《天命太子爷》 第1章 邓王疯了 大唐,元和二年十月初。 骊山与天地融在了白雪之中。 凄冷无比! “邓王殿下,馨儿来看你了,可要好好保重,养好身体……” 一座营帐内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语气中带着轻浮。 营帐内,年仅十四岁的邓王李宁瘫卧在卧榻之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呆滞地盯着营帐顶部,黏稠的口水沾满衣襟,对身边的问候没任何反应。 “咯咯…馨儿演不下去了…三郎,咱们好残忍,咯咯。” 就在卧榻旁边的案几上,一身着紫色亲王服的少年,此刻搂着一妙龄女子,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那女子十六般的年纪,微胖的身材,显得珠圆玉润,坐在小自己四岁的少年腿上,任人摆布。 那少年幸灾乐祸道:“残忍?他天天抢孤的风头就不残忍了?” 谁都没注意到邓王李宁的眼睛眨了一下。 此时李宁的内心深处已经波涛汹涌了三天三夜。 哪怕浅睡时做的梦也如现实一般,让他很快醒来,然后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闪烁的蓝色警报灯与摇曳的火烛在记忆里交织、勤勤恳恳只为糊口的岁月与养尊处优的古装生活在脑海里交替,现实与梦幻逐渐模糊不清…… 终于可以确定,所谓的现实和梦幻都是真的! 自己魂穿了! 自己已经不是后世的那位退役后执着写历史小说十年的胖乎乎作者了。 他现在是,大唐皇长子,邓王李宁! 之所以有此奇遇,是因为李宁本尊狩猎的时遭到野猪的冲撞昏死过去,等他醒来时一切都变得那么离谱。 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接受魂穿事实的李宁,从那看似意外的事故,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想到史书上记载四年后就去世的自己,李宁很快就释然了。 毕竟唐朝的太子向来都是高危职业。 让他更恼火的是刚苏醒就看到这对男女在他身边行苟且之事。 既然说自己是傻子,那就傻给你看! 李宁眸子中闪过一道狠戾。 …… “邓王在呢,三郎别…馨儿…痒!” “孤的好大哥傻了三天了,你担心什么,难道还想着嫁给这个傻子不成?孤与伯父强强联合,试谁能敌?” “就怕阿爷不…哎呀,三郎,轻…轻点,疼!” 那被称为三郎的少年重重地拍了一下女子美臀,恶狠狠道:“你阿爷怎么想的,居然把你许配给那贱人的儿子,他不就比孤早两年,嗯?” 说着少年手里加了把劲,那女子脸颊上顿生出一片绯红,忍不住娇喘一声。 “人家可是皇长子……” 少年顿时怒上心头,不服气道:“哼,那也是庶出,大唐立国近两百年,十三位皇帝中有几个是皇长子身份继位的?” 看着怀里不出意外就成他嫂子的女子,少年扭头对面无生机的李宁讥笑道:“和我争,你配吗?” “就是,那纪美人哪有贵妃娘娘家世……哦,三郎,不要!”那少女猛地一哆嗦。 少年的手如同毒蛇一般早已钻入了那少女的衣服,轻佻道:“你倒是比我大哥识时务!” 那女子一把压住了在她衣服内游走的那只手,担忧道:“三郎,要是邓王醒了,可怎么办?” 女子的担忧却让少年更加疯狂。 他毫不在意,另一只手也探了进去。 妒忌让人疯狂,扭曲。 邓王能得到的,他也要得到。 得不到就毁掉他! 凭什么父皇只喜欢他? 少年双眼猩红,疯狂道:“那就生米做成熟饭,他能奈孤如何?” “啊……三郎你拽我头发了!”那少女突然娇嗔道。 少年邪笑道:“孤哪能腾出手……” 随即两人僵住了。 他们惊恐地看向旁边的卧榻。 只见邓王李宁一手揪着女子的发髻,红腥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似笑非笑! “啊!” 刺耳的尖叫声将营帐上面的积雪都震了下来。 李宁佝偻着腰,一手死死地拽着女子的长发,另一手紧攥着少年的胳膊,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音,狰狞无比。 娇生惯养的少年和女子怎么可能挣得开常年习武的李宁。 不过李宁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戏谑地盯着他们。 少年伸手在李宁眼前晃了晃,战战兢兢道:“阿兄,醒了?” 不试探还好,这一试探成功地将李宁的眼神吸引过去了。 突然,李宁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少年的肚子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少年瞬间倒飞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让养尊处优的少年懵了。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一震,飞出去的身体又被拉了回来。 然后惊恐万分地看着逐渐放大的膝盖,只好歪着脑袋让脸颊替鼻子受过。 “嗡!” 脸颊上受到重重一击的少年眼冒金星,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整个下巴都失去了知觉,满嘴腥味。 他弯着腰只感觉到胳膊要断了,哀求道:“阿兄,是她勾引得孤…打她!” 就在这时,大帐外一道粗楞楞的声音响起:“三郎,医正大人到了!” 大帐帘子掀开的同时,一道身影屁股朝后,双手和双脚朝前倒飞了出去,落地之后与地面摩擦了数尺才停在来人的脚下。 “噗噗……我好厉害哦,好好玩!”李宁眼睛瞪得老大,流着哈喇子,歪着嘴笑得很开心。 那是真的很开心。 装傻充愣,天下无敌。 惹不起郭贵妃,还揍不了你? 想想十几年后被少年葬送了的大唐中兴,这一顿揍真不冤! “三郎!”刚进门的澧王李宽一惊,赶紧扶起屈成一条虾的少年,惊恐地看了一眼发狂的大哥。 正好看见那女子昏死在眼前,她的胳膊被李宁活生 第2章 不靠谱的爹 喝下老太医开的安神药物之后,三天没合眼的李宁终于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午后了。 只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周围都是青色帐幔,厚厚地被褥散发出阵阵胭脂香。 帐幔外传来一阵轻啜声,透过那层薄纱能看见一位女子正在伏案啜泣,嘶哑的声音讲述着李宁幼年往事。 “你四岁时,去紫宸殿的路上被一根烧焦的木头绊倒……你气呼呼地说:‘安有三次被陷的京师,太宗皇帝有灵,定会被气死。’” 呵呵,未来还有三次呢! 已是大唐皇子的李宁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那身材妙曼的背影顿了顿,接着说:“那以后你说要再现高宗皇帝时的盛唐……别人还在贪玩的年纪,你就选了一个最重的担子,最难走的路,树了无数敌人。 母妃倒是希望你做个太平王爷,也许就不会有这次意外。”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想来这里便是蓬莱殿,眼前的女子便是李宁的母妃,纪美人。 李宁听的直皱眉,四岁就暴露了野心,能活到十九岁也真是个奇迹。 李宁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后惊呼道:“野…野猪呢?” “宁儿,醒了?” 李宁佯装错愕道:“母妃?我怎么在这儿?” 帐幔外面的那道身影一愣,扑倒窗前掀开帐幔紧紧抱住李宁,两行热泪滴到李宁的脸上。 “我的孩啊,认识母妃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闻着纪美人的体香,李宁挣扎着露出口鼻:“母妃,儿臣要憋死了!” 纪美人擦擦泪水,笑着朝着大殿外喊道:“快启禀陛下,邓王恢复心智了!” …… 得知最中意的皇长子得了失心疯,唐宪宗李纯下旨要求纪美人连夜唤醒他。 一宿的努力,果然有效!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宏亮的声音:“传旨,赏老医正还有纪美人各金五百,哈哈……” “皇上驾到!”伴随着宦官的吆喝,纪美人拉着李宁在门口恭迎如今大唐的掌舵者,当今皇帝李纯。 那道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笑声在大殿门口戛然而止。 “咳咳……” 片刻之后,正值壮年的李纯拉着一张脸,背着手一言不发进了门,他死死盯着李宁,目光如炬。 脑补了各种父慈子孝的相见场面并没有出现。 向来认为皇帝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的李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终于体会到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真的与生俱来带着威压。 那便是天威! 看着头上冒汗的李宁低下了眉,李纯这才不易察觉的嘴角一勾。 他大剌剌坐下,沉声训斥道:“狩猎时逞什么能,记住你的身份,是皇长子,是邓王殿下,不是冲锋陷阵的莽夫!” “想效仿太宗皇帝,还差远了!朕告诉你,高宗皇帝一生都没有动过兵戈,照样创造了盛世大唐!” 李纯说着最狠的话,却无不透露着他的担忧,这让李宁心中一暖。 帝王家,还是有那么一丝人情味。 “陛下说的极是,宁儿以后可不要以身犯险了。”纪美人听着李纯的关心,喜笑颜开,趁着端茶倒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宁儿这遭遇险真的是意外么?” “嗯?” 李纯脸色瞬间一变,冷哼道。 本来还有些许温情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万分,刺向了纪美人。 蓬莱殿内的温度瞬间骤降至冰点。 纪美人一哆嗦,茶水洒在外面,当即跪在了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一怒。 那余威也让李宁心中颤了颤,不由自主的膝盖一软,跟着跪下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纯皱眉,强忍着不快,大袖一挥道:“不要疑神疑鬼,有朕在,谁敢?” 李宁心里惶惶,咽了口唾沫小心道:“父皇,母妃担忧儿臣安危,一时口误,还望父皇勿怪。” 李纯将目光转向李宁,目光如剑,问道:“你也认为这不是意外?” 李宁暗骂自己多嘴,擦了擦汗,违心道:“儿臣以为负责骊山的右神策军有失职之罪,儿臣幸有铠甲护佑,方能幸存,万一那野猪王冲撞的是二郎或三郎,怕会酿成大祸。” 李纯听到李宁的回答后表情稍稍缓解了些,他哑然一笑道:“野猪没酿成大祸,你却差点打死三郎了!” “啊?”李宁一脸错愕道。 “不光打了三郎,还把李卿爱女的胳膊掰断了!” “这!”李宁惊呼,无辜地看看自己的双手,一脸不可思议。 李纯面无表情,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李宁的眸子。 人可以说谎,眸子却不会。 当然这对普通人有效,对后世受过抗审讯训练的李宁来说,这是小意思。 李纯没看出破绽,当即大手一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打就打了,你那弟弟被郭贵妃惯的不像样子,权当教训他了! 郭贵妃和李卿那里,朕自会安抚,毕竟宁儿那时神志不清,不必太过担心!” 李宁长舒一口气。 李纯敲敲桌子对纪美人说道:“朕已经下令将负责骊山巡防的校尉下狱,这事说到底还是神策军巡察出了纰漏,你放心,朕会给你和宁儿一个交代。” 说罢李纯话锋一转,警告道:“至于那些有损他们兄弟感情的话,朕不想再听到,别忘了,宁儿还不是太子!” 纪美人脸色一变,连忙低头认错道:“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勿怪。” 李宁伏着身子,欢喜之余却不免有些失望。 欣喜的是自己那般痛殴三弟和李可馨,李纯毫不在意,说明他真的很喜爱自己。 失望的却是作为自己唯一的靠山,他却这般武断自负,难怪四年后自 第3章 请君入瓮 “谁才是鬼?谁又是幕后主使?” 邓王李宁一回府就将自己锁在书房内,寸步不出,梳理着骊山发生的一切。 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李宁总感觉背后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仅这次狩猎,他就知道了身边藏着两个鬼。 一个是与这次骊山刺杀有关。 种种迹象表明王府有人深度参与了骊山这次刺杀。 他隐藏的很深,而且和自己很亲近,要不是两世记忆见多识广,自己压根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另一个鬼则是李纯埋在自己身边的线人。 从李纯的反应来看,这个线人汇报情况的时候避重就轻,说明这个鬼怕早就被人收买了。 李宁看着眼前府上所有人员的名单不禁皱起了眉头。 李宁揉着额头,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眼神逐渐变得冷峻起来。 虽然没证据,只有推测。 但这就足够了。 动不了别人还动不了你? 至少没有这次遭遇,李宁做梦都想不到服侍自己十年的他会谋害自己。 如今连他都是鬼,这府上还有谁可以被相信? 想到这里,李宁痛苦地揉揉脑袋。 李宁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子还不如外面的藩镇的节度使自在。 至少那些节度使要人有人,要地有地。 可自己一无所有。 纪美人家族不过是普通人家,在郭贵妃眼里不够看的。 唯一的依靠,父皇李纯却靠不住。 而自己的对手又太过强大。 要知道郭贵妃父亲郭暧曾当众殴打结发妻子升平公主,甚至放言:“我爹是不想做皇帝才便宜了你爹!” 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当时的唐代宗居然捏着鼻子忍了,不责罚还下旨安抚。 如今经过数代发展,郭家权势更甚,长安早成了郭氏大本营。 更不妙的是掌握军权的宦官集团隐隐约约已有与郭氏一族合作之势,否则李宥荒唐之举李纯怎会不知? 想到这些李宁坐立不安,面对这样的家族,李宁觉得必须得有让对方忌惮的势力,否则自己再聪明也难逃一死。 人死了,别说停朝十三天,就是罢朝一年也不能死而复生。 那得多憋屈! 李宁向来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既然在长安没优势,那就换个地。 可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里? 外放藩镇? 去了,只怕是去了死得更快! 看着大唐如今缩水近一半的舆图,李宁心中一阵悲凉。 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 眼下还是先找证据,否则李纯压根就不会认为李宁人身受到威胁,没了这个最大靠山的支持,自己比澧王李宽强不了多少。 …… 经历生死之后的邓王沉寂了大约半旬时间,才第一次入了宫。 正好遇到同样去给父皇请安的遂王李宥。 “哎呀,这不是三郎嘛,快让大哥看看,听说大哥神志不清的时候揍了你?” “阿…阿兄,三郎没事,你先走!”李宥挤出一丝微笑,贴着墙根与李宁拉开了距离。 “三郎别价,让阿兄瞅瞅?” “没…没事…真没事!” 挨了一顿打的李宥看着和和气气的大哥满眼畏惧,生怕大哥再疯一次。 “哦,那就好……三郎长大了!” 李宁也不客气,率先迈进了紫宸殿。 …… 午后,邓王府。 李宁当众找到贴身宦官赵维强,笑容可掬道:“赵公公,孤有要事相托!” 赵维强忙不迭地应道:“为殿下办事,是奴婢分内之事!” 李宁道:“母妃昨日梦见已经去世的姥爷,只可惜姥爷的墓地远在武功老家,母妃和孤王不便亲自祭拜,所以你准备一下,大后天一早随母妃近侍跑一趟!” 赵维强心中暗喜,之前所有担忧烟消云散:“是,奴婢这就回去准备祭祀用品!” “嗯,剩下的归你!”李宁随手掷出一锭黄金,背着手离开了。 赵维强在一众人羡慕的眼光注视下咬了一下金锭,喜笑颜开,不疑有他。 …… 第四天一早,李宁再一次早早入宫请安。 赵维强在日头升起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来自蓬莱殿的小宦官,两人驾着马车哼着小曲,满载着一车的祭祀用品出了长安城金光门,一路朝西而去,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赵维强一路上笑眯眯地心情大好,因为邓王李宁对他没有丝毫怀疑。 大约往西三十里路过一处庄园的时候,那名小宦官突然拨转马头朝那庄园驶去。 赵维强一愣,但也没多想,也不想多问。 谁还没点事啊,他干爹说过宫里的事少打听。 随着离那庄园越来越近,赵维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 只见积雪上有些凌乱的马蹄印,看样子是不久前才踩出来的,再没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 要知道上次下雪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了。 所以这是一座空宅! 空宅里应该有人先来一步正在等着他们。 赵维强皱眉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 那名小宦官并不答话,只是专心驾驶着马车。 赵维强正在纠结要不要跳下马车的时候,马车已经径直驶入了院子。 “砰!” 大门突然被关上,将赵维强吓了一跳,他回头时发现门口站着两名持刀汉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院子正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只露出软翅蹼头,看不清是谁。 椅子两旁各站着一名挎刀汉子,一脸煞气。 赵维强咽了口唾沫,他此时还心存侥幸,他拍了拍那名小宦官小声问道:“这位小哥哥,你得罪了什么人?” “吁!” 小宦官不慌不忙的将马车停在院子最中间,回头冲着赵 第4章 大人物 根据那份名单,除了那位就连当今皇帝都要顾虑再三的大人物之外,名单上其他三个与赵维强有接触的普通人便成了突破口。 蹊跷的是这三人在李宁获得名单的当天几乎同时被灭口。 第一位是在狩猎时为骊山营地运送食材的车夫,李宁去的当天,被人发现死在马车车轮之下。 第二个被灭口的是神策军的一位旅帅,李宁赶到的时,他的家人刚接到这位旅帅在训练时失足跌落下马摔死的消息,哭的天昏地暗。 这第三位,是一位姓张的猎户,他更惨,一家老少六口人惨遭灭门,住处也被一把火烧为灰烬。 “谁是鬼?!” 无功而返的李宁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拍着桌子怒吼道。 满腔杀意,却不知道该杀向谁! 要知道为了抓捕赵维强防止惊动其他人,李宁专门使出一场调虎离山计。 而且所用的人手都是纪美人娘家人,并且到了那座空宅之后才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之后就不许那些人手随意离开。 所以从这些保密环节上来说,可以说做到了天衣无缝,不应该存在泄露的可能。 可偏偏就在这时出了状况,有人在抢在李宁之前将这些参与者一一灭口。 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来是孤小瞧了他们的势力!” 回府之后,冷静下来的李宁又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 他确定自己的计划并没有纰漏,那些纪家家奴也没有问题。 这般皇子也太窝囊,身边的人被渗透成筛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揪出来了一个自爆的赵维强,又多了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鬼,鬼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多少鬼? 还不如……不如将府上所有人换个遍! 李宁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真要这么干,他亲爹李纯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李宁一阵头疼,好好的穿越成了谍战片了。 就在这时,王府大总管带着一位宫里的宦官匆匆前来传旨。 “殿下,陛下招你入宫,马上!” …… 深冬时节,午后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清宁宫内,郭贵妃身穿对月青色襟窄袖襦,内穿曳地石榴红长裙,外罩大翻领金色披袄,足蹬翘头履,双手笼于胸前,端庄直立,站于李纯身侧。 遂王李宥碍于郭贵妃的死命令不得已跟在秀恩爱父母身后数步,抓耳捞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原地消失。 对于这位严厉的父皇,李宥从内心深处是惧怕的。 “去!”李纯将一个毛线球丢出老远。 一只猧子猛地窜了出去,在咬到毛线球的瞬间来不及收脚,只好拿脸刹车,来了个前空翻,在地上打了好几滚后才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猧子,即后世的哈巴狗。 看着狼狈的哈巴狗,李纯开心的哈哈大笑。 那只哈巴狗将毛线球叼回后,乖巧地蹲在地上,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等着李纯夸它。 李纯弯腰拿回毛线球,顺手摸摸狗头,斜视郭贵妃道:“爱妃你说如果把这只猧子换成野猪的话,会不会这般配合?” 雍容华贵的郭贵妃矜持中略带微笑,捂嘴一笑,“猪?嘻嘻……陛下真会想!” 没有得到答案的李纯不罢休,他盯着郭贵妃的眸子,追问道:“朕说如果是一头年幼的野猪,从小投喂都用这毛线团包裹食物,爱妃你说它长大之后看到这……” 郭贵妃眨着眼睛,沉思片刻认真回道:“如此这般的话,那就不好说,饿疯了定然看到毛线团就会扑上去,至于给陛下叼回来,怕是不太可能,咯咯……” 自始至终,郭贵妃不惧李纯的直视,眸子里只有妩媚并无其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跟在他们身后李宥听到李纯的问题后全身一震! 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郭贵妃。 李宥刚抬头就迎来了一道犀利的眼神,只是那一瞥就让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急匆匆的来到李纯身边低声耳语一番,郭贵妃很识趣的躲到了一边。 李纯搂了搂郭贵妃的腰,柔声说道:“朕有要事去办,晚会儿再来陪爱妃!” 郭贵妃回头瞥了一眼眼神闪烁的李宥,皱眉道:“陛下但去无妨,臣妾正好监督着宥儿读列圣实录!” “嗯,别让他学到狗肚子里了!” 李纯狠狠地将手中的毛球再次丢出,任由哈巴狗追逐而去,都没看李宥一眼就转身离开。 “臣妾恭送陛下!” 郭贵妃保持着微笑,宠辱不惊的行礼目送李纯离开。 看着李纯远去背影,郭贵妃缓缓起身,恨铁不成钢道:“他是你父皇,是你爹!慌什么? 你要是有邓王一半的勤学苦练,你父皇待你何至于此!” “去,去,去!” 李宥擦擦冷汗,不顾郭贵妃的抱怨,将左右侍从驱离。 “怎么?又不想学了?”郭贵妃不解地看着李宥奇怪的举止。 李宥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盯着郭贵妃的眼睛小声说道:“母妃,父皇刚在试探你!” “试探本宫?”郭贵妃一愣。 “母妃当真不知?”李宥跟着一愣,神情复杂。 郭贵妃看着神经兮兮的李宥,皱眉道:“知道什么?” 李宥提醒道:“嘿嘿,母妃你忘了,邓王前些天在骊山遭到野猪袭击!” 郭贵妃一愣,随即脸色一寒,凤眉一横怒道:“那就是你父皇怀疑本宫了? 哼,对付那贱人之子,本宫还不屑耍这般手段! 就算是,又能拿本宫如何!” “母妃当真不知?儿臣还以是母妃为宥儿铺路呢!”李宥口气中居然略带失望,狠狠道:“父皇这般一说,孩儿便想那日还真可能是有人故 第5章 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俱文珍!” 李宁想到历史上记载的那个有从龙之功也有弑君嫌疑的宦官。 如今是右卫大将军兼知内侍省事,总管宫廷内部事务的俱文珍。 他正是赵维强嘴里的幕后主使,可如今却上书要求立李宁为太子。 李宁怎能不诧异? “你何时得罪了他?”李纯踱着步问道。 “如果没有其他主谋的话,那就是儿臣鲁莽,读<宦官列传>引起他的杀意!”李宁沉声道。 他曾思前想后好几天也想不到自己与这位宦官头儿有何过节,直到赵维强交代后才知道原因。 “这个教训你可要吸取,好在你安然无恙!”李纯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 “他如今以进为退,第一个上书要求立你为太子,这时候你却调查到他的头上,会让不明真相的朝臣以为你是薄情寡义之君!”李纯皱眉说道。 李纯揉揉鼻子,沉吟片刻道:“还有一点,俱文珍现在在朝中一众宦官名义上的头儿,有着众多干儿子……” “如今各个藩镇都心怀异志,正是用人之际,只有这些宦官他们才会忠于朕,此时朕若拿不出详实的证据就收拾了他,不免让其他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再说仅凭赵维强一面之词很难给他定罪,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李纯怀着歉意看着李宁,“此事到此为止,一切主谋都是赵维强!” 李纯看着默不作声的李宁,有些心疼这个儿子,但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努力说服李宁:“你可懂?” “儿臣身为大唐皇子,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李宁低头沉声道,“儿臣明白!” 李宁心中却苦闷至极,虽然理解李纯的苦衷,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自己四年后就要死了,你却劝我大度? 没有李纯的支持,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邓王还能干什么? 就算有多千年的见识,怕也不能短期内扭转乾坤。 还真应了那句话,爹带娃,活着就行。 只要自己活着,李纯才不会重视。 可是自己死了,他再重视有屁用! 李宁首次萌生了离开长安的想法,如今的长安对自己而言就是一座危机四伏的黑森林。 李纯重重拍了拍李宁的肩膀,安抚道:“不过朕答应你,这笔账朕记着,迟早会清算,但不是现在……” “记住,他再嚣张,也是咱的家的一条狗……这次他主动上书要求立你为太子,不论动机好坏,都是你们和解的契机。” 李纯自信道:“朕多给你们接触的机会,他有愧于你,你再争取一下,这样以后面对你三弟,你也多分胜算!” 李纯显然不认为俱文珍是个威胁,敲打敲打就会听话,还幻想着让俱文珍支持李宁对抗郭氏一族。 “儿臣明白!”李宁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儿臣有个请求!” 李纯看到答应不再追究俱文珍责任的李宁,暗中松了口气道:“但说无妨!” “如今诏狱里的有一个旅帅是被冤枉的,儿臣想要让他跟着我,另外这些日子跟着我的那几个纪府家奴也不错,儿臣也想……” 李纯一听是这般小事,满口答应道:“这个好办!” “不过!”李纯抬头看了一眼李宁,丢出自己身上的玉佩,“你快去追吐突承璀,不然纪家家奴此时怕是要被灭口了!” 李宁脸色一变,施礼后匆匆离开紫宸宫,沿着开远门追了出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李纯眼神逐渐坚如铁,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 “来人,召翰林学士李绛入宫!” …… …… 清宁宫内,一地的碎片,就连郭贵妃最喜欢的珊瑚小山也躺在地上断为数截,一众宦官侍女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 “滚!给本宫滚出去!” 郭贵妃气的发抖,丢完最后一个茶杯指着身边的一名宦官怒骂道。 “告诉右卫大将军,他这是痴人说梦!” 距离郭贵妃只有两步之遥的距离恭恭敬敬站着一个弯着腰的宦官,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板上,周围全是碎片。 “娘娘息怒,老奴的干爹是真心想结好娘娘,为了表示诚意,所以才让老奴前来的找娘娘示好!” 郭贵妃横眉冷眼瞪着眼前熟悉的宦官,冷冷道:“你藏得够深,你干爹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就不怕被剁掉?” 眼前的宦官是李宥的贴身宦官王守澄,服侍李宥已经快十年了。 同样,郭贵妃没料到他会是俱文珍布下的棋子。 所以郭贵妃盛怒之下,王守澄差点被开了瓢。 王守澄也是狠人一个,就那么任由血流下来,硬是没有皱一下眉头。 王守澄抬头看着郭贵妃的眸子情真意切道:“娘娘,守澄虽然是俱大人的义子,但是老奴也是三皇子的人……这么多年,老奴并没有做出过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娘娘的事。” “哪怕今天娘娘将老奴乱棍打死才会舒心,老奴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王守澄双手交叉垂在胸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郭贵妃怒气未消道:“哼,既然如此,他为何要上书陛下立那个庶出子为太子,这就是他所谓的诚意么?当真以为我们郭家好欺负?” 王守澄微微一笑,显然料到郭贵妃会有此一问,嘴角一勾道:“娘娘,我干爹让我给您捎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哦!” 郭贵妃听到这话后,睫毛不易察觉的眨了几下,随即她对远处侍女宦官挥挥手道:“你们暂且退下,未经本宫允许,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一众提心吊胆的奴婢如蒙大赦一般,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郭贵妃眼神闪烁,冷哼一声道:“细说!讲的好了,你继续伺候遂王。讲错了,杖 第6章 何须再忍 摸着石碑,李宁胸中涌出一阵意难平。 大唐最盛的时候有多强大? 《资治通鉴》写到:“自开远门西尽唐境,凡万二千里。” 什么概念? 人不歇马不停蹄的六百里加急至少得跑二十多天,寻常步行至少半年之久。 可现如今的大唐早就不复当年,全国面积缩水一半以上,还剩下的一半的领土上有着四十八个大部分还都是不听朝廷号令的藩镇。 哪怕是大唐首都长安,在短短半个世纪内,已经被前后攻陷三次了。 自从失去河西走廊之后,长安便直接暴露在敌国兵锋之下,从西境出发抵达长安,只需快马一日。 半个世纪连绵不断的战争让李宁这一代人早就要忘记了大唐最强盛的时期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石碑记载的文字,让李宁感受到那个强盛的大唐。 断为两截的石碑被沧海桑田所埋没,则见证了大唐的衰弱过程。 它不再风光的矗立在开远门之外,而是如同这摇摇欲坠的大唐一般逐渐被人遗忘在杂草里。 现如今朝堂之上,谁还会惦记这万里之外的故土? 无人! 哪怕是有着中兴大唐抱负的李纯,也只是有心无力,能守好当下的一亩三分地,已是极限。 李宁亲手抚摸这历经百余年的石碑,不禁感慨万分。 相较于由衰到盛需要数代人努力,由盛到衰则只需一夜间。 历朝历代皆如此! 而安西都护府的幸存是大唐最强盛时期的最后的印记。 “安西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 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先苟着。 李宁念叨着,眸子逐渐亮了起来,胸中豁然开朗。 他的呼吸逐渐加粗,突然觉得有一种神圣的使命落在了肩上。 对于西域那片地,后世的李宁很熟悉,简直是熟透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 此时已是元和二年,安西都护府已经孤悬西域四十一载。 根据李宁在后世的了解,有记载推测出安西四镇中最后一镇龟兹于元和三年冬被吐蕃攻陷; 又根据《九姓回鹘可汗碑》记载,龟兹镇自始至终没有被攻陷,而是在元和三年联合回鹘大破吐蕃,在等不到唐朝援军之后,数十年后以自治身份融入到回鹘。 无论哪一种结局,至少在现在,安西都护府依旧奉李唐正朔,铸造使用着大唐的钱币,还在坚守着大唐在西域最后的孤岛,唐旗依旧飘扬在安西上空。 想到安西白发老兵挺起脊梁守卫着大唐疆土,东盼王师一年又一年。 作为大唐皇子的李宁顿时血脉贲张。 再想到如今大唐境内各地藩镇争地盘战乱不断,朝廷之上宦官擅权,皇权式微。 李宁不免耿耿于怀。 安西都护府,可以说是大唐最后净土。 “万里一孤城,怎敢忘大唐。生是汉家人,死亦大唐兵!” 李宁的呼吸逐渐加粗,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逐渐加热,直至沸腾。 有一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召唤着他:“万里长征……旗不倒!” 算起来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已经七十五岁了,他这杆旗已经撑不了几年。 旗倒,人心散! 安西都护府需要一杆新的大旗! 这一刻,李宁与手下的石碑心灵相通,穿越了地域的阻隔,与安西都护府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从那一刻起,李宁心中积郁一扫而空,他找到了新的世界,那也是一片心中的净土。 “万里长征……也只是万里而已!” 想到后世两万五千里,这区区万里又算什么! 有地,有人,底气就足。 眼前的石碑给李宁指明了方向。 …… 开远门城头的小兵奇怪地看着城墙下蹲一边边抚摸着石碑的李宁,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怎么呼唤都没反应。 这时,从远处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出现在守城士卒视线里,看那规模显然是大户人家回城了。 那少年对此毫无察觉,他还保持着蹲姿,一动也不动。 只见一众黑衣家丁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逼近,马车前面的灯笼上一个大大的“李”字。 为首家丁举着大灯笼仰头道:“劳烦城门上的兄弟开一下门,马车里是李相爱女可馨,前些日子出城养伤,路上有所耽搁,所以……” 李吉甫,当今天子身边的大红人,中书侍郎、平章事,当今宰相之一。 但那又如何,在古代城门关闭之后不是说开就开的,谁都不好使,除非八百里加急等紧急情况或者皇帝召令才能打开。 城头士卒看到来人非富即贵,也不敢轻佻,当即回道:“抱歉了诸位,这城门一关,非圣旨不能入,诸位赶紧去寻住处,明日再来吧!” 为首的家丁显然知道规矩,纵马到马车边解释着什么,但似乎没什么用。 马车里传出一道骄横任性的声音:“不行,本小姐今晚一定要入城!” 为首的家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再次上前交涉。 那个为首的家丁路过李宁时瞥了一眼,看到嘴角上扬的李宁以为是在嘲笑他。 他强忍着不快,仰头有些傲娇道:“城上的兄弟,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已经与当今皇长子邓王殿下有婚约,也算是皇亲国戚,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说谁都没用,请各位大爷就放过小的吧,擅开城门可是大罪!”城门守卫当场拒绝,然后诧异道:“咦,巧了……下面这位公子刚还自称是邓王殿下呢,你们怎么不认识?” 然后从城头探出一群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脑袋。 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李宁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的名字,很快就猜出对方是谁了。 李宁不禁皱眉,起身厌恶地看向对方。 由 第7章 不争才是争 当所有的羁绊不复存在时,那心情就无比的轻松畅快,走路都带着风,春风和煦。 李宁此时看什么都顺眼,甚至入城门的时候面对那个口出不逊的士卒李宁也只是微笑而过。 哪怕是之前梦寐以求的太子位,在此刻李宁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入了城的李宁并没有急着回府,反而趁着那玉佩在手直接纵马朝大理寺诏狱方向而去。 “如朕亲临”这四个字就是好用,李宁顺利的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大理寺诏狱。 在大理寺狱丞的带领下,李宁找到了那个倒霉的背锅侠之一——骊山狩猎那日负责巡逻的神策军的旅帅。 在幽暗的地牢,充斥着各种不可描述的味道,令人作呕。 李宁昂首背着一只手,一只手捂着鼻子看着狱丞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一座牢狱的大门。 只见里面蜷缩着一个消瘦的汉子,身上沾着一坨一坨的东西,已经分不清是伤疤还是其他污秽之物了。 “是他么?”李宁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在当日骊山山脚,当时李宁多次躲过野猪王的冲撞后,却被一只年幼的野猪撞飞,然后李宁在昏厥前眼睁睁看着那野猪王朝自己再次冲来的时候,一杆铁枪突然出现将那坦克般的野猪王挑翻。 随后一道铁塔般的威猛大汉从天而降,将李宁护在身后。 让李宁没想到的是,本是他救命恩人的旅帅在李宁出事后,不知为何连带校尉一并被下狱等待着审查。 李宁低估了诏狱的残酷,还想着再过几日接这位有救命之恩的旅帅出狱,可谁想区区十多天,威风凛凛的一个壮汉就被折磨成这般瘦弱柴骨的模样了。 如今眼前的汉子消瘦不堪,走起路来都在打摆子,哪还有当日一成的威风? “殿下,这里可是诏狱,就算神仙来了也要扒层皮!”那狱丞以为李宁前来是为了撒气的,毕竟那些物质丰富的人寻找快乐的方式与众不同。 狱丞在前面带着路,谄媚道,“更何况遂王殿下让小的们好好照顾他,为殿下出气!” “遂王?”李宁的心咯噔一下,庆幸自己来的还不算晚。 “给他洗个澡,孤要带走他!”李宁看到救命恩人这般惨相,眸子一缩,强忍着怒意下令道。 “啊,这……殿下,他可钦犯!”那狱丞一愣,犹豫道。 没有诏书,钦犯被带走那可是大罪。 “这牌子不管用了么?”李宁转身将那块玉佩甩到狱丞脸上,冷冷道:“孤给你半个时辰,至于手续明日自会有人补齐!”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那狱丞将那玉佩拿到火把下面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忽然一哆嗦,连忙指挥下属去准备了洗澡用具了。 “小的亲自去为这位将军洗澡!”感受到李宁怒意的狱丞这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狱丞忙不迭的亲自上手去给那汉子洗澡上药。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倒霉的校尉是不能活着离开诏狱了。 这事,总得有人背锅!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诏狱里驶出。 “殿下,我卢……” 马车上一位虚弱的汉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对李宁行礼。 “你躺着,记住,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现在只有卢十四!”驾驶马车的李宁回头摁住那位汉子,沉声道,“是孤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卢十四,一个注定与西域有关的名字。 一句话,让这位饱受折磨的时候都没哼一声的壮汉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李宁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沉声道:“这笔账,孤替你记着,先好好养伤……” 此时长安城内各坊门紧闭,万籁俱寂,漆黑一片。 李宁亲自驾驶着马车打破了这时的宁静,惊醒了一只一墙之隔正在迷瞪的大黄狗。 随着狗吠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狗狗加入其中,一时间寂静的长安城内汪声此起彼伏,好不壮观。 这边动静自然引起了巡逻禁军,好在李宁手中有一块畅通无阻的玉佩。 很快,随着李宁回到王府,长安城内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对普通人来说,这又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夜晚,与以前别无二致。 但是对于那些消息灵通,手能通天的大户人家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因为当今皇帝李纯登基两年四个月后,终于动了要立太子的念头。 永兴坊十六王宅之一的澧王府内,李宽来回踱着步,脸上阴晴不定。 身为二皇子的他,母妃地位卑贱,上面有大哥邓王李宁,下面有舅家家世显赫的遂王李宥。 无论立长,还是根据外戚家世选立太子,他都没有希望坐到那个位置的。 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因祸得福,身边有自己的一班人马。 不久前骊山之行,在那瞬间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就好像无尽的黑暗中寻到了一丝亮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 近侍看着来回踱步的主子,小声道:“依小人看,遂王的可能性大,因为宫里传来的消息看,虽然陛下午后单独召见了邓王,但是之后又召见了翰林学士李绛和李相入宫,其中李相因为爱女被邓王折断胳膊取消婚约自然不会支持他。 翰林学士李绛与李相不和,可能会支持邓王,但是前些日子他上书要求立太子以固国本的时候并没有明说是立长还是立贤。” “这些孤知道,但是能说明什么问题?” “遂王身后势大,殿下别忘了去年陛下拒绝立郭贵妃为后,出于补偿,很可能会立遂王为太子以弥补郭氏一族。” 李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点点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不是孤小瞧了父皇的魄力,面对已经是庞然大物的郭氏一族,他不敢!” 第8章 王爷炼丹 尽管李宁看着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鬼,但还是避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同样就算是鬼,在王府里也不得不依靠对李宁毕恭毕敬。 毕竟李宁是这里的主子。 “殿下,已经安排卢旅帅到之前赵维强的小院子居住了,老奴一大早就去宫里请了太医。”邓王府大总管一大早就给李宁来汇报情况。 “嗯,很好!”李宁漱着口应声道。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眼下李宁总觉得眼前这个也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家伙他那山羊胡子掩盖的嘴里面含着蜜,腹中却藏着一把剑。 就连负责打扫他院子的张老头每次听到动静就抬头望一下都是在打探自己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挑粪的白师傅,李宁都认为他会在没人的地方拨弄自己的屎从而判断自己前一天吃的什么,再根据自己大便形状判断自己健康与否。 总之偌大的王府里,李宁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昨晚跟他回来的卢十四。 不把内鬼揪出来,差点被猪拱死的李宁对府上的任何人都有理由保持怀疑。 毕竟调走赵维强是当着众人的面所为,府上知道的人太多了,所以不排除聪明人从中推测出什么来。 回个家就好像进贼窝一般。 “该用的还得用!” 李宁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努力地将赵维强的背叛忘掉,毕竟每件事都亲力亲为的话,自己这个邓王怕是到不了十八岁就被活活累死了。 李宁吐出漱口水之后,对着大总管安排道:“昨晚孤列一个单子,你按照单子购买上面所需物资,越快越好。” “二十斤硝石,瓦罐八个,秸秆两捆,《抱朴子》一本……” 大总管看着单子上列的物品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出来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尤其看到炼丹师葛洪亲着的《抱朴子》大总管更加不解。 大总管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殿下,这是要炼丹?” “嗯?” 李宁皱眉哼了一声,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大总管。 “老奴这就去置办!” 感受到李宁那蕴含杀意的眼神,大总管的心脏骤然一缩,赶紧将单子揣入怀中退了出去。 自从上回失心疯之后,这位小王爷看人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了,令人惧怕。 就在大总管离开不久,一脸受宠若惊的挑粪师傅挑着大粪鬼鬼祟祟的出了门,他怀里揣着一块留着牙印的金锭,嘴里反复念叨着几样东西,生怕自己忘了。 邓王偷偷告诉他想喝酒了却不想让人知道,所以让他偷偷地去置办二百斤蜜糖,鼎炉一个,烧酒甑,还有木炭若干…… 要知道唐朝中晚期实行榷酒制度,与此同时每年收成不好时都会短暂的禁酒一段时间,毕竟生产一斤酒需要三四斤粮食,消耗甚大。 但是禁酒令也只是针对普通百姓,要说邓王府没有酒他打死也不信。 不过殿下让他去买,买就是了,毕竟邓王殿下说了剩下的金子全归自己所有。 要知道邓王需要的那些东西顶多就值花掉三分之一的金锭,想到这里挑粪师傅心里美滋滋。 这天,邓王府上至少有五拨人带着不同内容的单子前去购物,并且和邓王殿下约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交货。 李宁尽最大的努力掩盖自己的计划,就算有人获得其中之一纸条,甚至获得所有纸条怕是也从着几十种物资中分析不出李宁想要干什么? 当然少部分关键物资,李宁打算过几日亲自去买。 …… 之后的日子里,李宁除了入宫给父皇母妃请安之外,顶多再去看看康复中的卢十四。 其余时间里都一人躲在王府后花园不知在搞什么鬼,整天烟熏火燎的,甚至偶然还散发出阵阵不明气味。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因为李宁下了死命令,敢擅入着死! 在李宁亲自射杀两位不顾禁令擅闯后花园的下人之后,再也无人敢闯入这座只属于李宁的小天地。 李宁不在时则由拖着病身的卢十四看着小院。 就在李宁整日躲在府里不出门的时候,朝廷百官之间开始传言陛下动了立储的心思。 相当一部分人看好遂王李宥,毕竟李宥子凭母贵。 还有一部分则认为论能力和抱负,皇长子李宁更适合当太子。 而知情人各个都闭口不言,不否认,不承认,任人猜测。 一时间朝局风涌云起,各方人马通过各种途径打探消息,各种流言蜚语尘嚣日上。 作为被关注焦点之一的邓王李宁却躲在王府里沉溺于炼丹。 当然这是王府大管家推测的结果,他每日忧心忡忡地看着后花园烟雾缭绕,还时不时传来雷声,除了隔着门板劝阻之外,不敢踏入后花园半步,也不敢入宫上报。 他能做到就是下令封锁消息。 但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李纯知道了李宁异常的行为后,特派人召李宁入宫。 “正值朕要立储的当头,你缩在府上干什么?” 李宁刚入宫就遭到了李纯的训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父皇明鉴,儿臣有幸得一秘方,事关父皇安全,所以儿臣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李宁丝毫不乱,从怀中摸出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盒子双手递了上去。 “儿臣历经整整七天,耗尽各种原材料才练出这么一点上好的天霜糖,只为了进献给父皇!” 说着李宁打开盒子子,用里面的勺子舀出一点白砂糖倒到手心送入嘴里,然后故作享受地闭上眼,舒坦地哼了一声。 “嗯……真甜!” 李宁随即顺手递出,一脸期盼地对李纯说道:“父皇请放心,这是儿臣亲手熬制,绝对没有问题。” 于是李纯有幸成为大唐第一个品尝白砂糖的人。 “嗯,入口 第9章 有些人,该死 日子很快,转眼距离月底还有四五天了。 坊间传闻,据说朝廷在十一月初一的时候要举行阅兵。 百姓们对此很期待,大唐好多年没有举行阅兵了,反而因为西境防线收缩以及防范各藩镇搞的长安经常风声鹤唳,没有片刻安宁。 但是新皇登基之后,形势逆转,朝廷逐渐强势起来,去年平西川,据说一个月前又镇讨镇海节度使李锜。 想来这次阅兵和前线战事相关。 至少从各个方面的反应来看,长安暂时是安全的。 李宁出关之时,卢十四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天李宁和卢十四乔装改扮之后,从王府后门偷偷离开,前往东市置办一些东西。 “随孤王前往东市转转!” 李宁一袭青衫,背着一个包裹扮作读书人模样。 卢十四则身着黑色短衫跟在后面。 长安东市,胡商更多些,鱼龙混杂充斥着形形色色的行人和商家。 两人最先去了东市的一家铁匠铺,李宁抬头看见是胡人铁匠,皱眉思考片刻,便扭头离开,气的胡人掌柜骂骂咧咧。 两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唐人开的铁匠铺。 掌柜是一位白胡子老头,李宁去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两眼茫然的望着地面,全然没注意到有客人来。 “掌柜,你这器具刀剑打造的很不错嘛,怎么生意这般萧条?”李宁打量着店里摆出来的刀具,疑惑道。 “啊!这位客官……唉,一言难尽,老汉这铺子怕是今个儿就要关门了!”那老头受惊抬头,看清楚来人后松了口气。 李宁不解道:“这么好的手艺,怎么说关就关了?” 那老汉没有起身,纠结半天选择了逐客令:“今日你能来便是有缘,喜欢哪几把刀剑,不用给钱,拿上赶紧离开这里!” 李宁从老人语气中听到一丝惧意,刚要询问原因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哟,你怪大方了,把回鹘人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了?” 李宁回头看清来人还没说话就被一位身材魁梧的回鹘人拨到一边。 身边的卢十四刚要上前,被李宁的眼神制止了,两人站在旁边看热闹。 来人李宁认识,是宫中中侍公公郭里旻。 此时郭里旻在一众回鹘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俯视着还蹲在地上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头,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李宁。 “李老头你说话倒是算数,就是店里的伙计一个都不剩,回鹘人接手后怎么打铁,本公公如何给陛下交差?” “呸,想的美!”那老汉猛然起身,从身后抄起两把横刀,怒目圆睁,指着郭里旻骂道:“想要这间铺子,从老汉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哈哈,死瘸子以为你还是当年在这长安城内以一敌十的莽夫么?”郭里旻哈哈大笑,一脸不屑,出言尖酸刻薄:“那年长安不是还没守住么,你们团就剩你一个人独活,你不臊得慌么,你早就该死在四十年前了!” 李宁这才注意到那老汉的断了一条腿。 四十年多前长安失守,那应该广德元年吐蕃攻破长安那一次,想来眼前老汉至少有六十多岁,在这个时代能活这么久实属不易。 “你……” 那老汉听闻此言为之一窒,双目瞬间红了,一时气血攻心说不出话来。 “哈哈……无话可说了吧!实话告诉你,今个儿这铺子本公公收定了!”郭里旻冷哼一声道,甚至不拿皇帝当遮羞布了。 “当年老汉我拼命守城,不是为了让你这般畜生横行霸市,为异族牟利,今日老汉我就是死也要为民除害!”那老汉缓过气来,红着眼指着郭里旻怒骂道。 “就凭你? 天生贱命,不就是你们守江山,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么……哈哈!”被一众回鹘人围着的郭里旻有恃无恐极其嚣张,他脸色一寒:“本公公看上你这铺子是你的荣幸,别不知好歹!” 一旁的卢十四早被气的七窍冒烟,双拳紧握就要冲上去打抱不平,但是被李宁死死抓住。 “本公公就不信你敢杀我,别忘了,你养大的那些孩子大部分还在这长安城谋生,本公公想碾死他们和蚂蚁一样轻松!” 郭里旻不惧眼前的刀剑,步步紧逼。 那老汉听到威胁后眸子了出现一丝慌乱,知道郭里旻要做真能做到,面对逼近的郭里旻他不得不接连后退。 “你个畜生,他们父亲当年可是为长安流干了血!” 那老汉的手开始抖起来,自己苟活就是为了把当年战友的遗孤养大,如今终于可以颐养天年了,可还是为孩子们带来了祸害。 老汉声音颤抖道:“你放过他们,这事与他们无关!” “无关?可谁要他们喊你爹呢,你让我不爽,那他们也活该……来,杀我啊!”郭里旻看着连连后退的老汉,嚣张的仰天大笑,“在这东市,谁敢杀我?” “孤敢!” 一道爆喝突然响起。 郭里旻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脸色大变。 “殿下……” 没等他做出反应,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从喉咙喷出,喷的老远。 郭里旻双手捂住脖子,止不住的鲜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他眼珠子瞪的老大,满眼惊恐,却说不出话来。 等郭里旻瘫倒在地回鹘人才反应过来,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卢十四满腔怒火的拳头。 那老汉也不含糊,拖着断腿也加入战团。 回鹘人没料到郭里旻居然被人在闹市斩杀,而且这里毕竟是长安,虽然他们嚣张跋扈惯了,但是闹出人命却不免麻烦。 “住手!”一名回鹘汉子捂着冒血的肩膀闪出战圈暴喝道。 在他的命令下,回鹘人很快退到了他的身后。 “他刚喊你殿下,请问你是哪位?这位公公可是有口谕的。 第10章 一厢情愿 元和二年十一月,初一。 长安城兴安门外,数千将士在兴安门外集结列阵,他们站的笔直,岿然不动。 现场只有北风潇潇,旌旗猎猎! 与此同时,四周警戒线外面则围满了百姓,他们盘腿席地而坐或者站立翘首以盼,等待着阅兵的开始。 一位文人模样的士子翘首看着远处城头心不在焉道:“听说朝廷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以下作乱的镇海节度使李锜活捉了,今天这般浩大就是因为李锜和他儿子李师被押解进京!” “哦,原来是为这事啊!” 围观人群恍然大悟一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很快有人反驳道:“李锜一个多月前才杀了朝廷命官造的反,怎么可能这么,说不定前线吃紧,才靠阅兵壮声威!” 众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又纷纷点头附和,紧接着传来一阵唏嘘和惋惜。 “听我阿爷讲,当年玄宗皇帝召见外国使臣阅兵仪式那才叫浩大,数万骑兵,呜呜泱泱的,外国使臣脸都绿了,现在……唉!” “还是希望朝廷赢了,老汉可不想再跑了!” “那些乱臣贼子就该诛九族,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造反,唉,想当年我家也算是有钱人……” 那位士子并不在意周边的对话内容,而是踮着脚尖饶有兴趣地指着远处城楼兴奋道:“快看那里,羽林军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的严严实实,今天估计要来大人物了!” 众人纷纷顺着士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城墙上甲士十步一岗,城墙下面则数层士卒以防御阵型列阵,面朝城外严阵以待。 那阵仗果然非同一般。 “难道当今陛下敢亲临?” “你想多了,虽然陛下刚登基,去年平定了蜀地,但是我还是认为他不敢来,万一有心怀不轨藩镇派来刺客呢!” “咚!咚!咚!” 三声鼓响从远处传来。 靠近城门的百姓一阵骚动,纷纷抬头看向城门楼。 “皇上驾到!” 伴随着鼓声骤停,空旷的城门楼最先出现的是威严的仪仗,很快象征皇帝大氅出现在城头。 百姓瞬间沸腾了。 “万岁,万岁来了!” “真的是陛下!” …… 远远看去,头戴武弁,身着赤黄色的李纯坐在城门楼最中间的龙椅上。 紧接着身穿紫色,绯红色,青绿色的袍子的各级官员分列两侧。 在更远处的两侧城墙上还有不少的异域人士。 天子亲临,百官随行,各国使节也受邀观礼,再加上围观的百姓,这场规模不大的阅兵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与普通百姓瞎猜测不同的是,有资格上城楼的文武百官都是朝廷要员,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关于关于此次阅兵缘由的风声。 在场的每个人各怀心思,左顾右盼之余眼光不自然地瞥向了皇子所在的区域。 很快他们四处搜寻之后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其他皇子都在场,已经消失数日的大皇子李宁却不在。 这让那些郭氏一族有关系的官员暗喜。 明眼人都知道,遂王李宥靠山太硬,为了朝堂的稳定,那个位置六成就是他的了。 如今大皇子李宽因为斩杀宫里中侍,刺伤回鹘使者被陛下禁足在府上,在这般重大日子里居然也没出现。 就足以说明问题。 如此一来,遂王李宥成为太子的可能性有了九成。 于是相当一部分官员已经乐呵呵的朝郭氏三兄弟拱手恭贺。 只见郭家老大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郭家老二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应付的拱拱手;而最年幼的老三则面如桃花,呲着大牙颔首致谢。 兄弟三人,神情各异。 在场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没有人把心思放在阅兵式上。 “左神策军中军兵马使请陛下检阅!”伴随着城下一声宏亮的声音响起,依旧没有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万岁!” “万岁!” …… 一直保持寂静的数千神策军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声,一重接一重,响彻天空,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众将士威武!” 李纯起身挥拳回敬,场内众将士呼声戛然而止,整齐划一。 李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着身边宦官说了句什么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坐了回去。 熟知阅兵的官员不禁皱眉,按惯例此时皇帝应该下城楼坐上龙辇检阅将士。 有些脑袋灵光的官员立马想到了什么,探着脑袋想看清城门验证自己的想法。 果然,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公鸭嗓子响起,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陛下口谕:由邓王李宁代朕检阅众将士……赏参阅将士每人酒一壶……钦此!” 在立储当头,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众官员一片哗然,尤其那些一厢情愿瞎猜测的官员直接傻了眼,众人纷纷看向郭氏三兄弟。 郭家老大依旧闭目养神,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郭家老二愕然地看向了当今天子,然后又看向他大哥,满眼的不可思议;而最年幼的老三整个人都僵住了,拱着手,脸上还挂着职业的笑容,如同雕塑一般。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遂王李宥和他三舅的反应差不多,直接石化。 澧王李宽则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的父皇,满眼的崇拜,之前是自己小瞧了他。 李宽长舒一口气,比起三弟,他更服大哥李宁一些,再说以郭氏一族的势力,李宁就算成为太子也未必坐得稳,到时候自己反而有机会。 就在宦官宣读完李纯口谕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右卫大将军兼知内侍省事俱文珍突然站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对李纯上奏道:“陛下,老臣愿意亲自为邓王殿下执鞭随蹬,还望陛下恩 第11章 太子威武 身临其境的感觉与远远距离外观看的感受完全是两码事。 掠过威武雄壮的神策军骑兵强大阵容,感受着这世上最强悍武装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在那一刻,李宁血脉贲张。 要是这样的武装力量不用在内讧,而是一致对外上,试问天下,谁还能敌? 还会有吐蕃攻陷长安的事么? 还会有在自家京师欺男霸女的回鹘人么? 只可惜这么强的神策军在唐宪宗李纯驾崩之后迅速腐化,沦为宦官集团相互攻讦的工具。 既然自己来了,决不允许这一幕发生! 李宁深吸一口气,想到前几日那位铁匠铺的老兵,李宁胸中澎湃激昂。 当即拔出横刀直指苍穹,喊道: “广德耻,犹未雪! 大唐健儿,秣兵历马!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口号与之前约定的口号完全不同,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 要是皇帝李纯的话,他们还能喊万金油的口号“万岁”。 可如今面对只是邓王的李宁,众将士被整不会了。 尽管众将士跟不上喊,但是意思却听明白了,听得他们热血沸腾。 “还我河山!” 李宁却不在意,振臂高呼! 现场还是一片寂静。 待李宁喊响第二遍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喊了。 片刻之后,所有将士甚至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加入,大家齐呼: “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那此起彼伏的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除了外国使团的脸色有些绿之外,在场的其他所有人此刻都热血沸腾。 外国使者中有两国心中更慌,他们分别是有世仇的吐蕃使臣,还有一个是暗戳戳占领大唐领土最多的回鹘使者。 他们巴不得大唐起内讧,一个团结对外的大唐对他们来说就是噩梦。 所以他们看着龙辇上振臂高呼的李宁就不那么友好了。 “殿下好手段,寥寥几句话就将在场的将士百姓拧成一股绳了,老奴佩服!” 驾驶马车的俱文珍突然开口。 李宁冷冷道:“孤只是喊出了肺腑之言罢了!” 俱文珍不在意李宁的态度,驾驶着马车继续说道:“殿下可否考虑过我唐如今的形势,这可不是几句口号都能解决的!” 李宁反驳道:“不给他们一个同仇敌忾的目标,他们就只会内讧,人人只顾自己利益,损耗我大唐国力,所以信念还是要种下的!” “殿下英明,老奴以前老眼昏花,做错了事,还望殿下多多担待!今后老臣必将鞠躬尽瘁地扶持殿下。” 俱文珍的语气颇为诚恳,他专心驾驶着马车在军阵尽头平稳地掉了个头。 在这种火热氛围中,作为唐人的俱文珍自然也是热血澎湃。 李宁没料到俱文珍会向自己低头认错,加上这十多天过去了,李宁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所以看着已有白发的俱文珍,李宁突然心生怜悯,觉得李纯说得对,此人活着也好,毕竟曾有功于大唐。 李宁出言宽慰道:“只要公公能一心为我大唐,孤有何可记恨的?” 俱文珍微微往前一欠,感激道:“那老奴就谢过殿下大度了!” 这是李宁在骊山遇刺后,第一次与俱文珍近距离接触。 李宁也并非睚眦必报之辈,所以看着坦诚的俱文珍,李宁选择了原谅。 那一刻李宁甚至觉得利用好宦官,自己真的能和郭氏一族斗一斗。 …… 检阅结束之后,压轴的环节是献俘。 镇海节度使李锜起兵作乱不足月余就被朝廷镇压,李锜父子被押解入京。 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还有围观百姓的面,李纯亲自下令,李锜父子在一颗柳树下枭首伏法。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万岁”呼声。 外国世界使节的脸色很难看,李锜造反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挺过去,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清楚。 与此同时还有个别人充满了恨意,其中就有遂王李宥,此时他恨恨地看着坐在他前面的李宁,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阅兵活动结束的时候,李纯干咳了一声,起身压压手,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李纯往前两步,对天地行礼,然后起身道:“今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先有我大唐将士平息叛乱,今有文武百官与军民同乐,正是天时地利与人和之时,借此时机,朕有要事宣读。” 说罢李纯示意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吐突承璀上前宣读圣旨。 一身黄金甲腰悬横刀的吐突承璀一脸严肃,双手捧着圣旨走到最显眼的地方,缓缓展开。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朕闻君天下者,缵承统业,何尝不树建储贰,安固邦家。况长子有主器之义,元良贞立国之本,上以严宗社之重,下以顺恒久之宜,历考前载,率由斯道。邓王宁,性与忠敬,生知孝友,秉宽明之度,体慈爱之心。学师训谟,词尚经雅,动皆中礼,虑不违仁,稽以旧章,允膺上嗣……今属方隅甫宁,品物咸遂……宜册为皇太子,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钦此!” 尘埃落定! 这比历史上原有的时间提前了两年,李纯之所以动了这个念头,是因为骊山那次看似自然的刺杀让他心生警惕,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及及时断绝某些人的念想。 在李纯看来,这就是对李宁的最好的保护。 但是对李宁来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不值得惊讶,反而自己死亡时间可能会提前两年,简直就是催命符。 午间的微风将吐突承璀的声音送出老远。 不过现在心中有了计划,这催命符听起来也很悦耳,毕竟太子这杆大旗用好 第12章 投名状 李纯没料到会有人头铁反驳自己,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第一时间眼光射向郭氏三兄弟。 听到有人反对,一直闭目养神的左金吾大将军郭钊也都愕然。 饶是他打算全程不睁眼,此时也忍不住朝那人看去。 什么人这般愚蠢,敢在这档口在太岁……陛下头上动土,简直就是在陛下头上撒尿。 要是自己的人,必须第一时间打死。 身为焦点中心的当事人李宁倒是很淡定,稳如老狗。 这般庄重场合下还有人上眼药,可见有多少人对自己这个太子不服气。 以后这个位置意料之中的坐不安稳。 李宁甚至懒得看是谁了,自己没有让对手忌惮的资本之前,就算知道对方是谁又能怎样,再说此时站出来的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小喽啰。 暗杀? 非王道,要杀就刑杀,光明正大地杀! 李宁吐出一口浊气, 反正自己都不在乎了,要不是有太子这杆旗的话在安西可以更好地搞事情,自己怕是更没一丝波澜。 李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再理会,而是仔细思索着俱文珍给自己说的话。 …… 所有人都在寻找发声的人,但是找了一圈在城头没找到。 “臣认为不妥!”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才发现在登往城墙的甬道口跪着一位浅绯色官袍的官员趴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跳出来的那人身上,等他抬头却发现他并不是愣头青,而是年近五旬的正五品上给事中李逢吉。 五品,还没资格登上城楼,所以他只能趴在那里。 此人郭钊并不熟悉,郭钊严厉地看向老二和老三,以期得到答案。 那哥俩也是满脸惊讶,一脸无辜地连连摇头,摊手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郭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个平日见面理不会理的五品官。 他此时跳出来,何意? 舔自己? 五十岁了,想到这郭钊不由得一哆嗦。 不过还真别说,他还真有权利反驳。 给事中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奏章,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敕。百司奏章,得驳正其违失,事权甚重。 只要和自家兄弟无关,那就事不关己。 郭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逢吉松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却看见李纯如刀剑般锋利的眼神正盯着他看。 郭钊一惊,连忙抱拳微微躬身,一脸冤枉。 李纯这才将目光集中到李逢吉身上。 郭氏兄弟眼神交流的一幕被李纯看在眼里,看到郭氏兄弟三人同样惊诧的眼神,心中的怒意稍减几分。 李纯强压着胸中怒意,缓缓道:“李逢吉,你讲讲自己的理由!” 感受到李纯愤怒的眼神,在这大冷天李逢吉额头渗出一层汗珠,他硬着头皮道: “陛下,自高祖皇帝以来,我大唐向来都是立贤不立长,如今诸皇子年幼,大部分还未出阁,尚无法体察贤德,此时立储不公。 且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此时立储臣以为为时尚早,还望陛下三思!” 说罢李逢吉伏地不起,身体微微发抖,等待硬抗天子一怒,他甚至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尽管可能性很低。 这是一场赌局,也是投名状。 依李逢吉近五十年的见识,他不看好没有雄厚背景支持的邓王李宁。 另外说当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再昏庸的帝王也不会处死谏臣,只要挨过这一关,他将仕途无量…… 谁都知道遂王李宥年仅十二岁,还尚未出阁,虽然李逢吉说得冠冕堂皇,没有具体指出谁,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李逢吉所指。 今日出头,只要不死,无论事成与否,他李逢吉日后必成郭氏一族的座上宾。 想到这里,趴在地上的李逢吉看着地上滴落的汗珠,嘴角上扬。 李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李逢吉一眼,然后对闭目养神的郭钊道:“左金吾大将军怎么看?” “啊?”郭钊一惊,极为惶恐地出列。 “臣身份敏感,理应避嫌,所以关于立储一事,老臣无话可说!”郭钊瞬间满头大汗,他弯着腰不敢抬头,“无论谁是大唐太子,臣必当鞠躬尽瘁辅佐! 至于给事中李大人的一番言辞,虽是他这职责所在,但是他考虑不周,不注场合,理应受罚!” 郭钊并不接招,而且三言两语给李逢吉开脱了,顶多给一个禁足反省的惩罚。 老狐狸! 李纯暗骂道,将眼神瞥向了郭瑽。 郭瑽最擅察言观色,他没等李纯发话当即站了出来:“陛下,臣首先是大唐的臣子,立储大事,臣无异议!” 郭銛想要说两句,但是他感受到他大哥犀利的眼神,无奈改口:“臣身为遂王舅家,理应避讳……臣无话可说!” 李纯满意地看着郭氏三兄弟,这才回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李逢吉道:“还有谁和你一般看法?” 趴的不能再低的李逢吉又往下趴了趴,大声说道:“这只是老臣一人看法,与他人无关!” “哦!”李纯回顾城头,目光一一扫过群臣,沉声问道:“还有谁有相同看法,站出来,赦你无罪!” 群臣面面相觑,没有郭氏三兄弟授意,无人敢挑战天威。 “臣有异议!” 这时在城门楼左侧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正是回鹘使者塞勒姆。 没等李纯发话,塞勒姆一把扯掉衣袖露出裹着白布的伤口,上面还渗出斑斑血迹,他对李纯抱拳道:“英武雄壮的大唐天子,我反对!” “邓王殿下不顾两国友好关系,在闹市当众伤害他国使者,这般暴戾冲动,臣以为不能成为合格的储君!”塞勒姆抬头不顾李纯阴沉的脸道:“他若登基,势必给两国关系造成不可挽 第13章 诸多不顺 昭告天下之后,朝廷便开始准备皇太子的册立大典。 首先是请相师“册定吉日”,日期确定后,就着手安排场地,一般都会设在太极殿。 之后还要确定参加官员名单座次等等,颇为烦琐。 不过这就不是李宁要考虑的问题了。 …… “殿下,听说你是太子了?” 从家归来的卢十四不敢相信地绕了李宁好几圈。 “呵呵,这太子位扎屁股啊!”李宁苦笑道。 “哎呀,我这不是做梦吧!”卢十四开心的合不拢嘴,激动万分:“我卢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居然让我有幸服侍太子殿下!” 看着傻乐的卢十四,李宁保持着微笑,在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就让他先开心开心。 也许以后随时都要伴随着危机了。 到现在为止,李宁还不知道俱文珍示好是真心还是权宜之计。 在和俱文珍谈话后,邓王府的门丁突然暴毙,俱文珍告诉他这是安插在邓王府的内鬼。 在这个底层人民如草芥的时代,人命太不值钱了,一个门丁并不能完全打消李宁的顾虑。 俱文珍此时不比当年了,如今没了兵权,只是众宦官名义上的头子,想取而代之的宦官太多了。 所以时候仔细想想,他能有多大用处,李宁心中没底。 但是就冲俱文珍的态度,李宁还是将为俱文珍精心准备的大礼包锁进了柜子。 ……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定在十二月二十二日的册封大典越来越近,本来跟着卢十四学习长枪的李宁也被宫里的公公抓去彩排了。 可就在举办册封大典前两日,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 十二月二十日晚上,太极殿莫名其妙着了火,大火将准备好的大部分册封用的物资付之一炬,可是太极殿却完好无损,只是被熏黑,不成样子。 还死了一位公公,是被失火后跌落物给砸死的。 李纯怀疑人为导致,盛怒之下要求彻查,没想到现场烧的太干净,压根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得出结论是布料自燃导致,此乃天意。 李宁却不相信这种说辞,虽然布料会在潮湿环境堆积会发生自燃现象。 但是只要不是潮温大量堆放在一起,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只有有微生物活动并产生大量热的条件才可能会自燃。 刚入场三四天的布料怎么可能会自燃? 结合自己知道的史料,必然是有人暗中在使坏。 这也只是个开头。 李宁倒是不慌,只要有太子印,册封诏书在手就行了,仪式不仪式的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不出李宁所料,册封大典不得不推迟到元和三年正月。 被宦官折腾的李宁穿着太子服仰天瘫在地上,他对身边的卢十四悠悠道:“要孤说,正月的册封大典也会出问题!” “殿下说不得说不得!”卢十四一个激灵,赶紧捂住李宁的嘴。 果然,不到一个月时间,册封大典重新搭建的台子突然倒塌,造成三名匠人死亡。 同样没有查出原因。 同一天,正午时分出现了日晕的自然现象。 这可比死了三个匠人更加严重的大事件。 儒家学说认为,生长于世俗社会的人们所做出的一系列事情,都与上天的警示息息相关。尤其是统治人间的君王,他更是从上天之处得到旨意,被上天授予了统治人间的权利,这就是所谓的君权神授。 接连出事,以及日晕的出现,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人终于找到了借口,他们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说这是上天的警示,警告朝廷一些错误的决定。 相比这种暗有所指的流言,有头铁的朝臣直言不讳,将目标直指刚立为太子的李宁。 声称太子资历尚浅,做事冲动暴戾,前有殴打遂王和朝臣亲眷,后有当街斩杀中侍郭里旻,刺伤回鹘使者,行为举止没有君王之范,所以惹得天怒人怨,这才有上天接连不断地警示。 甚至还危言耸听道,如果再不改弦易辙的话,上天就不止警示,还会出现天灾惩罚大唐。 言之凿凿,好像李宁以一己之力就要让大唐走到崩溃的边缘。 …… 面对种种指责,李宁不打算回应,这些事除了恶心自己之外还能怎样? 自己真有足够的本钱,想必这些传言的幕后主使各个都比豢养的哈巴狗还要乖巧。 可惜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背景依靠的太子而已。 想要平息这种流言蜚语有三种解决办法。 第一就是李宁自己了断,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就是将幕后主使以及对方关键人物比如李宥,揪出来彻底铲平,这样他们只能支持自己了。 显然这一条也行不通,且不说那么做真的会惹得天怒人怨,最主要这么做李宁也不乐意这么做,毕竟只是政见不和而已,但不妨碍反对自己的人里面有能臣干吏,这可都是宝贝,杀不得。 那就还剩最后一条,那就是拥有足够的实力,让那些幕后大人物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从而彻底闭嘴或者转而支持自己。 到时候源头扎住之后,那些浑水摸鱼之徒,例如回鹘还有其他在长安潜伏的势力自然都会暴露出来。 面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作挑衅,李宁相信这不是最后一次。 每次的挑衅,都提醒着李宁开远门那块石碑的存在。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元和三年正月十七,鄜坊节度使坊州遭遇百年罕见大雪,数万百姓受灾。 很自然,这一切也都成了太子李宁不德的佐证。 …… …… 司天台上奏,那是大事。 作为大唐皇帝李纯,就算不信这些邪说,但是面对波涛汹 第14章 狼狈为奸 正月二十日,长安也下起了大雪。 雪很大,大到能见度不过十步,只需半日,地面上积雪厚达半尺。 大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有一两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好在这一天是旬休,也就是这一天百官不用上朝。 还住在邓王府邸的李宁正在用午膳的时候被宦官冒雪召入宫中。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平康坊内的一座豪华的青楼门口停下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了一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没有说话,随手丢给车夫几个铜钱后,抬头确认了一下青楼的名字,稍微犹豫片刻还是迈入了青楼大门。 一位正在无聊地嗑瓜子的老鸨没料到这么大的雪天居然还有人来,当即挤出笑脸迎了上去:“哟,这么大的雪也挡不住这位爷,贵客啊,今天来得妙,咱们姑娘们随便挑!” 然而来人也不答话,仿佛就是个哑巴,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老鸨。 嬉皮笑脸的老鸨看清腰牌后脸色大变,神情严肃地对来人行了个大礼,低头道:“这位客官请跟我来!” 尽管来人捂得严严实实,老鸨也不敢抬头看来人的脸。 那位老鸨带着这位神秘客人没有进入大堂,反而朝闲杂人员不能进入的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个四合院,老鸨也没停下脚步,而是朝西耳房拐去,在西耳房和西厢房的夹缝尽头是一堵青砖墙。 那老鸨回头确认无人跟踪后不知在何处摁了一下,那堵墙“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赫然露出了一条极窄,只能侧身通过的巷道,尽头还是一堵墙。 那巷道似乎很久没人走过了,除了积雪之外还有一两颗干枯的杂草顽强地从雪里冒了出来。 老鸨往边上一闪,指着幽深的窄巷道:“客官一直往里走,在尽头敲墙自会有人开门!” 那神秘客人也不客气,闪身进入了巷道,听着身后被关上的门,继续朝前走去。 按照老鸨的要求敲响尽头的墙之后,那堵墙也被打开,一股热风迎面扑来。 那尽头居然直通一间房屋,里面温暖如春。 屋内占地面积不大,布置也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多一个人都显得拥挤。 桌子上的烛光在神秘客人进来的时候闪动了一下,差点熄灭。 神秘客人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间房屋居然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显然是一间密室。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人。 他看到来人后微笑着指着对面的椅子,平静道:“来啦,请坐!” 没等神秘客人坐下,那中年人伸出手道:“麻烦将那玉佩还给老夫!” 神秘客人微微皱眉,但还是将玉佩还给了对方,不禁惊讶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一手!” 声音有些尖锐嘶哑,不似正常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把玩着玉佩道:“家大业大,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见谅!” 神秘客人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热茶抿了一口暖暖身子,这才缓缓开口道:“咱直奔主题吧!” 神秘客人又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我刚得到消息,陛下心动了!” 中年人显然知道什么客人在说什么:“这一招好啊,太子殿下无法拒绝,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神秘人阴恻恻笑道:“人要成长,总要要代价的嘛……哈哈,” 中年人往椅子上一躺,一手叩着桌子,沉吟片刻缓缓道:“现在刚立太子不足三个月就动手,是不是急躁了些?” 神秘人这才摘下头巾,露出一头白发,身子往前凑了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可以有意外之获,值得冒险!” “冒险?” 中年人听到这两个字,神色一变,挺起腰严肃道:“老夫不会陪你冒险的!” 神秘客人眼见中年人急了,赶紧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赈灾粮草遭遇大雪延缓几日即可……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做!” 中年人还是摇头:“那也不行!必须要找一个万全之策,没有一丝破绽!” 神秘客人微微皱眉,努力劝道:“是我错了,用错词了……这次机会错过了可不会再有了,而太子殿下处理好灾民一事,还会慰问驻军,到时候将在朝廷军中还有民间树立起威信,到时候你们再想找机会怕是很难了!” 中年人沉默了,他在思索,在权衡利弊,他也知道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只是他觉得留给自己时间还长,没必要刚立太子时就挑战天威。 神秘客人看到默不作声的中年人趁热打铁道:“再说动手的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救驾来迟而已……嘿嘿,到时候顺手除掉裴玢那个老家伙,而你将是大唐的……” 中年人显然心动了,没等神秘客人说完,当即答应道:“好,老夫会让人配合你,你处理干净些!” 对于这种付出少收益高的各取所需的合作,中年人做出了选择。 神秘客人举起茶杯,面露微笑:“干!” 中年人举杯一笑:“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 …… 李纯和李宁站在连廊下面赏着雪,扭头对李宁说道:“宁儿,此去坊州仅四百里,快马一日可还,你考虑一下?” “灾民嘛,有吃的有穿的就不会闹事了,主要是去历练……朕已派人去召户部侍郎以及左金吾卫大将军入宫商讨配合你的事宜。” 李纯气定神闲地站在最前面,他左思右想这次太子李宁去坊州赈灾万无一失。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宁自从听李纯说起此事时眉头直跳,按理说这般赈灾只需找一内侍前去即可。 李宁皱眉道:“敢问父皇,这是谁的主意?” “是朕的主意,怎么不信朕?”李纯听到李宁的质问颇为不悦。 “如今你是大 第15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郭钊对着李纯还有李宁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之礼,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太子万金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尤其这般鸟天气还要面对那些饥民,太危险!” 令人意外的是,他第一句就是反对李宁前往坊州。 李纯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宁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啊?”思绪混乱的李宁被惊醒。 他很快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躬身道:“孤年纪尚轻,所以想借此机会历练一番,至于安全问题,希望大将军能助力一二。” 郭钊一脸苦相,这可不是好差事,如今反对太子的声音很多,许多人都认为他是背后主谋。 此时让他选调护卫,万一出了事那岂不是让自己背锅。 另外选多选少也都是事,感受到李纯等待的眼光后,郭钊试探道:“若殿下非要去,那臣这就去选调一营人马?” 李宁微微一笑道:“大将军不用为难,孤只需一团人马交由本宫近卫卢十四节制即可。” 郭钊抬头看向李纯,李纯点点头道:“照太子所说去办!” 郭钊这才应诺道:“臣遵旨!” “至于赈灾和劳军物资就麻烦户部来准备了!”李纯将目光转向户部侍郎道,“太子第一次赈灾,所以相较以往物资上面……” 户部侍郎连忙躬身道:“臣明白,定不会丢了皇家颜面的!” 很快,在李纯的主持下,赈灾的一切细节都定好了,按计划三日后,李宁太子仪仗准备完毕,在一团宫中精锐禁军的护送下前往坊州。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负责的赈灾物资从即日起就开始准备一批送一批。 其中一部分从坊州本地调运,一部分则由京畿地区位于同官的粮仓调运。 雪还在下,只是没有之前那般大了。 李宁从紫宸殿出来之后,身后就跟了一位儒雅干练的老头儿,虽然积雪很深,但是那老头一手拎着袍子走得不慌不忙,很有范儿。 这是李纯为李宁准备的太子詹事李籓,打算这次赈灾跟随李宁前往坊州辅佐。 “殿下,等等老臣!” 年迈的李籓跟不上李宁的脚步,眼看李宁越走越远,不禁着急喊道。 不知为何,这位太子对他这把老骨头不怎么待见。 李籓很是不解。 “你先回王府,我去蓬莱殿看望母妃!”李宁甩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离开。 甩掉了跟屁虫,随着距离蓬莱殿越近,李宁反而越是犹豫了。 他逐渐放慢脚步,到最后索性躲在一处廊亭下面踌躇不前了。 无人跟随,这位大唐刚立不久的储君露出一脸哀愁。 对于纪美人,李宁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个他。 但是对纪美人来说,李宁就是她的全部。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李宁彷徨了。 也该好好道个别了。 风雪终于消停了,李宁揉揉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连跑带跳地迈入了蓬莱殿。 “母妃,儿臣要出长安咯!”李宁欢喜地挽着纪美人的胳膊,给人一种被困长安好久就要解脱的感觉。 “傻孩子,看把你乐呵的……你都没出过远门,知不知道那是要遭多大的罪……” 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还没走,纪美人眼圈就红了。 她一手紧紧捏着李宁的胳膊,一手轻轻拍打着李宁肩膀上的落雪,满眼的疼爱。 “母妃,羞羞羞……”李宁嬉皮笑脸着给纪美人擦擦眼泪,“儿臣又不是一去……不回。” 李宁脸上堆起笑容,接着说道:“说起这个,儿臣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儿臣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母妃还这般年轻,父皇却一头白发,哈哈……” 李宁笑着笑着扭头擦了擦眼睛,“母妃,赶紧关门,雪花都飘到眼睛里了!” “你这傻孩子,拒绝你父皇不就得了,非要去那边塞苦寒之地干什么!”纪美人死死攥着李宁的手往火炉旁边走,一边抱怨道。 李宁正色道:“边关艰苦,咱大唐将士一待数年甚至一辈子,儿臣身为大唐储君,该去!” 李宁扶着纪美人坐下,笑道:“这路是儿臣自己选的,儿臣就是跪着爬也要爬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母妃您也要坚持下去!” “你这孩子,都给我讲起大道理了!”纪美人刮了一下李宁的鼻梁道。 “儿臣都是大人了……雏鹰总会有展翅离巢的那一天,那是成长!”李宁笑嘻嘻道:“儿臣可不想躲在母妃的翅膀下永远长不大。” “我儿子,真的长大了!”纪美人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李宁怔怔道。 纪美人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道:“娘只是担心你……既然你都选择好了,那就好好去干,无论结果怎样,娘都支持你!” 心相近,情相依。 此刻李宁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努力的暗示着,又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说辞,生怕被纪美人看穿。 终于熬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 出门的时候,李宁看着满眼担忧和不舍的纪美人,不由得想到后世自己的母亲,每次离别时也是这般不舍。 “娘,保重!” 李宁心头一热,噗通一声跪在纪美人前面重重地磕了三下,碰得地砖“砰砰”响。 “你这……” 纪美人拉都拉不住,眼圈瞬间又红了,一时不知所措。 “嘿嘿,儿臣听说老百姓每次出远门,就这般和父母道别……就让儿臣当一回普通人吧!”起身的李宁挤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 “傻孩子,吓死母妃了!”纪美人握拳作势就要打,等落在李宁身上却变成了巴掌,扇落李宁身上的积雪。 “快回府去吧……冷!”纪美人强忍住泪水嘱咐道。 第16章 命如草芥 出了门的李宁并没有返回王府,而是直奔东市。 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排练册立大典,都快忘了自己在铁匠铺订的单子了。 由于大雪天,东市的人并不多,李宁不免有些担忧,生怕那铁匠铺也没开门。 果然,李宁和卢十四赶到时,那铁匠铺大门紧锁,毫无生机。 此时一双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在铁匠铺门口逗留。 “殿下,没人!看来只能明天再来了!”卢十四趴在门缝朝里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李宁环顾四周,却发现了一些端倪,那放在店铺外烧铁的炉子冰凉,拂掉积雪露出里面的碳渣缝隙里积满了灰尘,看样子不是前几天的木炭。 与此同时铁匠铺外面的装冷却水的木桶里面只有两指深的冰碴子。 足以证明铁匠铺关门许久了。 李宁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还开门的几家店铺的门帘被掀开,有人探头探脑朝这边看。 但是当李宁目光转向他们,无一例外都缩了回去不敢与李宁直视。 李宁顿感不妙,他朝最近一家店铺走去,却听见一阵手忙脚乱的栓门声,任凭李宁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殿下,铁匠怕是出事了!”卢十四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单手扶刀,紧跟在李宁的三步之内,警惕道:“我感觉到有人在我们进入东市时一直盯着我们!” “孤一入坊门就感觉这里不对劲,还想着是大雪造成的……”李宁不动声色地趴到铁匠铺门口低声问道,“你可有把握揪他出来?” 卢十四沉声道:“只要他敢近咱十步,属下有把握留下他。” “铁匠不在,你去打听打听铁匠家在何处,将孤需要的东西赶紧送来!”随即李宁气呼呼地拍拍门大声道:“这天气,真糟糕,孤先回马车了!” “属下这就去找……”卢十四默契地抱拳回应道。 说罢李宁转身就离开,而卢十四则挨家挨户地敲门。 那双暗处的眼睛看到落单了的李宁,黑色的眸子一亮,活动活动了冻的有些僵硬的四肢,悄悄摸摸的跟了上去。 正在敲门的卢十四看似在敲门,其实他一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对于李宁的身手,卢十四还是很放心,寻常人四五个近不得身。 所以卢十四有把握在李宁呼救之前赶到,然后拿下被李宁缠住的神秘人。 然而许久过去了,卢十四并没有听到李宁的呼叫,他反而发现在铁匠铺西侧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滑痕,一双明显刚踩的脚印逐渐与李宁的脚印汇合。 “殿下!”卢十四心中大骇,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眼前窜过去的人还真不简单,卢十四当即拔出横刀朝坊门奔了出去。 等他赶到马车的时候,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这下卢十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很快他反应过来,回头找到那串脚印,终于在一处旮旯外听见里面的李宁怒吼道:“老匹夫,怎敢?” 然后一团雪雾腾起,只听见里面“砰砰”地响,李宁愤怒至极的声音狂暴凶狠:“孤,不会放过你!” 卢十四哪敢犹豫,操刀就杀了进去。 “殿下,属下来救你……” 卢十四举着刀看着旮旯里的李宁顿时僵住了。 对着一颗大树发泄情绪的李宁诧异地看着刚扑进来的卢十四。 在李宁身边不远处,一位和李宁差不多大的少年正要用袖子擦鼻涕,看到一脸凶相的卢十四赶紧躲到李宁身后,惊恐不已。 他身上还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你发什么疯,别吓着这孩子!”愤怒的李宁瞪了一眼卢十四。 李宁瞥了一眼胳膊上一道拉着老长的黄鼻涕,一头还连着那少年的鼻孔,不禁皱眉,但很快就和颜悦色地对那少年说道:“不用怕,他是我的护卫……” 原来这少年是铁匠李老头的孙子,不是亲的。 他已经在市场上等李宁等了半个月了,风雪无阻。 他给李宁带来了李宁所需的东西,还带来了一个让李宁暴跳如雷的坏消息。 那就是大约二十多天前,李老头突然遭到报复,有人逼问他太子李宁在店里买了什么东西。 老人家宁死不屈,就是不开口。 哪怕那帮蒙面人当着李老汉的面接连杀害三名养子后,李老汉都一字未说。 失去耐心的歹人将李老汉双手四肢砍掉后扬长而去,李老汉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而这一切都眼前少年都看在眼里,他阿翁临死之前让他一定将打造好的东西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泪眼婆娑的少年带着哭腔道:“太子大人,你要为阿翁还有我那些叔伯报仇!” 根据那少年听到的话,那些蒙面人来自宫中,指名道姓是为郭里旻报仇的。 想来他们以为李宁已经取走所需之物,再也不会回来,这才下死手报复。 那少年本想去邓王府找李宁,但是连双合脚鞋子都没有的少年,压根就没机会接近永兴坊。 所以他选择了在东市等,但是他又不认识太子,又害怕杀害李老汉的人发现他,只好藏在暗中观察来人。 终于在今天等到了李宁和卢十四,看着气宇轩昂的李宁,那少年也不敢托大,在等李宁落单后才敢现身。 卢十四听闻之后,怒目圆睁,但却无能为力,只在那里怒骂。 “五坊小儿”他早有耳闻,宫内的雕坊、鹘坊、鹞坊、鹰坊和狗坊,豢养这些禽兽的是一批下层宦官及市井无赖,号称“五坊小儿”。 他们经常以奉鸟被惊为由讹诈路人还有各个商铺,甚至手持文书、口称敕令,名为采购,实则奉旨打劫。 欺市扰民,无恶不作。 香山居士白居易曾为此作诗《卖炭翁》一首。 第17章 再见,长安 马车上,那少年身后打满补丁的袋子里掏出一根像锤又明显不是锤的东西,是用铜铸造而成,长约两尺。 那袋子里面还有一把铲子,和一口类似于锅,但是有点平还有点浅带着手柄的玩意儿。 那少年和卢十四都一脸疑问地看着端详着着这两件玩意的李宁。 卢十四最终还是没忍住,想到自己并不擅长这两样东西,于是弱弱问道:“殿下,你想使锤和盾么?” “这两个是吃饭的家伙,叫炒锅和锅铲!”李宁耐心地解释道,“这个就威力大了,杀人利器,就算重甲也防不住,它叫火铳!” “这么厉害?可不就是一柄锤么?”卢十四想象不来这连尖锐的毛刺都没有的东西如何破甲,就算是要破甲的锤也不应该是空心的。 李宁淡淡一笑:“它不是锤,你迟早会看到它的威力的!” 自始至终那少年没有说话,以至于到王府的时候,李宁和卢十四都忘了那少年的存在了。 这还是卢十四感慨那少年神出鬼没居然让他都没察觉到之后,李宁才想起马车上还有那么一个人。 巧的是那少年叫沈炼。 “沈炼?” 李宁咽了口唾沫,打量着差点被遗忘的少年,他长着一副大众脸,丢到人群里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李宁想到了那个组织,他忽然觉得这就是上天送给他的得力助手。 “你现在可有居所?”李宁愈发和蔼可亲了,就像拐卖儿童的坏叔叔一样。 缺乏营养的少年明明和李宁一般年纪,但是个子却要矮一个头,所以他仰望着李宁决然道:“只要你为我阿翁报仇,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 “这个好办,孤这就给幕后主使送个大礼包,你可敢去?”李宁笑眯眯道。 沈炼脖子一横道:“有何不敢,只要能杀了他们的头儿,我死也值了!” “好,那你留下当孤的近侍。”李宁脸色突然一变,严肃道:“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说死,活着才能做更多事,不然你死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苗子,记住了!” “我……记住了!”被人关心的沈炼眼圈一红应允道。 得知这位少年无父无母,现在唯一的依靠李老头也没了,李宁当即拍板将沈炼收为近侍,当自己的陪练同时自己也可以给他教教一些特别的知识。 …… …… 三日后,是太子仪仗出发的日子。 这是邓王李宁第一次离开长安前往数百里之外的地方。 所以声势比较盛大,据说当今天子李纯将会亲自出城为太子壮行,以此告示天下自己对太子的支持。 很巧的出城的城门就定在了开远门。 一大早大明宫通往开远门的主干道被禁军封锁了,除了固定岗哨之外还时不时有巡逻的禁军穿梭在街头小巷。 “还是要走了!” 李宁叹了口气,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走的时候,难免有些难过。 不过这一点点惆怅也就是一瞬间的感觉。 想到自己将要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李宁则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离开不意味着永别,待自己归来时,那将是王者回归,另一番天地。 想到这里,李宁嘴角一勾,眸子中精光乍现。 “出发!” 说罢李宁率先上马,太子詹事李籓还有卢十四紧随其后,唯独不见了刚入府的沈炼。 李宁上马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邓王府,没有一丝眷恋。 李宁语气里的跃跃欲试,在别人看来只是刚当太子不久的李宁急于表现自己,所以有些激动罢了。 但是对李宁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从今天起,自己不再被动的接受别人的安排或者被迫还击,而是自己变被动为主动的开始。 谁都不知道此时大唐太子满脑子想着的不是赈灾,而是跑路。 用李宁自己的话来说那叫战略转移。 总有一天自己会回来的。 因为自己是大唐的太子! 路过金城坊的时候,坊门口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见人就挠,嘴里还念叨着:“我是太子妃,你们这些贱人还不跪下?” 本来围观太子仪仗的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女子,纷纷躲避。 有好事者指着太子仪仗道:“你家太子来了!” 那女子一愣,回头看着浩大的太子仪仗,咧嘴笑道:“那不是,太子出门,起码有龙旗……” 然后她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李宁,整个人愣住了,随即想要冲出来:“哥哥,你答应我的,要我为太子妃……我再也不和遂……” 跟在她身后的家奴脸色一变,上前捂住李可馨的嘴,拖了回去。 李宁不禁皱皱眉头,这时有人上前低声说道:“那天阅兵后,李相的女儿就疯了,见人就说自己是太子妃,要人给她下跪……” “鬼迷心窍,古今皆如此,再也不见!” 李宁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开远门了。 …… 开远门,城楼之上。 “去了坊州多听听,多看看……”李纯在城头再三叮嘱李宁,言语之中都是关心,“万事不决多问问詹事李大人,不要擅作主张。” “儿臣知晓!”李宁看着眼前骄傲的男子,心中一暖,毕恭毕敬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走吧,不必事事亲为,但是要会树立威信!”李纯疼爱的看着眼前这个最努力最具野心的儿子挥手再见。 “父皇,儿臣走了!”李宁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李宁上前对着威严无比的皇帝一个大大的熊抱。 在别人眼里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甚至那瞬间有人想到的是太子李宁要谋刺皇帝。 李纯身后一直跟着的贴身宦官藏在腰间的软剑都抽了出来, 第18章 好大一朵礼花 李宁纵马越过澧王李宽和遂王李宥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在俱文珍跟前停了下来。 “哟,俱大人也来送孤上路了?孤特意前来向公公送行……不,是辞行!” 这话听着总有些不对劲,很别扭。 “哪里,这是老臣该做……”俱文珍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话说了一半脸色一变,抬头看着高高在上李宁,尬笑道:“殿下说笑了,出门说这话可不吉利!” “哈哈……”李宁仰天大笑,俯视着俱文珍道:“孤乃天命所授太子爷,岂能惧怕一两句话,再说这只是字面意思而已,俱大人反应这么大,难道俱大人真的想过送孤上路么?” 俱文珍脸色再变,随即呵呵一笑:“殿下真会开玩笑,老奴祝殿下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记得公公当年在鄜坊军镇监军的时候待士卒一视同仁,很受欢迎,孤一定会给边军将士说俱大人也想他们了。”李宁咧嘴一笑。 俱文珍一愣,有些跟不上李宁的思维,但还是毕恭毕敬道:“那老奴就谢谢殿下好意了。” “太子哥哥,你记错了吧!”这时遂王李宥插话道:“俱大人当过宣武军的监军,他可没去过鄜坊军镇。” “哦,那就是孤记错了!”说罢李宁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宥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俱文珍。 感受到李宁犀利目光的俱文珍面不改色道:“也不怪殿下记错了,时间太久了,就是老奴自己也不记得了!” “也对,反正都是我大唐将士,是谁都一样……孤告辞了!”李宁笑眯眯地调转马头追上仪仗朝北而去。 俱文珍看着李宁远去的背影,笑容逐渐消失,他皱眉沉思,回味着李宁的话有何用意,老奸巨猾的他不认为李宁是真的记错了。 随即俱文珍自嘲一笑,想到那日大雪与中年人的约定。 想那么多干嘛,太子这一去要是能回来的话,再想不迟! “这也太狂妄了吧,居然不记得右卫大将军的履历了,亏他还是太子!”李宥看着李宁的背影故意提高声音,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遂王殿下这般看轻太子殿下,可是要吃大亏的!”俱文珍回头瞥了一眼李宥,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澧王李宽,缓缓提醒道。 “哦,这是为何?”李宥不明白明明是太子记错了,怎么反而自己要吃亏。 俱文珍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淡淡道:“有些人是真糊涂,有些人则是装糊涂!” 就在李宥和俱文珍对上话的时候,澧王李宽不易察觉地皱皱眉,看着眼前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眼神里充满了妒意。 城楼下的送行队伍已经看不见太子仪仗了。 但是城楼上的皇帝李纯还站在那里看着太子远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帝不走,前来送行的其他人更不好意思走。 天寒地冻,众人抱怨不断。 他们抬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么冷的天气,皇帝居然还不回宫。 却看见披着大氅的李纯一人手扶城墙墙垛,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带笑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走了,终究是走了!”李纯看着远处已是黑点的队伍喃喃道。 都说帝王家无亲情,李纯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之所以欣赏李宁并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因为李宁的韧性和野心,足以成为一位合格的接班人。 仅此而已! 可是刚才李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了自己,虽然仅仅几息时间,但是唤醒了李纯压抑在心底的亲情。 从没想到李宁会距离自己那么近,看着李宁绯红的脸颊,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真诚的眼神,想来他也是第一次这般表达心中的爱意。 这让只知道算计利益得失的李纯心中一暖。 那一刻,李纯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九五至尊,还是一位父亲。 可惜,那一刻太短暂,短暂到李纯不太记得自己的反应了。 “希望这次你顺利回来,等你回来,给你改个名字……”李纯心中默默道。 随即李纯活动活动了僵硬的四肢,起驾回宫。 城楼下面早就等着不耐烦的众人也一哄而散。 李纯的反应,澧王李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自己这个千年老二,上不上,下不下,没人疼! 遂王李宥也酸溜溜道:“大哥还是会哄人开心,你看把父皇哄的魂颠梦倒的,咱哥俩比不了……” 李宽悠悠道:“人家已经是太子了,我比不了也就算了,但是三郎你,可惜了……” 最后三个字,李宽拉的很长。 俱文珍闻此言皱眉瞥了一眼有调拨嫌疑的澧王,没有吭声。 “哼!”遂王李宥被说到疼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在李宥的心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自己舅舅不作为造成的。 “两位殿下还年轻,如今太子之位已定,你们需要重新考虑自己未来想要什么,想要这些东西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和努力。”俱文珍打起了圆场,然后看着遂王李宥苦口婆心道:“记住,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借助外力终究不如靠己!” 俱文珍本想和遂王李宥再说几句话,一回头时却已经不见了遂王的身影。 “唉……终究还是个娃娃!”俱文珍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到自己马车上。 马夫看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宦官赶紧起身摆好登车的凳子,然后扶着他掀开帘子进入马车。 同时低声道:“公公,刚才遂王遣人给公公送来礼物。” “哦!”俱文珍波澜不惊地点点头,会心一笑:“看来老夫小瞧遂王了……送了什么东西?” “是一盏上镶了金的越窑青瓷油灯,送礼的人说遂王知道公公喜欢读书,所以特意送给公公晚上读书之用。” “嗯!”俱文珍满 第19章 新坟 巨大的爆炸现场惨不忍睹,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周围。 一米多高的车轮被抛到附近一户人家将院墙砸塌一半,幸好戒严没结束,躲在屋内的一家人反而逃过一劫。 拉马车的骡子带着两根车辕被抛到两丈之外,骡子后腿断裂,站都站不起来,哀鸣不止。 好在俱文珍上马车时大部分人已经离开,而且停马车的院子不大,将大部分爆炸碎片拦了下来。 当然也有例外,车顶的一部分被爆炸气浪抛出数十丈之远,落入一座不大靠着坊墙的院落。 而这座院子里,赫然挤着二十多名身着各色衣服的死士。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太子仪仗出城的时候翻墙突袭太子乘坐的马车,如果太子骑马那就更好办,二十多人可以让李宁第一时间变成刺猬。 可是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亲自为太子送行,沿途全部戒严,五步一人十步一岗,还有若干禁军在大街上来回巡逻,让他们失去了下手的机会。 正在等待新的命令他们被从天而降的半截车顶砸中,一直处在最亢奋的状态他们以为暴露了,在为首的死士的命令下疯狂的翻了出去,嘴里还喊着:“杀了太子,赏万金!” 也怪他们倒霉,他们冲出去的时候百步之外便是李纯的车辇,前面开路的自然是全副武装的禁军。 最烦担任仪仗任务的禁军开心了,有这般送功劳上门,怎能不开心? 以卵击石,不过如此。 二十多人除了为首的那位见机不妙第一时间逃走了,其余人马全部死亡。 倒不是禁军不想留活口,而是这些人本是死士,任务失败服毒自杀是基操。 “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他们幕后主使是谁?”本来沉浸在离别中的李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封城彻查。 遂王?宦官集团?回鹘?吐蕃? 甚至澧王李宽此时在李纯眼里都是怀疑对象。 那唯一逃跑的刺客一头扎进金城坊不见了踪迹。 …… 太子仪仗离开长安大约十多里的路的时候,忽然听到长安方向响起了一声惊雷,吸引的众人纷纷回头张望。 “冬日惊雷,不祥之兆!” “方向好像在长安吧!” “这趟差事怕不简单,我听说好多人对咱们的太子有些不服气!” 坐在马车里烤着火的李宁纹丝不动,对外面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太子詹事李籓并不在意李宁对他的态度,厚着脸皮说奉旨陪伴太子,所以李宁再怎么给他没好脸色,他还是坚持与李宁挤在一辆马车上。 看到稳如老狗的李宁,李籓赞许地点点头:“殿下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实属难得!” 李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对于这个老夫子,他很是头疼。 又过了许久…… “也不知道咱们现在距离渭水还有多远?”李籓揉揉老腰没话找话道。 驾驶马车的邓王府大总管,他第一时间回答道:“回大人,大约还要二十里路!” “哦,传下去,前面五里处扎营!”李宁不易察觉地皱皱眉,然后掀开窗帘,看着前方神情突然变的有些寂落。 “殿下这才刚出长安城就扎营恐怕……”这会儿太子詹事李籓一愣,连忙提醒道。 “孤是太子!”李宁没有回头冷冷道,他看着道路两侧田地里的一座座孤坟出了神。 李籓皱皱眉头,还要说话,被李宁抬手制止了。 “传下去,停车,大部队继续前进!”李宁突然对外面下令道,然后才回过头对李籓讥讽道: “詹事大人和孤坐在这温暖如春的马车里,不知道在这天寒地冻,道路湿滑的季节行军的难度……他们也是人!” 可是李籓就没打算给李宁面子,当即反驳道:“可是殿下是前去赈灾,不是游玩……想想那些还在挨饿受冻的灾民,还望殿下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以解陛下之忧!” “李大人说的极是,是孤鲁莽了,但是孤先给你讲一个故事……”李宁一阵头疼,面对就差粘到脊背的李籓,不得不耐着性子讲起了故事。 “广德元年,长安城被吐蕃攻陷,贼兵洗劫长达十五日……有一个年轻人是当时是坚守安化门的一员,他们团全部战死,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李宁顿了顿,看着李籓说道:“大人以为这时候这位年轻人该拖着断腿冲上去与贼兵殊死搏斗,还是装死以求活下来?” 李籓长舒一口气,这太子殿下总算对自己开口了,当即回答道:“当然冲上去与吐蕃贼兵战尽最后一滴血,因为他是大唐将士,肩负着守土之责,人在城在,城失人亡!” “如果他选择了苟活,那他将永世不得翻身,饱受心灵的折磨,也会受到他人的唾弃,老臣将以认识这样的人为耻!” 李宁则一言不发看着大气凛然的李籓。 李籓是聪明人,他盯着李宁的眼睛道:“臣想那个年轻人最后选择了苟活?” 李宁嗤之以鼻:“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宁漠然道:“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他并没有被所有人唾弃,反而倍受尊敬!” “哦?”李籓诧异道,对李宁的故事提起了兴趣。 李宁缓缓道:“他那一团的将士大部分来自万年县,那些将士都是一家之主,他们战死意味着一个家就完了,一团将士战死,意味着三百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 李籓似乎猜到了什么,皱眉道:“朝廷不是有抚恤么?” “哈哈,大人多久不食人间烟火了,那点钱够什么用?”李宁睥睨地看着李籓道:“大人还是多接接地气,朝堂坐的久了,容易飘!” 没等李籓辩解,李宁脸色一正继续道:“那位年轻人本来有机会完好无损的逃脱的,因为他带着上百份 第20章 缘分天注定 顺着李宁的眼光,李籓看到了四座被积雪覆盖的坟,要不是插在地里的幡布还露在外面,李籓真不知道那四座坟是新坟。 李籓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他遭到宦官的报复了?怎么是四座?” “还有三个是老人家的儿子。”李宁淡淡道。 李籓眼睛里冒着火,强忍着愤怒道:“那殿下为何不上奏朝廷,缉拿凶手?” “有用吗?顶多是小喽啰被推出来抵命而已!”李宁摇摇头嘲讽道。 “唉……”李籓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是实情。 李宁再没有说话,马车停止后也没有下车,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那四座坟墓。 “殿下在等谁?”李籓皱眉道。 “他的一个孙子,前两天在府上你见过。” 李籓苦思冥想也没想起是谁,“哪一个啊?旧王府那么多人,老臣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就对了!”李宁冷冰冰道。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新坟道:“明天,老人家该烧三七纸了。” …… “什么,俱公公死了?” 郭钊接到下属来报说陛下当街遭袭之后大惊失色,赶紧前往开远门护驾,在路上又遇到前来报信的探子,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郭钊沉声道:“可抓到了凶手?” 得知否定答案之后,郭钊抢下一匹战马亲自纵马朝前奔去。 上马的瞬间郭钊不易察觉地长舒一口气,俱文珍之死,让他彻底安全了,再也无人知道自己参与那件事了。 那日大雪平康坊之会后,郭钊懊悔多日,他本就觉得刚立太子时动手为时尚早,但是架不住俱文珍的诱惑。 一步错,步步错! 自己郭家虽然势大,那也是倚仗皇权才有今天地位,一旦失去皇帝的支持,要么引颈就戮,要么起兵造反。 这都不是他们郭家的选择。 按照之前的计划,自己所做的部分被发现顶多就是一个渎职之罪,所以才鬼迷心窍的上了俱文珍的贼船了。 当然被陛下知道是与人密谋的行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而知道自己的唯一证人就是俱文珍。 如今俱文珍已死,这个心腹之患彻底被解决了! 看来真得好好谢谢这帮刺客。 “真的蠢!” 郭钊心情大好,在他看来这般刺杀都是无能的表现。 “帮老夫一次,不介意帮第二次吧!”郭钊嘴角上扬。 只要抓住凶手,就能摆脱嫌疑,继续当自己忠臣,想到这里郭钊眸子中精光大闪。 郭钊勒马对随从下令道:“来人,快去附近市场还有城门查查近日有哪户人家一次性购买大量食物或者频繁购买食物……有结果后立马羁押!” 然后郭钊绝尘而去。 先有刚投靠太子的俱文珍被炸成渣,后有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喊着诛杀太子…… 这简直就是扇李纯的脸,他自认为立了太子,那些人就该死心了,却没想到发展到光明正大的当街刺杀了。 天子一怒,京师动荡! 今夜的长安,注定不得安宁! …… 大约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那几座新坟前一摞纸钱正熊熊燃烧,火光将周围数人照亮。 一个少年跪在雪地里给火堆里添纸钱。 “阿翁,你可以瞑目了!”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沈炼此时冻的瑟瑟发抖,脸颊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孙儿要跟着太子殿下了,不能常来看您了,还望见谅……也请阿翁保佑我。” “老人家,你不是逃兵,是英雄!”李籓看着坟头攥紧了拳头,直言道,“五坊小儿真的该被限制了!” “活着已经很难了,但还必须活着,不为自己……老兵不死,只有凋零!”李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最亮的那颗星悠悠道:“大唐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老臣愿意辅佐殿下开创一个万世太平!”李籓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真诚的李宁,沉思片刻后认认真真的对李宁行礼道。 李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李籓。 面对李宁这般冷漠的态度,李籓终于忍不住了,他往前迈出一步,质问道:“殿下为何对老臣这般冷漠?” 李宁张张嘴,最终冷哼一声还是没说出口。 “殿下是怕连累老臣么?”李籓一脸决然,“殿下都不怕,老臣一把老骨头怕什么?” “唉……”李宁脸色微变,他长叹一口气看着气呼呼的老夫子,不禁苦笑。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立马猜到李宁的想法。 天注定的缘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 “这就是天命么?”李宁一阵恍惚。 在他之前的那个时代,史书明确记载: “元和六年冬十月,戊辰,以太子詹事李籓为华州刺史……十一月癸巳,李籓卒……十二月辛亥,皇太子宁薨。” 文字是冰冷的,细细推理后,让人不禁联想偏偏。 如今自己成了那个主角,想到那段记载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要知道既然在十月将李籓外放担任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使,那就说明李籓的身体健康应该没问题。 但是作为太子李宁最亲近的人,李籓一个月后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不久之后李宁自己也不清不楚的死了,前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中间没有某种阴谋,李宁打死也不信。 尽管自己的到来让太子的时间了提前两年,但是那些阴谋诡计不会缺席也不会少,所以当李纯下旨要让李籓担任太子詹事的时候,李宁就下定决心对李籓冷漠待之。 一来,不想让李籓知道自己的计划; 二来,告诉某些人,李籓不是自己的亲信,少点杀孽。 “怎么,被老夫说中了吧!”李籓看到默不作声的李宁来了脾气 第21章 流言蜚语 第二天,一支浩浩荡荡近百人的祭祀队伍来到这四座新坟跟前。 他们惊讶地发现老人的坟地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场还有烧纸的痕迹。 “老爹,你看到了吗?除了我们,还有有人知道您的好,念着您的好……您劳累了一辈子,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老爹,一路走好!” 这一幕又勾起了众人的泪点,恸哭之声四起,众人呜呜泱泱的跪倒一片。 …… 就在祭祀举行的时候,太子仪仗已经渡过了渭水,继续北行。 越往北,雪越厚。 接近重灾区宜君县的时候,雪还在下,道路上积雪没膝,最深处甚至能将一个人淹没。 放眼望去天地一色,毫无生机。 别说活人了,行军半日,就连只鸟都不见。 “殿下,前面便是灾民安置区,有灾民近万人……昨日冻死了饿毙近两百人,现在估计不足万人了。” 宜君县县令喘着粗气,趟着积雪在前面带路。 李宁看着远处攒动的人头,皱皱眉跳下战马也跟在那县令身后开路。 虽然有作秀之嫌,但李宁认为还是有必要的,这是他融入百姓最快的办法。 “还有吃的和取暖的物资么?”李宁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料到这边雪灾这般严重。 “取暖的还好,可以组织青壮上山砍树,但是吃的已经断顿三天了……”正说着那县令一脚踩到一个窟窿里,瞬间被大雪没过头顶。 好在李宁反应及时,一把拽住县令的胳膊,在一众人的帮助下将那面如死灰的县令拉了上来。 在那座难民营地的入口处,堆积着好几摞被冻的硬邦邦的尸体,放眼望去起码有两百来具尸体,相当一部分还被被大雪淹没。 其中数具婴幼儿的尸体对众人的视觉冲击极为震撼,每个人脸上都忧心忡忡。 而不远处朝这边张望的灾民看到来人并没有携带拉粮食的马车后,投向众人的眼神冒着红光。 “殿下,前些日子灾民们还互相互助将每天的尸体拉到远处处理一下,这几天没吃的后,没人愿意干活了,所以只能暂时堆到路边了。”那县令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李宁解释道。 “现在还有树皮熬,再迟几日,就怕这些尸体都不用处理了……”县令抬头看了一眼被衙役隔开的难民忧心道。 李宁抬头看着那些双眼冒光的难民,突然感觉自己就是行走的红烧肉,让人极为不舒服。 看来作秀拍到马屁股上了,对于饿了三天的难民来说,任何作秀都不及一口吃的重要。 “朝廷先期不是调运粮食来接济难民了么,怎么还会挨饿?”李宁眉头紧皱。 “本县派人各处求援,哪有朝廷赈灾的粮食……”那县令一脸苦相不似作伪。 李宁和李籓对视一眼,立马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按理说运送粮食的队伍再慢,提前三天也该到了,可是看县令的模样,他甚至不知道会有一批赈灾物资消息。 这里绝对有问题! 李宁第一时间想到有人要借刀杀人! 要是这万名饿疯了的灾民发起疯的时候,他们这支不到四百人的队伍就是他们的食物。 李籓没等李宁发问就低声汇报道:“殿下,咱们仪仗前日在同官补给了七天的粮食,如今还有五天,可是面对这七千多灾民怕是杯水车薪。” “杀马!”李宁没有丝毫犹豫。 “殿下万万使不得!”一直跟随李宁的王府大总管跳出来反对道。 “殿下杀不得,这里树皮还能吃两天,也许赈灾的粮食在路上了。”作为一个曾经的骑兵,那县令一听太子要杀马,赶紧反对道。 “殿下,老臣也以为使不得,毕竟……”李籓暗暗摇头满眼担忧。 没了战马,一旦有事跑都跑不掉。 “好,那暂且先不杀……那就劳烦先生将我们携带的食物全部用上,让他们吃顿饱饭,里面的肉磨成粉熬到汤里。”李宁沉吟片刻,转身对李籓下令道,“百姓吃完,咱们再吃!” “老臣这就去办!” 李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丝毫犹豫就领命而去。 王府大总管皱皱眉头也转身离开了。 李宁又喊来卢十四让他派出两名士卒手持太子教令前往坊州和同官催促赈灾粮食快速运抵。 李宁清楚就算杀马,面对这七千多口饥饿的人群,那也是杯水车薪,抗不过两日。 最主要的的问题还是朝廷赈灾物资要源源不断地送上来。 可是这天公不作美,雪还在下。 到时候就算能送进来粮食,又能送多少? 李宁脸上布满了愁容,事出紧急,自己一跑了之,可这些百姓怎么办? 如今出了吃饭的问题之外,还有个残酷的问题那就是寒冷。 营地里仅有的那几顶帐篷也不挡事,薄薄的帐篷如何抵挡住刺骨的寒冷。 就算有篝火,每天还是有不少的百姓被冻死。 这般下去,就算有吃的结局还是一样。 进入大帐后,李宁梳理了一下思绪,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组织众人开展自救。 当即问道:“咱们这万人难民中有多少青壮,多少可顶事的妇人?不能参与劳动的老人和孩童又有多少?” 那县令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是还算称职,当即站立回应道:“青壮大约有两千多,其他都是妇孺老人,这个下官倒是没有统计……下官这就派人去统计。” 李宁点点头,看着大帐内一脸疲惫的官吏,沉声道:“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发动大家一起度过难关,面对天灾没有什么大唐太子,也没有什么特权,我们必须团结!” 随即李宁起身,对着一众县吏鞠躬道:“孤知道诸位已经心身疲惫到了极限,但是孤拜托诸位再坚持坚持,让我们 第22章 妖言惑众 饥寒交迫十几天的灾民此时极为敏感脆弱,而且对于各种流言蜚语都已经没精力和能力去分析真假。 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推动下,所有人的怒火值在急剧增加。 “我们也要吃饭,凭什么你们先吃!” “对,我们要吃饭!” 终于,所有人的情绪在一位县衙差役端着一条羊腿路过饥饿的人群的时候被点燃。 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一声道:“凭什么你们有肉吃?” 紧着着一个大老爷们嚎着嗓子道:“我的孩子啊……” “吃人啦!” “和他们拼了!” …… 愤怒的人群注意力都集中到李宁待着的大帐,因为那根疑似婴儿腿的“羊腿”被端进了那座大帐。 突然从灾民中涌出一帮壮汉,孔武有力他们开始带头冲击禁军的阵脚,紧随其后不明真相的群众也开始往前挤压。 太子詹事李籓眼看情况不对劲,立马赶到现场安抚百姓。 “那几口锅里的饭都是给大家准备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籓来到警戒线前面大声疾呼,然而没人搭理他。 “呔!” 披坚持枪的卢十四站到马背上大喝一声,将骚动的人群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然后重复了李籓的话。 卢十四军旅出身,嗓门大,一时间将众人镇住,人群稍稍安静了些。 但那也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那带头的几名大汉互视一眼,开始朝卢十四丢东西,一边大叫:“看,禁军要杀人了!” “杀了我们,就不用救济了!”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不知从何处砸过来一颗石头,被卢十四一枪拨开。 下一刻无数的石子雪球纷纷朝他砸去。 禁军的防线也出现了松动,缓缓后退,形势岌岌可危。 卢十四纵马拖着长枪在地上画了一道线,大吼道:“越线者,死!” 然而这个举动让灾民更加愤怒了,当即有人高呼道:“反正都是死,不如大家伙冲过去抢吃的!” 显然没人把李籓的话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也不相信。 眼看形势就要失控了,卢十四心急如焚。 他手中青筋暴起,他们是来赈灾不是杀人的,可是这些灾民威胁到太子安危,那必须第一时间制止,这时候制止必然要死人,只要死人,势必会招来朝堂之上对太子的弹劾。 一时间卢十四进退两难。 可是受到蛊惑的灾民此时已经不管不顾的往前涌了。 如果这些灾民不顾警告再往前冲,卢十四就真的要下令杀人了。 “住手!” 一道不大的的声音响起。 最中间靠近大帐的灾民仿佛同时中了定身术一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愕然地看着前方。 很快其他灾民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骚动的现场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一辆马车上。 让最大的官出来是他们要求之一。 可当李宁真的站出来,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让众人望而却步。 “孤乃大唐太子李宁! 孤在此承诺,那些粮食是最优先给你们吃,你们吃饱喝足了,孤再吃!” 站在马车上,甚至明黄色太子服的李宁异常明显,他表情淡然,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身份。 少量人鼓动群众,然后激化矛盾,再乘机攻击禁军……这套路李宁太熟悉了。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要知道他们大部分人见过的最大官是县令,哪曾想会在有生之年会见到大唐未来的皇帝。 李宁说的很诚恳,没有丝毫架子,这让灾民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有人甚至当即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说的比唱的好听,为什么你能吃肉,而我们就要喝汤?” “就是,这样装样子还不如不来!” 那些挑事的见机不妙,纷纷出言相激,想继续煽动灾民闹事。 可惜这一次响应者寥寥无几,在普通灾民眼里,皇太子都来了,那他们就有救了,并没有人在意皇太子吃肉他们喝粥有什么不妥。 毕竟人家是皇太子。 李宁循着声音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挑事者,但是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你们吃什么我们将士就吃什么……至于这根羊腿,也是县衙官吏为了让孤尽心帮助你们所以才在他处寻来的……” 李宁顿了顿接着说:“坦白地说,这就是贿赂,但是为了的是你们,为了让我下令让各地赈灾粮食尽快送进来! 至于那条羊腿这么多人也不够一人一口,所以孤下令将它切成肉沫投入那热汤之中,大家一起喝!” “好!” 李宁坦诚又接地气的讲话迎来一阵喝彩。 宜君县县衙官吏上下也给李宁投来感激的目光,虽然他们不知道究竟是谁从哪里搜刮的一条羊腿,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肯定了他们的工作。 当即有小吏委屈的哭了。 “诸位别忙着哭,还有诸位吃完饭我还有事要拜托各位!”说着李宁对众人作揖道。 “太子殿下,您说,我们都配合您!” 李宁点点头,拍着胸膛道:“很好,今晚吃饱后咱们先解决取暖的问题,我在此保证,从今晚起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被冻死!” “殿下!” 李籓和县令不约而同轻呼道。 在他们看来这种天气在现在的条件下只要冻死的人少于百人就不错了。 “呵呵,你看看,还有人不信……咱们先吃饭,吃完让你们见识见识!” 李宁的话还有自信的表情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让众人的心安定了下来。 但是李籓听出李宁的话外之音,先解决取暖问题,却丝毫没有提明日的粮食问题。 李宁和李籓对视一眼,面露担忧,今晚种种表现表明这是有人借机搞事,目标就是皇太子李宁。 也就是说那些 第23章 第一波谋刺 “殿下,不好了……那帮灾民又起来闹事了!” 王府大总管气喘吁吁跑进大帐内显得惊慌失措,一头的饭渣,脸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巴掌印,衣服也被扯破。 “要不是老奴跑得快,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李宁丝毫不慌,淡定地喝完碗中加了树皮的稀粥,这才缓缓起身。 只是外面的场景,让淡定的李宁愤怒不已。 只见比之前更要愤怒的灾民拖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县吏还有七八个被打的浑身是血的禁军再一次朝大帐围了过来。 负责警戒的禁军被数十倍于己的灾民逼的连连后退。 由于李宁亲自下令不论发生什么不许动刀,只能用木棍,所以人数不占优势禁军被愤怒的人群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禁军只要落单就会被疯狂的灾民拖到人群里围殴。 看着那几具动弹不得不知生死的禁军,李宁眼睛瞬间都红了。 “卢十四何在?” “末将在!”早就要被气炸的卢十四拖着长枪纵马出现。 “二队拔刀,让顶在前面的一队兄弟退下来。”李宁感觉自己眼角直抽,没有丝毫犹豫:“越线者杀无赦!” “得令!”伴随着卢十四的一声令下。 由县衙差役和五十名禁军组成的两百人的二队齐刷刷地抽出唐横刀列阵。 顶在前面手持木棍的一队迅速与暴怒中的灾民拉开距离,脱离纠缠。 好在李宁料定煽动者不会善罢甘休,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们用马车还有浇了水结了冰的雪墙为第二道防线,二队就守在那里。 面对寒光闪闪的横刀,疯狂的人群只冷静了片刻。 “看吧,他们早有准备,这是我就要把咱们杀绝……” “刚才跑了的那个人去找驻军来屠杀我们,骗子!”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拼一把!” “咱们吃的是断头饭,那个假太子留在这里是为了稳住我们!” “对,我去年曾亲眼见过太子殿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 …… 没人在意当今皇帝还不到三十岁就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太子有多荒谬。 在这种狂欢式的氛围下,真相没有那么重要了。 被煽动起来的人群见了血之后如同着了魔一般兴奋起来,瞬间就没有思考能力,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眼前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吃掉他们……不然他们会吃掉自己。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们没考虑。 有了第一次冲击失败的原因,这一次他们分工明确,丢石头冰块的在后方,中间的人手持长木棍纷纷戳向围墙上的将士,最前排则是手持木排或者马鞍一类的东西充当盾牌手。 这般有组织的行动,瞎子都能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了。 尤其对李宁来说,这一幕太熟悉了。 “殿下,为什么不解释?”李籓看着一脸寒霜的李宁似乎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 “没必要,怎么解释他们都会玩文字游戏构陷你!” “那要不咱们撤离!”李籓着急道。 “这可是万条人命……救一个算一个,给老子往死里打,断腿断胳膊都行,别打死就行!”李宁恶狠狠地下了一道自相矛盾的命令。 有些人必须经历过疼痛之后才会懂事。 “啊?”李籓一愣,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稳住防线,打疼他们,揪出内鬼!”李宁眼神里闪过一道狠戾,这般操弄手段他太熟悉了。 很快两条线撞在一起,紧接着便是一片哀嚎遍野。 灾民冲击二道防线不出意外失败了,面对下死手的禁军,乌合之众的灾民如何是对手。 防线前面瞬间躺下了至少七八十名哀嚎的伤者,仔细观察却没有一个是之前的煽动者。 远处先前离开的那个不明身份的人并没有离开,在看到开打之后这才邪笑着掉头离开。 禁军他们本着能不伤人就不伤人,同时坚决打击出头鸟的原则,将冲击防线最凶的灾民断其四肢…… 当自己人也开始流血,这群疯子这才逐渐恢复理智。 到最后就只听见雷声大,却不见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李宁这才站出来,怒吼道:“你们没脑子么?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后果吗?” 李宁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他气这些灾民没脑子,被人一忽悠就信了,不仅信了还拿自己的命当枪使。 眼看发狂的人群又要被生生摁回去,有人待不住了,大声疾呼:“大家别被他骗了,他是在拖延时间!” 看着防线前面倒地哀嚎的灾民,疯狂的灾民稍稍清醒了些,不敢冲击禁军防线,回头寻找之前指挥他们如何冲击官军的那些“同类”。 但是他们早就不知所踪。 “看看这是什么?”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蒙着脸从后方挤了过来,他手里举着一个破衣服包着的东西,他脚下踩着奄奄一息的小吏。 “他口口声声说和我们同甘共苦,吃一个锅里的饭,但自己却偷偷地吃肉……这是他啃的骨头,然后派这位县吏处理肉骨头被我抓住了,所以他的话还能信么?”那蒙脸汉子极力煽动着人群,将衣服中的碎骨撒向人群。 “还真是骨头!” “这太子真骗我们……”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纷纷指责李宁。 “大家冷静一下,非要……” 李宁刚开口就被愤怒的灾民打断了。 “骗子,滚!” 人群并不买李宁的账,那名蒙脸汉子眼见计谋得逞,阴恻恻道:“你说吃的和我们一样,除非你证明给大家看,我就相信你们!” 李宁看着那壮汉眼睛微眯,手扶横刀刀柄,怒目瞪道:“孤若是证明给你看,若不是,你怎么办?” 那名大汉一愣,随即出言相激道:“你若是真刨开肚子证明你没吃肉,那我这两 第24章 该有的样子 李宁并没有追究灾民的责任,而是按之前的划分将刚吃饱的人群彻底组织起来。 为了打消众人的芥蒂,李宁亲自下场与众人劳动,部分禁军也脱下铠甲融入到人群。 在禁军将士带领下那些青壮很快在各个路口筑起了数道到人胸口处那么高的雪墙,然后用火把将表面熏烤之后,表层积雪融化还没流走又被冻成冰层,为雪墙披上一层硬甲。 还有青壮将附近小孩胳膊粗的树枝砍下来,用火烧黑然后在石头上磨尖,这样一条简易的长矛就制作完毕。 与此同时在营地里也是一片热火朝天劳动的景象。 有人带着妇孺用各种大小的木桶为模具填入积雪踩瓷实后倒出来,备用。 而露出地面的空地上,有人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将那些各种形状的雪块抱着运送过来。 还有人用剩下的食物熬制热汤,在众人休息的时候提供一口可以暖身子的热汤。 随行医官则在老弱区域巡诊,为病患提供帮助。 李宁越是亲民,在场的灾民就越后悔之前无脑的行动,干起活来就越有劲。 …… 灾民的营地上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又极为融洽的场景,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太子,还是一无所有的灾民;不论是县衙老爷,还是平日里对他畏惧如鼠的百姓,在今夜大家都是劳动者,没有贵贱之分。 在李宁亲自指导下,一座漂亮的雪屋垒了起来,里面空间足够四五个人躺下。 李籓亲自进去体验一番之后赞不绝口,更神奇的是在雪屋里面还点了一堆篝火,而雪屋居然没有融化。 “真是好东西!” “难怪殿下敢夸下海口说从今晚起不会再有一个人被冻死!” 李籓感慨万分,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李宁忙碌的背影出了神,暗自庆幸陛下能让他成为太子詹事。 面对如此聪慧爱民的太子,大唐何愁不中兴! 所有人分工明确,就地取材,按照李宁垒的雪屋忙碌起来。 在这还下着雪的林海雪原最不缺的就是雪,那些让人烦恼的积雪如今变废为宝,成了众人的庇护所。 有了第一座雪屋,很快就有了第二座,第三座…… 人多力量大,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一座座半成品的雪屋出现在了空地上。 一时间人人争先恐后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生怕落后别人半步。 之前被伤了的那些汉子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们被这火热的氛围所感染,挣扎着起来帮忙,挡也挡不住。 “这才是我大唐该有的场景!” 月色,雪地,如蚁群忙碌的众人……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李宁站在一片还没被开发的雪地上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感慨道。 “殿下,我去那边帮忙去。”王府大总管对李宁说道。 “不慌,咱们一起去!”李宁瞥了一眼大总管道:“孤没记错的话,老叔自从孤出阁以来就在府上?” “能够服侍殿下是我的荣幸……”大总管眼神有些担忧,他望着远处对李宁说道:“老奴以为殿下不要去那里,万一真被殿下说中有黄雀在后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李宁随意的摆摆手,扭头对沈炼叮嘱道:“带两人跟我走!” 很快一行人来到已经修第三道冰墙的现场,只见众禁军和青壮们忙的满头大汗,将积雪填到被木头固定好的木板缝隙中。 王府大总管看着忙碌的众人撸起袖子也加入其中了。 李宁则带着沈炼不知去向。 许久之后,王府大管家揉揉老腰吃力地挺直了腰板,环顾四周拔地而起的三道矮墙,似乎在找什么人。 “兄弟,你们先忙,我去方便一下。”大管家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绕过三道矮墙朝营地外面摸去。 “拉屎往远处去,这边是下风向……” “好嘞!”大总管爽快地答应着,一手拎着袍子一溜烟朝外跑去。 第一道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没人发现大总管一路没有停,从开始屎憋的时候小碎步逐渐迈着大步朝前跑去。 看着眼前的树林,大总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总算没有暴露自己,终于要跑出去了,王府大总管心中暗喜。 必须告诉前来的大军营地并没有乱,要改变计划杀光所有人……然后自己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还有必须告诉来袭大军要绕道到营地没有矮墙的方向突袭,否则会再次面临失败。 然而就在迈入树林的瞬间,大总管脚下一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头扎入积雪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两支胳膊就被人架住了。 “殿下,怎么是你?”大总管看清眼前来人,愣住了。 “你终究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了!”李宁冷冷地看着眼前惊愕的大总管面无表情。 “咳咳……殿下说什么呢,老奴怎么不知道?”大总管咽了口唾沫开始装傻充楞。 “孤问你,骊山遇刺一案孤追查的三人几乎同一天被灭口是不是你报的信?” “我……” “孤再问你,今晚挑拨灾民闹事时的羊腿还有那一兜骨头是不是你狐假虎威拿着王府总管的名头压着县吏所为?” “后来趁乱拿弩瞄准孤的是不是你本人?” 听着李宁的话那大管家顿时蔫了,他没料到自己的一切都在李宁的掌握之中,随即他凄惨笑道:“要是知道殿下有今日这般干练聪明,老奴何必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勾当……杀了我吧!” “你究竟是俱文珍的人还是谁的人,还有什么后招?”李宁看着眼前这位自从他出阁以来就是总管的老仆很好奇究竟是谁把手伸的这么长。 “我不会告诉你的,看到多年服侍你的份上杀了我!”大管家突然睁开眼,眼神里有些疯狂也有一缕亮光。 “好, 第25章 真的假不了 看着密集逼近的骑兵,卢十四脸色凝重,他对李宁打了个手势,示意李宁站到他身后。 此时百姓都有些慌乱,但是他们当抬头看到站在冰墙上岿然不动的李宁,还有顶在最前面的禁军,顿时心安不少。 “老家伙,下去保护那些妇孺,孤不需要你保护!”李宁舔了舔嘴唇,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自己这般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有人保护自己,再多个老家伙,就得分护卫的心,那岂不是增大风险了。 “殿下……” “这是命令,你不下去究竟是要孤保护你还是你拖累孤?”李宁语气严厉。 李籓不得不拄着横刀下了墙,组织妇孺老人躲在已经堆砌一半的雪屋内。 李宁嘴角一勾,没危险又装逼的事不做白不做。 没等所有人都躲起来,就从那片雪雾中飞出密如蝗虫的箭矢。 李宁身边立马有盾牌手护住了他,箭矢射在盾牌上叮叮当当,敲打着李宁的心脏。 第一次上战场,不慌是假的。 但是为了收买人心,必须拼一把! 其他百姓就没有李宁这般严密的保护了,不少来不及躲避的人还是被射中,哀嚎不已。 “救护组快救人!” “青壮跟在禁军身后准备战斗!” 营地里受过战前动员的百姓虽然慌张但不慌乱,按照既定的组织展开救援。 一切都有条不紊。 …… 李宁一脸铁青,他没料到这支鄜坊军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杀过来。 在两轮密集箭矢之后,那队骑兵挥舞着横刀从四面八方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杀了这帮乱民,为太子报仇!” “捉住残害太子凶手者赏万金!” 骑兵呼啸而至,很是威风。 他们本以为出其不意,但是穿过雪雾到了跟前却傻了眼。 难民营地里并没有出现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甚至放眼望去不见一个活人。 而且眼前的道路并不是来的时候说的那般畅通无阻,反而竖起了一堵不可逾越冰墙。 那堵矮墙出现是距离只有两三丈了,骑兵们纷纷勒马,想要停下来,却为时已晚。 地面无比湿滑,战马纷纷摔倒,就算有战马冲到墙根,也都狠狠地撞在了雪墙上。 有的半截雪墙轰然倒塌,露出差不多高度的雪墙。 失去速度的骑兵,再也无力冲开这第二道雪墙。 本想偷袭的骑兵此时狼狈不堪,勉强在雪墙前稳住阵脚。 “大唐太子在此,你们想谋反么?!” 雪雾消散过后,一脸寒霜的李宁出现在最后一道矮墙上,傲睨自若地看着眼前呜呜泱泱的骑兵。 身上散发的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那是普通人假装不来的帝王霸气。 靠近李宁的一众骑兵感受到李宁凌厉如炬的眼神射出的威压,纷纷不敌,心虚的转过脸不敢直视。 片刻之后有人终于败下阵来,缓缓往后退去。 一人退却之后,其他人紧跟着后退。 “不是说太子已经被乱民所杀了么?” 为首的裨将脸色大变,他目如利刃射向身边的宦官监军还有赶来报信的密探喝问道。 那名宦官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们算计好的一切仿佛都在李宁的掌握之中。 按计划本该拼的你死我活的太子护卫与灾民此时居然站在了一起,正等他们冲进去。 这里不像是他们为李宁挑选的墓地,反而更像是为自己掘好的坟坑。 偷袭已然没了意义,自己可还有退路? 那宦官先是一愣,眼珠子一转,抢先下令道:“本公公令你速速将这假冒太子的奸贼拿下!” 那位裨将瞅了一眼威严的李宁,拱手道:“监军大人,可否验明身份后再……” 然而那监军压根不给他说话机会,只见他手一挥:“阵前违令者,斩!” 一位偏将拎着血淋淋的人头从后面冒了出来。 那位裨将话没说完就尸首分离了,他做梦都没料到自家兄弟会对自己下手。 那偏将一手高举着裨将的人头,大喝道:“裨将不听军令,本将斩杀之,现由本将统领全军,不听军令者,他就是下场!” 说罢那副将将人头砸向十多丈之外的李宁,然后下令敲鼓:“本将命你们速速拿下造反贼子,朝廷重重有赏!” “这可是不多得的军功!”那监军阴恻恻的鼓动道。 “大胆,尔等不思报国,还敢杀良冒功?”李宁怒不可歇,指着那监军喝骂道,“本太子再次宣布,只追究首恶,其他人不必惊慌。” 果然不出李宁所料,大部分鄜坊军还是忠于朝廷的,听到李宁的话后,他们保持着原地不动。 毕竟他们属于忠于朝廷的京畿西北八镇之一。 他们只是被监军骗来的。 之前说太子仪仗遭到灾民袭击,可眼前哪有一丝乱象? 所以该信谁一目了然。 那位偏将看到自己的命令不好使,他回头与监军对视一眼,很快拿定了主意。 随即他恶狠狠地看向了李宁,只要身为这支军队主官的自己杀死李宁,那么这支军队的命运就和自己的命运绑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这支鄜坊军就不得不听他指挥了。 就可以裹挟这支大军杀光现场所有目击者,然后将谋杀太子的罪名栽赃给灾民。 富贵险中求。 想到这里,这位偏将嘴角一勾恶胆丛生,他死死地盯着李宁,缓缓地取下自己那把铁胎弓。 今日,李宁必死! “贼子尔敢!”发现情况不对的卢十四跳下矮墙,跃上一匹落单的战马冲着那偏将飞奔而去。 “太子左卫率卢十四在此,奉太子教,只诛贼首,余者不论!” 卢十四今日身着大唐明光甲,杀气腾腾,吼声如雷。 列阵的鄜坊军就这么看着卢十四单枪匹马持 第26章 打得一拳开 雪地里被反绑的监军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别杀我!” 李宁用横刀挑起他的脸,嘲讽道:“不是要杀孤么?” “是小的一时眼瞎,没认…认出来!”那监军知道此间李宁是唯一能救他的人,当即痛哭流涕地朝李宁靠过来。 李宁闪开之后淡淡道:“沈炼,他交给你了……你用小刀一点一点割,得好好了解了解人体结构,这样有助于以后你审问那些罪大恶极者!” “他意图谋杀孤,然后嫁祸并屠尽这万名百姓……实属十恶不赦之徒!”李宁恶狠狠道,“你拿他练手,千刀之内他若是死了,你就自领二十军棍吧!” “属下领命!” 沈炼立马抱拳领命,拖着当场吓晕过去的监军离开。 监军平日里在军营耀武扬威惯了,哪受得过皮肉之苦,很快就一五一十的招供了。 但是他的哀嚎声持续到天亮才逐渐消失。 …… 自始至终,李宁面不改色。 “看,孤虽贵为太子,因为无一兵一卒,都让这般家奴欺负到头上了!”李宁对参与审问的李籓自嘲道。 “可是俱公公不是向你示好了?”李籓听得心惊胆战,得知幕后主使之后更是震惊无比。 “那是为了让孤安心……但是孤以为仅凭他俱文珍不能设这么大局,这背后还有其他人。”李宁皱眉道。 李籓立马想到一个人,脸色变的极不自然起来。 “怎么后悔成为太子詹事了?”李宁笑道。 李籓目光坚定:“不悔,还是那句话,只要老臣在,必护殿下周全!” 李宁摇摇头,悠悠道:“你护不住的,就是父皇他也有打盹的时候……” 李籓沉吟片刻道:“那殿下可否和郭贵妃推心置腹地谈谈,许诺她好处?” “哈哈……我就说先生是老夫子,先生还不信!”李宁摇摇头道:“在人家眼里,孤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实力和她谈?” “难道殿下就这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动地应付着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李宁深吸一口气,痛心道:“办法倒是有,可如孤不忍心! 咱大唐如今隐隐有中兴局势,孤做儿子的岂能打破父皇苦心经营的局面? 如今的大唐虽然又向好的趋势,但是还是很脆弱,孤何必为一己之私再踩上几脚,做出那些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再说现在的大唐能遭受几次这般折腾……” 李籓看着李宁的眼神愈发坚定。 李宁眯着眼幽幽道:“另外想要孤死的不止是她,真的想要恢复太宗盛世,怕是要与天下为敌咯,当然,除了百姓。” 李籓轻声问道:“殿下怕了?” 李宁缓缓摇摇头,神情坚毅:“孤不怕,只是……也许该试试另一条路。” “也该去大唐故土去看看。” 李籓却会错了意,“殿下有收复故土之心,实属难得,是我大唐之幸,但是……” 李宁没等李籓说完,就一把抓过他的手,颇为诚恳道:“先生与孤有缘,切记孤之前所说,枪杆子里出政权,万一孤有个三长两短,先生可外放执掌数州,保一方平安……” 李籓大骇,连忙起身行礼道:“老臣不敢!” 李宁幽幽道:“世道如此,军政任免财税大权集于一身,本就不对,与其让那些野心家占据此位,还不如先生这般一心为民的人坐上此位…… 皇帝圣明,就当个好官;万一遇到庸主,那就做一方诸侯,保一方平安!” 李籓咽了口唾沫,擦擦冷汗拱手道:“殿下折煞老臣,另外殿下不会出事的,老臣以为,殿下需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不给那些心怀不轨者机会……老臣回去这就建议陛下重新考虑组建太子六率的问题。” “先生就不怕父皇起疑么?”李宁摇摇头否决道,“先生忘记了愍太子一事了么?父皇正值壮年,此时组建太子六率那是自寻死路!” 李宁长叹一声道:“虽然父皇目前口头允许孤组建太子六率,但实际上父皇现阶段只许孤组建左右卫两率的框架,至于何时满编,估计还很遥远……” “要是孤为那些人,肯定会在孤羽翼丰满之前杀死孤……你上书之时,便是敲响了孤的丧钟倒计时!” 李籓一滞,随即颓然道:“那老臣愿外任地方,为殿下后援!” 成功说服这个老夫子外放任职,让李宁感觉比应对这几波刺杀还烧脑,所以此时李宁心情大好。 …… 俗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自从李宁顺利平息灾民骚乱还有当地驻军突袭之后,一切都变得顺利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宜君县当地驻军将领得知监军被斩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内护送军粮抵达安置灾民的地方展开赈灾。 同时也宜君县驻军将领也派人前往坊州和位于京畿道同官的皇家粮仓催促朝廷早就筹办好的赈灾专用粮食。 一日后,得到消息的坊州镇守使亲自护送数百车粮食从坊州出发,尽管道路艰难,但是给李宁保证必在三日之内抵达灾民营地。 与此同时,位于京畿道同官的皇家粮仓也传来了消息,早就装好车的车队等不到大雪减弱,已经冒雪出发,为首的官员特意下令,务必在两天内将这些赈灾专用的粮食安全送达灾区,否则负责押送的官员革职发配岭南。 熬过那第一夜之后,赈灾工作出奇的顺利,再无阻力。 解决完粮食和温饱问题之后,剩下的就是家园重建的事了。 又过了三日,朝廷也传来命令,下令要求太子詹事李籓协助当地县令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太子李宁继续北上犒劳鄜坊四州驻军。 …… 长安城内,得知宜君县灾民顺利安置的消息后郭钊脸色凝重。 “真没瞧出来邓……太子殿下有 第27章 送而不达 就在前两天,也就是俱公公遇刺第五天。 左金吾卫密探终于查到一丝线索,将窝藏那天唯一逃脱刺客的同伙查获。 只可惜这货不禁揍,死之前留下唯一的线索是逃脱之人准备去坊州再次伏击太子。 得知这一重要情报的金吾卫赶紧将这一重要信息上报朝廷,同时派出两路信使八百里加急赶往坊州。 当天,金吾卫差役李月华和往常一样去驿站。 他朝手里哈口气,嘴里骂骂咧咧道:“这鬼天气,路滑不说还贼冷……千万别有差事!” 要不是为了养家,他才不愿意吃这个苦头,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可偏偏怕啥就来啥,李月华左脚刚迈进驿馆大门就看到大堂内金吾卫的八百里加急的传令旗,那意味着将有一份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要送。 李月华暗暗叫苦,果然没等他右脚迈进去就看到左金吾卫大将军的副将就瞪大眼睛等着他。 还好这趟差不算远,距离四百里之遥的宜君县平日里半日即可抵达。 不过山中积雪还未融化,所以李月华估摸着最迟晚上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刚出长安的李月华还有力气骂人,等到渭水的时候他已经无力说话了,刺骨的寒风让他热量损耗很大,以至于有些恍惚。 李月华啃了两口干馍馍,一摸水囊被冻的硬邦邦的,于是放弃了喝水的想法。 他抬头看见了一马平川的平原省突兀的竖起了一排山,李月华暗自高兴。 因为进入群山就意味着马上就要进入坊州境内了。 李月华抬头看了看快要下山夕阳,又拼命抽了坐下马匹两鞭子,加快了速度,一头扎进了两山夹着的一座峡谷。 突然前面的道路被一片落石挡住。 “真倒霉!” 李月华一边抱怨自己晦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峡谷处落石较少的地方牵着马过去。 不然他听到头顶发出一阵响动,抬头一看,一颗巨大的石头迅速在他的眸子中放大。 李月华下意识将头歪到一边,然而他还是被巨大石头砸倒在地,他的双腿被一颗重达几百斤的石头死死的压住,动弹不得。 李月华使劲推推石头,却纹丝不动。 忽然他听到头顶有人在说话,他赶紧大声喊救命,然而没人回应他。 在这荒郊野外,回应他的只有鬼哭狼嚎。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李月华绝望了。 为了活命,为了见到心爱的孩子,李月华最后选择了用刀斩断自己的双腿。 爬,也要爬回去…… 在雪地里,李月华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大约有十多丈的长度,血迹的尽头是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他倔强的保持着看向前方。 那是家的方向。 在李月华死后不久,两道黑影沿着旁边的悬崖爬了下来,确认李月华死后,悄然离开。 巧合的是,就在李月华死亡不久之前,另外一路八百里加急的信差在横渡渭水时失足跌入冰窟窿,连尸体都没了踪迹。 公文是送了。 收没收到那就不重要了。 …… 正月最后一天,太子仪仗离开了宜君县北上。 刚出城不久,李宁就下令太子仪仗在一处山坳停下休息。 温暖的马车里的气氛却和外面的温度一般。 负责太子安危的卢十四一言不发,满脸震惊,他抱着头勾到膝盖处仿佛被定住一般。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李宁刚说的话。 什么战略转移,去打下基本盘,什么农村包围城市…… 总之就一句话,大唐太子李宁要跑路,而且是万里之外的西域。 只过了几息时间,卢十四抬起头决然道:“属下这条命都是殿下给的,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属下也跟定殿下了。” 李宁诚恳道:“孤是说过,但是现在还可以反悔,孤不怪你!” 卢十四打断李宁的话:“殿下,您就说什么时候走?我卢某愿陪殿下行走天涯!” 卢十四态度坚决,士为知己者死,那晚获救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誓死追随李宁的决定。 在他眼里无论李宁要做什么,他都愿意跟随。 “好,孤的性命,大唐的未来就交给你了!”李宁对着卢十四郑重行了个礼。 然后冲着马车外面沈炼背影努努嘴,“就今晚,只有你我他三人!” “三个人?”卢十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人就敢深入吐蕃占领区,那岂不是去送死么? “人少目标小,安全!”沈炼掀开帘子插嘴道。 “咦?”卢十四看清来人一惊。 “这小子这几天不见踪迹,何时回来的?” 卢十四感觉那日遭遇刺杀后,就不见了沈炼的踪迹。 “哪有,十四哥,我不一直在呢么!”沈炼回头冲卢十四笑道。 卢十四不确定道:“是么?” 李宁哈哈大笑:“小沈子,就别逗老卢了,快给你十四哥说说你到坊州发现的情况。”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天生当探子的料。 原来那天袭击太子的刺客只逃走一人,结果正好被刚出城的沈炼遇到,于是他一路追查到对方位于长安城外的宅子。 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记住了那人面目之后,沈炼这才比按约定晚了三个时辰到了那铁匠坟前。 所以在平息宜君灾民叛乱之后,沈炼连夜抵达坊州城按听到的地址寻找那名刺客。 沈炼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这一次有回鹘人,也有吐蕃人,还有部分是我们唐人,大约百人规模,准备在宜君县北边山区设伏,到时候好栽赃鄜坊军。” 说着沈炼从怀中掏出几个石子摆了起来。 沈炼指着一块小石子说道:“咱们在这里。” “往前十里处有一处一线天的险要地形,那里是设伏的好地方, 第28章 螳螂捕蝉 “老二?!”李宁诧异道。 他一直不认为澧王李宽是个威胁,可是如今得知在前方等着伏击自己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而是意料之外的澧王,李宁不免有些惊讶。 “孤小瞧了二弟……不过也好,就让他们俩在长安斗去吧。” 李宁微微一笑,反而开始有些同情澧王李宽,没了他在前面顶着,澧王就再也没办法藏在他身后猥琐发展了。 “小沈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卢十四疑惑地看着沈炼问道,“怎么感觉他们办事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一样?” 沈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地说:“小弟不才,正是那帮人的斥候……嘿嘿!” “什么?”卢十四眼睛瞪的铜铃大,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一身破烂的沈炼,问道:“你混到他们里面了?” 李宁哈哈一笑,颇为骄傲地拍拍沈炼的肩膀,笑道:“你小瞧了他吧,哈哈,就连我都大吃一惊。”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沈炼神情颇为骄傲,嘿嘿一笑道:“嗯,他们商量这次伏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呢,嘿嘿……” 李宁将卢十四的下巴往上一托,接着说道:“说正事。” 沈炼点点头,收起笑容说道:“这次伏击殿下的人来自三方,分别是吐蕃、回鹘还有二皇子澧王的人。” “其中出的人数最多的是回鹘人,占了一大半,然后就是吐蕃人大约二十来人,他们中负责牵头的组织者则是二皇子豢养的杀手,大约也是二十来人。 就连二皇子的人之间也互相不认识,都来自各行各业,鱼龙混杂,想来澧王殿下这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暗中蓄养死士的手段,不过也给了我混进去几乎,嘿嘿……” “那你怎么混进去的?”卢十四好奇的问道。 “这得感谢前些日子殿下让我给俱公公送礼物的事呢,当时用的就是二皇子府上的礼盒,上面有澧王王府的标记,所以我大大咧咧地去了,当众手绘出澧王私人印章上的标记,他们就放心了,就是嫌弃我太瘦小,所以打发我出来当斥候。” 沈炼回头看向了李宁问道:“殿下,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宁微微一笑:“孤还没问你愿不愿意跟着孤去西域?” 沈炼一拍胸膛斩钉截铁地说道:“那还用问,我沈炼这辈子都跟定殿下了,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卢十四这一次不再反对带上沈炼了,之前他还觉得沈炼是个拖油瓶而再三抱怨。 李宁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想了想还是说:“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还在吐蕃占领区,怕是九死一生,你还年轻,没找媳妇,可要想好了。” 李宁这一提,沈炼反而更兴奋了:“这就好办了,这不有吐蕃人送上门了么,咱们可以拿着他们的身份牌子行走西域,吐蕃那群人里面大部分都是唐人面孔。” 卢十四心中一动,看着沈炼摆的石子担忧道:“以我唐军的战斗力,歼灭他们不是难事……可是到时候我们如何在这两百将士面前脱身?” 李宁皱眉沉吟道:“这才是孤担心的问题……” …… 一个时辰后,最北边负责围堵大唐太子仪仗的吐蕃人正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据推断他们的目标进入伏击圈不足一里路。 所有人都已经刀出鞘,端着硬弩等待着。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为首叫阴嘉诚的年轻人肩膀上,将阴嘉诚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阴嘉诚怒斥道:“找死!” 沈炼畏惧地看着眼前的凶神恶煞的汉子道:“大……大哥,是我,沈炼……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说!” “邓王他带着七个亲随朝着西边山峰登去,还背了不少的东西……想来他第一次出长安,好奇大山所以……” 阴嘉诚眼睛一亮,但是他不动声色道:“这般好消息你为何不告诉你们的人?” 沈炼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阴嘉诚的眼光。 阴嘉诚一把揪住沈炼的衣服威胁道:“快说,否则我一刀劈了你!” 沈炼怯生生道:“邓王怎么说都是我们大唐的太子,澧王的阿兄,所以我们出手不太合适……至于回鹘人这些年在长安飞扬跋扈,我父亲就被他们所杀,我恨不得剥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说着说着沈炼眼神中的恐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仇恨。 阴嘉诚看着因为气愤而浑身颤栗的沈炼松开了手,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人是不会装的这么像的。 阴嘉诚放缓口气接着说道:“所以你打算把这份功劳给我们?” 沈炼连连点头,一脸真诚道:“嗯!” “让我想想!”阴嘉诚皱眉看向沈炼之前指的方向,今天天气很好,此时正值午后,能看老远。 果然在一里之外的半山腰时不时有小鸟被惊起,而顺着峡谷的大队伍不慌不忙的继续朝他们而来。 阴嘉诚瞥了一眼马上进去伏击圈的太子仪仗心情大好,看着瘦小的沈炼调侃道: “哈哈,小子是怕死吧,你杀过人么?” 沈炼认认真真点点头:“杀过,那人连渣都不剩!” “哈哈,渣都不剩,好大口气……”阴嘉诚脸色一变,恶狠狠道:“前面带路,如你所说放你回去;如果不是,嘿嘿,那我就让你渣都不剩!” 阴嘉诚毫不犹豫一挥手,将自己人全部带走。 剩下的人是否吃得下太子仪仗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回鹘人还有唐人的安危他更不在乎。 …… 爬到半山腰的沈炼回头看到太子仪仗一头扎入了一线天,脚底下加快了速度。 片刻之后,山脚喊起一片杀声。 山脚下杀声响起时,吐蕃人也开始加快了速度,沈炼怎么 第29章 谁才是蝉 李宁此时朝山脚凝望,全然没察觉身后靠近的阴嘉诚他们一行人。 身手敏捷的吐蕃人靠近李宁三丈之内时,发现眼前是一人多高的巨石,为了不惊动李宁,阴嘉诚打了一个绕过去的手势。 此时准备伏击那六名禁军的吐蕃人已经就位,就等阴嘉诚的信号了。 阴嘉诚此时变了主意,他要求杀掉大唐太子身边的护卫,然后活捉李宁。 毕竟一个活着的太子对吐蕃来说用处更大。 然而当他们绕到巨石上面的时候,却发现之前朝山脚探头的两人消失不见了。 阴嘉诚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下山了。 果然在之前李宁待着的那个位前方的石头缝隙里阴嘉诚看见了明黄色的衣角。 阴嘉诚打了一个手势,很快就有人上前顺着衣角扯出整件长袍。 就在这时阴嘉诚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没等他回头就听见“噗嗤”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 手里还扯着黄袍的汉子后脑勺露出半截箭尾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习惯了刀尖舔血生活的阴嘉诚反应迅速,他甚至没有回头就往旁边的石头后面一扑。 直觉救了他一命,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走了一片毛发,不知去向。 “妈的,上当了!”阴嘉诚回头果然看不见之前还努力跟在他们后面的沈炼。 阴嘉诚一摸头顶,满手是血,愤怒的他怒吼道:“杀,一个不留!” 他眼前一位兄弟举着刀刚起身就被一只箭矢命中肩膀,身形一滞没他等做出反应,第二支箭矢紧随而至,正中眉头。 阴嘉诚眼睁睁地看着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缓缓倒下。 阴嘉诚探头观察外面情况,一支箭矢直奔他的门面而来,阴嘉诚连对方人影都没看见就赶紧低头躲过一劫。 “有本事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 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一个倒下,阴嘉诚只能发出无能的怒吼。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支支箭矢,就这种密度的箭矢哪像两个人射出来的? 本想着偷袭李宁的阴嘉诚反而被困在了山顶,面对这般局势阴嘉诚首先想到了跑。 他躲在石头后面听见又一名兄弟中箭的瞬间,阴嘉诚如同箭矢一般窜了出去,他借助着树木还有石头的掩护头也不回的朝南跑了。 阴嘉诚听着箭矢擦着他的身体钉在眼前的树干上发出嗡嗡的响声,这让他更加不要命的跑了起来。 忽然他胳膊一麻,一股向前的冲击力将他带着一个趔趄,还好阴嘉诚身手敏捷,借着这股向前冲的力量迅速消失在这山林里。 要是他知道伏击他们的只有李宁和卢十四两人的话,他会不会很吃惊。 …… “呸,谁才是蝉!” 看着眼前躺着的七具尸体,李宁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弓箭从一颗大树后面闪身出现。 卢十四也从一块石头后面缓缓起身,他满脸兴奋,拍了拍手中这款能连续发射十支箭矢的弓箭对给箭匣装箭的李宁说道:“这玩意太好用了,就是携带有些不方便!” 李宁曾在后世见过太多的各种造型的连弩或者连发弓箭了,所以在离开长安之前,他曾拿着自己画的设计图让能工巧匠制作了三套这种只需装在稍作改动的普通弓箭上就能使用的连发装置。 当然为了保密,都是由不同的木匠制造零件,李宁自己再自行组装。 阴嘉诚他们八人平均每人差不多能分配三支箭,被李宁和卢十四两人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次杀人的李宁则是由于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原因更兴奋,他一边用竹片将装入箭匣的箭矢压好,一边朝山下摸去:“按计划行事,希望他们能扛着……” 山腰处的禁军就没有李宁他们好受了。 尽管他们听到头顶响起的箭矢声时,第一时间就四散躲避。 但还是被当场射倒两人,其余四人不是被射伤就是被石头磕伤。 他们一脸蒙圈,之前只知道那一线天有伏兵,所以他们才护送太子上山躲避,却没想到敌人居然摸到他们眼前了。 当然他们身为禁军,临场战斗经验少一些,但也不算太水。 在初起惊慌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在幸存的四名互相掩护射翻几个出现在眼界的吐蕃人后,围上来的吐蕃人丢掉手中弓弩拔出佩刀冲了上来。 近战身着铠甲的禁军显然占据优势,面对数倍于己的吐蕃人他们毫不慌乱。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帮吐蕃人配合流畅,很熟悉禁军战法,而且他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吐蕃弯刀,而是禁军制式武器唐横刀。 当双方杀到一起的时候,仅存的四名禁军发现眼前敌人都是一副汉人模样。 一时间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突然从四周传来箭矢刺破虚空的声音,外围的吐蕃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们的太子李宁出现在他们头顶,如同一尊战神一般傲然矗立在巨石之上,居高临下举着一把奇怪的弓箭对吐蕃人挨个点名。 禁军的士气顿时大振,他们开始了反攻,迎着吐蕃人的刀剑向上攻去。 没有铠甲的吐蕃人面对前后夹击,只能节节败退,甚至没有逃跑的机会。 就剩下两名吐蕃人还在苦苦支撑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从那四名禁军身后摸了上来。 他出手如闪电,捂着靠后的禁军的嘴,然后将手中的弯刀缓缓地从禁军铠甲的缝隙里刺入,直到禁军不再挣扎才将尸体放平。 如此手法连续放倒两人之后,他才被另外两名禁军发现。 “卢将军?” 两人欣喜地看着身后的来人没有丝毫的戒备,然后回头将手中的唐横刀再次插入还没断气的吐蕃人的胸腔。 然而下一秒其中一名禁军的胸口冒出半截刀尖。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胸 第30章 战略转移 卢十四茫然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在为手刃了袍泽而耿耿于怀。 他看着李宁和沈炼在翻着那些吐蕃人的尸体,并时不时补上一刀。 李宁和沈炼补刀补的很有技巧,这是卢十四亲手教的,让人看不出是补刀的痕迹。 李宁和沈炼搜的很仔细,但是这么多人除了一块看不懂的腰牌之外,没有搜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们该死,快走!” 李宁不知何时出现在卢十四的身后,他轻轻拍拍卢十四肩膀。 最后两名死在卢十四手里的禁军在那日灾民闹事时不听李宁命令,故意殴打谩骂甚至最后躲在暗处射杀灾民以激起第二次民愤,本来卢十四当场就要斩了他们,但是被李宁挡住了。 沈炼说放长线,钓大鱼。 但是李宁却说没必要了,这种敢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的禁军,该死。 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 所以他们被李宁指定陪同上山的时候,他们注定就是死亡的下场,好掩护李宁他们安然离开的真相。 虽然,但是……亲自手刃袍泽感觉很不好受,卢十四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唉……下辈子让做个好人吧!” 卢十四瞥了一眼那两具表情坦然的尸体,摸了摸先被自己最放倒的两名禁军,稍稍松了一口气,接过包裹,将自己的那杆长枪抹上鲜血,然后丢落在现场。 “走吧!” 三人带上准备好的装备就要离开。 此时山脚的战场也接近尾声了,不出意外,在禁军有准备的情况下,那些伏击者不堪一击。 果然,漫山遍野逃窜的伏击者被禁军当靶子取乐的对象。 李宁感慨道:“如果,他们能一致对外的话,试问我大唐何人能敌?” 说罢李宁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礼花。 然后李宁转身认认真真地看着身后的卢十四和沈炼道:“一旦点燃烟火,就再无退路,你们要考虑清楚了,现在还来得及反悔!” 卢十四和沈炼毫不犹豫地对李宁抱拳道:“我愿誓死追随殿下!” 李宁一一扫过他们决绝的眼睛后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就点了。” 冒着青烟的捻子徐徐燃烧,紧接着一道血红色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半山腰凌空炸开。 在山脚赶羊正起劲的禁军看到炸裂的红烟,脸色大变。 紧接着集合的哨子凄厉的响彻峡谷,所有禁军几乎同时停止追击残兵败将。 四面散开的禁军开始收拢,最先集结完毕的十人队开始朝着红烟升起的地方冲去。 一边往山上爬,一边收拢沿途散兵,很快就汇集成五六十人的队伍。 他们赶到伏击地点的时候,发现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 “快找殿下!” 禁军翻遍在场所有的尸体,却没找到李宁。 “快看那里!” 突然有人发现了明黄色的太子服饰。 衣服破损不堪,布满了血迹。 为首的副将脸色大变,下令道:“快,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殿下!” “殿下!” 将士们的呼声此起彼伏,然而他们翻遍了现场,除了那件沾满血迹撕破了的黄袍之外,没发现任何与太子有关的东西,更不用说人了。 紧接着一位士卒发现了他们左卫率卢十四的长枪,脸色大变,赶紧捧着沾满血迹的长枪去找副将。 就在这时,一具禁军的尸体动了。 “快,这里还有兄弟活着!” 本来向四周搜寻的禁军围了上来,两名几乎同一部位受伤的禁军没有死,只是受伤了。 副将赶紧组织众人将那两名负伤的禁军护送下山,他们两人是现场唯一存活的人,也许只有他们知道太子遭遇了什么。 …… 远处山巅,李宁他们看着被抬下去的两人,长舒一口气。 用李宁的话来说,这不是逃避,这叫战略转移。 三人不再停顿,转身一路朝西北翻山而去,断后的人手持一截树枝一边走一边将他们的脚印扫掉。 他们没注意到就在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雪窝子里趴着一个人。 那人看着十步之外的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其中一人的模样刻进了阴嘉诚的脑海里,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沈炼,老子记住你了!” 他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翻越山脊的李宁三人,有些看不明白对方的举动。 阴嘉诚在中箭之后跑了好久,由于奔跑伤口崩裂鲜血直流,他不得不停下来处理伤口,然后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唐军居然杀自己人的一幕。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炼。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三人朝他的方向而来,于是他赶紧钻进大树底下的雪窝子将自己藏了起来。 确定远离的三人不再回来后,阴嘉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他们三人是谁?他们要去哪里? 时间不允许他来不及仔细考虑,此时必须转移,否则被禁军发现,受伤了的他断然跑不掉的。 阴嘉诚对那三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他眉头紧皱,瞥了一眼越来越近搜寻的禁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朝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阴嘉诚灵活的穿梭在林间,他落脚的地方尽量踩在裸露的石头上,要么借助着树枝往前跳跃,很快离开了这片区域。 …… 太子李宁失踪第六天,朝廷才收到了鄜坊节度使裴玢的请罪上书。 大唐太子李宁从宜君县北上前往坊州的路上遭到伏击,左卫率卢十四亲率六名护卫保护着太子脱离的战场,禁军为了拖住伏击者死战不退,以伤亡十七人的代价斩杀七十余叛贼。 然而在击退叛贼之后,他们收到太子求援的信号,等他们赶到激战现场 第31章 出关 元和三年二月二,还没有龙抬头这一说,这一天大唐百姓和往常一样,吃饭,闲聊,吃饭,睡觉。 他们无比珍惜这闲暇的有些无聊的日子,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要开始忙着耕地春播了。 那时候大家都开始早出晚归,见面也就匆匆忙忙打个招呼。 这一天,李宁三人顺利离开了鄜坊府。 为了躲避追踪,他们三人只能挑小路走,又走了几天终于进入了凤翔府陇州境内。 二月初六,大唐西境凤翔府陇州城内来了三位风尘仆仆的侠客。 “你们是长安来的,你叫卢十四?” 陇州城守门吏皱眉翻看着手里的三张由尚书省刑部司门司批给开局批的过所,找不出任何毛病。 “嗯!” 一脸凶相的卢十四鼻孔发音,睥视着眼前的小吏。 “你就是李惠昭?” 那小吏心虚的避开凶神恶煞的卢十四眼睛,将目光移到李宁身上。 李宁微微颔首,虽然他行色匆匆,但是身姿挺拔,腰间悬刀,眉宇间一副贵气,往那一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门吏咽了口唾沫,很快将目光转向书童模样的沈炼,只见他推着独轮车,人还不及那车上的货物显眼。 作为门吏,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 哪些人有钱,哪些人没钱一目了然。 更进一步,哪些人可以拿捏,哪些人惹不起也要会看,否则惹错了人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组合显然是有钱人,但是能不能惹得起,门吏有些吃不准。 “你们车上驮的是什么东西?” 他想进一步试探,但是还没开口手中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我们是从长安来这边收些山货,还望小哥抬手,某家以性命保证这里面没有违禁品,都是一些布料帛金!” 小吏颠了颠沉沉的布袋,笑眯眯地提醒道:“嘿嘿,三位真是讲究人,那是自然……陇州为边城,晚上宵禁戒严,没事不要出门,不然杖责八十是逃不掉的!” 说罢小吏还好心指着城内:“沿着大街往前走,左拐就有客栈。” “下一位!” 然而那三人并没有动身的意思,那凶神大汉反而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又与那小吏握了握手。 小吏手中登时多出了一片金叶子。 “再向小哥个人买个消息,某家老家在关外,想出关看看,看看故人还在不在,了却家中老人的心愿,嘿嘿……麻烦小哥指条明路。” “个人”这两个字就很灵性了,那门吏先是一笑,然后强忍住,干咳道:“这个……咳咳!” 单单这一片金叶子就能换何止十袋子铜钱。 “某知道这不合规矩,还望小哥通融一下!” 门吏手上又多了一片金叶子。 那门吏终于忍不住了,嘴角快要勾到耳根了,他也明白一旦上报的话,自己顶多分一把铜钱而已,与其这样不如卖个好。 门吏将头转向在城门外做生意的人群,然后对着某一处努努嘴:“这么冷的天吃一碗栗子糕很舒坦……” 李宁等人顺着门吏的眼光看到在一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打瞌睡的驼背老头。 “谢过这位小哥了!” 然后李宁让卢十四他们在门口等他,自己踱步过去来到那驼背老头身开门见山道:“老头儿,某想出关!” 那打瞌睡的老头一个激灵,起身环顾四周,这才擦擦嘴角的口水道:“某只是卖栗子糕的。” 李宁笑盈盈地看着那老头,问道:“你的栗子糕呢?” “啊?” 那老头惊诧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瓦盆,面露尴尬:“老汉今天走的匆忙,拿错盆了……现如今边关紧张,不是你说想过就能过的,不知是谁介绍你来的?只是人还是带着货?” “那个小吏介绍的!”李宁指指那门口小吏,直言道:“三个人,老人家说个数吧。” “这个数。”那驼背老头伸出一根指头。 李宁皱眉道:“一两金子?” 那驼背老头眼睛瞬间瞪圆了,然后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半天才缓过劲,缓缓道:“一个人的价格!” 李宁略一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好,成交!” 那驼背老头看着李宁答应的爽快,心中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这些年边关连年战争,敢冒着杀头之罪偷渡的人少了很多,这老头已经多年没见过这么大气的掌柜了。 可是已经开口了就不好改价了,那老头只好哼哼唧唧地和李宁商量好见面时间地点。 商量完一切之后,李宁便带着卢十四入了城。 那驼背老头望着李宁的背影眼睛都绿了,眸子中的贪婪不加掩饰,就连身边何时冒出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唉……”那驼背老头把玩着手中那片当定金的金叶子叹了口气,他这一行也有行规,自己再怎么眼红也不能动手杀人劫财。 “十贯钱,变成一片金叶子……也值!”老头自言自语道,将金叶子举起来却看到眼前凑着一双大眼睛。 “哎呀,你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老汉了!”那驼背老头被吓了一跳。 眼前之人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眼神却凶恶无比。 “老丈,你眼馋他的钱,我想要他的命,不妨咱们合作一下?”跟踪李宁三人而来的阴嘉诚阴恻恻道。 “你是谁?”那驼背老头脸色大变,刚要出声就觉得腹部被利器抵住。 阴嘉诚恶狠狠道:“别管我是谁,我就要他们三人的命,钱财都归你,让你不破行规,如何?” “好,但是你不能在关内动手……”那驼背老头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道。 “成交!” 两人商量好细节之后,那驼背老头伸出一根指头道:“按规矩……” “嗯?” 阴嘉诚阴狠的眼神 第32章 国破山河在 陇州城内,一家生意兴旺的酒楼后院的一间偏房内,火盆烧得通红,屋内温暖如春,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满身纹身的阴嘉诚躺在胡床上正享受着两位少女的按摩,只是他的两只手很不老实,时不时地游走在那两位仅穿着薄纱的妙龄女子身上。 那两位女子不敢躲避,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刚才她们亲眼目睹有一个新来的姑娘断了一只手臂被送了出去,地上的鲜血还没有干,显得触目惊心。 两位少女光滑细腻的胴体让阴嘉诚下腹燥热难熬。 他不满的瞥了一眼门口不识时务的掌柜,皱眉道:“掌柜的,最近有什么大事没有……没有的话你可以退下了。” “是,少公子!”那掌柜赶紧低头退了出去,就要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见阴嘉诚的大手已经伸进那俩少女的衣服内了,赶紧低头道:“公子,这几日据客人聊天得知大唐太子李宁在坊州遭到袭击,不见踪迹数日了……” “什么?大唐太子失踪了?!”阴嘉诚很快联想到了行为怪异的那三人,一个激灵立马从胡床上弹了起来。 隐隐约约中,阴嘉诚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一条大鱼。 “滚!” 阴嘉诚一挥手将那两名少女赶了出去,俩姑娘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哈哈……天可怜见,我要成为阴氏一族的第一功臣了,哈哈……” 阴嘉诚不能抑制地狂笑,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一边跺着脚。 阴嘉诚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掌柜吓了一跳,他畏惧的缓缓后退,准备随时夺门而出。 阴嘉诚发狂之后,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狂喜,扭头死死的盯着掌柜的眼睛问道:“你确定?” 那掌柜被吓的一哆嗦,连忙拱手道:“尽管大唐朝廷辟谣太子只是抱恙,但是依小人之见这应该是真的!” 阴嘉诚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追问道:“何以见得?” 掌柜沉吟片刻说道:“小人根据客人聊天信息可以判断十有八九是真的,据说整个鄜坊府的官兵都出动了,就连凤翔府也派出了部队东去,而且携带了多条猎犬,出去好几天了还未归,这本身就不正常! 按理说我们吐蕃有情况的话应该在西边,而且行动之前定会通知我们暗桩配合,但是我们没收到通知,我也派人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就是那些部队真的去了鄜坊府方向……” 阴嘉诚兴奋的在地上来回转圈,兴奋的直摩拳擦掌:“好,好,原本以为是一条大鱼,没想到居然是一条龙!” 随即阴嘉诚想到那三人的举动不禁皱眉:“可是为什么呢?” 那掌柜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的年轻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着吐蕃千户军长牌子,再加上知道这个酒楼是吐蕃暗桩的人,肯定不简单,要知道就算在吐蕃知道这处窝点的人也都少之又少。 掌柜的看着闭目思索的阴嘉诚大气也不敢出。 阴嘉诚扭头对掌柜问道:“咱这边有多少人可以调动?” “共有三十来人。” 阴嘉诚兴奋道:“好,我要所有人都跟着我出关。” “啊,这……” “嗯?” 阴嘉诚阴鸷的眼神不容置疑,他扫了一眼掌柜恶狠狠道:“这是命令!” “是!是!是!” 掌柜的连连点头,心中却很疼,所有人调走之后,他们在陇州的暗桩就算完了,但面对眼前这个杀神他不得不答应。 …… 就在长安掀起一场滔天巨浪的时候,在凤翔府陇州与泾原府泾州交际处的一道关隘处。 一行商队在黑暗中等待着通关,而且只有晚上才能通关。 白天的时候这个关隘将变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 这是一个漆黑的晚上,甚至没有一丝月光,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显然当地守军与那驼背老头很熟悉,那老头递上一个袋子还有一堆文书之后,守军甚至都没有察验车队就放行了。 这是一支临时拼凑的商队,除了李宁三人之外,大约还有四五十人,泾渭分明地分成四个小方阵。 他们一路沿着陇山北上,绕过唐军重兵把守的平凉,直奔原州城旧址。 沿途路过许多废弃的村庄已经破败不堪,空无一人。 看年头这些村庄被遗弃的有些年头了,高大的村郭饱受风吹雨打只剩半丈高,围墙内的房屋全部倒塌,没有一座完好的,而且里面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 一片荒凉,一片凄惨。 也不知道这些村庄里面的人是被朝廷内迁,还是被吐蕃人掳走,甚至被屠杀殆尽? 李宁不由地想到了杜甫的《春望》,不禁感慨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可惜了,可惜了!” 这让一脚踏上故土的李宁三人心情异常沉重,三人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趣了,他们坐在一辆驴车上茫然四顾。 每个人攥紧的拳头,紧绷的青筋显示出他们此刻的心境。 “这三位朋友第一次出关吧?” 那驼背老头回头看着三个紧张的人道:“诸位不用紧张,有我李老汉在,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危……” 说完李老头瞥了一眼最后方的那几辆马车。 其中一个包裹严严实实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老头,然后微微点点头躲到了马车后面。 “自称广德元年以后,这里就开始萧条起来,没了之前的繁华,好好的一座原州城也被吐蕃人摧毁了,自此凤翔府以西皆归吐蕃,整整四十五年了,朝廷却贪图享乐,偏居一隅,向往大唐的百姓逃离蛮族,却被守边官兵杀良冒功……呵呵!” 李老汉眼神里对大唐朝廷的鄙夷不加掩饰,他撇了一眼李宁三人,发现他们三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尤其为首的那个汉子。 李老汉 第33章 亡国奴 绕过木峡关,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郭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州城,原本是一座不起眼的城池。 随着吐蕃的入侵,作为关中西部交通枢纽的原州城重要性逐渐凸现出来。 可就这么一个重要的城池,偏偏被吐蕃还有大唐多次遗弃破坏。 在岁月的摧残还有人为的作用下,这座城破败不堪,城墙上的青砖早不知去向,裸露出里面的黄土。 荒废后的原州旧城逐渐成了过往商客休息和补给的中转站,以及一些流民的居住地。 随着这座旧城逐渐恢复生机,为此吐蕃人派了一个千人规模的部队驻守于此。 想入城缴纳人头税就可以进入,至于交易什么,只要缴足钱,他们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宁他们赶到的时候,这座破旧的老城入口处已经挤满了想入城的商队,远处的城墙上挂着几具尸体。 卢十四看着前面残破的城墙,由于岁月的侵蚀那一段段城墙早就破败不堪:“这破城没有城门,城墙也到处都是能爬进去的豁口,这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么?” “你以为守城的吐蕃人傻啊,入城的时候会给你牌子,没有牌子的人只要被抓住,就会挂到那里。”李老汉冷哼一声道,为卢十四泼了一盆凉水。 那几具尸体随风摇摆,提醒着不交钱的代价。 忽然不远处城墙上传来一阵喧嚣。 李宁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带着一位同样脏兮兮的少女从已经倒塌的城墙缺口处跳了下来,但是很快被一众追上来的士兵围了起来。 “你看看,说什么来什么,没钱就别入城……”李老汉看着远处念叨着,“行走江湖,破财消灾都不知道,我看那父女俩就要惨了。” 李宁皱眉看着远处的吐蕃人和那父女俩交流着什么,然后让开了包围圈。 那父女俩朝着商队方向开始狂奔,吐蕃人则站在原地吆喝着什么,有人慢悠悠地举起了弓箭,故意射偏响箭,落在那父女俩的身边,看着惊慌失措的猎物,惹得吐蕃人哈哈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等待入城的商队顿时热闹起来,有的人打赌这父女俩是否能逃脱,有的则唉声叹气惋惜不已,还有的则义愤填膺,但也只是低声谩骂发泄而已。 “狩猎开始了,猎物是逃不脱的,唉……”李老汉长叹一口气,将头扭向他处,这一幕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瞥了一眼青筋暴起手已经摸到刀柄的卢十四,幽幽地警告道:“这里已经不是中原了,老汉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冲动,别把咱们这几十号人都搭在里面……” 李老汉看着一言不发的李宁反而提起了兴趣。 按理说少年人更加冲动,可眼前的这位浑身贵气的少年人却很沉住气,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谩骂,没有惋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李老汉对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少年出手阔绰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好奇道:“这位公子倒是沉得住气,不简单!” “亡国奴,哪有选择权,活着都由不得自己!”李宁冷冷的点点头,没来由的想到了后世中东小霸王做过的恶。 理智告诉李宁,为了顺利抵达西域,必须狠下心来,哪怕发生天大的事只要与自己无关,那就忍了。 …… 那父女俩以为跑进商队就能有一线生机,所以拼了命的朝这边跑。 那位男人本可以跑的更快点,但是为了女儿,他始终落后一步,将那姑娘护在身前。 终于距离最近的商队只有十丈远了,那中年汉子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再咬咬牙,就安全了。 但是吐蕃人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得逞,这时一支箭矢追上了那位中年汉子,射中了他的大腿。 那中年汉子顿时失去平衡,由于惯性他往前一栽,眼看就要压住那姑娘,那瞬间那汉子拼尽全力往侧面一倾,重重摔倒在地。 “丫头,快跑!” “爹,我们一起跑,呜呜……” 那姑娘哪肯听,她扶起中年汉子,想要架着她爹继续跑。 那汉子太重,只能勉强站起来,又一支箭矢狠狠地扎入那中年汉子的后背,箭矢从腹部冒出,那汉子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 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无助的眼神看向数丈之外的商队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爹!” “我们从安西一路乞讨回来,就是想回老家看看而已……” 那声音撕心裂肺,无助绝望。 然而没人回应,就是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也都扭过头不敢直视,少数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都只是攥着拳头气得发抖而已。 听到安西两个字后,李宁眼睛一亮,抬头看了一眼紧握刀柄的卢十四。 远处传来吐蕃人刺耳的笑声,他们不慌不忙的搭箭朝这边继续射击,戏弄着父女俩。 “吐蕃人说要留下这姑娘过夜,怕误伤所以打算展示一下马上功夫……” 李老汉突然翻译道,也不知道给谁说。 他话音未落,李宁就看见吐蕃人开始纵马而来。 眼看那吐蕃人高举的长枪就要戳透中年男子的身躯的时候,一支利箭刺破空气划破那匹战马的皮肤不知所踪。 战马受惊这一耽搁,一柄没出鞘的唐刀荡开了吐蕃的这一击。 “找死!” 吐蕃人怒斥道,举枪就刺,但是被眼前的汉子轻松躲过。 那对必死无疑的父女被一手持弓的李宁扶起护在身后,卢十四此时手中刀已出鞘,站在李宁身前,满眼杀意。 “住手!” 李宁手里托着一锭金子对着吐蕃骑兵道,“他们入城的钱我出!” 吐蕃人不屑道:“呸,他们有牌子,但是他们打扰了大爷喝酒的兴致,就该死!” 这时候其他吐蕃士兵加上守城的士卒也都围了上 第34章 认贼作父 有了那掌柜出面,入城变得极其顺利。 入城的时候,众人才发现挂着的尸体里面最小的才是几个月大。 “看什么看,那都是大唐的探子,入城后你们都老老实实的,不然这就是下场。” 说话的是一位汉人模样纹了身的吐蕃士兵凶神恶煞道,他的汉语已经很不利索了。 “公子很诧异吧,自打吐蕃人占领了陇右,大唐遗民过的那叫一个惨,首先废掉唐人的血性,严禁唐人习武还有持有兵器…… 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吐蕃开始征用汉兵,算是缓缓放开了; 最要命的是强迫大唐遗民改掉祖宗的姓氏,强迫百姓信吐蕃他们的教义,不从者杀之……当然不包括那些豪门大族。” 李老汉紧跟着自己眼中的财神爷生怕再次飞走,他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很是平静。 “据老汉得来的消息,这一家子仅仅因为之前偷偷的过了大唐的元正节,并且教小孩子说了汉语而已……其实正月里偷偷过节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他们家倒霉,应该是被人举报了。” “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躲不过自己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可悲!可叹!可恨!”李宁想到了在长安自己遭遇的一切,深有感触。 李老汉瞥了一眼扶着父亲的那姑娘,幽幽道:“谁说不是呢,欺负百姓最狠的还不是这些二狗子!” 李宁没有说话,将目光瞅向了远方,他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许下了一个愿望。 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会有尊严的活着! …… 第二天一大早,休整了一宿的商队继续出发,沿着西北方向一头扎入了群山。 至于那对父女李宁留了足够的钱财,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关键时刻仗义出手相助的掌柜看着李宁一起三人行头道:“这位公子,你这行头可不像只去会州?” 李宁面对颇有好感的掌柜微微一笑道:“掌柜好眼力!” 驼背李老头听闻后,眯着眼瞅了李宁一眼。 有了前一天的交集,李宁三人与那掌柜为首的小队亲近了不少,双方有说有笑,话痨李老汉反而插不上嘴了,他只好去和其他队伍了聊天。 行至中午时分,到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靠山背水的地方。 “这是个好地方,咱们暂且就在这儿休整片刻。”那掌柜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提议道,同时询问性地看向其他几队人马。 于是众人便在这里下马休息,那掌柜热情的招呼李宁一起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啃着馕就着凉拌肉喝着酒,再过两天就只有馕和河水了。 “对,这里真是个好地方,适合埋人……” 突然从后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拉的老长。 李宁抬头发现其中两个小队的伙计并没有准备吃饭,而是前后堵住李宁他们的去路,手伸进货物里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一位捂的严严实实的汉子缓缓地摘下了头巾。 然而李宁并不认识他,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哪里得罪过他们,皱眉问身边的掌柜道:“掌柜,你可认识他们?” 没等那掌柜回话想就听见那汉子阴恻恻道:“天堂有门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来……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你就是大唐太子爷?” 李宁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馕掉落到地上。 三人脸色顿时大变,同时摸向身边唐刀。 然而他们三人伸手都抓了个空,紧接着他们的横刀就被架到各自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有人上前控制住他们的双手。 “你!” 李宁吃惊地看着眼前胖乎乎的掌柜,没想到和自己聊的热火朝天的掌柜居然和对方也是一伙的。 此三人的配刀都在对方手里,从出手速度看,对方功夫并不低。 那个和李宁聊了一路的掌柜笑嘻嘻道:“哈哈,某与公子很聊的来,希望公子不要做蠢事,这周边都是我们的人!” 李宁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李老汉带着十来人躲得远远的,蹲在地上吃着馍看着戏之外,其他三十多人都是一伙的。 此时他们已经抽出武器围了上来,面对如此悬殊的比例,李宁对卢十四摇摇头示意别冲动,就算他们有刀在手,也未必能闯的出去。 沈炼看清那汉子后惊呼道:“不好,他是坊州逃脱的那个吐蕃首领!” 真是冤家路窄,但是目前自己受制于人,唯一能帮到自己的李老汉却躲得远远的,甚至不愿意多看这儿一眼。 “真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堂堂大唐太子爷会送上门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得逞的阴嘉诚仰天大笑,他得意地围着李宁转了好几圈,眼睛冒着火道:“我不管你来干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了!” 李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围着自己的这些吐蕃人居然一个个都是汉人脸庞。 李宁闭眼深吸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拨缓缓开架在脖子上的唐刀,再睁眼时,眼中精光乍现,眼神中的惊慌失措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 李宁虽然身处包围圈,但是皇家血脉让他如同鹤立鸡群,他傲然道:“既然知道孤是大唐太子,还不放孤走!” 此话一出,刻在骨子里的皇权压制让人群一滞,其中定力差的伙计的手都开始抖了。 就连那掌柜也不敌李宁犀利的眼神,躲闪着李宁的眼神。 “哈哈……你以为这里还是你大唐么?”阴嘉诚仰天大笑,恶狠狠道,“现在这里属于吐蕃,我们现在都是吐蕃人!” “原州旧城上挂的尸体还历历在目,你居然自称吐蕃人,哈哈,不过是认贼作父,为自己壮胆的一群亡国奴罢了!”李宁仰天大笑,单凭这份无惧死亡的气度,在场的人都没人怀疑他的身 第35章 死,也是大唐的鬼 “哈哈,别看了,他们走了……你们李唐伤了多少人的心,还指望人家会来救你?” 阴嘉诚嚣张地笑道,将李宁的视线拉了回来。 冷静下来的阴嘉诚下令众人休整半个时辰再出发,同时下令将李宁三人五花大绑。 他这时才发现除了李宁和卢十四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熟人。 一个他的仇人!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阴嘉诚看到沈炼后眼睛立马红了,他二话不说,拔出腰刀就朝沈炼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宁挣脱控制他的壮汉朝阴嘉诚撞去。 阴嘉诚被李宁撞的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 阴嘉诚喘着粗气,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斜着眼瞪着李宁,喘着粗气道:“别挡我,否则连你一块杀,信不信?” 面对狂怒的阴嘉诚,李宁大脑极速飞转。 对于这般不起眼的天才沈炼,以后必是李宁的左膀右臂,李宁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剁了? 只见李宁不退反进,他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阴嘉诚和沈炼中间,决然道:“想杀他,从孤身上跨过去!” 阴嘉诚想到那日二十多个兄弟就逃出了他一个,心里憋屈至极,顿时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敢么?” 在众人惊呼中,李宁冷哼一声,将阴嘉诚的弯刀拉到自己脖子上。 “来啊,杀了孤!” 阴嘉诚手下稍一用力,一股鲜血沿着刀锋流了下来。 阴嘉诚本想吓退李宁,但是他盘算错了。 李宁冷笑一声,看着鲜血流下来,横着脖子纹丝不动,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宁轻蔑地看着阴嘉诚道:“如果刚才李老汉他们没离开的时候,你说杀孤,孤还可能怕。 现在……哼,你不怕死了动孤试试!” 阴嘉诚哑然失笑道:“我怕死?哈哈……搞清楚,老子现在想要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他本以为娇生惯养的李宁吃了痛就会退缩,却没想到李宁不吃这一套。 这是一场赌局。 为了沈炼,李宁觉得有必要赌一赌。 相比阴嘉诚的怒不可歇,李宁说不上从容淡定,但是绝对疯狂。 高下立判。 “杀孤简单,但是后果你担得起么?”李宁冷哼一声,继续忽悠道。 “据孤所知吐蕃上层现在图谋西域,并不愿与我大唐为敌,这时候杀了孤,你猜猜你主子会夸你,还是灭你满门,然后把你绑了交给大唐,平息大唐皇帝的怒火,以免背腹受敌?” “这……”阴嘉诚一愣,吐蕃确实已经暗中开始为西域战争做准备,此次他阴嘉诚就是抱着搅乱大唐朝局的目的去的大唐。 可是杀害太子李宁,传出去之后,那就不是搅局,简直就是捅破天! 李宁朝着李老头离去的方向努努嘴道:“很快就有人知道孤在你手上……” 阴嘉诚的手抖起来了,他突然觉得李宁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看着态度有所软化的阴嘉诚,李宁趁热打铁。 “如果我活着,吐蕃退可把孤交还于大唐,进则可拿孤要挟大唐。” 李宁眼神里透露着疯狂,决然道:“不过,我们三人只要有一人有个三长两短,孤杀不了你,也绝不苟活,所以你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阴嘉诚瞪着李宁的眸子并不相信:“哼……你堂堂大唐太子真的会为两个贱民而死么?” 李宁没回话,而是用行动告诉了阴嘉诚答案。 随着李宁用力摁着阴嘉诚的弯刀,沿着刀刃流下来的鲜血从一滴一滴逐渐连成一条线,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坑。 而李宁却对此熟视无睹,嘴角上扬嘲讽地看着阴嘉诚,手中继续施力。 心里却暗骂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把阴嘉诚吓傻了。 万一伤到动脉,靠这帮大老粗可救不活自己,那可就太冤了。 李宁停下喘口气,大吼着提醒道:“老子这就死给你看!” 看着李宁视死如归的表情与逐渐惨白的脸颊,阴嘉诚终于受不了:“你绝对疯了!先是杀害自己护卫禁军,然后孤身来到吐蕃……你到底想干什么?” 阴嘉诚想抽出弯刀,却发现被李宁死死摁住! “给老子松开!”阴嘉诚一把掰开李宁的手,对身边的人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包扎啊!” 李宁暗中长舒一口气。 得意地看着被自己疯狂的举动吓傻的众人。 经这一闹,阴嘉诚胸中怒气渐消,脸上阴晴不定,认真思索着李宁的话。 活着的大唐太子比死了的用处大,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能用二十多人性命换取他们阴家地位超过张家,而且能让自己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似乎不算太亏。 想到这里,阴嘉诚神情正常了很多。 …… 确定没人跟来后,阴嘉诚一行人押着李宁三人一路朝西北而去。 初春的阳光不是那么的强烈,晒到人身上暖洋洋的。 但是在峡谷里,能享受到日照的时间只有午间一小会儿时间。 很快西边山脊线的影子被阳光照在了峡谷正中,仿佛阴暗与光明的将这峡谷一分为二,颇为壮观。 此时太阳还能晒到谷底所有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些慵懒。 但李宁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对他来说,最难受的不是疼痛,而是自己的所有行李都被李老汉带走了,包括跨时代的黑色炸药和连发射箭的秘密。 如果有那玩意在手,自己何惧眼前这三十多人? 可现如今自己一行三人被五花大绑驮坐在马车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殿下,一会儿找机会我们俩拼命拦住他们,你自己跑!”卢十四抬头看着围在周围的吐蕃人皱眉道。 李宁翻翻白眼否决了卢十四这个作死的 第36章 一天为兵,一生是兵 “殿下,你们的行李还有马匹在那边山坳下,你们赶紧走……” 冒着稀疏的箭矢,李宁三人终于爬上了西边的山顶,迎接他们的是四位手持弓弩朝下射击的汉子。 “这几位兄弟,咱们一起走!”李宁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追到半山腰的吐蕃二狗子,急切道。 “我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你们赶紧走……” 此时山脚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吐蕃二狗子毕竟人数占优,经历初期的惊慌失措后他们很快站稳了脚跟,一番厮杀之后,腾出人手朝山上追杀而来。 “我阿爷说,希望有朝一日殿下带兵收复失地,给他老人家在凉州立个碑,这样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就可以给祖宗吹牛说自己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了!” 说罢,为首红着眼的汉子给李宁拱手行礼,然后弃掉弓弩,拔出劣质铸铁打造的大刀毅然决然地杀了下去。 “兄弟们,跟我杀!” “早就看不惯这些二狗子了!” 四人发出怒吼,压抑了几十年的家仇国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居然将爬山的吐蕃二狗子全部赶下山,山谷里传来一阵厮杀声。 “走!” 李宁红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 厮杀过后,遍地断臂残肢,鲜血将这西北山谷染成了黑红色。 李老汉带来的十一人只活下来了三人,而且全都重伤。 阴嘉诚带出来的三十多人此时能喘气的大约有近二十人,但是能活动自如的不到十五人。 也就是说李老汉凭着满腔热血干掉了一半的吐蕃二狗子。 阴嘉诚阴沉着脸看着跪到眼前的三个俘虏暴跳如雷,他包扎了胳膊上的刀伤后恶狠狠道:“你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居然敢坏老子好事!” 与其说是跪倒在地,还不如说是被阴嘉诚打断腿用长刀刺穿四肢钉定在地上。 “哈哈,老子李元正,浑浑噩噩了一辈子,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没想到这把年纪居然还能上阵杀敌,真他娘的爽!”驼背的李老汉满脸是血,但是他一脸骄傲,“只可惜杀的都是你这种二鬼子,而不是真正的吐蕃蛮子!” “哼,大唐朝廷都遗弃咱们数十年,你献忠给谁看,人家太子爷一走了之,你能得到什么?”阴嘉诚越想越气,他左右活动活动脖子,把刀架在一个俘虏的脖子上恶狠狠道:“那老子就让你看着你的人怎么死的!” “我呸,谁和你咱们,老子一天为大唐府兵,一生就是大唐的兵,就算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着去当狗!”李老汉冲阴嘉诚吐了口唾沫,极度蔑视道:“老头子我有幸见到了我大唐的太子爷……这辈子老子我值了!我们既然敢回来就没想着活着离开,少拿死吓唬人,咱们西北爷们不怕!” “哈哈……老爷子,我不怕,要不是您,二十年前我就死在吐蕃人手下了,只是这再造之恩,咱下辈子再报……”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李老汉旁边的汉子吃力的抬起头,面临死亡的他,眼睛肿的鸡蛋一样大,透过缝隙看着阴嘉诚露出轻蔑的笑意:“孙贼,要是爷爷我喊出一声疼,我就叫你爷爷!” “我的孩儿没一个孬种!”李老汉缓缓闭上眼睛,铁骨铮铮道:“要杀要剐你请便,老子相信没看错那娃儿……他会回来的,不是现在,而是以后率着大军回来!” “你做梦!”阴嘉诚恼羞成怒,开始折磨旁边的汉子。 那汉子在阴嘉诚发泄折磨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叫出声,剧烈的疼痛顶多让他哼一声。 任凭耳畔传来多么刺耳的断骨割肉的声音,李老汉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次。 没人注意到李老汉紧扣地面的手指所有指甲盖早已掀开,鲜血直流,与之前的鲜血混在一起浸湿了这边土地。 这一刻极为漫长…… “就剩你一个老东西了,让老子怎么收拾你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嗜杀成性的阴嘉诚擦着手上的鲜血,戏谑地看着眼前眼睛紧闭的李老汉。 阴嘉诚抬头看看天色,把嘴凑到李老汉耳朵边阴恻恻道:“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想必你心中的太子爷已经丢下你跑了很远了吧,这好像是他们皇家的传统,留下你们来送命,哈哈……但是忘记告诉你了,老子最擅长追踪,他是逃不掉的!” 李老汉突然睁开眼一眼怜悯地看着阴嘉诚嘴里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阴嘉诚凑在李老汉嘴边听了半天终于听清楚了。 李老汉说的是:“你错了!” 阴嘉诚不明白何意,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整个人朝后倒去。 两支箭矢交叉着擦着他的躯干掠过,没入黄土不知所踪。 一支箭矢从正面袭来,另一支的轨迹则是从山顶往下射来的。 “敌袭!” 倒地的阴嘉诚来不及庆幸,一个狼狈的驴打滚,躲过连续射向自己的箭矢。 当然也远离了李老汉。 这正是袭击者的目的。 反应过来的其他人却还没发现敌人在哪里。 他们有的慌乱中找掩体,有的下意识朝唯一的人质冲去,试图将李老汉抢回来。 冲向李老汉的伙计突然发现眼前不到五丈的位置突然站起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从头顶到脚底都披着在这山谷里随处可见的杂草,要不是他突然站起来,在这慌乱的氛围下还真发现不了他。 只见他弃掉弓弩砸向冲到最前面的人之后,举着横刀冲着李老汉杀了过来。 “冲出去,他们就两个人!” 这时候阴嘉诚发现了端倪,他这才发现对方用的是连弩一样的武器。 想来那日在坊州大山里他那些兄弟也都栽到这可连发的箭矢手里。 看清来人后阴嘉诚仰天大笑,“哈哈,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第37章 老兵不死,只有凋零 五六斤的黑色炸药装入陶瓷罐,外面再用棉布包裹一些小石子。 那威力不要太震撼,就连李宁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山腰上的那几个伙计也未能幸免,他们受伤后躺在山坡上疼得打着滚,眼神里充满了惊骇,被峡谷里惨烈的一幕吓傻了。 那么大个的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忽然受伤而倒地的伙计感觉到下雨了,他抬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下的不是雨,而是血水还有碎肉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在他眼里那是一副恶魔的脸庞,头顶还挂着半截肠子。 只见那道身影毫不犹豫地举起唐刀,伴随着一道完美的弧线,这名伙计没感到疼痛,只是瞬间他瞪大的眼睛突然天旋地转起来,在转的一瞬间他看着自己无头的躯干躺在原地在喷血…… 李宁强忍着呕吐念头,扯下那半截肠子,然后手持唐刀将路过的伙计一一补刀,他要确保在场的所有人不能把黑炸药的秘密泄露出去。 死人不会说话,最能保守秘密,更何况是得罪了自己的吐蕃二狗子。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卢十四第一次见识这黑色炸药的威力,他晃着头起身,只听见耳朵里嗡嗡地响,没有一点的外界声音。 李宁和沈炼事先都给他说了,那包裹威力巨大,尤其李宁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他掷出包裹后,就带着李老汉立马趴到低洼处。 卢十四虽然不太相信那个脸盆大小的包裹究竟能有多厉害,但他还是选择了按照李宁的叮嘱去做。 饶是如此,此刻卢十四被震的浑浑噩噩,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手持唐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想着要放手一搏。 然而下一刻卢十四愣住了,只见他眼前两丈之外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大坑,周围不见一人。 卢十四有些迷茫,之前那里不应该好几个气势汹汹举刀杀来的吐蕃二狗子么,怎么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李宁如同一尊杀神一般从山上杀了下来,沈炼举着一把弩在李宁身后两三步内替李宁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被李老汉他们重伤的一帮人由于躺在地上反而躲过了这一波爆炸,却没能躲过李宁的补刀。 如今不是发善心的时候,这时候只要走漏的一点风声,那么之后漫长的旅途将遭到无尽的追杀。 李宁此时已经麻木了,他的刀口已经起了卷,砍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哪怕对方伸着脖子,砍了十来个的时候李宁的胳膊开始发抖了。 很快整座山谷里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血淋淋的李宁来到阴嘉诚跟前。 阴嘉诚被一颗石子击断大腿腿骨倒地不起。 李宁喘着粗气,他用手摸了摸卷起的刀刃,并没有动手,而是戏谑地看着他。 躲在人群最后面的阴嘉诚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他此时很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杀掉李宁,如今眼前的大唐太子的狠辣让他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感到后背发凉。 他拄着刀想要站起来,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蹬着地面往后推,但是李宁如影相随…… 坐在地上的阴嘉诚用刀乱舞,歇斯底里道:“老子后悔没杀了你!” 李宁眼神一寒,刀锋一转,削向阴嘉诚的手腕。 本来想着可以削掉阴嘉诚的手,但是已经起卷唐刀不给力,只让阴嘉诚吃痛后弃掉了手中的刀。 “你不是人……你使诈,有本事杀了我!”当死亡真的临头的时候,阴嘉诚惊恐万分,妄图激怒李宁。 因为他从李宁眼神里看到猫戏耍老鼠时才会有的表情。 “哼!”李宁不屑地冷笑一声,他高举起唐刀用尽力气借助着体重优势对准阴嘉诚的大腿面狠狠地扎了下去,将他固定在了地面上。 “啊!”一道惨叫声响彻云霄。 李宁这才转身对沈炼说道:“交给你了,问问他吐蕃人在大唐境内有多少据点,如何联络,还有前往沙州沿途的情况。” 沈炼点点头,二话不说持着硬弩对着倒地阴嘉诚肩胛骨扣下了扳机,阴嘉诚顿时被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在阴嘉诚的注视下,沈炼放下弓弩,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放在地上缓缓展开。 沈炼甚至还不忘对着阴嘉诚挤出一个笑脸,眸子中的兴奋不加掩饰。 看到包裹里面的东西后,阴嘉诚浑身颤抖了一下,他面露惊恐,大吼道:“杀了我,给个痛快!” 沈炼犹豫片刻,在一堆形式各异的小刀,锥子还有锤子中选择了一把树叶状的剔骨刀。 然后阴森森问道:“刚才那几个问题,说还是不说?” …… 李宁手中没了武器,他快步朝李老汉和卢十四走去。 一路的伤员惶惶不安地给手无寸铁的李宁挪开位置,让开一条道路,以期望自己的顺从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从躺着的视角来看,此时的李宁高大无比,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侵犯威严。 “杀光他们,不留活口!”李宁对着发怔的卢十四下令道。 卢十四咽了一口唾沫,拖着唐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有些艰难地说道:“殿下,他们不是兵……” 李宁一愣,看着眼前这位立功无数却还只是个旅帅的老兵,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只是个旅帅了。 有些原则只是理论上的,只是卢十四把它当了真,如果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士兵,相信卢十四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李宁也相信自己就算不解释,卢十四也会执行命令。 但是李宁选择了解释,他盯着卢十四不解的眼神缓缓道:“我曾试图说服过他们,他们也做出了选择……那时候起他们的生死就已经被决定了,另外刚才那武器的威力你也看到了,你不希望我们去西域的路上一直被人追杀 第38章 年轻的将军 很久以前,持续八年的内战于结束了。 在这期间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吐蕃趁着安史之乱趁虚而入,占领了大唐的大片的土地。 趁你病,要你命! 那个曾经强大的帝国元气大伤,还没来得及恢复战乱带来的创伤又要疲于应对来自吐蕃的侵略战争。 就在这时联系着西域的河西走廊被吐蕃大军截断,将大唐疆土一分为二。 一位有点驼背的小兵的年轻将军奉命巡抚河西、安西等地。 同时也是大唐朝廷对于广袤的西域疆土派出的最后一支援兵。 有人说这一去,便不知归期几何。 还有人说,这一去,便是不归! 那位年轻将军坦然笑道:“为国戍边,不归就不归!” 他毅然决然的跨上战马,踏上了西去的路途。 这一年,他风华正茂! 这一去,再无归期! 得知那个驼背小兵兄弟七人,殉国者六人,于是在路过小兵老家时,年轻将军专门准假两个时辰探望父母。 那小兵归队时,大军已不知去向。 小兵嗷啕大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那个小兵,叫李元正。 那位将军,叫郭昕! 就在云麾将军、左武卫大将军郭昕西巡不久,吐蕃彻底占领了河西走廊以及陇右之地,完全断绝了西域与长安的联系。 直到十五年之后,这位已是中年的年轻将军派的人终于绕道回到长安。 那一天,大唐朝廷才知道远在西域的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依旧在唐军的镇守下,唐旗依然高耸! 然而此时的大唐内外忧患,无力派出一兵一卒。 三年又三年,不知过了多少个三年。 当年二十岁的热血小伙李元正都熬成了白发驼背老头儿了,那位年轻将军已过古稀之年。 大唐上下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安西、北庭是否还在否。 但是李宁知道,他知道那位年轻的将领还活着,还在苦苦坚守着大唐在西域最后的领土。 万里一孤城,怎敢忘大唐! …… 阴嘉诚看着从两侧山脊线上出现的十多名身着吐蕃服侍却是汉人面庞的士卒。 就在这时,那几道马蹄声骤停,数骑出现在峡谷的一端。 本来垂死的阴嘉诚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振臂高呼道:“快救我,我也是沙州人,认识你们的千户长张议潭!” 沈炼眉头一皱,就要下死手的时候一支箭矢将他手中的短刀击落。 沈炼的虎口震裂。 为首的汉子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手持弓箭冷冷地看着沈炼,幽幽道:“如果我是你的,这会儿就不会轻举妄动!” 他身材魁梧又有几分书生气,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眉头紧皱。 阴嘉诚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冲着来人大吼道:“他,是大唐的太子!这份功劳我不要了……救我!” 那为首的汉子瞥了一眼血肉模糊大呼小叫的阴嘉诚,脸上浮现出一股杀气,他的手摸向了箭囊,眼睛死死盯着沈炼。 “有事冲孤来!” 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李宁缓缓地放下李老汉的遗体,捡起一把唐刀站在峡谷最中间,身上腾起了无尽的杀意。 李宁盯着来人冷冷道:“又是一个数典忘祖的唐人!” 换做以前,李宁此时必然选择弃械暂时投降,另寻机会。 毕竟人活着才能完成自己最初的梦想。 但是如今,面对尸骨未寒的李老汉,李宁实在拉不下脸弃械。 为了李老汉还有跟他来牺牲了的一众西北汉子。 他这个大唐的太子必须站直咯! 为首的汉子皱着眉头,松开了手,纵马上前。 就在这时,卢十四持刀横在了李宁前面,而沈炼也捡起一把刀靠着李宁的后背,有些发抖。 为首的汉子在李宁前面两步之遥停下,他居高临下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李宁。 同时大手一挥手,便有士卒上前给阴嘉诚包扎。 李宁毫不退让,也死死地注视着他。 半晌之后,那位汉子这才缓缓开口道:“你真的是大唐太子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脸颊上微微有些红晕,看样子带着一些醉意。 李宁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一种淡淡的哀愁。 阴嘉诚赶紧大叫道:“张兄,他真的就是大唐太子,我一路从坊州跟踪而来,没有错……不信你派出探子去凤翔府去一趟便可知!” 听到那伤者喊他张兄,那汉子不禁抬头又看了一眼。 阴嘉诚都激动的快要哭了,他赶紧道:“张兄,是我,阴嘉诚!” “哦……” 为首的汉子一愣,显然刚才没认出对方。 毕竟此时的阴嘉诚脸上血肉模糊,就算他亲妈也绝对认不出来。 之后那位汉子再没搭理阴嘉诚,甚至眼都没抬一下,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李宁,等待着李宁的答案。 眼看身份暴露,李宁索性不再隐瞒,决然道:“孤乃大唐当今皇帝的长子,如今的太子——李宁!” 那汉子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为何要带着点人深入陇右之地?” 李宁冷哼一声:“哼,孤不告诉你!” 那汉子倒不生气,他看着周围的尸体又问道:“这都是你杀的?” 李宁看着李老汉一众人的遗体,沉重道:“不止是我们,还有这些有血有肉的大唐遗民,是我们一起杀的!” “哦!”那位汉子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驼背的李老汉道:“他,我认识,一位贪财又惜命的老头……” “张将军,还不将此人拿下?就算他不是大唐太子,敢杀我吐蕃千户也该偿命!” 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一位吐蕃模样的胡人纵马上前催促道。 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牌子,那是前去救治阴嘉诚的士卒从阴 第39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吐蕃监军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围困李宁的吐蕃队伍里也发生类似的一幕,吐蕃监军带来的人猝不及防下都成了刀下鬼。 现场一片寂静。 “大胆,张议潮你想造反不成?”被包扎成粽子的阴嘉诚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张议潮大骂。 张议潮没有答话,只是驱马绕过一脸震惊的李宁,来到阴嘉诚跟前,很平静地下马。 一脸漠然! 阴嘉诚脸上裹满纱布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万分惊恐:“你,你想干什么?我大伯不会放过你的!” “你大伯?”张议潭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大伯也没有你这样数典忘祖的侄子,亏你还是东汉南阳阴氏后裔……你不知道吧,你大伯跟家父虽然降贼,但是心依然向着大唐!” “你胡说!”阴嘉诚的声音都变了。 “因为我们都是唐人,只有你这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张议潭缓缓举起弯刀,冷冷道:“今天我就替你们阴家清理门户!” 刀光再次乍现,阴嘉诚尸首分离。 张议潭一扫之前的醉意,手持还在滴血的弯刀转身直视李宁的眸子,严肃道:“何以证明你是大唐太子?” 其实张议潭通过阴嘉诚的表现以及李宁不动如山的气度已经相信了六七分,但是他需要更直观的证据。 李宁皱眉,直视张议潭的眼睛。 此时张议潭的眸子里没了之前的颓废之意,更多的是亢奋以及期待,还有一丝怀疑。 毕竟自从凉州会盟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大唐官员出现在大唐故土之上。 更不用说是大唐太子出现在大唐故土上,没这个道理。 就算真的是大唐太子,也不应该只有眼前主仆三人。 所以张议潭的怀疑很合理。 李宁与卢十四对视一眼,然后对着沈炼使了个眼色,沈炼便朝着西边的山上爬去。 沈炼路过那些身着吐蕃服饰的大唐遗民时没有停留,他们也未阻拦。 片刻之后,沈炼拎着一个布袋和一道诏书跑了回来,递给了李宁,没人注意到他还背了一个包裹。 李宁一手拎刀,另一手高举着那个袋子和诏书盯着张议潭道:“大唐皇太子所用的左春坊印,以及当今陛下手书《立邓王为皇太子诏》在此!” 当然这太子印是李宁离开长安前偷偷置换的,如今在长安皇城内的那一个是冒牌货,这原本打算在太子册立大典交给他的,但是册立大典一推再推,李宁只好出此下策。 尽管通过后世史书李宁知道,四十年后张议潭兄弟俩起事反对吐蕃统治,收复大唐故土,之后张议潭以六十五岁高龄入长安为质。 但是那是未来,不是现在。 现在张议潭怎么想,李宁并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卢十四戒备的守在李宁身边,只要情况不对劲,卢十四将为李宁争取时间,好毁掉太子印章和诏书,不让落入吐蕃人之手。 与此同时沈炼抱着那个包裹,一手拿着火折子紧张不已。 一旦情况有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宁直视着五步之外的张议潭:“还要孤打开么?” 张议潭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强忍着激动开口问道:“请问殿下为何孤身深入大唐故土?” 李宁明白张议潭的想法,倒也不隐瞒道:“如今天子正值壮年,孤虽贵为太子,但是母妃娘家势弱,孤资历尚浅,加之觊觎这个位子的人太多。 所以一来,孤不愿意大唐再出现兄弟阋墙的情况。 二来,孤想完深入大唐故土亲自考察,为以后收复故土做准备,同时也为孤增加一些立足朝堂的资本。” 张议潭的眼睛顿时有些黯淡,他相信李宁说的都是真的。 但也听明白了,皇太子李宁是在朝堂之上无法立足,才会逃到这敌占区,这般羸弱的太子真的是来勘察地形准备反攻的么? 张议潭当即沉声道:“殿下若有心,我可以向总管河陇军政的吐蕃东道节度使衙府的吐蕃大相上报,为殿下谋得一官半职……” 李宁皱眉,他很清楚张议潭的小九九,当即怒道:“将军不信孤,何故出言相探?” 张议潭没有回答,自然是默认了。 李宁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站着的张议潭,一字一顿道:“孤自然有自己的计划,但是让孤投降吐蕃,那是痴心妄想! 孤愿以列祖列宗的声誉起誓,若孤投降吐蕃或者任何一个非大唐族群,那就叫孤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着李宁的重誓,张议潭沉吟片刻,直视李宁的眼睛问道:“请问殿下目的地在何方?” 李宁犹豫片刻道:“安西都护府!” 张议潭皱眉,很快有些明白了,他丢掉手中弯刀,同时高声下令道:“诸位弃刀!” 周围还剩下的十多人纷纷弃刀,跟着张议潭一起对李宁行礼。 只见张议潭弯腰,以左手紧握右手拇指,而左手小指需朝着右手腕,左手大拇指朝上,右手四指皆笔直,如右手掩住其胸,恭恭敬敬地向那左春坊印还有那道诏书行礼,大声道: “末将张议潭,祖籍长安万年县,清河张氏后裔,因祖上在大唐沙洲为官,故世代居于沙洲,无时无刻不念着我大唐王师收复失地……暂任吐蕃原州守将! 现携族中亲兵,见过我大唐太子殿下!” 周围十数人齐呼道:“见过太子殿下!” 这一呼,跨越数十年,让在场的众人热血沸腾! 原州沦陷四十五年,第一次有大唐的皇太子踏足失地,怎能不令众人激动? 待张议潭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家父常言道,以身事贼虽身不由己,然心神难安,常常难以入眠,天天盼,夜夜盼,沙州陷 第40章 冬去春来 原州旧城西北,山峦起伏,峡谷里散布着许多湖泊,从高空看像是镶在着峡谷里的一串珍珠。 这里依山傍水,连年的战乱让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坟墓。 如今在这里又多了一座新坟,比寻常的坟要大好几圈。 坟墓的前面插着一把唐刀代替了墓碑。 与其他朝着东南方向的坟墓不同的是这座无名的坟墓对着峡谷面朝西北方向。 如果站在此处望去,视野极佳,能第一时间看到从西北方向的来人。 冬去春来,不知何时在这座新坟前钻出了一株迎春花,在料峭的寒风中,这支红的娇艳的迎春花傲然注视着西北方向。 那正是李宁离开的方向。 …… 沙州的春天比原州的春天迟了几天,终究还是来了。 驻守原州城的千户长张议潭派遣一众亲兵护送着其孝敬父亲张谦逸五十大寿的贺礼抵达沙州治所敦煌的时候,沙州已经是鸟语花香的五月初了。 忽然一道鹰啸撕裂了长空。 队伍里的李宁抬头看着在头顶不断盘旋的苍鹰不禁感慨道:“大战即将来临,就连这飞禽都迫不及待了。” 战争意味着死亡,但是对苍鹰这种肉食动物来说,不用再担心没食物吃了。 从被吐蕃占领的原州,到河西走廊最西端的沙州。 这一路走来,战争的阴云越来越近。 沙州治所敦煌便是吐蕃东路大军的大本营,集结了至少二十万大军。 从这里西出汉时玉门故关,便是回鹘控制的西州。 出阳关,则可分兵进攻安西都护府;也可北上与西出玉门关的大军两面夹击西州。 “吐蕃人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历史上对这次事关安西都护府的战争记载很模糊,但是从眼前规模来看,这将是一场残酷的经历。 李宁的脸色有些难看,据他所知的史书记载,这次大战之后,安西都护府便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了。 有说法是龟兹镇被吐蕃占领,安西都护府寿终正寝;还有说法安西都护府是联合回鹘击败吐蕃,然后放弃唐人身份加入了回鹘。 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元和三年都是安西都护府的终结。 李宁暗自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结局。 当二十万大军从只是个数字变成眼前真实阵势的时候,那种视觉冲击极为震撼。 李宁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单靠着某些这时代没有的黑科技,还是差了点。 …… 五月初三傍晚时分。 风尘仆仆的押送队伍终于抵达敦煌城下,思家心切的士卒没有停留,无视了在城外的大军,直奔最近的东城门。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一队吐蕃人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这时众人才发现守卫东大门的士卒不知何时全换成了吐蕃人。 “诸位兄弟,我们是大都督府的人。” 护送队伍中立马有人拿着牌子还有路引上前交涉,这一路都是这般走来,只要亮出张议潭手书的路引和牌子,很快就会被放行。 “啪!” 为首的将头怒斥道:“谁和你们这帮贱民是兄弟?” 前去交涉的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五指印。 吐蕃将头恶狠狠盯着护送队伍,大喝道:“老子不看这些,为了防止细作,所有人必须接受检查,箱子都打开,还有每个人的牌子拿出来!” 混在队伍中的李宁三人相视一眼,面露担忧。 知道李宁身份的押送队伍百夫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李宁三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横在了吐蕃人前面。 “找死?” 然而吐蕃将头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把刀架在了那名百分长的肩膀上。 百夫长并没有移开的意思,他反而向前踏一步道:“别忘了这里是沙州!” 一道慵懒地声音从旁边传来:“沙州怎么了,沙州就可以是法外之地了么?”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吐蕃千户正冷冰冰地看着这里,他身后跟着数百名吐蕃全副武装的骑兵,看样子应该是维持秩序的精锐部队。 那名百夫长脸色一变,咬牙行礼道:“这是大都督长子在原州为大都督准备的寿礼,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我若是不抬手呢?”那千户面目不善地盯着眼前这支队伍,把玩着手中的硬弩,时不时的瞥一眼围观的当地人。 这位从青海调来的千户一直很不理解赞普放权给唐人的行为,如今打压唐人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能放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百夫长咬咬牙回头道:“兄弟们,打开箱子让他们查!” 那千户邪魅一笑,放下手中的硬弩道:“这不就对了嘛,听话会保命!” 在场的大唐遗民敢怒不敢言,看那千户的模样,他说的话显然不止是恫吓。 随着那名千户一声令下,那守城的十名吐蕃士卒如狼似虎地扑进队伍里乱翻,一时间队伍里鸡飞狗跳。 只是搜东西,还好。 李宁暗中松了一口气,很配合的将证明身份的牌子递了出去,顺手扶起被吐蕃士兵打翻的箱子。 当然没搜出任何违禁品,就算有些黑色颗粒物,他们也不知道有何用途,反正没人觉得那玩意有多危险。 所以一切都有惊无险。 其实搜东西只是借口,立威倒是真的。 那名百夫长忍气吞声道:“搜也搜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入城了吧?” “不可以!”那名千夫长戏谑地看着眼前这队人马,缓缓道:“想进城可以,但必须脱掉衣服,才可以……万一混进去几个奸细,那对谁都不好看。” 吐蕃千户一一扫过人群,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李宁身上,李宁身上散发着一种气质,让吐蕃千户不禁眉头紧皱,他眼睛一眯,端起硬弩对 第41章 民心可用 突然一阵急促的鼓声还有悠长的钟声响彻敦煌城,传遍了这座要塞的每一处角落。 鼓声和钟声同时响起,这意味着什么,年长的本地人都知道。 大街上正为鸡毛蒜皮吵架的邻居听闻钟鼓声后,联想到城外大军,脸色一变,不再纠缠,二话不说飞奔回家,不久之后两家家主一前一后朝声音响起的地方奔去,之前还吵架的两户人家中的妇孺相互扶持,看着男人的背影抹着眼泪。 正在用晚膳的老牛家,听到这鼓声手一哆嗦,碗掉到地上摔碎了,他抬头看着老婆孩子满脸不舍,但还是毅然决然的拿起门口的叉子朝声音响起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奔去,汇入了朝同一个方向奔赴的人流。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这座城池里的每一处地方。 联想到城外的二十万吐蕃大军,如同小溪流一般最终汇聚成一条大河有些沉闷。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惧意,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快,东城门门吐蕃人杀咱们人了!” “快,去东门!” …… …… 刚要下手的吐蕃千户听到这敌袭的报警声,不禁皱眉,如今敦煌附近有着二十万大军,有哪方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势力敢突袭敦煌? 然后他就看见敦煌本地人从东门蜂拥而出,人人都拿着扁担铁锹叉子等物,将眼前他们这数百名吐蕃精锐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东门城墙上也探出了无数举着弓弩的人头,不一会儿原本负责守城的吐蕃士卒被当地人五花大绑挂在了城墙上。 一旦冲突爆发,这些吐蕃人将第一时间内被用来祭旗。 吐蕃千户这才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敌人。 吐蕃千户怒不可歇,缓缓抽出弯刀,打算杀人立威,他不信这些乌合之众的百姓能拿他们怎么样,毕竟附近有二十万大军。 他坚信对付这些百姓只需和其他地方一样,杀鸡儆猴,对方就会一哄而散。 但是他忘了这里是沙州! 吐蕃千户大喝一声:“造反,杀无赦!” 说罢刀光一闪,靠近吐蕃千户的百姓眼看就要遭殃。 只听见“叮”的一声,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架住了那致命一刀。 一看吐蕃人来了真格,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然后人群在寂静中爆发。 “你反了天了,敢动手伤人!” “让你见识就是沙州爷们的厉害!” “卧槽你祖宗!” “对,交出凶手!道歉!” …… 一片菜叶子砸到那名千户后脑勺,很快数不清的臭袜子烂菜叶纷纷砸向他。 本想杀鸡儆猴的吐蕃千户头上挂满了烂菜叶,狼狈不堪地下令道:“拔刀!” 紧接着吐蕃军人吹响了求援的号角。 眼看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住手!”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听到声音后,周围百姓顿时安静了下来。 很快有人让出一条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旁还陪同着吐蕃宰相尚塔藏。 这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沙州大都督张谦逸,他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族中亲兵,顿时怒火中烧。 这押送队伍的百夫长跑到张谦逸身边耳语一番,张谦逸眉头倒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吐蕃千户。 然后他强忍着怒火,转头盯着吐蕃宰相尚塔藏道:“大人,你部下滥杀无辜激起民愤,这事没个说法老夫的怕要被乡亲们戳断脊梁骨了。” 了解事情缘由的吐蕃宰相尚塔藏此时颇为难看,但是他必须从大局出发,只能说:“误会,误会……” 同样是大唐遗民,但是在吐蕃占领区的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作为河西走廊上坚持抵抗吐蕃长达十年的沙州,无疑是最受到吐蕃人尊重的一个地方。 吐蕃人的各种政策遭到了当地百姓的强烈反对,收效甚微。 最后吐蕃人不得不放权给唐人,期望以唐治唐。 于是现在的沙州大都督一职由大唐本地望族,即张议潭之父张谦逸担任。 让李宁欣慰的是,这里的大唐遗民还保留着当初的血性。 “必须严惩凶手!” “对,严惩凶手!” 看着群情激昂的百姓,吐蕃宰相尚塔藏脸上阴晴不定,此时若下令惩罚自己人,怕会寒了将士的心;不惩罚发生民变,这场准备已久的战争怕是要节外生枝了。 就在这时有人跑来向张谦逸汇报道:“大都督,其他三处城门已关闭,城中青壮上城,妇孺老幼已疏散,请大都督指使下一步怎么办?” 吐蕃宰相尚塔藏一听,整张脸都黑了,怕啥来啥,要知道大军虽在城外,但是粮草器械却都囤积在敦煌城内。 一旦发生冲突,敦煌城门一关,大军饿都饿死了。 再加上他们这二十万军队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唐人,张谦逸到时候振臂一呼…… 那场景不是尚塔藏愿意看到的。 吐蕃宰相尚塔藏拉着脸对那名千户怒斥道:“还不快滚,真的激起民变,你担得起那个责任么?” “慢着!” 沙州大都督张谦逸眉头一皱,伸手拦住吐蕃宰相尚塔藏,不卑不亢地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是本官远房侄子,虽然冲撞了千户,但罪不至死,如今他死了,丢下一家老小让人家怎么活?” 吐蕃宰相尚塔藏脸色变的很难看,心中暗骂大都督张谦逸不识好歹,当即反问道:“依大都督之见,如何平息众怒?” 张谦逸沉吟片刻道:“第一,让千户以命抵命显然不合适,但必须做出赔偿,牛羊马各五头,这位千户大人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第二,敦煌各个城门必须由我们敦煌人自己看守。” 吐蕃宰相尚塔藏皱皱眉讨价还价道:“赔偿和驻守城门的事可以答应,但是大战在即,千户杖责 第42章 偏向虎山行 差点激起民变的当天深夜,沙州大都督张谦逸带着数人偷偷出城,直奔吐蕃宰相尚塔藏的大帐。 “宰相大人,今日事实非我所愿,但是民情激愤,大人也看在眼里……白日我不能表现的太过谄媚,否则在沙州以后就无人听我的话了。” 张谦逸弯着腰极其卑微地站在大帐外恭声道,但是大帐内没有回音。 “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给大人来消气了么,另外也给那位千户大人前来赔罪……” 然而大帐内还是没有动静。 张谦逸微微皱眉,却不敢起身,依旧低声下气道:“这次出兵,我沙州也愿意出兵三千,以助宰相大人一臂之力。” “五千!” 大帐内终于传来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不容置疑。 张谦逸松了口气,连忙答应道:“属下必不会让宰相大人失望。” 张谦逸挥挥手,一位年轻的亲随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站到他身后。 张谦逸谄媚地对大帐里小声道:“吾儿从原州捎来的天霜糖,属下从未见过,据说是从长安宫里传出来的,价值连城,所以惦记着大人,特地连夜送来给大人尝尝!” 大帐内的声音终于没那么生硬了:“哦,送进来吧!” 张谦逸整理了一下吐蕃官服,带着那位年轻的亲随入了吐蕃宰相尚塔藏的大帐。 屏风后面的卧榻之上的尚塔藏正整理着宽大的睡袍,他身边两位妙龄女子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看见刚入大帐的张谦逸两人,她们发出一阵尖叫,赶紧用衣服捂着胸前,又觉得没捂对地方,赶紧又捂住下面,春光乍泄,一时间惊慌失措。 张谦逸和那少年赶紧低头退了出去,不敢乱看。 这一幕惹得尚塔藏哈哈大笑,得意地挥挥手示意那两女子离开。 尚塔藏起身相迎,满目春风:“大都督客气了,老夫知道大都督的难处也体谅大都督的难处……” 尚塔藏看着后面端盒子的少年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心中一惊。 尚塔藏皱眉指着李宁问道:“咦,这位少年是?” 张谦逸卑躬屈膝道:“回大相,此子是大唐镇海节度使李锜幼子李惠昭,去年十一月其父李锜被大唐朝廷斩杀,他侥幸逃了出来,投奔吾儿,被带到了敦煌。” 李宁心中一惊,这些老家伙都是千年老狐狸,火眼金睛。 为了不被起疑,李宁当即躬身道:“某愿率一支队伍为先锋,为吐蕃立下汗马功劳!” 尚塔藏眉头拧成川字,他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李宁。 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李宁咬牙切齿,极为悲愤地说:“我想未来的某一日亲率大军踏破凤翔府,直捣长安,屠尽我想杀之人!” 尚塔藏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想要多少人?” 李宁抬头欣喜道:“大人你同意了?” 张谦逸回头道:“注意规矩,大人问你想要带多少人!” 尚塔藏哈哈一笑,极为亲切地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多好的年纪。” 李宁的头勾的更低了,大拇指不自觉的搓着那盒子,显得极为局促。 李宁唯唯诺诺道:“我……我,就从最底层干起…… 就担任一个小小的将头吧!” 尚塔藏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疑有他,当即允诺。 就算李宁真怀有二心,十个人能对二十万大军造成多大的伤害?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张谦逸又带着李宁亲自给那名千夫长又是道歉又是拍马屁。 拍的那名千夫长快要飘起了,众人才离开吐蕃营地。 …… 大都督府上,一脸浩然正气的张谦逸一直瞅着同样一脸老成持重的李宁,没了刚见面时的局促感。 想到李宁在大帐里的神情动作,没有底层卑微的生活过,断然不会演的那么真。 张谦逸笑着问道:“殿下真的是大唐太子爷么?” 李宁莞尔一笑:“孤就当先生夸孤演的真了,不过先生的演技也不差,彼此彼此!”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不演真一点,怎么能让吐蕃人放心?”张谦逸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下来,幽幽道:“不知何时就不用这般装模作样了。” 张谦逸长叹一口气,憧憬道:“我多想挺直腰杆子,不用看人脸色地说,不,是吼,吼出来:‘我是大唐子民!’” 李宁漠然,半晌之后才轻声说:“会有这么一天的,孤还要带着你回长安!” 看着眼前只有十四岁,却英姿勃发的少年,张谦逸一阵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那个热血年代的影子,只是中年的自己如今肩负着沙州安危,还能和年少时那般轻狂么?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殿下哥哥,只要你振臂一呼,各地大唐遗民必然会遥相呼应,赶走吐蕃贼子!” 张谦逸听到声音后大惊失色,训斥道:“二郎,大人说话不要胡闹!” 李宁定睛看去,一位十岁左右的白净小孩嘟着嘴道:“哼,殿下哥哥也就比我大五岁……他不也是大人!” 李宁制止了张谦逸,对着那小孩微笑道:“你就是张议潮吧?” “咦,哥哥你知道我?”张议潮眼睛瞪得老大,很惊讶也非常开心。 张谦逸则面带尴笑:“小孩子胡闹,殿下见谅。” 张议潮挺起小胸膛气呼呼道:“有大唐太子哥哥这杆旗,可顶十万大军,此时起事,大事必成!” 张谦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没想到小小年纪会有这般见识。 反而太子李宁却很淡定,似乎张议潮能说出这话在意料之中。 张谦逸并非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眼前太子也只不过十四岁。 在张谦逸眼里就是一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少年而已, 第43章 挺直腰杆子 “这……”张谦逸神情有些茫然。 当有些魂牵梦萦却得不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人都会懵。 “阿爷!” 张议潮看着蒙圈的老爹,赶紧摇醒他。 此时的李宁与之前和和气气的李宁判若两人,只见他乌黑的眸子里有光,甚至比这油灯还要亮。 看着李宁自信犀利的眼神,张谦逸心中一动,仿佛溺水者看到了稻草一般。 沉寂多年的壮志雄心再次被激活,张谦逸的呼吸逐渐加粗。 万一,万一眼前少年真的能实现呢? 张谦逸当即起身,恭恭敬敬道:“若殿下真的能在安西都护府大败吐蕃,我保证我沙州全体军民第一时间响应殿下,驱逐吐蕃人,恢复我大唐旗帜。” 李宁眼睛一亮,赶紧扶起张谦逸,笑道:“先生的担忧孤理解,一州百姓的性命就在先生一念之间,哪是那么好下定决心的!” “不过……”李宁话锋一转,拍拍胸膛道:“孤尽力而为,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这次沙州军可西出玉门关,攻打西州,那里现在是回鹘人的地盘……不要留手,狠狠地打! 得到吐蕃人的信任之后,再待机行事。” “回鹘?”张谦逸一愣,诧异道:“回鹘不是我大唐的盟友么?” 李宁冷笑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回鹘表面是盟友不假,实则贪得无厌,比起吐蕃半斤八两!” “纵兵洗劫东都洛阳,鸠占鹊巢占领了我北庭之地,杀我北庭都护杨袭古,在长安城内横行霸道,劫掠大唐妇女百姓…… 桩桩恶事罄竹难书,如今这会儿怕是正图谋我安西都护府……” 李宁一一数着这些年回鹘造的孽,听得张谦逸和张议潮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没了心理负担的张谦逸狠狠道:“如此也好,我沙州男儿这次就在西州之地好好教训一下回鹘这个王八蛋!” “想当年我大唐何等威风……” 随即室内一阵寂静,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许久之后,张谦逸轻声问道:“殿下去了安西,老夫还能做些什么?” 李宁看着张谦逸诚恳的眼神,沉声道:“先生就按之前所想,静观其变即可。” 张谦逸皱眉,担忧道:“那万一殿下有失,我等好有个接应。” 李宁微微一笑,颇为老成道:“孤不会失败的……真的失败了也不打紧,先生做好自己的事即可,没了孤还有后来人!” 李宁看着张议潮鼓励道:“你说是不是,小朋友?” 张议潮狠狠地点了点头,扑棱扑棱着大眼睛道:“嗯,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杀光吐蕃狗,再去长安找殿下哥哥,听阿爷说,那里的元正节晚上灯会可好看了。” 张谦逸深吸一口,自嘲道:“老夫年轻时也血气方刚过,天不怕地不怕和吐蕃人周旋好多年,现如今老了还不如这个孩子。” 李宁宽慰道:“先生肩上担子太重,草率不得,不必自责!毕竟战火再起时,先生以及沙州将再无退路了!” 张谦逸长舒一口气,豪迈一笑:“沙州沦陷二十七年,我煎熬了二十七年,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子大干一场,何惧之有?” “大不了一死,而已!” 李宁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张谦逸行大礼。 “先生高义,受晚辈一拜!” 李宁沉声说:“那先生可先早做准备,待我在坐稳安西之后,再起事不迟,到时候咱们两地成掎角之势,互相拱卫。” “好,我就在敦煌等殿下的好消息。” 张谦逸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腰杆子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 …… 与此同时敦煌城外吐蕃宰相尚塔藏的大帐内,尚塔藏正在召见张谦逸的顶头上司吐蕃河西北道节度使论赞勃臧。 尚塔藏皱眉问道:“论赞勃臧,你以为沙州大都督张谦逸怎么样,待我吐蕃又有几分忠心?” 担任东道军副元帅的论赞勃臧毫不犹豫道:“滑头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年夹在吐蕃和大唐遗民中间两头受了不少气,但总体上有利于我们,对大唐遗民还算有约束。” “哦……”尚塔藏回想到之前两人见面的场景,又问道:“那他对大唐有何看法?” 论赞勃臧沉思片刻说:“平日里他倒不掩饰对大唐故土的眷恋,因为他祖籍就在大唐长安万年县,这一点我也理解,在这河西北道,我也想我们高原雪山…… 至于他对大唐朝廷,则是心怀不满,甚至有些怨恨。” 尚塔藏好奇道:“为何?” 论赞勃臧想到平日与张谦逸的交往,肯定地说:“根据我的了解,当年他们这些豪族苦守沙州十年,却没等来大唐朝廷一兵一卒的援兵,这是其一, 二来,他认为当年祖上来敦煌任职就是发配,所以对李家皇室也心怀恨意……所以他敢收留大唐反贼李锜之子。” 尚塔藏点点头,眸子一缩道:“那就能说得过去了,不过那个少年英气逼人,不简单!” 尚塔藏一直主张对大唐采取进攻态势,趁他病要他命! 但怎奈回鹘人跳得厉害,于五年前占领了吐蕃占领的西州,如今屯兵西州,兵锋直指入藏东线的吐谷浑之地,向东威胁伊州和沙州之地。 所以吐蕃不得不先腾出手收拾回鹘。 尚塔藏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我总是有些不踏实,大战在即,沙州乃是我大后方,马虎不得! 但是此时若对沙州动手,怕会更坏事,激起大唐遗民的反叛之心。” 论赞勃臧看着有些担忧的尚塔藏的微微一笑,“元帅大人如果觉得不放心,我有一计,可让大人放心。” …… 五月五日,端午节。 虽然吐蕃不许大唐故土上的百姓过大唐的节日,但是对于张谦 第44章 狗仗人势 玉门关虽然带个关字,却是一座残破的旧城。 城外没有山。 倒是有一条河。 蜿蜒穿过几百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夕阳余晖照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把这座城衬得更孤单。 惨兮兮地立在无人问津之处。 事实上,此关是汉时玉门关,唐朝的玉门关还在往东两百里处。 随着进入西域路线的变化,隋唐时这里逐渐衰落。 远不及汉时繁华。 现如今这座城叫沙州西关镇,只有最狂的风,最厚的沙。 自打入春以来,这里逐渐热闹起来。 除过镇守此地的守军之外,又陆陆续续集结起一个吐蕃的万人队驻扎于此。 李宁率领着自己的十人队抵达西关时,这座小镇居然有些拥挤。 在这里补充补给之后,他们将跟着一队吐蕃十人队一起深入大漠前往西州前线侦查。 身为唐人,在被唐朝控制了上百年的西域活动有着天然的优势。 作为仆从军,李宁他们是没有资格入城的。 但是之前也没人告诉他们,在城门口被吐蕃人戏耍一番后,李宁等人才悻悻往西寻找原本驻守在城里的沙州军。 大唐曾经辉煌过,令四方臣服,向来只有别的国家给大唐当仆从军,甚至很多小国以大唐仆从军而骄傲。 现如今,大唐遗民却给吐蕃人当起了仆从军。 这让身为大唐太子的李宁异常憋屈。 耻辱,绝对的耻辱! …… 路过城外的一处小摊时,众人决定在这里吃一顿再去营地报到。 众人将两桌拼到一起,摊主很快就送来茶水和茶盏。 李宁对摊主嘱咐道:“老板,好肉好菜随便上!” 随即李宁端着茶对众人诚恳道:“诸位都年长于我,马上就要带着我出生入死,小弟我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这支十人队的副队正,也就是护送李宁到敦煌的那位百夫长张议清连忙起身,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殿下,这是我们应该的。” 李宁微微一笑,摇摇头说:“自打离开长安,我就是我,没有什么殿下,诸位不必拘束……这一去,我们便是生死兄弟!” 张议清憨憨道:“那我…我们就不见外了,兄弟我佩服你,干了!” 众人本来饿了一路,吃得狼吞虎咽。 李宁也没有架子,众人一边吃,一边聊,听着李宁讲述长安的繁华出了神…… 张议清憧憬道:“我想去尝尝长安的杏花酒,咱西域的酒太烈,二两头晕,半斤趴下……” 众人朝张议清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 李宁哈哈一笑:“可惜今日无法饮酒,不然咱俩倒是一对!” 张议清不好意思道:“别看我是西北汉子,酒量其实只有半斤……待以后去了长安,我能喝一斤!” 回长安,还太遥远。 想到这里,李宁笑道:“若是以后,诸位兄长到长安的话,我舍命,不醉不归!” 突然一道蛮横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兴致。 “喂,你们几个,蹲那边吃去……这儿我们包了!” 李宁闻声怒目而视。 看清来人后,李宁皱眉强忍着怒火,对众兄弟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咱们还有事要办,不要节外生枝,让给他们也无妨!” 说罢李宁带头端起饭菜蹲到路边大口吃起来。 看着李宁都这般随意,卢十四他们也都纷纷加入。 于是,十位腰悬唐刀的大汉蹲了一排,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猪肉炖粉条,一边聊到兴奋处手舞足蹈。 那一幕,颇为壮观。 霸占了李宁他们位置的吐蕃人看着这般顺从的大唐仆从军的吃相,又一阵指指点点,一顿冷嘲热讽。 就连他们牵着的猎犬也朝着李宁等人狂吠个不停。 但是被李宁等人直接无视了。 那八个吐蕃人赶走其他客人后,对摊主大声吆喝道:“还不赶紧把好肉和酒端上来?” 摊主是一位老翁,看到凶神恶煞的吐蕃人后连忙端上肉来,不敢怠慢。 “酒呢?” 那老翁苦着脸道:“各位军爷,万户大人下令不让卖酒……”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响起。 “让你多嘴,还不赶紧给老子去找?” 那一巴掌力度之大,将那老翁直接扇倒在地,跌落到一丈之外的李宁脚底。 那名吐蕃士卒还不忘吐口吐沫。 李宁皱眉,伸手就要扶那老翁。 为首的吐蕃汉子冷眼道:“我劝小子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扑到老翁身上大哭:“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突然更令人揪心的一幕发生了。 那条黑色猎犬突然被放开,冲小姑娘扑上来,一口咬住小姑娘的胳膊不松口,小姑娘怎么挣都挣不开。 吓得小姑娘哇哇大哭。 一众吐蕃士卒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 那老翁见状赶紧起身,拽住小姑娘哀求道:“大人,放过我孙女吧!” 为首的吐蕃人冷冷道:“你取酒来,黑虎就会放开她!” 那老翁迫于吐蕃人淫威,不得不一瘸一瘸地去找酒了。 好在那黑狗也只是咬住了衣袖,并没下死口咬人,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李宁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大事要紧,再忍忍就要到安西都护府了,到时候再杀回来,才能彻底解放百姓。 确定那姑娘暂时安全后,李宁选择了隐忍,他继续蹲下吃饭。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谁想本来好端端的黑狗突然发了狂,疯狂晃着头开始撕咬着那姑娘的胳膊。 “啊!” 一道惨叫声响彻云霄。 没等李宁反应过来,那突然暴躁的黑狗就把那小姑娘拖到了路当中。 李宁忍无可忍,刷地一下站了起 第45章 先打狗,再打主人 “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李宁话音刚落,就听见“砰!”地一声。 没人看见卢十四怎么出的手。 那名横在李宁前面的吐蕃人瞬间倒飞了出去。 李宁嘴角一勾,老子打不过你,自然有人收拾得了你。 柿子嘛,得挑软的捏。 没等其他吐蕃人反应过来,李宁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拎起战斗力最弱的那条恶狗的后腿,将它倒提起来。 失去平衡的黑狗立刻松了口气,回头想咬李宁抓它腿的手。 但是李宁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到狗鼻子上,那条黑色的猎犬顿时惨叫起来。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么? “找死!” 他压根更没想到之前唯唯诺诺的这帮仆从军会突然出手,所以一时间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爱犬被李宁狠狠地摔倒地上,一顿暴揍,顿时怒不可遏。 看着李宁殴打爱犬的背影,吐蕃百户长立马拔刀冲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不禁为李宁捏了一把汗。 但是李宁却不管不顾地在那儿捏软柿子,此时那恶狗在李宁的拳脚下变成了怂狗,夹着尾巴一个劲地哀嚎。 对于背后的那几个吐蕃人,李宁还真不放在眼里。 自然有人替他收拾他们。 这次除了他自己,其他九人都千里挑一的好手,面对这几个吐蕃人,他们几个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担心毛线。 “给我杀!” 吐蕃百户长忘记了卢十四之前的那一脚,以为这些仆从军不敢造次,举刀就对着卢十四劈了下去。 其他吐蕃人没带刀,于是顺手拎起板凳,桌子砸了过来。 现场一片狼藉。 卢十四眉头一皱,侧身躲过这一刀,怒喝道:“再动手,我就要还手了!” 然而卢十四的好意在吐蕃百户长眼里就是懦弱。 吐蕃百户长仗着吐蕃人的身份不依不饶道:“敢伤我狗,拿命来尝!” 没有李宁的命令,卢十四他们面对吐蕃人的攻击只好左右躲避,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将吐蕃人用肩膀顶出去,守住防线,然后继续躲避。 越是这样吐蕃人越兴奋。 看到这边打起来后,李宁放过那被打得惨兮兮的黑狗。 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嘶叫的怂狗立马一溜烟夹着尾巴跑了。 李宁看了一眼大腿和胳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小姑娘已经昏厥了过去,顿时怒火中烧。 “这是给脸不要脸!”李宁扭头看着被动的斗殴现场怒道:“兄弟们,无须再忍,揍他丫的!” 有了李宁的命令,一直躲避的哥几个眸子中精光一闪,被压抑的怒气瞬息被释放出来。 打顺手的吐蕃人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毫无疑问,在人数、战斗力、士气都占优的情况下,很快形势逆转。 李宁也解下悬在腰间的唐刀,静观战场。 片刻之后,李宁轮着刀鞘果断出手,瞅准哪边吐蕃人被打得毫无还手力,就加入了哪边战团。 很快那几名吐蕃人溃不成军,横七竖八躺下了。 唯有那个吐蕃百户长鼻青脸肿地勉强站立着。 眼前十人的战斗力显然超过他认知里的战斗力。 这还只是眼前这帮仆从军只使用刀鞘抽人,如果真用刀的话,怕是另一个结果了。 在绝对实力前面,吐蕃百户长迅速恢复了理智。 他打了个口哨,那条恶犬夹着尾巴“嘤嘤嘤”地躲到了他身后。 其他倒地的吐蕃士卒也挣扎起身站到他身边。 李宁本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并没有痛下杀手。 也许有了安全感,那黑狗从那百户长背后探出脑袋,对着李宁再一次狂吠起来。 李宁皱眉瞪着那狗,那狗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叫得更凶了。 李宁往前踏出一步,手做刀状虚劈一下,恶狠狠道:“再叫,杀了你吃肉!” 吐蕃百户长和那黑狗同时一哆嗦,几乎同步后退了一步。 尤其那黑狗似乎听懂了,如丧家之犬一般缩回那吐蕃百户长的腿后面不敢露头,小眼神时不时惊恐地瞥向李宁,嘤嘤嘤地低声叫唤起来。 吐蕃百户长颤颤巍巍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你们想干什么?” 李宁厉声道:“想干什么,当然先打狗,再打你这个主人!” 说罢李宁对着周边围观的人拱拱手道:“诸位看见了,是吐蕃人先动的手后,我们只是正当的防卫,待会麻烦诸位给个见证!” 周围人群满口答应,他们早就看不惯吐蕃人的嚣张跋扈。 既然已经动了手,李宁对着那名吐蕃百户长也不再唯唯诺诺了,他厉声道说:“我们本不想多事,要怪就怪你们欺人太甚,纵狗伤人……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希望你见好就收,否则……哼!” 吐蕃百户长感受到李宁的寒光,兀自嘴硬道:“哼,你们仗着人多,手中又有凶器,才让你们占了便宜,还见好就收,有本事咱们赤手空拳一对一单挑?” 李宁眼光一寒,嘲讽道:“战场杀敌谁和你一对一,是我傻,还是你傻?” 吐蕃百户长一滞:“你……” 李宁拍拍身上的灰尘,冷冷道:“我要是你,就知道见好就收。” 李宁并不想过的纠缠,如果耽误了出关的日期,就怕给这些吐蕃人备料准备大餐的时间不够用了。 但是在吐蕃百户长的眼里,李宁这般动作就是怕了他们吐蕃人的身份。 就在这时远处朝这边过来了一支十人规模的吐蕃骑兵。 吐蕃百户长立马挥手高呼:“快来人,这帮贱民殴打我们高贵的吐蕃勇士。” 那边骑兵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朝这边加速而来。 于是吐蕃百户长又来了劲,他恶狠狠盯着李宁 第46章 黑骑 吐蕃骑兵还未至,那黑狗就先兴奋起来,它对着骑兵来的方向欢快地叫了几声。 尾巴又翘了起来黑狗冲着卢十四他们试探着叫了一声,看到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于是壮着胆又叫了几声。 “诸位哥哥们,咱不惹事,也不怕事!” 李宁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那支骑兵小队,扭扭脖子很嚣张道:“再动手时,别和刚才一样一个打残的都没有,留点手别打死就行!” 听到李宁的声音,那狗子耳朵一塌,尾巴一夹,又缩在了吐蕃百户长的身后。 没了耳朵的狗头忍不住往回看,用余光死死盯着李宁,眼珠子快要从眼睛里蹦出来了。 狗子知道,眼前这人比它还狗,只知道欺负它一个畜牲。 至于那几个挑事的吐蕃人更是脸都绿了,合着他们鼻青脸肿还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哦,对了,一会哪个快打残的时候交给我。”李宁将手中的唐刀扛到脖子上,狠狠地说:“我要亲自招呼他!” 吐蕃人里面伤的最重的那个士卒脸色由绿变黑。 …… 这时候远处那个老翁抱着一坛酒出现在李宁眼里,他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匆匆忙忙地赶来。 那老翁抬头看见自己的摊位处挤了一堆人,又隐隐约约听见孙女的哭声,脸色大变,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但是速度一快,老翁就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怀中的那坛酒撒了一地。 “小苔藓,爷爷来了,爷爷来了……” 感觉不妙的老翁不顾被划伤的胸口,握起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就朝这边冲过来了。 等老翁挤进人群时,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被人包扎好还在哭泣的孙女,地上那滩血水似乎诉说着孙女刚才遭遇的一切。 老翁眼睛立马红了,他气的浑身发抖,他对着那个吐蕃百户长那群人怒吼道:“你们这帮畜牲!” 自己只剩这个孙女相依为命了,你们怎么敢? 这是老翁第一次发火,还是对着高高在上的吐蕃人发火。 气愤至极的他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先去报仇还是先去看孙女的伤情。 那个吐蕃百户长狠狠地瞪了那老翁一眼,换作平时定要这老头好看,现如今李宁等人在侧虎视眈眈,他只能一言不发。 情绪激动的老翁被一脸不屑的那个吐蕃百户长激怒了。 盛怒之下,老翁选择了报仇。 “畜牲,你们这帮畜牲欺人太甚,太甚……你们把我孙女怎么样了,老汉我和你们拼命!” 浑身是血的老翁一瘸一拐地冲向了那个吐蕃百户长。 那背影让李宁想到了驼背李老汉最后一次冲锋。 这一刻,老翁忘记什么是害怕,忘记了自己走几步都要歇一歇,忘记了自己平日里多么惧怕这些军爷。 这一刻,他眼里只有伤害自己孙女的仇人。 就算自己是死,也要戳他一下。 为自己孙女报仇! 被驳了面子的那个吐蕃百户长本来就气在头上,看着李老汉不要命的冲过来,他眼神里露出一丝狠厉。 杀了他,难不成眼前的仆从军会为这老翁真杀了自己不成? 那个吐蕃百户长拦住跃跃欲试的下属,瞄准老翁的心窝,狂妄道:“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黑影闪过,直奔那个吐蕃百户长的面门。 尤其后发先至的那道黑影,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吐蕃百户长的脸上,直接让单脚的那个吐蕃百户长失去平衡往后栽倒。 那个吐蕃百户长虽然狼狈,但是反应极快,跌倒的瞬间就起身了。 额头上出现一道清晰的脚印。 这时先发后至黑影也恰好砸到了他鼻梁上,那个吐蕃百户长顿时眼冒金星,咽喉处冒出一股血腥味。 同时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直冲那个吐蕃百户长的脑门。 待那个吐蕃百户长回过神的时候,那老翁已经被张议清拉了回去。 众人这才发现那两道黑影是两只鞋。 其中一只鞋是被李宁狂殴的吐蕃人掉落的鞋,先至的鞋则是卢十四脚上的。 李宁恶狠狠道:“赔钱!”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老子杀了你!”那个吐蕃百户长怒吼道,拔刀扑上来就要拼命。 这时一杆长枪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吐蕃百夫长抬头看见黑马黑衫的青年,惊呼道:“是你?” 眼前骑在马上黑甲年轻人二十岁出头,却已在吐蕃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就是雪域高原的雄鹰,后起之秀,论恐热。 只见一身英气逼人的论恐热冷冷地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么?” 接着论恐热瞥了一眼李宁以及在李宁身后站了一排的壮汉,不动声色说道:“他们也是咱们的兄弟,你就庆幸输给他们,而不是输给敌人吧,否则你此时还能站着说话?” “好,好……以后别栽到我手上!” 那个吐蕃百户长气急,没想到论恐热居然没有替他出头,但是碍于论恐热的身份,他撂下狠话,就带着自家兄弟离开。 随后论恐热下马,蹲在那老翁身边,放下一袋子铜钱后柔声道:“老人家,对不住了,是我们军纪不严,让你和孩子受苦了,这点钱就去给孩子抓点药,然后剩下的改善一下生活!” 随即论恐热起身对周围围观者抱拳道:“诸位我代表大军向你们道歉了,这事我回去会向万户长建议,加强军纪。” 自始至终,其他九匹黑马黑甲的骑兵约束着战马排成一排静静地等待着。 论恐热平易近人诚恳认错的态度让众人的怒火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就连那老翁也感动地抱着钱袋子哭了。 李宁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他看到了一个对手! 一个非常厉害的 第47章 到嘴的鸭子 第二天拂晓时分,有人给李宁一众人送来补给,还有战马。 由于前往西州路途遥远,所以他们每人配备了两匹战马。 为了配合李宁他们这支十人队,吐蕃还派出了一支百人队,负责掩护李宁他们。 据说这是宰相尚塔藏亲自下令要求的。 “希望掩护咱们的不是昨天那货!” 李宁打着哈欠,拄着马鞍,在城外等候着吐蕃骑兵的到来。 卢十四笑道:“完了……你怕是忘了,在长安时的乌鸦嘴了吧?” 李宁哈哈一笑:“哪可能次次都乌鸦。” 大约半个时辰后,远处腾起了一片尘埃,大地也开始抖动起来。 很快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最前面的黑骑,李宁眼睛眯成一条缝,狠狠地说:“是他,去安西之前找机会必须除掉他!” 很快李宁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队黑骑后面紧跟着的骑兵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被殴打的那个百户长。 三百多匹战马奔腾起来,气势磅礴,大地都开始颤抖。 那一种威压让李宁等人胯下坐骑焦躁不安,不停地刨着蹄子。 距离李宁二十丈的时候,那位百户长抬起胳膊示意勒马。 “吁!” 随着一声令下,黑骑后面的那队骑兵齐刷刷地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列队,显示出极高的骑术控制能力。 李宁他们这才发现看似规模庞大的骑兵,其实也就是一个百人队。 只不过每人配了三匹战马,所以显得阵势浩大。 那名百户长挑衅地看着李宁,他身后的马背上还缩着他的那条黑狗,露出大半个狗屁股。 李宁迎着那名百户长的眼神,不屑一顾。 手下败将罢了! 那二十人规模的黑骑却没有停顿,继续朝着李宁他们冲来。 直到距离李宁三步之遥,几乎就要脸贴脸的时候,为首的论恐热勒住马头,战马嘶鸣着直立而起,一个急停横在了李宁前面。 那二十名黑骑几乎同时完成这项高难度动作。 那种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李宁不禁眉头紧皱,努力控制着战马不被受惊。 “哈哈,少年郎好定力!” 论恐热哈哈大笑,亲热的对李宁抱拳道。 李宁心中却暗骂对方不讲武德,还好战马被拴着,不然自己就要丢人了。 心里暗骂完这帮前来下马威的吐蕃骑兵,李宁面如桃花,对着论恐热抱拳还礼。 “昨日一见,千户一表人才,文武双全,顿生惺惺相惜之情,今日再次见到大人的骑术,在下更是佩服,自愧不如。” 李宁的马匹拍的很生硬,汉语中夹杂着刚学的吐蕃语,论恐热的汉语说的也不利索。 所以尽管很别扭,但是论恐热并没听出有啥异样。 “骑术嘛,很简单……只要你天天骑就可以达到我这水平了。” 两人笑嘻嘻地寒暄几句,一团和气。 谁都没想到对方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搞死自己。 传说中的塑料基情也不过如此。 论恐热脸色一正,直奔主题道:“今日由尚优优的百人队护送你们前往西州,你们十人潜入腹地,搞清楚西州城内还有多少守军,同时伺机刺杀西州城内的镇守使杨朝东……” “尚优优?” 好拗口的名字,李宁忍着笑看向了远处的百户长,对方同样也正盯着他看。 论恐热提醒道:“别小瞧他,他部虽百人,只要不遇到同规模的唐人部队,其他什么回鹘、葛逻禄的骑兵都不在话下…… 他们护送你们到敌境后,将往西一拐前往伊州境内等待接应你们,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服个软。” “你能做到么?” 论恐热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李宁的眼睛说道:“做到的话,大相尚塔臧说了,将来让你成为西州之主都可以商量的。” 李宁脸色一正,傲然道:“麻烦千户转告大相,我更想亲自率兵打进长安,以报家仇。 至于向手下败将服软,那是不可能的!” 论恐热眼神一寒,转瞬即逝。 他哈哈大笑道:“好个少年意气,老哥哥羡慕了! 带兵之事,以大相对你的重视,这个好说!” 随即论恐热调转马头对着那尚优优严厉道:“今日遣你去接应李惠昭李公子是你的福气,这可是大相亲自下令要保护的人,切记不可马虎!” 尚优优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咬牙回应:“得令,我会让他活着回来的!” 论恐热看着兀自不服气的尚优优喝道:“此去路途遥远,为了我吐蕃,你必须放下怨恨,否则大相饶不了你!” 离开的时候,李宁对着论恐热难分难舍,颇为真诚道:“论大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弟甚是挂念。” 这倒是实话,因为这一离开,李宁就没办法杀死这个吐蕃人里少有让他感到危险的年轻人了。 “李兄弟放心好了,我们大军紧随你们后面,我会第一个杀入西州……到时候咱们不就见面了?” “说得也是!” …… 在李宁离开敦煌的第六天,李宁在那尚优优地护送下一路朝西北方向出汉时玉门关抵达蒲昌海后,一路向北进入了西州境内。 这一路上双方除了不说话,相处得倒也算平安。 连年的战争让这里成了大片无人区,沿着大海道这条交通线布满了示警的烽燧,李宁他们昼伏夜出,选择了绕开。 深入西州百里的时候,李宁和尚优优分道扬镳。 李宁继续深入,尚优优则往西前往伊州,那里是吐蕃另一处大军集结地。 就在这时,本来打算跟随大军的论恐热亲率两百黑骑连续两天两夜的追击,抵达沙州与西州边界时,依然迟了一步。 得知两日前李宁他们已经进入了 第48章 针锋相对 大海道。 虽然带着大海两个字,却与水无关。 而是与死亡有关。 死亡之海的海。 放眼望去一片荒芜的沙海。 毫无生机可言。 商客一般不走这条道,因为一旦偏离遇到流沙则万劫不复。 但是作为沙州抵达西州最近的道路,这是一条兵家必争的道路。 所以大海道上散布着众多的烽燧。 五月以来,连接沙州和西州这条大海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作为最前哨的烽燧经常能看见有彼此之间的侦查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只是每次都是数人或者十数人,还达不到点起烽烟的标准。 戍守烽燧的士卒会将观察情况登记在册,准备晚上时分将此情况交与下一站烽燧。 逐层传递,最后传递至上级管理机构游弈所,再由他们决定要不要派兵追杀或者拦截那些小股骑兵。 毕竟十几个人的骑兵连烽燧台都威胁不了,能造成的破坏极为有限。 …… 这天,位于敦煌入西州必经之路的大海线上的一座烽燧里,在最高处了望的士卒发现远处腾起了滚滚尘土。 他将手掌抵在额头挡住还不是很刺眼的阳光,眯着眼仔细观察着那团扬尘。 很快一条黑线从那团尘土出现,如同浪潮一般正迅速朝他们方向逼近。 骑兵,人数绝对在四百骑以上。 “敌袭!” 凄厉的声音在这荒芜的沙漠中响起。 正在外面放羊的士卒顺着示警士卒所指的方向只看到了冒起来的滚滚浓烟。 他来不及收拢羊群,就近抓了两只羊连拖带拽地拖入烽燧堡,随即放下门栓抵死大门。 他头顶一道浓烟直冲云霄。 按例,五十人以上五百人以内规模的骑兵,放烽一炬。 …… “千户,为什么不偷偷摸摸靠近拔掉那座烽燧堡,反而这般大张旗鼓地深入西州?” 属下看着不远处直冲云霄的孤烟,有些不解。 论恐热阴沉着脸道:“那个沙州少年身份不一般,我们偷偷摸摸的话必定追不上他!” 论恐热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腾起的孤烟,眸子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打草惊蛇,让沿途的烽燧堡警惕起来,李宁他们这支已经潜入西州腹地小分队就会寸步难行,争取追到他们的时间。 至于拦截他们的西州军,论恐热不放在眼里。 他麾下这两百铁骑可是吐蕃军中精锐之一,即便面对十倍之敌也不怵他。 至于每隔几个烽燧堡就会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烽燧堡里驻守的那点骑兵,论恐热不放在眼里。 反而因为这些骑兵的存在,李宁他们白日里不得不谨慎行军,这样他们的行军速度就大大被延缓,可以更快的追上他们。 那道由数百匹战马引起的沙尘逐渐朝着西州腹地深入裹去。 他们并没有对沿途的烽燧堡发起进攻,只是贴着烽燧堡攻击范围外一路狂奔。 战马当然不能一直狂奔,只是遇到烽燧的时候才会选择纵马快速通过。 大约一个时辰后,在大海道一处较大的烽燧堡前集结了一支三百人的西州骑兵,他们背靠着这个可以称为小城的烽燧堡,静静地等待着吐蕃人的到来。 他们相信以逸待劳,足以消灭对方五百铁骑。 烽燧堡最高处的警戒哨最先发现出现在天际线的吐蕃骑兵。 示警的鼓声响彻大漠同时有人打着旗语指向敌军来的方向。 西州军的骑兵缓缓催动战马前出准备拦截来袭之敌。 与此同时吐蕃军队也发现这边情况,朝这里疾驰而来。 在了望塔上面的骑兵团一白发旅帅登高观察敌情后就要离开了望塔追赶大部队。 离开前他最后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吐蕃军队来袭的方向。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一看,魂都没了。 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一哆嗦差点失手从了望塔上跌落。 “黑骑,是黑骑……” 那旅帅不知是如何下的了望塔,也不知道何时回的队伍。 “牟老哥,你愣着干什么?”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旅帅的声音。 牟旅帅一个激灵,一把揪住贴着他耳朵的校尉。 那校尉叫哈尔特,是一个胡人,约莫三十来岁。 老牟二十年前曾与吐蕃黑骑拼过命,面对精锐的大唐边军,黑骑居然和唐军打出了一比一的战损,自然知道黑骑的厉害。 牟旅帅焦躁道:“哈尔特,黑骑来了……” 哈尔特皱眉看着被吓破胆的老牟,一把摁住老牟的脖子,低声吼道:“老牟,你这样会影响士气的!” “不,你没和他们接触过……”老牟不顾一切地直起腰,看了一眼远处尘埃冒起的地方,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喊杀声了。 如果现在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唐军,老牟自然不惧。 可如今西州境内的纯纯粹粹的唐人很少了,牟旅帅是少有的唐人之一,如今已经年过五旬,只能在这烽燧堡充当二线骑兵。 随着军队中唐人越来越少,西州军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差。 在牟旅帅眼里,就是一群战五渣,打顺风局还尚可,至于其他战局则是听天由命,完全取决于对手的发挥了。 西州境内最精锐的部队应当是回鹘骑兵了,他们一般驻扎在高昌等大城池。 可惜就是他们,也不是同等数量黑骑的对手。 老牟已经满眼绝望,这个距离已经很难逃脱,只要被黑骑黏上,不死不休。 “快带人走,我断后!” 老牟决然地吼道,再拖一秒钟就意味他们增加一分全军覆灭的可能。 哈尔特不信邪,瞪了老牟一眼道:“吐蕃人也是人,怕什么,你怕了就跟在我身后!” 看着逼近的吐蕃黑骑,哈尔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 第49章 吃人的沙海 结果没有意外。 同样的矢锋阵,吐蕃人的阵型始终没有乱。 黑骑如同一把利刃,将西州军从中间切开一分两半。 就好像是加热了的匕首切割黄油一般滑润。 甚至吐蕃黑骑的速度都没有减慢! 论恐热深知大唐太子这个身份能在西域掀起多大的浪潮。 要知道大唐曾经统治西域一百六十余年,这里的百姓以唐人自居,以唐人为傲。 他也知道吐蕃在西域的统治有多苛刻。 这时候有人举着大唐太子的旗帜号召起事,不仅西州,包括沙洲,伊州等地的都会纷纷揭竿而起,那时候他们吐蕃将在西域永无宁日。 所以这支胆敢阻拦自己的骑兵可以放过,但是李宁决不能让他活着进入西州。 至于宰相尚塔臧要求只抓活的,论恐热压根就没想着理会。 抱着这个念头,论恐热哪怕杀到高昌城下也要留下李宁。 …… 老牟拼死救下负伤了的哈尔特,准备回头再战。 却发现这一股两百人的黑骑居然没有停留,丢下他们这帮残兵败将继续往西北方向追去,只留下一股飞尘。 尽管不知道这股吐蕃黑骑深入西州近百里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他们没有杀回来,否则他们这支骑兵将被再次重创,直至被完全消灭。 老牟看到远去的吐蕃黑骑松了一口气。 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老牟没有丝毫的喜悦。 此战,西州军伤亡五十多人,而吐蕃黑骑只留下了四具尸体以及三名坠马的伤兵。 那三名伤兵誓死不降,最后被乱箭射杀。 冷静下来的老牟望着吐蕃黑骑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殿下,快看那边?” 赶了一宿路的李宁刚睡着,就被张议清晃醒。 李宁跟着张议清来到沙丘上,没等张议清指出方向,李宁就看见他们来的方向数道狼烟直冲云霄。 大漠孤烟直! 但是此刻李宁无心诗情画意,他眸子一缩:“吐蕃大军这么早就出动了?” “不是吐蕃大军。”卢十四紧跟在李宁身后,看着那几股狼烟皱眉道:“西域烽燧制度师承于我大唐,按律,凡寇贼入境,骑兵五十人以上,不满五百人,放烽一炬。” 张议清点点头道:“嗯,应该是小股骑兵。” 李宁皱眉道:“难道尚优优被发现了?” 卢十四摇摇头道:“尚优优他们的方向是往东离开西州,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触发烽燧报警……应该是有吐蕃小股骑兵沿着咱们来的方向追来了。” 李宁担忧道:“就怕是我们的身份暴露,吐蕃人追来了!” 看着远处狼烟思索片刻,李宁冷笑道:“就让他们去追吧,咱们原路返回!” 原来李宁与尚优优分道扬镳之后,并没有朝西州方向继续前行。 而是下令所有人披上事先为众人战马准备好的土黄色披风,能将自己与战马完全遮盖住。 然后他们这支十人队,掉头按原路返回,当然这也是没有向导的无奈之举。 按原计划,李宁他们将用两天的时间赶到蒲昌海,也就是后世的罗布泊。 此时的罗布泊还没有干涸,而是一个一望无际被称为蒲昌海的湖泊。 他们准备在那里补充水量,然后沿着孔雀河一路朝西,直奔安西都护府东大门——焉耆镇。 为了防止暴露,他们选择了昼伏夜出行军方式。 在晚上接近到能目视到烽燧堡垒的距离一路朝南而行。 如今面对狼烟起的突发情况,为了保险起见,李宁他们决定原地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在白天赶路,只不过距离尽量保持在烽燧视野范围之外。 也就是说要更偏离了主干道。 “殿下,你说沈炼那小子此时在干什么?” 卢十四骑在马上想起没有和他送别的沈炼耿耿于怀。 李宁想到那个天才呵呵一笑:“他啊,正在吐蕃辎重营里面种草……” 张议清好奇道:“种草?” 李宁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停下,有流沙!” 忽然前面传来一道惊叫。 众人抬头看见在前面开路的战马四只蹄子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流沙之中。 那名骑士为了救自己的战马也被流沙吞没了半条腿。 战马越挣扎,下陷的速度越快,很快那名士卒深陷其中,流沙到了他大腿部,他不得不抓着马鞍维持平衡。 “快救人!” 众人大惊,赶紧下马救人。 李宁来不及阻止,就有动作快的士卒往前奔了几步,一下栽倒,这才发现自己也陷入了流沙,连忙对身后的袍泽喊道:“危险,不要过来!” 众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没出过沙州,哪曾经历过这般凶险场景,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办。 李宁眉头大喝道:“不要慌,越挣扎陷得越快…… 快,将盾牌铺到沙子上增加接触面积,人站在上面才不会下陷!” 随即李宁率先将战马身上的盾牌抛到地上,其他人照猫画虎,很快就在沙地里扑出一条道路。 卢十四立马跳了上去,果然没有下陷。 卢十四赶紧将绳索抛给脚踝刚陷入流沙的士卒,将他拔了出来。 盾牌受到两个人的重量,依旧没有下陷。 李宁看着蜂拥而至的众人微微皱眉,下令道:“你们都退后,人多了反而帮倒忙,其他人分散到周围警戒,用木棍之类的东西探路!” 有了之前盾牌的事后,众人对李宁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有人控制着战马离开这片流沙;有人拿着长枪探路,看看能不能绕过这片流沙地;还有人则前出放哨。 等卢十四和张议清两人赶到第一个陷入流沙的士卒跟前,流沙已经到了他胸口位置 第50章 钓鱼钓来一条狗 尽管出发前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谁都没想到第一个牺牲兄弟不是死在战场,而是被流沙活活吞噬。 这让这些百里挑一的战士感觉到异常憋屈。 他们不惧死亡,却害怕死得不值。 张议清手里还攥着那根绳索,怔怔地念叨着:“刘海兄弟是自己割断绳索,被流沙淹没前,还对我小声说没能杀死一个吐蕃人,他死不瞑目!” 其他沙州兄弟没人嘴上没说,但实际上隐隐约约已经对这趟任务产生了怀疑。 他们认为这是陪着只有十四岁的李宁在胡闹。 黑骑的出现,让他们更加觉得这趟不值,简直就是送命行为。 好在张议清还支持李宁,这些沙州兵还能听从命令。 李宁看着低迷的士气,眉头紧皱。 急需一场血战来鼓舞士气。 李宁将眼光看向了数里之外的烽燧堡。 …… 多年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了。 看样子离大战真的不远了。 白天发生的事让烽燧堡里的士卒风声鹤唳,生怕那队黑骑杀回来。 “头儿,你就写硌(我)死了,把硌埋到家后面的山上,朝着会州的方向!” 烽燧堡最高处的了望塔上,一名白发老兵裹着大皮袄蜷缩成一团,一脸淡然对着下面在灯火下写家书的烽帅说道。 从了望塔下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就不对你家人说些什么吗?” 那老头旁边放着咬了一半的馕饼和水囊,他抱着那柄陪伴自己三十多年唐刀,用脸颊蹭蹭感慨道:“家人,说些啥咧……还没这老家伙陪硌时间长呢!” “快些,还有两兄弟的家书没写咧!” 那老头回过神,赶紧道:“好嘞好嘞,你就给那四个娃儿说他们在会州还有个大伯和叔叔,大伯叫…” “叫啥,说啊?” “想不起来了,应该没大名,小名就小名吧!”老头脸上闪过一道痛楚,语气却没有变化,接着说道:“老大叫狗剩,小的叫狗蛋……以后有机会了替硌回去认个亲,再给他们爷爷奶奶坟头磕个头!” “哪还有啥子会州,现在都成吐蕃蛮子的地盘了!”了望塔下面的烽帅叹了口气,很快好奇地抬头问道,“你兄弟叫狗剩狗蛋,那你叫啥?” “硌叫狗娃…狗娃……几十年没人这么叫硌了。” “狗剩,狗娃,狗蛋……你不是姓李么?” 老头被勾起了乡愁,他抬头想看看东南故乡的方向。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就是想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距离烽燧一里地的沙丘后面居然有一堆篝火,而且人头攒动。 “敌军来了!” 老头赶紧转身坐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一定看花眼了。” “狗娃,你说啥咧?” 底下的烽帅没听清,抬头学着老头的口气调侃道。 很不幸,老头没看错,那里却是点着一堆篝火,还有人影若隐若现。 “有敌人!”老头的声音都变了。 下面正写家书的烽帅一哆嗦,抬头大声问道:“啥?有多少?” 没等老头回话,烽燧堡里最年轻的中年烽帅也爬了上来。 “看,在那里……” “我看的见……”烽帅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白天那队骑兵,就那几个毛贼不用搭理,晾他们也不敢攻打烽燧堡!” 老头眼神顿时来了光,他跃跃欲试道:“硌悄悄潜伏过去,看一哈?” “不许出门,万一这时候那队骑兵杀回来,你是嫌自己活的时间长呢?”烽帅咬了一口馕嘟囔道:“白天再说。” 说是不搭理,那是不可能的。 卧榻之侧有不明身份的人酣睡谁放心,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那堆篝火围着的人越来越过分,居然放声唱起歌了。 烽帅打定主意要死守这个烽燧堡了,打死不出门。 士卒们紧张起来后,烽燧堡内的狗子也开始不安分,使劲地狂叫。 …… 听着烽燧堡里的狗吠声。 卢十四小声道:“殿下,他们估计白天被吓破胆了,看见咱们不敢出来了。” 潜伏在烽燧堡不远处的李宁叹了口气。 本来想诱骗堡里的人出来,然后趁机占领烽燧堡,激发众人斗志,同时让大家安安心心过个夜。 却没想到烽燧堡里的士卒警惕性很高,而且有狗,很难偷袭。 “回去……” 李宁悻悻而归,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声音。 李宁皱眉竖起耳朵,果然没听错。 “卢大哥你听,有狗叫声!” 卢十四看着百米之外的烽燧,不解道:“这么大的狗叫声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很快卢十四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不是回音,难道是……” 李宁和卢十四互视一眼,满脸震惊。 他们想到了吐蕃百户尚优优的那条黑狗。 李宁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的眼神逐渐火热起来,散发着阵阵杀意。 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怪不客气。 “如果只有尚优优的话,吃掉他们!” 李宁的话将卢十四还有跟着的三名沙州兵吓了一跳。 但是李宁身上腾起的杀气告诉他们李宁没开玩笑。 “回去!” 众人也不伪装了,从沙堆里站起来,就往回跑。 他们本想钓条鱼,没想到钓了一只狗。 那狗的身后则是一支百人队或者加上黑骑的话应该是三百人。 一百人,那就吃了他们! 有黑骑的话,那只有跑路的份了。 李宁没有离开,反而对着烽燧挥挥手。 将了望塔上的老头和烽帅被吓了一跳,他们压根没想到有人潜伏着这么近。 烽帅庆幸道:“看,你敢出去,咱们老巢都被偷了!” 那老头咽了口唾沫,兀自嘴硬道:“呸,他还冲硌 第51章 大唐武威 沙海并非一马平川,而是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沙丘。 跑了一天的黑狗累得已经在马背上坐不住了。 尚优优只好将他抱在怀里。 正是有了它,才让尚优优能在这荒漠中精准地找到李宁逃离的方向。 晚上三四里之外的篝火异常地明显。 尚优优纵马在一座高耸的沙丘上看着那里,嘴角一勾。 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当即对在沙丘下面休息的士卒下令道:“换马,分三路,两翼包抄。” “其余人跟着我!” 尚优优此时心里已经想着如何折磨李宁。 想必在这沙漠拖行李宁的话,不出五里路细小的沙粒很快就能磨出白骨。 尚优优得到的命令是要李宁死,至于怎么死那就由自己决定了。 尚优优得意地摸摸狗头道:“兄弟,看老哥哥给你报仇!” 在距离篝火三里地的时候尚优优的百人队分成三队,其中两翼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准备从三面包抄上去。 就在他们距离篝火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他们的行踪被发现,篝火处十来匹战马开始一路向南逃窜,还有数匹被拴着的战马惊恐地嘶鸣着。 尚优优皱眉,干脆不隐藏了,他弯刀往前一指,对着已经在百丈之外的两翼吼道:“放弃包抄,追!” 他倒不担心李宁能跑了,只是这番追逐必定又要耽搁一些时间。 远处烽燧上的了望塔挤满了看戏的士卒。 远远看去,三队间隔百丈的骑兵卷起漫天黄沙,杀气腾腾杀向狼狈逃窜的那十余骑。 好一出大漠月下追逐战。 烽燧上的老头冲着最前面狼狈逃窜的骑兵喊道:“加油跑啊,别回头!” 烽帅则阴冷冷道:“说不定是给咱做戏看了!” …… 那堆篝火的位置左右两侧各有一座的沙丘,其中右侧沙丘地势陡峭,左侧沙丘稍微平缓。 这里可以抵挡沙漠晚上要命的寒风。 中路的尚优优毫不犹豫地纵马踩踏篝火,从沙丘中间疾驰而过。 就在他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半里地之遥的逃窜之敌时。 他怀中的黑狗耳朵突然竖起来,然后对着两侧的沙丘发了疯一样狂叫起来。 尚优优一只手松开缰绳,想要安抚黑狗时,突然发现眼前的黄沙中突然腾起了一道绳索。 尚优优第一反应就是:“大意了!” 没等他做出第二反应,胯下战马往前一扑,顿时他整个人向前飞去。 紧跟在他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重重地撞了上来。 一时间,在这小小的两堆沙丘之间,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两侧的沙丘上突然凭空钻出数人。 密集的箭矢射向中了埋伏的尚优优等人。 人手一把可连射弓箭。 八人,八十支箭矢。 在多巴胺激素的作用下,李宁他们在短短两息时间内将所有箭匣清空。 被堵在沙丘之间的吐蕃骑兵猝不及防,被左右交叉袭击,一时间无处躲避,死伤惨重。 吐蕃百户长尚优优却完好无损,他将抱在怀里中了四支箭矢的黑狗丢到地上。 那狗子命大,它看着比他还要狗的主人,哀嚎不已。 恼羞成怒的尚优优挥刀指向左侧平缓的沙丘之上的四人道:“给老子杀了他们!” 四十名骑兵,当场被射毙的多达十八人,除了尚优优之外,其余人人带伤。 能动弹者不足十五人。 “杀!” 李宁背起弓箭,拔出唐刀,带头朝一个腿部中箭,走路都吃力的吐蕃士卒冲了下去。 谁想那名士卒前面出现了一个肩膀中箭不影响行动的士卒。 始终秉持着柿子挑软地吃的李宁,当即转换了目标。 很不要脸地将之前那个方向让给了紧随身后的卢十四。 奔跑中的他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选择了一个脖子中箭,七窍都流血地吐蕃士卒冲去。 李宁有些担心他还没冲到那士卒眼前,那名吐蕃士卒就自己坚持不住先倒下了。 还好,他杀到那名士卒一步之遥时,那名士卒还站着,瞪大眼睛看着李宁。 李宁也不客气,左手一扬,一把黄沙瞬间蒙蔽了对方的眼睛。 然后李宁极其灵活地躲过对方的刀锋,手中的唐刀划过那名吐蕃士卒的脖子,从刀根划到刀尖。 “一杀!” …… 那日在玉门关尚优优不是对手,这一次持械更不是对手了。 短短几息时间,吐蕃一方四十人全都躺下了。 砍翻两软柿子的李宁来到被卢十四砍翻在地的尚优优跟前,嘲讽道:“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狗,我只是揍它,你却拿它当挡箭牌,我呸!” 李宁手中长刀没有丝毫犹豫刺入了尚优优的胸膛。 “四杀!” 此时现场吐蕃士卒断气的比喘气的多。 而李宁一方奇迹般的毫发无损。 要不是李宁出手阻拦,此时这里将没一个活着的吐蕃骑兵了。 张议清他们很不理解李宁为何阻拦他们杀光敌人,但是看着从两翼绕回来的吐蕃骑兵,他们不得不放弃吐蕃其余伤兵,赶紧上马朝北而去。 原来追击的两翼骑兵发现他们追逐的只是十几匹没驮人的战马,这才察觉自己上当了,而且中路自始至终没有从那两堆沙丘后面冲出来。 顿感不妙的他们这才丢掉快要追上的马群,画了个圈朝沙丘包抄而来。 等他们追到沙丘时,就看见有八九骑朝北逃窜,而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们勃然大怒。 只见现场一片狼藉,十多人断臂残肢,倒地哀嚎,更多的人则一动不动,显然凶多吉少了。 伤兵指着李宁他们离去的方向大吼道:“追上他们,杀死他们,为我们报仇!” “小心他们有一种连弩……不然我们也不会吃这大亏的!” 吐蕃副 第52章 愤怒的黑骑 此一战。 烽燧里面的士卒看得那个叫心惊胆战。 他们清楚地看到吐蕃骑兵分三路后,从沙丘后面跑出来的十几匹战马上没人。 而中路骑兵一头扎入沙丘后面再没出来。 就算偶尔跑出来一两人,都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再也动弹不了。 那时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有这一层关系,再加上之前对话的长安人,让烽燧里的士卒对人数不占优的一方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亲近感。 就在他们为沙丘后面的唐人担心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场猫捉老鼠的大戏,四十多吐蕃骑兵追逐着八名唐人,消失在黑暗中。 之后就是漫长地等待,看到呼啸着杀回来的八名骑兵,烽燧里的士卒不由得欢呼起来。 留下照顾伤兵的吐蕃骑兵尽管人数占优,但面对八成战友死伤或者失踪的情况,他们早就吓破胆。 没有斗志的他们被消灭了大半,只有寥寥数人仗着高超的骑术才得以逃脱。 “大唐武威!”地吼声响起的时候,烽燧内最年长的老兵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狗娃含着热泪喃喃道: “四十二年!” “四十二年了,终于见到年轻的大唐娃娃了……” …… 九人对阵百人队,以轻伤一人的代价消灭九成的敌人。 前所未闻! 更是众人做梦都没想到过的战果。 这一战之后,李宁变了! 确切地来说,是他们看李宁的眼神变了。 “殿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张议清看李宁的眼神都是炙热的。 不止张议清,其他所有人都崇拜地看着李宁。 十四岁? 年龄不是问题! 无论是最开始天衣无缝的设伏,还是留下伤兵让吐蕃人不得不分兵留人照顾,抑或是诱敌陷入流沙…… 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利用地理环境,手中优势装备,还有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给敌人最大的杀伤。 这般指挥水准,饶是卢十四和张议清也自叹不如。 此战之后,再也没人质疑李宁的年龄了。 尽管李宁喜欢缩在后面挑软柿子捏,此刻在众人眼里那是战术手段。 毕竟李宁才十四岁。 李宁沉思片刻,担忧道:“诸位兄弟,别忘了还有一支两百人的黑骑,怕是没有这般好对付!” 李宁当即下令众人利用吐蕃人的弓弩做了一些陷阱。 又将吐蕃人的战马收拢在一起,将状态尚可的战马收为己用。 将状态不好的战马用绳子拴在一起,分成两部分,然后用匕首刺痛它们的屁股,让它们朝不同方向奔去,布下疑兵。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宁他们开始朝南继续行军。 当然这些小动作都被时刻关注李宁的烽燧里的老兵看在眼里。 老兵感慨道:“好小子,难怪带着点人居然敢叫板吐蕃百人队!” 烽帅冷哼一声:“这都是小聪明,在大部队面前,都是浮云……” 看着李宁他们继续朝南疾驰而去,老兵的心突然空落落的,满是失望。 突然老兵发现在烽燧往北的方向出现了数骑,他们如同幽灵一般站在沙丘上看向了李宁他们离开的方向。 老兵的眸子猛地一缩,他的心瞬间沉到底。 看来李宁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数名黑影跟着李宁他们动了起来,始终与李宁他们保持着两三里的距离。 但是他们并没有沿着李宁他们走过的路迹走,而是与李宁活动过的地方始终保持着数十丈的距离。 其中分出两骑朝着还在泛着火星的篝火处奔去,其他数人继续跟踪着李宁他们。 这般谨慎,让李宁他们布置好的陷阱没了用武之处。 “头儿,让硌去追他们,给他们报信!”老兵对表情同样严肃的烽帅请战道。 烽帅看着烽燧外面的那几个幽灵,觉得他们不是普通的骑兵,当即拒绝道:“不准!” 随即烽帅又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人,今晚不许入睡,保持戒备!” “你们被盯上了!”老兵双手聚拢,对着李宁离去的方向大吼道。 此时虽然已经看不见李宁他们了,但是老兵还是没忍住。 没等老兵喊出第二声,就被烽帅堵住了嘴巴,烽帅一脸惧意,怒道:“你找死?万一他们迁怒于我们怎么办?” 果然老兵的声音惊动了那几个幽灵骑兵,他们勒马调转马头面向烽燧,朝这边凝望了片刻后又继续朝李宁离去的方向追去。 老兵有些歉意地解释道:“反正咱们在这里迟早要死,不如帮帮那娃娃!” 烽帅看着离去的骑兵松了口气,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兵,转身下去备战了。 …… 在烽燧西北六里的地方,正是流沙所在地。 陷入流沙之后,只要不挣扎,流沙并不会将人或物完全吞噬。 因为重物陷入流沙会将下面压瓷实,当浮力和重力相等时,就不会继续下陷,但是身陷其中将会无法自拔,最终被困死。 但是当活物挣扎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流沙会将他完全吞噬,连渣都不剩。 论恐热一脸铁青地看着陷入流沙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却很少有露在外面的战马。 目及所处至少有二十多具吐蕃骑兵的尸体,看服侍他们都是尚优优麾下的骑兵。 这些尸体要么额头插着箭矢躺在流沙上,要么只有胸口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他们都是陷入流沙,无法动弹,才被杀死的。 死人不会挣扎,所以陷入一定深度后不再下沉,以至于他们的尸体露在外面。 还有的地方只有一只或者一双手露在外面,无力下垂。 他们则是被流沙活活闷死的。 论恐热一时不知道哪种 第53章 血战(一) 大漠空旷无垠,顺风的话声音可以传播好远好远。 李宁他们居然听到了烽燧里面老兵的示警。 李宁回头果然发现了远远吊在他们后面的那几道鬼魅的身影。 李宁观察了片刻,一脸担忧。 “殿下,我们俩留下设伏,消灭他们,不然被追上了,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两名沙州兄弟望着远处那几道黑影站了出来。 携胜之威的他们不认为收拾那几个斥候有多难。 李宁摇摇头,表情严肃道:“不用,他们没有沿着我们的路走,设伏起不了作用!” 李宁眉头紧皱:“他们不是刚才逃掉的吐蕃骑兵,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黑骑追了上来了!” 众人脸色一变,他们知道被黑骑咬上意味着什么。 李宁下令加快速度。 但是那几道黑影紧紧尾随,李宁一众人快,他们也就快,李宁一众人慢,他们也就放慢速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我们去拦截他们,你们加速离开!” 那两名沙州兵看着尾随而来的黑影,毅然决然地调转马头,对着李宁高声道:“今日能跟随殿下浴血奋战,兄弟我值了!” 另一名沙州兵高声道:“待我杀掉尾巴之后,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黑骑不简单,不会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一去可能就是永远。 但是为了摆脱追踪,只能这样了。 “兄弟,保重!”李宁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再不甩掉尾巴,他们所有人都将全军覆灭。 那两名沙州兵义无反顾地逆行,朝着那五六名黑骑杀去。 那黑骑看到有人脱离队伍拦截他们,于是他们一分为二。 一队迎着沙州兵加速冲了上来,还有一队选择绕路,继续吊在李宁他们后面。 相向而行的双方一直在加速,四五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就在沙州兵端起连发弓箭准备射击的时候,却发现之前好端端骑在马上面的骑兵不见了踪迹,只有三匹战马朝着他们奔来。 “射马!” 沙州兵很快反应过来,选择了射马。 但是在颠簸的马背上能顺利射出箭矢是一回事,能准确命中目标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只有射出四五箭的机会,大部分都落空了。 只有一支箭命中了其中一匹战马。 吃痛了的战马速度更快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战马,沙州兵丢掉弓箭,拔出唐刀,准备肉搏。 就在这时,藏在马肚子下面的吐蕃黑骑在咫尺的距离上从马肚子下面端着硬弩,对准两人扣动了扳机。 来不及反应的一名沙州兵当即中箭跌落下马。 另一名沙州兵侥幸躲过致命一击,但是肩膀中了一箭,他与黑骑擦肩而过时,他锋利的刀锋只砍了一团空气。 吐蕃人高超的骑术一个照面就让沙州兵吃了个大亏。 论骑术,吐蕃人远高于占领区的大唐遗民。 因为吐蕃放开大唐遗民习武的禁忌之后,既想让大唐遗民加入吐蕃军队效力,又为了防止出现威胁吐蕃统治的武装而绞尽脑汁。 所以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大唐遗民加入机动性差的步卒,至于骑兵想都别想了。 所以在地面上,这些沙州兵可以以一当十,但是在这马上就差了好多。 李宁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卢十四是正儿八经的骑兵出生之外,其他人顶多就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 这一个照面,沙州兵一死一伤。 受伤的沙州兵看着地上被马蹄践踏的袍泽,眼睛顿时红了。 他怒目圆睁,知道不是对手的他第一时间销毁弓箭的连发装置。 然后他拔掉肩膀上的箭矢,不顾飙出的鲜血,义无反顾地朝冲他杀来的三名吐蕃骑兵冲了过去。 路过战死的袍泽的时候,纵马将另外一把弓踩碎。 拼着老命,在这一照面,受伤沙州兵将一名吐蕃黑骑斩落下马。 双方擦肩而过之后,那名沙州兵还保持着劈砍的动作,往前疾驰了十多丈之后无声地跌落下马。 他的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弯刀。 可恨的是跌落下马的吐蕃黑骑只是受了伤而已。 杀光尚优优的百人队都没有损失一人的沙州兵,面对黑骑的斥候短短时间内却折损了两人。 而且一点都没影响到吐蕃黑骑的斥候对李宁他们的追踪。 这让回头看到这一幕的李宁众人心沉了下去。 黑骑果然不简单,仅仅几个斥候都这般厉害。 必须扬长避短,否则他们这点人还不够黑骑斥候吃的。 可是这大漠之中没有什么险要地形让他们利用。 李宁想到了绕回去,去之前的那座烽燧。 有那高墙的掩护,据堡而守,才能更大的发挥他们的优势。 可是烽燧里面的人会让他们进去避险么? 就在李宁思索的时候,他看到远处天空的颜色变了样,仔细看去,让李宁等人更是心沉到底了。 那是吐蕃黑骑的大部队追了上来了。 李宁有些绝望了,这时候再绕回去纯粹就是送了。 此时李宁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加速跑! 好在他们携带的战马多,估计能跑好久。 而黑骑为了追击李宁,已经舍弃掉其他精疲力竭的战马。 这是李宁他们能逃脱的唯一办法了。 但是黑骑斥候似乎料到了李宁的想法。 除了那名受了伤的吐蕃黑骑斥候之外,其他吐蕃斥候合兵一处,开始朝着李宁他们加速冲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大部队拖住李宁他们。 而且他们很嚣张,只有四个人就敢追逐还有七个人的李宁他们。 “我们再去拦住他们!”张议清脸色很难看,刚才那两名沙州兵是敦煌数一数二的好手,却没能挡住黑骑半步。 即便如此,还需要 第54章 血战(二) 卢十四,十几年前就是神策军旅帅。 他的部下都混到了校尉,甚至更高,他还是旅帅。 直到遇到了太子李宁,一步登天,直接成了正四品上的太子左卫率。 虽然手下无一兵一卒,虽然只当了几个月的太子左卫率。 好歹也过了把官瘾。 就冲李宁对自己的这份赏识,今日前面哪怕是千军万马。 卢十四也敢一往直前,杀他个昏天暗地! 区区四人,何足惧哉! 今晚的月亮格外地圆,洒在沙漠上别是一番滋味。 只是杀气有些重。 吐蕃黑骑一击得手,看到李宁他们又有一骑脱离了队伍前来送死。 他们一边战马狂奔,一边打赌这颗人头将落谁手。 赌注是一根羊腿。 距离卢十四还有百步的时候,吐蕃黑骑开始加速,嗷嗷叫着杀了过来。 自始至终卢十四没有说话,他只是专心驾驭着战马,单手持枪。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吐蕃黑骑四支箭矢的几乎同时击发。 两支射马,两支射人! 卢十四快如闪电,身子一扭,右脚勾住马鞍,背朝地面朝天保持水平,与马背持平,正好躲过迎面而来的箭矢。 与此同时卢十四手中长枪单手刺出两朵枪花,将射向战马的两支弩箭格挡开,不知去向。 箭矢与长枪碰撞的瞬间溅起了一阵火星。 只是瞬间,卢十四展示出更娴熟的骑术,和极高的枪术。 此时四名吐蕃黑骑分左右两侧挥舞着长刀冲杀了过来。 一寸长,一寸强! 刚起身的卢十四站在了马镫之上,身体前倾,胳膊往前一探,以增加攻击距离,手中长枪如同毒蛇出洞一般,闪击左侧最前面的黑骑的喉咙。 那名吐蕃黑骑来不及反应,他的喉咙瞬间被洞穿,然后卢十四再次扭转身体,面向右侧第一个吐蕃黑骑,右手持枪尾,快速抽回长枪,同时往上一抬,架住砍下来的吐蕃黑骑的弯刀。 就在两骑擦肩而过的时候,卢十四以左手为支点,托住长枪中间,右手继续回收,同时借助腰部扭转的力量将长枪抡圆。 枪尖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由上往下狠狠地砸向了已与卢十四错过的右侧第一个黑骑的脖子。 没等断了脖子的黑骑落地,已经坐直了的卢十四左手持枪杆,伸直反手扫出,右手持枪尾划出一道弧线,枪尖则从右往左横扫出去。 正好扫中想要趁机砍杀卢十四紧随右侧黑骑的第三名吐蕃黑骑脑袋,那名刚举起长刀的黑骑在巨大的力量下飞了出去,劣质头盔成为碎片。 就在这时,左侧第二个黑骑的长刀已经对准卢十四的喉咙横砍过来,近在咫尺。 连出三招的卢十四已经来不及阻挡。 说时迟,那时快。 卢十四往后一仰,刀锋堪堪贴着卢十四的鼻尖划过。 卢十四后仰的同时双手并没有闲着,使出一招回马枪,划出一道长虹朝身后刺去。 往后跑了半匹马距离的最后一名黑骑被这快如闪电的长枪追上,背部中枪,跌落下马。 短短一瞬间。 仅仅一个交锋,卢十四就将吐蕃四名黑骑击落下马。 两个当场就凉透了。 还有俩身负重伤。 一个腰子被捅破,一个成了脑震荡。 卢十四的动作没有一个是多余的,一切都是行云流水般的流畅顺手。 卢十四喘着粗气勒停战马,准备杀回来补枪。 就看见李宁挥舞着长枪杀了过来。 “交给我,让我练练手!” 原来李宁看到卢十四单枪匹马杀了回去,跑了一段距离后,心一横又跟了过来。 用李宁事后的话说,趁着年轻任性一把! 近距离观战,李宁看得血脉贲张,跃跃欲试。 自打认识卢十四后李宁就开始跟着习枪,已有半年之久。 如今那两名丧失战斗力的吐蕃黑骑正好是李宁练手的好靶子。 “驾!” 李宁催动战马,冲着后背中枪的吐蕃黑骑冲去,他枪尖对准了正要挣扎起身的吐蕃黑骑。 “杀~啊!” 距离吐蕃黑骑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李宁就大喊着给自己壮胆。 战马疾驰而过, 李宁声音戛然而止。 那名吐蕃士卒仰面倒在地上,长枪从眼睛而入,将他脑袋钉穿。 李宁还做不到手法自如,以至于长枪刺入吐蕃黑骑的眼睛的时候,他来不及松手。 巨大的冲击力和摩擦了将李宁的手磨掉了一层皮。 “嘶……大意了!”李宁疼得龇牙咧嘴,忍着手掌的剧痛,拔出了唐刀。 李宁战马没有停留,兜了个圈回来,朝着没了头盔满头是血的最后一名黑骑冲去。 那名黑骑还在蒙圈状态,他看着飞驰而来的李宁不知道躲闪,就那么直勾勾地站着。 李宁一手抓住马鞍,一手高高举起唐刀从上往下劈下来,寒光一闪。 那个吐蕃黑骑的脑袋成九十度挂在脖子上,然后软塌塌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唉,还是力气小了点!” 没能彻底砍掉脑袋的李宁颇为遗憾地用胳膊夹住唐刀,用肘窝擦掉血迹,入鞘。 李宁回头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冒出来的黑骑,头也不回地往南窜去,专心骑马开始逃命! 李宁相信如果自己不跟上来,卢十四就敢一个人杀向那两百黑骑。 现如今,卢十四不得不跟着他,保护他。 李宁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卢十四始终紧跟在李宁身后,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好在那两名伤兵伤势足够重,重到他们无法反击。 “扯呼!” 李宁对着追随而来的张议清等人招手道。 卢十四经过被长枪盯死的那个黑骑时,拔出长枪丢给李宁,夸赞道:“殿下练了 第55章 血战(三) 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各种小手段能起的作用就很小了。 尤其黑骑斥候已经盯上了他们的情况下。 所以李宁他们枉费心机布下的疑兵阵,还有各种陷阱都失去了作用。 面对紧追不舍的黑骑,他们剩下了唯一的办法——逃! 论恐热拼了命地追,战马可遭了罪。 挨了数刀之后,他们与李宁一行人的距离拉近至一里。 这时战马已经加速到了极限。 看着逐渐又要拉开的距离。 论恐热眉头一皱,下令道:“一个百人队卸甲,丢掉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 追红眼的论恐热先是丢掉水壶等物资,然后一边追击一边在马上用匕首挑断连接铠甲的绳子。 伴随着身上铠甲的脱落,露出里面黑色长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在无物可减的时候,论恐热扔掉了刀鞘,弃掉了两壶弩箭,甚至弃掉了长枪。 他的弯刀划过一道弧线,居然又将束缚马鞍的绳子砍断。 此时论恐热浑身上下只背着一把上了弦的硬弩,嘴上叼着弯刀,一身轻松。 一半的黑骑有样学样。 这一番操作下来,战马速度又提升了几分,吐蕃黑骑逐渐地一分为二。 轻装上阵地逐渐跑到了最前面。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拼死拖住李宁。 没有马镫,战力减半。 论恐热不在乎! 只要能缠住李宁,堵住他们逃跑的路线,就算拼尽再一支百人队又何妨! 只要李宁死了,他们吐蕃就是赢了。 再说李宁一行人一旦被咬住,就算个个都有卢十四的本领,也不可能瞬间击杀所有黑骑。 这时候落在后面大约百人的穿甲骑兵迅速跟进,完成最后一击。 那时候,李宁一行人都将成为吐蕃黑骑的刀下鬼。 “不计代价,给老子追!” 发狂了的吐蕃黑骑感受到了论恐热消灭眼前之敌的决心,他们拼命地催着战马紧追不舍。 他们与李宁的距离越来越近。 偶尔有吐蕃黑骑不慎坠马,吐蕃黑骑也不改变方向,直接踩着袍泽的躯体飞驰而过。 “追上他们,缠住他们,消灭他们!” 论恐热舞者弯刀指向了前方不足百米正在逃跑的李宁等人,表情狰狞! …… “他们疯了,绝对疯了!”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李宁暗叫不妙。 在这生死关头,李宁很快想到了可以改变战局的东西。 与自己战马绑在一起的三匹战马上携带的黑色炸药。 可是战马如此极速奔跑,非常颠簸的情况下,李宁已经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着骑马的姿势。 更不用说从捆绑扎实的木箱子里取出跨越时代的大杀器。 此时,战马一旦停下,可能没等卸下箱子,吐蕃骑兵转瞬即至。 这时李宁才发现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之前所想的换马逃窜,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除了卢十四能够在速度不减的情况下完成换马,其他所有人,包括李宁自己,别说换马,就连双手离开马鞍都做不到。 “这样不是办法!”卢十四皱眉,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心焦不已。 此时吐蕃黑骑已经开始朝着他们试探地射箭了。 箭矢距离他们只有一两丈的距离。 这般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卢十四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露出一丝决然。 他看着前面极力奔跑的背影下定了决心。 “殿下,保重!” 卢十四突然举枪捅向李宁坐骑的屁股。 吃痛的战马迅速前出,与大队拉开了距离。 “殿下切莫和上次一样任性了,别忘了原州城外的李老头,记住—— 你是大唐的太子,你肩上扛着大唐江山!” 卢十四的吼声如晴天惊雷,响彻大漠。 “末将去去就回!”卢十四高呼道。 然后他勒紧缰绳,全速奔跑的战马顿时前腿抬起,人立而起,后腿在惯性的作用下后腿往前数步才停了下来。 一个帅气的掉头。 战马前蹄刚落下,卢十四双腿一夹,长枪直指前方不足百米的黑骑,怒吼道:“杀!” 张议清等人互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 “殿下,往西南大约八十里就到安西都护府焉耆镇,那时候你就安全了!” 李宁没有回头,他已经热泪满襟。 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也忍不住去送死。 那样卢十四,还有张议清他们这帮沙州勇士就白白牺牲了。 “驾!驾!驾……” 李宁狠狠地用鞭子抽了战马几下,哽咽着拼尽全力地喊道。 这是他回应那些誓死保护他的战士唯一的声音。 喊这么大声,是他生怕卢十四他们听不见。 张议清等人咧嘴笑了,他们眸子中燃起被压抑数十年的怒火。 “殿下,保重!” 说罢剩下的五名沙州兵勒紧缰绳,等战马停下后才齐齐掉头。 他们比起卢十四慢了很多。 等他们掉头时,卢十四已经一头扎入了吐蕃黑骑的队伍,左刺右劈大杀四方。 论恐热狼狈地躲过卢十四致命一击,头也不回地往前追去,听着身后黑骑纷纷落马的声音,他双眼猩红,吼道:“冲过去,不要恋战,给我追!” 论恐热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追到李宁,杀掉他! 不死不休! 卢十四如同激流中的巨石一般,硬生生地将吐蕃追兵一分为二。 只要靠近他一丈之内的吐蕃骑兵纷纷跌落下马。 等那支百人队规模的轻骑冲过去的时候,卢十四身后至少留下了近二十匹失去主人的战马。 而卢十四本人身上至少有三处刀痕还插着一支弩箭,鲜血将土黄色的皮甲浸透。 没有马鞍和长武器的黑骑在卢十四的长枪下不堪一击! 卢 第56章 血战(四) “死!” 浑身是血的张议清将最后一名落马的吐蕃黑骑抹了脖子,嘶哑地发出一声怒吼。 张议清跌跌撞撞起身,他环顾四周,看着遍地尸体还有在远处徘徊的无主战马。 只有他一个,还活着。 想到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为全歼吐蕃百人队而欢欣雀跃。 一个时辰后,他们沙州出来的八勇士就剩他一人。 张议清不禁悲从中来,满腔地悲愤化成一道凄惨地嘶吼: “啊~~” 就在这时,张议清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很快从他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张议清喘着粗气,有些迟缓地回头。 就看见已在咫尺的没卸甲的吐蕃黑骑杀至。 张议清抬起沉重的唐刀准备最后一搏。 但是吐蕃黑骑在他眼前一分为二,绕过了他。 眼看这支速度没有减缓的黑骑就要冲过去的时候,从队伍里面奔出一骑,冲着张议清冲了过来。 就在刚才交锋的那瞬间,张议清看见远处卢十四拦截吐蕃黑骑的地方,无人站立,只有一匹孤单的战马悲愤地嘶鸣着。 一杆长枪插在地里,枪尖上挑着一个呈弓形的尸体。 张议清短暂地失了神。 寒光一闪。 张议清往后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处婴儿胳膊粗细的枪杆。 他的唐刀刚刚举起,就被疾驰而来的吐蕃黑骑用长枪钉穿了胸膛。 张议清吐出一大口鲜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被那杆长枪撑着只能跪着。 张议清又吐出一口鲜血,他一手握着洞穿胸膛的长枪,一手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 吐蕃黑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就朝前追去。 张议清的视线逐渐模糊,平日里觉得轻巧的唐刀变得万斤重,甚至他觉得他的头颅也很重。 “刘海,兄弟们…我也来了……”张议清的嘴唇微微动着,细若蚊蝇:“等着我!” 终于他坚持不了了,他的头颅往下一顿,整个人一软,再也没有动静了。 那把没有劈下去的唐刀跌落,插在了沙地里,如同他们沙州勇士一般。 不愿倒下。 不甘倒下! 七天前他们敦煌八个世家子弟中的好手暗中接到命令,借着侦查西州的名义护送大唐太子李宁前往安西都护府。 没想到这一趟任务,便是永别。 …… 什么是阴魂不散? 李宁此时深有体会。 他身后论恐热就是阴魂不散,压根不给李宁喘息的机会。 在卢十四还有张议清他们沙州勇士的拦截下,李宁与论恐热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但是这点距离不够李宁换马的时间,此时战马已经累得不行,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李宁顿时很懊悔当初没好好练练骑术。 李宁身后大约还有五十余轻骑在李宁身后一里多的距离紧追不舍。 更远处四五里的距离外,还有全副武装的吐蕃黑骑正在追击。 而且就在这时,有两匹战马的速度提了上来,他们逐渐超过了论恐热他们,与李宁的距离肉眼可见的缩短。 原来被卢十四阻拦撞下战马的吐蕃黑骑逃脱后在附近抓到了李宁他们带来的战马。 这些战马体力充沛,驮着轻装黑骑很快就追了上来。 此时李宁和他胯下坐骑已经是强弩之末,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李宁狠狠地在战马屁股上戳了一枪。 然而他胯下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再怎么刺激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李宁感觉到后背上的盾牌传来的冲击感。 那是吐蕃黑骑击发弩箭造成的。 李宁勉强回头想看看那两名快要追上自己的黑骑还有多远的时候,一支箭矢擦着李宁的脸颊带走一片血肉不知去向。 那两名吐蕃黑骑此时距离李宁不足十丈,他们已经弃掉了硬弩,从嘴上拿下弯刀再次提速。 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的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当绝望笼罩住一个人的时候,有人选择缴械投降;有人会选择拼死一搏。 李宁选择了后者。 为了让自己能双手离开马鞍,李宁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李宁居然放缓了速度,与此同时李宁双手紧握长枪,等待时机。 在拐过一处沙丘时,李宁余光瞥见了追兵马头,眼神一寒。 本来斜向后拖着的长枪划出一道怪异的弧线。 与此同时李宁身体后仰,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长枪刺出。 只见一道寒芒直奔追兵的胸膛。 速度之快让那名追兵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长枪洞穿胸膛。 好一招回马枪! 长枪死死地卡在了那名吐蕃黑骑的身体里,就在这时另外一名吐蕃黑骑的弯刀从左往右劈了下来,李宁不得不弃枪,往右侧一躲。 失去平衡的李宁狼狈地跌落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将巨大的冲击力卸掉。 “呸!” 李宁吐掉满嘴的沙子,摇摇晃晃站起来,缓缓拔出唐刀。 前面掉头的吐蕃黑骑狞笑着纵马缓缓逼近。 一里之外的论恐热看着跌落下马的李宁松了一口气,这下就算李宁插上翅膀都跑不掉了。 这一场追逐战追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接近尾声了。 …… “跑啊,你继续跑啊?”吐蕃黑骑居高临下,骑着马绕着李宁兜圈子,一边嘲讽着李宁。 李宁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后悔没能换成负有黑炸药的战马,现如今自己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自己不能死,死了的话卢十四还有张议清他们就白白战死了。 李宁眸子里阴晴不定,但很快黯淡下来。 他左思右想,看着随时携带的一把唐刀,一把小匕首,绝望地摇摇头。 挂有黑炸药的和从长安带来的物资战马早就 第57章 且听龙吟 吐蕃黑骑看着李宁不拿旁边的唐刀,却伸手去抓马粪,一脸不解。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刚要回头看时。 “吧唧!” 一泡带着热气的马屎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找死!” 吐蕃黑骑勃然大怒。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一股刀风朝着他的脖子袭来。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你才找死!” 吐蕃黑骑还没回头,就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此时论恐热率领的吐蕃黑骑距离李宁不到三十步。 那名从沙丘上冲下来的不明身份的骑兵没有停顿,直挺挺地朝着李宁冲来,并且伸出手。 天无绝人之路! “哈哈……” 看到有援兵的李宁顿时来了精神。 李宁来不及多想,顾不上擦掉手上的马粪,一把抓住那名骑兵的手,借着他往上提的力度翻身上马,坐在马屁股后面紧紧抱住了那名不明骑兵。 就如同小别的新婚夫妻一般,死活不松手。 那名骑兵瞥了一眼逼近的论恐热,迅速调转马头,朝南奔去。 论恐热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肺都气炸了。 “放箭!” 五十多名吐蕃黑骑稀稀拉拉地将背着的弩箭射出。 那名救了李宁的骑士,伸手从马鞍边解下盾牌,反手往后一挡,护住了李宁,箭矢叮叮当当射在了盾牌上,要么射空。 马屁股也中了几箭,吃痛的战马加快了速度。 “该死,追!” 论恐热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胯下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他依旧狠狠地用弯刀刺向了马屁股。 五十多名黑骑跟着李宁冲过了那堆小沙丘。 下一幕让论恐热眸子骤然一缩,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 只见那座沙丘后面静静数倍于己的西州军肃穆列阵,以逸待劳地等着他们。 而这支西州军正是今天早上被吐蕃黑骑针尖对麦芒一波凿穿的那支手下败将。 此一时,彼一时。 现如今形势逆转。 西州军以逸待劳,数量占优,装备齐全。 吐蕃黑骑追击了一天,人困马乏,而且最前面的五十多人丢盔弃甲,如今只有一柄弯刀,如何能冲破眼前严阵以待的西州军。 论恐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战马紧绷的屁股上驮着的李宁朝着西州军阵冲去。 眼看李宁就要被带入了西州军中。 可就在这时,一支流矢射中了驮着李宁的那匹战马前腿。 马失前蹄。 李宁和那名骑士顿时被掀翻落在了两军阵营中间。 吃了一嘴土的李宁心乎大事不妙。 果然, 本来要下令停下的论恐热立马改变了主意。 眼看无法活捉李宁,论恐热心中一横,弯刀一挥,歇斯底里的吼道:“杀!” “杀了大唐太子,赏万金,万户侯!” 直到此时黑骑才知道他们穷追了一天的少年是什么身份。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比起万金,万户侯来说,遥远的大唐太子并没那么重要。 而且论恐热虽然只是千户长,但是以他的资历说动大相尚塔藏封赏有功之臣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五十多名吐蕃黑骑当即舞着马刀做最后的冲刺,希望抢在西州军前面杀死李宁。 西州军更是愕然。 大唐太子?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吐蕃黑骑不要命地杀了过来,这反而从侧面证实了吐蕃人所说的真实性。 这也就合理地解释了这两百黑骑为何不攻占一烽一燧,为什么杀穿列队后不停留朝前追去。 如梦初醒的牟旅帅当即下令放箭,以期阻拦吐蕃黑骑的打算。 牟旅帅在校尉哈尔特受伤后,暂代指挥权。 他对吐蕃黑骑凿穿他们的阵型后不停留充满了好奇。 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吐蕃人正在追杀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或者接人。 所以派出斥候的同时,牟旅帅在吐蕃黑骑返回西州的必经之路上,以逸待劳,等待着他们。 果然没让他失望。 “放箭,拦住他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牟旅帅当即下令放箭。 被唤醒的西州军看着逼近李宁的吐蕃黑骑赶紧拉弓射箭。 密集的箭雨落在了一窝蜂冲向李宁的黑骑。 好一个黑骑。 就算没有马鞍,他们操作战马也如履平地,在箭雨落下来前相当一部分人钻到马肚子下面躲过一劫。 没来得及反应的黑骑则被射得人仰马翻。 …… “快跑!” 被摔懵的骑士起身大声吼道,他转身想拉着李宁一起跑,却没发现李宁的踪迹。 “我在这儿,你也赶紧跑!” 那骑士回头发现李宁早就窜出好几丈远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脖子有些勒着疼。 然后看到了地上长长的拖痕。 …… 在冲锋中,一心想杀死李宁的论恐热也身中一箭。 他拼着了老命也没能阻止李宁一头扎入西州军阵里。 论恐热一脸寒霜,率着残军兜了一圈退回了西州军的攻击范围之外。 刚才的追击,吐蕃黑骑白白折损了十来人。 “交人,否则他日我必将亲自踏破西州门户,屠尽西州活物!” 论恐热弯刀指着眼前两百来人的军阵怒吼道。 西州军阵中不少人为之色变。 黑骑的威名他们自然听说过,所以面对疲惫不堪只有他们五分之一的黑骑他们也不敢怠慢。 论恐热的威胁更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如今吐蕃大军囤积在伊州和沙州境内,明眼人都知道这里即将爆发的战争。 这令论恐热的话不只是单纯的威胁,而是很有可能会成为真实发生的 第58章 长安的长安 论恐热皱眉看着身后列阵的部下,眼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 两百黑骑如今还剩一百四十六骑。 在刚才的追击战中损失了五十四骑,其中舍弃装备的轻骑四十三人之多。 将近三分之二的损失都是那个身材威猛,手持长枪,骑术精湛的汉子所为。 要是在吐蕃,以他的能力,绝对是万户长的存在。 令人害怕的是,这般人物居然心甘情愿地追随李宁,甘心当一小小的护卫。 想到这里,论恐热认为李宁更不能留! 论恐热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一杆长枪,眸子中精光大闪。 他犀利的眼神如同苍鹰一般,越过人群,死死地锁定了又退到军阵后面的李宁。 换作平时,论恐热早就下令全军出击。 西州军虽然人数占优,但都是退居二线的老兵。 他们的战斗力论恐热不放在眼里,毕竟他麾下的黑骑都是百里挑一的吐蕃勇士。 只可惜追击了一天,他们此时异常疲惫,需要片刻的喘息时间。 …… “牟旅帅,何不趁着吐蕃人困马乏的时候赶紧杀过去?” “裴校尉,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牟旅帅只是迟疑片刻,吐蕃黑骑已经做好了防御阵型,错失了先机。 如今现场形势是麻秆打狼两头怕。 毕竟吐蕃黑骑的威名远扬,而自己这些充当游骑哨的二线骑兵早就过了最巅峰的状态。 那时候就不是黑骑的对手,如今老胳膊老腿的还敢幻想着击败严阵以待的黑骑? 而对黑骑来说,对面以逸待劳,人数占优,直接起冲突并不利于自己。 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对黑骑更有利。 西州军的旅帅牟云祥回过神后,自然看出了这中间的不对劲。 他纵马到李宁跟前,冷冷道:“你,当真是大唐太子?” “我是唐人。” 李宁答非所问。 牟云祥眸子中神情复杂,更多的是怨恨之情。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哼,大唐太子?不在连树都贴了金箔的长安享福,跑到这西域苦哈哈之地来干什么?” 李宁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老兵不友好的眼神,当即挺直了腰杆,没有否认。 因为李宁想要在西域招兵买马,少不了要竖起太子这杆大旗。 他不卑不亢道:“这里是大唐故土,但凡我大唐有志之士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复失地,我更应该来!” “哦?四十多年了,才知道来了?” 牟云祥眯着眼咬咬嘴唇,冷冷道:“这里早就不是大唐的疆土了,已经四十多年没见大唐的将士了!” 李宁打断了牟云祥的话,决然道:“不,这里以前是大唐的疆土,以后还是……我来,就是想亲手拿回来!” “讲得好!”救了李宁的年轻人弯着腰在洗手,头也没回地高呼道。 李宁盯着牟云祥的眼睛,反问道:“你,不就是大唐的将士么?” 牟云祥一震,认认真真地看了李宁一眼,硬生生将“凭你?”两个字吞了回去,以千金之躯敢深入西域的大唐太子,亘古未有。 单冲这份勇气,也不应该嘲笑。 但是牟云祥依旧没好气道:“我现在是西州自治军巡逻骑兵第八队旅帅,不是什么大唐将士!” “一日为兵,一生是兵!”李宁皱眉,他自然听出了牟云祥嘴里的怨气,“朝廷并非没想过支援你们,而是自有难……” “不用讲那么多!”牟云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宁的话,甚至懒得验证李宁身份的真假。 他转头对救了李宁的年轻人说道:“裴校尉,麻烦你带着大唐太子离开这里,我们断后!” 那位正用宝贵的清水清洗自己铠甲还有衣服的年轻人听闻牟云祥的话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谢谢旅帅的好意,我正好和麾下兄弟想看看吐蕃黑骑究竟是多了一个脑袋还是多了一双手!” 他身后十多骑也发出桀桀的笑声。 少年轻狂,不过如此! 牟云祥皱眉,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再言语。 对于这般不听劝的人,他一般只劝一次。 只有经历过, 不死的话, 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但是今天牟云祥打算再劝一次,他皱眉道:“他是大唐太子,如今身边没有护卫,被黑骑追杀,你天天自认唐人,何不护着大唐太子周全?” 那年轻人听闻此话后,显然犹豫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卑不亢的李宁,并不相信,反问道:“你确定他就是大唐太子?” 牟云祥面无表情道:“我不确定,但是据我所知,黑骑是吐蕃精锐中的精锐,总共就千人,如今出动五分之一,还有一支吐蕃百人队也深入我西州境内,就是为了追杀他,所以……” 牟云祥再没有说下去。 那个年轻人皱眉,不由多看了李宁几眼。 正好李宁也看了两眼被自己涂了一身屎的年轻人。 这时候李宁才发现这位年轻人居然不是唐人,金发下面是一张英俊的脸庞,蓝色的眼珠子异常清澈。 那年轻人感受到了李宁诧异的眼神,他回头看了李宁一眼,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解释道:“看什么看,我是唐人!” 这是唐人? 李宁眉角抽了抽。 不过真的太好看了! 可惜自己是男的。 他的关中话比眼前这位旅帅还有正宗。 看到李宁不搭腔,那年轻人以为李宁不认可他的身份,当即急了眼。 对,被涂了一身的屎都没有急眼。 却因为李宁没第一时间认可自己的唐人身份,急了眼。 那年轻人身影陡然增大,往李宁身前一站,一把揪住李宁的衣襟。 他足足比李宁高出一个头,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九。 他口水溅了李宁一脸 第59章 爱与恨 针尖对麦芒。 再一次。 只是这一次牟云祥没有逃避,而是迎着论恐热本人冲去。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勇猛。 牟云祥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是一个怕死的不值的人。 所以第一次看到吐蕃黑骑,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做无畏的牺牲,明知打不过还要打,那就是找死,无意义。 当发现逃不掉的时候,他愿意断后掩护校尉哈尔特离开。 那时候他觉得拼死一战,就算死了也能让部分袍泽逃出生天。 他觉得即便战死,那也值了! 这一次,他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也是同一个理由。 只是真的为了那几个年轻人? 还是只为了那个少年? 那个自己梦里心里痛骂了几十年的大唐李氏皇族出生的少年! 牟云祥说不清。 …… 那年北庭都护曹令忠巡逻时被吐蕃贼兵包围,他以身为饵,掩护部下逃脱。 那时候他告诉他们,要相信朝廷! 朝廷援军迟早会来的! 然后继任者杨袭古将军依旧举着唐旗,拒绝了盟友回鹘的招安,被背信弃义的回鹘人连同一百六十名亲兵一起被杀害。 那时候北庭都护府只剩西州一州之地。 回鹘人说,跟了我,我保你无忧! 但是当时的守军依旧高举着唐旗,拒绝了回鹘人关于加入回鹘的建议。 当年的少年人熬成了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还是那样的天真。 还在苦苦等待着等了三十多年还没到的大唐援军。 结果等来了吐蕃人彻底占领河西走廊的消息。 当时主张坚持大唐正统的将军绝望了,当晚面朝东南自杀而亡,死不瞑目! 那一夜,苦守西州的将士心中的信仰崩塌了。 那一夜,由爱生恨! 那一夜,凭白增添一支白发兵。 牟云祥唯一的老乡也想不开,跟随将军去了。 不久西州成了回鹘人的势力范围。 那时候起,牟云祥恨上了那个曾经深爱过的名字。 那个名字叫“大唐”! ----------------- 双方骑兵撞在一起的时候,李宁在裴长安的护送下绕过一座沙丘往东一路狂奔起来。 如今有西州军阻拦,再加上李宁他们的战马体力充沛,想必论恐热再也追不上了。 然而李宁小觑了论恐热。 那支卸了铠甲的黑骑至少一半人马在开战伊始在沙丘的掩护下,早就脱离了大队。 而且他们精准的预判了李宁他们的路线。 看着在前方横插过来的吐蕃黑骑,李宁本想着绕开,毕竟已方战马体力充沛,真要追赶,吐蕃人绝对追不上。 但是没等李宁提出自己想法,他眼前一闪。 “哈哈,来的正好,你裴爷爷会会你们!” 裴长安兴奋不已,一马当先,率先杀了出去。 其他跟随着的西州军也毫不犹豫的呼啸着跟着裴长安冲了出去。 全然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而且他们冲锋没有一点章法,掩护的侧翼没有,没有阵型也没有迂回。 就那么直挺挺的冲了过去。 用李宁的话来说就一个字——莽! 李宁皱眉,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端着连发弓箭跟了上去。 根据他们之前的聊天,李宁推测出眼前的裴长安出身于西域权贵,身份不一般。 为了安全起见,他担任高昌巡城的校尉。 前两日镇守使拗不过毛遂自荐的裴长安,答应了让他前来巡查一般很少有人出没的大沙海道。 没想到就遇到了这般刺激的战事。 碍于裴长安的身份,之前校尉哈尔特没有答应裴长安加入拦截吐蕃入境的行动。 等哈儿特受伤退出指挥后,最高军衔的裴长安再无人约束了。 …… 这波吐蕃黑骑大约有二十来骑,他们专门横在大沙海道上等着李宁他们送上门,没想到还真等着了。 让他们高兴的是眼前这十来人居然朝他们杀了过来,这可为已经精疲力尽的战马节省了不少的体力。 双方很快杀成一团,年轻气盛裴长安有万夫不当之勇。 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但是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看到不好对付的裴长安,很快就有四名没有卸甲的黑骑围了上来,让他疲于应付。 至于其他亲随就没有裴长安的本事了,面对吐蕃黑骑他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吐蕃黑骑甚至能腾出手冲着落在最后的李宁冲去。 李宁放缓速度,好保证连发弓箭的精度。 射翻两人之后,李宁抽出了唐刀很不要脸的一拍战马开始逃窜。 这时候,疲于应付的裴长安才想起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大唐太子。 可眼前被两名吐蕃骑兵追赶,狼狈逃窜的大唐太子,裴长安气不打一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在裴长安眼里,对付两名吐蕃骑兵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么,至于跑的那么快? 大唐太子就这般血性? 裴长安极为鄙视的瞥了李宁一眼,第一次对自己的唐人身份产生了怀疑。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李宁才有十四岁。 李宁借助着战马的优势很快将吐蕃骑兵甩开,往箭匣里装好箭矢。 然后又兜了一个圈子,冲着本要放弃追击李宁的吐蕃人冲去。 李宁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在作死的边缘游走,能吸引几个吐蕃黑骑就能为裴长安减轻几分负担。 毕竟以裴长安对唐人身份的狂热以及他的特殊身份对李宁日后大事有好处。 但是黑骑就是黑骑。 哪怕是疲惫不堪的黑骑,那也是黑骑。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撞到了铁板上。 除了裴长安还在苦苦支撑之外,其余跟着裴长安混的士卒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此时裴长安 第60章 悲伤逆流成河 五月的大漠,皓月当空居然打起了雷。 雷声传出好远。 等牟云祥和裴长安沿着倒毙的吐蕃黑骑的尸体找到李宁的时候。 李宁正漫无目的在大漠纵马狂奔。 由于后有追兵,并没有人仔细观察那些追击李宁的吐蕃黑骑的尸体有多诡异。 裴长安倒是认认真真地数了一路遇到的尸体,他对李宁顿时刮目相看。 非常吃惊道:“哟,没瞧出来,你居然一人干掉了五个吐蕃黑骑!” 但是眼前这位大唐太子有些悲伤,显然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他悲伤得不能自己。 那张本来年少英武的脸颊上敷了一层厚厚的沙尘。 泪痕在他的脸上作画,乍一看去像一幅水墨山水画一般。 又如鬼一般。 看到他们后,李宁用袖子又给这幅山水画增加了两道云。 万里长征人未还,古人征战几人回! 如今还没到安西都护府,一夜之间一行人就剩李宁自己了。 怎能不悲? 怎能不伤? …… 就在李宁他们伏击尚优优部地点不远处的烽燧里,紧张了一宿的士卒们终于可以睡一觉了,他们靠着自己的战位抱着武器睡着了。 因为吐蕃大队骑兵追着那几名唐人一路朝南而去,早就不知踪迹。 李狗娃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他拒绝了下了望塔,坚持要守夜。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般做,也许他在等,等一个奇迹的发生。 就好像之前那个奇迹一样,区区八九人就让一支吐蕃百人队销声匿迹。 更重要的是他在等,等故乡的声音。 有时候奇迹真的会发生…… 就在李狗娃犯困意的时候,了望塔上的细沙开始抖动起来,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金戈铁马之声。 李狗娃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赶紧爬起来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他失望了,因为眼前这支骑兵足足有五六十人之众,他们马不停蹄地朝烽燧疾驰而来。 “敌袭!” 李狗娃敲响了示警的锣。 “自己人,我们是游骑哨!” 裴长安大声道,“快开门,后面有追兵!” 李狗娃抬头发现数里之外果然还有一团黑影在快速朝这边移动。 牟云祥前出,举着腰牌要求烽帅开堡门。 然而就在牟云祥将腰牌丢上烽燧堡的时候,他体力不支跌落下马。 “老牟,牟老哥……” 众人大惊,他们这才发现牟云祥腹部不知何时中了一矛,虽然没刺透,但是长距离的颠簸,早就将衣襟浸透,甚至都流到了马背上。 “快,抬进去!” 原本只有六人的烽燧多了十倍的人马,一时间人满为患。 但是也安全了,此时就算吐蕃两百黑骑都来,也打不下这烽燧。 牟云祥到底是老了。 在与论恐热交锋的瞬间就被重创了。 论恐热并不恋战,但是牟云祥却杀了回去,硬是把论恐热拖住了好几个回合。 直到他自己被一众老兄弟救出来,然后在撤退的路上他又顺路救了裴长安和李宁。 在自家烽燧前面他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两百五十人的西州巡游骑哨最终逃出来了只有这么五六十人。 以黑骑的残暴,其他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李宁本来挤进安放牟云祥的房间,但是他看到牟云祥的伤口后颓然地退了出来。 不怕砍伤,就怕捅伤。 看着面无气血的牟云祥,李宁知道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看那流血量应该是捅破某处动脉了,略懂战场救护的李宁连尝试的救他的心都没有了。 止血不难,但是现在都没必要止血了,因为看牟云祥的脸色,他的血液流得差不多了。 以现在的条件,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消毒剂,也没有输血的技术…… 救活他就是痴人说梦。 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解脱,李宁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后他携带着两个木箱还有一把奇怪的弓箭上了了望塔。 今天见了太多的死亡了,李宁有些木然,他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让自己静一静。 了望塔上有一位白发老兵,李宁只是微微颔首后就找地方坐下,然后发呆。 那个老兵看着李宁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守在了望塔上,谁也不说话。 ----------------- “吐蕃黑骑又发动进攻了!” 伴随着一阵凌乱,这座原本冷冷清清的烽燧再次热闹起来。 作为吐蕃精锐的黑骑并非完美。 在户外机动作战他们可以说在西域横着走,但是攻城拔寨却是个弱项。 更别说突然多了十倍的守军,所以这吐蕃人多次攻城都失败而告终。 除了第一波吐蕃黑骑攻城的时候李宁探出身体居高临下射箭支援守军之外,其他几次李宁都懒得看一眼。 不得不说那只有百余人的黑骑攻城的水平太差了。 听着下面很快恢复安静,李宁连动都没动弹一下,是两眼空洞地望着星空。 李宁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感觉到痛彻心扉,呼吸都痛的痛。 尤其静下来的时候,那种感觉越演越烈。 最终李宁蜷缩在了望塔的角落里,自己消化着心中的悲伤。 原本以为自己不悲伤,原本以为这不就是一个养成游戏而已。 但是当身边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在他眼前死亡,血液喷溅,断肢残臂…… 放在原来的时代都是太过血腥被限制级的存在,当然更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可如今卢十四,张议清等为了自己飞蛾扑火一般冲入地阵。 一想到一张张熟悉的脸,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就是今 第61章 逐客 几次尝试攻打烽燧失败的论恐热亲自出马试图通过谈判让西州军交出李宁。 “你们交出大唐太子,我们就撤走,永不再犯西州境!” 当即有人反驳道:“骗鬼呢,你们在沙州、伊州集结的大军只是为了抓住那少年?” …… 李狗娃背靠着垛口,神情颇为得意:“看看,这烽燧里果然有他们非吃不可的屎……” 突然李狗娃如同触电一般一哆嗦,眼睛瞪得老大,话都不利索了。 他指着烽燧外面对李宁问道:“他刚……刚说交出啥来着?” 李宁听出来了,这老头是之前和他对话并且示警让他们发现尾随的吐蕃黑骑斥候的那位烽燧士卒。 李宁眨眨眼无辜地回道:“大唐太子。” 李狗娃一愣,很快长舒一口气,哑然一笑道:“大唐太子怎么会出现在咱西域? 要是他真来咱西域,吐蕃人还不疯了?” 不对! 这吐蕃人从早上追到晚上,这不就是疯了么! 李狗娃脸色一变,连忙趴在地上,从了望塔往下望去,烽燧里的人他都认识,然后他又看向守在各个角落的西州军,各个都和他一样的中老年人,大都是老熟人。 至于一头金发蓝眼睛的裴长安在西州出了名的精神大唐人,但是傻子都知道他不可能是大唐太子了。 排除了所有人。 不,还有一人没排除…… 李狗娃顿时觉得嘴角有些发涩,手脚有些不灵活了。 眼前的俊后生是这烽燧里唯一的少年。 是他! 大唐太子? 李狗娃一脸惊骇,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让他不敢直视眼前少年。 自己刚才说烽燧里有吐蕃黑骑非吃不可的屎。 那岂不是当着大唐太子的面骂他是屎? 李狗娃咽了口唾沫,警惕地看着李宁,后背紧紧贴着垛口缓缓坐了下来。 坐了一半忽然想起不合礼数,赶紧扑通一声跪下。 李宁连忙扶住那李狗娃道:“这位大叔,起来……太子也是人!” 但是李狗娃怎敢起来,千百年的皇权压制,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他伏倒在地,头都不敢抬。 李宁用力托起李狗娃,说道:“我还得感谢你吆喝的那一嗓子呢,要不是你,我和我的那些兄弟都……” 想到日夜相伴的卢十四,想到给张议清他们父母答应将他们儿子完璧归赵的许诺。 李宁不禁悲从中来,眼圈一红,哽咽道:“可惜,他们为了掩护我,还是……” 看到李宁哭了,李狗娃有些手足无措,他伸手要去擦,但又碍于身份,停了下来。 李狗娃也记起来了,他问道:“天刚黑下来的时候,喊话的就是你?” “嗯。” 有了之前的交集,再加上李宁确实没有架子。 李狗娃缓缓地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李宁。 但是李狗娃还是有些拘谨,只在哪里呵呵地傻笑。 李狗娃又觉得太子正伤心,自己笑着不合适,于是赶紧又闭了嘴。 自己居然和大唐太子蜷缩在了望塔,面对面地聊天。 这可是大唐的太子,这要是回去见到狗剩狗蛋俩,可有吹得牛了。 而且是能吹一辈子的牛。 片刻之后李狗娃又忍不住笑了。 李宁平复了下心情掩饰道:“风沙有些大……大叔,这里到安西都护府还有多远?” 即便有些人不在了,该走的路还得走,而且必须得走下去。 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啊!” 李狗娃很快反应过来,看着亲和的李宁也没了顾忌。 “这里距离焉耆还有近千里路,殿下……朝廷是不是要派兵收复失地了?” 李宁看着一脸期待的李狗娃摇摇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李狗娃脸上的期待之情逐渐消失,他眨巴眨巴眼睛只是“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了望塔上又陷入了沉默。 “喂,你在这儿?牟旅帅醒了,他想见你!” 突然从了望塔的正中间冒出一颗脑袋,打破了这片寂静。 原来是裴长安趁着战斗间隙前来寻找李宁了。 裴长安看李宁的眼神有些怪。 一进屋,李宁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自己就好像那一只入了狼群的羊,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在昏暗的房子里,牟云祥一脸惨白,被人扶着勉强靠着被褥坐了起来。 在他腿上面的被子上一一放着大唐太子的左春坊印,还有几卷带龙纹的空白文书,以及最能直接证明李宁是太子的《立邓王为皇太子诏》。 诏书上有好几个印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上面刻着八个血红的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传国玉玺之印普通诏书上都不会印上,除非极其重要的诏书才会用。 就是那诏书的材质,也是一般人都无法造假就能造的。 与此同时李宁藏在大衣里面的大唐战旗也被他们搜了出来,一位士卒双手捧着站在了牟云祥的一旁。 李宁大唐太子的身份确定无疑。 牟云祥虚弱的声音响起:“刚才吐蕃人的喊话你听到了吧?” 李宁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几十年前你们李唐不顾我们死活,调走安西北庭主力,遗弃我们孤悬西域四十多年! 当年一起来到这西域的兄弟少一个是一个,今天,我的三百兄弟就剩烽燧里的这五六十人了!” 牟云祥每说几个字都要喘口气,极其虚弱。 “我们西州如今自治状态,不用听谁的号令……现在我想让我的老兄弟活着,不想让吐蕃人屠城!” 李宁明白牟云祥的意思了,眉头一皱问道:“大人这是想将我送出,以换和平么?” 牟云祥剧烈地咳嗽了片刻,大口喘着粗气。 半晌之后才幽幽道:“我们只是 第62章 唐旗再次扬起 人都有七情六欲,李宁也不例外。 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恶欲。 但是悲伤过后,就该重振旗鼓,勇敢地往前走。 哪怕只剩他自己,他也要走完这一程。 “开门!” 骑在战马上的李宁目光坚如铁,刻意地腰杆挺直,也不能让身后之人看到自己怯懦的一面。 此时的李宁换上了他的一身黄金甲,胸口处的护心镜闪闪发亮,一片片鳞甲在火把照耀下就好像一片片龙鳞。 李宁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枪,加上胯下战马共一人四匹马静等着开门。 李宁手里的这把枪对李宁来说有些不合手,但是李宁坚持要拿。 因为这杆枪是卢十四的。 在李宁进入烽燧之后,还有陆陆续续的散兵归来,他们说其中有一人就带回了这杆长枪。 如今李宁握在手里,胸潮澎湃。 这一刻,他卢十四附体! 单枪匹马,无所畏惧。 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悲壮! 想必卢十四单枪匹马冲向敌阵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情。 在来西域的时候,李宁就知道这一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所以他早就有了孤注一掷心理准备。 没人注意到李宁战马后面挂了好几个包裹。 李宁身上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殿下,我李…李狗娃愿跟随殿下共赴国难!” 这时那李狗娃拎着一把唐刀从了望塔上急匆匆跳了下来,嘴里一边骂着其他冷眼旁观的西州军着:“硌有四个后人,不怕死……你们一个个老家伙,不要脸我还要!” “就算人家不是太子,咱也不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牺牲一个娃娃为了让自己活着?落入吐蕃贼子手中啥下场你们不知道么?” 这位老卒气呼呼地想上马,却被摔了个四脚朝天,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李狗娃气呼呼爬起来,一边骂一边再次尝试着上马:“笑啥笑,硌不像你们,大唐再对不住咱,那也是咱们的家!” “你一个步卒,上马能干啥?” “哈哈……” 这笑声李宁听起来很刺耳,他猛地往下一戳,将长枪钉在地面上,然后下马扶着李狗娃道:“谢谢老哥哥,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行!” 李狗娃怎能同意,他连连摇头道:“硌不忍心看着你去送死……” 李宁将嘴凑到李老头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李狗娃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欣喜道:“真的?” 李宁重重地点点头,一脸狡黠拍着李狗娃的肩膀道:“真的,老哥哥就好好活着,等我带你们回家!” 李狗娃后退一步,眼中有光,他不再执着着跟李宁冲出去。 众人很好奇李宁说了什么,居然让这个倔老头这般听话。 …… 李宁整理好铠甲准备上马。 “糟了!” 刚才为了光辉形象,李宁纵马走到了院子中间,没了上马石。 面对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点战马,李宁暗叫不妙,身着厚重的铠甲,在这平地自己很难翻上去。 “咳咳……” 李宁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等着看笑话。 李宁临危不乱,借助着插在地上的长枪一个鹞子翻身顺利上马。 还好没丢人,李宁庆幸不已,但是表面却装作很淡定,不给众人嘲笑他的机会。 “好身手!” 这时一道声音从李宁身后响起。 李宁懒得搭理这些人。 带他们回家那是大唐欠他们的。 但是让他一个人离开烽燧,终归感觉不舒服。 李宁冷冷道:“哼,开门!” “好,某愿与殿下一起杀一波!” 那道声音响再度起。 李宁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两行泪水已经不由控制地流了下来。 一脸的不可思议。 眼前一个熟悉的铁塔壮汉骑着高头大马对着李宁伸出手道:“殿下能不能把枪还给某?” 李宁喜极而泣,狠狠地锤了卢十四一拳。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头绑绷带的卢十四憨憨笑道:“某答应过要护着殿下收拾这旧山河,怎能中途丢下殿下?” 原来卢十四在挑掉第七个全副武装的黑骑后,好汉难敌四手,被吐蕃黑骑中一柄飞锤砸中头盔。 当时头盔四分五裂,卢十四就昏死过去了。 要是普通头盔,卢十四早就饮恨西北了。 但是那个头盔被李宁改进过,参考后世的安全头盔在里面加了一层内衬。 这一不起眼的发明救了卢十四一命。 等他醒来时战场一片肃静,就在他漫无目的的时候发现十多黑骑在追击四五个西州军。 于是卢十四帮助西州军击退吐蕃黑骑后一起来到了这烽燧。 为了向牟云祥证明李宁道心坚定,他选择配合牟云祥演出了这场戏。 果然没让他失望。 卢十四递给李宁一根细一点的长枪,接过自己的长枪,对李宁挤了挤眼睛道:“殿下随我杀一场!” 李宁幸福地点点头,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紧紧跟在他身边。 说罢卢十四沉声道:“开门!” 烽燧大门开后,李宁看着外面列队好的骑兵愣住了。 之前在牟云祥身边嘲讽自己的汉子赫然在列,里面还有裴长安。 他们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自打李宁选择了出战而不是苦苦哀让守军求收留他的时候。 这座烽燧堡里的所有人的内心深处沉寂许久的地方再次被激活。 他们看李宁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尊崇,一种仰视。 “高昌巡城校尉裴长安,愿随殿下出击杀敌!” “大沙海道游骑哨全体将士愿听殿下调派!” 所有人因为兴奋而脸颊通红 第63章 虎狼环绕 这是一场没悬念战斗。 一方是热血澎湃,有着大唐战旗加持,不自觉年轻了二十岁的西州老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直叫。 一方是疲惫不堪,口干舌燥的骄兵吐蕃黑骑。 吐蕃黑骑他们为了追击李宁连续奔袭,一日之内在西州境内折返近两百里,还接连数次战斗,早就疲惫不堪,处于极限状态。 之前他们连番攻城的目的是引诱西州军出烽燧堡。 结果连接诱敌数次,这些西州二线老家伙都没敢出烽燧反冲击。 所以他们都以为西州军被吓破了,不敢出烽燧了。 所以尽管论恐热安排了暗哨,但是架不住疲倦来袭,那位哨兵心怀侥幸,坐着睡着了。 此消彼长之下,这将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 几乎倾巢而出的游骑哨骑兵共计七十余人。 他们呈偃月阵悄悄地将还有百余人的吐蕃黑骑的营地三面围住。 这是李宁力排众议坚持的围三缺一,给敌人一个逃跑的希望,而不是让黑骑困兽犹斗。 “让我先来!” 月牙一端的李宁冷冷地看着百步之外坐在沙丘之上没有动静的哨兵催动了战马,他要亲手为张议清他们报仇。 卢十四紧随其后。 战马奔腾的声音将入睡的吐蕃黑骑震醒来的时候西州军已经杀到了跟前。 “死!” 李宁在距离那名哨兵不到五步时掷出了长枪,将他钉在了地上。 那名吐蕃黑骑很后悔睡的那么死,在李宁接近十步的时候才醒来,没等他起身就被长枪钉了个透心凉。 “殿下,跟着我……仔细看我动作。” 卢十四在李宁一击得手之后超过李宁杀在最前面,一马当先最先冲入敌阵。 他的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风,打残一个就冲向下一个吐蕃黑骑。 李宁紧随其后,收割着被卢十四打的半残的吐蕃黑骑。 这叫刷人头。 而月牙另一端则是年轻气盛的裴长安。 他则死死盯着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论恐热一路追杀。 论行军布阵,裴长安不如论恐热。 论单挑,此时疲惫不堪的论恐热不是裴长安的对手,只能狼狈逃窜以避锋芒。 论恐热本想孤注一掷集合所有士卒击杀跟在那个最勇猛壮汉身后捡人头正起劲的李宁。 但是憋了一肚子气的裴长安那杆槊如影相随,不给他下命令的机会。 其实就算他下达了命令,也白搭。 因为如同猛虎下山的西州游骑哨发了狂一般将黑骑一分为二,集中优势兵力全力攻击其中一部,同时缠住另一部以防支援。 李宁带来的黑科技没用上,倒是卢十四捡回来的张议清他们的连发弓箭在这些老兵手里发挥出极大的杀伤力。 西州游骑哨奇迹般地将体力透支了的黑骑打的抱头鼠窜。 不能抱团的黑骑再厉害,落了单也就成为了西州兵的练手的靶子。 众人一路追击到西州与沙洲边境才停止。 逃出生天的论恐热回头看着被一众西州老兵护卫在正中间身着黄金甲的李宁,然后又看到李宁身后的那杆旗。 他脸色一变,满脸铁青。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拦住。 那杆旗终究立了起来。 难怪西州这些中老年人组成的二线骑兵疯了一般,不要命地杀来。 比起之前战斗,西州军这一次的意志顽强了很多。 以至于刚开始被杀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论恐热一度以为是唐军来了。 就算看清袭来的是西州二线老兵,黑骑也没能逆转形势。 原本西州这些大唐遗民还有本地人组成的骑兵的战斗力论恐热压根不放在眼里。 如今不一样了。 他们的魂来了。 而李宁就是他们的灵魂所在。 此时论恐热身边只剩八十多极度疲惫的黑骑,已经无力再战。 相当一部分留在大沙海道上的黑骑甚至没上马就被突袭而来的西州军砍翻。 论恐热的心在滴血。 他对麾下这支黑骑倾注了很多心血。 包括失散的兄弟,如今带来的两百人折损近过。 尽管他们这支黑骑以极其疲惫的状态沿途前后消灭了超过三百多的敌人。 但是在论恐热眼里,只要李宁还活着,他们就是输了。 看着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李宁身影,论恐热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自己强弩之末,已无法留下李宁。 李宁这一走, 那将是龙入大海,虎归山林! 这西域的天,要变了。 不过回鹘人会眼看着这一切都发生么? 论恐热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论恐热又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咬牙切齿恨恨道:“张谦逸,死不足惜!” …… 等李宁一行人赶回烽燧的时候,牟云祥已经含笑而去。 他留下遗嘱要求仅存的这些西州老兵听从大唐太子李宁的调遣。 “殿下,如今西州说是自治,其实早就沦为回鹘人的天下了……”李狗娃给李宁讲述着如今西州的情况。 回鹘人如今在西州至少驻有一万大军。 同时部分回鹘人已经移居至西州城。 他们对西州已经完成了实质控制。 而北庭都护府故地庭州早就沦为回鹘人的地盘了,至少驻军五万。 得知吐蕃可能有大动作,回鹘此时也正在集结兵力。 据说保义可汗亲率十五万大军前来支援,其先锋部队已经抵达了西州境内。 作为安西都护府北边重镇,李宁对北庭都护府很重视。 想到如今回鹘人集结于北庭都护府故地,这让李宁如鲠在喉。 李宁皱眉问道:“当年北庭瀚海军、天山军、伊吾军还剩多少?” 李狗娃叹了口气道:“哪还有什么瀚海军、天山军、伊吾军?自打这里轮流被吐蕃和回鹘 第64章 离开 据军中老兵说,日出之前是阴,日出之后是阳。 人死要到阴间,所以要选择在日出之前下葬。 否则死得不安宁。 拂晓时分,在烽燧堡东南方向,西州军肃穆列阵。 他们前方整整齐齐陈列着数十具战死将士的遗体。 其中有七具是沙州勇士。 大部分人的遗体都没有收回来,因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返回的路上只能带那么多。 没有棺材,只有一席战袍裹身。 “牟旅帅,一路走好……爱之深恨之切,我明白你的心境!”李宁为牟云祥整理了一下衣物,低声道:“我想最后那一刻,你的心依旧是火热的,等我回来,为你立碑!” 李宁含着热泪给张议清整理着衣物,他皮甲上那个婴儿手臂粗的贯穿伤口怎么也无法遮住,只能用战袍将他裹紧。 “张大哥,我们说好得一起回长安,我请你喝长安的杏花酒,不醉不归,可你食言了,呜呜…… 你说回去给伯母惊喜,你倒是说让我该如何开口?” 李宁木然地挨个整理着衣物,嘴里机械地念叨着,仿佛在读稿子一般。 从背面看去,他比那些见惯了生死的老兵还要镇定。 没人注意到李宁两行泪水无声地滴落,落在了护卫他的这些沙州勇士的身上。 “还有你,说你怕死,肯定能活到最后,跟着我也算是吃皇粮的人了,等会去要娶邻居家的姑娘…… 可是你冲向敌阵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怕死的人!” …… “殿下,天快要亮了!” 卢十四上前提醒道。 “好!” 李宁后退一步,大声道:“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们做到了! 你们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可这山河依旧破损不堪。 你们放心,你们为之努力的事,我们活着的人将继续为之奋斗,这山河由我们来收拾, 以后孤还要为你们立碑,要让后世子孙知晓,让他们铭记,他们的祖辈在这片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 说罢,李宁拔刀起誓:“孤以大唐太子之名,在此起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复山河终不还!” 肃穆地鼓声响起,这些牺牲的将士一一下葬。 不久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用黄沙堆起的坟头。 当最后一铲子沙土覆盖到坟头时,新的一天的阳光洒在了众人的脸上。 也洒在了眼前整整齐齐陈列着下数十座坟头。 坟头的影子拉得老长,从高空俯瞰,显得异常高大。 天空之上闻着血腥而来的秃鹫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 …… “殿下,还没决定好?” 了望塔上,李宁抬头远眺着西北方向。 大漠天空很蓝,蓝得不像话。 昨晚洒满热血的战场却已被风沙所覆盖。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 卢十四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宁身边。 “没有,我早就决定好了!”李宁摇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烽燧内载歌载舞的老兵:“我是担心他们接受不了。” 几十年了,他们的战友有些已经长眠地下,再也无法回到故土了。 而已步入中老年他们之所以还坚持着,是因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有了家,减缓了思乡之痛。 然而李宁的出现点亮了一线亮光,让他们花了很多年才抚平的暗伤再次揭开。 这时候,李宁却转头离开,坚持去安西都护府,意味着将再次丢下他们。 那对他们来说是多么沉重的一次打击。 此时不知情的他们正为大胜吐蕃黑骑而庆祝,也为大唐战旗再次飘扬而开心。 卢十四眉头一扬,惊讶道:“殿下不打算去西州城,而是继续南下沿孔雀河进入焉耆镇吗?” 李宁重重地点点头,解释道:“虽然目前看起来西州有回鹘大军,表面上看起来更安全些,但是回鹘人会将自己吞下的土地让出来吗?” 李宁忧心道:“回鹘人会看着大唐战旗再次飘荡在西域?” 卢十四皱眉思索片刻,惊呼道:“那真不能去,万一回鹘使阴招,殿下更危险!” 李宁长叹一口气,望着远处一处黑云,眸子中杀意毕露:“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赶往安西都护府,备战!” 有好多东西需要到安西都护府才能准备。 如今已是五月,根据吐蕃人喜欢秋天发动进攻来看,留给李宁做准备的时间不足四个月了。 李宁突然眯着眼看向南边,冷冷道:“往南怕也不得安生!” 卢十四顺着李宁的眼光看去,眸子猛地一缩,当即要下了望塔。 李宁拦住卢十四,摇摇头道:“不用,只是盯梢,你去了他肯定比兔子还跑得快!” 只见在极远处的沙丘上一道黑影正朝这边张望。 李宁想到了论恐热,庆幸他还只是一个千夫长。 “真是阴魂不散,不过我们也不用太在意,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卢十四指着下面的众人担忧道:“那他们怎么办?要不咱俩悄悄地离开。” 李宁皱眉,摇摇头无奈道:“该面对的必须要面对,我自己去说!” 出人意料的是眼前这些老兵得知李宁不去西州而是要去安西都护府的时候,他们很平静。 回鹘只是名义上的盟友,实际上对待大唐遗民比吐蕃人还残酷。 这些老兵深知回鹘人的本性。 如果说西域有一个对李宁来说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还奉大唐为正朔的安西都护府。 “裴大哥,拜托你了,悄悄将他交于镇守使!” 李宁认认真真地在写给杨朝东的龙纹文书上盖上太子印,吹干笔墨后交给了裴长安。 眼前这些人中只有裴长安才有机会见到西州镇守使杨朝东。 “请你转告镇守使,告诉他无论他选择哪一 第65章 这儿,是我大唐 大沙海道上的烽燧堡之战,没有在西州掀起任何波澜。 那些老卒的死亡如同无声凋零的枯叶,无人问津。 唯有他们的家人悲伤不已。 不久之前在西州城内,一道令人振奋的消息悄然传开。 说是正值壮年的大唐太子李敢亲率十万大军前来支援西州,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西州边界。 结合不久后全城突然新增的多达百户人家挂白绫皆素缟。 百姓们更加相信了这一说辞,为此奔走相告,兴奋不已,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为迎接王师做准备。 返回西州城的老卒们却懵了,他们这是有口难开。 原来他们本来接受了李宁的命令,让他们暗中宣传大唐太子李宁到了西域,为收复失地争取人心做准备。 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 可谁想他们还没到西州城,关于大唐太子的流言四起。 只不过大唐太子的名字叫李敢,壮年,而且还率领了十万大军! 没等他们散出消息,全城百姓早就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镇守使府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大人,民心可用,你看看全城百姓不顾回鹘官员的威胁,如今又穿起了大唐的衣服,大家都在期盼着大唐王师的到了,这时候改弦易张,重新竖起唐旗,必然一呼百应!” 裴长安眼睛里冒着火。 他虽然天天以唐人自居,但是西州早成了回鹘的附庸,这是他心中一大憾事。 所以此时他极力鼓动着杨朝东改旗易帜。 满腔热血的镇守使杨朝东看着眼前不似假冒的太子教令,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摇摇头道:“这不对劲,你们没回来的时候,流言就出现了!” 杨朝东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蹙眉思索着什么。 他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裴长安道:“如果这时候全城百姓得知这是假消息会有什么反应?或者他们得知,大唐太子只是个少年郎,而且援军不是十万而是两人,他们还会这般激动么?” 杨朝东狠狠道:“散布流言的人是个高人,知道如何搅混水……利用信息反差,如今我西州百姓就算见到了大唐太子也就没了今日这般高涨的士气,必然没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没等裴长安回过神来,杨朝东拿着那份太子教令转身就要出门。 杨朝东表情极其严肃:“不行,我得去回鹘中军大帐见见回鹘万户长,如实告知,以免他们回鹘人狗急跳墙。” 裴长安急了:“镇守使大人这是要认回鹘为主了么?” 杨朝东顿了顿,没有停留,夺门而出。 ----------------- 与此同时,在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城。 正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和龟兹王白环正在招待来自回鹘使者,商讨共御吐蕃大计。 此时的吐蕃大军压境让回鹘寝食难安。 如果西州一失,安西都护府同样就危险了,他将失去东侧屏障。 到时候安西四镇仅存的两镇——龟兹镇和焉耆镇将面临着东西两个方向的吐蕃大军的夹击。 “我家天可汗要求你们在十天内,从焉耆镇出兵两万支援西州!” 回鹘使者大喇喇地坐在武威郡王郭昕下首,与龟兹王白环面对面而坐,他很直白地提出了要求。 对,不是请求! 是命令性质的要求! 回鹘使者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哗然。 安西军将领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对回鹘使者怒目而视,有人若有所思,而大部分则保持沉默。 求援居然也能这般理直气壮? 回鹘使者对众人的反应不以为意,他神情极度蔑视地看着一言不发一脸铁青的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 “大都护拿不定主意了,那就让本地的龟兹王帮你拿主意吧!” 回鹘使者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一脸愠色的龟兹王白环。 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咳咳……使者多虑了,我身为安西副大都护,自然有守土之责,只是西州已经失陷多年,我们安西都护府怕是鞭长莫及!”龟兹王白环一脸阴沉,着重强调了自己安西副大都护的身份。 这让回鹘使者脸色阴沉了不少。 “哼,当真这么想?”回鹘使者坐直了身子,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龟兹王白环道:“既然你们安西都护府只愿意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可否借道给我们叶护抄吐蕃后路?” “借道?怕不是假途伐虢?” “绝不能借!” 一听借道,安西都护府诸将中相当一部分人嚷嚷着不干了,还有一部分沉默不语。 回鹘使者环顾一周,一一扫过那些反对的人的面庞,极为嚣张道:“不借,那我们自己来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的回鹘不是安史之乱之前对大唐唯命是从的那个回鹘了。 自从洗劫大唐东都洛阳三日之后,回鹘人逐渐支愣起来,对往日的大哥缺少了一些敬畏之心。 膨胀后的回鹘使者甚至横行大唐京师,擅出鸿胪寺,肆意掠人子女。 唐朝官吏去制止,回鹘使者公然殴打,又以三百骑兵犯金光门、朱雀门,无奈关闭宫门来躲避他们。 在大唐长安回鹘人尚且如此狂妄,更不用说在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西域了。 回鹘使者目中无人,冷笑一声道:“我们叶护已经率领五万大军不日就会南下抵达雀离关! “什么?” 安西都护府诸将一片哗然。 “咳咳……” 一直默不作声的安西大都护郭昕眼中精光一闪,很快恢复平静。 年过七旬的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身形消瘦,右手托着下巴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左手紧握着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只 第66章 风雨欲来 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城,一面破旧的大唐战旗无力的自然下垂在城头。 黄昏时分,一支数十骑的队伍穿越了一片胡杨林,直奔龟兹城东城门而来。 “有骑兵!” 一位年轻的胡人士卒看到骑兵后紧张地唰一下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长枪。 “紧张啥嘛,吐蕃人又没长翅膀……”为首的白发老卒瞪了一眼那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士卒,为被打扰睡觉而不满。 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才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行礼!” 那老卒一边大喊,一边赶紧起身立正。 起身太猛差点把桌子碰翻。 为首的一骑甚至看都没看行礼的士卒一眼,径直纵马进入城门。 风尘仆仆的李宁和卢十四用纱巾蒙着脸紧跟其后,李宁抬头看了一眼城头高悬的大唐战旗长舒一口气。 他们在数十骑的护送下从龟兹城东门直接入城。 说是护送,其实更像是押送。 迈着小碎步的骑兵快速入城后直奔大都护府。 “老叔,少公子前几天不是刚刚离开龟兹城去了焉耆镇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老卒看着行色匆匆的骑兵远去,瘸着腿回到桌椅旁,骂骂咧咧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但是神情间满是担忧。 莫非是吐蕃人开始进攻了? 老卒很快想明白了,他的眉头舒展开,将桌椅又往阳光处搬了搬,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 “放心好了,天没塌下来!” 老卒可以肯定,少公子回来和队伍中那两名风尘仆仆的蒙脸人有关系。 否则以少公子的秉性,断然不会刚离开就回来。 “他们会是谁呢?” 老卒看向大都督府方向眉头紧皱。 同样东城门外的茶水摊掌柜眯着眼看着李宁他们消失的背影。 他自言自语道:“回鹘人来了,唐人来了,斥候出动频率增加了,吐蕃大兵据说也在焉耆镇一线出现……我的眼皮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尽管李宁和卢十四蒙着脸,但是眼神毒辣的掌柜依旧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新面孔的唐人。 据他所知回鹘使者此时也正在龟兹城内。 “十万大军的传闻看他们怎么圆,有戏看了!”掌柜收拾着桌子自言自语道。 如今的龟兹城似乎很热闹。 远处天边黑云压城! …… 龟兹城内的景象与李宁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看不到一丝的战争痕迹。 相反大街上车水马龙,甚至有些热闹,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风雨欲来之感。 但是心细的李宁还是发现了与战争有关的蛛丝马迹。 那就是大街上大多数是妇孺,除了城门口的士卒之外,很少见到成年男子。 就算偶尔有几个男丁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士,或者都是正在撒尿玩泥巴的年纪的半大小子。 和李宁同龄的男孩在街面上都很少看见。 密集的马蹄声惊扰了本来平静的大街。 众人很熟练地躲在大道两侧,然后抬头打量着这支刚离开龟兹没几天的队伍。 有的妙龄女子则对着为首的少公子抛来媚眼,甚至大胆地发出尖叫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有的妇孺认出了自己的儿郎,在远处跳着挥手打招呼; 每个人都想在队伍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人。 更多人则被队伍保护在最中间的李宁和卢十四两人所以吸引。 卢十四自不用说,铁塔般的身材加上那杆比寻常长枪又粗又长的银枪,不引人注意都很难,惹得一众少女春心荡漾,尖叫连连。 至于李宁,虽然蒙着脸,但是他身板挺着笔直,伴随着战马圆润的屁股有节奏的一晃一晃,配合着极有韵律来回摇摆的马尾,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种高雅。 一人一马,展现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 倒不是李宁刻意做出这般高雅动作,实则是无奈之举。 连续好几天除了睡觉其他时间不是在马背上啃干馕,就在马背上赶路。 李宁都觉得屁股不都不属于自己的了,尽管李宁将能垫的衣服都垫到了屁股下面,但是作用甚微。 到最后李宁完全麻木没了知觉,但是从于术守捉城连夜赶往龟兹的时候,又将屁股上的伤疤磨烂,一旦坐在马鞍上,生疼生疼的。 所以李宁不得不挺直腰杆,踩着马镫蹲马步状,以减轻屁股的负担。 面对新面孔,路上行人大家脸上欣喜万分。 “会不会传言是真的?” “十万大军啊,我们安西有救了!” “哪有十万,不就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么……” “万一是传信的呢?” …… 围观的人对李宁和卢十四两个议论纷纷。 为首的少公子郭盼蹙眉,虚劈了一鞭子,加快了速度。 郭盼,是武威郡王郭昕的幼子,所以被人称为少公子。 二十多岁,目前为于术守捉城镇守使。 他也是一个唐胡混血儿,黝黑的头发却带着天然自来卷,脸色阴沉,总给人感觉欠他钱一般。 在一处拐弯处,他回头对李宁淡淡道:“再往前就到了大都护府了,父王应该识得你所携带之物,如果到时候你的嫌疑解除了,我自会向你道歉!” 李宁微微一笑,神情坦然:“武威郡王郭大都护应该七十有六了,他身体不知还健硕?” 郭盼眉头一皱,似乎对这种套近乎很反感,恶狠狠道:“他老人家身体怎样就不用你操心了……记住,如果你骗了我,我管你是谁,都让你去喂狼!” 原来李宁刚抵达焉耆境内就被游骑哨给绑了,尽管李宁费劲口舌解释,还有一堆看起来普通人一辈子拥有不了的东西佐 第67章 大唐太子 安西大都护府,郭昕书房内。 满头白发的郭昕头上裹着一圈被汗水浸透的红布,刚卸下的头盔就放在一侧。 看着桌子上摆着明黄色的龙纹空白文书,金色明光铠,还有一面崭新的大唐战旗,他发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那深邃的眼睛一一打量着桌上的物品,随着眉头紧皱,那眼窝更深了。 郭昕捋了一把发白的胡须,疑惑道:“宣抚使,有这么年轻的宣抚使么?” 郭威看着眼前的东西疑惑道:“父王,难道他是假冒的?” 武威郡王郭盼拿起那护心镜敲了两下,摇摇头道:“看这些东西的材质做工不似作假,甚至比本王的铠甲做工都要好,倒像是皇宫内传出来的东西。” 一直站在郭昕身侧的郭盼眼睛中精光一闪,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 郭昕仔细端详着这几样东西,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郭昕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郭盼问道:“其他东西呢?他既然自称是宣抚使,那么宣抚的诏书呢?” 郭盼眼神闪烁,低头道:“他们自称宣抚使,孩儿不敢过分逼迫,除了这些他们交出的东西,其他东西孩儿不知!” 说罢郭盼抬头看着郭威道:“我之前怀疑他是吐蕃细作,所以路上闹得并不愉快……所以就拜托大哥去找宣抚使要诏书。” 郭威看着不疑有他,得到郭昕点头同意之后,当即出门去找李宁索要宣抚诏书。 看着郭威出了门,郭盼面露紧张,快步上前关上门。 郭昕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郭盼神神秘秘的举止,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没其他人,知道些什么,说罢!” 郭盼当即抱拳请罪道:“父王,兹事体大,孩儿不敢隐瞒,只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孩儿支开大哥!” 郭昕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赶紧的。 只见郭盼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和一卷诏书。 郭昕不满地训斥道:“神神叨叨,成何体统!” 郭盼也不答话,只是双手递上那两样东西。 郭昕伸手接过,在接触的瞬间,他感觉到郭盼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父王,宣抚使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郭盼抬头看着郭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自称是大唐太子李宁!” “大唐……什么?!” 饶是郭昕沉稳,也被郭盼嘴里蹦出的消息惊得双手一抖,手中两样东西顿时跌落到桌子上,那印章翻滚好几下才停下。 郭昕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桌子上的几样东西一看都不是凡物,另外还和不久之前的谣言有关。 所以郭昕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宣抚使身份就不简单。 至少是一个皇室子弟。 但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自称是大唐的太子。 郭昕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第二反应才是合上嘴。 他颤抖的手缓缓展开那道《立邓王为皇太子诏》,看到诏书上的那数个印章,顿时僵住了。 “父王?父王?” 郭盼一边麻利地展开诏书,一边唤醒还沉浸在震惊中的郭昕。 郭昕看着眼前的诏书,呼吸逐渐加粗:“快,将箱子里最下面一层册封为父为武威郡王的诏书翻出来!” 仔细对比之后,郭昕再次被震惊得合不拢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真的! 大唐太子,千金之躯,连京畿道都不能出。 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跨越万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域? 可眼前的所有物品,诏书上的内容,以及那少年年龄。 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证实那少年, 就是他! 是大唐太子! “当真是大唐太子!” 郭昕呆坐到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他思索着前几日在安西都护府流传的谣言说大唐太子率十万大军杀向西域。 这等谣言自然骗不过郭昕这种行家。 但眼前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唐太子。 看到郭昕这般震惊,饶是有心理准备的郭盼再次被郭昕亲自认证的结果所震撼。 爷俩当即呆在了书房内,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之后郭盼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吐蕃人伪造的东西?” 郭昕摇摇头:“不会,如果一两件像真的也就罢了,但是这空白龙纹文书,只有皇帝皇后或者太子才可以使用,但这儿足足有三张。 还有这左春坊印,因为左春坊属于太子府的一个机构,由左庶子执掌,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太子印。 尤其印章这儿有一点瑕疵,孤王还在关中时见过太子教令,上面就是盖着这个印,那时候的太子就是后来的贞元皇帝…… 郭昕抚摸着李宁的金色铠甲道:“这么多的东西都不是凡物,应该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一般人伪造不来……年龄也对得上……” 郭昕沉吟片刻,将那印章还有诏书收拾起来,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 “但是就只有他们俩,哪有十万大军!”郭盼颇为失望道。 大殿内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郭盼小心翼翼问道:“父王,要不要孩儿这就带您去看宣抚使?” 已经恢复平静的郭昕睁开眼睛,那平日里浑浊的眼神早已不见了。 那深邃的眼睛里透露着精明,他缓缓地摇摇头道:“不用,让他来见孤王!” 没等郭盼答话,郭昕傲然道:“就凭孤王替大唐守土四十余载,他一个小辈来见孤王也是合适的。” 郭盼抬头看着精气神与之前大不同的父王,若有所思。 郭昕对着大殿外喊道:“来人,给本王更衣,换上大唐武威郡王服!” …… 一座唐氏风格的大殿在这满城低矮土房子的龟兹城内煞是扎眼。 只是这座大殿看起来有些岁月了,有些破 第68章 煽情演讲 “郭威,对上使不得无礼!” 大殿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郭威咽了口唾沫,悻悻地放下胳膊。 “哼!”踌躇满志的李宁冷哼一声,昂首迈入大殿。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李宁憋了一肚子的主意就等着在龟兹城来实现。 当然前提是武威郡王要配合他。 这一次会面决定着安西都护府的存亡。 看着李宁的背影,郭威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俩货真像吐蕃细作。 要知道之前来安西都护府的宣慰使可都是宦官,而且有大队人马护送。 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可眼前只有一老一少。 而且眼前少年看着老成,但是也太嫩了,听声音也不像是被阉了的,咋看都像个正常的人。 根据郭威暗中观察,这位宣抚使大人是站着尿尿,更加加深了他的疑虑。 这就很不正常! 于是郭威手扶刀柄,紧紧跟在李宁和卢十四后面。 他倒不担心李宁,而是担心李宁身边如影相随的护卫,一看那膀大腰粗,就不是善茬。 然而刚进大殿,就传来他爹不容置疑的声音。 “你们都出去,我要和宣抚使大人单独谈谈!” 郭威当即拉住了卢十四道:“我父王说了,要你出去!” 只见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武威郡王郭昕眉头一皱,不怒自威道:“我说的是,让你出去!” 郭威一愣,没回过神就被郭盼拽住出了门。 反应过来的郭威自然不乐意了,他指着大殿内不满道:“老三,咱父王怎么可以这样?你说的没错,这俩人行为很蹊跷……” “放心吧,没事的!”郭盼拍拍郭威的肩膀道,“话说回鹘使者来都谈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大殿外传来一阵发怒跺脚的声音。 …… 话说李宁刚迈入大殿后,殿门“咣当”一声关上,大殿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 武威郡王郭昕坐在大殿正中的王椅上冷冷地看着为首的李宁,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李宁旁边的卢十四。 郭昕打量着李宁的同时,李宁也打量着眼前略显清瘦精神抖擞的老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两人一高一低就这般对视。 但是郭昕眼窝太深,李宁看不清藏在里面的眸子。 片刻后李宁败下阵来,李宁腰板一挺,率先开了口:“大唐太子李宁见过王爷!” 说罢李宁对着郭昕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李宁身为太子,那就是半个君。 半个君也是君! 郭昕只是一郡王,虽然带个王,那也是臣。 君给臣行跪拜大礼,闻所未闻。 郭昕先是一愣,唰一下坐直了身子。 然后两道白眉一挑,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疑问道:“你真的是大唐太子么?这天底下哪有太子给臣行礼的? 太子作为储君,朝廷怎么可能让你以身犯险,跨越吐蕃占领区,来这荒芜的西域?” 李宁看了郭昕一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历元年,您率军巡抚河西北庭安西等地,后来被迫留守在这片荒芜之地。 一年两年也就罢了,但是这一去就是四十二年,岁月在流逝,河西走廊断了,伊州没了,沙州降了,北庭沦陷了,回鹘反骨仔一个,唯独安西还在坚守,在坚持!” 李宁往外一指,“城门之上,以及都护府上还悬挂的是大唐战旗,王爷这几十年怎么熬过来的,孤不知道,但是孤能看出来王爷心中依然是那“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 安西守军在王爷的带领下初心不改,仍然誓死扞卫着大唐的这一片土地, 就凭这一点,王爷也值得孤一拜!” 这是李宁发自肺腑的呼声,情到深处自然流露。 郭昕坐在王椅上微微颤抖,两滴浊泪无声滑落,这些年的坚持,真的太累了。 “军门频纳受降书,一剑横行万里馀;汉祖谩夸娄敬策,却将公主嫁单于;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此诗一出,郭昕已经不能自已,这不就是说自己么? 说到动情处,李宁捶胸顿足,他深情道:“孤虽是君,那也是大唐的君…… 自幼得知王爷的事后,每当孤读到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大漠的壮美,而是王爷手持长剑站在城头,满头银发地在寒风中向东张望的神情,还有您身后那一众白发老兵浴血护国的怆然身影,那轮残阳应该是血红血红的…… 孤做梦都想着何时率领我大唐将士,收复失地,来大唐西境看看,看看我大唐最盛的时候有多大! 只可惜如今大唐疾病缠身,无法收复失地接王爷回长安,所以,孤任性了一把,趁着父皇春秋鼎盛之际,来这西域以了心愿……虽然路途上颠沛流离,但比起王爷受的苦,这算什么!” “还好,孤赶到了,王爷还在……” 李宁炙热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他崇拜不已的老人,感觉到时机已到。 于是一字一顿道:“所以,孤不后悔!” “既然朝廷无暇西顾,那为什么孤不能从安西开始,带着大家一起收复失地,回到长安!” 本来被李宁煽情煽得正伤感的郭昕正用袖子颜面擦泪,但是听到这句话顿时警觉起来。 安西如今自保都难,还打回长安? 郭昕皱眉看着眼前真会煽呼的李宁,暗自庆幸没有着了道! 他深吸一口气,战术性停顿了一下,然后指着桌子上摆的一众东西,接着说道:“孤王总不能凭着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还有这些东西就草率地认为你就是大唐太子吧?” 李宁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想必王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否则您也不会穿 第69章 过于先进,不便展示 李宁抵达龟兹已经是元和三年五月二十日了。 如果战争在八月发生的话,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容许李宁徐徐图之。 他只能用最直接的手段让郭昕相信他。 所以当郭昕让李宁想要什么但讲无妨的时候,李宁硬生生讲了一天一夜。 李宁相信只有坦诚以待,才会让郭昕相信自己。 所以除了将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没讲出去之外,李宁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讲给郭昕了。 没有一点保留。 李宁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泄密。 因为他相信郭昕大部分听不懂。 只要让郭昕感觉到很厉害就算成功了一半。 因为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没有郭昕的支持,别说好几件事,就是其中一件事只靠李宁自己就很难完成。 第二天一大早,一宿没睡的郭昕反而精神抖擞。 而李宁仿佛被吸干了一样,将提前拟好的清单交给郭昕后,李宁黑着眼圈走路都晃,他连早餐都没吃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李宁是真的太累了。 …… 郭昕看着李宁留下的弓箭连发装置陷入了沉思。 昨晚李宁对他说了太多的新东西。 尽管和听天书一样,大部分他都听不懂。 但是看着李宁滔滔不绝连比带划,都能感觉到他说的那些东西很厉害的样子。 阅人无数的郭昕看着李宁清澈的眼神,沉默了。 可以看出李宁很迫切地想让安西都护府成为最坚固的堡垒,最锋利的刀锋,打遍天下无敌手。 郭昕一度生出错觉,感觉李宁不像吐蕃细作,而是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骗子。 直到李宁拿出眼前这把连发弓箭,而且告诉他只是最低级的玩具。 郭昕亲手试过这连发弓箭,在威力不减的情况下可以做到十连发。 最主要的是对现有的弓箭改动不大,只是在弓把上固定了这种连发装置。 这个装置由导轨,扳机,还有箭匣等组成。 只要是个木匠都能做出来。 这种装置一旦普及开来,百人弓弩手能发挥出千人规模的攻击密度。 这还只是低级玩具,那高级的呢? 然后郭昕震撼的是李宁拿出来一柄空心铸铁的锤子,李宁当着他的面点燃一根绳子。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惊动了半座龟兹城。 巨大的声音差点把郭昕吓走了,好在李宁提前提醒他堵住耳朵。 更令郭昕兴奋的是李宁塞进那锤子里的那颗铁珠伴随着火光喷出,将他的铠甲击穿后,那铁珠子深深地镶嵌在木柱里面。 这就很厉害了,任何铠甲将会在这种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下不堪一击。 李宁叫这种东西为“火铳”! 郭昕那时候就明白了李宁是不是大唐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宁真的在为安西着想。 否则李宁断然不会拿出这般威力的武器。 而且想杀他的话,就火铳一点,自己早就完蛋了。 就是这玩意让年迈瞌睡的郭昕彻底睡不着了,而且极度亢奋。 因为他看到了这玩意的优势,那就是便于训练,专克吐蕃重骑兵,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更令他期待的是,李宁告诉他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要留给吐蕃人,由于太过先进不便展示。 在郭昕再三要求下,李宁勉强答应睡醒之后去无人的地方展示一次。 如果李宁是骗子的话,那一定是最牛的那一个。 把玩着那把弓箭,郭昕选择相信了在目睹李宁清澈的眼神那一刻,自己产生的判断。 “来人,召军器使!” “来人,将境内所有铁匠、木匠、泥瓦匠等能工巧匠调派给宣抚使大人指挥调度。” “来人,照着这个单子将境内所有的物资都搜集起来,运往盐水关。” “来人,调于术镇守使郭盼代替盐水关守将,守关士卒全部换成孤王的亲兵,一个苍蝇都不要飞进去,也不要飞出来,务必护得宣抚使周全。” “同时将盐水关附近的百姓撤离,寺庙也不保留,那里一切事务由本王亲自管理。” …… 郭昕自然也知道时间的紧迫,于是天一亮他就下达了一道道命令。 为的就是配合李宁。 此时的李宁在郭昕的眼里极为顺眼。 ----------------- 听着一道道命令,在大殿外守了一夜的郭威非常不理解。 他不仅不理解,还非常委屈。 昨晚听见打雷,担心郭昕安危的郭威第一个冲入大殿,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老爹轰了出去。 所以他委屈道:“父王,他的身份还没确定,仅靠这把笨重的连发弓箭,为何你就这般相信并配合他?” 他甚至有些恨李宁了,在他看来李宁对他父王灌了迷魂汤。 李宁才来了一日,就让父王这般信任;而自己在父王身边长大,替安西冲锋陷阵,到头来反而感觉父子之间缺点什么。 其实缘分有时候就这般巧合,经过李宁一宿的付出,郭昕和李宁看对了眼。 “首先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你那边连珠箭的水平,而这东西可以让所有弓弩手在两息之内射完十支箭!” 郭昕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郭威,淡淡道:“孤能确定他就是朝廷派来的宣抚使,而且他是真心为了安西都护府……” 郭昕和李宁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太子的事,默认李宁为大唐宣抚使,至于宣抚诏书,就对外宣称在逃避吐蕃人追杀的时候遗失了。 郭威眉头一皱:“哼,朝廷?朝廷也就只会画大饼,给那些口惠而不实的奖励……” 郭昕不动声色道:“这回不一样了,目前看来单单这个宣抚使足以顶的一万援军!” 郭威不服气道: 第70章 底气十足 年龄大了,睡眠就很浅。 加上回鹘使者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回鹘提出的无理要求,让郭昕辗转反侧难以睡得踏实。 对于安西都护府来说,回鹘是目前是唯一可能支援他们的力量。 而大唐由于距离太远,指望不上。 唇亡齿寒的道理,郭昕自然懂。 要不是回鹘人提的要求太过分,郭昕真是不想与回鹘人撕破脸。 而回鹘人赤裸裸地提出条件,要求回鹘骑兵常驻安西剩下的两镇,并要求安西撤下唐旗,但是可以保留自治的权利。 说白了就是想消除大唐在西域的影响力。 其心可诛。 郭昕身为大唐武威郡王,肩膀上担负着守土之责。 这种无理的要求,自然被心系大唐的郭昕断然拒绝。 于是就有了前一天的那一幕。 但是安西都护府里年轻一代却不这么想,他们没有在大唐生活过,所以对大唐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 反而对于回鹘人提出的“自治”方案很感兴趣,其中就有他的长子,纯唐人血统的郭威。 郭威总认为是大唐抛弃了他们,所以安西也没必要为大唐保持忠诚。 前几年,郭昕还尚能压制住这种声音,但是随着郭昕年事已高,这种声音逐渐从幕后走到前台。 面对吐蕃大军压境,回鹘人再次提出这等无理要求。 这让郭昕心力交瘁。 郭昕想到了妥协,他本想提出他活着的时候,大唐战旗必须高高悬在安西上空。 至于他死了,那就不是由他能控制的事了,所以一切请便。 这时候李宁出现了,虽然只有两个人。 但是李宁的身份不亚于一针强心剂。 让本来就要妥协了的郭昕决定再等一等。 郭昕后半夜醒来仔细思索着李宁讲的那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对于连发弓箭,以及改进床弩,制作更先进的抛石车这些郭昕倒是能理解。 但是对那个过于先进,不便展示的东西,郭昕怎么都想不来。 他甚至都不觉得这世上有这种东西。 郭昕能想到的一次能杀死数人的武器就是床弩,可洞穿身着皮甲三人。 再就是守城使用的滚木之类的东西,遇到愚蠢扎堆的敌人,一次性砸死好几个也是有的。 而火油的确能杀伤一片区域,但是那是灼伤而不是杀伤。 所以他很迫切想知道李宁嘴里说的火花一闪炸倒一片的那玩意有多厉害。 按李宁的说法那将是骑兵的噩梦! 郭昕隐隐约约觉得这玩意的出现会让他面对回鹘人的时候更有底气。 睡不着觉的郭昕索性一个人踱步到客房,打算坐在李宁住处外面的台阶上静静地等着李宁起床。 刚到李宁住的小院,就听见小院里有动静。 等他迈过月洞门,就看见李宁正在院子里蹲着马步,水平举着长枪,在长枪枪尖还挂着两块石头。 而李宁的那名护卫则在李宁前面舞着长枪,同时给李宁讲述着舞枪的要领。 李宁稍一走心,就会被那杆长枪扫到屁股。 “师父,这都一个时辰了……啥时候才算完?” 李宁惨兮兮地叫道。 卢十四则丝毫不给脸面:“你想扎准,就首先得把枪端稳……” “我瞄准胸膛最后扎到眼睛好歹也是扎准人了……”李宁嘴上哀嚎着,但是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形。 “犟嘴,末将能护得殿下一时,护不了殿下一世,别忘了你身上千斤担子!” “还有一千次扎的动作呢!” 卢十四又狠狠地抽了李宁一棍子。 李宁屁股一扭,躲了过去:“我就说说而已,你咋还急了!” 郭昕看着汗流浃背的李宁,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敬佩。 不过他很快释然,能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这安西,早就说明了李宁心志坚定,不是凡人。 大唐太子如此努力,郭昕感觉到一丝欣慰,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至于李宁为什么会到西域的原因,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李宁这个身份用得好了,将这杆旗竖起来的话,真的会如李宁昨日吹牛一般,抵得上十万大军。 不过他清清楚楚记得李宁说太过先进不便展示东西能抵十万援军。 “咳咳……宣抚使这么早就起来了?” “王爷!” 卢十四赶紧立正向郭昕行礼。 “不用客气,本王惦记着宣抚使的神秘武器睡不着,本想在这儿等宣抚使醒来,可谁想宣抚使好刻苦!”郭昕满脸赞许,也只是微微点点头,不苟言笑。 卢十四赶紧给郭昕搬来椅子。 郭昕略一犹豫,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座,而是看向李宁。 李宁摇摇头道:“王爷随便坐,我的功课还没做完,不然一会还要挨板子!” 郭昕这才欠着坐了下来,感慨道:“大唐有宣抚使这般人物,那是大唐幸事!” 李宁蹲着马步,欣慰一笑:“哪有,这还不是王爷高风亮节在鼓舞着晚辈!” 李宁说话没有以君臣论,而是按辈分来说。 这让郭昕顾虑少了很多,不禁多看李宁两眼。 …… 既然说不便展示,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天还没亮,三骑偷偷溜出都护府,靠着大都护令牌出了城门直奔无人的山区。 “哈欠……” 骑在马上的李宁屁股很疼,还是架不住阵阵来袭的困意,一时间哈欠连天。 尽管很困,为了推销自己的计划,李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郭昕出城试验炸药包的威力。 以李宁的估计,这次展示之后,郭昕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殊不知郭昕在昨天就已经下令要求其他人配合了。 年过七旬的郭昕此时依旧能上马披甲,这 第71章 葬我于高山 黑炸药的横空出世,犹如深渊中的一道亮光,点亮了郭昕的眼神。 于是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 回去的路上,年过七旬的郭昕似乎年轻了十岁,明显健谈起来。 一路上郭昕很识时务地没有打探关于黑炸药的配方,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能不能在本地生产。 得到李宁肯定的答复之后,郭昕仰天大笑。 他高兴地说道:“殿下,本王已经下令召集安西都护府境内的所有能工巧匠由殿下支配,大约三日之后在盐水关集结。 到时候殿下能造多少就造多少……多多益善,哈哈……” 郭昕这般配合,倒是出了李宁的意料之外。 李宁本来计划今天得到郭昕的认可之后就要提出各种作坊的选址问题。 没想到的是郭昕居然已经替他想好了位置,还开始集结自己所需要的人员。 一老一少,这般默契。 更是出乎李宁意料之外。 “盐水关?” 好熟悉的名字。 “盐水关位于龟兹西北方向的天山支脉当中,是被洪水冲出来的一条峡谷,往北连接着阿悉言城和俱毗罗城。” 郭昕有些得意地给李宁介绍道:“那里地势复杂,钻到山沟里无人知晓,绝对保密,最重要的是这里险要无比,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安全绝对没问题!” 李宁笑道:“嗯,王爷有心了,我本来准备回去了要给王爷提出选址的问题,没想到王爷和我倒是心有灵犀!” 三人哈哈大笑。 然后李宁闭目在脑海里搜寻关于盐水关的信息。 作为在后世这片土地上服役多年,而且写了三本关于这片土地的小说的李宁,对于这里的地形可以说了如指掌。 甚至可能比眼前这位安西大都护还要详细。 很快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卫星地图。 在龟兹境内,柘厥关、盐水关、雀离关三大关隘分别分布在龟兹城的西边、西北和东北方向。 形成三角之势环抱着龟兹城池。 这三处关隘,距龟兹城最远不超过三十公里。 无论保密方面考虑,还是安全防守方面考虑,人烟稀少的盐水关确实是建造各个秘密工坊的好地方。 不过这里似乎缺水,作为泄洪通道,一年之中也就那么几天会有水流通过,平时都是一条幽深的峡谷。 考虑到岁月的变迁,为了慎重起见,李宁问道: “敢问王爷这里有没有河流经过?” “啊?”郭昕一愣,很快回应道:“河流好像真没有,不过可以打井。” 李宁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我以为在雀离关好一些,因为可以利用苏巴什河搞一些水车之类的机械。” 郭昕诧异地看着李宁,初来乍到的李宁居然一口都能说出这里的地名。 这让郭昕略显吃惊。 看着又要起疑的郭昕,李宁赶紧解释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调查以及了解,就敢往西域闯?” “嗯,倒也合理!” 郭昕再次上下打量着李宁,果然是人小鬼大的年龄。 郭昕仔细考虑了片刻,担忧道:“只是雀离关过往商旅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不利于保密!” 李宁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关于保密的问题,我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想了很久。 我保证就算是那些亲自上手的工匠,他们都不会知道他们自己在干什么! 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负责的东西会是哪一种最终产品的原料……所以,这方面王爷不必担心。” 看着举棋若定的李宁,郭昕心中一动,对眼前少年充满了信任。 郭昕没有犹豫,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既然殿下说是雀离关,那就是雀离关! 不就是改个命令的事么,这还不简单,等回去了让那些人直接去雀离关等殿下调派。” 要知道军令如山,岂能随随便便朝令夕改? 但是郭昕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更改了命令。 李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当即对郭昕抱拳道:“多谢王爷信任!” “本王老咯,黄土都埋到了脖子根了,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长安的人了,没想到殿下来了!”郭昕长叹一口气,眼神黯淡了一些,看了一眼李宁。 郭昕黯然道:“对于殿下本王有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殿下说话就好像本王回到了关中,回到了故土!” 就在这时,远处的朝阳还未升起,朝霞就已经红遍了半边天。 郭昕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境由心生。 平日里郭昕看了千万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出,在此时的郭昕眼里格外的美丽壮观。 “驾!” 郭昕突然加速,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包冲去。 李宁和卢十四紧跟其后。 “看,那朝阳升起的地方便是东方……真美!” 郭昕骑在马上耸立在空旷的库车绿洲的小山丘之上,用马鞭指着故乡的方向。 金色的朝阳为李宁三人披上了一层金衣。 郭昕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寂寥:“孤王常常看着太阳升起的时候在想,不知此时的长安是不是也是这般美丽壮阔?” 李宁哈哈一笑道:“此时的长安,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 郭昕没有搭腔,他望着朝阳出了神,陷入了对故乡的思念之中。 卢十四也没有笑,他跟着郭昕的眼神望着朝阳,也逐渐迷离。 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家人此时已经住进了他梦里的三进三出的大院。 李宁此时有些尴尬,显然自己有些没心没肺。 于是他开始拼命地想在长安能让他牵挂的人。 唐宪宗李纯是否已经重新立了太子,是不是那个李宥? 要是郭昕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就是他远房的侄外孙,还会 第72章 意气风发 阳光刚洒满龟兹城的时候。 龟兹城东城门口却是一阵肃杀之气,数百名郭昕亲兵在城外列阵,焦躁不安的等待着命令。 为首的郭威和郭盼两人脸色极为难看地眺望着地平线。 郭盼蹙眉道:“父王寅时出的城,临走时给护卫说出城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卯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郭威看了一眼还不刺眼的阳光心中一阵烦躁,再看到在眼前晃悠的郭盼气不打一出来:“老三你好意思说,父王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没完!” 郭盼立马回呛道:“哼,我还没找你麻烦……别忘了是你的人负责父王安全的,父王说不许跟就真的不管不顾了?都告诉你宣抚使有问题,你还不加强护卫!” 郭威冷哼一声:“所谓的宣抚使可是你带来的,那小子一看都不是好东西,一来这里靠着花言巧语就把父王哄的魂不守舍的。” 郭盼一滞,不再言语。 一想到那日大殿内的雷暴声,还有两个时辰前的雷声,郭威心中隐隐不安。 “等宣抚使回来,老子定要他好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城内疾驰而出,对着郭威耳语一番。 郭威脸色一变,纠结不已。 原来回鹘使者在第二日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安西大都护,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发飙了。 深知回鹘对安西都护府的重要性,郭威赶紧去通知郭昕,却得知郭昕在寅时一人没带就和所谓的宣抚使出了城。 这一次吐蕃号称四十万大军,如果回鹘使者真的负气离开,意味着安西都护府再无援兵。 即便有数道险关,面对几乎十倍于己的吐蕃大军,吐蕃人靠人填也能把安西都护府踏平。 权衡利弊后,郭威脸色极为阴沉。 他顾不上与郭盼置气,对郭盼正色道:“回鹘使者又派人催促了,他还说父王再不出现,他们就要走了……你赶紧去找父王,我回去安抚回鹘使者。” “他们要走?”郭盼诧异道。 郭威忧心忡忡道:“昨夜西州来人见过回鹘使者了,然后回鹘使者的态度强硬了很多,怕是回鹘人想故伎重演,再次复制当年北庭失守的过程。” 郭盼再反感回鹘使者,也知道这其中利害,他当即点点头道:“好,你去拖住回鹘使者,我这就带着他们去找父王!”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士卒指着远处高呼道。 “快看,王爷来了!” 郭威和郭盼赶紧朝着士卒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从金色的阳光里出现了三道纵马奔腾的影子。 “驾!” 一道悠长的声音传来,洪亮如钟。 只见七十有六的郭昕意气风发,一马当先朝东门奔来。 那一刻,郭昕仿佛回到了当年跃马扬鞭叱咤疆场的岁月。 李宁和卢十四则紧跟其后,时不时传来三人郎爽的笑声。 郭威和郭盼哥俩看到这一幕一愣一愣的。 前日老爷子还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今日居然纵马奔腾! 这是吃了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了么? 上一次听到老爷子这般笑声那还是二十四年前兴元元年朝廷来使的时候。 哥俩互视一眼,郭盼得意的对着郭威哼了一声,最先迎了上去。 显然老爷子遇到了开心事,满脸红光。 向来不苟言笑的他一夜之间似乎年轻了不少,与李宁甚至还有那个护卫有说有笑。 这是以前都不敢想象的事。 自打郭盼记事以来,提起父亲这个词,就意味着严厉,严厉的苛刻。 而且他一度以为,只要当了父亲就不能笑了。 因为从小到大,他很少见过父亲对他们哥俩露出笑意。 印象中更多的是,在人前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父王向来冷这一张令人畏惧的脸。 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是长吁短吁的忧愁。 尤其每年的八月十五的时候,父亲总会都护府最高处望着东方一言不发。 长大后,郭盼知道那是乡愁。 任凭他怎么讨老爷子欢心,甚至大侄子出马都不好使,每次都被老爷子打骂出来。 那时候郭盼就想着,老爷子的这块心病无解了。 直到李宁的出现! …… 看到前来迎接自己的俩儿,郭昕瞬间变脸,很自然地回到极为严肃的表情。 郭昕习惯性厉声道:“怎么,带这么多人,是怕宣抚使绑架本王么?” 郭盼瞥了一眼讪讪的郭威,勒马减速,让郭威冲到了前面。 郭威只能硬着头皮道:“父王,昨日西州来人见过回鹘使者了。” 郭昕面无波澜道:“哦,这点屁事值得你们这般大张旗鼓么,这般沉不住气?” 郭威咽了口唾沫低头道:“回鹘使者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态度强硬不少,他们威胁再见不到您的话他们就要回西州了……我只能一早告诉他们父王抱恙,迟点见面。” 郭昕松开缰绳,伸开双臂精神饱满道:“本王现在好得很,哪里抱恙了?” 郭威不敌郭昕犀利的眼神,低头道:“这不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父王回来么!” 郭昕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哼,回鹘人还以为本王会和以前一样讨好他们么? 做梦!” 郭昕的回答让郭威一愣,不禁抬头看向态度大变的郭昕。 要知道这几十年郭昕一直主张与回鹘交好,哪怕当年回鹘人占领庭州,郭昕交涉无果之后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再后来北庭都护杨袭古被回鹘人杀害的消息传来,郭昕能做的也只是口头抗议,做了些无关痛痒的事以表态度,实际上还是与回鹘人保持着联系。 可是宣抚使李宁来这里才两天时间,就将老爷子煽乎地这般不重视回鹘使者了。 郭威眉头一皱,瞪向了李宁。 也不知道李宁对郭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郭 第73章 暗流涌动 郭昕感到一阵酣畅淋漓的扬眉吐气。 那是寄人篱下数十年,终于不用看人脸色的爽快。 郭威兄弟俩当场僵住,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性情大变的父王。 这可不只是不重视回鹘使者,或者为了增加谈判筹码专门怠慢回鹘使者的小伎俩。 这简直就是弃几十年坚持与回鹘友好的策略于不顾,直接与回鹘交恶,撕破脸的节奏。 饶是知道李宁身份的郭盼也眉头紧锁。 就是有连发弓箭如何?能彻底地改变敌众我寡的态势么? 难不成父王老糊涂了,真的以为眼前乳臭未干的少年能抵十万大军? 郭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父王,吐蕃四十万大军正对我们虎视眈眈啊!” “那又如何?” 郭昕挺直腰杆,环视着眼前列阵的亲卫不屑道:“当年我大唐边军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当年能做到,现在我们安西军也能做到!” 郭威和郭盼互视一眼,就差说出“老爷子糊涂了”。 然后两人余光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宣抚使,一脸不解。 李宁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见证了大唐由盛转衰的老爷子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郭昕似乎看透了他们所想,冷哼一声,胸有成竹道: “本王还没老糊涂,有些事目前还不能让你们知道,但是本王可以保证,吐蕃四十万大军来多少,咱们能吃多少!” 没等哥俩消化完这句话。 郭昕眼神中寒气逼人,接着道:“回鹘使者狼子野心,比吐蕃人好不到哪里去……当年本王眼睁睁地看着北庭都护府治所之地被回鹘占领,如今西州也以所谓自治之名不奉大唐正朔,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想到这几十年安西都护府苦苦支撑的现状,再看看如今藐视天下的老爷子,郭威哥俩眉头紧皱。 郭昕瞪了一眼郭盼接着下令道:“你不用担任于术镇守使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宣抚使,哪怕在本王与宣抚使之间做出选择,你也要护得宣抚使周全。” “什么?”郭盼惊呼道。 郭盼看着眼前比大侄子还有稚嫩的少年咽了口唾沫,充满疑惑。 突然郭盼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想到这少年宣抚使的身份,又想到前天晚上偶尔听到的李宁对父王承诺“什么抵得上十万大军”之类的话。 郭盼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充满了希望。 这少年,可是大唐太子! 为了大唐太子的安危,朝廷派出十万大军还是有可能的。 也许这十万大军正在支援安西都护府的路上。 那可是十万大军! 当年大唐最强盛的时候都敢以不足万名唐军加上两万仆从军一路平推,对阵阿拉伯的黑衣大食十多万大军不落下风。 最后要不是葛逻禄背叛,胜负尚未可知! 如今真有十万唐军,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难怪一大早老爷子就这般亢奋,意气风发!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尽管之前郭盼认为这是假消息。 但是现在他就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所以郭盼看李宁的眼神都变了。 郭昕以为郭盼要说出李宁的身份。 当即虎目一瞪,对着郭盼使了个闭嘴的眼神,厉声道:“这是命令,宣抚使少一根汗毛本王都拿你是问!” 郭盼迎着郭昕令人窒息的目光再三确认父王是认真的,当即欣然应道:“孩儿的令!” 郭威幸灾乐祸幸灾乐祸地看向郭盼,阴阳怪气道:“父王英明!” 郭盼看着毫不知情的郭威,笑而不语。 “还愣着干什么,刚才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回复回鹘使者!” 郭昕又转向郭威厉声道。 随后郭昕扭头看向李宁时,笑容灿烂,如同这轮朝阳一般。 “宣抚使和这位壮士不如随本王一起用早膳?” 郭威心中一痛,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自己都三十好几了,父王何时这般对待过自己? 对李宁身份毫不知情的郭威转身离开时,长吸一口气,他的眼神里闪过一道狠戾。 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他对吐蕃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只要能击败吐蕃大军,一切力量都可以借助。 在他看来父王这是老糊涂了。 自己是时候该站出来了,不能把安西都护府仅存的十几万军民交给一位乳臭未干的宣抚使身上。 当然,作为儿子。 只要父王还活着,这安西仅存的两镇上空的大唐战旗暂时不会落下。 …… 郭威当然没敢原话转告给回鹘使者,只是告知他们父王很快就到。 不知郭威对回鹘使者低声保证了什么。 回鹘使者对使团中的一魁梧汉子低语一番,那名汉子很快离开了大殿。 在那之后,一直闹着要离开的回鹘使者居然安静了,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谈判的大殿内屏风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哟,本王还想着能不能来得及送送使者呢,没想到使者坐着这么稳?” 腰杆子挺直了的郭昕背着手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眼里。 哪有一丝的病态? 反而像是年轻了十余岁。 看到郭昕精神矍铄,回鹘使者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对郭威点了点头。 然后他起身对郭昕傲然问道:“本使昨日听说前两日龟兹城内来了两位大唐宣抚使,大都护为何不告诉本使?” “我们大唐自己的事,凭什么告诉你们?” 郭昕眉头一皱,眸子中杀气一闪而过。 不过心情极好的郭昕很快就舒展开眉头,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们回鹘人的耳朵倒是很灵,小心哪天不小心被戳聋了!” 回鹘使 第74章 再说一遍 回鹘使者如此直白,当众指责安西大都护郭昕年事已高,暗示其已经糊涂。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更令人心寒的是,在场的安西将领中相当一部分居然面露担忧。 显然他们相信了回鹘使者的话。 “说谁是骗子呢?” 一道稚嫩略显粗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一位黑衫少年负手踱步而出,居高临下睥睨着左侧的回鹘使者。 回鹘使者睫毛微颤,眸子猛地一缩。 却见眼前少年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李宁瞪了一眼回鹘使者,不再理会,那双热忱的双眼环顾一周,眼圈微微发红。 李宁往中间一站,对着安西将领所在区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唐军礼。 朗声道:“本王代表朝廷向诸位坚守安西四十二载的诸位,致敬!” 这是安西都护府诸多将领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宣抚使,从李宁微红的眼圈可以看出那是发自肺腑的情绪。 一时间安西诸多将领对眼前少年有莫名的好感。 听到李宁的自称,回鹘使者微微皱眉,随即心中暗喜。 只要李宁不亮出大唐太子这杆旗,一切还有的回转的余地。 他当即跳出来质问道:“哼,历来哪有两个人的宣抚团队?本使很好奇在当前形势下,你们如何穿越被吐蕃占领的河西走廊来到安西?不要以为我们和王爷一般年纪,好蒙混过关。” 郭昕深邃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盯着回鹘使者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对安西诸位将领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室宗亲广陵郡王李惠昭,是朝廷派来支援我们安西都护府的宣抚使,至于所谓真假问题,吐蕃黑骑在西州追杀数百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说这是我们大唐内部事情,还需要你个外人说三道四么?” 然后郭昕话锋一转,对着回鹘使者怒道:“你身为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王,真以为我大唐好欺负不成? 告诉你,本王还没老糊涂,账本上的那些事本王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本王一一数来?” 郭昕伸出一根指头道:“北庭故土,头一件大事,本王还未忘,也不敢忘! 第二,十几年前的血债本王也都记着,比如你们大相颉干迦斯诱杀我大唐北庭都护杨袭古将军及其亲卫一百六十七人一事, 第三,本王派出数波绕道回鹘回长安的使者都杳无音信,本王就不信都是被吐蕃人所杀? 此类事情比比皆是,本王没记错吧?” 回鹘使者听闻此言,眼神躲闪,有些心虚道:“王爷此时商议互相支援之时,提及这些事怕是有损你我双方的情谊,本使以为不妥!” “不妥?” 身体清瘦的郭昕冷哼一声,大殿内气氛陡然一寒。 郭昕冷冷道:“你们回鹘背信弃义,敢做不敢认? 本王之所以以前不计较是为了大唐与回鹘的友好,既然你们得寸进尺,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图谋我安西,本王为何不能提?” 郭昕此时身上散发出一股霸道之气,深邃的眼窝尽管看不清眸子,但是大殿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从中射出刀锋般犀利的眼神。 郭昕一顿,狠狠道:“是本王糊涂,还是你们回鹘在装糊涂?” 回鹘使者一滞,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道大唐太子李宁怎么忽悠的郭昕,居然这般硬气。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以掩盖眸子中浓烈的杀意。 低头的时候,他看见地上有一只小爬虫,想象成李宁,然后用脚尖左右狠狠地旋转,将那只爬虫踩成齑粉与地上的青砖融为一体。 回鹘使者这才抬头道:“本使首先要澄清一下,北庭并非被我回鹘夺取,而是吐蕃人灭了北庭之后,我们回鹘付出惨重代价才将北庭的吐蕃人赶走,再说彼时我大汗为大唐女婿,也就是半个儿,自然在北庭都护府消失后,拥有北庭的权利。” “如今庭州为我回鹘代管,西州则为自治状态,镇守使是杨将军幼子,是西州自己不奉大唐正朔,与我回鹘何干?” 郭昕冷哼一声,怒斥道:“强词夺理,那是我大唐故土,若不是看在大唐与回鹘世代友好的份上,本王早就亲率大军收复他们。” 回鹘使者冷笑一声道:“王爷今日见到只有十几岁宣抚使,就这般拎不清了么?安西军真能收复北庭,那还要我们回鹘为援军干什么,再说这些失地是我们回鹘人流血后收复的,自然归我们管……” “再说北庭都护府又不归你们安西管辖,你凭什么来收?要收也是你们大唐朝廷亲自来要!” 回鹘使者口巧如簧,说的倒也是实情。 李宁往前踏出一步:“既然安西都护府无权,那么本王呢?” 十五岁的年纪却迸发出无尽的杀意,那是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李宁道:“既然大使说你们从吐蕃手里夺取就成你们的了,那我建议你们这次守好西州,否则本王亲自来取!” 回鹘使者一窒,反驳道:“我看你就是吐蕃探子,否则你一来,王爷为何对我们回鹘这般冷淡。要知道安西没有回鹘支援的话,连一个月都坚守不住,你现在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离间回鹘与安西的血盟关系!” 客观地来说,回鹘使者说得很有道理。 这些年安西都护府之所以还在,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回鹘的存在。 果然,大殿内一片哗然,包括郭威在内的诸多安西将领议论纷纷,看李宁的眼神变得颇不友好。 “咳咳!” 郭昕干咳一声,大殿内立马安静下来。 “使者大人怕是记不清了吧,要不是我们安西都护府在此地 第75章 炼钢 “殿下,三个月八千把陌刀,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你知道打造一把陌刀需要多久么?” 卢十四被李宁立的军令状吓住了。 安西都护府连年战争,由于失去了疏勒和于阗两镇之后,人口减半,人才流失严重,如今能集合起来的铁匠也就数百人。 不考虑其他需求的话,所有铁匠只打造陌刀,以三人小组连轴转,三个月时间顶多打造千把。 显然三个月打造万把很不现实的。 在郭昕的劝阻下也未能阻挡住李宁当众坚持签下了三个月八千把陌刀的军令状。 李宁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一些,但是不多,不过三个月时间足矣!” 李宁的回答让门外找李宁商量事情的郭盼眉角一挑。 郭盼不知道他爹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居然下令要求他全力配合李宁。 听着李宁还在屋内吹牛,郭盼无奈一笑。 就算完不成任务,难道安西都护府真的能把大唐太子砍了? 如今只能希望李宁没吹牛。 李宁确实没有吹牛。 对于安西都护府的发展计划,李宁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那就是先活下来,再发展。 而想要活下来,首先就得有自保的能力。 在安西都护府人数不够多的情况下,那就只能靠着后世的那些黑科技来改变战争的天平。 好在李宁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既然地址已经选好了,那就开始建造各种工坊。 面对吐蕃大军,李宁只能先生产那些能杀敌的武器。 李宁初步计划成立炼钢坊、提炼坊、合成坊、木工坊。 其中炼钢坊和木工坊不用多解释,提炼坊主要是提纯制造黑炸药的各种物质,合成坊则是将黑炸药颗粒化,这也是秘密所在。 李宁拥有比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多很多知识,这是穿越而来的必备技能。 就现在来说,铁匠们压根不知道生铁、钢铁和熟铁的区别,在他们看来那都是铁。 而现在最主要的是炒钢和灌钢技术,虽然比起汉朝有很大的进步,但是距离大规模生产钢铁还差了很多。 因为此时的炼铁温度最高也就一千二百度,远远达不到令钢铁融化的温度,也只能炼一些饱含杂质的劣质钢。 所以只要李宁能够让炼铁的温度超过一千五百度,就可以直接炼出钢水,到时候一缸铁水直接铸造出数十把甚至上百把成型的陌刀钢坯。 然后稍加锻打去除杂质,做好热处理,加装握杆就可以一次性造出数十甚至数百把陌刀。 虽然比不上现有技术精心打造数月的上好陌刀,但是比起大部分的陌刀那质量、产量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比起锻打数天才能得到一把陌刀效率高太多了。 这就是李宁的底气所在。 …… 郭盼深吸一口气,迈入房间对李宁道:“殿下,木匠已经按你画的图纸前往雀离关选择河水湍流打造所需装置,还有安西各地的铁匠也都开始日夜不停地提炼铁锭了。 另外你需要的铜匠也在外面等候。” “嗯,很好。”李宁满意地点点头。 李宁从怀里掏出一块精灵剔透的绿色石头。 郭盼看到那石头惊讶道:“咦,这不是孔雀河里面常见的石头么,殿下不会以为它是宝石吧?” 李宁咧嘴一笑,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那就省得我再解释了,这种石头,我要的不多,麻烦公子在半个月内送来五车!” 郭盼一愣,问道:“这也和陌刀有关?” 李宁点点头,也不多言。 萤石其实就是炼钢的助熔剂,适量加入会使熔点降低到这个时代可以达到的温度。 半个月时间有些紧张,好在这种石头在孔雀河里很常见。 所以郭盼当即派人前去收集了。 ----------------- 半个月后。 距离龟兹不到六十里路的雀离关下的苏巴什河西岸一片火热,数千名将士以及工匠们的干得热火朝天。 在李宁画的大饼还有德高望重的安西大都护郭昕的保证下,人们干劲十足。 只半个月时间,在苏巴什河西岸竖起了至少六座水力驱动的水锤。 在核心地带竖起了高高的围墙,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其中河岸边一处围墙内,一车车煤炭送进去,拉出来的则是一车车焦炭碳粉,这也是提升炼钢温度的必要技术之一。 而在另一处围墙内数座高炉拔地而起,空地上堆积着运来的五千多斤生铁铁锭,还有泥瓦工用了半个月时间做的两千多陌刀砂型。 今天将是李宁开始制造陌刀的第一天。 而这里是李宁规划中的核心区——炼钢区域。 李宁现在急需钢铁,除了陌刀,他还要准备钢丝网,用来对付吐蕃骑兵。 “你这炉子好生奇怪?” “就是,这炼铁的装备好复杂!” 几个铁匠看着眼前奇怪的炉子,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后世来的李宁第一件事就是改造烧矿石的高炉。 这种高炉模样像一个大腰鼓,两头细来中间粗。 它的造型可以使煤气分布趋于均匀,炉料和煤气充分接触,节约燃料,延长炉墙寿命。 在高炉旁边各有一栋泥房子连接着两道很粗的砖瓦烟道,将高炉的废气通过烟道引入泥房子,再从另一端排出。 如果打开泥房子就会发现里面绕了好几圈铜管,铜管一端通向高炉底部,一端通向水力驱动的风箱。 这才炼钢的最关键的一步——蓄热室,是提升这个时代炼钢温度的关键所在。 目前眼前三座高炉,日生产钢铁能达到将近两千斤左右。 八千把陌刀也就是八万斤钢水,四十天而已。 李宁此时满脸是泥土,很接地气。 他指着高炉道:“别小瞧他 第76章 悲欢不相通 两百把陌刀钢坯一天之内成型。 虽然还只是钢坯,还需要稍微锻打以及热处理。 但这足以震惊了所有关注此事的人。 甚至事出紧急,不用处理只要稍微打磨出尖刃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郭威拿钢坯舞动了两下之后,哑口无言。 一天两百把陌刀,这种产能放到大唐最强盛时期也勉强能够做到。 如今却这般轻松的实现了。 那么八千把陌刀还难么? 不过四十天的产量罢了。 等郭威回过神再找李宁的时候,在这座除了工匠之外很少有人能进的作坊内,已经不见了李宁的踪迹。 此刻,郭威终于相信了李宁真的是为了安西都护府着想。 …… 这半个月内,雀离关生产基地已具备雏形。 除了已经能全力生产陌刀之外,重力抛石机也已经试验成功了,而守城重器三弓床弩也制出了样品。 另外最核心的黑炸药也开始生产了。 但是当前有一个大问题横在了李宁的眼前。 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宁看着在整个安西都护府搜刮来的硝石以及硫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陌刀出炉的时候,最后一车黑炸药原料送来。 并不是之前说的硝石,而又是一车的硫磺。 看眼前不到一车的硝石,不到四车的硫磺让李宁欲哭无泪。 硝石的数量决定着黑炸药最终的数量。 这也许是安西都护府能搜到所有原料了。 就这点东西,能造多少黑炸药?能消灭多少敌人? 黑炸药是李宁战胜吐蕃人的必杀技,可眼前这点原料确实让李宁始料未及的。 这让李宁瞬间焦虑无比,因为钢水出炉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忧愁。 ----------------- “王爷不好了,宣抚使大人疯了!” 就在所有人为陌刀可以大规模生产而高兴的时候,传来了一道骇人听闻的消息。 那就是出身皇室宗亲的广陵郡王、宣抚使李宁疯了。 据说李宁在雀离关不眠不休半个月后,终于受不了,刚回到龟兹城后就疯了。 得到消息的郭昕带着众人来到一座猪圈的时候,郭盼一脸嫌弃的守在猪圈外手无足措。 而李宁不顾一切的用勺子往木桶里舀着猪圈里的粪便还有动物的尿液。 受到李宁胁迫的士卒也苦着脸忍受着刺鼻气味,在周围圈养动物的地方收集者各种排泄物。 还有士卒运气好点,被李宁派去专刮墙角的白色小颗粒。 郭昕小声问道:“宣抚使怎么了?” 郭盼耸耸肩道:“不知道,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沉默寡言魔怔一般,路过这座猪圈的时候突然就跳了进去,也不解释,只是让护卫他的士卒和他一样收集这些粪便还有尿液……呕!” 说着说着,一阵恶心袭来,郭盼忍不住干呕起来。 郭昕皱眉,他不顾猪圈的恶臭,对李宁喊道:“殿下?” “王爷来了?” 李宁抬头时,脸上沾满了动物的粪便,身上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李宁看到郭昕,第一时间想到如果眼前老人知道黑炸药的产量那么低,会不会很失望。 到时候是不是一把年纪还拉下脸面去请求回鹘的援兵? 想到这里,李宁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 郭昕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语气,李宁并没有疯。 李宁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想到黑炸药的秘密,李宁选择了闭嘴;“我……” 郭昕小心翼翼的劝道:“咱们回去说好么?” 冷静下来的李宁点点头,然后将木桶丢给卢十四下令道:“继续收集,全城还有周边所有牲口的尿液粪便都别错过!” 等到了都护府后,李宁将所有无关人员赶走。 郭昕皱眉看着走之前意气风发,回来却一脸疲惫、行为举止奇怪的李宁,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般……” 李宁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慈祥的老人,想到后世自己有次闯祸,一把年纪的爷爷佝偻着腰去人家家里求情的场景。 如今自己的自大,自负闯了更大的大祸,那就是赶走了回鹘使者。 如今黑炸药数量不够,让安西都护府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难道让年过七旬的老人低下几十年没低下的头去找回鹘人寻求援兵? 一时间李宁不知道如何开口。 郭昕看着眼前只有十五岁黑着眼圈的少年,非常清楚他这半个月在雀离关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泡在工地上,指导者工匠安装建造各种各样的炉子。 手把手地培训着各类技术人员。 终于在半个月内成功炼出第一锅钢水…… 要知道李宁还只是个孩子。 就凭这一点,郭昕对李宁已经是非常信任了。 所以郭昕拍着李宁的肩膀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说道:“说罢,遇到什么事了,天塌下来,还有本王顶着!” 两人都在为彼此考虑。 尤其郭昕说的这句“天塌下来,还有本王顶着!”的话和李宁后世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瞬间李宁的泪水绷不住了。 李宁抱着郭昕嚎啕大哭起来。 “王爷,我……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郭昕皱眉道:“一天两百把陌刀,虽然质量不如本王的那一把,但是也不错了,这是喜事你哭什么!” 然后郭昕拍着李宁的肩膀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别管他们,一切问题都推给我,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李宁听到郭昕的安慰,哭的更惨了,他在郭昕肩膀上抹了一把鼻涕后接着说道:“都不是……是我太过想当然,今天我才发现生产黑炸药的原料太少,产量太 第77章 战事临近 铁匠买买提很倒霉,本想着会去雀离关,他就可以以死明志了。 结果事与愿违,他没有去雀离关,而是被拉到铁矿附近,三班倒日夜不休地炼铁锭去了。 随着规模的扩大,生铁锭的产量越来越高。 可是一点没有调他们去雀离关的样子。 而且自始至终宣抚使李宁都没出现过。 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们这批铁匠的去处。 他们也不知道铁锭的去处,众人只是猜测运去了雀离关。 没人承认,也没人否认。 同样,在雀离关参与建设的泥瓦工没有一个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中一个项目,都是每人分工建一部分设施后转到下一个建设项目环节。 直到建设完成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建的是什么。 至于参与生产的工匠待遇更好,但是自由相对受到限制。 他们产出原料后,会有装入相同规格的袋子,上面写着他们看不懂的符号,然后有专人运往中转站。 对于之后的去向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而中转站则由郭昕亲自点名的老唐人亲自负责,原料袋子上的字符被擦掉之后,再由另一部分人转运他处。 生产的时候保密工作更变态,不同的原料不同的人负责,能不碰面就不碰面,碰面也不许互相打听。 至于加多少量则由受过培训的工头说了算。 如果有人想站在远处一睹这座生产基地,就想窥得天机,那更是痴心妄想。 不好意思。 放眼望去,除了高墙就还是高墙,高达两丈以上的高墙。 当然还能看到数座冒烟的烟囱。 总之这里有着这个时代最严格的保密措施。 如今的安西都护府一切以战争准备为主。 除了农业生产之外,其他一切活动都为战争让步。 这也是没得办的办法。 除了黑炸药生产了八百多斤,再无原料只好停产之外。 雀离关基地其他工坊干得热火朝天,一切步入了正轨。 其实好多时候也就是李宁提出某种产品的概念,自然有心灵手巧的工匠琢磨出来。 普通刀剑,陌刀,箭矢,板甲,头盔等物资源源不断的兵器从这里运往各个关隘。 而在木工工坊生产了大堆零部件,堆放在仓库里,哪里需要就可以运去组装使用了,由于绿洲可用树木较少,所以这些东西成了关键物资。 还有一种不起眼的东西,那就是铁丝网,只是安西将领对铁丝网并不感兴趣,他们认为除非吐蕃骑兵瞎了,否则傻子才往铁丝网上面撞。 在他们眼里铁丝网还不及鹿呰、车墙、绊马索、地涩、陷马坑、搊蹄等有效。 单纯讲有效性,铁丝网确实不见得比它们就强多少。 但是铁丝网的优势在于可以快速的大范围布置。 而且配合密集箭阵的话,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 李宁对黑炸药始终念念不忘,他知道一个地生产硝石。 在基地一切步入正轨之后,他难得返回了龟兹。 “殿下,本王数日前已经派人去了西州城,也不知道西州镇守使杨朝东会不会按咱们的需求送来硝石。” 郭昕颇为疑惑道:“不知殿下如何得知在蒲昌有硝石?” 李宁打了个哈哈:“这……这是我从工匠嘴里偶尔听到的消息。” 在西州蒲昌城附近有处硝石矿,这自然是从李宁脑海里蹦出来的消息。 但是两地相距将近一千五百里,马车至少要耗费四五十天的时间才能抵达龟兹城。 加上信使去的时间,还有准备矿石的时间,等矿石送到龟兹起码要六十天向上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六七十天,依本王看来,怕是很难按时送来了,因为吐蕃人怕是等不住了!”郭昕眉头紧皱。 “发生什么了?” 李宁心脏猛地一缩,担忧万分。 此时吐蕃发动进攻,安西军准备的时间太短了,大部分新生产的武器还没有送出去。 李宁甚至还没将自己对付吐蕃大军的想法说出去。 郭昕摇摇头道:“暂时只是在孔雀河北岸活动,但是危害极大……吐蕃大军中有高人!” 原来就在李宁全身心投入到雀离关产业基地建设的时候,在尉犁附近发现了吐蕃骑兵的踪迹。 他们接连摧毁了数座烽燧,将驻守烽燧士卒的脑袋割了下来垒在一起,并将士卒的某一部位也割下来塞进了驻守烽燧士卒的嘴里。 野蛮,粗暴,残忍! 赤裸裸的挑衅。 并非所有士卒都被残害,还有的士卒活着回来了。 但是他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割掉,舌头还在。 舌头之所以保留着,并不是吐蕃人的仁慈,而是他们需要这些士卒传播恐惧。 最主要的是有唐人特征士卒全被杀死,西域本地面庞的士卒活着放回。 于是,安西都护府各座城池里流出一则传言:“吐蕃大军将至,降者生!拒绝投降的话,守城将士全部处死,其他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还有人说:“吐蕃人是冲大唐宣抚使来的,只要大唐宣抚使一天不露面,吐蕃黑骑就不撤走。” 还有说法是:“吐蕃骑兵只杀有唐人血统的人,本地百姓只要弃械投降,将不会受到伤害。” 安西都护府上下大为震动,恐惧的气息向四处蔓延。 这支规模不大的吐蕃骑兵如今在孔雀河北岸肆无忌惮,来去如风,他们肆无忌惮地给风声鹤唳的安西军民施加压力。 安西都护府数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一时间,安西谈吐色变,人心惶惶。 最主要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安西本地人看唐人的眼神都变了,如同看瘟神一般。 “他们这是离间我们安西内部团结!”郭昕狠狠道,“必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第78章 亲自为饵 这么半天转下来,李宁对龟兹城内的分布有了初步的认识。 午后的太阳没有那么毒辣,大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龟兹城并没有李宁想象中那么萧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黑发黑眼睛的汉人,也有高耸着鼻梁卷发的西域人,还有黝黑的行走商人,马车驴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随着行人多了起来,大街两边的食肆也都开始忙碌了,在掌柜的指挥下,围着围裙的大妈从屋内将桌椅搬了出来,摆上茶碗,放上茶壶,完了还不忘用抹布将那漆黑漆黑的桌面快速地擦一遍。 等这一切忙完之后,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响起,各家店铺开始想着法招揽生意。 没有宵禁的龟兹城内充满了生机,只是少了些阳刚之气。 李宁看着这堪比后世夜市的热闹街道,有些惊讶。 显然这不是李宁想象中因为连年战争而萧条不堪的龟兹城,反而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池。 李宁看着眼前这一幕,再想到不久后龟兹可能面临的决战,感觉到一阵窒息。 “他们怕是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否则哪会这般热闹?” 卢十四皱眉看着这般热闹景象感慨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龟兹城内之所以还这般热闹,那是因为咱们安西军保护得好,吐蕃老贼打不进来,要是吐蕃老贼真敢来龟兹镇,老汉第一个不答应!” 李宁眉头一皱,扭头一看,在一家空无一人茶水摊旁,一位老头激动地说道。 说着那老人挥舞着胳膊用力下劈,好像在劈砍吐蕃贼兵一样。 这时候李宁才发觉那老丈只有一只胳膊,他的左臂空荡荡只有半截袖子。 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之心从李宁心中升起,李宁一脸歉意地问道:“老丈是安西老兵?成家了么?” “成什么家,以前跟着将军的时候天天打仗,不知道哪天会死,娶媳妇不是耽误人家么!”那老丈豁达地笑道,“后来成了这副模样,更没人愿意嫁给我了……这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没羁绊不是?” 李宁听得心酸,看了一眼老丈空荡荡的摊位,更加难受了。 “老丈,想不想家?” 老汉眼神黯淡,连连摆手道:“家就在这儿……至于大唐,我不想,一点都不想,朝廷已经抛弃我们了,想他干啥!” 李宁老脸一红,刚要张嘴就被老汉打断。 “宣抚使大人不必替老汉心疼,老汉无儿无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还有都护府每年安抚钱呢!” 那老丈叹了口气道:“如今吐蕃贼子又来骚扰我关隘,只恨老汉我……唉!” 李宁盘算了一下,眼前这位老兵应该是随郭昕来到这西域的,就算那年他十八岁,现在也该有五十四岁了。 李宁肃然起敬,他相信真有兵临城下的那一天,眼前这位老兵绝不退缩。 李宁当即高声道:“老丈放心,明日本宣抚使就率军前往……” “大人,慎言!” 卢十四脸色一变,上前赶紧阻止李宁的继续说下去。 李宁似乎意识到什么,丢下几枚铜钱,神色匆匆地离开。 李宁他们离开十多丈之后,身后突然传来老丈苍老的声音。 “大人,我们朝廷还好么?老汉我能不能等到援军?” 李宁止步,回头对着老汉行了个大唐军礼,坚定道:“老爷子,朝廷越来越好了!您就好好活着,会有援军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看李宁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看,宣抚使都亲口说了有援兵!” “真有援军,那太好了!”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位抱着头巾的妇女身材似乎有些过于魁梧了。 ……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李宁得意地露出笑容。 既然有人造谣,何不顺着谣言鼓舞士气呢! “殿下,你说吐蕃人会上当么?”在回去的路上卢十四小声问道。 李宁深吸一口气小声回道:“龟兹城内人心不稳,必然有吐蕃人的细作……否则那些谣言怎么传进来的?” 卢十四有些担忧道:“殿下要不你别去了,毕竟对面是吐蕃黑骑……” 李宁眉宇之间露出一丝期待:“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希望这次能留下那个黑骑千户论恐热。” 说起论恐热,李宁不得不服。 他很懂得心理战,在李宁还没到龟兹的时候就开始散播谣言,拔高安西军民的期望值。 利用现实与谣言的反差将大唐太子李宁出现在西域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以至于李宁不得不选择隐瞒身份,等一场胜利后再携胜之威公布。 所以李宁决定以自己为饵,看能不能钓出论恐热。 就在快回到都护府的时候,卢十四突然觉得不对劲。 就在卢十四刚要示警的时候,数支箭矢从四周激射而来。 卢十四推开李宁,将数支箭矢悉数挡下。 只听见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除了一支洞穿了卢十四胳膊,其他箭矢悉数被卢十四穿在一副里面的板甲挡住。 这时路边的地摊上,五位安西本地人蒙着脸从周围的山货里抽出弯刀杀向李宁。 跟随在李宁身后两丈远的大都护亲卫这才反应过来。 当即摘下身后背着的盾牌上前掩护李宁。 “护住殿下,我来断后!” 卢十四眼睛冒火,拔出胳膊上的箭矢,带出一片血肉。 卢十四狠狠地将带血的箭矢扎进靠近自己的刺客的眼睛。 然后顺手抡起那名瞬间毙命的刺客将围上来的其他刺客挡开。 卢十四如同暴怒的黑熊一般,居然将剩下的四名刺客挡住。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护卫想要吹响口哨。 但是当他刚拿起口哨时,眼前寒光一闪。 他眼睁睁地看着口哨和自己的手落地 第79章 吃得太撑 龟兹国,已经一百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现在他叫龟兹镇,是安西都护府的治所所在地。 自从安史之乱安西军主力被调回关中之后,原本归属龟兹王的本地兵马逐渐被合并到了安西军里面。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战斗力下降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一批汉家兵逐渐老去,在这片土地上成家立室。 他们的后代大部分也加入了这支军队。 但是这支当年纵横西域的铁军风光不再。 随着大唐的衰弱,安西四镇苦苦等不来援军,再加上回鹘人、吐蕃人的垂涎。 在回鹘人甚至吐蕃人的支持下,不免有人动起了歪心思,天真地妄想着恢复汉朝以前的西域三十六国自治状态。 如果说副都护郭威想要自治是因为对大唐失望至极,为了减少吐蕃敌视程度、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刺杀李宁的这位复国者就是纯粹地拎不清历史必然发展趋势,无视了他们在大唐护佑一百六十年多的安定生活的理想主义者。 李宁逐渐从慌乱中镇定下来,躲开致命一刀,发现刺客太心急杀死自己,反而动作有些乱。 李宁用刀鞘挡住横砍一刀,顺势跳开,还不忘嘲讽道:“老大一把年纪了,咋还爱做梦呢?” 李宁身为亲王的时候就坚持天天习武,自从卢十四跟随李宁后,每天的训练强度翻倍。 所以回过神的李宁逐渐适应了对方的打法,除了力气上还稍稍吃亏之外,身着软甲的李宁可比披着鳞甲的护卫灵活了很多。 与此同时那名断臂,同样是胡人的护卫不顾一切地冲昔日的同伴,扰乱他的节奏。 “复国,复你个大头鬼!” 李宁找准机会,一个侧身避开刀锋,用刀鞘狠狠地抽在了那个护卫的头盔上。 拍的那刺客有些蒙圈,李宁接着一脚踹到他膝盖处,那个刺客一个踉跄。 李宁嘴里骂道:“大敌当前,不想着团结一心,共拒敌人,却残害自己战友,该死!” 说罢李宁的唐刀出鞘,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 既然送上门了,那李宁不介意杀鸡儆猴。 那名刺客没料到李宁身着软甲,更没料到李宁伸手了得,完全不是他认知中的纨绔子弟。 李宁伸手一道精准的刺向了刺客护卫的虎口,同时嘴里一直骂着。 “脑袋简单,四肢发达……被人灌了迷糊汤,拎不清这些年是谁和你们并肩作战,抛头颅洒热血地保家卫国了!” “我大唐护佑你们几百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与其说李宁是在骂刺客,其实也是骂给周围围观的人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声,很快从一阵金戈碰撞之声由远及近。 那名心慌了的护卫被李宁抓住机会一刀刺中腿关节,倒地不起。 卢十四那边战斗也接近尾声,卢十四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刺客,另一只手则掐着另一名刺客的脖子。 “杀了我!” 那名刺客护卫还沉浸在自己的复国梦里,瞪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李宁。 就好像李宁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其实李宁和他只有几面之缘,甚至都叫不上他的名字。 李宁刚要出言讥讽,余光看见数步之外,卢十四控制住的两名刺客身子一顿。 李宁暗叫不妙,下意识挥手护住了那名护卫刺客。 一支箭矢擦着李宁的护臂掠过,震得李宁手臂发麻。 正是这一挡,让射向那名刺客眉心的箭矢偏离了方向,擦着刺客的脸庞扎入身后的泥墙里。 “还有刺客,快护住殿下!” 卢十四丢掉两名已经气绝而亡的刺客倒退着来到李宁身边,用铁塔般的身材将李宁护得严严实实。 “抓刺客!” 这时郭盼指挥着一众护卫赶到,将这里团团围住。 同时分兵撞开围观人群,直扑射出箭矢的地方。 一时间这里乱成一团。 那名抱着伟大梦想的刺客此时一脸懵逼,脸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槽时刻提醒着他。 刚才有人想杀他。 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志同道合的兄弟! 这让这位刺客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直到自己被人拎起来才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看着李宁道:“你为何不杀我?” 李宁怜悯地看着被拎起来的刺客,眼神中杀意毫不掩饰,冷冷道: “谁说我不杀你!” 那名护卫歇斯底里道:“那你赶紧杀了我,杀了我!” 李宁冷哼一声:“还不是时候!” 李宁指着那么刺客对着郭盼道:“一会儿让跟随本王去尉犁的军队在校场集结,把他还有牺牲的护卫一并带去,我有话要讲。” “拷问他的事交给你,但是我要活的。” 说罢李宁不再理会这名刺客,转身严肃地看着断了一臂还把佩刀丢给自己的那名胡人护卫。 “你叫什么名字?” 李宁其实纠结了半天,他高高在上面对这些胡人并非本愿,但这是入乡随俗的行为,否则会在某些人眼里以为这位少年宣抚使好欺负。 那名断臂护卫在其他护卫的帮助下正在包扎伤口,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那名断臂护卫听到李宁的问话,赶紧起身道:“回上使,我叫达拉提。” 李宁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示意卢十四将一锭金子交给达拉提。 “你先回家养伤,等本王从尉犁回来之后,再来看你!” 说罢李宁扭头就走! 至于追查刺客的事自然不是李宁要操心的事。 那名衣服明显不合身的妇女对着周边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悄然离开。 ----------------- 安西都护府待客大殿内,闻讯赶来的龟兹王白环诚惶诚恐 第80章 杀你,还要诛心 龟兹校场上,一片肃杀之气。 两百骑兵列阵,同情地看着点将台上面双手被吊着的那个人。 就在那个人的脚下静静地躺着两具身着和他们一样铠甲的尸体。 不远处一群妇孺瘫软在地,对着陈放尸体的台子,悲痛欲绝哭天喊地。 “爸爸!我要爸爸!” 年长一点的孩子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指着台子哭喊着。 “妈妈不哭!” “爸爸睡着了么?” 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地看着好好的母亲为什么伤心地哭了。 那无处安放的小手尝试着给母亲,给哥哥还有姐姐擦眼泪。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包括李宁在内的人都忍不住抹着眼角。 真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众将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一幕惹得泪眼婆娑。 他们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也许自己战死疆场,家人也会这般痛哭。 远处的龟兹王白环看到这一幕皱眉道:“宣抚使还是嫩了点,这么做会影响士气的!” 郭昕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却有不同的看法。 郭昕摇摇头道:“怕没那么简单!” …… 李宁和郭盼好不容易将遇难护卫家属的情绪安抚稳定。 一身黄金甲的李宁这才踱步到点将台一言不发,视线一一扫过台下被这悲愤情绪感染的众将士。 李宁突然开口道:“你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众将士茫然地摇摇头。 李宁指着被吊着的人大声道:“有人想杀本王,说是要复国!” 列阵的队伍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有人神情复杂,有人则悲愤不已,还有人则痛恨疾首。 “复什么国?哪个国?” 李宁拿起挂着大唐战旗的旗杆猛地往地上一戳。 “记住,这里是大唐!大唐的龟兹镇!” 李宁的声音响彻校场,大唐战旗随风飘荡。 他傲然站立在点将台上,指着远处的庙宇道: “几十年前疏勒王绰抵达长安,被朝廷授予鹰扬大将军,封天山郡公,他不愿西归,留在长安,如今他五十孙为坊州刺史! 于阗王尉迟胜入长安,授予右威卫大将军、毗沙府都督。安禄山起兵叛乱,尉迟胜自率兵赴中原之难,乱平后,终老长安。” 李宁吐出一口浊气,跺跺脚道:“同样,在这片土地上,关中将士与本地军民一起倾注了鲜血。 比如郭孝恪大都护,再比如这几十年的武威郡王郭大都护以及你们一起几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里与关中早就分不开了,这是鲜血铸成的关系。 记住,我们都属于大唐,这就足够了!” 李宁指着军阵里的士卒道:“你们回头看看身边的战友,尽管有不同面庞,但是哪一个不爱这片土地? 他们的父辈哪一个没有为这片土地流过汗洒过热血? 包括你们,不久之后也会誓死守护这里! 一起守护!” 李宁顿了顿,愤怒道:“可是如今吐蕃人蠢蠢欲动,有人居然做出了仇者快亲者痛的举动。” 李宁指着远处的尸体,悲愤道:“他们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哪怕战死疆场,他们也是光荣的! 可是他们却死在了自己的袍泽手上! 他们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儿子?” 校场上一片沉默,静得令人窒息,众人看被吊着的刺客眼神里充满了怒意。 李宁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想杀本王就冲本王来,拔刀砍向本王的护卫什么意思?” “他们何错之有,他的家人何错之有?” 李宁指着正在抽泣的家属,对着吊起来的刺客咆哮道: “仅仅因为他们是本王的护卫么,然后你就忘记了他们曾和你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锅里吃饭,战场上彼此信任敢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 那么被吊着的刺客想喊几句口号,张张嘴却无言以对。 随即李宁怒气冲冲指着被吊着的刺客,怒骂道:“我呸,什么袍泽!为了什么虚无的复国念想,就无视十几年的交情,像这种人配做我们的战友吗?” 列阵的士卒攥紧拳头怒目圆睁,齐声高呼道:“不配!” 队伍里不乏有相同想法地士卒,但是看着在旁边痛哭流涕,悲痛欲绝遇难士卒的家属,他们的思想动摇了。 被吊着的刺客此时冷静了许多,想到自己家人因为自己从此抬不起头。 他羞愤无比,不敢直视眼前的袍泽的家属和眼前列阵的战友,也不敢朝家的方向看一眼。 此刻,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此刻,他一心求死! 刺客对着李宁歇斯底里地吼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李宁极为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杀了本王,就能复得了国?”李宁怒气冲天:“大敌当前,不想着团结一致,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却想着杀了本王就可以复国?” 李宁指着东南和西北方向吼道:“西边有葛逻禄,北方有回鹘,东南有吐蕃,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安西都护府,哪一个会让你自立自治?哪个会和大唐这般对你们一视同仁?” “要不是咱们大唐军队百姓团结一致,这几十年抵抗外敌,你们早就成为奴隶,哪还有自由?” 李宁喘了口气,一字一顿道:“请诸位记住,这里是大唐的安西都护府,诸位和本王一样,都是大唐的子民!” 说罢李宁深吸一口气,此时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 李宁再次环视校场,激昂道:“如果有人还不死心,还想杀死本王,那本王恳请你,能不能放下别有用心的人虚构的仇恨,让我们和先辈们一样,携手面对强敌。 第81章 猎手?猎物? “宣抚使大人,我错了,别杀我……” 那名刺客对着李宁痛哭流涕表示忏悔,他跪在地上挣扎着不愿被拖走。 本来一心求死的他被放下来的时候还能硬挺着喊道“杀了我”。 但是当他低头看到死去的战友,他后悔了。 然而李宁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眼看求李宁没用,他转而去求郭盼了。 “少公子,求求你替我求求情!” 刺客歇斯底里道:“是我鬼迷心窍,受人蛊惑……别杀我,我带你们去找幕后策划的人!” 此时两名士卒都拖不动眼前拼命挣扎的刺客。 列阵的士卒看到哭得一塌涂地的刺客,更加不屑。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李宁没有回头,手往上一抬,冷冷道:“杀!” 手起刀落,那凄惨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李宁再次来到遇难家属身边,恭恭敬敬道:“凶手已经枭首,死者亦不能复生,诸位节哀,孩子成长需要的一切都有我们安西都护府承担!” 那个最小的孩子还不到两岁,话都说不利索。 她睁着大眼睛扑棱扑棱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宁看着眼前的幼童一阵心酸,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也许有缘,那小姑娘怕生人的年纪面对笑容可掬的李宁居然伸开胳膊要李宁抱抱。 李宁心中一颤,抱起了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的幼童。 “忒!” 李宁舌头一卷发出响声,逗得那小姑娘咯咯咯笑个不停。 李宁心中一暖,当即说道:“本王缺个妹妹,不介意的话我愿认个妹妹!” 小姑娘一脸茫然,求助地看着正在哭泣的母亲。 那家妇人赶紧起身抽抽搭搭地对小姑娘说道:“殿下认你为妹妹了,还不叫哥哥!” 小姑娘乖巧道:“锅锅!” 然后她指着妈妈又指指远处躺着的尸体兴奋道:“麻麻哭,粑粑睡!” 顿时,现场又是哭声一片。 李宁心情极为沉重。 战争带来的创伤绝非口头说说那么轻松,而是需要几十年才能缓解过来。 而如今想要止战,首先必须能战! 李宁不知道如何送走那些家属的。 等他回到校场的时候天色已晚。 而那两百名骑兵依旧保持着队列等待着李宁下一步的命令。 “兄弟们,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有一伙吐蕃骑兵在孔雀河北岸袭击我烽燧堡,伏击我前去救援将士,来无影去无踪! 我们不出击,能祈求来和平么? 不能! 吐蕃人步步逼近,他们区区百人规模的骑兵就敢在我尉犁一线挑衅,这是不把我们安西都护府放在眼里。 作为安西都护府唯一的骑兵,你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被吐蕃人虐杀么?” 一众将士振臂高呼:“不能!” “那就出发,吃掉他们,消灭他们! 让他们知道我们安西都护府不是好欺负的。” 李宁环顾四周,率先跨上战马。 郭盼和卢十四紧随其后。 骑兵队伍鱼贯而出,径直朝东城门而去。 由于没有宵禁,所以傍晚时分的龟兹城比长安城还要热闹。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注视着这队骑兵离开龟兹城。 尤其得到消息的家属依依不舍与骑兵道别。 短短的一条长街,这支两百人的队伍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如今这支骑兵不仅装备了连弩,还率先装备了李宁参考后世西方的鸡胸板甲。 直接用钢水铸成的板甲大约厚三毫米,同时由水锤在模具里锻打成型,护住了从小腹到肩膀的前胸后背。 鸡胸板甲呈一定角度,可以免疫大部分弓箭的杀伤。 至于其他部分则由原来的鳞甲改造的护肩护腿保护。 这样极大地缓解了缺少铠甲的情况。 除此之外他们还携带了五十卷大约三十米长带倒刺的铁丝网。 尽管郭盼不看好铁丝网的用途,但是李宁坚持携带。 他们用厚厚的麻袋包裹住铁丝网,吊在马屁股后面,不知情的人压根不知道那是啥玩意。 …… 就在李宁他们出城不久,一匹快马也从龟兹南门疾驰而出,绕路超过大队骑兵朝东而去。 “去,告诉父王,鱼儿上钩了!” 在城墙上站着的郭威冷冷地看着消失不远处的轻骑对身边人说道。 然后郭威眯着眼又看向李宁离开的方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少年王爷有点意思!” 只是郭威有些不清楚父王为什么特意下令要留着这些吐蕃细作。 不过既然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也就无所谓了。 …… 五天后,位于孔雀河畔的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里。 大约两百人规模的吐蕃黑骑在一名吐蕃偏将的带领下商议着作战计划。 “送上门来的肉,不吃白不吃!” 为首的吐蕃偏将在简易的沙盘上指着一处峡谷恶狠狠道:“他们敢在这条峡谷扎营,就让这里成为他们的墓葬! 在这里,咱们兵分两队分别从前后杀出,让他们无路可退,一个不漏地消灭他们!” 作为吐蕃黑骑的偏将,他不把同样数量的安西骑兵放在眼里。 “将军,万一他们使诈呢?”有人觉得很蹊跷,提出了质疑。 毕竟没有人会将营地扎在这种明显是死地的峡谷里。 万一有敌军来袭,堵住两头,一个都逃不掉。 然而,偏偏这只从龟兹来的骑兵,就这大大咧咧的在峡谷下扎了营,而且在前后两头竖起了半人高的石头垒成的围墙,显然是认真的。 吐蕃偏将冷笑一声道:“你没听咱们潜伏的人说么,这支两百人的安西骑兵由大唐太子率领,一个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娃娃,知道什么?” 第82章 层层陷阱 孔雀河,自从汉朝以后流量逐渐减少,两岸边的土地沙漠化。 由于缺水,导致这里无法行走大规模的商队。 所以这条商路逐渐萧条起来,除了少量胆子大的商队敢走之外,再无人敢踏足这条荒芜的古道。 沙漠化后的这片区域上空也就很少出现云彩。 但是今晚是个例外,一朵乌云正好挡住了弯弯的月牙,让这里成为漆黑的一片。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好时间。 在一条由洪水冲击而成,东西走向的峡谷两头,用破布裹着马蹄的吐蕃骑兵正悄然逼近。 峡谷正中间最狭窄处大约二十来米宽,有人来用石头来起半米高的人墙。 还有士卒站在高处放哨,全然没察觉贴着悬崖绝壁缓缓靠近前来摸哨的下马的吐蕃黑骑。 在最中间点燃十几堆篝火,还没遇到敌人的安西骑兵心情似乎不错,他们吃着烤肉,聊着天。 全然不知危险逐渐逼近。 突然数支箭矢射向放哨的士卒,伴随着哨兵从高空坠落的声音。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地上的石子也逐渐越跳越高。 “敌袭!” 一道凄厉的示警声音响起,但是一切都迟了。 两队吐蕃黑骑前后夹击而来,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马当先的吐蕃偏将已经能看见被自己围困在死地的安西军陷入一片混乱。 尤其在篝火环绕的那个扎眼的金黄色铠甲的主人真手无足措地穿着铠甲。 “杀!” 面带喜色的吐蕃偏将看着摸哨的几名吐蕃士卒已经翻越矮墙冲了进去,当即猛抽战马加快速度。 那半人高的矮墙能挡住高大的战马才怪。 看着越来越近的矮墙,吐蕃将领摸了摸战马的脖子,然后撅起屁股准备越过矮墙。 就在这时他看见先前翻越矮墙的黑骑对着他喊什么。 马蹄声,疾驰产生的风声让他没听清在喊什么,他以为是队友招呼他加快速度。 于是吐蕃黑骑偏将又加速,在矮墙前一丈的距离处操纵战马轻轻松松越过。 就在战马跃起的瞬间云层露出一缕月光洒在峡谷里。 吐蕃偏将就看见在矮墙后面的场景。 果然在矮墙后面还铺着至少五排以上绕成圈的绳子。 吐蕃偏将暗喜,指望绳子能拦住自己? 只要自己能活捉大唐太子李宁,那将是大功一件。 果然战马落地后就拖着那绳子速度不减往前冲去。 但是很快吐蕃偏将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因为他长刀砍在那绳子上溅起一阵火花。 那绳索完好无损。 原来这不是什么绳索,而是铁丝网! 缠住三道绳索之后,战马再也动弹不得,无法前进一步。 吃痛了的战马凄厉地嘶鸣着,前腿跳跃起来想要离开这堆缠在腿上的绳索。 但是越挣扎缠得越紧,缠的也越多。 吐蕃将领身后的骑兵就算侥幸越过挤成一团的他们,也会被前面的铁丝网缠住。 而不幸跌落下马的骑兵因为有铠甲护身,反而安然无事。 但是铠甲并不能护得周全,只要他们起身,就会被战马挣扎牵扯的铁丝网剌伤脚踝。 还有的骑兵想用手扯开缠在战马上的铁丝网。 然而刚下手就痛得大叫起来:“小心,这些铁丝网有倒刺!” “不好上当了!”吐蕃偏将大骇,下令撤军。 然而一切都迟了。 被他们视作猎物的安西军开始在最里层端起连弩朝他们射击。 被铁丝网缠住的骑兵压根来不及举起盾牌,就被密集的箭矢射翻在地。前进道路被自己人完全挡死,那就只能撤退了。 可是当后队骑兵想要撤出峡谷时,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三道间隔不足两米的铁丝网。 此时没了助跑的距离,驮着人的战马断然跃不过去。 “杀!” 喊杀声四起,箭矢密如骤雨。 峡谷另一端的吐蕃黑撤退反而异常顺利,就没有任何人阻拦。 围一阕一。 此时陷入包围圈的吐蕃黑骑进退两难。 继续往里面冲,至少还有三道铁丝网,这途中只会成为安西军的活靶子。 撤退的话也被铁丝网缠住,无路可退。 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战友,吐蕃偏将顿时恼羞成怒。 他将盾牌往铁丝网上一扣,怒吼道:“下马,杀进去!” 杀红眼的吐蕃骑兵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在遇到新的道铁丝网的时候,有人往前一扑,趴在铁丝网上对着身后的战友吼道:“踩着我的身体冲过去!” 很快吐蕃骑兵越过了这数道铁丝网的阻拦,而甘愿当人桥的吐蕃骑兵已经被战友踩得吐血而亡,在他们前面留下了数具尸体,仔细参看各个都是居高临下被爆头。 吐蕃偏将这才发现在两侧峭壁顶上也暗藏着大约二十来人安西神箭手,专门看到铁丝网哪里有缺口就射哪里。 “小心头顶!”吐蕃偏将捡起一张盾牌举在头顶往里冲去。 此时他们没有退路,只能一往直前。 吐蕃黑骑不愧是吐蕃黑骑,在初始的惊慌之下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杀进去。 在丢下三四十具尸体,大部分人带伤的情况下,他们终于冲到了距离那个身着金色铠甲少年的十丈距离。 眼前只有一排五尺高的盾牌。 只要冲过去,就能他们就能让安西军付出代价。 “杀!” 吐蕃偏将丢掉盾牌冲着最近的盾牌撞去。 然而他们没有一点阻力就撞开了盾牌墙。 原来盾牌并不是由人顶着的,都是由细细的木棍支起来的。 吐蕃黑骑用力过猛,由于惯性反而向前差点扑倒。 “不好!” 吐蕃偏将在感觉到没有阻力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对劲。 果然在那盾 第83章 只怪敌人太狡猾 当初李宁提出在峡谷内扎营的时候,全军上下包括卢十四都出言反对。 然而李宁拉着郭盼还有卢十四连比带划嘀咕许久之后,他们俩诧异李宁这些点子太变态之余,爽快地答应了。 如今大获全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此战安西军以伤亡二十余人的代价大获全胜。 所有伤亡都是吐蕃黑骑不要命地扑上来后肉搏造成的。 吐蕃黑骑留下一百二十多具尸体狼狈撤离,无一活口被俘。 倒不是李宁他们不想抓活的,而是黑骑太过凶悍,誓死不降,负隅顽抗到底。 同为军人,哪怕是对手,郭盼还有卢十四对如此悍勇的吐蕃黑骑产生惺惺相惜之情。 卢十四看着一地尸体不禁感慨道:“不愧是黑骑,在如此绝境居然无人投降,死战到底!” 郭盼则兴奋道:“听人都说吐蕃黑骑纵横西域,天下无敌,向来都用在刀刃上,一般都出现在回鹘人的前线。” “今日看来,不过如此嘛!” “少公子说得对,咱们今天赚大发了!” “就是,吐蕃精锐都是这般不堪,那么还怕他们个鸟!” …… 其他将士打扫着战场,为战胜了黑骑而兴奋不已。 所有人都在挨个地割吐蕃人的脑袋,那是他们的战利品。 战场上被铁丝网缠住的战马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则喘着粗气一动不动。 有人想将战马放出来,却发现铁丝网在挣扎的战马身上缠绕得跟一团乱麻一样,铁丝深入马腿数寸,压根无从解起。 这样的战马都失去了再利用的价值。 最后不得不被战士杀死,减缓它们的痛苦,至于那些缠绕很紧的铁丝网只能剪断无法收回。 这时候所有人才知道铁丝网有多变态和好用。 李宁皱眉看着眼前有些得意过头的骑兵,觉得此时高兴还未知过早。 因为吐蕃黑骑一般不会干这种骚扰性的游击战,他们会被当做刀刃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 可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出现了黑骑? 除了这些,是不是在周边还有其他黑骑? 就在这时郭盼不长眼地凑了过来,亢奋的他举着吐蕃偏将的头颅和佩刀道:“殿下,这里居然有一个吐蕃将军,卢卫率赚大发了!” 卢十四微微一笑往李宁身后一站,深藏功与名。 看着为首的将领都这般忘形,李宁觉得有必要泼凉水。 “一次胜仗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么?”李宁冷哼一声,淡然道:“黑骑也是人,杀了也就杀了! 别忘了咱们有备而来,设下层层机关,却还被他们反杀七人,伤十几人。” 兴冲冲的郭盼热脸贴在了李宁冷屁股上,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哼,今天我们才死了七个兄弟,其他几个都是轻伤!杀死一百二十人吐蕃黑骑,殿下说得轻巧,你倒是见过黑骑么……” 郭盼看着李宁犀利的眼神,心脏骤然一缩,声音越来越小。 “才?什么是才死了七个?”李宁一听郭盼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郭盼吼道:“前几日在都护府校场上你也看到了,那些家属失去顶梁柱之后,他们的天都塌了! 现在又有七个家庭的天塌了,你说的倒是轻飘飘,那背后可是七个家庭,数十口人!在你嘴里就是才?” 郭盼兀自不服气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今天完全可以避免!” 李宁痛心疾首道:“本来在盾牌墙倒下的瞬间还能再放几轮连弩,减少短兵相接的可能,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听指挥,玩命地冲上去?” 郭盼心中很不服气,但是碍于李宁的身份不再言语,在他眼里死几个人多正常,再说死的都是一般家庭的人。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本王都说再放几轮箭,可是你们一窝蜂地往前冲,抢什么人头!” 李宁指着地上躺着的安西军遗体怒道:“想过你们的家人没有?我们是在为家人拼命,但是我们能不能不要做出无谓的牺牲?” 本来得意的将士们愣住了,他们看着李宁的眼神都变了。 李宁说着最狠的话,却暖着那些将士的心 “要我说这次胜利也是惨胜!” 然而这次没人对李宁这句话买账,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吐蕃黑骑。 看着有的将士战马上挂着三四颗人头,李宁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宁指着提着人头的将士吼道:“丢下,都丢下,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拖着这些容易变质的脑袋,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招苍蝇的!” 人头意味着战利品,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乐意丢下。 “割耳朵不行么?” 李宁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唐军割耳朵统计战功的传统没有传下来。 反而又回到了西域各个部落收集人头统计军功的习惯。 有士卒回应道:“耳朵带回去谁能看见,人头就不一样了!” 李宁鄙夷道:“人头你一匹马能挂几个?” 说罢李宁大手一挥:“丢掉人头,跟着本王,最不缺战功,每人挂着两袋子耳朵不更有脸面么!” 众人自然不信,两袋子耳朵那得杀多少人! 李宁随即脸色一正道:“人头太重,必须丢下!咱们不是打一场战斗就能结束战争,人头只会拖累着你成为别人的战功!”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了他们实际的上司郭盼。 郭盼皱眉,本来阴沉的脸更难看了。 众目睽睽之下,郭盼一言不发地丢下吐蕃偏将的人头,脚踩着割下左耳。 然后郭盼起身对四周将士沉声说道:“听殿下的,往后咱们还是统计耳朵记战功。” 郭盼带头,其他将士也都跟着开始割起了耳朵。 “打扫完战场后,休息一个时辰!” 泼了凉水的李宁转头离开 第84章 刺杀 就在李宁在龟兹城遇刺失败后。 在一所民居内,论恐热身上妇女的衣服还没有换掉,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大堂内,脸色阴晴不定。 “蠢,真是蠢到家了!” 论恐热狠狠地将手中的头巾摔倒地上。 那帮刺客既然假借普通百姓的身份接近李宁,直接杀就好了,何必还要蒙着脸? 多此一举,让卢十四警觉,功败垂成! 这不是蠢货行为还是什么? 论恐热身前七八个同样的身着龟兹百姓服装的下属,有男有女。 无人敢吭声。 “你知道刺杀大唐太子的是哪方势力?” 论恐热突然抬头问向这户人家家主。 这家家主是吐蕃潜伏在龟兹的内鬼,听到论恐热的问题,他的冷汗刷的冒了下来。 “回将军,这……不就是那些坚持龟兹复国的组织么!” 论恐热闻之眉头一皱,突然笑了。 “看来你真的很能蛰伏,只把头塞进土里,露个屁股在外面呼吸是吧?哈哈哈……” 那户主汗如雨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道:“将军,这不是刺客临死前喊的么!” “呵呵,你杀人后会当街自报家门?还是栽赃他人?” 那名户主一顿,身子伏得更低了,不敢抬头。 他的媳妇紧紧抓住她年仅十二岁的孩子畏惧地看着眼前一幕。 那少年愤怒的看着之前还很和善教他本领的大哥哥突然变得面目可惧,他父亲极其卑微地磕头求眼前大哥哥放过全家。 论恐热眼神里闪过一道杀意。 就在这时那少年挣开他母亲的手,横在他父亲前面,伸开双臂喊道:“我知道他们是谁!” 论恐热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谁?” “放了我爹!” 论恐热笑眯眯道:“好!” 然后论恐热示意地上趴着的男人起来。 那少年笃定道:“前两天我在茶楼倒水的时候,听见大都护的孙子郭长安和几个龟兹少年商量干一票大的……结果今天出了这事。” 论恐热眸子一缩,皱着眉头念道:“郭长安?郭昕孙子?” “你为何笃定就是他们所为?” “嗯,但是他母亲是龟兹王室成员。” 刚起身的男人皱眉,对着论恐热道:“将军,我以为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小打小闹可以,万万不敢这么干!” 论恐热脸色一寒:“让你插嘴了么?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居然不告知于我,你就庆幸你有个好儿子吧!” 护主脖子一缩,连忙退下。 那少年毫不胆怯,梗着脖子道:“其一,如果那个宣抚使真的是大唐太子,那么这安西就由大唐太子做主了,作为会继任大都护一职的副都护郭威必定心怀不满,欲除之而后快。” 论恐热微笑着点头鼓励少年继续说下去。 “第二,那几个龟兹少年中好几个都是龟兹王室成员,他们天天凑在一起商讨所谓大事,去年还因为烧掉大唐战旗被大都护狠狠一顿揍。 别忘了副都护郭威一直主张放弃大唐战旗,作为他儿子的郭长安会袖手旁观么?” 论恐热眼睛逐渐亮堂起来,觉得少年分析得很有道理。 难怪会有护卫参与刺杀。 有郭威这层关系,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论恐热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你能不能接近郭长安?” 那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将军,我叫白翰森,我可以一试!” “好!”论恐热派派那少年肩膀,点头鼓励道:“本将看好你!” 就在这时有人快步进门,对着论恐热耳语一番。 论恐热皱眉思索好久,对来人下令道:“好,连夜前往尉犁通知他们,从南门出去!” 那人快速离开了这座宅子,去了另一处宅子牵着战马绕了一大圈确定没人跟踪,这才从南门离开。 那人一心想着离开龟兹城,压根没注意到牵的这匹战马窜稀了,留下一路的痕迹。 既然主要目标已经离开的龟兹城,论恐热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但是论恐热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那就给龟兹再添一把火,执行之前的备选计划!”论恐热冷哼一声,阴恻恻道:“就让郭昕父子之间互相猜忌去吧!” …… 第四天,论恐热他们就等到了机会。 安西大都护郭昕前往寺庙为宣抚使祈福,在回来的路上遭到刺杀。 刺客假扮成一名信教的妇女,在郭昕路过的时候拦路喊冤。 然后在接近郭昕时然后突然发动了袭击。 猝不及防的郭昕被那刺客藏在长袍下的弩箭洞穿了肩胛骨。 刺客当场被乱刀砍死。 顿时,整座龟兹城乱成一团。 趁着混乱,论恐热等人顺利地离开了龟兹城。 换做年轻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但是对年过七旬的郭昕来说这是致命的。 联想到前几日宣抚使当街遭到刺杀一事。 一张无形的大手将本来还算团结的安西都护府的人心撕开一道裂痕。 一时间龟兹城内有汉人血统的人与本地胡人之间的关系瞬间紧张起来。 龟兹城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互相猜忌着,提防着。 就在郭昕遇刺第二天,数匹快马分好几拨前往尉犁方向, 众人纷纷猜测,这是安西大都护郭昕身体出现状况,这是准备要召回宣抚使还有护卫宣抚使的幼子郭盼。 于是各种阴谋论喧嚣尘上。 尤其那些畏惧铁血郡王郭昕的势力开始冒头。 大敌当前,安西都护府内暗流涌动。 ----------------- 尉犁东南方向,深入大漠两百余里的孔雀河畔。 五名安西斥候眼睁睁看着近百名吐蕃黑骑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们不敢太靠前。 观察 第85章 惨烈地阻击 等李宁率军赶到时,孔雀河畔的峭壁上已经空无一人。 数匹战马孤零零地站在这片荒漠之中,无聊地刨着沙土。 临近那道陡坡的时候,出现了极为惨烈的一幕。 在地面上散落着五具尸体。 其中有两具烧焦的尸体血肉模糊,已然看不清当初什么模样了,显然他们不是战死的,而是被人活生生折磨而死。 从他们的衣着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安西军的斥候。 一堆凌乱的脚印散布在那两具安西斥候遗体周围,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已经渗入了沙土结成了血块。 不远处发现了他们凌乱的装备散落了一地,其中还有一具被脱了的铠甲。 显然那名伍长也是凶多吉少了。 一道拖痕从不远处一直朝东而去。 那名报信的斥候脸色一变,不等下令就沿着拖痕追去。 …… 斜坡上更为惨烈。 数道铁丝网在斜坡最上面,拖拽的痕迹在荒漠上画出一道道倒“V”的痕迹。 铁丝网上至少缠住了七匹战马,有的还时不时地哀鸣着。 数个盾牌铺在了铁丝网形成了几处通道。 通往溶洞的斜坡上,才倒下了两人,都是连弩造成的吐蕃黑骑的伤亡。 散落在斜坡上的盾牌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 而在溶洞口堆积着三具尸体,都是被连弩射杀。 “看样子他们至少射了三轮箭矢……这个出口比较窄,看样子吐蕃人以盾墙推进,连弩的作用被大大削弱,这时候要是有……” 卢十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将黑炸药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由于缺乏原料黑炸药数量不足,只能用在关键时候。 不可能和箭矢一般随意挥霍,它的秘密只能等最后一刻才能揭露。 李宁看了卢十四一眼,幽幽道:“等这一仗结束后,会有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那么一天!” 李宁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两个目前属于回鹘人的地方。 其中一个是与龟兹一山之隔,位于天山北麓原西突厥的特克斯州,她盛产硫磺。 另一个就是西州城往东的蒲昌县,盛产硝石。 只要占领了这两个地方,到时候黑炸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时候安西军将纵横这个星球无敌手! 只是眼下必须先打败吐蕃才能说其他事。 李宁深吸一口气道:“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的!” 众人看着眼前一幕,他们的心沉了下来,他们能想象到这一场多么惨烈的狙击战,没人注意到李宁与卢十四的对话。 李宁感慨道:“三个人,面对至少百人,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名年轻的斥候红着眼圈在李宁他们身边停下,从他撇着的嘴可以看出他此时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宣抚使、郭校尉,杨……杨……” 然而一张嘴,斥候的眼泪就如决堤了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郭盼最看不起军人哭泣,当即怒喝道:“别哭,有哭的劲头还不如留着给你的伍长报仇!” 那名斥候咬牙切齿,脖颈上青筋暴起,努力止住眼泪。 李宁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那名斥候嘴一撇又哭了:“太残忍了……” 他指着那道拖痕带着哭道:“杨……伍长他,被拖得断为两截……后背被拖得都露出了白骨,沙漠上的血迹拖了足足数里地!” 年轻的斥候想到那残忍的一幕,泣不成声道:“杨伍长让我来通知你们,那时候他就知道结局……他是被吐蕃贼子活活拖死的! 他的双手被那帮畜牲活生生地砸断了!” “这帮畜牲!” 李宁怒目圆睁,他能想象到那名叫杨凯的伍长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被吐蕃人折磨而死,他有多么的无助。 最后他自己也被吐蕃人拖在马后面折磨而死。 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拖住这支吐蕃黑骑! “杨凯出发的时候带走了六卷铁丝网,如今这儿只有三卷,他们甚至在肉搏前摧毁了连弩。”杨凯的什长前来汇报情况,他红着眼道:“那堆篝火还有热气,看样子吐蕃黑骑离开不久,殿下我们追吧!” “就是,为了他们报仇!” 听到什长的话,周围的骑兵眼睛一亮,他们同仇敌忾,纷纷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李宁和郭盼。 如今安西的这支骑兵士气高涨,所有人都想着为战友报仇。 眼前吐蕃黑骑的手段太残忍,惹了众怒。 这个溶洞距离尉犁大约三百里,里面空间很大,容纳五百骑兵绰绰有余。 里面堆积了众多粮食和器械,显然吐蕃人把这里当成了中转基地。 李宁思索片刻,下令道:“快速补充食物,然后烧掉这里。” “追上他们,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 众人补充完补给后沿着那条拖痕追去。 这条路是李宁见过最血腥的一条路。 可以说步步触目惊心。 一路上那道痕迹颜色逐渐开始加深最后变成了红色,一路上散布了肠子等器官。 再后来就能看到屁股以下的部位静静地躺在地上。 大约又往前数里,双手被绑着的上半身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后背都露出了白骨。 安西军无人说话,他们甚至没人停留。 所有人的怒火达到了顶峰,誓言将这支孤军深入的黑骑消灭在这孔雀河北岸。 一路上全是荒漠,毫无生机可言。 众人跟着马蹄印追出大约三十里路的时候发现了远处七八十黑骑的影子。 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追了上去,连基本的队形都保持不了。 李宁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头。 好在那帮黑骑远远地发现他们之后催动战马继续往 第86章 麻杆打狼 被留下的骑兵充满怨气地看着李宁。 在他们看来就是李宁拖累他们无法追击吐蕃黑骑。 只是畏于李宁的身份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 李宁也不想解释,他冷冷道:“追击也要有章法,咱们先休息片刻!” …… 郭盼带着大部分安西骑兵携胜之威,继续追击着眼前的这支吐蕃残兵。 不死不休! 看着逐渐收窄的滩涂,他反而更加兴奋。 这意味着前面的这支吐蕃黑骑最终将会无路可逃,然后被自己全歼。 果然追至两百步的时候,吐蕃黑骑无路可逃,他们不得不掉头列阵。 此时滩涂的宽度不足三丈,只够三骑并排展开。 “杀!” 郭盼满眼杀意,他挺着长槊一马当先杀了出去。 之前大获全胜的伏击战让郭盼忘记了他们面对的是吐蕃黑骑。 而黑骑正是一支善于在野战中歼灭敌军的吐蕃精锐。 “杀!” 吐蕃黑骑居然对追兵发起了反冲锋。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放!” 郭盼大吼一声,身后的所有骑兵开始盲射。 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匣子箭矢射完,然后才握紧长枪杀向吐蕃黑骑。 然而吐蕃黑骑似乎早就料到了安西军的步骤,就在箭矢离弦的时候,他们举起了盾牌。 滩涂的宽度制约了安西军人数上的优势。 郭盼自然看到了这一点,他当即举起长槊。 身后的队伍立马兵分两路。 紧跟着郭盼的一路速度不减朝着吐蕃黑骑冲去。 另外一路居然直接扑入孔雀河,逆流而上绕了一道弧形准备包抄截断吐蕃黑骑的腰子。 只要郭盼能顶住吐蕃黑骑的反扑,等这支从河中绕击吐蕃黑骑腰子的骑兵杀至,将吐蕃骑兵断为两截,那么此战就没有什么悬疑了。 …… 损失了极少的人数的黑骑速度不减撞了上来。 就在这时,在安西军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骑。 虽然有安西军注意到了,但是他们以为是李宁反悔又追了上来,所以没人在意这支小队骑兵。 直到这只骑兵开始在他们退路上布置铁丝网的时候,安西军虽然感到很奇怪,但还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布置铁丝网是为了防止吐蕃黑骑逃离这里而设置。 而郭盼本人此时已经与吐蕃黑旗杀成一团,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河边的峭壁上面五十多名手持弓弩的吐蕃黑骑此刻正这冷冷的看着山脚下的战况,等待着论恐热的命令。 只是论恐热迟迟没有下令放箭,他皱眉喝问道:“你们不是说大唐太子在里面吗?怎么不在?” 果然那道金色的铠甲并不在河滩上的安西军里面。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就在这时远处河滩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居高临下的论恐热清清楚楚看着远处一身金色铠甲的李宁沿着河滩纵马奔来。 论恐热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微笑。 “等他们拆铁丝网的时候再放箭!” 然而李宁并没有一头扎过来,而是距离铁丝网十来丈的时候甩着绳子在头顶转着圈,瞅中机会将绳子抛向铁丝网。 “抛绳!” 数道绳子抛出,将三道铁丝网勾住。 “郭校尉,快撤!” 这半年来李宁的骑术大涨,他看到绳子一端勾住铁丝网的时候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一个潇洒的转身让悬崖上的论恐热看的目瞪口呆。 论恐热在李宁抛绳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妙,当即下令道:“放箭!” 那密集的箭矢在李宁屁股后叮叮当当扎在了滩涂上。 由于吐蕃人在设置铁丝网的时候来不及将桩子钉太深,加上河滩边沙地松软。 论恐热眼睁睁的李宁他们数骑拖着长长绳子拽着三道铁丝网绝尘而去。 “还可以这样干?” 论恐热目瞪口呆,没想到李宁这么快这么轻松地就破了铁丝网的阻拦。 他不知道这铁丝网就是李宁提出来的,对于铁丝网的优缺点,李宁自然最清楚。 论恐热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再一次飞了。 论恐热眼睁睁地看着李宁跑出伏击圈,发了狠地下令道:“自由射箭!” 顿时峭壁上箭矢如雨,被挤在滩涂后面的安西军瞬间吃了大亏。 郭盼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这时他想脱身却被吐蕃黑骑百夫长死死缠住。 “你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吐蕃黑骑百夫长与郭盼缠斗许久,他邪笑道:“你可知道置死地而后生么?” 看到吐蕃黑骑百夫长的讥讽,郭盼心道不好,当即下令撤军。 再不撤军,自己身后那些施展不开的安西军就会被峭壁上看不见的敌人一一射杀。 安西军此时颇为被动,他们不仅要顶着反扑来的黑骑,还要防备着头上密集的箭矢。 突然从悬崖顶上飞下两名吐蕃黑骑,重重地摔在滩涂上。 然后就听见卢十四爽朗的笑声响起:“吐蕃小儿,受死!” 顿时滩涂上的安西军压力骤减,反而担忧悬崖顶上黑骑的黑骑百夫长顿时陷入混乱。 趁着间隙,安西军撤出了滩涂。 …… 被卢十四杀的猝不及防的论恐热手忙脚乱,就连他自己也被李宁一枪刺中肩胛骨。 眼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卢十四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这时论恐热看见远处荒漠中数道旌旗若隐若现,同时黄沙蔽日。 滚滚黄沙朝这边席卷而来。 论恐热脸色大变。 安西军有援军赶来,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龟兹行刺安西大都护郭昕的任务失败。 否则眼前这支两百人规模的安西军打死也等不来援军。 按时间来算,如果在郭昕遇刺后,当天发 第87章 一生不同路 六月下旬的龟兹城已经非常炎热了。 天气太热不利于伤口愈合,加上年事已高,武威郡王郭昕伤口处化脓。 然后开始发烧,逐渐昏迷。 这是郭昕昏迷的第三天。 一道尖锐的鹰啸撕裂万里晴空,打破了午间的宁静。 昏迷多日的安西大都护郭昕睫毛眨动着想要醒来。 这几日昏迷中他回到了长安长乐坊。 那个熟悉的大院里,很是热闹。 他父亲一辈兄弟八人,所以到他这一辈兄弟多得都记不住名字。 他很喜欢揪爷爷的胡子,爷爷总是认错人,但是每次二伯在的时候他都会被二伯抓住现行。 后果就是蹲马步,负重长跑…… 但是他很享受这种明面受虐实质锤炼式的处罚,因为他想成为他二伯那样的人物。 受到他最仰慕的二伯郭子仪的影响。 打小他就很喜欢王昌龄的那首《出塞》。 他向往那种“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的军旅生活。 他认为这就是当时男儿该去的地方。 后来安史之乱突然爆发,他们郭氏一门满门忠烈。 只可惜那是内战。 再后来他受命于危难之间。 有机会到了西域,终于可以放手杀敌了。 只可惜孤立无援,无法得到补充,他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当年跟随他来的将士都在当地娶妻生子,父子相继守土,其中很多将士从少年时代守到了暮年,纵使满头白发,他们依然敢于拿起武器,尽忠报国,只为心中的那股“忠义情怀”。 可是岁月不饶人,当年一起来的将士在连年战争中越来越少。 就算活着的也都和他一般,已经是垂暮之年了。 从热血青年到守成的中年,再到苟延残喘的老年,除了那股倔强之外,他对当初的梦想再没有任何的期待了。 就和等死的枯藤一般,整个人生都没了生机。 就在这时,大唐太子李宁来了,他带来了希望。 自己还不能死,自己还要看着安西军横扫西域的那一天。 郭昕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又好像窒息很久突然可以呼吸一般,他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宝剑,那是当年他挂帅出使西域时,唐代宗亲手交给他的天子剑。 当时唐代宗问他:“悔不悔?” 郭昕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回答是:“为国戍边,至死无悔!” …… “王爷醒来了!” 王府内顿时炸窝一般,忙碌起来。 但是行色匆匆的府上之人却无半点喜色,每个人都面带担忧。 满脸胡茬的郭威憔悴不已,听到侍女的声音后一个箭步冲进郭昕的卧室。 只见郭昕睁开的两眼无神,他茫然若失地望着房梁,嘴皮微微扇动着。 由于发烧,郭昕感觉异常寒冷。 “父王,你在说什么?” 郭威抓住郭昕烫人的枯手一阵心痛,他从他父王眼神里看到了不甘。 郭威将耳朵凑上去,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郭昕有气无力道:“三……郎回来了没?” 郭威摇摇头,神情黯淡。 郭昕本来有点光的眼神顿时涣散于无形。 半晌之后郭昕又问道:“三郎走了有几天了?” 郭威知道他父亲想说什么,连忙道:“三郎和太子殿下去了十天之久了,按理说应该接到父王遇刺的消息了。” 郭昕枯手紧紧拽着郭威的衣服,努力瞪大眼睛喘着粗气道:“让他们别回来了,就在焉耆镇表明太子身份,号……号令安西全部兵马!” 郭威神色黯然,任凭郭昕摇晃着自己的胳膊。 郭威是失去自由之后才知道那个宣抚使并不是什么郡王,而是大唐的太子。 他震惊过后,却是无奈至极。 就算那宣抚使是大唐太子,此时还有什么用。 如今自己连王府大门都迈不出去,如何才能将消息递出去? 平复情绪后,郭威挤出一丝微笑告诉父王道:“父王,你好好休息,消息应该传出去了!” 郭昕是何许人也,他从郭威的反应中看出了异样。 那一刻郭昕仅有的一点力气被抽走,他的手无力地松开了郭威的胳膊。 “没想到他真的敢……”郭昕心有不甘地念叨着。 郭威知道郭昕指的是谁,他苦笑道:“父王,你说得对,回鹘人不止拉拢孩儿,他们还拉拢了他!” 郭昕躺在炕上双眼无神,他没想到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他的好兄弟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他提防着自己的儿子,却忽略的自己的好兄弟。 “当初他对本王说‘不悔’,他忘了么?!” 郭昕双拳紧握满眼愤怒,却只能看着屋顶。 “他不仅想要整个安西都护府,他还想要折辱本王……”郭昕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看着郭威道:“咱们府上还有多少人?” 郭威苦笑,摇头道:“除了一些妇孺之外,其他护卫都被他借口护卫雀离关调离了龟兹城……如今府上都是他的人!” 郭昕眼神里闪出失望,他对着郭威道:“杀了父王,父王不想见他!” 郭威再怎么想着自立,也从未想过伤害父王半分。 从小受过中原文化教育的他,如何下得去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哭声,还有急促的金戈之声。 郭威脸色一变。 “罢了,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郭昕微微闭目,无力地瘫软在炕上。 如今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郭昕心有不甘地指着那把陪伴他四十二年还崭新如初的宝剑,嘴里念叨着: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那是郭昕最喜欢的那首诗,每次他和他喝 第88章 人心杀不得 龟兹城内回鹘使者居住的宅子内。 “要我说还等什么,这次我带了五百我的亲兵,杀进去,直接控制都护府的了!” 回鹘使团居住的地方,坐在首位的蔡英满脸络腮胡子都发白了。 他猛地一口气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一脸戾气,一脸的不屑。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已经控制了局势,为何还这般多此一举,非要等着郭昕咽气。 坐在蔡英下首的回鹘年轻人是一副新面庞,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的武夫,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轻咳一声,恭恭敬敬地对坐首位的蔡英道:“副大都护太心急了,你们唐人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现如今将军控制了龟兹城,但是你能杀完所有与你意见不同的人么?” 蔡英阴狠道:“杀完那又如何!” 坐在蔡英右侧的那名年轻人不禁皱眉,强忍住心中不快劝道:“人心这个东西不能靠杀硬来,你杀的越多,反而失去的人心越多!” 蔡英不置可否,他看着眼前这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回鹘年轻人不敢大意,因为他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回鹘人的气质。 与他相比,自己这个唐人倒是像个冒牌货。 年轻的回鹘人起身双手端着茶壶恭恭敬敬地给蔡英的茶杯倒满七分。 “将军想要在安西立稳脚跟,最重要的是收服人心!” 蔡英很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他顿时有些飘飘然道:“除了我那老哥哥,在这安西都护府谁还有我的资历老呢?” 那年轻的回鹘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别忘了大唐太子李宁还在焉耆镇,这时候要是有个岔子,他在焉耆镇自立为王,你说还有多少人会支持你?” 蔡英眉头拧成川字,很快嘴上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个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小儿么,怕他作甚!” 那年轻的回鹘人也不急躁,他缓缓地抿一口茶道:“那你服不服武威郡王?” 一想到老哥哥郭昕在他第一次提出加入回鹘的时候暴怒的模样,蔡英不由得一哆嗦。 蔡英兀自嘴硬,答非所问道:“我……我也不怕他!” “你堵得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么?”那回鹘年轻人装作没看见,竖起一个指头道:“只要一个人跑出去,李宁还有郭盼对外宣称武威郡王临死之前将安西大都护一职交给了大唐太子…… 以郭昕在安西都护府的地位,你觉得这安西仅存的两镇之中会有多少人响应你,有多少人响应他们?” 蔡英眉头一皱,不再言语。 因为他再怎么莽,也知道自己的影响力不及武威郡王郭昕的半点。 更不用说大唐太子这杆旗的威力更是充满了爆炸性。 到时候不用其他人,就是自己带来的这三千精骑至少一半人会造他的反。 半晌之后,蔡英才嘀嘀咕道:“这不有特使你在么,他就是大唐太子如何!” 那名年轻人摇头道:“所以才要从人心上摧毁他们对大唐的念想!” 说罢那名年轻人眼神微眯,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肩膀冷冷道:“所以必须等他回来,或者等你大哥醒来亲口对所有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赫然是对外宣称离开龟兹的回鹘使者。 他看了一眼蔡英,然后上前对着那个年轻人耳语一番。 那年轻人面露不悦:“敞开了说,这里没有外人!” 蔡英尴尬地端起茶盏佯装喝茶。 回鹘使者咽了口唾沫道:“回上使大人,武威郡王府上传来消息,大都护郭昕醒来了!” “噗嗤!” 蔡英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他手一抖茶盏跌落在地摔碎了。 “碎碎平安!”回鹘年轻人微微一笑,替蔡英掩饰道:“这怨我,给将军添茶的时候忘记告诉将军水烫了。” 蔡英擦擦络腮胡子,尴笑道:“借上使大人吉言!” 回鹘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扭头对回鹘使者下令道:“召集龟兹城内所有校尉以上还有九品以上的官员请到安西都护府议事厅议事!” 全然是一副安西都护府主人的身份。 …… 片刻之后在安西都护府的议事厅内。 虚弱的武威郡王郭昕被抬到了大殿,无助地躺在那张王椅前面。 自始至终他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过。 至于龟兹城内安西都护府上下官员则是战战兢兢,他们在忐忑中被从柘厥关来的士卒“请”到都护府。 据说是有要事相谈。 这些天龟兹城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这些官员们惶恐不已。 此刻他们看到大都护郭昕瘦如柴骨,有些官员不禁哭了起来。 不少官员鄙夷地看着守在郭昕身边一脸胡子渣的郭威。 有人甚至暗骂“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们大部分人猜测这次龟兹城发生兵变郭威就是幕后主使。 而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猜测。 “人来得差不多了,那咱们就来商讨一下咱们安西剩下两镇的前景!” 就在所有人刚刚落座,就听见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大殿后传来。 还伴随着一阵金戈之声。 紧接着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你,蔡副大都护?!”有人惊呼道。 “柘厥关不是有吐蕃大军集结么?他怎么来了?” ……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没想到控制了龟兹城的居然是安西副大都护蔡英。 “本副大都护怎么就不能来了?” 蔡英皮笑肉不笑道,他暴戾的眼神环顾大殿四周,目及所处,不少人都避开他的眼神。 “副大都护带一个副字,那也是大都护!”蔡英微微一笑,看起来更加瘆人,“我大哥出事了,你们中间居然 第89章 夺权 “大哥,看到你今天这般模样,弟弟我心疼啊!” “我恨不得立马将那所谓的宣抚使碎尸万段!”蔡英伏在郭昕耳边,极为痛心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厉声道。 他的一只手握着郭昕的手腕,感受到郭昕急促的脉搏。 蔡英不动声色看着毫无动静双目紧闭的郭昕,也不气恼。 他皮笑肉不笑道:“老哥哥不想睁眼也可以,听着就行,今天老弟弟回来给你做主了!” 说罢蔡英将披风往后一甩,潇洒起身。 他环顾四周,霸气毕露。 众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纷纷躲避。 蔡英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郭威居高临下道:“你身为安西副都护,就没瞧出宣抚使的一点点异常么? 或者你另有所图?” 郭威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坚定道:“宣抚使携带的物品足以证明他就是出自大唐宫中,这一点做不得假!” 蔡英眉头微皱,质问道:“都有何物?” 郭威不疑有他,坦然道:“宣抚使携带有带龙纹的空白文书、大唐战旗和一副量身打造,极为精致只能有皇亲国戚才能穿的金色明光铠。 根据父王的经验,可以判断这些东西就是出自宫中,其他地方都仿造不出来,这个假冒不来……” 蔡英紧缩的眸子明显的舒缓开了。 没等郭威说完,他就气势汹汹打断郭威的话:“仅凭这几件玩意就能断定他是宣抚使?” “荒唐!”蔡英虎目一瞪,讥讽道:“这些年吐蕃还有大唐叛军至少三次攻陷长安城,这期间从宫中流落出几件玩意儿多正常?” 大殿内官员虽然畏惧蔡英,但也不能否认蔡英说的有几分道理。 蔡英看到众人的反应之后,冷笑一声道:“这么明显的骗子,你们居然还把他当成大唐的皇亲国戚?” 说罢蔡英盯着郭威的眼睛咄咄逼人道:“首先这些年大唐朝廷派来的人都是宦官带头,就没见过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当头儿!” 同样的质疑,在不同地位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不同的威力。 之前回鹘使者在郭昕面前这般质疑,除了惹的一身骚之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这个质疑由副大都护蔡英提出来,那就没人能忽视。 年长一些的官员见过之前来安西的宣抚使,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蔡英并不善罢甘休,他继续逼问道:“如果他是宣抚使,那么请问宣抚诏书呢?” 郭威隐隐约约觉得蔡英咬住李宁不放的最后目标就是郭昕以及自己。 但是自己此时也不能挑明李宁就是太子。 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的话,大厅内的安西大小官员更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毕竟之前李宁自己承认自己只是广陵郡王。 所以郭威皱眉犹犹豫豫道:“宣…宣抚使是遭到吐蕃黑骑追杀,所携带物资全部遗失……” 蔡英哈哈大笑:“追杀?万一是演戏给你们看呢? 明知道河西走廊不通,为何非要走河西走廊?骗鬼呢,也就我这思乡心切的糊涂大哥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郭威被蔡英质问的无话可说,顿时耳红面赤。 安西诸多官员中也不乏有人点头认可。 看到有人支持自己,蔡英暗中欣喜。 他指着躺在竹床上的郭昕终于说出的他今天来的目的。 “大都护今年七十有六了,如果在长安的话,这么大的年纪已经老糊涂了,致仕都好几年了。 此时应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哪还会有精力继续执掌一地大权?” 说罢蔡英又故作叹息道:“唉,从关中来的哪个不想家?谁都知道大哥性子倔,自始至终坚持奉大唐正朔…… 但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只靠着我们自己无法抵挡吐蕃大军。” 蔡英看着大殿内所有人,故作痛心道:“咱们总不能一直指望着一个无法对咱们提供一兵一卒援助的大唐吧?” “而大哥听信那个假冒宣抚使的话,将咱们唯一的盟友惹翻,只为了他心中的执念……唉!” 说罢蔡英长叹一口气,看起来痛心不已。 随即他虎目一瞪,表情纠结道:“于私来说,我当然希望大哥一直是带着我们的那个大哥! 但是于公来说,大哥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独掌乾坤了,我觉得为我们安西的前途,我有必要站出来,带着大家度过这次难关!” 郭威怒道:“你!”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夺权了。 按照之前惯例,大都护一职应该由大唐朝廷任命,没有任命的话只能自称为大都护留后。 而且应该由前一任大都护指定或者经过安西四镇镇守使以及几位副大都护还有副都护共同决定。 如今蔡英却独断专行,以兵变的形式直接接管了大都护府。 “我怎么了?如今龟兹城内细作招摇过街,甚至接连发生多起刺杀,说明之前的守军已经不足守护好这座城池了。 要不是我带人回来,你们怕是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蔡英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阴恻恻道:“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所以本副大都护宣布,由我暂代我大哥大都护一职,执掌安西上下所有军民事务。” “谁不服?” 蔡英扶着刀柄,鹰鹫一般的眼睛环视着大殿。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谁都知道如今大殿之外全是蔡英的人,以大家对蔡英的了解,有人一言不合怕就要人头落地。 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静的一根针跌落都能听得见。 “好,没人反对,那就是同意了!”蔡英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眼前噤若寒蝉的众人道:“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我就宣布两件事,第一,搜捕诛杀那位所谓的宣抚使! 第二,迎辉回鹘使者,为了让他们 第90章 我有人证 蔡英摸了一脸的口水,一把拎起瘦弱柴骨的郭昕安顿到椅子上。 只见虚弱的大都护郭昕瘫坐在王椅上,额头上冒出蚕豆大的汗珠。 蔡英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他一手攥紧郭昕的枯手暗中使劲,一边不怀好意地道:“那么请问大哥,你打算让谁接过你的位置?” 郭昕喘着粗气,深邃的眸子环顾四周,微弱道:“本王让大唐太子接过我的位置!” 蔡英脸色一变,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了。 “哈哈……大唐太子?”蔡英仰天大笑,他夸张地捂着胸口指着大殿内的一众人道:“那个假冒的宣抚使骗你们说大唐太子率领十万大军支援安西,我大哥还真信?” 说罢蔡英脸色一寒,对郭昕低声威胁道:“大哥,你真的老糊涂了,安西都护府上下的事情还是由兄弟我来做主,我定会保护好剩下的俩侄子还有你的孙子的!” 大殿内所有人议论纷纷,他们早就看出来之前广为流传的那则谣言是假的,没想到郭昕却当成真的。 所以有人不免对郭昕失去了几分信心。 郭昕摇摇头,努力挣扎着起身。 郭威赶紧上前扶住他父王,皱眉小声道:“父王,宣抚使不在……” 郭昕却不顾郭威的劝阻,用尽浑身力气说出了他心中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不,宣…抚使就是当今的……大唐太子!” 此话一出,大殿内顿时炸了窝。 倒不是因为宣抚使是太子的消息炸的窝,而是这般言语从郭昕嘴里出来才炸了窝。 众人纷纷同情地看着郭昕。 想当年英姿飒爽的郭昕何等威风,如今却瘫软在坐椅上,胡言乱语。 宣抚使怎么可能是大唐太子呢? 要知道大唐太子是半个君主,尊贵程度仅次于皇帝。 怎可能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被遗弃数十年的孤岛——安西? 不要说别人,就连郭昕最亲近的亲信此时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垂死之人的话语。 此间唯一知道李宁确实是大唐太子的除了死不承认此事的蔡英之外,就只有苦笑不已的郭威了。 郭昕在此时公布实情,无异于证明了蔡英所说“老糊涂”的说法了。 众人的反应蔡英看在眼里,这让底气更足,他当即道:“大哥,你思乡成疾也就罢了,但是千万不能把安西千千万万的军民交给一个底细不知的骗子。” 对比已然糊涂的大都护郭昕。 众人突然发现,对身材还算健硕的副大都护蔡英兵变一事不是说一定不可以接受。 蔡英看到众人的反应,总算明白回鹘那个年轻人的高明之处了。 没人相信的郭昕,就是没牙的老虎。 还是一头垂暮之年濒临死亡的老虎。 蔡英顿时有镇定不少,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那就继续让失去众人信任的郭昕多说两句。 反正那几件东西无法证明宣抚使就是大唐太子。 郭昕面对周围质疑的眼神,解释道:“他当皇子之前的就是广陵郡王,后来成为皇长子他是邓王,再后来他就是成了太子!” “哈哈,大哥真的糊涂了……”蔡英站在郭昕身边嚣张地笑着,他环顾四周志在必得。 蔡英看着一脸铁青的郭昕道:“大哥,咱们安西都护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见过大唐太子,凭什么凭空冒出来一个人你就敢认他为大唐太子?” 蔡英的话让郭昕一时无言以对。 这确实是个问题。 看到大哥郭昕都语塞了,蔡英更加嚣张了。 为让还心系大唐的人彻底死了这条心,蔡英祭出了杀手锏。 蔡英朗声道:“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见过大唐的太子,是真是假他一看便知! 只可惜大哥嘴里所谓的大唐太子如今不在这龟兹城,否则当着大家的面对质一番,自然水落石出。” “是不是大哥为了不想回鹘人低头求援,专门编造了一个大唐宣抚使的故事?” 说罢蔡英冷哼一声,扫过大殿内众人的眼睛道:“既然我大哥还不死心,那咱们就让他彻底清醒一下。” 蔡英对外喊道:“来人,召回鹘使团!” 很快回鹘使者跟在一位年轻的回鹘人身后进入了议事厅。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个宣抚使是不是大唐太子一事上,没人在意回鹘人来得太快了, 简直就是随召即至。 只见那个年轻的回鹘人彬彬有礼,先是对着安西大都护郭昕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 然后又对大殿内所有安西百官行了个礼。 “我是回鹘驻长安的使者塞勒姆,前些日子刚返回我回鹘牙帐向我们天可汗汇报大唐立太子一事!” 那名年轻的回鹘人的举止让众人相信了八成。 毕竟唐人的礼仪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来的。 显然眼前年轻人在大唐生活过不少的时间。 “我随着我们大汗到了西州,听说大唐太子来西域支援安西都护府,想着咱们是盟友,怕你们被骗,所以我就顺道来看看安西都护府。” 说罢塞勒姆傲然站在大殿中,看着蔡英皱眉道:“看样子此间是你们安西内部召开会议,不知副大都护召见我等有何事商议?” 原来在李宁册封大唐太子之后,受了伤又被李纯指责了一顿的回鹘使者塞勒姆在长安待不下去了。 所以他带着大唐向周边诸国宣告立李宁为太子的国书返回了回鹘牙帐。 在这期间又得知大唐太子李宁在坊州失踪的消息,之后便来了安西都护府择机行事。 “我大哥说大唐派出了宣抚使,而这位宣抚使还是大唐太子!”蔡英佯装苦笑道:“我等自然不信,只可惜我大哥年迈糊涂,只凭着几卷空白文书、大唐战旗和一副铠甲就断定宣抚使是大唐使者,为此固执不已。 为 第91章 指君为贼 郭昕一生坦荡,不曾说过谎话。 那份国书无论材质还是笔迹与李宁带来的那份诏书上的字一模一样。 所以假不了。 大殿内议论纷纷,既然大都护都认可了塞勒姆的身份,此时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让众人最难以接受的是大都护的情况。 但是众人也清楚的是,大都护如今的状况难以继续执掌安西大小事务。 如今的安西都护府除了郭昕这般的人执着地坚持着大唐正朔,但是更多的人已经看开,他们认为除了大唐之外,加入回鹘是安西目前最佳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大唐势力再也回不来的情况下。 如今那名宣抚使一两个人就算是大唐朝廷派来的,也改变不了安西如今的处境。 所以这种形势下,很多人还是与蔡英的意见相符的。 如今由蔡英站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省的因为大都护一职而陷入内讧。 “咳咳……” 安西大都护郭昕强撑着让自己坐起来。 他环顾四周,看着安西都护府上下百官。 众人纷纷噤声,神情复杂地看着羸弱不看的大都护。 “大哥,你还想说什么?” 蔡英眉头一皱,假意上前扶着郭昕。 “哼!”郭昕狠狠地瞪了蔡英一眼,甩开蔡英的手。 就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就让郭昕体力透支,那枯如干柴的胳膊开始颤抖。 但是郭昕没有躺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日一样。 “那份国书是真的,宣抚使是大唐太子也是真的!” 郭昕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神横扫过大殿,他拼尽全力一字一顿的说道。 说罢虚弱的郭昕汗如雨下,他侧伏在扶手上,用胳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抬头看着蔡英道: “你引狼入室,总有后悔的一天!” “哈哈,大哥真的糊涂了!”蔡英哈哈一笑,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我这是力挽狂澜,拯救我安西,怎么就是引狼入室了?” “倒是那位宣抚使来到这龟兹城之后,这才几天,怂恿大哥赶走回鹘使者,让我安西失去援军。 之后就来了吐蕃骑兵的袭扰还有刺客袭击,你说这巧不巧? 另外他还折腾百姓,让雀离关附近的百姓内迁,强征徭役……” 由于雀离关生产基地的保密性让很多人不知道那里为何突然变得那么重要起来。 而且所有人只知道源源不断有人拉到雀离关高墙内,然后就出不来了,而且家属一个月才能在基地外探视一次。 都护府给家属们口头承诺待大战过后必会补偿所有人。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蔡英所说句句属实。 如今控制了局势的蔡英直视着郭昕的眼睛,不再敬畏眼前的大哥。 蔡英挑衅道:“我看就是那个宣抚使就是吐蕃细作,别忘了当年吐蕃人还俘虏了一大批皇室宗亲,从中挑选一两个精心培养也是有可能的!” 蔡英的话引来众人一阵附和。 “不过我也给那位宣抚使机会了,只要他敢来与这位回鹘上使对质一番,我也敬他是条汉子!” 蔡英双手摊开,对着大殿内的所有人说道:“如今龟兹城四个城门都已经打开,我大哥还有我在几天前都已派出信使前往尉犁,我随时欢迎那个所谓的宣抚使回来,好让我大哥死心,哈哈……” 蔡英看到大殿内所有人的反应,包括郭昕担忧的神情,顿时对塞勒姆的建议佩服的五体投地。 收服人心还真不能靠蛮力。 如今李宁来不来龟兹都是死局。 想到这里蔡英得意地笑了:“如今五日过去了,但是还没有宣抚使的消息,怕是他不敢来了,他不来我们也不能一直干等着……” 说罢蔡英脸色一寒下令道:“来人,持大都护令,要求焉耆各个关隘看到所谓宣抚使当场拿下,务必活捉,送到龟兹城与回鹘上使对质,好让他死个明白!” “砰!” 就在这时,都护府外面的朱漆大门被撞开。 两名士卒被摔在大门内。 只见卢十四提枪立马傲然看着大殿内,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众人以为不敢来的宣抚使李宁。 “谁说孤不敢来!” 李宁身着明晃晃的金色铠甲,同样提着一杆长枪,凌厉地看向正对着大殿门口的王座旁边的蔡英。 四目以对,擦出一阵火花! 一少年,一老卒。 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直接无视了周围拔刀的士卒。 感受到李宁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蔡英的眸子猛地一缩,心中杀意骤起。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毕竟他知道眼前少年还真是大唐太子。 “哼,来人,将冒充大唐太子的贼人给我拿下!” 蔡英咽了口唾沫,当即下令。 这是一位校尉跳了出来了,指着李宁喝道:“还不赶紧下马受降……” “噗嗤!” 一道银光闪过,只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处血喷三尺。 “你……咕咕……” 那名校尉指着李宁,不可思议地盯着李宁长枪上的还滴着的血,往前一扑一头栽倒。 他压根就没想到对方敢在这种场合下动手杀人。 “哼,舌燥!” 李宁猛地一抖甩掉枪尖上的鲜血,抬头看着前方时一脸杀意。 谁都没料到李宁居然一言不合就暴起杀人,这让得了命令不许伤害李宁的士卒踟蹰不前。 “你!”蔡英也没想到李宁会突然动手,这显然是一个下马威。 “我劝你赶紧投降,从实招来!”蔡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 李宁冷哼一声,傲然驱马向前。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虚弱的郭昕。 看那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李宁舒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向了蔡英,冷冷道: “只有战死的大唐太 第92章 报应来的快 蔡英看着卢十四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条缝,舔了舔嘴唇。 这是他动手杀人前的习惯。 蔡英决定杀鸡儆猴,他认为杀了李宁身边的这个陪着李宁从长安到安西的侍卫,就可以击垮李宁内心的防线。 蔡英冷冷道:“本大都护只说过活捉假冒宣抚使,又没说留下其他人性命!” 门外对峙士卒一听蔡英的话,当即冲了进来。 只见卢十四挥动长枪,瞬间最前面的两人倒飞出,砸倒一片,但并未伤及性命。 卢十四如同一堵墙一般将那两队蔡英亲随挡在门外。 就在这时从大殿两侧小门又冲进来两队士卒,将众人团团围住。 这时候安西都护府上下官员才发现这么多的士卒显然不只是针对李宁和卢十四两个人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众人顿时面如死灰,看向了蔡英。 “住手!” 李宁大喝一声,一枪刺中冲向他的士卒手腕。 “孤不想同室操戈,在关中孤见过太多的同胞相残的一幕! 孤不希望这一幕发生在安西这片大唐最后的净土之上!” 李宁环顾四周,恶狠狠道:“但是你们再敢向前者,孤必将杀无赦!” 此刻李宁杀气腾腾,宛如一尊杀神! 李宁一身英气:“孤乃大唐太子李宁,趁着父皇春秋鼎盛之际,潜入我大唐故土,用自己脚步丈量失地,誓言有一天亲率大军收复失地! 后在沙洲听说安西都护府仍在,孤颇为感动,仰慕武威郡王的高风亮节,所以在沙洲义士的护送下来到这里! 尔等皆为我大唐守护安西都护府的忠勇将士,如今大都护还在,你们这般做将会晚节不保!” 说罢李宁怒指蔡英道:“此事只诛首恶,余者不论!” 此时李宁气场十足,一时间震慑住了众人。 就在这时蔡英的亲信看了一眼蔡英后蠢蠢欲动。 …… 李宁的到来仿佛给郭昕打了一针强心剂。 在这危机关头,郭昕强撑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都住手!” 郭昕虽然此时虚弱不堪,但是虎威犹在。 混乱的大殿逐渐安静下来了,众人纷纷看向郭昕。 郭昕喘着粗气对众人说道:“苍天可鉴,当初本王和太子殿下商议,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暗杀殿下,所以假名李惠昭,待日后殿下在我安西立稳脚跟再公布身份……此事郭盼知情。” “李惠昭也不是李锜之子,李锜与他儿子早就死在长安兴安门外面的柳树下了!” 众人的表情都是半信半疑,甚至不信。 有官员站出来说道:“大都护,如今吐蕃大军将至,我们没有援军,只能依仗回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如今所谓宣抚使到来挑拨离间,让我们盟友之间出现裂痕……” “如果他是真的大唐太子呢?”郭昕打断那官员的话反问道。 “如果是真的,那老夫身为唐臣,自然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但是他可能是太子殿下么?” 这位官员代表了大部分官员的心思。 “哼,不是我说王爷你,郭盼是你的幼子,他能不顺着你的话说么?” 塞勒姆微微皱眉,抢在郭昕前面说道。 他颇为诚恳道:“王爷你久在距离长安万里之遥的安西,肯定是从这位宣抚使嘴里知道那些细节的,说实话当时围观者成千上万,想要知道这些细节一点都不难。” “倒是本使我亲眼所见太子殿下代替大唐皇帝阅兵,而且本使还和你们大唐的皇帝在城墙上聊过天的。” 塞勒姆不慌不忙,冷笑道:“他是不是大唐太子,难道我还没王爷清楚么?” 说罢塞勒姆对天起誓:“我以我的性命起誓,他不是大唐太子,若我说假话,让我就血溅三步,死于非命!” 说罢塞勒姆盯着李宁,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道:“当年在长安,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你刺我肩膀一剑之仇我也不计较。 但是今日你离间大唐与我们的盟友关系,此事断不能饶了你!” 说罢塞勒姆主动剥下衣服,向众人展示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处刀伤。 众人一片哗然,看着没否认和李宁认识的塞勒姆,觉得他很坦诚。 所以众人对塞勒姆顿生好感,大部分人倾向于相信他。 李宁不禁眉头紧皱,他看着塞勒姆生出寒意。 李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塞勒姆,说道:“既然上使大人这般说,那就不否认孤也是来自长安这一说法,对不对?” “这……” 塞勒姆皱眉,不知李宁此话何意。 但是他之前自爆与李宁有仇,已然不能改口了,所以只能点点头。 “你那伤口愈合处皮肤粉嫩,想必是半年左右受的伤,这一点大殿内只要受过伤的人都清楚!” 李宁紧紧盯着塞勒姆的眼睛追问道:“你说孤说的对不对?” 塞勒姆暗觉不妙,但是如今被李宁架了起来也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孤在半年前与你相识,但是李锜造反是十月发生的,他不听大唐朝廷号令,会将自己儿子留在长安么?”李宁眼神陡然一寒,冷不丁提高声音喝问道:“难不成你堂堂回鹘使者在镇海么?” 李宁的质问犹如利刃,让塞勒姆哑口无言。 塞勒姆眉头一皱,很快解释道:“这…这伤口是本使…在…九月被你所伤,然后你逃离了长安!” 李宁不慌不忙道:“呵呵,既然孤都逃离了长安,为何又会对阅兵式发生的细节那么清楚? 难道孤还要跑回长安送死不成?” 塞勒姆没料到李宁居然这般口齿伶俐,找到了他布局中的漏洞。 李宁的话如同重锤,将塞勒姆之前想的谎言砸的破绽频出。 大殿内众人也开始皱眉思考 第93章 共同信念 塞勒姆没想到李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动手。 所以他死了。 正如他所发毒誓一般,血溅三尺,倒地而亡。 “这位大人,孤信你!” 说罢李宁将手中的金印抛给之前站出来说话的那个官员。 “你看仔细了,这金印是不是太子詹事府下属的左春坊印?” 那名官员显然在一众人中德高望重,他旁边有年轻一点的官员手忙脚乱地接住金印后恭恭敬敬递给了他。 然后数名同僚一起挤上来观察着那锭金印。 感觉情况有些失控的蔡英脸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 “竖子敢杀回鹘上使,杀了他!” 蔡英也没想到李宁会突然动手,顿时火冒三丈,他拔刀指向李宁,下令甲士诛杀李宁。 蔡英带来的亲信顿时一拥而上。 安西大都护郭昕大骇,一把揪住蔡英铠甲怒吼道:“蔡英,你这可是谋反,收手吧!” 蔡英一把推开郭昕,森然大笑道:“谋反?我谋哪家的反? 他们李唐朝廷距此万里,遗弃我等数十年,难道还要我继续愚忠下去么?” 郭昕看着昔日兄弟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拼尽全力吼道:“他可是大唐太子!” 蔡英狂笑道:“什么大唐太子,在我手里不过是一只随手都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蔡英刀锋直指郭昕脖子,对着郭威恶狠狠威胁道:“大侄子,看好你父王……念你父王为我老大哥的份上,可保你一家不死,但前提是别犯浑!” 大殿内的李宁面对蜂拥而至的蔡英亲兵,却岿然不动。 他冷冷地看着蔡英道:“蔡副大都护难道你想一条道走到黑么?孤命令你悬崖勒马,念你这些年苦守西域,可饶你不死!” “哈哈……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凭什么命令我!”蔡英仰天大笑,一脸得意,说出了心中本意:“就算你真的是大唐太子又如何?” 李宁眸子微缩,单手反握着长枪缓缓转动,对着蜂拥而至的蔡英亲兵大喝道:“你们这是谋反,近孤两丈者,死!” 如今都护府内外都是蔡英的人,自然没人听李宁的话。 “住手,他真的是我大唐的太子!” 之前那名官员看了金印内容后高呼道。 大殿内顿时沸腾起来了。 年龄大一些的官员欣喜若狂,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顿时众人高兴地泪洒大殿。 垂暮之年的他们瞬间年轻了十多岁,反应过来后,开始阻止那些甲士涌向李宁。 “殿下快走,都护府录事王可杰拼死护佑殿下!” 一位的官员一把扯掉软翅蹼头,露出一头银发不要命地朝着最近的甲士撞去。 另外一名胖乎乎的官员抱着一位甲士的大腿,死活不松手。 他还能腾出嘴自报家门:“长史吕景昊,长安人,向殿下请安了!” “快,不要让他们伤害我们的太子!” …… 于是大殿上演了全武行,一个人阻止不了甲士,那就两三个人。 他们有的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拖住甲士的腿。 有人结成人墙挡住那些甲士的去路。 还有瘦弱的官员死死抱住甲士的胳膊。 这一幕幕荒唐的打斗在大殿内上演,所有亲唐的官员尽自己所能阻止着那些甲士。 这一刻他们都是战神附体,无所畏惧。 然而这些还认大唐正朔的官员大都是胡子发白的老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如狼似虎的甲士。 蔡英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气炸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如今看到李宁只是亮出一块方印就引来这么多人哭天喊地的效忠。 这让他杀心四起,他当即下令道:“敢阻拦者杀无赦!” 蔡英恶狠狠道:“想要效忠大唐,那就到地底下去效忠吧!” 本来那些甲士还忌惮这些官员是安西老人,不敢下死手,顶多打得头破血流,如今接到命令也就不客气起来。 “造孽啊!” 郭昕被气的一口气憋不上来登时晕了过去。 郭威则一脸铁青,要不是担忧郭昕的安慰,他早就和蔡英拼命了。 顿时,大殿内很快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所笼罩。 李宁看到这一幕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看似柔弱苍老的文官居然这般的虎。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等来大唐援兵,好不容易等到了大唐太子,却惨遭自己人的毒手。 看着一个个老人倒在了血泊当中,李宁怒了! “大唐安西军何在!” 李宁话音刚落,大殿内突然投进几束阳光,还伴随着瓦片掉落。 大殿屋顶还有周围一圈窗户口突然出现上百名端着连弩的安西军。 蔡英看到突如其来的陌生面庞,顿觉不妙。 李宁怒吼道:“持凶伤人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李宁手中的长枪化成一道长虹直奔蔡英的面门。 蔡英面对这杆敢携怒之威的长枪连忙用刀格挡开,钉在大殿的柱子上。 没等他回过神,李宁的唐刀紧随其后,寒光闪闪刀锋已经迎面劈来。 与此同时卢十四也舍弃门口,扑上来为李宁掠阵。 李宁无视了两丈之内的甲士,没等那些甲士靠近李宁就纷纷中箭倒地。 “你怎么进来的?” 蔡英此时又惊又怕。 他知道李宁这才带了两百骑出焉耆,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一声不吭地摸到了大殿。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居然瞒过了他的眼睛。 那就意味着李宁带人进来一路畅通无阻,没受到阻拦。 “你怎么进来的我就怎么进来的!” 李宁嘴上说着手下却不停歇,手中的长刀刀刀冲向蔡英的要害。 但是他对面的是久经沙场的安西副大都护蔡英,每一招都被蔡英轻松化解。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大 第94章 内部矛盾 “都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大都护!” 蔡英挟持了郭昕,对着大殿内的众人喝道。 大殿内众人投鼠忌器,不敢乱动。 “爹,你就收手吧!”蔡思晋对着蔡英喊道,“我打小就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为什么非要扶我坐上大都护的位置?” “你个逆子,就连你也背叛了我!”蔡英喘着粗气,眼神逐渐狂热起来。 “大唐背叛了我,我还相信她,苦苦守了四十年!” “为了你,我抛弃了我的信念,脸都不要了去求回鹘人,你却给我说你不喜欢?”蔡英瞬间苍老了很多。 他看着连连磕头毫无斗志的蔡思晋,想笑又想哭。 打了一辈子的仗,他无所畏惧。 但是老来的子,却让他天天惶惶不安,生怕失去他。 他为他争取着在安西能获得的一切,到头来换来的是一句“不喜欢”! 这怎能不令蔡英发狂呢? 蔡英看着跪着的儿子,怜惜道:“若是在大唐,你想搏个功名,可进国子监;你想风花雪月,自然也不缺才华横溢者……可是在这西域,除了打仗还是打仗,你不习武不参军你还能怎么办?” 蔡思晋此时泪流满面,除了磕头之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蔡副大都护,收手吧!” 李宁算是听出来了,蔡英是个好父亲。 但他不是一个好的大都护。 李宁沉吟片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此时大敌当前,正是安西用人之际。 如果斩杀蔡英这般大将势必对安西士气造成影响。 所以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的原则。 不如顺水推舟,给他一次机会。 另外给他生的希望,省得他破罐子破摔,真的鱼死网破。 “呵呵,我还能收手么?”看着不成器的蔡思晋,蔡英身上的英气消散于无形,整个人都萎靡起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宁谈谈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杖责八十,然后滚回柘厥关,守好大唐龟兹镇西大门!” 李宁缓缓将长刀入鞘,盯着蔡英的眼睛说道:“副大都护可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我安西军将从柘厥关西出收复疏勒于阗两镇!” 蔡英从李宁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当年来安西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时候安西都护府辖区纵横数千里,确实值得这份傲气。 可如今只蜷缩在两镇之地,也不知道李宁的底气来自何处。 蔡英冷笑一声,皱眉问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李宁漫不经心道:“因为你没得选择!” “另外孤是大唐储君,未来的皇帝!”李宁挺胸傲然道:“孤的话,自然也是一言九鼎!” 蔡英将唐刀架在郭昕脖子上警惕地看着李宁。 从刚才过招来看,李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弱不禁风的权贵子弟。 李宁并没有其他行动,他只是负手而立,冷冷地盯着蔡英。 自信有时候真的会感染人,蔡英从李宁的眸子中感受到了那份睥睨天下的傲气。 这种气势他不曾见过。 “为何?” 李宁冷笑道:“郭大都护已经这般模样,很难活下来了,而且他已经下令让孤接任大都护一职,所以挟持他你觉得能改变什么?” 这句话表明了李宁不受威胁的态度。 “其二,孤之所以敢只身来到这安西,必有自己的依仗!” 说罢李宁顿了顿,瞥了一眼蔡思晋道:“副大都护望子成龙没有错,殊不知天生我材必有用,令公子不喜欢打打杀杀必有其他长处,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让他留在孤的身边,安西不行就去长安,总有一天,会找到他喜欢的东西。” 蔡英眸子一亮,李宁的身份不用多言,这可是大唐未来的皇帝。 他果然犹豫了。 “蔡副大都护,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就在这时一道颤颤悠悠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李宁皱眉看去,居然是不怕死的回鹘使者。 蔡英造反,八成都是回鹘人挑拨的。 蔡英寻着声音刚找到回鹘使者,就看见一只飞脚踢在回鹘使者的脸上! 回鹘使者顿时倒飞出去。 “狗屁的承诺!” 原本还耐心劝说蔡英的李宁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顿时暴走,李宁脚踩在回鹘使者的脸上一脸杀气。 “孤不杀蔡副大都护是因为他是自己人,属于内部矛盾,还有得救!”李宁恶狠狠道:“至于你,孤倒是不介意拿你人头让你们可汗醒醒脑子!” 李宁连比他身份高贵的塞勒姆都敢杀,那名回鹘使者自然相信李宁也敢杀他,顿时面如土色。 他最后的倔强让他努力挺直腰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是盟友!” “盟友?刀架脖子上了,你想起我们是盟友了? 暗算我大唐北庭大都护的时候,你们还记得我们是不是盟友? 拉拢蔡副大都护让他晚节不保的时候,你是否还记得咱们是盟友? 哪有天天惦记着我大唐疆土的盟友?” 李宁越说越气,他怒不可遏,手起刀落:“这一刀是为了杨袭古将军!” “啊……”回鹘使者捂着耳朵惨叫连连。 刀光又一闪,回鹘使者另一只耳朵也被削掉。 “这一刀是为了被你们占领的北庭都护府!” 李宁突然暴虐的一面让大殿内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着哀嚎的回鹘使者,李宁胸中郁气散去不少。 李宁这才起身道:“回去告诉你家天可汗,这儿是我大唐!他若识相的话,让他退出北庭都护府。” 李宁用回鹘使者的衣服擦掉唐刀上的血迹。 李宁傲然道:“否则,大败吐蕃之后,孤必将亲自来取北庭故土!” 发泄结 第95章 大唐没有忘记你们 蔡英弃械,但是有人不愿意。 “副大都护!” 那些跟着蔡英来的亲兵尽管已被控制。 在蔡英弃械的时候,还是有人失声叫出了声。 包括那些暗中配合蔡英的安西都护府内的官员此刻并不想这么罢休,他们害怕自己被清算。 李宁深知此时安西都护府复杂的情况。 如今想人心齐,就必须经历一场大的胜利。 只可惜黑炸药数量不足,否则哪会等到现在。 如果黑炸药真足的话,李宁都敢率两千安西军主动出击,去轰四十万吐蕃大军。 如今李宁只能做出让步,至于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血洒大殿的七八名安西官员,李宁只能暂且对不住他们了。 李宁深思熟虑后对蔡英说道:“蔡副大都护言重了,既然大都护已苏醒,那么孤也就不用越俎代庖了!” 李宁看向虚弱的郭昕,两人对视的刹那间,李宁眸子中的担忧之情一闪而过。 李宁必须装作无所谓,让那些蠢蠢欲动不死心之人绝了想挟持郭昕的念头。 此刻郭昕满脸通红,嘴皮发干,整个人却忍不住地打摆子。 这是正在发烧的迹象。 “咳咳……”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此刻郭昕虚弱无比,他的伤口已经溃疡化脓。 都护府的医官早已束手无策。 自觉时日无多的郭昕环顾大殿一周,看着一幅幅熟悉的面庞,他心有不甘。 他还想看着安西都护府在李宁的带领下实现那日长谈时李宁说的那些愿望。 收复失地,重整山河! 可惜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郭昕瘫坐在椅子上,裹紧衣服,他微弱地嘱咐道:“本王身体不适,如今大限将至……所以我宣布,从今往后安西都护府的大小事务都由太子殿下主持!” “也许你们有人不服,但是别忘了这几十年咱们为什么坚持下来了,咱们安西都护府外面飘的还是大唐战旗! 郭昕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他是大唐的太子!” 之后郭昕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细若蚊蝇。 他看着李宁,微微点头:“殿下虽年幼,但已有海纳百川的君王气魄……蔡老弟,以后可不要犯浑了,本王还希望你能替老哥哥去长安看一看! 去长乐坊看看老哥哥小时候的老宅还在不在,去看看我大唐长安是否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说起长安,说起故土,大殿内那些老人都开始垂泪,谁没有牵挂在那边。 只是回到故乡对大殿内的人来说,已成奢望。 再说,真回去了,还有几人识。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难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郭昕苦笑道:“也许就是这种场景!” 大殿内众人凄凄艾艾陷入了乡愁。 那些龟兹本地的官员则是担心安西在不久后的命运。 “殿下!臣错了!” 一位参与兵变的白发老人痛哭流涕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臣以为我们的坚守再也无人知晓…… 臣以为我们的苦苦等待到死都没有结果……” 这是委屈的哭,这也是在宣泄数十年内堆积的情绪。 “既然殿下来了,那臣愿与安西共存亡!” “对,这是大唐的安西,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宁看着这些垂暮之年的老人,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再也绷不住了,不禁热泪盈眶。 “诸位,你们这些年辛苦了!” 他干咳一声,对着众人严肃道:“孤既然来了,自然会带着你们渡过难关,希望有一日能带你们回家……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希望与诸位拧成一股绳,一起应对未来的挑战! 大唐没有忘记你们! 陛下没有忘记你们! 所以孤来了! 安西都护府的未来,孤将与你们一起见证,见证大唐战旗再次纵横四海! 所以诸位,一定要好好活着!” 大唐储君,一言九鼎。 众人看着李宁坚定的眼神,一时间忘记了他的稚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希望。 李宁身上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就好像八九点升起的太阳一般,给众人照亮前路。 至少暂时,安西上下团结在了李宁周围。 一场兵变,在众人乡愁中落下帷幕。 但是李宁深知,想要团结安西所有人,现在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 “大都护怎么这么烫!” 李宁在所有人离开后,第一时间上前握住了郭昕的手。 手很烫! 此时郭昕心力憔悴,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他感受到了李宁手上的温度,强撑着睁眼看着李宁道:“殿下,我不能陪着你……” 李宁握紧郭昕的手,宽慰道:“孤略懂医术,王爷放心,孤必尽力救治!” 然后李宁掀开郭昕的肩膀,顿时从里面扑出一股恶臭。 李宁忍着恶心,掀开了包扎的棉布,只见伤口处已化脓,与医官熬制的草药和成了一团黏糊糊极为恶心的东西。 李宁看着那红肿的伤口,眉头紧皱:“这是发炎了,好治…… 李宁当即想到了青霉素,在这个还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李宁相信只要一丁点青霉素就可以救活大都护郭昕。 但是李宁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因为青霉素提取过程漫长,而且在植物菌群中除了青霉之外还有一种有毒的展青霉素,一个不慎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催命了。 以郭昕此时的状态压根等不及李宁有足够的时间提取青霉素。 李宁的话让郭威和郭盼兄弟俩燃起了希望,但是随着李宁表情的变化很快又沉到谷底。 不过还有一样东西提取后也可以消炎。 李宁只是 第96章 大蒜素 那名医官明明怕的瑟瑟发抖,但还是选择了直视李宁的眼睛。 “大都护这是溃疡,不是什么发炎!” 那名医官硬着头皮指出李宁的错误。 “呃……”李宁一愣,拍拍自己额头,哑然失笑。 李宁试图着解释这个时代没有的名词:“这个溃疡是发炎中的一种,这个发炎就是伤口没处理好……” 那医官一听李宁说没处理好伤口,当即恼了。 士可杀,不可辱! 那医官当即反驳道:“王爷伤口本医官亲自处理的,往里面倒了足足一坛香灰,当场就止住血了,怎么叫没处理好?” “啊这……孤不是说伤口没处理好!” 李宁低估了专业人员对自己职业的维护程度,他当即明白过来,但是懒得指着那些香灰不干净,赶紧解释道。 “你说了!” 郭威和郭盼甚至卢十四三人异口同声道。 李宁无语,只好回头面对那名医官道:“孤说的没处理好指的是没有杀菌,导致王爷伤口感染,并非指的是止血问题。” 那医官还不依不饶道:“感染?杀菌?是什么东西?殿下真的学过医么?” 这话提醒了李宁,再解释下去就越来越说不清了。 李宁当即虎目一瞪,决定以权压人:“孤要做什么,有必要告诉你么!” 眼看李宁翻脸不认人了,那名医官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支支吾吾地没了声音。 李宁瞪了那名医官一眼:“你且看孤怎么做,要谦虚……这世界上咱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小人物面对大人物的一句话,都会感激万分。 一个“咱”子让那名心虚不已的医官一愣,顿时感觉到一股热流。 这高高在上的大唐太子居然不见外,和刚吹胡子瞪眼的他用了一个“咱”字。 “咳咳……除了之前说的那三样。”李宁恢复了之前沉思的模样,闭目一一说道:“孤还需要捣蒜臼一个、密封严密的坛子两个、三尺长的细铜管一根、火盆一个、烧酒甑两个最好一个也行……暂时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 “越快越好!” 当即有亲兵领命去寻找李宁所需的那些东西了。 然后李宁对着那名医官行礼道:“医术方面孤知道的确实不多,所以有劳先生务必给大都护降下体温。 孤一会提取药物时,再邀请大人观摩。” 李宁顿了顿,态度诚恳地说道:“此法是孤偶尔所得,可悬壶济世……先生若不弃,孤可传授于你!” 那名医官一愣,当即跪下谢恩。 “臣妄加揣测殿下,臣该死!” 李宁赶紧扶起那名医官道:“孤肩上担着大唐江山,救人治病的事就交于先生了!” “臣任强虎领命!” 任强虎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 涉及郭昕性命,李宁不敢马虎。 他命人在郭昕住所旁边腾出一间房屋,并用烧开的水冲洗一遍。 做不到无菌环境,那就尽量少菌。 李宁也不知道这些法子有没有用,但是可以给他一些心理安慰。 好在王府什么都不缺,李宁所需的物资很快准备完毕。 “你们先去把这两袋子蒜剥好!” 李宁将两大麻袋的大蒜丢给一众人,然后赶走他们。 只留下了医官任强虎。 “先烧酒!” 此时的酒都是曲酿酒,就算用烧酒甑也只能制取四十度左右的酒。 因为在烧酒的时候无法把握好温度,烧到最后还是酒水混合物。 任强虎看着李宁毫不犹豫地把生石灰倒入那两坛上好的烧酒,不禁一阵心疼。 “这是提取酒精的第一步!” 李宁没等任强虎发问,主动解释道:“酒精就是更纯的酒,可以杀菌……菌你就当成细微不可见的小虫子吧,也就是引起溃疡的元凶。” 任强虎表情严肃点点头,赶紧拿着小本本记下。 李宁对着任强虎接着说道道:“只是酒是由粮食所酿,此法所得酒精只有这两坛酒的五分之一,甚至还不到。 而这么一坛酒需要这坛子五六倍的粮食……所以这个法子只能你知我知,也只能用于救人,而不是让那些酒鬼过瘾。” 李宁眼神炯炯有光地看着任强虎,郑重道:“记住了么?” 任强虎身在这个时代,自然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当即点头答应。 大约片刻之后,生石灰吸水后都沉入坛底。 李宁将其中一坛子中的液体导入烧酒甑里面开始烧制酒精。 “酒精的沸点……好吧,火不能太旺,否则得到的还是酒水混合物!” 李宁刚要解释提取酒精的原理,但是看着求知欲很强的任强虎,李宁决定笼统的解释一下,否则咋都说不清了。 然后李宁一直摸着装有酒水的器皿,感受它的温度。 在没有温度计的时代,李宁只能通过肉感来判断。 也就是器皿刚到手无法忍受的温度的时候,大概就是蒸馏酒精需要八十摄氏度的温度。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李宁终于提纯出第一批酒精,大约只有一坛酒的五分之一。 李宁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喉咙顿时烧了起来。 尽管李宁不知道这酒精纯度有多少,但绝对超过六十八度了。 “咳咳咳……应该差不多了!”李宁的表情异常狰狞,但是能听出来成功的喜悦。 任强虎看着李宁被烫的发红的手背一阵感动。 李宁将这点酒精往一盏小碗里倒了一些,然后拿出一条被开水煮过的棉布说道:“任先生,这酒精一般都外敷,用这棉布蘸着酒精去擦拭大都护的伤口以及周围,擦一次就行……可能有些疼,你让大都护有个心理准备!” 一听是外敷,任强虎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剩下的酒精李宁小心翼翼装进一个 第97章 死马当活马医 待李宁迎着朝阳迈出房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铺满了幔布、花圈,甚至甲士都换上了一身素衣。 大殿外面站满了安西大小官员,就连在雀离关的副大都护白环也出现在了现场。 另一名副大都护蔡英也身着白色素衣站在白环对面满脸悲伤。 李宁心中一惊,难道郭昕没有挺住已经离世了? 李宁顾不上与大殿外面的人打招呼,三步并两步迈入大殿。 只见大殿内已经挂满了白色缟素,大殿正中为帷幔后面放着一口棺材,郭威郭盼兄弟俩还有郭威长子郭长安披麻戴孝地跪在一旁沾着印泥拓票票。 老话说谁沓的票票越多,谁就有孝心。 于是他们两代人真拼了命地拓票票。 看着眼前的一幕,李宁僵在了门口,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本来兴冲冲而来,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一场,怎能甘心! “王爷昨晚不是还说话了吗!”那一刻李宁崩溃了,他站在大殿门口嘶吼着。 他想到了和郭昕第一次彻夜长谈时,两人一见如故。 在向郭昕展示黑炸药后,郭昕高兴的像个孩子。 然后他就毫不保留地相信了李宁,给李宁最大的支持,让李宁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安西站稳了脚跟。 甚至被蔡英劫持后,郭昕还想方设法派人来通知李宁,让他在焉耆自立为王。 李宁和郭昕曾说好,要让郭昕目睹安西都护府恢复最强大时候的疆域,甚至还要带着郭昕回长安。 李宁还给郭昕说,要他老人家在城头看着吐蕃大军如何灰飞烟灭! 可如今却阴阳两隔,郭昕再也看不到李宁描述那些壮观场景了。 李宁怎能不悲愤。 “怎么没人通知孤!” 李宁浑身颤抖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两行热泪悄无声息地沿着他的脸颊流下。 看到李宁到来之后,郭威赶紧起身,来到李宁身边擦擦眼泪安慰道:“殿下,不用太伤心,父王七十有六,已经是长寿了!” “我看见殿下忙碌了一宿,不忍心打扰!”郭威擦擦眼睛,接着说道:“我们本来想着等父王彻底咽气之后再通知你!” 李宁回忆着和郭昕短暂的相处时光,悲从中来。 “可是王爷还没看到吐蕃大军土崩瓦解的那一幕,他还没回长安看一眼,他怎能就这么离去……” 李宁突然一抖,抬头看着郭威问道:“你刚说什么?!王爷还没咽气?” 郭威低头道:“父王已没得救了……” 郭威再抬头时已没了李宁的影子。 大殿内只留下李宁愤怒的声音:“混账!” 李宁一个箭步直接蹦到棺材旁,却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然后这才发现郭昕已经穿好了孝衣躺在帷幔后面的炕上。 周围有几个女子抹着眼泪擦拭着额头和手心,那应该是郭家的女眷。 李宁顿时怒了,指着郭昕怒骂道:“胡闹,你们都嫌王爷死的不够快么!” “殿下,父王昨晚回光返照之后再也没醒来过!”郭威连忙给李宁解释道:“打仗最怕伤口溃疡,一旦溃疡就没得救了!” 郭盼头上绑着白布,红着眼睛道:“殿下忙碌了一宿,我们兄弟俩看在眼里,甚是感动……只是,父王真的没救了!” 说罢郭氏兄弟对着李宁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郭威眼圈发红:“谢谢殿下,父王已经挺得时间够长了,他如今见了殿下交代了后世,他再也扛不住了!” “这种情况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他们在安西见过太多的死亡了,在这个时代伤口感染确实是没得救了。 所有人都笃定郭昕挺不到晚上,所以一早就做好准了。 任强虎鼓起勇气往里面看了一眼,看着面无血色的郭昕他一愣,双眼无神地跌了回去。 按以往经验,这铁定没得救了。 但是不知为何,任强虎觉得李宁手中的药还真能救活大都护。 任强虎本来是怀疑李宁的,但是昨晚一宿陪着李宁操作下来,他能感觉到李宁并不是无的放矢。 所以他相信着萃取的液体还真有用。 李宁看着郭昕起伏的胸膛,松了口气。 “只要把这药喝下去,王爷应该还有得救!”李宁看着被折腾的极其虚弱的郭昕,从怀中掏出那个小瓷瓶皱眉道。 除了任强虎,其他人看着李宁的举动没有阻拦,也没有抱多大期待。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大唐太子的任性所为。 他们吃了一辈子的蒜,也没听说过蒜能救人。 只是这会儿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李宁拔开塞子,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大蒜臭味,极其刺鼻。 只见李宁小心翼翼地往郭昕嘴里滴了一滴萃取出来的液体。 唯有任强虎充满期待地看着李宁的操作。 任强虎一脸谦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一次服用多少?” 任强虎这一问,把李宁问住了。 李宁当场就愣住了。 李宁自己也无法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大蒜素。 “咳咳……”李宁干咳一声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抛开剂量谈药效那就是耍流氓,这个剂量宁可超量也不能不够。 “这个……当时那位前辈并没有细说,当然药这玩意用多少,怎么用,以后就交给你研究了。” 说罢李宁重重地拍拍任强虎的肩膀。 任强虎顿时感觉到了千斤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任强虎躬身道:“臣领命!” “只是王爷现在发炎……溃疡的这般严重,必须加大药剂,只能试一试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宁眉头一皱,一发狠,又往陷入昏迷的郭昕嘴里直接倒了四分之一瓶。 那架势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第98章 白事 “哟,王爷肩膀上的伤口没那么红了!” 在脱衣服的时候,任强虎欣喜地发现郭昕的伤口处肿得没那么厉害了。 郭氏兄弟凑上来一看,果然伤口处的红肿消退了不少。 他们立马联想到前一天晚上任强虎给昏迷中的郭昕涂了那浓郁的酒精。 当时昏迷中的郭昕被疼醒,并亲口说伤口处涂抹酒精后凉爽不少。 醒来的郭昕得知李宁连夜给他熬制药物后,让郭昕颇为欣慰。 身为大唐太子的李宁有这份心,让他觉得这几十年的坚守值了。 可谁想半夜后郭昕的情况瞬间恶化,高烧到烫手,怎么擦拭身体高烧都不退,甚至出现了抽搐的现象。 郭昕当时睁大眼,满眼不甘心,整个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很快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两人燃起了希望顿时破灭了。 以他们的经验觉得郭昕应该撑不过第二天,所以立马喊人给郭昕准备后事。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直到李宁从怀里掏出瓷瓶,郭氏兄弟这才知道昨晚擦拭伤口的还不是最终的药物。 郭氏兄弟再次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俩赶紧麻利地为郭昕换下了衣物。 李宁在一旁陪了大约半个时辰,直到郭昕的呼吸逐渐恢复了平稳。 李宁这才放心地拉着任强虎再次去提炼大蒜素。 按照后世的经验,消炎药应该连吃三天。 他们昨晚忙碌的一宿才提取出了一天的用量,所以还得忙。 然而刚出门的时候,李宁就被一脸严肃的蔡英拦住。 蔡英话里有话道:“殿下,如今你暂任大都护一职,还请殿下以安西军务为重。” 蔡英身着素衣,眼圈红肿,看样子也是哭过不久。 李宁暂代大都护一职后并没有惩罚蔡英,就连口头的八十军棍都先欠着。 与此同时当场还放回了蔡思晋。 李宁的大度以及当时表现出来的气度,让蔡英彻底折服。 此刻蔡英已经坚决地站在了李宁的身边。 李宁不解地看着蔡英。 看着李宁疑惑的眼神,蔡英道:“柘厥关早上传来消息,吐蕃大军有异动,臣该早点回去坐镇了。” 李宁皱眉,瞥了一眼在一旁看不出悲喜的副大都护白环。 柘厥关的消息并没有人告诉李宁。 副大都护白环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龟兹本地的王! 虽说自己是名义上接管了安西大都护府。 但是现在自己只有十五岁,并没有人相信生在福窝的自己能处理好安西上下的事务,所以一切事务都由赶回来的副大都护白环主持。 白环感受到李宁犀利的眼神,眉角不由自主地一挑,挤出一丝笑容:“昨晚殿下忙碌了一宿,臣不敢打扰。” 李宁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无妨,但是下一次孤希望大小事你能告知孤一声,好让孤有个准备!” 白环低头的瞬间脸上闪过一道不服气,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一幕蔡英看在眼里,他回头对白环道:“白大都护,我大哥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希望咱们这些大唐老臣辅佐好殿下……” 面对蔡英白环不敢托大,连忙道:“那是自然!” 李宁似乎没有察觉白环的情绪,转身对着蔡英道:“柘厥关那边面对的压力应该不小,孤以为副大都护离开前带上一些物资还有走之前跟着孤去办些事。” 蔡英一愣,连忙道:“柘厥关那边不缺物资,不知殿下还有何事要办?” 没等李宁回应,蔡英诚惶诚恐主动提及道:“柘厥关军情一事,这并非臣的托词,白副大都护可以作证,另外犬子就留在龟兹城,陪在殿下身边!” 蔡英就差明说了,把蔡思晋留在这里当人质了。 李宁想着既然展示肚量,不如更彻底一些。 所以他摆摆手道:“公子一事他自己说了算,孤不做这个主!” 明明谁都知道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但是身临其境的时候,确实很让人很暖心。 “这……” 蔡英没料到李宁有这般魄力,再想到自己所作所为,顿时惭愧万分。 李宁拍拍脑门道:“你看看,忙起来差点忘了正事……至于去哪里,一会你就知道了!” 随即李宁对着任强虎嘱咐了几句后,丢下白环,带着蔡英父子衣服都没换就出了王府大门。 “蔡副大都护,你说咱们安西如今最缺什么?” 李宁制止了卫兵的跟随,他与蔡英并驾齐驱问道。 “臣以为安西最缺人,缺唐人!”蔡英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想当年我们大唐铁骑向来都是以少胜多,数百人就敢挑战上万人,数千人就敢对阵数万人,一万大军就能纵横这西域了。 唉……现如今虽然还扛着大唐的战旗,但是战斗力不及以前的四成,就算这四成老臣还说多了!” 蔡英见证了安西由盛向衰的变化,自然感慨万分。 “不!” 李宁摇摇头道:“目前咱们安西最缺的是团结!” 看到蔡英不解的表情,李宁解释道:“现如今安西各种声音都有,缺乏统一的战略思想,每个人都不看好咱们安西的前途。 所以作为人,自然会想着找到后路。” 李宁话音刚落,蔡英老脸一红。 李宁接着说道:“谁都不例外,就算孤也得想想自己的后路,这很正常。 但是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说罢李宁盯着蔡英的眼睛道:“孤有必胜的法子,但是也需要一个团结的后方。” “所以副大都护既然做错了事,我希望副大都护能为我们安西的团结做出一些付出,这也算是代价之一吧。” 蔡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在一名都护府的官员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 第99章 武夫 在王家院子了,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 看着体型魁梧脸色阴沉的蔡英,王家人除了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其他人恢复冷静后都担心起来,甚至有人看到那满是杀气的蔡英瑟瑟发抖。 要不是太子爷李宁在旁边陪着,院子里的一大半人恐怕都会作鸟兽散。 还剩下的一半人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一切能伤人的工具。 只见凶神恶煞的蔡英一言不发,跟着李宁直接朝王可杰的灵位走去。 李宁看着眼前的灵位,胸中波涛汹涌。 在昨天之前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都护府录事王可杰。 可就是这样一位上有老下有小的安西老人,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他,以年迈之躯挡住全副武装的凶煞之兵,最终丧命于刀剑之下。 仅仅因为他是大唐的太子。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和李宁没说过话,就将热血洒在这片万里孤城的土地上。 这让李宁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李宁喉结动了动,不知从何开口,他甚至都不知道王可杰长什么模样。 这般忠勇之士没有死于敌人刀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然而大战在即,杀害他的凶手只挨了三十军棍。 这对王可杰来说很不公平。 可是这世上有绝对公平的事么? 李宁深吸一口气,对着王可杰的灵位三鞠躬。 “万里一孤城,满城白发兵,独抗四十载,怎敢忘大唐!” 李宁起身是饱含着热泪,他面对这漆黑的灵位,五分惋惜,五分愧疚。 李宁点燃一炷香,插在灵位前面的香炉里。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李宁双膝往前一扑,跪倒在地。 对李宁来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阶级意识,在他眼里跪不是多大的难事。 但在别人眼里这就不一样了。 这一跪,重千斤! 这一跪,周围的针对李宁的戾气顿时全无! 这一跪,让蔡英感受到了李宁的真诚。 大堂内一片惊呼,要知道李宁是君,君可免跪。 但是李宁结结实实地跪下了。 李宁此时的伤感是真的,他拿起酒壶往灵位前洒了一点,又洒了一点茶水。 李宁看着那块静静立在那里的灵位,朗声道:“你们都是大唐的好男儿,从少年,到中年,再到最后一刻,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英雄,请受孤一拜!” 说罢,李宁重重地磕了个头。 “如今吐蕃贼子环伺我安西周围,所谓的盟友对咱们也虎视眈眈,如今安西都护府上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李宁顿了顿,艰难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罢李宁重重地连磕一个头。 话音刚落,灵堂外哭声一片,包括那倔强的少年也扑通下跪,跪谢李宁。 “你就在天上看着,看着我们安西都护府如何恢复往日的荣光。”李宁想到自己心中已有的计划,决然道:“你的家人,还有安西上下军民,以后就由孤来守护,你就在天上看着吧!” 说罢李宁重重地磕完最后一个头,然后起身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说道:“这位兄弟,节哀……有什么要求给孤说,孤尽量帮你解决。” 李宁来时,那少年眼中还有恨意。 此时,那少年泪流满面:“父亲天天夜里都望着月亮升起的地方惆怅,他说他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殿下能来,我想父亲九泉之下会瞑目的。” 李宁重重地拍拍那少年的肩膀道:“花有凋零日,也有盛开时,孤希望有一日这守护安西的重任由咱们这代人挑起来。” 就在这时灵堂内传来一阵陶罐破碎的声音。 李宁扭头看去,却看见刚站到灵位前面的蔡英岿然不动,他盯着那灵位如同发了怔一般,而他的儿子蔡思晋跪在父亲后面一脸难堪。 在他不远处王家的家丁手无足措地将一柄斧头藏在身后,身边装水的坛子碎了一地。 原来蔡英的气势吓得那位家丁往后一退,斧头正好碰碎了坛子。 蔡英甚至都没有斜眼看一眼,他在灵位前面看了许久。 蔡思晋此时浑身冒汗,生怕父亲犯浑。 他父亲曾说过这辈子只跪父母,跪君王……后来就只剩跪父母了。 可是太子殿下都跪了,他父亲怎能不跪? 可惜那是他爹,蔡思晋小声提醒几回后,深知蔡英脾气的他不再劝阻,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准备代替他父亲上香。 “你到后面去!” 蔡英冷冷道,将刚爬了一半的蔡思晋赶来回去。 蔡英左顾右盼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碰碎坛子的家丁身上。 然后蔡英伸出手,低声喝道:“拿来!” 灵堂内一片哗然,杀人凶手前来认错就这个态度? 此刻就连李宁的脸色都变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性急的蔡英快步迈到那家丁跟前,看着被吓呆的家丁蔡英也不废话,直接一把躲过斧头,转身冲着灵位大步走来。 李宁皱眉怒斥道:“蔡副大都护,你要干什么!” 今天他没有带卢十四,如果此间蔡英犯起浑将无人能制止。 “殿下,臣乃一介武夫,粗人一个!”蔡英扭头对李宁道:“臣自有计较,殿下放心!” 李宁从蔡英眼里看出决绝,顿觉不妙,刚想要阻拦就看看蔡英扑通一声跪在灵位前,然后一手放在他前面的地上,另一手高高举起斧头砍下。 没带一点点犹豫。 鲜血飞溅,地上留下半截断指。 灵堂内的女眷被吓得尖叫起来。 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蔡英闹事,有人鼓足勇气冲了进来。 顿时灵堂内乱成一团。 “胡闹!” 李宁看到这一幕闹剧,气的发抖 第100章 奇迹 李宁追上蔡英的时候,蔡英正用自己儿子身上撕下来粗布包扎着伤口。 至于王老夫人递给蔡思晋的手帕不见了踪迹。 很快李宁在蔡英的怀里发现了那手帕露出来的一角。 “副大都护,认个错就行,何苦来哉?” 李宁看着蔡英粗糙的包扎手法,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李宁心想苦啊,就这处理伤口的手法,自己回去后又得加班加点地提取更多的大蒜素备用。 “我是粗人,只知道杀人偿命!”蔡英头也没回,大步朝前走去:“要不是肩上的担子,老夫昨天就该死了!” 李宁皱眉看着大步流星往前走的蔡英不得不喊道:“你知道路么?” 蔡英一顿回道:“哪家有哭声,就是哪家……一共八家!” 李宁翻翻白眼:“你也知道有八家,你打算把你手指头剁完么?” 蔡英一愣,决然地回到:“臣是右撇子,左手无妨,完了还有脚趾头!” “屁话!”李宁登时恼了,一把拽住蔡英怒吼道:“孤让你去认错,不是让你去自残!” “你受伤溃疡了怎么办?在柘厥关谁给你治?” 李宁气不打一出来,怒骂道:“你以后就打算单手拎刀砍人啊?不用弓箭了?不拿长槊了?” 蔡英心虚地低下头道:“臣不是只剁了小拇指么,不影响这些!” 小拇指怎么了?小拇指惹你了? 李宁听到蔡英的解释更生气了,“那往下还有七户人家呢,你有几根小拇指?” 蔡英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解释。 半晌之后,他不敌李宁愤怒冒火的眼神,低下了头。 “答应孤,不要再做傻事了!”李宁狠狠道:“有这劲头留着多杀几个吐蕃贼子!” 蔡英皱眉思索片刻后答应了:“臣莽撞了,臣答应!” 李宁的嗓门很大,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第二家的时候,李宁提前进去,叮嘱那家人将一切可用的利器都收拾起来。 还好蔡英说话算数,没有犯浑。 只是磕头的时候太过用力,灵堂前的半尺厚的青砖直接碎成粉末。 那家人心软,本想拦着,但是被李宁阻止了。 李宁眯着眼看着使劲磕头的蔡英道:“蔡副大都护这样心里好受些……让他磕吧!” 起身蔡英在安西都护府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甚至都不用下跪磕头,只要来表明个态度,都足以让受害人家人感动不已。 但是蔡英有自己的态度,李宁也不能一直阻拦。 从最后一家出来的时候,饶是李宁暗中嘱咐让人提前在磕头的地方摆好软垫,蔡英的额头上也有一颗蛋大的肿块。 而且还血迹斑斑。 也是从这天开始,李宁相信了还真有铁头功的存在。 只不过回去的时候,蔡英摇摇晃晃是被人扶着回去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还好一切都顺利,李宁长舒一口气。 虽然无法让那些遇难者家属完全原谅蔡英,但至少把事情摊到明面上了,不会有人背后使绊子了。 刚入王府,就看见郭长安在门口等候着他们。 “殿下回来了?” 看到李宁他们后,郭长安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院子里的白布黑幔等物早就消失不见了。 “大侄孙,我老哥哥他?” 蔡英看着眼前的变化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推开无辜的蔡思晋抓住了郭长安。 郭长安发自肺腑道:“蔡爷爷,我爷爷他退烧了,如今呼吸顺畅,刚才还醒来喝了一大碗粥!” 对于濒死的老人来说,半碗粥已经很多了。 只要吃得下饭,郭昕的身体迟早就会恢复。 “好,好……真是奇迹!”蔡英欣喜若狂,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郭威郭盼兄弟俩也迎了出来。 见到李宁后,郭氏兄弟扑通一声跪在前面,充满感激之情地对李宁磕头道:“谢谢殿下救命之恩,我们替父王谢谢你!” 在后世最简单不过的消炎处理,在这个时代成了奇迹。 李宁赶紧扶起他们道:“郭老王爷脱离危险就好,但是他年迈,还需要好好修养……往后还得精心照顾。” 郭氏兄弟俩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李宁瞥了一眼蔡英的手指道:“那药还有么,蔡副大都护还需要一点。” 蔡英脸色一变,没等郭氏兄弟回话就气势汹汹道:“老夫用不着,这药这般好用,都给我老哥哥留着!” 李宁皱眉。 “别这么看臣,臣没有负气!臣年轻,身体好!”蔡英拍拍自己的胸膛,有些得意道:“臣在安西大大小小战斗上百回,身上伤痕累累,不下百处,这不活得好好的么!” …… 郭昕的状态果然好了许多,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甚至听见李宁和蔡英到来后,还能撑着坐起来。 这在之前都是不敢想象的。 “老哥哥,我错了,错得离谱!”蔡英面对郭昕第一句话就是认错,两个老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郭昕看着蔡英额头蛋大的肿块校尉道:“知错就改,还是本王的好兄弟!” 蔡英握着郭昕的手道:“我怕是不能陪老哥哥了,早上柘厥关传来消息,吐蕃贼子有异动,兄弟我就先回去了!” 郭昕一愣,神情寂落下来,这一别再见时不知到何时! 然后郭昕求助地眼神看向李宁。 李宁和郭昕两人一见如故,早就心有灵犀了。 没等郭昕说话,李宁就对蔡英说道:“蔡副大都护不急,百十里路一夜便至……今雀离关有些好东西,下午我带你去看看!” 蔡英却误会了,他连忙说道:“就我带着大军回去,思晋留在殿下身边……柘厥关守备着安西西 第101章 忙碌的太子 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大军,李宁松了一口气。 跟着蔡英来到龟兹的那些将士,尤其动手杀人的亲卫也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亲卫跟着蔡英的视线,看着还朝他们瞩目的太子李宁,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他们本来以为他们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太子殿下胸怀大量,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对于出手杀人的士卒也只是杖责三十。 尤其得知李宁去那几家被杀的官员家里亲自跪拜一事之后,他们对这位少年太子的行为感动不已。 这次殿下这一跪,就是在为他们求情。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从这一刻起,他们愿意为大唐太子李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英深吸一口气对着一众亲兵道:“你们都记住了,他是咱们的太子,他不远万里来到安西就是为了这杆旗不倒!” 蔡英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龙旗,那是代表大唐太子的战旗。 “咱们这个太子不简单!” 蔡英不禁一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握着旗杆的手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大唐,回来了!” …… 连夜送走蔡英之后,奔波了一天的李宁累成了狗。 他已经睁不开眼了,于是他舍弃了战马,选择了坐马车回王府。 为了不让蔡思晋有他爹抛弃了他的感觉,李宁上马车后还不忘冲在马车里等待他的蔡思晋笑一笑。 “你先跟着孤,待过几日看你能干些啥,再给你安排……孤小眯一会!” 蔡思晋连忙俯身行礼:“一切听殿下的安排。” 然而没有了回应。 蔡思晋以为李宁这是要为难自己,于是头够得更低了。 不一会马车内鼾声响起。 蔡思晋悄悄抬头,发现李宁头靠着马车呈四十五度上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胸膛有节奏地起伏。 李宁居然在说话的间隙就睡着了。 此时蔡思晋要是有异心,就算拿一根筷子都能要了李宁的小命。 但是经过一天的接触,蔡思晋早就被李宁所折服,哪还敢有半点异心。 他小心翼翼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李宁的身上。 然后老老实实坐了回去,这时蔡思晋这才发现马车外面的帘子缝隙里,一个大眼珠子正盯着他看。 “啊!” 蔡思晋被卢十四的眼珠子吓了一跳。 殊不知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唉……”李宁叹了口气,将蔡思晋的袍子蹬开,这么热的天盖着它怕是要被热死。 李宁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 被蔡思晋发现的卢十四一脸悻悻地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抓起缰绳专心赶起了马车。 此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似乎没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的人。 如果沈炼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这样殿下就不会失望地叹口气了。 “沈炼那小子,不知道现在在吐蕃大军中过得怎么样?” 卢十四恍然如梦,他都快将那个存在感很低的少年忘记了。 回到王府之后,李宁去探望了郭昕。 喝完一瓶大蒜素的郭昕伤情明显好转。 他的伤口经过酒精消毒后,红肿已经完全消失,而且一整天再没有发烧。 同时郭昕胃口大开,说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李宁这才放心的回去睡觉。 第二天还没亮,李宁将安西都护府大小事务委托给副大都护白环后,带着卢十四、郭盼还有蔡思晋前往了雀离关。 进入七月后,李宁明显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所以每一天都必须争分夺秒。 …… …… 雀离关外的荒漠里,艳阳高照。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李宁下令临时搭起了五座间隔十丈,高三丈的台子。 每个台子上面放置着一张三弓床弩。 在床弩后面则是三台巨型的抛石机。 这里是李宁的试射场。 这几天内,李宁吃住都在这里。 每天的任务都是三弓床弩和抛石机交替试射不同的箭矢、石块等物,然后李宁再将射击的数据登记在册。 这会儿,李宁等人看着八头牛吃力地依次给三弓床弩上好弦。 准备着新一轮的射击。 目标是八百步之外帐篷大小的一堵土墙,在土墙上李宁还画了靶环和十字靶心。 唐朝八百步大约是后世的一千二百米左右。 这是这个时代不敢想象的射程。 如今试射三弓床弩已经是第七天,这七天总共也就射了两百多轮了。 李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调试着床弩的角度,每射一次就在本子上记下床弩的仰角、射程、箭矢的形状、重量、散步等数据。 这七天的数据足足有一本书厚了。 在场所有人都精疲力尽,要不是太子李宁亲力亲为,估计早就撂挑子了。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无用功,真打起仗来谁会对那么远的目标射击? 如今就算人还扛得住,那十几头牛都已经扛不住了。 郭盼看着都要累瘫了的黄牛,忍不住道:“殿下,这是三弓床弩射程虽远,但是拉开它需要八头老牛,如果用人力的话起码五十人以上,而且射程八百步之外压根就没有准头,是不是太过鸡肋?” 郭盼看着眼前的五张三弓床弩眉头紧皱,他总觉得这种一次只能射出一根长枪一般的箭矢的床弩效率太低。 每次上弦耗费大量人力或者畜力不说,还消耗太多的力量和时间。 所以他感觉有些得不偿失。 更奇怪的是那长枪一般的箭矢的箭杆,并非直溜溜的一根木头。 而是在一丈长的箭矢靠前三分之一处有一段凸出部,大约一尺长,有成人小臂粗细,李宁总是在上面绑上沙袋配重。 郭盼对这种降低射程的 第102章 关门打狗 “殿下,这一次再一次全部命中……两个五环,一个八环,还有俩虽然没射到环内,但也命中了那堵墙!” 蔡思晋兴奋地骑马前来汇报命中的情况。 “吁!”李宁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着最近的十组数据,李宁长舒一口气。 终于可以保证五支箭矢八成以上的概率命中那一堵五丈长,两丈高的墙周围了。 这就足够了。 至于三弓床弩后面的巨型重力抛石机,如果将五六十斤的投射物改成四斤重的球状弹丸,射程也勉强能达到八百步左右。 虽说准头比起三弓床弩差太远。 但是聊胜于无,可以作为三弓床弩的补充力量。 李宁的粗略的盘算了一下后,胸中的计划顿时有了七成的把握。 他当即宣布道:“晚上孤给大伙烤全羊,犒劳大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消停几天的时候。 他们发现大错特错了。 只不过这一次李宁并没有折腾其他人。 而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没人知道李宁躲在他设为禁区的房子里干什么。 路过的人只听见李宁在房子里一直在用最快的语速数着数字。 “零点零一秒、零点零二秒、零点零三秒……” 一遍又一遍。 郭盼担忧地看着那间除了卢十四能进去的房子道:“殿下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蔡思晋摇摇头道:“我想这是殿下的一种计时方式!” “计时?” 郭盼一愣,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计时方式。 蔡思晋确实没说错,人用最快的语速说出这五个字大约正好是后世时间的一秒时间。 …… 元和三年七月底,悬在西州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利剑终于落下。 就在快要立秋的时候,虎视眈眈的吐蕃大军终于在他们最熟悉的季节发动了攻势。 这个季节发动战争有个好处,那就是秋收时节,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 可以征服一路,吃一路。 但是面对大部分地区是沙漠的西州,这套法子不太灵光。 只要在携带粮草耗尽之前没能拿下西州,那么十有八九将以失败告终。 …… 郭昕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他倒不是担心他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逐步重新执掌安西都护府上下事务。 只是他毕竟年迈,身体受创之后远不如以前,医官任强虎建议大都护以后出门坐马车,而不能骑行了。 自从李宁一别之后,郭昕就再也没见过李宁。 每次他想见李宁,但是都被李宁拒绝。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留给安西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还有个理由就是郭昕身体恢复了,李宁不想太多太早干涉安西事务。 这天,得到吐蕃人发动进攻消息的郭昕喊来他的孙子郭长安。 “长安啊,你和太子殿下一般年纪,你们之间多来往来往……”郭昕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被宠溺的不像样子的孙子,“如今战事已起,你去一趟雀离关,将殿下唤回来,说爷爷又要事和他商议!” “爷爷,这般大事找太子能干什么?”郭长安没好气道:“听说他在雀离关,一天天的神龙不见首尾,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 郭长安似乎对太子李宁有意见,他皱眉道:“我看他压根就是在瞎忙,他就没有操心咱们安西都护府的事……爷爷昏迷前把安西的大小事务交给了他,他却都丢给我姥爷,自己却去躲清闲了!” 郭昕瞪了郭长安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殿下都跟你一样一天天不干正事,雀离关如今是咱们安西都护府最要紧的地方,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瞎忙活!” 郭长安眼珠子一转,颇为不服气道:“我不知道,难道爷爷你知道?” 郭昕刚要张嘴就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哎,你爷爷还真知道!”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李宁风尘仆仆的迈进了王府大门。 看清楚来人后,顿时惊呆了众人。 这哪里是之前那个英气勃发,一表人才的太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满身污垢的乞丐。 还好他那一身已变成暗黄色的袍子表明了他的身份。 郭长安看着蓬头垢面的李宁嫌弃地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在场的人大老远就能闻见李宁身上散发的臭味。 大热天,一个多月不洗澡……那味道确实很酸爽。 李宁抢过郭昕手中的茶壶一口气将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郭昕看着一个多月没见过的李宁,问道:“殿下为何这般急匆匆赶来……” 李宁看了一眼郭长安,来不及客套,拉着郭昕进入了郭昕的书房。 “孤和王爷谈话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半步!” 李宁这是对卢十四说的。 卢十四当即站在书房门口,拦住本来要跟进来的郭长安。 书房内。 李宁开门见山道:“吐蕃贼兵推进速度比孤意料之中快多了!” 郭昕一惊:“殿下已经知晓了吐蕃人发兵的消息?” “嗯!”李宁重重地点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有单独情报来源的事实。 李宁表情凝重道:“王爷知道的情况如何?” 说着李宁从后背取下背着的一卷卷轴,在桌子上铺开。 赫然是一张西域的详细地图。 郭昕惊叹道:“殿下怎么会有这么详细的地图?” 李宁自然不能说是自己后世对西域地图背得滚瓜烂熟,只好让回鹘背了锅。 李宁说:“这是孤的兄弟冒死从狼子野心的回鹘大帐里偷到的。” 郭昕听罢,眼神一寒。 “好个回鹘,他自身难保,还惦记我 第103章 兵棋推演 “为什么不死守这里?” 郭昕沉吟片刻,指着地图西北角的张三守捉城问道。 李宁不是很满意地摇摇头道:“这里无法歼灭吐蕃大军,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想要杀鸡儆猴,起码要歼灭吐蕃十万以上大军!” “要么不打,要么就打疼吐蕃,让他十年之内不敢再起犯我疆域的想法!” 郭昕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的想法够大胆了,却没想到李宁的想法更大胆。 他倒是想过这个地方,但是很快就自己否决了。 因为风险太大大,玩不好了,就等于引狼入室。 他想的关门打狗与李宁的关门打狗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自己的计划是关门打疼狗,以此让狗不敢再犯境的话。 那么李宁的计划不是关门打狗了,而是关门宰狗。 一只不剩的那一种。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这个计划,郭昕一定认为他是疯了。 但是发明了黑炸药的李宁提出这个计划,郭昕还真觉得有可行性。 郭昕看着地图许久,提出自己的疑虑。 “假如吐蕃分兵,来这里有十万人甚至更多的话,咱们也不可能一口气吃完,他们孤注一掷的话,拿下咱们关隘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他们大败之后,也可以向这里逃窜!” 李宁哈哈一笑,很是自信地指着地图道:“这里咱们有层层关隘,据险而守,配合新研发的那些大杀器,不是他们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话说回来,如果说十万头猪跑乱了还真不好捉回来,这我信!但是十万人,那就简单多了,必然逃不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 还是第一回听说郭昕人比猪强反而逃不脱的说辞。 郭昕皱眉问道:“为什么?” 李宁眯着眼,胸有成竹道:“因为人自认为比猪聪明……” 郭昕一愣,突然觉得李宁这话很有哲理。 细细琢磨之下,确实很有道理。 毕竟读史书的时候,每看到那些兵败如山倒的战例的时候,他也是总会想着,就是几十万头猪伸着脖子让砍,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杀几十万。 可偏偏历史上有很多那么夸张的战例。 比如赤壁之战,比如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 郭昕眉角一挑,充满期待道:“那殿下可否细说一下计划?” 李宁点点头道:“不如我和王爷来一场兵棋推演……然后王爷就明白了。” “兵棋推演?” 郭昕第一次听这个名词,一脸疑惑。 李宁卖了个关子:“待会王爷就知道了!” 李宁当即下令卢十四将李宁精心制作的沙盘抬进来。 很快一张床一样大的沙盘出现在郭昕的书房里。 只见上面的那道关卡附近的地形,一山一水都在沙盘上面得到了体现,栩栩如生,就如身临其境一般。 郭昕看着这个复杂的沙盘就知道这绝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做出来的。 他欣喜道:“殿下原来早就胸有成竹了!” 李宁递给郭昕数十个不同颜色的旗子,道:“孤代表咱们安西军,王爷代表吐蕃和回鹘联军,每个旗子代表一支吐蕃军队。” 李宁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所以在对手里面加上了回鹘。 郭昕眼睛一亮:“原来这就是兵棋推演?” 于是郭昕和李宁一老一少隔着沙盘杀了起来。 郭昕听着李宁的讲解,不像是在听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讲解,而是在听一个战术大师的指导。 在郭昕看来李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配合上李宁研发的那些装备,让郭昕逐渐觉得李宁这个大胆的计划的犀利之处。 那一宿,李宁和郭昕再一次彻夜长谈,推算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除了以此郭昕倾回鹘和吐蕃所有大军围攻李宁的一次取胜之外,其他的推算都以安西军大胜结束。 郭昕终于知道李宁敢得罪回鹘使者的底气来自哪里。 只是到了后半夜,李宁实在扛不住了,趴在沙盘上睡着了。 郭昕逐渐从欣喜中恢复了冷静,他看着身形消瘦破败不堪的李宁,陷入了沉思。 郭昕的神情复杂,眼神闪烁。 许久之后,郭昕深吸一口气看着熟睡的李宁道:“你倒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李宁是大唐太子不假,但是李宁也没告诉郭昕关于大唐朝廷的所有事…… 郭昕神情变得有些寂寥:“本王不聋不瞎,你母妃是纪美人,我那侄女是贵妃,她有个儿子是遂王……这才是你来西域的真正原因吧?” 李宁此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殊不知他的底细早就被郭昕摸得一清二楚了。 郭昕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坚韧的少年。 眼前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散发着臭味的少年哪像一个太子。 哪有这样拼命的太子? “可是我姓郭!” 明明安西的夜晚有些冷,但是郭昕忽然感觉有一些燥热。 他有些烦躁地掀开窗户,抬眼就看见了天空上悬挂着的一明一暗闪烁着的启明星。 院子前面的都护府上空的大唐战旗随风飘摇着。 一阵晚风袭来,让郭昕稍微冷静了些。 郭昕喃喃道:“大唐历代帝王都有殿下这般奋发向上的劲头,大唐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年自己的伯父受到唐廷的猜测,几起几落,自己二伯无怨无悔,最终成为朝廷柱石。 自己岂能坏了郭氏满门忠烈的名头! 郭昕在蔡英兵变的时候将安西都护府大小事务委托给李宁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是自己的身份让他在这些日子又犹豫了。 其实李宁在此期间完全有机会以太子身份控制安西都护府。 但是李宁并没有这么做,他把龟兹的防务交给了身为安西都护府的郭威,将政务交给了副大都护白环。 第104章 黑云压城 “糟糕,昨晚和王爷杀了一宿,忘了正事了!”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李宁在睡梦中惊醒。 郭昕还在沙盘前独自推演着。 他回头有些心疼地看着睡眠严重不足导致黑眼圈的李宁道:“有什么大事,明天醒来再说,别不迟。” 李宁懊恼道:“昨天光忙着跟王爷推演了,忘记说了,从西州送来硝石已经在路上了…… 如今吐蕃大军四天前就已经抵达西州,很难说他们的先锋在哪里。” 李宁活动活动脖子和枕着发麻的胳膊,颇为担忧道:“如果赶的快的话,希望在大战爆发前还能再造些黑炸药出来,这样胜算更大…… 就怕运送硝石的车队被吐蕃人追上!” 郭昕皱眉道:“殿下,要不派出骑兵前去接应!” 李宁点点头:“孤正有此意,只是就怕遇到吐蕃先锋部队!” 郭昕皱眉想了片刻,抬头道:“若殿下不嫌弃,就让郭威率军前去吧!” 李宁没有接话,他知道如果吐蕃和回鹘联手的话,吐蕃大军先锋此时已经在向安西前进的路上了。 这时候前去接应,很大概率会撞上吐蕃先锋。 而为了李宁的关门打狗计划,黑炸药在最后一刻是不准备使用的。 所以前去接应的队伍还是冷兵器对战冷兵器,将面临地风险很大。 李宁皱眉道:“要不让卢十四去吧!” 郭昕想都没想拒绝了:“卢左卫率人生地不熟地,不如让郭威去,他曾在焉耆当过镇守使,那里地形他熟悉。” 李宁看着郭昕决然的眼光,思索片刻后应声道:“那就先这么定了……” 说罢李宁左手握拳,想要发泄一下胸中愤懑,但是看见沙盘的时候停了下来,改成用脚踹沙盘下面的桌子。 用力之猛,桌子都晃了晃。 李宁狠狠道:“要是有足够多的黑炸药的话,哪能被动的等着关门打狗,老子早就率军杀出焉耆,收复大好河山了!” 郭昕翻翻白眼,这不废话么。 黑炸药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 更何况李宁利用后世知识,开局就制造出了几乎是最极致状态的黑炸药。 那威力简直不要太暴躁。 郭昕见过那黑色颗粒,大米粒大小,只用半斤就足以杀死方圆三丈之内的目标,据说能杀伤十丈之内无甲的目标。 虽说在牲口圈里能提炼出硝石,但是这么就下来,也就增加了十几斤黑炸药罢了。 距离李宁希望随意霍霍的数量还相差甚远。 如今为了节省黑炸药,李宁将构想中的火炮这一支科技树还没点出来。 因为发射药也需要是黑炸药,这样本来为数不多的黑炸药用在杀敌上就更少了。 好钢用在刀刃上,所以李宁只好用抛石机还有床弩发射黑炸药,尽量让所有的黑炸药用在杀敌方面。 不然的话光测试弹道,统计数据这一块,眼前的这点黑炸药都不够用。 “还是穷啊!” 李宁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 说罢他又踢了一脚桌腿,恨恨道:“为了以后,此战必须收回西州,哪怕与回鹘彻底翻脸也在所不惜!” 李宁长叹一口气道:“只可惜这一波硝石送来应该赶不上大战了。” 郭昕看着晃动的桌子,心疼道:“殿下轻点,这可是从关中送来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作的,整个安西仅此一套!” …… 得知吐蕃大军已经进入西州的消息后,安西都护府上下明显紧张起来。 安西百姓开始抢收农作物,同时将城池周围村落里的百姓迁入城池。 而且各大城池开始宵禁,一切活动都以备战为主。 往来的斥候明显增多。 就连处在安西都护府核心的龟兹都感受到大战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安西都护府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内的男子都开始紧急入伍,展开突击训练。 就在李宁返回龟兹的第三天,驻扎在龟兹附近的的安西军开始往焉耆一线移动。 与此同时在雀离关生产的各种武器也都开始源源不断地往东运送。 安西都护府内,正在召开作战会议。 唯独缺了副都护郭威,没人知道郭威去了哪里。 “现在的情况就是,吐蕃与回鹘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吐蕃人的行军速度比咱们预料中快很多。” 郭昕一脸肃穆地环绕大殿一周。 郭昕接着说道:“本王接到情报四天前吐蕃大军已经在西州城外集结,西州到咱们焉耆最前线的张三守捉城只有七百里路,按最坏的推测的话,吐蕃先锋应该在十天之内抵达张三守捉城……” 得知这一消息,大殿内部分人顿时不好了,他们看李宁的眼神有些恨意。 要是李宁不惹翻回鹘的话,此刻吐蕃人怎会这般顺利地长驱直入。 只是碍于李宁太子身份,无人敢言。 “咳咳……”郭昕干咳一声,打断众人思路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讨论一下这一仗怎么打!” 顿时大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从一个角落传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问太子殿下,他不是胸有成竹么!” 郭昕不动声色抿了一口茶道:“还别说,殿下确实有个计划,但是本王在公布前,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还能怎么办,将焉耆百姓内迁,同时坚决坚壁清野,不留给吐蕃贼兵一粒粮食。” 说话的是副大都护龟兹王白环,他神情凝重,知道此次没有回鹘援兵的话,本来就凶多吉少。 对于此战他很不乐观,他沉吟片刻,接着说:“另外组织将士们利用地形优势,在各个关隘层层抵抗,延缓吐蕃大军的速度…… 争取焉耆镇百姓内迁的时间,同时也好集中焉耆镇的将士在铁门关一带设防,将吐蕃大军挡在铁门关之 第105章 外行的太子 “我认为不妥!” 另外一名书生气的安西都护府参将不认同副大都护白环的意见。 这名参将身材不算魁梧,大约六十多岁。 “我以为咱们应该集中咱们安西军主力,出铁门关,在焉耆一带以逸待劳,在焉耆镇与吐蕃大军决一死战!” 副大都护白环皱眉,看了那一名参将道:“咱们都护府除过各道关隘守军之外,还能集结的大军只有两万多人,你怎么和吐蕃号称四十万的大军打?” 那位参将豪气冲天道:“我们唐军历来不缺乏以少胜多的战例,当年贞观年间邢国公苏大将军就敢率五百精兵冲击西突厥大营,追着他们打! 为何我们不能,这些年我们打得太憋屈了,别忘了焉耆是我们的主场!” 眼前书生气的小老头这般豪气,让李宁不禁多看了两眼,如今在安西还有这般猛将不多了。 “牛副镇守使,你以为现在我们安西军还是以前的唐军么?人家吐蕃这些年也没有原地踏步!”副大都护白环眉头一皱,看着一把年纪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焉耆副镇守使反驳道。 这种场合下这么说似乎有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 所以龟兹王白环闭口不言。 片刻后他再次看向李宁追问道:“若是有殿下之前说的援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援兵是有,就只有孤还有孤的左卫率两个人!” 在郭昕下首奋笔疾书记录的李宁头都没抬,冷冷地说道。 “什么?” 大殿内一片哗然,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兵在精,不在多……当年太宗皇帝只靠三千玄甲军就大破十万大军,孤以为咱们安西军也能做到!” 李宁抬头环顾大殿一周,杀气腾腾道:“因为我们头顶上飘扬着的是咱们大唐的战旗!” 今日议事厅内都是安西都护府高级将领,他们面对李宁的质问一脸愕然。 除了少部分将领感觉有些热血沸腾之外,大部分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一脸疲惫的李宁。 如今的安西军里面有太多的本地人,早就不是当年那支所向披靡的关中来的唐军了。 副大都护白环皱眉道:“殿下怕是没上过战场……” 随即白环想到李宁之前还去尉犁赶走了吐蕃黑骑,只好改了口道:“殿下怕是没见过四十万大军长什么样子吧?” “嗯哼?” 李宁不置可否看着上来就针对他的安西副大都护白环。 白环不惧李宁的眼光道:“当年大唐所向披靡是因为装备超出西突厥太多,另外有着大唐朝廷做靠山……如今咱安西有什么?” 李宁抬头认认真真看了一眼白环,问道:“副大都护的意思是如今咱们缺少装备是吧?” 白环保持沉默,表示默认。 李宁接着翻出一个本本念道:“自从雀离关生产基地投产以来,除去柘厥关带走的装备外,到目前为止生产了陌刀六千把、马槊两千把、连弩五千把…… 改造后的鸡胸板甲八千副,可与现有鳞甲结合,改装成五千套以上的全身铠甲……” 白环没等李宁念完,皱眉道:“可是这顶多也就装备万把人,而我们面对的却是四十万大军!” 跟着白环点头的将领人数不少,李宁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失望。 多年的战争,让安西军虽然还有抵抗之心,却是失去最宝贵的主动出击的血性。 这时有人站出来,犹豫半天咬咬牙道:“大都护,殿下,末将以为咱们安西与回鹘唇亡齿寒,不如派人对回鹘做出道歉,承认北庭都护府被占领的事实,甚至可以让出焉耆部分地区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否则只靠咱们安西军,怕是独木难支!” “嗯,这也代表一种看法!”李宁面无表情,无人能看出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在想什么。 李宁快速记下之后,环顾四周道:“谁还和他一般看法?” 目及所处数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李宁。 李宁微微一笑,颇为坦诚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今日咱们只是战前商讨,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想啥说啥,言之无罪! 再说这个会议并不是做出最后决定,只是集思广益,大家做出一个可行性的判断,哪怕说投降吐蕃,孤和大都督也不会怪罪你们。” 李宁看着刚才说话的将领道:“孤以为,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诸位也不会退缩,必定会和吐蕃贼子拼至最后一人。” 那名将领感受到李宁凌厉的目光一个激灵道:“末将誓与安西共存亡!” 李宁微微颔首,接着问道:“谁还有更好的想法?”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人说话。 “好,孤总结了一下,所有人都认为不能让吐蕃人过了铁门关,所以铁门关是咱们可以接受的最后一条底线!” 大殿内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李宁有些痛心道:“大家的想法都没有错,但是让人失望的是所有人都只想着挡住吐蕃人的进攻,就算是最激进的牛副镇守使也只是希望把吐蕃大军挡在铁门关外!” 众人闻之愕然,不明白李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宁一一扫过大殿内这些安西都护府的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宁激昂道:“你们就没想过怎么歼灭吐蕃一部或者大部,打疼他们,一战定乾坤,让他们以后提起安西都护府,小儿都不敢啼哭?” 大殿内众人一愣,然后齐刷刷看向了郭昕。 那表情就是“大都护你让这门外汉逗我们玩呢?” “先听殿下的计划……” 郭昕打了个哈哈。 李宁看着众人的表情,蔑视地一笑道:“孤就说说我和王爷的想法。” 郭昕微微颔首,认可李宁可以代表他发言。 然后众人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宁。 李宁合上他 第106章 达成共识 李宁感受到被鄙视的眼神,也不在意。 他并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后世的《九姓回鹘可汗碑》上记载,这一年冬天,安西军和回鹘联军在于术守捉城大败吐蕃大军,追杀数十里,吐蕃人死伤惨重。 加上李宁对这片地形的亲自考察,李宁不得不佩服选择这个战场的巧妙之处。 不过历史上吐蕃败军一路朝西北逃窜,返回了焉耆镇。 而李宁则做出了修改,他打算彻底吃掉闯入尉犁草原的吐蕃大军。 他计划在铁门关埋伏一支奇兵,放入吐蕃大军之后夺回铁门关,然后据险死守。 那时候进入尉犁草原的吐蕃大军就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诸位,如今吐蕃大军攻势正盛,咱们安西军这点人硬碰硬必然会吃亏。 所以我们不妨以空间换时间,在焉耆一线层层抵抗,有序后退。 为歼灭吐蕃大军创造好战场!” 李宁拍拍手,立刻有人送来李宁精心制作的沙盘模型。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看到那精致的沙盘眼睛一亮,这不正是铁门附近的地势环境么。 说着李宁指着于术守捉城的地形,李宁眯眼啧啧道:“你们且看着于术守捉城外的地形,多么完美的一个口袋……” “诸位,于术守捉城北面东面环山,无法逾越,而南边则是无尽的沙漠,大部队一旦进去,就光缺水这个问题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说着李宁指着铁门关,狠狠地一顿:“所以只要关上这道门,吐蕃大军的退路就被截断,成了瓮中之鳖!” 龟兹王白环皱眉道:“那万一吐蕃大军朝西一路打过来呢?” 李宁微微一笑,神情淡定自若,谈吐之间隐隐约约有一种挥斥方遒的霸气。 “副大都护请看,从于术守捉城往西里至榆林守捉,又五十里至龙泉守捉,又六十里至东夷僻守捉,又七十里至西夷僻守捉,又六十里至赤岸守捉,又百二十里至安西都护府。” 对于沿途的关隘李宁如数家珍,一口气说完。 单凭李宁一口气说完这些关隘,就能看出来李宁确实做足了极为扎实的功课。 这让轻视李宁的人不敢小觑眼前这位太子爷了。 李宁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之间有六道关隘,也是我们最后的防线,地势险要,他们顶多也就拿下于术守捉城,至于其他关隘就算来百万大军也铺不开啊! 另外咱们以逸待劳,补给充足,还有百姓的支持,反观吐蕃大军连番征战,补给线太长,咱们再留些部队骚扰他们的补给线……他们还怎么打?” 诸位将领想想也是,如果连这几道险关都守不住,那还不如直接投降得了。 李宁想到后世有人拿着包子诱降敌军的事,当即笑道:“截断铁门关后,吐蕃大军没了补给,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不用一兵一卒,拿着水和吃的就可以诱降他们!” 李宁的话引来众人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有人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们开始看着沙盘认真思考起来。 因为只要关上这道门,挤在尉犁草原的吐蕃大军还真没得吃的。 就算他们不能主动歼灭闯入尉犁草原的敌军,只靠着关门,困都能困死他们。 守城正是他们的强项。 根据现在的推测,吐蕃大军抵达于术的时间大约两个月后,九十月份,深秋萧瑟之际,而周边粮食早被抢收完毕,吐蕃大军的补给只能靠后方运送,这是天时。 诱敌深入,钻入口袋,而安西军据险而守,这就是地利。 李宁的计划虽然放弃了焉耆镇,但是只剩龟兹镇的安西军民肯定会更加团结御敌,这便是人和。 李宁说的头头是道,这些关隘的存在也是安西都护府能够坚守四十余年的根本所在。 围观着的安西将领中大部分人逐渐认可了李宁的计划。 但是他们不相信这是李宁提出来的,所以他们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郭昕。 郭昕极为坦荡道:“看本王干什么,这个计划是殿下想出来的。” 郭昕对着沙盘努努嘴道:“本王与殿下在这沙盘上推演数次,都是吐蕃大军失败告终……另外告诉你们,这沙盘就是殿下不见踪影的这些日子亲手制作的。” 诸位将领他们的一脸愕然,收起眼神中对李宁的蔑视之意。 取而代之的是佩服,尊敬。 要知道李宁才十五岁,就已经有了这般的见识。 李宁的计划可谓是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要素,为吐蕃人布下了天罗地网。 想当年冠军侯霍去病也不过如此。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少年太子,仿佛看到了初唐时期唐军在西域大杀四方,动辄灭国的霸气。 众人的热血逐渐沸腾,因为他们感觉到跟着眼前这位太子爷,他们自己也可能取得李靖、苏定方、裴行俭那些名将一样的成就。 这可是身为军人希望获得的最大的成就。 他们还不知道李宁除了之前爆出来的那些装备之外,还有更先进的守城武器。 这是李宁留给他们的惊喜。 看着就要被自己说动的安西将领,李宁决定趁热打铁。 他指着焉耆镇所在的地形道:“如果我们预设战场在焉耆镇,那么吐蕃大军失败之后可以往北往东两条线逃脱,很难大规模歼灭吐蕃大军,这样吐蕃大军元气未伤,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扰我们!” 李宁的声音戛然而止,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李宁颇有意味地看着众人道:“所以你们以为今天这几种方案,哪个能彻底解决问题?” 众将领议论纷纷,比起其他人的计划,他们不得不承认李宁计划的完美,几乎无懈可击。 一旦成功的话,将会取得别的计划无法企及的战果。 李宁看着恢复了 第107章 太子亲卫 这次会议之后李宁有了自己的亲兵,五百全副武装的铁骑,由左卫率卢十四亲自统领,已经训练有月余。 所有将士都是郭昕亲自挑选的年轻人,都是安西都护府中的翘楚,最宝贵的年轻人才,其中就有郭昕的孙子郭长安。 这支骑兵装备了清一色金黄色的鸡胸板甲,腿部和肩膀则是由原有鳞甲保护。 为了好看,还在铠甲上涂了一层铜粉。 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除了长槊、横刀、之外,还装备了改装后的连弩。 这种连弩每次只需要更换箭匣就可以保证火力的输出,不需要和之前的连发装置一样还需要一支一支地往固定箭匣里面压箭。 除了连弩之外,所有人都装备了一种收缩起来后三尺长一尺宽的折叠式精钢盾牌,握把处一拉,两侧的甲片展开,将变成两尺宽的中型盾牌。 所以这是一支即能马上作战又能下马步战的重甲骑兵。 除此之外这支骑兵还装备一种在别人看来很奇怪的东西。 三根一尺半长的三眼铸钢管,外表粗糙,内管光滑,尾部有小孔,最后面则连着一根木棍,急了还能当锤子使用轮着砸人! 虽说装备了这个奇怪的东西,但是没人告诉他们这玩意怎么用。 卢左卫率只是告诉大家,这玩意叫三眼火铳,很厉害,可破甲。 但是没人相信卢十四的话,就这连刺都没有的玩意儿如何破甲? 真没人看出它哪儿厉害了,就算当榔头砸人都有些嫌重了。 要不是卢十四说这是太子爷亲自下令装备的玩意,还真没人愿意携带它。 好在它挂在战马上不怎么起眼,所以大家最后勉为其难的带上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将会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支装备火器的军队。 今天这支训练一个多月的骑兵终于要和他们要保护的人见面了。 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第一次出征。 八月的龟兹,很是炎热。 在都护府的校场上,一支金灿灿的骑兵顶着炎热的太阳,一动也不动。 他们一脸骄傲,能从数万人的大军中脱颖而出,足以说明这支军队的优秀。 他们以后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子亲兵! 所有的人都挺地笔直,尽管天气炎热,也压不垮他们高傲的头颅。 队伍中郭长安作为五个旅之一的旅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但是为了不让别人说他是靠着武威郡王的名头才当上这个旅帅,他咬牙从一开始坚持到现在,此刻他任由汗水从脸颊流下。 “长安,听说咱们要去前线了,你说太子殿下这是装样子还是真的会去前线?”一个少年猥琐地缩在郭长安身后小声问道。 “闭嘴,殿下正看着呢!”郭长安嘴角微动,对着身后黄发碧眼的少年回应道。 郭长安作为郭昕的孙子,其训练的刻苦程度倒是出乎了卢十四的意料之外。 郭长安憋着一股气,一改往日纨绔子弟的风格,硬是从数千人中脱颖而出。 他的这个旅帅的位置倒是名至实归。 看着李宁的视线转向他处,郭长安面无表情的眸子中一道狠戾一闪而过,他忿忿不平道:“这一月内把咱们往死里练,他倒好,神龙不见首尾,还给咱们说什么同甘共苦,我看就是放屁!” 郭长安不怀好意地着看着李宁的身影,按捺住心中的仇恨,对着身后的那位队正道:“记住,咱们现在是殿下的亲兵……咱们兄弟十几个就留下了咱们俩,你可以要争气,别掉队!” 郭长安本来打算参加李宁亲卫选拔是为了靠近李宁,好继续刺杀这位影响他以后地位的大唐太子李宁。 可谁想训练一个多月,愣是没见过李宁出现过。 为了实现自己的龟兹王梦想,郭长安选择了暂时隐忍。 只要能接近李宁,取得李宁的信任,自己就有机会杀掉他。 当然,这是他之前的打算。 现如今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郭长安知道大唐太子这杆旗的威力,所以李宁目前还不能死。 另外经过卢十四严苛的训练,让他看到了这支人数不多,但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的骑兵。 郭长安有了想让这支队伍成为自己麾下的念头。 于是郭长安改变的自己的计划。 他打算当一个好兵,在将来有一天当一个好将军,那时候手中的筹码自然更多了。 现在他的目标就是当一个好旅帅。 …… “殿下,左卫率集结完毕,请检阅!” 卢十四也是一身黄金甲,他纵马来到李宁身边请示道。 “好,开始阅兵!” 李宁虽然身着黄金甲,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李宁轻盈地翻身上马,率先朝着列队的亲兵纵马奔去。 只见那金灿灿地队列在阳光下太过扎眼,训练有素的将士一动不动,等待着检阅。 只有战马时不时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 李宁皱眉看着眼前有些刺眼的黄金甲,这么明晃晃地是生怕敌人在万军丛中发现不了他的位置么? 看来什么时候都有为讨好上官绞尽脑汁的人,只是这马屁拍的会要人命。 要不是这一战是李宁的立威之战,李宁早就下令让人将这一身的颜色改了。 五百铁骑,五个旅帅。 除过郭长安之外,还有上一次跟着李宁前往尉犁的两名旅帅,还有两个唐人的子弟。 李宁纵马在列阵的亲兵前面一丈的距离急驰而过,感受着他们火热的眼神。 李宁感觉到自己胸膛中那颗火热的心就要蹦出来,他的热血也逐渐沸腾起来。 终于有自己的军队了,虽然只有区区五百人,但这对之前只有卢十四一个亲兵的大唐太子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毕竟这里是人口稀少却地大 第108章 种魂 卢十四终于不是光杆司令了。 而李宁自己也终于开始要露出自己的锋芒了。 他将在这西域大展宏图,为恢复盛唐打下基础。 李宁深吸一口气,看着这支和他一样朝气蓬勃的亲卫。 就连头盔都带着防护面罩,基本上武装到牙齿的亲卫他们在装备的选择上有着优先权。 所以其他部队有的他们也有,其他部队没有的他们还是有。 但是李宁总觉得他们缺点什么。 可是他们缺什么呢? 李宁看向了亲卫们,他们对李宁投来了火热的眼神。 李宁从每个人的眼神里感受到的期盼各不相同。 突然李宁灵光一闪,想到了他们究竟缺什么了。 缺魂! 只是想要这支军队战无不胜,那就必须给他们注入灵魂。 李宁眼神闪烁,想到了后世那支独一无二的军队。 “吁!” 李宁勒马停在了队伍最中间。 李宁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支肃穆的骑兵,高声问道:“将士们,孤问你们,你们为谁而战?” 众将士一愣,就是跟在李宁身后的卢十四也一愣。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他们是太子亲兵,那自然为了太子而战。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郭长安最先喊出来:“为殿下而战!” 紧接着校场上其他将士凭尽全力高呼道: “为殿下而战!” “为殿下而战!” 他们的声音气势如虹,直冲云霄,响彻了整座龟兹城。 李宁看着由于用力过猛喊的满脸通红的亲兵,比没有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等着这震耳发聩的声音安静下来后,李宁缓缓摇摇头。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亲兵,大吼道:“错!” 李宁胯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李宁的情绪,来回踱着步。 众人愕然看着李宁,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李宁冷哼一声道:“你们说是为孤而战,那你们想过没,万一孤战死了,你们难道就丧失斗志,原地解散,还是拔刀自刎,跟孤而去?” 众将士被李宁问道哑口无言。 李宁看着茫然失措的众人,再次喝问道:“你们为谁而战?” 这一次众人犹豫了,不敢贸然回答。 “为安西而战!” 这时候有人不确定地喊道。 李宁看向声音来源,微微点头:“这是一种想法,但不是根本!” 郭长安轻咬着嘴唇看着比他小三岁,却在他眼前毫不掩饰在装逼的李宁。 心道谁要人家是大唐太子呢。 郭长安翻翻白眼,再次高呼:“为大唐而战!” 立马有人附和道:“为大唐而战!” 李宁瞥了一眼这个出乎他意料的郭昕孙子。 对他点头示意后,微笑道:“你们蒙心自问一下,你们参军当真是为了大唐而战么?” 李宁直白的话让他的亲兵们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李宁的直白也吸引了诸多将士的好感。 说真的他们之所以当兵,并没有想着什么大唐之类的,大唐对眼前这些大部分年轻人来说,是很遥远的故事。 他们自从出生就没感受过大唐的存在,更不要感受到大唐的荣耀。 他们对大唐唯一的记忆就是,大唐很强,很大。 强到他们知道的听到的所有部落都称大唐皇帝为天可汗。 哪怕现在在西域嚣张跋扈的回鹘和吐蕃都是大唐曾经的小弟。 大唐也很大,据说从安西到长安要万里,如果从安西到大唐最远的东南的爱州,走一年都走不到。 大唐之大,大的无边无际。 可如今的大唐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对于传说中的那个是自己祖国的国家,安西这帮后生有多少人会有那种爱得深沉的感觉? 所以说“为大唐而战”比“为殿下而战”更加虚伪。 所以他们有的被眼前大唐的太子爷成功逗笑了。 有人撇撇嘴道:“那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了……” 李宁瞥了一眼说话的方向,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人道:“一支想要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的军队,必须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李宁的话让这些亲卫更茫然了,难道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就打不赢了? 李宁皱眉提示道:“想想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参军?不要说虚的,就说说你们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简单。 “我来自龟兹,参军是想光宗耀祖!” “我就想有口饭吃。” “我希望能杀完吐蕃贼子,为我父母报仇。” “我来自榆林守捉城,我想不被别人欺负。”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参军的想法。 李宁驾驭着战马沿着列队小步慢跑,认真的聆听着众将士的回答。 “咳咳……”回到中央的李宁干咳一声。 眼前军阵立马恢复了寂静。 “参军的各种理由都有。”李宁笑道,“但是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你们都来自安西都护府。” 李宁顿了顿,盯着郭长安道:“你们有人来自官宦家庭!” 然后李宁又将视线转向那个自称孤儿的士卒道:“你们有人来自普通人家,各种各样的家庭都有。” 李宁深吸一口气,陡然增大音量道:“总结一下,你们来自老百姓,就算是郭长安他祖上十代也是普通百姓!” 队伍里传出一阵笑声。 李宁接着说道:“将吐蕃大军挡在安西之外,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为了安西而战。” 李宁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更具体的来说是为了生活在安西这片土地上的人而战! 安西都护府只是一个地名,你们真的为之而战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家人亲朋们,不是吗? 为了让他们无忧无虑地活着,为了不让他们成为吐蕃人的奴隶,我们必须战 第109章 历史遗留问题 开拔前,李宁给所有将士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去和家人道个别。 “长安,这一个时辰时间,你打算回去找你媳妇么?” 那位黄发碧眼的少年将头盔摘下夹在胳肢窝,用手抹了一把汗,难得一本正经地问郭长安道。 “哼,回去干什么,听那个大肚婆的抱怨?”郭长安眉头紧锁,看着其他将士都有明确的去处,而自己却一点都不想回那个家。 一旦回去,肯定又要面对那个奉父母媒妁之言为结婚而结婚的媳妇的唠叨,郭长安烦不胜烦。 郭长安有些烦躁道:“不去,我……” 那黄发碧眼的少年似乎没注意到郭长安的心情,他兴奋道:“我打算去看看我妈去,让她看看我这一身装备,够威武吧,哈哈……” 随即那少年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唉,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郭长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李宁发给每个人的五百文铜钱,塞到那少年手里,然后狠狠地推了一把他唯一的跟班,怒骂道:“滚,赶紧滚,别烦我……” 那少年左顾右盼后,恢复了猥琐的表情,小声问道:“是不是打算去找你那相好的?” 郭长安眼睛一眯,咬牙切齿道:“苏塔衲,还老子的钱!” 苏塔衲极为灵活地躲过郭长安的脚,贱兮兮道:“嘿嘿,哥们这就滚!” 随即苏塔衲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那户人家我觉得不对劲,你还是小心些,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滚!” 看着一溜烟不见踪迹的苏塔衲,郭长安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他的舌头舔舔嘴唇,左顾右盼后鬼鬼祟祟地窜进主干道旁边的小巷里。 然后郭长安心急如焚的朝着龟兹城平民居住区的方向窜去脸上生出暧昧的表情。 …… “他们有家人,咱哥俩去哪里?” 李宁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又看着一哄而散的亲兵队,突然感觉有些孤单。 卢十四道:“要不去看看王爷,和王爷道个别?” 李宁摇摇头:“武威郡王与我一见如故,让我想到我的爷爷,我可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哭鼻子!” 卢十四想了想,笑道:“那咱们好好逛逛这龟兹城吧,上一次也是为了钓出论恐热,没好好转,大街上姑娘水灵灵地,万一殿下看顺眼了,嘿嘿……” 李宁斜视着卢十四道:“怕是卢大哥想换换口味吧,大战前夕,放纵一下我理解……我请客!” 卢十四哈哈一笑:“好,咱们走!” 两人没有换装,漫无目的的走在龟兹城的大街上。 自从刺杀一事发生后,龟兹城内的气氛一直比较紧张。 但是架不住李宁他们一身金色的铠甲特显男子汉气概,吸引来无数妇女的目光和尖叫。 英姿飒爽的戎装加上逐渐长开的小鲜肉李宁还有身材魁梧的卢十四正可谓是妇女杀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什么仇恨,什么不同人种此刻都纷纷都消散于无形。 “老的阳刚之气爆棚,小的英姿勃发,秀色可餐!” “这就是咱们的太子么,真帅啊!” “啧啧啧……这是太子么?居然还会害羞,还是个雏儿?” “你家闺女不是正好十五岁么,赶紧的……” “人家可是大唐太子,纳个妾都已经是祖坟上冒高香了。” …… 妇女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李宁,露骨的内容让已成为人父的卢十四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两世都是黄花大闺男的李宁。 尤其李宁,上一世三十好几的年龄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刚到这一世刚被指定了太子妃,面都没见,自己就跑了。 如今面对众人的围观,李宁老脸通红。 两人是昂首阔步地出了门,此时灰溜溜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锅锅,那是我的锅锅!” 这时一道天籁之音解救了李宁。 李宁看见人群里一位妇人抱着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在外围朝里面张望。 那小孩正是李宁遇刺时被刺客杀死护卫的小妞。 李宁当时还是宣抚使广陵郡王的身份。 只可惜李宁各种事务缠身,没来得及去看望她们娘几个。 李宁当即堆起笑脸,张开胳膊:“哟,这不是孤的干妹妹么,来让哥哥抱抱。” 这时人群里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有人调侃道:“让我家姐姐给你锅锅当媳妇儿好不好?” “哼,不好!”那小姑娘扑到李宁怀里紧紧地抱住李宁的脖子,傲娇地仰起头道:“这是我锅锅!”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李宁的鼻腔。 只见那小姑娘身上脏兮兮的都结垢了。 这倒不是小姑娘不爱干净,而是整个安西的百姓不喜欢洗澡。 哪怕被大唐统治百余年,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李宁叹了口气,这和大唐对安西都护府的定位有关,从开始就没有把西域百姓当成自家百姓,安西的存在更多是为了帝国的安全。 大唐律法规定,所有入关中的货物中,但凡金银铜玉,都必须在玉门关交由官卖,也就是说自己没有定价权,官家说卖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自始至终,这里虽然被大唐统治百余年,但是大唐比没有真正的把安西的地位提升到与关中一样的地位。 所以孔孟之道并没有在这西域传授,这里的百姓还过着和百年前别无二致的生活。 虽说表面是个人问题,实质是教化问题,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最终导致这西域成了其他宗教的天下。 既然现在这里将成为李宁的基本盘,那么李宁就不会看着这一状况继续发展下去。 李宁暗自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个现状,让这里真正的成为大唐的一份子。 李宁笑眯眯逗着小姑娘,在她的掩护下离开 第110章 仙人跳 穿着铠甲逛街是很有女人缘,但是也真的遭罪。 李宁正好逛街逛的口干舌燥,当即拉着卢十四坐下了。 卢十四一百个不情愿。 但是李宁已经坐下了,他只好也跟着坐下,只是卢十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安西老兵。 “老丈,先来一壶茶!” 却听见扑通一声,那老丈跪了倒在地,对着李宁连连磕头。 “老丈,你这是折孤的寿啊!” 李宁扶起那安西老兵时,他已是泪流满面,他泣不成声道:“那天老汉我有眼不识泰山,在殿下跟前大放厥词,还望殿下见谅!” “殿下,老汉我说的只是气话,老汉我怎么可能忘记大唐呢!”那老兵喃喃道:“老汉天天都梦见小时候门前的小溪上,父母养着一群鸭……那溪水好甜!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溪水里面玩,溪水突然变成红色的了,然后就看见我父亲浑身是血地朝我跑来,后面跟着凶神恶煞的唐兵。” “唐兵?”李宁皱眉问道。 “嗯,是安史之乱的贼兵,那年我才十三岁,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将军来了,从屠刀下救了我……只可惜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姊妹们都……老汉的家没了,从那时候就开始,老汉我就无牵无挂。” “那可都是唐兵砍唐兵……死了好多人,好多天,地上的血都成了河水一样在流淌!” 老兵陷入了回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期间百姓都命如草芥。 李宁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宽慰这个孑然一身的老兵。 “殿下,听说吐蕃大军又来袭扰我安西都护府了?”那老兵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十四眉角一挑。 “嗯!” 李宁点点头。 那老兵满是期待地看着李宁道:“那殿下能不能让老汉再次上战场……老汉我虽然只剩一个胳膊,但是老汉我还能砍人。” 说着那老兵腾的起身,使劲挥动着唯一的右臂道:“殿下你看,老汉我还能上阵杀敌……我还没有牵挂。” 李宁看着一脸至诚的老人,他脸上很平静,甚至一丁点杀气都没有,仿佛打仗就是过家家一样。 李宁突然理解这位老兵为什么始终坚持一个人生活。 那是因为这个老兵的心已经碎成渣了,粘都粘不起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怕找个媳妇后有了牵挂,还会再次伤心。 “老丈,你年轻的时候守护着咱大唐疆土,如今你年龄大了,就好好活着。”李宁拍拍自己的胸膛道:“这万里江山,就交给年轻人,比如孤来守护!” 那老人不甘心道:“殿下还年轻,才要好好活着,老汉我才没有啥担心的。” 看着摇头的李宁,那老兵急了:“殿下,老汉我这辈子也没向朝廷、都护府提过要求……现在老汉我自觉时日无多了,就让我上战场吧……死在战场也比天天守着冰冷的空宅热闹。” 安西老兵一脸凄凉,他那饱经沧桑的眼神让李宁无法拒绝。 “哪怕让老汉去辎重营都行!”那老兵拍拍头,懊恼道:“看我这记性,还没给殿下端茶呢!” 说着那老汉一瘸一拐地起身去煮茶了。 一直没说话的卢十四看着起身端茶的老汉,这才凑到李宁耳边小声道:“自打安西都护府进入全民皆兵的时候,这李老头数次到都护府要求参军,脾气怪得很,每次都被拒绝,第二天还来,我至少见了六七次了。” 李宁看着那佝偻的背影,不知如何面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 他受不了那老兵乞求的眼神。 于是李宁悄悄留下一张金叶子,然后拉着卢十四悄然离开。 …… 在一片平民居住区的箱子里,一位少年坐在门槛上,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唐刀。 看那刀鞘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样子。 与这虽然干净,却依旧家徒四壁的院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少年眸子中闪过一道狠戾,他面无表情,青筋暴起的手抽出一尺左右刀刃,然后又重重地合进去。 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在为屋内的男女把风,此时他清清楚楚听见屋内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公子,朱震祖还在外面呢!”屋内一位妇人小声道。 但是几块歪歪扭扭的木板拼接到一起的大门上露出好几道拇指宽的缝隙,隔音效果为零。 所以哪怕小声说话,在外面也听一清二楚。 “他在外面就在外面,别忘了,就是你儿子把你介绍给我的……”一道喘着粗气猴急猴急的声音响起,他赫然是郭长安。 “公子,别急嘛……容奴家给你揉揉肩,铠甲这么重,一定不舒服!”那妇人的声音极其温柔。 屋内郭长安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紧抱着这位比他大十岁的少妇,鼻子在她身上乱嗅。 眼前的少妇长的不算漂亮,但是收拾的极为干净,说话也很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郭长安一把扯开那妇人的衣领道:“赶紧给我脱甲,太子殿下就给我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以公子的身体,一刻钟的时间就够了,慌什么!”那少妇咯咯地笑道。 郭长安淫笑道:“那还不是你太厉害……” “公子没卸甲就来找奴家,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郭长安语气有些不耐烦道:“太子殿下打算去焉耆镇刷资历,我们作为太子亲兵,自然也要跟着去!” “啊!”那少妇嗲声道:“那奴家想你了,怎么办? 要不把你脖子挂着的玉佩给奴家当做思念之物,奴家也贴在胸膛上!” 郭长安脸色微变,答非所问道:“又没危险,没几天我就回来了……” “公子,你就不怕王爷 第111章 受制于人 “你,你们是谁?” 一丝不挂被人围观的场面很不好受。 尤其还和偷偷摸摸的情人一起一丝不挂被人围观更令人羞愤难当。 饶是郭长安是龟兹出名的纨绔子弟,此刻也只能将脸蒙在那两座山峰之间不敢抬头。 郭长安以为是普通打劫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蒙着头喊道:“馨儿千万别睁眼……诸位好汉,道上的规矩我懂! 要钱,我给,我给!” 郭长安的头发被人一把攥住,有人想拽着他抬起头。 那人恶狠狠道:“谁要你的钱?” 郭长安如同杀猪嚎一般,死活不抬头。 怎奈对方手中力道太大,郭长安只好双目紧闭大喊:“各位好汉,我闭着眼,看不见诸位的面庞……不要杀我!” 然后他的手在挣扎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着枕头下面摸去。 “咯咯……没想到郭小公子临死前也要当个风流鬼!”那少妇一丝不挂地推开了郭长安,然后晃了晃手上的匕首道,“公子,睁开眼看看,你是不是再找这个?” 郭长安听出这妩媚的声音一愣,他的心瞬间沉到底,他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是遇到仙人跳了。 郭长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再求饶了。 他睁开眼看见那少妇裹着一条透明的丝巾,丝毫不在意屋内的其他几个人。 她此时正把玩着郭长安塞到枕头下面的匕首。 天下还真没有免费的午餐。 显然这帮人就是冲着他自己来的。 知道他们针对自己后,郭长安反而冷静了下来。 郭长安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趟,看着眼前几个人。 郭长安开门见山道:“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嘛?” “啪!” 朱震祖抡起刀鞘狠狠地拍在了郭长安的脸颊上。 “嗷!” 一股剧烈的酸痛直冲脑门,郭长安眼冒金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紧接着他的口鼻里出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郭长安捂着脸嘟囔道:“别打我的脸!” “这是睡我娘的代价!” 朱震祖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道。 进来的几个人背着光李宁看不清来人,但是他猜测这其中有朱震祖的父亲。 于是郭长安嚷嚷道:“这不是你带我来的,还说你娘守寡好几年……” 然而朱震祖回答让郭长安大为震惊。 朱震祖桀桀道:“不这么干,我能接近你么?” 郭长安仰着头,一手捏着流血的鼻子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朱震祖冷冷道:“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配合!”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大唐太子是不是跟着你们一起走?” 郭长安陷入震惊当中,他原以为朱震祖只是收人指使,但是看着眼前一本正经问他话的朱震祖,显然他才是这些人的头儿。 “别费那个心,我不会说的!” 郭长安丢下这句话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大概猜出眼前这些是什么人了。 无非是回鹘或者吐蕃人的细作了。 “说不说?”其中一个汉子冲上来对着郭长安肚子就是一拳。 郭长安因为疼痛蜷缩成一条虾。 郭长安少爷的混劲上来了,他吼道:“小爷就是不说,有本事杀了我!” “找死,那老子就成全你!”那个汉子碗口大的拳头再次扬起。 “住手!” 这时朱震祖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制止了那人。 这更加证实了郭长安的猜测,朱震祖居然是这幕后的主使。 原来论恐热离开龟兹城时,居然将在龟兹城内的细作指挥权交给了那个临危不乱的少年。 朱震祖来到郭长安跟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裸男道:“我倒是小瞧了郭公子,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挨了打什么都招了的软蛋!” “哼!” 郭长安冷哼一声,他纨绔不假,但也分的清轻重。 朱震祖无所谓道:“不说也罢,反正刚才你也说了!” 郭长安脸色一变,想到了刚才缠绵的时候,自己在无意间应该说了不少的事。 “何苦呢?” 朱震祖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在郭长安眼前来回踱步。 “别忘了,大唐太子来了,这安西他就最大,你们将来都是他的家奴!” 朱震祖年龄虽幼,但是洞察力惊人,他一针见血指出了郭长安与李宁之间最直接的冲突点。 “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郭长安眸子一缩,驳斥道。 朱震祖摇摇头道:“当然有关系,别忘了差不多两个月前,你们的太子爷当街遭到刺杀,最后调查结果也只是一个龟兹城落魄的王室成员背了锅……如果没猜错的话,幕后主使应该是你!” 郭长安听闻此言,脸色大变。 他做梦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这帮人盯住了。 朱震祖看到郭长安的表情,得意道:“所以咱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大唐太子,死!” 郭长安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朱震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上一次你们动作粗糙了些,这一次不需要你动手,而且我们保证事后也查不到你头上,以后还会助力登上安西大都护的职位,我们只需要你能提供一点点帮助,就一点点……” 朱震祖声音戛然而止,他就那么阴森森地盯着郭长安看。 郭长安此时已经跟着朱震祖的思路走了,他竖着耳朵等着朱震祖说下去。 但是朱震祖突然打住不说了。 郭长安明白朱震祖再钓他,当即没好气道:“万一我不配合呢?” “不配合?”朱震祖的母亲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她踱步来到郭长安跟前,突然出手一把扯掉郭长安胸口的玉佩。 朱震祖不解地看着他娘。 那少妇阴恻恻道:“不配合,老娘拿着你的这吊坠去找大都护, 第112章 精打细算 李宁出征时,大都护郭昕亲自来送。 “殿下,你这一去是否太过冒险?” 郭昕深邃的眼窝露出几分担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李宁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郭昕看着兴奋的李宁,不再相劝。 他知道这算是李宁间接参与指挥的第一战。 就在那沙盘第二次推演中,李宁独战群雄,也不落下风,为这次大战的方针定下了调子。 说是这一次是他居中调度指挥,实质上李宁才是背后那个指挥者。 对于这一战,李宁志在必得。 郭昕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队伍中的郭长安一眼,这让队伍中的郭长安看李宁的眼神多了几分仇恨。 就在李宁他们从东门出发后不久,有人拿着郭长安腰牌也出了城。 …… 夏末八月,明明万里无云。 榆林守捉城外,却是雷声滚滚。 一声接一声,足足响了几百声,从午后响到太阳落山。 “晴天霹雳,这是要发生大事了!” 附近的村子里,一群妇孺老人正在抢收麦子,他们看着那支金色队伍离开的方向面露担忧。 却不知在一处山坳里李宁他们正在试射他们没见过的火铳。 李宁为了让他的亲卫掌握这种跨越近千年的武器,不得不忍痛拿出宝贵的黑炸药让众人第一次感受一下爆炸的乐趣。 李宁对着亲兵喊道:“兄弟们,着装药很珍贵,所以只能试射这一次,其他的等打仗的时候再发给你们…… 倾泻完连弩之后,在敌军距离三十步,再用这玩意轰击他们,最后才换近身武器,来不及换就拿这玩意当榔头砸!” 李宁的话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只是每人只试验了一发,有些不过瘾。 他们眼巴巴看着李宁希望再来一次。 “别这么看我了,不会再有试射了!” 李宁心痛地看着一下子少了好多的黑炸药。 每一眼火铳减半装填,就是四钱黑炸药,就相当于六克多一点的黑炸药。 五百人,每人一次,那也需要将近八斤黑炸药,这让李宁怎能不心疼? 要知道如今安西都护府配制好的黑炸药满打满算也刚过九百斤。 今天试验就消耗了大约百分之一的黑炸药了。 三眼火铳一次射击至少需要二十四钱,五百人一轮射击就要将近三十斤的黑炸药。 李宁为所有人除了试验之外,准备了足够射击五轮的黑炸药,并与钢制圆珠单头一起用纸包装好,就等分发了。 另外李宁和卢十四还携带了二十个三斤的炸药包。 所以剩下大约六百斤黑炸药,李宁必须精打细算,算好每一克的用途。 李宁也想可劲造,但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以后会有想放多久就放多久的一天,只是现在还不行!”李宁捂着胸口转移了话题,“你们掌握了方法没?” “不就是这三个开孔对准敌人点火么,简单!” “这东西还真有点作用,能不能杀敌不好说,但这声音,这火花,绝对能吓散对面的骑兵。” 众将士兴奋不已。 他们见识那火铳击穿铠甲的威力后,目瞪口呆。 尤其李宁这种增强版最佳配方的黑炸药迸发出来的威力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力。 百步之外居然轻轻松松穿甲而过。 要知道那些铠甲,弓弩三十步都很难做到箭箭击穿。 众人第一次对这次战事充满了信心。 郭长安则看着那三眼火铳走了神。 …… 穿过榆林守捉城往东两百里,便是于术守捉城了。 这一路上从焉耆撤回的百姓越来越多。 在于术守捉城外设置了安置点。 于术守捉城是龟兹镇与焉耆镇之间过了铁门关后的一道关隘,依河而建,控制着从铁门关沿孔雀河出天山山脉的山口。 于术守捉城规模不算小,城池大约能容纳三千人的部队。 此时在城外往南大约五里的地方,一座新的营寨正拔地而起。 显示出于术守捉城与众不同之处。 等李宁他们抵达于术守捉城的时候,李宁一反常态,禁止全体亲卫入城,他们在城外修整,只有李宁单枪匹马入了城。 “殿下,如今二十张三弓床弩已经安装完毕,十台抛石机已完成三台,其余的正在加班加点地安装!” 提前抵达于术守捉城的蔡思晋满身木屑的来见李宁。 “嗯,加强城防,务必在王爷抵达于术的时候,要让这里坚不可摧!”李宁站在城头看着城内忙活的景象,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李宁抚摸着一张三弓床弩看着远处八百步之外的一座小山包,嘴角一勾。 “末将郭盼见过殿下!”一道雄浑的声音打断了李宁的思绪。 于术守捉城的镇守使郭盼得知消息赶来之后一脸服气地看着李宁:“原来一切早在殿下的掌握之中,末将佩服!” 郭盼抵达于术守捉城看到城外的小山包后,他才知道李宁为什么在雀离关非得执着于八百步,试射床弩和投石车。 “换作我,我也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居高临下地指挥部队!”平日里沉默寡言郭盼一反常态,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小山包道。 李宁脸色微微一变,提醒道:“此事还是绝密,镇守使可不能泄露天机!” “末将明白!如今于术守捉城严禁一切无关人员进入,无人知晓城内的变化!” 吃了瘪的郭盼也不气恼,不苟言笑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他是除了郭昕之外,第一个相信能全歼深入尉犁草原吐蕃大军的安西将领。 他能直观想象到这二十张床弩和十台抛石机突然一起射击,对敌军进行斩首的一幕。 再配合城外伏兵,他怎能不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第113章 绝处逢生 天山就是一道天堑,横在西州与焉耆之间。 就在其中一道险峻的山腰上,安西军副都护的“郭”字旗迎风猎猎,特别显眼。 那是郭威为了吸引吐蕃先锋,专门竖起来的。 相比缴获的那一车硝石,山上的安西副都护的人头更加吸引人。 所以山脚下至少围困了两千吐蕃轻骑。 好在天山险峻,易守难攻。 让他们扛过了七八波吐蕃人的进攻。 但是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如今郭威带出来的两百人仅剩九十多,折损一半以上。 郭威感受着怀里的士卒的遗体逐渐僵硬。 他回头看着疲惫不堪的众兄弟,欲言又止。 有些事,绝密! 他也是刚出发前才知道的。 郭威忘不掉一颗尿壶大小的陶罐爆炸的那一幕。 腾起的火光,浓郁的黑烟,还有那些惨不忍睹的靶子。 郭威历历在目。 方圆两丈之内的鳞甲后的钢板被轻松击穿,就算五丈之外,陶罐里的钢珠也被深深镶嵌在无防护的猪肉里。 这玩意要是在人群里爆炸,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美…… 至今想来,郭威都没来由的菊花一紧。 郭威这才知道自己父亲和太子殿下嘴里说的十万援军是什么东西了。 就在他被震惊得合不拢嘴的时候,他父王却告诉他由于缺原料,目前安西都护府内这种黑色颗粒太少。 而有一支从西州来的车队正运送着数车生产这玩意的原料往安西都护府赶来。 他父王要求他跟着前来报信的西州老兵前去接应,务必护送那些原料顺利抵达安西都护府。 郭威当场欣然答应,于是他率领两百亲兵,一人两马出发了。 刚进入西州之地就遇到了吐蕃斥候围困住了运送硝石的车队。 然后他们一阵冲杀救出车队。 再然后就遭到了吐蕃前锋的追击。 于是就有了之前舍弃战马据守山腰的一幕。 因为靠着马车是逃不掉来去如风轻骑追击,所以为了将硝石尽快送回安西都护府,他只能出此下策了。 “兄弟们再坚持会儿!” 郭威看着山脚的尸体,又看看天色,再坚持坚持天色就黑了。 如今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了,只能捱到天黑后趁着夜色逃跑。 至于为了那些硝石,值不值? 不知道那些硝石用途的士卒自然会感觉不值。 但是知道硝石用途的郭威一想到那恐怖的一幕,他觉得他们这些人死在这里都值! 只可惜为了给吐蕃大军的惊喜,有些话哪怕临死前也不能说出口。 郭威环顾四周,面对一众兄弟期待的眼神。 郭威眼角抽了抽,他重重地点点头,斩钉截铁道:“具体的我不能细说,但是值,真的很值! 相信我!” 郭威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自己在这里已经能说明一切。 一名跟随郭威十几年的老兵看到郭威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迷茫的眼睛了瞬间有了光。 “好,我相信副都护!” 他站了出来对着其他兄弟喊道:“兄弟们,副都护都在这里吸引吐蕃先锋,足以说明那些硝石的重要性……虽然咱们不知道那有什么用,想来应该很重要很重要……” 突然一支箭矢划破虚空,射穿了那名老兵的脖子。 那名老兵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拔刀。 拔了一半他再也坚持不了,软塌塌的倒地气绝。 他眼睛瞪得老大,不甘心地看着敌人爬上来的方向。 “敌袭!” “吐蕃人又上来了!” 郭威拿起自己的那张铁胎弓,将射箭的吐蕃人射翻,看着他从半山腰滚落。 “大家伙省着点用箭!” 不用郭威说,此刻好多人已经射空了带来的箭匣。 郭威再次搭箭,瞄准着盾牌吐蕃士卒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犹豫了。 最终郭威选择了拔刀杀了下去。 这一波吐蕃人的进攻,再一次被安西军杀退。 只是这一次安西军射出的箭矢少之又少。 击退吐蕃骑兵进攻安西军没有一点点喜悦之情,如今没了战马的他们,很难逃脱吐蕃骑兵的追击。 不逃的话,迟早被吐蕃骑兵磨死。 而却这一次,他们又有七名战友倒下了。 他们目前唯一的退路就是徒步翻越身后的这道天山分支山脉。 几乎无人能翻越雪山成了他们唯一希望。 所以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让出战马驮走硝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全体战死的心理准备。 突然一名安西军指着远处扬起的尘土道:“快看,吐蕃又有一支部队赶到!” 刀疤脸的郭威看着远处,脸色更加阴沉了。 吐蕃大军的速度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 一名吐蕃万户长带着一队亲兵赶到山脚下时,一眼看穿了郭威的小心思。 “啪!” 正在指挥作战的吐蕃千户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那名万户长怒斥道:“蠢货,他们显然是在吸引你们不去追击已跑掉的那些西州人,这都看不出来?” 但是当吐蕃万户长得知安西副都护舍弃战马只是为了掩护运走这些石头,他顿时有些懵圈。 “他们让出战马就是为了驮这些石头?” 那名万户长随即笃定到,除了硝石还有其他重要物品,当即分出一支队伍继续往张三守捉城方向追击。 然后他下令放火烧山,他们则守在山下等待着山上的安西军冲下来。 “不好!” 郭威看到吐蕃人开始放火之后,心中一沉。 如今他们连番厮杀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加上山势陡峭,他们压根跑不过这熊熊大火。 一名士卒一把撤掉头顶被鲜血浸透的白布后决然道:“郭副都护,咱们不 第114章 初露锋芒 原来作为前军的李宁遇到去而复返的西州李狗娃,得知郭威被困的消息,当即率领前队前出救援。 同时传令后军迅速跟上。 在半路遇到了追击李狗娃的吐蕃先锋部队。 李宁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杀了对手措手不及。 有卢十四开头,他们这支五十人的队伍如同一把利箭很快就将这支数百人规模的骑兵凿穿。 这时候凸显出装备的优势了。 由于吐蕃先锋部队为了速度,都是只装备了皮甲的轻骑兵。。 所以杀穿他们之后,李宁他们居然无一伤亡! 然后他们一路没有停留,继续朝前冲去。 而追击李狗娃的吐蕃骑兵又掉过头来追杀李宁。 …… 看着气势汹汹杀来金色骑兵,吐蕃轻骑分出一支三百人规模的骑兵进行反冲击,企图与追击这支小队骑兵的吐蕃轻骑前后夹击他们。 唐军那一身金色耀眼的铠甲,说明这是一支不同寻常的大唐骑兵。 吐蕃万夫长眉头紧皱,五十骑兵冲击两千人的部队,这可不只是一个莽字就能解释的。 除非他们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 吐蕃万夫长看着把脸都蒙起来的唐军,突然觉得眼前这五十人是一根硬骨头。 吐蕃万夫长是一个多疑的人:“他们这般有恃无恐,难不成他们后面还有其他援兵?” 然而李宁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在距离他们两百步的时候,李宁他们讲长枪挂在战马上,举起了连弩,与天空呈四十五度角。 五十人,五百支箭矢,转瞬即至。 身着皮甲的吐蕃轻骑对这种借着重力的箭矢毫无防护之力。 顿时数十人中箭被射落马下。 但是跟在后面疾冲的吐蕃人来不及躲避,密集的马蹄将跌落下马的自己人踩死。 等大军过去之后,那皮甲完好无损,但是从里面一股一股挤出来的血水夹杂着碎肉从皮甲缝隙中涌出来。 就好像一个刚包好的饺子被拍扁后的样子。 此时李宁他们距离吐蕃先头部队只有百十步的距离。 李宁他们居然还有空换了个箭匣,接着一边冲一边射。 又是一轮箭雨。 在冲刺的时候,所有人肾上腺素瞬间大量分泌,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八十步! “放箭!” 身处后方的吐蕃万户长恼羞成怒下令道。 不是他们不想提前放箭,而是相比唐朝弓弩,吐蕃的的弓箭在制作技术上还是和唐军差了不少。 尤其还是骑射弓弩,在力道上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八十步是他们弓弩对无甲目标的有效杀伤距离。 可惜眼前这支五十人的骑兵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宁他们不慌不忙,他们举起一个手臂,上面绑着一面盾牌挡住关键的头部,速度不减继续冲锋。 大部分的箭矢被甩在了马后。 少量的箭矢叮叮当当射在了盾牌还有唐军全身的铠甲之上被弹开。 吐蕃人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箭矢无法伤敌人分毫,纷纷弃掉弓弩,准备短兵相接。 然而面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唐军,近战对吐蕃人来说更是一场噩梦。 没等他们回过神就看见为首的大汉一马当先挺着长枪杀了进来。 卢十四的勇武让这支五十人的小队伍如同加热的刀子切黄油一般,轻松地将吐蕃围堵的轻骑兵切开一道口子。 吐蕃人的弯刀看在唐军身上溅出阵阵火花,然后在愕然中被毒蛇般的长枪收割掉性命。 猝不及防的吐蕃轻骑很快就被凿穿。 这一次唐军依旧没有损失一个人。 在半山腰看到这一幕的郭威他们兴奋不已。 他们甚至后悔爬山怕的太高了,如今这支五十人的骑兵都凿穿了吐蕃军阵,他们才下到半山腰。 “大唐威武!” “安西威武!” 这才是大唐军队该有的气势。 在山上观战的郭威等人看的热血沸腾。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饶是郭威等人身经百战,小腿还是不由控制的颤抖着。 他们只好在山腰暂时休息,为李宁他们摇旗呐喊! …… 杀穿吐蕃军阵的李宁他们掉头,准备再冲杀一次。 面对清一色的轻骑兵,这么好欺负还没打算要跑的对手很难遇到。 “要是有火铳了,咱们都可以冲击那个吐蕃千户长了!” 跟在李宁身后的苏塔衲掀开面罩透着气,瞅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吐蕃万户长一脸猥琐道。 这本来是正常不过的话,但是从苏塔衲嘴里出来就变得极为猥琐了。 可惜李宁下了死命令,在最后决战之前不能动用火铳。 李宁听闻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山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心中一沉。 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李宁冷冷道:“没有火铳,咱们也能冲击吐蕃大氅!” “拖住他们,为郭副都护报仇!” 李宁有把握在后续部队赶到后,将这支五倍于己的吐蕃轻骑杀退。 李宁一声令下,这气势如虹的金色小队再一次开始加速,笔直地朝吐蕃大氅冲去。 五十人规模的骑兵居然敢重冲击上千人的吐蕃骑兵。 怎么敢? 看着距离自己不到百步的李宁朝自己冲来,吐蕃万夫长脸色一变,心中大骇。 气势上就已经略输一筹。 他深知全副武装的唐军有多难对付,面对眼前这般武装到牙齿的唐军,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拖下马。 于是他歇斯底里地吼道:“砍马腿,竖起盾墙挡住他们!” 然而他们身处一望无垠的荒漠,没有草丛隐蔽,面对冲刺的战马的速度,哪有那么容易砍马腿呢? 试图阻挡骑兵的吐蕃肉墙不是被披甲的战马撞飞就是被长枪挑飞。 第115章 那个大唐回来了 行军打仗讲究一个排兵布阵。 唐朝初期唐军经常性以少胜多,除了装备上的优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排兵布阵。 卢十四这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让这些各个以为自己骑术很牛就可以在战场上肆意驰骋的安西年轻人知道了抱团。 此时,他们这支更大规模的金色队伍化身五道利箭,朝着吐蕃军阵掩杀而来。 听着远处呼啸而来的杀声,吐蕃万户长脸色铁青,他后悔没多带些人来。 他当即下令分出一支千人队,以期拦住那五道利箭。 其他人则全力围剿陷入军阵中的这两支安西军。 吐蕃万户长算盘打得响,但是他忘记了装备上的差距。 尽管他们也很勇敢,倒下一个,就会有人补上。 但是面对武装到牙齿的这支骑兵,他们手中刀枪不能伤到对方分毫。 反而对方一刀一枪都能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或者一个窟窿。 不过不要命的飞蛾战术,终究还是起了一点作用。 李宁他们矢锋阵在吐蕃军阵搅的天翻地覆,还不忘回头救援落马的兄弟。 最终导致矢锋阵失去了速度,被吐蕃先锋围困在军阵中。 看到失去速度优势的金色骑兵,吐蕃轻骑以为自己机会来了,于是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直挺挺撞了上来。 双方几乎在原地展开了厮杀。 战场上一片混乱。 “兄弟们,不要只顾自己杀的爽,要和战友配合!”李宁紧跟在卢十四身后,掩护着卢十四侧翼,一边吼道。 “不要落单,落单的朝着自己最近的战友靠拢!” 李宁好歹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主了,他很熟练地跟在卢十四身后掩护着卢十四,同时指挥着大家。 李宁的亲卫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缺少战斗经验,他们本来想着跟着李宁不会上战场的。 谁都没想到李宁那么虎,带着五十人就敢冲击吐蕃军阵。 所以此时失去速度优势之后,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惊慌。 有人失足落下战马。 其中就有紧跟着李宁的苏塔衲。 一个吐蕃轻骑操纵战马就冲着倒地的苏塔衲踩踏而来。 一匹人立而起的战马在倒地的苏塔衲瞳孔里如同一座小山迅速放大,战马的前蹄借势就要踩下来。 就在这时一杆长枪如同闪电一般刺中这匹战马的脖子,然后迅速收回,带出一片血水。 吃痛的战马退了两步,前蹄夹杂着疾风擦着苏塔衲的脸颊踩在了地面上。 几乎同时一道银色虚影横扫,将骑在马上的吐蕃士卒扫下战马。 血水透过面罩的缝隙滴落在了苏塔衲的脸上,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苏塔衲的鼻腔。 苏塔衲死里逃生,他面如死灰,如果没面罩的话,此刻他的脸应该和抹了粉一样白。 苏塔衲感觉到他的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这时那杆长枪伸到了他面前。 “起来,不是发愣的时候!”李宁骑在战马上示意他拉着长枪起身。 苏塔衲深吸一口气,拽着李宁的长枪起身,他刚想感谢李宁,就看着李宁已经转身继续朝前杀去救援其他人了。 他看着李宁的背影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啊……” 就在这时被李宁长枪扫飞的吐蕃轻骑爬了起来,拔出腰刀朝嗷嗷叫着苏塔衲冲了过来。 苏塔衲此时找不到自己的长枪了,只好拔出横刀与冲上来的吐蕃轻骑继续战斗。 听着对方的弯刀砍到自己身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苏塔衲逐渐恢复的自信。 他顶着对方的凌厉的弯刀,任凭对方砍到自己身上。 混战中他们前后左右都是战马,无处可逃。 苏塔衲冷笑着往前踏出一步,将手中的唐刀往前一推,那名吐蕃轻骑绝望地看着胸口倒地身亡。 自己砍对方十几刀,除了自己刀口崩了之外没造成对方任何损伤。 而对方只出了一刀,自己就软塌塌的倒下了。 怎能不绝望。 力量就是这么悬殊! 步战、马战吐蕃人都不占优势。 这才是大唐该有的实力。 就在李宁他们鏖战的时候,那五支金色利箭没出意外,轻轻松松地凿穿了负责拦截的那支吐蕃骑兵。 然后速度不减地直冲乱成一团的吐蕃军阵。 于是形势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 吐蕃万户长喃喃自语:“当年的那个大唐回来了?” 他仿佛看到了盛唐时期那个横扫西域的唐军。 吐蕃万户长心中那个悲催啊,自己在听说先头部队围困了不到两百人的安西军里面居然有一条大鱼。 当即带着几百亲兵前来摘果子,可谁想遇到了一支疯子部队,一言不合就杀了过来。 眼前五十人的小队在吐蕃军阵中左冲右突,就让这支不到三千人的吐蕃先锋狼狈不堪。 远处那五道金色箭矢速度不减地杀来,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明显的分成三路,一路朝着安西那队陌刀手冲去。 一路则冲着被围的这支金色铁骑冲来。 还有一路直冲着吐蕃万夫长的大氅杀来。 吐蕃万夫长心中大惊。 面对势不可挡的安西铁骑,再不走就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这还是安西那帮弃卒么?” 吐蕃万户长咽了口唾沫,甚至没了拼一把的勇气。 在一名千夫长被卢十四一枪挑下马之后,他的心态终于崩了。 吐蕃万户长揪住一位百夫长下令道:“你,现在升任千户长,带着你的麾下将他们歼灭!” “歼灭这支安西军,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名横在李宁与万夫长之间的百夫长顿时喜出望外,他的千夫长死在眼前的悲伤瞬间化为乌有。 “兄弟们,跟我杀!” 第116章 拭目以待 李宁听到身后的建议,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他心平气和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有用!” 说罢李宁再次举起长枪,下令道:“举旗!” 紧跟在李宁身后的卢十四从怀中取出一面金色龙旗挂在了长枪上。 上面一条五爪龙张着血盆大口,伸出利爪,威风凛凛。 然后李宁接过大唐战旗,卢十四举着代表太子的龙旗。 两人一前一后操纵战马迈着小碎步向着吐蕃降卒跑去。 “看清楚了!” 李宁掀起面罩大吼道,“这是大唐战旗!” “孤乃大唐太子,天命所授,尔等胆敢再冒犯我疆域,下回必杀无赦!” “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那个大唐回来了,让他们赶紧投降,让出我大唐故地,否则总有一天,孤会亲率大军踏平逻些城!” 李宁身后的亲卫军心大振,他们振臂高呼。 “大唐威武!” “太子威武!” 在这震耳发聩的呼声中,首战告捷的李宁很嚣张地环绕吐蕃降卒一圈。 郭长安看着李宁的背影一愣,这还用自己给吐蕃人做记号么,这不李宁都自报家门了。 然后郭长安很自然地想到了朱震祖,胜利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战唐军损失陌刀手一百四十多人,太子亲卫阵亡一人的代价,斩首过千级,俘虏九百余人。 可谓大获全胜。 最后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李宁居然将眼前近千人的俘虏全都放了回去。 俘虏离开的时候,死里逃生的郭威拄着陌刀和幸存的兄弟们背对着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山上的熊熊大火。 他一脸悲痛,恨不得将那些俘虏斩杀殆尽。 因为那山上还有几十具他兄弟的遗体。 身为副都护的他深知大局为重,所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李宁悄悄来到了郭威身后,轻声道:“副都护,节哀!” “殿下……”一脸焦黑的郭威见到李宁后一脸佩服,他转身恭恭敬敬对李宁行礼道:“臣,不辱使命。” “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只是苦了副都护。”李宁点点头拍拍郭威的肩膀道,他看着眼前剩下的五十多人不禁动容。 郭威突然抬起头盯着李宁的眼睛道:“他们问我值不值,我只能说值……别让他们失望!” 那眸子里有失落,有不舍,还有期待。 李宁重重地点点头,认真道:“不会的,咱们拭目以待!” 郭威眸子一缩,决然道:“殿下,那一日,臣要当先锋!” 李宁看着眼睛中燃起熊熊大火的郭威,点头道:“好!” 李宁抬头看了一眼山上腾起的浓烟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撤回张三守捉城!” 没人注意到打扫战场的郭长安在吐蕃千户的怀中塞了一张血书。 ----------------- “安西军就剩两镇了,怎么可能会拥有两千全副武装的甲士?” 担任吐蕃前军指挥的吐蕃次相阙达德怒不可遏,看着和他同宗同族的万夫长阙辛颜恨铁不成钢。 阙辛颜苦着脸道:“次相大人,我怎么会骗你……他们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先是派出诱饵,然后全甲骑兵突袭我们。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装备精良的骑兵了,他们全身披甲,就是脸上也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咱们的弩箭射到对方身上都弹开了,刀砍刀身上也只有一溜火花,反而他们一刀下来,咱们非死即伤……这仗压根没法打。” “你说是唐军,本相还相信,但是你说是安西军,他们怎么能凑出两千多甲士?” 这倒不是阙达德不信阙辛颜,而是当时唐军使用的明光铠或者其他铠甲都是鳞甲为主,一套全副武装的铁甲需要一千五百多片鳞片。 这中间涉及鳞片的打磨,钻孔,还要用绳子连接起来,诸多工序下来,一套铠甲没有一两个月就造不出来。 如今安西都护府就剩两镇地盘,人数不过二十万,哪来可能打造出一支两千人的全副武装的甲士。 但是看着狼狈的阙辛颜,身为前锋总管的阙达德不得不谨慎为上。 他当即下令暂缓前进,派出斥候前去侦察。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怎么回事?”阙达德皱眉喝问道。 有人匆匆忙忙来汇报:“回次相,还有九百多兄弟被安西……唐军放回来了,除了武器被缴之外,其他没有损失!” 阙达德心中咯噔一下,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阙达德连忙追问道:“究竟是唐军,还是安西军?” 前来汇报的校尉恭恭敬敬道:“是唐军,足足有三千多人……他们还打着大唐太子的五爪龙旗!” 阙达德一滞,随即目光转向了一旁大气不敢出的阙辛颜。 “当真是唐军么?” 阙辛颜正在担心说回来的士卒说出这支安西军具体人数,那自己这个万夫长可就丢人了。 感受到阙达德凌厉的目光,阙辛颜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还别说,安西军打着大唐战旗不例外,但是还有一面战旗上面确实是一条五爪龙旗。” 阙辛颜额头冒着冷汗,他哪见过大唐太子的龙旗啊,他跑的时候只有大唐战旗。 既然溃兵把五六百人的那支队伍说成三千,自己也必须投桃报李。 另外现在自己要是说没见大唐太子龙旗,那岂不是证明自己提前跑了么。 所以阙辛颜心里骂着那位大唐太子为什么要放回俘虏,一边违心的说他见过。 阙达德不疑有他,他是知道大唐太子李宁到安西都护府的事,但是他知道的只有两人抵达了安西都护府。 那么这三千的全甲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阙达德脸色凝重,他熟知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带领着三千玄甲军打败 第117章 隐身人沈炼 沈炼,在李宁的世界里消失了好久。 李宁不提,卢十四都想不起当时从大唐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个少年娃娃。 李宁可不敢忘记沈炼的存在。 当时在沙洲分道扬镳之后,沈炼担负着策反吐蕃大军中杂牌军的艰巨任务。 如今除了沙洲五千步卒之外,从伊州、瓜州、肃州等原大唐陇右的士卒都私底下听说了那个传言。 那就是红色狼烟起时,大唐太子将带着来沦陷区遗民掀起反抗吐蕃人统治的浪潮。 他们没人相信。 因为这些期待大唐王师收复失地数十年的大唐遗民早就对自顾不暇的大唐不抱希望了。 更不用说身为大唐储君的太子,怎么会以千金之躯来到这不毛之地以身犯险。 但是有些时候传言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潜移默化影响了很多还心系大唐的遗民百姓。 几天后,位于西州城外的吐蕃牙帐内。 一位信使对着吐蕃大相也是这次出征的吐蕃元帅的尚塔臧道:“元帅大人,如今在前军中流传的消息如果传到咱后军,会造成军心不稳。” 尚塔臧一脸铁青,担忧道:“如今大唐太子在西域竖了大唐这杆大旗,安西军民更加团结了……咱们大军中大唐遗民组成的仆从军怎么办?” 帐下一个副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恶狠狠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消息的时候全部……” 尚塔臧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莽夫道:“蠢货,这好几万人你怎么杀?杀了之后那些陇右之地他们的家属你如何控制?” 这时另外一个副元帅布林尼肯站出来道:“大相,我以为让这些大唐遗民的仆从军就留在西州防备回鹘人,别忘了回鹘占领伊州的时候对待那些大唐遗民比咱们还要狠,当年咱们一出兵伊州的那些大唐遗民都争着投降。” 尚塔臧眼睛一亮,他微微点头赞许道:“也只能使用这个驱虎吞狼之计……” 尽管回鹘人北撤的时候将除了西州城之外的其他城池都让给了吐蕃人,以示诚意。 但是吐蕃人并不放心,他们在先锋出动之后,还在通往沙州的交通要道上布置了重兵,防止回鹘人的突袭。 当年吐蕃回鹘联手进攻大唐,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回鹘人背信弃义,背刺吐蕃,导致吐蕃大败。 所以尚塔臧对于回鹘人并不怎么相信。 这些年回鹘与大唐的关系也不怎么对付,尚塔臧认为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只需在这里驻扎少量吐蕃勇士,让那些仆从军顶在前面,可防止回鹘人突然翻脸。 如今让与大唐遗民组成的仆从军与回鹘大军对峙,从地理上阻隔与安西军的接触,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尚塔臧恶狠狠道:“咱们倾尽全力尽快拿下安西剩下的两镇,一劳永逸地解决大唐在西域的存在,这样就算他大唐皇帝亲自来,他也白搭!” 随即尚塔臧叹了口气,眯着眼道:“都怨我没听论恐热的话,希望这一次他带着黑骑能够将大唐太子拿下……那时候安西居民应该不会有那么强的抵抗意愿了!” 当天吐蕃大军留下一个万人队还有五万步卒,扼守西州的交通要道。 其余十三万大军开拔,朝着焉耆镇气势汹汹地杀去。 吐蕃辎重营地,一位少年躺在柴草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翘着二郎腿躲在阴凉里看着开拔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朝南而去。 沈炼对躺在他身边的吐蕃年轻人道:“西格玛,你为什么不跟着大军好混一两个功名?” “还不是为了看住你们这些狡猾的大唐遗民,本来我再获得七个人头就可以摆脱奴籍身份了……”那个西格玛羡慕地看着离开的大军,狠狠道:“别让我抓到那个散布谣言的家伙!” “噗嗤!”沈炼当场笑出了声,“你不是说摆脱奴籍还是一穷二白么?” 那名叫西格玛的什长憧憬道:“那也可以再努力努力,争取在……小沈子你家是哪的?” 沈炼不耐烦道:“我家是会州的,都给你说了好几遍了。” 西格玛皱眉思索道:“会州……会州离大唐太近,不去!那……那就到那个兰州吧,争取用我战功换十几亩地,到时候你给我当管家!” 沈炼翻翻白眼道:“梦做得怪好了!” 西格玛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别让我抓到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沈炼微微一笑,皱眉道:“这和那谣言有什么关系?” 西格玛无奈道:“本来说好咱们辎重营也跟着去安西,突然接到命令不让去了,而且还让我们彻查究竟是谁在散布这些谣言……我估计十有八九和这谣言有关?” 沈炼眼睛一亮,从吐蕃大军对待大唐遗民的军令上可以看出李宁应该在安西亮明身份了。 他扭头干咳一声以掩盖眸子中的喜悦之情,然后佯装诧异道:“莫非大唐太子真的在安西,所以他们不敢让我们去了。” 西格玛瞪了一眼沈炼道:“别胡说,小心被其他人听见了以散布谣言为由砍了你,那样我也救不了你。” 沈炼心中一热,一本正经道:“那你抓着我去找你们千户,就说是我散布的谣言……这可以让你在兰州换十几亩地了吧!” 西格玛瞪着眼睛看了沈炼半天,眼珠子乱转:“好像有点道理啊!” 随即西格玛叹了口气失望道:“就你这个被人欺负都不敢还手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冒着杀头之罪的散布谣言者呢! 再说杀了你,让我怎么去找你妹妹” 西格玛是一个苦命人,虽然是吐蕃土着。 但是他出身在吐蕃奴隶家庭,随着吐蕃的扩张,他们这些奴隶也有了一定的地位,比那些被吐蕃占领区的平民身份高一些。 为了激励西格玛这样的奴隶的斗志,吐蕃人规 第118章 金黑对决 焉耆镇腹地,一支两千人规模的黑甲黑骑的吐蕃孤军原地休息。 “将军,在这里又发现记号了!” 一位冷峻不苟言笑的年轻人看着一个石头下面压着的枯树枝以及周围风沙厚度判断出这个记号布置时间就在半日之内。 这个年轻人嘴角一勾,“这一次看你往哪儿逃!” 这个年轻人正是论恐热,此时他麾下的黑骑扩充到了两千人。 他们绕过被吐蕃大军围困的张三守捉城顺着记号一路朝西追来。 对于龟兹城传来的消息,吐蕃大相尚塔臧并不完全相信,他认为安西军会层层抵抗。 因为张三守捉城内除了大唐战旗之外,还竖着象征大唐太子的五爪龙旗。 当时尚塔藏笃定李宁就在张三守捉城,所以下令吐蕃大军围攻只驻扎了千余人的张三守捉城,并做好围点打援的准备。 然而,久攻数日不克,也没等来安西援军。 反而一开始就按郭长安留下记号追击的论恐热有了新的发现。 “看来消息属实,这一路上除了大一点的险关之外,其他地方都空无一人,焉耆镇这是坚壁清野,没给咱留下一粒粮食,水井也都被填了……来人,赶紧回去转告大相,围困张三守捉城,大军立马赶往铁门关!” 论恐热皱眉思索片刻,接着说道:“就说大唐太子并不在张三守捉城内,张三守捉城那是疑兵,为了给铁门关争取防守时间!” 原来论恐热得到从龟兹传来的消息说,安西军准备利用铁门关的险要地形与吐蕃大军对峙。 到时候安西都护府八成的军队都会集中到这一带,而大都护郭昕拖着年迈的身体会前出到于术守捉城指挥。 从目前他们一路看到的情形,安西军确实打算要放弃张三守捉城以及焉耆镇的计划。 因为这一路上追击而来,除了大一点的城池之外,没见到一个活人。 “将军,万一前面的不是大唐太子呢?”一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的,应该是他了!”论恐热当即下令继续追击。 终于在距离焉耆镇还有十多里路的时候,他们这支孤军深入的黑骑斥候发现了在一座村落里下马休息的李宁亲卫。 看规模大约有五百人左右。 这和论恐热从之前吐蕃先锋遭袭击的战场上分析得出的安西铁骑的人数大概一致。 论恐热趴在山脊线看着远处正在埋锅造饭的李宁亲卫狠狠道:“阙达德无能之辈,居然敢谎报军情!” 随即论恐热欣慰一笑:“还好被老子追上了!” 想到这一次可能诛杀李宁,自己必然是头功。 论恐热逐渐兴奋起来。 他缓缓地从山脊线上退了下来:“我就知道他身为太子,怎么可能屈身去守一孤城……我们悄悄摸上去!” 他很庆幸当初指定朱震祖担任在龟兹城内据点的头儿。 果然没看错人,那小子居然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将安西大都护郭昕的孙子控制了。 否则自己也不会顺着内鬼的线索这么快就找到大唐太子李宁的踪迹。 …… “郭副都护此时应该到于术休整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批硝石不知道到了龟兹没?” 面对危险浑然不觉的李宁啃了一口馕,喃喃自语道。 卢十四则皱着眉头担忧道:“就算今天赶到龟兹,那也赶不上这一仗了啊!” 李宁叹了口气,仰天许愿道:“希望吐蕃将领有和我一样的眼光。” 突然他们脚底下的小石头开始颤抖起来。 “敌袭!” 这时一股黑色骑兵呼啸着从三面杀来,已经近在咫尺。 而这五百太子亲卫大都下马休息,已然来不及组织抵抗。 “殿下快走!” 一名旅帅丢下手中的馕,当即翻身上马。 那名旅帅匆忙间连头盔都没有带,他大吼一声道:“丙字旅的兄弟们,跟我上!” 然而还是迟了。 吐蕃精锐黑骑与安西最精锐的太子亲兵撞在一起,双方很快就战成一团。 双方都是重甲在身,互相砍到身上除了一溜火花之外都不能伤对方分毫。 好在吐蕃人虽然也是全甲,但是脸还露在外面。 一时间安西军只朝着吐蕃黑骑的脸乱乎。 但是吐蕃人有人数上的优势。 他们四五个围殴一个李宁亲卫。 好手难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 吐蕃黑骑只要能瞅中机会将唐军砸落下马后,两人抱腿,两人抱胳膊,剩下的一人掀开对方的头盔,然后就能杀死全副武装的唐军了。 虽然姿势动作得很难看,但是很有效。 除了个别好手之外,旗鼓相当的双方平日里的杀人技巧完全没了用,此刻都是王八乱招式。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那火铳轮起来砸人比长槊还有长枪好使唤多了。 起码一锤就能砸翻一个吐蕃黑骑,虽然砸不死,但是也能让他跌落下马。 很快吐蕃黑骑也发现砸比砍有效,索性也不拿刀砍了,也开始拿着刀鞘砸人。 但是同样的对砸,结果完全不同。 吐蕃人一般挨一下就眼冒金星,整个人都蒙了。 挨一下可能还能坚持在马上,但是挨第二下必然跌落下马。 反观李宁亲卫,脑袋瓜子挨一下跟没事人似的。 这得益于李宁对头盔的改造。 吐蕃人的头盔还是那种铁质头盔里面没有内衬,顶多裹两层棉布。 这种头盔被砸一下,就好像金钟罩在脑袋上被人敲了一下。 那种金属碰撞的噪音瞬间就能让人迷瞪,更何况引起许久还在耳朵里的蜂鸣声让吐蕃骑兵听不到命令。 李宁亲卫的头盔却是参考后世安全帽做的内衬,内衬与头盔之间有空隙,就算挨一下也不会让人懵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占优的吐蕃 第119章 瘸子老兵 趁着吐蕃大军乱了军心的时候,李宁亲卫开始汇集突围。 然后双方隔着百步距离对峙着。 两群人互殴之后,各自心有余悸地瞅着对方,又不愿意就此放手。 单就装备来说,李宁亲卫占据绝对的优势,板甲对这个时代来说还是件稀罕物,尤其是精钢打造的板甲,在同等重量下防御能力比任何铠甲都要好。 李宁亲卫除了少数人使用长枪之外,其他亲卫都用的是长槊,力大者,可破甲。 反观吐蕃黑骑装备的则是扎甲,再密实的鳞片也会有缝隙存在,而且他们的头盔没有后世安全帽的那种内衬,也没有面罩,只要挨一下子,脑袋瓜子嗡嗡的。 另外他们的武器也没有李宁亲卫队好,拼尽全力砍到李宁亲卫身上要么刀口崩了,要么刀都弯曲了,就算有幸砍入李宁亲卫胳膊上鳞甲的缝隙,也破不了内层的皮甲。 所以双方气势汹汹打了半天,李宁亲卫损失四人,而吐蕃黑骑损失的比较多,也就三十多人。 这个伤亡比例,对双方来说都不会伤筋动骨。 此刻吐蕃黑骑的将军论恐热的心思不在百步之外的安西军身上。 论恐热看着阵亡安西军身上的凹陷了个大坑还没破裂的金色铠甲,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中。 那名安西军是被论恐热用长枪戳死的,确切是被他自己的铠甲夹死的。 代价是论恐热的虎口破裂血肉模糊,他的长枪断为两截。 这般厚度均匀往前突出如鸡胸的铠甲居然是一整面精钢板打造而成。 要知道打造一把上好的战刀都至少好几个工匠不停歇反复锻打数天数十次甚至上百次才能成型。 而这铠甲前胸后背的面积可比唐刀的面积大多了。 打造这样的铠甲必定费时耗力,何止是唐刀的十倍? 然而这样的铠甲眼前至少有五百套,而且居然几乎人手一支造价不菲的长槊。 这怎么可能? 连年的战争让安西都护府疲于奔命,就算有丰富的铁矿,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人手打造这么一副铠甲? 在李宁来安西之前,论恐热就没听说过安西军会有这等防御力惊人的铠甲。 “这位大唐太子果然不是凡人!” 看着还算崭新的铠甲,论恐热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论恐热如果知道这般直接用钢水浇筑而成的板甲有接近万副的话,不知道他还有何感想。 论恐热看着远处虎视眈眈的金色铁骑,知道自己今天是占不了便宜了。 他想着对面骑兵里面有自己的内鬼,自己没必要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论恐热一点也不着急,他阴恻恻道:“算你厉害,我就不信你们一直不卸甲!” 随即论恐热往后挥挥手下令道:“后队变前队,缓缓后撤!” …… “要是用火铳的话,他们至少要留下四分之一的尸体!” 李宁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吐蕃黑骑,想着自己的心事。 “希望大战前第二批黑炸药能送到前线!”李宁盘算着时间,心道要是黑炸药管够怎么会放他们走? 面对这种同样的重甲骑兵,互相对冲是最无效的战法。 如果不利用黑炸药的话,最好配合有弓弩和步卒的话,在合适的地理环境下,才有可能对这种重甲骑兵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当然使用火铳的情况下,自己也能歼灭对面黑骑大部,只可惜自己下令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许暴露黑炸药。 所以李宁相当于自缚双手。 但是即便如此,在同等数量下李宁相信自己的亲卫会完胜。 让李宁警惕的是原本以为自己的踪迹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吐蕃人极其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要知道自己为了尽早赶回铁门关,并没有走寻常大道,而是走很少有人知道的小道。 但就这样,自己离开张三守捉城没多久就被吐蕃人追了上来,简直比狗鼻子还灵。 李宁掀开面罩看着远处为首的论恐热玩味道:“这吐蕃黑骑还真的是卧虎藏龙,鼻子比狗还灵!” 李宁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队伍出了问题。 处在李宁身后的郭长安脸色刷的变得煞白,好在自己带着面罩,别人看不到他的脸。 “既然被发现,那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往铁门关撤离!” 看着撤离的吐蕃黑骑,李宁也下令缓缓后撤。 ----------------- 敌军还没出现,但是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距离焉耆镇数百里的龟兹城。 城内百姓目睹了一波又一波的军队从龟兹附近的兵营开赴焉耆镇,城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坊间有传闻安西都护府压根就没有援兵,之前的回鹘人也被大唐太子惹翻。 如今吐蕃和回鹘人联手一起准备围攻安西都护府。 年少轻狂的太子殿下不知天高地厚,打算亲自率军出战。 而且将安西军中能战之兵全部调走。 这一次安西都护府将凶多吉少。 在那老兵的茶水摊上终于有了客人,是几个送亲人赶赴前线的妇人。 此刻他们八卦着各种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听说没有,焉耆镇接连打了败仗,如今安西都护府所有男丁都动员起来了,听说大都护的亲兵都被调走的差不多了。” “据说这一次我们的对手不止是吐蕃人,还有回鹘人!” “还不是那个太子爷太嚣张,还以为这里是中原呢……我看他是打算带着咱们安西男儿去送命!” “咯咯……何止差不多了,根据内部消息,副都护在西州吃了败仗,明天一早返回龟兹城。” 一个打扮的与普通妇人别无二致,但是皮肤却与众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妇人捂着嘴巴笑道:“提前收到信息的老王爷待不住了,他打算亲自去焉耆镇指挥, 第120章 安西白发军 八月十五的第二天黎明时分,一轮圆月还挂在西山山巅。 天色还未发亮,但是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一队两千多人的骑兵肃穆地矗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岿然不动,任凭清风拂过。 “当年随本王征战的兄弟们就剩这么多了……又一年中秋,有家家难圆啊!” 龟兹城北门的城头上,大都护郭昕身着有些不合身的铠甲,回头看了一眼那轮圆月长叹一口气。 微风袭来,吹动着郭昕悠长的白眉毫随风晃动。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深邃的眼窝里居然有光,他回头时意气风发地看着东方。 副大都护白环站在他身侧小声问道:“大都护有几分把握?” 郭昕难得嘴角一勾,他斩钉截铁道:“九成把握,剩下的一成我怕本王的这些老兄弟们会骄傲!” 白环当即拱手道:“那我就在龟兹静候大都护的佳音。” 郭昕回头认真看着白环道:“你我老兄弟守着龟兹四十多年了,留你守在龟兹城,我放心!” 随即郭昕话音一转道:“但是真有什么意外了,你就自己做主吧……毕竟安西所有军队我差不多都带走了!” 白环皱眉,自然听出郭昕的意思,他决然道:“不,真有那一天我也会和大都护一样,再去战场浪一回!” 郭昕仰天大笑:“哈哈……不愧是本王的兄弟!” “他们来了!” 郭昕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瞬间挂上了一丝悲怆,他看见远处的火把组成一条长龙正朝龟兹城逼近。 迎接战死疆场的将士回家,总是异常的悲愤。 郭昕有些佝偻的腰杆子往直挺了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条火龙越来越近。 “吁!” 这时一匹快马穿过列阵的两千甲士,来到城墙下。 从战马上跳下一名传令兵,他仰头看着城头的两位老人,大声道:“启禀大都护和副大都护,跟随副都护前去西州的九十七名将士回家了,失踪的有六十多人陷入火海无法……寻回!” “吹号!” 郭昕明显地一哆嗦,他苍老的声音下令道:“迎阵亡的将士们,回家!” “呜~~” 悠长的号角响彻龟兹城。 郭昕率先摘掉头盔,露出一头银发:“脱帽,为我大唐安西勇士接风!” 城下两千将士几乎同时摘下斑驳的头盔,齐声高呼道:“诸位兄弟,安息!” 悲怆的声音却饱含着沧桑与岁月。 借着月色还有微亮的天空可以看到城下由列阵的两千将士居然都是满头白发! 此刻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令人悲伤。 但是他们无一人痛哭,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运送牺牲将士的马车缓缓的从列阵的白发军中通过。 每个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如今作为半只脚已经迈入阎罗殿的他们早就看淡了生死,他们知道如何把悲愤化作力量。 尽管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踏上战场了,但是当再次穿上这身戎装的时候,他们依旧心潮澎湃,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替这些年轻人去死。 “嘚嘚嘚……”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踩着城内的青石板响起。 众人不满地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感觉这清脆的响声打扰了回家的英魂。 “吁!” 只见一匹战马驮着一个人甩着胳膊冲出北门,看看在运送将士遗骸的马车前停住。 他利索的翻身下马,然后对着马车上的棺材笨拙的半跪。 众人这才发现那人不是甩着胳膊,那只是他的一截袖子。 这时,同样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我迟来一步,请你们见谅,一路走好!” 说罢那个摆茶水摊的李老头起身,拔刀竖在眼前,仰头对着城头的郭昕道:“大都护,大唐朔方军玄戈营第九骑兵队最后一个兵——李元正,请求归队!” “老李头!” 这时有人认出了眼前的来人,不禁动容。 “怎么又是他?”郭昕显然很熟悉城楼下的人,他皱眉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也许这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吧。”白环自然也清楚楼下的人有多难缠,同样皱眉道。 这时有人出言劝阻道:“老兄弟,有我们去就行了,你已经失去一条腿一只胳膊……” 然而劝阻的人话音未落,就看见李元正脸色一变。 李元正虎目一瞪,对着军阵带着颤音吼道:“谁,站出来说?” 说罢李元正嗖的一下跳上了战马,灵活地对着虚空挥刀劈砍,坐在战马上稳如泰山。 他还时不时抬头看着周围,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看,谁说我缺胳膊少腿的就不能上战场了,我还能单手抡得起这唐横刀!” 李元正当众展示了一下自己多年没有荒废的动作,顿时军阵中一片寂静,无人出列。 此刻的他就好像被小瞧了的孩子极力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一般。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有些偏执的老头。 李元正会错了意,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将唐刀入鞘,但是战马颠簸他又只有一只手。 所以尝试许久他都没能将唐刀入鞘。 情急之下,李元正将唐刀咬在口里,腾出手拍拍马背上用绳子挂着的三把硬弩,呜呜囔囔的说着别都听不清的话。 李元正突然想到了自己嘴里还咬着刀,他连忙丢下挂在马背上上好弦的硬弩,用手握着唐刀带着一丝绝望:“老汉……我除了用唐刀之外,还能用跷蹬弩杀敌。” “看,我这儿还有三把硬弩,能杀死三个吐蕃贼寇!” 李元正抱着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就赚的决心,他和眼前这帮老兄弟一样早就不惧生死了! 李元正带着哭腔哀求道:“大都护,就带 第121章 一网打尽 就在大都护郭昕率领两千白发兵一路向东而去的当天拂晓,龟兹城内的所有百姓还在熟睡。 留守龟兹的将士满城抓人,据说一下子抓了好几户人,数十口子的人,有吐蕃安插在龟兹的细作,也有暗中与吐蕃书信来往的。 刚目送下属翻出城墙的朱震祖路过下属的家的时候,发现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气势汹汹朝他下属的家冲去的时候,他知道情况有变。 躲在暗处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位下属的家眷一个不剩的被抓走。 朱震祖听着远去的金戈之声,心脏砰砰乱跳,暗自庆幸。 他早就知道这户个下属被安西都护府盯上了,他早已减少了与这个下属的接触次数。 这次趁着盯梢的人对他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不怎么注意的情况下,朱震祖将出城送信的命令传递给这户人家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尾随。 果然发现安西军就等着今天收尾。 显然他们是在利用他下属的身份向吐蕃大军传递消息。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这个消息是假消息! 难怪自己在王府的时候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面对数十万吐蕃大军,就算安西军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会为怎么打头疼不已。 反而在王府,朱震祖偶尔发现大都护郭昕独处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担忧,甚至还一个人乐呵呵的嘴角都能勾到耳朵了。 难道是安西军与回鹘人为吐蕃大军下的套? 除此之外,朱震祖实在想不通安西军有何底气敢以区区不到五万步骑就敢对四十万的吐蕃大军下套。 如果属实,杀吐蕃上使一人,砍掉吐蕃使者的两只耳朵……这个苦肉计还真的太真实了。 朱震祖等官军走远之后,赶紧回家,想着如何把这一情报传递出去。 但是他发现这一切都迟了,自从大都护郭昕离开龟兹城后,龟兹城的安防等级显然强了不止一个级别,城墙上有人来回巡逻,城门处只进不出,就连出示郭长安的腰牌都不管用了。 这更加证实了朱震祖的猜测。 之前龟兹城看似松垮的城防实际上是有人故意放水,现如今开始收紧防务后,大活人一个都离不开龟兹城。 除非有副大都护白环的亲自签名的通行证才可以离开。 就在朱震祖心烦意乱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妇孺嚎哭的声音,让他更加的烦躁。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丧乐,朱震祖眼睛一亮,看到了离开龟兹的希望。 原来他隔壁家的男人是从前线送回来的牺牲将士,今天举办丧事。 这一天,龟兹城内陡然平添了一百多户办白事的人家,一百多户昨日还在嘻嘻笑笑等着家人凯旋的人家挂上了白色的缟素。 这不大的龟兹城内顿时变成了哭城,这座安逸百十年的城池总会用这种办法提醒着城内的百姓。 战争距离他们并不远! 全城百姓这才直观地感受到了战争的逼近,好在他们已经见惯不惯了。 如果李宁在的话,他还担心此举会影响士气,但是他想多了。 每次哭过之后,活着的还要活下去,带着仇恨活下去,反而更会凝聚这座城池的人心。 “听说了没,副都护他们才两百人,面对吐蕃五千骑兵的追击,居然杀溃了吐蕃追兵,一千七百敌酋那可是留在现场实打实的吐蕃贼子,受伤的都没算在里面。” “你听谁说的?”一位妇女凑上来说道:“我孩子他二舅就是幸存者之一,他身上七处伤,他什么都不说!” “听说就活着回来了五十几个,你孩子他二舅真英雄!” “那可不!”那妇人一脸敬意,“我都听得热血沸腾,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也去战场上浪一会!” “难怪那瘸子连自家摊位都不要了,也要参军……”其中一个帮忙的妇女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家老爷子去世前,连喊三声杀敌……我当时特不理解,现在我倒是有些理解了。” “可怜了他媳妇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担子都落在她一个女人的肩膀上了!” “我听人说,太子殿下曾许诺大战结束后,会让安西百姓过上好日子,希望到时候能给她减减压。” 一群帮忙的妇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干着活。 都说当年秦人尚武,如今在安西都护府也不差。 一支两百人的陌刀队深入敌境,斩杀敌酋一千七百多级,超过十倍于己的吐蕃先锋。 这是壮举,死而无憾! …… 临近夜晚,龟兹城敲响了宵禁的鼓声。 这座城池又归于了一片寂静。 在王府当完差又去邻居家帮忙的朱震祖累成一条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 他刚进门的时候发现他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但是朱震祖不在意,以为是他母亲给她留的门。 刚进门他就看见他父母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破袜子冲他摇着头。 然而一切都迟了,朱震祖听见院子里的大门被关上。 这时他才发现家里多了数个气势汹汹的全副武装的士卒。 其中为首的那位脸上的刀疤特别吓人。 朱震祖脸色大变,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安西军找上了门。 朱震祖当即张嘴就要大喊,但是被人从后面上前捂住嘴。 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再怎么说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为首的到刀疤脸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朱震祖道:“你身上有汉人血统,却投身吐蕃贼子,该当何罪?” 朱震祖惊恐地摇摇头,他对着他父母的方向努努嘴,呜呜囔囔的。 “不许喊,否则你们都得死!” 朱震祖连连点头。 这时一把冰凉的刀夹在朱震祖的脖子上:“说!” 第123章 绝境 尽管出了焉耆后距离铁门关只有五十里路,而且已经连续两天都没见到吐蕃黑骑了。 但是李宁并没有放松戒备,行军时必有前出的斥候。 他们沿着孔雀河畔任由战马驮着前往走,回家的路总是轻松的,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更令他们高兴的是这板甲的防护力真的惊人,就算吐蕃弓箭在面对面的位置都射不穿,甚至箭矢还会反弹回去。 至于那些刀枪更是不能伤其分毫,顶多将金色的表面砍出一道划痕。 经此一战,他们这些安西军年轻一代的将士在心理上变得成熟起来,就算面对数倍于己的吐蕃敌军不再惧怕。 反而太子李宁,在这一路上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无心欣赏四周美景。 “殿下,不必……” 卢十四知道李宁在想着什么,他本想要宽慰一下太子,但是被李宁伸手制止了。 “孤以为,孤可以铁石心肠充耳不闻……”李宁叹了口气,捶胸道:“但是这真的不好受!” 李宁闭目抬头,仰天长啸:“但是,孤知道!” “想要大唐凤凰磐涅,盛世再现,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依! 就必须建立在血与火之上!” 李宁再睁眼时目光如炬,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说罢李宁轻抚着战马上的一个袋子,缓缓地说道:“难受就让孤难受吧,孤就怕有一天会忘了他们…… 难受,起码还能让孤记得有人在这广袤的地方为我大唐流血流汗,知道这江山不易,知道这山河巍峨就是因为洒满了我大唐将士的鲜血!” 李宁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杀气骤起:“至于胸中的愤懑,那就让敌人的血来平复!” 李宁轻抚的袋子里面是两本花名册,上面记载着张三守捉城和焉耆城的所有将士的姓名、年龄。 这是李宁返回路上去焉耆的最主要原因。 跟在李宁身后的将士无不动容,唯有卢十四的嘴角抽了抽。 他可知道李宁的嘴是开过光的,而李宁刚刚提到了敌人。 果然众人还沉浸在李宁的豪言壮语之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疾驰而来。 “报……” 那名斥候大老远喊道:“前方峡谷五里处发现吐蕃黑骑的踪迹!” 众人闻之心中一沉,因为那是他们返回于术的唯一道路。 更令人诧异的是吐蕃黑骑如何能这般精准地在前方设伏。 李宁皱眉问道:“有多少人?” 然而那名斥候却瞪大眼惊恐地看着他们身后。 众人回头,发现焉耆方向狼烟直冲云霄,每座烽燧都是四炬狼烟。 那意味着吐蕃来袭的大军万人以上。 李宁回头眯着眼看着天山的一处山巅上的一座烽燧也点起了狼烟。 短短几息时间,那狼烟从一炬、两炬,到最后四炬。 尽管未见敌军,但是李宁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 李宁知道,就算狼烟十万火急,焉耆镇都等不来援军了。 这狼烟只是告诉后方,吐蕃大军到了,该说再见了! 那可是十六万人! 而焉耆镇只有六千人马! 李宁沉声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吐蕃黑骑深入天山峡谷而且没惊动山上烽燧里的人,那就说明他们是趁着晚上潜进去的。 那道峡谷是沿着孔雀河直抵铁门关,从入口到铁门关大约十五里路,最宽处三十多丈,最窄处只有四五丈。 两千黑骑堵在里面,除了硬闯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 否则吐蕃大军再跟上来的话,就算他们这支太子亲卫有再好的装备也杀不出去。 至于铁门关的守军更是指望不上,因为铁门关只有八百守军。 一旦出关支援,铁门关就危险了。 最主要的是守军如果犯了这种低级错误,会引起吐蕃人的怀疑,到时候可能功亏一篑。 李宁皱着眉头:“这论恐热是铁了心的要留下孤了!” 重骑兵虽然对步兵可以造成成吨的伤害。 同样想要重创重骑兵要么数量上形成碾压形势,要么步骑配合。 但是重骑兵对阵重骑兵,可谓之同门师兄弟,招数套路都差不多,彼此都很熟悉。 所以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很难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最后都是没有招式套路的肉搏决定生死。 看着一脸苦相的李宁,卢十四建议道:“殿下,要不是就使用火器吧!” 李宁摇摇头,决然道:“不能因为孤就搞特殊,从而提前暴露咱们的大杀器!” 不用黑科技,那就意味着要一刀一枪地杀出去。 说罢李宁看着围在身边的将士,沉声道:“张三守捉城、焉耆城的守军们面临的是比我们还要绝望的境地……我们不比他们高贵,这最后半截路就让咱们杀出去!” “杀!” “杀!” “杀!” 五百亲卫呼声震天。 但是他们脸色凝重,吐蕃黑骑是吐蕃精锐,并不好对付。 “好,诸位斗志昂扬,就让我们歇息片刻,吃饱喝足之后再杀敌!” 然后李宁下了一道令众人目瞪口呆的命令。 “所有人,下马休整!” …… 论恐热得知李宁前往焉耆城的时候,他舍弃了追击,反而前出提前在李宁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他知道李宁肯定不会留在焉耆镇与那些军民共生死。 所以他看到会在吐蕃大军围城之前通过这铁门关返回龟兹。 这一次决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狼烟已起,大唐太子李宁应该也不远了!” 论恐热看着峡谷上升起的两股狼烟嘴角一勾。 他当即起身做最后的动员:“诛杀一名大唐太子亲兵赏金十两!诛杀一名旅帅,赏金千两! 诛杀大唐太子,赏金万两!” 论恐热顿了顿 第124章 计中计 论恐热可不想错过李宁无甲的机会。 要知道全身披甲没有半个时辰也得两刻钟,只要自己一直追击,李宁绝无穿甲的机会。 无甲的李宁,论恐热他自信能打十个! 这一回,论恐热就不信李宁能逃出生天。 至于谷口的伏兵,论恐热更不放在眼里。 只要自己分出一半兵力应对,拦住就行。 自己率领另一千死命追击,李宁这个诱饵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他逃到焉耆镇,他全身无甲,那又何妨?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伎俩都是白搭。 这是论恐热一直奉行的信条。 “杀!” 论恐热一马当先。 随着战马的催动,整座峡谷都颤抖起来。 这时位于峡谷之上的烽燧才察觉到峡谷内有情况。 从高空俯瞰,就好像是从峡谷内钻出一条黑色大蟒,朝着眼前的几十人追去。 “演的真像!” 论恐热看着李宁逃窜却不狼狈的模样,笑了。 “杀!” 果然刚出谷口,就看见全副武装的金色甲士从峡谷两侧的半山山坡上冲了下来。 但是他们好像算错了距离,论恐热目测这两支骑兵冲下来堵住谷口的时候,他们黑骑已经冲出峡谷有三分之二了。 就这三分之二也足以消灭眼当做诱饵的李宁。 论恐热眉角一扬,轻蔑道:“不过如此,你还是嫩了点!” 论恐热回头下令道:“不用管伏兵,冲出峡谷者更我继续追,被截断者拦住伏兵!” 果然,李宁发现伏兵没有按预料截断吐蕃黑骑的时候,他慌了。 无甲在身的李宁开始拼命地用鞭子抽马屁股,还时不时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 论恐热可以清楚地听见李宁回头时的骂骂咧咧。 没有铠甲的李宁他们不再演戏,开始逐渐加速,想与论恐热黑骑他们拉开距离。 论恐热却不慌不忙,穷追不舍。 他得意地笑:“你跑得再快,跑到焉耆也是自投罗网罢了!” 在论恐热眼里李宁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在一处孔雀河河面宽广的地方,李宁突然挥手示意下河滩渡过孔雀河。 然后李宁勒马掉头,与之前的方向呈直角。 他一马当先,直勾勾地朝着孔雀河里冲去。 显然李宁是知道往前跑也是死路一条,他尝试着横渡孔雀河到对岸。 “我倒是小瞧你了!”论恐热眯着眼看着慌不择路的李宁冷哼一声。 “跟我追!” 论恐热眼睛一眯,他打算在李宁下河之前截住他们,就算截不住在岸边也足以用弓弩射杀脱了铠甲的李宁他们。 孔雀河前两天刚发过大水,这时候水位刚退,但是河中水流依然湍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一点谁都知道。 论恐热毫不犹豫的改变的战马的方向,踏上河滩沿着斜线朝李宁逃跑的路线追去。 李宁这掉头反而拉近了吐蕃黑骑与他们的距离。 看着越来越近的吐蕃黑骑,李宁他们有着被截断的风险。 所以李宁不得不沿着河水退去的滩涂继续沿着河流逆流而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李宁他们逃窜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射箭。 可惜大家都是重甲骑兵,五十步的距离普通箭矢怎能伤的分毫。 极个别黑骑因为战马中箭而跌落马下,却因为摔倒在这柔软的滩涂上,没受一点伤。 他们身后的战友操纵战马从落马的黑骑身边呼啸而过。 落马的黑骑只能看着战友的背影气的捶胸顿足。 这时其中一位落马的黑骑发现了一个奇怪又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脚跺在这泥沙淤积形成看似即平整又干硬的河滩上时似乎有了弹性。 于是他多踩了几下之后,这河滩变得更有弹性了,就好像踩在了厚实的皮毛上,可舒服。 他本是一个豁达的战士,眼睁睁地看着战功跑远了,他索性不追了。 反正战马已死,身着重甲,靠着双脚也追不上。 于是这个黑骑好奇地多踩了两脚,这时他发现脚底下变软的河滩开始渗水,自己稍微一动这河滩就上下浮动,好像浮在水面上一样。 他有些不解,明明河水比他所在的位置还低,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好奇心害死猫。 这位求知欲极强的吐蕃黑骑索性原地又蹦了几下。 脚底下泥坑里出水越来越多。 于是他大胆地继续深入。 突然,他发现双脚被那泥坑紧紧吸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反而越是挣扎陷入得越深。 这时他才察觉情况不妙。 难怪大唐太子李宁他们没有穿甲,而且连长武器都没携带。 “不好,中计了!” 然而他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追兵了。 他身边的战友发现他的窘况之后上前救援,用尽力气也没能将他拔出来。 反而因为他们人多,而且就在这一小片范围活动。 原本起伏的河滩变得更加松软,有水不断渗出。 “快离开,不要管我!” 最先被陷的士卒发现情况不对劲,让战友赶紧离开前去报信:“快去提醒将军不要在这河滩上逗留,更不要原地踩踏!”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们都身着重甲,柔软的河滩撑不住他们的重量。 只要河泥淹没过脚踝处,他们就无法顺利地离开了。 片刻时间之后,这些雪域高原上的汉子几乎都陷入了泥潭。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距离他们数里之外的河滩上。 志在必得的论恐热一路穷追不舍,就在前面的一处被河水冲刷形成比河滩高两尺的高地上,他发现至少两百金色骑兵列阵以待。 李宁他们一头扎入那队金色骑兵之后居然不逃了。 论恐 第125章 深陷泥潭 论恐热掷出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被李宁精准的一枪拍落,深深的扎入了脚下的泥土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杆长枪所吸引。 没人注意到李宁身后举着连弩的郭长安。 论恐热嘴角一勾,露出得逞的微笑。 然后论恐热大吼一声,随即往前跃去,在空中潇洒地拔刀。 再次吸引了李宁亲卫的注意力。 就在那瞬间他看见躲在李宁身后的郭长安也扣动了扳机。 然而下一刻论恐热就失望了,他眼睁睁看着郭长安射出的那道寒芒擦着李宁的耳朵掠过。 很巧不巧的是,那箭矢直冲着论恐热落下的轨迹而来。 论恐热眸子一缩,暗骂一句“蠢货”之后,用手中弯刀磕飞那支冲他疾驰而来的弩箭。 然后身着重甲的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确切地说是深深地扎在了河泥里面,河泥直接没过论恐热的大腿根。 顿时,论恐热动弹不得。 落地的冲击力让他周围的泥土上下晃动,原来在他们追击到这里之前,李宁亲卫很贴心地在河滩上踩出了一大片软踏踏的蹦蹦床,已经承受不了几次踩踏了。 “狡猾的唐人,老子要杀了你!” 只能扭动身子的论恐热虚劈着空气恼羞成怒,他此刻唯一能输出的玩意就是嘴了。 他的铁胎弓还挂在距离他一丈远,同样深陷泥坑的战马上。 至于其他吐蕃黑骑也遭到了同样的困境,要么战马被陷,要么人跳下战马时被陷。 顿时这片滩涂上一阵混乱,充斥着战马的嘶鸣声,吐蕃黑骑的叫骂声。 少量的吐蕃黑骑好不容易冲到了河滩边缘,就被李宁亲卫赶了回去。 此刻论恐热将唯一的希望落在了郭长安身上,希望他的第二箭不要射空。 然而下一幕,让论恐热的心凉了大半截。 只见李宁身子一闪,郭长安还有他身后其他的亲卫往前踏出一步,端着连弩朝他射出密集的箭矢。 论恐热眸子一缩,彻底绝望了。 他这才明白,自始至终一切都在李宁的掌控之中。 郭长安射出的第一箭不是箭术太差也不是太紧张而射偏,而是就是冲他而来的。 这里是李宁为他们选择的墓地。 论恐热心如死灰,他索性丢掉了手中的弯刀。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凄厉的鹰啸! “再见了,天上的雄鹰!” 论恐热闭上眼睛,伸开双臂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一支箭矢射在了他的胸口处,瞬间被弹飞。 然后密集的箭矢如雨点一般射在了他身上,被弹飞的箭矢与甲片碰撞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但是好运不会一直伴随着他。 很快就有针式破甲箭刺入了他的身体,扎入的时候好像扎针一般,破皮而入的瞬间有些疼痛。 一针, 两针, …… 很快论恐热就感觉不到疼痛了,箭矢射到身上就像冰雹打在身上一阵酥麻。 到最后,就连一支箭矢扎入他的眼睛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论恐热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他的眼神逐渐涣散。 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雪域高原,那个心爱的姑娘头顶着油菜花,笑起来就像天使一般,站在山巅等着他凯旋归来。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他的父亲,吐蕃贵族之一。 受到了逻些城内那些仇家的排挤,还在等着他获取战功之后扬眉吐气。 很快他脑海里闪过一道道以前的画面,有刻骨铭心的,也有压根不曾想起来的。 最后一刻,论恐热终于明白了。 他要死了! 论恐热不甘心,他还想回去娶那个心爱的姑娘,他还要为家族扬威。 他想睁开眼,却发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受到重点照顾的论恐热上半身插着二十几支箭矢无力地垂下了头颅。 他身边弹飞的箭矢数量更多。 看到论恐热低下了头,郭长安等人端着连弩去支援其他人了。 而李宁则看着论恐热周围被弹飞的箭矢眉头紧皱。 看来仅靠臂力拉开的弓弩很难一次就射穿重甲。 待大战之后,还需要改进一下这连弩,增加它的威力。 ……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吐蕃黑骑由于身上的重甲几乎都陷入河滩淤泥里,无法动弹。 所以他们几乎成了固定的靶子,避无可避。 就算有少数人连滚带爬地靠近了岸边,死得更快。 郭长安将手中两匣子破甲箭射完之后,换上普通箭矢,破甲率更低了。 原来的破甲箭在三十步以内有六成的概率射穿重甲。 但是普通箭矢在这个距离上破甲概率直接降为一成还不到。 所以继续射箭那就是浪费。 看着深陷河滩的活靶子,郭长安惋惜道: “唉,可惜携带的破甲箭不多,不然他们死定了!” 短短半柱香时间,被射杀的吐蕃黑骑达两百多人。 靠近岸边的吐蕃黑骑死伤惨重,反而落在后面的黑骑得以幸免。 就在这时远处峡谷处传来阵阵雷声。 李宁听到响声之后看了一眼深陷泥潭的吐蕃黑骑,下令道: “左卫率听令,返回谷口支援卢将军!” 李宁倒是想全吃掉眼前的吐蕃黑骑,只可惜他们携带的穿甲箭数量有限。 所以李宁不得不放弃到嘴的肉。 “呸,便宜你们了!” 苏塔衲掀开面罩,对着河滩上的吐蕃黑骑吐了口老痰,这才调转马头离开。 眼前这些太子左卫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他们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深陷泥潭的肉就纵马离开。 吐蕃黑骑何曾吃过这种亏,所有幸存的吐蕃黑骑眼神中冒着怒火。 看着李宁亲卫倾泻完箭矢之后,如疾风一般潇洒离去 第126章 浪子回头 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在回去的路上,这些太子左卫嫌弃地将一个月前还很稀罕的连弩甩到身后。 他们在看不到身后的那些吐蕃黑骑之后,迫不及待的将之前颇为嫌弃的三眼火铳取了下来。 然后他们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将装好的纸包塞入了火铳,并用一根棍子塞瓷实。 按捺不住心中的迫切想试试这火铳的威力。 唯有郭长安讪讪地跟在李宁身后,有些眼热地看着其他战友给火铳装填着弹药。 就在这时他眼前伸出一只手,手上攥着三包柱状纸包。 郭长安一愣,看着李宁道:“殿下这是?” “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孤不是睚眦必报之人。” 李宁瞥了一眼紧跟着自己的郭长安,沉声道:“最后一刻,你不是做出了选择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孤为什么不相信你?” “拿好咯,子弹不多!”说着李宁将那弹药塞给了郭长安,完了还不忘宽慰他:“这一战要不是你,恐怕论恐热也不会这般轻易上当……所以这一战你立功了!” 郭长安顿时感激得痛哭流涕,他哽咽道:“谢谢殿下,臣之前糊涂,以后必当以死相报殿下的厚恩!” 李宁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准备,让我们对峡谷里的吐蕃黑骑最后一击吧!” 说罢李宁也取下火铳,舔着舌头开始把玩着后世只见过没机会玩的火器。 至于之前试射的几回,压根不过瘾。 …… 原来李宁得知前方有吐蕃黑骑拦截之后,只沉思了片刻就想好了主意。 孔雀河流经荒漠,河水中里面携带了大量的泥沙。 这和后世的黄河水况差不多,所以李宁立马想到之前路过的那片淤泥积成的河滩。 李宁亲自确认踩踏就会出水之后,就和卢十四商定了作战计划——把吐蕃黑骑引入到这河滩淤泥上,然后趁他们陷入泥潭后返回铁门关。 但是这个计划又有两个漏洞。 第一个漏洞就是以论恐热的狡诈,他不会轻易上当。 另外论恐热就算上当了,但是吐蕃黑骑足足有两千人,在这河道上不宽阔的道路上十匹战马并排追击的话,前后跨度都要超过一里路。 到时候就会出现最前面的战马陷入泥坑,警示后面的战马绕开河滩,达不到将全部吐蕃黑骑诱入河滩的计划。 就在李宁和卢十四一筹莫展的时候,苏塔衲带着卸甲的郭长安赤裸着上身前来认罪。 李宁先是不顾一切救出了郭长安的爹,然后李宁又很义气地将自己亲卫的战功送给了郭威的麾下。 这让郭长安杀死李宁的心动摇了。 再后来李宁真情流露,则让郭长安醍醐灌顶。 李宁何许人也, 人家可是大唐太子,真龙幼子。 将来可是要成长为翱翔九天的巨龙。 怎么可能只在乎这小小的西域? 这西域之地只是李宁的暂时停留之地,安西两镇之地怎么会放在他眼里? 所以李宁怎么会和他争这安西大都护的位置? 幡然醒悟的郭长安当即决定向李宁负荆请罪。 郭长安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他受吐蕃细作要挟传递消息的事情。 然后他主动请缨利用前几次传递消息取得的论恐热的信任,将论恐热诱入这河滩。 李宁震惊之余,强忍着怒火看着一脸诚恳认错的郭长安,在深思熟虑之后力排众议选择了原谅他。 郭长安没让李宁失望。 果然,论恐热看到郭长安露出约定好的暗号之后就上当了。 自从他踏上了那河滩就注定了结局。 按照改变后的计划,李宁决定这一次要打疼吐蕃黑骑,惹怒吐蕃大军。 可惜李宁清楚他们携带的箭矢不足以全歼所有的黑骑。 所以只能退而求次,将一部吐蕃黑骑堵在峡谷后全歼! 为此,李宁还改变了不动用火器的命令。 …… 很快跃跃欲试的太子左卫赶到了峡谷口。 只见谷口的铁丝网被拖到一边,数十具吐蕃黑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 每具尸体上都插满了箭矢,流尽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而且所有尸体的脖颈处都有一处长枪刺出的豁口,那是为了防止吐蕃黑骑没死透,所以才每人补一枪。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远距离射杀,而且都是弩箭所为。 有些尸体仰面朝天的吐蕃黑骑都瞪着大眼睛死不瞑目。 他们都没有与太子左卫接触就被射杀,怎能甘心? 在尸体周围有数十只秃鹫正在迫不及待地享用美食,只可惜供它们下嘴的地上不多。 除了脸颊、双手之外就只有脚踝处了。 突然远道而来的急促马蹄声将秃鹫惊起,它们鸣叫着腾空飞起,在天空上盘旋着不愿离去。 胆子大的秃鹫则落在十步之外朝这边看着这批打扰它们进食的不速之客放缓速度慢慢通过这里。 秃鹫看李宁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行走的美味食物一般。 略感不适的太子左卫看着满地尸体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想必他们战死之后,也会是这般下场吧。 “我若战死,你们这帮家伙逃跑之前一定要给我戴好面罩!” 苏塔衲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眼珠子被秃鹫啄出来的吐蕃黑骑,转身对身边的战友说道。 他本想和众人开个玩笑。 但是此情此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没人接他的话茬。 虽说地上的都是他们的敌人。 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居然生出了一丝悲意。 面对秃鹫,他们都是人类。 随即众人加快了速度,一头扎入了峡谷。 进入峡谷后,两边十数丈的悬崖给人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心中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 这时从峡谷深处刮出一阵凉风,风 第127章 京观 峡谷内散布着很多的尸体,全部都是吐蕃黑骑的尸体。 火器的使用,让属于这个时代精锐之一的黑骑也无法抵抗。 刚进入峡谷的时候,吐蕃黑骑的尸体的姿势还是保持着冲锋的姿态,是迎着谷口的方向。 到后来尸体都是面朝铁门关方向,后背对着谷口,身上要么是长槊刺穿的血洞,要么就是乱马踩死。 显然他们是想往谷口深处逃窜,躲避那吓人的火光和黑烟。 一旦一方士气崩溃,一个逃跑能卷走十个,十个卷走百人……最终形成溃败。 那种只顾自身逃命,无法有效组织抵抗的溃败。 溃败后迎接溃兵的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散布在峡谷内的尸体就能说明这个问题。 一时间,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峡谷深处,还时不时地传来爆炸声。 等李宁赶到的时候,吐蕃黑骑已经被卢十四带领的两百多左卫前后包围在峡谷内的一处宽阔处。 此时吐蕃黑骑还剩下四百多人,几百匹战马惊慌失措地拥挤成一团,不停地嘶鸣着,却无路可逃。 同类的悲鸣,峡谷内的血腥味,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杀气,让李宁胯下坐骑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嘘……淡定,淡定!” 李宁探出身子抚摸着战马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 然后李宁从战马上挂着的袋子里面取出一团布,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同时堵住了它的耳朵。 其他将士也做着同样的事。 尽管李宁在出征之前已经通过在战马跟前敲锣打鼓,点燃竹子等让战马适应爆炸的噪音和火光。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捂住了战马的眼睛,堵住了战马的耳朵,以防止火铳轰击的时候,惊扰了战马。 吐蕃黑骑压根没料到会有这种惊天武器的出现,所以此刻他们战马由于受到惊吓失去控制,所以吐蕃黑骑不得不下马。 被围困的吐蕃黑骑缩成一团,看到刚加入围困他们的李宁正在慢条斯理地给战马蒙眼睛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 但此时他们已经被眼前这支金色骑兵吓破了胆,就算猜出对方要干什么,他们也无人敢带头冲锋。 敢带头的早就死在对方的这种新武器下了。 这种新武器真的令人害怕,火光一闪,隔空就能杀人。 …… 做好一切之后,李宁带头翻身下马,迈入包围圈,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五十步之外缩成一团的吐蕃黑骑。 “孤乃大唐太子,命令尔等在三声之内,立即弃械投降!”李宁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他恶狠狠道:“否则后果自负!” 卢十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吐蕃黑骑则面面相觑,他们互相张望着,一脸茫然。 他们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们不认为在五十步的距离会有武器能造成致命伤。 所以他们还在朝这边观望着,想看看李宁下一步动作。 李宁看着就位的亲卫,也不废话,直接数道: “一!” “二!” 李宁环顾一周,下了最后的命令:“瞄准!” 还没开荤的太子左卫立刻端起了三眼火铳,瞄准了五十步之外的吐蕃黑骑。 李宁拿出火折子,也对准了被围着的吐蕃黑骑,喊出了之后一个数字: “三!” 很遗憾,吐蕃黑骑还是没人放下手中武器。 “放!” 李宁毫不犹豫点燃了火铳。 “砰!砰!……” 一阵硝烟过后,挤成一团的吐蕃黑骑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幸存的吐蕃黑骑绝望地发现即使在五十步的距离,眼前这种发出雷鸣般响声又能喷出火花浓烟的玩意也能轻易地杀死他们。 他们身上引以为傲的铠甲在这种武器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火铳的出现击碎了他们心中仅存的一点点的勇气。 如果李宁他们没有火铳的话,这些吐蕃黑骑还有抵抗之心,说不定困兽犹斗,还能搏一个活着的机会。 但是,没有如果…… 终于有吐蕃黑骑受不了,丢下武器举起手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卢十四这才想起来李宁刚才的喊话用的是汉语。 眼前这些从雪域高原下来的吐蕃黑骑能听懂才怪。 不过听不懂没关系,这火铳会帮助他们理解李宁的意思。 这不,直射了一轮,眼前幸存的吐蕃黑骑就跪了。 但是李宁却没有下令停止,继续点火射击。 直到将三眼火铳里面装的子弹打完,无弹可射的太子左卫这才停了手。 众人直呼过瘾。 这三轮火铳打死打伤吐蕃黑骑近百人,现场惨不忍睹。 等黑烟随风消散之后,李宁看着伏倒一地,撅着屁股举着双手的吐蕃黑骑故作诧异道: “哦,卢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跪下求饶的?” 卢十四看着李宁眯眯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殿下,第一轮射击完,他们就跪了!” “哦,都怪这烟雾太大,孤没看清楚。”李宁用手扇扇鼻子前面的空气抱怨道。 很快幸存的三百多吐蕃黑骑卸甲投降。 李宁指挥他们这些俘虏将他们詹友德的头砍下来,然后将他们的躯体和头颅垒在了峡谷谷口。 “殿下这是要筑京观?” 卢十四悄然来到李宁身后,看着为了求生而向昔日战友下手的吐蕃黑骑小声问道。 李宁内心深处此刻早就翻江倒海,但是他强迫自己看起来很淡然:“吐蕃大军转瞬即至,只有这样才能激怒他们!” 卢十四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小声问道:“那他们这些俘虏呢?” 李宁也沉默了。 直到眼前垒起了一堵尸墙之后,李宁才幽幽地说道:“孤不想让人数本来就少的安西军分兵看守他 第128章 看不惯孤又如何 “你们谁知道峡谷里有多少安西军?万夫长想找你们了解情况。” 一位传令兵在满身污泥的吐蕃黑骑幸存者前面大声吆喝着。 然而刚经历生死的吐蕃黑骑无人搭理他。 那名传令兵连续喊了好几声,就是没人搭理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愤之中。 但这让那名传令兵有些恼羞成怒,于是他开始了各种阴阳怪气。 那名传令兵冷笑一声加大嗓门道:“万夫长让我问你们的话呢,怎么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劲头没有了?这会儿哑巴了?” 要是换做平时,他压根不敢触吐蕃黑骑的霉头。 吐蕃黑骑太过耀眼,可以说在吐蕃大军中横着走。 只要有物资都先由黑骑挑选,才能轮到其他部队。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支狼狈不堪的吐蕃黑骑,往日里的威慑力大减。 所以这位传令兵看到吃了瘪的黑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吐蕃黑骑虽然吃了败仗,但是虎威犹在。 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幸存的吐蕃黑骑对着那位传令兵一个眼神,就令那传令兵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你想找死?” 别人看来这是赤裸裸的恐吓,但是从传令兵的视角,这是实打实的威胁。 他当即一个哆嗦,不敢多言,与眼前的泥人拉开了距离。 他环顾四周,发现在拉尸体的囚车旁边站着一位泥人朝他招手。 他眼睛一亮,快步朝那名看不清脸庞的黑骑走过去。 然而路过那一辆只拉着一具尸体的马车时,马车上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箭矢狠狠地扎入了他的眼睛。 论恐热吐出一口血水,骂骂咧咧道:“侮辱黑骑者,死!” 那个传令兵没来得及挣扎,就软踏踏地倒了下去。 发狠起来的论恐热还不解恨地在那传令兵倒下的瞬间用力的把插入眼睛的箭矢转了好几圈。 直到那名传令兵倒地身亡,周围的吐蕃黑骑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哈哈……将军还活着!” “快传医官!” …… 论恐热身边瞬间围满了吐蕃黑骑。 论恐热由于用力过度,虚弱的他眼睛一黑,再一次一头栽倒在地。 ----------------- 太阳正在沉下,留下一片暮色。 天地之间一座孤城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座方圆六十里的盆地里,被夕阳披上一层金光。 她南面紧挨着博斯腾海,西边则是开都河。 傍晚时分湖面河面上波光粼粼,颇为宁静。 只是这份宁静却被吐蕃大军打破。 此刻,她的三面都被数万吐蕃大军所包围。 并不算很高的城墙上旌旗猎猎,偶尔有人头攒动,神情严肃地望着城外密密麻麻正在安营扎寨的吐蕃大军。 更加凸显出这座孤城的孤独。 吐蕃先锋抵达焉耆城后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绕过焉耆城直奔铁门关。 在吐蕃大相尚塔臧眼里,只有三千守军的焉耆镇就是囊中之物。 所以他当即下令前军绕过焉耆镇直扑铁门关,协助黑骑尽快拿下这进入龟兹的第一道险关。 至于焉耆镇则由后面的军队赶到后再围攻。 但是尚塔臧做梦都没想到的他引以为傲的吐蕃黑骑这一战损失惨重,阵亡者过半。 就连他得意大将论恐热也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最令人可恨的是阵亡的黑骑被安西军筑成了京观,遗骸被烧成黑炭,尸骨连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了。 尚塔臧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增援前军万夫长阙辛颜,下令务必在半日之内拿下铁门关。 与此同时他下令从三面同时围攻焉耆城,他要拿眼前这座城池内满城的活人为死去的黑骑陪葬。 于是黄昏时分,攻城的战斗在铁门关和焉耆城同时展开。 由于人数占优,在攻占焉耆城的时候没有主攻方向。 每个城门都是吐蕃大军全力攻打的目标。 然而守军借助着险要的地势,很轻松地击退了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尚塔臧冷笑一声,将十二万大军分成三个方向,每个方向四万人,共计四十个千人队。 然后他们就展开了不分白天黑夜不停歇的车轮战。 吐蕃大军如潮水般涌来,声势浩大,箭矢如雨,在箭矢的掩护下,敌军开始攀登城墙。 焉耆镇守使杨日佑眼神严峻地看着一里地之外的吐蕃牙帐。 那里显然有一位高手在指挥战斗。 焉耆城是很险峻,但是守军数量是硬伤。 吐蕃大军连番攻城压根不给守军休息的时间。 这么迟早下去,焉耆城连十天都守不住就会城破人亡。 杨日佑不甘心,他在城头看着远处的吐蕃牙帐眯起了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但是吐蕃人打着火把继续攻城,他借着弓弩手的掩护,吐蕃人已经填平了护城河,能抵达城墙底下了。 指挥了一天的杨日佑在城头消失不见了。 利用吐蕃人轮换的间隙,焉耆正对牙帐的城门大开。 披坚持锐的杨日佑一马当先杀出城门。 他身后跟着八百身着板甲的骑兵,气势汹汹地冲下坡地,直奔吐蕃牙帐。 他身后的城墙上突然鼓声大作,为杀出城的焉耆骑兵呐喊加油。 吐蕃攻城士卒猝不及防,被杨日佑杀的人仰马翻。 杀穿吐蕃轮换的攻城步卒之后,杨日佑不停歇,朝着吐蕃牙帐杀去。 远处喝着羊奶的尚塔臧看着冲他而来的焉耆守军,嘴角一勾。 他挥挥手,顿时低沉的军号响起。 牙帐附近的帐篷突然被放倒,藏在他后面的骑兵暴露了出来。 “ 第129章 大唐血性男儿 铁门关之险,写在了六十年前经过铁门关的诗人岑参的《题铁门关楼》诗里。 “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 深处谷底的铁门关两侧都是千仞的峭壁,抬头不见天日,关前的峡谷宽度不足十丈,是史上记载二十六险关之一。 看着眼前的险关,李宁终于体会了岑参嘴里的“银山碛口风似箭,铁门关西月如练。”是一副什么场景了。 尽管还是炎热的八月,但是在这铁门关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峡谷中的疾风让李宁不由自主的裹紧了披风,担忧地看着眼前连续两天都没有攻城的吐蕃大军。 虽然守关将士不多,但是地势险要,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所以来再多的吐蕃大军在这二十里长的峡谷中,也铺展不开。 连日鏖战下来,吐蕃前军未进寸步。 反而为了防止守军再次冲出关隘,吐蕃人在距离关隘两百步的距离竖起了一道栅栏围墙。 为了不露出破绽,让吐蕃人相信守军是倾尽全力抵抗,牛豪横在铁门关做足了功夫,李宁听牛豪横介绍时,甚至一度怀疑吐蕃人能否叩开这道险关。 再说这里身后不到二十里就是于术守捉城了,到时候援兵物资源源不断。 如果不考虑预设战场在于术的话,吐蕃人怕是很难正面突破这道关隘。 要不要让牛豪横在守城时放放水? 李宁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演戏也要演的真实。 李宁看着眼前在峡谷中列阵的吐蕃前军,砸吧着嘴道:“要是黑炸药充足的话,峡谷中的这些吐蕃大军早就成死人了。” …… 就在第六日,李宁实在忍不住要求牛豪横放水时,连续数日没有动静的关前吐蕃军营突然躁动起来。 栅栏被打开,一队长盾手进入到关隘弓箭射程范围内,他们在关隘前一字排开,然后是长枪手和弓弩手在盾牌墙后面列阵。 最后数十名五花大绑的焉耆甲士出现在守军眼前,他们被手持大刀的吐蕃侩子手押送着,在防守严密的盾牌墙后一字排开。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位没有披甲的白衣少年。 确切地说是白衣儿童,谷中的凉风吹过瑟瑟发抖,在一众甲士之中。 站在他旁边的赫然有焉耆镇守使杨日佑,那头白发凌乱不堪,他的身上血迹斑斑,一只胳膊无力地下垂。 此刻在关隘前面,他闭目傲然站立着,不愿低下头颅。 那儿童身高才刚刚到杨日佑的腰间,紧靠着杨日佑,幼稚的脸上视死如归。 得到消息的李宁看着眼前的一幕,眸子猛地一缩。 “城关上的守军听着!” 一位吐蕃偏将纵马前出,对着城墙上大喊道:“焉耆城已破,希望你们也能认清形势,开关投降! 我们大相给你们一柱香的考虑时间,若开关投降,他们这些人可活! 否则一柱香之后,他们必斩,关破之日,也是你们的死期!” 原来在吐蕃大军连番进攻下,焉耆城在第五日城破。 但是并不是吐蕃人攻破的,而是守城士卒中的焉耆胡人临阵叛逃,趁着休息间隙打开了城门。 三千守军还有数百不愿迁徙走的焉耆百姓大部战死。 焉耆镇守使杨日佑站在城头最高处,忍痛将自家女眷手刃之后,带着家中男丁向爬上城头的吐蕃大军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最终力竭被俘。 他拒绝了尚塔藏的劝降,一心求死。 吐蕃人严刑拷打之后,没能从杨日佑父子俩的嘴里套出半点情报。 恼羞成怒的尚塔藏当即下令将被俘的杨日佑父子以及被俘军队中的唐人面庞的士卒带到铁门关口要挟守军开门,不然就当人质掩护吐蕃前军攻城。 因为在征战中,尚塔藏发现在西域抵抗意志最坚定的都是唐人。 所以他要当着铁门关守军杀掉这些顽固分子,将他们的抵抗意志在杀戮中击破。 “殿下,请受大唐安西都护府焉耆镇镇守使杨日佑一拜!” 杨日佑撞开身后挟持他的吐蕃士卒,往前一跪,大声道:“臣未能守得十日,无颜面对殿下……并非我等怕死,而是我们精疲力竭才被吐蕃贼子拿住。 还望殿下不要有妇人之仁,不用管我们,守护好焉耆通往都护府的最后一道关隘。” 这些焉耆守军连日鏖战,早就精疲力竭,才被吐蕃所俘。 被俘后,反而才有空好好的休息。 “孤知道,你们都是我们大唐的好儿郎!” 李宁含着热泪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是知道杨日佑的家属都在焉耆镇,誓言与成共存亡。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少年应该杨日佑最后的家人。 卢十四看到眼前一幕,怒目圆睁,请战道:“殿下,让我出城杀一趟吧!” 李宁含着热泪,咬牙下令道:“不许!” 因为李宁看见了隐藏在栅栏后面的钩镰枪,那是专门针对骑兵的武器。 这次显然吐蕃人是有备而来。 只要卢十四冲出城就中了吐蕃人的下怀。 落马之后,身着着重甲的卢十四再勇猛,也不可能杀穿数百名枪盾手的合围。 更何况那钩镰枪也可以勾人腿。 卢十四不甘心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等死么?” 李宁擦了一把眼睛,恶狠狠道:“那也没有铁门关被突破的影响大!” 李宁在此时展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镇定与果敢。 杨日佑看到李宁的选择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后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环顾左右,对身边的将士们喊道:“兄弟们应该都歇得差不多了吧,咱们焉耆军不是孬种,不能让关上的兄弟们为难……尕郎随阿爷……” 第130章 残阳如血 当天晚上,李宁他们抢回了吐蕃阵前那些焉耆将士的尸体。 在清理杨日佑遗体的时候,他身上伤痕累累,这几天新的创伤足足有七十多道。 就连他的小儿子身上都有十七道伤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李宁决定将他们的遗体运送到于术守捉城后安葬。 又过了三天,除了几次试探偷袭之外,吐蕃大军再没有什么激烈的攻城行动。 “他们在等什么?”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反而更加令人不安。 李宁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从于术守捉城传来了两条消息。 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大都护郭昕率领两千部队不日将抵达于术守捉城。 坏消息是在尉犁县发现了吐蕃大军,至少五万人马。 “殿下,请回于术吧!” 牛豪横得知消息之后下达了逐客令。 从尉犁冒出来的吐蕃步骑意味着吐蕃大军可以绕开尉犁、于术守捉城直达铁门关下。 到时候铁门关与于术守捉城的之间的联系将被掐断。 铁门关就成为一座腹背受敌的孤岛。 这也是尚塔臧迟迟不愿发动进攻的原因。 …… 就在李宁决定撤离铁门关的当天拂晓,沉寂多日的尚塔臧终于下令攻打铁门关。 不愧是吐蕃大相,他要么不出手,要么下死手。 最先顶着守军箭矢冲城的居然是吐蕃骑兵。 他们冲到距铁门关五十步的距离后抛出带钩子的绳子将布置在关隘前面的拒马还有铁丝网拖走。 为后续的进攻清除了道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面就是步兵强攻的时候,却出现了令人想不到的一幕。 多日准备之后,从峡谷后方突然出现高达三丈的巨型攻城楼车。 并排的两辆攻城楼车将这峡谷完全堵塞,他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 在攻城楼车最前方则是蒙了牛皮的厚木板,可以防御一般弓箭的攻击。 上面还浇了泥浆防止守关将士用火攻。 在最上面还有弓弩手用缴获的连发弓箭朝着铁门关城头射箭压制。 这是李宁他们始料未及的,所以李宁改变了主意,打算再待一天。 在李宁眼里这攻城楼车简直就是行走的坦克。 铁门关上也只有那三张三弓床弩才能对眼前的庞然大物造成伤害。 但也仅仅是穿透了挡在前面的木板后杀伤数人。 在攻城的时候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一个人倒下就会有一个人顶上来。 所以只靠上弦极为缓慢的三弓床弩,丝毫没影响到攻城楼车的速度,总会有人补上由三弓床弩造成的缺口。 卢十四带领着太子左卫准备冲上去拆掉攻城楼车,但是冲出去后发现那并排的两辆攻城楼车之间留下的缝隙都不够一个人通过,就算是在峭壁两边,也容不得战马通过。 再说攻城楼车后面还有掩护的步卒,一时间守关的将士拿这攻城楼车没有一点办法。 狭窄的峡谷反而成了吐蕃人最有利的屏障。 卢十四冲锋三回,损失了比在焉耆近十日还要大的伤亡之后,太子左卫也未能将那攻城楼车摧毁。 不得已李宁只能鸣金收兵,另想办法。 那一日吐蕃人靠着攻城车终于成功登上了铁门关城头。 那一日李宁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惨烈。 杀到最后李宁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在铁门关外堆满了吐蕃人还有安西军的尸体。 攻城战从拂晓一直打到下午时分,安西军付出巨大伤亡之后才将那两辆坚固的攻城楼车拆成四分五裂,最终付之一炬。 熊熊大火终于阻止了吐蕃大军不要命的连番攻击。 吐蕃大军潮水般退去的时候,李宁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线天。 只见在峭壁上残阳洒在山巅,如同血染地一般。 从拂晓到这黄昏,这峡谷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宁靠着城墙无力地看着眼前极为惨烈的一幕,李宁不由地想到了某个伟人的词。 他不由地背了出来: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书生气的牛豪横听后眼睛一亮,他从这首词中感受到了一种豪迈。 他看李宁的眼神都变了,原来李宁不止会打仗,还会作词。 “快,拿笔墨来!” 牛豪横四处寻找笔墨,想要将李宁的这首词记下来。 当随从拿来笔墨的时候,牛豪横已经用长刀蘸着满城的鲜血在城楼上将这首词写了下来。 唐朝文人并非后世刻板化的柔弱文人。 唐朝的文人能文能武,牛豪横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笔迹苍劲有力,在大火的照应下,那城墙上的血红大字配合上磅礴大气的内容,显得格外气势恢宏。 “殿下,请你签名!” 牛豪横双手捧着笔墨要李宁签名。 李宁懊悔不已,他捂着眼睛道:“这不是孤写的,这是一位……梦中劝孤为百姓着想的伟人写的。” 然而牛豪横怎会相信,他非要李宁在那首大气磅礴的词下面提名。 “殿下有这般才华,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牛豪横满眼期待:“有殿下提名,我等守关将士就能倍感鼓舞,奋勇杀敌!” 李宁执拗不过,他沉思片刻在那首词后面写下了三个大字—— 李得胜! 牛豪横一愣,随即眼睛里冒光,他很自然联想到李宁关门打狗的计划。 这个李得胜那就是寓意着旗开得胜。 牛豪横眸子中精光一闪:“殿下放心,末将会死守这铁门关,不让吐蕃大军逃走一兵一卒!” …… 所有人都低估了从沙洲来的吐蕃大军的速度。 第131章 暴风雨前夕 驻守铁门关的安西军看样子撤离得很匆忙。 他们甚至还在关中发现了多达十万支弩箭,一捆一捆地垒在几处窑洞里,塞得满满的。 有放火烧的痕迹,但是由于箭矢太密实,都没烧起来。 只可惜比寻常箭矢短了三分之一,吐蕃装备的弓箭不能用,弩箭可以用,但是却比寻常弩箭重。 所以成了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 尚塔藏下令将这批弩箭封存,等着缴获李宁他们携带的那种连弩之后,再使用。 对于那种可以趴着连续射出十箭的弩箭,尚塔藏很眼红。 除了弩箭之外,三窖的粮食只焚毁了半窖,剩下的足够吐蕃两千守军吃两个月。 而且那三窖粮食看样子是刚运来不久,显然安西军原本是打算长期坚守。 这对深入安西都护府的吐蕃大军来说,是一件好事。 尚塔藏冷笑一声道:“这大唐太子也是怕死之辈,否则就凭这些粮食,要是死守的话,咱们没个十天半月拿不下来!” 他站在城头看着脚下整整齐齐通关的吐蕃大军,踌躇满志。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尚塔藏眼神微眯,看着朝阳升起时照亮的山尖,突然觉得这首词是自己的人生写照。 吐蕃经过这数十年的扩张,并非铁板一块。 在佛教苯教之争中,尚塔藏所属的家族蔡邦氏支持的苯教落败,被逐出吐蕃核心区域,只许在多康地区传播。 所以尚塔藏不得不离开逻些城担任陇右五道节度使。 这并非他所愿。 他虽然贵为吐蕃大相,但是吐蕃实行的是群相制,除了他还有两个大相。 没有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雪域高原,在这荒芜之地拼杀。 尚塔藏也是。 想到那十多年没回去的雪域高原,尚塔藏觉得心中一阵燥热。 这一仗只要抢在占领了于阗镇和疏勒镇的仇家那囊氏之前,拿下多年没拿下的安西都护府,那就可以在逻些城不再仰人鼻息,低人一等。 想到这里,尚塔藏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家族的复兴在此一举,如今他距离成功就差一步。 那就是拿下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 到时候自己还可以挥师北上,征讨回鹘。 想到这里,尚塔藏憧憬在胜利的幻想之中。 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吐蕃大相的位置将坐得更加稳妥,到时候吐蕃赞普也得给自己几分面子。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尚塔藏的思绪。 “父亲,孩儿麾下斥候发现了安西大都护郭昕的队伍。” 一位年轻潇洒的小伙子出现在尚塔藏身后,他脸上棱角分明,一双剑眉呈倒八字。 他正是那支从沙州突然冒出来的吐蕃大军的将军。 也是尚塔藏的长子,有个很不好听的名字——尚婢婢。 “哦!” 尚塔藏想到了那个老对手,他提起了兴趣,“那个顽冥不化的武威郡王到哪里了?” “不过父亲可以放心,他这一次气数已尽!” 尚婢婢笑出了声,接着道:“距离于术守捉城大约半日行程,大约午后就抵达于术守捉城了。” 尚塔藏眉头一皱,训斥道:“我多次嘱咐你不要轻视任何敌人,你怎么不长记性? 郭昕这般好对付,也不会守了四十年的安西都护府,也不会被人称为铁血郡王!” 尚婢婢轻蔑道:“孩儿已经派出五百精骑乘着夜色绕过于术守捉城,在半道等着他了。” 尚塔藏眉头一皱,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尚婢婢狡黠道:“两千人!” “什么?”尚塔藏脸色一变,怒斥道:“胡闹!” 那五百精骑跑到于术守捉城往西,那意味着他们袭击安西大都护郭昕的任务是一去不回自杀任务。 如果能保证杀了郭昕,还值得冒险,但是郭昕带着两千护卫,仅凭五百精骑怎能得手? 这不是白送死么? 尚婢婢这般儿戏,分明不把将士性命当回事。 尚塔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眼看就要发火的父亲,尚婢婢却不慌不忙,他卖了个关子道:“父亲你先别急,你知道那老头带的是什么兵么?” 尚塔藏怒骂道:“就是两千辎重兵,到时候以车为城,你五百精骑怎么能在他们援军赶到之前杀掉铁血郡王?” “论恐热这点就比你强,起码不会随便拿将士的性命不当回事!” 尚婢婢冷哼一声,嘟囔道:“那他还不是被个十五岁的娃娃给重伤了!” “那也没说派自己兄弟去送死!”尚塔藏气呼呼道:“为啥你不亲自去截杀呢?” 看着气愤至极的父亲,尚婢婢赶紧实话实说道:“父亲,你听我说完!” 尚塔藏气的一锤城墙,等着尚婢婢的解释。 尚婢婢翻翻白眼道:“安西都护府这一次应该是倾巢出动,他们动员了所有能拿起刀的人……郭昕他带着的两千护卫都是比父亲还要老的老兵,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兵,怕是连刀都拎不起了!” “当真?” 尚塔藏的眉毛一扬,气消了一大半。 尚婢婢满不在乎道:“要是我去带两百人都足矣,你想想我爷爷那样的老人,我打十个都没问题。” “滚!” 尚塔藏怒骂道。 但是尚塔藏心中却暗自祈祷,希望这一次能将七十多岁的郭昕斩于阵前,这将会对安西军的士气沉重一击。 而只有十五岁的大唐太子李宁刚到安西都护府不足三个月,肯定还没能力让安西都护府的将领服他。 “那希望他们能成功吧!” 尚塔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看着延绵不绝的队伍,他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儿啊,这一战之后咱们蔡邦氏一族就要翻身了, 第132章 凶残的白发兵 距离于术守捉城不到二十里路的时候,一众精疲力尽的老兵感慨着终于可以躺在炕上睡一觉了。 此刻,这群白发老兵心情大好,他们聊着天,回顾着当年的驰骋疆场的英勇往事。 一位郭昕当年的亲兵骄傲地拍着胸膛道:“当年我跟着咱们将军真的见过大唐太子,那时候他二十多岁,精明能干,后来当上了大历皇帝。” 另一位老兵感慨道:“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了,终于也有机会看上一眼咱们大唐的太子。” “我看咱们现在这个小娃娃太子更不简单!” “就是,听说他只带着几个人就敢从长安到咱们安西都护府来!”一名老兵撇着嘴连连点头,他极其佩服道:“他可是才十五岁啊,你可信?” 一直坚持骑马的断腿断臂的老兵李广源听到众人的讨论则笑而不语。 他有些骄傲,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 别说他见过大唐太子了。 大唐太子李宁前后两次都到他的茶水摊上喝茶,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从一处山头上突然冒出数百人的骑兵,他们催促着战马小步朝着他们这一众老兵快步跑来。 一位老兵朝着那支骑兵挥挥手,有些感动道:“咦,太子殿下有心了,听说吐蕃大军已经出现在尉犁草原,局面这么紧张,居然还派人来迎接我们。” "那就说明咱们这太子尊老!" …… 所有老兵一开始都没想到在于术守捉城往西会出现吐蕃骑兵。 他们认为这里是安全的。 但是很快有人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那支五百人规模的骑兵没有打着旌旗,这不符合欢迎的仪式。 同时他们虽然对着老兵们挥手致意,但是他们驱动战马加速的节奏更像是发动进攻前的动作。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后,距离那支骑兵最近的一位老兵突然加速朝着那支骑兵迎了上去,上前查证。 那支骑兵一直在加速,速度很快提了起来,全速朝着这支老兵组成的队伍冲来。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众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此时吐蕃骑兵已经距离安西老兵不到两百步。 “是吐蕃人,快撤回来!” 众人对着前出验证的老兵喊道。 但是那个老兵充耳不闻,他看着加速的那支骑兵也开始加速。 因为他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敌人能在肉体上消灭自己,气势上自己不能输。 于是他视死如归地冲向了敌阵。 并且抢先射出箭矢,连射三箭。 迎面而来的骑兵三人应声落马。 “老哥哥们,俺先走一步!” 然后就看见那位老而弥坚的老兵拔出唐刀,以冲锋的姿态杀向数百倍于己的敌军。 就像飞蛾扑入了火海一般,一头扎入吐蕃骑兵中消失不见了,留给众人一道挥舞着唐刀的背影。 吐蕃骑兵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但是吐蕃骑兵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将这些老兵沉睡许久的斗志激活。 他们露出了多年没有露出的獠牙。 郭昕将这两千老兵划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庚六个团。 “保护好大都护!” 断腿残臂的李广源一直骑着战马就等这一刻,他最先做出反应,嗷嗷叫着一马当先地冲向了吐蕃骑兵。 李广源数十年都保持着训练,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此刻他满腔热血都已经沸腾,他那一团骑在战马上的老兵紧随其后。 这支临时拼凑的老兵在初始的惊慌之后,开始默契地配合。 当即还有两个团从左右包抄过去。 其他三个团则把大都护郭昕的马车团团围起来。 防止还有其他吐蕃骑兵出现。 …… 李广源单手将自己固定好,看着迎面而来的吐蕃骑兵丝毫不慌。 他先是将后背的跷蹬弩取下,瞄准了吐蕃骑兵,直到三十步时才射出第一箭。 然后他迅速丢掉那支弩,顺手将挂在马侧面的另一支弩单手端起来,又射中一名吐蕃骑兵。 就在距离吐蕃骑兵已经只有十步的距离。 对骑兵来说十步距离转瞬即至,迎着李广源的吐蕃骑兵看着眼前还没拔出佩刀的断臂老兵邪笑着举了弯刀。 他不认为李广源还有时间拔出唐刀。 李广源却一脸淡然,他眸子一缩,反手将还挂在战马另一侧的最后一把弩握在手里。 但是吐蕃人已经挥刀杀至。 李广源看着迎面横扫来的弯刀往斜前方大幅度一个躲闪。 冲着李广源脖子的弯刀砍在了头盔上。 李广源顿时露出满头白发。 一击失手的吐蕃骑兵不甘心地回头看向那名躲过他致命一击的老兵。 发现那位满头白发随风飘逸的老头趴在马脖子上回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时吐蕃骑兵才发现那位断臂的老兵手里还握着一把跷蹬弩,正对准自己。 然后他眼前寒光一闪,他的脑门一顿,一支弩箭很准确地射入了他的太阳穴。 吐蕃骑兵的身子一顿,身体瘫软跌落下马。 由于惯性他保持的劈砍的动作,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广源咬着牙表情有些痛苦地起身,嘴里念叨着: “还差九个!” 刚才躲闪的幅度有些大,有点闪了腰。 但是吐蕃人并不给他缓过劲的机会。 刚起身的李广源就被另外一名吐蕃骑兵盯上。 他发现了手无寸铁的李广源,当即举着长枪迎面刺向李广源。 李广源不得不后仰,但是他的腰身没有年轻时灵活了。 还是慢了半拍。 那长枪擦着李广源的额头划过,顿时鲜血淋漓。 这名吐蕃骑兵眉头一皱,由刺改外下压,希望将李广源抽下马。 第133章 新时代的降临 夏末午间的太阳似火炉。 战场上这些安西老兵的血性更加火热。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只是一轮冲击,爆发力惊人的安西白发兵展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九百多白发兵与吐蕃五百精骑对冲的结果是只有几十个吐蕃骑兵活着冲出了安西白发兵的军阵。 安西老兵与吐蕃残兵之间战场上尸横遍野,刀枪林立。 吐蕃幸存的残兵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重整军阵的安西老兵,此战他们伤亡也不小。 但是他们的斗志依然昂扬,他们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吐蕃残兵就好像猛虎盯上食物般的凶残眼神。 吐蕃残兵咽了口唾沫,不想和那帮疯子继续战斗,他们看向了他们的目标,武威郡王郭昕乘坐的那辆马车。 可是那辆马车前还有千人规模的白发老兵组成的军阵,这些没想着回去的吐蕃骑兵想到刚才战斗爆发后的场景,失去继续冲锋的勇气。 打仗是得拼命,可是有过这么不要命的拼命么? 吐蕃骑兵在四五十步的时候就开始放箭。 而端弩的安西老兵却捱到十步之内才放箭,往往是一击必中。 还有这些安西老兵完全可以躲开致命一击,但是他们就是不愿躲开,拼着战死也要将对手割一刀。 即便那一刀明显不致命,这些安西老兵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为其他袍泽创造机会。 当然安西老兵也不完全是这种不要命的凶残打法。 这种凶残打法是针对吐蕃军中那些厉害的骑兵的。 至于那些不厉害而且被打散的吐蕃骑兵,安西这些老兵甚至不用费太多的劲就将对方斩落下马。 至于武器,安西老兵除了那些基本的武器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玩意。 比如一位善使套马的绳索的安西老兵,并不与吐蕃骑兵近战,他就绕着与战友缠斗的吐蕃骑兵找机会。 一旦抓住机会就将绳索甩在吐蕃骑兵身上,将其套下马,要么被战友乘机杀死,要么被绳索勒死。 还有老兵使用钩镰枪,和吐蕃骑兵擦肩而过时突然钻到马肚子下躲过致命一击,然后那把接近两丈长的钩镰枪如索命勾一般,突然从马肚子下伸出,精准地勾住已经错开的吐蕃骑兵的脖子,将其斩首。 总之这场战斗吐蕃残兵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什么是真正的凶残! 那就是不计代价,不顾一切,就是一个目标:将敌人往死里干! “你们是冲孤来的?” 安西大都护郭昕虽然乘坐马车,但是他没有卸甲。 此时他骑着战马来到军阵最前面,看着眼前剩余的吐蕃残兵,冷冷着看着他们。 “孤在此,你们有本事来拿!” 手持长槊的郭昕往直挺了挺腰杆,瘦弱的他此时看起来更像是索命阎罗,他那深邃的眸子似乎能勾魂,那长至耳朵的眉毫就好像为敌人招魂的白幡。 吐蕃残兵此时稍稍缓过劲了,他们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出去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郭昕,他们仿佛看到最后一丝希望。 剩下的吐蕃残兵蠢蠢欲动,开始互相靠拢列阵,他们就好像受伤暴怒的野猪,略作修整后,开始不顾一切地朝郭昕冲来。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此时郭昕距离吐蕃残兵不足五十步,他身后是列阵的盾牌墙还有林立的枪林。 郭昕冷眼看着开始冲锋的吐蕃残兵仰天长啸:“给你们机会了,到地府别怨孤不讲人情!” 郭昕手中的长槊舞动起来,将稀稀拉拉的箭矢悉数挡下。 吐蕃残兵顺利地抵达距离郭昕二十步的距离,这一路上他们没受到任何阻拦。 郭昕身后的军阵甚至都没放箭阻拦。 他们有人感觉出不对劲了,但是此时他们退无可退。 看着近在咫尺的郭昕,他们大部分人放下弓弩,拿起武器开始最后的冲刺。 还有人则举着硬弩想要效仿安西老兵,在接近郭昕更近的距离射出这致命一箭。 郭昕看着密集冲他来的吐蕃残兵,他甚至没有催动战马,就那么冷冷着看着吐蕃残兵最后一次冲锋。 郭昕微微一笑,将手中长槊往前一指。 这时郭昕身后的盾牌墙齐刷刷一侧,露出后面端着吐蕃残兵没见过的三眼筒子。 那黑洞洞的孔眼对准了他们这帮眼看就要得逞的吐蕃残兵。 就在盾牌闪开的瞬间,有点拿这火把在那三眼筒子后面一点。 “砰砰砰……” 只见那三眼孔眼里喷出了火花还有黑烟,同时发出震耳发聩的响声。 吐蕃残兵顿时倒下一片,高速的铁珠甚至击穿了数人。 就算上天眷恋,在这火铳轰击下还得以幸存吐蕃残兵,要么被受惊的战马猛然掉头甩下战马,要么任由受惊的战马驮着在这荒漠上狂奔。 但是他们没跑出十步就被军阵后面的箭雨射落下马。 还有的吐蕃残兵生死未卜,被马镫倒挂着,脑袋拖在地上,眼看也活不成了。 待硝烟散去,数十名吐蕃残兵此时还能站立着寥寥无几。 至于战马早就一匹不剩了,全部被惊跑。 大唐安西军老兵此时也手忙脚乱地控制着自己胯下战马,要不是大都护郭昕提醒让他们靠后站的话,此刻他们估计和这帮溃兵一样狼狈。 其中一名吐蕃骑兵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大腿根出往外喷血的拇指粗的血洞,他想强撑着站着,让自己死得体面些。 但是被子弹打穿大动脉的他很快就撑不住了,他眼神涣散,软塌塌地瘫倒在地,带着疑惑死了。 还有被受惊战马摔蒙圈的吐蕃骑兵是幸运的,他们居然毫发无损。 只是等他们缓缓起身,拔刀茫然四顾,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友就死完了,战马也一匹不剩。 第134章 太子身世 在灰色的黎明时分,于术守捉城的轮廓在朦胧的曙光中微微显现。 静谧的早晨被一阵刺耳的唢呐声打破,数千火把将于术城外照亮,如同白昼。 数千将士一脸肃穆地站在一处坡地上为战死的袍泽送行。 在大都护郭昕抵达于术守捉城的第二天黎明,一众老兵还有守城将士在于术守捉城前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大都护郭昕似乎一夜间苍老了不少,他佝偻着腰以唐刀为拐杖,亲眼看着他老兄弟杨日佑以及爱子被郭昕的大氅裹着下葬。 郭昕一手抚摸着李宁转交给他的酒葫芦道:“老弟啊,你这酒葫芦陪了你大半辈子,老哥哥怎能夺人所爱? 往日老哥哥索要他只是为了逗你玩……当年你跟着孤来这安西的时候你才十五岁,那时候老哥哥就喜欢逗你玩!” 说着郭昕拔开塞子,抿了一小口那葫芦里的酒道:“嗯,不过这葫芦装的酒真香,可惜孤收藏数十年,准备在大唐收复失地后才喝的酒你喝不上了,孤还欠你一顿长安城的桂花酒,估计得下辈子了!” 说罢郭昕叹了口气道:“之前让你把你家闺女嫁给长安,你不行……你非说嫁给长安会让你的辈分小一辈,其实你是想让孤与龟兹本地人联姻,让我们更加团结稳固。” 郭昕眸子中眼泪花花,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往事。 这时郭盼小声提醒道:“爹,太阳快要出来了!” 郭昕一愣,他颤颤悠悠地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在他身旁的郭盼道:“去,还给你杨叔叔……他喝了一辈子的酒,在地下没酒葫芦怎么能行?” “老弟弟啊,这酒可珍贵的呢,据说能救人……孤候着老脸找到医官赵维强硬是要了半葫芦,你别嫌少! 就是老哥哥我也是第一次尝,有些辣嗓子,比烧酒还要烈,估计你喜欢! 你去地下慢慢走,等等老哥哥,老哥哥应该也快了!” 郭昕回头看了一眼日出的方向,神情寥落:“长安,终究回不去了!” 郭昕为杨日佑整理了一下衣物,趴在这位老弟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然后郭昕起身时,大声道:“这里朝东,能看到东方,也能看到吐蕃大营……你地下有知,就好好看着吐蕃大营如何灰飞烟灭!” 然后郭昕微微颔首,杨日佑父子俩的遗体被将士抬着缓缓放入挖好的坑中。 就在这片二十丈见方的坡地上,散布着两百七十三座新坟墓。 他们都是前一日战死的老兵,还有在铁门外被吐蕃杀害的焉耆守军。 司仪大声吼道:“所有人脱帽!” 此时天色微亮,送葬队伍中至少一半是白发老兵,还有一半是头发还乌黑的年轻人。 泾渭分明。 “晚辈哭丧!” “下葬,填土!” 伴随着司仪大喊,代表晚辈的大唐安西军乌泱泱跪倒一片,为首的赫然是大唐太子李宁。 只是李宁没有哭,他双拳紧握,一脸铁青地看着眼前将士们为这些牺牲的将士填土。 没人知道李宁在想什么。 他身后则是四百名太子左卫以及两千多于术守捉城其他守城将士伏地痛哭,哭声响彻尉犁草原。 还有那一众白发的老兵也各个都泣不成声。 他们一起熬过了寒冬酷暑,他们一起跨越了大山大河,他们一起为国守土开疆。 如今已过半百,心心念的故乡早就杳无音讯。 唯有他们这些老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还依稀记起故乡的山,故乡的水,还有故乡的姑娘…… 这些年他们老兵少一个是一个,按理说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可以接受了。 单是昨日一天就牺牲了两百一十七人。 这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泪水先是无声地沿着脸颊落下。 到后来就是痛彻心扉的痛苦。 大约半柱香时间后,两百七十三座新坟平地而起。 西域早晨的风有些凉,但是郭昕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没动。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一抹朝霞正好洒在了于术守捉城的城楼翘脚的房檐上。 带来了光明。 那是唐朝风格的城池,戒备森严,羊马墙、护城河、壕沟、铁丝网、陷马坑等防御设施一应俱全。 在两里之外则是吐蕃大军营寨。 此刻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眼望去,地平线上都是一片黑压压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头。 吐蕃大军的旗子在风中狂舞,宛如一群扑向猎物的黑色蝗虫。 于术城外大唐安西军葬礼的动静惊扰了吐蕃大军。 尚塔臧带着一众将领站在那八百步开外的台子上看着于术城下的葬礼,露出得意的笑容。 “战争期间还搞这么大场面的葬礼,莫不是你那支精兵得手了?” 有人附和道:“对,也就安西大都护郭昕才能有此待遇……” 尚塔臧赞许地看着他身边年轻的尚婢婢,在他的想象中跟着郭昕到龟兹的老兵都已经无法动弹,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但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尚塔臧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位是被众人扶上战马的人后,眸子一缩。 尽管看得不真切,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位就是安西都护府的王——郭昕。 “他没死!” 尚塔臧的脸瞬间寒了下来,郭昕没死意味着那五百吐蕃精骑死了。 尚婢婢一脸不可思议,他看着远处列阵的新坟一脸铁青。 虽然一眼望去大概能估算出不到三百座,但是尚婢婢不愿相信, 他执拗地数着那一座座坟墓:“一、二……两百七十三座坟墓,怎么可能?” 尚婢婢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即不甘心地骂道:“二换一?亏你还是我麾下勇士呢!” 这时尚塔臧摇摇头道:“咱爷俩还是低估了安西军的战斗力,那些虽然是白发老 第135章 战前舌战 尚塔藏提起这事,明显是冲着离间太子李宁和郭氏父子的关系来的。 从郭昕的反应来看,郭昕应该早就知晓此事了,但是郭昕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 这让李宁心中一暖。 只是郭威郭盼兄弟二人不知此刻是什么想法。 这让李宁有些担心。 战前主将不和,那将是大忌。 李宁很快恢复冷静。 他哈哈一笑,高声道:“没想到吐蕃大相想象力这般丰富,凭空想象出一出精彩的宫斗戏,想要挑拨我们安西上下的团结一心,你想多了!” 李宁眯眼看了一眼尚塔藏,心中暗想容你顶多再活两天! 这么一想,李宁平静了许多,当即冷哼一声道:“你没去当个说书人就可惜了!” 尚塔藏却不在意,他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在屡次册封仪式推迟后,趁着前往坊州赈灾,然后不辞而别?” “是!” 李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李宁身后安西诸将一片哗然,尤其郭威和郭盼兄弟俩不由自主地互视一眼。 就算有立太子的诏书,但是没完成册封仪式,那这个太子的身份还是有瑕疵的。 李宁接着说道:“但是那事与孤的三弟无关,他尚且年幼,怎会有此野心? 再说郭令公一脉向来忠君爱国,是我大唐的救星,是我朝臣的典范,他若有想法当年取而代之便可,何必还来这一出? 但是他老人家却无怨无悔的为大唐奔波征伐,建立了赫赫功名! 现如今郭氏一族在朝廷传承到第三代,郭暧尚书三子皆为我朝廷柱石,当日在兴安门外,父皇下诏立孤为太子,便是左金吾卫大将军郭钊率先带头恭贺!” “至于孤为何要来安西……” 李宁顿了顿,环顾四周沉声道:“有一日孤归城晚了,城门已关闭,孤在等开门的时候发现屁股下的石碑上刻着‘此去安西九千九百里’,那一日起,孤就与安西有了不解之缘。 孤想着何不趁着父皇春秋鼎盛之际,孤出去走走,看看我大唐故土,看看我大唐遗民还好么?” 李宁回头看着郭昕道:“孤知道,孤要来西域父皇不会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 “但是每每想到一位叫岳飞的安西老兵留给孤的那首词,孤就决心要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子!” 说罢李宁眯眼看着升起的朝阳背诵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四十功名尘与土,九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广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李宁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众安西老将顿时愣住,随即喉结滚动,饱含热泪。 这首词正是郭昕一生的写照,也是安西老兵们一生的写照。 在场的这些老兵无不动容,尽管大部分都是大老粗,但这一次他们都听懂了。 他们不怕死,也不怕苦,但是就怕被人遗忘,被人所不理解。 但是当太子李宁背出这首词的时候,正好戳中了他们心中最柔弱最敏感的地方。 郭昕嘴皮微动,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声受宠若惊的:“殿下!” 李宁似乎沉浸在这首词里,闭目仰头感受着草原的微风。 在一众老兵眼里,此刻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却无比的高大。 尚塔藏万万没想到自己要挑拨离间,却给了李宁展示才华的机会,仅凭这首词,眼前在帮老家伙已经成了李宁最坚定的支持者。 尚塔藏眼神中杀意不加掩饰,难怪论恐热会对眼前这位大唐太子那般忌惮,原来他还真的有着这般野心。 要知道占领大唐故土的最多的就是吐蕃。 而且能做出偷偷孤身跑西域这一壮举,同时击败吐蕃黑骑,足以说明这位大唐太子不止只有野心,他还有能力。 这般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太子坐到皇位上,那对吐蕃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想到被大唐太宗皇帝吊打的屈辱历史,尚塔藏感觉后背发凉。 他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李宁,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一仗就要把李宁掐死在萌芽状态。 决不能让他做大,被人支配的感觉不好受。 “哈哈……”尚塔藏仰天大笑,他指着李宁道:“你说的这理由你自己信么,你在条件优越的长安不好好待着,跑到这荒芜的西域,只是为了有缘?”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李宁看着狂妄的尚塔藏,脸上流露出怜悯之心:“不过也对,你们雪域高原待的太苦了,所以才会四处攻占我大唐故土,只是为了舒坦!” 尚塔藏脸色变了变,冷哼道:“燕雀永远是燕雀,就算天天吃肉也长不成鸿鹄!” 尚塔藏眯着眼,杀意毕露地看着李宁道:“就算它真能变成鸿鹄,我也能在他变身之前掐死他!” 李宁冷哼道:“你大可一试!” 尚塔藏嚣张地大笑道:“不知你哪来的勇气,以为你们安西这点人马就想击败我四十万大军?” “倒不如你跪下求饶,我吐蕃这四十万大军供你驱使,来实现你的鸿鹄之志,好像更现实些!” 李宁满脸不屑,极其轻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李宁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孤是大唐的太子,孤肩膀上将来要挑起大唐的江山……如果连你们这些蛮兵都打不败,孤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尚塔藏顿时捧腹大笑,他内心深处却觉得隐隐有些许的不对劲。 李宁这般有恃无恐,到底靠的是什么? 尚塔藏有些恼羞成怒道:“在焉耆让你跑了,留下焉耆三千守军为你断后……现在我倒要瞧瞧,你带着这点安西军如何实现你的理 第136章 波谲云诡 吐蕃人很快开始了第二轮进攻。 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吐蕃步兵开始靠近那堵矮墙准备将陷马坑填平。 他们顶着守军的箭雨,不顾落入陷马坑的战友,开始手工作业,拿着铲子往里面填土。 如同筑巢的蚂蚁一样,一时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就在这时正对着吐蕃营寨的于术守捉城东城门打开,一队铁骑冲下坡一分为二,然后沿着那一溜陷马坑的边缘朝着左右杀去,大杀四方。 正在土工作业的吐蕃步卒猝不及防,军阵大乱。 顿时露出盾牌墙后面负责掩护的弓弩手,以及正在填土的吐蕃士卒。 吐蕃人想要反击,却发现躲在矮墙后的射击孔太小,压根看不见后面的安西弓弩手。 逃跑是吐蕃步卒唯一的选择,但是他们压根来不及逃脱,迎接他们的不是连珠的弩箭,就是骑兵的追杀。 一时间吐蕃军阵前乱成一团。 尚塔臧看着眼前一幕,眉头一皱,示意吐蕃骑兵出击。 然而安西铁骑并没有想着与他们纠缠,他们只对吐蕃步卒耀武扬威般的一路冲杀,没有停留,绕过半座城池从南北城门安然无恙地返回城中。 吐蕃骑兵只来得及吃了几口安西铁骑扬起的灰尘,无功而返。 尚塔藏一脸铁青,于术守捉城防御工事这么完备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之前不是说安西军准备倾巢出铁门关,借助铁门关的险峻死守。 怎么看这幅景象,安西军这是打算死守于术守捉城。 尚塔藏揉揉额头,觉得脑壳疼,随即一想反正大唐太子和安西大都护都在这于术守捉城,打下他不就得了。 这第二波尝试依旧失败,但并非无用之功,起码探知安西军在各处城门口留下的通道。 攻城战,并非易事。 这才哪到哪,尚塔藏不着急。 于术城头,一溜摆着很多椅子,安西一众老兵则在城头吃着瓜子水果看着戏。 这两波守城将士的行动可圈可点。 一众老兵各抒己见,争的脸红耳赤。 但是有一个人很着急,那就是蔡思晋。 蔡思晋在远程武器上颇有研究,他此时看着八百步山包上的吐蕃诸多将领,跃跃欲试。 蔡思晋舔了舔舌头道:“殿下,吐蕃大小军官都在那座山包上,多好的机会!” 李宁看了一眼蔡思晋。 蔡思晋立马来了劲,他拍着胸膛道:“殿下,我敢保证,这二十张床弩还有投石机能将那片区域覆盖,怎么着都能砸死几个吐蕃将领!” 于术守捉城城头那二十张三弓床弩还有十台巨型重力投石机还没投入使用。 此刻婴儿手臂粗的弩箭已经斜指天空,随时可以击发。 投石机的弹巢上放着拳头大的一堆小碎石,也是整装待发。 它们就好像捕猎的猛虎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李宁却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李宁的视线始终盯着远处的铁门关方向,他的心思压根不在眼前的战场上。 蔡思晋焦急道:“万一明天吐蕃将领不来了呢?” 李宁烦躁的摆摆手道:“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击发!” 此刻李宁的心思全在铁门关内。 能否全歼这支深入尉犁草原的吐蕃大军,就指望着牛豪横他们能否顺利夺取铁门关,并能否守住它。 李宁在等信号,他和牛豪横约定好,等五天。 五天之后还没收到信号的话,于术守捉城这边将按原计划发动袭击。 李宁望眼欲穿地盯着铁门关方向,喃喃道:“这是第二天!” …… 铁门关内,连绵不断的吐蕃大军穿过关隘,前往尉犁草原。 尚塔藏深知铁门关的重要性,除了在关内留下了两千守军之外,他们还在铁门关所在的峡谷谷口驻军五千,以防止安西军的反扑。 此刻数百人挤在局促的山洞里,闷热难受,汗味臭屁都不算什么了。 这里还充斥着浓郁的屎臭尿骚味。 尽管有专用地方掩埋,但是已经掩盖不住逐渐增多的排泄物。 苏塔衲此时也没了脾气,蔫儿吧唧地贴在洞壁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蹄声,脚步声一直没有停留过。 郭长安何时遭过这种罪,这和他想象中叱咤疆场,跃马扬鞭,豪情万丈的战场截然不同,太煎熬了。 “怎么马蹄声又密集起来了,之前还有马车的声音,现在好像又是一支骑兵过关。” “这么久,起码十万人了吧!” “这何时才是个头?” 藏在洞穴里的安西军眉头紧皱,这么久大军还没走完。 说明了吐蕃人这次对安西都护府志在必得。 就连见识过火器的郭长安也没了当初的自信。 他此刻最担心的是李宁玩砸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一支两千人的回鹘军队正在通过铁门关。 回鹘人美其名曰助战,实则是来观战。 为了凸现出与吐蕃人改善关系的诚意。 为首的赫然是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回鹘保义可汗的弟弟,回鹘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不愧是安西都护府第一险关!”登罗羽录没抬头看着如此险峻地势中平地而起的关隘赞不绝口。 “可惜安西军似乎没怎么抵抗就放弃了。” 登罗羽录没惋惜地看着关隘内被焚烧一半的房屋,这里没有丝毫的抵抗痕迹。 陪同登罗羽录没的尚婢婢得意洋洋道:“安西守军听闻我率奇兵出现在他们后方时,心智大乱,在我和父帅合围之前逃回了于术守捉城!” “让他们安西都护府计划决战焉耆的计划落空!” 登罗羽录没笑着恭喜道:“吐蕃大军势不可挡,就连我汗兄也都下令我们退避三舍……安西区区数万人马怎能 第137章 奴隶的志向 “终于走完了!”守在城墙上的士卒打着哈欠,抬头仰望中星空。 那一线天的缝隙可以看见一闪一闪的繁星。 晚风吹过这峡谷居然有些凉意。 “焉耆守军被全歼,大军都陈列在于术守捉城前面,还怕什么?” 一位士卒跺着脚,将双手套进袖子里胳膊肘处夹着长枪嘟囔道,他对这大半夜放哨可不满意。 “这一仗之后,真的能摆脱奴籍么?”一位唐人模样的汉子蜷缩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星空有些茫然,一口的吐蕃语却极为正宗。 那名站着的吐蕃士卒哈着气,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后,劝道:“斯祥哥慎言,小心被小公子听见又白白挨顿打!” 这位叫斯祥的汉子来自吐蕃青唐城,在吐蕃奴隶中威信极高。 但是开元二十二年之前,青唐城属于大唐鄯州都督府。 至今已经有七十四年了,斯祥除了几个简单的词语之外已经不会说汉话了。 他的记忆中,他的祖奶奶开始他们家就是奴籍,到现在还是奴籍。 他旁边的小伙虽然是一副胡人模样,但是他们俩有着相同的身份。 都是奴隶,因为那小伙的母亲是唐人遗民。 经过数代的奴化教育,他们早就不会说汉语了。 吐蕃人认为已经将他们成功地同化了。 所以并没有把他们和沙州等地大唐遗民组成的仆从军当成一回事,他们是有资格来到前线的。 他们的主人是从逻些城来到青唐城的一个吐蕃小贵族家庭。 这一次他们的小主子穆拉图带着他们二百名奴隶加入了吐蕃大军。 而这次铁门关守将就是穆拉图。 穆拉图是一个残暴的人,曾经有僧侣看上说是要做一件法器。 穆拉图为了讨好这位僧侣,亲自将自家奴隶的手砍掉做了一件法器,后来还活剥了一名奴隶的皮赠给那名僧侣,还是当做法器。 “斯祥哥,小主人好像对你有意见?” “我祖奶奶去世前告诉我,我的祖太爷是和吐蕃战斗时战死的;我爷爷一代就成了奴隶,为了我们苟延残喘,但即便如此他是没躲过吐蕃人的杀害,仅仅因为他无意间看了一眼女主人,就被活活打死,一起被打死的还有我父亲。” 斯祥神情悲愤地看着关隘城墙上挂着的尸体,他们这些奴隶在吐蕃人眼里比牲口都还不如。 他有些悲凉道:“希望这一战,我能获得战功,摆脱奴籍!” 那具尸体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奴隶兵,他因为给穆拉图的战马喂食时偷吃了两把豆子,就被拉出去砍了头。 如果摆脱奴籍的话,吐蕃贵族就不能肆意杀害他们了。 斯祥不想让他的儿子重复他这悲惨的命运。 斯祥是青唐城中少有还记得自己祖上身份的奴隶,也是少有的有志向,想要逆天改命的奴隶。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反抗,他打小接触的信息都是让他们这辈子吃苦耐劳,是为上辈子赎罪,然后下辈子就可以投胎做个好人。 “唉,这都是命!”斯祥身边的士卒叹了口气,他早已认命了。 “嘘,有声音?” 突然,斯祥竖起了耳朵,示意襟声。 他听见一阵极其微弱的“擦擦擦”的声音。 斯祥听了好久,又趴到地上仔细听。 “不对劲!” 斯祥环顾一圈后,将视线锁定在关隘内存放粮食的窑洞里。 “你在这里放哨,我下去看看!” 斯祥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斯祥悄悄拔出弯刀,蹑手蹑脚地下了城墙,朝着发出声音的窑洞摸去。 那道“擦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吱呀!” 斯祥小心翼翼拨开插销,推开门发出一道在这深夜中极其刺耳的声音。 这时那道“擦擦”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了,周围又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斯祥皱着眉,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进入了窑洞。 放眼望去窑洞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心细的斯祥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在墙角装粮食的袋子似乎有些下陷。 于是他举着火把朝那边走去。 斯祥看着那袋粮食似乎晃了一下,他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就在这时,那袋子又轻微晃了一下。 这次没躲过斯祥细致的眼睛。 他毫不犹豫将长刀从晃动的地方扎进去。 弯刀毫无阻力地扎了进去。 斯祥正感到奇怪的时候,突然从那袋子下面窜出一只大老鼠,将斯祥吓了一跳。 “原来是你这家伙!” 虚惊一场的斯祥眼疾手快,一刀剁下去,将那只老鼠的尾巴削掉。 吃了痛的老鼠吱吱叫着钻进了墙角的一处洞里。 斯祥看着被老鼠血迹污染的粮食,皱了皱眉头,想到那几个受罚正在挨饿的兄弟们,他犹豫片刻将那沾了血的粮食抓了几把揣在了怀里转身离开。 他做梦都没想到就在那几袋粮食后面藏着数百名大唐安西军。 这时在那袋粮食下面的苏塔衲一头冷汗,为了不惊动敌人,他保持这蹲马步扛粮食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冒出的刀尖就擦着他的脸颊刺出,再差一指宽的距离他的脸就要开花了。 此时苏塔衲有些心有余悸,吐蕃士卒要是再试探一刀,自己就要暴露了。 他身后的郭长安的神情严肃,缓缓地端起了连弩,瞄准了苏塔衲扛着的那袋粮食。 只要那袋粮食被揭开,他手中的弩箭将毫不犹豫地射出去。 苏塔衲蹲着马步,扛着粮食,还不能大口呼吸。 此刻他憋得老脸通红,膝盖微微晃动,显然就要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看就要提前暴露了,郭长安身后的将士互视一眼,缓缓道抽出了唐刀。 好在粗 第138章 统战 斯祥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周围围满了陌生人,那些陌生人正关切地看着他。 有和他一样的唐人模样的面孔,也有西域胡人的面孔。 但是没有吐蕃人的面庞。 而且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忽明忽暗的窑洞,唯一的亮光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要熄灭。 “我在哪里?”斯祥此刻极为羸弱,他环顾四周道:“这里是地狱?” 斯祥第一反应,他现在在地狱。 因为穆拉图告诉他,他们犯事后被打死是要下地狱的,而他们吐蕃天生贵族死后就会去天堂。 “你是唐人?” 这时一位身着铠甲的白胡子唐人出现在他面前,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斯祥一脸茫然,他甚至有些遗憾,遗憾没能立下战功,不能让他儿子摆脱奴隶的身份。 牛豪横皱眉,很快换成吐蕃语再问了一遍。 这一次斯祥听懂了,他也清醒了。 他还活着,他还有希望摆脱奴籍。 而眼前这些身着铠甲明显不是自己人的人就是他摆脱奴籍的希望。 “敌……” 斯祥张嘴就要大喊示警,但是被眼疾手快的牛豪横一把堵住嘴巴。 “你找死?”牛豪横猛地一拳砸在斯祥的肚子上,。 他见过太多的这种流着唐人血液却挥刀砍向唐人的吐蕃仆从军了,所以下手极为狠辣。 “呜呜……”斯祥痛苦的屈成一条虾,他连忙摇头示意自己不喊了。 “老子看你是唐人模样,才把你救了下来。”牛豪横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再乱动,本将不介意再杀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同胞!” “同胞”两个字唤醒了斯祥血脉中流淌的大唐意识,他想到了他们祖上曾是大唐军队中的一员。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斯祥感觉他们呼出的浊气里面都是大唐的气息。 斯祥逐渐冷静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军中流传的那个传说。 于是数代人流传下来,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开始蠢蠢欲动。 “呜呜呜……”斯祥冲着眼前威严的安西军将领呜呜囔囔急着要说什么。 确认斯祥不喊的情况下,牛豪横将堵在斯祥嘴里的破布摘掉。 斯祥神情纠结,他的家人还在青唐城,自己如若投降唐军的话,那他家人的下场就是当成祭品或者被制作成法器。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有着他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声音:“反抗!” 因为他祖上是骄傲的唐人。 太宗皇帝的时候, 唐人,誓不为奴! 斯祥感觉到他的热血开始沸腾。 “你们是大唐安西军?” 随即斯祥自嘲的一笑,这不是废话么! 斯祥环顾四周看着人数不多的安西军后,神情却犹豫了。 “你们当真把我当成同胞?” 斯祥小时候听说过,有唐人身份的奴隶好不容易跑掉了,但是被大唐边军当成吐蕃细作,砍下人头当成了战功。 最惨的一次是数百名抱团的奴隶历尽千辛万苦踏上了故土,然后被突然冒出来的唐军一阵砍杀,老幼妇孺皆没有放过。 而逃跑者的家人,吐蕃人也不会放过,会当众处死。 被杀的多了,那些活着的成为奴隶的大唐遗民逐渐认命,不再想着逃跑。 因为留在吐蕃还能活着,为吐蕃卖命的话还有机会获得战功,摆脱奴隶身份。 所以这些奴隶虽然身上流淌着华夏血脉,长着唐人的面庞,但是他们不敢投降不能投降也不愿投降。 斯祥自然有些担忧。 牛豪横皱眉道:“如果我们不把你当同胞,早就杀了你!” 斯祥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据传闻大唐太子也在安西都护府,可是真的?” 得到牛豪横确认之后,斯祥眼神流转,很快下定了决心。 因为军中除了红色狼烟的流言之外,还有一则消息,那就是大唐太子承诺只要认可自己是唐人身份的人皆可加入唐军,哪怕是吐蕃的奴隶兵,只要归附大唐的话,过往既往不咎。 待战争结束收复失地之后,不仅将会认同他们的唐人身份,同时人人还会有地可种,老有所依。 这则消息对那些心系大唐又回不去的人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因为那是大唐太子李宁的承诺。 一言九鼎! 拉拢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这是李宁千叮万嘱咐的统战策略。 果然有效。 斯祥沉吟片刻,看着眼前不太多的安西军眉头紧皱,诚恳道:“算上我们三百奴隶,在这关隘内足足要两千人……这还不算峡谷口处五千吐蕃大军。” 牛豪横还有郭长安惊呼道:“两千?” 这个留守人数大大超出了牛豪横和郭长安的估算。 斯祥又说到:“为了方便通关,吐蕃人还把两面的城门都拆掉当柴火烧了。” “这还真是个麻烦!”牛豪横听闻之后,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如果贸然杀出去,惊动十里之外谷口吐蕃守军的话,没有城门的铁门关很难守住。 牛豪横又问了斯祥一些关于守军布防的消息。 下定决心归唐的斯祥一一道来,没有丝毫隐瞒。 牛豪横看着地上斯祥画的歪歪扭扭的吐蕃守军布置草图,陷入了沉思。 斯祥看着牛豪横蹙眉的表情,以为这些安西军是为了超出预期的吐蕃人数而发愁。 他思索一番,咽了口唾沫,主动请缨道:“我们还有三百奴隶兄弟,你们若放我回去,我可以说服他们加入你们。” 牛豪横摇摇头,风轻云淡道:“倒不是怕了吐蕃人数众多,而是如何才能做到不放跑一个人的情况下全歼他们!” 斯祥再次环顾四周确认了下安西军人数,有些疑惑地咽了口唾沫。 牛豪横漫不经心地说着最担忧的话,却显示 第139章 骨子里的畏惧 吐蕃大军出现在于术守捉城前第三天拂晓时分,二十里之外的铁门关还是没有传来信号。 而吐蕃军营后方负责建造攻城拔寨器械的工地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着。 晚上的时候在于术城头可清楚地看见那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那些巨型的攻城车、投石车还有云梯等物逐渐出现在守军的眼前。 更令人称奇的是,吐蕃人甚至打造出了一辆高达将近二十丈的望楼车,用于观察于术守捉城内的情况。 等那些攻城器械准备完毕之后,于术守捉城才会迎来最激烈的战斗。 在这之前,不过都是试探。 既然是试探,吐蕃人自然没出全力,他们这几天也就将于术守捉城前面坡地下的壕沟在吐蕃重甲步兵的掩护下填了一半。 当然安西守军也没有出全力,尤其郭威麾下的五千陌刀手还分别藏在于术守捉城和两里之外的营寨当中,没有露面。 还有安西骑兵在于术守捉城还有营寨后方五里处扎营,也没有参加这几天的战斗。 这几天基本出动的都只是于术守捉城原有的守军。 “殿下,他们应该还在等时机,毕竟吐蕃二十多万人在这尉犁草原,他们也要吃饭,所以辎重部队运送粮草日夜不停。” 郭昕出现在李宁身侧,同样望向了铁门关。 郭昕比李宁沉得住气,比起这几日的战斗,他更担心的是郭威和郭盼哥俩。 毕竟太子之位的问题涉及到了他们郭家。 “还有两天!” 李宁淡淡地说道,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毕竟铁门关的得失关乎着能否全歼眼前这二十万人。 李宁不担心牛豪横他们是否被发现。 毕竟吐蕃人在铁门关内发现几百名安西军,那可是大事,到时候吐蕃大营不会没有动静。 可是这几天,吐蕃大军除了派兵填平城前的陷马坑之外,并没有大的动作。 所以李宁反而更担心的是,是不是留的通风口太少,导致了牛豪横他们缺氧昏死过去? “殿下,是不是你……咱们的胃口是否有些太大了?” 郭昕回头看着黎明时分一望无际的吐蕃军营,担忧道。 郭昕的担忧很合理,这里毕竟没有赤壁那样的险地和天堑。 眼前就是二十万头猪伸着头让他们砍,也能把安西军这不到三万人的主力累死。 “胃口大么?”李宁深吸一口气,看着泛亮的天际线,无视了尉犁草原上的吐蕃大营,看向更远的东方。 李宁再没有说话,他心中想着如果此时有个地球仪的话,郭昕看过大唐最大疆域后会不会胃口变得比他还要大? 李宁的胃口之所以大,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 而大唐在这个时代,绝对有资格有这种大胃口。 “在孤看来,这个胃口不算大,毕竟给他们还留了一条退路!”李宁看着尉犁方向,那里是浩瀚的塔里木沙漠。 郭昕眯着眼看着眼前有几分狂妄的少年。 如果黑炸药足够的话,他确实没有说大话。 …… 就在这时,吐蕃大营营门大开,一只火龙蜿蜒而出。 于术城头的守军吹响了示警的军号。 “咦,只来了几十人?” 郭昕看着来人惊讶道。 直到来人靠近跟前,李宁才发现来人举的旗不是吐蕃战旗,而是回鹘人的旗子。 “回鹘人?” 郭昕看清来人后失声道。 回鹘人从吐蕃大营出来,这意味着什么,郭昕清楚。 要是回鹘人此时趁着安西军防务空虚之际,突袭盐水关、雀离关,那么安西都护府危矣。 而根据留守龟兹的安西副大都护白环传来的消息,安西军确实在雀离关还有盐水关三十里范围内发现了回鹘骑兵的影子。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时回鹘人纵马来到于术守捉城前,为首的一名汉子仰着头对着城头喊道:“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求见大唐皇子李宁,求见安西大都护郭昕!” 听到登罗羽录没的自报姓名,郭昕的眉头皱地更厉害了。 因为来人是回鹘叶护,将领可汗的继承人。 另外他说的是大唐皇子,而不是大唐太子。 这就表明了回鹘人对李宁的态度。 “不见!” 没等郭昕回话,李宁站在城头冷冷地看着城下的几十人,一口回绝道。 郭昕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站在李宁身后对着城下说道:“既然回鹘与吐蕃联手,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这个时候,郭昕知道必须以团结示人。 哪怕李宁做的不对,自己也不能当众驳了李宁的面子。 然后郭昕用急促的语速低声对李宁道:“殿下,当务之急可不是四处树敌!” 李宁对着郭昕微微一笑,很笃定道:“王爷可以放心,保义可汗是一个识时务懂大局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 李宁在赌,赌保义可汗做出了和历史上一样的选择。 李宁斩杀回鹘来使之后,并非没有后招,他还是派人前去解释。 郭昕皱着眉看着自信到有些自负的李宁,第一次浮现出了担忧之情。 如今回鹘人已经让出了西州,让吐蕃大军顺利进入了焉耆就能说明问题。 他不知道李宁哪来的自信认为回鹘人会忍气吞声。 “你就是那位任性的大唐皇子?” 登罗羽录没眸子一缩,看着从城头露出来的一颗脑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敢穿越万里来到西域的大唐太子,单凭这一点他都不敢小觑李宁。 他对大唐没意见,但是对大唐这位有着野心的太子有意见。 明面上是因为李宁斩杀使者而反感李宁,实际上登罗羽录没更怕再出现一个唐太宗一样的人物。 “正是孤!”李宁 第140章 东方红日 这一路上除了陌刀队,让登罗羽录没感到震撼的还有城墙后面数丈距离处有十多座几乎和城墙一样高的木架,下悬一个大箩筐。 这应该是一种他没见过的大型抛石机,因为它后面摆放着从小到大的好多大石块。 相比较之下,吐蕃人建造的那种抛石车简直就是小玩具。 登罗羽录没穿过喊杀震天的校场,被人带到了城内的一处府上。 接待他的是安西大都护郭昕还有大唐太子李宁。 “见过安西大都护郭老爷子!” “见过大唐邓王……” 登罗羽录没微微欠身,他认为此时安西军有求于他们回鹘,所以身上带着一丝傲气。 “嗯?” 没等登罗羽录没说完,李宁冷哼一声,那双眼睛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了登罗羽录没。 李宁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龙威。 李宁幽幽道:“上一个不顾事实,这般信口雌黄居心叵测挑拨我安西都护府上下团结的回鹘特使塞勒姆已经被孤斩杀于眼前!” 登罗羽录没脸色一变,不悦道:“难道你还敢斩杀了本叶护不成?” “有何不敢?” 李宁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哗然。 这哪是李宁之前说的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这简直就是把盟友推向对立面。 登罗羽录没则心中一颤,他从李宁的眼神中感觉到李宁这句话并不是威胁。 “好,那敢问大唐太子殿下,你们为什么要与我回鹘撕破脸?” 登罗羽录没很识时务地改了口。 “别忘了,吐蕃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宁盯着眼前的回鹘叶护,毫不留情道:“孤已经给你们可汗书信详细解释了其中缘由,你们特使还有使者信口雌黄,暗中挑拨想要借刀杀人,难道孤就得忍气吞声么?” “他们是死有余辜,孤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登罗羽录没仰头大笑:“哈哈……法外开恩,好像你们大唐还是着天下雄主似的!” 登罗羽录没语气一变冷冷道:“别忘了,是你们有求于我回鹘!” “这就是你们弃守西州的原因?”李宁语气颇为严厉,“孤不求你们,灭了吐蕃你们照样会回来求孤!” 登罗羽录没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狂着没有边际的少年,将视线转向了安西大都护郭昕。 李宁不依不饶道:“希望你们回鹘认清楚你们的位置,这些年是你们与安西都护府相互依存,还有我大唐的钳制,所以吐蕃人没有精力专心对付你们! 否则你们回鹘此时怕是在漠北之地流浪呢!” 登罗羽录没眉头一皱,李宁所说就是实情。 没了安西都护府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回鹘将在数千里的疆域直面吐蕃大军的铁蹄。 登罗羽录没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李宁不卑不亢的面庞,权当李宁是一个任性的少年郎了。 “哈哈……果然是少年豪杰,初生牛犊不怕虎!”登罗羽录没笑着掩盖自己的尴尬,他感觉实在对牛弹琴。 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虎,那是因为无知。 登罗羽录没否认李宁的话,他撇开李宁,话锋一转对着郭昕等众人道:“可是焉耆已失,安西都护府还剩龟兹一镇,难道你真的觉得你们仅凭安西军就可以抵挡住吐蕃二十万大军么?” 郭昕听出言外之意了:“难道回鹘这是要两面下注么?” 这才是登罗羽录没来的主要目的,他哈哈大笑:“不愧是武威郡王郭老将军!” 登罗羽录没一收之前的狂妄,颇为诚恳道:“不瞒诸位,我们保义可汗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放弃西州那是因为吐蕃大军兵锋正盛,并不是交手的好时机! 此刻他已经率领大军绕道天山以北,正集结于雀离关还有盐水关之外,就等大都护点头,不日便能抵达这于术,给吐蕃大军一个惊喜。” 登罗羽录没话音刚落,大堂内所有人眼睛一亮,包括郭昕。 如果没有李宁作梗,这正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大胆想法。 有着回鹘十几万大军的支援,歼灭吐蕃这二十万大军似乎更可信些。 李宁则无声地叹了口气,尽管自己得罪了回鹘,但是历史的车轮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往前走。 李宁也不得佩服保义可汗犀利的战略眼界。 保义可汗这是拿西州和焉耆的空间换取的布下奇兵的时间,也许没有李宁的历史上,他们便是这样的行军路线,给吐蕃大军致命一击。 可惜现在李宁来了,大败吐蕃的荣誉只能属于大唐,属于大唐的安西都护府! 当年唐军敢以寡击众,现在有火器加成的李宁怎么不敢? 李宁阴阳怪气道:“哈哈,你们回鹘人居然知道唇亡齿寒,但是你们听过没有大唐还有个成语叫假道伐虢?” 李宁冷冷道:“不如叶护大人留下看我们如何横扫吐蕃号称的三十万大军!” 登罗羽录没脸色一变,觉得李宁这真是在作死。 登罗羽录没觉得他就差求着李宁说,求求你,我们不计前嫌,让我们出兵帮你打吧! 但是李宁却油盐不进。 登罗羽录没头都没抬,他甚至懒得看一眼李宁,他决定绕开李宁。 “就算骑兵从盐水关抵达这里也需要三四日的行程,而吐蕃大军攻城器械已经准备了大半,所以大都护以为?” 郭昕看向了李宁,他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虽然他知道有黑炸药的存在,但是真多出十几万援军那岂不是更保把了。 但是李宁却摇了摇头。 郭昕眉头一皱,他实在不明白李宁为何可以接纳其他任何想加入大唐的部落,却不愿接受还算能打的回鹘的好意。 郭昕深吸一口气,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哼……既然如此,那我们回鹘就等你们兵败吧! 第141章 形式逆转 当铁门关升起红色巨型孔明灯的时候,吐蕃大军中也有人发现了。 只是没等他们把消息逐级反馈上去的时候,于术守捉城的动静就吸引了吐蕃大军的注意力。 于术守捉城还有旁边营寨中蜂拥而出的安西军在城前列阵,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 与此同时在城头竖起了无数旌旗蔽日。 其中红色的大唐战旗和金黄色的太子龙旗最为耀眼。 等待登罗羽录没去劝降归来的尚塔藏看着几乎倾巢出动的安西军,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自己还没下令全力进攻,他们怎么就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 难道大唐安西军真的以为他们吐蕃人会因为回鹘叶护被安西军挟持就不顾一切下令攻城营救? 那就大错特错了。 “父帅,安西军这是抽什么风?”尚婢婢远眺着于术守捉城,也很不理解,“他们不会以为挟持了回鹘叶护,咱们就不敢动手了吧!” 安西守军好像笃定吐蕃大军今日就要发动全面进攻一样,已经将自己整成了个刺猬。 之前没有出现的兵种和武器都纷纷现身。 “诸位将领看看,他们不愧盘桓安西数十年,咱们贸然进攻的话,肯定会吃大亏!” 尚塔藏眯着眼看着远方于术守捉城的防御力量的变化,为自己稳扎稳打的策略感到庆幸。 看样子安西军一开始就打算死守于术守捉城,而不是铁门关。 但是尉犁草原一马平川,安西守军为什么放着铁门关不守,却守着这无险可守只有一座孤城的于术。 一定是大唐太子李宁把战争当儿戏了。 “这也许是大唐太子李宁的杰作,他以为安西唐军还和四十年前一样叱咤风云,哈哈……”尚塔藏失声笑道。 出征之前他还发愁怎么找到安西军主力,在这之前每次出征,安西军主力神出鬼没,他们人数虽少,但总会出现在出其不意的地方。 可没想到大唐太子到这安西之后,居然把安西军至少一大半主力都集结到了于术守捉城。 哪有这样的好事,省得他再去寻找了。 尚塔藏怎能不开心? “乳臭未干的太子,他能掀出什么大浪来!” 就在这时,尚塔藏发现围在他周围的将领没人看于术守捉城,纷纷抬头看向了北方天空。 尚塔藏顺着他们的眼神也发现了随风继续往北飘的大红色孔明灯。 “那是从哪飘起来的?” 尚塔藏脸色一变,他突然意识到那是铁门关方向。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确认那是铁门关方向升起来的孔明灯。 尚塔藏还没有接到铁门关方向的军情报告,如果那里情况有变的话,守在谷口的五千吐蕃大军早就传来了消息。 “哈哈……我终于想明白了!”尚塔藏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众将不明所以,纷纷看向了尚塔藏。 “大唐太子这是想把咱们诱入这尉犁草原,然后一口全吃了!” 尚塔藏抹着眼泪,笑道:“安西军撑死五万人,想在这无险可用的草原上吃掉咱们二十万大军,这胃口真不小!” 尚塔藏终于明白了安西军为什么要放弃焉耆,铁门关等城池关隘,他也明白安西大都护郭昕还有大唐太子李宁为何要死守于术。 这就好像三岁幼童拿着一把刀设伏要杀死全副武装的吐蕃壮汉。 尚塔藏笑着笑着,一个激灵,他就笑不出来了。 蛇打七寸! 如今吐蕃这二十万大军面临的最大危机不是人数极少的安西军,而是粮草问题。 粮草问题才是这支吐蕃大军的七寸。 如果铁门关一旦有失,短时间内拿不下于术守捉城又打不通铁门关的话,到时候这二十万大军饿都饿死了。 这么一想,尚塔藏又觉得这位大唐太子还是有几分战略眼光的。 “来人,调集五千步卒立刻前往铁门关谷口驻扎!” 这样一来铁门关入尉犁草原的山口集结了一万吐蕃大军,可保铁门关方向万无一失。 “另外责成铁门关守将穆拉图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铁门关运送粮草的道路通畅!” 尚塔藏不知道的是,穆拉图此时早就成了刀下鬼。 自从那个红色孔明灯出现后,尚婢婢也在思考。 他凑近尚塔藏说出自己的担忧:“父帅,会不会是回鹘人和大唐太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到时候不只有安西军?” 尚塔藏摇摇头道:“根据我方探子传来消息,回鹘主力还在庭州方向……按时间来看,他们应该来不及。” 然而形势很快急转直下。 就在尚塔藏下令加强铁门关谷口防御力量的命令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传令兵前来汇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铁门关已失! “什么?!” 尚塔藏唰一下站了起来,他一个恍惚,幸好被身边的将领扶住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失去铁门关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 “怎么可能?” “那谷口五千守军全都战死了?” “那么大动静咱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 尚塔藏听着众将领的话,很快从面如死灰中恢复平静,他伸出手制止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尚塔藏深吸一口气下令道:“此事为绝密,不许走漏任何消息,违令者,斩!” 说罢尚塔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很乐观:“诸位该回去用早膳了,用完早膳还得干活!” 待众人离开后,尚塔藏才急切问传令兵道:“速速细细道来!” “回大帅,我们东岱发现孔明灯之后当即派人前往铁门关查探时,铁门关已经易主!” 传令兵接着道:“谷口五千守军并不知情,此刻他们正全力在夺取铁门关!” 显然安西军并不是从谷口杀入的。 尚塔 第142章 心理战 李宁勒马在原地打圈,他一脸轻松,笑道:“孤没有吹牛皮,好消息就是铁门关已被我军夺回,吐蕃人已成瓮中捉鳖!” 然而安西守军一脸茫然,他们脸上就差直接写着“铁门关与我们何干”几个大字? 没有出现李宁意料之中的欢呼,李宁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些守军,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眼前这些士卒加起来,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 识字的都是大家族子弟,而非这些寻常百姓。 王侯将相宁在这时候,还真有种乎。 眼前的这些士卒只是听命于将领的士兵,他们很少有自主的思考能力。 李宁暗自下定决心,等这场大战之后一定要读书识字成为安西都护府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权利。 “咳咳……”李宁干咳一声,诱导道:“你们想想,铁门关被咱拿了回来,对吐蕃人来说有什么影响?” “他们就没援兵了!” “他们没吃的了!” 士卒们终于开始思考了,七嘴八舌地回答着。 还有脑袋瓜子灵活地开始发散思维了,只听见惊恐的声音道:“他们没退路,那岂不是要和我们不死不休了?” 李宁汗颜…… “嗯,诸位都知道考虑后果了,那孤告诉你们!” 李宁赶紧打断这种有损士气的话,中气十足道:“有人说得对,铁门关一断,他们就没吃的了!” “孤要告诉诸位的好消息就是,吐蕃大军行军匆忙,携带粮草只够吃三天! 节省一点算上七天! 所以只要我们坚守七天以上,他们吐蕃大军就不战自乱。” 李宁笑道:“到时候咱们在这城前摆上十笼包子,投降者管够,他们将不战而降!” “哈哈……” 队伍里终于传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与此同时众人眼睛里逐渐有了亮光,他们看到了战胜吐蕃大军的希望。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饿他两顿刀都拎不起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看着紧张情绪稍稍缓解了些安西守军,李宁拔刀高呼道:“所以,兄弟们!” “他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咱们以逸待劳,吃饱喝足…… 所以让我们守好各自的战位,好好招待招待他们,打垮他们的士气,咱们将创造历史!” “咱们将一战定乾坤,打出大唐赫赫威名,恢复大唐当年的勇武!” 李宁拉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兄弟们,如果你们一生中只有一天,最为荣耀的话,那就是今天!” 李宁潇洒地调转马头,迎着朝阳看着还没有动静的吐蕃大军,刀锋指向吐蕃大营。 “熬过这一战之后,我们大唐安西军将龙出生天,纵横四海!”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备受鼓舞。 李宁一顿煽乎,战士们心中有了目标。 那就是坚守七天! 看着这几天吐蕃人攻城的节奏, 再说城内还有陌刀手没有现身,更别说大后方的骑兵也虎视眈眈。 坚守七天似乎不是难事。 “龙出生天,纵横四海!” 一众士卒挥舞着武器高呼道。 然后李宁做出了一个众人都不理解的举动。 那就是释放俘虏。 大约两百多吐蕃俘虏被李宁放走:“给你们三十息跑路的机会,然后孤带着亲卫将要追杀你们!” …… 看着吐蕃俘虏手忙脚乱地跑回自家营地。 于术守捉城城头,被卸下武装的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感慨道:“这位太子爷还真有几分本事啊!” 在他眼里这些俘虏将被李宁麾下金色骑兵追上一一杀死在吐蕃阵前,为了打击吐蕃人的士气。 安西大都护郭昕在一旁陪同,他只是笑笑表示赞同。 郭昕风轻云淡道: “是啊,没本事他也活着走不到安西都护府!” 登罗羽录没眉头一皱:“大都护就不怕他取而代之么?” 郭昕笑呵呵道:“整个大唐将来都是他的,何来的取而代之?” 登罗羽录没不甘心道:“听说你的侄外孙可是他的竞争对手……” 郭昕眉头一皱,不悦道:“不要说了,我首先是大唐的臣子,然后才是郭氏子孙!” “你们这位太子似乎高估自己了吧!” 就在这时,登罗羽录没瞪大眼睛看着远处快要跑回吐蕃大营的俘虏,不敢相信。 “现在追击是不是有些迟了?” 城头的鼓声随着李宁以及李宁身后亲卫的速度提起来,也越来越急促。 如雨点一般震颤人心。 “他要去干什么?” 城头观战的老兵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宁率领他剩下的四百亲卫直挺挺地朝着吐蕃军寨飞奔而去。 李宁他们显然很难追上那些俘虏了。 郭昕笑而不语,他内心深处却对李宁佩服不已。 这个据说是“心理战”,为的就是瓦解吐蕃人的斗志。 两里的距离转瞬即至,果然在李宁赶到之前,那些俘虏大部分逃回了营寨。 只有少数跑得慢的成了太子左卫的刀下鬼。 杀完落单的俘虏之后,李宁他们并没有停留。 在距离吐蕃军营弓弩射程之外,李宁身先士卒改了方向,丢下那些死里逃命的吐蕃俘虏沿着吐蕃大军的栅栏一路狂奔,同时拉弓射箭。 箭杆上还绑着数张纸张,箭矢飞入了吐蕃营寨。 与此同时李宁他们还边跑边喊:“铁门关已被我军收复,尔等仅存三天粮草,速速投降!” 其中不乏大嗓门者,那些大嗓门的人还有专门的喊话用的喇叭工具。 正在吃饭的尚塔臧听闻李宁带着安西精锐居然这般耀武扬威地来到阵前蛊惑人心,顿时恼羞成怒,派出一支骑兵追击。 但是李宁他们并不恋战,在发射几轮箭矢之后,脱离了接触。 他制造恐慌 第143章 决战(一) 安西军与吐蕃军的决战就此展开。 无数道细细的白色烟雾从太阳后面突兀地出现,渐渐地拔高,甚至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于术城头的众人眼睛一暗。 紧接着咻咻咻的箭雨从天而降,扎在了于术守捉城前面的坡地上。 随着吐蕃骑兵的逼近,箭矢雨如同移动的雨线一般向于术守捉城逼近。 第三波的时候,箭矢落在了城头吃着瓜子喝着美酒观战的老兵所在区域。 城头的老兵他们早就举着盾牌成了一堵墙,悉数将箭矢挡下,听着叮叮当当箭矢落在盾牌上的声音,他们感觉惬意极了。 第四波箭雨的时候,箭矢已经能射到于术守捉城里面了。 好在于术守捉城里这种大部分是泥窝子的城池,火箭的伤害性并不大。 因为所有屋子都是泥巴和干草做的,干草就在泥里面,着火的箭矢顶多熏黑干草而无法点燃它。 但是城内总有倒霉蛋因为防护不严密,被流射中,哀嚎着被送往后方治疗。 按之前的作战方式的话,不出意外吐蕃骑兵每人大概射十轮箭矢,就撤出战场。 而十轮箭矢的时间也刚好让吐蕃重甲步兵完成最后两百米的冲刺。 重甲步兵后面则跟的是各种攻城器械。 但是吐蕃人还有安西守军他们都忽略了在半坡上固定着的百余辆带有装甲的中型连弩车。 火箭扎在半坡的中型连弩车上,只听到箭矢扎入木头的当当声,很是吓人。 但是躲在这个炮塔雏形后三人小组却很安逸,他们正前方左右甚至头顶都有厚达一寸半的厚实木板,在关键部位甚至还挂着盾牌。 寻常箭矢在这个距离上应该穿透不了这种弩车的防护装甲。 而他们手中的大号连弩可不是吃素的了,可以在百步之外洞穿任何吐蕃骑兵。 它填补了普通弩箭与三弓床弩之间的距离。 射击时需要两个精壮汉子在弩的两侧同时双手抓着弩上面一根带钩子的杠子,用脚蹬在固定在地面的脚踏上,身体后倾,利用杠杆原理,还有两名同时发力者的体重以及腿部力量上弦。 类似于诸葛连弩与西方杠杆弩的合体。 这种上弦模式比绞盘上弦速度快多了,配合上一次性能装五只箭矢的箭匣,理论上可以达到每分钟二十发弩箭的射速。 考虑到装填箭矢的时间,起码也能达到每分钟十五发箭矢的射速。 就在吐蕃骑兵没有阻力地射出四波箭矢的时候,城头的战鼓骤急,同时响起了嘹亮的号声。 那是他们中型弩车准备的信号。 “组长,城头旗子换成红色了!” “上弦!”主射手回头确认了城楼上的旗子颜色,当即下令道。 两侧士卒互视一眼,同时喊道“一、二,上!” 两人同时发力,钩子勾着弩弦就位,同时杠子下方的箭匣中一根拇指粗两尺长的弩箭落在了发射沟槽里,随时被发射出去。 视线开阔主射手透过类似百叶窗的窗口瞄准早就在射程内的吐蕃骑兵扣动了扳机。 “嗖!” 一支红色的箭矢离弦而出,由于力道太大,它在众人眼里画出一条直线而不是弧线直奔八十步之外的吐蕃骑兵而去。 很快其他中型弩车也朝着第一支指向性的红色箭矢射去的方向纷纷射出弩箭。 这种射程可达四百步,有效射程达三百步的弩箭,在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城头上郭昕盯着那支醒目红色的箭矢从一名吐蕃骑兵的脖子射入,直接洞穿之后,又从另外一名倒霉吐蕃黑骑胸口处射入,再次洞穿。 最后箭矢深深没入刚第三个骑兵的战马屁股上,深不见箭尾,箭尖从战马另一侧穿出一尺有余,箭矢这才力竭而停。 受到重创的战马登时倒地,将马上骑士甩了出去,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箭矢的骑士很快被蜂拥而至的战马踩死。 密集的吐蕃骑兵顿时成了这种中型弩车完美的移动靶子,每一支箭矢都能带走两人以上。 不到十息(一息三秒)的时间内,数百名吐蕃骑兵都倒在了阵前。 密集的箭矢将连绵数公里长度吐蕃骑兵队伍居然从中间硬生生拦腰截断,形成长达百丈的豁口。 登罗羽录没看的后背发凉,还好下面的是吐蕃人不是回鹘人。 郭昕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他看着直咽唾沫的登罗羽录没,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这才幽幽道:“叶护大人你觉得你们回鹘重甲骑兵可否扛得住这种威力的弩车?” 登罗羽录没没来由的胸口一疼,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深吸一口气很坦诚地摇摇头道:“扛不住!” 他在城墙上自然清清楚楚能看到山坡上安西军射击过程。 让他恐惧的不是这种威力的弩车,在这个时代比这威力大的弩车很多。 但是能让这种威力的弩车和惊人的射速结合起来,那就很恐怖了。 登罗羽录没顿时不看好已经冲到距离矮墙百步以内的吐蕃重型步兵,他庆幸自己没能彻底和安西军撕破脸。 果然就在吐蕃重型步兵接近地面上五十步的标尺后,这些追着骑兵射击的弩车开始调整方向,瞄准了扛着盾牌身着重甲的吐蕃步卒。 在这之前他们射出了大约十轮箭矢,在阵前八十步到两百步的范围内留下了一千多名吐蕃骑兵。 重甲步兵,顾名思义是披着重甲的步兵,而且他们还扛着盾牌。 所以寻常箭矢都伤他们不得。 不得不说吐蕃重甲步兵的防护力还是杠杠的。 中型弩车的弩箭洞穿厚厚的盾牌后,箭矢只能洞穿手持盾牌身着重甲的步兵。 但是这就足够了,并不是所有的步卒都身着重甲扛着盾牌。 前排扛盾牌的吐蕃步兵倒下之后登时露出后面的长枪 第144章 决战(二) 最前沿的吐蕃步卒有些绝望。 面对战马都披甲带着面罩的安西铁骑,吐蕃弓弩射在上面就弹开了。 他们压根就没还手之力。 失去重甲步兵还有专克骑兵的长枪手掩护的吐蕃步兵此刻就案板上的鱼肉,压根挡不住来去如风的安西铁骑。 但是李宁他们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跟在他们后面的攻城车等器械。 在中型弩车的掩护下,吐蕃能抵抗骑兵的兵种迅速土崩瓦解,剩下的都是土鸡瓦狗。 三支保持着矢锋阵地骑兵很快突破了步兵的掩护,冲向了还没进入到战位的吐蕃辎重营。 眼看情况不妙的吐蕃辎重营当即调集弩车匆忙地上弦搭箭。 李宁率领亲卫冲到辎重营前的时候,吐蕃人已经给十几辆弩车装好了箭矢。 一路畅通无阻的安西骑兵终于有了惨重的伤亡。 李宁眼睁睁看着不止一名太子左卫的战马还再往前跑,马上的骑兵却倒飞出去,生死不明。 还有一个李宁左卫的士卒被只来得及安装一支弩箭的弩车击穿战马胸部,激射的箭矢威力不减,穿透马背后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那名骑兵下颚射入,掀开了头骨,惨不忍睹。 好在弩车低矮,只能仰角发射,所以一次只能射中一名骑兵。 但是即便如此,十几辆弩车也造成了开展以来太子亲卫最大的伤亡。 李宁他们退无可退,只能迎着吐蕃弩车的箭矢往前冲,摧毁他们。 他们解下挂在马身上的袋子,将里面特殊配方的油物泼洒在吐蕃攻城器具上。 就在这时,其中一辆弩车已经瞄准了紧随卢十四身后的李宁。 等卢十四察觉是已经距离不到三丈的距离,可谓近在咫尺。 李宁这时也发现了瞄准自己的箭矢,心中一沉。 这么近的距离面对弩车,他的板甲脆的和纸糊的一样。 就算击不穿,造成的内伤也足以要命。 “呔!” 卢十四眼睛一眯,看到寒光闪闪的箭芒大喝一声,不退反进。 他打算拼了老命也要护的李宁周全。 说时迟,那时快! 卢十四顺势掷出手中的长枪,将那弩车后的操作手钉在地上。 这时另外一名吐蕃士卒抡起手中弯刀砍向弩车的机匣。 卢十四大喝一声从战马上跃起,在空中拔出唐刀朝着弩车扑去。 但是,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那名吐蕃士兵人头落地的时候,卢十四眼睁睁地看着五支箭矢也离弦而出,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李宁应声跌落下马! …… 在远处小山包看到这一幕的尚塔藏心中终于找到了一丝慰藉。 他呈猪肝紫的脸色终于缓解了一下。 如果能以三四千人的伤亡换取大唐太子李宁的性命,那勉强也算赚了。 要是李宁得知自己的命只等值于三四千吐蕃士卒的命,自己会不会被气死。 看到这里尚塔臧下令:“命令骑兵绕回去,将这三支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全都留下!” “传令前军万夫长阙辛颜全军压上,务必趁着大唐太子殒命之际突破最前沿的矮墙……让先锋大将阙达德做好跟进准备!” 吐蕃传令兵得令而去。 尚婢婢则小声问道:“父帅,咱们是不是太孤注一掷了!” 吐蕃伤亡之大,超乎所有人想象,就这吐蕃大军还没摸到那堵矮墙。 尚塔臧眯着眼道:“我们没得选择,粮草不足五天,军士流言四起……到时候军心四散才是灭顶之灾!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们也要将战线推进到于术城头下。” 然后他将视线看向了铁门关:“希望他们能尽快拿下铁门关!” 但是尚塔臧知道,铁门关比于术守捉城还有难以攻取。 所以尽管大唐太子已经被射翻马下,但是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远处得令的吐蕃骑兵兜了一个大圈子,从左右开始上前包抄。 打算将在辎重营里纵横的安西军骑兵吞掉。 与此同时吐蕃万夫长阙辛颜的大氅开始往前移动。 …… “殿下!” 在城头看到这一幕的郭昕身体一颤,差点栽倒。 一直观战的登罗羽录没连忙搀扶住郭昕,他发现郭昕手心里早就捏出一把冷汗。 “王爷不必担忧,大唐太子必然吉人有天象,能够在这军中化险为夷!” 登罗羽录没语气沉重,但是眉宇之间带着喜色。 无论从李宁的坚韧,还是从李宁的聪慧,或者是李宁的野心来看,李宁将是一个不亚于太宗皇帝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要么一开始就当低姿态结交,保持友好关系。 要么就趁他还未成龙时斩杀在凡间! 登罗羽录没看着勇猛的李宁冲入敌阵的时候,大脑里就开始千回百转。 毕竟这弩车也是李宁发明的,据登罗羽录没所知,他身后城墙下的十台巨型抛石机也是李宁改进的。 单看那投石机的体型,以及投石机后面重几百斤的石头,都可以判断出这种投石机并不是普通威力的投石机可比拟的。 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终于术守捉城内的投石机还有这城墙上被布蒙起来类似床弩的东西还没投入使用。 另外城内两千多陌刀手还没有投入战斗。 他们只是穿甲待命,而且这些陌刀手全部身着厚甲,全副武装。 只要他们上场,战场上又是另外一种局面。 不用说不远处的城外营寨里,肯定也有陌刀手。 这都是李宁抵达安西都护府之后才出现的东西,所以也和李宁脱不了关系。 这让亲唐的登罗羽录没更加亲唐了,他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在截止李宁被射下马之前,登罗羽录没都一直认为吐蕃人可能弹尽粮绝之前都拿不下于术守捉城和铁门 第145章 决战之天威降临 正在担心李宁安危的众人顺着老兵手指方向看去。 果然在矢锋阵的空腔内,李宁摇摇晃晃地起身,在卢十四的帮助下重新翻身上了他的红色汗血宝马。 李宁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支弩箭,被李宁砍断。 从李宁操纵战马的动作上来看李宁好像没有受伤。 “啊,殿下还活着!” “哈哈,天佑我大唐!” “大都护快鸣金收兵!” 看到李宁安然无恙地安西老兵喜极而泣。 饶是淡定的郭昕一直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他抬头看着不远处插着的那杆金黄色的太子龙旗,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唯独登罗羽录没一脸难看,但是很快他就挤出一张笑脸,恭贺安西大都护。 这就是天命! 天命不可违! …… 只能说李宁的命大。 在弩车激射而出的瞬间李宁后仰,一支箭矢擦着李宁的鸡胸甲弹飞,不知所踪,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还有一支箭矢正中鸡胸甲突出部,板甲洞穿,箭矢卡在里面,好在李宁板甲里面还穿了一层类似于后世防弹插板的板甲。 所以有惊无险。 但是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李宁掀翻下马。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板甲优越性地防御力。 李宁心有余悸地看着胸口拇指粗的箭孔,心道要是反应慢半拍,那可就是将自己射穿了。 稍稍舒缓几口气的李宁这时看到了了吐蕃万夫长的大氅。 李宁眼睛一亮,大声高呼道:“兄弟们,咱们是时候亮出咱们的大炮仗了!” “咱们不玩虚的!” 李宁将折断的弩箭狠狠地丢到地上,高声道:“让咱们玩个大的,万军丛中战敌将首级!” “敢不敢?” 跟随卢十四护佑着李宁身边的左卫听到李宁这么一说,眼睛一亮。 杀红眼的太子左卫齐呼:“敢!” 众人纷纷解下随身携带的火铳,准备给吐蕃骑兵来个惊喜。 这一战之初,李宁就说过。 只要一开战,安西军就要打出气势,斩断吐蕃大军的脊梁和骄傲。 让他们在今后的几日了惶惶不可终日。 目前吐蕃大军的辎重营的被烧毁大半,还剩下一般正在熊熊燃烧。 吐蕃大军的士气已经被严重打击了。 但这还不够! 万军丛中取敌酋首级。 没有比这更能打击敌军士气的行动了。 于是李宁此刻的目标是两百步之外的吐蕃万夫长大氅。 只有两百步而已。 本来和包抄而来的吐蕃骑兵对冲只是为掩护李宁上马争取时间。 但是没想到李宁却打算真的和眼前的吐蕃骑兵要厮杀。 顿时两边的黑骑铁甲骑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他们也装备类似李宁他们的黑色板甲。 但是他们并不看好这两百步距离。 如果和吐蕃骑兵对阵上,失去速度优势,被吐蕃骑兵缠上,形势将再次逆转。 “你们两支骑兵跟在我们身后,看我们如何凿穿吐蕃骑兵的!” 太子左卫传令兵对着两支在外围厮杀的黑色安西军骑兵传达了命令。 只见卢十四他们居然舍弃了长武器,手中握着一个像榔头又不像榔头的铁疙瘩夹在了胳肢窝下,一手要举着火把,开始集结布阵。 很快随着一声令下,在最前面厮杀的太子左卫开始后撤,卢十四带领着五十名手持火铳的太子左卫顶了上去。 看到后撤的金色骑兵,吐蕃骑兵如蛆附骨紧随其后,如同浪潮一般涌来。 却见那后撤的金色骑兵后现出一队齐头并进速度极为缓慢的金色骑兵。 吐蕃骑兵看着在战场上闲庭信步的金色骑兵,先是一愣,然后举着刀嗷嗷叫着杀了过来。 就在距离二十步的时候,那排五十名太子左卫骑兵胳肢窝处的铁圪塔火光一闪,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冲在最前面的吐蕃骑兵纷纷应声倒地,受惊的战马顿时四散逃开,反而将吐蕃骑兵的进攻路线堵住。 这般响声连响三次,待硝烟散去,这一字排开的太子左卫正前方的吐蕃骑兵死伤一片。 他们正前方的地上的吐蕃骑兵并非全都当场毙命。 还有人活着,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身上有不明物体造成的伤口。 有的人捂着肚子上的拇指粗的伤口,一脸震惊,他们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击伤的他们; 而且他周围还活着的人,有的胳膊被打断,勉强还能站起来;或者有的人大腿被击断,只能倒地哀嚎着打滚。 就在他们哀嚎呻吟的时候,眼前的那支闲庭信步的骑兵开始加速。 受伤的士卒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太子左卫将那还冒着烟的火铳挂在战马上,改用长武器,在卢十四的带领下,以矢锋阵杀向了还一脸懵圈乱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吐蕃骑兵。 挡在卢十四前方的吐蕃骑兵眼睁睁地看着那金色骑兵如同一座座小山一般直挺挺地撞上来,马上的骑士甚至懒得刺杀他们。 随着大军冲过这片区域,能动弹的吐蕃骑兵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倒地不起,要么肋骨骨折要么腿骨骨折无力动弹只能呻吟的残兵。 混乱中吐蕃骑兵如何能敌如同猛虎下山的太子左卫。 这时其他太子左卫从后方跟上,在那道矢锋阵两侧朝着两边的吐蕃骑兵轮流开火。 一时间,战场上的雷鸣声盖过了厮杀声。 在这种吐蕃大军没见过的武器攻击下,吐蕃骑兵开始溃退。 倒不是吐蕃骑兵想要溃退,而是受惊的战马不听使唤,撒开蹄子在战场上乱窜,反而冲散了自家骑兵的队形。 那道金色箭矢就好像激流中的巨石一般,波涛汹涌的河水被一分为二,超两侧席卷去,落荒而逃。 卢十 第146章 决战之万军从中取敌首级 于术守捉上的老卒看到吐蕃骑兵溃不成军,顿时激动起来。 一帮白发老兵挤在城头,挥舞着拳头为远处的太子李宁摇旗呐喊起来。 “打的好!” “太子威武!” “唐军威武!” 个子矮小的或者腿脚不利索的老兵落在后面挤不进去,急的打转。 他们站在后面努力地想蹦起来看看前方战况,但是怎奈老胳膊老腿的蹦不高。 无奈至极,他们也不顾老脸了,东扯一下这个老哥哥,西又扒拉一下那位老兄弟。 低声下气道:“老哥哥哟,让我们也看看!” “一边去,再找其他地方!” 大战关键时刻,谁也不愿意让出观战的最佳位置。 于是有暴脾气老头开始骂人,还有的迈着蹒跚的步伐寻找新的位置。 不一会于术守捉城垛口处呜呜泱泱地挤着一群喜笑颜开的老兵。 他们依稀看到了年轻时那支还算犀利的唐军的身影。 甚至比他们年轻时的时候还要彪悍凶猛。 吐蕃前军阵脚大乱,正是全军掩杀的好时机。 “机会难得!”一众老兵眼睛里泛着精光,跃跃欲试:“大都护,让我们也下去过把瘾吧!” 郭昕看着在战场上纵横杀敌的李宁,仿佛看到自己当年勇武的影子。 他微微颤抖,感觉到眼前的战场在召唤着他,他很想披甲持槊再到战场上感受大杀四方的豪情。 但是他也知道他与太子李宁必须有一人坐镇后方。 既然自己去不了,这帮老哥哥们也就别去了。 此时北边营寨中也杀出了近三千安西骑兵,冲入吐蕃军阵朝这边杀来。 “快看,太子殿下真的要在万军丛中直取敌军万夫长的首级了。” “哎呀,咱们骑兵扎营位置太后了,不然现在全军掩杀,吐蕃人必大败!” 李广源挤不到前面,在后方急得打转,这时他看到微微颤抖的郭昕,当即鼓起勇气道:“王爷,咱们也去杀一场吧!” 正在纠结犹豫的郭昕眉头动了动,看着那道金色的箭矢距离吐蕃万夫长的大氅越来越近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 “拿孤的长槊来!” “父帅,让我等杀出去吧!” 郭威小心翼翼伺候着郭昕,生怕他太激动而背过气去。 郭昕冷冷地回道:“你们陌刀队靠两条腿能追上吐蕃骑兵么?” 郭威一窒,被怼的哑口无言。 郭昕伸手接过自己的长槊,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对一众老兵道:“老哥哥们,咱们走!” 登罗羽录没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众斗志昂扬白发苍苍的老兵。 尤其那个没胳膊没腿的李广源,更让登罗羽录没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都这幅模样了还能杀敌么?” 随即登罗羽录没神色黯淡下来,安西军有这群人守护着,怎么轻易被攻破? 片刻之后在郭昕的带领下,一众老兵嗷嗷叫地冲出于术守捉城。 但是他们并没有莽撞地冲向吐蕃军阵。 反而像是刮刀一般,沿着混乱的吐蕃军阵边缘掠过。 然后这群老兵端着新式连弩朝着吐蕃军阵中倾泻弩箭,从吐蕃溃军侧翼硬生生刮下来一层人。 白发老兵冲过去之后兜了一个圈子又回来,再刮一次。 登罗羽录没最关注的那个残疾李广源照例射完三箭,只能看着别人射出连珠箭矢,而自己只能随大流吆喝着鼓劲加油。 不过对李广源来说,这第一视角观战比在城墙上清晰多了。 他能清晰地看见毫无士气的吐蕃士兵狼狈逃窜,任由身后箭矢落下,也顾不上回头。 “大唐!” “威武!” 战场上其他人都在刮痧般的射箭,李广源则挥舞着没了箭矢的跷蹬弩嗷嗷叫着。 登罗羽录没一脸汗颜,他很快陷入沉思。 也许是时候继续保持与大唐友好的策略了。 …… 杀穿吐蕃骑兵之后。 阙辛颜的亲兵出现在李宁左卫眼前。 对方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居中,弓弩手在后的组合阵足足有三层,将来不及撤退的阙辛颜护在最中间。 “坚持住,拖住他们骑兵!” 阙辛颜看到了眼前这不到三千的安西骑兵的表现,此刻他挥舞着弯刀为他的亲兵打气着。 此处距离那半山坡恐怖的中型弩车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阙辛颜觉得还可以搏一搏。 他决定牺牲自己,用步兵拖住骑兵的速度,为后续部队歼灭李宁创造条件。 李宁看着林立的长枪阵果然勒马将速度减了下来。 就在阙辛颜大喜的时候,李宁和卢十四对视一眼同时取下挂在战马上的包裹,点燃后丢入吐蕃盾牌墙内。 而吐蕃盾牌手还有长枪手看着地上冒烟的包裹,还以为是点燃失败的干草。 有的士兵当场笑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见识了什么是暴躁! “轰!” 伴随着数声比火铳还要响亮的爆炸声。 看似严密的吐蕃军阵顿时被炸开一道豁口,受到波及的吐蕃士卒状况惨不忍睹。 靠近炸点的吐蕃人被炸飞出去,他们的半身飞出一丈远,下半身不见踪迹。 就算是盾牌也被密密麻麻的碎片击穿,后面的盾牌手也难以幸免。 爆炸方圆两丈内没人能站起身来。 就是二十多步之后的阙辛颜也感觉到了迎面扑来的热浪。 然后他就体验到了一场断肢残臂的血雨。 “杀!” 李宁举着长枪跟着卢十四丝毫没有停顿地冲着豁口杀了进去。 失去控制完整性的吐蕃防线即刻土崩瓦解,这时后面赶上来的三眼火铳对着三十步之外的阙辛颜大氅乱轰一气。 被轰天雷震蒙的吐蕃步卒脑袋瓜子嗡嗡响,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排长槊戳死。 运气不好 第147章 识时务的叶护 黑炸药的出现改变了战场的态势。 再严密的防守在轰天雷众生平等的威力下,纷纷成为了一触即溃的纸老虎。 吐蕃前军万夫长阙辛颜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那么倒霉。 他两次遇到了大唐太子李宁,两次惨败。 第一次失败之后,阙辛颜天天想着要一洗前耻,他绞尽脑汁想到了如何破李宁重甲骑兵的方法。 那就是靠着盾牌墙和长枪抵挡住金色骑兵的冲击,有盾牌也不惧他们的连弩,然后在金色骑兵速度减缓之后,再用钩镰枪勾马腿。 落马后的重骑兵相对来说好对付些。 当然也是阙辛颜认为的好对付。 可谁想大唐太子压根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是一阵会喷火的三眼筒子,将盾牌手连同盾牌轰倒在地。 要么就是那种会爆炸的包裹扔在军阵当中,他们的士卒压根不知道那是啥玩意,都不知道躲避。 知道爆炸后,靠近炸点的残肢断臂横飞,远一点的则被密密麻麻的石子破甲击伤。 就算在十几丈之外的阙辛颜,也被蹦出来的石子都划破了脸。 在他巨大的爆炸声轰的懵圈的时候,就成了大唐太子李宁的刀下鬼。 “殿下!” “太子爷回来了!” “你们太威武了,吐蕃大军简直不堪一击!” 当金色骑兵返回到于术守捉城下的时候,已经在城外等候白发老兵与坚守城外矮墙的士卒们列队欢迎。 经这一战,安西军上下士气爆棚,他们已然不把眼前还完好无损的吐蕃营寨放在眼里。 李宁感受着众人热情似火的眼神,昂首挺胸,在众人夹道欢迎中纵马来到安西大都护前下马。 李宁伸出手握住安西大都护郭昕的手,高高举起。 李宁大呼道:“大唐!” “大唐威武!” “太子威武!” 将士们敲着胸甲,振臂高呼。 所有人看着李宁的眼神都变了,那眼神里由之前更多是因为李宁身份带来的敬畏变成了火热的个人崇拜了。 郭昕看着眼前得意少年,哈哈大笑。 “我大唐有望了!” 参与了厮杀的郭昕此刻也是胸潮澎湃,他悬着地心彻底放下来了。 今日动用的黑炸药才有多少,更大的还在后面呢。 李宁看着郭昕铠甲上的新箭痕,也大笑道:“孤看到王爷带着诸位老兵杀出城,一点也不减当年之勇。 安西都护府有你们的守护,才能坚持到今天。” 李宁对着众人作揖,高声道:“诸位老兵,你们是我安西都护府的最大财富,以后可不能再以身犯险了,大可放心看着我等年轻人上阵杀敌,你们尽管在城头喝茶看着就行!” 一众老兵看到太子李宁神情诚恳,感动至极。 老兵们纷纷以与太子李宁握手而感到荣幸,他们连连点头道:“好!” 李宁看着眼前一众能给他当爷爷都绰绰有余的老兵,不禁感慨道:“阵前再亮旧时剑,寒光凛凛似当年。” “好诗!” 突然一道极为别扭的汉语出现在李宁耳朵里。 “这不是孤的诗,是我大唐河南尹李益的诗作!” 这时从人群中伸出一双长满褐色毛发的手,紧紧握住李宁的双手不撒手。 李宁抬头一看,正是登罗羽录没。 登罗羽录没自始至终在城头看着战场上的一切。 所有细节他都没有落下。 他看到了那会喷火和白烟的玩意连盾牌与人一起被射翻。 他还看到脸盆大小的包裹炸开后,大活人如何被撕裂。 那还是穿甲的大活人! 安西军使用的这种神秘包裹大约也就七八个,吐蕃前军万夫长身边严密的盾牌长枪阵就被炸的七零八落,甚至与安西军还没碰面就已崩溃。 登罗羽录没虽然不知道唐军使用了什么武器,但是他敏锐地差距到战争的模式就要改变,重甲的优势不再。 更令人恐怖的是他不知道安西军手里还有多少这样惊天动地的武器。 吐蕃大军一早上损兵折将不说,死伤这么多人,甚至连最前沿的矮墙都没靠近,就被区区几千人的安西骑兵以寡敌众,一巴掌拍了回去。 要知道于术守捉城城头还有城墙后面那些用蒙布遮住的利器还没有投入使用。 所以他很识时务地做出了决定。 他知道,这是回鹘与安西都护府重归于好的最好时机,说不定也是最后的机会。 登罗羽录没没了之前兴师问罪的狂妄,尽管他和十五岁的李宁一样高,但是此刻他卑躬屈膝刻意让自己显得更矮些。 他不在乎别人看他异样的表情,他也不在乎城头一脸铁青的部下。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大唐太子别对回鹘起了杀心。 这些年回鹘人对大唐做了些什么,他自然清楚。 所以为了部落,他必须放下尊严,乞求眼前这位只有十五岁少年的原谅。 他正以一种极为滑稽的动作从一个老兵的咯吱窝凑出一张脸,脸上挤出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借着李宁的拉扯登罗羽录没从一众疯狂的老兵中挤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想要对李宁鞠躬,但是被后面的老兵挤着扑到李宁的怀里。 登罗羽录没尴尬地对着李宁恭恭敬敬的鞠躬道:“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恭贺大唐太子殿下取得胜利!” 登罗羽录没的头上还挂着不知是哪位老兵的假牙,屁股上好几个脚印清晰可见。 “我说是谁和老鼠一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原来是回鹘叶护大人啊!” “还老夫假牙!” 老兵们粗鲁的语言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登罗羽录没尴尬的陪着笑,对周围的嘲笑不以为意。 他的表现一点儿也不像是草原霸主的继承人。 李宁看着都觉得尴尬。 第148章 炮兵司令 吐蕃大军第一波进攻死伤六千多人,始终没有接近于术守捉城。 不过六千多人的伤亡对二十一万吐蕃大军来说,虽然疼,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最让尚塔藏经过心疼的莫过于那些攻城器械。 他眼睁睁看着连续数日打造出来的器械被安西军付之一炬。 吐蕃大军收敛残兵后,重新布阵。 大战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吐蕃大军再次准备进攻。 “限你两个时辰内拿下营寨,将守军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一脸阴沉的尚塔藏对着先锋大将军阙达德下令道。 “末将领命!” 阙达德得知不是围攻于术守捉城后,暗中长舒一口气。 尚塔藏比起之前谨慎多了,也学聪明了。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于术守捉城,而是位于于术守捉城北边两里处的安西军营寨。 而安西军营寨没有于术守捉城城墙的保护,应该更好攻打。 到时候安西军胆敢出于术守捉支援营寨,那正中尚塔藏下怀。 尚塔藏判断城内和军寨这两处骑兵撑死七千人,剩下的都是守城将士。 到时候吐蕃骑兵可以凭借数量优势围点打援。 尚塔藏冷静下来后,一一安排着各将领的作战任务。 看着眼前跃跃欲试的尚婢婢,尚塔藏叹了口气,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些柔情的话来。 “唐军这玩意虽然厉害,能穿盾牌后还能穿甲,但是它应该是一次性的东西!” 尚塔藏手里拿着一把在战场上捡到的三眼火铳,却满眼柔情地看着台下魁梧黝黑的尚婢婢。 从溃逃回来的伤兵中,尚塔藏见识到了这种武器的威力,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看样子只有那支四百多人的金色骑兵才装备了这玩意,这对咱来说是个好消息,否则咱们的伤亡更大!” 尚塔藏沉吟片刻,狠下心道:“到时候让那些仆从军冲到前面,只要顶住第一波伤亡,他们将来不及填装,那时候安西军骑兵的优势将不再了。” 对于面临就要饿死的局面,尚塔藏决定不顾一切,不计代价也要拿下于术守捉城。 所以那些仆从军的命,此刻就不是命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人就行。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尚塔藏一眼就看出它的火力不可持续性,三次发射之后便成了无用的烧火棍。 “对于那会爆炸的包裹……”尚塔藏来回踱步,大脑中想象着他看到的画面。 他清晰地记得那东西爆炸后,倒下的人依稀呈圆形,有一次卢十四投掷距离太近,还弯腰躲避。 也就是说这玩意一旦炸开,不分敌我。 尚塔藏当时心中就有了对策,他眼睛一亮:“对付那包裹,就是第一时间冲到敌阵里面,混在一起,这样对方就投鼠忌器不敢使用了!” 尚塔藏又叮嘱几句。 “末将得令!” 尚婢婢抱拳领命而去,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残余的吐蕃黑骑。 尚婢婢在论恐热重伤之际,终于将垂涎许久的黑骑收入麾下。 而吐蕃黑骑与太子李宁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我的儿是我雪域雄鹰,记住不要怕,勇往直前!” 尚塔藏一脸虔诚地仰头看着天空上闻着血腥味正盘旋的秃鹫,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尚塔藏带领着吐蕃大军的留守将领还有一众暂时不需要出动的万夫长坐在那山包上看着远处的战场。 …… 呜~~ 低沉的号角响彻草原。 这一次吐蕃大军几乎全军出动。 吐蕃大军将剩下的攻城器械击中在一起,与重步兵一起朝着安西北边军寨缓慢前进。 如同黑色浪潮一般,看的人头皮发麻。 而在最前面的则是数十辆宽达两丈,镶了轮子的木幔。 木幔,恰如其名,是由厚达三寸的木板组成的巨型盾牌。 可防御安西军那中型弩车的射击。 数十台木幔如同可移动的小山包一样,缓缓地朝着安西军寨挪动着。 同时那辆高到二十丈的望楼车也出动了,不过为了安全躲在军阵后面,为大军提供实时的军情汇报。 “他们倒是学聪明了,居然知道围点打援!” 李宁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快到正午的太阳,叹了口气。 李宁看着营寨方向,面带担忧道:“希望你们能守住!” 伴随着号角变得短促,以及战鼓敲响的时候,吐蕃大军开始了新的攻击。 阙达德披挂铁甲骑上战马:“若这一战击败唐军,我吐蕃便震扬西域,再无后顾之忧,进可取凤翔节、剑南东川节,远图长安,退可收回鹘、葛逻禄两国,阔地千里,这一战,你们能够参与其中,必将青史留名!” 阙达德举枪高呼:“冲吧,勇士们! 雅拉香波在天堂看着你们,为了我们的神,冲!” “雅拉香波!” “杀光唐军!” “把他们碎尸万段,为兄弟们报仇!” 一声声愤怒的呐喊,让阙达德心潮澎湃。 这一战若是打赢了,他的家族将在吐蕃贵族有了立足之地,败了的话阙辛颜的死亡就是白死了,说不定还会被追究他们家族的责任。 所以这一战不能输! “冲!” 阙达德举起弯刀朝着军寨的方向一指:“先灭军寨中的唐军,再困死于术守捉城!” 吐蕃大军犹如大海浪潮一样朝着军寨方向冲了过去,浪潮汹涌,波涛滚滚。 有了木幔车的存在,军寨的中型弩车不能随心所欲地击杀吐蕃人了。 而且这一次吐蕃人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前面的人被穿糖葫芦了,他们后面的人不停留,继续往前冲。 这简直是一群疯子。 不断的有人从木幔后面冲了出来,不断有人倒下, 第149章 雷霆手段 龟兹的九月,万里无云。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于术城头的那些蒙布已经被掀开。 露出下面深藏已久,造型奇特的弩车。 居然有三张弓臂。 没见过这玩意的人一看这东西都不是善茬。 蔡思晋无视了在侧李宁还有郭昕等人,跑前跑后指挥众人给三弓床弩上弦。 每张弩需要三十多人喊着号子用尽力气才将那弩弦上到位。 这让登罗羽录没看的眼角直抽,上弦这般费力,那得射多远? 蔡思晋并没有利用旁边长枪一般的弩箭,而是下令让人从拿出李宁设计的那种前端有一尺距离粗大的特制弩箭。 一切就绪之后,蔡思晋拿着那粗糙的量角器确定三弓床弩的角度和方向。 登罗羽录没在人群中本来略显失望的表情一亮,他看着斜指天空的粗壮弩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楼下的投石机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那长长的抛石臂随着绞盘的转动一点一点地往下压,抛石臂末端连着一根长带子,袋子末端才是一个皮兜。 在抛石机旁边除了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头之外,还多了数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圆球。 登罗羽录没的直觉很准,他将视线瞥向了远处的那个小山包。 远处山包是吐蕃大军主帅所在地。 “莫非……”登罗羽录没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那距离起码要有八百步。 但是登罗羽录没丝毫没有怀疑这箭矢是否能射那么远。 难道说这些东西就是为那个小山包准备的? 可是这么远,怎么能保证准头? 就在这时他看见蔡思晋在城头扬起一把土,看着那把土随风飘扬。 登罗羽录没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蔡思晋,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你可看好了!什么才是孤的雷霆一击!” 李宁突然出现在登罗羽录没的身后,皮笑肉不笑道。 “那是自然!” 被打扰的登罗羽录没脸色先是一变,但是看到李宁后连忙挤出一副笑脸。 而他的战友此刻与他保持着距离。 这般没骨气的叶护,不要也罢! 不过那些鄙夷登罗羽录没的回鹘人很快就改变了看法。 …… 远处山包上的尚塔藏焦急地来回踱步,小小的营寨都久攻不下。 于术守捉城内的守军也龟缩不出,似乎对营寨的防守很放心。 但是尚塔藏清楚,如果安西军的招数就只有这么些的话,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但是安西军就这点招数的话,那就把安西军想的太简单了。 另外就目前来说,安西军出现的人数也就六千骑兵,还有同样数量的守城步卒弓弩手等。 那么安西军至少还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去哪里? “他们究竟还有什么后招?” 尚塔藏看向于术守捉城,一脸担忧。 只是阳光太刺眼,让他看不清。 不止尚塔藏看不清,就连望楼车上的吐蕃观察手也没能注意到远处缓缓逼近的安西骑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座无人救援的营寨上。 “报!” 突然一个传令兵从最前沿回来,带来了一个喜讯:“安西营寨围墙被投石车轰塌!” 围墙倒塌,意味着这座营寨距离被攻陷不远了。 这是开战以来吐蕃大军获得的最好的消息。 尚塔藏和一众吐蕃高级将领赶紧朝着西方远眺,只是阳光刺眼,不能持久。 他们看到吐蕃步卒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朝着溃堤点冲去。 尚塔藏兴奋道:“快传令,决不能让安西军垂死挣扎之际放火烧了粮草!” …… 迎着阳光太久的尚婢婢揉揉眼睛,又用手在额头遮挡阳光看着毫无动静的于术守捉城。 然后他将视线转向他处,阳光太刺眼了。 耐心地等待着于术守捉城内的守军前去支援那座已经岌岌可危的安西军营寨。 “再不支援,你们就没机会了!” 尚婢婢舔着嘴唇,呼吸有些急促,他感觉到大战在即。 投石车已经将安西军的营寨围墙打塌露出缺口,吐蕃步卒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一窝蜂拥上那个缺口。 尚婢婢看到这一幕,往直坐了坐,他就不信于术守捉城的安西到这会儿了还能坐得住。 然而尚婢婢还是低估了安西军的抵抗决心。 安西军营寨容易被打下来那只是相对有城墙保护的于术守捉城而言。 单看这将近两个时辰,吐蕃大军付出惨重代价才攻到那营寨底下,说明这座营寨并不好拿下。 此刻在那座营寨前,两百身着铠甲的陌刀手从被吐蕃投石车击垮的营墙缺口处冲出营寨。 悍勇不畏死的这两百陌刀手如墙推进,与源源不断的吐蕃大军殊死搏斗。 他们一点一点的将防线往外推。 而他们身后,守营寨的将士则用装了土的箩筐封堵被轰塌的营墙。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回不去了。 明知道前面是死亡,这两百陌刀手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他们每往前踏出一步,就能为身后的袍泽争取一线生机,等待到最后的反攻。 面对源源不断的吐蕃大军,连续劈砍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陌刀手感觉不到酸痛了,甚至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陌刀,争取每一次劈砍都能带走一个敌人。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总有耗尽的时候。 吐蕃人踩着摞了好几层的自己战友的尸体高高跃下,借助着重力的优势将力竭的陌刀手冲撞地连连后退。 一直防守严密的安西军陌刀手的圈子终于出现了松动。 虽然大部分陌刀手在营寨墙上弓弩的掩护下往开始后撤。 “吁,幸好对方的陌刀手只有两百多!” 尚塔臧看着战场变化 第150章 一溃千里 那座小山包上李宁埋了至少两百斤的黑炸药。 为的就是这一刻。 在一连串的小爆炸之后,小山包上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让在场所有人的惊骇难忘一幕发生了。 只见最先腾起高达三十多丈的火球在空中翻滚着,然而下一刻随着爆炸带起的泥土成倒锥形飞向四周天空,追上火球将火球包围。 当泥土飞到最高点的时候,受到地球引力的作用开始自由下落,如同仙女……恶魔散花一般形成黑褐色的伞状尘埃云。 而黑色浓烟继续往空中腾飞,于是天空中出现了一朵黑而粗的蘑菇云。 片刻之后小山包方圆百丈的范围内下起了血和泥土的混合雨,还在夹杂着碎肉断臂残肢。 壮观! 震撼! 等等不足以形容这个时代的人的心情。 当然除了壮观之外,还有尚塔臧他们携带的武器成了随机杀人夺命爆破碎片。 “恶魔现身了……” 距离炸点一百丈之外的一位吐蕃白胡子老人看着远处的一幕,虔诚地跪下,开始忏悔认罪。 任凭各种抛洒纷纷落下。 祈祷是有用的。 一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铁叉擦着他前面士卒的脖子掠过,切开大动脉之后掠过他的头顶,又将他身后的吐蕃士卒的小腿击断。 唯有那名伏地祈祷的吐蕃老兵安然无恙。 于是吐蕃大军大片大片地开始跪地求饶。 有一柄短剑被冲击波送到了两里之外,说巧不巧地插在了于术守捉城城楼的房檐上。 将房檐下的登罗羽录没吓的一个激灵。 最远的一位倒霉者距离炸点足足五里远,被从天而降的半截箭头击中大腿。 当即腿骨断裂,大腿血流不止。 这一天,尉犁草原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恶魔。 大地都为之颤抖。 据后来有人调查,在五六十里之外的地方都听到了那道晴天霹雳的声音。 等硝烟散去的时候,小山包上搭好的凉亭等物荡然无存,更不用说有活物的存在了。 吐蕃大相、陇右五州总节度使,这次出征吐蕃大军元帅尚塔臧尸骨无存,一起陪葬的包括一名吐蕃次相在内的十几位吐蕃万夫长以上的高级官员。 可以说吐蕃大军的大脑瞬间被一锅端。 尚塔臧的大纛早就随着那团火球化为灰烬了。 大纛一失,意味着吐蕃大军的魂没了。 此时吐蕃大军最大的官就是次相兼先锋大将军的阙达德,还有急火攻心晕倒的鄯州节度使尚婢婢。 顿时吐蕃大军陷入了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混乱之中。 大字不识几个的吐蕃大军看到这一幕自然相信了军中谣传已久的谣言。 “红色狼烟起时,大唐太子将召唤雷霆助阵,然后星火燎原!” 这一刻吐蕃大军的士气彻底瓦解。 人与天斗,怎么可能赢? 更有虔诚者不顾正进行着的战斗,要么朝着爆炸方向下跪祈求上天饶他一命;要么朝着大唐太子李宁方向下跪,以求大唐太子的宽恕。 …… 最先从震撼中醒来的是大唐太子李宁。 他将卢十四的下巴往上一抬,大吼道:“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随即一道响亮的马鞭将发蒙的众人惊醒。 他们看见大唐太子李宁一马当先地冲向了还在回头观望、甚至下马跪地的吐蕃大军。 “冲啊!” “天佑我唐!” “殿下霸道!” 于术守捉城除了两千多老兵,其他所有人都倾巢出动。 他们嗷嗷叫着,毫无畏惧地冲向了吐蕃大军。 就在这时,于术守捉城北边的营寨寨墙突然整面倒下,将在墙下还在蒙圈的吐蕃步卒砸死一片。 然后没等吐蕃其他步卒反应过来,就看见三排手持陌刀的安西军踩着倒塌的营寨围墙杀了出来。 还在跪地祈祷的吐蕃士卒都没看清来人就尸首分离。 与此同时,从营寨后面南边方向也绕过来两支陌刀队,他们如墙推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三支陌刀队在吐蕃军阵中朝着吐蕃先锋大将军阙达德的靠拢。 在他们身后跟着手持连弩的安西军。 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他们就要弃掉营寨,全力杀入吐蕃大军。 就在李宁他们出动的时候。 吐蕃大军的后方也出现了安西军骑兵的身影,不止一支三百人规模的安西骑兵在吐蕃大军的后方趁着混乱袭杀。 其中一支三百人的安西军突入了吐蕃的粮草大营,将吐蕃仅剩的粮草付之一炬。 而且在炸药包的开路下,很快将吐蕃后方的营地杀了一个对穿,他们一路砍杀,一路放火。 还有一支同样三百人规模的安西骑兵冲入了吐蕃的辎重营,放火掉了了吐蕃木料之后,突入了空荡荡的吐蕃营地,他们每人一把火,见到帐篷就点火。 为了防水,吐蕃帐篷上涂了易燃桐油还有动物的油脂,见火就着。 总共四支三百人规模的安西骑兵出现在吐蕃大营后方,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放火制造混乱。 吐蕃主力都在营寨外战斗,此时营寨内防守空虚,留守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被那爆炸吓破胆的尚塔臧亲卫。 很快吐蕃营地内四处火起,浓烟滚滚让吐蕃人判断不出大唐安西军的具体人数。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众人万分惊恐之际,大地再次颤抖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响彻云霄的喊杀声。 吐蕃大军中突然有人高呼:“二十万回鹘人不讲信用,他们也开始参战了!” 吐蕃大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跑啊,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元帅都死了,咱们还卖什么命!” …… 很快吐蕃大军中出现 第151章 身陷险境 集中进攻营寨的吐蕃大军溃败之际,尚婢婢麾下的五万骑兵由于距离遥远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 而且吐蕃溃军一窝蜂地朝北涌去,对在南边戒备的这五万骑兵影响不大。 于术守捉城内的抛石机已经尝试着朝他们发动攻击了。 这支骑兵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传令兵抵达尚婢婢的中军后,尚婢婢正好晃悠悠地醒来了。 他听着传令兵带来的消息,一脸木然。 他父亲最后的命令是要他率领这五万大军往南沿着孔雀河撤回沙州。 “殿下,这是主帅让我交给你的册子,他说你可以用的到。” 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牛皮包着的本子递给了尚婢婢。 尚婢婢看着他父亲转交给他的册子,不禁悲从中来。 这个册子他是知道的,里面都是尚塔臧多年苦心经营在大唐还有回鹘安插的细作,以及与他们暗通款曲的大唐回鹘官员的名单。 以前他想看他父亲都不让他看,如今却主动交给他。 说明他父亲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可惜…… 尚婢婢喘着粗气结果那小册子小心翼翼装在怀里。 他回头看着浓烟四起的营寨,又看着正与前军厮杀的大唐安西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大唐太子李宁。 尚婢婢当即狠狠地将头盔摔到地上。 他怒目圆睁地盯着李宁怒道:“不,老子不撤!” “听说回鹘人背信弃义,他们十六万大军从龟兹一线前来支援。” “节度使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伴随着一位偏将的人头飞起,劝说尚婢婢撤离的声音戛然而止。 尚婢婢翻身上马,他手上的弯刀还在滴着血,他漠然环视一周,目及所处麾下将领纷纷不敢敌视。 “谁再敢全老子撤兵,他就是下场!” 说罢,尚婢婢披头散发调转马头,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李宁。 “所有人听令,给我杀了他们!” 回应他的是于术守捉城城头上激射而出一支弩箭。 那支一支粗壮弩箭将距离尚婢婢十丈左右的吐蕃骑兵直接将人体洞穿,它的势道未减,一连击穿数人。 最后卡在了一匹战马身上。 传令兵看着一次比一次射的准的弩箭,胆战心惊。 这是他见到尚婢婢后于术守捉城射出的第三支弩箭。 愤怒到极致的尚婢婢全然熟视无睹,他当即纵马朝着令杀去。 传令兵却有着不好的直觉。 他觉得于术守捉城上的床弩正在试探性地瞄准,想要故伎重演,再次将尚婢婢射杀。 他相信下一次弩箭会射得更准。 然而没有下一次了。 吐蕃传令兵就看见二十只弩箭从于术守捉城再次射出。 不过这一次偏的有些多。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轰!”“轰!”……的爆炸声。 卡在人体上的弩箭爆炸的瞬间,将那名士卒撕成碎片。 并且波及到周围的士卒。 “蒙住战马的眼睛,跟着我杀!” 然而尚婢婢还是不为所动,他一心要为他爹复仇。 这五万骑兵中有一万是尚婢婢麾下常年征战的老兵,一万是他父亲尚塔臧的麾下,他们唯尚婢婢的马首是瞻。 只要他们不乱,其他三万人就算想跑,也得掂量掂量。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誓言为论恐热报仇的黑骑。 一时间这支即将崩溃的骑兵突然回光返照。 在尚婢婢带领下,不顾身边的爆炸声还有城内投出的石头,杀向了李宁。 随着四万骑兵铺开,骑兵之间的间距拉大,会炸的弩箭的优势不再。 人员密集的话可能一次带走四五人,如今就算炸了也就带走一两个。 再说四万骑兵铺开的场面很大,三十只弩箭的影响微乎其微。 …… 李宁此时已经具备单独作战的能力了。 他率领这剩下的三百太子左卫,身先士卒地杀向了吐蕃骑兵。 最先开路的当然是那三眼火铳了。 一阵硝烟过后,李宁的金色骑兵已经杀入吐蕃骑兵的前军,势不可挡。 这一支与李宁厮杀的骑兵是来自吐谷浑的仆从军,他们此刻心中拔凉拔凉的。 尚塔臧之死,对他们来说,吐蕃人之前对他们的承诺无人知晓了。 所以就算卖命厮杀,最后能得到什么,谁心里都没底。 可是大唐安西很猛,压根不给他们做出反应的时间就杀了过来。 这支前军不敌安西军,所以他们一边战,一边开始朝着党项籍仆从军的方向退去。 希望党项仆从军能够支援他们。 而然党项仆从军在挨了几支那威力巨大的弩箭之后,居然与安西陌刀队一边比画着一边缓缓后撤,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拓跋奎,你敢见死不救?” 满脸是血的吐谷浑首领慕容复虢看着离去的党项仆从军气的破口大骂。 他是吐谷浑国王慕容复袭的弟弟,此刻他恨透了拓跋奎。 很快他就顾不上骂人了,李宁的那杆长枪如同毒蛇一般的刁钻,让他防不胜防。 “你们作为吐蕃的仆从军,连把长兵器都没有,还不如降了我大唐!” 李宁的长枪将慕容复虢的弯刀格挡开,又在他的肩膀上刺了一个血洞。 “降我大唐,保你不死!” 慕容复虢表情狰狞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三番五次地侮辱我,想让我降你,做梦!” “侮辱你?” 李宁一愣,“孤都不认识你,何来的侮辱你?” “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慕容复虢怒道:“可你明明可以击杀我,却在我的身上戳了五个眼,这不是侮辱我是什么?” 李宁又一愣,看着眼前的莽夫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尚婢婢带着大 第152章 兵败如山倒 “大都护,让我前往吐蕃营寨召集部族救助太子殿下吧!”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看到被控的大唐太子李宁眼睛一亮。 终于找到了可以给大唐太子献忠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一战之后,太子李宁将奠定了在安西都护府的绝对地位。 没召唤来援军的郭昕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果大唐太子李宁有失,自己年迈,到时候还会有几人奉大唐为正朔? 后果不敢想象。 “好,你召集你部族,救出太子殿下记你一功!” 看到毛遂自荐的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老迈的大都护郭昕思索片刻后重重点点头。 一阵低沉又独特的号角响起,正在参与围攻李宁的一支骑兵惊喜地抬头看着于术守捉城城头。 “咱们叶护还活着!” “唐人没有杀他们!” 然后他们就看见在城头他们的叶护比画着手势。 这支将近两千规模的回鹘骑兵缓缓地退出了核心战团,他们面面相觑,尽管不明白自家叶护为何突然反水,但是他们知道要执行命令。 很快数十骑呼啸着从于术守捉城内杀出。 数十人直挺挺地扑向了数万人的大军,没有一丝的犹豫。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一马当先,冲入吐蕃军阵之中,同时大喊:“亲爱的大唐太子,我回鹘骑兵永世追随你!” 见识了黑炸药威力的下属此刻一点也不觉得这话肉麻。 他们为了部落,此刻数十人都是战神附体,冲入吐蕃军阵左冲右突,势不可挡。 就在同时,身居内侧的回鹘骑兵也开始反水,他们突然挥刀砍向之前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吐蕃骑兵。 猝不及防的吐蕃骑兵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在吐蕃重重骑兵中被回鹘人杀出了一个空腔。 “回鹘蛮子,二次背刺我!”正在指挥大军全力围攻大唐太子李宁的尚婢婢看着这一幕差点吐血。 他当即下令分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应对回鹘骑兵,下令其他人加紧节奏。 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 还有人喜欢落井下石。 就在尚婢婢对回鹘人的背刺愤怒至极时,他的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声。 “节度使大人,党项人也反了,快走吧!” “什么?” 尚婢婢听闻此消息后,脸色变得煞白,极其狰狞。 “怎么可能,他们随我从沙州而来,为何叛我!” 尚婢婢想不明白,明显此刻大唐安西军落了下风,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时候反叛。 原来磨洋工的党项首领拓跋奎还在观望,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助大唐太子的时候,回鹘人却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杀入了吐蕃骑兵。 拓跋奎生怕被回鹘人抢了头功,当即下令麾下七千骑兵胳膊上绑上红带子,趁乱朝四周杀去。 “节度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元帅留下了那册子不能落入安西军之手!” 一位白胡子老人上前劝道,他是尚塔藏的好友,此刻他心急如焚。 可是杀红眼的尚婢婢怎么会听。 “闭嘴,看在我父帅的面子上饶过你!”尚婢婢将弯刀架在那老人脖子上,歇斯底里道:“你再蛊惑军心,别怪我不客气!” 那名吐蕃老人脸色一怔,还想开口就看见尚婢婢招来一副将,让他带着部下抵挡住党项人。 “你们跟我来!” 然后尚婢婢带着亲兵杀向了那道金色骑兵所在的包围圈。 他要亲自下场将大唐太子李宁杀死。 …… 李宁的脸色有些凝重,尽管他们还保持着建制,但是吐蕃人实在是太多了。 眼前吐蕃的年轻将领显然有两把刷子,他居然知道用布遮挡住战马的眼睛,让爆炸产生的火光对战马的影响减到了最小。 而且围攻他的可不是吐蕃仆从军,而是吐蕃高贵的贵族骑兵。 他们顽强的战斗意志出乎了李宁的意料。 就算炸死一窝,没等李宁他们冲上去,就会有吐蕃骑兵不畏死地补上去缺口。 哪怕战友还倒地哀嚎,他们都熟视无睹,一窝蜂地踩着战友的身体往前冲。 李宁毕竟还是个孩子的身体,此刻他精疲力尽被一众骑兵护在最中间,看着一波又一波冲击而来的吐蕃骑兵。 李宁手里最后一包炸药包冒着青烟,但是李宁似乎愣住了一般。 卢十四着急地喊道:“殿下,丢啊!” 李宁喘了口气,出人意料地将燃了一半的导火索掐灭。 “这最后一包留给孤自己!” 李宁将那包炸药包高高举起,大声道:“孤是大唐的太子,绝不会活着落入到吐蕃贼人手里!” 李宁这般视死如归的态度,让安西军心中一震。 太子殿下都这般不畏死,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有人都奋力地厮杀着。 卢十四亲率百名太子左卫将冲上来的尚婢婢拦住。 尚婢婢作为吐蕃勇士,此时凶悍无比,居然打的卢十四连连后退。 但是尚婢婢汹涌的攻势还是被遏制住了。 仆从军就是仆从军,无论装备还是士气都不如吐蕃贵族骑兵。 吐蕃还剩下的三万多骑兵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回过神的他们与反叛的回鹘、党项骑兵战成一团。 一时间战场上陷入了焦灼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现在是拼的意志,谁的意志坚定,谁就有可能坚持到最后。 但凡这时候任意一方有支援赶到,那将是雪中送炭。 吐蕃二十万大军但此刻顾得上支援这支骑兵的一个都没有。 为安西军还有在于术守捉城城头的近两千安西老兵。 老辣的郭昕自然看到了吐蕃大军的命门。 “杀!” 没有召唤到援兵的大都护郭昕一马当先从于术守捉城杀了出来。 他身后跟 第153章 惨烈 第二天拂晓时分,李宁看着浩浩荡荡的降军从铁门关峡谷里被押了出来的时候,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后李宁纵马迈入了这条到铁门关还有十余里的峡谷,身后的长龙将这黑暗的地狱照亮。 摇曳的火光,遍地的尸体。 峡谷里面的场景让李宁感到非常不适,但是作为如今安西都护府最新竖起的那杆大旗,李宁不得不强忍着呕吐感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尸体,而且大部分都是被踩踏而死的。 李宁胯下战马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战马一个趔趄。 李宁举着火把一看,发那具尸体却呈现出正常人做不出的姿势,后脑勺贴着脚后跟。 就像是蛇一般柔软,要不是那一身皮甲,都看不出他是一个人。 显然他被成千上万的人还有马匹踩踏才导致他浑身上下所有骨头碎裂,才会有这般柔软的身体。 李宁不禁眉头紧皱。 随着越来越接近铁门关,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一层摞一层,都不知道下面铺了多少层。 在接近铁门关百步距离内,吐蕃人的尸体太多,血腥味扑鼻。 战马踩在尸体上惊起一片的苍蝇,它们在空中盘旋着,然后落在了其他无人打扰的尸体上。 很快震撼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 惨! 很惨! 惨烈至极! 只见铁门关外尸横遍野,铺了好几层,铁门关都快被尸海覆盖了,只露出小半截城墙。 吐蕃人的尸体在铁门关的城墙外垒成了一个小山包,山尖比城墙还要高。 都不需要攻城云梯,就可以踩着尸堆爬上城墙。 李宁不得不下马,步行踩着吐蕃人的尸体踏上了铁门关的城墙。 城墙上尸横遍野,了吐蕃人的尸体之外,还有安西军的尸体。 几张被砍断弓弦和弓臂的床弩静静地躺在尸堆里,露出一截。 关隘内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李宁站在城墙上,目及所处一片死寂和荒凉。 他甚至怀疑这里还没有幸存者! 突然两道箭矢划破虚空射向举着火把的李宁,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宁头盔被掀掉,另一支弩箭射中了李宁的胸口的铠甲被弹开,扎在了旁边的一具尸体上。 “敌军在那里!” 李宁根据箭矢袭来的方向指着右侧崖壁上。 “保护殿下!” 卢十四赶紧横在李宁身前,铁塔般的身材将李宁护的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卢十四将手中的火把掷出,火把在空中旋转着飞向关隘内。 借着摇曳的火光,只见铁门关内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和血腥的场景,让人感到无尽的悲痛和恐惧。 作战的双方,一方是拼命想逃出去的吐蕃人,一方是奉命死守不愿一人过关的安西守军。 无论是安西军将士,还是吐蕃士卒,他们都没有退路。 他们在这里拼命的厮杀,直至失去了生命,至死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卢十四很快发现了射箭的地方,他端起连弩就要射击,但是被李宁挡下了。 “是自己人,都住手!” 就在刚才火光滑过的瞬间,李宁看见铁门关最高处的铁门楼上还有几个在动的人员,至少有三个人端着连弩。 这时铁门楼方向果然响起了敲响铠甲的声音,打破了这地狱般的寂静。 片刻后在铁门楼上也点燃了火把,同时也敲响了锣鼓。 那几名幸存者他们看见了那杆被血染了的金黄色太子龙旗后,将自己暴露在火光之下。 一名守军放下手中连弩,拿起刀柄磕向旁边的锣。 “当!” “当!” “当!” 连磕三下,然后一道嘶哑的嗓子喊道:“太…子…殿…下…来…了,咱…赢啦!” 然后那名喊话的士卒吐出一口鲜血,再也喊不出话来。 借着火光李宁看见,有两人想尝试着站起来,却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扑到通往铁门楼的台阶的太子左卫这才发现,这狭窄崖壁上凿出来的台阶上倒下了太多的吐蕃士卒。 他们的尸体已经将台阶堵死,已经没有路能够上去了。 自从下午还有太阳的时候,吐蕃大军被击垮开始到拂晓时分,被困在峡谷里的吐蕃大军投降,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 这六个时辰内,为了逃命的吐蕃人疯了。 这道关隘吐蕃人是不要命般的用尸体堆出来的,李宁无法估算出脚下的尸体有多少,但是李宁相信吐蕃人为了打通这道关隘真的是不顾一切了。 那关外将地面垫高三尺的尸体、那城墙外小山般的尸堆都说明了一切。 “其他人呢?” 李宁看着惨烈的一幕忘记了呕吐,他抬头哽咽的问道。 这里发生的事比李宁想象中还要惨烈。 然而没人回应李宁,一位还能动弹的安西军指着喉咙,示意自己已经无法说话。 然后他又指了指前方,铁门关北边的城墙。 这时李宁才发现在北边的城墙上的尸堆里也点起了火把,借着火光能看见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面目全非认不出人样的安西军人。 他们互相搀扶着,有的人拿着唐刀当拐杖,还有人趴着静静地望着南边的城墙上出现的众人。 百步的距离,那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其中一人丢掉了武器,颤颤悠悠地将斜放着的一杆旗立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那面破损的大唐战旗,再也没有回头看李宁以及身后的援军一。 然后他缓缓跪倒在地,抱着那面被鲜血浸泡后垂头不起的大唐战旗嚎啕大哭起来。 但是由于连番作战没空喝水,导致他的嗓子嘶哑至极。 “啊!啊!” 没有眼泪只有干嚎,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刻那名看起来是剩余守军 第154章 恩威并施 尚婢婢与阙达德汇合后,一路往南奔去。 他们从晚上跑到了拂晓,夜晚上慌不择路,等天明发现大军已经一头扎入了孔雀河北岸的荒漠之中。 满眼的黄沙,无法分辨方向。 而狼狈逃窜的大军并没有携带太多的饮水和粮食。 如今不用追兵,单是这环境就能要了大军的命。 九月的秋老虎还很毒辣。 骑兵还好,有战马代步,步卒就难熬了。 仅半日大军就饥渴难赖,阙达德尽管有先见之明,但是面对饥肠辘辘不讲道理的数万大军,很快被哄抢一空。 步卒们怨声载道,逐渐和骑兵之间有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安西军追至尉犁草原的边缘不再继续追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吐蕃残余的将士进入了这死亡之海。 …… 大战结束后,第二天拂晓。 于术守捉城,镇守使府上。 “郭公子长大了!” 李宁抚摸着郭长安伤痕累累的脊背,感叹道。 “殿下……太惨了!” 郭长安两眼空洞,嘴里喃喃道。 “此战能大获全胜,你们当居首功!”李宁脸色凝重,为郭长安擦干了后背。 “斩首五万,俘获九万……那是值了!” 郭长安稍稍恢复了些神志,但是从他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喜悦之情。 “殿下,郭镇守使率领我安西、党项、回鹘返回于术,据此不到两里!” 这时一位太子左卫前来汇报,他激动道:“我们联军一路追击,斩首五千,无一活口!” “孤知道了,待会孤随郭公子一起出去。”李宁对这五千的人头似乎不太在意,他认真地用酒精擦拭着郭长安的身体,小心翼翼避开了伤口。 这是李宁从安西总医官任强虎手里抢来的。 参战的三万安西军,战死战伤九千多人,任强虎积攒的那点大蒜素和酒精压根不够用,此时他们正在日夜操劳中。 大蒜素和酒精的出现,让伤兵死亡率大大降低,要不是被砍中脑袋这样的致命伤,之前很容易出现的伤口溃烂导致死亡的病例大幅减少。 这一战安西军尽管大获全胜,但是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其中扼守铁门关的守军最为惨烈,其次就是对尚婢婢插上最后一刀的安西老兵。 不到两千安西老兵冲入吐蕃军阵中的节点,受到了吐蕃人疯狂地反扑,战后这些老兵仅存六百多人。 …… 李宁带着郭长安刚出门就遇到郭盼带着两位临阵反水的回鹘党项首领迈入大门。 只见眼前身影一闪,一位面如红枣的沧桑汉子捂着肩膀冲到李宁前面五步距离,单膝下跪。 “我党项首领拓跋奎,见过至高无上的大唐太子殿下!” 五十多岁的拓跋奎面如红枣,那是在高原生活留下的印记,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单手抱着受伤的肩膀,此时还鲜血直流,伤口深可见骨。 没李宁发话,他不敢抬头。 “我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再次见过亲爱的大唐太子殿下!”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不甘示弱,大声喊道,与此同时与拓跋奎并排半跪在地,示威性地看了拓跋奎一眼。 李宁皱眉看着眼前一身血污的两人,显然他们是拼了命。 “都起来吧,党项也算我大唐遗民,这些年你们与吐蕃贼子周旋,也算辛苦了!” 登罗羽录没听着李宁认可党项人是唐人身份,顿时羡慕不已,内心还有些忿忿不平。 但是拓跋奎本人却是心中一惊,头勾的更低了,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他做为吐蕃仆从军,被吐蕃占领差不多七十年,他早就不认同大唐的身份了。 在他听来,这是李宁在讽刺他,也在提醒他! 毕竟这些年没少与大唐交战,说起来按一个为虎作伥的罪名一点也不冤。 要不是那能大唐太子能召唤雷霆,他也许都不会转投安西军的。 李宁满意地看着伏倒在地的拓跋奎,将手中端着的一点酒精顺手递给了伤口触目惊心的拓跋奎道:“这是我安西特制的药水,你涂抹到伤口上,可保证不溃烂!” “谢殿下赐药!” 拓跋奎暗中长舒一口气,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盏半碗的药水,生怕洒出半滴水。 登罗羽录没鄙夷地瞥了一眼拓跋奎,眼前老小子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一肚子算计,难怪他入城的时候死活不让部下包扎伤口。 看着李宁将那半盏药水递给了拓跋奎,登罗羽录没地眼睛都红了,他后悔自己为啥没在入城前砍自己一刀。 “殿下,我们回鹘两千骑兵浴血奋战,歼敌两千人以上,自身损失五百多人……不辱使命!” 李宁眼睛微眯,没有接腔,他看着回鹘叶护在判断对方是不是真心的。 对于回鹘人,李宁并没有好感。 感受到李宁凌厉的目光,登罗羽录没如芒背刺,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惊天的一炸,顿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如果没有这般堪比天威的武器,自己何至于此! 登罗羽录没眼神闪烁,突然觉得眼前少年并不好忽悠。 “孤之前提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李宁看着登罗羽录没低下头,这才幽幽问道。 登罗羽录没咽了口唾沫道:“此事……我得回去与我汗兄商量商量!” 李宁微眯着眼睛思索片刻道:“不慌,估计也就两三天,咱们一起去问!” “什么?!” 登罗羽录没惊呼道。 自己出手帮忙,帮了一个仇人? 李宁没有理会,他下定决心这一次携胜之威一定要将天山北麓的特克斯地区以及西州收回来。 “你就好好想想如何劝说你汗兄归还我北庭失地吧!”李宁一脸寒霜,没留丝毫情面,“当年你们回鹘说是因为郭老爷子没资格收复北庭, 第155章 俘虏 当李宁迈入医疗所的时候,一位身体还很健硕的老头扑腾了好几回,才从地上坐了起来。 “快看,我就说殿下会来看我的!” 说着李广源兴奋地擦眼泪,但是擦了个空。 他仅存的胳膊也没了! “殿下,我在这儿!”李广源挥舞着半截绑着白布的胳膊对着李宁兴冲冲呼唤道。 然后李广源骄傲地对其他老兵道:“看,我说殿下认识我……你们还不信!” “李大爷,你这如愿所偿了,咋还带头闹事?” 然而下一刻李宁愣住了。 李宁握着空荡荡的袖子愣住了。 “哈哈,殿下不碍事……老汉我绝对够本,这才杀了至少十六名吐蕃贼子,没丢我玄戈营第九骑兵队的脸!”李广源笑的很开心。 太子殿下能来看他,这对他就足矣。 对他的人生来说,再无憾事了。 看着嘻嘻哈哈的李广源,李宁脸上堆上一丝笑容。 “老爷子,你的心态……” 李宁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重重地拍着李广源的肩膀道:“李大爷,你放心,养老的事交给我们……以后定会让大爷你天天开心。” “好,好!”李广源得意地仰着头,睥睨着他的一众老哥哥们,比谁都骄傲。 “看看,我说殿下没架子吧!”李老汉红光满面,任由医官给他的断臂换上药膏。 李宁安抚好李广源之后,又热切探望了其他一众老兵这才离去。 李宁站在于术城头,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俘虏拖着尸体从铁门关方向源源不断地运送到铁门关外两里处。 在安西军的监视下俘虏们铡下人头,将尸体与人头分别垒起来。 李宁决定用最野蛮的方式向回鹘、党项、吐蕃还有被俘军中的葛逻禄等西域大小部落示威,用这个时代他们能听懂的话,宣告他们一件大事。 同时也鼓舞安西军民的尚武精神。 在数万俘虏忙碌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在于术守捉城外两里处,两堆底座占地六亩的金字塔与一座小一号的金字塔平地而起。 那是分别由尸体堆积成的两座金字塔和一座纯粹由各种表情头颅组成的金字塔。 傍晚时分有人前去浇油的时候,惊起了一片乌泱泱的东西,在于术守捉城都能看见。 那团乌泱泱的东西都可以遮天蔽日了。 后来听人说,那是一团闻着腥味来的苍蝇,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只。 听的都让人头皮发麻! 在傍晚时分,又一队俘虏被押解来到于术守捉城外。 安西大都护府长史吕景昊带领着两千人民,靠着几马车的水就轻轻松松俘虏了上万名被尚婢婢等骑兵遗弃的吐蕃步卒。 一时间于术城外吐蕃大军的俘虏多达十万人向上,人满为患。 “殿下,他们怎么办?” 许久未出现的郭昕不知何时来到李宁身后。 经此大战,郭昕旧伤复发,身体极为虚弱。 大老远李宁就知道是他来了。 李宁脱口而出:“除了吐蕃人,其他人皆为我所用!” 郭昕担忧道:“咱们安西都护府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土地贫瘠,财力不足,突然多了十万张嘴,怕是熬不到明年这个时候!” 李宁自然清楚郭昕的担忧,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另外这十万俘虏都比守军都要多了,这更是一个大的隐患。 所以李宁必须分化这些俘虏,让他们拧不成一股绳。 “那大都护什么意思?” 郭昕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道:“至少减一半!” 一半就是五万人,五万条人命! 李宁并非嗜杀之人,而且他留着这些俘虏除了补充安西军之外,就算那些吐蕃人,李宁也有用处。 李宁眉头拧成了川字。 郭昕接着说道:“殿下若担心有伤天理,那这事让老臣来做;这骂名,让老臣来背!” 李宁摇摇头道:“并非孤心善,而是他们真的有用!” 李宁解释道:“将来挖矿山,用他们岂不更好?” 郭昕自然不知道李宁的野心,当即说道:“那留一两万足以!” 李宁摇摇头,从嘴里蹦出两个字:“不够!” 郭昕皱眉,不知该如何劝说李宁,他急得干咳几声。 郭昕喘了口气道:“可是咱们拿什么养活他们?” 郭昕自然知道人口越多发展将越好,但是安西都护府真的太小,连年战争连种地的人都少,还如何发展。 李宁微微一笑:“王爷这可以放心,关于钱,孤可以保证到明年养活一百万人都没问题!” 作为从后世穿越来的李宁,最不缺发家致富的点子了。 安西都护府想要下一步发展,除了扩大地盘,增加人口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事就是发展经济。 李宁胸有成竹道:“王爷,你就放心好了,给孤一年时间,还你一个富裕的安西都护府!” 郭昕看着自信满满的李宁,不再相劝。 他叹了口气道:“老臣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李宁转身认真地看着郭昕道:“请王爷相信我,这一次孤率军前往北庭,必会带回来足够多的吃的。” 郭昕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但是他满脸愁容出卖了他心中担忧。 …… 在古代,杀俘是很正常的事。 尤其在西域,为了斩草除根,获胜一方连对方的老幼都不放过。 但是李宁决定要改变这一现象。 他将吐蕃俘虏分为三等。 一等人就是类似于赵思乡这种还心系大唐的大唐遗民,在吐蕃大军中这种身份的俘虏不在少数。 他们的待遇与安西军无异,而且李宁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安西军接纳这些心系大唐的遗民。 所以两万多的安西军一夜之间扩充到四万五千人了。 一夜之间从俘虏转变成 第156章 咱们赢了 “老兄弟啊,你看见了吗?” “咳咳咳……咱们赢啦!” 安西大都护郭昕披着披风,孤零零地蜷缩在一座坟墓前,最近地护卫被他赶到数十丈之外了。 再远处,这是一群俘虏正在挖新的坑,那是为了安葬战死的安西军的地方。 “明天又有四千多小兄弟来陪你了……都是大好青年啊!”郭昕表情有些失落,“哦,对了!” “牛书生也来找你了,你们俩向来不对付,在地下了可要抱好团,遇到吐蕃贼子了也不虚他!” 郭昕身体前倾,抚摸着墓碑叹了口气。 “来,走一个!” 郭昕端起从任强虎那里偷来的一盏酒精抿了一小口,脚下还放着一碟花生米。 “说点高兴的事吧!” “长安这次立了大功了,你知道吗?”郭昕高兴地拍拍墓碑,手舞足蹈道:“他们九百将士硬生生凭借着铁门关这道矮关挡住十万吐蕃大军的冲击……那小子真长大了!” “你羡慕不?哈哈……当初让你当我孙子亲家公你还不答应!” 郭昕突然不说话了,眯眼感受着晚风,两滴浊泪挂在深邃的眼窝边缘。 “酒太烈……是风沙太大了!”郭昕自言自语道,“这还得感谢咱这太子爷!” “咱这位太子爷还真不简单,那把地龙都唤醒的玩意就是他来安西后搞的,还有那板甲、连弩、弩车这些也都是他来安西后弄的,他还成立了什么雀离关制造基地……” 郭昕往旁边的墓碑前倒了一丁点酒精,又抿了一小口才放下酒盏。 “我觉得咱们这太子大有来头,可不是只会四书五经的那种,时不时嘴里蹦出一些咱听不懂的词,他脑子里有好多咱们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不是人,至少不是咱们这个时代的人!” 郭昕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胸中憋了许久又大胆的猜想。 “但是他还真就是大唐太子,也许他不愿兄弟阎墙,才孤身来到这西域的吧!” 看着远处拔地而起的三座京观,还有忙碌着的俘虏,担忧道:“他打算要留下这些俘虏,这让我有些担心……不过年轻人嘛,想法和咱老头不一样!” 郭昕欣慰地又抿了一小口酒精,开心道:“老兄弟啊,老哥哥现在不担心死后咱大唐战旗是否还在咱安西都护府上空飘荡,咱有接班人了……我相信他将比我做得好!” 郭昕回头瞥了一眼于术城头上的唐旗,感觉到浑身的放松。 但是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地担忧。 “最让老哥哥担心的不是俘虏而是三郎,我们身上留着的是郭氏血脉,三郎最重家族传承,我怕会会坏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一轮残月从东方升起。 郭昕看着残月升起的地方着了迷。 “爷爷,殿下找你!” 郭长安身着布满刀痕的铠甲找到了这里,一股寒风吹过,郭长安不由地一哆嗦。 随即郭长安很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以军人的姿势站的笔直。 自打从铁门关回来之后,郭长安的脸上再就没出现过笑容。 “这才是我郭家的子孙!” 快要睡着的郭昕看着劫后余生的郭长安,脸上堆上难得一见的笑容。 郭昕想要起身,却失败了。 “你个乖孙,还不过来扶你爷爷一把?” 郭昕佯装怒斥道。 当郭昕站起来的时候,郭长安突然发现他的爷爷老了太多了,原本还直挺挺的腰不知何时佝偻了起来。 “长安啊,你三叔走了吧?” “嗯,他带领着三千精骑还有蔡思晋携带剩余的黑炸药前往了柘厥关支援蔡英副大都护了。” 郭昕暗中松了口气。 郭昕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静静的墓碑,想要弯腰将剩下的酒精倒给杨日佑。 可是碗里还剩下的两口酒早就挥发完了。 “呵呵,老家伙还偷喝!”郭昕一愣随即笑道:“待实现殿下说的富裕之后,老哥哥给你拿整整一坛,让你过过瘾!” 一股秋风掠过,吹动坟墓上的纸张猎猎作响。 “好,你答应了!” 郭昕这才转身颤颤巍巍地离开。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以后,吐蕃俘虏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上了绳子,在于术守捉城前两百步的草原上列阵,那些解除武装的尔等奴隶集中在了于术守捉城前的坡地上。 至于安西军则在四周列阵,肃立。 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于术守捉城上,早就挤满了人。 安西大都护郭昕,大唐太子李宁,党项首领拓跋奎还有脸色不太好看的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在于术城楼前的中间位置落座,座位的前方则是四张装好箭矢的三弓床弩。 李宁微微颔首,卢十四亲自吹响了号角。 呜~~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了整片尉犁草原,更远处的焉耆镇百姓听到号角后朝灯火通明的于术城张望。 “押凶手祭奠我安西将士,祭奠我安西百姓!” 随着雄浑的声音响起,数百名五花大绑的俘虏被郭威的陌刀手押送出现在众人眼里。 他们步伐踉跄,似乎知道了今天是他们的死期。 在杨日佑将军的墓前,这大约七百多名吐蕃百户长以上的将领一一跪在了眼前两百七十多座坟墓前。 还有几名吐蕃将领不愿下跪,在安西军的指导下还是跪倒在地,不能动弹。 “吐蕃贼子,图谋我华夏,百年不死心,趁我内乱,侵我疆域,掠我百姓,毁宗灭族,屠我唐人,该罪不可恕!” 李宁冷漠的声音在城头响起。 “但是孤不是好杀之人,尔等贼兵可免一死,但是一众贼酋,还有当日在铁门关下杀害我杨日佑镇守使的 第157章 星星之火 蝴蝶都可以引起海啸。 安西军几乎全歼吐蕃大军这等大事,在西域的影响绝对小不了。 在红色狼烟传到西州城的时候,西州镇守使杨朝东正小心翼翼地陪着回鹘留守将军一起喝茶。 回鹘将领身着脏兮兮的皮袄,身上散发出刺鼻的臭味,正搂抱着杨朝东的小妾上下其手。 当裴长安急匆匆跑来汇报时,杨朝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讨好着这位回鹘留守将领。 杨朝东看着回鹘首领并没有在意他们交流的内容,暗中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位回鹘将领是主张联合吐蕃共同对付大唐的强硬分子。 所以自从他驻扎在这西州城内,几乎天天挑事,想要激化矛盾好彻底解决西州所谓自治的问题。 但是杨朝东以极其卑微的态度忍辱负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完了还笑脸相迎。 甚至自己的小妾都被回鹘将领玷污之后,杨朝东也都没敢放一个屁。 这让找茬的回鹘将领无法彻底撕破脸,并且逐渐很享受这般众星捧月的待遇。 他不知道的是西州城外已经变了天。 而杨朝东在等,等一个时机。 …… 当大唐遗民组成的仆从军看到红色狼烟之后,沙州仆从军最先发难。 此时沙州仆从军的将军是从原州赶回来的张议潭,他当即对亲兵下令诛杀军中所有的吐蕃监军。 由于事发突然,在沙州仆从军军营中的吐蕃人甚至没做出反应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吐蕃人之后,又身着吐蕃人的衣物,兵分两路,逐一进入了其他仆从军的营地,将吐蕃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部杀死。 在很短的时间内,张议潭将沙州、伊州、瓜州三州一万两千名大唐遗民控制在手中。 “兄弟们,咱们现在手上沾满了吐蕃贼子的鲜血,咱们已经没了退路!” 伪装成运送粮草的士卒进入到与吐蕃驻军一墙之隔的瓜州仆从军营地的张议潭在大帐中举行最后的动员。 而隔壁营寨里面就是吐蕃军。 吐蕃人留下的一万驻军并非都驻扎在一起,他们分别驻扎在西州四个地方。 其中西州城下有三千吐蕃将士。 “如今西州城外,吐蕃人只有三千,咱们沙州、伊州、瓜州三州足足有一万两千人,所以我建议咱们吃掉他们后,联合西州杨镇守使,出兵袭击高昌、柳中、蒲昌三地的吐蕃将士,他们最多的高昌也就三千人,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听完张议潭的计划后,众人动心了。 此时西州有大唐遗民组成的仆从军五万多,而吐蕃只有一万人分散驻扎在不同的地方。 干掉他们并不难。 “但是这真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有人对张议潭的命令表示怀疑。 “太子教在此,诸位将士听令!” 一道宏亮的声音响起,众人一头雾水。 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但是他们死活想不起说这话的人长什么样。 沈炼身着不太合身的大唐校尉的服装踱步从大帐外进来,一手高举着李宁填写的空白太子教书。 “居然是你?” 看清沈炼之后,大帐内十几名将领至少一大半人以上惊呼道。 不得不说沈炼是一个搞地下工作的天才。 众人一大半都和沈炼这个小娃娃谈过心,他们都是以长辈大哥哥的身份和沈炼谈话。 但是到最后却被沈炼寥寥几句话就反客为主了。 成功地让这些将领勾起了对吐蕃人的种种不满,让他们怀念大唐故土了。 之后沈炼一转眼就消失了,就仿佛没来过一样。 由于沈炼太过普通,没人能记得住他姓甚名谁,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少年郎哭着说想回大唐。 而且之后伴随着各种的谣言。 沈炼此时一本正经道:“诸位哥哥们,现在该记住我了吧!” “诸位放心,一旦咱们举事,西州城内杨镇守使必然响应。到时候咱们可以堵住吐蕃人的退路!” “你凭什么认为太子会赢?” 沈炼眉头一皱,居然有几分李宁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情。 他盯着问话的人道:“因为他是我们大唐的太子,因为他敢孤身前往西域,他能团结我们大唐遗民,仅凭这一点,足矣!” …… 吐蕃什长西格玛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跟屁虫沈炼了,他有些担心。 因为自从那股神秘的红色狼烟传到西州后,他就消失了,至今已经足足四个时辰了。 要知道吐蕃大军对逃兵的惩罚很残酷的,尤其是大唐遗民,更是连坐制度。 只要沈炼不在了,其他九个大唐遗民将一并处死。 西格玛很担心沈炼,他没有上报,但是眼看晚上点名就要隐瞒不住的时候。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号角。 那是有战事发生的警报。 “难道回鹘人背信弃义的袭击吐蕃大军了?” 西格玛刚出大帐,即看见四周火起,杀声响彻四周。 这时他看见身着大唐校尉服饰的沈炼出现在眼前,他焦急道:“你,你这身可是要被砍头的!” 然后西格玛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沈炼身后杀气腾腾的大唐仆从军。 沈炼指着西格玛道:“慢着,不要杀他!” 那些杀气腾腾的大唐仆从军绕过西格玛杀向了其他人。 西格玛心中一颤,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一直以为最弱小的沈炼居然是叛军的头儿。 沈炼连忙扶住西格玛,小声道:“感谢你照顾我,所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西格玛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他一脸伤心。 他推开沈炼拔,出腰刀对着沈炼道:“不,我是吐蕃人!” 沈炼看着眼神逐渐坚定 第158章 燎原之势 回鹘驻军将领看着眼前不太情愿的杨朝东小妾,又看到唯唯诺诺的杨朝东,莫名感觉到一丝兴奋。 顿时他小腹燥热,当即公主抱抱起杨朝东的小妾朝里屋走去,完了还不忘挑衅地对杨朝东道:“镇守使大人,要不要同去?” 杨朝东此时心思全在城外,他下意识地对回鹘将领咧嘴一笑,卑微道:“不敢!” “哈哈……”回鹘将领得意地仰头大笑,快步进入里屋,门都没关。 很快屋内传来一阵娇呼,还有衣物撕扯的声音。 杨朝东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但很快就变成了焦虑,他伸长脖子朝门口望去。 很快裴长安去而复返,这一次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看到裴长安浑身是血,杨朝东脸色一变,指着裴长安惊恐道:“你这是?” “镇守使大人,末将早就看不惯回鹘人骑在咱大唐人头上耀武扬威了,所以我暗中将西州兵调入城内,已经控制了回鹘大营…… 这血是几个不听话的回鹘猴子的血!” 回鹘留守军营就安在西州城内,反而西州军的营地都在城外扎营。 “什么?!” 杨朝东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杨朝东眉头一皱,狠狠一跺脚:“你呀,太年轻……万一大唐太子失败了呢?” “你呀你!”杨朝东急得来回转圈,对屋内传来的激战声充耳不闻。 “说好的援军还没到,你急什么!现在就动了手,以后怎么收场? 再说赶走他们即可,为何要动手杀人,断自己后路?” 杨朝东懊恼不已,懊恼将兵权交给这个自称唐人的胡人。 “大人,这本是唐土,回鹘人和吐蕃人一样贪得无厌,图谋我疆域,但凡在我境内有一兵一卒,就该赶尽杀绝!” 裴长安满不在乎道:“今天只杀了刺头,已经算是给回鹘面子了!” 杨朝东一脸惶恐,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唉声叹气。 杨朝东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唐人!” 幼年的经历让他深知做人留一线必要性,这样无论是谁控制了西州,他至少不用担心被杀,甚至还可以继续做他的西州王。 哪怕是名义上的镇守使,也比嘴上硬却丢了命的强。 “末将世代都为唐将,怎么就不是唐人了!”裴长安一听这话,当即不满意了,毫不客气的驳了回去。 “好,好……你是唐人,我不是,行了吧?” 看到一脸怒意的裴长安,杨朝东赶紧果断认怂。 裴长安看着如此唯唯诺诺的杨朝东,面露不屑道:“杀都杀了,余者都已投降……难道大人还打算将这大唐江山拱手于人?” 杨朝东虽然期待大唐归来,毕竟是自己人,但他此刻并不相信安西军会大败二十多万的吐蕃大军。 所以他还在观望,想等到安西军抵达西州,确保无误之后再动手,到时候回鹘人打回来就可以将罪责都推给安西军。 可谁想裴长安一言不合就提前杀人了,这让他没了后路。 “你说,让我怎么办?” 杨朝东双手一摊,欲哭无泪。 裴长安扶着刀柄凛然道:“还能怎么办,准备开城迎接安西军,同时将回鹘人驱逐走!” “唉!”杨朝东右拳击打着自己的手掌,来回转圈。 这时屋内传出杨朝东小妾逐渐进入佳境的喘息声和回鹘将领粗犷的爆发声。 吸引了裴长安的眼神,透过那大开的门口,屋内春色一览无余。 裴长安眉头一皱,就要发怒。 这时杨朝东突然一个箭步来到裴长安身边抽出裴长安的佩刀。 “老子亲自来!”杨朝东狠狠地瞪了裴长安一眼:“要不是老子当龟孙子,哪有西州百姓还有你们的安稳日子!” “杀都杀了,不差这一个……对,不差这一个!” 杨朝东自言自语的给自己鼓劲,他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他持刀冲入了屋内。 回鹘将领此刻正在冲刺,他背对着杨朝东,听见动静后还不忘打招呼:“想通了就对了,等老子搞完你再来……” 然而下一秒回鹘将领看着胸口冒出的刀尖愣住了。 很快刀尖被抽了回去。 就在回鹘将领以为是幻觉的时候,刀尖再次穿透他的身体冒了出来。 “让你睡我的女人,让你欺负我们唐人!” 懦弱的人一旦爆发,那将是恐怖的。 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气瞬间爆发,杨朝东一边骂一边拿刀捅刺回鹘将领,短短几息时间刺了二十七刀。 直到刀被回鹘将领的肋骨卡住,气喘吁吁的杨朝东才罢了手。 回鹘将领的腹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啊……杀人了!” “呸,闭嘴!”杨朝东还不解气,拔出自己腰间的小匕首又拼命的戳了十几下,这才停手。 他的小妾被疯狂的杨朝东吓的花容失色,生怕杨朝东不讲道理地朝自己来两刀。 他小妾娇滴滴道:“虽然他弄我,但是我满脑子都想得是你!” 杨朝东气喘吁吁地盯着小妾看了许久,两眼无神地丢下匕首,缓缓闭上眼睛道:“老子没退路了,想当一个汉献帝都没得当了!” 随即那双死鱼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中的颓废懦弱之情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盯上猎物的野狼一般的眼神。 “来人,抬我爹的箱子来!” 片刻之后杨朝东身着一身满是岁月痕迹的明光铠,那俩护心镜上刀痕依旧,而且由于岁月久远,那铜制的护心镜敷上了一层青色的铜锈。 裴长安跟在杨朝东身后,心潮澎湃地举着一面破损严重泛黄的大唐战旗。 他们来到了城楼上,杨朝东看着飘荡着的回鹘旗帜拿起弓箭,搭上一支月牙箭。 吸气,瞄准! 在一众将士的围观下,果断射出。 第159章 火太旺 “太子殿下给我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张议潮稚嫩的声音在敦煌城头响起。 “我的理解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团火,当所有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燎原之势!” “吐蕃人再厉害,也没能打下咱们沙州!”张议潮稚嫩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为了保留火种,在黑暗不见光明的时候,先贤们选择了苟活,阎朝大人被吐蕃人毒死了,家父也被吐蕃人毒死了……但是,我们骨子里的鲜血始终没有变!” 不得不说张议潮虽然年幼,但是天生的演讲家。 他振臂高呼道:“如今咱们大唐的太子殿下来到这西域,他就在安西都护府,我们看到了黎明前的光明,但是我们不能等着光明照到咱们身上……咱们归义军要迎着光明,点亮所有星星之火,支援太子殿下!” 城墙上的士卒,城墙下的百姓看着眼前秀气的少年,跟随着他的讲话掀起了胸中的波涛。 “少都督你就说,咱怎么办吧!” “吐蕃大军失利无非沿着伊州或者孔雀河返回咱们沙州,他们必然会经过咱们沙州。 但是吐蕃贼兵势大,咱们不能以卵击石,所以咱们固守城池,让他们弹尽粮绝之后自然会撤军!” 一想到可能面临二十多万人吐蕃大军,沙州上下积极备战,但是不免紧张。 …… 红色狼烟腾起后第五天,一匹瘦弱柴骨的战马驮着嘴皮干裂的吐蕃传来兵来到了阳关城下。 那名皮肤黝黑,而且被晒伤掉皮的吐蕃士卒高举着一枚令牌对着紧闭的城门大吼道: “征讨大军鄯州节度使尚婢婢有令,命令守关将士烧水做饭前往三十里外迎接大军归来!”说罢那名吐蕃传令兵将令牌收起来,大喊道:“快给老子开门,老子要渴死了!” 看到城池太过兴奋的吐蕃传令兵压根就没注意到城池上早就改旗易帜了,他尽管很虚弱,但不妨碍他在占领区耀武扬威。 “吱呀”阳关城门大开,数人奔上前来。 吐蕃传令兵得意的看着眼前来人,伸手道:“快给老子水!”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城内燃起的狼烟,那是敌人来袭的警报。 吐蕃传令兵还没意识到沙州发生了巨变,他以为安西军沿着沙漠追了上来。 他回头张望,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拉下马。 居然敢这样对待自己,难道自己长的不明显吗? 吐蕃传令兵顿时恼羞成怒道:“找死!” 然而话音刚落,他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唐刀。 吐蕃传令兵色厉内荏道:“你们想要造反吗?” 吐蕃传令兵二十岁出头,自打有记忆以来这些绵羊般的大唐遗民对他们吐蕃人百依百顺,何曾敢动刀? 所以吐蕃传令兵大怒一点也不惧,还有恃无恐呵斥道:“没看见老子长相不同于你们这帮贱人的模样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有守将揪着他的头发,唐刀顿时在他脖子上拉出一道口子。 守军恶狠狠道:“老子们已经造反了,正好拿你祭刀!” 吐蕃传令兵没有回话,因为他仰着头看见了城头的旗帜。 剧烈的疼痛让吐蕃传令兵稍微清醒了些。 那是大唐战旗! 恶梦般的旗帜,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吐蕃传令兵绝望地看着那偶尔扬起的大唐战旗,结结巴巴反问道:“你……你们,真的反了?!” 吐蕃传令兵由大喜到大悲之间的转换只用了一瞬间,比跳崖还刺激。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吐蕃大军两万多人进入的荒漠,出来了才一万多人,战马损失殆尽,所有人是靠着战马的血才走了出来的。 此时他们精疲力竭,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就等到沙州补给了。 如今却告诉他,沙州反了! 绝望的吐蕃传令兵最后一点精神支撑被抽空了,他感到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地。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在阳关城头被五花大绑,头顶便是炎炎烈日。 他眼前的阴影里一位少年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在等他苏醒。 “告诉我,你们吐蕃回来了多少人?”那少年端着茶来到口干舌燥的吐蕃传令兵前面,极具诱惑道:“说了,这杯茶就是你的了!” 这少年正是沙州少都督张议潮,他知道在敦煌城内自己指挥不动那些大家族,所以他带着张家所有家丁直接来到了这阳关城。 吐蕃传令兵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没有搭腔。 “哼,不说也没事!”那少年幽幽的将手中的茶水浇到地上,自言自语道:“看你狼狈模样,我应该高估你们吐蕃大军的下场了,你不说也无妨,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我们反了,而沙洲斥候已经沿着你来的方向去打探消息了,只是我们知道的迟一点而已!” “但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你说了让你喝水让你活下去; 你不说,那就渴死吧,我还想看看人不喝水几天就死了!” 张议潭人小鬼大,自幼读书不少,如今肩上挑着沙州的担子,虽说更像个吉祥物,但是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沙州少都督。 所以他必须展示出他成熟的一面。 吐蕃传令兵看着不远处的一坛水随风荡漾,就越觉得口渴难耐。 张议潭幽幽道:“我不急,但是等我们斥候回来,你这水就喝不成了!” “我说,我说!” …… “完胜啊!” 得知吐蕃士卒讲述大战结果之后,张议潭兴奋的在城头跳起。 他笃定太子李宁会赢,但没想到会赢的这么彻底。 “快传下去,太子殿下在于术守捉城打破吐蕃贼子,吐蕃贼兵全线崩溃,只逃出万余人。” 张议潭做梦都没想到大唐太子李宁的这这把火太旺了,居然将吐蕃大军基本全歼。 如今 第160章 惠昭太子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内,传出一阵愤怒地咆哮。 “他们怎么敢?!” “啪!” 一道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传到大殿外,吓得门口的宦官一哆嗦。 “太子尸骨未寒,他们这就迫不及待了,朕还没死呢!” 刚刚退朝的大唐掌舵人李纯怒气冲冲,他捂着脑袋,狠狠地撞在大殿的柱子上好几下,才缓解了剧烈地头痛。 太子李宁失踪六个多月,这几个月官府已经将坊州附近各州县所有地方如同篦子梳头发一样细细搜寻了一遍,排除了数千具尸体,还是没找到失踪的太子李宁。 不久前,终于有人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里发现了高度腐烂的太子尸体。 要不是还依稀可辨的明黄色亵衣,以及腰间悬挂着的邓王腰牌,无人能认出那具尸骸是谁。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下到上所有人都说那就是太子李宁。 所以这具尸骸送入宫中由纪美人和皇帝李纯辨认。 纪美人拒绝辨认,她成日对着佛像念经祈祷,自始至终没有看那尸骸一眼,但是她确认了那珠子还有玉佩就是太子李宁的。 皇帝李纯只看了一眼已经露出白骨的尸体就扭过头不忍再看。 说是辨认,都已露出白骨的尸骸,能辨认出来才有鬼了! 尸体可以作假,但是那玉佩还有一串玉珠子做不得假。 而这两样太子最喜欢的东西在整理太子府的时候就没发现,想来他走的时候就带在身上了。 所以伤心欲绝的李纯当即下令罢朝三日,但是李纯足足十三日之后才上朝理政。 同时下令筹办太子葬礼,谥号“惠昭太子”。 上朝的第一天,就又遇到了一大堆事,比如南诏国新任国王居然发兵攻打大唐! 还有在灵州安置沙陀人等事让李纯很是心烦。 但是最让李纯恼羞成怒的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认为如今太子之位缺失,不利于朝局稳定,所以建议另立太子。 甚至还有人指名道姓的说澧王李宽为人宽厚,文武双全,有王者之范,可考虑立为太子。 这简直就是拿着刀子在身为父母的李纯和纪美人身上把刚刚结痂的伤口剌开,又撒上一把盐。 李纯如何不愤怒? “哼,你们的小九九就想瞒过朕的眼睛么?”李纯气呼呼地来回踱着步道:“既然是你们提出来的,那朕就随你们的愿!” 让朕不愉快,那朕也让你们不愉快! 李纯此时正气在头上,当即下令道:“召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和澧王李宽来见朕!” 此时澧王李宽刚刚知道有人在朝会时,在阿兄遗骸刚被发现还未入土为安之际提出要立自己为太子。 这让澧王李宽魂飞魄散,这岂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找死么! 自己哪有那么蠢,但是上书的人确实是和自己有来往的一位官员。 “来人,给我查查那狗东西背后指使之人是谁!”澧王李宽愤怒至极,这时候跳出来当出头鸟不是个好主意。 “他这般操纵,究竟是蠢还是真的坏?”李宽怒气冲冲道:“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有宦官前来澧王府宣旨觐见。 怕什么来什么! 澧王李宽的双腿都软了,他好几次起身都没起来,最后还是被前来宣旨意的宦官扶起来的。 “哦,看孤这慌了神就忘了正事!” 就在宦官就要抽回手的时候,李宽一把攥住宦官的手,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金叶子。 那宦官微微一笑,贴着李宽的耳朵道:“殿下,陛下甚是恼怒,茶盏都摔了好几个了!” “完了,完了!父皇当真了!” 澧王李宽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马车拉着他入了宫。 在紫宸殿外,门口的宦官让澧王李宽候着,这让李宽更觉不妙,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自己太惶恐,只需片刻李宽就大汗淋漓。 就当李宽站立不稳的时候,紫宸殿的大门打开,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宽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对着吐突承璀行了个大礼道:“公公……” 然而吐突承璀扶住李宽,抢先对着李宽行礼道:“殿下是君,奴家是臣,这是规矩,殿下万万不可折煞老奴!” 说这话的时候,吐突承璀的表情有些玩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澧王李宽。 吐突承璀小声说道:“恭喜殿下!” 然而李宽此时六神无主,哪注意到吐突承璀的表情,他听到吐突承璀的恭喜,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 如今谁都知道太子李宁死后,太子之位非他三弟遂王李宥莫属,如今朝堂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太子就是子凭母贵的遂王李宽。 作为汾阳王郭子仪外重孙的李宥甚至不用努力,不用站出来说什么,就有着其他皇子无法比拟的优势。 至少明面上除了那个不知是谁的二百五上来就推荐自己,其他官员都不看好他李宽。 所以在李宽耳朵里吐突承璀这话是在嘲讽自己。 但是对这位父皇异常宠幸的宦官,李宽丝毫不敢得罪,就算是嘲讽,李宽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李宽此刻心中拔凉拔凉的,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大哥居然消失不见了。 至于那具尸体是不是自己大哥,他还存疑。 没了李宁顶着,他与遂王李宥的关系急转直下,如今才半年光景,就要水火不容了。 “召澧王李宽觐见!” 一道公鸭嗓子打破了李宽的窘况。 李宽迈入大殿就看到地上的碎瓷碗渣子散落一片,李宽心中一沉,那名宦官还真没骗自己。 李宽深吸一口气,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好歹也是皇子,难不成父皇会砍了自己? 大不了当一个闲散王爷而已。 第161章 友好协议 “阿嚏!” 李宁揉揉鼻子,故作轻松道:“谁想我了!” 但是回鹘保义可汗的牙帐内,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眼前这位携胜之威前来谈判的大唐太子嘴里的谈判压根就不是谈判。 而是狮子大张口,实打实的打劫。 坐在上座的回鹘保义可汗一脸铁青地看着故作轻松的大唐太子李宁。 说真的,安西都护府居然全歼了吐蕃二十多万人大军真的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饶是已经得到消息好几天了,保义可汗还在震惊当中。 让他更震惊的是,大唐太子居然不请自来,而且只带着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太子左卫。 面对十多万回鹘大军,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大唐太子李宁居然面不改色。 居然还敢狮子大张口除了要收回回鹘人抛头颅洒热血才占领的庭州、西州之地之外,还想要原先的昆陵都护府辖区,往西直抵碎叶城的大片疆土。 用李宁的话来说,碎叶城曾经是安西大都护副四镇之一。 这要求很过分! 甚至在安西大都护郭昕眼里,李宁的要求都有些过分。 但那又如何? 全歼了吐蕃大军的安西军如今在回鹘人眼里不容小觑。 所以不服气也得憋着。 面对李宁目中无人且狂妄无比的态度,成功地引起了回鹘人的怒意。 当愤怒值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头铁的人跳出来。 “你找死,别忘了这儿可是我们的西域!” 看着轻浮的李宁,当即有人想要暴起杀人。 但是那头铁之人很快就被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死死拦住。 登罗羽录没声情并茂的描绘当时天雷炸响的场景,然而没有啥作用。 暴起的回鹘丝毫不害怕,毕竟没亲眼所见,仅凭描述感受不到那惊人的场景。 甚至他们不相信登罗羽录没所说的景象,认为登罗羽录没收取了大唐太子的好处,因为他们实在是想不来那种炸裂的场景。 有人突然说道:“别忘了,不止叶护一人这般说!” 那名暴起的回鹘人一愣,终于冷静了些。 登罗羽录没以及幸存的千余名回鹘精骑亲口认证两万多不到三万的安西军全歼吐蕃号称四十万大军的消息属实。 其中吐蕃大军光是被俘虏就有十三万,清理出尸体将近六万具。 一个人可能会被收买,但是所有人都被收买的可能性太低。 既然属实,那么如今安西军占据了西州、沙州,与此同时伊州和瓜州也都起事响应,此时安西都护府可动用的兵力起码扩充到了七八万之多,这还不包括五六万的俘虏兵。 他们已经对回鹘这十多万人行成东面和南面的夹击之势。 所以此时,大唐太子李宁岂能怕了战斗力稍逊吐蕃的回鹘? 听到登罗羽录没算的这笔账,回鹘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李宁瞥了一眼那名老实下来的暴起的回鹘部落首领之一,神情淡定自若道:“西域?那也是大唐的西域!” 李宁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上面的调料撒了上去,然后才用一把精致的小匕首从眼前的羊腿削下一片肉,就着大蒜塞到嘴里。 “嗯,不得不说你们草原上的羊肉就是正宗!” 李宁吃的满嘴是油,丝毫不在意大帐内刀子一般的眼神。 “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再考虑一下,孤不急!” 李宁突然一停顿,他放下刀子认认真真地环顾保义可汗的牙帐一周,一本正经道:“孤这次前来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你们一下。” 回鹘牙帐内一片哗然,李宁傲慢的态度让牙帐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一直默不作声的保义可汗终于说话了:“哼,你还以为现在的大唐还是以前的那个天可汗的大唐么?” 保义可汗有些怒意,在他看来李宁是有些不知好歹。 二月,前毗伽可汗刚死,所以此时他刚登上大汗之位不久,部落事务还未完全平息,得知吐蕃大军来袭安西都护府,明白唇亡齿寒的他当即提兵十六万南下救援安西都护府。 然而刚发兵就接连传来安西都护府斩杀回鹘特使,割掉回鹘使者的耳鼻的消息,这让主张对大唐友好的保义可汗很尴尬。 李宁的所作所为让主张对大唐强硬的回鹘人暴起发难,以至于保义可汗不得不放弃西州给吐蕃大军让路,以安抚部落中反对的声音。 毕竟从怀信可汗、毗伽可汗连续两任可汗都主张强硬对待唐朝,此时毗伽可汗刚去世七个月,保义可汗刚掌权不久,还没对回鹘上下彻底洗牌,所以此时回鹘上下主张对大唐强硬的主战派的力量让保义可汗很忌惮。 最后他们两方各退一步,他们将双方意见折中,那就是让吐蕃占领安西都护府,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出兵救援安西都护府,并趁机在安西驻军,实现对安西都护府的实控。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安西军居然大获全胜。 还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垂涎许久的西州占领了。 在保义可汗的心中,他顶多接受西州被安西都护府收回。 至于庭州还有昆陵都护府辖区,保义可汗就算再亲唐,也不可能交出去。 “大唐还是之前的那个大唐。”李宁慢条斯理道:“只不过欠账有些多,孤只是来收账的!” 保义可汗知道自己这时候不站出来反对的话,自己将无法在回鹘立足。 “本汗若不答应呢?” “那咱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当时在长安,谋刺孤的人里面就有你们回鹘人!”李宁将匕首扎在桌子上,用棉布擦擦手慢慢道:“还有孤在安西都护府第一次行刺,就是你们那位被割掉耳鼻的使者谋划的……所以这笔账怎么算?” 保义可汗脸色很难看,他狠狠 第162章 枪杆刀剑下出政权 吐蕃大军被歼灭两个多月后,安西都护府的辖地扩大了六倍之多,西州、伊州、沙州、瓜州之地尽归安西都护府。 末了还从回鹘人嘴里掏出了鹰娑都督府作为回鹘与安西都护府的缓冲区。 而李宁垂涎欲滴的特克斯地区就在鹰娑都督府,那里将为安西都护府提供源源不断的硫磺。 在解决了北方忧患、消化了新加入安西都护府四州之地后,安西都护府的势力大增。 吐蕃大败之后,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他们集结留守各州的吐蕃并,陈兵在肃州一线,龟缩在各大城池内不敢出城。 所以短时间内,与肃州接壤地瓜州暂无危险。 西线的柘厥关蔡英苦守两个多月,始终没有让吐蕃大军前进一步。 在东线于术取得大捷不久之后,郭盼带领着援军抵达了柘厥关,并向吐蕃西线大军展示了烧焦了一半的吐蕃元帅尚塔臧的大氅。 之后不甘心的吐蕃西线大军含着复杂的心情退出了战场,返回了疏勒城和于阗城。 吐蕃东线尚塔臧家族蔡邦氏与西线的那囊氏本是死对头,但是得知蔡邦氏最大的官尚塔臧尸骨无存,西线那囊氏的将领欣喜之后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只剩下龟兹和焉耆两镇的安西都护府他们都没拿下来,更何况如今兵力大增的安西都护府,西线吐蕃那囊氏也无力再进攻了。 用李宁的话来说, 这就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安西都护府恢复了弥为珍贵的和平时期。 ----------------- 如今对安西都护府来说,最为紧要的东西就是粮食了。 自从李宁决定留下吐蕃俘虏之后,安西都护府多年的粮食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为此安西都护府上下对此颇为不理解,但是李宁坚持己见。 “要臣说,要不解决一部分吐蕃俘虏吧!” 安西大都护、铁血郡王郭昕手中拿着各地汇报来的粮食册子愁眉苦脸。 安西大都护郭昕自从于术守捉城返回龟兹后,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炕上。 本来打算一头钻到雀离关的李宁不得不暂时放下脑子里那些奇怪的点子,老老实实守在龟兹城。 “如果殿下心善,哪怕把他们放回去也行,在这么吃下去咱总不能让刚加入咱们的其他四州支援吧?” 李宁还是摇摇头,他自信道:“给孤一年时间,明年咱们安西大都护必然是个大丰收!” “至于那些吐蕃俘虏,孤想好了。”李宁邪笑道:“修路的修路,挖矿的挖矿……总之哪里最艰苦,最危险就出现在哪里,这样可以节省出咱们的人力专心于农活!” 郭昕自认为看人很准,但是听到李宁说出保留那些俘虏的理由后。 他这才发觉自己还是看走眼了,不禁多看了李宁两眼。 郭昕不置可否,但是他的眉头已然紧皱,丝毫没有缓解。 “如今是靠着几年的积蓄还能吃段时间,但是殿下想过没有可耕之地越来越少,沙漠扩张,明年后,那什么养活这些人?” 郭昕却忧心忡忡道:“臣来西域的时候,孔雀河两岸还有树木草原,如今全是荒漠,所以臣担心安西都护府有一天会重蹈覆辙。” 李宁不得不佩服郭昕想的久远,他当即宽慰道:“老爷子不必担心,孤来了,这些事都不是事了……” 关于粮食增产、还有植被的问题,李宁在后世还是那个发福了的胖作者的时候还真仔细考虑过。 有了特克斯地区,到时候也就有了硫磺,有了硫磺就会有硫酸,硫酸再遇到氨气就合成了硫酸铵。 也就是最简单的氮肥。 氨气嘛,动物粪便发酵后便能大量产生,炼焦的时候也能产生氨气,而炼焦则是炼钢必备项目之一…… 所以硫酸铵这种简单的氮肥李宁还是有把握生产出来的。 所以李宁很自信。 自信有时候能感染人。 郭昕看着李宁的眼神就和当初有把握全歼吐蕃大军一样的时候。 郭昕长舒一口气,他选择了相信李宁,于是不再在此事上纠结了。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其他方面的事了。 在一阵沉默之后,郭昕还是忧心忡忡问道:“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李宁一愣:“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老爷子你肯定听不懂!” 郭昕对李宁的回答一点都不奇怪,他深邃的眼神盯着李宁,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片刻之后郭昕叹了口气担忧道:“臣说的不是粮食问题了,粮食问题臣相信殿下! 臣是说如今沙州、西州还有瓜州、伊州之地名义上归附咱们安西都护府,但是……咳咳!” 郭昕生怕眼前少年不经世事,在和平时期被各地豪门大族所玩弄利用。 所以他尽管身心疲倦,还是坚持着传授治理之道。 “郭老爷子,慢点来……” 李宁看着眼前一心为自己着想的郭昕,不仅百感交集。 显然郭昕是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朝廷失去对他们的管辖权少则二十多年,多则四五十年,他们早就不知道何为皇权了,所以很难短时间内恢复到盛唐时期的管理办法。”郭昕喘了口气道:“臣以为,殿下必然不甘心当一个傀儡,所以臣建议将安西都护府治所从龟兹内迁……敦煌是最佳的选项。” 郭昕已经深思熟虑了,从龟兹到最远的瓜州,东西跨度达三千里。 所以说是归附大唐太子麾下的安西都护府,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归附。 各地还是采用的之前的管理制度,和自治没有什么区别。 李宁的政令甚至不下州。 而现在的管理者都是吐蕃时期协助吐蕃管理百姓的地方豪门,他们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做了恰当的选择 第16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十二月的长安已经很冷了,郭鏦想要吹吹风,冬天的风让他可以保持清醒。 所以在王府的一处凉亭下,他静静地躺在阳光下,双手交叉蜷缩在袖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盆。 郭鏦自然也听说李纯召见吐突承璀和澧王李宽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李纯并没有责备李宽,应该还给李宽许诺了什么。 据下人说,李宽是兴冲冲出的皇宫。 十四岁的王爷还是个孩子,藏不住心事那也正常。 但是这让在遂王的二舅郭鏦心神不宁。 “阿郎,门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胡人自称是吐蕃使者,求见阿郎!” 长安城南汾阳王王府管家急匆匆来到后院,对正在愁眉苦脸的卫尉卿郭鏦禀报道。 管家左顾右盼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小心翼翼道:“不过吐蕃使者有些奇怪,他只身一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吐蕃使者?”郭鏦眉头皱得更加紧促了,据传闻这波吐蕃使者是为了沙陀人而来,“他找某何事?” 郭鏦想不出来自己和吐蕃使者有什么交集,烦躁地挥挥手道:“告诉他,不见!” “是!” 管家转身几句走。 然而片刻之后管家从外疾奔而来,他一脸恐慌,在迈入后院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阿郎不好了!” 郭鏦抬头看着慌慌张张的管家,皱眉道:“不就是一个胡人,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不是……”管家慌慌张张地来到郭鏦身边,不顾尊卑贴到郭鏦耳边嘀咕几句。 “什么?” 郭鏦眼睛瞪得老大,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郭鏦快步在亭子里转着圈,皱眉自言自语道:“他说那具尸体不是太子殿下真身?怎么可能?” “阿郎,他说得信誓旦旦!”管家脸色凝重,“他还说阿郎不见他,他就将这事在见陛下的时候讲出来!” 郭鏦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他敢?信不信某让他活着离不开王府!” 管家当即领会,他拱手道:“阿郎,放心,老奴会把这事办妥!” 郭鏦来回踱步,神情沉重,此刻事出突然,他压根来不及和他的兄弟商量。 那具太子所谓的尸体本来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可刚刚让陛下和纪美人相信那就是太子殿下的遗体,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这怎能让郭鏦不心惊。 这等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他们郭氏一族将遭灭族之灾! 要知道那少年可是他寻找了很久的少年,至少与太子殿下七成像,而且无论身材胖瘦都与太子李宁相差无几。 为了让他死得逼真,郭鏦下令将他活活饿了五六天后,然后丢给他从发现尸体的那座山上采摘的各种果子。 包括有毒的果子。 然后等那少年死之后就丢在了坊州的那座山里一座隐秘的山洞里。 知晓这件事的人除了三代都外郭家奴仆的管家之外,其他人员都死于各种意外事件。 按理说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但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笃定地说那具尸体不是太子真身。 所以那胡人要么是在讹人,要么是他见过真正的太子。 郭鏦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之前某件事:“慢着!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回阿郎,他说他受吐蕃大相尚塔臧之托而来,除了沙陀人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结束与大唐的敌对关系事!” 郭鏦沉思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丢给回过头的管家道:“让他去平康坊醉生楼!” 管家应声道:“是!” 在管家的脚步消失在院墙外面的时候,郭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郭鏦眼神闪过一道狠戾:“没死?那不妨让你再死一次!” 随即郭鏦踱步出了后院,直奔后门:“来人备马,某要去醉生楼听曲儿!” 从后门出去,走的是另一条道。 同样的青楼,同样的暗道,还是同一个风骚的老鸨。 年初的时候,这个暗门启用之后,终于第二次启用了。 郭鏦与吐蕃使者隔着屏风问道:“太子殿下已薨,你何故口出狂言。” 吐蕃使者不慌不忙道:“那具尸体是不是太子真身,想必卫尉卿心里一清二楚。” 郭鏦眉头一皱,不动声色道:“哦,某怎么会知道?你如果是来栽赃陷害某的话,那某这就离去!” 然后郭鏦作势要走,吐蕃使者赶紧阻拦道:“唉,那你走吧,不出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长安上下。” 郭鏦不为所动:“哼,仅凭市井流言就否定了陛下的火眼金睛和太子母妃纪美人的辨认结果么?” “哈哈……死鸭子嘴硬!”吐蕃使者说出了让郭鏦最为担心的结果,“我在某地见过你们的太子殿下!” “哪里?”郭鏦下意识问道。 吐蕃使者很快回道:“反正不在大唐境内!” 郭鏦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沉默片刻后,他故作镇定道:“太子殿下已薨是事实,也许你见过的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他就是你们的太子殿下”吐蕃使者一字一顿道,“他如今可不简单,有了自己的军队了……你想过没有,再过十年他率领精兵直抵长安城下,那时候你这个做舅舅的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 郭鏦干咳一声,很认真地问道:“他在哪里?” “安西都护府!” “什么?!”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惊得郭鏦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郭鏦相信了吐蕃使者的话。 难怪数万大军以及百姓如同犁地一般搜索完数州之地也没能发现李宁的踪迹。 原来他已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能找到才怪。 “咱们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他死!”吐蕃使者听着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喘 第164章 教育为先 大唐太子的葬礼举办得很隆重。 那个好学勤奋有抱负的太子李宁成了所有人的记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已薨的“惠昭太子”的李宁在于术守捉城大捷之后,在安西都护府建立的绝对的权威。 这让满腔抱负的李宁有了大施拳脚的机会。 如今安西都护府两镇之外的四州之地,说白了就是门阀政治。 确切地说是那些还算不上是门阀的大家族把持着各地的政治。 这对后世熟读史书的李宁来说想要解决的话不算难事。 最简单明了的办法就是学习唐朝末年造反者黄巢,很简单一个字——杀! 但这对需要短时间内控制四州之地的李宁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甚至是最糟糕的办法。 所以李宁必须徐徐图之。 那就是将“门阀政治”进步到“科举政治”。 但是在那个时代,知识垄断在少数人的手里,而这少数人正是把持各地政治的大家族。 对于普通人来说,吃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读书是一种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 在知识还没有全民普及前,李宁贸然开启科举考试的话,各地官员还是在各大家族内部轮流,最后还是会形成垄断,或者各大家族联姻,盘根交错更加不好收拾。 所以李宁认为想要让安西都护府迅速成为自己的大本营的话,除了武力之外,最重要的当属于教育。 李宁想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必须让所有人都接受教育。 不是少数特权教育,而是全民教育。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在这个时代很难。 单说书籍,整座安西都护府都找不到一本完整的论语。 连年的战争让安西都护府会读书写字的人都少得屈指可数。 为此李宁对安西两镇以及四州之地下了第一道太子教令。 那就是扫盲! 因为在李宁以后发展计划中,扫盲不只是为了科举考试。 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大唐,一个与历史上记载的那个大唐不同的大唐,李宁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 而会读书写字可以短时间培养出各种人才,而不是靠着那些有着极强天赋又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支撑这个与众不同的帝国。 …… 但是这条太子教令很快就遇到了阻力。 不出意外,这遭到了四州之地的各大家族的抵制,他们认为学习知识是他们大家族该有的特权,不允许普通百姓接触。 在各大家族看来,普通百姓学会了知识,会对他们家族子弟的仕途造成威胁。 令李宁想不到的是普通百姓的积极性也不高,他们认为粮食最为重要,否则吃都吃不饱还说什么其他的事。 如果说大家族不愿分享知识,李宁还可以以权压人让他们分享出来一部分知识都行。 但是当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的自己不想学的话,就算孔子、老子、孟子等大家活过来亲自教,那也白搭。 压根就没人看好李宁的这一道太子教令。 一切还是回归到吃得饱的问题上了。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李宁恨不得将所有之前预想的各种技能、知识传授给大家。 但是很快李宁就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同时铺开自己可能会猝死。 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地吃,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 最后迫不得已,在李宁的坚持下,以每个士卒都要看懂军事文书为由要求先在军队中展开扫盲工作。 同时李宁眼皮子底下的龟兹城成了李宁展示权威的试点城池。 在龟兹城李宁一口气成了很多学堂,而且针对不同的人群。 于是龟兹城内三岁到十六岁的小孩强制性必须上学堂,否则将增加一成的税收。 而且上学的话不要学费,一切花销都由都护府出。 在税收的重压之下,龟兹城内的三岁到十六岁的小孩都有了学习的机会。 至于这些本来还玩泥巴无忧无虑的孩子,又或者刚刚结婚当了父亲的大孩子等会不会为此恨上李宁,李宁一点也不在乎。 连年战争让安西军内会读书写字的军人不多,但是自从收复西州等四州之地后,教师师源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此时的李宁与这四州之地的各大家族正是关系最为融洽的时候,或许他们认为龟兹路途遥远,就算教些知识也无妨。 所以李宁以恢复大唐语言和传统的名义发出请求之后,很快就有各大掌握着普通百姓接触不到的知识的各大家族的鼎力支持。 他们纷纷派出了知识不算渊博的家族子弟前往如今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接近大唐太子李宁,毕竟他以后就是大唐天子。 虽然大部分人并非那些大儒之类的大家,但是教教小孩子还有教教文盲识字还是绰绰有余。 对于这一块启蒙教育,李宁倒不用太操心。 除了儿童的教育之外,李宁还成立了妇女专用学堂,让她们学习纺织。 这将是她们为家庭赚钱的门路之一,也是未来安西都护府赚钱的门路之一。 李宁相信在还把棉花只当成观赏物的大唐来说,棉衣将会是抢手货。 毕竟那个年代有钱人家有真皮大衣御寒,而普通百姓只能靠着麻衣纸衣填充了鸭绒和芦絮御寒。 而棉衣的出现将让普通百姓拥有媲美裘衣的保暖衣物。 还可以将棉花织物卖到大食更往西的拜占庭帝国。 将来利润相当可观。 当然既然谈到赚钱,那么学习使用新式纺织机的话就是要收费的,学费是五文钱,包学会。 但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军属家眷免费学习,同时学习时还有铜钱拿,每天一文钱。 于是很多妇人跑来报名学习,当然大部分是为了那每天的一文钱。 第165章 初步野望 李宁来到这个时代野心勃勃,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为了快速建造城墙,所以需要的水泥。 再比如既然黑炸药的生产可以无限量了,那么简单的火炮,简单的枪械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提到火炮,那又得不得不提到引信。 提到枪械,火铳,火绳枪都不能满足李宁的胃口,那将出现膛线还有子弹,子弹的话关键的就是底火。 李宁甚至还想试一试脱脂棉生产的更高级炸药。 甚至连电这玩意,给李宁足够时间,李宁感觉自己都能手搓出来。 等等诸多想法,有参军经历又研究了十年之久,掌握后世最终科技成果的李宁有着那些东西的发明者无法比拟的优势。 那就是李宁站在那些科学家的肩膀上,几乎可以直接跨过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发展才逐渐完善的过程,一步到位搞出那些足以影响世界的发明。 有了后世经验,李宁可以跳过各种漫长的一一摸索试验的步骤,直接点出终成果,将这些东西用土法手工搓出来。 比如黑炸药。 这东西,经过数百年甚至达千年极其漫长的过程中,由帝王贵族们沉醉于神仙长生不老的幻想,驱使一些方士道士炼“仙丹”,在炼制过程中逐渐发明了火药的配方。 到了唐末才有了关于黑火药配方的明确记载,然而此时的黑火药由于材料纯度,还有配比的原因,黑火药此时顶多就是个纵火之物。 在确定黑火药成分的情况下,黑火药发展到最佳威力的配比,以及颗粒化、防潮等处理手段的出现,又过了近千年的时间,才得以完善。 讽刺的是将黑火药威力发展到极致的不是黑火药的发明地,而是西方国家发现的。 而李宁的出现,一步跨越千年,能直接手搓出将威力发挥到极致的黑炸药。 这才是李宁真正的优势。 但是这么多的玩意儿,就算把李宁掰成十瓣都不够使。 不过李宁可以提前规划,然后小规模投产,再扩大化。 如今的安西都护府在雀离关开展了轰轰烈烈地扩建运动,两万俘虏在李宁的规划下大兴土木,按照李宁的规划图建造未来西域最大的工业城。 在设想中,李宁将雀离关划分为四个区域。 绝密区域、保密区域和一般保密区域,还有生活区。 其中绝密区域是生产黑炸药、水泥、白砂糖、钢铁等这些坚决不外售的战略物资所在区域。 保密区域计划在将来打通商路之后主要生产玻璃、瓷器、精盐等可以向外出售的生活物资,但是又不想让外界知道生产方式的区域。 一般区域就是酿酒、粉碎各种矿物质的低技术含量的区域。 这个占地面积比龟兹城还要大的工业城池,没个一两年是看不出雏形的。 全部投产不得个三四年? 这三四年就先行培养核心的技术人员…… 所以李宁决定在诸多一团乱麻的点子中,选择当务之急最要紧暂定了两个看似简单却不简单的短期目标——赚钱和吃饱饭。 毕竟物质基础决定决定上层建筑。 等所有人都吃饱喝足有结余的时候,李宁再大规模推广教育,到时候就算有大家族抵触,那时候将无法改变大势。 “钱嘛,不就是钱嘛!” 说起赚钱,在李宁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穿越客曾经证实过的金点子。 可以说每一个项目放到这个时代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当一方富可敌国的富商完全没得一点问题。 而且作为大唐太子的李宁也不怕自己的产品被人抢了去。 如今安西都护府十万控弦之士首先不答应,试问谁敢向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支装备了火器的军队打劫?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家虽然不敢抢,但是可以不让你通过啊!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今放眼西域,只有回鹘与安西都护府缔结了和约。 吐蕃刚大败之际,仇恨值加满,此时通商显然不现实。 现如今龟兹西边两镇还没收回,往西道路阻隔,绕道回鹘往西边走又有个墙头草葛逻禄,葛逻禄如今是吐蕃的仆从军之一,自然也不会让安西都护府通商; 所以向西通往大食帝国和拜占庭帝国的商路暂时不通。 在不愿发动战争的情况下,李宁现在唯一的销售对象就是回鹘和大唐。 “当务之急还是打通销路……反正大部分赚钱的玩意儿还没有投产!”李宁伸展懒腰自言自语地出了门,对于打通商路的想法,李宁心中已经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抬头看向东方朝霞,李宁感觉这日子有了奔头。 “好货不怕巷子深,慢慢来!”李宁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着急。 好在这几天的思考,李宁差不多确定了除棉织物之外,其他几样低成本高收入的产品,在短期内可以投产。 所以这让李宁心情极为舒畅。 如今李宁在安西都护府地位不比以前了,在遭到几次不成熟的遇刺之后,太子左卫二十四小时在李宁门外站岗执勤,而且增设了太子右卫,右卫率是裴长安。 如今太子左右卫共计四千人,清一色的上马是精锐骑兵,下马是精壮步兵,成为在安西都护府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 但是越严密的保护,让李宁觉得有种被隔绝的感觉,所以一有空李宁就往外跑,他认为不能脱离老百姓。 今天站在门口的郭长安。 “哟,长安啊,跟孤去下地吧!”李宁拉着他直奔李广源的茶水摊,说好的今天要给李广源的茶水摊送上一匣子只有那些权贵才能享有的白砂糖,为老头子人丁稀薄的摊位增加一点人气,然后李宁就要去下地指导那群糙汉子如何制造有机肥。 “啊……”郭长安面露难色,他很不明白李宁贵为太子,为 第166章 与百姓打成一片 冬天早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李宁戴着一种奇怪的帽子,那是参考后世那位雷姓热心助人的年轻人戴着那种帽子。 十二月份太阳悬到半空中,寒风依旧刺骨。 李宁一众人将帽子的护耳舌头翻下来,还带着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面罩,身上穿着类似于后世军大衣一样的棉大衣骑着战马直奔城外。 大老远就能闻见这件脏兮兮棉大衣上散发的屎尿味。 尽管李宁他们包裹地严严实实,寒风仍然沿着纽扣往大衣里面灌。 这让李宁后悔没选择在中午开课。 老远望去,在龟兹城外的一处田间地头上,已经等候了很多农民。 他们身上居然穿的也是棉大衣,此刻众人将双手交叉插在袖筒里,还不时地跺跺脚。 他们怀里揣着铁锨还有镐之类的东西,正朝着官道上眼巴巴的望着。 这是李宁亲自教授的第三期学员。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伴随着一阵激动的欢呼,挤在一起的农民们一拥而上,跑到官道两侧等着李宁的到来。 在他们的印象中,官员向来都高高在上,高人一等,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但是这位大唐太子却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架子,能和百姓打成一片。 甚至不嫌弃那些动物粪便,亲手给百姓示范如何沤制肥料。 在人群中一位白发老翁听见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不禁有些慌张。 他最怕太子殿下提问他,所以他求助性地向周围的伙伴。 “老兄弟们,殿下昨天教我们用牛粪和豆粉制作那个叫啥来着?” 老翁挠着脑袋皱着眉头死活想不起来昨天太子殿下亲手示范教的那种土化肥叫什么名字。 “哈哈,王老头儿居然记住豆粉和牛粪了,有进步哈。” “他之前不是瞧不起殿下传授的知识么!” “就是,王老哥你不是说祖祖辈辈都是将粪便当化肥,怎么见识了殿下的方法后,你都缠着跟了两届培训班了!” “就是,你家隔壁的格鲁家,都听不懂几句汉语,人家都学会了,代表着殿下去西州培训其他百姓了,你却留级了,还跟着我们学。” …… 众人纷纷调侃着之前那个倔脾气的王老头。 老王头老脸通红,拍着脑袋道:“谁让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 “那让你儿媳来。” “她进新成立纺织厂了,每月工钱都要抵老汉之前三月军饷了。”老翁狠狠道:“只可惜那纺织厂不招男工!” “什么,纺织厂工钱那么高?”有人惊呼道,随即羡慕道:“要知道这样,我在于术掉了一条腿就好了,这样我家老婆子就可以进纺织厂做工了!” 听到别人羡慕的声音,老翁神色迅速黯淡下去了,他抽抽鼻子,不再言语。 他儿媳能进纺织厂是他儿子拿命换来的。 好在西域孤悬在外,地盘又小,物价受到官府抑制,倒还不贵。 这一百文足够养活一家子了,而且他身上穿着这件温暖程度堪比皮袄的棉衣就是他儿媳妇第一次试手的成果。 不论是因为儿子,还是因为孝顺的儿媳,他自己绝不能让儿媳在这大冷天跑来和一帮老爷们混在一起学习如何用那污物沤制肥料。 所以老翁拖着年迈之躯来了,只是年事已高,他有些记不住太子殿下教的内容了。 “老爷子,昨天学的是制造土氨水,除了豆粉和牛粪之外还需要石膏粉……这个都护府会提供的。” 有人凑到老翁耳边大声说道。 “哦,你说啥来着?”老翁将耳朵偏向来人感激不已,同时不好意思道:“能不能说慢点……” …… 李宁很快就到了现场,还没下马被一众百姓亲热的围了上来。 有人牵着马,有人则托着李宁的脚让他下马。 “殿下,这么冷咋不坐马车来?” “你要的尿还没送来,那小子一晚上能折腾好几回,怕是抱着婆娘睡懒觉迟到了。” “要不要大家现在就地尿一泡也行啊!” “哈哈……” 人群围着李宁叽叽喳喳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让担负着李宁安全的郭长安很紧张。 “向周边警戒着吧!” 李宁对郭长安会挥挥手:“这是咱们安西军的百姓,怎么会害孤呢……一边去,不然你又嫌我惹你一身骚了!” 在李宁前面乖的更只绵羊一样的郭长安,对众百姓来说还是那个令人畏惧横行龟兹的少爷。 随着李宁的话音刚落,没等郭长安反应过来一众不敢直视他的百姓背对着他将他连人带马挤出了人圈。 百姓们生怕李宁被风吹到,尽管李宁身着比他们厚实,但是他们依旧用身体挡成一堵人墙,替李宁挡住寒风。 骑在战马上的郭长安看到背对着风向的百姓尽管瑟瑟发抖,还是踮着脚尖尽量挡的高一些,让他颇为触动。 老百姓知道谁对他们是真正的好,他们也用他们力所能及的能力为对他们好的人遮风挡雨。 这让不曾和普通百姓打过交道的郭长安很眼红,也很羡慕。 李宁一直要求太子左右卫在闲暇时间多为百姓帮忙办事,在这之前郭长安很不理解。 他认为兵就是兵,民就是民! 但是李宁却说:“兵来自于民,一旦当兵的忘了根本,那还能指望百姓对这支军队有何期待?怎么会发自肺腑的支持军队,为军队源源不断地输血?” 用李宁的话来说就是“要和百姓打成一片”。 在这之前郭长安甚至以为这只是李宁作秀而已,但当他亲眼看见贵为太子的李宁挑着动物的粪便还有尿液与各种杂物混合之后再处理,最后形成各种各样李宁嘴里能增产的土化肥。 郭长安这才清楚 第167章 吐蕃溃兵 听到郭长安示警的百姓回头望了一眼,并没察觉异常,一位大叔出言调侃道:“年轻也不能夜夜不休,耽误太子的大事……” 然而下一刻惊悚的一幕出现了,让出口嘲讽马夫的大叔愣在了原地。 马车在郭长安示警之后突然开始加速。 果然,那颗头颅由于惯性甩下躯干,撞在运送尿液的木桶后改变了角度,滚落下马车。 “有刺客!” 两名太子左卫率先反应过来,拔刀上前阻拦。 郭长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筒和火折子,很快一道腾空而起,在高空中炸响,然后开始纵马加速想要拦截马车。 这时突然从那两大桶后面冒出两名手持跷蹬弩的大汉,他们瞄准近在咫尺射向了前来阻拦的士卒。 由于距离太近,两名太子左卫士卒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射落下马。 “杀!” 又有两名蒙头垢面的汉子从尿桶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人踢开那具无头尸体,操纵马车冲向了围在一起的农民。 另一人手持弓箭射向了扎堆的百姓。 郭长安和其他三名左卫在人群另一端,压根来不及阻拦。 那名被吓傻的大叔脸上突然一热,他下意识用手一摸,是血! 那是他身边刚还和他谈天说地的老哥哥的血,老哥哥脖子中箭,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喷,不甘心地指着冲撞而来的马车。 大叔看着迎面冲来的马车,感到一阵窒息,下意识往旁边迈出一步。 然后他想起他身后就是太子殿下。 那一刻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收回迈出的脚,闭着眼睛将手中的铁镐抡向冲向人群的老马。 同时他大喊道:“保护殿下!” 下一刻他就被战马撞飞了出去。 眼看战马就要撞进来,却被那名撞飞的大叔在飞出去的瞬间拽住了缰绳。 战马最后一刻改变了方向,虽然还是撞到数名农民,但是围成一团的人群大部分逃过一劫。 马车朝着人群的另一侧的郭长安奔去。 围着李宁的人群在初起惊慌之后,并没有按这帮刺客预料的那样一哄而散。 反而他们把李宁护的严严实实。 马车上的四名刺客在马车撞离人群的时候跳下马车,看着拦在前面不畏死的农民很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跑。 但是他们没有思考的时间,再耽误片刻那三名身着板甲的护卫杀上来,他们这四个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所以落地的刺客在没有起到驱离效果的情况下举着长刀,果断杀进人群。 只要能杀穿这两三层农民,就可以和他们的目标面对面了。 在他们眼里,这些农民就是案板上的羊,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而他们身着皮甲,甚至其中一人还身着锁子甲,所以他们有信心碾压这些身着布衣的农民。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些农民的战斗力。 “他奶奶的,敢来龟兹暗杀殿下!” “打死他们!” “信不信老子刨了你家祖坟!” 一众农民的怒火值瞬间被点燃。 这些战时是兵,平时是民的农民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那肯定有各自的本事,算不上是庸手。 在愤怒的情况下,他们体内的洪荒之力都被激发出来了。 其中一名刺客跨过被战马撞到的农民的时候,突然被倒在地上的农民死死地抱住了双腿。 猝不及防的他此刻一头栽倒,脸狠狠地砸在冻得结结实实的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没等那名刺客起身,就被反应过来的农民一镐直接凿穿脑袋送回老家了。 “让你给我横!” “让你给我横!” …… “让你给我横!” 然而那名农民不解恨,喊一句砸一下,一镐接着一镐,将那名刺客的脑袋凿成稀巴烂。 红的白的流了一地,瞬间被寒冷的空气冻成冰。 试想一下,拿着镐将西瓜连凿数十下的模样,就是这名刺客最后的惨状。 还有一名身着锁子甲的刺客砍倒挡在前面的一名农民之后,又朝着另一名农民砍去,只要砍到这名农民他就可以杀到没携带武器的李宁跟前了。 然而当他砍翻那名农民后,原本在那个农民身后的李宁已不知去向,他面对的则是一堵愤怒的人墙。 迎面就是一个铁锹砸来,那名锁子甲刺客赶紧横起弯刀架住,但是很快从四面八方的铁锹、锄头还有镐砸了下来,他的弯刀被砸弯,变成了真正的弯刀。 雨点般的农具敲在他的肩膀上,头盔上,好在还有那把“弯刀”缓冲,并不致命。 就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正面四五把农具的时候,一位一直躲在一边的老翁,瞅中机会抡圆以铁锹拍在那名身着锁子甲刺客的后脑勺。 “把我们这些老汉不放在眼里?” “十几年前我们照样揍你们!” 那名锁子甲刺客顿时懵了,然后被一柄锄头戳中额头,他的头盔也飞了出去。 最后他看到的是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举着农具的农民。 这已经不是李宁遇到的第一波的刺杀了,而且这几波刺客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刺客都是吐蕃溃兵,而且都是死战不降。 偶尔有一两个溃兵四处乱窜窜到龟兹附近,那还说得过去。 但是算上这一波,就是李宁遇到的第四波刺杀了,这就值得玩味了。 所以李宁想要活口。 “刀下留人!” 被人群挤在后面的李宁连忙阻拦愤怒的农民。 但是群情激昂的农民此刻嘴里大吼着给自己壮胆的粗鲁的语言还有口头禅,七八十人同时大吼,声音鼎沸,盖住了李宁的声音。 等李宁亲卫将这四名刺客从这群愤怒的农民的农具下面抢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四具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肉团了。 李宁 第168章 遇到对手了 由于刺杀,此次培训不得不提前结束。 现场很快就被赶来的裴长安接管。 那四名吐蕃溃兵的肚子里并没有李宁预料中的东西。 “殿下,他们肚子里居然有生鱼肉,还有树皮等物,看样子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郭长安用一根木棍拨着那四名刺客胃里面的东西,可以看出这四名吐蕃溃兵这三个月过着的应该都是这种吃不饱饭还要防止被安西巡逻士兵发现的艰苦日子。 至少从眼前这些尸体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破绽。 但是前后四拨刺客,还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果不是之前的几次刺杀的话,李宁也许真的会将这刺杀看成一场意外。 只能说这几次刺杀案除了没能伤到李宁分毫之外,其他各种细节都堪称完美。 太过完美反而成了一种破绽。 这让李宁陷入了沉思。 这些饥寒交迫的吐蕃溃兵居然横穿近七百里,而且还避开了从龟兹到于术沿途至少五道大大小小的关隘,一路从于术守捉城摸到了龟兹附近。 如果只是说吐蕃溃兵摸到了龟兹,一点也不奇怪。 即便是现在,郭盼麾下的骑兵依旧能在龟兹附近的山地里抓到逃亡的吐蕃溃兵,当然更多的是发现了吐蕃溃兵的遗体。 想想二十多万大军溃败,逃走四万多,俘虏十三万多,这期间还有两万左右的吐蕃大军失踪了。 偶尔有些生存能力极强的溃兵还是有机会在不被安西都护府发现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并且抵达龟兹城附近。 但是! 他们这一路上谁都不杀,偏偏冲着李宁出城的时候杀出来。 他们是如何做到如此统一的目标? 除非…… 显然李宁身边还有人想致李宁于死地,而且对李宁的行动了如指掌。 李宁将目光落在了郭长安身上,但是他很快就排除了郭长安的嫌疑。 郭长安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在早上出发的时候才知道他要去哪里,并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再说了真的是郭长安的话,在半路动手岂不是更加好的机会。 那他会是谁呢? 短短月余,就遭到四次刺杀。 看来有必要组织大军对龟兹城附近彻底的搜索一番了。 …… 李宁回到龟兹城后,将自己遇刺的四处地点的中心为圆点,将方圆三十里的地方化成等份的网格。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军民联合演习在李宁遇刺的第二天,在龟兹城附近掀开了帷幕。 毕竟刺杀都是在城外发生的,至少可以说明这些吐蕃刺客就算有人养,那也在城外。 所以李宁计划将周围按自己所划的片区挨个筛查一遍。 一听到是太子殿下遇刺,数万百姓包括男女老幼纷纷出动,就连纺织厂的女工们也停下了手中工作,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两名成年男人带着四五个妇孺,手持棍棒、铁锹、锄头等农具,以间隔一丈的间隔距离齐头并进,碗口大的洞穴都不放过。 他们除了手中的家伙什之外,每个成人还配有口哨。 一旦有情况就会吹响口哨,然后男人上前拖住刺客,在附近参与搜寻的骑兵迅速赶到现场。 为了保证能在哨声响起的时候能够快速支援,搜寻队伍每隔三里就有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参与。 这般声势浩大,且自发的军民协同行动的场景,在龟兹镇、甚至整个安西都护府都压根看不到,也做不到……除非靠着军队强制性执行。 但是李宁做到了。 …… “不是不让你来嘛!” 队伍中李宁看到了双臂都断裂的李广源坐在马车上为搜寻的军民免费提供茶水。 李广源则笑道:“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老汉我只能提供茶水,所以我来了!” 说着李广源驾驶这牛车拉着几大坛茶水四处游荡,时不时地停下来为有需要的人提供茶水。 李宁还看到了断腿后的苏塔衲。 苏塔衲倒骑着一头毛驴,逢人便问。 看样子是在找自己。 苏塔衲原本是个猥琐话痨,但是自从在铁门关断了一腿之后,他就变得极为消除。 作为他们家里的唯一顶梁柱变成了残废,这让苏塔衲极为难过,他甚至还数次尝试自杀,但都被人救了下来。 李宁得知情况后给了苏塔衲一个任务,在那之后李宁再也没见过苏塔衲了。 “苏塔衲,你在找孤?” 李宁纵马来到苏塔衲跟前。 苏塔衲看见李宁欣喜道:“殿下,你在这里?” 苏塔衲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兴奋的对李宁说道:“殿下,我现在叫苏腾,是唐人的名字,取的是谐音,还是汉子用起来方便!” “哦,对了!”苏塔衲从怀里掏出两本书。 李宁眼睛一亮,欣喜地问道:“你们成功了?” “嗯!” 苏塔纳重重地点点头道:“殿下嘴里的那位毕昇老爷子真的厉害,他创造的这种印刷术可以让好多书籍都葡萄价了!” 李宁闻着手里的墨汁臭味,觉得无比的香甜。 他拍拍苏塔衲的肩膀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苏塔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从殿下在于术给我说了这种印刷术的想法后,我一边学汉字一边找师傅雕刻各种字,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李宁对苏塔衲走出心结感到高兴,他看着还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有多么伟大的苏塔衲问道:“你可知道你做出的这玩意打开了多大的一扇门?” 苏塔衲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样就可以让那些学堂的小孩子人手一本书了?” “嗯,以后只要有人想学都可以学习了,知识会让人眼界开阔!” 李宁翻看着手 第169章 印刷坊选址 刺客的事交给了神龙不见首尾的沈炼去调查。 该继续做的事还得往前做。 在苏塔衲还有几名会雕刻的伤残老兵的努力下,他们合伙开办的印刷坊于是进入了正式筹办的阶段。 由于苏塔衲能说会道,加之这项点子是苏塔衲通过李宁得到的,所以他被合伙人推荐成为这座即将成立的印刷坊的掌柜。 这座印刷坊的名字就叫做速腾印刷坊,据说这名字是太子殿下李宁亲自起的,寓意着“速速腾飞”。 名字有了,下一步就该选址和建设了。 在这地广人稀的西域,土地最不值钱,所以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解决。 汉唐时期龟兹城位于库车河东岸,在汉朝时甚至没有西城墙,而是以库车河为西部屏障。 到了唐朝,龟兹城有了西城墙,而速腾印刷坊的地址就是出西城门之后沿着库车河往南两里处,新造的纺织厂就在这片区域。 考虑到印刷厂对纸张的需求量大,一同规划准备建造的还有造纸厂。 印刷坊对李宁普及教育计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李宁还是在教授完农民制造有机肥之后,换了衣物带着郭长安还有苏塔衲等造纸坊的原始股东浩浩荡荡出了西城门,直奔还空无一物地址。 郭长安自从成了太子左卫校尉之后,他可以说和李宁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他媳妇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他与苏塔衲碰面的机会更少了,所以俩人一见面就拥到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掌柜,听说殿下一下子下了十万贯的订单,你小子有钱了,可别忘了请兄弟我吃饭哈!” “哪有,这十万贯除过成本,剩下的还不够给殿下还还钱呢!” 郭长安听懵圈了,他疑惑道:“不是,你给殿下还什么钱?” 苏塔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宁,面露不满道:“你以为这块地不要钱?你以为这造纸坊和印刷坊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冒出来了?” 郭长安还是不明白:“那又怎样,和你给殿下还钱有什么关系?” 苏塔衲狠狠道:“殿下还要求坚持用砖石结构的房子,这都得要钱,我们几个残废老兵哪能掏的出这笔钱,所以这笔钱是找殿下借的……哼哼,反正安西都护府府的钱都是殿下自己印的,完了还要我多还半成的利息!” “啊,还可以这样搞?”郭长安一愣,没想到李宁居然会玩的这一手。 “高利贷啊!”郭长安在前面的李宁感慨道。 正好遇到李宁回头。 四目以对,郭长安和苏塔衲心虚地扭过头。 李宁翻翻白眼道:“你们俩是不是又打算谋算孤啊,半成利息还嫌高?” 郭长安和苏塔衲两人老脸一红。 自从郭长安在焉耆镇以李宁不得徇私报复他的小伙伴为条件坦白了第一次刺杀李宁的经过之后,李宁再没提过这事。 如今旧事重提,让之前密谋谋杀李宁的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孤听见了!”李宁看着苏塔衲面带微笑道:“孤怎么会害你呢,你大胆去做就好了,没几年就能还清债务了,到时候收入不就是你们几个人分了么!” 苏塔衲小声嘀咕道:“哼,最大股东还不是你自己!” “高……真的高!” 郭长安被李宁的操作惊呆了,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夸李宁还是羡慕李宁。 “嘿嘿,你们没见过的还多呢!” 李宁对郭长安的夸赞享受的心安理得。 “殿下,那我能不能入股啊!”郭长安丢下好兄弟,追上李宁一脸谄媚。 李宁翻翻白眼道:“做梦去吧,你跟着孤好好学,好好看,孤另有重用!” 刚了解什么是股份的郭长安嘀咕道:“这不妨碍入股啊!” 李宁怎么愿意从自己杯子中分一羮,当场拒绝:“孤缺钱是要养你们,你要那么多钱也想养俩私兵?” “不入股就不入股,何必这样吓唬呢!” 郭长安脸色一变连连摇头,赶紧与李宁拉开了距离。 私藏甲兵,死罪! 这个郭长安是知道的。 在李宁规划好的地方不远处则是一座被围墙围起来的纺织厂。 那围墙高达两丈,上面还有了望塔,有一团的龟兹常备兵暂时负责这里的安全。 而纺织厂内是清一色的女工,而且第一批五百名女工都是烈士遗孤的女眷,据说后期人员要扩展到两千人规模。 当然是等明年大规模种植棉花以后的事了。 所以能在这里当差成了这也常备兵最羡慕的差事了。 李宁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女工中午下班的时候,她们坐上各自的驴车马车纷纷沿着李宁来的方向返回龟兹城。 她们大老远看见李宁,就朝李宁挥手打招呼。 “哟,那不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么?” “他二婶,你不是说你家丫头今年十二,与殿下绝配,咋不去见见你女婿啊!” 有个妇人掐指算着李宁的年龄,颇为遗憾道:“还别说……殿下今年十五了,虚岁都十七了,是该纳妃了,可惜我太老,我家闺女才四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瞬间几个胆大的妇女朝着李宁奔去。 “殿下,啥时候打算选妃?”一位妇女跑得慢了,但是嗓门不小。 她的声音后发先至:“殿下给个准信,到时候可以让咱家闺女去试一试,她今年才十三,屁股大能生儿子!” 一位妇女不乐意了:“选妃就是选妃,又不只看屁股!” 还有人不甘示弱:“我家俩双胞胎闺女,殿下上次见面都说姐妹俩美若天仙!” “殿下,你看看我咋样?”甚至更有胆大的胡人女子跳到马背上对着李宁挥手。 …… 疯狂的人群吓得李宁躲在了随从后面。他最怕和这帮娘们打交道。 她 第170章 养肥了吃肉 选址的问题很顺利,苏塔衲再没有提要求,一口答应。 并希望能够尽快开建,开工! 在苏塔衲家里,李宁和苏塔衲母亲寒暄着,自说自话。 苏塔衲母亲说的本地语言语速很快,让李宁仿佛在听天书。 李宁虽然会说本地语言,但是夹杂着汉语,让老太太听起来也很吃力。 于是两人各自对牛弹琴,自问自答聊得不亦乐乎。 苏塔衲端上来一壶茶,然后用自己的衣角擦擦碗,给李宁先倒上水,谄媚道:“殿下,你看光靠我们几个残疾老兄弟也没法建起来啊,不如?” 李宁答应的很爽快:“这个好说,一团守备兵,和八百吐蕃俘虏够了吧?”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八百俘虏想建起那三百人规模的作坊,大概需要十天左右就足矣,苏塔衲高兴地连连点头。 但是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 “吐蕃人?” 苏塔衲眼神中的杀意不加掩饰。 他的腿丢在了铁门关,他的袍泽也留在了铁门关,他恨不得杀光所有吐蕃俘虏。 他恶狠狠道:“好,好,落在我手里,我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但是苏塔衲的小九九就被李宁看穿了。 李宁神情严肃的警告道:“孤知道你因为你的腿恨他们,但是你绝不能动他们分毫!” “为什么?” 苏塔衲终于问出他憋了好久的问题。 李宁对吐蕃俘虏的好龟兹上下都看在眼里,他们本该被屠杀赶紧筑成京观,但是李宁却让他们活着,甚至有部分吐蕃俘虏享受着一日三餐,做工五个时辰就能休息的待遇。 这除了工资不如纺织厂的女工之外,其他相差无几。 这让龟兹上下好多人都很不满意,李宁也难得解释。 今天面对真会对俘虏下死手的苏塔衲,李宁一本正经的劝说道:“孤要告诉你的是,他们可是咱们今年的口粮,你要好生对待,吃喝你可以做的难吃点,但绝不能饿着他们!” “啊!” 苏塔衲的表情凝固了,他从李宁的表情看得出来李宁没开玩笑。 吃人? 太子殿下这是要养肥了吃人? 苏塔衲愕然地看着李宁,手中的茶水从碗里溢出都不知道。 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幸好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否则会不会也成为李宁的口粮。 苏塔衲顿时对李宁生出一阵寒意。 苏塔衲下定决心,都护府以后发的不明粮食绝对不能吃了! 李宁看到苏塔衲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 “啪!” 清脆的巴掌扇在了苏塔衲的头上。 “哎呀,水溢出来了!” 苏塔衲咽了口唾沫,连忙用袖子擦拭着桌子上的茶水,以掩盖自己的惧意。 “你想哪里去了?”李宁又扇了苏塔衲一巴掌,“你可知道那八百人都是什么人么?” 苏塔衲有些晕,这还用问么? “不就是吐蕃人么。” 苏塔衲一脸蒙圈道。 “对,他们是吐蕃人,但他们都是吐蕃有身份的贵族!”李宁将嘴凑到苏塔衲耳边威胁道:“给你的那八百人至少有二十几个吐蕃百夫长,你给我少一个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都吃人肉了,还分什么百夫长? 难道人和人的肉不一样香么? 苏塔衲一愣,很快意识到当时在于术守捉城下斩首了七百吐蕃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是假的。 身为太子的李宁居然撒谎了! 他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殿下,颤颤巍巍问道:“殿下不是之前在杨镇守使墓前杀了他们么?” 李宁微微一笑:“那是骗你们的,当时杀了他们咱们以后怎么吃肉啊!但是不让你们高兴高兴,那也对不起战死的兄弟。” 苏塔衲想到铁门关的惨状,眼圈都红了:“那现在就能对得起了么?” 李宁往前凑了凑,盯着苏塔衲的眼睛解释道:“当日斩杀的是负责屠杀杨镇守使的吐蕃元帅亲兵队,也算为镇守使报了仇。” 李宁表情极为痛苦,非常懊悔道:“让我现在选的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不会斩杀那些吐蕃人了……” “你……” 苏塔衲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殿下,心中生出对李宁不满之意。 李宁连连摇头,悔不当初。 “能当吐蕃元帅的士兵一般都家底殷实,如果他们家族愿意按一个人值十头牛赎回他们,那可是足足七千头牛啊,你想想够咱们吃多久?” “啊!” 苏塔衲一窒,老脸通红。 他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而且歪的离谱。 李宁笑道:“咱们现在有新武器,还会怕吐蕃人么,让他们赎回去,咱们有的吃,下回还能俘虏继续换吃的,不香么?” “殿下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苏塔衲脸一红,连忙保证道:“我会让他们活得好好的。” 之后李宁与苏塔衲又确定了开工日期,和招工细则。 为了让提高百姓读书识字的积极性,李宁真可谓绞尽了脑汁。 他为这次招工定制了极为苛刻的招工条件。 那就是工人首先得会写自己的名字,其次要会识字,而且识字越多的越优先。 不过还有个基本要求,那就是从伤残军人、或者牺牲军人家眷最优先考虑。 当然没这个条件的话,能够将论语完整的读下来,也可以破格录用,毕竟是活字印刷,不识字怎么排序? 有了纺织厂的先例,又有了太子李宁的招牌,苏塔衲原本以为很难招的工,变得更难了。 就在定好地址第二天,刚放榜招人,前来报名的人就人满为患了。 可以说是十里挑一都不为过,最主要的是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这让苏塔衲很为难。 这帮前来报名的老爷们,一言不合就当众打起来了,其 第171章 令人羡慕的爱情 冬天并不适合开工搞建设,尤其在水泥出现之后。 所以苏塔衲心心念的印刷坊和造纸坊并没有马上开工建设,而是在城外寻得一处庄园,临时开建了一条小的生产线,加上之前苏塔衲做试验一条,共计两套生产线。 它们在训练新招工人之余,还承担了龟兹城内学堂所需书籍的印刷工作。 在元和三年年底,终于能保证三名孩子可以共用一本书了。 只是苦了苏塔衲了,每天快中午的时候,他都一个人纵马忍受着寒风前往规划好的地盘溜一圈。 然后每次都好巧不巧地碰到纺织厂的女工午后歇班。 纺织厂原计划是早上上班,中午管饭,晚上下班。 为了培养更多熟练女工,暂时所有女工都只上半天班。 所以这让苏塔衲有幸遇到了自己的梦中人。 一位有两个孩子的寡妇,她的夫君在李宁初来安西都护府的时候,在尉犁县南边的荒漠中与吐蕃黑骑的战斗中战死。 她是一位坚强勇敢的妇女,在这半年时间内送走了伤心欲绝的婆婆之后,独自一人带着俩娃艰难生活。 直到安西都护府开设学堂后,她才腾出功夫来做工,养家糊口。 她很幸运,也很刻苦,成了纺织厂的第一批女工。 苏塔衲一见倾心之后,多方打听,更加佩服这位二十有三的年轻母亲。 虽然比自己大三岁,但是女大三抱金砖。 所以几乎风雪无阻,苏塔衲都会在中午前借着去看看自己印刷坊的地皮的机会,只为看一眼那女神。 以至于几乎整座龟兹城的百姓都知道有个瘸子是以后印刷坊的掌柜,他喜欢一女子。 但也只是远远地看看而已,甚至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还没说过话。 只是远远互望一眼,苏塔衲咧嘴傻笑,那女子含羞低头。 这天临近中午,苏塔衲却坐立难安。 因为太子李宁来这座庄园给印刷坊送来李宁亲自制作的沤制肥料画册。 眼看就要到出发的时间了,太子殿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且自己好兄弟郭长安一直建议他们留在这小作坊吃饭。 这让作为掌柜的苏塔衲如坐针毡,太子殿下在这里,自己就没办法离开。 若是自己不出现在老地方,那女子会不会担心呢? 一想到那女子没看见他会不开心,苏塔衲便心如刀绞。 所以自从得知李宁要留下吃饭后,苏塔衲看郭长安的眼神能杀人。 “殿下你看我说中了吧!”郭长安表情严肃,替苏塔衲不值,他小声对李宁道:“你看他屁股上冒火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就喜当爹啊!” “孤觉得挺好啊!”李宁瞪了一眼郭长安,“人家真的两情相悦了,你能拦得住?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呢?” 郭长安急了:“殿下,他可是未来堂堂的印刷坊和造纸坊的掌柜,娶个黄花大闺女不香么,娶两个拖油瓶是咋回事!” 李宁眉头一瞪:“胡闹,孤还是乐见其成,毕竟烈士的遗孀和子女有人遮风挡雨了不是?” 李宁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正午。 李宁起身就走,还不忘大声吆喝道:“苏塔衲,孤走了……这画册你可要找人给孤刻好了,文字不用动,画儿么,要传神!” 那是李宁在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教完当地农民如何沤制肥料的同时,为了更好的普及这项利民的知识,他利用晚上空闲的时间将所有沤制肥料的步骤写成书,同时贴心地配上了示意图之后交给了速腾印刷坊。 只是那配图不忍直视,所以李宁才有这一叮嘱。 李宁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让百姓在学习沤制肥料的时候潜移默化中读书识字。 听到李宁不打算留下吃饭,苏塔衲开心地单腿蹦了起来,忙不迭地答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找最好雕刻师为殿下雕刻!” “嗯,为了让那帮老男人学会读书识字,将这图画中的男的都改成女人吧……比如仕女图那样的!” “好,殿下放心!” 苏塔衲一边答应着一边披着袍子火急火燎地一瘸一拐地往外拴马桩处跑。 这个时间点比往日晚了半刻钟了,苏塔纳怎么不着急!. 此刻他的心早就飞走了,只是肉身太慢还在追赶。 郭长安看着恨不得会飞的苏塔衲,明知故问道:“你不回去吃饭,跟我们出来要干啥去?” 苏塔衲狠狠地瞪了郭长安一眼,要不是李宁在侧,他早就和这个老兄弟翻脸了。 李宁当年也是舔狗一个,看见苏塔衲这般急切,不忍开玩笑。 只是这一时代,舔狗还能抱得美人归,后世的舔狗不得好死! 李宁解下挂在战马上的两只野兔,那是他在来时的路上猎杀的。 李宁顺手丢给了苏塔衲道:“快大过年了,总不能天天空手冲着人家傻笑吧?” 苏塔衲老脸一红:“殿下都知道了?” 李宁哈哈一笑:“赶紧去吧,这迟了半刻钟她还在等你的话,那就有戏……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这俩兔子就当你的见面礼,必须送出去!” “是,殿下!” 苏塔衲感激地冲李宁一笑,也不顾礼仪率先上马,绝尘而去。 李宁看着苏塔衲远去的背影,憧憬道:“爱情,有时候真美好!” 郭长安凑了上来,贱贱地问道:“殿下你说啥?” 李宁瞥了一眼郭长安,同情又鄙视道:“这和你无关了,谁让你媳妇是联姻的结果呢,比相亲都还不如!” 随即李宁暗自下定决心,自己这一世一定要找个爱情。 郭长安不傻,自然听懂了李宁的话,他叹了口气道:“唉,为国联姻,我光荣!” 这倒不是假话,郭长安的媳妇是龟兹王室成员,为的就是和本地势力联姻。 第172章 赎人 人其实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说人人平等,那都是骗人的。 就是吐蕃俘虏,也被李宁按照他们各自家庭家族的背景划分成了不同的等级。 家庭背景是李宁划分阶层的唯一标准。 哪怕你是吐蕃万夫长,只要家庭条件一般,李宁都会让他去干活。 干活量的大小也取决于家庭情况。 家庭状况太差的,那就不好意思,最重的活都是他们的。 而那些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如果背后有庞大的家族的话,就会被李宁奉若上宾。 其中等级最高的吐蕃俘虏除了没有自由之外,甚至都不用干活。 而且他们的吃喝用度都比李宁的要好。 有专人供他们吃喝,基本上顿顿有肉,蘸着精盐和花椒粉大口大口的吃,管饱! 而且还特别提供了下午茶,加糖的。 有这样待遇的俘虏大约有千人规模,在太子右卫率裴长安的护卫下过着不要太舒服的日子。 他们做梦没想到自己俘虏身份居然会过得起这般神仙日子。 参与这件事的安西都护府的人为此很不理解李宁为什么要对这些俘虏那么好。 为此众人颇有微词。 但是李宁力排众议却坚持这么做,他说要培养吐蕃人对安西都护府的好感。 这些有背景的人都成了李宁拉拢照顾的对象,无论对方愿不愿意。 当然这些人在李宁眼里还是肉票,在吐蕃是奴隶身份的赵思乡带着安西都护府的长史吕景昊前往吐蕃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按理说应该有回信了。 果然,三个月后李宁的一片苦心就开花结果了。 就在李宁从印刷坊回去不久,从柘厥关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吐蕃人愿意以五万头牦牛还有九万只羊换回被俘的吐蕃俘虏。 其中三只羊顶一头牛,换算下来大约是八万头牦牛。 其中最值钱的人共计二十一人,价值六万三千头牦牛,平均下来相当于三千头牦牛换一人。 其中三人是吐蕃军中万夫长和万夫长差不多地位的吐蕃随军官员,其他八名则是各大家族引以为傲的年轻一代,最小官衔是一个百夫长。 这让本来狮子大张口想着还能商量的李宁颇为吃惊,吐蕃贵族的豪横完全超出了李宁的预期。 吐蕃人的居然没有谈判就一口答应了。 当然并非所有吐蕃家族都这般豪横,财大气粗。 所以除了这十一位财神爷之外,还有大约三百名的吐蕃俘虏被换走,平均每人六百头牦牛。 其中被赎回的八成俘虏都是李宁划好的最高等级的俘虏。 八万头牦牛,以如今的市价一头牦牛七八千钱算的话,大约值五十六万多贯铜钱。 以回鹘卖给大唐高价战马的价格算的话,这些牦牛价值一万五千匹精壮战马。 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了。 如果只是吃的话,一只牦牛重五六百斤,出肉大约两百到三百斤;一只羊重七八十斤,出肉三四十斤。 起码会有一千三百多万斤肉,足够整个安西都护府人均分二十斤以上的肉了。 “这下不用愁吃喝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李宁长舒一口气,这五万头牦牛和九万只羊足够让安西都护府上下过个好年了。 面对前来请示的赵思乡,李宁沉思片刻道:“做好统计,病牛不要!死牛更不要!少一只牛,都不行!” 然后李宁很潇洒地在文书上签了名字盖了章。 “是!”赵思乡热血鼓舞的准备回去复命了。 “你回来!”就在这时李宁喊住了赵思乡,李宁沉思片刻道:“转告裴右卫率,从今天起将那些贵族的吐蕃人享受的一切待遇都没有了。” 李宁来回踱步,他在算计。 “把剩下下没赎回的吐蕃人送到砖窑去,记住了,当着被赎回的吐蕃人的面送去,并且告诉他们,赎回价格每人每个月增加一百只羊!” “殿下真高明!” 如今是安西大都护府太子詹事卢十四风风火火进了门,一边大嗓门吆喝着,一边打量着李宁的身体。 “殿下一个月前遇刺了?”卢十四关切地摸遍了李宁全身,“沈炼那小子咋那么笨呢,还没查出凶手?” 确认李宁安然无恙之后,卢十四长舒一口气。 等赵思乡离开之后,卢十四拍着李宁的肩膀夸赞道:“末将就知道殿下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看来当初我猜的没错。” 李宁则乐得合不拢嘴了:“哈哈,让卢大哥见笑了,看来大部分吐蕃家族还是比较稀罕自家牛羊的啊,这才送回了三成的肉票!” “想必殿下刚才的安排,会让更多的吐蕃人送来牛羊!”卢十四对着李宁竖起了大拇指。 “希望吧,毕竟咱们还要发展!”李宁嘴里谦虚着,但是下巴却开心的始终合不上。 快中午时分李宁见证了一场令人羡慕的爱情,刚回来又得到吐蕃送来口粮的好消息。 正是好事成双! 不,应该还有更多的好事。 李宁想起卢十四这些日子一直在雀离关把持着生产大局。 “卢大哥你不是在雀离关么,怎么回来了?” “哈哈,当然有喜事!” 卢十四当即掏出一个本本递给了李宁,嘴里还不停的说道:“殿下,你嘴里说的火炮成功了,这里是蔡思晋的数据,他还在荒漠试炮,已经有一个月了,天天抱着火炮睡觉了!” “那你觉得那火炮如何?” “太,太太厉害了,居然能打两里远!”说起火炮卢十四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他兴奋至极道:“有这玩意,试问谁能敌我安西大军!” “才两里?” “这你还不满意啊!”卢十四也不客气,端起茶水一咕噜喝完,然后用大手抹掉胡子上的水珠。 卢十四兴奋道:“你可没见过,那 第173章 恭送财神爷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时间,李宁亲自签收了牛羊后,在柘厥关外为吐蕃财神爷送行。 令李宁想不到的是那些享受上帝般待遇的吐蕃人在回不回去的问题上居然犹豫了。 他们拼命打呀打呀不就是为了这般享受生活。 这三个月,葡萄美酒夜光杯,除了缺女人之外其他都齐活了。 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地然条件寒苦之地,他们居然有些不舍。 但是看到没有被赎回的人都被赶去干苦力了,他们还是很知趣的和看守他们的守军恋恋不舍的告别了。 “殿下,以后我必定不再踏入安西都护府!” “殿下,谢谢你!” …… “孤真舍不得你们啊!”大获丰收的李宁脸上的笑容止不住,他的嘴一直咧着,让人后牙槽有些发酸。 “不过没关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也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李宁笑容憨态可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李宁紧紧握着旁边战俘的手热情道:“孤不介意下次和你们再见面嘛……等来年牛羊肥了你们还可以再来嘛!” 吐蕃俘虏嘴角抽抽,心道还来怕是就把家底败光了! 不过李宁对他们的关心可是真的,要不是李宁坚持己见,他们这些俘虏哪有这般享受的待遇。 所以吐蕃年轻点的俘虏感动的热泪盈眶,相比他们残杀战俘,李宁的处理方式简直太仁慈了。 年长的几个吐蕃官员则警惕地与眼前这位大唐太子保持着距离,在他们眼里这位年轻人会在将来给吐蕃带来大麻烦! 李宁丝毫不介意吐蕃官员对自己戒备的态度,为了展示安西都护府周到的礼数,他还贴心的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礼包。 里面有二两茶叶、二两白砂糖、二两精盐、半斤葡萄酒还有半斤高浓度的烧酒,以及一件李宁参考后世缝制的军大衣。 “不要嫌少,这些东西可珍贵的了!” 李宁指着二两白砂糖道:“这玩意特利口,路上没吃的了还能补充能量;这精盐嘛,吃肉的时候可以抹一点,倍儿香……还有这烧酒,路上冷了抿一小口,暖暖身子也不错嘛!” 吐蕃俘虏在这几个月没少吃这些东西,他们看着包里的一点点东西,觉得有些少,不过瘾。 李宁微微一笑道:“这不诸位尊贵,所以特供给你们,孤都没得吃!” “诸位觉得好吃了,多替孤宣传宣传,有些东西不一定非得抢。”李宁笑眯眯地逐一拍着他们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可以拿你们有的,我们没有的东西换嘛,比如这……” 李宁指着为柘厥关守军留下的千余头牛羊,笑得合不拢嘴。 吐蕃俘虏老脸一红,拿着那礼包转头就走。 “好走不送啊!”李宁对着他们的背影挥挥手,吆喝道:“回去了好好考虑考虑孤嘴里的通商一事,于你们吐蕃、于安西百姓都有好处!” 李宁的态度很诚恳,他是发自肺腑的。 “殿下这般放虎归山怕是对我们安西都护府不利吧!” 蔡英手扶横刀看着吐蕃人的背影皱眉道。 “副大都护有所不知,这玩意真的很赚钱,比抢钱还要快!”李宁贪婪地舔舔嘴唇答非所问。 “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这些人便都死在这里了!” 蔡英眉宇间闪过一道杀意,在他眼里只有死人才能给人安全感。 李宁摇摇头,霸气侧漏道:“于术一战之后,咱们安西都护府将潜龙出海直冲九霄了,以后除了我们自己作死,谁都威胁不了我们了。” 蔡英颇有不甘:“但是……” 护卫着李宁的裴长安也是一脸期待,因为对面是疏勒国。 而他是疏勒国王石之后。 李宁知道安西两镇还没收回,他们不甘。 李宁深吸一口气,看着裴长安的眼睛道:“给孤一年时间,好么?” 裴长安傻乎乎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点点头:“无妨……但是到时候得让我第一个杀上去!” “好!” 李宁负手看着眼前的那片土地,思绪回到了大唐。 大唐何时才能恢复往日荣光? 长安此时是不是开始布置灯盏了? 要过年了! ----------------- 从柘厥关到龟兹不过一百多里。 吐蕃赎人的牛羊浩浩荡荡地迁徙了两天就抵达龟兹城外。 这时已经距离除夕夜还不足三天。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在牛羊抵达龟兹城的时候,龟兹城及其附近的百姓提前进入了过年状态。 除去上次搜寻吐蕃溃军之后,龟兹百姓以及当地驻军全都动员起来,组织成屠宰队,专门负责杀牛宰羊。 这几天龟兹城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全体出动,挤在龟兹城西边的渭干河畔见证他们从未见过的大场面。 甚至就连学堂也都放了假,孩童们在渭干河冻结实的冰面溜冰打闹,再也不担心因为不识字或者背不出那些拗口的诗词而挨板子,也不担心忙碌的大人们能想起他们,所以他们尽情的狂欢着,提前享受着从未感受过的快乐氛围。 而一众小媳妇还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们都挤在西城墙上看着安西的汉子们在渭干河畔磨刀霍霍,准备杀牛宰羊。 甚至有胆大小媳妇或者黄花闺女直接来到河畔,要么看着自家男人要么看着别人家的汉子,这般光明正大地看着光着膀子的汉子的机会真不多。 她们是见过杀牛宰羊,可是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杀牛宰羊场面。 为了过好年,李宁特意下令挑选了三千头牛和五千只羊,打算在这三天之内宰杀完毕。 烈士家庭,伤残老兵家庭还有军人家庭,家家户户一条牛腿和一条羊腿。 在龟兹城的工匠们每家每户一条牛腿或者等重的牛羊肉。 第174章 年味 雀离关钢铁厂为了这次狂欢特别赶铸出来的大锅很大,甚至能将一头完整的牛放在里面煮烫。 为了让么大的锅有灶台可使用,安西百姓提前好几天用了大量的砖土才垒起了五座超大号的灶台。 而且这锅烧的不是柴火,而是一种叫煤炭的东西。 锅里是从渭干河上凿的冰,在一人高的熊熊大火炙烤下,迅速融化沸腾。 为这壮观的场景增添了另一种火冒三丈热气腾腾的震撼场面。 …… 杀牛需要很多人配合。 一头四五百斤重的牦牛用布蒙住眼睛之后。 有人在牛的脑门狠狠砸下,脑袋受到重创的牦牛抽搐片刻便很快倒地不起,失去了反抗之力。 然后迅速有人上前压住还在抽搐的牦牛,剃掉它脖子处的毛发,露出皮肉。 有经验的师傅将一柄锋利的杀牛刀捅刺进去,刺破牦牛的大动脉,趁着牛还热的时候将体内地鲜血放出。 有人早就在旁边候着,在鲜血喷出的瞬间递上大盆子或者木桶接着流出来的鲜血。 到时候用牛血和面做成血面,撒上牛肉,再放一把沙葱,就着大蒜吃起来味道可劲道。 当然最主要还是吃肉。 “一二,一二,起!” 伴随着精壮汉子喊起号子,十多名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起身抬着杠子将刚宰杀的牛整头放入沸腾的大锅之中煮烫。 片刻后他们又喊着号子,将整头牛捞出锅,抬着放到指定地方。 之后这队精壮汉子抬着杠子去抬下一头牛了。 然后就有专人上前用刮刀为这有着漆黑毛发的牦牛剃毛。 等着一切处理干净之后,有人再用火把将露出白净皮肉的牦牛烤一遍,尽量将残留毛发烧完。 下一步就是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分解这头牛。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将剥皮的环节节省了,所以想要剥皮的龟兹百姓回家自己操作。 杀羊就简单多了,熟练者一个人就足矣。 杀羊放血之后,直接吊起来先去内脏,再去皮,最后一步就是分割。 前后不足半个时辰就能处理完了,羊皮还可以晾晒之后做袄子,或者收集羊毛做羊毛衫。 …… 刚从纺织厂下工的柴琼娥早在前一天就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一下工就直奔渭干河东岸的屠宰到现场。 刚到现场她看着那么壮且有黑色毛发的牛,比寻常家里耕地的黄牛大了一圈。 不禁惊呼道:“好大的牛!” 然后她四处环绕,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哟,琼娥这是找自家男人了!” “这么多健壮小伙子琼娥都不带看一眼的,这可都是殿下的亲卫,专门来帮咱们杀牛宰羊的……看来是真爱了!” 现场有妇人看到柴琼娥顿时起哄起来,不少人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在大唐还没有那么严苛的论理约束,更何况还是偏远的西域,更没人在意所谓的论理。 所以在将亲手织的袜子送给苏塔衲之后,柴琼娥不再害羞。 她大大方方的一笑,就沿着漫长的屠宰线寻找苏塔衲了。 “快拉紧绳子!” 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不知是举捶的年轻人没了力气,还是这只重达四五百斤的牛脑袋太硬。 一锤下去居然没能要了它的命,反而扇掉蒙在牛眼睛上的破布,同时也激怒了这只牦牛。 濒临死亡的牦牛开始剧烈反抗。 吃痛了的牦牛拼命地挣扎起来,十几个拽着绳子汉子压根控制不住。 “快拽住绳子,别让它挣开!” 然而发疯了的牛力大无比,在几番挣扎下,负责拉后腿的一队精壮汉子中有人脚下一滑。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这头牛的后腿先恢复自由,然后局面就失控了。 其他三队汉子很快就败下阵来。 恢复自由的牦牛开始狂奔起来,顶翻数人之后它居然朝着正在专心寻找苏塔衲的柴琼娥。 等柴琼娥发现这只发了疯的牦牛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已躲开,丢下她一人在牦牛眼里最醒目。 牦牛发现离它最近目标后低下头刨着蹄子,就要准备冲了过来。 柴琼娥被眼前一幕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躲避。 “黑牛我在这儿!” 千钧一发之际,苏塔衲突然出现了。 情急之下他将手中的拐杖丢了出去,砸在了牦牛的头上。 牦牛果然改变了目标,朝着断了一腿的苏塔衲奔去。 其他人压根来不及阻拦。 围观的人群顿时惊呼出来,两条腿健全的人都不一定能躲得过愤怒的牦牛的袭击。 断了一腿的苏塔衲更不可能躲开。 周围人群包括柴琼娥不忍直视,纷纷捂住眼睛。 “他没事,快拉开牛!” 胆大的人看着苏塔衲在牦牛冲撞的瞬间趴到地上,让牦牛撞了个空。 愤怒的牦牛歪着头想要用牛角挑起苏塔衲,好在苏塔衲临危不乱,一个翻滚堪堪躲过。 这时反应过来的人群迅速上前拽住这头发疯牦牛腿上的绳子。 但是面对力大无穷的牦牛,人的力量终究很微弱。 没等足够多的人拽住绳子的时候,牦牛已经将拽着绳子的人甩开,然后继续顶向趴在地上的苏塔衲。 眼看苏塔衲凶多吉少,柴琼娥居然捡起一把杀牛刀不顾一切直奔那头发疯了的牦牛。 她高高举起背对着她的牦牛将手中的杀牛刀砍下去。 下一刻那头正用牛角尝试顶苏塔衲的牦牛的身体突然往起来一跳,然后四肢绷紧,直挺挺的倒下了,溅起一阵飞尘。 牦牛的四只蹄子开始抽搐起来。 所有的人都看蒙了,这牦牛的命门和黄牛不一样,难道在屁股上? 柴琼娥却顾不了那么多,她哭泣着扑上去将趴在地上的苏塔衲抱住,哭泣道:“我答应嫁 第175章 融洽 向来都是官府向百姓索要收取东西,而官府主动给所有的百姓发东西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而且还是牛肉,要知道在古代耕种用的黄牛可是受保护动物,不得擅杀。 普通百姓也许吃过其他肉,但很少吃到牛肉。 但是今天可是专门杀牛,牦牛也是牛嘛! 所以老百姓的积极性很高,可以说龟兹城内已经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在渭干河畔看热闹。 就在龟兹城百姓家家户户分肉的时候,送往其他各城的牛羊也都行走在路上了。 李宁的回来,将屠宰现场的氛围掀向最高潮。 没人管,还有肉吃,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四处撒欢。 妇女们盯着还在分割的肉,心中盘算着今晚回去吃多少,剩下的该如何处理。 也许大部分家庭会将剩下的肉做成熏肉或者腊肉,这样可以吃长久些。 但是参与过纺织厂培训中的吃货,很自然地想到了李宁在培训她们的时候提到过的课外话题。 炼油、炒菜。 如果家里有铁锅的话,可以将肉切成小丁,放入锅中熬制出黄灿灿的油脂和肉臊子,当然这种的肉越肥越好。 将炼好的肉臊子放入陶瓷的缸中,再将热油倒到里面将臊子覆盖,等热油凝固变白,白色的油脂就将臊子与空气隔绝。 这样的话肉臊子就可以保存大半年甚至一年之后了,就算起毛发霉了,把表层长出绿毛的一层丢掉喂狗,下面的还能继续吃。 想着想着这帮妇女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她们寻找着各自的男人,想要叮嘱他们抢先去都护府借一口铁锅,或者买一个铁锅,就可以尝试着炒炒菜。 参加过培训的妇女都幸尝过李宁炼的肉臊子,还有韭菜炒鸡蛋。 肉臊子夹馍的香味让这些妇女念念不忘,都说殿下炒得太香了。 只可惜铁锅有些贵,陶瓷釜一个八十文,但是一口碗口大两寸深的平底带把的马蹄铁锅足足要三百文,并不是所有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就在有的妇女思绪飞到马蹄铁锅上的时候,那些干得热火朝天的汉子们喊着号子开始清洗那五口两丈的大锅。 另一边忙碌了一天不知疲倦的汉子挥舞着斧子将带肉的牛骨还有羊骨剁成碎,干劲十足。 待会分完肉之后,将会在河滩上架起铁锅做一顿大锅饭。 龟兹城近万名百姓都将在河滩上美美地吃一顿,而且以肉食为主。 甚至还有商人还有都护府送来了几车美酒。 美酒,美女子,这让劳累了一天的汉子们颇有动力,一个比一个卖力。 还能行动老人则带着一家的吃饭家伙事乐呵呵地围着炭火,远远看着忙碌的现场,静候着开饭时间。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清闲过了。 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就连龟兹城散养的狗狗们也跟着狂欢了,被处理掉无法吃的动物脏器都丢给了它们。 人们准备过大年,它们也跟着过大年,一个个肚子吃得圆鼓鼓的。 夕阳洒在西城门上,西城门上的对联下部已经被来回跑的顽皮孩童撕得不像样子了。 但还是能看到上面写的斗大字,很应景。 上联:衣丰食足常年乐; 下联:国泰民安己丑欢; 横批:物阜民康 李宁在城头上看着一位胡人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正指着城门上的几个大字问什么意思,不由地咧嘴笑了。 只要百姓们都会读书写字,除了打破门阀世家的垄断之外,还能从中选拔出优秀的技术人才。 从后世来的李宁并不怕民智大开会影响统治,反而认为民智大开利大于弊。 只有民智大开,大唐才能从之前的大唐盛世的极限上有所突破。 …… 此刻太阳已经下山,在太子左卫还有龟兹城外军营守备军以及所有男丁的共同努力下,三千头牛五千只羊终于宰杀殆尽。 没猜错的话应该就要进入分肉的环节了,因为那些围观的妇人不知何时已经拉来了驴车牛车等物排除二十队静静地等候着了。 她们前方的河滩上二十堆已经分解好的肉垒起来如同小山一样。 每堆旁边有一张桌子,依次写着“甲子、乙丑、丙寅、丁卯……壬午、癸未。” 安西都护府提前将龟兹城划成二十片区域,每片区域同样的排序,然后找到各自对应的区域领取牛羊肉。 这天夜晚,龟兹城取消宵禁,除了最远的东门,其他三个城门大开。 为了防止堵塞,百姓们从西门出城,拿上各家的肉之后,从龟兹城的南北城门回家。 然后再拿着碗筷返回河滩,准备吃大锅饭。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洪亮的鼓声,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静了下来,人们纷纷看向了城楼。 安西大都护郭昕也拖着病体出现在城楼,由于晚风刺骨,所以他包裹得很严实。 他这辈子何曾见过军民这般融洽,他站在城垛口探出半个身子,颤颤悠悠地迎着众人的目光。 那种期待、关切的眼神他很少在百姓眼睛里看见,倒是他昔日的部下都是这般看着他。 这般被人敬仰的感觉真好。 那一刻,郭昕心中隐隐一动,突然感觉到李宁的苦衷了。 看来大唐太子李宁这是把安西都护府要和关中一样对待了。 “咳咳……” 郭昕刚要张嘴,一股冷风吹来,将他的话吹了回去,他剧烈地咳嗽着。 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他用手撑着城墙道:“大家吃好,喝好……让太子殿下说吧!” 郭昕此刻彻底对李宁放心了,因为太宗皇帝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宁也不客气,他一跃而上,站在城墙垛口看着城楼下的人群:“咱们取得了安西保卫战的胜利,胜利是属于全体龟兹 第176章 唐人的餐桌 城下百姓掏出领肉的牌子后,有专人登记,然后就可以领肉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寒风呼啸。 却也挡不住热情似火的百姓。 众妇人在精壮汉子的帮忙下将那各种分好的肉抬到独轮车或者架子车上,然后吃力地拉回去。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 但也有人酸溜溜地看着眼前一幕,故作不屑道:“不就是拉拢人心么,这手笔真大,反正死的都是咱们安西的百姓。” 发酸之人自然不会让他人听见他的想法,他只能躲在阴暗处满腹牢骚,嘴上笑嘻嘻,暗中诅咒着这场盛宴。 这丝毫不影响城楼下的热闹场面。 就在百姓领肉的时候,那五口大锅中的冰块都融化成水了。 然后有人用架子车拉的成堆的肉倒入锅中,每个锅里面都有两车剁碎的肉块,平均每人至少三两肉。 接着有人将准备好的料包开始往锅里一盆一盆地往里倒,有大葱、生姜、八角、花椒等调料。 随着锅里的水的气泡咕咕地往外冒,锅中的水开始沸腾,很快就被汤里浮起的浮沫遮住。 有人拿着铁锹一般的勺子将浮沫舀出来倒在灶台旁。 每一口锅居然还有一个用木头拼接的大锅盖,等锅里的浮沫少了很多后,众人齐心协力就将锅盖盖上,然后就专心添火。 很快肉香味透过缝隙向四周飘去。 围观的百姓闻着肉香开始忍不住的流哈喇子。 忽然还在排队等着领肉的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随即变成了惊呼。 “粉条子,居然有粉条子!” “哇,太好了,我又可以吃粉条子咯!” 顿时人群兴奋起来,尤其孩子们蹦的老高。 李宁看着热闹的百姓不禁感慨道:“只一个粉条,就让百姓们感恩戴德了……我们大唐的食物还是太匮乏了,这大冬天连个绿色食物都没有!” 郭昕听到李宁的话不由地看了一眼他。 在郭昕眼里,这五大锅肉汤已经足够丰盛了。 但是对李宁来说,大唐的食材是极为匮乏,并不像后世一样要啥有啥。 就粉条子来说,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得起的。 那个时代,普通百姓吃饱饭都是问题,大部分百姓家里压根就没有余粮做粉条。 就算有人家做了粉条,更多的也是拿去卖,自己都舍不得吃。 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没有卖掉的粉条解解馋。 而今天出现的马车上居然足足有半车都是有高粱加工的粉条,这样的车有五辆。 马车穿过人群的时候,淡黄色的粉条子在火把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一想到那呲溜丝滑的粉条就着牛羊肉,瞬间勾起了百姓的食欲,众人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肉汤、粉条! 对绝大多数百姓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等马车靠近的时候,人们这才发现每辆马车上除了粉条之外,居然还有几大箩筐的东西。 站在高处的百姓兴奋的开始报菜名。 “还有萝卜、菘和冬瓜!” 萝卜、冬瓜倒是家里常见的。 菘,也算常见,但是在冬天并不常见。 菘其实就是白菜。 只是这时候的白菜与后世李宁见过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白菜不同,个头不仅没后世的大,而且还不是后世的那种结球包心的白菜。 又有人认出了木桶里的东西,惊呼道:“居然还有酱油?” 那时候的酱油都是由动物油脂做成的,成本极高,并不是所有的大唐人能吃得上酱油。 百姓们感激地抬头看着城头,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今晚的大锅饭居然这般丰盛。 能如此豪横的也只有安西都护府了。 单说这五桶酱油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拿出来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酱油其实成本并不高。 来自后世的李宁知道大豆可以取代动物油脂制作酱油,味道的差别并不大。 为了让老百姓们的饭菜更可口,于是他尝试着酿造酱油,多次失败之后,终于在前几天成功,并派上用场了。 李宁打算借此机会推广他的酱油。 今晚的大锅饭对龟兹的老百姓来说,已经是他们人生中数一数二的最为丰盛的食物了。 …… 随着粉条蔬菜送到五口大锅跟前,领了肉的百姓眼睛都直了,他们的脚挪不开窝了。 看架势马上就要往锅里下菜了。 于是很多人索性找位置将马车停好,打算等着吃完再回去。 有的孩子在老人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城去回家喊放肉的家人。 让他们赶紧回来,否则迟一步就吃不到肉和粉条了。 “起锅咯!” 伴随着安西汉子的吆喝声,众人齐心协力将两丈宽的大锅盖用杠子挑起来。 掀开锅盖后,那大锅里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香味更浓, 然后有人用长木棍戳锅里的肉,试探是否熟了。 肉快熟的时候就该下菜了。 果然在有人尝了锅里的肉之后,开始往锅里下菜。 他们最先下的是早就泡好的高粱粉条,然后等了片刻才开始放萝卜和冬瓜还有白菜。 与此同时用人用铁锹一样的勺子开始搅动大锅。 随着各种食材的加入,大锅里面显得有些拥挤。 这时有人拎着两个木桶上到台子上,其中一桶里面装的是精盐,还有一桶里面是酱油。 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两桶调料倒入锅中,然后迅速搅拌。 等将切好的葱花还有蒜苗撒入锅中,为大锅饭添上一抹绿色之后。 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开席了。 属于所有全体龟兹百姓的盛宴就要开始了,同样还是按照之前的划区,四个区域为一组,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准备吃饭。 这时候很多人恨不得自己的小碗变成大海 第177章 他还在 “殿下为了百姓是认真的!”郭昕听着城楼下面传来呲溜呲溜吃粉条的声音,不禁感慨道:“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郭昕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年龄大了,再小心也会洒出一些来。 他总觉得这位少年太子与他接触过的皇帝、太子都不一样,他有些看不懂李宁。 “但是殿下这般好心,怕坏了大事!”安西副大都护白环将一筷子肉片夹入自己碗里,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道:“百姓大都未开化,他们不知大义,只图小利……唐人不是说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他们吃习惯了,嘴变叼了,那明年没有肉了,他们会不会恨上都护府?恨上殿下?” 郭昕沉默不语,显然对白环的话有些认可。 李宁微微一笑,平静道:“如果天天有肉吃,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怎么可能,就算玄宗最强盛时期,百姓一天能吃两顿饭就不错了。”郭威看向他父亲,问道席间唯一在那个大唐巅峰期生活过的郭昕,“是不是,父王?” 郭昕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还说到:“遇到好光景,富户可以做到一日三餐,如今连年征战,百姓的日子就更难了……唉,殿下也是一片为民的好心,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受到百姓的敬仰。” “就怕这五万头牛吃完了就该吃自家的耕牛了!”白环并不看好李宁亲民的举措,他甚至以为这样就会让百姓形成惰性。 “这不还有几万俘虏么,再说到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出产品了,到时候赚到钱了一切都好说!”李宁可不这么认为,只要商路能打通,那么一切都会好转。 “民富就国富,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李宁微微一笑:“当年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水就是基础,就是百姓!” 在后世亲眼见证了自己那个一穷二白的小乡村二十年的发展历程,李宁对于未来充满信心。 李宁并没有盲目的自信,他知道自己不及那个想要打破历史周期率,真正把人民放在第一位的后世伟人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如果自己不是这般得天独厚的身份的话,李宁也许会选择加入这些门阀世家的行列,然后重复着历史的周期律。 顶多是百姓嘴里的为民请命的人。 但是如今自己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大唐太子! 这意味着只要自己不死,自己就有可能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样就能集中资源,好多事就好办多了,说不定可以借助这个身份有些事真能达到后世对待百姓的十分之一。 就是这十分之一,也能让这个时代的百姓生活跃上一个台阶。 也能让大唐突破他的极限。 唯一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李宁在周围接触的人中并没有发现志同道合者。 大部分人的想法就是自己跨越阶层,然后享受新的阶层带来的一切福利,鄙视剥削低于自己原来那个阶层的人。 李宁提及了那个让西域诸国闻之色变的太宗皇帝,白环的脸色一变,他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嘟囔道:“怕是难呐!” 李宁微微一笑,他并不想过多的解释,有时候人与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你越解释他们越理解不了。 所以还不如直接做好了,到时候人人都有肉吃,有衣穿他们这些人自然就闭了嘴。 “哈哈,殿下,咱们来喝酒,喝酒,不醉不休!”白环举起他眼前的那盏酒。 有时候喝酒比从嘴里套话更能看透人心。 李宁做贼心虚地左顾右盼之后,拿出两坛泥封的坛子,小声道:“这是我从咱医官那里偷来了两坛高浓度的烧酒,大家可以敞开了喝!” “哈哈,就两坛子酒,还敞开了喝?” 白环还没喝过这提纯后的酒精,所以他看着眼前还没装烧酒大的两坛子酒面露不屑。 知道酒精威力的郭昕笑而不语,他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等着看笑话。 “好,今晚孤只是一个后辈小子,武威郡王身体原因不能喝,那孤就好好与副大都护喝一喝。” 说罢李宁亲自给副大都护白环倒满一盏那小坛里的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盏。 李宁举起那盏酒起身对着白环道:“于术大捷要不是副大都护坐镇龟兹,保障我们大后方的安全,也就不会有此成就,所以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向副大都护敬一杯酒。” “我随意,副大都护干了!”李宁一本正经道:“不过我不建议副大都护干了,因为……” 白环不以为意,没等李宁话说完就一口气将那盏酒精干了。 下一刻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双手捂着火辣辣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高浓度酒精的灼烧感沿着他的口直接到他的胃里。 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李宁看着一饮而尽的白环,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不失礼仪,李宁赶紧抿了一小口酒精。 然后趁着白环说不出话的时候,李宁赶紧去别的地方敬酒了。 “果然烈酒,真的烈!”半晌之后,缓过劲的白环嘶哑着嗓子表情痛苦之余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李宁换了一盏普通烧酒,朝着同样是城墙上面的几张桌子走去。 那几张桌子上坐的是来自沙州等地前来支援教育的大家子弟。 正是这几个月他们的努力,才让城头下的小屁孩们知道了什么是礼义廉耻。 在排队领肉的时候,大人想插队,都被自家小孩拦住让老老实实排队。 这就是进步,一点一滴的进步。 李宁相信假以时日,必然会积小成大,百姓们变得更加淳朴。 历史证明过,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无论如何,那几桌人是李宁请来的,所以李宁去敬酒。 大约一个时辰后,嫩脸通红的李宁舌头打着卷,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踉踉跄跄的 第178章 双向奔赴 城楼上的各大家族的子弟听到李宁吼出心身后一愣。 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们相信这是真的。 想要巴结领导,最好的东西就是要投其所好,这样才不会被拒绝。 所以他们这些有知识的人来到龟兹之初,就是为了接近李宁。 最好的办法就是教好学生,让李宁刮目相看。 为此大部分人都很努力。 阴差阳错,他们的努力让那些孩子的家长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些教书先生很尽职尽责,是在为自家孩子着想。 于是,家长们打心底感激他们。 于是来到龟兹后这些教书先生从来不缺吃的,每天都会有人来投喂。 刚到学堂就会发现案几上凭空冒出好多东西,今天多一个胡饼,明天一个芋头,甚至有一天还会出现惊喜,会多一条鸡腿。 除此之外还有袜子,甚至棉大衣。 逐渐的这些教书先生的心态变了,他们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万民敬仰的感觉。 他们眼睁睁看着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孩子,如今能识得好些字了。 孩子们懵懂的眼神变得透亮起来。 他们感觉到了成就感。 三个月过去了,他们从最初的想法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如今他们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些日夜接触的孩子。 明天他们就要返回各自家族回家过年了。 只是城楼下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还不知道明天就要发生什么。 看着城墙下欢腾的孩子们,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心不在焉的,甚至有些伤感。 他们的心思并没有太多的放在太子李宁身上,而是想着明天最后一节课之后,孩子们会不会哭,他们自己会不会哭。 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些教书先生的心已经被栓在了龟兹城。 …… 火热的渭干河畔,龟兹百姓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粉丝肉块汤。 只可惜每人能吃的肉是限量的,每人四块。 汤可以免费填,肉吃完了就没有了。 这是为了防止吃太多把人撑着了。 所以很多人对碗里的肉块很珍惜。 有的人喜欢赶紧将好吃的先吃了,再吃不喜欢吃的。 有的人恰恰相反,先吃不喜欢吃的,把喜欢吃的留到最好,然后放开大快朵颐。 但是后者有个隐患,那就是不喜欢吃的都吃饱了,留着喜欢吃的就成硬撑了; 或者被前者抢走,自己最后落一个啥都没吃上的窘况。 柴琼娥已经吃了两碗汤,但是她碗里的肉还是有四疙瘩肉,她一口未动。 她蹲在地上,喝着这烫滚滚的肉汤,四处张望着寻找苏塔衲,每次看到他的背影她感觉到无比幸福。 她旁边的独轮车上架着一条硕大的牛腿和半扇羊,这是能分到的肉最多的家庭了,足以让周围的人眼红。 但这个也意味着她家没有男人了。 在独轮车的车辕上,坐着两位娃娃,他们端着木碗吃的很香。 “娘,这肉真好吃,咱们家是不是以后能天天吃上肉?” 她的小儿子才四岁,他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他的碗里还剩下四块肉,除了一块上面有一点小小的牙印之外,他再也没舍得吃一口。 “别想了,娘说了要将牛腿送给那老夫子!”大的一个也刚六岁,他很不理解他母亲的决定,所以语气可不好。 而他的碗里早就没肉了,此刻他正在啃着最后一个肉骨头。 “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小儿子仰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有见识柴琼娥想了一下,解释道:“嗯,你们老夫子给你们教了那么多东西,咱们也没交学费,这到年关了感谢人家一下,也是应该的。” “哦!” 小儿子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粉条。 “半只羊都够了,为什么非要把牛腿给他?” 大儿子长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他很不理解母亲的选择。 毕竟自己的老师只是一个人,而他们要娘三。 作为少数知道读书会改变命运的女子,柴琼娥很支持让俩孩子上学,同时也对安西都护府请来的教书先生很感激。 所以懂得尊师重道含义的她决定将家里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教书先生 “给,这块肉你吃吧,娘不饿!” 柴琼娥一脸歉意的看着只有六岁的长子,将碗中的肉夹给了他。 “哼,我不吃!”六岁的小儿子气呼呼道。 尽管还很馋,但是还是拒绝了他母亲的好意。 教书先生教会他要孝顺,所以他记住了他也知道他母亲并非吃饱或者不喜欢吃,而是舍不得吃。 柴琼娥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先生不远千里来龟兹给你们教本领,你还记得你生病的那天,是你的教书先生守在你身边,给你擦拭直到娘下工回家吗?” “还有上次,他给你们哥俩送了一本识字书,就是为了让你们俩多学几个字。” 柴琼娥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听你苏叔叔说,明天你们教书先生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要回他们家了,咱们留着牛腿吃不完,还不如让你们先生带回家让他们的孩子吃。” “什么?” 长子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的教书先生会离开这里。 “那先生有孩子的话,岂不是三个月没见了?”小儿子仰着头认真的问道。 “嗯!”柴琼娥点点头。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柴琼娥长子抬头看向城头,他知道太子殿下今天邀请他们先生去了城楼。 柴琼娥摇摇头表示不知,于是他的长子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道:“那就把牛腿送给他吧,咱们娘仨吃得少……”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他舍不得他的先生,那是这半年内,除了他娘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 第179章 尊师重道 在好凶的叔叔的督促下,老大很不服气的吃完了两块肉骨头,啃的很干净,没留下一点肉丝,甚至连小眼里的很难吃到的肉筋也被老大用小细棍挑出来放到嘴里砸吧砸吧许久才咽了下去。 真的太香了,尤其那个凶巴巴的叔叔往他的汤里倒了些醋,又给了他俩蒜瓣之后,更香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牛腿就要送给教书先生了,他还是有些恋恋不舍。 自从那个想当他爹的瘸腿叔叔来了之后,他母亲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就好像他吃了一口肉之后嘴就没停下来一样。 老大将自己油腻腻的手指挨个嗦了一口之后,这才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想着把这位瘸腿叔叔怎么赶走。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还在吃的不亦乐乎丝毫不担心多一个爸爸的弟弟,显然指望不上他。 于是他自己四处打量寻找可用的工具。 没等他想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帮我推车!” “娘,他凶我!” 老大委屈极了,柴琼娥噗嗤一笑,蹲下来解释道:“你们俩贪嘴,吃太多了……你叔叔说要活动活动,不然晚上肚子会难受的!” 老大头一仰,嘴犟道:“哼,我不信!”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太子殿下说的!”苏塔衲指着城墙上头,“不然还剩那么多肉为啥不一起煮了,殿下就怕有人管不住嘴给撑坏了!” 一听是太子殿下叮嘱了,老大眼睛一亮,眼神里浮现出崇拜之情。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叔叔道:“你吹牛,太子殿下怎么会认识你呢?” 苏塔衲看着眼睛里冒光的孩子得意的挺直了腰板:“哈哈,岂止认识,叔叔我想见太子殿下都不用通报!” “真的?”老大再大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他听到苏塔衲能见到他最崇拜的太子殿下,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叔叔,叔叔,咱们走,我……我在前面拉车!” 小小的孩童已经知晓求人办事之前需要把人哄高兴的道理,他很利索的独轮车前面的绳子背到肩膀上。 “不用,用我家牛车!”苏塔衲摸摸老大的脑袋问道:“为什么一听太子殿下,你就这么开心?” “因为太子殿下让我娘有了工作,还让我们吃上肉,听说来年春天我家的地都让太子亲卫包了,这样我娘就可以安心去纺织厂做工挣钱了,不用那么辛苦了。” 老大一口气说了很多,但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上了。 这位太子殿下来到龟兹之后,建造雀离关生产基地,还有砖厂,纺织厂以及年后就要开工的造纸厂等,已经解决部分城中百姓的生计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位太子殿下还派人专门统计了像柴琼娥这般失去顶梁柱的家庭,这些家庭的庄稼地以后就由太子亲卫以及安西都护府的军队承担播种以及收割问题。 就是龟兹城中的小孩子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来龟兹半年光景,就给龟兹百姓带来了大改变。 “嗯,你是个好孩子!”苏塔衲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道百姓的眼睛没有错,他很庆幸自己能够及时地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苏塔衲叹了口气,想到了被他和郭长安供出去的那些曾他一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只能祈祷他们在军中过的好一点,早日完成改造。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太子殿下么?” 老大眼巴巴地看着苏塔衲充满了期待。 “好!”苏塔衲满口答应,他正愁不知怎么接近这孩子的心呢。 当天晚上,龟兹城内的百姓都很晚很晚才睡着。 有的人是兴奋,这有肉吃就是过年,过年真好。 有的人是撑的,光汤都干了三碗,一宿都上厕所了。 还有的人是担心,总觉得肉放在哪里都不安全,不是担心被人偷了,就是担心被猫吃了,所以每隔段时间要看看。 还有人却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一位妇女紧紧抱着自己四岁的小妞,她身后则放着两床叠的很整齐的小被子。 看着熟睡的孩子,她哆哆嗦嗦道:“娘对不住你了!”。 …… 第二天一大早,教书先生们抵达学堂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摞成小山的肉,还有各色各样的土特产在学堂垒成了小山。 不知是谁走漏了他们要离开龟兹的消息。 家长一早上就送来了一堆他们认为最珍贵的东西,以表示感谢。 这让家境比这些百姓优越不止一个层次的教书先生们感觉到了冬日的一股暖流,在这之余他们想到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太子说的话。 太子说:“你们今日种子,明天将收获一片花海,而这片海洋将会让大唐更上一个台阶……” 这些不算是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他们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 龟兹的冬天很冷,但是这几日龟兹的人心很暖很暖。 原来这世道还可以这般温暖! 他们想要退掉这些东西,但是问起学生哪些是他们家的东西,所有人都摇头表示不知。 年前的最后一节课,那就教会他们感恩吧!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份温暖会持续到离别的时候,学堂突然起火。 其中一间学堂的迅速被大火吞噬,熊熊大火将门口堵住,让学生和教书先生无法逃离。 学堂内都是木头纸张等易燃物品,火势很快失控。 而这间学堂里的孩子都是三到五岁的幼童,他们压根没有自救的能力。 等救援人员闻讯赶来的时候,学堂内黑烟滚滚,呛得人无法靠近。 几个满脸是灰的孩子哭着指着火势冲天学堂道:“先生救出我们之后,再也没出来!” 众人闻之脸色一变,他们拼死上前泼水,但是火势越泼越大,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炸裂的声音。 “里面有油!” 第180章 内鬼 苏塔衲赶到的时候,听闻着火的是幼儿五班的学堂,当场一个趔趄,站立不稳。 因为柴琼娥的幼子正好在这个学堂里面。 他一瘸一拐冲到被教书先生救出来的七个孩子跟前,没有发现柴琼娥的幼子。 苏塔衲二话不说,将两盆冷水从头上浇下去,不顾众人的劝阻就要扑入火海。 但此时学堂里能着的东西都以着了起来,炽热的温度让人无法靠近学堂两丈范围内,往外喷地火舌似乎在嘲笑着众人。 等李宁赶到时,大火已经变小,屋内由于大火的炙烤变成漆黑一团。 苏塔衲无助地瘫倒在地,两眼失神。 三十一名学生,只逃出来了七个,还有两个救人的教书先生也留在了屋里。 李宁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脸铁青。 他气的浑身在哆嗦,直觉告诉他这是人为导致的大火,而且是冲他来的。 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燃起足以将里面的人封堵在里面大火。 更何况除了大门之外,还有三张窗户。 按理说就算大门被堵,在教书先生的帮助下让孩子还可以从窗户逃跑。 但根据最早来救火的读书先生说,这个学堂为了在冬天保暖,居然将窗户用封死了,他们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踹开一个窗户,大火就蔓延过来了。 李宁一脸铁青,下令道:“找沈炼来!” 自从发现吐蕃溃兵聚集点之后,他再也没遇到刺杀的事。 他原本以为就要暂告一段落的时候,没想到却起了这么一场大火。 而两天后就是过年了,他倾力营造的过节氛围将被这场大火冲散。 让龟兹百姓怀疑安西都护府保境安民的能力,甚至将隐隐约约有抱团之势的安西都护府人为地撕开一道随时都可以揭开的伤疤。 至少十多年内,每次到春节前夕,这件事都会被反复提及。 二十四个孩子和两名教书先生遇难,这背后将是二十六个破裂的家庭。 其他孩子的家长还会送孩子来这已是凶宅的学堂读书么? 同时死了教书先生,这其中有着很浓的警告味道。 面对死亡威胁,其他的教书先生节后还会回来么? 李宁推行的全民教育还能执行的下去吗? 总之李宁这半年的努力带来的民心的改变,会因为这场大火让其效果打个七折。 幕后之人选择时机之妙,将这场灾难的影响最大化。 所以动机有了。 “你会是谁?” 不怕明面上的敌人,就怕暗中使坏的内鬼! 李宁的心此刻杀意滔天,他稍稍冷静下来就下令道: “来人,将学堂封锁,闲杂人员不得靠近!” “统计遇难孩子的家长,将他们分开带到都护府好生招待和安抚,在勘察完现场之前,不要放他们进来!” “另外统计一下今天来送东西的家长!” …… 当大火熄灭之后,李宁带着沈炼小心翼翼地进入学堂,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只见两名化为焦炭的教书先生张开臂膀将而是多名小孩护在胸前,就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 所有没了动静的小孩都挤在没有窗户的墙角,他们的桌椅已经被教书先生推开,大火只把那两名最外面的教书先生还有最外层的孩子烤焦,再里面的孩子都是被浓烟呛死的。 也许他们早上来的时候还在心心念着昨晚带回家的肉,想着总算可以大快朵颐了,可惜他们已经无法享用了。 可惜只是一个早上就与父母阴阳两隔了。 被烟熏的感觉很难受,那些孩子在最后一刻不知道要有多绝望。 这两名教书先生原本计划在午后启程返回老家,但是他们现在却和孩子们紧紧抱在一起无法分离。 等太子亲卫将残骸抬出来的时候,教书先生与孩子的身体已经被大火烤焦粘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行礼!” 郭长安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强忍着胸中悲愤,立正大吼。 参与救援警戒的太子左卫右手握拳,贴着胸膛肃穆目送被送出来的残骸。 对为救孩子献出生命的教书先生致敬。 教书先生的代表一脸肃穆地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 围观赶来的孩子家属顿时炸了窝,哭声抢地的响彻学堂。 在场者无不动容。 李宁对着临死前还想着保护幼童的教书先生行着最高的礼节,胸中波涛汹涌。 “殿下,这是人为纵火!”沈炼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李宁身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宁冷哼一声,表达了对沈炼的不满,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无师自通的沈炼的观察能力。 “孤知道,不用你说!” 尽管李宁知道沈炼和自己一般大,还没有自己的见识,他能做到现在这样的观察力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愤怒的李宁还是将满腔怒火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谁叫沈炼是情报方面的头子呢。 着火现场人为纵火的痕迹很明显。 李宁在学堂门口学生送给教书先生的礼物中发现了有流淌燃烧的痕迹,还有类似于沥青的物质粘在地上,并且伴有刺鼻的味道。 那是石油燃烧后产生的味道。 看来有人将燃烧的石油混在了给教书先生准备的礼物里面送进来的。 最主要的是在三个窗户中的两处也发现了沥青的痕迹,而且窗户根居然都堆着李宁制作的蜂窝煤,这摆明了起火时不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给孤查!”李宁愤怒地握紧拳头。 他为了团结龟兹百姓,他可以不计较刺杀自己的人,就算捉住也会和郭长安的那些同伙一样送到军中接受改造。 但是为了伤害自己,而将屠刀伸向无辜的百姓,这一点李宁忍不了。 “殿下,总共有二十三个孩子遇难,不是二十四个。” 第181章 悲伤的家属 在家属区域,李宁看着一群只会上阵杀敌的糙汉子正手无足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抚遇难者家属的时候,一阵头疼。 也许是时候该招些女性到都护府当差,面对这种情况由她们出面应该更好些。 李宁之前说了把遇难者家属带离现场,还特意下令不许用蛮力,不许仗势欺人,必须用最柔和的语气劝导家属。 所以这些只会用蛮力的汉子们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最后结果是听劝的家属没有一个,所有家长都在警戒线之外目睹了送出尸体的惨烈一幕。 那一刻本来还能冷静等待的家属瞬间崩溃,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寻找自家的孩子。 “让我们去找我家的孩子!” “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冲过去,让我们接孩子回家!” …… 眼看人群就要失控,负责的队正及时下令:“结成人墙,拦住他们!” 李宁大老远看见,赶紧高声提醒道:“转身背对着家属!” 这时手无足措的糙汉子反应过来了,以最快的速度结成了人墙,任由家属们的冲撞。 但是有些太子左卫没有听清李宁的话,忘记了转身,等看到战友转身后已经来不及调整姿势了。 悲愤欲绝的家属一众乌合之众自然冲不破由精壮汉子组成的人墙。 于是悲伤过头的百姓在冲撞无效的情况下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了这些士卒的身上。 那些没有转身的士卒顿时倒了大霉,他们的脸被愤怒的家属刺挠成大花脸了。 这些被挠成大花脸士卒心中火气都被挠了出来。 他们不明白左卫太子左卫,怎么会这般窝囊,换作以前就算是一个普通士兵,哪有百姓敢这般对待。 要不是李宁有命令在先,他们很确认自己一脚能将眼前的疯了的家属踢走,让他们去陪他们的孩子。 但是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他还是强行忍住了胸中的怒火。 之前有人不信李宁的提出的三项纪律八个规定,非要以身试法。 就因为摘了一把百姓家的粮食喂马,就是被从队正撸成小兵,还被关了五天禁闭,之后还上门帮助百姓干活以得到原谅,否则将会被逐出太子亲卫。 从那次杀鸡儆猴之后,再也没人轻视李宁的这在太子亲卫中率先实施的这项规定。 所以他也不敢以身犯戒。 当然不是所有家属都这般失控。 其中一个妇女是最后赶来的一位家属,她连滚带爬嚎啕大哭的进来了,瘫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两个小男孩,一刻也不松手。 她就坐在那里一直哭着喊着:“我的女儿啊,娘对不住你!” 还有一位爷爷很冷静,他只是坐在地上,紧紧握着号啕大哭的妻子的手,不哭不闹,冷静得让人害怕。 当有人去提醒他离开,他嘴上答应着:“我知道,我知道……当初咋就同意他上学堂呢!” 但就是不挪窝,只是双眼茫然地看着那一堆已经被蒙上白布的遗体。 …… 突然排成人墙的太子亲卫被打开,本来想要冲上去的家属看到眼前的太子李宁愣住了。 李宁的身份,还有他自带的气场将众人震慑住了,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眼前这位高不可攀的英武少年。 “殿下,要为老生做主啊!”一位老太带头哭着跪了下去。 “诸位,孤和你们的心情一样……想哭就哭吧!” 李宁红着眼睛看着众人,眼睛上还有一道泪痕。 他必须让眼前这些家属将心中的积郁发泄出来。 顿时人群又哭又闹,就连那位一直淡定自若的老头也滴了两滴眼泪,家属们再次乱成一团。 李宁默不作声,只是沉着一张脸等待着众人发泄情绪,心中却暗自庆幸学堂内的烟气太熏眼睛。 不是他不悲伤,而是李宁这一路上见过太多的死人了,已经麻木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周围的哭喊声停了下来,众人泪眼花花地看着李宁。 李宁干咳一声:“诸位节哀,眼看临近年关,这事谁都不愿意发生,你们难受,孤也不好受……当务之急就是让孩子们入土为安,你们保重好身体,这事都护府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李宁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李宁诚恳道:“你们先回家吧,这里是案发现场,大家都一拥而上的话会破坏地上的痕迹,增加破案难度。” “殿下的意思是这是人为造成的,而不是孩子取暖导致的失火?” 人群里有家长惊呼道。 “嗯。”李宁点点头。 “那会是谁,这么狠心对孩子下手?” 人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位妇女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家孩子才四岁,怎么会惹到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殿下,你说实话,不要推卸责任!” 众人一听有道理,纷纷看向李宁。 李宁皱眉,他耐心解释道:“给都护府时间,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然而那女人不依不饶:“我女儿都死了,求求殿下不要再隐瞒……” “想当初咱们不建这个学堂,不就是没有这事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李宁瞥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低下头只是搂着俩孩子哭泣。 “如果这事是都护府的责任的话,都护府绝不推卸,孩子已经没了,不能死而复生,但是都护府可以让你们家长还有孩子的兄弟姐妹们得到应有的补偿。” 一听李宁这般说,本来要符合女子的人不再言语,只是伤感地看着远处的白布。 就在这时有护卫进来通报,说是安西大都护郭昕的夫人带着一众妇女前来说是看看能不能帮忙。 李宁眼睛一亮,欣然道:“来的正好,你们配合夫人们安顿好他们,这里交 第182章 拉拢人心 就在都护府安置遇难家属的客房内,以家庭为单位,每个家庭都有一间休息的房间。 一道冷漠地女声响起:“你做的很好,但还是被人家看出破绽……” 其中一间房屋内,那位一直紧抱着俩孩子哭着说对不起女儿的妇人此刻畏惧地看着眼前同样抱着一个还在嗦自己手指头婴儿的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然后很卑微地趴在地上低下头,不敢言语。 年轻女子极其孤傲地看都没看一眼那位快要趴在地上的妇女,轻飘飘道:“不过我最烦你擅自加戏,最后几句质问似乎不是我给你安排的吧?” 伏在地上的女子瞬间脸色大变,她下意识地看向几丈之外被年轻女子婢女逗着哈哈大笑的俩儿子,然后跪着爬向年轻女子,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好小声哀求道:“主人,我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就放过我们吧!” 年轻女子不为所动,她逗了自己还没长牙儿子一下,她儿子咧嘴笑了。 年轻女子也很开心地笑了,她笑着说:“都说为母则刚,看来也不一定对……你不刚刚杀了你女儿么?” 趴在地上的女子如筛子一样抖动着,她艰难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小声道:“我已经按主人的吩咐地去办了,不是说好做了这事之后就放过我么?” “本来是要放过你,但是你非要多嘴……你当真以为大唐太子是傻子么?”年轻女子脸色突然一变,恶狠狠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家男人去了西州,你父母还有你兄弟都在伊逻卢城吧?” 那妇女此刻如雷轰顶,眼前年轻女子看似柔弱,却没想到这般心狠手辣,这是打算将她全家都不放过。 “主人,那你让我咋办?”女子惊恐地伏地抖若筛糠。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当然孩子是无罪的。” 说罢年轻女子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丝毫不知情的俩孩子。 “怎么选择你自己选……出门右拐有一口深井!” 房间内冷若冰窖地氛围让那个胖乎乎的三月孩子感觉不适,即便是在母亲怀里,他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于是他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乖宝宝,不要哭,不要哭……你的身上流着咱们延家的血血,娘不会让你甘于平庸!”年轻女子赶紧哄着孩子,一边将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理念说出来。 “既然你爹甘愿做狗,那为娘就替你争一争!” 然而那孩子哭的更厉害了,于是女子不得不宽衣解带给孩子喂奶。 “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说罢女子抱着孩子离开了这间房子。 不一会又有其他贵妇进来,意思意思之后就离开了。 不久之后一道惊悚地消息在龟兹城内传了出来,一位受不了丧女之痛的妇女在都护府跳井了,留下了俩年幼儿子。 同时百姓之中有人将矛头直指李宁强行推行的全民教育。 他们说如果没有学堂的建立,就不会出现一次性被烧死二十四个孩童的惨剧。 他们还说都护府为了推卸责任准备将屎盆子扣在已经自杀的妇女头上。 更有甚者说那女子是被人谋杀的,就是因为她质问了都护府的责任。 一时间龟兹城内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就在各种流言蜚语在龟兹城内疯狂传播的时候,李宁却不在城内。 …… 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那些教书先生在灾难的当天选择了离开龟兹。 李宁亲自送至龟兹城外三十里。 对于这些教书先生,李宁给予了他能给的最高敬意。 “诸位归心似箭,孤很理解……” 李宁看着眼前几十人架着马车,而马车上拉满了堆积的肉,还有皮袄,棉衣等物资。 李宁面带歉意苦笑道:“此行东去路途遥远,诸位原本计划快马三四天也就到家了,但是怎奈事出突然加上龟兹百姓太实诚,这感谢先生们的礼物太多,诸位就不能纵马狂奔了,所以诸位怕是在路上就要耽搁几日了。” 一众学子连忙谦虚道:“无妨,无妨……我等还能赶回去过十五赏灯节!” “也只能这么委屈你们了!”李宁说着对着众教书先生拱手道:“诸位,感谢你们给大字不识一个的龟兹孩子们打开了新世界的窗户,让他们不再循环于生娃长大放牧然后赚钱娶媳妇再生娃的轮回之中。” “为此,孤身为大唐太子,替他们谢谢你们,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李宁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众教书先生行礼。 一众书生赶紧回礼:“殿下心系天下苍生,才是百姓之福,还望殿下保重!” 尽管李宁对他们恭恭敬敬,但是他们可知道眼前这位人畜无害,文质彬彬的少年太子杀起人来可丝毫不怯。 所以没人敢小瞧这位在此刻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少年太子。 “教学是长久之计,所以孤希望来年还能在这里看到你们!” 众人各怀心事,但还是齐声:“喏!” “诸位不必拘谨,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咱们也算是战友了……抛开身份的话,那就是兄弟了!”李宁说的很随意,没有丝毫的架子,“所以孤希望你们能真的在来年回来。” 说罢李宁对着众人再次行礼道:“大唐的明天,小弟就拜托你们了!” 众人何曾被这般重视过,如今太子殿下却一再这般低姿态,而且求贤若渴,让他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被认可的价值。 所以他们眼睛里顿时腾起了熊熊烈火,赶紧下马回礼。 “走吧,走吧……你们的心怕是早飞回家了。”李宁挥挥手道:“孤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诸位珍重!” “殿下珍重!” 看着远去的人群,李宁咧嘴笑了。 他敢保重眼前这些人中的九成九会回来。 第183章 先声夺人 沈炼神出鬼没,他在现场的时候和李宁交谈完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但是李宁知道,他就躲在那间起火的学堂内,蜷缩在那些孩子最后躲得地方冷眼看着学堂内发生的一切。 包括那些遇难学子的家属进门后的反应一举一动沈炼都在看在眼里。 其中有一个带着俩孩子的妇女是最后一个进入学堂的,她自从进入学堂就只抱着俩孩子痛哭,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不敢朝闷着白布的那堆遗体看。 其他孩子的家属刚进院子就想看看孩子的状况,都是哭着喊着想要看孩子最后一眼。 仅凭这一条就成功引起了沈炼地注意力。 自始至终她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只是在后面哭泣。 一直那些贵妇进来之后,那女子好像受刺激了一般,冲到前面接连质问李宁,直到被贵妇带走。 不过从质问李宁的情绪来看,那份悲痛似乎是真的。 但是对沈炼这种人来说,人悲欢向来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就在家属们前去都护府等结果的时候,沈炼将那名女子的信息调出来。 这一看,问题更明显了,这女子叫日那热,她家离学堂并不远,由于带着俩不到三岁多婴儿,所以一直在家中。 但是学堂着火之后她却是最后一个来,而且自始至终没朝那蒙着白布的尸体看一眼。 这不符合常理,非常不符合逻辑。 于是沈炼组织人继续深挖,很快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涉及龟兹国第二大家族,延家。 龟兹国第一大家族当仁不让的是历代的龟兹王族白氏,这个家族已经延续数百年之久。 而延家与白家想必不遑多让,他们家族先辈延田跌甚至是武周时期在吐蕃人的扶持下取代白氏一族成为了龟兹国国王。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龟兹国国王,但也足以说明延家在龟兹国的势力。 如果说龟兹王室掌握着部分武装的话,这个延家则掌握着龟兹的经济命脉。 就是李宁经商事宜,也打算与延家合作,好利用延家的人脉打通各个环节。 为此李宁好几次去延家拜访,但是都悻悻而归。 原来延家家主延耀武在李宁抵达龟兹城之前,就不在家中,据说是去了大食国。 李宁听到和延家有关,当即吃惊道:“延家?” 沈炼重重地点点头:“嗯!” “什么关系?” “今天在都护府跳井的日那热在出嫁之前就是延家的奴婢。” 李宁心怀侥幸道:“那也不能说明这事和延家有关啊?” 沈炼重重点点头:“我已经能确认,这事延家有关!” 李宁皱眉道:“可是延家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无从不涉及政务,他们怎么会做这种足以满门抄斩的事?” 李宁刚来龟兹的时候,拜访了龟兹内各个派系的扛把子。 唯独没见到延家家主延耀武。 沈炼做贼心虚般地左顾右盼,然后贴在李宁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李宁脸色大变,变成了猪肝紫,半晌之后他嘴里蹦出一铁令: “给孤查,继续查……务必将证据坐实了!” 沈炼眉毛一扬,抱拳领命:“是,殿下!” 李宁继续下令道:“召回雀离关的裴长安还有太子詹事卢十四到龟兹城。”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宁也没了围猎的兴致了,冷冷地下令道:“打道回府。” …… “你说什么?” 在一座占地面积堪比都护府,装潢却比都护府要豪华多得多的宅子里,一位正值中年的汉子一脸惊诧的看着回娘家的闺女,仿佛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他正是刚回府的延家家主延耀武,浑身上下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走在人群里,压根就没人会想到他居然是富可敌国的龟兹首富。 延耀武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他捶胸顿足道:“你怎么可以那么糊涂,那可是二十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女子歪着头一撅嘴,满不在乎道:“不都是贱民么,死都死了,你骂我还有什么用?” “你!”那延耀武看到女子不知悔改,而且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的这还是人话么?”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抱着怀里的孩子道:“我是你生的,爱你怎么说……反正骂我也就是骂你自己。” 女子一脸轻松,丝毫不把那二十多条人命放在心上。 “你找打!”延耀武扬起巴掌。 “你打啊,你把我嫁给了个窝囊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大唐太子骑到咱们头上耀武扬威吧?” “唉,造孽啊!” 看着女儿倔犟的眼神,延耀武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他恨恨地一巴掌扇到自己大腿面上。 半晌后,那延耀武一跺脚,气呼呼道:“你知道爹去哪里了?” 然而那女子正专心逗着自己的儿子,心不在焉道:“你不是去大食国了么,这和那个死了二十几人有什么关系?” “唉,实话告诉你,爹我去吐蕃了!”那延耀武一脸懊恼,他拍着手道:“你不知道大唐太子李宁有多厉害,把吐蕃四十万大军打的土崩瓦解……可你居然打他的主意,这不是找死么?” “他确实厉害,他手下有个人已经追查到日那热头上了。”那女子表情难得严肃起来,“日那热虽然已经跳井了,但是他的犬牙已经追查到了日那热的家人还有周围邻居了……日那热曾经是咱们家奴婢的身份应该藏不住了。” “你就不该这么做,爹杀了吐蕃人跑出来的,本来还打算和太子殿下走动走动,你现在做出这一档子事,你要爹怎么做?” 那女子毫不在乎,出言挑衅道:“事情都已经做了,要不你把我绑了交给他吧?” “我还真有这想法!” 第184章 倒打一耙 “她真的狠心啊,居然为了摆脱嫌疑,狠下心让她女儿陪葬。” 李宁实在想不出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让这位从未谋面过的日那热这般不惜代价也要纵火伤人。 “殿下,可是根据调查,日那热为人还算和善,与邻里关系融洽,并没有什么愁怨。” 沈炼并不认为日那热放火是因为仇恨。 “那你是说她是受人逼迫?” 李宁眉毛一扬,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嗯!”沈炼点点头,说到:“如今延家嫌疑最大,因为从动机上来讲,他们可能会认为殿下来安西是夺权,所以是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这么干!” “另外他们也掌握着日那热的所有信息,别忘了她不止有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 “而且能在半天时间内让流言传遍全城,并能鼓动百姓对我们都护府产生不满的实力,他们延家也能做到。” 李宁听着沈炼的分析,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殿下,那我们办,还要继续查么?” 沈炼神情严峻,如今龟兹城内的传言让他无法继续光明正大的追查了。 最先有消息流露就说了,这场大火其实就是管理不善,为学堂取暖的炉子失火导致,纯粹的管理责任。 也是太子殿下一意孤行强推幼儿上学堂的恶果。 安西都护府之所以一开始就认定这是纵火,就是为了摆脱都护府该承担的责任。 而且他们还丧尽天良的准备将纵火的罪名栽赃到因为爱女丧生火海而悲痛到跳井自杀的日那热头上,毕竟死人不会说话。 因为在日那热跳井之前,就有人见到陌生人前往日那热家附近走访调查。 这更加证实了这则传言的真实性。 大火早上发生,下午就在龟兹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龟兹百姓都认为都护府栽赃死人的这等做派简直是泯灭人性,挑战人性的底线。 已经有热血的龟兹人时间在都护府门口转悠,显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继续追查下去,将会在龟兹城内挑起一场官方与民间的矛盾。 甚至可能会出现流血事件。 更令人蹊跷的是,这件事不知何时已经在驻扎在交子城附近的军队中开始传播。 很不妙的是,在军队中也没人相信都护府,他们认为这件事是都护府的责任。 如今沈炼尽管已经确定直接纵火的凶手就是日那热,尽管在日那热的家里发现起火的关键证据——石油,同时也有证人确定在前一日有马车到日那热家里接走了俩男孩,而且沈炼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作聪明的幕后主使。 但是此时的龟兹城上下百姓无一人相信真相,尤其从都护府说出的真相。 就算是都护府内部当差参与调查的人也不相信都护府的说辞,他们认为那石油是太子李宁的下属偷偷放进去栽赃的,都护府百口莫辩。 “看来这位幕后之人真不简单!”李宁的神情凝重,他揉着脑袋。 刚入城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城中百姓对他不友好的目光,而在一天前,龟兹城外狂欢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还是万分崇敬的。 这让李宁不寒而栗,这种倒打一耙的手法他太熟悉了,后世的小作文不就是这般,xxn先声夺人,有枣没枣先打一杆。 通过舆论左右真相,然后诬告好人,好人要么身败名裂,要么花费数年功夫洗刷罪名。 但是到了那时候,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而诬告者赚的盆满钵满。 就算诬告者一开始失败,顶多也就是个道歉而已。 “高人啊!”李宁闭目沉声片刻。 如果再强推公开调查,李宁这半年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而且自己还百口莫辩。 李宁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这件事郭长安怎么看?” 沈炼道:“郭长安毕竟见证了整个过程,他只是说想不通日那热为何那么狠心,他没有怀疑他的老婆……依我看他并不知情!” “这事还牵扯到了都护府……否则孤怎么还会让这等毫无人性的家伙活在这世上。” 李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因为沈炼追查到一位关键人物,让李宁犹豫了。 而那人正是郭长安的媳妇,大都护郭昕的长孙媳——延曾颖,延家家主延耀武唯一的女儿。 突然有一个随从在外面敲门,三长两短。 沈炼对着李宁点头点点头说:“这是自己人。” 来人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那就是龟兹城的首富延家出于对遇难者的同情,将自掏腰包给每位受害者按正常的标准补偿一贯铜钱,同时超标补偿了比一贯铜钱还要值钱的一只牛。 对曾经是延家婢女的日那热家补偿十贯铜钱和两头牛。 “哈……人命就这般廉价!”李宁眉头一皱,不禁悲从中来。 李宁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他咬着牙道:“这是给孤将军了!” 李宁青筋暴起:“这事不会这么就让你般简简单单就过去的!” …… 就在龟兹城百姓对大善人延耀武宣布的救助事宜欢欣鼓舞时。 都护府也传来了最新消息。 那就是都护府承认了自己在这起火灾中的错误。 为此对遇难者家属做出了超规格补偿,每个孩子家庭补偿五十贯铜钱和两头牛。 铜钱这一块的补偿金额超过标准五十倍之多,这让本来还对都护府忿忿不平的百姓纷纷闭了口。 同时都护府痛定思痛,人为这场火灾中也有都护府的责任,比如学堂如果两个门的话,可能会让孩子都有足够的时间和出口逃脱。 都护府决定升级所有学堂,每间学堂都开设两个门,同时对门的宽度做出了要求,必须保证两名成人并排进出没有剐蹭。 另外所有学堂的门都是朝外的单开门,这样出事 第185章 借钱 前一天的一场大火,展示了人间百态。 前一日龟兹上下还沉浸在官民融洽的氛围之中;第二天随着流言的扩散,官民关系就急转直下,出现了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等下午都护府公布了赔偿数额的时候,那道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平。 “殿下你一心为了安西百姓,但是他们这次也太过分了,居然有人持械在都护府门口嚷嚷着咱们不给个交代,他们就自己讨一个交代!” 只知表面不知内情的郭长安还在为李宁忿忿不平。 郭长安何曾这般受过气:“这帮贱民就不该给好脸色,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殿下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可是大唐太子,和他们保持距离还是有必要的!” 李宁微微一笑:“人家百姓是冲着都护府来的,又不是冲着孤来的……做错事了就得认,毕竟这场大火咱们都护府还有管理上的失职。” 郭长安总觉得都护府在这件事上没有展示出官府该有的威严,他气咻咻道:“那也不能给他们这帮人拿捏,超标准赔那么多,都护府现在四处建设,哪有那么多钱?” 李宁穿好贴身铠甲,然后套上整理着着自己的衣服,转身对着郭长安道:“你看孤这一身像不像要饭的?” 郭长安不解地看着李宁。 李宁笑呵呵道:“前几次去拜访你岳父都吃了闭门羹,听说昨天你岳父回来了,今天你陪我去一趟延府吧?” 郭长安惊讶道:“他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宁皱皱眉,心中却松了口气:“你老婆没给你说?” “好几天都没见她了……她天天没完没了的抱怨,不见也好。”说起他媳妇延曾颖,郭长安满腹闹骚,郭长安弱弱地问:“殿下我可以不去么?” “不行,你必须去!”李宁一口否决,“孤要找你老丈人借钱,缺了你怎么能行?” 对于李宁身着内甲的行为,郭长安没放在心上,毕竟李宁已经数次遇刺了,只要出门该有的防护还是要有的。 迎着朝阳,李宁带齐活了太子仪仗,浩浩荡荡地出了都护府直奔位于城北,龟兹最大户人家——延家。 “你好像和你媳妇不对付,能不能给孤说说……以后孤纳妃的时候好避开坑。” 李宁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对骑在马上的郭长安问道。 郭长安苦笑道:“殿下肯定不会遇到这种坑。” 看着李宁疑惑的表情,郭长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老婆嫌我不上进,只要我回家就能听到她的唠叨。” 郭长安脸蛋一红:“之前仰仗着爷爷的身份在龟兹耀武扬威,她说我有个正当营生,她就满足了,那时候我确实混蛋,我也就认了……但是现在后来在殿下的带领下,我改邪归正从军,她又说一个大头兵没前途,又是唠叨抱怨;现在我都成殿下暂代的左卫率,她还是嫌弃我,说我一天天忙的不进家门,也不求上进……” 郭长安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满意了!” 李宁听到郭长安地诉苦,心中豁然开朗,他若有所思。 “女人的野心就是个无底洞……” 郭长安无奈道:“谁说不是呢,但是殿下以后就是大唐天子,这天下都是您的了,所以殿下压根不用担心这个!” 李宁听到这里,心中的答案已经明了了。 原本他还不确定是延家家主延耀武是幕后主使,还是另有其人。 如今结合郭长安的话,李宁已经能确定这幕后主使就是郭长安的媳妇延曾颖了。 难怪前几次遇刺那些吐蕃溃兵对自己的踪迹了如指掌。 作为郭长安的媳妇,郭长安去哪她一清二楚,知道郭长安的踪迹,那就知道李宁的踪迹。 而且李宁直接掌握的证据也指上了延曾颖。 而这正是李宁此行的主要目的。 “殿下,其实你想见我的岳父,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只需派人召他来见你就行!” 郭长安有些不解地看着前呼后拥的太子仪仗,这是李宁来龟兹后第一回摆出这般阵势出行。 李宁微微一笑:“求人办事得有个求人的样子嘛!” 郭长安吐吐舌头,这阵势哪是求人,简直是抢劫。 …… 延耀武还在睡觉,就听见管家来报,太子殿下带着数百名军士将延府围了。 管家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刀剑的家丁。 “什么?” 延耀武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当即慌了神。 “快,快从密道去通知城外军营,让他们准备……” 延耀武随即皱眉,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不对,真要拿我昨晚就来了……你看清楚了没?” 管家皱眉细想,太子殿下虽然带的人多,确实没有硬闯的迹象,而且自己女婿郭长安也陪在太子李宁左右。 “嘶,还真是!”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自己判断失误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赶紧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管家很庆幸,如果一旦打起来,以府上这点人,怕是没等城外军队中暗中培养的自己人杀进来,他们都死翘翘了。 “还不滚……将太子殿下先带到前厅。” 延耀武拉着一张脸急匆匆抓起衣服,穿了一半又丢下,吼道:“将我的那件大唐掌固的青色官服拿来!” …… 李宁听见院墙内传来一阵兵戈之声,但很快又没了声音。 然后就看到延家的中门大开,延家管家点头哈腰的出来恭恭敬敬道:“延府上下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能光临寒舍,令寒舍蓬壁辉煌!” 然后一众家丁齐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李宁也不客气,甩手往后一背,昂首迈进了延府。 延家管家看着紧跟着李宁的郭长安,本来弯着的腰直了 第186章 与虎谋皮 “大唐龟兹城掌固延耀武见过太子殿下!” 延耀武对着李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弯腰不起。 他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满。 因为太子李宁居然在他行礼之前大大咧咧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 李宁抬头打量着周遭环境感慨道:“还是你们延府更像长安的大明宫啊,看来找对地方了。” “寒舍怎么和大街上都贴满金箔的长安相比,更何况是当今天子居住的地方,殿下可不要折煞某家了!” 随即延耀武挤出一张笑脸,朗声笑道:“殿下要用钱开口便是,何来的借之说。” 李宁搓搓手心手背,嘴里谦虚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毕竟延家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有李宁的命令,延耀武也不敢坐下,他站在前面点头哈腰道:“殿下若缺钱,只管开口就好了。” “哈哈,延掌固是个坦诚之人!”李宁仰天大笑,“孤喜欢坦诚的人!” 李宁眯着眼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男子,沉思片刻不客气道:“好,那孤先拿十万贯铜钱,还有一百头牛。” “十万贯?” 延耀武一愣,他原本想着李宁这是借钱要补偿遇难家属。 之前都护府都发话,每人赔五十贯钱,加上遇难的俩教书先生顶多两千贯,却没想到李宁居然狮子大张口要十万贯。 一贯铜钱是一千枚铜钱,一个铜钱四克,所以一贯铜钱就是后世的四千克,十万贯就是四十万千克,也就是四十吨铜,换算成体积的话将是四个半立方米。 就算延家一下子能拿的出来,李宁这点人也带不走。 所以延耀武迟疑道:“殿下,这是?” 李宁也不说让延耀武坐下,他看着眼前中年男子道:“怎么不乐意?” 延耀武连忙点头道:“乐意,乐意……殿下需要一会儿就可提走。” 能花十万贯结好大唐储君,那也划算,这笔账延耀武还是算得清的。 李宁自言自语道:“嗯,要给遇难学子每人赔五十贯,还有两位教书先生每人两百贯这都要一千六百贯了,另外孤答应暂时升级城内学堂,大约还要一万贯,城外新建学堂至少要八万贯……十万贯勉强够用。” 郭长安听着眼角直抽,李宁这哪是借钱,有这么狮子大张口的借钱方式么? 这简直就是抢钱。 那可是十万贯呐! 可延耀武听着李宁算账是越听越心惊,李宁嘴里的件件事都和学堂有关,而且账也不是那么算的。 新建个学堂能花多少钱,就算全都是砖石结构,撑死了也就一万贯。 李宁这是信口开河。 但是李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道了什么? 片刻后,延耀武思索一番后,似乎有了些头绪。 延耀武笑嘻嘻地抬起头,正好看见笑嘻嘻的李宁。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逐字逐句道:“这都好说,只要能让学堂大火一事这么过去了,十万贯也不算多!” 李宁笑而不语,延耀武心里逐渐亮堂了。 说罢延耀武挺直身板,对着外面的管家喊道:“来人,赶紧去给殿下准备十万贯。” 十万贯折算成黄金的话也就是万两,也就是六百多斤黄金。 这对延府来说,虽然肉疼也不至于要命。 “延掌固爽快,这家底厚实,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宁笑靥如花,他赶紧起身上前牵上延耀武的手,拉着这位本土财神爷坐在自己身边。 李宁是真的惊讶,惊讶一个连年征战的龟兹城居然还有这等富豪,十万贯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 延耀武捂着胸口道:“殿下以后莫开这玩笑,某家可承受不起!” 延耀武之前听闻李宁能和他眼里的贱民一起把玩屎尿,这让他琢磨不透李宁的心思,生怕李宁真的查到延曾颖的头上会做出过激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就差捅破那最后一层纸了。 延耀武是聪明人,李宁只要拿钱了,就算李宁真的掌握了什么延曾颖纵火的证据,也该掂量掂量了。 这背后还有安西大都护郭昕的面子。 这么一想,延耀武彻底放下心来。 双方都是聪明人,什么都没说透,却又把彼此最担忧的事解决了。 延耀武看了一眼在李宁身后站着笔直的女婿,笑眯眯道:“女婿郎来府上,不会是找颖娘吧?” 郭长安显然对这位老丈人有些畏惧,他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道:“小婿这是职务在身……” 李宁虎目一瞪,“话都听不明白,延掌固的意思是让你去后院找你媳妇,别忘了让这些兄弟也都找个地方休息……令岳父要和孤说几句话!” “哦!”郭长安看了李宁一眼,得到许可后边拉着大殿内的众人离开。 前厅大殿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宁和延耀武两人。 看见没人之后,延耀武脸色一正,迅速起身来到李宁眼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某家替小女子向殿下认错!” 李宁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慢条斯理道:“令千金何错之有?” 延耀武抬头看见李宁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显然是等他主动交代。 延耀武一咬牙道:“她糊涂,只知道盯着安西都护府这一亩三分地,却不知道殿下胸怀九万里的大唐天下,哪会看得上这小小的安西。” 李宁微微一笑道:“哦,延掌固不愧是聪明人!” 延耀武此时心存侥幸,他认为李宁这般开诚布公,还是用得上自己,只要自己坦诚些,便可保府上安然无恙。 延耀武低头道:“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望殿下不要和颖娘一般见识。” 李宁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但是很快就恢复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 “延掌固说笑了,令媛可是大都护的孙女……”李宁缓缓喝了 第187章 提上日程 学堂大火的事随着赔偿款的到位以及延府抓到了真凶,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的诉求都得到了满足。 但是巨额赔偿款却惹得一年也就挣两贯左右的其他人极其眼红。 其中就有些人的原本是声援遇难者家属的,但是在听闻巨额赔偿之后,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当看到别人突然飞黄腾达,即将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有些人的内心会产生羡慕的同时,会受不了,内心无比难受,会抓心挠肝地不舒服,由妒忌生恨。 就在孩子尸骨未寒之际,二十三户人家中八成的家庭获赔的牛就遭到了毒手。 一夜之间被毒死的牛多达三十多头。 甚至有一户人家还糟了贼,虽然什么都没偷走,但这足以让那些遇难者家属人心惶惶。 他们连觉都不敢睡,生怕家里的钱被偷走,于是在其他人的建议下,让他们把钱存进钱庄。 六十贯钱存到钱庄每年保管费就要高达三贯,比普通百姓一个家庭一年的收入还要高。 这让穷怕了的他们压根舍不得存进去。 几乎所有获得赔偿的家庭都选择了继续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有的人家里兄弟多,于是给自己兄弟分些钱财之后,一大家子几十人住在一起,稍稍感到了一些安全感。 家丁不旺的家庭,那才叫一个煎熬,好在正值深冬时节,不用下地干农活,所以他们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赔偿款睡觉。 这让本来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李宁看到了一个契机。 李宁心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很赚钱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想要实施,除了太子殿下这个身份的加持之外,最好还有一根定海神针。 …… 就在元和四年正月初一,龟兹百姓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在都护府内李宁的书房内,只有李宁和沈炼两个人。 这一次李宁特意召回了沈炼,是有要事商量。 在谈正事这之前,穷苦人家出身沈炼一反常态,向李宁提了一个问题。 沈炼盯着李宁的眼睛,眼神复杂:“殿下,你真的打算放过延家么?” 李宁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向来只知道执行命令从不质问自己的同龄人,思索片刻后问道:“如果我说要放过延家,你会不会失望?” 沈炼低下了头,声音低沉道:“臣的命都是殿下给的,臣不敢!” 但是沈炼眼神中的失望之情李宁还是看在了眼里。 李宁颇为欣慰,他斟字酌句道:“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幕后主使自然不能放过,这是孤今天找你来要安排的事之一。 关于怎么操作,孤就交给你了,让她死的自然一些,不要别人看出破绽。 毕竟这背后还有武威郡王的脸面,至于日子嘛,听说阴阳先生给那些孩子们看好的日子在七天后……” 沈炼眼睛一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就在所有人羡慕那超出原有标准数十倍的赔偿,唯有沈炼将注意力集中在真正的幕后凶手的身上。 李宁顿了顿接着说:“至于延耀武,这人留着还有用,毕竟孤准备重新建一座更大更坚固的龟兹城需要更多的钱,也需要一个稳定的龟兹城,所以无论如何,这个财神爷先不杀。” 听到可以惩戒凶手,沈炼眼睛一亮,杀意毫不掩饰,他抬头看着李宁:“臣替那死亡的二十三名孩子还有千里迢迢来龟兹教书先生谢过殿下。” 沈炼早就查出太子遇刺案还有学堂纵火案与延耀武无关。 所以延耀武顶多有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罪不至死。 而且以他对李宁的了解,这么肥的羊,李宁断然不会放过,就看这肉李宁怎么吃了。 杀,固然可以吃的彻底,但这也和抢劫没啥区别,不仅是一次性买卖,而且还会吓跑其他人商人; 不杀,则可利用延耀武的人脉关系,可以开辟一些都护府去不了的地方,比如穿越葛逻禄或者吐蕃去大食国的商路;也可以向延耀武借钱搞太子殿下很重视的基础建设。 所以一开始沈炼就没奢望着会灭延家满门。 “孤给你一样东西,说不定你用的上。”李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瓷瓶,然后递给了沈炼。 沈炼一愣,殿下不是说让凶手看似死于意外么,怎么这就掏出了一瓶毒药。 “这不是毒药,这可是能让女人都沦陷的东西……这叫香水!” 李宁小心翼翼滴出一滴,然后赶紧盖上盖子,生怕里面的液体挥发完了。 他将那一滴香水在手上涂抹均匀,然后拉着沈炼的手来回搓了搓。 “好香!”沈炼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这是薰衣草?” 李宁点点头道:“这将是咱们安西特色产品,以后估计能靠这个赚不少贵妇的钱,不过它还有个缺点……” 说着李宁将瓷瓶塞子拔开,往一个坛子里倒了三分之一瓶,然后迅速盖上坛子的盖子,抱起坛子来回晃。 李宁对沈炼道:“孤刚才倒进去那么一点,大约五百个铜钱……” 沈炼惊愕地合不拢嘴,“啥玩意这么贵?” “香水这么贵!”李宁笑呵呵道,“它会挥发,咱等一会。” 过了片刻,李宁将一个木棍烧出火星,然后拉着沈炼往后退了两步,用冒着火星的棍子将盖子挑开。 就在挑开的盖子的瞬间,一天蓝色的火焰腾起,一闪而灭。 李宁阴恻恻道:“那些孩子怎么死的,她就怎么死,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 “这香水我会光明正大地赠送给延耀武家的女眷,至于怎么产生意外就看你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炼眼睛一亮,顿时对李宁更加崇拜了。 李宁叹了口气:“孤曾认为想要杀人就要光明正大地杀,审讯之后让她哑口无言地杀。 第188章 锦衣卫 李宁和沈炼谈了足足一整天。 沈炼离开都护府的时候走起路来头重脚轻,这一天李宁交代了给他太多东西。 他怀里还揣着一份名单,是李宁要他在五年内从大唐弄到安西都护府。 这意味着他即将组建的锦衣卫的触手伸向除了现有安西都护府以及四州之外的地方。 尤其李宁给了沈炼一个小目标——两年内在长安组建起情报网,五年内这个锦衣卫的便衣组织就要扩展到整个大唐疆域。 “啧啧啧,殿下这下重视过头了……”沈炼苦着一张脸。 李宁只是给他关于锦衣卫的初步规划,就让沈炼听得头疼。 如果真的组建起来,那么自己的权势可比正三品的太子詹事要大多了。 这时候的沈炼哪还会抱怨李宁厚此薄彼了,这般艰巨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足以看到李宁对他的信任。 “殿下,我会不辱使命的!”沈炼目光坚定,他怀里揣着那本书还有李宁要他在五年内接到安西都护府的人物名单之外还有一个名单。 那就是李宁为锦衣卫定下的大概框架所需的人物,这些人物是李宁来到龟兹城之后一路观察接触后确定的,大都是没有背景且有能力的人物。 这些人遍布遍布太子左右卫率、都护府上下,甚至西州、沙州都有人在名单上,大约有四五十人。 这里大部分人沈炼很熟悉,因为相当一部分是他亲自推荐给李宁的。 沈炼将在这些人的基础上将锦衣卫扩展到李宁构想中的庞然大物。 至于锦衣卫的经费,全都有李宁将来成立的太子内府出,在这之前则由李宁本人出。 而锦衣卫建立是独立于安西都护府还有太子府的,直接听命于太子李宁的调遣。 这就决定了锦衣卫的组成必须对太子李宁保持忠诚。 同时为了保证锦衣卫的神秘性,将在规划的龟兹新城的西北角设立锦衣卫衙门。 对于锦衣卫的初步设想,李宁将其划分成九处。 这九处分别为:一处大唐监察,二处情报分析,三处研发部门,四处大唐之外的监察,五处豹骑,六处暗杀,七处刑审,八处通信,九处文化局。 一处,监察处。 它的功能就像是明朝的锦衣卫了,专门监察大唐百官。 就目前来说,它主要作用还是监察安西都护府中各个官员,后期将扩展到大唐全疆域,负责收集个官员的黑资料以及功过是非。 至于怎么在官员家中安插眼线,如何掌握每个官员的一举一动,李宁在书中有详细说明,再加上沈炼的天赋,这不是问题。 二处,情报分析,是一个情报收拢以及分析的机构,相当于一个参谋部,这个参谋部,把各处收集来的信息,情报,加以整理、整合,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情报,分析之后进行上报,以便让李宁和军方做出下一步的计划。 二处还会成立档案室,收集各处的文件信息。 三处,研发处,是一个研制各种武器和非武器的部门。 这武器不局限于冷兵器、热兵器,以及化学试剂,甚至还有各种药物,还包括各种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没见过的东西。 这一处看似不重要的部门,其主管却是由李宁亲自兼任,保密级别与二处的档案室有一拼。 四处是负责收集国外情报的,他们将在敌国建立地下组织,同时发展本地的情报人员。 至于怎么发展,可参考后世那一支何处不通*的组织,大多数都是单线联系。 五处,豹骑。 则是明面上的力量,也是锦衣卫能够立足的依仗。 李宁将豹骑定性为后世的特种部队,以一敌百,长途奔袭,天降神兵都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 他们的职责是辅助七处抓捕拘押人犯,尤其是那种跨地域,拥有一定反抗能力的犯人。 豹骑的定位可以横扫一切民间的乌合之众,消除隐患,坚决消灭一切胆敢对抗朝廷或锦衣卫的人或者某一方组织。 六处就有些见不得光了,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是专门搞暗杀,在这之余就是研究各种暗杀方法,与此同时反过来倒推,保护己方的重要人物。 七处是专门负责刑审的,为此还成立了研究如何让人更快招供的部门。 可以说这里展开了最早的心理研究,针对不同的性格的人,开展不同的审讯手段。 当然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逼供手段。 对于刑讯逼供的手段,李宁并不排斥,等这里的名气越来越响亮之后,这七处以后将是主打一个威慑的作用,让心虚之人听到七处的名头不用逼供就主动交代。 为此锦衣卫的主要监狱就设立在七处。 八处,通信处。 顾名思义,以后各个驿站都归通信处管辖,这个处将负责记录总结各地信息往来。 但是李宁却还下了两道奇怪的命令。 其中一道是各个驿站在闲暇时间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以五十米的间隔埋桩子,与此同时要求每个驿站至少有两人能徒手爬上那光溜溜的杆子上。 关于那高达四丈高桩子的用途,李宁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以后会用到。 还有一个奇特的命令,就是李宁让驿站人员或者召集一些脑瓜子灵活的人员学习一种叫摩尔斯的密码,要求所有受培训的人员能熟练的用摩尔斯密码表达任何词语和句子。 第二个命令练习那个摩尔斯密码沈炼还能理解来,但是第一个命令,沈炼就有些想不通了。 为此李宁郑重地告诉沈炼,这玩意将改变这个世界。 知道李宁能耐的沈炼尽管不知道这栽桩子有什么用,但是他对李宁还是深信不疑。 最后一个处,第九处是说是文化管理处。 在后世深知舆论厉害的李宁,打算一早就成立文化管理处。 第189章 不请自来 就在李宁送走沈炼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李宁携带着一个精美的礼盒前往延府拜访。 初二的延府很热闹,其族中兄弟们齐聚一堂。 延家族人可谓遍布西域和陇右各地,近点的在庭州、西州,吐蕃占领的疏勒镇和焉耆镇,远一点的西凉府都有他们的商号还有家族成员。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在延耀武的手下讨饭吃。 其中就有远在乌垒关担任镇守使族弟延耀光,还有龟兹最大的钱庄掌柜延耀廷等,甚至还在吐蕃人手里担任守将的族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 延家与白家都是龟兹延续数百年之久的大家族,自然有他们的底蕴。 此刻他们齐聚一堂,共同祭奠祖宗。 “大哥,听说你一次性借给了那个大唐太子十万贯?” 有兄弟听到这个传闻,向延耀武求证。 没等延耀武回答,身为耀廷钱庄的掌柜延耀廷没声好气道:“那可不,阿兄将某家在龟兹的金沙全部提走了,甚至连个借条都没打下。” 延耀武陪着笑:“老六啊,那些金沙记到阿兄的头上,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啥?没借条?” 大殿内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 提问者大吃一惊,被酒水呛的连连咳嗽,“阿兄,你这也太大手笔了吧,万一人家太子殿下不认账呢?” “就是,这位太子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 “他这是想拿捏咱们延家啊!” …… 众人议论纷纷,对这位大唐太子瞬间没了好感。 毕竟那十万贯里面还有他们的一份子。 延耀武脸色有些不好看,强装镇定道:“那权当谋家与太子殿下打点关系……别忘了人家可是大唐太子。” 有人插话道:“大郎啊,某怎么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在长安斗不过安西大都护郭昕的侄外孙,所以才偷偷跑到咱们西域的……你花这么大的赌注是不是太草率了?” 延耀武看向说话的人,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身为乌垒镇守使的延耀光估计是这帮老兄弟里面唯一一位对李宁持有正面看法的人。 他环视一周道:“你们也太小瞧这位太子殿下了,他能带着咱们安西军大败吐蕃四十万大军,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然而众人还是不买账。 “打仗归打仗,做生意归做生意……就怕他就借走这笔钱还不起!” “合着都护府天价赔偿那些被烧死的贱民的钱还是大郎掏的?” 这时一位年轻人洋洋得意道:“这笔钱赔偿给贱民的钱,某家替大哥讨回来……” “你小子又想骗人家进你家的赌坊了?” 那年轻人得意道:“二十三户人家,其中十七个已经和某家的家丁玩上了,让他们先赢几天……嘿嘿。” “那些不赌的,我也会让他们把钱给咱们一点一点的吐出来。” 众人一听乐了,吃饭之余不忘调侃这位年轻人。 延耀武想到了李宁对百姓的态度,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是看着兴高采烈的兄弟们,他最终没有当场点破。 “阿兄,你向来谨慎,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为何这次却对大唐太子这般百依百顺……怕不只是因为他是大唐太子吧?” 有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提出疑问。 延耀武几杯烧酒下肚,看着一众老兄弟们,叹了口气突然泪眼婆娑道:“唉,还不是曾颖那个小丫头太过任性,她觉得太子来这安西都护府是为了争夺他夫君的大都护位置的,所以她想要毁掉大唐太子殿下的声誉,所以纵容丫鬟放火烧了学堂,死了二十几个娃娃。” 延耀武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他语气中的担心只是担心她女儿会遭到都护府的责罚,对于那二十多条人命,她还真不在意。 大殿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延耀武叹了口气解释道:“所以这钱某家必须得借,谁让有把柄在人家手里,那些死了的娃娃倒不算啥,某家主要还是为了结好大唐太子,万一他以后成了大唐皇帝了,这不还会记得咱们延家的好。” 寂静只持续了片刻,就有人说:“那也不用赔那么多前啊,一贯钱一只羊都已经够多了。” “就是,不过还是大哥看的长远,毕竟要说富裕,还是唐人的钱好赚。”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替那二十多个还未下葬的孩子说话。 在他们这些大家族眼里,那些贱民就是耗材,甚至不如一头羊的价值。 所以死了就死了,太正常不过了。 ……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前来拜年。 “拜年?” 要知道,唐朝的拜年一般都是指的晚辈给长辈,仆人给主人才叫做拜年。 李宁贵为大唐太子,居然说是给严家家主拜年。 李宁敢拜,延耀武不敢受啊! “这位太子殿下,来者不善啊?” 李宁不请自来,很能说明问题。 延耀武沉吟片刻,扭头对管家说道:“让他在前厅等着吧,某家等会再去。” 然后延耀武招呼一众兄弟一起吃喝,他不急,他这是要试探李宁的态度,所以他刻意要迟一些去。 乌垒镇守使延耀光皱皱眉:“大哥,我以为你现在赶紧去看看太子殿下来咱们家所为何事?” 延耀武想了想说:“众位兄弟,你们先在此好好吃喝,带某家去会一会太子殿下,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花样?” 看着延耀武离开的背影,大殿内又传来一阵热闹的讨论声,众人纷纷猜测李宁这时候来是干什么 …… “哎哟,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 延耀武从屏风后闪出赶紧伸出双手,迈着小碎步出现在李宁的眼前。 这一次他没等李宁发话就大大咧咧坐到了李宁的身边。 第190章 金行 “孤打算将龟兹建设成第二个长安,让咱们龟兹成为西域最大的城池,最繁华的城池,让龟兹成为西域所有货物的集散地,然后他们必须缴纳源源不断的缴纳税金……” 李宁滔滔不绝地为延耀武描绘了一座不亚于长安的城市的幻境。 在李宁的构想中龟兹新城比就城扩大六倍之多,新旧两城间隔两里路。 其中新城将是一座南边长八里,东西宽六里的巨大城池,占地面积达到长安的六分之一。 城内仿照长安划分为六乘六共计三十六坊,每一个坊大约一里宽一里半长。 其中都护府占据八个坊的面积位于城池的最北边中间位置,东西侧的四个坊以后将是龟兹城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 剩下的二十四个坊中的四个分别是一座占地面积为两个坊的市场和占地两个坊的学堂。 然后剩下的二十个坊为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 这个规划可以说是长安城的缩小版了。 但是与长安不同的是,在新城城西到渭干河大约一里地的范围内,将建成各种不涉密的便民工厂,好方便百姓们上下班。 比如纺织厂还有造纸印刷厂都将在这片区域建造。 至于龟兹老城将是各地货物的集散地,以及龟兹驻军驻扎的地方。 不得不说李宁的构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却很骨感。 李宁似乎忘记了他面对的是老狐狸一般的延耀武。 只见延耀武全程不动声色地听着李宁给他描绘的空中楼阁,要不是自己不知道安西都护府如今有多穷,他还真会被李宁的一顿煽乎着了道。 刚被李宁拿走十万贯的延耀武打定主意只是听,绝不答应太子任何事。 李宁说的口干舌燥,将眼前杯子的茶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给自己填满。 趁着李宁喝水的间隙,延耀武想着最好劝退李宁这个疯狂的想法,他面带笑容道:“殿下如果能开拓大食国或者再往西的商路,加上大唐长安的话,这般构想大概会实现。 可如今咱们西边有吐蕃和吐蕃小弟葛逻禄,东边河西走廊上还是吐蕃将咱们与大唐隔断,如果绕路回鹘的话,那一趟成本也太高赚不了钱……所以没有商路,殿下的这些构想都是空中楼阁啊!” 李宁猛喝一口水,暗骂这老狐狸不上钩,嘴上却轻描淡写道:“待孤的太子六率组建完毕,他们将为咱打开商路……这个其实最简单了,谈不妥那就杀呗,杀到他们同意为止。” 李宁别有意味地瞥了一眼延耀武,阴恻恻道:“为了有足够的借口,所以孤这次没有乘胜追击收回疏勒和于阗两镇……只是打打杀杀太过简单野蛮,不太符合孤的身份。” 延耀武心中道这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都打打杀杀到人家同意为止,这还自诩不算野蛮? 再说安西军这点人能打穿么? 当然李宁话中有话,其中还有威胁他的话,延耀武自然听了出来。 李宁威胁的意味很浓,延耀武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很快赔笑道:“殿下可考虑过建设这么一座新城需要多少钱么?另外建成之后,能有多少人来这座城?” 听到说钱,李宁亢奋的表情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孤知道,孤的想法是心有余而立不足,先生赞助的那十万贯比起新城的建设,那简直就是毛毛雨……” 延耀武听到“赞助”两个字,眉头不易察觉地抽了抽,瞬间提高了警惕。 听着口气李宁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借钱,延耀武心里此刻飞速旋转,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掉。 延耀武耐着性听着李宁对新龟兹城的规划,心中却假设了无数如何拒绝李宁又不得罪他的场景。 “人气旺了,人自然就来了。” 李宁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然后他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口气,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他瞥了一眼延耀武,咽了口吐沫道:“所以嘛,这才是孤今天来的原因。” “嘶……”延耀武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看来这位少年殿下可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主。 延耀武咬牙决定拒绝李宁,他思索片刻用最弱的话拒绝李宁。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我能拿出这么多钱么?就算你把我全家杀了也拿不出这些钱啊!” 李宁摇摇头道:“不,这一次孤不是找先生来借钱,而是想和先生谈一个合作项目,可以短时间搞到很多钱。” “哦,短时间搞到很多钱?” 听到有钱赚,延耀武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人也精神了。 “对头,搞到钱,不就可以建设新城了?”李宁看着眼前奸商的眼神,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李宁突然变的有些猥琐,他靠近延耀武道:“建设新城又早就多少岗位还有财富,到时候左手导游说……咱们联手还可以赚一波,在赚钱中把新城建设好,这叫双赢。” 这听的延耀武如云里雾里,不过建设新城能带来的商机,他还是看的到的。 “新城?” 延耀武倒是从城外的建设猜测出李宁要在龟兹城外建设新城池的想法,但是这话从李宁嘴里说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证实了这则消息,也算是提前透露。 那就意味着李宁投桃报李,这是打算让延家在这中间分一杯羹,他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发一笔横财了。 建设一座全新的砖石结构的新城,这中间可赚钱的环节可太多了。 比如砖头,虽然砖头的价钱很便宜,一文钱能买两块砖,但是建一座新城对砖石的需求量怕是数千万甚至上亿块砖了。 这所需的金钱总量就很可观了。 除过砖石,还有水泥等物资,也都需要钱。 当然还有人工,人又得吃饭,所以卖饭也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为此将带 第191章 有钱大家赚 “这个金行嘛,就和钱庄的功能差不多。” 话题终于扯到正点子上了,李宁往直坐了坐。 “钱庄?”延耀武眉头一皱,这钱庄可是他族弟延耀廷的产业。 “嗯,但是功能比钱庄多。”李宁点点头道:“到时候可以把百姓们手里的钱积少成多,然后都护府把这些集资的钱财贷出来买材料,付人工费等大搞建设,再利用咱们龟兹的产品赚的钱还到金行里。 这样百姓的钱一分未动而且他们又通过建设新城有了更多的钱,他们有了更多的钱,那么金行也就有了更多的钱,然后再把这些钱借给更需要钱的人,金行以后只躺着数利息就足矣……” 在李宁的设想里,这左手倒右手下来,百姓有钱了,新城也建好了,金行也盈利了,可谓是三赢。 但是在延耀武听李宁的描述来看,他对眼前的少年太子更加藐视了。 他对李宁的评价只有俩字——“天真”! 他倒不是不认可这种赚钱方式,毕竟只要不是所有人同一天赎回本金的话,金行永远都会有钱。 但是首先得让百姓自愿把钱存到金行里,总不能派兵去强制性让人家存起来吧。 再说有延家这个老字号钱庄在龟兹,会有几个人愿意把钱存到刚成立而且还没有一点信誉新钱庄? “咳咳咳……”延耀武干咳几声以掩盖对李宁的鄙视。 他断定李宁此举怕是连十万贯都凑不够。 李宁把延耀武的反应看在眼里,不以为意。 他早就预料到延耀武就是这般反应。 李宁微微一笑:“如果孤告诉百姓存钱进金行,不但没有手续费,而且金行每年给他们倒贴利息……就好比这钱是金行向他们借贷的。” “什么?给他们存钱的人利息?” 李宁不慌不忙道:“你想想如果百姓存进金行十贯钱,完了能得到四百文前的利息,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把钱存进金行,还是存进钱庄?” 这下轮到延耀武吃惊了,自从有钱庄以来,向来都是存钱或者兑换的人向钱庄交保管费,哪有反过来给保管钱的百姓给钱的钱庄。 这真是前无古人的创举,可是那样一来,金行靠什么赚钱? 延耀武当场僵住,作为很有商业头脑的他很快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了。 这让他心底收起了对李宁的鄙夷,从进屋到现在,延耀武第一回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太子。 “殿下思路果然与众不同,如此一来定然很多人会将前存进金行。” 金行这般行事,必将对钱庄造成毁灭性地打击。 延耀武皱眉思索道:“只是这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换做某家,某是不敢存在金行里,万一金行翻脸不认账呢?” 李宁胸有成竹道:“所以这就需要都护府站出来担保,或者让金行由孤来背书……孤以皇家的名义做担保,想必百姓会相信金行……毕竟在他们眼里孤有铸币权。” 延耀武听了沉默了,这金行真有李宁的担保,还真会让人相信金行。 但他也清楚私铸钱币的危害,到时候会造成通货膨胀,物资奇贵,这一次他不敢表现出对李宁的鄙夷。 “但是钱可不能乱铸啊,会影响价格的。” 延耀武抬头看着李宁道。 李宁得意地笑道:“孤自然知晓不能私自铸币,这只是让百姓相信孤不会黑了他们的钱而已,这叫无形的信誉资产。” 延耀武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宁这一招很犀利,也很有用。 对于金行的利润来源,延耀武反而不好奇,反正无非就是借贷收取差价利息罢了。 金行这是舍了眼前的小利为了长远的大利,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高明。 要知道唐朝的时候借贷年利息高达百分之百以上,就算是官方性质的借贷利息也要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所以按李宁之前举的例子来说,金行只需要付出一年四厘的利息就会将百姓家里的钱汇集到金行。 到时候借贷利率再比其他钱庄低一些,又有安西都护府背书,金行肯定会门庭若市,而钱庄就会逐渐式微。 “殿下这般信任某家,某家感激不尽。”然后延耀武抬头看着李宁道:“殿下就不担心某家将这事告诉族弟么?” 李宁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孤来就是为了和延家钱庄来合作的,所以孤不怕! 再说这个事并非说的这般简单,有些东西你们延家没有,” 延耀武皱眉不解道:“何物?” 李宁干咳一声,缓缓道:“疆域和军队。” 延耀武脸色一变,这一次可真是赤裸裸地威胁和诱惑了。 李宁的言为之意很明确,这个金行以后不仅在龟兹开,还要开到整个大唐。 想到这里延耀武真的动心了。 “按照殿下的设想,都护府以官方名义向金行借贷,那么还的时候还需付利息? 这左手倒右手的利息从何而来?” 延耀武此刻已经想到最大的客户也是股东之一的都护府怎么左手倒右手,别再和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飞了。 李宁沉思片刻道:“钱币不能私铸,但是可以靠税收还有都护府直辖的产业赚的钱来支付这个利息和本金。” “其实金行还有个作用就是将都护府的官方货币通过购买原材料,雇佣工人等方法让他在流通到百姓手里,藏富于民,然后百姓的生活会好转的同时,他们就会增加消费能力,到时候咱们安西都护府各行各业百花齐放,你们这些大商人也有钱了,咱们都护府自然也就有钱了……孤不也就有钱了?” 李宁最后笑的有些猥琐,他就差直接说和延耀武合作开金行,是为了给太子赚私房钱。 李宁得意道:“这就叫良性循环,有钱大家都赚嘛。” 延耀武怔怔的看着李宁, 第192章 骄横小媳妇 “延家钱庄掌柜延耀廷见过殿下,殿下能来我们延家,令我们延家蓬荜生辉,祖上冒青烟啊!” 延耀武惊愕地看着之前还在他面前对太子殿下心怀不满的延耀廷,此刻他却满脸春风,笑如桃花,明明知道他那是职业笑,但是笑的那么真诚,压根看不出一丝谄媚之意。 延耀武不得不感慨这个笑面虎弟弟待人处事方面已经达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延掌柜说笑了,你们延家在这龟兹与白家都是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孤倒是要需要你们。” 李宁到也不是谦虚,如今往西的商路没打通,大多数货物还得靠着延家自有的通道外销。 另外能在延家钱庄的基础上发展成金行,对李宁来说那将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有延家钱庄有经验的人员参与,也比李宁自己招一些门外汉从啥都不知道开始的强。 “既然殿下这般坦诚,那某家也斗胆问殿下。” 延耀廷眼睛一眯,死死地盯着李宁的眼睛道:“殿下身为大唐太子,那么殿下打算在龟兹待多久才返回长安?” 这是有人第一次向李宁提出这个很敏感的问题。 李宁看着眼前的延耀廷,神情严肃:“孤待多久,取决于安西都护府何时能恢复往日的荣光,毕竟父皇正直壮年,说千秋万载那是夸张,起码三四十年的时间给孤还是留得的。” 李宁傲然道:“当然待孤取得能够面对列祖列宗的功绩后,说不定孤会提前返回长安……这个时间孤觉得不用太久。” 李宁逐字逐句道:“对于长安还有大唐其他各个藩镇设立金行一事,那时候就可以大规模铺开了。” 延耀廷摇摇头道:“那时间太久远了,某家怕是等不及。” 李宁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金行的成立孤势在必行,如若掌柜前怕虎后怕狼,最后咱们怕就成了竞争对手了。 孤今天来找你们延家只是想着走点捷径,并不是非要和你们合作。” 延耀武兄弟俩互视一眼,他们深知生意如果能做到大唐所有疆域的话,那时候他们可真就富可敌国了。单凭这一点就很诱惑了。 “某家说错话了,自罚三杯!”延耀廷站起来端起茶杯咣咣咣地连喝三杯,“哈哈,某家和殿下开玩笑了,这么粗的大腿,某家怎能不抱紧呢?” 李宁看着能伸能屈地延耀廷,不得不感慨他们之所以能发家那真的是有原因的。 都说富不过三代,那是低级富翁,只懂得赚钱不懂得培养接班人的家庭。 而注重教育的大家族往往能延续数百年,甚至数千年。 他们付出的努力不比普通百姓付出的少,甚至更苛刻。 而且眼前两人都很有魄力,大概了解金行的职能之后,当场同意。 李宁赞许道:“二位还真是有魄力之人!” 延耀廷笑哈哈道:“那还不是因为殿下能在于术带领着咱们安西军取胜带来的信心。” 延耀廷一支笑眯眯,但是说话很直接,他说的一点没错。 如果李宁没能在于术击败吐蕃大军的话,就算李宁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未必同意与李宁合作。 三人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 这一谈,等李宁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耀武兄,耀廷兄……这是薰衣草的香水,可以留着给嫂夫人或者你们在外面相好的……孤保证这东西最讨女人欢心!” 临走的时候李宁对延氏兄弟的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耀廷兄,耀武兄”,好不亲热。 延耀廷摸着胖乎乎的肚皮道:“哈哈,谢谢殿下美意……待会我向大哥要一瓶给你嫂子。” 延耀武连连摆手:“想的美,某还要给你嫂子和曾颖娘留着……” 延耀武突然一顿,眼神赶紧瞥向了李宁,那些学堂被大火烧死的孩子还未下葬,此刻自己这般溺爱延曾颖会不会惹的殿下烦。 好在李宁似乎没在意,他还回头对他们哥俩挥手道别:“改天批量生产之后,孤再给二位送来些。” 延耀武心中松了口气,连忙挥手和李宁再见。 李宁跨上战马,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一本正经道:“哦,差点忘了交代了,这香水虽香,但是一次就用一滴,用多了见火就炸!” 延耀武拱手道:“哈哈,记住了……她们要事知道这玩意值二两金沙,就不敢挥霍了。” “那就告辞了!” 说罢李宁双腿一夹,纵马离开。 转身时李宁的脸上没了笑容。 延曾颖不死,他与延家合作时总有一种要弄死延家的冲动。 …… 此刻,延曾颖身为安西大都护郭昕的孙媳妇正被关软禁在铁血郡王府上。 得知延曾颖所作所为之后,大都护郭昕直接被气倒。 “快放老娘出去,要不是老娘娘家支持,哪有老爷子安安稳稳当上大都护一职?” “不就死了二十多个贱民么,钱都赔给他们了,至于么?” “我阿爷给太子十万贯,太子都没说什么,你们却给我毒酒和白绫?” “想让姑奶奶自行了断,保全你大都护的脸面,老娘就告诉你们,那是做梦!信不信姑奶奶我将你们郭家的丑事都抖出来?” “料想你们也不敢杀我,姑奶奶要回娘家!我要找我爹!” 武威郡王府上,延曾颖歇斯底里的吼声持续了好长时间,只要她吃饱饭就能喊到下顿饭。 …… “砰!砰!砰!” 延曾颖使劲踹着院子的大门,怎奈被人从外面栓死,她压根出不去。 自从得知延曾颖就是幕后主使之后,盛怒之下,郭昕亲自下令将延曾颖关禁闭。 她的贴身丫鬟已被王府处死,尸身分离悬挂在城头以平民愤。 而且孩子也被下人抱走,此刻她身边一个人都没 第193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郭家自然不会为了二十几个平民百姓的孩子杀掉龟兹第二大家族的家主的千金。 他们虽然气愤,但是也清楚就算一百个孩子也不及延曾颖这个延家家主爱女的身份。 于是他们便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既不得罪百姓,确切来说是不得罪站在百姓身后的李宁。 至于百姓,他们自己都不认为一百条他们的性命能抵得上延曾颖的一条命。 当然也不得罪延家。 …… 延家后院。 一座被香炉熏的很香的闺房内,一位老妇人拿起李宁带来的盒子里的精美瓷瓶打量着。 然后她轻轻滴了一滴薰衣草的香水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先是欢喜,但很快神情变得失落起来。 她一把推开,带着一丝怒意:“这东西,曾颖娘肯定喜欢,但是妾身的曾颖娘却被都护府关禁闭……你这当爹的不想想办法吗?” 延耀武则不以为意道:“还不是你太惯她了,让她这么任性,死了二十多个娃娃,你总得让都护府表表态吧!” “哪你有你这样的爹,不就是死了二十几个小鬼,咱们曾颖娘现在可是在王府受苦呢,大过年的被关在小院子里,身边也没个丫鬟使唤……想想都觉得妾身这闺女太委屈了。” 说着老妇人已经泪眼婆娑,她瞪了延耀武一眼:“妾身不管,你必须给妾身把曾颖娘带回家……大过年的,能不能等过完年再罚她……关个一两天就行了!” 延耀武苦笑,他可是知道延曾颖那般蛮横不讲理的性格出自哪里。 延耀武应付道:“好,我这就差人去都护府要人。” 关于延曾颖被关紧闭一事,延耀武是知道的,都护府还专门派人前来通知他。 自知延曾颖无性命之忧的延耀武也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太过蛮横,早就该被收拾了。 只是自己狠不下心,能借这个机会让都护府收拾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所以延耀武出了门没有去武威郡王府上,而是直奔他族弟延耀廷的家,哥俩打算好好商量与太子李宁的合作事宜。 延曾颖被关的消息,因为延曾颖母亲也就是那位老妇人大发脾气而被府上的人所熟知。 其中有一位长的极为标致,脑袋瓜子又有几分灵活的奴婢这几天在府上干活很卖力,卖力到甚至抢着干别人的活。 她的行为成功地引起了管家的注意。 “你为什么这么卖力?” 延府的管家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女子,慢悠悠地问道。 “奴婢听说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都被打死了,所以奴婢想……” 那位奴婢并不怯场,她绷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猥琐的老头道:“我想给大小姐当贴身丫鬟。” “哟,没看出来,才来府上半年不到,就有这般野心?” 延家管家除了面对延家人的时候点头哈腰一副谄媚奉承的模样,但是在延府其他下人面前趾高气昂,高高在上。 那女子眼神闪烁,她鼓起勇气道:“奴婢这不是野心,奴婢只是觉得自己能伺候好大小姐。” “嘿嘿……那你过来,我摸摸你,看够不够格给大小姐暖床。”管家上下打量着这位刚到府上的姑娘,小腹陡然升起一团热火。 这个小姑娘怯生生上前,闭着眼睛任由管家上下其手。 突然邪火上身的管家一把扯开小姑娘的衣服,吓得小姑娘尖叫起来:“管家,我还是处子之身,不能以此报答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 说罢那女子逃似的离开了管家的小院。 那管家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你别想着成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府上刷马桶吧!” 那位小姑娘跑到无人处痛哭片刻,想到自己要刷一辈子马桶,顿时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于是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回头再去找管家。 就在通往管家的路上,她突然被一位陌生的男子拦住,那名男子自称是府上的车夫。 而且这位车夫还告诉她,他早就看不惯管家了,他有办法能绕开管家让这女子成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心想着上位的小姑娘听到来人的分析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她决定静等大小姐回府。 …… 大年初七拂晓,李宁在参加遇难孩子的葬礼前,专门来到武威郡王府上探望郭昕。 “大都护这是何必呢?”李宁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何波澜。 “她毕竟是你的孙媳妇,你关她紧闭,已经闹得满城皆知,还是算了吧。” 李宁居然劝阻郭昕放掉被关着的延曾颖。 “殿下可是认真的?”躺在炕上日渐消瘦的郭昕此刻深邃的眼神炯炯有力地看着李宁。 “嗯!”李宁重重地点点头。 “大都护,孤受人之托前来替你孙媳妇求情了……延家家主急迫地相见他的千金,但是他怕给你添麻烦让孤来求情。” 郭昕略微一迟疑,但还是答应了:“殿下开了口,这一切都好说。” “那孤去为那些孩子送最后一程了。” 李宁看到目的达到,也起身离开。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李宁率领太子亲卫还有延家家主延耀武与一众哭爹喊娘的家属抬着二十三个棺材前往阴阳先生为孩子们看好的墓地。 送行他们队伍浩浩荡荡,前后延绵将近一里路。 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龟兹城外的墓葬区平添了二十三座小坟包。 每个孩子的坟墓前面都有一座石碑,那是太子李宁自掏腰包点刻的,上面都是要么一些可爱的小动物,要么就是一朵迎着朝阳的向日葵花。 李宁希望以这种方式告诉世人,这些坟墓里埋着的只是一些童真烂漫的孩子。 遇难的家属在收到大额赔偿金后,第一回发自肺腑的 第194章 因果报应 延曾颖的闺房位于延府后院,只许女眷进入。 所以大火燃起的时候身边都是些女子奴婢。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大部分被吓傻了,只杵在那里尖叫。 少数几个机灵的有心救火,却怎奈力气太小,拼尽全力举起石头砸在院中的大缸上的冰块上只会砸一个白点。 还有甚者拿着一切可拿的东西对着着火的一主一仆使劲地扇乎着,她们一边急着跺脚,一边扇着风,完了还不忘撅着张嘴使劲的吹。 这就是吃了没受教育的亏。 眼看延曾颖身上的火势越来越大。 没人提及让她们就地打滚,而且延曾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做出这般粗鲁的动作。 所以最佳救火时间就被这么眼睁睁地错过。 直到前院闻讯而来的男家仆赶到,一边指挥着神志还清醒的延曾颖就地打滚,一边将院中的缸内的结冰打碎。 延曾颖略一迟疑,钻心痛的火燎让她忘记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她缓缓地爬到地上准备打滚。 那些惊慌失措的奴婢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端着盆舀水对着延曾颖泼了上去。 没等延曾颖翻身,身上的明火就被扑灭。 然而一切还是迟了,延曾颖身上的棉衣已经与她原本雪白的皮肤粘在了一起,她整个人此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身体上被烧伤的地方形成暗红色斑块,往外渗着血水,斑块周围的皮肤还红彤彤的,就好像烤熟的肉皮一样。 而她的头发早就被大火烧没了,原本漂亮的脸颊上散布着鸡蛋大的水泡和深浅不一的斑块。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还有毛发燃烧后特有的臭味。 嗅觉敏感的的人还能问道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气味。 延曾颖的闺房此刻大火冲天,众人压根无法靠近。 延曾颖因为疼痛已经晕了过去,无法看到这壮观的一幕。 “我的妞啊!” 最先闻讯赶来的老妇人还没进门,看到眼前一幕,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昏死过去。 此刻在延耀武正与李宁陪同着沙州来安西都护府为诸位遇难幼童超度的高僧交谈着返回龟兹城。 他们大老远就看见远处城内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走火了!” 延耀武大老远就发现城内的异状了。 但是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回去继续和这位高僧交谈,他发现他与这位高僧很谈得来,高僧谈的话让他彷徨地内心感到了一点踏实。 虽说之前他打心底觉得刚入土为安的二十多个孩子死了就死了。 但是刚才二十多户家庭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稍稍触动了他的心。 这让他有些不安,所以他希望从高僧这里得到一些慰籍。 “阿弥陀佛,这世间都是因果轮回……”高僧瞥了一眼起火处,继续了他对佛教的传授。 “唉,这刚过完年……” 然而延耀武刚开口,突然一个激灵,眼前一黑差点跌落下马,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因为他想到那日李宁对他交代的事。 初二那天李宁走后,自己与延耀廷两人因为金行一事又探讨了许久,以至于忘记了叮嘱他夫人不能在有明火的情况下大量使用香水的叮嘱。 不知情的夫人,自然没有转告给刚回家的延曾颖。 而延曾颖又很任性,让她少用香水的话,以她的性格的话,她肯定非要大量的用。 延耀武越看越觉得那里就是他们延府的位置。 “不好,曾颖娘……大师,某家我先行一步!” 延耀武再也顾不上礼节了,匆匆忙忙对着高僧抱拳告辞。 高僧见状起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站稳的延耀武此刻哪还能听的进去禅语,他回头看见李宁正和一众遇难者家属在一起聊着什么,惹的刚还哭的感天动地的家属时不时笑出声。 延耀武急匆匆对高僧行礼道:“某家失礼了,拜托高僧替某家转告殿下一声,某先行一步。” 说罢延耀武扬起皮鞭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绝尘而去。 他刚踏入府门,就看见拎着水桶的家仆纷纷朝着后院赶去,而后院的火势冲天。 延耀武心急如焚,挑下马双脚浮头重脚轻地赶往后院。 “曾颖娘呢?” 延耀武匆忙拽住一名家仆猴急猴急问道。 家仆一看是老爷,赶紧如实回答道:“她在大夫人炕上,已经有大夫去救治了。” “她还活着?” 延耀武看着家仆点点头,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靠着廊亭柱子瘫坐在地,茫然看着来回奔跑的家奴长舒一口气。 房子烧了没啥事,曾颖娘没了自己的小棉袄可就找不到了。 延耀武想到曾颖娘三岁的时候,去她六叔家回来的时候,衣服里兜着一样东西。 说是她给爸爸妈妈留的。 延耀武打开发现是一块黏糊糊的蔗糖,显然是她舔了好几口后,舍不得吃留给他们两口子的。 那一刻让延耀武很暖心,一直暖到现在。 “这都怨阿爷,忘记告诉你娘了……”延耀武颤颤悠悠地起身,朝着后院跌跌撞撞走去。 他以为他的曾颖娘只是被火苗燎伤了手指。 …… 就在延府陷入一片慌乱地时候,一位女子花容失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庆幸,还是悲剧。 为了讨好延曾颖,她特意提前打扫延曾颖的房间,按照那个马夫的叮嘱将整整一瓶那种很香的香水喷洒在房间内。 同时为了防止香味挥发完,她还将房门窗户关闭。 没想到还在怒气冲冲的延曾颖压根没正眼看她一眼,就将她驱赶出闺房。 没等 第195章 孤带你们回家 那五名本来还幻想着抱紧大小姐大腿从此飞黄腾达的奴婢加上那个毛遂自荐要当大小姐贴身丫鬟的姑娘被人五花大绑塞进了麻袋,等待她们的将是死亡。 “都是阿爷害了曾颖娘,要不是阿爷忘事,就不会出现这事……” 延耀武瘫在炕边,自责地看着被灼伤八成的爱女,他心里龟兹,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再也没有了。 就算活下来,也是面目全非的样子。 这般模样比死了还难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吟诵。 “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还望施主能够说到做到。” 沙州来的高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在之前前往送葬的路上,这位高僧和延耀武聊过因果报应之说,但是延耀武并不怎么相信。 那时候这位高僧只是笑而不语。 在入葬的时候,高诵的佛音,家属的哭声触动了冷漠的延耀武。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延耀武试探地问:“怎么才能结一段冤孽?” 高僧说:“多行善事,少做杀孽。” 然而此刻的延耀怎么能听得进去。 “这事与大师无关,还望大师请回!” 延耀武冷冷地回答道,眼神真的杀意没有丝毫的消退。 “施主万万不可再动杀念,这位女施主自己种的业,已经结了果……如若施主一再错下去,只会加深施主身上的冤孽。” 高僧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正因为施主今天拂晓跟随着那些百姓给那些孩子去送最后一程,所以令爱虽遭此果,却活了下来。” 延耀武一愣,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看到后院的大火了,整座阁楼都被烧成废墟,在那种火势下,断然不可能有人生还。 但是延曾颖活了下来。 再说太子殿下明明一再嘱咐自己香水会遇火燃烧,自己也记住了。 但是却偏偏忘了告诉亲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高僧看到延耀武一迟疑,赶紧趁热打铁道:“施主不妨让她们先活到明天,再决定杀与不杀?” 然后高僧指着紧跟着自己的徒儿道:“吾徒洪辩刚已佛门三年,与她们年纪相仿,在老衲眼里,他们还是比那二十三名孩子大不了几岁的顽童。” 延耀武当即明白了眼前高僧的意思。 他当即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高僧施礼:“某家谢谢大师提点。” 高僧对着延耀武再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本来觉得与施主有缘,所以前来与施主辞行的。” “大师要走?” “老衲要陪同太子殿下护送那两名沙州子弟魂归故里,车驾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 老僧看着昏迷不醒的延曾颖叹了口气道:“既然老衲在这里,那不妨为这位女施主做一场法,希望能够消除她心中怨念……否则她此生怕是不会得到片刻安宁。” “洪辩吾徒,你去给殿下说说,让他等待老衲片刻。” 说罢老僧亲手写了一副专治烧伤包括内服外敷的方子。 然后他对着延曾颖盘腿坐下,对着昏迷中的她念念有词。 令人昏昏欲睡的诵经声中,延耀武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学堂里孩子在被大火包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绝望。 半睡半醒之间延耀武似乎看到了延曾颖四五岁的时候向他伸出手,却被黑暗无情地带走。 那一刻延耀武的心是痛的,很自然他想到了送葬队伍中那些父母。 他第一次换了个不一样的角度考虑问题。 不久之后,在延耀武的感谢下,这位沙州敦煌来的高僧离开了延府。 老僧开的治疗烧伤的药方子很有用,涂抹之后延曾颖身上的红肿消退了不少。 第二天,那六名奴婢被延家家主逐出家门。 延耀武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念之间,让延家逃过一劫。 …… “人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护送沙州教书先生遗体的李宁在半路得知从龟兹送来的消息后,这位沙州高僧长舒一口气。 “这还得多谢大师伸出援手,否则孤只能以杀止杀了。” 李宁对着那名高僧双手合十,欣然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这般大人物不应该为这等小事烦忧。” 这名高僧看着李宁报以微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开口劝李宁不要在意小节。 “当年玄奘取经也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功,殿下若能以这些苦难重整大唐雄风,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德。” 不得不说这位高僧看的远,而且身为吐蕃的僧人,却有着一颗火热的唐人心。 “孤试一试!”李宁对着这位高僧还礼道。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明明只有两具尸骸,却拉了整整十二口棺材。 其中空着十口。 大约半月之后,这支队伍到罗布泊之后他们并没有直接沿着罗布泊往东走,而是改变方向沿着大沙海道往西州方向北上。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拉着十二口棺材出现在了今日沙州的第一道关隘——汉时玉门关。 看着越来越近的玉门关,已经能听到关隘城楼上扬起的大唐战旗迎风猎猎作响。 而李宁上一次在这汉时玉门关的城楼上扬起的还是吐蕃人的旗子。 “咱们回家了,看到了吗,迎接你们的是咱们大唐的战旗。” 李宁坐在一辆拉着棺材的马上是轻轻的拍打着棺木,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张议清老哥哥,孤带你们回家!” 原来李宁绕道西州是为了运回当时护送他前往安西都护府的沙州十勇士的遗骸。 这时候距离那场血战才八个月时间,这里已经换了人间。 看着越来越近的玉门关 第196章 敢问殿下,吾儿作战勇否 太子李宁在右卫率裴长安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了沙州治所敦煌。 听闻大唐太子来了,敦煌百姓跟随着敦煌豪门世家出城夹道相迎。 可以说这是沙州被吐蕃占领后数十年来最为热闹的一次。 万民空巷,老幼相携,他们身着原本只能在大年初一以及婚庆嫁娶才能穿的唐朝服饰、梳理着唐人该有的发型,出城三十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对敦煌的百姓来说,大唐太子殿下带领的军队和王师没啥区别。 这是从大历五年吐蕃围攻沙州以来,第一次有沙州之外的唐军进入沙州境内。 那些在战争中幸存得以幸存的老人看着太子威风凛凛的太子右卫仿佛看到了当年最强盛的那个大唐。 顿时道路两侧的百姓中那些白发老人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们出门相迎王师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所以这些白发老人此时大都已是儿孙满堂。 稍微大一点的儿童,他们看着自己的爷爷红着眼睛,很好奇向来坚强的爷爷为什么要哭。 至于那些年轻人,则充满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他们从小被家中长辈教导他们是大唐百姓。 但是他们却不能自由的穿着大唐的服饰,也不能自由的梳着大唐的发型,也不能说汉语。 更别说见过大唐军队了。 吐蕃人为了彻底完成对汉人、粟特人和吐谷浑人的归化,吐蕃对河陇地区汉族实行了同化政策。 吐蕃人强迫他们剃发、扎发辫,并改穿左衽胡服,还要讲吐蕃语言,只许在每年的正月初一服汉衣、梳汉人发髻几组过节。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眼前的这支军队有些陌生。 陌生之外隐隐约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另外在吐蕃占领期间,汉人传统的道-州-县组织被完全打散,周边的粟特、吐谷浑等民族聚落也被取消。 然后这些族群会被按照大致的族属组成新的部落。 在当时的河西地区,就有很多个这样的汉人部落,各部落有着不同的分工,或从事生产,或侧重于服劳役、兵役。 自从于术大捷沙州易帜之后,沙州等地恢复了大唐原有的州—郡县制度。 归义军也改回原来的名字——豆卢军,他们此刻陈列在道路两旁维持着秩序。 原来吐蕃占领事情的最高长官大都督一职改回大唐的官职——刺史。 沙州的刺史名义上还是前大都督张谦逸的幼子——只有十岁的张议潮。 此刻张议潮他们一众沙州官员在相迎队伍地最前面恭候多时。 在欢迎的人群里,这位名义上的刺史大小人原本站在在前面。 当太子李宁出现的时候,见过李宁一面的张议潮兴奋地跳起来挥手想引起李宁的注意。 但是他脚刚离地就被一帮老爷们挤的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 李宁亲自骑着他的汗血宝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身后就是拉着张议清棺椁的马车,总共十二辆马车。 李宁看着翘首以盼的相迎群众,他在距离相迎队伍有办理路的时候起前下了马步行。 伴随着李宁地下马,两千太子右卫的将士们齐刷刷的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一位白发老人颤颤悠悠的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横在道路当中。 他颤颤悠悠的水开年轻人的搀扶,尽力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对着李宁行了一个大唐军礼。 “臣,丹州长松府左果毅都尉阴伯伦见过太子殿下。” 言罢,这位老人已经是老泪纵横,悲伤的不能自己。 “呜呜……殿下,末将整整四十三年没见过咱们大唐的将士,末将苦苦等待了四十多年,你们终于来了。” 阴伯伦回头寻找着什么,然后他看到了被挤在身后的张议潮,一把拽过他泪眼婆娑道:“可惜张谦逸老哥哥惨遭吐蕃毒手,没能目睹大唐战旗重新在沙州飘起。” 李宁赶紧一手扶着满头白发的阴伯伦,一手牵着不自知是个傀儡的张议潮,嘴里连连道:“是我大唐愧对你们啊,愧对你们……现在咱回归了,有孤在,沦陷之耻总有一天讨回来。”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一位威武雄壮的汉子对着李宁恭恭敬敬地行礼,他与阴伯伦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出来的。 想来他就是阴伯伦的长子。 “臣沙州别驾阴嘉政恭迎太子殿下!” 李宁不易察觉地眉头一皱,他想到了因他而死的阴嘉诚。 不知阴家知晓之后,还会不会这般恭敬态度。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位汉语不太流畅的胡人对着李宁行礼道:“臣沙州司马,粟特人首领安铭轩见过大唐太子殿下。” 安铭轩,听着就是唐人的名字。 从中也可以看出这些部落对大唐的向往。 李宁对安铭轩正色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的人现如今在这沙州便都是我大唐子民。” 安铭轩眉毛一扬,一抹喜色挂在了眉梢,他欣喜道:“当真?” 李宁手中暗中使劲:“孤以大唐储君的信誉担保,你们粟特人就是我大唐子民。” 安铭轩欣喜若狂道:“谢殿下。” 在一阵寒暄后,一群身着白色素缟的老幼哭天喊地的,从后面涌了上来。 “我的儿啊,我还等你回家过年……却等来了你遇难的消息,你怎么狠心丢下娘一个人离开啊。” “孩儿他爹,你就安息吧,家里一切有我照应,一切都好,都护府还给家里送来了两百贯,前段时间还送来了一条牛腿和半只羊……” “娘,阿爷就在那箱子了么?” “呜呜……” 顿时周围哭声一片。 提前得到消息的教书先生的家属此刻悲伤欲绝。 李宁与他们一一握手:“他们是为了救孩子牺牲的,是孤没有保护好他 第197章 魂归故里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宁握到那双满是褶皱又一片冰凉的双手时如同被电击一般,一阵颤抖。 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子一阵发酸。 李宁弯着腰俯下身,尽量让老妇人不用仰着头:“议清兄他很勇敢,他带领着其他九名沙洲的兄弟挡住了土吐蕃两百多人的冲击,他一人杀敌十几人……” 张议潮搀扶着老妇人小声解释道:“二伯母,要不是议清哥拦住吐蕃贼子,太子殿下就危险了,就不会有之后的胜利,咱们沙州可能还在吐蕃人的控制下。” 那位老妇人眼圈泛红,却始终没哭出来。 然后那位老妇人伸出一只手摸着李宁的脸,看着眼前还略显稚嫩的太子殿下,带着一丝怨气道:“你就是咱们大唐的太子殿下,议清是为了救你?你们要是早来二十多年,议清他爹很有可能见上议清一面。” “可惜……” 她缓缓地拨掉张议潮搀扶的手,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看着剩下的几张棺材道:“敢问殿下,我家议清是哪一位?” 李宁弯着腰,赶紧扶着老妇人来到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前,小心翼翼道:“伯母节哀……议清他在这里。” 老妇人又轻轻拨开李宁的手道:“殿下放心,议清去地下寻找没见过的爹去了,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说着老妇人举起手,轻轻抚摸着那棺椁,喃喃道:“傻孩子,你当初要是告诉娘说是去护送太子去安西,娘怎么会不同意呢? 别忘了你爹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平生最狠吐蕃人了,所以就算沙州投降后,他还宁可战死也不愿在吐蕃人管理下担任一官半职。 议清啊,你若地下有知,须记得你阿爷走路外八字,心高气傲,不甘居于人下……没记错的话他的左脸蛋上有一个豆大的痣,而且他的胡须长在脸蛋上……让他等着娘!” 老妇人没有哭出声,但是她的一言一句都如重锤一般敲在李宁的心头。 在老妇人身后,还有几十口人,他们都是其他七名沙州勇士的家属。 李宁与他们一握手,寒暄着。 “殿下,我家刘海走的时候给老汉偷偷的说了,说是要护送一个大人物去安西都护府。”一位身形消瘦的老汉紧握着李宁的手道:“老汉,我不相信,还说他吹牛……” “没想到他说中了,居然送的是太子殿下……他走时候说让我们别等他了,他可能回不来,他还有兄弟能替他尽孝,呜呜,那孩子认死理……走的时候都没回头看老汉一眼!” 刘海,当时被流沙吞噬,至今未找到他的尸骨。 他的那口棺材里放着刘海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他的一把佩刀。 “老爷子,刘大哥他与天地融为一体……”李宁想到那一日的惨状,哽咽难言。 自从李宁下马之后,他的身后一直跟从沙州来的高僧,以及高僧的徒弟洪辩。 那名高僧师徒俩自始至终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为回家的英魂招幡。 …… 就在这出城相迎不解地看着前面拥成一团的队伍的时候,太子右卫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列队等待着。 那围成一团的人群里时不时传出哭嚎的声音。 “勇士们,魂归故里!” 在李宁带着哭腔的吼声中。 一直保持肃穆的太子右卫高呼道:“带你们回家!” 这震耳发聩地吼声仿佛是在为逝去的袍泽们招魂。 说罢就有将士上前抬起棺椁。 李宁亲手抬着张议清的棺椁走在前面,围着的家属们哭着让开了道路,跟在后面。 这时后面出迎的队伍才看清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同时他们看到了一个没有架子的太子殿下,一个愿意弯腰聆听老太太唠叨的太子殿下,一个抬着棺椁走了三十里路没有停歇的太子殿下。 他们终于相信了从安西都护府治所所在地龟兹来到西州教授如何沤制肥料的安西农民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比起太子殿下亲手与屎尿打交道,扛着棺椁徒步三十里的太子同样让百姓们意想不到。 于是刚吃到据说是太子从吐蕃人手里抢来的肉的百姓们,对这位太子殿下充满了好感。 面对庄严的抬棺队伍,前来相迎的百姓们很自觉的为太子李宁他们让开道路。 突然从队伍中窜出一名光头中年汉子,他身着的居然是有些破旧的大唐军服。 那铁塔一般的身材如同一座小山包横在路当中,瞬间引起了裴长安的注意。 “小心刺客!” 一直紧跟着李宁的裴长安手中长槊当即刺出。 那名光头大汉身手了得,居然躲开了裴长安凌厉一击。 “阿弥陀佛,这位军爷切勿动手!” 光头大汉连忙往后掠去,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某家是来接某家的郎君的。” “你是谁?” 裴长安斜挎着长槊立在李宁前面。 而李宁抬着棺椁冷眼看着一切,没有丝毫慌乱。 因为李宁没有从这名大汉身上感受到丝毫的威胁。 他皱眉喝止道:“长安,不得无礼!” 然后下一刻就听见本来诵经的声音停止了。 那个叫洪辩的小和尚惊喜道:“阿爷,你怎么来了?” “哈哈,如今大唐太子殿下杀回来了,还做甚的和尚,快快随爹从军,杀敌报国!”那名光头中年男子显然很开心,他拍着胸膛对着李宁行礼道:“殿下,末将原唐王府司马,吴绪芝愿跟随殿下鞍前马后!” 裴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躲在了李宁身后。 “吴绪芝,孤听过你!”李宁不由得想到后世的时候翻越史料看到的这个名字,他随军来到西域,后来沙州投降之后,吐蕃人封他千户长,但是被吴绪芝拒绝,他宁可入寺庙为僧,也不愿替吐蕃人办事。 第198章 实事求是 如果说龟兹镇因为雀离关生产基地的存在,初步具有工业化的雏形了。 那么沙州此时还只是农耕时代。 但是拥有玉门关和阳关的沙州在地理位置上,注定了比龟兹城更要重要。 敦煌郡则是重中之重,从大唐前往大食国甚至更远的地方,在西域有北中南三条。 而这三条通道都是经过敦煌郡。 同样,想从西域进入关内的话,也必将经过敦煌。 所以敦煌注定将成为一个军事重镇,至少目前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军事重镇。 李宁站在敦煌城头,感受着这天地间最烈的风,心中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总有一天,孤会让这里成为旅游胜地,再也没有兵戈。” 当然敦煌想要和龟兹一样做出翻天覆地的改变的话,那还需要时日,起码等龟兹建设好,有了模范效应才会让其他各城池在改变的时候减小阻力。 当天晚上,沙州有头有脸的人在沙州最好的酒楼设宴,为太子李宁的接风洗尘。 唐初时沙州下辖敦煌郡以及十三乡有头有脸的人这一天都来了,偌大的酒楼里坐满了人,甚至在院子里也摆满了桌凳。 同时在城外军营里的校场大设两百多桌酒席,为太子右卫率接风。 “殿下,我老吴今天高兴,原本以为某家就要这般无所事事地老去,再也见不到咱们大唐王师了,可谁想殿下来了,这如梦如幻,一晃二十多年了……” 光头中年和尚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珠子,身上穿着的却是破旧的皮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某家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还望殿下能允许某家返回大唐军伍,这酒某家干了,殿下随意。” 说罢吴绪芝举起一坛少说有十斤的酒坛咣当咣当地一口气喝完,看得李宁目瞪口呆。 没等李宁歇口气,就看见两个人端着杯酒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李宁白天见过,他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正是粟特人首领安铭轩。 还有一位是汉人模样的老头,他有些紧张。 他来到李宁身边先是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某家为沙州通颊部落……如今从化乡乡正,阎旭。” 通颊部落是指胡汉杂居的部落,李宁听到他自报家门之后,眼神不易察觉地眨了一下。 “哦,阎朝是你的?” 那老头面露愧色,低头道:“正是家兄,惭愧惭愧。” 阎朝勒死当时河西节度使周鼎夺取了沙州控制权,这成了阎家人不敢面对李宁的原因,也成了原本是沙州大族阎家心头的一根刺。 “阎乡正,何来惭愧之说?”李宁摇摇头道:“阎朝大人率领着沙州军民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抵抗吐蕃贼子十余年,已经尽力了,他宁可背着骂名,也要保全沙州百姓,这乃是大义……他要是还活着,孤一定要好好和阎朝大人喝一杯。” 阎旭听到李宁这么说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的。 阎旭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但还是吃力地开了口:“可是当年……” 李宁微微一笑,坦率道:“当年换做孤,孤也会尽力周鼎节度使的弃城东归的想法……实事求是的讲,弃城东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投降,是将敦煌这座河西重镇还有佛教圣地拱手送人。” 后世来的李宁自然知道一旦全城百姓撤离之后,就算全部顺利抵达长安,对于历史大局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离开容易,返回难,看看后世的巴勒斯坦就知道了。 而且随着大食国的影响力增加,中原道教无意东扩的情况下,佛教成了唯一对抗某教扩张的软实力。 而佛教此时已经差不多本土化了。 所以此次李宁来到这沙洲还有一件事就是鼓励佛教向西地发展,对抗回鹘、大食国方向的文化入侵。 因为仅靠着普及教育,还无法彻底杜绝大食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 “咳咳……”李宁干咳一声接着说道:“另外他身为河西节度使应该知道河西走廊中断的情况只能绕道漠北,那是携老扶幼数万人迁徙上万里,就算回鹘不为难,也都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他忽略了诸位世世代代就在沙州的本地百姓,要知道土地就是大家的全部身家,一旦弃城东归所有人都一无所有了。 这事是他考虑不周,事前没有调研,既然没有调研,他做的这个决定就是草率的。” 此刻李宁身边围满了沙州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听着眼前少年太子分析着数十年前的那个决定,纷纷点头。 李宁环顾一周道:“阎朝大人也是心系大唐,否则他也不会将杨休明、周鼎、西州刺史李琇璋、瓜州刺史张铣等人的尸骸送回大唐安葬……所以凡事都要结合前后因果关系来看,单一揪着某段时间看的话,可能会一叶障目。” “如今回头再看,功过是非自然明了……孤以为,他没错!” “殿下……”阎旭心中的那道坎在这一刻决堤了。 他这些年备受煎熬,总觉的自己家族在沙州抬不起头来,如今得到了大唐太子的认可,让他如释负重。 “阎乡正不必难过,如今孤还要仰仗你老人家了。”李宁赶紧扶着阎旭坐下宽慰着他。 “殿下但说无妨,有用到某家之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某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刻阎旭的眼睛里泛着亮光,清澈而坚定。 “某家听说乡正大人养马是一好手,前段时间都护府与回鹘以织物换得了五千匹骏马,其中母马千匹,孤打算交给你,如何?” 阎旭连忙点头,激动到哽咽:“殿下若不弃,某家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哎,这高兴的日子里,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自罚三杯!”李宁扶起倒地要拜的阎旭,诚恳道:“孤还有个请求。” “殿下但说无妨!” “孤希望你能将养马的知识 第199章 任重道远 李宁大呼“为了大唐”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一直跟随在李宁身后的裴长安赶紧扶着李宁离开了接风宴。 没能和太子殿下敬上酒的人无不遗憾地看着李宁远去的背影。 “殿下还真是没有架子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咱这殿下不简单!” “从军纪严明的太子卫率就能看出来,只是殿下这般随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但是往往咬人的狗不叫。 …… 李宁抵达敦煌的这一天,敦煌城内破天荒的放开了宵禁。 除了太子李宁入住的驿站,还有这座为李宁接风的酒楼方圆百步之内严禁任何人员进入之外。 城内其他地方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般热闹非凡,城内的百姓身着只有节假日才能穿的唐装,自由的漫步在街头看着灯展,吃着糖葫芦等小吃,共同庆祝太子李宁的到来。 …… 裴长安架着李宁离开这家在李宁看来还有些寒酸,却是敦煌最好的酒楼的时候,李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酒楼,不禁感慨道: “看来连年的战争让这里还没有缓过劲,吐蕃人的统治不进反退……堂堂的一州治所都是如此,其他百姓的日子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久之后陪同太子李宁入城的百名护卫以及敦煌城内的豆卢兵护送着太子的马车返回了驿站。 豆卢兵在外围驱赶着百姓,太子亲卫则在里侧护卫。 但是队伍还没走几步就被百姓们围住寸步难行。 “快让开,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作为敦煌守军,显然平日了耀武扬威惯了,排头的士卒粗鲁地推搡着百姓。 作为深受李宁影响的太子亲卫的旅帅看着敦煌豆卢兵的举动不禁眉头紧皱。 太子说过,对敌人要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尤其对老百姓要放低姿态,不能仗势欺人。 于是看不过眼的他上前道:“百姓因为殿下到来而高兴,他们自然是想看看太子殿下,这是人之常情,何必如此恶语相向?” 太子亲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旅帅,但是身为豆卢兵的校尉却不敢无视小他好几级的旅帅。 当即校尉点头哈腰道:“说的是,说的是,是小人鲁莽了。” 就在太子亲卫的旅帅回头的瞬间,这位校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恨意,狠狠地瞪了太子的旅帅一眼,眼神里并无惧意。 然后他居然下令将外围的将士全部撤掉,自己躲在一边想看太子亲卫的笑话。 面对蜂拥而至的百姓,那名旅帅回头看了一眼豆卢军的校尉,明白对方这是借机报复。 其实这样的军队才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军队。 太子亲卫旅帅暗自皱眉,想到殿下再三的嘱咐,于是深吸一口跳下马,拦住百姓语气颇为诚恳道: “诸位乡亲们,某家理解你们相见太子殿下的心情,但是太子殿下旅途劳顿,加之饮了酒,此刻已在马车里入睡……还望大家能给殿下让一条通路来,让殿下好好休息一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这位旅帅对着周围百姓作揖行礼。 顿时百姓中一片哗然。 太子亲卫居然对他们作揖,这大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围观的百姓瞬时炸了窝,在这之前别说当官的了,就是一个小兵面对百姓向来都是趾高气昂,无人敢惹。 可是如今堂堂的太子亲卫的旅帅居然对着围观百姓低声下气的求着让开道路。 这真的是刷新了众人的认知。 “难道传言是真的,这位太子殿下喜欢和百姓在一起?” “是真的,我前段时间参加州里组织的沤制肥料的培训,根据培训先生说,这技术可是太子殿下手把手教给他们的。” “我当时不信,但是这位军爷这般好脾气,看样子殿下应该也是一位随和的人。” “再随和也不至于以太子这般高贵身份去跟一群泥腿子把玩屎尿吧?” …… 人群里面议论纷纷。 这时,从外围挤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壮汉,他身后跟着一位公子哥模样的少年,那位公子哥满腔的酒味。 此刻他们正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们的脸庞有些陌生,但是今日跟随太子殿下入城的不只有太子亲卫,还有一些从龟兹来的商人,所以众人不以为意。 但是被挤出去的人对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怒目而视,无奈那名胡人壮汉身体太过健硕,让他们将谩骂的话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喂,你们都在看什么呢?” 那公子哥一样的少年挤到最前面,看着为众人围起来的马车好奇道。 “听说太子殿下就在马车里面,咱们敦煌的百姓想目睹一眼太子殿下的风采。” 一位好心人对着这位少年说道,但是这位好心人颇为遗憾道:“可惜这位将军说殿下喝醉酒睡着了,无法与我们见面。” “太子殿下跟咱们一样,不都是人么,有什么好见的?”那位少年无所谓道。 “哎,这位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与太子殿下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他给我们所有百姓都送了一斤肉,用来过年。”一位中年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道:“单凭这一点,他就比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强多了。 更何况他还能和老百姓待在一起,不顾粪便等污物,手把手教着如何沤制肥料,试问天下那位大户人家的子弟能做到?” “说的倒也是!”那少年初惊之后不动声色,只是看向那豆卢军的校尉时眉头皱了起来。 那少年转身对着百姓问道:“诸位确定每人只领到了一斤肉?只有一斤?” “对啊,怎么一斤肉你还嫌少,这还是咱们沙州各大家族找太子殿下争取来的?” “难不成给你一条牛腿?” 少年的话引来了一阵白眼和嘲讽。 第200章 摘桃子 摘桃子,指在桃树上摘桃子; 但是摘桃子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那就是暗讽有人想坐享其成,既不想出力,就想收获成功果实。 再通俗点来说就是抢功劳。 后世某蚁森林以偷梁换柱偷换概念的手段将全国数十年绿化之功就敢往自己头上戴,妄想着摘取贪天之功,这就是典型地摘桃子。 当然还有后世那煎熬的三年,公立系统付出巨大代价和精力,救万民于水火,然而大疫还未结束,资本运作的私立性质的玩意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摘桃子,而且是明晃晃的在全国百姓面前勾结二流媒体在新闻玩偷梁换柱的把戏。 这也是一种摘桃子的行为。 这是两次失败的摘桃子例子。 被群众扒开他们披着的外衣,露出了他们背后暗藏的小九九和撅起的红屁股。 虽然摘桃子一旦被揭露,之前打造的人设坍塌,先开外衣之后的吃相极为难看,但是总有人屡试不爽。 当然这两次摘桃子的失败和后世百姓都受过普及教育有关,虽然有上钩者,但是大部分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就李宁了解的历史,若是以对普通百姓的好坏来说,教员建立起的新国家放眼当时的世界,或者拉长到历史长河,没有一个国家和时代可以与之媲美的。 因为教员是真心实意想跳出历史周期律,让人民当家作主。 那还是各种信息爆炸的时代摘桃子事件频频出现,那么在大唐这个还吃不饱饭的时代,摘桃子的事更是司空见惯了。 如今这帮沙州统治者还是吐蕃占领期间的那些统治者。 只是他们摇身一变,将他们头上的吐蕃人换成了大唐太子李宁。 对李宁来说,这是很熟悉的一幕。 总有那些人会把握住时机,换句话说就是投机者,他们成功的摘桃子。 这种行为从短期来看,确实是有助于李宁控制四州之地。 但是从长期来看并不利于李宁对四州之地的统治。 如今沙州这些统治者表面上对李宁恭恭敬敬,其实内心深处并不见得对李宁有多尊崇。 比如这次大唐太子李宁以大唐的名义给全民发肉的事,在沙州却成了沙州刺史府的功劳,确切来说是几各大家族向太子争取来的。 李宁和裴长安两人换成便装混迹于人群中,听着百姓你一言我一语,一脸铁青。 不过这点事李宁尚且能忍,但是说好每户至少二十斤肉的标准在沙州变成了一斤,这还是在敦煌城内。 这缩水了二十分之一,这让李宁忍不了,于是李宁的脸色有些难看。 “听说殿下这次取得在于术大捷,那是因为咱们沙州军带头起事,让吐蕃后方大乱” “那烈士家里呢,是不是分的多一些?” 李宁强忍着不快,问向身边的群众。 “那肯定分的多啊!” 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李宁身后响起。 很快几个年轻力壮的人从后面挤了上来,将李宁与裴长安俩与其他百姓隔开。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家?” 外围的年轻人对着围观的百姓恐吓道。 很快李宁周围的人群都四散而逃。 这是这群不速之客中为首的人搂着李宁的脖子,阴恻恻道:“两位是从龟兹来的吧,不好好在接风宴上吃喝,跑这里来干什么?” 李宁手掌朝下,暗示裴长安不要轻举妄动。 李宁皱眉道:“怎么某家连逛个街的自由都没有了。” “不是没有,你们远道是客,怎么在没人护送的情况下出来逛街呢,要知道在沙州的吐蕃没有被清理干净……万一有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李宁皱皱眉没声好气道:“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为首之人赤裸裸地威胁道:“嘿嘿,这里可是我们沙州,两位远道是客……如果鬼鬼祟祟四处打探,那再发生点什么就不好说了。” 看着李宁阴冷的脸,为首的不速之客嬉皮笑脸的道:“你看这么冷的天,咱还不如回去喝酒,混在这帮贱民里面问东问西的,也没啥意思……咱太子殿下给他们发肉,他们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为首的人对着李宁抛了个媚眼“某家看这位小兄弟英气逼人,想必也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吧, 说真的这只是太子殿下拉拢人心的手段而已,我们不当真,你们也不要当真,当真了,只会让那些贱民分掉该属于你的那一份。” 突如其来的为首者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同时暗戳戳地往李宁怀里塞了一包鼓鼓的袋子。 李宁颠了颠,沉甸甸的应该值不少钱。 于是李宁微微一笑,将那袋子揣到怀里:“还是老哥哥看的透彻,不过你们这儿也太黑了吧,龟兹焉耆两镇大小数十城,可是实打实每人二十斤牛羊肉,牺牲将士家更是一条牛腿半扇羊。” “什么?二十斤?当真?” 那名暗中盯梢李宁的汉子一愣,显然没料到龟兹会这般豪横。 “不是说只有我们沙州有肉分么,还是都督府争取来的……也对,毕竟太子殿下在龟兹,怎么可能委屈了龟兹百姓。” 眼前男子还没有改口过来。 这让李宁更加觉得有必要重整这四州的官场了。 李宁点点头道,发誓道:“如果某家胡言乱语,就让某家死无葬身之地。” 那汉子皱皱眉,看着李宁的表情确实不像在撒谎,他皱眉道:“他们那些百姓我们沙州就只分了一斤肉,我们这些替他们办事的分了五斤……他妈的,原来我们沙州更黑!” 李宁暗自发笑,拉着那为汉子朝一处酒肆走去,一边劝阻道:“也许是太子殿下错误的计算了沙州的人口,或者牛羊送的少了呢?” 那汉子上下打量着李宁几眼,发现李宁身着不凡,于是小心的贴近李宁 第201章 酒后吐真言 这位叫王子奇的汉子的酒品显然不怎么好,他几杯烧酒下肚后,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知无不谈。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家烧酒有些不对劲,但是几口下肚后,拌着可口的凉拌牛肉,还有猪肉肘子,让他吃的满嘴油光。 他何曾这般放开的吃过肉,所以他很快沉迷其中。 而且他的几个跟班在包厢外面也喝的不亦乐乎,压根顾不上他。 这让王子奇没了忌惮。 几口酒下肚后,多年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李宁看似愤慨道:“就是,太过分了……别人在过节,你还带着人在当差,完了居然给你五斤带骨头的肉……估计剔除骨头之外,肉有一斤就不错了。” 在李宁贴心劝说和诱惑下,王子奇想到自己遭到不公正待遇,居然只分了五斤肉,还是带骨头的肉,顿时感觉胸中憋得慌。 “这位老弟说的还真没错……他们显然没把某家当成心腹看!” 这让他很生气。 生气的后果也很严重。 王子奇破天荒的硬气一回,与他主家的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将他主家批的一无是处。 在李宁的怂恿和酒精的麻醉下,醉醺醺的王子奇对李宁推心置腹地说了不少的沙州内部秘密。 …… “弟啊,哥哥摸着良心说,他们这些大家族对老百姓们比吐蕃人还要狠心,吐蕃人也许只会抢粮食,抢土地……嗝!” “他们这些大家族可是敲鼓吸髓呀,丝毫不念及乡情,尤其我家阿郎,心更狠!” “他们这些年仗着有吐蕃人撑腰,越发嚣张……当年阎朝阎大人他们好歹还知道体恤百姓的,这些年吐蕃人扶持的一个不如一个。” “某家不才,好歹成了欺负别人的人,在这沙州,你要是不硬气点,那就是别人欺负你了……但是他们也太不像话了,给某家的二十斤肉居然只给了五斤!” “说实话,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只把太子殿下当成吉祥物,一个在长安混不下去的吉祥物……” “如今啊,借着太子的手赶走了吐蕃人,再也没人能控制他们了……他们现在就是这沙州的王。” “什么,太子有自己的军队,就不是吉祥物了?哈哈……张议潮他哥还是太子亲封的镇北将军,他还不是被推举成大都督,十岁的大都督能做什么?他们俩是一样的角色。” “再说太子亲卫不是没入城么,入城的百十人能干啥,就在敦煌城内,至少藏着各家部曲三千人以上……再说太子能在沙洲待不了几天的。” “你知不知道,索家当年为了讨好吐蕃人,屠了整整一个村的唐人,那还是索家的老丈人家的村子,所以太子要是不识时务……这事都没法说!” “还有一件传闻,某家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张谦逸大都督也死于索家之手。” …… 李宁除了时不时地煽风点火一下,剩下的时间就是静静地聆听。 越听心里越拔凉拔凉的。 他算是听明白了,沙洲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尤其在得知他要抵达敦煌的时候,沙州这些大家族突然突击给敦煌城内的百姓每人发了一斤牛肉,好封住大众之口。 同时,还将各个大家族的少部分部曲派到大街上,看到有陌生人的话就上前骚扰,防止这些陌生人与本地百姓聊天,避免深入了解沙州情况。 显然沙州城内有些人不想让李宁过多的掺和,也不想让李宁的恩惠,普及到每个沙州百姓身上。 李宁尤其得知在城内既然有沙州本地大家族私养的全副武装的部曲,这说明沙州这些大家族对太子李宁并没有恭敬之心。 要是李宁太过强势的话,不排除李宁活不过今晚。 毕竟在他们眼里,李宁只身逃出长安,那就是在争夺太子位的时候失败了。 就算李宁在这西域竖起大唐太子的旗帜,那也是和汉献帝刘协一样的遭遇。 这些沙州土着赶走了有实权的吐蕃人,来了一个他们眼里还很嫩的少年太子。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对他们这些土着来说,他们自己就是地头蛇。 “咳咳……老弟啊,哥哥今天喝多了,说的有些多,你就当个屁忘了吧。” 醉的已经抬不起头的王子奇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所以他挣扎着起身,想要亡羊补牢一下。 但是他不知道有些事越描越黑。 不知道他主家得知王子奇这般坦诚主动的话,会不会后悔侵吞了本该属于王子奇的另外十五斤肉。 这让李宁想到了一个成语——各自为政。 春秋战国时期,一位将军没有给马夫肉吃,第二天就被马夫带着投敌了。 眼前王子奇的选择与这个典故相差无几。 “记住啊,今晚某家说的这些话你要烂在肚子里,不然某家和郎君都得死!” 王子奇拍拍李宁的肩膀,要和李宁道别,他已经忘记了他的使命是什么了。 “好嘞,你放心好了,某家还想多活几年!”李宁满口答应,他对着酒肆店家使了个眼色,喊道:“店家,结账!麻烦你派人将他们送回家去。” 店家小儿对着李宁微微颔首,然后大声道:“这位客官放心好了,我们有牛车。” 店小二扯着嗓子吼道:“来人,把牛车套好,送客官回家!” …… 李宁醉醺醺的与那个叫王子奇的汉子分手之后,脸上笑嘻嘻的表情随着他的转身而拉了下来。 这一顿酒没有白喝,他得到的消息比在其他人嘴里听到的还要多。 毕竟这位王子奇也算是大家族里面众多打手之一,也算是内部人员。 这让李宁得到了很多其他人还不知道的消息。 李宁不知道王子奇醒来之后会不会后悔喝了这顿 第202章 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是李宁第二次到敦煌。 第一次来的时候匆匆忙忙,为了隐瞒身份,还有急着前往安西都护府,李宁并没有在这座城池中过多的逗留。 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李宁的身份,更不要说认识李宁了。 但是裴长安发现王子奇缠上他们的时候,还有一股势力也跟踪上了他们。 显然他们并不是一伙的,王子奇一帮人在的时候,那些跟踪者四散开,佯装逛街。 一直到醉倒的王子奇被送走之后,那几个人还在周边瞎逛,其中三人就在这家酒肆前堂喝着酒,而且各个都携带了兵刃。 只要李宁一出门,必然会撞上他们。 “殿下,据伙计偷听得到的消息,他们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而且他们带着关中口音,并不像本地人。” 李宁眯着眼嘟囔道:“关中语气?” 自从元和三年二月李宁离开长安之后,到现在整整一年了。 于术大捷到现在也有五个月时间了。 李宁盘算着时间,如果长安有人知道自己的消息的话应该差不多有人到了。 如果是他那当皇帝的老爹知道自己在西域,应该会光明正大地派人来找自己,不会这般鬼鬼祟祟。 如果是自己那弟弟知道自己在西域的话,应该会…… 换位思考一下,不考虑亲情,只考虑权势的话,李宁坐到老三那个位置,哪怕天涯海角也会派人把自己唯一的绊脚石敲碎。 而且自己还在西域这个山高皇帝远,与长安被阻断的地方。 在这里暗杀他这位太子爷,甚至不用掩饰,可以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明晃晃地杀,杀了也就杀了。 就算大唐皇帝李纯知道也来不及阻拦。 李宁瞥了一眼掌柜,和颜悦色道:“有这么一伙人抵达敦煌,你们居然没有去调查,这可不行,以后啊,要在各种行动中总结经验,在日后加以改进。” “比如他们一张嘴就知道他们是关中人,但是他们是否来自宫里,他们在敦煌和谁接的头,和谁家关系近,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都要调查清楚,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 看着笑眯眯的李宁,掌柜反而感觉到脊背发凉。 他连忙躬身道:“殿下教诲的是。” “一会儿孤打草惊蛇,你让你的人做好准备跟紧他们,看看他们去了哪里,然后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李宁眯着眼,对裴长安道:“好,咱们回!” 说罢李宁和裴长安摇摇晃晃地出了包间。 外面那三人瞥了一眼两人之后,赶紧低头吃肉,并没有漏出丝毫破绽。 黑暗中一个盯梢的人发现李宁两人出门后,赶紧扭头拐进了一个幽静的巷子。 他对着黑暗里面的一辆马车道:“先生,龟兹来的两个人从酒肆里出来了,看样子喝了不少的酒。” 马车里面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正靠着靠背闭目养神,他没有睁眼道:“跟上他们,找个人少的地方把他们抓来让本公公问话。” 年轻男子一开口便是公鸭嗓子,赫然是一位太监。 “喏!” 前来汇报的人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如本公公去看上一眼,万一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主儿,你们贸然袭击他们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那名宦官突然眼皮直抽,他立马喊住就要离开的汉子。 “扶本公公下车。” 那名宦官打折哈欠,在那一名汉子的搀扶下,站在黑暗中往外撇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这名宦官打了个激灵,车马劳顿的他立马清醒。 “快……快召集所有人马,跟随上那俩人,找一处无人的地方杀了他们!” 那名宦官指着摇摇晃晃的两个背影,激动的语无伦次。 他原本想着太子李宁在安西都护府的拱卫下,不好接触到,想要刺杀李宁必须先绞尽脑汁接触到他,然后再费一番周折才能成功杀掉他。 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背影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他太熟悉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原来,自从吐蕃使者抵达长安之后。 郭鏦擅作主张,真没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派出了一名宦官带着数十名杀手直奔安西都护府。 而这名宦官曾经是邓王府上的一名小宦官,因为偷了东西,按律应当杖毙,但是李宁一时心软,将他鞭打五下,然后被逐出了邓王府。 走投无路的宦官就要饿死街头的时候,被一个好心人给救了,然后那个好心人好吃好喝,供着他,告诉他总有一天会大仇得报。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年轻的宦官从马车里拿出一把横刀,一头钻进巷子里,他要在李宁抵达一管的时候将其截获。 那三名正在吃着肉的跟踪者被李宁杀气腾腾的眼神盯了一眼后,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李宁跟裴长安,因为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负责盯梢。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好好的趁着公款吃一顿的时候,看见远处的一个暗哨朝他们招手。 那是动手的信号。 “难道那两个人中就有太子?”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原本计划可不是今天动手,所以那些管制弓弩都没有携带。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伺机发动攻击的信号。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眼前的两人中,那个唐人面庞的少年就是太子李宁。 “走!” 三人匆匆忙忙的扒拉了两口桌子上还好好放着的肉,顾不上擦嘴,都下一袋子铜钱,抓起武器就跟了上去。 …… 李宁专门往巷子深处拐,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人数。 单听脚步声,至少十人以上。 “果然来者不善!” 李宁和裴长安面面相觑,尤其李宁的酒醒了大半。 第203章 水浑了才好摸鱼 “这是三个刺客么?” 黑暗中李宁和裴长安面面相觑。 “啪!” 追赶到十字路口的刺客们整面面相觑的时候,礼花正好炸裂,漆黑的巷子瞬间被照亮。 然后他们中有人就看到在左右两侧的巷子两侧的门洞里,探出了半张脸。 仿佛鬼一样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群不知所措的刺客。 最先发现李宁的刺客刚想要出声的时候,一支短小急促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不甘心地捂着喉咙,却发现这短短三寸的弩箭居然还带着血槽,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喷。 连弩上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很刺耳。 很快所有刺客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两人。 “邓王在左侧!” 这些刺客面对连弩的威胁,不退反进。 他们迎着李宁的的弩箭奔向李宁。 还有两人顺手将旁边人家的门板拆下来当做盾牌,挡住了赔偿案的射击路径。 这看似简单的反应,却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正常人面对箭矢的射击第一反应是躲避后退,只有受过训练的将士才能做到无视致命的弩箭继续往前冲。 李宁距离那巷子口也就十步距离,十步距离对于一个全速奔跑的大汉来说,转瞬即至。 而且对方为了躲避见识巨人,个个都是弓着腰左右躲闪的蛇皮走位。 看到这一幕,李宁心一沉,这些人可不是随随便便找的刺客,而是受过训练的大唐将士。 李宁只有机会射出四箭,而且射空了其中两箭。 训练有素的对方在李宁和裴长安夹击下丢下了三具尸体就杀到了他的眼前。 眼看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就要批下来的时候,李宁来不及给连弩上弦,只好丢下连弩,同时极速往后掠去。 刺客的横刀砍刀土质的门洞上深入三寸,溅起一阵碎土屑打到李宁脸上生疼。 “好险!” 李宁心中大骇,他心中无比后悔,如果卢十四在的话,断然不会让他们两人以身犯险。 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会是训练有素的大唐将士来刺杀自己。 他在往后掠的同时大吼道:“发信号!” 这时不是李宁托大的时候,面对训练有素的军士,李宁自信单打独斗自己不怕他们任何一人,但是对方若是结阵,攻防配合的话,他和裴长安两人怕也只能狼狈逃窜了。 这帮刺客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杀死李宁,他们中分出两人扛着拆下来的门板当做盾牌防止裴长安的支援。 正好裴长安可以悠闲地将一枚红色信号弹打到空中。 那名宦官抬头看了一眼腾空的红色轨迹,歇斯底里道:“给我杀,赏万金,封县男!” 没等看出第一刀的刺客拔出刀时,李宁的横刀已经出鞘。 在看似足够的距离上,李宁手中横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冒进冲到最前面的刺客的喉咙划破。 “来啊!” 李宁冲着刺客大吼道。 刺客们一顿,看到李宁犀利的刀法,他们选择了结阵。 然而下一刻李宁的反应让他们目瞪口呆。 面对蜂拥而至如墙推进的刺客,李宁突然掉头,撒腿就跑。 百米冲刺的速度。 “驿站见!” 李宁也算仗义,跑之前不忘通知裴长安一声。 李宁之所以敢将后背露给刺客,是因为他发现这帮刺客来的匆忙,没有携带弓弩。 还可以这样? 正在结阵的刺客看到已经逃窜到三丈之外的李宁一愣。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听闻中勇武无比的太子,居然一回合不到掉头就跑。 “分两人杀了他!”那名宦官指着裴长安道,“其他人给我追!” 那名宦官急得直跳脚,他很清楚错过这次机会后,就很难再次接近李宁了。 “来追爷爷啊!” 李宁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喊。 他身后七八个刺客紧追不舍。 说起长跑,李宁这个经历了万里长征的太子丝毫不虚这些军士。 李宁在狂奔中将横刀入鞘,拿起挂在身上的连弩往后射击。 没盾牌的刺客在奔跑状态中也没了之前的灵活走位,不断有人中箭。 李宁将箭匣射空的时候,他与这些刺客的距离越拉越大,以至于李宁不得不放慢速度等待着追兵。 李宁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拖住刺客等待援军。 另外,李宁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想法,那就是他想搅乱敦煌城里的安宁。 在今天晚上的接风宴上,李宁发现与李宁走的近的张氏一族被其他各大家族有孤立之势。 而其他各家族隐隐约约有抱团的迹象。 所以李宁这是要将敦煌这个池塘搅浑了。 水浑了才好摸鱼嘛! 李宁原本还想着怎么打破抱团的各大家族。 这不借口就送到了。 瞬间巷子里这静谧的被打破,黑暗中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眼前的一幕将裴长安也看懵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李宁居然跑的这么不拖泥带水的。 裴长安很轻松地将两名要杀他的刺客解决之后,迅速朝着李宁消失的巷子追去。 …… 就在裴长安释放信号之后,在驿站外面放哨的敦煌豆卢军还在诧异这朵烟火飞的奇高,而且也没有炸出花的时候。 他们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随着太子入城的亲卫一拥而上,朝着刚才信号升起的地方狂奔。 与此同时城外校场上正在喝酒喝的不亦乐乎的太子右卫也发现了这朵异常的烟花。 红色信号,意外着太子的情况很危险。 本来还在推杯换盏的太子右卫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即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筷子等物,抓起旁边的武器。 他们毫无征兆地将陪同喝酒的的敦煌官员还有将士缴械。 第204章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 “诸位兄弟,万一这是一场误会呢?” 成为校场上,陪同太子右卫的敦煌豆卢军副将一脸尬笑,努力地回头想和身后的安西军军士通融通融。 刚才他们还在一起谈天说地一副亲若手足的模样,一转眼之前称兄道弟的太子右卫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就变成了阶下囚,就连身上的佩刀以及短刀都被收缴了,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然而没等他开口,一直弩箭划破虚空,擦着他的脸颊钉在了他前面的桌子上,箭尾还兀自震颤。 “告诉你们,那道红色信号是太子殿下遇袭的信号。”一名旅帅端着连弩,在他身后恶狠狠道:“兄弟我知道你们可能是无辜的,但是在查明原因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死也白死了。” “什么,殿下遇袭了?” 众人惊呼,但是他们明白,在这当口,谁当出头鸟,谁必死无疑,就跟那位旅帅说的一样,死了也是白死。 于是所有的人都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瞅着一桌子的菜。 “别干瞪着,该吃吃,该喝喝,但就是不许离席!” 留守校场的校尉的语气倒是平静。 然而敦煌本地的这些士卒哪有心思吃得下饭,他们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在敦煌城内胆敢袭击太子殿下。 如果太子真有个闪失,今晚城内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 敦煌城内,接风宴上的沙州官员乡绅豪强还在和跟随太子李宁来的安西官员商人们筹光交错,气氛一片和谐中。 没有人注意到那颗不同于刚才绚丽烟火的信号弹。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只是以为这是一颗臭弹而已。 没人注意到,一片祥和的敦煌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易了主。 这也不怨守军,谁会料到,刚刚还称兄道弟,同属于大唐军队的安西军会突然发难。 好在太子右卫只是控制局势,不杀人,他们在得手之后,除了缴械之外,他们并没有为难守军。 城门打开后,全副武装的太子右卫鱼贯而入,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踩在青石板上,铿锵有力,节奏感十足。 太子右卫刚入城,顿时吸引了城内狂欢百姓的注意力。 百姓们吓得纷纷躲闪,在他们的印象中军爷最不好说话。 就在人群纷纷朝两边躲避的时候,一位三岁多的小孩手中冰糖葫芦掉到了地上,而他被大人拖着朝路边躲闪。 趁着大人不注意,小孩儿猛的挣开人的手,朝着地上的冰糖葫芦跑去。 这时入城的太子右卫已经距离这个小孩不足一丈。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嗓子都提到心眼儿了。 因为在敦煌城内有过前车之鉴,一位小孩儿就在时为吐蕃仆从军的敦煌军通过的时候不小心钻到道路中间,结果被那支军队无视,直接撞倒那名小孩,后续部队也熟视无睹,踩了好几脚。 要不是一位心善的士卒一脚将那小孩踢出队伍,那一天这个小孩怕是凶多吉少。 眼看这相同一幕的悲剧就要重演,围观的众人却有心无力,谁也不想白挨一顿揍。 小孩子家大人反应过来,追上小孩抱起就要往回跑,但是没注意到脚底凸起的石板。 在围观百姓惊呼声中,大人小孩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撞到这坚硬的青石板路面上了。 突然一道黑影飞扑而出,垫到地上,将倒地的大人和孩子托住。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最下面的那人居然是身着铠甲的太子右卫。 这些军人居然宁可自己挨摔也要救人? 这倒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其他太子右卫赶紧搀扶起大人和小孩,扶到旁边柔声道:“走路的时候,小心脚底。” 然后有其他士卒对着围观的百姓劝说道:“刚才收到太子殿下求援的信号,这城内不太平,诸位赶紧回家吧。” 说罢这几位太子右卫重新回到队伍,小步快跑朝着烟花升起的地方赶去。 而且他们在奔跑的时候尽量避开道路两侧的摊位,就算有人不小心打倒了摊位,也会有太子右卫里面后卫人员上前交涉赔偿。 就在所有的人都为这只军纪严明坚决不扰民的太子右卫感慨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这支从没有来过敦煌城的部队对城里的布局很熟悉。 再没有带路者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很熟悉很准确的朝着红色信号升起的地方包抄过去。 几乎每个巷子口都会分出一支队伍守在路口。 …… 在巷子深处,李宁在前狂奔,那些刺客在后穷追不舍,最后面则是裴长安一路追杀。 而且这些刺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越来越多。 原本被李宁和裴长安联手射死射伤七八人之后,就剩四五名刺客的时候,在一处大巷子里又有十几个刺客加入。 李宁不得不继续跑,他七绕八拐之后,发现被堵在了一处死胡同里。 “妈的,无路可走了!” 李宁气喘吁吁的锤了一下墙,缓缓转身看着在他十丈之外追来的刺客。 李宁缓缓抽出唐刀,将刀鞘丢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十几个同样穿着粗气的刺客,李宁咧嘴笑了,笑地很狰狞。 “邓王殿下,你怪能跑啊……难怪招呼不打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你是阉人?”李宁一愣,还真是长安派来的人。 为首的宦官拄着唐刀,狠狠地看着李宁,他制止住了其他人。 他想在李宁死之前好好地嘲讽李宁几句。 “殿下还认识我么?”那名宦官扯着公鸭嗓子问道。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那应该是裴长安赶到了。 “你认识孤?”巷子里黑咕隆咚的李宁只能看见人的轮廓。 “对,当年你将我逐出邓王府,没料到会有今天吧?”那名宦官嚣张的大笑起来。 李 第205章 借机搞事 李宁话音刚落。 那名宦官脸色大变,他身边两侧的刺客当机立断,也不再听这名宦官的指挥。 “杀!” 他们对越来越近的金戈之声充耳不闻。 他们本来就是遂王养的死士,只要能完成任务,所有人战死都在所不惜。 此刻目标就在眼前,只要能在太子右卫还有敦煌守军赶到这里之前杀死太子李宁,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们没想着活着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志在必得的时候,那死胡同的墙头上突然出现了数道黑影。 其中两人跳下墙头横在了李宁前面。 然后空气中响起来了箭矢刺破虚空的声音,以及连弩上弦的声音。 “不好,中计了!”黑暗中那名宦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冲向李宁的刺客没有躲闪,眼看距离目标咫尺距离,他们不愿再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孤注一掷地冲上去。 墙头黑影连弩如雨点一般射向了那漆黑的数道黑影。 箭矢碰到刺客的刀剑身上擦出阵阵火花。 时不时的有刺客中箭,但是只要不致命,这些刺客都不畏死的起身继续冲刺。 好在密集的箭矢将他们的阵型打乱。 等冲到李宁一丈之内的时候,十几个刺客还剩下七八个。 “杀!” 李宁前面的两道黑影拔出了佩刀毫不犹豫地冲入了眼前的刺客凌乱的阵型中。 紧接着墙上的黑影也纷纷跃下,加入战团。 当事人李宁此刻拿着唐刀有些无聊,碍于身份,他只能抑制住自己拼命地冲动,看着眼前时不时迸发出的阵阵火花。 另一侧的那名宦官此刻却慌了神,难怪李宁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早就在这里埋下了伏兵。 “公公,咱们怎么办?” 此刻这名宦官身边还有四个随从,他们并不是这些死士,所以也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 听着喊杀声越来越小,这名宦官明白大势已去,眼前这位太子还真在这西域成了气候。 “我们……我们撤!” 说罢这名宦官带着那四人开始朝巷子深处钻去,因为他们已经能听到周围越来越近的金戈之声了。 他们跑了好久,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于是松了口气。 这名宦官是一个谨慎之人,他并没有一窝蜂的跑,而是派出斥候在前面探路,而且走的也不是来的那条路。 跑着跑着他发现他们被困在这片居民区无路可退,因为根据返回来的斥候说,所有通往大街的巷子口处都有兵士把守。 而且二十人一队的士卒点着火把从四处小巷中穿梭着搜索,看那架势是不打算放过每一寸土地。 “公公,咱们该怎么办?” 那名宦官看着远处墙上摇曳的火光越来越亮,他突然生出一计:“找户人家进去,鸠占鹊巢!” 很快他们五人搭成人梯就近翻越到身边这户人家家里 这户人家家中老人睡得早,所以他们没有去游街,早早入睡了。 没想到的是人在家中躺,祸从天上来,一家五口人,没有任何反应就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 就在他们刚做完这一切,这户人家的大门缝隙里投进一束明亮火光,还伴随着一阵吆喝声还有金戈之声。 “吁,好险!”这名宦官长舒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户人家院子并不大,而且有些寒酸。 他嫌弃的皱皱眉头道:“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咱们还要换个地方!” 以他的经验,在这些甲士找到李宁之后,肯定会对这片居民区展开挨家挨户地搜查,到时候他们这五个老爷们还是逃不脱。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手绘的地图,确定了当前的一下位置,思索着他们的下一个藏身之处。 自从十天前伪装成商队的他们得知太子李宁就要到沙州的消息后,决定就在沙州袭杀李宁。 “公公,吐蕃人不是给了你一份可合作的人的名单么?”其中一人提醒道。 这名宦官眼睛一亮,他原本想着独吞这份功劳,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好,那就到这一户人家……”这名宦官思索片刻,锁定了目标。 几人说走就走,在换上这户人家的衣服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翻上屋顶,朝着最近的一处大户人家的宅子摸去。 …… “一,二……七。” 这处居民区最高点,一张最寻常不过的大众脸借着微弱的月光冷眼看着李宁遭到伏击地点处,有黑影翻墙出现在屋顶。 他数了七道黑影翻上了墙,消失在密集的民居区,他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片刻之后,那个位置腾起了一道红色烟花,还伴随着雷鸣声。 沈炼舒一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果然在信号升起不久,四五道巷子里的火龙朝着信号升起的地方靠拢。 沈炼扯着脖子的黑色长巾蒙住脸,然后跃下高处,同样消失在了密集的民居当中。 …… 此刻位于接风的酒楼里,沙州官员还不知道敦煌城内发生了什么。 太子右卫行动之迅速,设卡之准确彻底断了所有想要前往酒楼报信的念头。 可以说李宁只要愿意,他一声令下,此刻就能将沙州有头有脸的人全部拿下。 可惜李宁一旦这么做了,锦衣卫暗谍还没完全组建起来的其他各州怕是即刻就会造反。 同时吐蕃占领的其他各州也不会对他竖起的旗帜做出响应,毕竟自家性命与大唐前程相比,还是自己性命最重要。 所以李宁不能这么做。 但这不妨碍李宁为这帮人下马威。 “砰!” 伴随酒楼院子的两扇朱红色大门倒地,两队全副武装的太子右卫从后面冲了进来,他们占据了酒楼的制高点,而且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他们没人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围着 第206章 打草惊蛇 “太子重伤?” 酒楼内瞬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跟随李宁来的安西都护府的官员商人警惕地盯着离自己最近沙州的这些大人物。 沙州本地的大人物们此刻心中忐忑不安,他们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家人,在彼此震惊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之后,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沙州其他各大家族,以期从他们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没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因为从裴长安身上的血迹来看,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种涉及抄家灭族的大事,谁敢认? “是谁这么下作,偷袭某家的太子哥哥?” 张议潮最先跳出来,他气呼呼的扫视周围,稚嫩的声音充斥在大殿内。 然而却没人回应他。 “敢问这位将军,太子殿下不是跟着太子仪仗一起返回了驿站,怎么会遭到刺杀?” 沙州别驾阴嘉政这时站了出来皱眉问道。 其他大人物不自觉地向阴嘉政靠拢,阴嘉政俨然成了沙州这些大人物的主心骨。 “殿下现在怎么样,他人呢?” 突然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一道高大的身影拖着一个瘦小的声音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冲到了最前面。 一老一少俩光头。 只见吴绪芝一手拎着酒坛,醉醺醺地靠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一脸担忧地望着满身是血的裴长安。 裴长安皱眉道:“已有随行医官在驿站医治了,具体结果还要等到明天才能知晓。” 吴绪芝对李宁的关切之意毫不掩饰。 他没等裴长安回答,转身指着大殿内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吼道: “老道……老僧我之前就给你们建议对吐蕃贼子不要手软,赶尽杀绝,你们没人听,还说什么做人留一线!” 这时一位山羊胡子的老人上前拽着吴绪芝道:“你个酒肉和尚喝多了,赶紧别触这位将军的霉头。” “呸!” 吴绪芝喝了一大口酒,狠狠地将酒坛子率到地上。 “老和尚我知道你们的小心思,生怕吐蕃人再打回来,做人留一线……可是吐蕃人给你们留一线了么?” 吴绪芝越说越激动,他指着众人的脸骂道:“你们这帮人推出一个十岁娃娃当傀儡,还不杀留在沙州的吐蕃人,你们怕吐蕃人卷土重来,到时候就保不住荣华富贵了,是也不是?” “现在倒好,咱们太子殿下来敦煌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刺杀……你,你你们都有责任!”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吴绪芝这一顿话丝毫不留情面,眼前这帮沙州人脸红耳赤。 急的小和尚吴洪辩跳起来想要堵住他爹的嘴,但是都被吴绪芝躲开了。 “老子今天在这里放下话,让某家知道是你们哪一家指使谋害太子殿下了,某家第一个不答应!” 说罢吴绪芝轮足胳膊,将眼前的桌子砸成两半。 “儿砸,走,咱们去看太子殿下如何了……” 然而吴绪芝刚迈出一步,一股酒意涌上心头,往前一扑倒地大睡。 随着吴绪芝的鼾声响起,沙州这些大人物的脸色更加难看。 “谁是幕后主使,抓住凶手便可知道。”阴嘉政往前一步,指着忐忑不安的沙州众人道:“今日为了迎接太子殿下,我们这些人一直陪在殿下左右,怎么可能参与刺杀一事?” “凶手?”裴长安冷冷道:“参与这事的都是死士,怎么会留下活口?” 阴嘉政环顾四周,看到杀气腾腾的太子右卫,丝毫不惧。 他反而质问道:“太子殿下究竟是真的遭到了刺杀,还是有人想要借机搞事情?” “是啊,我们都没看到太子殿下在哪里?” “再说殿下不是被你们太子右卫护送到驿站,怎么会有那么大规模的刺杀行动?” “你们是不是想要清算?” 顿时大厅内质疑声四起。 没人相信李宁会在敦煌城内遇刺,想要在数百余名太子护卫下刺伤太子,那得想要多大规模的袭击? …… 片刻之后所有人看着巷道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沉默了。 从第一处打斗现场的痕迹到最后死了十几个人的现场,可以看出李宁在这如同迷宫一样的巷子里跑了很久。 但还是被这些刺客堵在了死胡同里面了。 此刻所有人的酒都醒了大半,太子确实遇刺了。 他们的后背发凉,不只是因为李宁遇刺了,而是因为他们沿途路上遇到的都是太子右卫在把守,而敦煌本地的守军一个都没见到。 同时太子右卫正挨家挨户搜索着,看样子应该还有落网之鱼。 可以说如今敦煌大小首领都被太子右卫一网打尽。 他们的生死在眼前这位太子右卫率的一念之间。 裴长安环顾一周高声道:“当时某家陪着太子殿下中途下车醒酒,结果就遇到了刺客,我们一路突围到这里,才有太子护卫赶到,杀退了刺客,除了这些死士,还逃走了数人。” “但是幸好城外的太子右卫及时赶到,将那些逃走的数人堵在了这片居民区,如今只要搜到他们就能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在搜到凶手之前,诸位就不要离开了,毕竟诸位中不少人住在这片永明里。” 裴长安话音刚落,一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阴嘉政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骇然不已。 刚才裴长安寥寥几句却透露很多信息。 首先裴长安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这片民宅的地名,其次裴长安也明说了这些大户人家有数户人家住在这里。 这就能说明裴长安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阴嘉政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索氏和李氏两户人家。 他们是这里的大户人家,而且也是当年和吐蕃人眉来眼去的家族之一。 非要说谁家最有嫌疑就是他们两家了。 一道裂痕悄然出 第207章 头铁的地头蛇 很快,一众太子右卫“护送”着沙洲城内有头有脸的人来到一座高墙大院前面。 只见这座宅子巍峨的大门紧闭,大门上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索宅”。 高达两丈的墙头上却火把林立,而且每隔一步就有一个手持弓弩的家丁,瞄准着外面的太子右卫。 “索丰凯,你们想干什么?” 面对这一场景,阴嘉政率先对着人群里的一位中年男子喝问道。 很快这群沙州有头有脸的人让出一片空地,空地中间则是一位被孤立一脸惶恐的中年男子。 “阴家老弟,给哥哥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殿下动手啊!” 被称为索丰凯的男子对着沙州为首阴嘉政摊摊手,示意自家是清白的。 阴嘉政皱眉道:“那为何不让太子右卫进去搜一搜?” “这……也许老爷子犯了倔脾气了!”索丰凯的中年男子哭着一张脸。 “阿兄,老爷子发话了,天王老子来都不让进,他老人家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太子殿下如果客客气气到府上,自然开门相迎! 如果这般兵戈相见,想要进入此门,除非踏着老爷子的尸体进去。” 这时墙头上探出一位年轻人,他对着门外的众人道。 阴嘉政脸色此刻阴沉的吓人,他将视线转向了索丰凯道:“老爷子很硬气啊?这……” 索丰凯此刻傻了眼,他出门前他阿爷还好好交代他让他与太子结好,如今却突然变得这般硬气。 这半天不在家的时间了,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阿爷性情大变。 索丰凯仰头看着墙头道:“二郎,你不赶紧劝劝阿爷,太子殿下真的遇到刺杀了!” “阿兄,阿爷知道殿下遇刺了,但是想入咱们索府搜人,没门!” 索家老二在墙头道:“老爷子还说,如果诸位相信老爷为人的话,索府会自己搜查一遍……但是决不能让奔投安西军的太子殿下这般欺辱我等。 老爷子还说,今天太子亲卫能闯入索宅,明天就能到李府、张府还有诸位的家中…… 所以有必要让殿下知道咱们沙州虽然奉他为正朔,但是也要让他知道这里是沙州,咱们沙州人要和当年一样团结一致!” 阴嘉政的脸色很难看,他知道索家人老爷子当年是吐蕃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对吐蕃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忠诚度。 但是他没料到索家这么头铁。 “原来在吐蕃人治下可没这么头铁啊!”阴嘉政心中充满了对索家的鄙夷。 索家老爷子最初是反对沙州起事的,他在吐蕃人面前可没有这么嚣张跋扈,他一直主张有奶就是娘。 尤其得知李宁大败吐蕃大军后,索家老爷子主张乘机自立,也不用臣服于一位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小子麾下。 当然越来越多关于那场大战的消息被披露出来后,索家也改变了态度,决定改弦易辙。 只是今天晚上老爷子的态度确实值得玩味。 随着墙头一番讲话,沙州的大人物们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又由黑回复如常。 每个人心里都在嘀咕,他们中不少人暗自佩服这位索家老爷子面对太子殿下的强势。 因为索家老爷子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太子李宁想要在西域站稳脚跟,就必须和他们合作,所以对他的态度不必和对吐蕃人一样毕恭毕敬。 索家老爷子一开始就说了,你强他就弱。 于是众人立马保持沉默,准备看戏。 “既然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 裴长安脸色一寒,就要下令强攻。 墙头的索家老二不慌不忙地吹响了号角。 很快从巷子里四面八方赶来手持武器的百姓,将裴长安他们反包围了起来。 “我家阿爷说了,你们再等等,等我们家丁搜查完,有贼人就会交给你们,你们强攻,那就休怪我等也不客气了。” 索家老二的口气很强硬,强硬到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大战一触即发。 阴嘉政皱眉,连忙上前阻拦裴长安,请求裴长安再给点时间。 裴长安阴沉这一张脸,悻悻道:“好,看到别驾大人的面子上,某再等等。” 所有人都能从外面听见墙内的吆喝声,好像有人在墙内搜查着什么。 就在这时刚在墙头消失的索家老二又从墙上探出了脑袋:“诸位,索家还有最后一片区域没有搜索到,再等一会儿。” 片刻之后,索宅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杀声,墙头上警戒地家丁消失了一半以上。 很快,索家大门打开,索家家丁押着两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还有抬着三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位年轻人神情颇为得意道:“我们索家,向来说话算话……这些刺客果然到了索宅,如今被我们活捉两人,杀死三人,符合你们搜查的人数,而且他们交代了,他们来自长安,想要带太子殿下回去。” 索家二公子的话让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裴长安没有料到索家人会这般爽快的交出这些逃脱的刺客,他的表情有些诧异。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大手一挥:“带走!” “刺客交给你们,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秉公执法……” 索家老二话中有话,说罢索家大门缓缓关上。 “邓王李宁盗窃太子印章,谋权篡位不成,不思悔改,反而私自逃出大唐……实属叛国罪!” 一位被五花大绑的眉目清秀之人扯着公鸭嗓子大吼着。 “本公公奉当今天子之命带他回长安,却遭到他的袭击……所以希望沙洲的义士们,协助大唐天子谋权篡位的邓王李宁捉拿归案,朝廷定会对你们进行雄厚的赏赐。” “啪!啪!” 听见清脆的两巴掌响起,一直嘶吼的那名宦官,顿时哑巴了。 他的下巴被裴长安一把摘下,此刻只能发出呜 第208章 骑虎难下 索家这般豪横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吴绪芝和张议潮义愤填膺地声讨了几句之外,其他人都在看热闹。 身为大唐太子的李宁出现在西域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蹊跷的事,那名宦官嚷嚷之后,众人的表情顿时变的颇为玩味。 “某家老爷子说了,他愿意奉大唐正朔,但是还得请太子殿下自证身份,身份确定了,该干嘛就干嘛。” 索家老二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环视四周,他颇为嚣张道:“某家老爷子,也说了诸位也不用太怕了,吐蕃数十万大军围困咱们沙州十多年也没能打下来,还会怕了这两千人?” 瞬间,索宅门口一片寂静,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这是摆明了不惧太子右卫,哪怕太子右卫已经控制了敦煌城。 可以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大哥,我们回家!” 索家老二挑衅地看了一眼裴长安,拉着索丰凯就要回宅子。 “慢着!” 裴长安何时受过这个鸟气,刀架到对方的脖子上了,对方居然不鸟自己。 “这位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 索家老二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睨视着气呼呼的裴长安,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他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 按李宁和裴长安在酒肆商量好的对策,他们打算主动创造机会,准备将有毒害张谦逸嫌疑的索家当典型。 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闯进索家下个马威,杀鸡儆猴给其他大家族看。 所以李宁他们出了酒肆和掌柜规划好路线,由李宁和裴长安当诱饵,引着刺客按照预定的路线到达伏击的死胡同。 然后放信号将城外的太子右卫召入城中,在店里的伙计的带领下将残余刺客驱赶至索家。 这时候裴长安带领着沙州有头有脸的人前往索家抓人,当着所有的给他们下个马威。 但是万万没想到索家这么麻利,没等裴长安发力索家就将人捉拿送了出来,这让裴长安没了下马威的机会了。 反而还被索家将了一军。 裴长安的脑袋快速旋转,他看到眼前的刺客,突然计上心头。 裴长安往前踏出一步,冷哼道:“哼,你们索宅当真的把所有刺客都交了出来么?” “你……血口喷人!”本来还气定神闲的索家老二脸色一变,他很快恢复如常,对着裴长安道:“一开始你就说只有五人,如今这五人都在这里,你却出尔反尔不认账,敢问你究竟是抓刺客,还是冲着我们索家而来?” 裴长安漠然道:“当时本将军正在拼死护卫殿下,也只是大概看见了他们的背影,具体多少人本将军也只是说出一个大概数目!” “所以,本将军亲自搜查一番才可放心?” 索家老二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环顾四周道:“诸位乡亲们看见了,某家已经交出他们索要的刺客了,可他们还不依不饶地要入府搜查,这可不是搜索刺客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所谓的太子右卫在咱们的地盘上要欺负咱们沙州人了!” 索家老二缓缓转过身,来到裴长安眼前,直视着裴长安道:“你大可试一试,今天让你们这些所谓太子右卫的人进入索家,那么我们索家在沙州白活这数百年了!” 说罢索家老二拍拍手,消失的周边居民拿着刀枪再次出现在周围,不怀好意地看着周围的太子右卫。 索家老二对着周围的沙州上层人物道:“诸位可要做个见证,是所谓的太子右卫咄咄逼人,索家不得不反抗……索家愿意第一个站出来,也希望诸位看在这些年共进退的情分上,不要让我们沙州百姓再次寄人篱下!” 索家这般硬气让在场的沙州人刮目相看,众人议论纷纷。 “索家老二,今天你们怎么这般硬气?” “太子身份存疑,但是人家是皇子的身份总没得假吧,大家刚才都听见了,你们索家这般就不怕惹了天威?” “天威?沙州早被抛弃数十年了!” …… 裴长安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他手上的力气都聚集在了横刀上了。 他有把握一刀斩下面对面挑衅他的索家老二。 但是不得不说索家老二是一个亡命徒,他挑衅地看着裴长安道:“你是胡人吧,在我们沙州地盘上来撒野,杀了我,你觉得你们今天能走出这条巷子么?” 索家老二说的是实情,这片民居都是依靠索家活着的百姓的聚集区。 真要起了冲突,太子右卫将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阴嘉政眼珠子一转,最先站出来劝阻道:“哎,这位将军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先查清楚这些刺客来自哪里要紧!” “待查明殿下的身份了,想必索家老爷子会亲自向殿下道歉!” 看到这一幕被喊醒来的吴绪芝酒醒了一大半,他明白一旦打起来,沙州这些大家族至少一半以上都会站到太子李宁的对立面。 所以吴绪芝摇摇晃晃插在两人中间,醉醺醺道:“索家硬气,洒家佩服!” “哼!”索家老二得意地仰起头,他有一种成了沙州主人的感觉。 吴绪芝接着道:“当年吐蕃人占领沙州期间,洒家可没见过你们索家有今日的一成硬气……看来你们这是有底气了啊?” 索家老二老脸一红:“你个臭和尚,当心晚节不保!” 吴绪芝哈哈大笑:“洒家晚节不保也不至于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这话一出,周围好多人纷纷掩面。 吴绪芝对着裴长安一拱手道:“洒家听闻殿下杀的吐蕃四十万大军溃不成军,如今被俘虏的十多万人还在龟兹附近的深山中挖矿,就冲这一点,这个太子殿下洒家跟定了,还望将军到时候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说罢吴绪芝鄙夷地环视一周道:“ 第209章 画大饼 “诸位,刺客既然已经捉到,本将就先告退!” 裴长安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心里念叨着李宁给他们的军规。 “令行禁止,令行禁止!” 然后裴长安下令众将士撤出这片民居。 “哈哈,这就走了?”索家老二此刻极度膨胀,控制了敦煌城的太子右卫居然在这时候怂了。 “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哈!”索家老二冲着裴长安的背影喊道。 这一刻是他们索家的高光时刻,兵不血刃地逼退了太子右卫,这是何等的荣光。 强龙不压地头蛇,果真如此么? 鬼精鬼精的阴嘉政是不相信。 今晚真的起冲突了,估计十有八九者都会观望,毕竟太子殿下没说要针对所有人沙州大家族。 再说不看看太子右卫真实的战斗力,稍微有脑子的人断然是不会下场的。 只可惜在最后一刻,太子右卫居然撤了,而且撤的很干净。 “诸位叔叔伯伯么,你们都是咱们沙州有头有脸的人,想必也不愿意刚逃出虎口就跳进狼窝吧?”索家老二此刻油光满面,他得意洋洋地对周围的人拱手道:“毕竟所谓的太子殿下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娃娃……” 现场一片寂静,没人答话。 索家老二暗骂众人都是老狐狸之后就要告辞离开。 这时从索宅出来一个下人,在索家老二跟前耳语一番。 索家老二没等下人说完,脸上就挤出一丝桃花般的笑容道:“哎呦,某家这脑子,这等大事差点都忘了!” “诸位乡亲们,后天是某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趁着大家伙都在,某家在此邀请诸位前来府上赏光……至于请帖,明日便会有人送到诸位的府上。” 这时有好事者起哄道:“你们索家会不会邀请太子殿下啊?” “啊哈哈,这个诸位到时候就知道了。” 索家老二此刻整个人都是飘的,他哈哈一笑,抬头看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诸位该回府了。” 众人都是老狐狸,此刻每一个人的脑子都在高速旋转,他们盘算着其中的利害。 今晚这么一闹,索家与太子殿下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也有了一道无法弥补的沟壑。 这时候接受索家的邀请,那就是等于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如果不参加索家老爷子的寿宴,那就是得罪了在沙洲算前三大家族的索家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阴嘉政。 阴家作为沙州第二大家族,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沙州的决定。 然而阴嘉政一言未发,扭头就走。 于是众人露出失望之情,各奔东西。 张议潮和吴绪芝大和尚对视一眼,张议潮恭恭敬敬道:“大师可否随某家前往驿站看看太子殿下情况如何了?” 吴绪芝打了一个酒嗝道:“好,还是张家娃儿识大体!” 说罢张议潮和吴洪辩搀扶着粗壮的吴绪芝朝着驿站摇摇晃晃地走去。 …… 索宅后院。 “他们都离开了?” 一位精明的老头子对着索家老二问道。 “回阿爷,他们都离开了,果然如阿爷所料,阴家老狐狸没有当众表态,而是回家了。” 索家老二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了,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老爷子前面说道。 “回家?” 索家老爷子冷哼一声,“他怕是刚回家就会乔装打扮后从后门去驿站看望那位太子殿下了?” 索家老二惊呼道:“那岂不是他们阴家站在了咱们家对立面么?” 索家老爷子摇摇头,又冷哼一声:“你也太高看他们了,他们后天老夫寿宴上必然会来,而且还会大张旗鼓的来。 都是两头下注的主,他们的心思能瞒得过老夫么……只要他们阴家不站队,咱们就赢了!” “阿爷为何突然变了口气?” 索丰凯皱着眉问道。 索家老爷子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老大,这位老大熟读圣贤书读成了傻子。 所以索家老爷子并不待见他,于是没声好气道:“阿爷让你见一个人!” 说罢索家老爷子拍拍手。 于是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个身着不太合身的奴仆服侍的人。 “这位是?” 索丰凯一皱眉,眼前之人他没见过。 “某家来自长安,郭家!” 那人并没有因为身着奴仆衣服而低下头,他傲然挺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惜字如金。 “长安?郭家?”索丰凯眉头一皱,他将目光瞥向了索家老爷子,“不是说家里进了五位刺客么?” “确实是五个刺客。” 索家老二替老爷子回答道。 “其中一具尸体是你福伯的,那老小子服侍老夫大半辈子,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替别人说话,这样的家奴打死也就算了。” 索家老爷子说起话来很平静,这让索丰凯眉头微皱,但很快将心中不满藏了起来。 “这位大人承诺如果咱们索家站在大唐朝廷一方,朝廷将许诺册封阿爷为河西节度使!” 索家老二很激动道。 作为自幼受老爷子青睐的他,他相信真有那一天,老爷子也会选择自己继承家业,而自己的傻大哥读圣贤书读傻了,居然按圣贤书要求别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可他也是太子殿下啊?” 索丰凯皱眉道。 “他现在确实是太子殿下,但是等某家郎君的外甥当上了太子的时候,就没有他什么事了!”那名不速之客傲气冲天,毫不客气道:“算他跑得快,一路狂奔居然跑到了西域,这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 “但是他不跑的话,在长安死的更快!”不速之客不由地挺直腰板得意道:“别忘了某家郎君是汾阳王郭令公的亲孙子,兄弟三人皆为朝廷三品官员,就连当今陛下也不得不看郭家三分脸色。” 不速之客说着说 第210章 瞒天过海 阴嘉政在有心之人的注视下,直接打道回府了。 “按理说太子殿下重伤,他们阴家应该前往探望问安,但是他没有……” “李兄分析得对,所以后天索家老爷子的寿宴,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也是,如果那个公公说得属实,那么安西都护府和武装割据有什么区别……” …… 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看着突然变得冷清的大街,选择了各回各家。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一位庄稼汉模样的中年人一个随从都没有带,拎着俩盒子从阴府后门鬼鬼祟祟探出头。 看到四处无人,他将斗笠往下一摁,直奔敦煌的驿站方向而去。 这个庄稼汉躲过了好几波巡逻的太子右卫之后,最终还是被逮住。 很快这位不被人正眼瞧一眼的庄稼汉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驿站。 “别驾大人,请在这里稍候。” 安西都护府长史吕景昊差人端来茶水,然后陪同着阴嘉政扯东扯西的聊起了天。 “吕长史,某家这身打扮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你见谅!”阴嘉政一副为李宁着想的样子:“如果某家光明正大的来,后面跟随者能将驿站的门槛踏破,那时候殿下的一片苦心可就白搭了不是?” “别驾的意思?”吕景昊表情愕然。 “哈哈,真相写在长史的脸上了。”极会察言观色的阴嘉政哈哈一笑调侃道。 “某家的脸上?” 吕景昊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脸,但很快反应过来,赔笑着指着阴嘉政道:“别驾别开玩笑了,殿下真的受伤了。” 阴嘉政晃晃脑袋喝了一口茶,阴嘉政的眼神都变了。 他赶紧又大口喝了一口茶,然后砸吧砸吧嘴道:“嘶……这茶苦味当中有一丝甜味,这是?” 吕景昊看着不上钩的阴嘉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别驾真的是火眼金睛啊,不过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哈哈,殿下年幼,却有大志,岂会这般容易被刺。”阴嘉政又连喝几口茶,这才意犹未尽道:“如果某家没猜错的话,殿下这是想试探试探人心,而殿下本人应该安全无虞。” “何以见得?”吕景昊对眼前庄稼汉模样的阴嘉政刮目相看。 阴嘉政颇为坦诚道:“如今敦煌城尽落殿下之手,豆卢军大部都在城外……正好殿下遇到不明刺客一事,所以殿下想要借机试探沙州各大家族对大唐的忠诚度…… 换位思考一下,某家身处太子之位也会这般考虑,毕竟这里被吐蕃占领奴化数十年,万一再出现一两户索家那样的大户,在以后施政时在背后使绊子,那样就不利于团结!”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屏风后响起,大唐太子李宁迈着四方步率先出现,他身后跟着吴绪芝和张议潮二人。 “长史还是太实诚了,没能瞒过别驾的双眼。”李宁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庄稼汉,从容淡定。 李宁一身戎装,却是太子右卫的普通士卒的铠甲。 在李宁身后则跟着大和尚吴绪芝和张议潮。 阴嘉政眼睛一眯,立马联想到索家门口的一幕,想来当时“重伤”的太子李宁就在当时的士卒当中。 这让阴嘉政后背一凉。 “阴别驾能来,还替孤考虑,孤真的感激不尽……” 尽管阴嘉政猜出李宁完好无损,但是真的当李宁完好无损的出现,还是让阴嘉诚眸子猛地一缩。 他刚抬头就看见李宁凌厉的目光,阴嘉政没来由的心中一颤,额头不由得渗出一阵冷汗。 那是杀过人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只野生的幼虎第一次单独狩猎后的眼光。 明明李宁笑着阳光和煦,但是却让他震慑人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威? 阴嘉政迅速起身,恭恭敬敬对李宁道:“臣,沙州别驾阴嘉政见过太子殿下。” “阴别驾,不必客气……你能来看孤,孤感激不尽!”李宁嘴里客套着,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释放出十足的压迫感。 “这是做臣子应该做的事,只要殿下安然无恙,臣就放心了。” 阴嘉政一口一个“臣”,态度极为恭敬。 李宁冷笑一声:“是放心?还是失望?” 阴嘉政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弓着腰道:“臣自然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沙州陷贼数十年,当臣从懵懂的时候知道有座城叫做长安开始,无一日不期盼着王师归来,一年又一年……眼看着阿爷违心事贼,日日夜夜叹息不已,臣心如刀绞。 为此臣特意在莫高窟供了一幅画,以解阿爷之忧,就在臣以为阿爷再也看不到王师收复失地一幕的时候,殿下来了!” 阴嘉政说得颇为诚恳,说到动情处他还擦擦眼泪。 李宁落座,咳了一声道:“阴别驾,太客气了,请坐!” 阴嘉政擦着冷汗欠坐在椅子边上,坐的笔直。 李宁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阶级的威力,也不得不感慨阴嘉政态度的真诚。 李宁扪心自问自己四十多岁年纪在一个十五岁少年前面万万做不到这般卑躬屈膝。 “别驾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看孤么?” “臣有要事禀报!”阴嘉政连忙起身。 “坐,坐!”李宁微微一笑,指着座椅道:“在这里只有我们数人,不必拘束。” “索家老爷子说后天祝寿,其实他的生辰并不在后天,所以他在效仿东汉末年的王允。”阴嘉政坐下后将李宁撤走后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哦!” 李宁颇为淡定道:“他索家老爷子把孤当成董卓老贼了,可惜孤不是董卓!” 阴嘉政试探道:“臣要不要后天去,看看究竟有谁会去赴宴?” 李宁皱眉沉思片刻道:“别驾但去无妨,倘若孤因为你们去为那老寿星过寿而阻拦或者生 第211章 人尽其才 李宁的目光如炬,阴嘉诚看不出李宁的喜怒哀乐。 要不是眼前稚嫩的面庞,有人说这双猜不透在想什么的眼睛的主人是五六十岁的智者,阴嘉政都相信。 “这……那臣就实话实说了!” 阴嘉政略一犹豫,腰板往直挺了挺,看着年少的太子李宁道。 “嗯,就请阴别驾畅所欲言,孤洗耳恭听。” 阴嘉政清了清嗓子:“大部分人相信了那刺客的谎言,毕竟自秦皇以来,没有哪家太子会不远万里来到条件艰苦异常的边陲之地。” 说罢阴嘉政偷偷瞄了一眼李宁,发现李宁并没有动怒。 于是阴嘉政壮着胆子接着道:“所以有人猜测要么殿下有难言之隐,要么殿下只是个皇子,到这安西过瘾来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人猜殿下威胁到了遂王的太子之位,陛下被架空,所以殿下来西域躲避控制朝廷的郭令公之后的追杀。” 阴嘉政从李宁的眸子中看不出李宁此刻想着什么。 李宁微微一笑:“那你怎么看呢?” 阴嘉政尴尬的赔笑道:“以殿下指挥安西军歼灭吐蕃四十万大军的丰功伟绩来看,殿下绝对担得起大唐储君的位置,殿下的雄心壮志不逊于太宗皇帝,自然不惧朝廷上的那些人……也许殿下是真的想重振大唐?” “再说殿下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大唐的亲王,我等西域百姓都是大唐遗民自然愿意跟随殿下收拾旧山河。” 李宁看着阴嘉政言不由衷的表情,微微一笑,也很坦诚道:“不用编了,他们猜的也不是全错!” 李宁话音刚落,便引来在场所有人的眼光,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还是李宁第一次坦诚布公的告诉他们自己来西域的原因。 “孤来西域,确实是为了躲避权势滔天的郭氏一族。 在父皇册立孤为太子之后,为了避免郭氏一族的迫害,也为了避免岌岌可危的大唐朝廷起内讧,所以孤想到了出走长安。 然后机缘巧合,孤得知安西都护府的武威郡王尚且健在,孤自幼就听说过大都护的赫赫威名,所以孤找了个机会就跑路了。” 李宁说的很平静,只字未提这万里路途上吃得苦,也未提自从册立太子之后遭遇的各种刁难暗杀。 “啊……” 众人惊呼,没想到李宁来西域居然还真是为了躲避谋害。 “以殿下在安西展示的能力,对付郭氏应该绰绰有余,但是殿下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朝廷安稳,居然这般大义,请受臣一拜!” 阴嘉政最先起身,对着李宁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想到臣等为了苟活,不惜屈身于贼,对大唐忠义有亏,实为惭愧!” 说到此话时,阴嘉政的表情不似作假。 阴嘉政不动声色中的一捧一贬,立刻突显现出李宁思想上的高大。 尽管李宁知道阴嘉政这是在拍马屁,但是不得不说,这马屁听起来还真舒服。 大和尚吴绪芝撇撇嘴,对阴嘉政的花言巧语表示不屑。 张议潮则瞪着大眼睛看着阴嘉政,眼神里满是诧异,之前在酒楼里阴嘉诚可没这般唯唯诺诺。 …… 阴嘉政从驿站出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如果今晚太子右卫和索家真的直接爆发冲突,就算太子右卫当场将索家荡平,他阴嘉政也不会对这位太子殿下害怕几分。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随意可欺的太子李宁居然这般隐忍,这让他感到阵阵后怕。 他庆幸自己喜欢多留条退路的习惯救了他。 也许他今晚不找太子殿下,只要他们阴家不与索家沆瀣一气,保持中立就能保家族无忧。 但是以后绝对会在沙州或者安西都护府的核心圈子内失去机会,从而整个家族原地踏步,无法更进一步。 而今天太子殿下愿意见他,还能坦诚相待,说明太子殿下对他们阴氏一族还是充满期待的。 “回去了一定差人去敦煌莫高窟上香,并且开凿一佛洞,感谢佛祖的保佑阴家。” 阴嘉政没想到的是,李宁之所以愿意拉他们一把,正是因为在后世阴家留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充满了当汉奸的悔恨之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经过此次见面,阴嘉政发现李宁并没有因为索家的态度而气恼,而且一举一动之间无不透露着气定神闲,这就足矣说明李宁还有后招。 而索家今晚上的表演,就如同夹生饭一样,除了惹了太子表面上看似胜利之外,却忽略了一个当时所有人都认可的事实。 那就是李宁是不是太子有人保持怀疑,但是李宁是大唐亲王,这一点就连那名宦官都承认了。 当然这里出现来自长安的刺客也足以说明李宁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有宦官带队来刺杀李宁。 所以说,再怎么不认可李宁的太子身份,但是李宁是皇子,是大唐亲王的身份毋庸置疑。 仅凭这一点,就足矣团结安西都护府和四州心中向往大唐的人心了。 于是关于站队问题,他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了。 虽然在长安有人想要李宁死,但是在这西域李宁就这这里的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 “殿下,阴家这是两头下注,殿下还亲自送出门,他们也配?” 裴长安目送阴嘉政带上斗笠离开后,忿忿不平道。 “两头下注怎么了,也好过彻底倒向索家吧?”李宁嗦着嘴唇看着早就空无一人的巷道:“孤早就说过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可是……某家就是看不惯这种墙头草!” “孤也希望孤的麾下各个都是忠烈有才能之人,但是这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孤以为这个阴嘉政虽然滑头了些,但也算个人才。” 李宁深吸一口气道:“李太白曾 第212章 李代桃僵 自从出现刺客之后,太子右卫便直接接管了敦煌驿站,原有的驿站差役在李宁的劝说下留下了,但是在重兵环绕下,提心吊胆。 在驿站后院里,三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李宁等人围观着。 “你看看他们的左右手有何区别?” 李宁裹紧了衣服,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 吴绪芝和张议潮蹲下仔细查看。 “一只手上有茧子,一只手上没有。” “不就是常年手持兵刃的虎口处老茧么?” 吴绪芝和张议潮在李宁的提醒下很快发现问题所在了。 李宁努努嘴:“再看看这三具尸体有茧子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其中两具尸体是右手有老茧,还有一具是左手有老茧。 张议潮不解道:“这又和索府窝藏了其中一个刺客有什么关系?” 李宁微微一笑道:“孤清楚的记得他们五个都是右撇子!” “嘶……也是啊!” 李宁这么一说,裴长安这时盯着那名左撇子尸体,越看越不像个刺客。 原来李宁在锦衣卫暗卫与刺客搏斗的时候,曾与那名宦官隔空对峙,他清楚的记得那名宦官及其身边的人都是右撇子,而且拿刀姿势一模一样,这让李宁记忆深刻。 所以在索宅家门口的时候,李宁仔细观察了索家交出来的五个人中后,发现其中有一个是左撇子,当即叫停了裴长安。 而且在裴长安试探下,索家老二激烈的反应更加证实了李宁的猜测。 既然索家自己找死,那就没必要为了侮辱索家,而逞一时之快。 直接搞死岂不爽? “可是殿下既然笃定还有刺客藏在索家,为何不当着沙州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下令冲入索宅直接拿人?”裴长安有些想不明白李宁当时喊停的命令,“到时候人赃俱获,索家自己作死,更没有人替他们说话了。” “将军想的太简单了!” 年仅十岁的张议潮摇摇头道:“如果当时冲进去,他们定然不会认账,到时候推说有漏网之鱼咱们也没办法。” 李宁鼓励地看了一眼张议潮,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太子哥哥让咱们撤,让索宅养着那名刺客,过几天再去,看着白白胖胖的到时候索家就无法解释了。” “那万一索家转移了他呢?”裴长安皱眉道。 “自然有人盯着他们。”李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就在阴嘉政离开驿站之后,从化乡乡正阎旭还有两三户人家的家主也到驿站来探望李宁。 但都被太子右卫客客气气地请着喝了一顿茶之后没见到李宁就离开了。 “这几家都是和阴家有关系的吧?” 李宁在后院看着一处宅子的沙盘,心不在焉地问道。 “回殿下,应该是!”长史吕景昊恭恭敬敬地站在李宁身后,“他们听说殿下重伤不便见客之后,只是一笑了之,二话不说放下礼物就走了。” “如果没有人提前透露殿下安然无事的消息的话,想必他们不会离开的那么洒脱!” “嗯,这个阴嘉政还算个有良心的人,亲自探查之后不忘了自家小弟……是一个好大哥。” 李宁将一个木头雕刻的火炮摆到了那座宅子的大门口,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大炮打蚊子啊……该打的还是要打!” 李宁突然灵光一闪,他看着阴家的宅子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决定。 “嘿嘿,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玩个刺激的!” …… 驿站内一处防卫森严的两座偏房里,每间房子里都五花大绑着一名刺客。 自从他们被索家交出来丢进偏房之后,再也没人来过。 当然他们自从被交给李宁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喝过一口水,然后又挨了一晚上的冻。 此刻,他们饥寒交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吱呀!” 关着那名宦官偏房的大门被打开,一股冷风吹地迷迷瞪瞪的宦官一个激灵。 他虚弱的睁开眼看见迈入的李宁,冷哼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是很快他又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只见李宁身后居然有人抬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红彤彤地看起来仿佛就是这世间最美的颜色。 柔和、温暖。 那名宦官贪婪地享受着那盆炭火带来的微弱温度。 突然一道人影挡住了那宛如朝阳的炭火。 那名宦官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坚定的眼睛,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只能说孩提时代的遭遇能让一个人记一辈子,从而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他在犯错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所以这个刻骨铭心的仇恨在记忆中越刻越深,深到他愿意做一枚棋子,以死麻痹李宁。 此刻他视死如归。 李宁终于开口了,他背手傲然站立:“有没有交代的后事,没有的话孤送你上路。” “啊?” 那名宦官一愣,他给自己打了不知多久的气,早就做好了受折磨而死的心里准备,从而希望自己的意志挫败李宁的信心。 但是万万没想到李宁居然没有拷问他,而是直接要他交代后事。 这让鼓足劲的宦官的有一种拳打空气的失落感。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了这位太子爷,想从中看出李宁是在玩逼供的策略。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李宁平静的眼神。 “孤最后问你一遍,还有没有要交代的后事?” 这名宦官脖子一横,咬牙道:“没有!” “好!” 说罢李宁拍拍手,很快就有太子右卫上来左右托住这位宦官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眼看就要被拉出门,这名宦官就不甘心道:“你为何不审讯我?” 李宁哈哈一笑,极为蔑视道:“孤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要审讯你?” 第213章 不一样的军队 李宁看到尸体里的左撇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三具尸体和两个大活人被交出来是为了掩护躲在索家的那么刺客。 而这名神秘刺客的身份不简单。 所以李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索家和你们五个逃脱的刺客要么有着共同的目标,要么你们成功的说服了索家,然后有了共同的目标……总之,在你们出逃无望的情况下,你们选择了断臂求生。 生者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杀死孤。” 一直闭目的宦官听着李宁讲述的故事,本来还绷紧的身体突然瘫软在地。 李宁不急不慌地继续说道: “相比索家人交给孤五具尸体,有死有伤才显得比较符合现实。” “于是意志不坚定的刺客死了,毕竟死人不会说话,然后留下了两个自以为意志很坚定的家伙。” 李宁气定神闲绕着那名宦官踱着步,不急不缓地说道:“然后那三具尸体里面,两名是刺客,还有一个怕是索家的奴仆吧?” 李宁话音刚落,那名宦官睫毛颤抖着,本来被冻的迷迷瞪瞪的他突然一哆嗦。 这一切李宁能看在眼里,果然如李宁猜想的那般。 “如果孤没猜错的话,留在索家的那个人许诺了索家诸多好处,要索家对付孤,并且负责联络西域与长安。” 李宁哈哈一笑:“孤本来还在为如何收拾他们这些沙州大家族而发愁,接过你们自己递给孤刀子……” 听到李宁说到这里,那名宦官再也忍不住了,对着院子里破口大骂:“老贼你信誓旦旦什么都不说,如今却背主求荣……早知如此,本公公先斩了你!” 这名宦官骂了好久,终于累了。 他抬头看见李宁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李宁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狡黠。 “哈哈……孤推测的没问题吧?” 李宁得意的仰天大笑,面露嘲讽。 “你……你使诈!” 那名宦官瞬间明白了自己被李宁摆了一道,而自己谩骂同伙的行为则证实了李宁的推测是正确的。 顿时这名宦官懊悔不已。 很快李宁又用同样的办法在隔壁房间套出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名留在索家的刺客叫毛豆,他的身份不简单,他是长安郭氏一族的部曲,小时候曾服侍郭暧老爷子,后来跟了从三品的卫尉卿郭鏦,一直负责位于华州郑县的郭家老宅。 他活着可以直接与郭家三兄弟说上话,搭好桥。 以他的身份,对索家的承诺确实很有份量。 难怪索家在李宁遇刺的同时就变了挂。 “毛豆?”李宁微微一笑,顿时有些期待明天索家的寿宴。 …… 就在李宁遇刺当晚,就在敦煌城内开始广为流传着多条消息。 经过第二天早起老太太老爷子的村头情报网的传播,这些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敦煌城内蔓延开了。 根据这些坊间传言,太子李宁来到敦煌的第一天晚上,在接风宴上佯装醉酒。 为了真实的了解沙州百姓的生活,为了调查每家每户是否发够二十斤牛羊肉,本应享受众星捧月的太子却身着便装打算与民同游敦煌城。 却没想到遭到了卑劣的刺杀,为此受伤,只能躺在驿站不出门。 而刺客可能是黑掉那几千头牛羊的大家族害怕被太子清算,所以派来的杀手。 尽管对于那些大家族来说为了几千头牛羊,就刺杀太子李宁有些太过儿戏。 但是百姓却深信不疑。 还有传言说,太子右卫控制了敦煌城就是为了讨回被黑的牛羊肉,但是遭到了索家为首的地方势力的干扰。 为此还在索家门口打闹一场。 总之坊间各种流言蜚语四起,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另外太子右卫入城的一晚上,他们这些大头兵居然选择了露居街头,他们找到那些背风的巷子挤成一团睡了一宿。 两千太子右卫,居然没有一人扰民,没有一人说是要借住百姓家。 而且为了官兵平等,他们中的将领校尉也都没有选择入住酒楼等地,而是与普通士卒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第二天一大早,敦煌百姓打开房门时,就被这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而且这些将士在百姓出门之后,迅速起来转移,在转移之前还不忘打扫干净百姓家门口。 敦煌的百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何曾见过这样一支不扰民且人人平等的的军队? 他们大为震撼,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只太子右卫与其他的军队都不同。 于是他们无论收到肉的还是没有收到肉的这些百姓,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对这位愿意乔装打扮贴近百姓生活且又亲民太子殿下的好感成几何倍数上涨。 反之,百姓们对统治他们多年的大家族充满了不信任。 这,便是李宁要的效果。 在李宁遇刺的第二天晚上,李宁突然下令要求已经控制了敦煌的太子右卫撤离敦煌城。 理由是驻扎在城内各个街道的太子右卫严重影响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所以李宁要求留下一团太子右卫负责驻守驿站的安危之外,其他太子右卫全部撤出敦煌城,就在城外驻扎受训。 这更加赢得了当地百姓的欢迎。 随着太子右卫撤离敦煌,敦煌本地守备迅速集结,重新控制了敦煌城。 为了防止再次被偷袭,敦煌城内的守备力量得到了充实,同时居然有一支力量光明正大地在驿站外面虎视眈眈,以监视太子李宁的反应。 与此同时,索家宅子内张灯结彩,他们还邀请了戏班子在索宅的门口唱戏助威。 另外敦煌城内有名气的厨子都被索家请到府上准备寿宴。 索家丝毫没有受到之前太子右卫入城的影响,他们仿佛不在意城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有人猜测太子殿下 第214章 贺寿 “哎呦呦,什么风把阴老爷子吹来了,这可是令我们索家蓬荜生辉啊!” 管事的看着门口马车上被人扶下来的老头,赶紧回头对随从叮嘱道:“快喊公子来接待老爷子入后院。” 阴伯伦拄着拐杖抬头看了一眼索宅大门的门头,上下仔细打量着。 只见索宅的正门今天大开,在大门一侧立着一个巨大的木雕刻的“寿”字。 索家的管家正在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前来的客人看见来者是阴家老爷子,于是纷纷与阴伯伦打招呼。 阴伯伦不慌不忙地一一回应,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蹒跚着朝索家大门走去。 他走的很慢,也很从容。 阴伯伦的时机拿捏的很好,就在他刚刚到台阶跟前的时候,索丰凯和索家老二索丰田恰如其分地迈出大门,哥俩脸上笑容春风。 “快吹起来,阴家老爷子亲自大驾光临……” 很快欢悦的鼓乐声奏了起来。 索家兄弟俩一个健步冲到台阶下,一左一右搀扶着阴家老爷子。 索宅门口的围观人员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老爷子,小心脚底。”索丰田搀扶着阴伯伦一步一个台阶,同时往老爷子身后瞥了一眼。 索丰田眸子中失望之情一闪而过,他笑眯眯道:“让嘉政兄来就行了,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来之前打个招呼,让老爷子的马车好去接您也行啊!” 阴伯伦佝偻着身子啰哩啰嗦道:“你嘉政兄忙啊,议潮年幼,咱们沙州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前天太子殿下遇刺一事够他忙的焦头烂额了。” 索丰田眉头一皱,但很快恢复如初:“老爷子可知道太子殿下现状?” 阴伯伦摇摇头,颇为坦诚道:“太子受伤,你嘉政兄倒是派人试探了几次,但是无一例外没人见到太子殿下的面……如今驿站内防卫森严,无人能窥见一斑。” 索丰田眉头舒缓一些,他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一个在长安待不住的皇子而已,只会虚张声势罢了……咱们沙州上下不给他脸,他还不是无计可施。” 阴伯伦突然站住,一拍额头道,扭头对着另一侧的索丰凯道:“哎呀,老夫的药没喝……” 索丰凯笑容可掬道:“老爷子,某家这就差人去府上拿!” “你是索家大郎吧?”阴伯伦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索丰凯,主动问道。 “嗯。” 索丰凯点点头。 阴伯伦笑道:“不用去取,老夫待会儿见了寿星,早点回去就行……小伙子都长这么大啦!” 阴伯伦的态度这让另一侧一直说着话的索丰田不满地皱起眉,被人无视的感觉很难受,他的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 “阿兄,你扶着阴老爷子去后院找阿爷,某家在门口迎接客人。” 索丰田看到阴伯伦顾左右而言他的这个态度,顿时心怀不满,他松开扶着阴伯伦的手,止步于门口。 阴伯伦对索丰田的变化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和索丰凯聊着天。 “郎君,不好啦!” 就在这时,一个索家的佃户惊慌失措,他连滚带爬地朝着索宅跑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般慌张?” 索丰田皱眉喝问道。 那名佃户结结巴巴道:“回二郎,太……太子带领着两百人马浩浩荡荡冲咱们府邸来了!” 正要迈过门槛的阴伯伦也停下了,竖起了耳朵。 “什么?你确定?”索丰田眸子猛地一缩。 “千真万确,他们已经到里坊门口了。” 佃户一脸惊恐,他被那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吓着了。 “慌什么!不是说太子身负重伤了吗?” 回过神的索丰田瞥了一眼阴伯伦,让自己沉下气来,他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恐慌的一面。 很快一阵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打破了这喜庆的一幕。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全副武装的太子右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为首的赫然是传闻中身负重伤的太子李宁,看李宁那慵懒的姿态,一点不像受伤的人。 “他不是受伤了么?” 索丰凯喃喃道。 “年轻人啊,别看这位太子爷年少就好欺负,他一点也不简单哦!”阴伯伦拍拍索丰凯的手,他没有回头,在李宁注意到他之前迈入了索家大门。 “来人,快去敲响警钟!” 索丰田看着那一队全副武装的队伍,脸色一变,当即下令召集人手。 前来贺寿的人对李宁避之不及,唯恐被索家误会了。 “远来是客,难道这就是索家待客之道么?” 李宁骑着高头大马在索家门口停下,与站在台阶上的索丰田四目以对。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索丰田的眼神能将李宁杀死千百遍。 然而李宁却淡定自若,直接无视了索丰田的眼神。 李宁叹了口气道:“前天晚上,那是一场误会,索宅已经交出了刺客,是孤的护卫不懂事,孤得知情况后已经教训过他了。” 李宁的姿势很随意,但是他说话的语气态度却很诚恳。 “所以孤今日前来,一是来给老爷子祝寿,二是为前晚上的误会赔礼道歉……” 说罢李宁拍拍手,就有人抱着礼物上前。 众人看到那人怀里不大的盒子一片哗然,堂堂大唐太子的礼物居然这般寒酸。 但是李宁毫不在意:“孤不知道老爷子寿诞在近日,所以匆忙间只准备了这价值万金的天霜糖……这可是别人给父皇的贡品!” 索丰田皱眉道:“哼,今日是家父寿宴,来者之客都是受邀之人,请问你可有请帖?” 李宁微微一笑:“请帖倒没有,但是敦煌城的厨子都被索府雇走了,孤害怕饿肚子,所以不请而来,怎么不欢迎?” 索丰田冷哼一声道:“贺寿?带这 第215章 老忽悠 就在这关键时刻,索丰凯及时赶了回来。 “该忙啥都去忙啥!” 索丰凯刚来就驱赶走刚集结起来的家奴。 然而那些家奴纹丝不动,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索丰田。 看到自己命令没有效果,索丰凯有些恼羞成怒地对索丰田道:“这是阿爷的意思,阿爷说了,咱们和殿下只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索丰田听到这是索家老爷子的意思,当即挥挥手。 很快一众家丁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宁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玩味地看了一眼索丰凯。 他在索丰凯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长安时孤立无援的影子。 索丰凯似乎感受到了李宁的目光,他对着李宁拱手道:“某家阿爷说,索宅随时欢迎殿下,但是只许殿下一个人入内。” 索丰田则轻蔑地一笑,仿佛在说:“你敢吗?” …… 就在索家大门外剑拔弩张的时候,索家后宅里,索家老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十几位沙州有头有脸的人。 就连张议潮的张氏一族也有人在场。 “诸位,自打阎朝阎大人杀了河西节度使周鼎开始,咱们就开始抱团保境安民了,这都数十年过去了。” 索家老爷子环顾一周,一一看过人群里年轻的新面孔和一些与自己同龄的老家伙。 在座的人,九成都是和索家有关系的。 “虽说那时候咱们沙州还奉大唐为正朔,但是也是从那时候起,咱们沙州逐渐脱离了大唐,成为一个没有后援的孤岛……即便如此,大唐的旗帜还是在咱们沙州上空又坚持了十多年…… 所以咱们已经很对得起大唐了,如今吐蕃人刚赶走,却来了这样一位自称是大唐太子的少年,诸位真的甘心听命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众人一阵沉默,索家老爷子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诸位。 他们大部分人摇摇头,示意不愿意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骑到头上。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刚进门没多久的阴伯伦。 此刻,阴伯伦靠着椅子居然睡着了。 “阴家老哥哥,你说呢?” 索家老爷子突然加大声音,将正在沉睡的阴伯伦吵醒。 “啊?” 阴伯伦擦擦沾满胡子的口水,错愕地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某家怎么会在这里?”阴伯伦双目呆滞,显然应该还处于迷瞪状态。 索家老爷子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同时又将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哦,某家还以为啥事儿呢!” 阴伯伦打了个哈哈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你索家老弟的问题,其实怎么说呢……诸位可想过那位,你们不当回事的太子殿下是怎么打败吐蕃四十万大军的?” 众人一阵沉默,关于那场大战的细节,他们没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安西军取得了大捷,而吐蕃士卒逃回来的确实寥寥无几。 “阴家老哥哥真的以为那场战斗是由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主持的吗? 万一是安西大都会郭昕指挥的呢? 别忘了,他才十五岁啊,十五岁,还是玩耍的年纪。” 索家老爷子并不相信那场于术大捷出自于李宁之手。 “哪有什么非人力不可为的力量,什么腾起的火球一炸就烧一大片,怎么可能有这些骗人的把戏?” 索家老爷子一脸不屑,对于偶尔传出来的那些战场细节,他们并不怎么在意,他们只在意谁还活着,还有多少人口。 尤其没有见过炸药爆炸的场景,所以就算有人说巨大火球瞬间能吞噬数百人甚至上千人,他们并没有人相信。 而且能将一柄剑抛到千米之外,除非是声神明,否则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所以关于安西大都户府大败吐蕃人的各种传闻,始终没人相信。 他们更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儿。 那就是于术大捷纯粹是运气成分,以及吐蕃大军缺少粮草的原因。 非要说是某个人的功劳的话,他们更加相信这是安西大都会郭昕的功劳。 “你们再想想,如果他真的是太子殿,他作为一国储君,怎么会跑到万里之外的西域来? 所以他即便是太子,那也是一个不长久的太子,否则他怎么会躲到咱们西域来? 别忘了那天那个刺客在交给他的时候吼叫的那些话。” 这座不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静的,能听见一颗针都掉到地面。 索家老爷子看着又入睡的阴家老头,无奈的摊摊手:“有人想当缩头乌龟,咱们继续!” 说罢索家老爷子环顾一周缓缓的说道:“你们都是咱们沙洲自己人,某家也不隐瞒了,某家就实话实说吧!” 索家老爷子清清嗓子道:“这个自称是太子的少年,还真的是大唐的太子。” 那这个消息,在座的部分人一片哗然,表示很吃惊。 索家老爷子继续说道:“但是根据某得到可靠消息,如今把持朝大唐朝廷的人姓郭,而安西大都护郭昕也姓郭,他们是同一家人。 而把持朝政的郭氏三兄弟有一个外甥,正是大唐百官最认可的,呼声最高的太子候选人之一。 跑到西域的这位所谓的太子殿下,在长安反而寸步难行,所以他才跑到了咱们西域,耀武扬威。 如果他不到西域的话,他的太子之位迟早被汾阳王的外重孙所取代。” 说罢,索家老爷子环顾一周冷冷道:“如果咱们此时支持这位太子殿下,可能会招来大唐朝廷对咱们的仇视,到时候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另外,诸位别忘了,安西大都户郭昕正是汾阳王的侄儿,所以和他们有血脉关系的皇三子遂王重要呢,还是这个如丧家之犬,却跑到咱们西域来耀武扬威的太子重要了。” 索家老爷子瞥了一眼沉 第216章 单刀赴会 李宁昂首阔步,在索丰田的惊愕的眼神中一个人跟着索丰凯迈入了索家大门,脸上毫无惧色。 他不是不相信索家人敢动他,但是他相信索家人不能拿他怎么样! 前一天晚上表面看起来是一场误会,但是背后却是长安来的人与索家人的一场交易,交易的价码就是要自己死。 但是李宁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如今李宁对自己的功夫很放心,而且自己披甲在身,来的时候自然还揣了几样保命的东西。 门外的两百甲士可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披甲精锐,面对只有几十具铁甲,其他大部分人都是皮甲或者纯粹无甲的索家部曲,李宁不觉得真打起来这两百人能吃亏。 所以,李宁相信索家万一突然动手,自己也能应对到门外的护卫杀进来,毕竟他怀里揣着的几样东西可都好东西。 更何况城外还有一支枕戈待旦的铁军,在有黑炸药的加持下,这敦煌城的城门在李宁眼里如同纸片。 如果索家真的铤而走险李宁不介意杀鸡儆猴给其他各大家族看。 这也是李宁的底气所在。 索丰田看着步入索宅的李宁眸子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喊过一个亲信小声嘀咕了几句,说道激动处,索丰田的手掌往下一劈。 那名亲信很快领命而去,匆匆忙忙直奔后院。 “殿下这边请!” “孤看着你们府上家丁对你这位主子不是很恭敬啊!” 李宁轻车熟路地跟着索丰凯主动提及之前看到的一幕。 “不是,老爷子过寿,他们都忙……自然以老爷子为重!” “哦,是么……,孤听说你好那些江湖术士之法,可当真?” 索丰凯一愣,他没料到李宁对他这般熟悉。 索丰凯的声音明显黯然道:“唉,都是不入流的把戏,老爷子和二郎都不喜欢。” “不,这不是什么把戏,这是正儿八经的学识,他们不懂……你想想你的硝石制冰的原理么?” “原理?” “嗯,就是硝石制冰的本质,细细研究下来,可以更充分的利用硝石,用到更多的地方上。” 李宁很认真道:“还比如常见的木头燃烧的事,你考虑过它为什么会燃烧?燃烧需要什么条件?” 索丰凯一愣,这个问题在他小时候发呆的时候想过,却被他阿爷狠狠一巴掌 索丰凯回头看向这个少年太子一本正经道:“需要干木头和点火物。” 李宁摇摇头道:“不止这两样,在浓烟滚滚的空间内,有这两样照样点不燃。” 索丰凯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被李宁打断:“这背后都是学识,多多少少和那些术士相关……所以怎能算是不学无术呢?” 索丰凯心中燃起一丝异样,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认可,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这位太子殿下有共同语言。 突然李宁停下脚步,皱眉看着眼前的路。 “你们索家打算带孤到这偏僻的地方么?” 根据李宁前一天晚上和伍长以上的官员仔细研究过由锦衣卫提供的索宅的平面布置图,这个方向偏离了索宅的会客厅,也不通向索家老爷子住的后院。 “前面是一间偏房,还麻烦殿下在此稍后片刻,阿爷正在会见客人,待会自有下人带着殿下去会客厅。” “这间房子是接待你们下人的地方吧,这是郎君的意思,还是你阿爷的意思?” 李宁皱眉打量着简陋的房屋,大脑里立马出现那副平面图。 这个房间的位置只有一道门,倒是一个防守的好地方。 索丰凯一脸愧意,他对着李宁抱拳解释道:“还望殿下见谅,其他房间都已经有客人了。” “索家大气,一个客人一间房啊!”李宁微微一笑。 索丰凯红着脸道:“不,不是这样的,是……是……” 索丰凯一时语塞不知说啥好,如果说数人一间屋,那岂不是有孤立这位太子的嫌疑? 看着眼前这位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李宁脸色一寒,猛拍桌子道:“孤与你们索家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这般待孤?” 索丰凯一愣,连忙陪着笑道:“殿下见谅,真的没有房间了,这儿……” 李宁冷不丁道:“孤说的是你们索家人私藏刺客的事,难不成还想着谋刺孤不成?” 索丰凯下意识道:“没有想谋刺殿下……啊,不不不,殿下说的刺客不都交给你们了?” 李宁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食客顿在桌子上:“看把你吓得,孤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索丰凯怎能不惊,此刻那名叫毛豆的刺客正在后院大堂内与沙州大小人物见面呢。 “走吧,走吧……”李宁看到索丰凯的反应,猜中了几分,他当即挥挥手道:“孤从长安到龟兹这一路上什么苦都没受过,这房子是简陋了点,但是孤也乐得清静。” 殊不知此刻在索宅后院,众人正在商议如何解决李宁。 索丰田在李宁进入府上之后,担心那名下属办事不利,他亲自前往后院请示老爷子。 “如今毛豆大人在此,杀了那个已经死了的惠昭太子,再由他出面以朝廷的名义弹压那些甲士,毕竟遂王也是皇子,支持谁都一样……再不济咱们召集家丁紧闭大门,谅他们也打不进来!” 索家老爷子瞪了一眼在耳边嘀嘀咕咕的索丰田:“大声说,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 索丰田一愣,他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一开口就将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大声说了出来。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李宁再怎么说也是真太子,也是皇子,这事不能由他们索家一家担着。 “阿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索丰田看了一眼周围的各大家族的代表人物,不得不再次大声道。 身居上位的毛豆眼睛一亮,当即说道:“索公子大义,如果能 第217章 到嘴的肉 阴伯伦慵懒地睁眼看了索家老爷子一眼,懒懒道:“某家老了,做不得这般刺激的事,某家看戏行了不?” 阴伯伦这倒是实情,如果李宁这般就被轻易杀死,说明这位太子的本事没那么玄乎,而且对他们阴家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索家在自己地盘失败了,那才是证明了这位太子非同一般的手段,到时候再举家压上家底也不迟。 索家老爷子冷哼一声,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道:“你们几家与阴家老爷子一个态度吧? 好,只要你们保持中立就行。” 只要阴家保持中立,对索家来说,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好,既然都是大家一致认定的,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 索家老爷子面带得逞的笑容环顾大堂,增大声音道。 “哎……某家可没认定啊!”阴伯伦又睁开眼睛,打断了索家老爷子的话,“某家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好,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沙州人!”索家老爷子强忍不快,扭头对着索丰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似乎在一路小跑。 “阿爷,不好了!” 索丰凯惊慌失措的冲进门,看着大堂内的人气喘吁吁地歇了一口气。 “没出息的东西,他们人打进来你组织家丁抵抗,难道咱们的地盘上怕了,他们不成?” 索家老爷子看到有一丝狼狈的索丰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不是,是太子猜出来……”索丰凯似乎对于老爷子的口气见怪不怪了,他低头时心中不满一闪而过。 然后他朝四周望了一眼,感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于是他沉思片刻,快步绕开索丰田来到索家老爷子跟前,用手捂着嘴巴就要往老爷子耳朵凑。 “书呆子,当着这么一众人,嚼什么舌根!” 索家老爷子对这位只知读书,还是那些不正经的术士的书的长子没有留丝毫的面子。 这时大堂内传来一阵哄笑,虽然声音不大,但很刺耳。 索丰凯这才注意到坐在他阿爷旁边的那名幸存的刺客毛豆。 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毛豆的存在,那确实没必要隐瞒了。 索丰凯脸色一红,强忍着心中不快朗声道:“他猜出咱们家私藏刺…… 索丰凯瞥见不怀好意看着他的毛豆,咽了一口唾沫改口道:“他猜出朝廷的使者在咱家了。” “猜出来了怎么样,某家这就带人解决了他,在咱们坊里还怕他不成?” 索丰田看着没出息的哥哥也不掩饰对他的鄙视。 “阿兄觉得他猜出来还敢来,必有依仗……” 然而索丰凯的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周围的人眼神中都冒着火,他心中一跳,显然这些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决定。 索丰凯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被父亲不认可的疲倦,被弟弟藐视的疲惫。 索丰凯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呵,阿兄只是提醒一下……毕竟城外还有近两千大军呢!” 索丰田没注意到索丰凯情绪上的变化,得意道:“咱们有朝廷的使者,拿出圣旨还怕他们造反不成?” 想到宅子里自己的家人,索丰凯咬咬牙劝阻道:“这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事……” “废物,这般胆小怕事,能成何大事?”索家老爷子眉头一皱,“还好有你弟弟,否则这么大的家业交给谁!” 索丰田眸子一亮,看着自己的阿兄落魄的离开了大堂。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听到索丰凯说李宁单枪匹马到了索宅, 一直闭目养神的阴伯伦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身板不由地往直里坐了坐,他的大脑飞速旋转。 李宁既然知道有刺客在索家,还敢单刀赴会,那这背后他们会有什么依仗? 阴伯伦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也许保持中立对自己来说虽然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绝对会离开沙州的核心层。 阴伯伦对着阎旭挤了个眼色。 “丰田郎等等老哥哥,某家想去方便一下,去去就回!” 阎旭心领神会,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索家老爷子眉头一皱,冷冷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咱们沙州本地人,咱们以前抱团抵抗吐蕃人,某家希望以后还能抱团决定咱们自己的事……如果有人想要背弃咱们这帮老兄弟,就别怨我们群起而攻之了。” 索家老爷子这是明晃晃地威胁。 阎旭脸色一变,尴笑道:“老爷子,某家真的尿急!” “丰田,你服侍阎乡正去茅房吧,回来后再去办你的事。” “是,阿爷!”索丰田颇有意味的瞥了一眼阎旭,伸出手道:“阎乡正这边走,今日特殊时期,你千万别走错了……否则某家如何向从化乡的孤儿寡母们交代?” 阎朝脸色一变,他相信索丰田说道做到。 他冷哼一声迈出门槛,索丰田紧随其后。 躺着的阴伯伦脸色微微一变,索家这般作为等于是把他们这些人软禁在此。 他原本以为索家召集他们来是为了商议怎么对付太子李宁的事,但万万没想到索家居然想着现在就动手。 他不由睁开眼看向索家老爷子。 索家老爷子就是一个投机客,心狠手辣,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当年就是他一手鼓动阎朝杀害了周鼎节度使,由沙州各大家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而他的儿子索丰田继承了索家老爷子的心狠手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索家老弟弟,是不是急躁了些?”阴伯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道:“某家看丰凯说的有道理啊,那么聪慧的娃娃硬是被你吼傻了!” “某家本来没想着今日在某家的寿辰上见血啊,但谁想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送上门的肉不吃 第218章 真假太子 索丰凯走后,这间偏房立刻清冷下来了。 看样子平日里很少有人会出现在这里,远处传来的鼓乐声都变得很微弱。 李宁踱步出了房间,上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墙角处居然还有一棵高耸到墙的绿油油松树,然后还有一个大水缸。 再就空无一物,整个小院一览无余,院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高墙。 甬道外面时不时有人朝里面张望,看样子是专门监视他的。 这种地方杀人,被杀者无路可逃! 当然也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宁眯着眼狠狠道:“看来那个毛豆给索家不少的承诺,真会挑地方!” “这真是杀人的好地方,外面狗都听不见!” 然后李宁返回偏房,片刻之后偏房内传来一阵谩骂声。 “妈的,大发叫花子啊!” “砰!” 伴随着一阵茶壶摔碎的声音,李宁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这座偏房。 甬道口的人刚探头,一个茶杯迎面飞来,吓得他立马缩了回去。 李宁的上前将小院的门给拴上,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一边大声叫骂从怀里摸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薄纸张做好的孔明灯灯罩。 李宁又从怀里摸出拇指宽厚的蜡烛点燃,一盏白色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此刻索家家丁还有一众客人正在把酒言欢,没人注意到高高升起的孔明灯。 但是在巷子外面的一户人家的屋顶正坐着一个年轻人他一直在注视着索宅的上空。 看到孔明灯升起的地方,他站起来再三确认,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赫然是索宅建筑的平面布置图。 他用一块黑炭在上面的最西边的位置打了个叉叉,然后他又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在一片小区域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将那纸片小心翼翼叠了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很麻利地溜下这户人家的院墙,一头钻到巷子里。 在与巷子口放哨的太子右卫相撞的瞬间将手中的纸条塞入了那名士卒的手心。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蹲在墙角的太子右卫后,骂骂咧咧声中离开了巷子。 李宁放完孔明等之后,又从身上摸出几根弓臂,组装一起后便成了三张带有导槽的弓弩。 李宁就地取材,用松树上的细树枝做了几个机关构件,将三张短弓固定到地面,瞄准了门口处一人胸口的位置。 他又从袖口摸出一卷细线将固定短弓弓弦的构件绑上,另一头则绑到那扇门板上。 只要有人撞开门,就会牵扯线拉倒支撑弓弦的构件,然后箭矢就会激射而出。 做好这一切之后李宁从怀里又摸出三支三寸长的短箭放在导槽上。 一个杀人陷阱便做好了。 “看来你们索家还是优柔寡断了些,怎能成大事?”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宁嘴里念叨着,手上却没闲着。 其实李宁冤枉索家人了,索家人在他抵达索宅的第一时间就决定要杀他了。 只不过李宁来得突然,就如今府上百十号人还远远不够,索家还需要从附近调人。 但又不能惊动门外的太子护卫,所以敲锣打鼓的方法明显不能用了,所以只能派人挨家挨户地通知了。 毕竟杀了太子殿下,还要防止毛豆劝阻太子右卫失败后的可能。 这给了李宁做准备的时间。 他李宁又从大腿内侧摸出四个陶瓷罐,他看看了树梢上的风向,然后按照上面刻好的记号,将其中两罐陶罐放到了院子里。 另外两个陶瓷罐李宁则放在了跟前。 他这才气定神闲地解下横刀放在桌子上。 又从屁股上摸出一把短小精湛连弩揣在怀里,不禁感慨道:“还真得感谢那些在超市偷东西的大妈,不然孤还真不知道在别人看不出异样的情况下还能塞这么多东西……裤裆藏手雷算个啥!” 说着李宁闭目休息起来,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然如果索宅的人不敢来杀他,他一会也借着招呼不周的理由出去闹事。 …… 正在索宅中院大吃大喝的食客们并不知道今天这顿饭从演戏已经变成了鸿门宴。 他们此刻正在大快朵颐,而桌子上的牛羊肉都来自安西都护收取吐蕃的赎金。 “听说太子殿下当时下令给每户人家至少二十斤肉,咱们沙州这些人也太黑了,给了我家不足十斤!” “啥,给你家十斤?”另一人忿忿不平道:“给我家才八斤!” “都别抱怨了,要不是咱们和主家关系好,怕真就只有一斤了……赶紧吃吧,这些肉可都是主家招待咱们的,某家要吃够二十斤肉!” “如果主家和这位太子殿下一样大方就好了!” …… 一众人抱着吃回本的念头使劲的往嘴里塞。 突然一个嘴里塞得鼓鼓的人,伸手去抓一块牛肉的时候,仿佛被定住一般,惊恐的他眼前。 这时他那一桌子的人这才察觉不对劲,他们纷纷回头。 就看见全副武装的索家部曲此刻已经将院子包围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索丰田从中走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两卷金黄色的卷轴。 索丰田抱拳对着院子里的人大喊道:“咱们都是沙州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今日好不容易摆脱吐蕃人的控制,却又来了一位自称大唐太子的冒牌货,他为了收买人心,居心叵测敲诈牧民,并对你们传播虚假内容,什么二十斤肉?要知道每户二十斤肉,光咱们沙州就要上万头牛羊,怎么可能?” “所以自从有了龟兹的消息后,某家派人前去长安核实,得知正在的太子殿下已经薨了,朝廷给他的谥号是惠昭太子……而如今在咱们沙州耀武扬威的这位是假太子!” “不信可以看这两份朝廷的诏书,其中一份是册封已 第219章 会崩牙的肉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宁眼睛陡然睁开。 “该来的还是来了!” 翘着二郎腿的李宁放下腿,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然后吹了两口。 紧接着那一阵听着人数不少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很快就有人尝试着推开这道门,但是因为从里面栓住了,并没有推开。 李宁喝问道:“来者何人?”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殿下,还在里面么?某家阿郎有请殿下入书房一叙。” “好,孤这就来!” 然后大门外一阵寂静。 “哼,真以为孤是个孩子呢,” 李宁冷哼一声,从来人的脚步声就可以判断出来人不少,如果真的只请李宁到索家书房只来一人足矣。 但是李宁听得出来,来人不下二十个,而且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另外在这些人来之前,远处的鼓乐声突然响起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间断过,就到现在还在拼命的敲打,这也说明索家人要动手了,敲锣打鼓是为了不让裴长安他们听见声音。 李宁冷笑一声,抓起横刀系在腰间,并将那两坛陶罐也挂在腰间,他这才从容地来到院子点燃院子里的陶罐。 瞬间从那两个陶罐中冒出源源不断地滚滚白色浓烟。 这时屋外的人已经按捺不住性子了,毕竟里面的这个假冒太子值万金。 有人开始撞击大门,同时有人开始翻墙,想从墙上翻进来。 然而他们刚探头,就被李宁手中精巧的弩箭射中。 数丈的距离李宁的精准度很高,三寸长的精铁箭矢瞬间击穿刚爬上墙的人的喉咙。 那人不甘心地往后倒去,然后就听见墙外一阵谩骂声。 好在这座小院位于甬道尽头,除去大门之外,可供他们翻越的墙并不宽,一次只能通过两人。 在连弩的压制下,墙外的人在被射翻数人之后,再也没有头铁之人翻墙了。 从外面传来一阵要盾牌的吼声。 “妈的,一群废物!” 这时门外传来索丰田的声音,外面杂乱的声音顿时消停了。 “这门里面栓住了,靠肉身多久才能撞开?”索丰田的声音杀气腾腾,他当即下令道:“拿钩子来,从门缝处将门板卸下来,冲进去!” 那时候的门板转动的一面,上下有转轴,拆卸时往上一抬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卸掉门框了。 但是古人聪明,为了防止有人从地下门缝抬起门板卸门,所以就安装了高高的门槛。 这样手就伸不进去了,想拆门板必须打开门后才能拆。 当然用钩子勾着也能拆。 显然索丰田是有备而来的。 就在索丰田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烟花直冲云霄,在空中炸裂。 门外的索丰田脸色一变,下令道:“速战速决!” 很快门板就被拆开了,绑在门板上的绊绳被牵动,三支箭矢“铛铛铛”全部射在了门板上,居然将一寸厚的门板射穿。 然而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团浓烟! “不好,有毒!” 有人惊呼道。 索丰田先是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怒骂道:“有屁的毒,真有毒他都自杀了,要你们何用?” 众人一想也是,当即毫不他犹豫地冲进了浓烟。 在一众人冲进浓烟后,直扑偏房。 在众人的拱卫下,索丰凯步入了院落,突然他脚下一绊,他蹲下才能看见,那居然是用细绳子绑着的简易箭矢。 当即冷哼道:“不过如此!” “给某家搜,死活不论!” “小郎君,那个小屁孩不在屋内!” 很快有人摸着浓烟冲进了屋内,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仔细搜,难道他还插翅飞了不成?” 很快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伴随着那些莽汉咋咋呼呼的叫喊声。 “快出来,我们看见你了!” “再不出来,杀了你!” …… 躲在松树上的李宁听着屋内的叫喊声,冷笑一声,大概估算了下时间,将两个陶罐的火捻子剪短。 他拿起火折子将两个陶罐全部点燃,跳下树往院子中间将陶罐滚去。 然后他和猴子一般敏捷窜到树上,攀上了高墙,抱着另一个陶罐看着捻子燃烧的差不多的时候。 “呔,孤在此!” 李宁突然起身,对着挤在甬道内的人喊道:“接着,这个值万金不止!” 在一众人愕然的注视下,李宁冲着最先发现自己的那个人丢出还在冒烟的陶罐,然后迅速爬上旁边院子的屋顶,消失不见了。 “他在那里!” 下意识接住陶罐的人反应过来,对着屋顶大吼道:“他爬到屋顶了,朝北去了!” 就在这时,屋内的人赶紧涌了出来,生怕这万金的人头被别人抢了。 索丰田听到吼声后,赶紧朝院子外面摸去,因为院子里浓烟太大了,以至于他看不见屋顶的情况。 “轰!” 就在他走到门槛时,突然从浓郁的浓烟中腾起一团橙色火焰,还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响声。 只能说索丰田的运气极好,有人替他挡住了爆炸产生的碎片,冲击波将那倒霉的部曲炸飞。 那个部曲将索丰田撞倒在地。 索丰田因祸得福,就在他倒地的时候门外甬道里的陶罐也爆炸了,为此他躲过一劫。 那个抱着陶罐的人顿时被炸成了十几块,密集的碎片将甬道两边的白墙打出大小不一的坑。 院子和甬道顿时一片寂静,同时血肉模糊,断臂残肢横飞,众人死伤一片。 因为所有人都被巨大的爆炸声震聋了,他们中幸存者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刻他们的反应是迟缓的。 李宁并没有走远,他在爆炸后迅速起身,回头看见从隔壁院子里攀墙而入的 第220章 天命难违 一颗人头滚落在了倒地的索丰田的眼前。 此刻索丰田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他的世界变得非常缓慢。 直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与刚准备要起身的索丰田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索丰田这才一个激灵,从那种说不清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将那颗表情狰狞的人头拨到一边,身体往后一蹭想要躲开人头,却又撞到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 索丰田抓到眼前一看,顿时倚着院墙呕吐起来。 手中的那团东西被丢在身后,那团东西赫然是半截连着大腿的肠子。 饶是索丰田杀过不少人,但是这么血腥的一幕还是第一次见,尤其还抓了一手的碎肉,这让刚吃饱喝足的索丰田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吐,让索丰田又清醒几分。 这时候他满嘴苦涩,可能是无物可吐的后的胆汁,也可能是后悔的药。 “难怪安西军能大败吐蕃四十万大军,这种如雷轰的玩意真厉害,居然将人能撕裂!” 索丰田冷静下来想到自己见到的那条腿,不禁咋舌。 这位太子爷果然还留有后手,他后悔没能听大哥的话。 他更后悔惹了这位太子殿下,但是他们索家现在还有回头路路么? 索丰田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如今他们索家再无退路,必须速战速决将这位太子殿下不计代价杀死。 索丰田扶着斑驳的墙缓缓起身,此刻烟雾中人影攒动,索丰田还以为是自己人,当即大喊道:“快,给老子找到他,杀死他!” 如果烟雾散尽的话,索丰田定然不会这般嘶喊了,因为他会发现那巨响的玩意不止会杀死某一个人,而是杀伤一大片人。 此刻院子里在烟雾中晃动的人并不是他索家人,第一波冲进院子的索家部曲被那陶罐炸弹几乎全部撂倒,非死即伤,就算有几个和索丰田一样幸运的,也在懵圈状态。 那几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绕到索家西墙的太子右卫赶到了,他们正在院子里挨个将死了的,没死的人的头颅一一割下来,确保他们死透。 索丰田喊着喊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因为他听自己的声音似乎在遥远的天边,索丰田瞬间明白这是刚才那伴随着橘黄色亮光的“轰”的一声造成的。 那就意味着院子里的人和他一样的遭遇,自己人不应该听见自己的声音。 索丰田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看着一道人影从浓烟中朝他走来,越来越近。 就在彼此能看清轮廓的时候,索丰田当机立断,果断弯腰,与此同时他手中已经摸出一把匕首,直插对方的咽喉。 这正是索丰田机敏的地方,他在门外看到的太子右卫全部着甲,所以他一出手就冲对方最脆弱的地方而去。 索丰田抬头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那具身着金色铠甲的士卒口鼻吐着血,不甘心的软塌塌倒下,手中的横刀还没落到他的头上就停了下来,跌落在地。 索丰田立马明白在这院子里的索家部曲已经凶多吉少。 他毫不犹豫捡起横刀趁着烟雾还没有消散的时候冲出院子。 …… 索丰田的吼声索丰田自己没听清,索家部曲也没听见。 但是捂了耳朵的李宁还有后来赶来的太子右卫都听到了。 所以索丰田冲出院子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回头的太子李宁。 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拦住他们,把他交给孤!”李宁大吼一声,冷笑一声冲向了同样冲向他的索丰田。 刚才的酣畅淋漓的厮杀让李宁此刻活力满满,他想要试一试索家老二的底气。 然而没等索丰田靠近李宁,他突然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他的膝盖窝处赫然插着一支三寸长的弩箭。 没等他起身,就被后面赶来的太子一左一右死死摁倒在地。 索丰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料到这位还没长胡须的太子殿下居然这么多的手段。 “抱歉,这是职责所在!” 一脸狰狞的裴长安端着连弩与李宁擦肩而过,他朝着李宁身后的索家部曲倾斜着箭矢。 四把连弩在这拥挤的甬道连续近距离射击,让还妄想抢得万金头颅的索家部曲伤亡惨重。 在一排排队友倒下之后,这些索家部曲终于清醒了,比起那万金,自己的命更重要。 于是他们纷纷退出了甬道。 这座原本幽静的小院终于彻底静了下来,只有远处传来了阵阵的杀声。 索丰田不再挣扎,他的脸颊上沾满了鲜血,贴着地看着甬道两侧的墙。 白色的高墙上散布着斑斑点点的小坑以及斑斑血迹,尤其一人高的以上的浅坑很密集。 但是在索丰田的视角看来,却发现了奇怪的一幅画面。 在一片混乱中,这堵原本是白色的墙被左右一分为二。 分界线是有一道奇特的血迹,它呈漏斗状,好像是往后泼洒到墙上的,墙上还挂着黏糊糊的肉泥、内脏。 反观分界线的另一端,则是大大小小的小坑,还有各种手血印等蹭上去的血迹。 而周围的死者衣服不见踪迹,有的身上数个血洞,有的被彻底撕裂,因为伤口就不是刀剑切割的光滑面。 想来这一切都是那神秘的响声造成的。 索丰田本来呆滞的眼神恢复了些生机,只是有些痛苦。 这时候一双脚站在了索丰田的眼前,趴在地上的索丰田余光看见他要杀死的太子李宁,因为角度问题,觉得此刻太子李宁犹如天神,高大无比。 居高临下的李宁半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螳螂挡车,不过如此……不过也好,省的孤再从一群猴子中挑一只鸡来!” 恢复听力的索丰田的眸子一缩,随即黯然下去,他这会儿终于明白自 第221章 兵贵神速 在后院的索家老爷子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数声巨大的爆炸声打破了索家老爷子的这份气定神闲。 伴随着大地的晃动,整座大厅都颤了颤,无数的灰尘从屋顶落下。 那震耳发聩的雷声让在座的所有人心中也为之一颤。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冬日惊雷。 然后很自然的联想到了索丰凯说的话,以及传闻中安西军大败吐蕃大军的传言。 索家老爷子脸色很难看,他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在他身侧同样一脸疑惑的毛豆。 “上使大人,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握中么?” 这位毛豆正是因为一片三寸不烂之舌才在最关键的那天晚上说服了索家老爷子,并保证不论是未来朝廷收复河西地带,还是吐蕃人打回来,都会让他们索家成为了河西最大的家族。 这个承诺很有诱惑力。 所以索家老爷子看到毛豆拿出来吐蕃与郭氏一族的通信以及吐蕃交给郭氏一族在河西一带的亲吐蕃家族的名单后,明白当今朝廷最有望当上太子的遂王李宥与吐蕃人有所勾连。 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假死的惠昭太子真死! 这个交易在对黑炸药是啥玩意都不知道的索家老爷子眼里,再也简单不过了。 但是刚才近在咫尺的雷声,让索家老爷子清醒了几分。 想来当初是自己怕这所谓的上使去找其他家族,所以才在慌乱之中就答应了。 如今好像没有什么退路了,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太子李宁。 “这怕是雷声吧!” 毛豆此刻也是错愕地看着悬在梁上的装饰物来回晃动迟疑道。 此时他也为之结舌,因为他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东西能产生这么大的力量,居然会让这座院子都晃一晃。 吐蕃使者在长安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于术大捷的任何消息。 然而毛豆的话音刚落,大厅内坐着的众人很快就听到了从中院传来的厮杀声。 “怎么可能这么快?” 所有的人一脸愕然,他们压根没料到太子右卫会这么快攻到中院了。 毕竟索家至少也集结了五六百人,还有高墙的加持,外面也有人负责拖延。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太子右卫如何做到这般兵贵神速! 从听到第一声雷鸣到听到中院的兵戈厮杀之声不过数十息的时间。 “也许是他们中有人带来的部曲在索府想与那小子里应外合?” 情急之下,毛豆环顾四周说出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然而下一刻,索丰凯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他一脸惊恐道:“阿爷,不好了,太子右卫杀进来了!” 难得的没有遭到索家老爷子训斥的索丰凯还有些不适应,他抬头时却发现没人在乎人他,而是愕然看着他的身后。 索丰凯回头发现已经有金色甲士冲进了后院。 毛豆想好的理由不攻而破。 这一路太子右卫直扑索家后院,就算有死士冒死想把他们这些太子右卫吸引到其他方向,他们并不上当,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凿穿索家部曲的防线,很熟悉地直奔索家老爷子所在的后院。 当这支二十人规模的太子右卫赶到后院的时候,大厅内的各大家族的代表还在愕然的状态,压根还没想到跑的意识。 这就是兵贵神速! “完了!” 看着冲进来的太子右卫,索家老爷子面如死灰,嘴里喃喃道。 此刻什么上使,什么朝廷要员,在索家老爷子眼里都不香了。 而是索家如何保住才是最重要的事。 “某家究竟为什么要招惹那位太子殿下啊!” 此刻索家老爷子只剩下了悔恨,恨自己站错了队。 如今已经不是计较太子右卫怎么进来的时候,而是他们这帮人按原来规划好的逃跑计划压根就不管用。 没等他们起身时,太子右卫已经堵到门口了。 “快,挡住门!” 索丰凯看着已经扑入院子的太子右卫,赶紧拔刀站在门口,想当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此刻他们就算想要跑已经出不去了。 外面的十几个退回院子的索家部曲连两息都没坚持下来,就被这二十名太子右卫放倒。 饶是在这群人中最淡定的阴伯伦,此刻也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只伤人腿,不要人命的太子右卫。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位太子爷还真心善,都这会了还只伤人不杀人。 俗话说慈不掌兵。 尤其对付这种地头蛇,向来都是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就在索家老爷子迈着蹒跚的步伐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扭头对大厅内的众人道:“随我一起死战!” 然而回应者寥寥无几,拔刀者更是没有。 “你……你们不是说好要与索家共进退嘛!”索家老爷子用剑指着众人怒道。 那些心虚的人纷纷躲避索家老爷子的眼神。 索家老爷子此刻心都是死的了,这时他看到了表情凝重却不担忧的阴伯伦。 索家老爷子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起身三步并两步来到阴伯伦什么小声说道: “阴家老哥哥,这里最数您年龄大,也最数你有威信,麻烦你能不能帮忙求个情?” 比起之前的趾高气扬,那服务态度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 “咳咳……” 阴伯伦想到阴嘉政的先见之明,腰杆子不禁挺直了。 “刚才你听你家大朗的话,还不至于与太子殿下搞这么僵!”阴伯伦不急不躁道:“现在找某家,某家怕也无能为力!” “某家的好哥哥,想当年咱们还一起……求老哥哥看到你们年幼就认识一场的份上,为某家求求情!”索家老爷子说着就要跪下。 常言说大丈夫能伸能屈,这位索家老爷子做到了。 “哎哎…… 第222章 弃车保帅 毛豆压根没料到事态会发展的这么快,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尽管毛豆在人群中很显眼,但是太子右卫喝问之后,原本说好共进退的沙州个家族代表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他。 “某在这里。”毛豆心中怯得慌,但此刻不得不强装镇定。 他出口训斥道:“尔等拥护假冒太子篡国谋逆,以下犯上,这是造反,要诛九族的!” 生活在郭家这等官宦世家的毛豆,自然也耳濡目染沾染了些官气。 毛豆这一声训斥,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刚要上前抓他的士卒被这冷不丁的呵斥下了一跳。 “圣旨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毛豆何等人也,他看到那士卒脸上的怯意之后,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伸手抓过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高高举起。 果然那两名士卒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进退。 “巧了,孤手里也有一道圣旨!” 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正值变声期的李宁在裴长安的护卫下进入了大厅。 毛豆脸色一变,挺直了腰杆子道:“哼……成王败寇罢了,” “臣阴伯伦,见过太子殿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直气定神闲的阴伯伦第一次起身挪了窝。 阴伯伦带着阎旭等人对着李宁恭恭敬敬地行了唐朝君臣相见的大礼。 “嗯,看来还有明眼人!”李宁微微颔首,视线一一扫过大殿内的一众人。 最后落在了毛豆的身上。 此刻索家老爷子脸上变幻莫测,他在犹豫要不要跟着阴伯伦对着李宁行礼。 而他最不器重的长子索丰凯张开臂膀将他护在身后。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种了冲某家来!” “阿爷,是二郎被那个假上使蒙蔽了眼睛,一步错,步步错!” “来日方长,阿爷不要为二郎糊涂了,这个家还有阿兄在!” 院落里负伤的索丰田扯着嗓子大吼道。 “闭嘴!” 很快就在院子里传来一阵肉包被重击的声音,伴随着索丰田痛苦又刻意低沉的嘶吼。 索家老爷子痛苦的闭上眼,他的身子在哆嗦,站立不稳,不得不靠着柱子。 索丰田的意思很明确,他一人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 今日之事,以目前的形势索家已经无力回天了。 从沙州各大家族的反应来看,索家第一时间被抛弃了。 索家老爷子满眼泪花,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权衡利弊,也不得不丢卒保帅。 片刻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的一脸横肉颤了颤,随即拨开挡在前面的索丰凯,颤颤悠悠地走到李宁前面缓缓跪下。 索家老爷子趴在李宁脚下,抖如筛糠。 索家老爷子一字一顿道:“殿下,是某家有眼无珠,轻信…轻信孽子……” 索家老爷子突然改口道:“这一切都是某家轻信这位上使的谎言,差点酿成大祸。老头子是罪魁祸首,孽子只是听命于某家,某愿凭殿下处置!” “好一个父慈子孝!”李宁冷哼一声,然后上下打量着毛豆道:“这位究竟真的是从长安来的上使,还是前日谋刺孤的漏网之鱼?” 李宁的话音刚落,索家老爷子脸色一变,连连磕头道:“殿下冤枉,某家怎么可能窝藏刺杀殿下的刺客,这位真的是来自长安的上使,他手里有圣旨,所以某家才信以为真!” “某等可以作证!” 这是沙州其他大小家族代表出声附和道,他们此刻只能一口咬定这个毛豆是偷偷来到沙州的上使。 李宁反问道:“是么?” 索家老爷子闻之一颤,他趴在地上脑海里快速将当日的整个过程过了一遍,并没有漏洞。 要是李宁有证据怕是早就冲进来抓人了,还有必要在不久前还试探索丰凯么? 所以索家老爷子断定李宁还在讹诈套话,于是硬着嘴道:“罪民岂敢胡言乱语,要不是那逼真的诏书,罪民岂能犯错?” 李宁气定神闲地来到索家老爷子坐的位置上,缓缓坐下,吃了一口桌上的点心。 阴伯伦则看向李宁,却没从李宁的脸上看到任何有用的表情。 李宁皮笑肉不笑道:“那就是孤多疑了。” “不过这诏书倒是真的!”李宁打开那卷册封自己为惠昭太子的诏书幽幽道,“没想到孤消失才半年就被认定为薨了,有些人这是等不及了啊!” 大厅内所有人一片哗然,这意味着眼前李宁承认这个毛豆确实是从长安来的,而且还是从宫中来的。 阴伯伦不禁皱眉,心中暗道这位太子爷还是嫩了点,居然给对手递刀子。 换做自己,必定死不认账,杀了毛豆毁尸灭迹再说。 阴伯伦焦急地对李宁摇摇头,然而李宁熟视无睹。 李宁将那诏书合上后,扫视众人:“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孤这里也有一份册封诏书!” 说罢就有人捧着李宁带来证明自己身份的诏书让在场的所有人过目。 片刻之后,李宁缓缓道:“诸位看见了,这俩诏书材质、字体、用印完全相同……所有还有人怀疑孤的身份么?” 一众人包括索家老爷子看到册封李宁为太子的诏书后,纷纷摇头。 “是某等有眼无珠,还望殿下赎罪!”阴伯伦迫不及待的站出来第一个认可李宁的身份。 至于这些认可李宁身份的人之中有多少人是因为形势所迫,有多少人因为真的相信。 李宁不在乎。 李宁话锋一转,指着毛豆道:“他究竟给你们索家什么承诺,让你们铤而走险,在孤给你贺寿时准备谋刺孤?” “是猪油蒙蔽了罪民的心,罪民罪该万死!”索家老爷子连连磕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想,他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道:“上使承诺一旦成功,授某家河西节度使, 第223章 欲擒故纵 眼看着李宁一一拿出足以证明李宁身份的册封诏书、左春坊印等物之后。 毛豆沉默了,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口头就能否定的。 毕竟一开始他对众人的说辞就是李宁是皇子,冒出太子。 但是他没想到李宁却能拿出诏书。 而自己携带的原本想证明太子已经死了的诏书反而成了证明了李宁诏书真伪的样本。 “哼,就算你在西域站稳脚跟,那你还是斗不过我家阿郎!” 毛豆此刻表现得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家奴,他丝毫不惧李宁的威胁。 李宁已经能猜出这个毛豆是谁的人了。 他当即冷哼一声道: “诸位皇子中,贤是孤,长也是孤,那个不争气的三郎,遂王李宥凭什么跟孤争?” 听到李宁报出遂王的名字,毛豆冷哼一声道:“某家不识得遂王殿下!” 李宁眯着眼睛,佯装恍然大悟:“哦……那就是郭家了,外戚干政,取死之道!” 听到李宁威胁的话,毛豆的脸色露出一丝悔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李宁犀利的目光捕捉到了。 李宁死死地盯着毛豆问道:“他们哥三个中的哪一个?” 这话只有李宁和毛豆能听懂。 毛豆下意识回答道:“某家不告诉你!” 然后毛豆就看到李宁邪魅的笑容,他顿时幡然醒悟。 在刚才的对话中,李宁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毛豆的回答几乎向李宁直接交代了这事与澧王李宽无关。 对李宁来说想要杀他的除了遂王之外还有澧王李宽,这原本是毛豆想到的替罪羊,好混淆实情。 却没想到寥寥几句对话,就让李宁已经确认他的幕后主使了。 至于是郭氏的那三兄弟之中的哪一个,那都不重要。 因为刺杀一国储君等于谋逆。 只要是谋逆,这三个兄弟其他两个就算没参加谋逆,那也在九族之内。 李宁脸色一沉,喝道:“在长安你家主子没能留下孤,你觉得在这西域画几张大饼就能让他们为你们死心塌地地效劳么?” 李宁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知晓孤还活着,却欺君罔上隐瞒不报,反而万里迢迢来刺杀孤,单凭此一条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来人,将这个欺君罔上的拖出去斩了!” 毛豆证明了李宁真实身份后,已经没了用处,李宁自然不会留他。 “哼,你现在已经死了,就算回到长安,太子之位也不是你的了!”毛豆被拖出的时候终于受不了,开始破口大骂以掩盖对死亡的畏惧。 “还有某家死了无妨,之前对索家的承诺一样有效,谁杀死这位叛国的太子,日后朝廷就会对谁重赏!” 毛豆扯着嗓子大吼,最后一句是对沙州这些有头有脸的人说的。 但是外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好,现在来说说你们索家的事!” 李宁将视线转移到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起来的索家老爷子身上。 “这位上使大概什么时候到索家的?” 听着毛豆死了,索家老爷子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听到李宁问候,不再颤抖的索家老爷子想都没想道:“十天前这个到沙州的,但是到府上是殿下抵达敦煌的那一天。” 李宁抵达敦煌的当天晚上就遇到了刺客。 “哦,那可真巧!”李宁不动声色道,心中却暗骂眼前这个老狐狸的话亦真亦假,让不知情的人真假难辨。 “罪民所说句句属实,一字也不敢作假,那五名刺客来罪民家里就是为了找这位长安来上使…钦犯,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三死两伤,于是这位钦犯商定决定弃车保帅,好利用罪民的身份接近殿下……” 索家老头悄悄瞥了一眼李宁的表情,扇了自己一巴掌,悔恨道:“罪民何曾接触过长安来的人,所以当初见到钦犯,罪民受宠若惊,都怪罪民那时候罪民鬼迷心窍,一切都听钦犯的指挥…… 这不殿下来给罪民贺寿,在罪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又以权压人,让犬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无法挽回的事。” 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所有罪责推到毛豆身上就是了。 索家老爷子看起来懊悔不已:“如果罪民那时候就知道殿下的身份是真的话,就算借罪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罪民的身家性命以及周边千户部曲的性命冒着被灭族的风险参与其中。 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懵懂无知的吾儿,这一切都是罪民的错,是杀是剐罪民愿以死谢罪。” 说着说着,索家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反正所有的责任都是已经死了的毛豆所为,他们父子在期间的角色只是听命行事。 李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索家老爷子在演戏。 这时阴伯伦站了出来,对着李宁道:“殿下,索家老头所说应该属实,在殿下遇刺之前,索家还与某等商议如何迎接殿下。” 看到李宁将视线转向了他,阴伯伦对李宁挤了个眼色道:“还望殿下看到如今敦煌守将是索家老弟大侄子的份上,殿下能高抬贵手,给索家一个机会。” 阴伯伦这话在不同人的耳朵听来是不同的效果。 要不是李宁看到阴伯伦挤眉弄眼,定然会将此话听成威胁之意。 但是现在听来那是阴伯伦在善意的提醒,提醒李宁不可意气用事。 在索家老爷子听来,这是阴伯伦在救他,于是他面带感激的看了一眼阴伯伦。 李宁不咸不淡地应声道:“哦。” 就在这时一位太子右卫急匆匆地赶来,对着李宁和裴长安抱拳道: “殿下,如今索家前后门都被愤怒的坊民包围了,其中混了不少青壮年,应该是军中健卒伪装的。” “那也有普通百姓啊!”李宁眉头一皱,下令道:“让 第224章 捉放曹 索家在一番厮杀之后,早就没了寿辰的喜庆。 遍地都是受伤部曲的哀嚎声,幸运的是除了当场被炸死数人之外,院子里大部分人都只是受了伤。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太子右卫手下留情了。 但是太子右卫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乐观。 太子右卫撤出索家的时候,最先出门的是那名倒霉死在索丰田手下的右卫,被四个右卫用门板抬着,上面蒙着白布早被鲜血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唯一遇难的太子右卫后面则跟着互相搀扶,看起来是受伤的太子右卫,只要身上有一处青肿的都算是受伤,大约有二十多人。 最后才是因为死了战友而个个都如丧考妣太子右卫,他们看起来好像吃了不小的亏,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着鲜红的血迹。 李宁出门的时候则是一脸铁青,他回头对着送他出门的索家老爷子拱拱手道:“今日孤在索宅的遭遇,没齿难忘,为了大局,孤只带走参与谋刺孤的索丰田。” “哼!”索家老爷子冷哼一声,“罪魁祸首已经枭首,殿下莫要欺人太甚!” “索家老爷子,您放心好了!”李宁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着索家老爷子道:“孤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只要回去调查此事贵公子不是主谋,死罪可免!” 李宁顿了顿,狠戾地看了一眼索家老爷子道:“如果这事真有你们索家的影子的话,那您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孤来取你项上人头吧!” 索家老爷子眸子中闪过一道焦躁,一脸阴沉地看着李宁没有搭腔。 随后李宁对着阴伯伦等人道:“还麻烦诸位沙州先贤们明日来驿站给孤做个见证,与敦煌百姓还有守军讲个明白!” 阴伯伦站出来对着李宁拱手道:“这个自然,今日若不是天佑滴殿下,殿下不免遭受无妄之灾!” “那就劳烦诸位了!” 说罢李宁趾高气扬地在众人的围观下离开了巷道。 “殿下为何不当众戳穿索家老爷子的谎言?” 裴长安不解地回头瞥了一眼站在索家破败大门处相送的索家老爷子,低声向李宁问道。 “当众戳穿就没意思了……孤要的是人心所向!”李宁微微一笑,任凭战马摇摇晃晃地驮着他往前走。 “吴大师说想要杀鸡儆猴的话,伤亡是难以避免的,有了伤亡,民心定会受损,毕竟索家养活了那么多人……”李宁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出一道决然,凛然道:“不,民心与立威这两样,孤都要!” 裴长安不明所以,他只是一介武夫,对李宁的这种捉放曹的行为有些看不明白。 “那你想想孤为什么要让他们装做受伤?”李宁提醒道。 裴长安皱眉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同时绞尽脑汁在思考每件事的动机:“殿下今天本来可以趁势拿下索家上下,但是殿下没有……这是在示弱,在旁人看来殿下这是被迫回击,然后不敌索家势力。” 裴长安突然恍然大悟道:“殿下这是欲擒故纵,今日这般示弱之后,殿下落得了仁善之心,只要索家再有过分举动了,殿下就算大开杀戒也不会引起其他家族多大的反弹,也不会失去民心!” 李宁瞥了一眼裴长安赞许道:“不错,都知道会思考了。” 裴长安嘿嘿一笑,又不解道:“可是殿下为何笃定索家还会有更过分的举动,万一他们就这样认怂了呢?” 李宁指着队伍中那母女三人,胸有成竹道:“他们的父亲被索家人杀害冒充成刺客的尸体,这事一旦公布,索家老爷子今天的谎言就撒不下去了,所以他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拼死一搏…… 以孤对索家的了解,他们不会这样坐以待毙,所以说不定今晚他们就会来劫营……只要孤死了,之前那个上使毛豆的承诺还作数。” 裴长安脸上一喜,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欣喜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放手爽一波了?” …… 就在李宁离开后不久,索家后院。 索家老爷子沉着一张脸坐在上座。 索家客人早就离开了,见识了太子右卫的厉害手段,又得知是索家人主动招惹李宁之后,没人愿意陪着他们趟这一趟浑水了。 对他们来说,遥远的长安画的饼再大,那都是索家的。 倒还不如抱紧眼前的这条大腿。 经此一战,没人怀疑于术大捷了。 所以此刻那座宅子里除了索家老爷子之外,还有索丰凯与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 “他们带走了福伯的妻儿,咱们收留毛豆的信息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咱们索家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索家老爷子微微颤抖,他看向了大侄子。 “所以,咱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只有杀死太子李宁,咱们索家才能翻盘!” “伯父放心,侄儿今日成就都是伯父给的,为了咱们家族,侄儿愿听伯父调遣。” 索家老爷子欣喜道:“好,你能加入,那咱们索家翻盘的可能会提升一大截!” 自从察觉太子右卫手下留情之后,索家老爷子欺骗那些部曲说是去驿站要人,即便如此愿意去的部曲少之又少。 所以那名敦煌守将的大侄子的加入让索家老爷子看到了希望。 “阿爷,孩儿还是觉得向太子殿下认个错,以求原谅!”索丰凯皱眉劝说道:“毕竟太子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沙州上下听话而已,咱们不出这个头,孩儿觉得……” “闭嘴,既然你知道有诈,为何不拦住二郎?”索家老爷子虎目一瞪,恶狠狠地看向了大儿子:“你怕是居心叵测巴不得二郎死了吧!” 索家老爷子认为如果是索丰凯带人去杀李宁的话,索丰田也不会被抓走。 “我……”索丰凯一愣,父亲的偏心让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此刻他的父亲看 第225章 等你多时了 太子右卫返回驿站没多久,果然就有人找上门来。 正如李宁所料一般。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担任敦煌守军的索家老爷子的大侄子索丰拔。 “敦煌守将索丰拔求见太子殿下!” 单枪匹马的索丰拔纵马在驿站门口大呼道。 “太子殿下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安西都护府长史吕景昊出来怒斥道。 就在不久之前,索丰拔派人拦住了想要入城的太子右卫,此刻他居然单枪匹马来到了驿站。 “哼,你们太子右卫在某家伯父的寿宴上行凶杀人,带走府上家丁还有某家族弟,这是欺我索家无人了么?” 索丰拔环顾一周,大喝道:“这事今天必须有个交代!” 吕景昊冷哼一声道:“若是不呢?” 索丰拔就等这句话,全副武装的他举起手中长枪。 顿时从驿站附近的巷子里钻出无数士卒还有身着普通服侍的索家忠心部曲,将驿站团团围住。 这些士卒都是索丰拔的亲信,而这些部曲也都对索家忠心耿耿,他们知道今日的凶险状况。 如果索家完了,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将不客气了!” 索丰拔长枪一挥,当即有人推着安装了盾牌的小车冲到前面,以掩护身后的士卒不受到远程弓弩的袭击。 这一次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装有盾牌的小车之外,居然还有守城的床弩以及投石车。 “孤在此!” 李宁出现在驿站的哨塔的时候,已经身着一声金黄色铠甲。 “你们都听着,孤乃大唐太子,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李宁看着墙外密密麻麻的人群道:“现在回去,除了首恶孤既往不咎!” 然而回应李宁的是一支快若闪电的箭矢,那道箭矢被李宁一刀挡开。 “孤不愿看到咱们大唐子民内讧,不愿看到兄弟相残……孤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回营,孤保证决不追究!” 回应李宁的是更多的箭矢。 最后李宁在一众盾牌手的护送下离开了高墙。 “进攻!” 索丰拔手中长枪一指,列阵的军阵开始缓缓往前移动。 在驿站外面的太子右卫没有选择抵挡,他们收到了撤退的命令。 于是在步步紧逼的军阵情况下,外围的太子右卫一箭未发就撤回了驿站。 同时安西军长史吕景昊还不停的大喊道:“外面的沙州兄弟,你们不要听信索家的谎言,他们这是让你们来送死!” “想想你们的家人,孩子们……回去吧!” 然而吕景昊喊的声音越大,在索丰拔的眼里太子右卫更加不堪一击,尤其面对步步逼近的豆卢军,太子右卫居然连弓箭压制都没有。 这让索丰拔更加坚信太子李宁外强中干。 尽管太子右卫在索宅下手留情,但是他们并非无敌,也有不少人受伤。 所以索丰拔有信心带着亲信在城外太子右卫赶到之前杀进去。 “哼,哪来的假冒太子,真的太子已薨,被朝廷授予惠昭太子,埋葬在长安!”索丰拔看到全部缩回却的太子右卫,反而更加兴奋了。 “兄弟们,围观的百姓们……某家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捉拿冒牌太子!” 索家行事迅速,除了那些参加寿宴的大家族知道具体情况之外,普通老百姓还不知道李宁身份的真假。 索丰拔带着的官兵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代表了官方,所以不明真相的百姓还在为沙州豆卢军鼓劲加油。 “床弩准备,放!” 索丰拔一声令下,三张床弩射出九支箭矢,直接将驿站紧闭的大门射穿。 大门后面没有任何反应。 沙州守军接近到十步的时候,驿站内还是没有反应。 “冲!” 索丰拔欣喜万分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攻打驿站会这么轻松,准备好的攻城拔寨的武器都没用上。 他甚至怀疑李宁会不会已经潜逃离开了敦煌城。 殊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当他们冲进驿站的时候,在前院没发现一个人。 明明刚才还有人在喊话,如今驿站内却空无一人,驿站内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很快有人就在驿站的校场发现了列阵等待他们的太子右卫。 只是那个阵型有些奇怪,大约百名太子右卫站成三排,将太子李宁还有安西一众官员护在最后面。 更奇怪的这帮待宰的人群居然无一人逃跑,也没有一人说话。 等索丰拔赶到校场的时候,他们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豆卢军。 李宁看到他们后微微一笑:“孤,等你们多时了!” 这让索丰拔感到一丝不妙,他想到了索丰凯提醒他那种陶罐暗器使用起来不分敌我。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凭借人数的优势与太子右卫混在一起,这样那种武器就会失效。 于是当即下令道:“盾牌手掩护,杀!” 然而就在豆卢军一窝蜂地往前冲的时候,从那盾牌缝隙里伸出三根黑咕隆咚的粗铁管,同时盾牌后面还伸出一堆高中低三孔的铁疙瘩。 豆卢军没见过这东西,他们不明所以,继续扛着盾牌往前直冲。 他们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击穿盾牌。 轰!轰! 伴随着巨大的雷声,那些孔里喷出带着火光的浓烟,冲在最前面的豆卢军瞬间倒飞出去。 最为惨烈的是索丰拔,身处人群中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腿上鳞甲上拳头粗的大洞。 而他的一条腿瞬间没了感觉,只有一点点肉片还连着身子,鲜血直喷。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他发现他前后的人都倒下了,有的人胸膛处一个大孔,有的人的胳膊没了。 他们这一列被一门拳头大的火炮串成了糖葫芦, 第226章 良言难劝寻死鬼 六百名豆卢军和索家死忠部曲进入驿站,他们拥挤在一起,走入了地狱。 这种密集的队形对炸药来说,是极好的靶子。 尽管索丰拔带领的豆卢军有着铠甲,但是在这不到十丈的距离上,面对火铳,那些铠甲脆如纸片,被轻易洞穿。 在第一波的火铳还有火炮的轰击下,冲在最前面的豆卢军死伤惨重。 火铳喷出的铅弹击穿由动物皮毛还有木头制成的盾牌后,依旧有余力击穿铠甲。 三门两寸半口径的火炮也是第一次显威,其中两门填装的是霰弹,一门是实心铁球。 这是实验性的开炮。 其中装有铁球的与火铳同时射击,一众太子右卫见证了一道血槽的形成。 铁球巨大的威力将拥在一起冲来的豆卢军击穿了十几人,瞬间将密集的冲锋队伍击穿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就在火铳打掉盾牌手的瞬间,另外两门装有霰弹的火炮开火,顿时又倒下一大片没了盾牌防护的士卒。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两息时间内。 没等这些豆卢军回过神,埋伏在屋顶的其他百名太子右卫再一次用火铳补枪。 在火铳的连番轰击之下,豆卢军陷入了一片混乱,铭记索丰拔叮嘱的豆卢军纷纷趴在地上,反而成了在屋顶的太子右卫绝佳的目标。 本来想着伏倒可以防止陶罐炸裂,但是豆卢军死伤大半都没见到之前见过的陶罐炸弹。 就在火铳轰击完之后,一颗颗陶罐终于出现在豆卢军的视线里。 只是与他们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些陶罐居然带着伞缓缓地从天而降,没等挨地它们就凌空爆炸。 “轰!轰!” 数十声爆炸声响过之后,驿站通往校场的巷道内还能站起来的豆卢军寥寥无几。 遍地都是痛苦的呻吟声,冲进来的豆卢军大部分已经饮恨西北,还活着的此时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照面还连太子右卫都没接触到,就被全部撂倒。 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人回头望了一眼。 驿站大门已经被重新关上了。 太子李宁缓缓来到了军阵前看着眼前爆炸后的一片狼藉,一脸怜悯。 “唉,孤不愿同室操戈,这是你们逼孤的……孤给过你们太多的机会了,但是你们都不珍惜!” 随即李宁抬起手随意一挥,他身后的太子右卫纷纷拔出唐刀,如同饿狼一般扑了上来,开始挨个补刀。 “不留活口,火炮的秘密能保留多久就多久!” 李宁深吸一口气,再也不看一眼那惨烈的现场。 …… 就在补刀到一半的时候,驿站外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声。 此时距离豆卢军进入驿站还不足半柱香的时间。 “沙州阴嘉政带领部曲前来护驾!” “从化乡乡正阎朝带领乡亲们前来护驾!” “沙州李家前来护驾!” 驿站外面的喊声此起彼伏,很快就有人开始撞门。 “殿下,快开门!” 李宁对着负责断后的裴长安打了个手势。 “竖旗!” 伴随着裴长安的一声爆喝,很快一面明黄色的五爪龙旗和一面血红色的大唐战旗一左一右在驿站大门处竖起。 “太子安然,尔等退后待命!” 裴长安大声吼道,然后一众将士端着连弩上了墙头。 “殿下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裴长安披坚执锐站在墙头,对着外面喊道。 “快看,那是太子龙旗!” “他们不是气势汹汹杀进去了?” 驿站外吃瓜的群众面面相觑,他们没听到厮杀,在一连串雷鸣还有烟雾腾起之后,驿站内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还在猜测究竟是谁赢了的时候,驿站围墙上出现了太子右卫,那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门外的阴嘉政等人更是骇然,那可是六百人一股脑地进入了驿站,不是六百头猪。 就算是六百头猪,想要在半柱香之内杀干净,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如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驿站内居然重新竖起了太子旗帜,而且驿站里面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正在厮杀的战场。 “劳烦将军通报一声,说沙州别驾阴嘉政前来护驾!” 阴嘉政对着城墙上的裴长安喊道。 “为了避免误会,还请阴别驾下令撤退!” 裴长安不为所动,他指着阴嘉政身后的各大家族的部曲道。 “这个好说,好说!” 阴嘉政满口答应,下令跟他来的部曲撤回。 他看着浑身干净没有一滴血的裴长安,不禁眉头紧皱,难道这是索家和太子殿下联手为他们这些人设的局? 但是很快阴嘉政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阴嘉政直觉告诉他,再来千人进入这驿站的下场怕是和这六百人没啥区别。 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择与这位太子爷翻脸,否则自己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某等的部曲已经下令后撤,还望将军代为通知一声。” 裴长安看着撤走的各家部曲,对着墙外的阴嘉政道:“公子稍等!” 看着裴长安离开墙头,阴嘉政一个箭步跨上前,不顾自己的身份,通过大门上被床弩射穿的空洞朝里面望去。 想要一探究竟,这太子右卫各个都是怪物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那六百虎狼之士吞噬了。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个正朝这边飞奔而来的安西都护府长史。 “哎呀,殿下这会有些忙,诸位还请稍后一会儿!” 吕景昊笑眯眯地开了一条门缝,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对着门外候着的阴嘉政等众人拱手行礼。 他的身上同样是干干净净的。 阴嘉政实在忍不住了,他对吕景昊道:“长史大人,某家听闻索家铤而走险,带着部 第227章 大事去矣 就在吕景昊和阴嘉政等人在外面寒暄了小一会儿的时候,全副武装的太子李宁在裴长安的陪同下出了门。 后面跟着的是全副武装的太子右卫,一扫之前从索家出来的颓废模样,大约只有百人左右。 与此同时有人在驿站外的高墙上贴张告示,内容除了索家谋逆之外,还有索家贪污安西都护府分给百姓过年的牛羊肉一事东窗事发,所以为了惩前毖后,太子下令抄家!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看到李宁安然无恙之后,一脸惊慌失措地离开。 …… 李宁出了门对着阴嘉政道:“阴别驾,有没有兴趣随孤去捉拿谋刺孤的主谋?” “阴别驾?” “别驾,殿下问你话呢!” 阎旭捣了一下一脸震惊的阴嘉政,阴嘉政这才回过神来,合上下巴,弱弱地连连点头。 “那就请诸位助孤一臂之力吧!” “这是自然!” 阴嘉政连忙指着不远处的部曲道:“阴氏一族五百部曲愿听殿下调遣,还有从化乡乡民五百……” 阴嘉政在表现自己的时候还不忘提携与阴家友好的家族。 李宁很随意地瞥一眼那呜呜泱泱的私家部曲,毫无波澜道:“嗯,别驾有心了,孤感激不尽!” 然后李宁又说道:“孤正好缺人手,不知别驾可否分出一部分协助驿站的右卫打扫一下战场?” 阴嘉政一听喜出望外,他正愁无法进入驿站一探究竟。 他当即点头答应道:“没问题,只要殿下一声令下,阴家部曲就是殿下的亲卫,由殿下使唤!” “那孤就不客气了!”李宁笑着对阴嘉政拱拱手表示感谢,然后对太子右卫中的一个队正下令道:“去,带五百人将驿站收拾干净!” “其他人嘛,随孤去一趟索家讨个说法!” 于是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索宅。 ……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索家家仆连滚带爬的跑进了索家后院,然而索家老爷子并不在后院里。 “阿郎去了祠堂祈求祖宗保佑将军了!” 那名家仆有跌跌撞撞地跑向索家祠堂所在的位置。 索家祠堂内,索家老爷子正跪在一个厚实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前面的香炉里插着三支刚点燃的供香。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阿郎……阿郎……” “怎么这么快?” 索家老爷子腾的起身,看着来人问道。 那名家仆由于跑得太快,此刻他嗓子都冒烟了,气喘吁吁地喘不上气来。 索家老爷子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起出来。 他皱眉道:“某家大侄子是不是杀进了驿站?” 那名家仆连忙点点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 “哈哈……天佑我索家,日后索家将是西域的王!”索家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兴奋至极,仰天大笑! 在他看来六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豆卢军携带了床弩和抛石机攻打只有两百人的太子右卫,怎么打都不会输。 所以没等家仆话说完,他当即转身朝着供奉着的灵位跪了下去,他抬头看着自家的先祖,热泪盈眶道:“诸位祖宗,某家这一把赌对了,无论是吐蕃回归,还是大唐新皇登基,都是咱们索家光宗耀祖的时刻……” 说着索家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玉佩道:“还好那个毛豆先生有先见之明,将他的信物给了某家,凭这个东西,咱们索家以后就是可以翻身了!” 那名报信的家仆傻了眼,他看着逐渐陷入癫狂的阿郎,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考虑到太子李宁的报复,这名家仆鼓足勇气干咳打断了索家老爷的报喜。 “咳咳……阿郎,丰拔郎虽然杀进驿站,但是好像遭到了伏击,驿站内雷声四起,白烟浓郁,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没了声音!”那名家仆小心翼翼看着索家老爷子接着说道:“而且小的在来之前,看见太子李宁安然无恙!” 这道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高高举起胳膊准备跪拜祖宗的索家老爷子顿时僵住了。 紧接着家仆的一句话,让索家老爷子一口鲜血喷在了眼前祖宗的牌位上了。 “什么?太子殿下真带人朝咱们家来了?”索家老爷子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敢相信这一幕。 “怎么可能,索丰拔不是带着他的亲兵还有府上所有的好手么,怎么可能在半柱香之内就……难道太子卑鄙,早就在驿站埋好了伏兵?” 索家老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六百人会损失得那么快? 就算城外的太子右卫都在驿站,也不能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杀死同样全副武装的豆卢军。 想到那惊天动地的雷鸣,索家老爷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于是索家老爷子腿一软,瘫坐在地。 “大事去矣……这是天命!” 索家老爷子两眼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牌位,茫然道。 “阿郎,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索家家仆上前扶住索家老爷子,对着门外喊道:“快,来人抬着阿郎从密道离开!”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索家老爷子摆摆手道:“不……你们都逃命去吧,是某家害了你们!” “阿郎,快走,小的背着你走!”那名家仆抱着索家老爷子痛哭道:“让某家召集部曲抵挡住他们,阿郎还来得及!” 索家老爷子摇摇头,决然道:“某家就在这祖祠里等着他,这事总得有人承担后果,说不定某家不跑,咱们索家还能留下活口!” 说罢索家老爷子推着那名家仆道:“走吧,他给过某家机会,是某家没听大郎的话……这最后一次机会某家自己作死作没了!” 面如死灰的索家老爷子彻底心灰意冷, 第228章 亲民 那一日,沙州人见识了太子右卫真正的獠牙。 六百精壮汉子不足半柱香,在一阵雷鸣声以及烟雾缭绕中全军覆没。 曾经搬用尸体的阴家部曲中有的人据说回去后两天两夜没吃饭,一旦问起现场情况,还没张嘴就干呕。 后来听说他搬运了一具脑袋被打爆的尸体,白的红的东西从半个脑子里流了出来。 据说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被不明东西打穿了铠甲,刀剑不入的铠甲如同纸糊一般。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盘踞沙州百年的索家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但是索家长子索丰凯下落不明。 两百太子右卫展示出来令人恐怖的战斗力,直接让其他各大家族失去了抵抗的想法。 更何况城外还有将近两千的太子右卫。 他们一转之前的态度,积极地与太子李宁合作。 第一件事就是将瓜分的牛羊送回。 而在普通百姓的嘴里,李宁成了上能通天的天命太子爷。 “某家的一个朋友可是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召唤了雷神爷帮忙!”一位老头坐在村头,给一群老太太讲述那一日的所见所闻。 “你朋友?那你呢?” “某家被挤在最后,没有看见雷公下凡的一幕,只看见了驿站内腾起的白烟。” “都说太子爷和皇帝一样都是天命所为……寻常人伤害不得!” “你们听说了没,太子抄了索家的家,将本来该给咱们的牛羊肉全部收缴,现在正在统计中,明后两天可能发给咱们。” “有这事?难道这位太子真的愿意为咱们平民考虑?” “那可不,听说昨天太子爷视察学堂时,还大发雷霆,说房间太小了,而且为了吸取龟兹学堂的火灾教训,所有学堂都改成两道门……” “太子殿下那么高贵的身份,听说今天和我家老头子他们去地里检查肥料了。”一位老太太郑重地给众人说道,一脸骄傲:“早上走的时候,我家老头子就在太子身边。” 李宁亲民的行为在沙州百姓之间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 阴家书房内,阴伯伦佝偻着腰显得有些苍老。 索家老爷子自焚而亡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让他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躺椅上看着眼前炉子里被烧红的柔和火光。 这个炉子是李宁送给他的礼物,不同于他们之前见过的火盆,这种炉子居然是铸铁铸造而成,里面用耐火泥糊成一个碗口大的深洞。 并且有专门的烟道将浓烟直接导到户外。 炉子烧的炭火也不是普通的木炭,而是上面有很多眼的人工制作的玩意。 是一种叫做蜂窝煤的东西,它燃烧起来很暖和,燃烧的时间也很长,里面还添加了香料,比那木炭便宜太多了。 本来炉子上面有盖子,但是阴伯伦不愿看着黑咕隆咚的炉盖,自从索家老爷子自焚而亡之后,他总觉得地狱就是黑色的。 所以他对眼前黑色的炉子有些忌讳。 于是他掀开了炉盖,这样就能看到如同暖阳一般的炭火,这让他的内心很安定。 “这雪也太大了!” 忽然书房房门被打开,一股冷空气吹了进来,阴伯伦置若不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柔和的火光。 “阿爷,太子殿下打算让孩儿担任瓜州刺史,这事您怎么看?” 阴嘉政推门进来,他跺跺脚抖露身上的积雪,脱掉貂皮大衣挂在门后,然后坐到阴伯伦对面靠着手。 “这儿有热水,这炉子真好用……一会儿烧开一壶水!” 那壶也是太子李宁送给他们的。 阴嘉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暖暖身子。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东汉的时候将一州之主叫州牧么?” 阴家老爷子没有直面回答阴嘉政的话,而是没由头的问了一句。 阴嘉政贪婪地感受着火炉带来的温度:“不就是个名字么,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牧,放羊牲口的意思,州牧就是把人当牲口一样放牧!”阴伯伦将炉子边缘的胡饼翻了个,然后接着说道:“别说那时候,就是现在,低层的百姓在咱们这些家族眼里,都是牲口!” 阴伯伦说的很直接,阴嘉政听起来很别扭,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但是这位太子爷不一样,他打算给这些两脚牲口一定的地位,所以他不惜放低自己的身段!”阴伯伦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你见过和一帮泥腿子混在一起把玩屎尿的太子爷么?你见过亲自推销这玩意的太子爷么?你见过为了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平民后代着想的太子么?” 阴嘉政摇摇头,他的表情有些愕然,他理会错了阴伯伦的意思,当即惊恐道:“那阿爷的意思是?” 阴伯伦呵呵一笑:“别紧张,阿爷可不想当索家第二,阿爷只是提醒你,日后约束咱们族人,不要仗势欺人……这位太子爷与其他人大不一样,他这是在拉拢人心,而且是别人都不愿瞅一眼的人心。” “这个事,孩儿已经给下人嘱咐过了,咱们这位太子爷这是要借着百姓的力量约束咱们这些大家族啊!” 话说到这份上,阴嘉政也敞开了说道。 “这位太子爷虽小,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听说他要在咱们沙州也要成立纺织厂,只招女工。”阴伯伦很识时务道:“这是大势所趋,咱们不能抱着老一套等着太子改变,为了家族久远,该咱们跟着殿下改变了。” 阴伯伦望着通红的蜂窝煤陷入了沉思。 一个连百姓取暖都要操心还花大力气制作蜂窝煤的太子,他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阿爷以为这位太子爷知晓的东西太多了,他一点也不像个十五岁的娃娃,所以咱决不能应付着他,而是实打实跟着他干。” 阴伯伦对着阴 第229章 收人心 李宁在敦煌的第十七天,敦煌下起了大雪。 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据说城外的积雪厚达三尺,最深处都能没过一个人。 城中百姓大都蜷缩在家中,缺衣少粮。 这里不是几乎人手一件棉衣的安西都护府,这里还是之前那个等级森严层次分明的沙州。 往年在这种天气下,冻死人是很常见的是,而且是每天冻死数百人甚至上千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太子李宁在大雪地二天就将原本运送到各州的二十车蜂窝煤一股脑按户的送给了百姓。 每车大约有三千多枚蜂窝煤,二十车则是六万多枚。 敦煌城内三千户百姓每家每户至少分到了六枚蜂窝煤, 每家每户所有人挤在最小的房间,保持好密封,可以保证一天用两个,据说省着点可以用三天。 这让敦煌城内冻死的百姓人数急剧下降,机会没有冻死的人了。 在太子李宁亲自示范效应下,各大户人家也都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的人家都得到了太子李宁赠送的礼物——一个炉子加二十个蜂窝煤。 不得不说这种蜂窝煤很暖和,性价比也很高。 这次事急从权,这些蜂窝煤都是免费的,据说日后就变成了一个蜂窝煤两文钱了。 即便如此,也比烧柴划算,而且还烟雾少。 据说沙州普通百姓都开始咨询在哪里可以买到这种蜂窝煤,只可惜这才带来的不多,尤其雪灾之后,李宁下令当成战备物资不许出售。 而有钱人觉得两文钱很便宜,应该贵一些,这样就能显示出他们身份上的优越性。 可谁想李宁当即就拿了出来,他早就安排了混有香料的蜂窝煤,只不过数量有限,据说一个就要值二十文钱。 …… 李宁召集阴嘉政是有原因的。 原来从化乡的一位百姓冒着风雪赶到敦煌城求援,说是大雪覆盖,从化乡遭到了眼中的雪灾,房屋倒塌,百姓们饥寒交迫。 “咱们这里到从化乡至少要三十里路,而且大都是戈壁沙漠,这般大雪天很容易迷路的!” 阴嘉政虽然知道李宁召集他来是很想去救援这里的乡民,但是他不得不提醒道。 李宁想都没想打断了阴嘉政道:“孤只是通知你,让你去筹措粮食!” “就算筹集到了粮食,由谁去送?这么大的雪,敦煌的百姓不见得愿意出门!”阴嘉政的考虑也没错,他目前还是沙州别驾,他得为敦煌百姓考虑。 “不用百姓,有孤的右卫足矣。” 阴嘉政一愣,显然让太子右卫去救灾是他没料到的事,但是他想到了这些日子帮助城中百姓还有敦煌城附近百姓加固房屋的太子右卫,阴嘉政很快释然了。 于是阴嘉政很爽快的承担了三十车粮食,并承诺在一个时辰内凑齐。 …… 敦煌城外,北风呼啸。 “诸位,咱们大唐有句话叫作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今沙州百姓遭受雪灾,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李宁冒着大雪看着有些疲惫的太子右卫,心中有些愧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 “这三十里路,孤和你们一起去……今天咱们种下的种子,明天咱们会收获你们从未见过的果实,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孤的一片苦心的!” 李宁此话一出,在场的军士还有围观的百姓无不哗然,尤其那些神情疲倦的士卒眼神中的倦意一扫而空。 这般恶虐的天气,身份高贵的太子殿下居然要亲自带队前往救援,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很快李宁带领着数百名一脸疲倦的太子右卫在那名求援的百姓带领下义无反顾地消失在了大雪之中,闻讯赶来的百姓纷纷为这支太子右卫送行加油。 与此同时百步之外的大雪里面,一位披着白布的中年人听着顺风而来的声音犹豫了。 他狠狠地锤了自己几下子,强迫自己将手放在了瞄准李宁的跷蹬弩扳机上。 但是他大口喘着粗气许久,还是慢慢放开了。 他正是失踪多天的索家长子,索丰凯。 “真心为民,这样的太子某家杀了,岂不是成了大恶之人!” 索丰凯躺在雪地里,回想着自己读过的圣贤书,想到前些日子混在人群里听着他们的佃户对他们索家盘剥的控诉。 索丰凯突然觉得他家倒下真的不冤枉。 就在别人以为李宁对索家要赶尽杀绝的时候,李宁却没有那么做,反而把索家妇孺保护起来,给了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这些日子索丰凯一直找机会刺杀李宁。 索丰凯看到了李宁和农民一起在地里不顾恶心,手把手的教当地百姓如何沤制肥料。 他还看到了大雪的时候,李宁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拿出蜂窝煤接济百姓,而且派出太子右卫帮助百姓加固房屋。 今天他看到了李宁居然亲自带队前往三十多里之外的从化乡救助灾民。 而这些可不是说作秀就能做到的。 这样的太子,他这个熟读“礼义廉耻”的书呆子实在下不了手。 就在索丰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车辙声越来越近,想到太子李宁对江湖术士把戏的研究。 索丰凯脑门一热,起身冲出藏身的雪屋,站在了道路当中。 “有刺客!” 伴随着警惕的太子右卫大声示警。 一众士卒将索丰田团团围住。 索丰凯高呼道:“某家是索丰凯,某家不愿意躲了!” “住手,要活的!” 李宁听到是索丰凯,他大喜过望。 索丰凯是李宁到目前为止接触道德对化学最了解的人,这样的人才李宁不愿意错过。 “丰凯兄,怎么在这里?”李宁看见索丰凯手持的弓弩当即明白了。 “你是想杀孤,但 第230章 募兵 有了之前在坊州救灾的经验,李宁他们抵达从化乡之后,除了太子右卫主动救灾之外,还将原本一盘散沙的青壮年组织起来自救。 李宁身先士卒,带领着太子右卫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一旦醒来就投入到救灾的活动中。 这时候李宁已经到了生理极限了。 其实李宁作为太子完全可以不用干活,他能到灾区就已经让百姓们感恩戴德了。 但是每次想到后世那个人人爱戴的人民子弟兵,李宁就咬牙坚持,与太子右卫的官兵同甘共苦。 拒绝了大户人家提出住到大户人家的要求,而是与所有太子右卫一起衣食住行。 饿了,就吃一口加了白砂糖的炒面粉; 渴了,直接抓一把雪塞到嘴里; 累了,裹紧披风倒地就睡。 没有身份上的差异,没有特殊的照顾,与所有官兵一视同仁。 身为从后世那个队伍退伍的李宁,将这场救灾当成了一场战争,以后世的高标准对待这场救灾。 因为他还记得当初退伍的口号:“退伍不褪色!” 因为李宁有个梦想,那就是建立一支真正有信仰的军队,那将是他未来最坚强的盾牌。 这个时间对李宁来说很紧迫,吐蕃虽然大败,但是他们势力还在,而且他也不相信回鹘人会任由他在这里壮大。 另外除了这俩老对手,来自东边的自己人的暗算也很致命。 最主要的是李宁还有一个最强大的敌人,在西边——黑色大食! 所以李宁很迫切,迫切地想要建设一支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军队。 后世他是其中一员的那一支军队就是李宁最好的模版。 百姓是大海,军队就是鱼儿,有着大海的支持,李宁这支军队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而以身作则是最好的教学方式,所以他很拼命。 太子都这般拼命,太子右卫的将士们更不好意思偷懒歇着。 那些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也坐不住了,主动开仓放粮。 于是从化乡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前,人与人的关系变得很有温度,温暖着每一个人。 百姓们从对这些兵爷的防备逐渐变成了感激。 他们端着热水还有牛羊肉犒劳太子右卫,但是都被拒绝了。 在大家共同努力下,终于在李宁抵达从化乡第四天的时候,完成了所有百姓住房的加固,取暖等救灾任务,让从化乡的损失降到最低。 “殿下,原来你缩在这里,某家找你找的好辛苦。” 目睹了这一切的索丰凯终于在一个雪窝子里发现了一身泥泞,衣服都被冻的结结实实的李宁。 他正在吃午餐——加了白糖的炒面粉,另外一个手里还握着一把雪。 李宁看见索丰凯后疲惫地笑了笑,挪了挪屁股道:“坐下,咱俩挤挤更暖和!” 索丰凯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他终于有机会逮住李宁问这些天他一直疑惑的话。 “殿下,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 但是李宁没有回答他。 索丰凯皱着眉头吃了一口炒面粉,艰难下咽。 “按理说你不需要这么拼,也能得到人心的!” 李宁还是没有回答。 索丰凯一回头,顿时愣住了。 只见李宁一手拿着炒面粉,一手握着雪疙瘩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这是绝佳的机会,李宁的护卫都在四周找地方吃饭或者睡觉,所有人都处在极限状态。 这时候动手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索丰凯脑海里突然冒出复仇的想法。 他很纠结,他的心跳在加速,索丰凯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理智告诉他不能杀,杀了他就是罪人。 但是索丰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从李宁的脚踝处抽出李宁的匕首。 当天手触摸到李宁的裤腿时,饶是仇人,也让索丰凯为之动容。 李宁的裤腿由于被雪水浸透后又冻得结结实实,压根不能弯曲,李宁这些天就一直穿着这冻成冰的衣服在救灾。 “他是太子啊,大唐的太子啊!”索丰凯喃喃道:“这样的太子,就算他真的再装样子,某家也认了!” “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啊!” 索丰凯心中突然一个悸动,他看着满脸是泥的李宁莫名有些心痛。 索丰凯想到了他的儿子,和李宁一般大小,而他儿子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这一次索家被抄家,留给他们的生活物资也比一般百姓的条件好。 此刻他儿子应该在敦煌城内烤着火炉吃着肉吧。 对比之下,索丰凯有些惭愧。 “他这是为了什么?” 索丰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沉睡的李宁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大衣解下来盖在了李宁的身上。 在救灾完的当天晚上,当地百姓将冻死的牛羊肉收拾收拾后犒劳太子右卫。 李宁也不再坚持,允许太子右卫与民同乐。 那一天晚上当地百姓第一次和一支军队混在一起,不担心被抢,而是放心的在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吃着烤肉,喝着当地大家族提供的葡萄酒…… 这和谐的一幕,让百姓恍如隔世,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一支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的军队。 同样也让这支军队赶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在这之前,百姓对他们只有畏惧,没有尊重…… 如今不一样了,百姓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好像是父母看他们的一样,暖暖的! 吃着百姓们主动提供的牛羊肉,感受着这火热的范围,这数百人的太子右卫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充实感和成就感。 被人认可、信任的感觉真好! “老乡们,再不能喝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李宁拒绝了一位长者的敬酒。 “什么?你们明天要走?” 听到老人的惊呼,围着篝火的欢乐人群顿时安静了 第231章 欢送 募兵结束的当天,敦煌城内的一处酒肆内人满为患。 无论成功与否,前来募兵的百姓兜里都多了几个钱,遇到三两好友就一起下馆子了。 在这家酒肆的角落里,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喝着酒聊着天。 “听说了没,这批新兵不跟着殿下前往瓜州,而是直接去安西都护府,在那里接受训练!” “你怎么知道?” “因为某家的儿子被选上了,哈哈……” 其中一名络腮胡子的汉子开怀大笑,很开心的样子。 “那这顿酒……” “某家请,某家请,兄台放开喝就是了!” 络腮胡子的汉子一拍桌子,对着店小二喊道:“小二,上酒!” “那募兵结束了,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快要离开敦煌了?” “这个……某在刺史府当差,是听说了些内部消息。” 络腮胡子有些得意地吹嘘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就在两人交谈正浓的时候,他旁边桌子上几个心情愤懑的年轻人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原本交谈的他们默契地开始闷头吃菜,同时竖起耳朵听着这两名衙役的对话。 “听说咱们现在的别驾将担任瓜州刺史,不得不说阴家老爷子眼睛毒辣,一早就站好队了……” “那可不,他们阴家这回出了两个刺史……你还没说殿下何时出发呢。” 络腮胡子的汉子皱眉道:“殿下走的时间保密,不能说啊!” 这时对面那个衙役对着络腮胡子拱拱手道:“还烦老哥哥告知一下。” 络腮胡子汉子还是摇摇头,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瞒阿兄,前些日子大雪封城,阿爷病重,正是太子右卫的医官让阿爷转危为安,完了还送上了二十斤牛羊肉,为阿爷补身体……” 那名汉子说着说着就眼红了,“某家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到这么亲民的队伍,当时我要留着他们吃饭,他们拒绝了……这要走了,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所以某家想要好好谢谢他们。” 络腮胡子眉头一皱,随即掀开酒坛的盖子,给对面汉子满上:“来,先喝酒!” “好,喝酒!” “为了殿下,干!” 两人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络腮胡子抚摸着额头道:“哎呀,这酒度数有些大……喝猛了,猛了!” “啊?”他对面的衙役一愣,砸吧砸吧嘴道:“这酒和平常一样……” 络腮胡子一把摁住对面衙役的手,咧嘴一笑:“嘿嘿……殿下啥时候走某家不知道,但是某家知道咱们沙州别驾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对面的衙役一愣,很感激道:“谢谢阿兄告知!” 络腮胡子又满上了酒盏,醉眼朦胧道:“我说什么了?” “哈哈,阿兄什么都没说,喝酒!喝酒!” 两人又干了一碗酒。 这时他们旁边的几个人脸色一变,然后互视一眼,当即喊过小二。 “小二,结账!” 其中一人丢下一把铜钱道:“不用找了!” 说罢他对着其他几个人道:“咱们走!” 当店小二前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这桌的菜还没吃完。 他瞅着那几个匆匆忙忙的背影嘴里嘀咕着:“真奇怪,刚上的菜不吃就走了?” …… 为了避免出现拥堵,太子李宁决定在拂晓时分离开敦煌,前往下一站——沙州。 这天早上,天还未亮,提前得到命令的太子右卫已经集结完毕,就等太子殿下出城出发了。 李宁与安西都护府一众官员在一团太子右卫的护卫下,悄然出了驿站的大门。 然而刚出驿站大门,李宁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驿站外面站满了沙州百姓,他们正静静地等待着太子殿下李宁的出现。 看到李宁后,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太子爷出来了!太子爷出来了!” “快敲起来!” 瞬间锣鼓声起,醒狮舞动。 “殿下啥时候还来敦煌啊!” “这些是敦煌的特产,你们带上路上吃!” “要不是你们救了某家阿爷,今日某家就没了根!” 一位维持秩序的汉子对着太子队伍跪下磕头,感谢救命之恩,然后他拎着一头剥了皮的羊架在了随行的马车上。 没等将士们反应过来,其他百姓也一拥而上,他们手提鸡蛋、舍不得吃的牛羊肉,皮袄子等东西纷纷往太子右卫手中、还有队伍中的马车上、,马背上塞。 一开始官兵们还能坚持李宁啥都不拿的命令,但是随着队伍的行进,越来越多的老大爷、老大妈甚至还有各家的黄花大闺女纷纷上前给太子右卫塞东西。 于是将士们开始抵挡不住了。 他们双手推辞的时候,要么背着的箭囊上突然被人挂了一兜鸡蛋。 要么有人趁着战士们双手阻拦其他百姓的时候,有人突然将两块用绳子连起来的腊肉挂在士卒的脖子上。 总之现场一片哄乱。 很多人四处搜寻太子爷李宁,却怎么都寻不得。 李宁明明跟着队伍一起出的驿站大门,可是这时候就连太子右卫们也都不知道李宁的去向。 于是他们便将手中的物品一股脑地塞给太子右卫的官兵以及随行的马车上。 这一幕,让有幸入城的一团太子右卫感到了冬日里最温暖的一幕。 他们些日子的迷茫有了答案。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些日子救灾帮助百姓的意义。 …… “沈炼,这些百姓中有多少是你找的人,有多少又是发自肺腑的?” 在敦煌城头,李宁看着行动极为缓慢的太子右卫,扭头对身后黑暗处的一位农民模样的少年问道。 有先见之明的李宁早就在队伍被冲乱之初就悄然离开了大队伍。 “回殿下,这些百姓里除了防刺客的便衣锦衣卫之外,其他的百姓可与某家无关!” 许久没有露面的沈炼摇摇头道:“某家只是将殿下出城的时间泄露出去了,其他的什么事都没做,更不用说组织百姓夹道欢送殿下的虚伪行动了!” “当真?” 沈炼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李宁看着密密麻麻的百姓,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知感恩,那就说明他的这番苦心没白费。 有了这次百姓狂热般的热情后,想必他的这支太子右卫会更加理解他关于为百姓服务的要求了。 李宁嘴角带笑,远远地看着那温馨的一幕嘴里默默念道:“好,诸位就好好享受与民同乐的时光吧!” 殊不知城外十里处,还有一群人在等着他们。 第232章 危机重重 短短的数百米路,入城的太子右卫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队伍们出城门的时候,所有将士都满头大汗,身上挂满了吃的喝的东西。 英俊潇洒的裴长安脸蛋上甚至还多了几个口红印。 然后他们愕然地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城楼上,一起陪同的还有前来送行的阴伯伦等沙州大家族。 他们都目睹了敦煌百姓对这支军队的热爱。 而将士们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箪食壶浆欢送王师的场景,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这一刻,他们觉得这一个多月再苦再累都值了。 这一刻,他们突然有些体谅太子殿下的那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命令。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殿下嘴里天天念叨的“鱼水之情”是什么了。 当他们出城的时候,朝阳已经出来了,洒在还沉浸在刚才鱼水之情的将士们身上,暖暖的。 突然斥候来报,前方有大规模人群聚集,还有数口大锅热气腾腾的冒着烟。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发现为首的赫然是从化乡乡正阎旭。 原来在征兵点没有通过的四名从化乡乡民各自得到五十文钱后,相约下馆子。 不巧正好听到那两名官差的聊天,得知太子殿下要离开敦煌的消息后,当即火急火燎地返回乡里向乡里乡亲们汇报了这一情况。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李宁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乡民,看样子他们在此等候了至少两个时辰了,要知道路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拂晓时分可是一天最冷的时候。 这让李宁皱眉道:“胡闹,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众人听闻心中一暖,阎旭凑上来道:“殿下,咱们乡民心里可是暖和的,他们可是实打实地感谢殿下还有这帮后生们,这可是百姓们发自肺腑的感激!” 随即阎旭大手一挥:“起锅!” 很快十多口大锅被掀开,顿时冒出热气腾腾的香味。 “殿下,这是百姓家里养的猪,今天杀了专门犒劳大军……” 李宁刚要张嘴,就被阎旭捂住了:“不要拒绝,就是上回你们跑得快,所以我们不得不提前在这里等候殿下,所以这一次殿下万万不要推辞了。” 李宁看着众人诚挚的眼光,沉思片刻当即点头:“传令,众将士下马休息,准备吃早餐。” 阎旭看着众将士乐呵呵道:“这次募兵俺们从化乡有八百子弟被选上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都别客气,敞开了吃!” 全体太子右卫再一次被强制投喂,随队的商人看到氛围到这里了,于是也拿出一袋用李宁提供的技术提纯的精盐分享给大家。 从化乡的乡亲们看着这支纪律严明的太子右卫吃的那个香,含着满意的笑和口水强势围观。 最后在从化乡的乡亲们的恋恋不舍中太子右卫消失在道路尽头。 “你们说,殿下的这支队伍纪律这么严格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但是某家觉得这样的队伍让人踏实!” 乡亲们聊着天,收拾着残局。 “不好,殿下他们落下东西了!”突然有人发现了一个包裹,“这好像是一袋子钱……咦,上面有字条。” 会识字的乡亲们不多,但是他们知道这些小方块蕴含着很多信息,所以他们赶紧小心将那包裹给了人群中唯一识字乡正阎旭。 “这是猪肉钱。” 阎旭看着字条道。 “我们知道这是钱,但是这纸条上写的啥?” 围观的群众眼巴巴看着他们的乡正。 阎旭第一次觉得有必要教会他们识字,于是他一一指着字条上的字道:“这是猪肉钱。” …… 就在李宁巡视四州之地的时候,原本稳定的回鹘随着两支使团前后的到来,变得危机四伏。 保义可汗和见识过黑炸药威力的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明确地拒绝吐蕃使团关于双方联合起来灭掉安西都护府的提议。 可是回鹘要有九姓部落,除了保义可汗所在的部落,其他部落对安西都护府的崛起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安西都护府的崛起让他们想到了当年被唐军支配的历史。 若非情非得已,谁愿意寄人篱下充当他人的仆从军? 于是这支吐蕃使团在其他部落的默许下赖在回鹘牙帐附近不走了。 就在吐蕃使团抵达回鹘牙帐没多久之后,大唐的一支小规模的使团也抵达了回鹘牙帐。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支使团并没有绕道而来,而是直接通过河西走廊,沿着吐蕃占领区直抵回鹘牙帐。 出人意料的是,这支使团提出的要求居然和吐蕃人要求一样。 那就是希望回鹘人联合吐蕃人消灭掉安西都护府,尤其从肉体上消灭掉太子李宁。 他们许诺,在未来定会给回鹘补偿,甚至不排除送回鹘几座边境城池为代价。 没错,这支从大唐来的使团并不是大唐朝廷的官方使团,而是大唐柱石郭子仪之后,当今皇三子遂王李宥的母舅派来的。 他们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其中还包括了明确承认北庭都护府归属问题、已经双方互市等内容。 当然前提是李宥成为太子并顺利继承皇位的情况下。 这一次保义可汗动心了,但是他的弟弟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还是坚决反对。 因为那股腾起近百丈高的黑色烟柱带来的死亡气息已经牢牢地占据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登罗羽录没的眼里,大唐来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使团,不用理会就是。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这是一场赌注,而且一场赢面极大的赌博。 因为李宁离开长安容易回去难,再加上遂王李宥有郭氏兄弟的扶持,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位置迟早就是他的,所以现在交好李宥,就是投资未来。 至于在安西都护府且被宣告死亡的惠昭太子李宁就算他有现在的地盘,但是和大唐朝廷比起来,他还什么都不是。 充其量也就是一节度使,他拿什么来和郭氏一族斗? 再加上李宁以大唐太子的身份向回鹘索要了大片领土,这在回鹘各部落看来是不可原谅的挑衅,所以既然有人想要李宁的命,何不顺势合作,大家共赢? 保义可汗念在兄弟情谊的份上虽然意见有冲突,但也不至于起了其他什么歪心思。 但是回鹘最北边的部落黠戛斯,他们觉得这是个回鹘扩张的机会。 如果继续南扩的话,他们身处最北边的黠戛斯就可以离开这天寒地冻的极寒之地了。 所以位于回鹘可汗牙帐往北八百里的黠戛斯部落此刻在吐蕃和大唐使团的暗中扶持下,正在策划一场惊天变局。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233章 北边变故 黠戛斯,没有归属回鹘的时候被大唐称为坚昆都护府。 属于唐朝羁縻统治的都护府之一。 黠戛斯部落没有多大野心,他们向来坚持谁是草原的王,他们就归属谁。 所以从汉朝的匈奴开始,他们部落几度易主,但都侥幸存活了下来。 本来地处偏僻的黠戛斯在回鹘九姓部落中是那种不起眼的部落,属于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那种。 但是这一次他们居然成了抢手货。 回鹘和遂王李宥都派出使者前往叶尼塞河,又称为剑河流域的黠戛斯部落。 不久之后,黠戛斯首领前往位于乌德建山否认回鹘牙帐朝见保义可汗。 在回鹘牙帐,黠戛斯首领此时正秘密召见心腹将领。 “大汗,吐蕃人的话咱可以不听,但是大唐的话可得考虑考虑!” 一位身着不知穿了多少年羊皮袄子的汉子,把玩着一把精湛的唐刀,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刃,他的眸子中充满了羡慕。 他对着上座同样身着羊皮袄子,羊毛都结满垢痂一团一团,蓬头垢面的头发的首领:“你别说,咱们臣服的这些势力里,就大唐将咱们黠戛斯部落当人看,单独设立了坚昆都护府,给了咱们极大的权力。” “那可不,你看看唐使带来的这些礼物,哪个不是上上品!” 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的首领早就习惯了身上的味道,他大口喝着大唐使者带来的美酒,感到了被重视的感觉。 黠戛斯首领有些兴奋道:“今天大唐使者提出扶持咱们黠戛斯取代回鹘称为草原上新的霸主……这在以前咱们想都不敢想!” 作为一个没多大野心的部落,对于这种充满野心诱惑并不会起多大的波澜。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次大唐使者亲口承诺要让他们黠戛斯成为这草原上新的霸主。 这让这位只想着闷声发大财的黠戛斯首领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可汗,确定要干么?” 黠戛斯首领眯着眼发了狠道:“为何不干?” 那位将领也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咱们部落三万铁骑已经千里奔袭至牙帐不到两百里的地方,不日就抵达牙帐,就等可汗的信号了!” …… 元和四年,四月。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一脸愁容的从保义可汗住所出来,作为极力主张和大唐太子控制的安西都护府保持君臣关系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这些年回鹘人甚至对大唐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今却对只有四州之地的安西都护府保持着及其卑微的态度,这让近几十年极度膨胀的其他回鹘深感不满。 再过两天就是保义可汗的生日了,回鹘九姓部落首领已经陆陆续续以为保义可汗庆贺生日为名抵达了回鹘牙帐城。 当然为保义可汗庆贺生日只是借口,实质上他们这次能来还有其他的目的。 那就是逼宫。 因为回鹘将天山北麓的鹰娑都督府辖区作为盐水关、雀离关北边的缓冲区划拨给安西都护府一事,让其他回鹘各姓部落对此非常不满。 随着这半年时间与安西都护府打交道做生意,让这些回鹘人明显感觉到安西都护府的人从害怕得罪他们到不屑一顾。 原来他们回鹘人一匹战马可以换与战马等重的铁器,如今一匹战马只能换取十把上好的精钢打造的弯刀。 还有卖给他们的精盐虽然好吃,但是价格比起以前的粗盐翻了十番不止。 总之从安西都护府出来的商品质量更好了,价格也更贵了。 这在以前都是半送半卖,所以现在开始一分价格一分货,让这些失了地的回鹘人更是心存不满。 再加上吐蕃使团和大唐使团煽风点火。 这些部落隐隐约约形成抱团之势。 就今天早上,已经有三个部落首领因为如何对待安西都护府的态度的问题和保义可汗起了争议,并且公开指责身为回鹘可汗的保义可汗面对唐人的时候太过软弱。 在这之前,这些部落首领对待保义可汗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如今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在招待客人的牙帐大殿内与保义可汗大吵一架。 而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更是受到了群起而攻之。 虽然牙帐城内外驻扎有他们回鹘本部部落数十万人,控弦之士近十万。 但是登罗羽录没依旧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是他又说不上那里不对劲,这些前来牙帐城的部落首领带来的护卫都没有超过规定的人数。 “不行,这事不可大意!” 登罗羽录没的眼皮直跳,他记得大唐太子李宁和他说过,左眼皮直跳意味着有灾难。 虽然当时他是在开玩笑,但是登罗羽录没当真了。 于是他扭头返回了保义可汗住所。 “汗兄,我觉得咱们应该往周边多派些斥候,我有些心神不宁。”登罗羽录没对喝闷酒的保义可汗道。 “这些家伙仗着有吐蕃和大唐使者撑腰想越来越不像话……咱们这些年和大唐关系远不如以前,如今他们却想让咱们介入大唐皇子之争,糊涂!”保义可汗虽然气呼呼道。 说罢保义可汗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回鹘第一顺位继承人登罗羽录没,幽幽道:“不过这位遂王殿下开的条件还是很诱人的!” 登罗羽录没脸色微微一变:“汗兄,万万不可糊涂,这位太子爷虽然只有四州之地,不到十万控弦之士,但是他们拥有的那种武器……别忘了他们刚刚击败了吐蕃四十万大军。” “看看你急什么,本汗又没说要答应!”保义可汗看着急了眼的登罗羽录没,叹了口气,一脸担忧。 保义可汗道:“本汗刚刚药罗葛,葛萨还有药勿葛三部落提出了他们的意见,算上之前的,其他八个部落的提议都是要求趁着吐蕃无暇北上、大唐更是鞭长莫及的情况下,要求咱们对安西都护府的人强硬一些。” 保义可汗当然知道部落团结的重要性,但是他在等,等从龟兹传来的消息,再做决定。 “再等等,等后天……”保义可汗深吸一口气幽幽道:“后天咱们回鹘九姓齐聚一堂,好好协定一下该如何对待安西都护府,本汗希望你可以以大局为重,没了其他部落的支持,咱们这个可汗之位啥也不是!” 登罗羽录没眉头不由地皱了了一下,眼下的局势,保义可汗这是要选择以大局为重,那就意味着他不在坚持对安西都护府友好的政策了。 此时,太子李宁正好兜了一大圈到了他巡视的最后一站——西州。 第234章 暴发户的自尊心 回鹘从唯唯诺诺的大唐仆从军,到敢于大唐掰手腕,再到与高原帝国吐蕃打的有来有回。 如今活脱脱的是草原小霸王,兵锋正盛,任何一方势力不敢小觑。 所以回鹘可汗过生日,除了回鹘各部落之外,还有周边各个势力也派出使者前来恭贺。 按照惯例,安西都护府也派出了使者。 但是对于来宾,回鹘人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尤其对来自龟兹的使者更是百般刁难。 这就好似突然暴富的人一样,一时间忘乎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 尤其以极不合理的价格与大唐做生意,可以说是强买强卖了,即便这样大唐也认了。 这让昔日仰仗大唐的回鹘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中甚至有人认为如今的回鹘至少兵锋比大唐更盛。 于是他们将回鹘的可汗称为“天可汗”。 天可汗,是当年大唐皇帝李世民在西域诸国中的称号。 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丰功伟绩自然不用说,纵观世界有几人能比? 但是极度膨胀的回鹘人就拎不清自己的地位,居然敢自命为天可汗。 所以当得知他们的保义可汗居然向仰仗他们才能存活的安西都护府服软,丢失西州不说,还割了一块地给安西都护府的时候。 其他部落顿时很是不满,他们的自尊心被严重伤害了。 于是他们商议好在保义可汗生日那一天对保义可汗施加压力,改变对安西都护府的态度。 这西域只能有一个老大,那就是回鹘! 元和四年,四月初八,回鹘保义可汗的生日。 伴随着悠长号角的响起,各方使臣依次进入了保义可汗的牙帐大殿,那是一座汉式建筑。 “葛逻禄使者贺天可汗万寿无疆,贺礼骏马百匹!” “大食使者恭贺天可汗四十七寿辰,贺礼琉璃珠一对!” “大唐使者贺天可汗,贺礼十箱!” …… 每一声吆喝之后都伴随着欢快的鼓乐声。 最先来但是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安西都护府的使者卢十四皱着眉头看着一队有一队的各方使者依次进入保义可汗的牙帐大殿,脸色有些愠怒。 自从来到回鹘牙帐城之后,卢十四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平的待遇。 但是当他听到了“大唐使者”几个字后,他忘记了不快,眼巴巴地朝四周张望寻找那同样面庞的大唐使者。 可惜他只看到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这个大唐使者并没有走他们走的通道,而是从另一条路抵达了回鹘牙帐大殿。 卢十四皱着眉头问充当护卫的郭长安道:“这大唐使者终于露面了,你看清面貌了么?” 郭长安摇摇头,冷哼道:“他这般鬼鬼祟祟,怕不是什么好人!” 卢十四冷哼一声:“哼,就怕和沙州那伙人是同伙!” 郭长安环顾一周,发现如今就剩他们一家使团了。 “卢詹事,就剩我们了!” 这时那名主持的回鹘人嘶哑的嗓子响起:“安西使者觐见天可汗。” 卢十四听到之后不禁皱眉,回鹘人区别对待安西都护的态度这也太明显了。 他带来了百头吐蕃赎人送来的牦牛以及数袋草原最缺的精盐、美酒还有美味的白砂糖。 但是这么丰厚的贺礼这位回鹘主持居然只字不提。 “还是当武夫的爽快,这文官勾心斗角,某家要折寿数十年!”卢十四嘴里骂骂咧咧地整理了一下衣物昂首阔步朝着回鹘保义可汗的牙帐大殿走去。 郭长安紧随其后。 卢十四迈入回鹘可汗牙帐大殿之后,明显地感受到了四处射来的敌视的目光。 只有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对着他点点头打招呼。 而保义可汗坐在上座只是微微颔首而已。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大殿内的宁静。 “哟,这安西使者怎么也打的是大唐的旗帜,你们究竟谁代表着大唐啊?” 这时有人出言挑拨道。 卢十四这才发现唐朝使者也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卢十四冷哼一声道:“哼,他们真的是大唐使者么?” 大唐使者睨视着卢十四道:“大胆,见到上使还不行礼?” 卢十四不甘示弱道:“大唐使者,既然如此见到本太子詹事还不行礼?” 那位大唐使者脸色微微一变,眼睛中冒出寒光:“我们大唐太子已薨,朝廷追封为惠昭太子……你是哪来的冒牌货?” “本詹事听说那只是一座衣冠冢,怕是当年此时太子的幕后主使等不及了吧!” “你血口喷人!” 卢十四冷哼一声:“是不是太子殿下,待他日到长安面见陛下便可知!” 卢十四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所谓的大唐使者,当即判断出他就是冒牌货。 因为正常大唐使者听到太子还健在,不得赶紧回长安报功去? 那名冒牌使者不甘示弱,瞪了卢十四一眼后,一脸严肃地看向了郭长安。 随即那名所谓的大唐脸色一转对着卢十四身后的郭长安道:“听说你姓郭,武威郡王郭昕的长孙?” 郭长安冷冷道:“某家便是!” 冒牌使者却对郭长安冰冷的态度毫不在意,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这是你族中大伯给你的亲笔信,让某家转送给你。” 说着就有人上前将那封信递给郭长安。 “某家大伯?” 郭长安冷笑一声:“某家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是某家要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说罢郭长安狠狠地将那没封没拆开的信撕了个粉碎。 “爷爷等了几十年,你们不顾不问,这会儿想起在万里之外还有个族中兄弟了?” 郭长安自从和李宁一起共生死之后,他便认可了李宁。 即便知道了遂王李宥和他的亲戚关系,郭长安也无动于衷。 而且他见识了李宁的手段,李宁真想对付他们郭家,早就动手了,但是李宁没有。 而且李宁也没有否认与遂王李宥的竞争关系,这般磊落光明的太子,郭长安只恨自己是个男的。 冒牌使者眉头一皱,冷冷威胁道:“你可考虑好后果!” 郭长安正气凛然道:“既然朝廷下诏册立邓王为太子,那他就是君!尔等不甘心,各种迫害太子殿下,殿下与你们不计较,你们反而追杀万里……各种后果你放马过来!” 眼看大帐内剑拔弩张,有人跳出来和稀泥:“好啦,好啦,你们大唐内部的事回去自己解决,别忘了今天可是天可汗的寿辰!” 那名冒牌使者不再言语,他不动声色地和黠戛斯首领对视了一眼。 “我尊敬的天可汗,您是咱草原的雄鹰,黠戛斯祝您万寿无疆!” 黠戛斯首领当即站出来,摊开胳膊对着大帐内众人突然发难道:“大唐皇帝都要给您几分面子,为何你要向冒牌大唐太子低头,割让我领土?” 坐在首座的保义可汗一愣,他没料到刚才针对安西使者的火力瞬间就被集中到他的身上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235章 草原惊变 并非所有人相信天可汗嘴里说的那种一炸一大片的超自然的东西的存在。 无知者无畏,所以黠戛斯首领压根不给保义可汗说话的机会。 “咱们集结兵力就是为了援助安西,可是最终咱们无功而返,还赔进去了西州和天山北麓的鹰娑都督府,如今你代表我回鹘的脸面过寿,西州居然敢不派人来……这是何道理?” 卢十四眉头一皱,当即打断黠戛斯的话道:“西州何时成为你们回鹘之地了?如今西州归我安西都护府管辖,自然由本使代表。” “让你插话了么?” 黠戛斯首领鄙夷地看着身着文官官袍的卢十四骂道:“你们这帮子文人坏的很,莫在我们草原上玩什么文字把戏!” 说罢黠戛斯指着冒牌的大唐使者,杀气腾腾道:“如今大唐已经不承认安西都护府,也不承认那位所谓的太子殿下,作为大唐的友盟,我们有义务答应他们的请求,替大唐消除隐患…… 所以我恳求天可汗允许我们回鹘收回失地,驱逐大唐叛臣,占领安西,以免吐蕃回过神后抢先占领。” 卢十四听到这种事居然是所谓的大唐使者提出来的,当即对那名冒牌使者怒目而视。 “你们怎么敢?好一个数典忘祖的使者,你对得起你大唐的身份么?” 卢十四虽然身着文官服侍,可他却是实打实武将出身,那一声怒吼中夹杂着滔天的杀意。 冒牌使者从卢十四眼神中感受到了惧意,他不敢直视,扭头冷哼一声道:“谁要你们打着大唐的名义在西域四处树敌,破坏我大唐的名声,为大唐招来无妄之灾!” 卢十四气极反笑:“好,好,好!看来殿下躲到西域都不得安宁,还是躲不过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而你背后的主子为了自己一家利益,弃国家利益不顾……当真该死!” 卢十四冷冷地环顾大帐一周,迎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大帐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盯着卢十四的一众眼睛仿佛饿狼盯上猎物一般。 “汗兄!” 登罗羽录没看着剑拔弩张的氛围赶紧站了出来。 “咳咳……”保义可汗这才干咳一声打破宁静,他对卢十四道:“卢使者,本汗相信那太子是真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当时签的协议我们回鹘其他人不满意,所以……” 这时黠戛斯首领粗鲁地打断保义可汗的话:“我尊敬的天可汗,何必与他们低声下气的商量,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交出西州、伊州、瓜州和沙洲四州之地,咱们就原谅他们……否则咱们自己来取!” 大帐内顿时一阵附和之声。 保义可汗眉头一皱,怒斥道:“放肆,我是天可汗还是你是天可汗?” 黠戛斯首领丝毫不惧,他冷笑道:“我尊敬的天可汗可不是对着依附于咱们只有几座城池的安西军低声下气,今日你若不合众兄弟的心意,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 卢十四狠狠地瞪了一眼冒牌使者,这次到回鹘牙帐就遭到各种不公平待遇,十有八九和他们撇不开关系。 “想要吞并我们安西都护府的地盘,放马来吧!” “咱们走!” 卢十四捏着硌脖子的衣领左右歪歪头,活动活动了脖子,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离开大殿。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回鹘人针对,如今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要灭掉安西都护府。 饶是李宁再说叮嘱不要生气,卢十四还是受不了了,当场甩袖子走人。 谁也没注意到黠戛斯首领脸上露出的邪魅笑容。 “哎,卢詹事等等!” 登罗羽录没赶紧追了出来,但是卢十四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想灭安西都护府,那就别怪某家不客气了!” 卢十四回头看了一眼回鹘牙帐城,那里面集中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王,此刻保义可汗的守城亲兵正打着哈欠挤在一堆篝火前取暖。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卢十四的脑海里形成。 卢十四顿时觉得燥热难耐,他一边走,一边扯开有些拘谨的衣服,还是当个武将的痛快! “郭左卫率,咱们先……” 走至半路,卢十四对郭长安做了以刀手下劈的动作。 这次前来回鹘,卢十四带来了五百将士,每人装备了三包黑炸药包。 只要突袭进城后,一千五百个装了碎石子的炸药包足以炸穿护卫在保义可汗牙帐附近的五万精骑,直奔保义可汗的牙帐。 名为牙帐,实则是一座仿汉式的建筑。 是回鹘为数不多十几座城之一。 “这……不太好吧!” 郭长安眉头紧皱,虽然卢十四是他的上司,但是他才是这支五百人太子左卫的将领。 “殿下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全歼他们的大好时机!” 却是,回鹘大小部落首领都齐聚一团,正好一锅烩。 想到这里郭长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感觉他胸膛中逐渐燃起一团火,他狠狠地一甩鞭子,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低声嘶吼道:“妈的,他们都已经磨刀霍霍了,咱们何必再忍让,干了!” …… “埋锅造饭,将所有牛羊宰杀,每人至少携带三匹战马,准备一周伙食,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检查武器,准备杀敌!” 这是卢十四抵达他们营寨后下的两道命令。 众将士有些不明白,这里是安西盟友回鹘牙帐,哪有什么敌人。 但是看着气呼呼的两位主官他们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有人弱弱的问道:“詹事大人,咱们只有两匹马,哪来的三匹马?” 郭长安虎目一瞪:“吃饱喝足后不会去抢啊,这草原上都是战马!” 那位将士看着不远处防备他们的回鹘两千人的营寨,倒吸一口凉气,他咽了口唾沫道:“明白!” 这时天边突然乌云密布,大战在即! “让你们好好见识本官的厉害!” 卢十四撸起袖子大口吃着肉,喝着酒盘算着时间。 他准备等回鹘人开饭的时候再动手。 然而有些事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就在卢十四正大快朵颐的时候,他眼前的酒碗里的酒水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很快卢十四就感觉到了大地在震颤,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 “回鹘人这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卢十四脸色大变,他来不及思考,拿起他的那杆长枪奔出大帐。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住了。 只见回鹘各个部落首领驻扎的方向处尘烟滚滚,肉眼可见数支千人队朝着回鹘牙帐城杀去。 保义可汗的卫兵没料到战争会突然爆发,他们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其他八姓的回鹘部落首领的亲兵冲地七零八落,一支骑兵已经率先冲入了城中。 卢十四看着那些突然发难的各个部落首领带来的护卫,皱眉道:“难道牙帐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第236章 内讧 回鹘牙帐城虽然是回鹘牙帐所在地,但是城池的规模并不大。 东西南北都不超过一里,这在大唐的眼里都不够看的,撑死就是一个小县城的规模。 这座城内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回鹘汗国的高级官员,还有三千可汗的亲兵。 如今就在这座小城里,正发生着足以改变以后历史走向的叛乱。 黠戛斯首领带来的千名护卫,其中城内两百,城外八百里应外合,突然发难夺取了牙帐城的两座城门。 与此同时还有比黠戛斯弱一些的都波、骨利干两个部落同时发难,一起冲向了牙帐城。 很快这座不大的城池内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号角声、战马嘶鸣声,还有金戈之声充斥在这漠北之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牙帐城内,对于这五百人规模的安西军此刻无人关注了。 就连盯着他们的那两千回鹘本部兵马也火速朝着军号响起的方向集结而去。 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保义可汗亲卫终于回过神了,他们开始组织反攻,毕竟参与叛乱的只有数千人,在这回鹘之中装备算是最精良保义可汗本部数万兵马前面,三千人还不够塞牙缝。 但是集结需要时间,如今上马就能战的常备兵马也就只有五万多人。 很快就有保义可汗的亲卫从后面断了发起叛乱的部落士卒的后路,同时分兵数千警戒震慑其他还在观望中的部落卫兵。 其他万余人则朝着牙帐城杀去,他们试图要重新夺回那两道失守的城门。 只是仓促间能够集结起来的军队并不多,撑死也就两万余人,但是多付这数千人叛军还是够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线快速地朝着牙帐城席卷而来。 当看着逼近的黑线,观望中的其他部落带来的护卫也开始发难,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朝着牙帐城冲去。 本来要夺回城门的回鹘本部大军不得不再次分兵,迎着黑线列阵,每个将士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对面黑线的规模至少五万以上。 “快去城中示警!” 为首回鹘将领面如死灰,他们此时只是尽人事而已。 与其说是为散布在周围的回鹘部落争取集结的时间,还不如说是为了保义可汗他们逃跑争取时间。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火烧眉毛了,其他还没赶到的大军再集结压根就来不及。 当那如同浪潮的黑线裹胁着滚滚尘土席卷而来的时候,可以说此刻保义可汗失败已成定局。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偷了家。 很快两道黑线撞在一起,数量明显占优的来袭一方两翼继续朝前疾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牙帐城! 与此同时,周边的回鹘主要的各大部落也遭到不明骑兵的突袭。 很快整个草原乱成了一锅粥,四处狼烟。 …… 当叛军冲入牙帐城的时候,保义可汗正耐着性子给兴师问罪的诸位部落首领解释安西军拥有的变态武器。 但是没人听,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突然外面噪音四起,一位亲卫冲进牙帐大殿:“不好了,有叛……” 他话音未落,便人头落地。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黠戛斯首领。 “你要干什么?” 保义可汗眸子一缩,瞪向刀锋出鞘鲜血还往下滴的黠戛斯首领。 保义可汗怒吼道:“来人!” 然而大殿外传来一阵厮杀声,没人应声。 “哼,你不配当我们的天可汗,退位吧!”黠戛斯首领步步紧逼。 黠戛斯首领后面跟了其他八个部落首领中的五个,他们也都缓缓地拔出了佩刀。 “凭什么世世代代都是你们回纥人当咱们回鹘的可汗?”黠戛斯听着越来越近的杀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今天起,我就是这草原上的天可汗了!” “亏本汗信任你们!” 保义可汗气得直哆嗦,他不退反进,也拔出佩刀指着黠戛斯首领。 保义可汗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回鹘可汗,他意识到黑炸药威力之后,对安西都护府服软其实是暂时的,他想要降低安西都护府对他的警惕,然后派人找机会偷出黑炸药的配方。 然而眼前这些人似乎不打算给他时间了。 “汗兄快走!” 关键时刻叶护登罗羽录没带人杀了进来,牙帐大殿内顿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混乱中登罗羽录没掩护着保义可汗从后门逃跑了。 登罗羽录没越战越勇,但是叛军仿佛杀不尽一般,他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 “天可汗已经撤离了,咱们也撤吧!” 登罗羽录没的一位下属始终挨着登罗羽录没,他看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叛军提醒道。 如今登罗羽录没带来的数百名亲卫只剩不到百人。 “不,今天我将战死在这里,这样汗兄就多一分机会。”登罗羽录没杀红了眼,哪怕刀口起卷也死战不退。 那名护卫眉头一皱,眼珠子一转:“叛军从北门和西门杀进来的,天可汗从南门撤走,咱们去东门也能吸引叛军……” 登罗羽录没一想也是,当即下令向东突围。 …… 大战起时没人注意安西使团。 卢十四看到狼烟起时,当即下令撤军,并且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安西都护府,同时派人通知太子殿下和大都护,要求西州伊州的还有天山北麓地方加强戒备! 回鹘内讧,他作为大唐使者没有义务掺和一脚,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岂不更好。 就在卢十四他们就要撤离的时候,突然从牙帐城东门杀出一支队伍,数十步卒堵在城门口拼命厮杀,掩护着十余骑朝东狂奔而来。 那十余骑环顾一周,看见了卢十四他们扬起的大唐战旗没有犹豫,绕开其他部落直奔卢十四他们而来。 就在他们奔跑到一半的时候,城门口负责掩护登罗羽录没的步卒被一队凶猛的骑兵冲破,那队骑兵毫不停留的朝着登罗羽录没追来。 “列阵,备战!” 卢十四看着前后冲来的骑兵眼看躲不开,于是皱眉道。 训练有素的太子左卫很快就摆出防御阵型,将卢十四护在最中央。 那十余骑很快被追上,此刻距离安西军军阵只有数十步。 “大使救救我等!” 一个胳膊受伤的汉子一马当先朝着卢十四他们一边奔来,一边大喊道。 此刻追兵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军队,他们停了下来。 登罗羽录没等剩下的七八骑被夹在了最中间,无路可逃。 “你们回鹘的事,我们安西军不掺和!” 卢十四不愿节外生枝,他冷冷地拒绝道。 第237章 惹祸上身 卢十四一时间没认出浑身是血的登罗羽录没。 登罗羽录没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的牙帐城,与此同时很远处的草原上也腾起了几股浓烟,看方位,不出意外的话登罗羽录没自己的部落此刻应该也遭到了袭击。 而且牙帐城附近的他们回纥部落士卒已经出现溃兵之势,突袭的叛军此刻满草原追击四处逃窜的回纥本部人马。 如今这番局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以改变。 安西大唐军阵防守严密,俨然一副两不相帮的模样。 所以心灰意冷的登罗羽录没看到卢十四冷漠地拒绝了,他也未出声,只是仰天长叹,他不禁握紧了已经卷刃的弯刀,准备冲向叛军。 这时,叛军步步紧逼,为首的叛军看着被夹在中间的登罗羽录没等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们安西军还算识时务,赶紧滚!” 为首的追兵看到这一幕仰头大笑,态度极为嚣张道:“大唐使者已经答应将安西都护府之地尽归我回鹘,回去告诉你们大都护,看在往年咱们并肩作战的份上,赶紧将冒牌太子殿下交出来,准你们自治……当然每年的贡品不能少。” 卢十四皱眉看着眼前嚣张的追兵道:“我们殿下才是大唐正朔,你们所谓的大唐使者连持节都没有,就敢冒充大唐使者?” “放屁,我们只知道从长安来的才是大唐使者!”为首的叛军此刻有些急不可耐了,他指着被围中间的七八人道:“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你一介文官在这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地还没有脱离回鹘叛军的攻击范围,回鹘既然自己已起内讧,短时间内肯定需要重新整合内部力量,无暇南下进犯安西都护府。 所以没必要让自己麾下将士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卢十四决定还是两不相帮,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靠近的登罗羽录没断臂的亲兵摇摇头,然后下令军阵缓慢后退,脱离接触。 登罗羽录没彻底绝望了,他对着还活着的麾下道:“来世再做兄弟!” 剩下的那七人此时都是伤痕累累,他们开始向登罗羽录没靠拢,准备最后一次冲锋。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伴随登罗羽录没的断臂护卫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丢给了卢十四。 卢十四下意识接过铜牌,看到上面的符号后,眸子骤然一缩。 然后他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那铜牌,当即举拳头大吼道:“停!” 训练有素的太子左卫当即停止移动。 然后卢十四又打了一个回鹘人看不懂的手势,防御严密的军阵很快打开了一道口子。 那断臂护卫对卢十四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扭头大喊道:“叶护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入阵!” 登罗羽录没略一犹豫,就看见卢十四提枪拍马向前。 卢十四此刻宛如一尊战神。 “诸位既然是友,我们就没理由袖手旁观,这里交给本官!” 登罗羽录没吐了口血,看着手里起卷的弯刀,又看看步步紧逼的叛军,长叹一口气,及其不甘地对随行的数人道:“咱们撤!” 眼看到嘴的肉钻入了安西大唐军阵,叛军头目眉头一皱,恶狠狠道:“你们这是要掺合这事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这七八人能掀起什么大浪?” 卢十四此刻还想着不要起冲突。 “我若是不答应呢?”叛军头目将卢十四的克制当成了软弱。 卢十四沉默了,他又将那令人不舒服的衣领扯了扯,强忍住这些天的不快道:“你们这点人是拦不住我们的。” 叛军头目上下打量着卢十四道:“要不这样,你跟我打一场,你赢了我就放你们走,你输了那就把人交出来!” 卢十四皱眉看着叛军头目低劣的拖延战术没有理会,当即下令后撤,而他负责断后。 这时卢十四距离身后军阵大约十来步,而叛军头目接近卢十四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叛军头目看着不愿和他起冲突的一身文官官袍的卢十四,更加张狂。 只要快速拿下这个安西使者,不愁他们不交出人。 “给我下马!” 叛军头目突然动手,用刀背砍向了卢十四。 然而一招过后,卢十四好好坐在战马上,叛军头目却跌落下马,卢十四手中长枪枪尖直抵叛军头目的喉咙。 叛军头目这才意识到这位文官是一个高手。 “本使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你若再得寸进尺,休怪本官无情!” 叛军头目狼狈地起身,他回到自己战马上看着缓缓后退的卢十四,老脸憋的通红。 “吹号!”恼羞成怒的叛军头目看到自己脱离了卢十四的攻击范围后,立马变了脸。 如今这里是他们的天下了,岂能让这支只有五百人规模的骑兵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呜~~” 伴随着他们求援号角响起。 叛军头目拔刀指向安西唐军怒吼道:“杀,缠住他们!” “杀!” 卢十四眸子一缩,眼神中杀气爆出,看来这是不死不休了。 卢十四没有给叛军头目说第二句的话的机会,就挥军杀向了这支大约两百人规模的追兵。 叛军头目眼睛瞪的老大,他死不瞑目。 这还是文官么? 他没料到眼前这个文官这般凶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被追击的一方居然率先反杀过来。 装备精良的太子左卫对付这些只着皮甲草原游牧骑兵如切菜砍瓜一般顺利。 但是卢十四不知道他这一次闯了大祸。 那个追兵头目是参加叛乱的骨利干部落的少主。 没等援军赶到,这两百多名前来送马的叛军就被太子左卫反包围消灭殆尽。 “吁……”卢十四享受地嗅嗅鼻子,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是战斗畅快!” 说罢卢十四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一支骑兵正朝他们追来。 卢十四冷哼一声:“哼,撤!” 意犹未尽的卢十四瞥了一眼远处扬起的尘土没有恋战,选择了暂避锋芒。 但是这一耽搁,安西大唐使团就被回鹘叛乱者盯上了。 旗开得胜的安西大唐使团并没有太高兴,他们还没脱离危险,所以一击得手后没有停留,迅速南撤。 回鹘牙帐城距离安西都护府控制的最近地盘是伊州,足足要两千多里。 当年霍去病六天六夜奔袭千里,如今卢十四他们就算快马奔袭,沿途以战养战,也至少半个月之久,所以这两千里变数太多了。 卢十四他们纵马狂奔:“希望送信的人尽快抵达伊州!” 第238章 蝴蝶效应 元和四年,四月二十日。 李宁在从西州返回龟兹的路上得知回鹘牙帐城发生叛乱消息。 此时距离牙帐城之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 “当年汉朝冠军侯霍去病率领五万大军六天六夜奔袭千里,可是从回鹘牙帐到最近的伊州也要两千里路,这都十天过去了,卢大哥他们……” 李宁在马车上铺开一张极为粗略的舆图,一脸担忧。 李宁看着那张舆图,很快就找到了地图上的其中一点:“十天时间,他们每天移动百里,如今应该到了这一带!” 吕景昊皱眉看着李宁指的位置道:“这才撤了一半的距离,咱们应该怎么办?” 李宁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梳理着目前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消息。 此刻他更担心的是回鹘叛乱带来的影响。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在三十一年以后,开成五年黠戛斯部落突然发难突袭回鹘牙帐,从此那个可以和吐蕃、大食帝国硬碰硬的回鹘汗国四分五裂,再也没有被统一过。 当时回鹘大概一分为四,其中大部分贵族与部众大部分南迁,其余部分西迁。 南迁的回鹘包括乌介可汗率领的近可汗牙十三部、特勒嗢没斯及相爱耶乌率领的五部、特勤那颉啜及相赤心率领的约九部,他们最后融入了华北汉人。 而西迁的回鹘贵族只有相一人、庞特勤一人。 西迁回鹘又一分为三,其中一部成为往后宋、辽、金时代势力强大之甘州回鹘与沙洲回鹘;还有一部为迁徙到西州,成了西州主体民族,所以又叫高昌回鹘,虔信摩尼教与佛教;西州回鹘后来又向西发展,以西州高昌为中心,建立了高昌回鹘政权。西州回鹘后来改称为“畏兀儿”,也就是后世的维吾尔族。 而最为强大的一支西迁至七河流域,和当地天山的回鹘以及葛逻禄等铁勒部落建立了威震中亚的喀喇汗王朝。 如今这个局面提前了三十一年。 “历史还会按照之前的走向走么?” 李宁深吸一口气,眉头拧地更紧了。 回鹘叛乱绝对对李宁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在此之前,即便因为李宁的存在,历史走向稍有改变,但是不影响大局。 这让李宁有着这个时代其他人无法拥有的神预测的能力。 比如他逃离长安之后,李宁对长安的影响微乎其微,也许历史走向已经便宜了,但是在长安的历史大致还是原来的历史。 所以李宁才能有恃无恐的规划自己在安西都护府的发展计划,因为他知道自己该何时返回长安,在这之前都是他苟着积攒力量的时候。 对于回鹘也一样,李宁在发展自身的同时尽量避免对大的历史走向的改变,以防止自己无法预测未来。 但是蝴蝶效应还是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李宁不得不感慨游牧民族政权的脆弱性,他们只要有一个雄主就可能立马强大起来。 但是一旦被突袭,他们就没有中原王朝的韧性了,说灭亡就一夜之间消失在浩瀚的岁月当中了。 所以说没有历史的民族,他们是悲哀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底蕴,有多少民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后再也没出现过。 回鹘就是这样的例子。 此时的回鹘正是他们历史上最巅峰的时刻。 如果没有李宁出现的话,此时他们刚刚击败了吐蕃和大食帝国,降服了葛逻禄部落,是他们历史上所控制的最大版图。 最强盛时期的回鹘会不会扛过这一波的偷袭呢? 李宁突然心存侥幸。 李宁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说保义可汗会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他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吕景昊沉思片刻回答道:“牙帐城听说并不大,而是漠北之地那么广阔,他如果没能当场将叛乱压下去,那他同样还是凶多吉少……漠北之地那么广袤的地盘上才有几座城?城与城之间的距离动辄数百里甚至数千里,他能往哪逃?” 李宁的神情黯然下来,他如何不知道保义可汗的下场。 如果他是黠戛斯首领,也断然不会让保义可汗跑掉,所以他定会派兵穷追不舍,斩草除根。 就算他跑到某座城池之中,但是就漠北那两丈高的小城,又能坚持多久? 而且寻找援军,一去一回的时间足够那土城被攻破数次了。 所以保义可汗这一次应该凶多吉少了。 “孤就是随口问问!” 李宁长叹一口气,看来有些历史大事提前发生了。 这将会让他无法预测此事带来的连锁反应,所以他有些燥热。 李宁打开窗户,让冷风透进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无法预测未来,那就是赶紧壮大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就算无法预测未来,那自己也是那一个创造未来的人。 到时候,命运还在自己的手里。 以后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来走! 李宁深吸一口气,眯着眼仔细查看地图。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应对此次事件带来的后果。 首当其冲的就是数万甚至数十万部落民众逃难到西州等地,到时候他们反客为主就不好了。 李宁用手重重地指着阿尔泰山脉上数个山口道: “传孤的命令,即刻命令安西唐军北上控制阿尔泰山脉连接漠北的通道,务必告诉他们准备充足的粮草,让他们在此接应南下的难民……不许他们进入准格尔盆地。” “传令伊州出兵三千精骑,在这里与孤汇合,咱们去接应卢大哥,同时也将这边的山口控制!” 李宁此刻已经有了计较。 吕景昊皱眉道:“殿下,咱们这一动可是违背了与回鹘签署的协议。” 李宁眼神决然道:“孤是与保义可汗签署的协议,如今他落难了,孤作为盟友有义务前出救援……再说了孤的五百亲兵还有孤的詹事还在漠北!” 有些时候,人不能太教条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长安道:“殿下这是要拒绝这些难民么?万一他们冲击我们军阵怎么办?” 李宁瞥了一眼裴长安,颇为欣慰道:“你能思考,很不错!” 李宁指着西州、伊州两地道:“这两地咱们的人口加起来不足二十万,而回鹘南下的人数绝对超过二十万,到时候就不怕他们反客为主?” 裴长安倒吸一口凉气道:“前有堵兵,后有追兵,他们万一发起疯来,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李宁赞许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孤没说完呢,孤还有道命令就是在等他们求天天不应的时候,再要求他们放下武器才能进入准格尔盆地避险……没了武器,他们就变得善歌善舞,而咱们也就不怕了!” 对于鸠占鹊巢、农夫与蛇的故事李宁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他不得不防! 第239章 下雨 就在李宁亲自率太子右卫千里奔袭阿尔泰山脉东段的时候,西州以北的回鹘部落也得知了回鹘牙帐遭到袭击的消息。 面对从天而降的安西铁骑,那些原本还想着要阻止李宁北上的部落骑兵被击垮之后。 这些原本负责盯着安西都护府的部落面对着太子右卫寒光闪闪的刀锋以及更令人害怕的那碗口粗的铁管,他们很识时务地选择了与李宁他们一道出兵救援保义可汗的行动。 当李宁率众抵达阿尔泰山脉的东段山口的时候,李宁麾下除了两千太子右卫以及西州伊州共五千精骑之外,还多了两万多的部落骑兵。 但是李宁依旧满脸愁容。 因为七天前他推测卢十四他们突围顺利的话应该已经过了阿尔泰山脉。 可是当他们用了七天时间赶到阿尔泰山脉东段山口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大军路过的痕迹。 阿尔泰山脚的营寨内,李宁在寨墙上看着北方。 这是随军的安西长史吕景昊悄悄来到李宁身后。 “殿下,会不会是卢詹事他们出了事?”吕景昊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宁一眼。 李宁缓缓摇摇头道:“这次他们出使回鹘牙帐城每人携带了三包炸药包,这些玩意足矣给他们炸出一条活路来……不应该这么久还没到这里!” 对于那五百太子左卫能爆发出来的降维打击式的武力值,李宁丝毫不怀疑。 吕景昊表情犹豫了许久,他别有意味道:“那会不会是起了内讧,殿下别忘了在沙州遇到的长安来人!” “你是怀疑在回鹘牙帐也有长安的来人?” 吕景昊点点头,提醒道:“殿下别忘了,左卫率郭长安也是郭家人……沙州谋刺殿下的也是郭家派来的!” 李宁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堡垒一般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郭长安他应该不是这种人!”李宁深吸一口气,还是摇摇头道,“要是他真有二心,在龟兹的时候早就得手了。” 就在这时,一位斥候由远及近。 在此之前李宁已经派出了至少五十组斥候,归来者大约十多人,都是无功无返。 “快开寨门,让他来见孤!”李宁心中一跳,他感觉这个斥候应该能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很快那名斥候来到寨墙,他一脸疲惫的摇摇头。 李宁的心瞬间沉到心底了。 “启禀殿下,在往北百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小的本想继续往北,但是由于河水暴涨,地面湿滑,所以小的只好返回。” 李宁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是干了的泥巴的斥候,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早晚温差极大的草原上活着回来。 此刻不算冷,但是眼前的斥候牙关在打架。 面对愧疚的斥候,李宁解下披风披到他的身上柔声道:“漠北这么大,任何方向都可以做走,别说五百人了,就是寻找一万人也是大海捞针……下去休息,孤会让人给你送来姜汤驱寒!” 那名斥候感激的热泪盈眶,裹紧披风离开了。 “唉……又是没消息,殿下给他的脸色也太好了吧!”郭长安看着离去的斥候有些不满道。 “不,他带来的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李宁摇摇头,对着郭长安道:“即可下令太子右卫以及西州伊州三千精骑携带二十天粮草,从回鹘骑兵中借调万匹战马,做好奔袭准备。 剩下两千西州精骑留在这里,与这些回鹘人一起守住山口!” 郭长安和吕景昊一脸不解地看着李宁。 “快去!”李宁的手微微颤抖,他怕失去卢十四,不愿一刻耽误。 “是!” 郭长安领命转身离开。 吕景昊皱眉道:“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坏消息!” 李宁深吸一口了,脸上的自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 “他说往北百里下雨了!” “下雨?”吕景昊很是不解,“就算下雨也不应该耽误这么久啊,这可是前后十七天了,就算牛车也该到这阿尔泰山脉了。” 李宁还是摇摇头,他懊恼地抓着头皮压低声音道:“那可以毁天灭地的炸药包就怕雨水,一旦湿了它就不会爆炸了!” 这下轮到吕景昊担心了。 “那咱们都走了,这些人数占优的回鹘人万一……” 李宁看着吕景昊道:“所以孤要将你留下,应付他们……另外咱们这次携带不多的黑炸药包留给你百十包!” 原本李宁出巡四州之地,携带的黑炸药数量并不多,这百十包已经占了太子右卫中的五分之一了。 “你敢么?” “臣谨遵太子教令!”吕景昊眼神中闪出跃跃欲试的眼光,他抬头看着李宁的眼睛决然道:“殿下放心好了,臣在这山寨就在,寨破臣亡!” “不,活着才是第一要务……真守不住了,你们就撤回去!”李宁摇摇头,“孤现在最缺人手了!” 很快五千精骑一人四马,共计两万匹战马浩浩荡荡地往北,朝着回鹘牙帐城而去。 其中那三门扬威沙州驿站的火炮也被拆卸驮在马背上。 …… 漠北的一处林子里。 数千人静悄悄的吃着炒面粉,苦涩难咽。 队伍中的人时不时传来一阵刻意压制的呻吟,放眼望去,这数千人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 还有些都是伤兵,其中一个担架上抬着的赫然是回鹘保义可汗。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则一直陪在他哥哥身边。 在林子边缘,卢十四和郭长安正在为一名断了一臂的太子左卫包扎伤口。 “将军,炸药包失效了,他们只呲出一些火花……” 断了一臂的太子左卫浑身是血,带着哭腔。 “别哭!本将最看不惯大男子哭鼻子!” 郭长安一脸铁青,他看着眼前活着回来的娃娃脸眼睛都湿润了。 五十人力敌三百人。 太子左卫靠着一身胆气以及训练有素的战术,硬是将六倍于己的回鹘追兵的先锋击退,三百多人最终只逃走了数十人。 原来卢十四他们在南归的途中正好遇到前来寻找援兵的保义可汗亲兵。 在卢十四的坚持下,郭长安带领太子左卫绕道前去救援,在黑炸药包开路的情况下还算顺利地救出了还剩一口气的保义可汗。 虽然炸药包震慑人心,令人胆寒。 但是保义可汗活着让让黠戛斯首领寝食难安,所以得知保义可汗和叶护登罗羽录没都在安西唐军的护佑下,当即不顾一切地下令追击。 为了阻止追兵,郭长安派出一队人马携带炸药包伏击追兵,但是没想到一场大雨让这支五十人的骑兵队几乎全军覆没。 四月草原上的这场大雨来的很突然,以至于在后方的郭长安来不及叮嘱下属做好防雨准备。 裸露在马背上的炸药包很快被大雨淋透了。 “如今情况不太妙!”卢十四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看样子还会有雨。 “赶紧转移,同时想办法烘干咱们剩下的炸药包,如果回鹘叛军发现浸湿的炸药包是无效的话,咱们将会遭到无尽的攻击!” 然而天公不作美,豆大的雨滴又落了下来。 第240章 悲壮的雨 “启禀万夫长,在三十里之外发现了安西军!” 被黑炸药燎掉胡子与眉毛的黠戛斯骑兵百夫长死里逃生,此刻他半跪在地上对骑在马背上的黠戛斯万夫长汇报。 “看见了!”那名万夫长冷冷道:“不是让你们远远吊着,等骨利干的人来么? 咱们已经吃了一次那种新武器的亏,你为何还会主动招惹安西军?” 那名百夫长听到万夫长冷酷的声音,身子微微颤抖道:“安西军太狡猾,他们居然在必经之地埋伏,要不是这场大雨我们怕是要交代到那里了!” 黠戛斯万夫长眉头一皱,怒斥道:“自己无能连累了兄弟,苟活于世,还敢出言狡辩,来人,拖下去斩了!” 那名百夫长连忙磕头道:“万夫长大人,不是小的贪生怕死,而是小的生怕对付那安西军的火器方法大人不知道,所以才苟活到现在……大人给小的再给一次机会,他们定然逃不掉!” 听到那名百夫长居然有办法对付安西军那令人胆寒的新武器,黠戛斯万夫长当即挥手让亲兵停下,他死死盯着那名百夫长道:“如果你敢诓我,想好后果!” 还没缓过气来的百夫长擦擦额头的汗水和雨水,心有余悸道:“万夫长大人,安西军那种会爆炸的包裹他们怕水……我们进入唐军伏击圈的时候,他们如雨般丢出那种包裹,当时小的以为我们都要交代到那里了。 但是二十多个包裹只炸响了两个,其余的有的是呲出火花,有的甚至灭了,小的眼睁睁地看着冒着青烟火绳在泥潭中熄灭……看那包裹小的都带回来了!” 黠戛斯万夫长抬头一看,那种令他们畏惧的包裹真的挂在那名百夫长的战马上。 “小的在回来路上思前思后,基本能确认水会让那种武器失效!”那名百夫长看着漫天大雨,眼神里腾起的是则是复仇的狂热,他抬头感受着从天而降的雨滴道:“小的愿意再带人马找到他们,缠住他们!” 亲眼看着被水浸湿了的炸药包只是呲了一团火花后的黠戛斯万夫长眉角一挑,当即下令由那名百夫长带了五百骑兵将功赎罪。 与此同时下令中军紧随其后,势必将安西军以及保义可汗他们全部留下。 只要能活捉保义可汗和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那将是这场叛乱中最大的功劳。 想到这里那名万夫长嘴角一勾,再也不顾答应骨利干部落首领将安西唐军交给他们的承诺了。 …… 得知伏击黑炸药失效的卢十四,当即下令停止休息,继续往南转移。 此时安西唐军加上还能动弹的保义可汗护卫刚过千人,而且连续多日的作战,逃跑都耗尽了他们的精气神。 “詹事大人,要不你带着保义可汗还有回鹘叶护骑快马先行离开,末将带领他们掩护你们,至于这些妇孺老幼他们就……” 郭长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卢十四也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战争的残酷性,这些妇孺老幼的结局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要么成为别人的口粮,要么就是成为别人的战利品,当成奴隶,要么就与这些泥土融为一体。 安西唐军作为旁观者能带着这些妇孺一路跑了数百里已经够意思了。 对安西唐军来说,这数千难民中最有价值的只不过是两人而已。 身受重伤的保义可汗还有保义可汗的继承人——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 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这场雨,卢十四还是有信心带着这些难民一起难逃。 但是刚才检查之下,发现剩下的七百多包炸药包都被雨水浸透。 如今这场大雨让安西唐军最大的倚仗失效了,他们不得不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 “本官坚持要救保义可汗是因为他的身份多多少少还在这草原上有些号召力,到时候去了安西,殿下可以学汉朝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希望你能理解本官当初的决定!” 卢十四转移了话题,他看着郭长安解释自己坚持救援保义可汗的原因。 卢十四看着郭长安道:“殿下是有野心的人,咱们安西都护府还有那四州之地人口远远不够……所以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回鹘!” “末将明白,我等身为军人,战死疆场何须马革裹尸!”郭长安则担忧地看向北方焦急道:“还请詹事大人带着他们赶紧离开!” “郭左卫率保重!” 说罢卢十四带着登罗羽录没,还有一队太子左卫,用马车拉着重伤昏迷的保义可汗瞧瞧地离开了众人,踏上了南归的路途。 紧接着郭长安以带兵搜寻安全的地方为由带着千余名骑兵也离开了大队伍。 这些难逃的难民丝毫没意识到危险降临。 就在卢十四离开不到半柱香的时候,黠戛斯那名百夫长带着五百骑兵追上了这支行进缓慢的难民队伍,他们见人就杀。 很快这支队伍乱成一团。 那名百夫长连续拷问数人都没知道保义可汗的去向,没了耐心的他就要下令杀尽这些难民的时候,一直潜伏在周围的郭长安出现了。 郭长安有着以逸待劳以及装备上的优势,而黠戛斯百夫长已经厮杀了半场,所以很快他们就败下阵。 但是奇怪的是这五百人的黠戛斯骑兵在受到重创的时候居然死战不退。 这让郭长安突然冒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激战没多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呜呜泱泱的人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是叛军的大部队。 郭长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那如同黑云一般的骑兵至少有七八千人。 而卢十四离开还不到一柱香时间,此时他们抽身离开的话,这些追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卢十四他们了。 郭长安眸子一缩,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兄弟们,殿下与保义可汗歃血为盟,今天他遭到了背叛,作为盟友,作为殿下麾下第一卫队,咱们左卫率和回鹘的兄弟们为了掩护盟友们,拼了!” “杀!杀!杀!” 剩余的四百多太子左卫也抱着誓死的决心振臂高呼。 此时雨下得越来越急,郭长安的话传到能听懂汉语的回鹘人耳里,顿时让那些逃难的回鹘人心中一暖。 他们快速地给身边人翻译着郭长安的话,感激地看向了他。 “杀!” 郭长安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雨水甩掉,手持长槊指向前方。 知道不赶紧解决眼前之敌就有可能陷入背腹受敌的窘境,太子左卫和部分回鹘骑兵疯一样将被包围的叛军先锋五百人逐一消灭。 此时叛军大部队距离郭长安他们还有两三里。 “老弱妇孺先撤,这里由我们顶着!” 郭长安看着身后的百姓,再看看身着皮甲的回鹘骑兵,高声道:“你们中能战之士捡起这些被消灭回鹘骑兵的刀剑跟在最后,保义可汗亲兵居中,我们太子左卫顶在最前面……我们死完了,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跟我杀!” 说罢,在回鹘人崇拜的眼神中,郭长安一马当先,冒着冲了出去。 为了让卢十四顺利离开,郭长安做出了最悲壮的选择。 当然名义上是为了掩护队伍中的老弱病残。 郭长安不知道的是,得知杀害自己爱子的安西唐军的踪迹后,骨利干部落首领伊赛咧当即下令参与叛乱的麾下两万骑兵朝着安西唐军撤离的方向一路追击。 其中最近的一支八千人距离此地不足六十里。 第241章 血流成河 大雨如注,冲刷着这冷冰冰的战场。 战场上尸横遍野,一具具尸体躺在冰冷的草原上任凭风吹雨打。 原本以为没了那胆寒的武器,这支不足五百人的安西太子左卫就好打了。 但是黠戛斯万夫长他想错了。 面对将近是安西唐军人数七倍的黠戛斯骑兵,这支顽强的骑兵展示出了令人恐怖的战斗力。 他们居然硬生生地打出了几乎是一比一的战损。 从接敌到现在双方厮杀了两三个时辰,这雨也是下下停停。 这会儿雨又下大了,雨水从尸体身下淌过的时候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很快一股股细细的红色流水汇集成更粗的流水,然后那些鲜红的血液就被稀释一点。 但终究看起来还是红色,血流成河! 最后流水在最低洼处形成一滩滩积水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血与土的颜色了。 在一处小山坡上,郭长安绝望地看着身边仅存数十人,无奈呐喊道:“天要亡我!” 连番地厮杀让郭长安精疲力尽,此刻他们被黠戛斯的援兵所包围。 幸存的将士们面无血色,阴冷的天气,透支的体力让他们此刻非常难受。 刚刚郭长安拒绝了黠戛斯万夫长的招降。 他们已经错过最佳的逃跑时间,如今只能最后拼一把了。 郭长安环顾一周,看着山脚下列阵的黠戛斯骑兵,决然道:“兄弟们,这最后一波冲锋,咱们尽力凿穿他们的包围圈,能逃掉几个人算几个!” 没人回答,所有的人都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他们对山脚下集结的骑兵无动于衷,只要敌人不突入到五十步以内,他们没人愿意动弹。 “呵呵,现在咱们走不了了!” 突然一名太子左卫看着北边凄惨笑道,他并没有看向山脚集结的。 随即他将被雨水打湿的黑炸药倒在一节湿木头上点燃,感受着呲着火花带来的温度,周围的幸存者一脸坦然。 郭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不禁苦笑:“还真是天要亡我!” 只见雨幕中又出现一支骑兵,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这里走来,在这能见度不足一里的雨幕中,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此时还能出现这么大规模的骑兵,而且从北边来的,只可能是叛军的。 “来世再做兄弟吧!” 郭长安吃力地起身,将起卷的唐刀入鞘,拄着满是刀痕长槊准备最后一搏。 这时山脚的黠戛斯骑兵也发现了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他们朝着那支骑兵欢呼起来,甚至都没有派出斥候前出侦查。 一切似乎都要尘埃落定了。 “轰!轰!” 突然不远处的北方雨雾中传来一阵雷鸣,但听着又不像! 眼尖的人透过雨雾看到了那转瞬即逝一闪而过的三道橘黄色火花。 橘黄色在雨雾中的穿透力最强。 听声音判断,那火光距离此地不足三里。 抱着必死决心的郭长安一愣,他也看到了那火光。 这火光他太熟悉了! 而且这世界上也只有他们安西军才会有这种非人力所为的武器。 与此同时远处雨雾中也传来若隐若现的厮杀声。 “哈哈,援兵到了,他们是咱们援兵!” 绝处逢生的郭长安顿时兴奋的大喊起来。 一听闻是自家援兵,幸存的数十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站起来朝着北方观望。 队伍中不懂汉语的回鹘骑兵看着满脸喜悦的太子左卫,很快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也加入到了欢呼声中。 果然越来越近的那支骑兵突然加速,在百步距离的时候遮天蔽日的弩箭开始收割包围圈外围的黠戛斯骑兵。 箭雨过后,裴长安一马当先。 “杀!” 位于山坡上的郭长安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澎湃的热血,一股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力量涌遍他的全身。 比起在铁门关的遭遇,这算什么! “兄弟们,咱们也杀下去!” 风雨中数十骑朝着山脚列阵的黠戛斯骑兵冲去。 数十名打了鸡血的残军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 在郭长安所在战场往北三里的地方,一场阻击战正在着。 原来李宁率领五千精骑日夜兼程一路北上,终于发现了叛军。 那一支叛军正是前来追击郭长安的骨利干部落的骑兵,为首的正是骨利干可汗,他誓言要为他的儿子报仇。 很快有斥候发现了卢十四以及受伤的保义可汗与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经过简单的了解,李宁才知道自己已经绕到了郭长安北边了。 李宁判断骨利干这是在追击郭长安,当即带着太子右卫在道路中间列阵阻击叛军的援军,由裴长安率领三千西州军驰援郭长安他们。 抢先抵达现场之后李宁当即下令将仅有的三门火炮布置在必经之路的两侧的小山包上。 同时他们携带的类似于在于术城下首次露面的五十座中型连弩车也依次分布在两侧的小山包。 这种由三人操作的弩车是李宁专门设计成便携带式可组装式,比起在于术城下的中型连弩车少了护盾和移动用的轮子。 在舍弃了防护和移动能力之后,使之可以拆卸驮在三匹马上,可以跟上大队行军,同时威力不减。 一把中型弩一分钟至少能射三箭匣,也就三十支箭矢。 五十张中型连弩那就是一分钟射出一千五百支,这种火力密度足以将进入三百步之内的叛军密集收割。 只是众人不明白李宁为什么不将这弩车和火炮放在道路中间而是布置在两侧的小山上。 但是军情紧急,李宁的口气不容置疑,他们只好先执行,抢占山头。 知道降雨对火药造成影响的李宁早就做好了防护,火炮上搭了帐篷不说还用蜡将黑炸药密封起来防止受潮。 然而接敌太过仓促,两侧山包上的阵地还没有组装完成的时候,骨利干可汗的前军已经处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们也发现了拦在道路中间的李宁他们,报仇心切的骨利干骑兵看到那面耷拉的大唐战旗眼睛都红了,当即朝着李宁他们杀来。 在敌人出现在可视视线内的时候,三门装了石球的火炮最先开火。 于是就有了刚开始郭长安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三个石球瞬间将骨利干密集的骑兵队伍中砸出三道血槽,十多人跌落下马。 然而这点损失对骨利干骑兵的伤害微乎其微,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速度不减地朝李宁他们冲来。 “兄弟们,为山上的兄弟争取一下时间!” 李宁皱眉看着山包上还在组装连弩的士卒,下令出击拦住这支千人规模的先锋。 第242章 大人,时代不同了 就在李宁与骨利干先锋战成一团的时候,安西斥候从远处疾驰而来。 “敌军大部队就在后面!”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矢跟着那名斥候的战马由远及近扎在了泥里面。 成功拦截住骨利干先锋的李宁当即下令边战边退。 “缠住他们!” 骨利干先锋为了不让这支安西唐军逃走,拼了老命地想缠住这支战斗力比他们高不止一个层次的金色铠甲骑兵。 打不过还缠不住么? 他们确实缠住了,只是纠缠的双方往后离开。 赶来的后续骨利干骑兵看到被缠住的安西唐军,没有停留呜呜泱泱地冲了过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密集的箭矢。 这时候原本质疑李宁瞎安排的士卒发现交叉火力的威力。 面对大部分身着皮甲的骨利干骑兵,这些中型连弩发挥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交叉火力的优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五十张靠着成人后倾的重量才能完成上弦射击的中型连弩爆发出的威力形成了左右交叉的两道密集的火力网。 而轻敌的骨利干骑兵密集的队形正好成了绝佳的靶子,在队伍中的骑兵突然发现他们落入了一个无法躲避的杀局。 每分钟千支以上的箭矢如同镰刀一般收割着气势汹汹扑来的骨利干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骨利干可汗也在第一轮的箭雨中被集火,身中十几箭的他当场毙命。 等他们发现了位于两侧山包上的重火力时,已经有冲到了距离两侧山包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了。 伤亡惨重的他们此时进退两难,眼看群龙无首的他们就要乱了的时候,一位骨利干的长老发挥了作用。 “不能退,冲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道理谁都懂! 他们发现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不是挡在路当中的李宁他们,而是两侧山头的火力点。 于是这支八千人之多的骑兵开始兵分两路朝着两侧的小山上冲去。 进入距离小山包百步之内时,那三门火炮再次轰击,这次装填的是霰弹。只见火光乍现之后还伴随着雷鸣。 受惊的战马开始不听使唤,它们驮着主人四处逃散。 但是还有少部分骑兵已经操纵战马迎着连弩冲向了小山包。 再一次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骨利干骑兵终于接近到小山包火力点的三十步了。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一支支插在地上斜着对准他们的三眼铁管。 只有数位安西唐军看着冲近的骨利干骑兵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他们举着火把冲着那一排密集的三眼铁管的屁股点去。 这些骨利干中的精锐顿时心感不妙。 然而一切都迟了。 伴随着一股股青烟腾起以及震耳发聩的一连串响声。 冲向那两处火力点的骨利干骑兵纷纷应声跌落下马。 这一次,那些失去控制的马匹开始受惊后四处逃窜。 这还不算完,就在这支骨利干大军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两侧小山包上各冲出一队人马,他们并没有冲向敌阵。 反而沿着混乱中的骨利干骑兵边缘刮过去,同时从怀里战马雨披下面掏出炸药包点燃丢入本来就混乱的骨利干大军中。 “轰!”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让这支不信邪的部落骑兵见识到了保义可汗嘴里说的那种武器。 只一个照面,这支八千人的骑兵队伍就溃不成军,逃走者只有后军中区区两千多人。 而他们压根都没接触到他们真正的目标,甚至连一个安西唐军都没接触到。 “缴械不杀!” “举白旗!” 就在陷入混乱的骨利干骑兵在泥泞的草原上如同无头苍蝇乱窜的时候,周围传来了不太标准的喊声。 时不时有拇指粗的箭矢从头顶滑过的骨利干骑兵终于受不了了,其中一位士卒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块白布。 最后他不得已举起自己浅灰色的内衣挥舞着。 与李宁缠斗在一起的骨利干骑兵见到这一幕,他们也很识时务地选择了投降。 …… 不久之后,郭长安、裴长安他们押送着黠戛斯的万夫长出现在李宁的视线里。 被俘的黠戛斯万夫长一脸愕然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以及数千名老老实实盘腿坐在泥坑里骨利干俘虏。 然后他就看到在安西唐军监督下筑京观的俘虏以及垒成小山一样高的尸体,清一色的都是骨利干骑兵的尸体。 显然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黠戛斯万夫长再看到在雨中居然还能闲庭信步的少年郎,他立马明白了眼前身着金色铠甲都是什么人了。 黠戛斯万夫长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大人,时代不同了!” 李宁负手而立,傲然看着这位被俘的万夫长。 感受到李宁犀利的眼神,这位战败的万夫长此时还哪有一丝当日的风光。 他看着遍地的尸体,脸色惨白,更要命的是现场遍地尸骸显示那种逆天的武器并没有因为大雨失效。 这仗还怎么打? 时代确实不同了! 黠戛斯万夫长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李宁,底下了高傲的脑袋。 “孤告诉你,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李宁脸上充满了不屑:“回去告诉你家可汗,只有孤想不想的问题,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事!” 李宁傲然道:“只要孤愿意,什么回鹘、吐蕃,甚至西边的大食帝国,孤都可以弹指可灭!” 李宁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脸红。 有了黑炸药,打仗确实简单了很多。 “殿下你让我回去?” 黠戛斯万夫长一愣,抬头看向李宁,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语还夹杂着关中语气。 从李宁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淡定从容,显然李宁没有骗他。 李宁看着眼前这位发黑瞳,并且长着一张东方人面孔的万夫长,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黠戛斯万夫长?” “是!”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作为中亚白人种落,黠戛斯人最明显的外貌特征便是红头发、绿眼珠,跟中土族群的相貌差异极大。 但是这位万夫长却显得格格不入。 黠戛斯万夫长咽了口唾沫低头道:“我们黠戛斯贵族都是数百年轻飞将军李广孙子李陵之后,当年先祖以五千步卒大战八万匈奴骑兵被俘之后,匈奴单于敬重先祖的武勇,不仅招他做驸马,还将他封为右校王,世代统治属国坚昆,而坚昆正是日后的黠戛斯。” 李宁眉头一皱,看着口气有些松软的万夫长冷冷道:“哦,这个传闻孤听过,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袭击我安西唐军?” 黠戛斯万夫长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与雨水,躬身道:“我们一直以大唐为正朔,回鹘可汗这些年背信弃义,对大唐日渐嚣张,身为飞将军李广之后的我们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们早该被收拾了……我们在追击他们。” 一直战在李宁身后的登罗羽录没老脸一红。 李宁冷哼一声:“是么?” 黠戛斯万夫长惶恐道:“只是那大唐使者说殿下是叛国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了一眼眼前稚嫩的脸颊,却看不透李宁此刻在想什么。 “今日见到殿下天威,不似假冒,所以我深感惶恐!” 李宁冷冷道:“回去告诉你家可汗,怎么选择由他……孤给他一个月时间!” 李宁身后的登罗羽录没满嘴苦涩! 第243章 希望 对于黠戛斯部落李宁还是抱有好感的。 黠戛斯可汗自认为西汉最悲情的名将李陵之后,他们祖上姓李,他们现在依旧保留着汉人的名字。 而大唐皇族也姓李。 所以五百年前黠戛斯首领与李唐皇室是一家。 于是黠戛斯在唐太宗时期就以与大唐同宗同源自居。 既然跟唐朝有同宗之谊,自然便会将中原事务当作“家事”,每逢唐朝遭遇外敌入侵之际,总会出兵援助,堪称唐朝最忠诚的属国。 历史上黠戛斯部落一直都保持着与大唐有好的关系,哪怕是大唐最弱的时候,黠戛斯依旧出兵相助大唐,而且没有和回鹘一样狮子大张口。 可以说纵观历史来看,黠戛斯应该是唯一一个没有与中原王朝的为敌的草原霸主。 所以李宁自然不会因为一时的冲突错过这个最佳盟友。 “这是一份孤亲手手书的太子教!” 李宁往后招招手,卢十四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卷精湛的明黄色绸卷。 知道这卷轴来历的人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会很惊讶李宁为何如此重视黠戛斯。 因为李宁当时从长安带来了三张太子教用的空白卷轴。 其中之一注明了张议清是大唐好儿女后,李宁亲手将那卷轴交给了张议清的老母亲。 如今这第二张卷轴居然给了一位破坏了草原的回鹘叛军头目。 这足以看出李宁对黠戛斯的重视。 “孤就在这里等他,一个月内不到,那孤将亲自找他!” “哦,对了!”李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如果谁还想替那假冒大唐使者杀孤的话,也让他们一起来,孤也在这里等他们……过期不候!” 李宁撂下这句话后,当即下令交还被俘黠戛斯骑兵的武器和战马,当场释放了还剩下的四千多名俘虏。 真可谓是诚意满满! 这让寄人篱下的登罗羽录没感到了一丝危机,显然太子李宁打算要与黠戛斯谈判,而不是刀兵相见。 这让他质疑借助安西军的力量恢复回纥重新称霸草原的可能性。 他看着就要离开黠戛斯万夫长抗议道:“殿下,他可是黠戛斯万夫长,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李宁看着远处逐渐放晴的天际,幽幽地说道:“漠北草原足够大,容得下你们两家!” 李宁毫不掩饰要与黠戛斯结盟的意思。 登罗羽录没还想争取一下,他略显卑微道:“可是殿下……” 李宁冷冷道:“没有什么可是,你们回鹘原本就是我大唐一份子,天宝三年非要自立…… 所以孤建议,做臣子的一旦有了非分之想,最好也想可能带来的后果!” 登罗羽录没心有不甘,他的脸先是因为恼羞成绿了,然后因为不得不憋着变成通红通红,再到最后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毕竟他见识过太子右卫以区区两千人就摧枯拉朽一般将骨利干八千人打的落花流水。 在这关头,他不能也不敢放出任何狠话。 看到吃瘪了的登罗羽录没,李宁放缓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有了之前的历史渊源以及之前盟约,你们回鹘的事孤也不能坐视不管。” 寄人篱下的登罗羽录没来不及感慨世态炎凉,当即讪讪道:“那我就谢谢殿下!”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颗枣,至于枣在登罗羽录没嘴里甜不甜,李宁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不在乎。 但是对登罗羽录没来说,李宁是他的希望。 …… 目睹了整场阻击战的索丰凯这才觉得自己索家有多可笑。 他也明白了索家最后一搏为何那么快就以失败告终。 李宁靠着这种武器想灭他们家那是分分钟的事,但是李宁一开始并没有。 仔细回想当日沙州的事,太子李宁确实给了他们索家太多的机会。 只能说索丰田还有老爷子太执拗,见识太少,一错再错。 不过更让索丰凯感兴趣的莫过于那会爆炸的玩意。 之前在他们家里事太多,索丰凯并没有太过在意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产生的烟雾。 一开战,索丰凯就开启了狗鼻子模式,他贪婪的嗅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胸中已经对这种玩意的成分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此刻他心里仿佛一百万个猫爪子在挠痒痒一般。 说实话他对李宁并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且不说李宁真心实意对待百姓的态度,单就李宁对他的各种寒嘘问暖,对他家人的呵护关心,都让他感觉到比之前在家中的地位高了数十倍。 之前家中老爷子自幼偏心索丰田,他虽为嫡出长子,但却不及庶出的兄弟。 因为索丰田将他视为威胁,索丰田头脑灵活,哄的索家老爷子身边的小妾们整天很开心,加上索丰田确实有几分本事。 这让读成书呆子的索丰凯在索家的地位并不高,同时累及子女,深受索丰田子女的欺辱。 所以索家被灭,他并不悲痛,也不恨李宁。 但是他学的那些孔孟之道又天天不断的告诉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他很纠结,于是能做到就是和李宁保持距离,拒绝李宁的好意,以示态度。 然而闻了空气中扩散的硝烟味后,索丰凯非常想向李宁求证他猜测的配方是否正确。 于是他更纠结了。 最终,该死的求知欲战胜了违心的仇恨。 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索丰凯表情看似不情愿,脚底却很诚实地朝李宁走去。 李宁身边的护卫早就得到命令不要为难索丰凯,所以索丰凯很顺利地来到了李宁眼前。 “想通了?”李宁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索丰凯道。 “不,我只是猜出你这叫炸药的玩意是什么东西组成的。”索丰凯死死盯着李宁,不愿错过李宁的任何表情。 “哦,孤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宁饶有兴趣的抬头看着索丰凯。 热情的索丰凯一愣,他这才明白人的悲欢都不是相通的。 “因为……因为……”索丰凯咬牙狠狠道:“告诉某家,某家愿意为殿下效力!” “当真?” “当真!” 李宁微微一笑道:“好,孤就等你这句话了……” 李宁话音未落,索丰凯迫不及待道:“它里面有硝石……” 李宁很爽快地点点头道:“答对了,继续。” 受到鼓舞的索丰凯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他闻到的气味。 “还有硫磺,还有一种黑色的东西……” 原本兴奋的索丰凯突然皱着眉头,无法确定那白色硝石还有黄色硫磺能染黑的东西是什么。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李宁夸赞道:“不愧是孤看中的人。” “那黑色的东西是?”索丰凯望眼欲穿地看着李宁。 李宁饶有兴趣地看着索丰凯道:“你猜?” 索丰凯沉吟片刻道:“应该是墨汁……不对!” 索丰凯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应该和硫磺一样易燃物?” 然而他从李宁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李宁沉吟片刻,对周围下令道:“二十步之内不许有人进入!” 很快以李宁为中心,方圆二十步之内变得空荡荡的了。 李宁这才说道:“是木炭!” 索丰凯一愣,猛拍大腿。 他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 很快一盆凉水就将兴奋的索丰凯浇醒了。 “这配方知道的人不多!”李宁死死盯着索丰凯的眸子,“这是我安西唐军所向披靡的依仗,大唐想要回到当年盛世,还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添砖加瓦……别忘了你是唐人!” 索丰凯脸色一正,他对李宁当即恭恭敬敬道:“草民愿为大唐的复兴添砖加瓦。” 李宁盯着索丰凯许久,这才缓缓道:“这世间爆炸物其实有很多,但都需要人为的操作合成,这就涉及一门叫化学的学科了,其中有一种受到撞击就会爆炸的东西,孤很需要,但是孤只知道大概的配方……” 李宁看着眼睛里冒着光的索丰凯笑了,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第244章 腹黑 黠戛斯骑兵被放走了,但是被俘的三千多骨利干骑兵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他们三千人成了免费的劳力,三千人很快在一处制高点用手还有石头抠出来了一座高五尺,厚三尺的壁垒。 这里成了李宁临时居住的地方。 说好等黠戛斯首领一个月,那就得有一个月的打算。 至于后勤补给,有保义可汗和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在手里,自然有位于阿尔泰山脉以南忠于他们的部落源源不断的每天供给给他们所需的物资。 “殿下,本汗愿意以庭州为礼,恳请殿下出兵相救,复我汗国!” 卧榻之上虚弱至极的保义可汗死死地抓住李宁的衣襟久久不愿松手。 李宁却不气恼,他赶紧扶着保义可汗躺下,满脸的担忧之情。 “天可汗赶紧躺好,你胸口这一刀离心藏太近了,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不要剧烈运动,不然伤口崩开很麻烦的!” 看着保义可汗发干泛白脱皮的嘴唇,李宁扭头喊道:“拿水来!” 接过水之后,李宁很贴心地用手背试试水的温度,然后勺子舀了一勺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保义可汗的嘴里。 在旁人看来,这更像是一对父慈子孝的父子俩。 可是明白人都清楚,李宁并没有直接回应保义可汗的请求。 “庭州,以及庭州以西的地方也给你。” 然而李宁还是笑眯眯地给他喂水。 “我不要太多的兵力,就两千,携带殿下的新武器就足矣!” 由于激动崩开了伤口,保义可汗的面目有些狰狞,他以为李宁嫌弃开价太低,主动加码道:“外送殿下十万头牛羊,殿下还想要什么,一切都好商量……” “天可汗少说些话,伤口又渗血了!” 李宁皱着眉头细细擦拭着保义可汗的伤口。 保义可汗看着对牛弹琴了李宁,眼神中露出一丝恨意,但是一闪而逝,他继续寻找着一切可以寻求安西唐军帮助的机会。 “殿下,别忘了咱们的协议!” 李宁本来要擦拭保义可汗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李宁顿了顿接着说道:“天可汗怕是忘了,咱们协议里提的可是外敌……据孤所知,黠戛斯也是回鹘九姓之一吧!” 李宁轻轻摇摇头道:“所以……” “你!” 保义可汗毕竟受了重伤,能做起这么久已经耗尽了力气,听到李宁的理由,他再也坚持不住了,重重跌回在床上。 自从保义得知李宁居然放走了被俘的黠戛斯骑兵之后,先是大发雷霆,不知道问候了多少遍李宁的祖宗。 这些信息被李宁知道后,李宁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反应,反而每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保义可汗已经寒嘘问暖,同时派医馆治疗。 而保义可汗在有安西唐军的时候,自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不满。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只是小狐狸比老狐狸更能忍。 此刻保义可汗强忍着怒火,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殿下,话不能这么说,他们黠戛斯以前是我们回鹘九姓之一,但是今天他背叛了回鹘,谋求自立,所以他是我们的敌人!” “唉!” 李宁叹了口气,将闷湿的毛巾收回,脸上本来带着地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 “孤本不想与天可汗谈论正事,但是天可汗既然提到了,那孤就说两句。” 说罢李宁将手中毛巾丢入木盆里,傲然挺直了腰杆,双手负立,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眼前这位能伸能屈的天可汗。 李宁漠然道:“既然黠戛斯背叛你们,他们是你们的敌人,那么当年你们自立,脱离大唐又算什么?” 保义可汗为之一窒,大帐内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 这是李宁见到保义可汗十来天以来第一次生气,也是第一次翻脸。 眼看气氛不对,登罗羽录没赶紧上前打圆场道:“殿下理解错可汗的意思了,可汗的意思是黠戛斯居然偷袭牙帐城,这才是结下了梁子。”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就是回鹘没有攻打长安,所以性质与黠戛斯偷袭牙帐城不一样。 李宁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 忽然保义可汗一把抓住登罗羽录没的手,阻止他说下去。 保义可汗很快就换了一张笑脸,只是那张惨白的脸色再灿烂的笑容看起来也非常瘆人。 保义可汗挣扎着起身,对着李宁恭恭敬敬,以极低的姿态道:“是我鲁莽了,还望殿下赎罪,大人不要计较小人之过……是我想太多。” “殿下能救我和登罗羽录没,我很感谢了,只希望殿下帮我召回我的部属,我可以选择让出牙帐城,另寻一处牧场!” 登罗羽录没一听保义可汗这么快就改了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半个月前还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般的保义可汗。 “汗兄你怎么这么轻易就?” 可是保义可汗旁若无人,自顾自的乞求李宁的原谅。 李宁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位不顾自己脸面而哀求自己的昨日天可汗,眸子深处的闪过一抹杀意。 无人知道李宁在想什么。 “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在孤眼里是极为不耻的,放心孤并非不帮你们,但是对于你们回鹘九姓,孤得一碗水端平。” 李宁说的冠冕堂皇,而不远处被俘的骨利干骑兵正在卖力的干活。 “孤可以保证让你们回纥部落不会消亡的!” 随即李宁没等眼前哥俩表示感谢,就转身离开。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之后的几天,对于大军来说是有些无聊的。 但是发生了一件蹊跷却又那么自然的一件事,那就保义可汗的伤情急转直下。 之前还能说话聊天的保义可汗,据说他平日里吃那种叫大蒜素的药物时,不小心被人喂了一大口辛辣的蒜汁后,他一夜之间伤情迅速恶化,现如今躺在床上痛苦煎熬。 李宁表达了关切之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每天和索丰凯与凑在一起,一天天神神秘秘的能说一整天。 …… 李宁预料中的难民潮并没有出现。 黠戛斯首领发动叛乱进行的异常顺利。 回纥本部人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牙帐城周边三十里的回纥本部部落人马全部被俘,这中间包括了回鹘汗国在牙帐城所有的大小官员。 也许是受过儒家思想的影响,黠戛斯控制了回鹘牙帐城之后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而原属于回鹘的王权富贵们很识时务地接受了新的可汗。 本来处于巅峰时期的回鹘一夜之间成了历史。 第245章 托孤 保义可汗的隐忍让李宁的脊背感到一阵阵寒意。 一个月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草原霸主,一个月后他为了复国对李宁话里话外的挤兑视而不见,而是选择了一种稍微有点骨气的人都不会低声下气的乞求。 他甚至感到李宁的不快之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就放弃自己坚持的立场,满口答应了李宁想要将漠北草原一分为二的决定。 这位刚登基不到一年的回鹘可汗有能力,知道隐忍,这反而让李宁警惕起来了。 其实回鹘复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保义可汗本部人马是有损失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而且至少还有九姓中的三姓在叛乱的时候还坚持支持他。 所以从纸面上看,回鹘复国的可能性还很大。 对于回鹘汗国这个所谓的盟友,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李宁都没有什么亲切感。 回鹘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盟友,而且确实也牵制了不少的吐蕃大军。 但是他对大唐更像是一位贪得无厌准备上位的强势小三,他们的愿望稍微没有满足,就会对大唐使小性子,甚至亲自上手挠一把大唐。 回鹘与唐朝的关系,却很难以“盟友”或“敌对”来简单概括。 安史之乱之前,慑于大唐的威名,回鹘是大唐忠实的小弟,大唐直向东他不敢往西。 安史之乱中,回鹘野心膨胀,在对东都洛阳的“合法”烧杀抢掠后,回鹘与唐朝亲密的关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回鹘不再将唐朝视为天朝上国,唐朝也不再将回鹘视为盟友。 此后回鹘以盟友的名义,以比正常马匹价格高出三分之一的价格强买强卖给大唐战马,每年数万匹甚至十万匹以上。 然后回鹘拿着绢帛转手高价卖给西域中亚等国,赚尽了差价。 唐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回鹘人大赚特赚,谁要丝绸之路已中断。 更过分的是,大唐被迫购买的那些买来的马匹能训练当成战马者不足两成。 所以回鹘复国这件事,李宁断然不会同意的。 而这位有野心有能力带着回鹘走向顶峰的保义可汗,李宁断然不会让他的梦想成真。 李宁深知放虎归山的道理,而且李宁也并非是什么大善人。 恰巧李宁也知道各种神不知鬼不觉整死人的办法。 所以这位原本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天可汗在李宁表面上全力救治中,提前二十年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就在距离李宁的一个月约定之日还有三四天的时候,保义可汗终于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 “殿下,汗兄想对你说几句话。” 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红着眼睛哭丧着一张脸从保义可汗温暖如春的大帐出来后,对侯在门外同样一脸悲切的太子李宁恭恭敬敬邀请道。 李宁微微颔首,跟在登罗羽录没身后进了保义可汗的大帐。 大帐内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酸臭味,那是保义可汗呕吐后产生的味道。 李宁不禁皱起了眉头,与一名端着呕吐的污物的保义可汗亲卫擦肩而过。 大帐内还有几位回鹘人的巫婆,她们坐在保义可汗床周围闭目念念有词,她们的脸上鲜血淋漓,那是她们香她们的神乞求保佑保义可汗的方式。 对于回鹘人来说,生病后的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吃药什么的,而是请巫婆。 他们对药物的认知还处于启蒙状态。 巫婆围着的中间位置,是脸上有了血色的保义可汗。 当然那些血都是这些虔诚的巫婆涂抹上去的自己的血。 从保义可汗惨白的嘴唇可以看出他早就面无血色了,而且瘦弱骨柴。 保义可汗嘴角还挂着泛绿的汁液,那应该是胆汁了。 毕竟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下一口饭了。 保义可汗看见李宁进来后,挤出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脸,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胳膊了。 李宁看着保义可汗微微扇动的嘴皮,没有犹豫将耳朵贴了上去。 “殿下,你尽力了……我谢谢你!” 保义可汗说的很诚恳,因为这些日子他亲眼看到太子李宁亲自上手,彻夜不眠地为他制造那种就快让他身体恢复的大蒜素,这让他很感动。 尤其李宁用来捣蒜的红色石头更让保义可汗醒目。 只是自从被人喂了一大口辛辣的蒜汁后,原本效果很好的大蒜素没了之前的效果。 而且随着保义可状况的恶化,又相继出现了全身抽搐、口鼻流血、呕吐腹泻等症状。 李宁亲自提取药物并没有避开登罗羽录没,全程都由他陪着。 制作流程没问题,食材也没有问题,而且确实提炼出金黄色的油状物质,与之前的大蒜素没有区别。 但是保义可汗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 三天前保义可汗拒绝吃药,而是找来数名巫婆为他作法,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当然这个希望只是希望而已,更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在保义可汗眼里,这些巫婆没有办法,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说明自己的确实大限已至。 所以此刻保义可汗已经认命了。 即便如此,保义可汗还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亲自为他制药的太子李宁。 “这是孤应该做的。”李宁紧紧抓着保义可汗的枯手。 尽管李宁心里门清,但是此刻他还是不禁悲从中来,这是李宁发自肺腑的悲伤,这是他从一个人角度发出的共情。 “殿下,我的族人,我的弟弟就交给你了……”保义可汗交代着后世。 登罗羽录没作为回鹘叶护,他的影响了还是差了点,所以保义可汗这些天认清楚了现实,他明白此时如同丧家之犬的他们,必须依靠着李宁才能活下去。 毕竟他们的族人还不知道他们活着。 “他以后也不当什么可汗,就让他当成殿下麾下的一员大将吧,就和铁勒部落的契苾何力一样……好么?” 看着保义可汗涣散的眼神,李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保义可汗咧嘴似乎笑了。 …… 回鹘牙帐城发生叛乱的时候,有两支使团离开的比安西唐军的使团还要早。 那就是葛逻禄与黑衣大食使团。 葛逻禄是一路趁着混乱连蒙带骗离开的牙帐城,实在不行了就硬闯过去。 而黑衣大食则在围城的时候,靠着金锭的打点,一路向西离开了回鹘牙帐城。 他们与安西唐军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离开之后第一时间派出快骑以最短的时间返回,将回鹘牙帐城发生的惊天一幕告诉各自的部落或者国家。 浑水好摸鱼,如今西域这潭水浑了。 第246章 挑拨 伴随着保义可汗的眼睛闭上,他的大帐内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哭的却不是保义可汗的亲弟弟登罗羽录没,而是那几个满脸是血的巫婆,她们哭的很伤心,可以说是悲痛欲绝。 登罗羽录没压抑着自己的悲痛,双手紧攥,青筋暴起。 他记得他的汗兄为他描述的二十年后的回鹘将东西纵横万里,南北纵横千里。 据说往北就是苦寒之地,就算裹着大皮袄也能把人冻僵;再往东,趁大唐内讧之际,征服室韦,就可以看到比艾里克湖还要大的湖泽,确切地说唐人叫东海。 据说东海一望无际,全是水。 而继续往西,收复葛逻禄,抵达大小勃律,翻越巍峨雪山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据说那里不比大唐穷多少,但是战斗力听说还不如葛逻禄,是一个扩张的好方向。 至于往南则是刚被灭了四十万大军的吐蕃,料想吃了败仗的他们不敢再次进犯。 然而这一切的野望,随着只登基了一年都不到的保义可汗的去世,烟消云散。 谁都没料到保义可汗这么快就撂了挑子,就连有先见之明的李宁也没料到。 所以作为刚提拔上来的回鹘叶护登罗羽录没,别说整个回鹘,就是让他统御回纥本部都力不从心。 那些回纥本部的权贵不见得会听他的话。 所以保义可汗临终前将登罗羽录没托付给李宁,是非常明智的明智之举。 因为保义可汗已经看到了李宁露出来的獠牙,这个獠牙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当然让这个獠牙保护自己部族,那也能做到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殿下,汗兄说了,愿以臣子的身份葬于这漠北草原,那样的话他的部属,还有我的部属都会听从于殿下的调遣……至于其他部落听不听我的,我也不好说……” 登罗羽录没一脸木然,接下来的词他有些说不出口。 李宁皱眉问道:“葬在哪里?” 登罗羽录没对着李宁挤出一丝微笑,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葬于牙帐城以北的山包上,他在这座城里出生长大,他对这座城有感情。” 李宁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这个保义可汗死了也要给他增加一点难题,也要让他和黠戛斯之间制造一到裂痕。 “如果不呢?” 李宁的语气和那具尸体一样冰冷。 登罗羽录没回答的很干脆:“如果没办法葬在牙帐城,也没事……最好就在安西都护府附近,这样我每年还能去去祭奠汗兄。” 李宁沉思片刻,想到了分而治之的办法,他当即微微点头道:“孤可以试一试,保义可汗好歹也是一代天可汗!” 李宁瞥了一眼登罗羽录没,然后接着说道:“他从来都不是孤的臣下,何必以臣的名义下葬,孤也没那么小气……最起码也是一方诸侯的葬礼!” 说罢李宁顿了顿,盯着登罗羽录没道:“你也不用加入我安西都护府,孤说过漠北草原足够大,足以容纳你们两家。” 登罗羽录没眼神闪烁,他沉声道:“汗兄继位不足一年,他活着尚能压制其他部落,如今他不在了,我资历尚浅,不足以服众……所以我愿意当成殿下麾下一员虎将。” 李宁冷哼一声道:“怎么,混够资历后,再和当年一样自立为王,与孤平起平坐?” 登罗羽录没脸色一变,连忙躬身声道:“臣不敢,臣愿以天上的神明起誓,这次我回纥部落回归唐廷,永不背叛!” 登罗羽录没此时诚惶诚恐,他也明白有些信任失去之后想要再回到以前就很难了。 但此时他别无选择。 其他人都可以活,唯独他和他的汗兄无法在这草原上立足。 如今他汗兄死了,他必须还得活着,不为自己,只为了部落里的人,为了心爱的姑娘而活着。 李宁皱眉看着诚恳的登罗羽录没道:“那孤要你们退出阿尔泰山脉以南地区,可以么?” 登罗羽录没一愣,很快回应道:“殿下理解错汗兄和我的意思了,我们本部人马还有汗兄本部人马愿意放弃回纥身份,彻底加入安西都护府,成为殿下治下一员。” 登罗羽录没顿了顿说道:“所以回鹘以前的地盘都是安西都护府的地盘!” 李宁再次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不得不说保义可汗不愧是一代名汗,他就算是死了都还在算计着挑起安西唐军和黠戛斯的战乱。 李宁眯着眼盯着诚惶诚恐的登罗羽录没道:“哦,那孤要求南下阿尔泰山脉的你们本部人马,除了少量的武器之外,不许携带武器,尽快学会耕植农作物,这样才能养活自己,可以么?” 登罗羽录没坚定道:“可以,只要殿下愿意,就算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李宁看着额头冒汗的登罗羽录没许久,这才缓缓出声道:“你汗兄的事就交给孤……来人,以王者身份厚葬保义可汗,并派出斥候前往漠北搜寻保义可汗本部残余人马以及登罗羽录没的本部落,并告知他们关于他们可汗与叶护的下落。” …… 李宁终究是没有等来黠戛斯部落首领,但是他等到了黠戛斯的贵族之一,黠戛斯手下得力干将——格鲁萨。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李忆。 没错,他长着黑眼珠子,黑头发,黄皮肤。 要不是他一口流利的黠戛斯方言,李宁肯定会把他当成唐人。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黠戛斯部落首领的次子。 当然他是来示好的,毕竟李宁给了黠戛斯一个台阶下。 更重要的是李宁仅凭两千人就阻击了八千骨利干骑兵,短短两个时辰内造成三千多人的伤亡,被俘三千的惊人战绩。 这般恐怖的战斗力才是让黠戛斯部落首领不得不认真考虑对安西唐军定位主要原因。 “父汗认真考虑了殿下的建议,同时突袭了假冒的大唐使团,只可惜迟了一步。”李忆说的情真意切。 “假冒的大唐使团挑起我们回鹘……我们草原内讧之后,已经不知所踪。” 李忆说着挥手送上来两名落单的安西唐军后,诚恳道:“当时牙帐城乱成一团,尽管父汗一再强调不许伤害安西唐军使团,但是骨利干部落急功近利,杀红了眼,从而得罪了安西唐军,为此父汗特意下令用万头牛羊为礼物,给殿下道歉!” 第247章 不妨换个思路 就在李忆与李宁见面的时候,牙帐城内的胜利者之间发生了内讧。 付出最大代价的部落无疑是骨利干部落,一天之内他们的首领和叶护都战死了。 只是他们没有死在回纥人手里,而是死在了安西唐军的手里。 所以骨利干部落要求他们这些胜利者乘机集结兵力南下,为骨利干部落首领和叶护报仇。 然而在场的参与叛乱的众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 要知道骨利干被歼灭的八千人可是骨利干部落里的精锐中的精锐,能成为骨利干部落首领的亲兵和继承人亲兵的骑兵放眼这个草原上战斗力都是靠前的存在。 可是就是这么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居然被两千安西唐军打死打伤一半,剩下的一半被俘。 他们面对的敌人得有多硬,居然磕掉了骨利干部落的精锐。 这是每个部落首领都思考的问题。 一开始还有人提议乘机裹挟大军南下。 因为一开始骨利干逃回来的伤兵害怕被追责,所以他们说他们遇到了六千安西唐军,他们拼死斩杀一半安西唐军之后,遭到了忠于保义可汗的部落骑兵的袭击。 但是很快就被释放回来的黠戛斯万夫长以及麾下骑兵揭穿了谎言。 尤其证实了保义可汗嘴里说过的安西军那种秘密武器的存在,以及只有两千人规模的安西唐军大败,轻轻松松击败八千漠北精锐之后。 很快就没人有了继续南下的念头。 这般令人恐怖的战斗力让他们不禁想到了百年前被支配的恐惧了。 难道当年大唐天可汗李世民时候数百人就敢冲击数万大军的那一支所向披靡的唐军复活了? 刻着血脉里的畏惧让狂热的他们面对据说大唐太子亲率的安西唐军所激活。 在得知李宁出现在漠北的位置之后,他们都不再考虑南下的问题了,而是开始担心李宁是否会违背诺言,继续北上。 面对如鲠在喉的安西唐军,他们终于觉得保义可汗只交出来西州以及鹰娑都督府是有多么的明智。 可是如今安西唐军会就此罢手么? 谁都没底。 所以这时候没人愿意去招惹安西唐军。 但是骨利干部落临危受命掌权了的骨利干太后却不愿意,她三天两头遣人前来催促参与叛乱的各个部落发兵征讨安西唐军。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一开始感觉理亏,还找各种理由推脱,但是他低估了这个太后的韧性。 很快他就知道了什么是泼妇骂街,这位太后居然派人挨个部落挨个部落的指控谩骂黠戛斯部落如何背信弃义,如何见死不救。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百口莫辩。 毕竟他的万夫长和残兵回来了,而骨利干被俘骑兵都快一个月了,至今未归。 但是骨利干太后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派兵驱逐接近骨利干势力范围内的黠戛斯部落。 甚至到最后公开宣称黠戛斯部落勾结安西唐军图谋漠北草原。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脾气再好,面对纠缠不休的骨利干太后,终于动了怒。 所以就在巴提呃的次子李忆抵达安西唐军驻守的山包的时候,巴提呃召集其他部落商讨如何平息骨利干太后的怒火。 这是参与叛乱的五个部落除了骨利干部落之外的其他四个部落之间的小会议。 一位部落首领看着眼前的三人小团体,皱眉道:“要知道他们可是遭遇战,而且唐军只有两千,他们同样高强度行军,疲惫不堪……” 没等他说完另一位部落首领一脸凝重:“那可不,即便如此安西唐军在匆忙对战中居然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了骨利干精锐……这仗怎么打?” 深受骨利干部落太后骚扰的黠戛斯可汗巴提呃捂着脑袋痛苦道:“可是骨利干那老太太太强势,不打咱们怕是不能安生!” 大帐内一阵寂静。 突然一名部落首领打破了宁静,他向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再三确认了安西唐军手中是否真的有那种非人力的武器。 “确实有,我麾下万夫长还说那种武器会在雨水中会失效,但是从安西唐军的太子卫兵歼灭骨利干精锐来看,下雨并没有影响那种武器。”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重重点了点头,他给了明确的答案。 “另外我补斥候在阿尔泰山脉中段也发现了万余安西骑兵。” “我部斥候在阿尔泰山脉东段距离安西唐军太子两百里处也发现了两万名安西唐军。” 随着众人一口一声将所知道情况说出来后,这四位发动叛乱的部落面露惧色。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皱眉摇摇头,宽慰众人道:“不应该全部是安西唐军,应该还有阿尔泰山脉以南的部落,他们是忠于保义可汗的人……即便如此,这一仗能不打还是别打吧!” 确定有那种令人色变的武器之后,大帐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片刻之后之前确认的那位首领干咳一声,环顾四周艰难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将让骨利干太后闭嘴。” “让她闭嘴,你想多了……” 另一名部落首领话说到一半都僵住了。 大帐内所有人先是一阵沉默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有个不成熟的观点……” 四人眼睛一亮,几乎异口同声道。 谁都没说出口,但是他们精明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表情。 既然南边的那位太子爷不敢招惹,那就让骨利干太后闭嘴。 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我们部落紧挨着葛逻禄,可否置换?” 都波部落首领看着黠戛斯可汗巴提呃面带犹豫。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回答的很爽快:“可以置换,我部吃点亏都行。” “好,那就干了!” “干!” 很快众人达成了一致。 为了耳根清净还不如趁着骨利干部落元气大伤之际他们几家部落瓜分掉骨利干部落的离地和人口。 四人具体商议之后觉得心清气爽,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个思路不行的时候,不妨换一个思路,也许那个问题就自己消失了。 “要是咱们也有那种武器就好了!” “那可是安西唐军的绝密,怕不是那么好弄到手!” 很快心情大好的众人有一搭没一搭扯到了安西唐军那神秘武器上了。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脑袋里突然冒出当年祖上辈辈相传的真理——“打不过就加入,然后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刚成为新的草原霸主的黠戛斯可汗巴提呃摇摇头,将这个禁锢自己部落数百年的念头抛出大脑之外。 对于黑火药的配方,可不止黠戛斯他们几个惦记着。 刚刚死去的保义可汗差点就要成功,但是阴差阳错就在即将得到消息的时候,黠戛斯部落发动了叛乱。 第248章 奴隶 骨利干太后没料到自己的嘴碎为他们部落招来了无妄之灾。 就当黠戛斯可汗巴提呃提出向他们部落赔礼道歉的时候,骨利干部落太后不依不饶地要求巴提呃亲自前来道歉,并在骨利干当着被送回的骨利干可汗以及叶护的坟墓发誓出兵南下。 于是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如她所愿,带兵来了。 本来受到安西唐军重创的骨利干部落一夜之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由于是四个部落同时出兵,导致骨利干部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前来谈判的黠戛斯骑兵与其他各部落出兵里应外合,在深夜突袭了散布在他们传统势力范围内所有的骨利干部落。 那一日骨利干部落血流成河,车轮高的男丁全部被屠杀殆尽,幸存者全部成为了草原上的奴隶。 参与出兵的黠戛斯、都波等四个部落每个部落则是扩地百里,增加奴隶数万,增加牛羊数十万头计。 就连没有出兵对此毫不知情的铁勒等三家部落也分的了数十里的草原,数千奴隶以及牛羊数万头。 得了好处的其他部落在得知骨利干部落彻底消亡之后,尽管心怀不满,但很清楚他们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他们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回鹘九姓从此之后变成了回鹘八姓。 就在骨利干部落被灭的第二天,黠戛斯部落很守信用地派人给李宁送来了十万头牛羊,以及数十位“貌美”的草原姑娘,以期李宁退兵。 “殿下,这几十个姑娘可是父汗为您精挑细选的美人胚子。” 李忆看到李宁没有进一步动作后,变得有些轻佻和猥琐起来。 他很随意地随意捏捏怯生生站在大帐内的一排小姑娘中的一位的脸蛋,表情猥琐至极。 “看这圆扑扑的脸蛋,长的多标志!” 然后他又拽过一个大屁股身穿羊毛袄子的姑娘狠狠地拍了拍屁股。 “这屁股,绝对能生一个……一堆儿子!” 大帐内这些小姑娘胆小的被吓的直哆嗦。 李宁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在他的眼里,这些常年不洗澡带着高原红的姑娘实在是与漂亮沾不上关系。 更何况李宁还有着后世记忆,有着后世的道德观念无形中约束着他。 为了大局李宁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他强迫自己不要用后代的观点看待今天的事。 毕竟时代不同就算是安西都护府甚至还算开化的沙州等地照样有奴隶的存在。 这种事放到这个时代上,也不能说李忆的行为就是错的,毕竟环境如此。 奴隶,本来就没有人权,甚至连一头畜牲都不如。 所以李宁表面淡定自若,大脑内却自动屏蔽了这挑战他底线的一幕。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李宁的思绪被打断,被重新吸引回现场。 “啪!” 之间李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一位身材极好的奴隶姑娘脸上。 “老子摸你是给你脸了,你居然敢躲?” 那是一位厚厚的棉袄都遮掩不住傲人的双峰,身材高挑的姑娘,这般身高放眼大唐都极为罕见。 那位姑娘此刻瑟瑟发抖,捂着脸不知所措。 李宁再也受不了这一次次挑战他底线的事,他抬起头制止道:“住手,孤曾经发誓,大唐不恢复往日的疆域,孤不考虑这床笫之事,所以她们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李忆愕然地看着脸上带着愠色的李宁,知道这一次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李忆反应极快,他当即将那十几名姑娘推向大帐外面:“出去,都滚出去!” “你们黠戛斯倒回选择时机,既然吃了绝户,就给还活着的人一条生路……奴隶也是人,做人留一线,不要太绝,为自己后代想想。” 看着黑眼珠子黑发的李忆,李宁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李忆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只是弯腰毕恭毕敬道:“谢殿下教诲!” 骨利干部落的遭遇是李宁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自己太能打反而导致了一个数十万人口的部落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更没想到会有二十多万人会沦为奴隶。 但是李宁没想到的是他的拒绝给这些奴隶带来什么。 当天晚上,黠戛斯使团营地内传来一阵妇女哀嚎的惨叫以及士卒粗犷地狂笑。 第二天这些被李宁拒绝的奴隶被黠戛斯使团一个个赤裸裸地吊在了黠戛斯使团的营地营帐门口。 似乎是在对李宁示威。 其实黠戛斯使团并没有向李宁示威,这些姑娘的遭遇在这漠北草原,甚至是吐蕃以及西域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因为她们是奴隶,可以肆意被处理。 尽管李宁也使用战俘,但是他绝不会因为某个战俘没完成工作量而斩断他或者他家人的手脚以做惩罚,也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而动不动就斩杀无辜,剥皮做成法器。 但是看不惯又如何? 为了大局,李宁只能装作没看见。 李宁突然想到了后世的一个冷笑话。 一位香蕉人前往藏区,看着他借助那户人家正屋挂着的教员相,指着藏民眼中的文殊菩萨嘴贱道:“你们还拜腊肉?” 然后好客的藏民突然翻脸,全家齐上阵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香蕉人打出家门。 只能说香蕉人不了解农奴的命运有多悲惨,而把他们从那种悲惨命运中救出来的人就是他们的太阳,他们的大救星。 看着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李宁下定决心,要改变这吃人的时代。 然而李宁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甚至饭要一口一口的重要性。 他深知解决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先后顺序。 当前对他而言主要矛盾是分裂的大唐和一个强大团结的大唐之间的矛盾。 而奴隶阶级与奴隶主阶级的矛盾是次要的矛盾。 只要李宁重建一个强盛的大唐之后,在此基础上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李宁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黠戛斯使团营地冷冷道: “召见李忆,孤今天将要提出孤的要求!” 此时李宁离开龟兹已经四个多月了,他该回去了。 第249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宁提出的要求传到牙帐城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宁的狮子大张口激怒了原本想着安西唐军太硬不好啃的漠北诸部落。 “什么?他们要求阿尔泰山脉以南的地方全部划拨给安西都护府,同时交出保义可汗和登罗羽录没所部人马?” “不可能,绝多不可能!” “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凭什么说分给他们一半就分给他们一半?” “这可是上千里地盘,咱们不能说拱手送人就送人了!” “对,他们安西都护府原本自身难保,完全仰仗着我们回鹘……漠北部落活着,现在这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交还保义可汗部落和登罗羽录没的部落,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 在牙帐城内,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眉头紧蹙,他眼前是义愤填膺地其他六姓部落可汗。 他第一次觉得草原霸主这个位置烫屁股。 其实顺从强者习惯了的黠戛斯可汗巴提呃从心底还是很认可自己的汉人身份,这是他们祖辈延续下来的血脉。 他们祖祖辈辈必须迎娶汉人子女,保持血统纯正。 所以打心底他并不排斥安西唐军。 只是这一次他确实也有些生气。 要知道两千里的距离都不安全,当年大汉冠军侯霍去病奔袭两千里,大败匈奴。 如今阿尔泰山脉东段距离漠北牙帐城不足八百里,唐军要是在这里驻扎,万一大战起,那对牙帐城来说简直就是贴脸输出了。 “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 巴提呃猛拍桌子怒吼道,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 当然他只是生气,他打心底没有对已经确认是大唐太子,至少也是一个皇子的李宁没有敌意。 “就是太过份了,咱们退让反而让安西军得寸进尺!”一位部落首领气呼呼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打一场,我就不信安西唐军有三头六臂不成?” “对!”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头眼神中闪过一分杀意和一分精明,他环顾四周后死死地盯着巴提呃道:“如今天可汗的二公子就在那个太子李宁营地了谈判,这时候安西唐军料定咱们投鼠忌器不敢出动,所以防守会松懈,这时候……” 然后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场的那个不是人精,当然明白了他没说的那部分内容。 那就是利用李忆在安西唐军军营的时候,麻痹安西唐军,牺牲李忆然后偷袭安西唐军营地。 大帐内一阵寂静,很多人下意识看向了黠戛斯可汗巴提呃。 他是名义上草原上的新霸主,但他也是李忆的父亲。 大帐内寂静的可怕。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的火热的眼神,那份蠢蠢欲动地狂热后面暗藏着不容置疑。 氛围到这里了,巴提呃皱皱眉,他叹了口气,打破了大帐内令人窒息的宁静。 “听你们的,但是鉴于安西唐军的那种武器,咱们只能偷袭,尽快与安西唐军混在一起,敌我不分,让他们的那种武器失效。” 巴提呃的话音刚落,那义愤填膺的六个部落首领当即激动的站了起,拍着自己胸膛大声感激道:“我尊敬的天可汗,你今天牺牲你的爱子,我们感激不尽,像你这般大公无私,为咱们草原着想的人就该坐到天可汗的这个位置,就像咱们漠北的河流一样无私……以后漠北一切,我们听你的!”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脸色凝重道:“好说,好说……干仗不能蛮干,既然决定了要干,诸位就多准备准备,争取擒贼先擒王!” 众人服气地看着眼前这位对付安西唐军提出可行之道的新可汗。 这一刻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在草原的威望在他亲口默认牺牲次子李忆之后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诸位一定要听从本汗的命令,你们能做到么?” “能!” 各部落首领眼睛冒着火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想必只能提供奴隶和牛羊的骨利干部落,相对富庶的安西都护府更能提供他们草原缺失的铁器、陶瓷、食盐还有棉布等物。 这比骨利干部落更有吸引力。 众人的表情充满了贪婪。 突袭,混战,就可破了安西唐军的新武器,这是被李宁放回来的万夫长通过观察战场以及阻击战场得出的结论。 毕竟那种新式武器失去了效能的话,人数占优的漠北草原各部落绝对战优势。 到时候除了扩大地盘之外还能与未来的大唐皇帝,如今的遂王李宥好好谈谈条件,让漠北草原的利益最大化。 听到巴提呃的分析,对安西都护府的仅有的畏惧都消失不见了。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 大帐内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开始列战后自己所需战利品的清单。 只是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的眼神里闪过一道担忧。 也许有些人不撞到南墙那一刻不会回头的,不打疼了,就不知道和平的珍贵。 比如这些只听过安西唐军新武器却没见过这种新武器的部落首领在安西唐军长时间没动静之后又觉得自己行了。 他们想要复制当年大唐战神李靖突袭突厥营帐一战。 …… 转眼漠北草原进入了五月,太子李宁终于等来了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的回信,那就是可以放回登罗羽录没和保义可汗部落中自愿回来的民众。 至于以阿尔泰山脉为界这是没得谈,但是可以保证归还安西唐军包括庭州以来的北庭故土。 当然具体的边界可以谈,只要不以阿尔泰山脉为界都行。 “我家公子与这位太子爷又吵了一天,这位太子爷坚持以阿尔泰山脉为界,我家公子不同意……” “可不,你看我家公子累的倒头即睡!” “今天是初几了?” “五月十三号了。” …… 漠北草原的早晚温差极大,听着大帐内如雷的鼾声,两个护卫低声聊着天。 其中一位是不久前随着回信队伍来到这座临时营寨的那其他部落的小兵。 此时这位小兵抬头看着躲进云层的月亮道:“我去解大手,你先看着。” 说罢他直奔茅厕,然后看到四处无人的时候,他举起了火把对着远处漆黑的划了三道圈。 很快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望无际会移动的黑色轮廓。 那是大队骑兵距离营地不足两里路才会发出的动静。 此刻大部分安西唐军正在呼呼大睡。 显然这位年少的太子爷还是缺了点经验,居然没有前出的哨兵。 如今这么近的距离黠戛斯骑兵转瞬即至,安西唐军压根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了。 这位哨兵看到移动的轮廓后丢掉火把后,快速返回李忆大帐。 他除了传递信号的任务之外还有个任务,那就是在乱军丛中尽量保护好黠戛斯可汗巴提呃次子李忆。 毕竟那是新的草原上的天可汗的次子。 至于能不能保护的周全,那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第250章 坚不可摧的南墙 伴随着偷袭骑兵的速度提起来之后,数万骑兵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声势。 大地都为之颤抖。 这阵势终于惊动了安西唐军。 “敌袭!” “快吹号角!” “穿衣服,拿武器!” …… 负责监视黠戛斯使团的安西唐军乱成一团,歇斯底里地呐喊响彻整座营地。 混乱的人群似乎不知所措的来回奔跑。 放信号的漠北汉子逆着人群回到李忆的大帐的时候发现另外一名看守大帐的黠戛斯士卒不知去了哪里。 “这档口玩忽职守,真该死!” 情况紧急,这位汉子顾不上声讨消失的护卫,扭头进入大帐。 如今漠北奇袭的骑兵距离安西唐军营地不足一里路了,安西唐军怎么可能来得及抵挡。 这位漠北汉子大声嚷嚷道:“王子,我奉我家可汗之命前来保护你。” 然而看着大帐内,这位漠北汉子突然愣住了。 因为李忆的大帐是空的,空无一人。 他明明亲眼看见劳累了好几天的李忆被人扶着进入了大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别动!” 突然两把弯刀从左右架在了这位来自铁勒部落细作的脖子上。 “我是自己人,不要冲动!” 这位漠北汉子从余光看到来人身着漠北的服饰,于是他知道应该是去而复返的李忆来了。 一阵粗暴的声音打断了这位漠北汉子的套近乎:“谁和你是自己人,老实点!”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休息的李忆踱步出现在这位传送信号的漠北汉子眼前。 李忆一扫之前的疲态,他不慌不忙道:“哎……不要冲动,我陪你你看场大戏。” 漠北汉子不是傻瓜,他从李忆的表情看得出来,李忆说的是反话。 漠北汉子皱眉惊呼道:“你这是要背叛草原?” 李忆冷冷道:“背叛?你们都打算要牺牲本人了,这会儿给我来谈背叛?” “别管什么是背叛,先看戏再说!” 李忆脸色一寒,冷哼一声,下令道:“拖出去!” …… 此刻偷袭的漠北骑兵距离李宁所在的营地不足一百多步。 气势汹汹的骑兵中不止一位骑兵觉得情况太过顺利,顺利的有些不对劲。 他们被大军裹挟着一直向前,此刻看着百米之外没有防备一团乱糟糟的安西唐军营地,他们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了安西唐军。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开始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突然数道亮光照亮这漆黑的夜晚,将突袭的漠北骑兵暴露在火光之中。 之前匆忙逃窜的安西唐军正手忙脚乱收着遮光布。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几只巨大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于是原本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的孔明灯照亮了整片草原。 于是密密麻麻的突袭者暴露在火光之下。 …… 这时那位发信号的漠北汉子才惊恐的发现安西唐军居然和李忆带来的人马混在一起,似乎是要并肩作战。 然后他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很粗的绳子每道绳子都由数名大汉紧握着,看样子这是在等命令。 但是要说这是陷阱的话,放眼望去并没有多少唐军出现。 漠北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距离营地也越来越近,就算是个小山坡也没有降低多少速度。 密密麻麻的战马冲刺起来,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喊杀声,那种压迫感令人窒息。 百步! 八十步! …… 五十步! 安西唐军的营地已经进入漠北骑兵的远程武器的打击范围内了。 此时安西唐军营地里还是一片混乱,压根就没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哈哈,看戏?”被挟持的漠北汉子朝着李忆冷笑道:“现在这么近,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得救了!” 李忆冷哼一声,鼻孔出气道:“是么?” 那位漠北汉子仰天大笑:“哈哈,三十步了,唐军还能有什么反转的余地? 亏我还想救你,没想到是你自己作死!” 然而那汉子话音未落,突然在安西唐军营地爆发了十多声巨响。 矮墙的射击孔处瞬间腾起火花以及一股股青烟。 四十步之外的骑兵顿时倒下一大片。 霰弹在这个距离的杀伤力惊人。 然而漠北骑兵更多,很快就有人补上缺口继续往前冲。 他们这些突袭者此时没了退路,必须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与安西唐军混在一起,才能这种令人惊恐的武器就没了用。 于是这些漠北骑兵拼命地赶马冲刺。 炮声刚落,那些牵着绳子的安西唐军同时拉动绳索。 顿时在营地矮墙前三十步的距离处,从地上弹起数道一人高的铁丝网,将安西唐军营地包围的严严实实。 这种铁丝网设计的很巧妙,一开始平铺在地上,黑暗中埋没在膝盖高的草丛里压根发现不了。 一旦被拉起来之后,当做支撑的碗口粗的树干就会落到位,将被拉起来的铁丝网支撑杆死死的卡住不让倒下。 处在最后冲刺阶段的漠北骑兵此时速度提高到了极致,压根刹不住。 于是这些骑兵纷纷撞向了猝不及防被竖起来的铁丝网,他们速度的改变几乎肉眼不可见,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们很快拖着第一道铁丝网继续往里突。 尤其吃了痛的战马更加拼命地挣扎,于是身上的铁丝网越缠越紧。 伴随着五六道铁丝网的阻拦,在距离安西唐军营地不到十步的距离,大部分骑兵被成功拦了下来。 紧接着的一幕让那名被控制的漠北汉子永世难忘的一幕。 突然数千安西唐军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端着连弩近距离逐一射杀被铁丝网缠住的漠北骑兵。 这是这世间上第一条战壕,显然安西唐军是有备以待。 一个照面就让漠北骑兵死伤一大片。 但是更多的漠北骑兵躲在缠在铁丝网的同袍后面伺机而动。 然而李宁早就为他们也准备了一份大餐。 “放!” 伴随着密密麻麻至少上千包冒着青烟的包裹从地底下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抛向躲在被杀袍泽身后挤在一团骑兵。 一连串的爆炸让漠北骑兵还有安西唐军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腥。 突袭失败的漠北骑兵这不是偷袭,而是送上门让安西唐军来屠杀。 一边倒的屠杀。 等两轮炸药包炸了一圈之后,残存的漠北骑兵开始退却。 这时候那种中型连弩才开始发威,朝着逃兵的后背射击,收割着这些敢于撞南墙的漠北骑兵的性命。 这些被吓破胆的漠北骑兵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铁铸的南墙。 他们撞的头破血流都没拿突破一步。 第251章 两面人 漠北骑兵突袭李宁所在营地,安西唐军并非一无所知,也并非没有准备,反而是挖好了陷阱等他们。 李宁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并没有闲着,他们这支前出的骑兵兵力补充到五千之外,还补充了原本所剩无几的黑炸药。 火炮由之前的三门补充到了十二门。 中型连弩车由五十多辆补充到了两百一十多辆。 这些东西是李宁的底气所在。 所以在得知漠北部落打算突袭他坐在的临时营寨之后,李宁决定给他们竖起一堵漠北这些未开化部落拼死也撞不开的铁墙。 为了给漠北诸多部落一场深刻的体验,李宁决定将漠北诸多部落的骑兵放近了打。 所以那两百座中型连弩车一直没有发威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直到漠北骑兵开始溃败之时,这憋了气的两百多弩车才开始倾泻连弩,追着溃逃的漠北骑兵射击。 在漠北骑兵逃出两百步之后,一直发射霰弹的火炮开始发射实心弹。 这是一堵会吃人的铁墙! 在这超乎漠北部落见识的连番打击下,第一波六万多骑兵遭到惨败,逃回者恨不得爹妈再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太哈人了!” “那么大的活人被活生生撕裂,就是胯下战马肚子上也被掏了个大洞。” “那包裹周围的七八个人一下子都飞出去了,没一个人能站起来……” “那可不,我拼死救出我部落的小伙子,他皮甲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窟窿,看着我话都说不出来,血尽而亡!” “难怪保义可汗会与他们结盟!” “这也不愿咱们,本来说好的和黠戛斯还有都波部落他们一起从东西夹击,但是黠戛斯他们没出现!” “是他们背叛了我们,让咱们直面唐军!” …… 溃败之后的漠北部落骑兵们心有余悸的讨论着得失。 “那个威震四海的大唐回来了!” 这是他们的结论。 他们再也没有勇气直面一次这样的死亡冲锋。 这次带领他们冲锋的是回鹘最有实力的九姓之一铁勒部落的大相。 他此时阴郁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从里死逃生的他被那炙热的气浪掀翻下马,侥幸的事他只断了一臂。 “黠戛斯、都波部落他们现在在哪里?” “派人收拢溃兵!” 确定安全后的他看着身边不及两千人的队伍一脸铁青,下着他能想起来的命令。 根据他的估算,这一波他们这六万大军伤亡率一个达到了一成。 殊不知今晚的伤亡两成都不止! 而造成这一切的愿意在他看来就是黠戛斯为首的三个部落没有按照预订时间出现在指定位置。 否则东西夹击,就算安西唐军有逆天武器也不至于连安西唐军的第一道防线都冲不过去。 …… 就在距离李宁所在营地十五里的地方,黠戛斯可汗巴提呃与麾下的仨部落首领一起喝着血红色的美酒。 他们每个人的左手手掌处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显然是刚刚产生的新伤。 “三位兄弟自从本汗决定取代保义可汗的时候就支持本汗,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如今结拜为兄弟,关系更近一步,所以本汗也就不隐瞒了。” 说罢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看了一眼坐下两人,缓缓道:“本汗之所以让你们按兵不动,是本汗知道安西军的厉害,不信待会你们看到他们惨状就知道本汗是为你们好!” “另外据本汗得到消息,安西军还有那位太子无意于咱们漠北草原想他只要当年大唐盛世时的属地……”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当初说出兵攻打所谓大唐太子李宁营地的是他现如今让他们按兵不动的也是他。 难道…… 都波等三部落首领不傻,他们齐刷刷看向了黠戛斯可汗巴提呃。 看到三人疑惑的眼神,巴提呃赶紧解释道:“这次驱赶走贪得无厌的回鹘,消灭舌燥的骨利干都是咱们出的力,所以这一次该铁勒他们三个坐享其成的部落打头阵了。” 巴提呃没有说的是他这一次他的原计划就是借刀杀人,通过安西唐军消耗掉不太听话其他三部落的力量。 “说的也是,正好让咱们看看安西军的力量。” 都波等三个部落首领连连点头。 “报……发现铁勒大相,他们四处寻找天可汗。” 这时斥候来报。 “让他来见我!”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头都没抬道,满不在乎道:“这是要来兴师问罪!” …… 李宁负手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漠北骑兵,心情大好道:“你父亲倒是识时务,此战当居首功!” “谢谢殿下夸奖,谢谢殿下!”一道极具谄媚的声音跟着响起,“那是父汗应该做的,他心系大唐,不愿与同根同祖的袍泽翻脸,而且父汗也说了,愿与殿下永结盟好!” 说话的人自始至终弓着身子,一副卑微的模样站在了李宁身后。 那人赫然是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的次子李忆。 刚才不足一柱香的战斗让李忆大为震撼,他打心底佩服他爹站队的眼光。 原来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看到当初与会的各个部落首领同意征讨还未证实是否真的是大唐太子营地的时候,那些漠北草原上剩下的部落首领眼神里冒着报仇雪恨的光。 刚刚赶走保义可汗的黠戛斯可汗巴提呃还不能够服众,他怕自己反对会引起其他几个部落的反对,所以当时他只好妥协。 尤其没有参与叛乱的那三个部落,对黠戛斯来说留着他们是一个威胁,还不如乘机削弱。 在权衡利弊加上有赌的成分之后,巴提呃扭头就派人将有人偷袭营地的消息告诉了李宁,这才让李宁有了准备,才有了一边倒的胜利。 远处的安西唐军正在清理战场,之前的骨利干俘虏木然的将那些尸体抬着堆到一起筑成京观。 不就之前的防御战让他们彻底绝望,甚至有些人觉得加入安西唐军也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 而被李忆抓住释放信号的那个俘虏早就被怀恨在心的李忆将他吊了天灯。 扩地数千里的李宁一副吃亏了的模样:“孤想了想,之前的条件不变,希望能换取和巴提呃可汗能见面的机会。” 李忆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这就去转达给父汗!” 第252章 雪上加霜 “说好的一起进攻,你们怎么躲在这里不动弹?” 铁勒部首领气冲冲的冲进的巴提呃的大帐,他身后跟着另外两个部落的的首领。 “来,坐!” 巴提呃坐在大帐内的上座,看着怒气冲冲进来的三人保持着微笑指着下首的三个座椅道:“这是安西商贩敬献的什么白砂糖浓茶,据说可以去火……三位先去去火气!” 原本还在压制着怒意的铁勒部落首领顿时火冒三丈。 他指着巴提呃怒骂道:“你们背信弃义,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喝茶?” 铁勒部首领之所以这么莽,那是因为他有他的底气。 铁勒部是原来回鹘九姓部落中势力第二的存在,如今被后起之秀黠戛斯突袭夺了王庭实力急剧扩张,这让铁勒部本来就很不服气。 所以当时他们极力主张效仿大唐战神李靖突袭突厥牙帐的办法,以牺牲巴提呃次子为代价趁势南下,击败安西唐军。 铁勒部首领毕竟有几分眼界,他认为正在崛起的安西唐军比如今以天可汗自居的黠戛斯部落更可怕。 所以他表面服软,实则是在将巴提呃的军。 如果当时巴提呃选择保全次子李忆的性命,那么他黠戛斯部落不免会在众部落首领中落下一个惧战谋私的印象,无形中影响巴提呃的声望。 反观巴提呃同意了他的突袭计划的话,他可以借助回鹘剩余的七姓力量将安西唐军这个隐患消灭掉。 对于突袭安西唐军,铁勒部是认真的。 他却没想到巴提呃虽然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关键时刻居然掉了链子,说好的东西夹击,最后变成了他们铁勒等三部单独进攻。 所以他胸中憋着一肚子气而来,此刻看着悠闲喝茶的巴提呃他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就想要掀翻端给他的茶水。 “哎……慢着!” 突然一只手冷不丁地摁住了他的胳膊。 铁勒部落首领回头一看,是一个看不清脸带着毡帽的精壮男子,看样子应该是黠戛斯部落的下人。 “你敢拦我,找死!” 铁勒部落首领发泄不成,就要拿眼前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出气。 “我要是你,绝对不会这么莽!” 那名男子却不惧铁勒部落首领冷若寒霜的脸。 铁勒部落首领实在想不出来没有巴提呃的默许,这位明显没什么身份的男子怎敢这般无理。 他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道:“你是谁?” 那男子却不直接回答问题:“别管我是谁,但是这白瓷碗可是安西瓷窑精品,专门进献给天可汗的,而这杯子里的白砂糖更是人间尤物,你这一口下去一锭金子都没了!” 铁勒部落首领看向了巴提呃,喝问道:“他是谁?” “我是……不,应该孤是大唐太子李宁!” 铁勒部落首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摘掉毡帽露出的那张与巴提呃一样是白头发白眼珠的英俊潇洒少年。 铁勒部落首领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太子李宁惊呆了。 大唐太子李宁居然出现在黠戛斯可汗巴提呃的大帐之中。 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他做梦都想杀掉的大唐太子李宁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直到李宁小心翼翼接过他手里的茶杯,铁勒部落首领这才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想要拔出佩刀。 同时他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人!” 然而李宁如影相随,不给他拔刀的机会。 铁勒部落首领的弯刀只抽出三分之一的时候,就被李宁摁了回去。 “孤要是你的话,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李宁嘲讽地近距离盯着铁勒部落首领惊恐的眼睛,幽幽道:“孤能出现在这里,必然有恃无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巴提呃说话了。 “你想想你留在王帐的父母亲妻儿他们,再决定要不要一刀砍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巴提呃苦着一张脸。 铁勒部落首领一脸惊愕,他环顾大帐,这才发现大帐内不知何时多了数名唐军。 铁勒部落首领手脚微颤,他瞪着巴提呃的眸子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这是什么?” 巴提呃从眼前案几上抽出一张纸递给铁勒部落首领一卷纸,铁勒部落首领打开一看,顿时僵住了。 他顿时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脑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很快他身后的两名其他部落首领也都发出相同的惊叹。 “这就是大唐太子殿下敢来本汗牙帐的原因!” 黠戛斯可汗巴提呃轻抚着眼前的同样的一卷画了画的纸苦笑道:“你就能保证他是假的么?” 铁勒部落首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是假的……” 只见他手里的图画的背景是一座熟悉的巍峨尖峰,山峰下则是一处起伏的草原,草原上的属于他的王帐位置,造型被红色笔画在最中间,只要去过他部落的人一眼就能确定那是铁勒部落王庭的画。 而他们铁勒部落的王庭刚迁徙到这里不足两月时间。 草原上散布着黑点红点,每个点代表着他铁勒部落王庭所在地的每一户人。 红点数量不多,但是红点旁边都有备注,上面标明的信息赫然与他都有关系,甚至连铁勒部落首领私生子的家都被标了出来。 其他各部落首领手中的图纸无疑都是他们各自王庭所在地。 这意味着他们王庭早就被安西唐军盯上了,只要唐军愿意,即刻就可以突袭这些地方,定会让他们这些部落首领损失惨重,成为孤家寡人。 “咳咳……既然你们刚来,还不清楚怎么回事,那孤再解释一下。” 李宁打断还在震惊中的铁勒部落首领的思绪。 李宁笑眯眯道:“孤怀着真诚的心意来与你们黠戛斯部落结为盟友……结盟后咱们可以互相换取礼物,或者你们缺什么买什么,这就是交易,各取所需,和平的!” 李宁环顾一周道:“这总比打打杀杀的强!” 回过神的铁勒部落首领冷哼一声道:“仅凭一幅图就想吓退我们?” 虽然他还在质疑,但是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了。 如果家里的老巢再被端了的话,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李宁哈哈一笑,态度极为嚣张道:“你大可试试!” 李宁接着说道:“你们老巢堆积了很多的老弱病残,他们如何抵挡千余名携带炸药包的精锐骑士?不要怪孤没提醒!” 见识过新武器威力的铁勒部落首领沉默了,别说千人,就算是五百安西唐军也能轻松打穿没多少精壮汉子部落。 铁勒首领脸色气成猪肝紫,他恶狠狠道:“那我也能先杀了你!” 李宁毫不畏惧,他气定神闲道:“孤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但是你们多少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孤的那些勇士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收到孤的手书,就会发起攻击……” 铁勒部落首领看着眼前这位令人生畏少年皱皱眉道:“你如今自投罗网,还有什么筹码!” 李宁仰天大笑:“哈哈,筹码很简单,就是孤可以保证你们的老巢,你们的家人的安全。” 都波首领提醒道:“刚刚得报,在本汗老巢确实发现了安西唐军活动的轨迹,数量不多,大约五六百人,神出鬼没,大军追击时他们却不恋战,无影无踪!” 大殿内一阵沉默,死寂一般的安静。 第253章 都是好演员 找不到踪迹,但是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在场的部落首领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深入敌后的数百安西唐军的威胁。 “你们回鹘九姓部落,如今还剩八姓!”李宁率先打破了大帐内的沉默,“总不能因为夺了人家回纥的江山就把人家还有数十万职中的部落不当回事吧?” 李宁这话是冲着巴提呃说的,如今保义可汗和登罗羽录没部下数十万众在回鹘大相等贵族的带领下表面臣服了黠戛斯的统领。 但是李宁知道,做惯了统治阶级的回纥本部人马很难接受角色互换后被统治的命运。 类似于登罗羽录没这般识时务者少之又少。 “那你想要什么?” 巴提呃沉声问道,一副无辜的模样。 李宁看着对他表面没有多么友好的巴提呃,不得不感叹他演技高超。 而演技高超则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必备的技能。 要不是巴提呃派人送来的情报,说不定铁勒等部落的偷袭他的营地就会成功,至少也能打的李宁狼狈不堪。 李宁眯着眼看着无辜的巴提呃道:“为了表示诚意,孤就退一步,天山以南、西州、庭州归我安西都护府,天山与阿尔泰山之间的区域来安置你们回纥人!” 李宁顿了顿,手搭在腰间横刀上,用中指和食指敲着刀柄,发出“挷挷挷……”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索命倒计时一般。 李宁无视了装坏人的巴提呃,他环顾一周,看着其他几位部落首领变幻的表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诸位,别忘了,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回鹘就是大唐的铁杆盟友,即便到了今天没有那么铁了,但还是名义上的盟友。 所以就冲这份长久,孤也不能看着回鹘王室被灭而作壁上观……别忘了你们也是回鹘的一份子,回鹘与大唐的交情就是你们与孤的交情。 说句良心话,你们确实对大唐对安西都护府有恩,所以孤不愿与你们真刀真枪的干……” 李宁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诚恳,也没有因为不久前几乎一边倒的屠杀而脸红。 比起巴提呃的演技,李宁并不遑多让,甚至隐隐约约有超越之势。 反而铁勒为首的三个部落首领的眉角抽了抽,都打成那样了,还说没有真刀真枪的干,难不成安西唐军还有其他的大杀器? 李宁瞥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的铁勒部落首领,板着指头道:“当年契苾何力老将军、仆固怀恩老将军都是咱们铁勒人,说实话往前一百年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今天拼的你死我活?” “这……” 铁勒部落首领一阵头大,明明自己部落损失惨重,但是从李宁嘴里,反而是他们铁勒的不是了。 “如今你们想要分家,可以……当然孤希望你们回鹘……” “不!是如今黠戛斯的八姓部落,孤希望你们之间不要爆发战争,而且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决策权!” “如果答应孤的条件,前两天你们背信弃义突袭孤的事就此揭过!” “诸位怎么看?” 巴提呃环顾大帐内一周,对着其他各部落首领询问道。 脖子上架着刀的感觉不好受,但是当李宁说出自己不进反退的条件后,其他部落首领长舒一口气,甚至还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于是,很快他们就达成了新的协议。 第254章 教你卖个乖 有了新的天可汗暗中配合,再加上太子李宁晓之以理恩威并施,漠北地区重新归于平衡。 保义可汗麾下部落和登罗羽录没的部落即将启程南下,归由登罗羽录没统领。 延续数百年的回鹘被黠戛斯取代。 一个新的汗国重新控制了这片土地。 安西都护府在最后一场惨烈的防御战之后,作为在西域最末端的势力一跃而起,隐隐约约成为了漠北地区的老大。 尽管无论从占地面积来看,还是从人口总数,或者军队数量上来看,都算不中间的力量。 但是没人无视太子李宁麾下战斗力近乎变态的近卫。 出巡半年之久的李宁终于踏上了返回龟兹城的道路。 “殿下,臣真的希望归于您的麾下,留在黠戛斯汗国,我们回纥部落再无退路。” 登罗羽录没得知李宁将他算做黠戛斯八个大部落之一后,一脸不情愿。 最主要的是太子李宁明确的说了,黠戛斯汗国的八个大的部落之间不许互相吞并,否则安西都护府以及其他部落共讨之,这让登罗羽录没失去了夺回漠北政权可能。 再过月余,等黠戛斯放回保义可汗还有他麾下部落之后,这位侥幸活下来的前朝叶护将一举超过铁勒部落,成为这草原上第二大部落。 当然第一部落是如今强行吸纳了骨利干部落的黠戛斯,如今漠北草原的统治者。 但是即便如此,登罗羽录没坚持成为安西都护府的一份子。 “你就好好当你的可汗,待你完全控制了你汗兄的部落之后,再说其他的事!” 面对这个一心投入他麾下,原本可能成为这草原之主,如今却只是一个部落首领的登罗羽录没,李宁苦口婆心地劝阻道。 没错,渴望扩张地盘人口多李宁居然拒绝了登罗羽录没再三加入安西都护府的请求。 “这会儿也没外人,孤就直说了吧!” 李宁回头看了一眼延绵的队伍,干咳一声接着说道:“首先如今你麾下没有一兵一卒,保义可汗去世之后,其他回纥部落是否会听你的话你都不能保证,如果这时候你强行推进加入安西都护府,你考虑过其他部落的意愿? 另外你这般做,岂不是给漠北草原一种印象,就是孤是一个喜欢趁火打劫之徒,太有损孤的威名了,所以这是孤不愿意看到的。” 李宁顿了顿,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你还没将其他部落整合在一起,没有拧成一股绳,这时候你谈归附安西都护府的话,让那些还沉浸在往日辉煌遗老遗少们怎么服你?” 登罗羽录没一愣,由衷地对李宁夸赞道:“殿下思虑的周全,是臣想简单了,但是说起来那些遗老遗少们定然不会服气我的决策。” 说罢登罗羽录没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保义可汗去世太早,如今当年的遗老遗少们哪个不是回纥部落的老人,老鬼…… 所以那些老资历就没几个人愿意服登罗羽录没。 俗话说入奢易,入俭难。 平日了在漠北作威作福惯了的遗老遗少突然变了个身份自然不满意。 这时候登罗羽录没再坚持让他们加入他们最瞧不起的安西都护府的话,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到时候回纥部落怕会再次四分五裂了。 登罗羽录没喃喃无助道:“他们那些老贵族平日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到时候他们定然不会同意汗兄的遗愿的。” “就是他们家族们贪得无厌,裹挟着汗兄以及更早的天可汗不得不向大唐狮子大张口,对其他部落横征暴敛,惹的天怒人怨!” 登罗羽录没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在他眼里,回鹘汗国的灭亡就是死在了他们这些回鹘汗国贵族的手里。 如今自己想要统御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搞不好自己反而成为那些权贵们的傀儡。 看着登罗羽录没杀意波动的眼神,李宁微微一笑。 “孤倒可以教你卖个乖,可以用最小的代价除去他们,还不会分裂。” 登罗羽录没眼睛一亮,沉声道:“还请殿下助我!” 李宁沉吟片刻道:“你说说你们回纥部落人口贵族多还是普通牧民多?或者最多的人口是什么?” 登罗羽录没思索片刻后道:“当然是奴隶身份的人最多了,然后是普通牧民,最后那些贵族才是最少的人。” 李宁微微一笑道:“孤教你的办法就是发动他们的奴隶还有被压迫的普通牧民……至于如何发动,孤可以手把手地教。” “第一步当然是争取人心,必须真心实意的对待他们。” “给他们权利,把他们当成人看,让他们明白他们不只是个工具,他们可以自己当家做主。” 登罗羽录没哪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办法,他当即愕然道:“那怎么能成?他们本该就是奴隶的!” 李宁皱眉道:“那你本该是贵族么?” 登罗羽录没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李宁冷哼一声,接着道:“如果这次不是安西唐军出手,你已经成了黠戛斯的奴隶……难道说你成为奴隶后,就不该有自己的身份和尊严了?” 登罗羽录没一滞,很快想明白了李宁的意思了。 那就是收买人数大多数的中下层对抗根深蒂固的贵族夺回权利。 这就是后世大毛玩的那一套投票独立再加入的把戏,全民参与,到时候返回也来不及了。 登罗羽录没恍然大悟之后问道:“我有些明白了,只是之后该如何加入安西都护府?” 李宁气定神闲道:“还是一样,让所有人都决定是否加入安西都护府,出结果之后少数服从多数!” 登罗羽录没却眉头紧皱,担忧道:“那如果大部分主张不加入怎么办?” 李宁颇为自信道:“只要你让孤参与到对奴隶的解放当中,那这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对于收买人心,李宁自问比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强的多。 这是来自后世的底气。 能让李宁感到底气更足的东西除了知识之外,还有各种物理物质,尤其是黑火药出现后被发明的东西,比如大炮,比如枪械。 大炮好造,李宁亲卫如今可以装备十多门了。 但是李宁并不想止步于此,他还想更进一步。 李宁打算这次回去后,好好的泡在雀离关,和索丰凯等人探讨探讨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 第255章 屠龙术 屠龙术,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李宁自己本身就是一条龙。 但是李宁现在需要利用低级的屠龙术控制整个西域,解放生产力,给西域百姓、奴隶灌输他们不曾有过的思想。 甚至是在大唐不曾有的思想。 那就是秦末陈胜吴广喊出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时距离陈胜吴广喊出这句话已经千年过去了,但是王侯将相确实有种乎,还是世袭的。 尽管经历了三国混战的洗牌,也经历了五胡乱华后的重创。 但是一旦得到喘息,还是那些门阀世家最先得到恢复,最先从废墟中站稳脚跟,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王侯将相有种乎。 如今放眼朝堂之上的名相大臣,哪一个背后不是从延续数百年甚至千年的大家族? 直到唐末黄巢造反,粗暴的杀尽门阀世家,才真正的让上古时代的那些大家族消亡。 但是随着新的王朝建立,总会有新的权贵新的门阀出现,在某些时间段内王侯将相还是有种乎,这就是历史的周期律。 哪怕再过一千二百以后,也不例外。 曾经有个伟人尝试着打断这种历史周期律,但是他失败了,当然也不是完全失败,至少将一千二百年之后的阶层固化拖延了三十年。 可惜的是他的成果被人窃取了果实,还被人冠以“浩劫”之称。 扯的有些远了,但是此刻李宁确实想到了很多。 他扪心自问,比起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自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他还想试一试。 当然前提是不能动了他的根本。 所以一心加入安西都护府的登罗羽录没麾下的回纥部落将是李宁的试验田。 短时间内,让一个团体一个群体从奴隶社会越级到最高级别,这很具有挑战性。 看着欣然接受自己建议的登罗羽录没开心的离开,李宁反而露出一丝难得的慎重表情。 不过有着后世对高原的改造经历,李宁倒是有些期待。 李宁摸着自己的脖子苦笑道:“自己革自己的命……玩大了可就冤死了!” 但是为了更大格局来看,为了后世更多的“自古以来”,自己必须最大效能地发动百姓。 所以唯有此招,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团结人心。 “短时间内,短时间内……”李宁喃喃自语道:“再怎么短也得三五年,这期间还是让百姓能吃得起饭吧!” 想要吃饱饭,想要有一只强大的军队,除了粮食之外,那都还要钱。 粮食这个问题除非化肥的问题得到解决,还有新物种的引进才能解决,这就目前来说,对李宁还是很难的。 那就只有赚钱这一条路了,毕竟有钱可以使鬼推磨,到时候部分粮食可以靠买解决。 李宁盯着窗外出了神,他还是觉得赚的钱有些少了。 要说来钱快,可以参考后世西方发家史,就一个字——“抢”! 不久前吐蕃第二波赎人,再一次给安西都护府带来了二十万头以上的牛羊。 要是李宁抢的话,获得的战利品怕是要翻倍。 如今安西都护府北边有黠戛斯新汗国,南边有吐蕃,西边葛逻禄太寒酸李宁还放不到眼里,但是再往西有个同样庞大的帝国——大食! 至于东边,则是李宁打算用心呵护的自家地盘,大唐! 所以…… 就算安西都护府与黠戛斯汗国结盟不方便下手,但是往南的吐蕃还有往西的大食都是绝好的目标,尤其往西的大食帝国,论富裕程度,堪比大唐。 只是后世受到教育的同理心,以及道德观念的影响,李宁总觉得主动打劫是一件不好的行为。 想到这里李宁表情有些复杂,他长叹一口气道:“还是老老实实做交易吧,做得好了,未必比抢的慢!” 李宁脸色露出一丝奸商的奸笑。 第256章 去掉中间商 漠北之事平息之后,心情大好的李宁走一路,欣赏一路的大好山河。 与此同时李宁给登罗羽录没手把手的教如何亲近底层人民。 于是在遇到各个部落的时候,太子亲卫军纪严明,坚决不骚扰各个部落,就算需要一些物资,太子亲卫也都是以物易物或者用钱购买,总之不会让牧民吃亏。 在所有人印象中是杀人如麻的太子亲卫居然还出人意料地帮助牧民加固穹庐,为部落里的病人免费看病,不论是牧民还是奴隶,太子亲卫都能一视同仁,给予他们最基本的尊重。 登罗羽录没在内的很多人不理解李宁将价值不菲的白砂糖居然免费赠送给面黄肌瘦的牧民,却按原价八成的所谓友情价卖了个各个部落的贵族。 也不理解作为高高在上的大唐太子,居然会与脏兮兮的牧民牵着手聊着天,不顾自己形象的与牧民打成一片。 但是正是这些举动,却让李宁这一路走来,收获无数人心,尤其在穷苦牧民和奴隶中,李宁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因为殿下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切都会变好的。” 登罗羽录没跟了一路,学了一路,至于学了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反正在登罗羽录没眼里,这不就是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他觉得李宁姿态太低了,完全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只要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替他去做。 就在学完李宁传授的秘诀之后,登罗羽录没与李宁告别返回阿尔泰山口迎接南下的部落。 有了安西都护府的存在,让他多了不少的底气。 “再有十天就到龟兹了!” 送走登罗羽录没之后,李宁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 “殿下要不加快速度?”一直跟在李宁身边的吕景昊仰望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脸崇敬。 眼前这位少年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震撼。 “不用,慢慢走……慢慢走,多实地聊聊,看看才能知道真实的情况,才能做到任何决定有的放矢!”李宁升了个懒腰,抓起一串烤羊肉,撒上孜然递给了吕景昊。 太子詹事卢十四则熟练地翻着石板上的羊肉片。 伴随着寥寥青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 李宁看着眼前这位安西都护府长史问道:“这些天你也跟在孤的身边,你学到了什么?” “这些天,臣感受到了殿下拳拳爱民之心,这是咱西域百姓之幸啊!”吕景昊一本正经的拍着李宁的马屁,“臣以为,该学学殿下,亲自走到百姓中间了解百姓们的难处,帮他们解决问题。” 李宁摇摇头,缓缓道:“小恩小惠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长久问题还需要从结构上彻底改造……只要咱们带着他们改造了他们的世界,那么咱就是他们的救星,当他们和军队一样团结的话,那么大唐复兴就更进一步。” 李宁眯着眼看着一里之外的那个小部落,眼神里闪过一道贪婪。 吕景昊眸子一缩,吃惊地看着眼前少年:“殿下这是打算要将回纥部落收入囊中么?回纥叶护登罗羽录没不是一再请求加入咱们么?” 李宁狠狠地咬了一口肉道:“人口利用好了就是财富,留着财富给他们剥削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你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咱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更简单。”李宁戛然而止,他看着吕景昊道:“你自己想想为什么?” 吕景昊手里拿着那串羊肉忘记吃了,他皱眉思考良久。 然后他弱弱地看着李宁道:“殿下这是在意那些人,他们才是创造财富的人。” “嗯,不错!”李宁赞许的看着吕景昊,接着提点道:“孤要做的就是去掉中间商。” 李宁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些天跟着李宁的吕景昊却不寒而栗。 如今李宁说的很直白了,看来漠北的这些贵族们即将没有好果子吃了。 难道他们会束手就擒? 吕景昊看着纪律森严的太子亲卫,随即释然了。 有一支强大到不惧任何敌人的太子亲卫,再来一招釜底抽薪,只剩下那些贵族老爷能掀起什么大浪。 高! 真的高! 突然吕景昊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李宁成功控制了回纥部落的话,他会不会在其他地方效仿呢? 心思细腻的吕景昊下意识瞥向能称为贵族的郭长安。 他相信李宁这个举措不是空穴来风,迟早也会用到安西都护府。 因为李宁自从来到这安西都护府除了雀离关,去的最多地方就是龟兹城内的各色人马聚集的茶肆酒楼等地。 但是同样一直跟在李宁跟前的郭长安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他正和裴长安大快朵颐。 郭长安可是十足的贵族子弟,到时候难不成也对郭家下手? 难道这位殿下是过河拆桥的主? 随即吕景昊就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眼光在盯着他,他一回头果不其然就发现李宁警告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吕景昊一个激灵,连忙举起手中凉了的烤肉尴尬地掩饰道。 “哈哈,吃肉,吃肉!” 吕景昊心不在焉地嚼着殿下亲自烤的羊肉。 就在这时,有亲卫端着炖羊头过来了,李宁对着吕景昊努努嘴道:“给他,他想的多!” 吕景昊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连忙推辞道:“还是殿下先享用。” 李宁不容置疑道:“想的多就多吃点,孤喜欢爱动脑子的官员,要学会举一反三。” “是是是!” 吕景昊连连点头。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不远处部落里疾驰而出两匹骏马。 为首的是那个小部落里年仅十岁的小孩,李宁昨天刚救了他唯一的亲人。 他身后则是一位风尘仆仆的安西唐军。 “龟兹急报!” 来人还没到李宁身边就跳下马,大声呼道。 就在李宁返回龟兹城路上时候,从龟兹城传来了噩耗。 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郭老爷子病危,时日无多。 只是郭老爷子吊着一口气始终不愿意合眼,他指名道姓要见太子殿下。 “让左卫率带一队亲兵轻装随行,每人三匹马连夜回龟兹!” 得知郭老爷子病危的李宁当即改变了慢慢游历山河的想法,他决定丢下大部队轻装赶路。 “殿下,带的人太少了吧!”太子詹事卢十四皱眉看着没有着甲的护卫,坚持亲自护送李宁回去。 李宁摇摇头拒绝道:“无妨,孤走后还需要詹事大人带领他们回家!” 在卢十四担忧的情况下,李宁和同样焦急的郭长安一道跃马朝南奔去。 第257章 垫脚石 天山北麓的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沟沟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聚集在一起躲在一个石头后面烤着火。 那几个乞丐身上的武器显示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叫花子,他们除了寻常刀枪之外居然还装备寻常人家都不可能有的武器。 安西军核心武器连弩赫然在列,而且几乎人手一把,箭匣子里的箭矢泛着青色的锋芒,显然是抹了剧毒。 甚至距离他们不远的山坡上赫然立着李宁太子亲卫携带的那种射程达四百步的中型连弩,被藏在灌木丛中。 连弩上面拇指粗寒光闪闪的箭矢瞄向了百步之外只有丈宽的山谷口,箭矢头上同样泛着阵阵青绿色。 那也是是一匣子见血封喉的毒箭! 这群叫花子居高临下俯视着这条小山谷,有了数把连弩还有这威力巨大的弩车,他们一行十一人自信能挡住一支军队。 所以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担忧,围着篝火插科打诨。 他们每个人都胡子拉碴的,看样子在这里待了好多天了。 “真希望他能走这条路,那就是给你送上门的大功劳。” 其中一人拍着一位眼神犀利年轻汉子,眼神里的羡慕妒忌恨丝毫不隐藏。 那名神情犀利的年轻人有些不合群,自始至终他保持着沉默。 面对队友阴阳怪气的调侃,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少说两句,还是希望他别走这条道……真要来的话,首功当然是西格的,让西格调整好状态才可能一箭命中,否则他的护卫绝对不会让咱们再有第一支箭那么好的机会。” 为首的打断了那位因为妒忌一直念念碎的同伴。 “西格你不必紧张,都还不知道他走哪条道。”为首的乞丐拍了拍西格的肩膀宽慰道:“如果他真走这条道了,那就看你了。 他也是人,你就当他是一头野猪或者吐蕃人,发挥出你最好的水平就行了。 否则错过第一击,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家伙的全部身家都仰仗你了!” 为首的乞丐眼神里露出一丝决然:“只要你成功了,你的家人,用咱们的命换取家人一辈子不愁吃穿的生活,那也值了!” 说罢为首的乞丐重重地捏了捏西格的肩膀,眼神里却有些担忧。 “嗯!” 被叫西格的汉子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盯着火苗发呆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紧张了,毕竟在这之前,神箭手西格只射杀猎物和敌人,从没有向自己人下过手。 “快,他来了!” 突然一阵由于紧张而变了音调的声音响起。 一位连滚带爬的乞丐正快速朝他们藏身之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气喘吁吁地喊:“他们距离此地至多也就三里路。” “快灭火!” 为首的乞丐第一时间用早就准备好的覆土把篝火熄灭掉。 然后他趴在地上仔细听了片刻。 “哈哈,天助我也!” 那名为首的乞丐兴奋地跳了起来。 他冲着奔赴各自预设位置的同伴喊道:“兄弟们撞大运了,我听着来人不多,最多也不超过百人,而且他们一路狂奔,很有可能就是咱们等的人!” 为首的乞丐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知道安西大都护郭昕病危,吊着一口气要见太子李宁。 太子李宁想要尽快返回龟兹,就只能带着少量人马才能日夜兼程的赶来。 只要李宁带的人数少,那么他们成功的概率就很大。 他刚才伏地听到的人数比他预料的还要少,这让原本不希望遇到李宁的他改变了注意。 他满怀期待的朝山口望了一眼,然后他张开双臂仰天念念有词,他在祈祷来人就是他们的目标。 匆匆忙忙祈祷完后他迅速抓起连弩奔向山坡下伏击点,一边感慨道:“这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是一位有情有义的人,可惜只能对不住了……” “放近五十步确认来人之后再射,所有兄弟都集中射他,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躲开!” 为首乞丐喊出最后一道命令,然后藏身到事先准备好的伏击点。 而另一边发呆的西格突然变得精神起来,他一个箭步窜到中型连弩车的射击位,透过树枝瞄准了百步之外的山口。 那位碎碎念的同伴和另一人分别来到西格左右板着复位杠杆。 他们要做的是在射出第一弩箭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上弦,在李宁护卫挡住李宁之前再射出一箭。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山口,藏在灌木丛下端着连弩乞丐首领看着被众人簇拥中间的李宁笑开了花。 尽管他也承认李宁很亲民,对人很好,但这也不妨碍他拿这位太子爷当垫脚石。 百步距离是看不清长相,但是李宁那身金黄色的软袍太过醒目。 最主要的是李宁为了尽快抵达龟兹,居然轻装上阵,只带了五十没有披甲的护卫。 这简直就是自动送上门的肉馅包子。 为首的乞丐缓缓举起连弩瞄准了越来越近被拥在中间的那身着明黄衣服的少年。 只要杀死他,他的家人就会有享不尽的财富。 李宁郭长安一行人匆忙赶路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他们为了抄近路,很巧合的落入了刺客的圈套,也不知道此刻有七把连弩还有一座中型弩车瞄准着他们。 这等火力,足以在这狭窄山谷了消灭掉无甲胄的这五六十人的队伍。 然而下一刻的变故打断了乞丐们的计划。 不知为何一直瞄准李宁的西格没等把李宁放近五十步就将抹了剧毒的箭矢射向了李宁。 拇指粗的弩箭在这近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李宁还有李宁护卫没有反应过来,李宁就飞了出去,猝不及防的李宁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跟在李宁身后的护卫连忙操作战马躲开倒地了的李宁。 “快,刺客!” 太子左卫很快反应过来,在射出第二箭的时候将狭窄的山谷围的水泄不通,没人能看清那一箭究竟命中哪里了。 “西格,你……” 为首的乞丐看着百步之外簇拥在山口的太子亲卫缓缓后退,同时左顾右盼还在寻找他们的时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把李宁放近五十步,那岂不是成功率更高? 如今这百步距离,连弩够得着,但是很难击穿太子亲卫携带的盾牌。 最主要计划的是人人有功,如今倒好了,功劳都是西格一个人的了。 所以尽管看见李宁跌落下马,为首的乞丐也露出不满瞪向了西格。 又一支两尺弩箭从为首乞丐的头顶激射而出,将无甲的太子亲卫盾牌击飞,盾牌后面的三名太子亲卫串成了糖葫芦。 第258章 谢谢你 “殿下,殿下!” 郭长安第一时间飞身下马,很快就有其他护卫用肉身结成人墙挡在前面,防着暗中的刺客再次袭击。 然后才有其他护卫从战马上解下便携带的盾牌顶到最前面。 “哎哟,摔死孤了!” 听着李宁安然无恙的声音,郭长安长舒一口气,当即下令道:“来个十人队跟着我杀上去!” “不可,此地地势险要,敌暗我明!”李宁不顾疼痛赶紧制止郭长安。 李宁此时扶着腰,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那一根四尺长的弩箭从李宁战马额头射入为不射出,狠狠的扎在了山谷后面的石头上,发出嗡嗡嗡的震颤声。 那拇指粗的箭矢轨迹再高一尺,李宁都凶多吉少了。 “那万一他们冲……” 郭长安话音未落,一道劲道十足的弩箭将举着盾牌的护卫以及他身后的三人击穿,擦破第四名护卫后劲道不减的箭矢没入地面,箭尾颤了两下这才停了下来。 “是咱们安西中型弩车箭矢!” 当即有人认出那箭矢的来历。 李宁眸子一缩,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看来安西军中有人不想让李宁回去。 之前沈炼调查李宁数次遇刺案,由于人生地不熟,都是无功而返。 看着眼前被弩箭贯穿的战马,李宁心生寒意,差点被自己设计的武器杀死了自己。 真死了,那得多冤。 “快,带着伤员,退回去!” 很快就有护卫上前补上缺口,将被射倒的护卫拖到后方。 所有人面如死灰,他们明知道那中型弩车一次性能连续射十支箭,如今才挨了两支。 那意味着还有八支箭矢将落在他们这堆人身上。 “你们撤,我们掩护!” 顶在最前面的盾牌墙并没有跟随大队伍后撤。 为了防止再次被串糖葫芦,他们选择了原地不动,与缓缓后退的袍泽拉开距离,挡住刺客的视线。 明知道那盾牌压根挡不住弩箭,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顶在了最前面。 李宁深知此时不是硬拼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一群护卫的背影,毫不犹豫下令退出谷口。 然而李宁等人快要退出山口的时候,第三支弩箭迟迟没有到来。 “刺客在那里!” 突然,有人发现了百步之外的山崖上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然后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 尽管为首的乞丐心里不爽,但好歹还完成了任务。 他是亲眼看见李宁从战马上跌落,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护卫团团围住。 虽然李宁跌落的方向有些不合常理,但是他们用的这种毒箭,只要刮破一层皮就能要了李宁的命。 为首的乞丐看着缓缓后退的太子亲卫,愤怒地朝那个方向射出数支箭矢,发泄着胸中的遗憾。 不过有个好处,那就是太子护卫距离他们还有百步距离,而且他们在这峡谷中也不敢贸然杀进来,这样的话他们这些抱着必死决心的死士就可以从容撤离了。 虽然他们是死士,但是他们并不想死,他们也有家人。 眼看无法扩大战果,为首的乞丐当即下令道:“撤!”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觉得后背一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往前一扑,一支拇指粗的带血箭头从头胸口冒出,深深没入了泥土当中。 那是中型弩车的箭矢! 为首的乞丐没有看清楚中型弩车的箭矢是否射中了李宁,他只是潜意识相信西格的箭术以及粗略的判断。 但是协助西格的那两名负责上弦的刺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支箭矢射低了,而第二支箭矢更是偏得离谱。 就在他们愕然之际,发现西格突然将他们的首领一箭射穿。 这一幕顿时惊呆了正在给弩车上弦的那俩同伴。 西格表情狰狞地吼道:“太子殿下是好人,你们都得死!”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直与西格不对付的那名刺客就尸首分离了。 剩下的那名刺客刚摸到佩刀,就被西格一刀刺了个透心凉。 “你们都得死!” “你们都得死!” 西格陷入了疯狂,他丢掉刀鞘,端起了连弩,瞄准了其他刺客。 其他刺客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但是面对精准狠辣的箭矢,他们无处可躲。 短短几息时间,除了西格之外的所有刺客都被西格射翻,大部分是被射中头部或者心脏,当场毙命。 做完这一切的西格喘着粗气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对着远处躲在石头后面的太子左卫举起了连弩,然后松手任凭连弩跌落。 他挥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 “没看错吧,那人刚才一箭就将跳出来的刺客射翻,瞄都不带瞄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看就是老手!” “他对咱们在挥手?” “会不会在使诈?” 就在太子左卫躲在盾牌后面愕然看着这戏剧的一幕的时候,郭长安跳上战马朝着西格缓缓走去。 一众太子左卫也赶紧跟上。 却见那名乞丐一样的人冲着他们呲牙一笑,摊摊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你是何人?” 郭长安警惕地看着对方喝问道。 西格没有回答,他跳下巨石,缓步来到郭长安面前,仰头看着郭长安道:“我要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受伤了!”郭长安冷冷的回道。 “哼,怎么可能,我的箭术想让谁死,谁绝对逃不掉,想让殿下活着,殿下肯定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西格一脸骄傲道:“我射的是殿下的战马提醒你们,要不等进入伏击圈你们这点人怕是不够我……他们塞牙缝!” 郭长安环顾一周,目及之处散布着七八具尸体,每人身上插着一支箭,箭箭命中要害。 郭长安刚才可是目睹了眼前这位乞丐射杀同伴的一幕,所以他相信了西格的话。 在场有人听闻之后,顿时火冒三丈:“那我们的那四个兄弟也都是你故意射死的!” 郭长安拦住怒火中烧的众人,看着眼前有些骄傲的西格冷冷道:“是谁派你来的!” “我见了殿下我才会……” 突然一支拇指粗的弩箭射穿了西格腹部,强大的劲道将那支箭矢直接钉入了地面的石头里,溅起了阵阵火花。 西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腹部的血洞,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众人抬头发现了草丛后面的中型弩车,只见弩车上趴着一位腹部插着横刀的刺客。 一阵乱箭射去,那名刺客再也没了动静。 “这位兄弟,醒醒!” 李宁手忙脚乱地给西格肚子上冒血的伤口止血。 “殿下,是你么?”西格抬眼看见安然无恙的李宁正抱着他。 于是他笑了,他虚弱道:“殿下不用救我了,这箭矢有毒,反正我也没想着活!” 西格嘴角流着血,看见扶他起身的李宁自嘲道:“殿下,谢谢你……我的刀术还是差了些!” 李宁一愣:“谢谢孤?” 第259章 为国戍边 “殿下,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那场雪灾么?从化乡……当时我家断粮数天,我们一大家子都是殿下从废墟里救活的……所以我谢谢殿下。” “哦,孤想起来了!” 李宁皱眉回忆救灾的那一天,他刚到从化乡的一处村庄,就看见一座房屋倒塌,一个小孩跑出一半就被压在泥土里你面。 李宁当时想都没想就冲出去救人,正好将那一家老少全都救了出来。 后来还专门派人医好了那小孩的腿。 想必就是这一家子人…… 西格带着微笑,他看的眼神逐渐涣散开来,呼吸加粗。 西格很清楚那一场雪灾的时候,他并不在家,而是在天山深处与刚才的那几个乞丐一起训练如何刺杀太子李宁。 他们是死士,他们的命早就被卖给了其他人。 当年为了救活病重的母亲,西格将自己卖给了延家,他成了延家精心培养的死士。 直到前几日他们才被放回家,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在家的时候西格才得知一场大雪差点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要不是太子李宁亲自带人救援,他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据说当日太子李宁亲自扒开被压塌的泥房子,救出里面他的家人。 最令西格心寒的是,从化乡一位延家分支就在他家旁边。 他们不仅没有兑现承诺救助他家,反而就在雪灾最严重的时候,将他们家仅有的粮食抢走,美其名曰还债。 从那一刻起,西格就对太子李宁感恩戴德,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 因为在他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家人被人突然照顾了起来,可是在雪灾的时候他们甚至抢走了他们家的最后一滴粮食。 说白了,他的家人其实就是人质。 要是他们设伏的地方没遇到太子李宁还好说,只要遇到了,那就必须你死我活,否则他的家人将不保。 很不巧的是他遇到李宁,看到李宁出现在山口的时候,西格就已经死了。 “殿下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否则我家人……答应我,拖着我的尸体回去!” 西格喘着粗气,艰难的安排后事。 “孤答应你!” 他自觉时日无多,他抓住李宁的衣服拼尽全力说道:“殿下小心延……延……” 伴随着西格的手无力下垂,他的话戛然而止。 “延家,又是延家!” 听到延家的时候,李宁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作为在西域富可敌国的延家,李宁就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李宁原本以为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是延曾颖,延曾颖疯了,那么刺杀他的事就到此为止。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要杀自己。 李宁抚过西格的眼睛,平静道:“你的仇,孤替你报……还是不够强大,阿猫阿狗们都不死心!” 这时有人来报:“殿下,小刘也没挺过去,这小子没说错,这箭矢上确实有毒!” “孤知道了,带他们回家!” 李宁缓缓起身,他抬头看着前方曲折的小路,眼神中杀意滔天。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说罢李宁指着地上散落的尸体道:“来人,把他们的头砍掉带回去,我们继续赶路!” 随即李宁率先翻身上马,毅然决然地朝着龟兹城赶去。 …… 李宁他们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得到安西大都护郭昕病危信息的三天后的晚上赶到了龟兹城。 太子李宁沿途遭到刺杀,刺客被全歼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全城都知道了此事。 李宁顾不上休息,连夜来到武威郡王府上,探望病重的郭昕。 郭威、郭盼兄弟俩出门相迎。 “殿下,老爷子就等你了!” 在唐朝那个时代,人均寿命放在历史长河上看,算是高的了,平均达到了将近六十岁。 但是能活到七十七岁的少之又少,可以说是喜丧了。 所以郭威兄弟俩神情还算淡定,看不出来有多悲伤。 只是两人都顶着一对黑眼圈,显然郭老爷子自从病危之后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见过阿爷,尕爷!” 郭长安对着父亲和叔叔打完招呼之后匆匆忙忙直奔后院,李宁则在郭威兄弟俩的陪伴下朝着后院走去。 “自从阿爷卧病在床之后,他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了,饭量减半……但是殿下巡视的时候,阿爷奇迹般的能坐起来了,甚至还能处理都护府的军政要务。” 郭威一路行色匆匆,一路给李宁介绍着郭昕的情况,不喜欢讲话的郭盼则一直跟在李宁身后,一路上也默不作声。 “可是十天前,阿爷的情况急转直下,再次卧病不起,甚至连饭都吃不了,三天前他彻底吃不下去了,现在每天靠着喝水维持着……他指名道姓要见殿下。” “那府上其他事情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郭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道:“阿爷说了,他仙逝以后只要一面大唐战旗裹身,他用过的铠甲陪葬,不要其他陪葬品。” “阿爷还说把他葬于高山之上,面朝长安的方向……” 说到这里,郭威抹了抹眼角。 想到那个给予李宁最大支持,算不上有多和蔼的老头,李宁心中也不禁悲从中来。 李宁清楚的记得他与郭昕的谈话。 当时李宁问道:“王爷那时候明明知道吐蕃为围攻河西走廊,这一去便可能没有归期,你后悔过么?” 郭昕只是微微一笑,不由自主地停止了略微有些佝偻的腰板朗声道: “为国戍边,无怨无悔!即便无归期,也义无反顾!” “因为那里也是我大唐疆域!” 如今那个豪迈的老头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李宁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他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他能想象道郭昕此时的样子。 此刻应该瘦弱骨柴,只有喘息了。 这一辈,他有没有后悔过,李宁不知道,郭威兄弟俩不知道。 但是天上那轮圆月它知道,哪怕不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郭昕都会望着那一轮同样会出现在长安上空的明月出神。 李宁还知道,这一辈,武威郡王郭昕嘴上从没说过后悔过! 因为他是大唐的将军! 他这一辈子,从青春年华到青丝白发,都在践行着当初在长安的承诺。 为国戍边! 第260章 忠孝两难 李宁他们来到后院的时候,后院那一口漆黑厚实的棺材在摇曳的火光下非常醒目。 一只活鸡还有一只小羊羔被拴在棺材旁睡得正香,它们不知道屋内的老人人死灯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它们。 在院里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 郭长安一个人在门口来回踱步,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胸膛爆出。 看到他父亲郭威后,郭长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道:“阿爷,阿翁不认识我了,不认识我了,阿翁好瘦,呜呜……” 终于,郭长安心中的那道堤坝决堤了,他用小臂捂着自己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郭长安一哭,惹得郭威和郭盼兄弟俩眼圈也红了。 “这事阿爷已经很习惯了。” 郭威安慰地拍拍他儿子的肩膀苦笑道:“你阿翁连阿爷和你尕爷都不认识了,但他还记得大唐,还记得殿下……” 郭威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李宁,然后一脸欣慰和爱怜地看着如今长大成材的儿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郭盼心思重一些,他上前一步掀开门帘,对李宁道:“殿下,请进,阿爷最惦记的人是你。” 从郭盼的语气中李宁听出来了一丝醋意。 生死别离总是伤感的。 看着真情流露的郭长安,李宁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整理了一下风尘仆仆的衣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步入了大殿。 大殿内,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那年他穿着皇帝御赐的崭新铠甲跨上战马义无反顾地一路西去。 明知道一去不返,那时年少有为的他依旧没有回头。 这一走,就是四十三年。 终于,他的道路走到了尽头,此刻他还是穿着崭新的新衣服,消瘦得不成样子,在等待着最后的烟消云散。 李宁抬起手,示意郭盼不要跟过来。 然后李宁一步一步缓缓靠近郭昕,每迈出一步,李宁都想了很多。 “王爷!” 看到眼前的消瘦的老人,李宁终于忍不住哽咽了。 听到动静的郭昕此刻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手指头微微颤动着,嘴唇煽动着在说着什么。 “殿下,是你么?” 郭昕拼尽全力说出了让李宁勉强能听见的声音。 李宁一个健步上前,抓着郭昕已经冰凉了的手,大声道:“是孤,孤回来了!” 郭昕看着李宁的眼神逐渐有了光。 “殿下,你……你终于回来啦!” 郭昕看到李宁,手指上似乎有了力气,他用力捏了捏李宁的手。 那力度还不如刚出生的婴儿。 李宁将耳朵贴在了郭昕的嘴边,才能听到郭昕细微的话。 “殿下,你究竟是谁?” 李宁听到郭昕的疑问一愣,然后他看到郭昕深邃的眼神中闪烁的一丝疑惑。 “臣知道,你出生在皇宫,但是你的见识绝不是皇城里长大的皇子能拥有的,你倒是有太宗皇帝的影子……不,你知道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咱们大唐的东西,也不是西域的东西……” “所以,你究竟是谁?” 郭昕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李宁沉默了。 许久之后李宁目光坚定道:“孤就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子李宁,出生在大明宫蓬莱殿!” 郭昕欣慰地笑了,因为他知道李宁确实有复兴大唐的实力和野心,这就足够了! “臣……臣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郭昕的虚弱让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安西都护府交给殿下,孤放心!” “郭老爷子,您放心!”李宁看着弥留之际的老人,心头一热。 这是的多么深沉的爱,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尽头还惦记着千里之外的那个故国。 “老臣这辈子有辱使命,没有能守住咱们大唐在西域的大好山河……”郭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颓废,但是很快他又面带喜色道:“还好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不,要不是老爷子您,这里早就不是大唐的疆土了!”李宁强忍着心中悲愤,宽慰着眼前的老人。 李宁紧紧握着郭昕的手道:“老爷子你放心,北方已定,这西域以后还是咱大唐的,孤保证,河西走廊,回鹘之地以后都会回来的,吐蕃当年的债孤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郭昕听到李宁的话,一脸欣慰。 如果别人这么说他不相信,但是李宁说了他自然选择了相信:“老臣相信殿下!” 然后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刚才的对话消耗了郭昕太多的精力,只能听见这位当年叱咤西域的铁血郡王喘着粗气。 “来,拿水来!” 李宁看着郭昕干涸的嘴唇喝道。 很快就有人端来一碗水,郭盼接过来端到了郭昕床前。 郭盼小声提醒道:“殿下,阿爷喝不下去水了。” “孤知道!” 李宁用手指蘸着水轻轻涂抹到郭昕的嘴唇上。 郭昕抿抿嘴,突然增大声音说道:“殿下,你走后,有一事臣对不住你!” 李宁此刻正在回头蘸水,他明显感受到听到郭昕这句话后郭盼的手抖了一下,那碗水泛出一阵阵涟漪。 郭盼皱眉打断道:“阿爷,你糊涂了!” “吁……”郭昕长叹一口气道:“三郎你出去,我对殿下有话要说!” 郭盼皱眉:“阿爷!” “出去!” 郭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听着关门的声音后,郭昕一脸歉意地看着李宁道:“殿下,臣虽是唐臣,但也是郭氏一员……臣替长安的族人祈求殿下的原谅。” 郭昕喘着粗气,他每说一个字都在透支这灯枯油尽的精气。 “不久前长安来人,本该留下他等殿下回来,但是念及旧情,臣放他回去了……自古忠孝两难全,臣不知道该怎么做!” “殿下是君,臣祈求殿下日后踏上那个位置,能对郭氏一族手下留情……” 郭昕一口气说了很多。 从他说出这件李宁还不知道的事就说明了他当初的选择。 李宁想到了他在长安的遭遇,没有犹豫点点头道:“孤知道了,孤答应你!” 郭昕听到李宁的回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臣就知道殿下不是一般人……谢谢殿下!” 随即郭昕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刚刚恢复一点温度的手再次变得冰凉。 “长安啊,我回来了!” “娘,昕儿我回来了……陛下,臣回来了!” 这些话郭昕是喊出来的,喊完这一切之后,郭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李宁深吸一口气,将嘴贴到了郭昕的耳边轻声道:“孤确实是大唐太子,但是机缘巧合,孤的思想来自一千年以后!” 此刻已经没了进气只有出气的郭昕似乎笑了。 李宁将郭昕缓缓放平,对着逐渐僵硬的郭昕行了一道大唐军礼。 然后李宁任由两行热泪流下脸颊,他神色肃穆转身大吼道:“大唐检校尚书左仆射、安西四镇节度使、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薨!” 第261章 新的时代 郭昕的去世,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终其一生,再也没有踏上长安的故土,这是郭昕唯一的遗憾。 郭昕走后,安西都护府的所有担子都压在了李宁的身上。 安西都护府在李宁抵达龟兹快一年的时候,正式进入了李宁的时代。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身为太子的李宁开始在安西都护府正式组建他的太子属官。 虽说远在西域,他也不能僭越,更不能另立朝廷。 所以安西都护府除了几个老家伙之外,其他所有人的品级几乎都降了。 其副大都护白环还是副大都护,李宁拜他为太子太师,按例从一品,兼任太子詹事,负责安西都护府如今地盘上各州政事,并且辅佐李宁管理文官。 副大都护蔡英为太子太保,从一品,协助处理安西都护府辖区内各地地方军务。 按照李宁之前的设想,安西都护府的军事力量由类似于边防军队的地方军事力量和负责机动作战的野战力量组成,除此之外还成立了民防力量。 蔡英就是负责地方军事力量以及民防力量的训练的等任务。 卢十四如愿卸掉了太子詹事一职,他干起了老本行,担任太子少保,负责统领太子六率。 李宁这一圈巡视,如愿组建起来了太子六率,共计三万人。 这些人马将士安西都护府精锐中的精锐,除了护卫太子安危之外,还负有机动作战的任务。 除此之外李宁还在安西都护府原有骑兵的基础上成了骁骑营,陌刀营,每营共计一万五千人,他们的统领分别为安西都护府骁骑将军、陌刀将,分别由郭盼与郭威担任。 加上身为太子左卫率的郭长安,郭氏一族依旧是安西都护府令人羡慕数一数二的实权派家族。 至于其他官员有相当一部分还处于缺员状态,李宁也不着急,该有的总会有的。 出人意料的是李宁成为安西都护府正式掌舵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慰问龟兹附近的驻军,也没有去巡视正在操练中的太子六率。 反而第一个去的地方是附近的农田。 民以食为天嘛! 但这背后却蕴含着安西都护府对往后的关注重点的变化。 这是新的时代的开始。 六月底的龟兹已经有些燥热了。 但是这依旧挡不住热情似火的农民。 “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今年庄稼的收成肯定比去年好,您看看这秧苗长势喜人!” 早就得到消息的农民一大早就到地里等候这位亲民的太子爷了。 想当年他们可是和这位太子爷一起一把屎一把尿地沤制肥料,如今地里的长势说明了太子爷提出的那些肥料确实有效。 李宁拉着一位老者的手,他认得出来,这位老者的儿媳妇就在纺织厂上班。 “老爷子,今年种了多少地啊?” “托殿下的福,除了自家原有的二十亩地,某家用来种植粮食了,某家还多了三十亩吐蕃俘虏新开垦的土地,那些土地缺肥料,所以某家听了殿下的劝,全都种成了棉花!” “哈哈,老爷子是个精明人,知道有了棉花,自家儿媳妇就有活干,然后就有工钱了!” 李宁的话惹来众人大笑。 “殿下,如今咱们龟兹所有耕地中至少四成都用来种植棉花,其他各州县都不少于两成。” 专门负责农事的从八品下的典仓署令赶紧点头哈腰的给李宁汇报这这一年的种植情况。 “嗯,好……完了再派些人去天山以北,让回纥部落也开始农耕,让他们大规模开垦农田,许以高价回收棉花!” 李宁对着这位有些谄媚的典仓署令安排道。 “孤会安排人交接的。” 对于登罗羽录没的回纥部落,李宁决心让他们改变世世代代的游牧习惯。 “臣记下了!” 那名典仓署令赶紧拿着一个小本本用炭笔记下李宁说的话。 如今龟兹的农民除了自家原有耕地之外,还多了少则十多亩,多则数十亩的耕地。 这些耕地都是由吐蕃俘虏这几个月开垦的,同时还兴修了配套的水利设施。 半年时间不到库车河两岸已经水车林立,源源不断的将河水引入高处,灌溉着农田。 而且这些引水的水渠并没有敞开,而是在两尺粗的水泥制管道内流淌以减少西域阳光的照射造成的水分流失。 所以一眼望去看不到流水。 在地垄处,则由细长的水管做成的滴灌准确的将水流引向需要的种植坑。 看到这一切,李宁欣慰的点点头。 “殿下英明,如今库车河两岸大小水车一千一百七十一架,日夜不停地将这库车河之水引入两岸高地,日夜不停地浇灌着新开垦的三十四万亩良田。 至于原有的庄稼地,引水工程也完成了七成,预计今年七月底所有耕地都会有水灌溉。” 相当于朝廷工部的从六品下的典设局老大典设郎一脸骄傲地跟在李宁身后,给李宁介绍着遍布河中的水车。 “嗯!” 李宁看着吱吱呀呀不停旋转的水车,在这已经有点燥热的六月感受到了一丝的凉意。 “只是咱们安西四镇缺少树木,如今这般大规模打造水车,怕是对植被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 没等李宁说完,那位典设郎大声道:“自从上回无意间听了殿下讲述的咱们安西沙化的趋势后,某家就定了个规矩,那就是砍伐一棵树,就种两棵树……,为此那些俘虏把臣恨得牙痒痒的。” 李宁赞许的点点头道:“嗯,不错,咱们也不能一味的向大自然索取。” “那这种减少水流挥发的滴灌如今有多少?” 典设郎略一犹豫,面带惭愧道:“如今建设坊三班倒的生产,也更不上需求……如今能做到滴灌的田地不足一成!” 李宁微微一笑,看着眼前旺盛的田地笑道:“也许有些地方并不适合滴灌,所以不用追求数字好看,要实事求是嘛!” 听着对各种数据如数家珍的典设郎,李宁并没有苛责,而是鼓励道:“至于滴灌这些东西的普及需要时间,这事急不得……五年内能覆盖咱们安西都护府那就不错了!” “如今咱们典设局最主要的工作是什么?” “修路!”典设郎眉头一挑,趁机道:“只是典设局管辖的两万俘虏太少,除了修路之外还要加固各个城池关隘,还要扩建水泥坊等,处处都缺人,所以殿下能不能再……” 李宁皱眉道:“可以招当地人干嘛!” 典设郎苦笑道:“那需要钱啊,典设局可掏不起……臣的意思是殿下何时再能抓到十万俘虏的话,能不能有限考虑好给我们典设局?” “啊……”李宁看着有些好战的典设郎道:“这个以后有了,孤可以考虑考虑,现在既然没钱了,那就先自己想办法克服克服!” 李宁知道之前雀离关生产基地拔地而起,已经拖欠了施工百姓还有生产基地里的工匠们不少的工钱了,常常以物抵资。 说白了,安西都护府还是很缺钱。 “还是得赚钱啊!”李宁叹了口气,以物抵资终归不是什么良性循环。 第262章 盘活人口 说到钱,就离不开新成立不久的金行,李宁从庄稼地回来之后就直奔金行。 金行是一个新的东西,所以他办公地点也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 李宁去金行的时候带了五百亲卫,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那座新建的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金行的首任行长延耀廷带着金行上下的工作人员出门迎接太子殿下。 “孤不在的日子,先生辛苦了!” “这是草民该做的事!”延耀廷笑眯眯的对着李宁拱拱手,让李宁不由想到了弥勒佛。 延耀廷看着李宁身后的虎狼之士眉头一皱,很快就笑兮兮地开玩笑道:“殿下带来这么多人,莫不会来抢钱的吧?” 李宁死死盯着延耀廷的脸缓缓回答道:“那倒不是,是孤怕有人行刺孤!” 延耀廷哈哈一笑:“在这安西都护府,谁还不服殿下啊,谁还那么不长眼谋刺殿下?” 李宁叹了口气,无奈道:“孤在回龟兹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他们的头颅还在城外挂着呢!” 在同样是老狐狸的延耀廷这里,李宁没有看到任何信息。 反而延耀廷反将一军道:“难不成殿下怀疑是草民所为?” “啊哈哈,难道不是金行长么?” 李宁紧紧握住了延耀廷的手调侃着,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延耀廷。 “当然不是,和气生财嘛,打打杀杀草民不喜欢,哈哈……”延耀廷不动声色的哈哈大笑,拉着李宁往里走去,“殿下看看气派的金行内部!” 不得不说金行真的有钱,这里可以说是李宁在西域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了,其奢华程度堪比长安的宫殿。 “殿下,这是速腾印刷坊找金行贷出的三万五千贯,他们原本要七万贯整,但是草民不敢擅自做主,只批了一半。 这是典设局找咱们金行贷的三十万贯的收据,草民只批准了二十万贯,这是雀离关基地的借条……” “殿下,草民虽然名义上是金行行长,但是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与官府打交道,草民没底!” 在金行内的账房,延耀廷有些担心的指着账目上借贷的部门,因为这些不是以某个人的名义贷款,而是以某个部门的名义贷款,这让延耀廷担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这是不放心安西都护府,还是不放心孤?”李宁仔细地看着每一笔钱的用处,没有抬头。 “放心,放心,怎能不放心!”延耀廷连忙陪着笑。 李宁微微点头,抬头笑道:“放心就好,那就再给孤借一笔钱。” 延耀廷一愣,他咽了口唾沫失声道:“啊,殿下需要多少……” 李宁头都没抬道:“考虑到咱们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先期先整一百万贯吧!” “啊!” 延耀廷彻底僵住,说话都结巴了。 “殿……殿下……下,你可知道百万贯是多大的量么?咱们整座金行加上其他四州分行,也就两百多万贯……再说殿下要干什么居然需要这么多钱?” “咳咳……孤打算组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为我们安西都护府保驾护航。” 李宁干咳一声,停止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 这要是借出去了,那才是真正的秀才遇到兵。 延耀廷苦着一张脸道:“这……” 李宁没等延耀廷诉苦就打断他的话道:“有些钱可以省,有些钱不能省!” “可是……” “比如军队这事……但是孤担心的西边的大食和南边的吐蕃,这一次回鹘叛乱,大食使者回去之后不免会想着浑水摸鱼,而吐蕃更是恨不得将咱们安西都护府撕得粉碎!” “但是……” “想要和气生财,首先得有自保能力!” 延耀廷苦着一张脸,干脆不挣扎了。 李宁干咳一声缓和道:“孤也不要一次性拿这么多,按月来,每月十万贯……六厘的利息,一年也要六万贯了!” 延耀廷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次性提走百万贯,他还是能周转的开。 “这勉强可以筹到位。” 李宁这才满意的合上账本道:“这就对了嘛,孤还有事要去找你哥,就不叨扰你了。” 离开之前李宁还拍拍延耀廷的肩膀宽慰道:“等来年秋收后,棉花产量上来了,这钱就能还得起了……” 说罢李宁转身离开了金行。 金行的成立缓解了安西都护府的用钱慌,但是也只是暂时的。 所以安西都护府还是缺钱,这是安西都护府的通病,也是整个大唐的通病。 李宁说棉花丰收后就能还得起钱,别说老狐狸延耀廷不信,就是连李宁自己都不信。 纺织厂一年能赚五万贯都已经是顶天了的存在,比起李宁的贷款那就是毛毛雨。 更不用说如今的龟兹纺织厂虽然已经投产,但是产能还没有完全释放。 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棉花的储备不够,所以想扩大产能的话只能等来年秋后了。 而且等待着秋收其实李宁在赌,赌没有极端天气,这一年都能风调雨顺。 如今的纺织厂勉强的维持着生产,厂里的女工每五天上半天班,保持着技能,工钱嘛当然减半。 即便如此纺织厂此时已经是入不敷出,女工的工资都来自金行的借贷。 只靠纺织厂,那远远补不上缺口。 “唉……想要发展经济还得发展工业!” 身为从后世来的李宁,他见证了那个时代从一穷二白到富庶的变化。 如今李宁正在套用后世的措施。 但是不论李宁怎么做,发展工业都需要人口。 而在这个效率极低的时代,农业占据着绝大部分的劳力。 一到农忙时节,压更就没人愿意去做工,哪怕待遇再高。 更不用说整个西域地广人稀,人口是稀有资源。 所以第一件事是解放人口。 对于解放人口,李宁很自然想到了后世大清帝国人口爆炸的根本原因。 那就是税收改革。 由贯穿华夏历史文明数千年的按人头纳税的“丁税制度”改成的雍正皇帝的“摊丁入亩”制度。 只是这是一项十多年甚至更久才能见效的措施。 对于这个措施,李宁打算等完全掌握安西都护府之后即可实施。 但是对于现在困境来说,“摊丁入亩”远水不解近渴。 李宁必须想办法增加工业人口,李宁又不想将受益高的工业技能传授给没有归化的俘虏。 所以李宁必须想办法盘活人口,短期内减少农业人口,增加工业人口。 其实这很好办,那就是准备尽量通过农业牛马化,集中化,雇佣化等措施减少农业人口。 可是想要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加入非农业的行业,就必须先让各行各业的作坊都活跃起来,看起来有希望,有钱赚。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他们集中起来办大事,最后形成一个个绕开各大豪门世家的大商行,才能达到李宁暂时需求的赚钱目标。 否则赚的钱都落入了那些大家族,对于安西都护府的努力最终成了别人的嫁衣。 对于各大门阀世家,李宁倒是不担心,有军队在手,李宁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豪门! 当然豪强夺取与徐徐图之还是不一样,李宁缺钱还没缺到不择手段的那一步, 只要慢慢的让这些商行依靠上自己,那么他们以后将在不知不觉中国家化,最后这些赚钱为目的的商行就会成为为天下安定服务的财团了。 而这些工作,李宁早就在无形中开始布局了。 “去新城!” 在前往延家的路上,李宁变了卦,掉头一路往龟兹南面已经颇具规模的新城而去。 第263章 各行各业 龟兹南城如今已经初具规模。 四丈高的城郭已经显示出这座新城的巍峨,只是为了方便建设,城郭的几处城门还敞开着。 如今城中最繁忙的作坊要数速腾印刷坊。 由于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以及造纸水平的跨越和流水线般的生产,让那些以家庭为单位的印刷作坊很快就倒闭了。 速腾印刷坊成了安西都护府唯一的印刷作坊了,连带造纸印刷售卖等环节的一条龙服务。 在苏塔衲诚心邀请下,那些倒闭了的工匠都加入了这个有着安西都护府背景的印刷坊。 在李宁离开的这几个月,速腾印刷坊一次性投入了十条生产线,工人们日日夜夜在轮岗加班。 一车又一车的书籍从这里出去,然后到了各州学童的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普及农业知识以及带有各种插图的书籍出现在市场上。 其中最抢手的不是什么种植技术,也不是什么赤脚大夫,而是画术极为粗糙的仕女图画。 而负责运送书籍的车行则是在李宁的支持下由退伍老兵组建的带有武装的车队, 因为有着安西都护府这杆大旗,沿途没人敢冒着着诛杀的风险劫道。 所以不到半年时间,这个叫做速达的车行迅速扩张,几乎垄断了整个安西都护府的运输工作,就连延家的大宗商品交易都会雇佣速达车行。 最主要的是这支叫速达的车行也拥有了自己的护送队伍,足足有千人,他们装备精良,一点儿也不逊于地方武装。 类似的行业还有很多,比如垄断销售香水以及各种胭脂等化妆用品的俏丽商行,还有负责制造各种家具的木器行业等等小的行业已经悄然在龟兹南城成型。 无论是哪个行业,它的背后都若隐若现的有着大唐太子李宁的影子。 “殿下,这个速达车行可不简单啊,居然拥有五千多人了,三千多辆筒车和六千多头牛马。” 苏塔衲如今成了真正的大掌柜,他瘸着腿跟在李宁身后看着眼前正在装车的书籍感慨万分。 数月不见,苏塔衲发福了许多。 李宁自然知道速达车行的来历,但他还是问道:“那运费是多少?” “还别说,这家掌柜胖大海真是个豪迈之人,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却知道给各地学童免费送书的重要性,比起其他物件想比,少收一半的运费。” “嗯,别看他粗鲁不识字,但是他祖上在大唐可算是世家子弟,只可惜家境突然中道没落,导致他吃了不识字的亏!” 李宁的对着最早跟着自己苏塔衲也不隐瞒认识庞大和的事:“这算是对他过往的交代,至于赚不赚钱对他不重要!” 苏塔衲惊愕地看了一眼李宁道:“殿下认识他们掌柜?” 李宁点点头,很爽快的承认了。 苏塔衲恍然大悟道:“难怪他扩张起来比某家快多了,有点瞎的支持那就不奇怪了!” 随即李宁跟着苏塔衲参观了如今繁忙异常的印刷坊。 最先去的自然是在库车河畔的造纸作坊。 “殿下,这些原材料由木器工坊送来,经过处理成了纸浆,再抄纸处理……” 李宁跟着苏塔衲一路参观。 只见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喊着号子,将模具入盛满纸浆液体的尺子,然后他们均匀的在液体里晃一晃,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模具水平抬起。 很快就有人上前将模具上的一层薄薄的还在滴水的纸张揭开放到旁边用来阴干的架子上。 “殿下,他们大部分是伤残安西军人,虽然很能干,但是也很能吃!” 苏塔衲介绍着这里几乎都瘸腿或者瞎了一只眼的汉子们。 当即有人反驳道:“你来抄纸,再看看你能不能吃!” 然而这位汉子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站在苏塔衲身前的那位少年。 那一刻他愣住了。 “殿下,是殿下来了!” 顿时整座抄纸车间沸腾起来,手里有活的工人都放下手中的活不由自主的对李宁立正,行大唐军礼, 因为他们都是大唐安西军中的一员,要不是太子李宁扶持建起这印刷坊的话,他们这些残疾不能下地的老兵将面临着被抛起等死的结局。 如今他们每月三百文钱足够养家糊口了,而这一切都是眼前少年带来的。 他在战场上带领他们取胜,又在生活中为他们解决了生存的问题。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不对这位对他们有恩的太子殿下感动的肝脑涂地。 很快李宁陷入了一群汗臭味的包围之中。 等李宁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一位大大方方的妇女拎着一道食盒出现在眼前。 断了一腿的苏塔衲的一道残影掠过了李宁朝着那妇女飞奔而去。 第264章 人得有盼头 那食盒内散发着香气四溢的饭香,李宁在大老远就闻到了。 苏塔衲在那同样微微变得有些富态的女子跟前站住,他忙不迭地接过食盒,这才牵着那女子的手面朝李宁。 苏塔衲老脸变得通红道:“殿下,你以前见过她,现在是我媳妇!” “柴姑娘好!”李宁笑眯眯地和柴琼娥打了个招呼,然后脸色一变:“好一个苏塔衲,还说不会哄女人开心,这孤不在几个月,就把柴姑娘娶进门了?” 伶牙俐齿的苏塔衲此时变成了木讷大男孩,他红着脸看着柴琼娥只是知道傻笑,牵着柴琼娥的手由于紧张,大拇指使劲的刮着人家姑娘的手背。 柴琼娥的脸像个红彤彤的苹果,她甩了甩苏塔衲的胳膊,苏塔衲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李宁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我们还没结婚,这不想等殿下回来为某家主持婚礼么。” 这时柴琼娥抬起头看了苏塔衲一眼道:“他太紧张了,还望殿下原谅他的唐突,殿下若没有时间那也不打紧。” 李宁哈哈大笑:“没结婚都这般富态了,柴姑娘果然旺夫……苏掌柜的婚礼孤怎能不来参加?” “你们订好日子,通知孤一声,孤肯定到场!” “哈哈……你看看吧,某家就说殿下肯定会答应的!” 苏塔衲开心的像个孩子。 李宁看着眼前这对撒狗粮的男女,感受到了来到安西都护府后最美好的一幕。 如果所有人都能这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谁还会拿生命换明天? “殿下,来尝尝我媳妇的厨艺!” 苏塔衲两口子热情的邀请李宁一起用餐。 那食盒上中下三层,打开后,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出现在李宁眼前。 最上层是一道凉拌猪耳朵和腌制的咸菜,中间一层是清炒猪腰子和一碗炖鸡块,最下面一层则是两碗纯肉臊子面。 “啧啧,柴姑娘把你养的真好,天天这么吃不胖才怪了!”李宁看着一食盒的肉菜愈发思念后世能吃到的那些蔬菜了。 “殿下,你吃我的,我不饿!”柴琼娥将她的那碗饭递给了李宁。 苏塔衲怎么能行呢,他抢先将自己的那晚饭送到李宁面前:“殿下吃我的,吃完了那帮工匠还在等殿下检查舆图呢!” 苏塔衲嘴上谦虚着,端着碗的手却始终没松。 李宁一眼看穿了苏塔衲的小九九,他端起猪耳朵就走:“这道菜孤带走,你们小两口就别假惺惺地留孤了……” 说罢李宁转身离开了苏塔衲的办公室,去印刷坊的大食堂与民同乐了。 李宁刚离开,就听见办公室内传来一阵嬉笑的打闹声。 “这把狗粮……” 李宁吃了两口猪耳朵,就烦躁的将剩下的全都喂给了不远处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一条中华田园犬。 都是单身狗,而且都是大概率不配拥有爱情了。 李宁是条龙,龙怎能配有爱情? 如今的龟兹南城是一座巨大的工地,在南城之南的一处砖窑此刻浓烟直冲云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以至于在砖窑方圆一里就看不到蓝天白云了,让李宁有种置身于后世工业区的感觉。 由于人口缺口巨大,俘虏都不够用了,所以在每月三百文的高工资招聘下,本地人也纷纷加入了建筑工人的大军之中。 在环境最艰苦的砖窑,每月的工钱能达到五百文。 想比当地百姓,那些俘虏只能保证一日三餐。 尽管这些工钱一般都护府出,一半则有组建的建投工司自己筹措。 但是五百文的劳工成本,让在这砖窑的工匠大部分都是俘虏,不止有分配给砖窑的奴隶,还有其他岗位的奴隶,这是砖厂掌柜以每天两百文租来的,毕竟俘虏太省钱了。 李宁看着昔日的手下败将被工头用皮鞭驱赶着干活,不禁眉头紧皱。 那些没有上衣,全身被熏黑的俘虏佝偻着腰板,拖着炙热的砖块如同蚂蚁一样在这黑色的人间地狱中挪动着。 这一幕很刺眼,这些俘虏是最没有价值的一批俘虏,可以说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再想起他们,更不用赎回他们。 在这个没有善待俘虏法律条文的时代,李宁原本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了。 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李宁自己都压抑了。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这些俘虏的未来是昏暗的,就如同这浓烟滚滚的天空,没有一点希望。 换作是李宁自己,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他更愿意以死拼一把。 “住手!” 李宁制止住了一位看守要抽打跌倒的俘虏。 李宁没有上前扶起俘虏,也没有继续呵斥看守,只是负手瞥了一眼那俘虏,扭头对身后跟着的砖窑掌柜道:“他们是俘虏,不是奴隶,他们也是人!” 砖窑掌柜一看要坏事,态度极为端正的向李宁认错。 “压榨他们要有个限度,要给他们希望……你就不怕他们暴动么,别忘了砖头也能拍死人!” 随即李宁一脸铁青地离开了砖窑。 那天晚上,这半年内连轴转的每天只吃胡饼的俘虏们吃了一顿饱饭,更神奇的是他们居然还迟到了肉,虽然每人只有一口肥瘦的红烧肉,但是好歹吃了荤腥。 而且管事也说了,以后每天提供咸菜,和米粥,每周改善一次伙食。 于是在这些俘虏中开始流传一则消息,那就是大唐太子李宁是位仁义之君,他来工地后狠狠地把砖厂掌柜收拾了一顿,专门下令改善他们的生活。 第二天,就有都护府的官员前来宣布,这些无人赎回的俘虏每工作十天就可以休息一天,与此同时还专门给俘虏们配备了医生。 更加劲爆的是,这些俘虏在劳动十年,弥补完因为战争对安西都护府造成的损失之后,可以选择回家,路费由都护府提供;不愿回家的可以选择加入安西都护府,享受与安西都护府百姓一样的待遇。 顿时俘虏们奔走相告,如同过年一般。 虽然没有改变他们的工作环境,但是因为李宁的出现给他们昏暗无光的日子里照进了一丝亮光,一丝希望。 人,有了盼头,就不会走上极端道路了。 第265章 卖房 太阳下山了,李宁正要离开的时候,原本沉寂的龟兹南城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工匠们开始了挑灯夜战。 如今最先拔地而起的不是都护府,而是都护府东边的达官显贵住的两个坊里,里面的住宅都是按照三进三出的大院标准建造,如今大致轮廓已经成型。 每个院落占地面积四到五亩第,东侧的两个坊里总共有一百二十座这样的宅子,每座宅子之间都有绿化带相隔,所以每座宅子都是独立的一方天地。 从外面来看就已经能体验到那一丝奢华,院落里亭台楼阁,白墙灰瓦样样不缺,甚至有一条小溪穿过坊墙从这几个坊里流过,仿佛置身于里仿佛回到了江南小镇。 只是这里的宅子李宁对外售价高达五万贯,这个价格让整个西域九成九的人望而却步。 所有人都觉的这个价格太过离谱,在土地不值钱的年代,没有人会花这么多的钱去买一座宅子。 但是自从李宁放出风要将龟兹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小长安之后,龟兹的延家兄弟几个第一时间就豪放的购买了五套,只是他们并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所以只能,买靠近城墙的那座坊里的宅子。 然后整个龟兹能买的起这座宅子的其他人都在观望,五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单凭有眼力这一点,就能说明延家在这龟兹甚至西域活该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至于其他有意向却舍不得银子的人这一观望就是三四个月,这里的宅子再也没卖出一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延家是冤大头的时候,传来了李宁威震四州之地的消息。 在那之后各州的豪强大家都派人来龟兹抢购这宅子,很快这一百二十多座宅子被那些门阀世家抢购一空。 而购买这些宅子的人并不是觉得这些宅子值这个钱,而是因为这座新城未来的地位。 李宁俨然是要将这座城打造成西域的小长安,未来的都护府所在地,这里将是以后整个西域的核心。 更重要的是负责销售这座宅子的掌柜是一个神秘的姓沈的长安人,据说他是一路和李宁一起来到这西域的。 所以购买这里的宅子就是给李宁纳投名状,毕竟日后李宁可能成为大唐的主人,这时候拉上关系的话,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除过这顶尖级的住宅之外,在西侧的两个坊里则是占地两到三亩地的豪华独院,虽然比起东边的两座坊里的住宅小了很多,但是好歹这里也算是在都护府的旁边。 两座坊里共计四百户人家,住的也算舒坦与奢华,这里的宅子每一座大约值一万到两万贯。 在东侧宅子卖完之后,西侧的宅子很快就被各地豪强世家订购了八成。 “真没想到这些宅子居然半年时间都卖完了!” 陪在李宁身边的苏塔衲咂舌不已,他原本以为没人会当这个冤大头,却不料这世间掏出几万贯家产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富人家居然有这么多。 “不然你以为这钱都从哪来的!” 李宁很欣慰地看着眼前热闹场景,他扭头问道:“你和柴姑娘在这里买房了没有?” 苏塔衲摇摇头道:“某家怎么买得起啊,就算最偏的西北角的宅子一座也要两百贯,我和柴姑娘一年也就挣个不到二十贯,怎么能买得起?” 李宁笑道:“这个简单,金行如今推出购房贷,只要你掏出五成的首付,其他一半以后慢慢还,有十年期,二十年期两种贷款方式。” 苏塔衲警惕地看了李宁一眼:“利息呢?又想哄我买房!” “看到老熟人的份上,孤可以找延家人给你少要点,十年起的话年利率四厘利息,二十年则是六厘的利息,别人都是六厘和八厘的利息……一百贯十年的话,每年还十四贯;二十年的话每年还八贯钱就可以了。” 苏塔衲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点点头有些心动道:“这还可以考虑考虑……只是收复五成就要占一百贯,也很难筹措到啊!” 李宁对苏塔纳道:“这个可以用老城里的就宅子抵一部分价格……这是安西都护府为咱们龟兹人的福利,至于你家宅子能值多少钱,自然有金行的人评估!” “你和柴姑娘两座宅子,换取那一座宅子肯定没问题!这赚钱还是以赚龟兹城外地人的为主!” 李宁指着远处寻常百姓住的宅子道:“你看看,那两层的宅子有院子,院子里有牲口棚子和草料棚子,院子虽然不大也够你们家三个小孩打闹的玩了,至于住宅两层,每层四间房,足够你们两家子住了!” “某家知道,那户型确实很不错!” 苏塔衲舔舔舌头,对于那些住宅的户型苏塔衲很熟悉,因为他们的印刷坊印了很多宣传单。 看着心动的苏塔衲,李宁露出奸商般的微笑:“孤可以给你写个条子,让他们还可以给你再优惠八折!” “好,今晚某家就和琼娥商量一下……”苏塔衲想到住进新房,眼睛都亮了。 伴随着印刷坊步入正轨,他这个掌柜虽然是替别人打工,但是购买这一所宅子,咬咬牙还能办得到。 忽然苏塔衲想到了什么,他回头问道:“殿下就不怕那万一某家耍赖不还这个钱呢?” 李宁嘿嘿一笑道:“你不还钱房子还在啊,到时候把你赶走,房子卖了抵债。” 苏塔衲这一听,不禁对李宁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李宁笑道:“就当夸孤了,记住早下手早占便宜,这些宅子以后绝对还会涨价的!” 李宁想到后世疯狂的炒房的那个年代,回头一本正经的对苏塔衲道:“孤建议你能买几栋宅子就买几栋,到时候这宅子绝对还会涨价的!” 苏塔衲第一次听说买房子还能赚钱,他诧异的看着李宁。 “真的,孤不骗你!” “殿下怕是觉得房子卖不出去,想骗某多买几套房吧!” 苏塔衲再次警惕地看着李宁,他看过南城的图纸,他知道这座新建城池能住十万人以上。 而现在的龟兹城满打满算不到三万人,这不是忽悠他买房么。 “唉,有人不听劝唉,天生穷命!”李宁看着傻乎乎的苏塔衲叹了口气道:“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眼红哈!” “时代不一样了,这里有孤!”李宁自信道:“以后这里将是西域的中心,仅次于长安城……所以这里的房价还会疯长的,绝对会超过你的想象!” 苏塔衲眉头一挑。 第266章 住有所居 由于南城还处在嘈杂的建设当中,所以目前大部分被售房屋大部分都只是交个意向金,大约是总房价的两成。 目前在靠近都护府的四个坊里的客户觉悟很高,在确定李宁在这西域已经站稳脚跟之后,他们甚至都不需要等样品房建好就签下了预售协议,很爽快的缴纳了定金。 “殿下,如今安西都护府的人都看好您,自从得知你与回鹘……现在应该叫黠戛斯签署和平协议后,这里的房源很快就销售一空。” 负责整个建设的总指挥由典设郎兼任,他得知李宁带着苏塔衲在南城转悠后,连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 “这些大户人家真有钱,他们出手阔绰,得知其他普通住宅便宜,有人看的远,甚至提出购买一整坊的宅子。” 苏塔衲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买房,听闻典设郎的话后,一愣。 随即苏塔衲咽了口唾沫问道:“那这一坊得多少钱?” 典设局共有四名典设郎,分别负责城池建设、农事建设、路政建设、矿藏建设等。 他们官衔不大,只是从六品,但是负责南城建设的这位遇到的绝对是肥差,从他油光满面的的大脸盘上就可以看出他混的很开。 这南城的建设材料,工期进度什么的相当一部分是他说了算。 对于跟着李宁身边的苏塔衲,这位胖子典设郎不敢大意,他很麻利的爆出价格:“一座坊里六百户,每户一千贯钱,下来也就六十万贯,对于那些富可敌国的神秘富豪来说,也不是掏不起的。 再说量大可以优惠,不到五十万贯就能拿下了,到时候转手一卖比存金行还要划算,所以目前至少有四座靠近都护府的坊被人定了,听说司藏署准备择日与他们签署意向书!” 司藏署,相当于户部,负责安西都护府一切钱粮问题。 苏塔衲听闻之后,为之咂舌。 “四座坊,那不就是两百万贯,万贯啊!” “一户一千贯?”李宁皱眉道,当初他定价靠近都护府的越贵,但是最贵也不过六百贯。 如今居然涨了近七成的价。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西域百姓都知道殿下在咱龟兹,以后这里就是西域的中心,所以自从那些大户下手之后,购买房屋的人纷沓而至,所以司藏署当天就涨价了。” 苏塔衲急了:“那西门附近的宅子呢?” “现在也要值这个价。”典设郎比划了一个六。 苏塔衲皱眉道:“一个月前还不是四百贯么!” “苏掌柜,你可不知道那些大户涌入之后,这里的房价一天一个价。”典设郎苦笑着摊摊手道。 苏塔衲急得直跺脚:“这……唉,早知道就听琼娥的话了。” 原本以为能买一套房,如今缩水连首付都付不起了,苏塔衲怎能不急。 “整座坊购买的他们都是谁?”李宁不动声色道。 如今靠近都护府的其他坊连围墙都没有,就被人整块整块的买下了,他们要干什么! 那名典设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宁道:“据下官所知,好像有一户是延家的,还有三家他们要让下官也不知……” 李宁皱眉:“对孤也保密么?” 那名典设郎擦擦冷汗道:“这倒不是,下官为了哄的那些大爷买房,所以没有调查过他们的底细……” 李宁冷哼一声:“哼,那你想过没有,他们坊门一关,自成体系……还距离都护府那么近,这是要意欲何为?” “啊,这……”那名典设郎脸色一变,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下官没想过!” “这南城房价还会涨……可这不是孤的初衷,明天……不,现在就去通知司藏署令来见孤!” 能赚钱,当然是好事。 但是这般涨下去,就连中产苏塔衲都买不起房了,那这南城还有什么意义。 连龟兹本地人的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 当天晚上李宁就定了规矩,不许整座坊的购买房屋,每户人家限购两套房。 而且对于龟兹旧城的百姓,原来建筑面积比南城住宅建筑面积小的,直接按套置换房屋。 建筑面积大可置换二套房,但是得付钱,房价在当天房价的基础上打五折。 当然李宁还多费了些口舌给眼前这些刚知道卖房子还能赚大钱的龟兹官员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建筑面积,什么是占地面积。 “殿下,泥土房换砖瓦房,小平房换二层楼房,不收钱这会赔钱的!”司藏署令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如果没有人气,再多的房子限制那也白搭,再说旧城的房子咱们收回还有他用……以后北城就是联络长安和大食帝国的物资中转站,那里就是仓库,存放货物自然要收取费用,钱不就回来了?” 李宁看着司藏署令,这个从沙州张家调来的小吏,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瘦小精明。 李宁苦口婆心道:“咱是缺钱,但是眼光要放长远些,百姓住有所居,才能安心创造更多的财富……龟兹满打满算也就七千多户,也就是十来个坊,大约还剩十个坊的人,够你卖的!” “否则没人气,只有一座空城,谁还会买?” “是,殿下!” 那名司藏署令不太情愿的坐了下来。 李宁的到来,直接让他明天要签署的购房协议全部黄了。 司藏署令仿佛看见一大锅到嘴的肉就这么飞走了,他嘟嘟囔囔道:“那你就别找我要钱……” 作为管钱的部门,如今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他没想到李宁的耳朵很尖,听见他的牢骚后,微微一笑道:“给孤半年时间,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司藏署令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李宁开完会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南城工地上还是热火朝天。 刚出门李宁就遇到了赶回来的苏塔衲,他看见李宁连忙扑了上来道:“殿下,某家这就先定一套房。” “哈哈,不用急!” 李宁将他的决定告知苏塔衲,以苏塔衲的条件可以置换两套宅子。 “真的?”苏塔衲兴奋地跳起来,很快他冷静了下来道:“殿下,那某家再订一套靠近都护府的宅子。” 李宁看着如今开朗起来的苏塔衲笑道:“开窍了!” 藏富于民,促进消费,才能形成一个健康的良性循环。 李宁不是经济专家,他制止道粗略的经济规律,但这不妨碍他大胆的试验。 因为在这个时代,只要手握兵权,就算西域乱成一锅粥,天也塌不下来。 这里将是李宁回到长安前的实验田。 …… 李宁定的政策一出,龟兹城百姓再次陷入狂欢。 由于新城建设中相当一部分是本地人,所以得知给自己建房,于是他们的积极性高涨,建造的速度明显加快。 第267章 小长安 想要让龟兹城成为西域的政治经济中心的话,就必须能够吸引来大量的商人和移民。 而想要吸引来大量的人员的话,那就得有个和平稳定的环境,这个问题上李宁自问在这个世界上,装备了火炮的安西唐军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而且这个差距会越拉越大,这是千年后的知识给李宁带来的安全感。 如果再配合由混泥土筑起来的新城池的话,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安西唐军在这个世界上已经遥遥领先。 当然只有安全还不够,毕竟龟兹只是从西域通往中原的北中南三条线中线中间的一个节点而已,就此来说他并不占优势。 所以想要龟兹所在的中路在这三条路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有其他两条路不具备的优势。 除了政策税率上的倾斜之外,李宁还想了两招。 其中之一就是想要富先修路的原则。 李宁计划用十年时间修建类似于秦直道一样的及高标准的交通要道,连接安西都护府以及四州之地。 只要道路通畅便捷,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商队选择走中线。 当年秦始皇征发三十万民夫修建总长七百三十六公里的秦直道,耗时两年半。 只可惜西域人口稀少,别说三十万民夫,就是动员十万民夫都已经伤到西域的根本了。 李宁原计划修建直道的同时在平行的位置上保留修筑火车轨道的路基,为将来铁路的普及做好基础。 但是相比中原,西域人口终究还是少了些,负责修路的典设郎麾下只有三万俘虏,至于征发的民夫由于六七月正是农忙时节,所以还没有提上日程,李宁打算秋后农闲时节再招民夫修路。 于是李宁不得已先搁置了同步修建铁路路基的计划,毕竟火车这个东西短时间内还是完不成的。 本着愚公移山的精神,如今先以龟兹城为中心向两个方向修路,其中之一是向北修建通往天山北麓的道路,另外一条是往东修建通往焉耆的道路。 如今龟兹通往雀离关的宽大道路正是刚刚修建完工的直道。 这条直道比路基垫高足足有一尺,宽两丈,中间高两侧低,并且道路两侧配有水渠。 这个缩小版的直道的宽度比起秦直道缩水将近十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然也保留了以后拓宽的余地。 为了不让长出植物,修路过程中参考了修建秦直道的办法,将土炒熟、夯实以及在土里混有石灰等物。 除了修建道路之外,还有关键的一招就是为了存放货物,以及便于交易。 李宁打算将龟兹旧城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市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不夜城。 除了在城内修建仓库之外,李宁打算在龟兹城内修建来来往往商人需要的客栈、娱乐场所等,当然这些都是由本地人开设的。 商业区与住宅区的分离,减小了商队对当地百姓的骚扰的同时,还增加了龟兹百姓的收入。 同时龟兹旧城毕竟也是一座城池,商人们在这里能获得更足更充分的安全感、舒适感。 最主要的是龟兹以后将变成一座有着琳琅满目货物的工业城,来往商人将在这里见到很多他们没见到过的工业品,然后带着他们奔向四面八方。 有了这些,李宁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只要有个十年八年的就可以让龟兹成为西域最耀眼的城池了。 到那时候,这里的房价怕是要上天。 那时候,小长安才算名副其实! …… 安西大都护郭昕去世之后的一个月内,李宁踏遍了龟兹城附近的所有地方。 这天李宁刚抵达雀离关,雀离关负责的守将出来相迎,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沈炼亲自从最初跟着李宁的亲卫中挑选的。 李宁看着这位跟着自己打过几场硬仗,一起死里逃生的队友刚要关心,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负责修路的典设郎詹佐求见。 李宁当即下令让路政典设郎进入雀离关见面,这让那位雀离关守将明显松了一口气。 “殿下,殿下终于等来了你!” 李宁正揉着骑马磨疼的屁股的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宁回头时,一位黑脸胡子拉碴的汉子好奇的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四处的高墙一边嘴里吆喝着,这里据说是龟兹城防守最严密,最难进来的地方。 如今他进来了,自然有些兴奋。 李宁主动伸出手与詹佐握手,他微微颔首道:“拼命三郎詹佐是吧,武威郡王郭老爷子当初给孤推荐了你,果然没看错。” 李宁从詹佐脚踝处的泥土,以及接触时手上厚厚的茧子以及快要成为黑人一样的肤色可以看出这位典设郎对得起“拼命三郎”的称号。 “王爷他……” 提及郭昕,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下官刚从王爷的坟上过来,可惜王爷还是没等到下官修到长安的路!” 顿时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李宁拍拍詹佐的肩膀道:“你找孤何事?” “啊!” 从哀伤中回过神来的詹佐一窒,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殿下,缺人啊!严重缺人啊!” 詹佐一开口就倒起了苦水:“如果人手足,从天山北麓的鹰娑都督府同时修路的话,速度能快一倍,一倍不止!” 李宁从战马上解下水囊递给了詹佐让他慢慢说。 詹佐也不客气,他猛喝一口然后道:“殿下给下官能给三十万人,下官敢保证在五年内将伊州西州沙州瓜州四州之地与龟兹连起来!” “人得等农闲的时候才能招来,现在……”李宁犹豫了一下问道:“牲口够不够?” 詹佐摇摇头道:“够,拉压路用碌碡地牛马够用的很,炒土的煤炭也不缺,就是缺人!” 李宁还是摇摇头道:“人,还得等等!” 詹佐眉头紧皱,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思索片刻,眼睛一亮。 詹佐挠挠头道:“殿下,下官有一法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宁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詹佐鼓励道:“但说无妨!” 詹佐咽了口唾沫,狠下心道:“殿下,要不咱们再打一仗,俘虏大一点的部落的话,人手就应该够了!” “啥?” 李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是第二个有这般想法的安西老人。 他错愕的看着詹佐,詹佐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詹佐曾经是郭昕的亲卫之一,他在于术守捉城见识到了安西唐军的新面貌,他认为弱肉强食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自然法则。 如果周边都是和大唐一样富庶的部落国家的话,李宁倒有可能考虑这个问题,在打劫的同时掠回人口。 但是如今无论北边黠戛斯、还是南边的吐蕃都是和现在的安西都护府一样穷的地方,只为那点人口,李宁觉得没必要发动一场战争。 一但高不好就会失去顾客,甚至通商的道路都会被斩断。 所以只为一些劳工而发动战争,在李宁眼里得不偿失。 除非……除非能彻底一巴掌彻底拍死对付。 但是漠北那么大,四面八方都可以逃,这让李宁短时间内没有杀盟友祭天的想法。 “和气生财,不要天天打打杀杀的!”李宁拒绝了詹佐的建议。 就在这时詹佐瞥了一眼那位雀离关守将,破口道:“如果殿下知道咱们用来炸山开路的黑炸药配方被人带出雀离关去了漠北的话,你还会不会保持现在的想法?”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詹佐的消息让李宁遭到了当头一击,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如果黑炸药的配方传出去的话,那么安西都护府就没了优势了。 詹佐嘴巴张的老大:“那是四月份吧,他们带着兵跑到工地上来抓人,所以下官才知道的……殿下居然不知道?” 四月底,正是回鹘牙帐兵变之际。 李宁一阵眩晕,他扶着詹佐瞪向了雀离关的守将。 要说黑炸药配方泄露,那就只有从雀离关泄露的可能了。 “此事当真?” 没等守将回答,李宁心中就有了答案,因为那位守将极为惨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第268章 泄密 为了防止泄密,李宁在制造炸药的核心区域设计了复杂的原料供给线路。 每样原料生产区都有独立的作坊院子,负责提纯原料的工匠每天由不同的路到达工地,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在生产什么。 就算知道也不打紧,因为这些原料生产区生产的原料不止提纯硝、硫磺等,还有粉碎后的萤石,提纯的精盐,白砂糖等物,所以他们不知道制造黑炸药需要哪几样东西。 这是第一道保密措施。 之后原料准备好后就需要运往第二道工序,这时候是另有其人来做这项工作。 而且他们不与原料生产区的人见面,而是通过墙上的开口将同样包装的原料运出来后,按照包装上的标记将不同的原料归置到不同的仓库,与此同时扯掉包装上的标记。 之后再由其他人用固定量斗从仓库的另一头接手,安固定的量提取原料,送往他不知道通向那里的房屋。 当然黑炸药中占了七成的硝可能由不同的人从不同的仓库中提出,送往不同的房屋。 如果有心人能从多达二十多仓库中知道哪几间仓库里的原料是生产黑炸药的话,他最后可能统计的结果就是生产黑炸药需要多达九种原料。 这便是第二道保密措施。 这就完了? 没有,变态的李宁不顾繁琐,还设置了第三道保密措施,那就是第二道保密措施后,原料混合加个的时候,并不是一次性混合成型。 而是这九种不同路径的原料中每三种到初步混合装置充分混合,而且比例各不相同,之后才送往最后混合成型的工序。 这样就算有人知道有硝,但是没人知道具体有多少量,就算是最后一下工序的工人也不知道不同的半成品里都是啥玩意混合成的。 最后充分混合后,再送往下一道工序,进行颗粒化,造粒、上蜡等工序。 这一道道工序下来,最后到成品仓库时,没人知道这黑炸药的经手了多少人,用了哪几种料,配比是多少。 可以说为了保密,李宁这是绞尽脑汁设计了这么一套繁琐复杂的生产流程。 李宁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将黑炸药的秘密泄密出去。 李宁本来还算和蔼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冬天的冰窖,他犀利的眼神射向了雀离关的守将。 那名守将结结巴巴道:“殿下,这……那……那人是回鹘人收买的,我们抓到他家人了。” 李宁没有搭腔,他一脸铁青看着守将呵斥道:“来人,扒掉他的铠甲,给孤拿下!” 雀离关的保密问题,李宁是三令五申要上心,却没想到自己离开几个月的时间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很快太子亲卫如同虎狼一般扑上来,将这位由沈炼推荐的守将五花大绑起来。 来找李宁要人的詹佐咽了口唾沫,心虚地缓缓地往后挪。 要不是自己多那一嘴,何至于此。 李宁看着被绑起来的守将喝问道:“说,怎么回事!” 守将怯生生道“四月的时候,负责第三道工序的老葛休假回家,一去未归。” 他自知有罪,也不挣扎。 说起老葛,李宁有点印象。 当初选他是因为他自称是东汉末年炼丹师葛洪的后代,而且他也会有点小把戏,李宁打算重点培养他。 只是李宁这巡视出行,将成立研发署的事推后了。 却没想到出了这等大事。 如果是其他人说搞到了配方的话,李宁会存疑,但是这个老葛说他搞到了配方,李宁不由的凝重起来。 当时在沙州索丰凯仅凭气味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作为炼丹师后代的老葛应该也能做到。 就是不知道老葛了解到哪一步了。 李宁喘着粗气,这么大的事居然他今天才知道。 李宁努力压制着怒意道:“按规定护送他回家的护卫呢?” 守将叹了口气道:“哎,当时葛家来人说家老人去世了,走的匆忙,所以末将想着老葛也算殿下重视的人应该没啥事,所以让护卫迟点再去他家……” “哼,亏你是沈炼推荐给孤的人,居然这般糊涂……往下说!” 原来老葛离开雀离关生产基地之后,并没有回家。 等护卫赶回家之后,发现葛家早就空无一人,家里遍布都是灰尘,从灰尘厚度来看至少七天没住人了。 守将垂头丧气道:“都怨末将只盯着关外,没注意到老葛这些日子的异常,他在二月的时候开始变得很活跃,经常挤到人堆里没话找话……想来那时候他就动了逃跑的念头。” “后来末将派人追击,得知葛家老小一路北上了,于是就末将亲自带人追,然后遇到了典设郎大人,确定方向之后,末将在天山以北的回鹘境内四百里处发现了由回鹘人护送的葛家老小。” 李宁急切地问道:“老葛呢?” 守将低头道:“末将杀退回鹘骑兵后,没有发现老葛,拷问他家人之后得知老葛因为赌钱欠人钱财,早在二月就被回鹘可汗用两根金条收买,老葛的儿子就在回鹘牙帐城内做人质……就是让老葛获取炸药的配方为保义可汗献礼的。 所以老葛被提前送回回鹘牙帐城了,时间大概就是回鹘牙帐城兵变那几天。” 守将心虚道:“末将侥幸认为老葛死于乱兵之中,所以没有上报。” “保义可汗?”李宁想到了保义可汗这位在回鹘巅峰时期还能保持卑微的态度与他周旋,顿时不寒而栗。 幸好阴差阳错,长安来人怂恿着黠戛斯叛乱了,否则自己蒙在鼓里,到时候回鹘就算掌握了配比不完善的黑炸药,那对安西都护府来说也是威胁。 “那他家人呢?” “由于末将只带了五十兄弟深入回鹘,连番厮杀有伤员,所以拷问结果后……” 李宁看着眼前面带愧色,但依旧保持军仪的守将,问道:“回鹘护卫有多少人?你们回来了多少?” “回鹘人大约四百人左右,兄弟们都回来了。” 李宁眼睛一亮,敢带着五十人深入回鹘四百里抢人,那也是一猛人。 李宁遗憾道:“唉,可惜军法不容情!” “来人,拖下去押入死牢!” 按保密条例,出现这等泄密大事,私自带兵出境,隐瞒不报这三条大罪,身负重任的守将死罪难逃! 那守将抬头看着李宁道:“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随末将出击的将士还有……末将家人!” 李宁冷哼一声道:“此事泄密,你死有余辜,拖下去!” 看着被拖走的守将,李宁没了视察雀离关生产基地的想法了。 一直还算镇定点李宁突然爆发,怒吼道:“沈炼那小子呢,让他来见孤!” 现场的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沈炼是谁,更不要说见过就算知道沈炼的人也不敢上前,因为李宁此时如同暴怒的雄狮。 随行卢十四环顾四周,叹了口气上前,此时也只有他敢接近李宁了。 卢十四面露难色小声道:“殿下,你不是让沈炼回长安了么?” 第269章 速达车行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0章 昌谷李贺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1章 出师未捷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2章 人不能忘本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3章 就差那一层窗户纸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4章 充分发挥群众能动性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5章 无所不知的太子爷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6章 留后路 结果现在…… 唐竹肃着脸,“甄祺然,你家盼盼乱说话,你起码得管管,要是不管。” 甄祺然再三道歉:“真的对不起……” “桑桑,你原谅他吗?” 吱吱也走过来问道。 “盼盼,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这样对别的女孩子了,知道了吗?” 盼盼悻悻的低下头。 几人各回各位,小孩子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吱吱洗完菜,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问了一声两个大人。 秦含玉温柔地说。“吱吱去叫一下颖儿和小康把。” 颖儿和小康就是那两个一直在睡的孩子。 吱吱点点头,颠颠地跑到楼上,敲了敲门。 “颖儿小康,要吃饭咯!” 说话后,她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颖儿,小康,醒醒。” 吱吱推了推两个睡的很沉的男孩女孩,颖儿率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吱吱体贴的说,“那我先下去了,颖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等会见!” “吱吱把叫颖儿和小康的任务完成了?真棒,奖励一颗糖果。” 路光熙摸了摸吱吱的小脑袋,掌心一摊开,两颗红色糖果闪亮登场。 吱吱捧场的欢呼一声,捧起糖果说谢谢。 好可爱! 路光熙忍不住想着有妹妹该是多么一件美事。 但是他带来的孩子是小康,那孩子回来路上差点被节目组布置的任务场景迷了眼,差点来不了了。 要不是用一个星期不检查作业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小康说不定还在那边玩呢。 现在想想,还是女孩省心,可爱可乖了,怎么是那群臭小子可以比的? 吱吱完成任务,殷娇也和秦含玉把事物摆放整齐,喊了一句“吃饭了”。 集合点安排的食材不多,但女孩们做出来的事物已经她们能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小炖肉…… 唐竹唇角擒着笑,看起来很端庄,语气有点愧疚:“抱歉啊,我实在没有什么做菜的天赋……” 粉丝都知道唐竹可以说是厨房杀手。 【哈哈哈,唐竹别哭了,这边还有个厨房杀手,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孤独哦。】 【很难不笑,噗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唐粉来着】 【没关系,粉到深处自然黑,我懂。】 唐竹人缘好,粉丝也大多佛系。 节目现场。 吱吱拿着特地准备的小筷子小碗,扫视着现场的菜色,乖乖的一动不动。 “吱吱,怎么了?不和你胃口吗?”殷娇问道。 同时她还有点慌,害怕真的做的不好,那她这样会不会被人嘲啊? 未曾预料到的是,吱吱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说到,“我要等姐姐们先吃,姐姐们很累哒!” 乖乖巧巧的语言透露着真心。 秦含玉和殷娇听懂了,心里不禁感叹这真是她们理想中的妹妹。 真的,他们有点想偷孩子。 【……吱吱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吖,姐姐今天找你聊天!】 【滚粗!吱吱宝贝在我这边都被你吓到了,还要我哄!】 【真是懂事,但是作为孩子吱吱是不是有点太完美了?说实话有点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位观众说的每次,吱吱还真的没有这么单纯。 吱吱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光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她牵着江燃的大手,不动声色让系统哥哥给江燃转过去一些。 哥哥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点。 小女孩懂事的话语戳到一众大人的心,忍不住把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江燃身上。 这个人真是太好运了! 不过吱吱也提醒了他们这次的功臣又是谁,纷纷放下都举起来的手,准备让两个功臣来。 “吱吱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旁边也在洗菜,帮了很大的忙,你们也应该一起吃。” 殷娇感动了一会儿,捏着吱吱的小脸说。 她用的劲不大,吱吱的包子脸扯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红了一下,就没其他表现了。 江燃看不过眼想先手,结果殷娇自己就松了手。 小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在愉快的午餐过后,孩子们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开始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 甄祺然提盼盼擦干净嘴角的污渍,等好了以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 桑桑眼皮开始打架,注定爬到姑姑身上,开始小栖。 糖糖看起来一点都没事,还维持着高冷。 吱吱也不太困,但是也能感觉到吃饱后的疲倦。 【这个大家都很乖乖的样子就是,《哥哥姐姐向前冲》的初心才对,维持孩子们的快乐,也让大人理解孩子们的快乐。】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是得要孩子们这样啊。】 【这季嘉宾都还可以的样子,我原来以为江粉和解粉撕起来,没想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有点失望。】 【……这很难说,如果想看撕起来的话,请您出门右转,这就是微博了。】 【吱吱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我也……】 【什么小孩,人家是我们小孩姐,放尊重点。】 “咳咳!”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 除开吱吱和糖糖,其他孩子都被吓到了,脑袋里的昏沉消失了大半。 “各位嘉宾们,你们第一次分发房间的时候到了,经过节目组的计算,接下来的分配如下:” 导演猝不及防的行为连不少大人也被惊到了,有一瞬间,全体开始失语。 现场的沉默一点没有影响到导演修养充足的导演,他任然公事公办的,宣布他们的归属。 “先是分数阶段——江燃十分” “秦含玉六分。” 秦含玉牵着颖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有很快平复下来了。 “殷娇六分” “甄祺然三分” “唐竹七分” “路光熙六分” “……” “以上。” 吱吱听不太懂,仰着头看哥哥,“哥哥,那个意思是说,我们分数是最高的吗?” “没错。” 江燃也有点惊讶,几乎是新奇的目光看着吱吱。 他从家里人听说了吱吱恐怕还会玄学的能力,但是从没亲眼看过。 而且因为他想问吱吱被江靳东打断,他才没见过。 这一次虽然只是区区寻宝,却偏偏被吱吱做到了,甚至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也有人有疑问。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堂阚问道:“我能问一下节目组,那边我们没有解决那个事件,放在那边不管没关系吗?” “没关系,等嘉宾们完成录制,你们回去的时候节目组将会有新花样,到时候精致区域也都能开启哦。” 节目组让人安利了一下,那边有什么好故事之类的话不要钱一样的说。 让那群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也下定了决心。 第277章 主动坦白 长安城,大明宫后花园。 郭钊紧紧跟在当今皇帝李纯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纯的侧脸。 “陛下,有一事,臣左思右想,觉得还有必要告诉殿下一声。” “哦!”脸色有些不善的李纯表情稍缓:“何事?” “扑通!” 郭钊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李纯的背影喊道:“臣有罪,臣擅自手书一份,让边关将士将一队车马放出我大唐国界!” 李纯表情痛苦道:“那是大唐国界么?那是我大唐的故土……几十年过去了,还有多少人记得那里的子民是我大唐遗民,那里的土地是我大唐故土!” 李纯那个恨啊,可惜如今大唐内部都还没消停,收复故土的事谈何容易。 李纯双手紧紧攥着拳头,青筋暴起:“要是全国上下能团结一心,何愁不收回失地,只可惜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只会内讧!” “唉……朕想的远了。” 李纯尝尝叹了口气,无奈道:“接着说!” 郭钊眼珠子一转,语气颇为诚恳道:“陛下,臣前些日子听闻在东市成立了一个速达车行,据说可以穿越河西走廊,抵达西域……” “臣当时就想臣的那个叔叔还在西域,不知道还是否健在,所以臣经过一番打听,咳咳……” 郭钊突然咳嗽起来。 前面正在走路的李纯急切的转身问道:“打听到了吗?” 郭钊被口水呛住了,他艰难地咽着唾沫,一边点点头。 李纯焦急地催促道:“你说的是武威郡王郭昕吧,他现在怎么样了,安西唐军还在否?” 郭钊缓缓摇摇头,抽泣道:“不幸的是,家叔在去年,率领着一群白发老兵,举着唐旗与龟兹城共存亡,被吐蕃攻陷了,咱大唐在西域的最后一块土地,丢了!” 李纯身形明显一顿,他手中拇指粗的树枝被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掰断,献血从指尖流下。 “朕没记错的话,你那叔叔是开元二十年的人,到去年的话已经七十有六了……是大唐对不住安西三万唐军,对不是武威郡王!”李纯呼吸加粗,望着夕阳落下的地方,喃喃道:“不知我大唐兵锋还能否抵达西域?” “咦,不对啊!”李纯突然皱眉道:“朕前些日子听闻坊间传言,吐蕃在西域吃了大亏死了十几万人了。” “这……殿下有所不知!”郭钊一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赶紧解释道:“回鹘太不是个东西了,他们借刀杀人,他们想着和安西都护府是盟友身份不好下手,所以他们等吐蕃打下龟兹后,才来支援……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 “好可恶的回鹘,比吐蕃人还要可恶!”李纯将那已断为两节的树枝再次捏断。 郭钊掩面道:“可不是嘛……根据西域传来的消息,我六叔可能有子女流落在龟兹,所以臣抱着私心给那个速达车行写了通行证,希望通过他们能够找到我那些堂兄弟堂姊妹们,接他们回来。” “这是臣的一点私心,还望陛下见谅……” 郭钊没登李纯说话,接着说道:“后来老臣发现那帮速达车行非常神秘,于是在放走第一批车队的时候,臣暗中调查发现他们居然是吐蕃的探子,所以臣将他们缉拿归案,只可惜他们这帮唐人忘了本,誓死不降,最后全部被杀要么畏罪自杀!” “四十三年呐,唐旗居然在没有一兵一卒援兵的情况下,守了四十三年。” 此刻李纯那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虾米的生死,他长叹一声道:“传旨,赏赐武威郡王在华州郑县的长子为武威国公,世袭罔替!” 郭钊暗中长舒一口气。 “臣替我那堂兄谢陛下隆恩!” 就在郭钊向李纯认罪的时候,速达车行浩浩荡荡地踏出了大唐与吐蕃的交界处。 这让速达车行的人感觉到很自豪,他们挺胸抬头,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也就只有他们速达车行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大白天行走在关道上。 出大唐边城的命令据说是当今大唐国舅爷左金吾大将军郭钊亲自发出的。 试问天下,谁还有这份面子? 第278章 年少无知 当速达车行踏上大唐故土之后,低调了不少。 虽然这一路上软硬兼施的早就打通了各个环节,但是不保把有些见财起意的吐蕃人临时改了注意。 庞大的车行穿越在万重大山,给大山里封闭已久的村镇带去了关于大唐最新的消息,也给那些路边小店带去了生意。 但是没人知道,这是一趟单行程。 在西北黄土高坡的山沟沟中众人行走了数十日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马平川的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最南端的一座大城——凉州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凉州位于扼守中原与西域交通的咽喉位置,而凉州城在五十年前还有一个名字,叫武威! 威武的武,威武的威! 说起武威郡的来历,让人热血沸腾。 公元前121年3月,汉武帝命骠骑将军霍去病率数万骑兵进攻河西,霍去病深入河西二千余里,把匈奴势力彻底赶出了河西。 匈奴人哀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整个河西走廊,打通了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 为了彰显大汉的武功军威,此地得名武威。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身素衣的年轻人醉汹汹地看到那座巍峨的城池后,不由自主地背诵起了那首作于大唐最强势时期的诗词。 很多人从这首诗词听到的是悲凉,但是在李贺的耳朵里,这是一首强盛时期的大唐碾压吐蕃时候豪放的战歌。 李贺情到深处,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在拉满货物的马车顶上,手扶腰间佩剑。 “铮!” 那柄家传宝剑出鞘,在夕阳下发出火焰般的光芒。 李贺发出一道哀鸣:“我大唐万里江山,可惜啊,可惜!” 李贺地感慨吸引力车行管事的注意。 “那谁,下来!” 车队管事纵马上前,指着李贺训斥道:“哪来的狂徒,还不赶紧滚下来,小心惹来吐蕃人,你哭都来不及!” 被打断感慨的李贺有些不悦。 他扭头看见来的是一位黝黑的粗壮大汉,不由心生鄙夷。 他傲然站在那堆货物上,睥睨地看着眼前那位八尺粗汉,理直气壮道:“难道某家说错了吗?这里难道就不是大唐的故土了么?亏你这副好身材,不上阵杀敌,反而害怕某喊这一两嗓子?” 那名八尺壮汉虎目一瞪,瓮声瓮气道:“某乃车行管事,要为这车上上上下下千余人考虑,而不是逞一时之勇,将车行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地。” “看公子像个读书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李贺没料到那壮汉牙齿极为凌厉,一时语塞,强词夺理道:“这一路走来,吐蕃蛮子偶尔才能遇见,大唐遗民仍然占大多数,为什么大家伙不一起反抗?” “反抗,你拿嘴去反抗?你让手无寸铁的百姓拿扁担扫把反抗么?”黑脸壮汉压根不给李贺驳斥的机会。 李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喃喃道:“只要反抗了,可以向边军求援呐,或者打不过了往大唐边城跑,边军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名八尺粗汉鄙夷地看了一眼李贺,嘴里嘟囔道:“这车队里哪来的瓜娃子?” 这时另外一位车行的人上来对着八尺粗汉耳语一番。 八尺粗汉听闻后眉头一皱,再一次抬眼认认真真打量了李贺两眼,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但是嘴里念叨着:“既然殿……点名要他,那就说明他还是有点用处吧!” 说罢壮汉头也不回掉头就走。 李贺看着想要逃走的粗汉,以为被自己问道痛处了,当即起身追问道:“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不敢回答了?” “哎呦,李爷消消气,别和他那个粗人一般见识!”这时给粗汉耳语的人上前打圆场。 李贺惊讶道:“你识得某?” “某叫何武,是殿下身边的人,见过李公子!”那名身着车行服饰的何武对着李宁拱拱手道:“还望李公子不要和一个粗人计较。” 李贺在何武恭维下,很享受。 他有些得意道:“某就说嘛胆子小就胆子小,何必装模作样呢!” 打圆场的何武强忍着不快道:“还望李公子稍安勿躁,毕竟凉州是一座重要的城池,吐蕃在这里有大量驻军,虽说打点过,但是不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还是小心为上。” 年少轻狂的李贺,十九岁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李贺冷哼一声道:“某就不信河西走廊的百姓一起反了,吐蕃蛮子还能这么嚣张么?我大唐边军会坐视不管么?” 何武看着年幼无知的李贺,不禁感慨,难怪同样少年的殿下脸上看不到这般年少轻狂的无知。 殿下说得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吐蕃刚占领我大唐故土的时候,确实发生这样的事,数万唐民趁乱冲到我边城,要求回归朝廷。”何武看着天真的李贺问道:“你猜他们的下场怎么了?” 李贺看着何武的表情,眉头一皱:“难道边军没有开城,就看着吐蕃人将我大唐子民屠杀殆尽么?” 何武冷哼一声道:“错!是大唐边军看到手无寸铁的百姓后,冲出来一阵冲杀,杀良冒功!” “啊!” 李贺第一回听闻这么惊悚的事,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当场僵住。 “那就没人向朝廷上书么?” 何武拍拍李贺的脸,轻声道:“大才子,好好想想吧,那些大唐遗民连关内都进不来,谁给他们申冤? 你指望那些得了军功的边军,还是指望吐蕃人?” 李贺顿时哑口无言,他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何武再次打压道:“怎么就不可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所有人停下休整!” “所有人停下休整!” 之前离去的粗汉去而复返,他脸色略显慌张,他身边跟着一位吐蕃少年。 何武看了一眼发怔的李贺,起身看向粗汉。 “何先生!” 那粗汉没等战马停下,就飞身下马。 “毛管事,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说!” 粗汉一把扯过刚下马的吐蕃少年道。 第279章 热血青年 “快说,他可是能够直达我们殿下的人物!” 粗汉对着那吐蕃少年吆喝道。 “哎,毛管事何必这般莽撞,别吓着这位孩子!” 何武赶紧扶着那少年坐下,一脸和蔼。 李贺看到何武如此和蔼地对待一位吐蕃少年,当即将对何武仅有的一点尊重都丢了。 李贺当即冷哼一声。 何武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少年则有些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对他怒目而视的唐人。 “看什么看,你们一个个小时候没办过坏事,还不让人家改邪归正了!” 何武回头将围观的人赶走,然后拍拍那少年有些惊恐的眼神,柔声道:“说罢,啥事让你小子亲自跑一趟。” 那少年咽了口唾沫道:“何叔,不好了,论恐热要我父亲他们伏击咱们速达车行,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你们都出了山口,就堵住山口,然后就在这河西平原上……” 何武与那粗汉互视一眼,表情瞬间严肃。 何武压低嗓子沉声问道:“多少人?” 那少年毫不犹豫道:“听我父亲说,他看见其他两个千夫长也都急匆匆回家了,怕是所有黑骑都出动了!” 黑骑由苏醒后的论恐热重建,共有三个千人队,全部都是吐蕃人。 自从论恐热康复又得知被刺杀的节儿之后,他就不再相信占领区的大唐遗民,甚至将他辖区内与吐蕃人混住的唐人全部赶走集中管理,而吐蕃人抱团扎堆。 除非有公干出去镇压叛乱,否则论恐热一般都待在军营或者吐蕃人聚集区不出来。 这让他数次躲过了当地反抗力量以及锦衣卫六处的多次暗杀行动。 经过半年的磨炼,这三支千人队成了那些手无寸铁或者只有扁担铁锹的农民的噩梦。 这一次他们打算把屠刀对准这支速达车行。 “就算有通行牌子也不行?” 粗汉子有些担忧地环顾四周道。 何武表情凝重道:“那可是黑骑,只听命于河西道节度使,凉州大都督签发的牌子他认不认都是两回事!” “谢谢你能来告知,你先回去吧!”何武塞给那少年一颗金豆子之后,便任由他立刻。 “何叔叔,情况万分紧急,你们赶紧想办法,他们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了……如果斥候发现你们不走了,他们说不定就会追杀而来!” 那少年的汉语很不错,看样子学了不短时间了,他的焦急之情也不似伪装。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赶紧回去。”粗汉推搡着少年赶紧离开,他们也知道这少年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报信的,离开越早越好。 “我没事,我还有我爹的牌子!” “少废话,赶紧回去,别坑你爹!” 那少年这才上马离去。 何武与那粗汉互视一眼,眼神全是担忧。 …… 李贺原本不屑于偷听,在被何武驱赶其他人的时候,他没有动身。 但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李贺听了个大概,他原本鄙夷地盯着何武的背影,但是听到那少年的话后,也不计较那少年吐蕃人的身份,浑身顿时燥热起来,他兴奋地摩拳擦掌:“某终于可以仗剑杀贼了!” 他兴冲冲来到低语商量的何武与粗汉身后,大声嚷嚷道:“两位掌柜,何不集合我们这些大唐国民,利用他们还不知道咱们知道的情况,这些护卫诱敌,其他人借着马车还有这山势给吐蕃贼兵一个惊喜,杀他个措手不及!” “嘘,闭嘴!”何武及时转身捂住李贺的嘴巴,他怒目道:“你想搅乱军心么?”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千人队,咱们这一百五十辆马车围成一座壁垒,效仿西汉李陵将军……别说一个千人队,就是十个千人队,咱们都不怕!” 年少轻狂的李贺何曾见到过残酷的战场,他张嘴就显示出他的读书人的无知本质。 “这是商队,不是全副武装的西汉步卒!” 何武被李贺这般狂妄的话气得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粗汉只能替何武反驳道。 李贺更加鄙夷地看了一眼那粗汉,毫不客气道:“哼,你们还是怕了,某可是看见了,你们这一百五十辆马车下可藏有武器,每辆车下至少一把弩,再加上你们这两百护卫队携带的弓弩,可以凑出近四百把弓弩。” 听到李贺知道藏在马车下的武器,粗汉眉角微微一皱。 李贺说得没错,每辆马车车板其实是双层的,里面有一把连弩,箭矢三十支,还有可拼接长枪一把,盾牌一面。 李贺得意地看着表情变化的粗汉接着说道:“再加上其他武器,将咱们这队千百人规模的商队武装起来,我就不信吐蕃一个千人队就能吃得下?” 粗汉刚要说话,但是被何武伸手制止,何武扭头质问道:“某可以告诉你,首先,那是三千吐蕃黑骑,不是一千! 更不是杵在那里不动让你们这群没上过战场的读书人端着弩练习瞄准射杀的木头靶子。 其次,你马车结阵,怎么跑,别忘了这里已经不是大唐地界了,吃了亏他们可以远远吊着你,他们还有援军,你有什么?” 何武的一顿质问让没上过战场的李贺再次无话可说,他有些心虚道:“那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 李贺突然一个激灵,他和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何武两人,义正言辞道:“你们要投降?如果那样,还不如按某家的说法拼一把,誓死不做亡国奴!” 何武看着眼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却有几分傲气的李贺哭笑不得。 “你是殿下要求送往安西都护府的,所以你放心好了,某就算是死也要把你送到安西都护府!” 李贺一愣,皱眉道:“可是已经没有路了,吐蕃贼兵就在前面!” 何武看了一眼那粗汉,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决然道:“以某对论恐热的了解,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果咱们就此入山躲避,且不说这些货物,就算躲进去,多半也会被吐蕃人搜出来,逃的话更逃不掉。” 血气方刚的李贺插话道:“那就和他干!” 何武瞥了一眼李贺,没有搭理,他继续对那粗汉道:“如今这支队伍中最要紧的是殿下吩咐搜寻的这数十人以及家眷两百多人。 所以某要你带着他们携带数天粮食先藏在这山中,待某带领商队与吐蕃黑骑拼个你死我活之后,论恐热就不会再盯着你们了,到时候等过两天风声松了,再想办法带他们离开这里,按照之前打点的路线继续北上。” 何武视死如归道:“另外我们逃了,也会将我们藏在凉州的暗线暴露了,那更加得不偿失,所以某必须去,这一场必须打!” 这一去,明知不回。 但是,不回就不回! 那粗汉一听,沉默了。 何武接着说道:“待他日,殿下会替我们这千百人报仇雪恨的,为了大唐,为了殿下,你们必须活下去,必须活着抵达龟兹!” 李贺早就听得热血澎湃,他鄙夷地瞪了那粗汉一眼,当即起身紧握剑柄道:“某习过武,平生梦想就是上阵杀敌,所以某宁愿跟着何先生与吐蕃贼子血战到底,也不愿当什么缩头乌龟!” 何武狠狠地瞪了李贺一眼,怒斥道:“情况紧急万分,你还在添乱……殿下既然指名道姓找你去西域,必然有更大的用处,不是我们等粗人可比拟的。所以你必须听从命令,与名单上那些人以及他们家眷在一起,必须到安西都护府。” “这是命令!” 李贺此刻早就热血沸腾了,哪还听进去劝,他一意孤行道:“不,某早就盼着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未尝不可!” 何武看着李贺同样决然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他,当即对着那粗人下令道:“毛管事,把他绑了,带着他立刻入山!” 李贺瞪向了那粗汉,怒道:“某不愿做缩头乌龟,你要当了你去当!” 那粗汉看了李贺一眼,也不客气,当即下令道:“来人,拿绳来!” 第280章 成长 “怎么可以这样?” 李贺借着月色看着遍地烧焦的断臂残肢,当即疯狂地呕吐起来。 李贺周边也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干呕的声音。 虽然身处乱世的大唐,节度使之间的战争频发,但是李贺大都只是听过,并没有真实见过。 今天李贺才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即便是三天后,那战场上惨烈的一幕依旧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大约七八岁周身被烧成黑色的孩子背部插着一柄弯刀,他还保持着伸胳膊的状态,他前面是一具比他大不了多少尸体。 “那是他的母亲。” 何武冷漠地看着眼前一幕,给李贺解释道。 李贺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具已经碳化成碎块的胳膊上镶着一个真金镯子,看样子也是朝着那孩子伸着手。 一个大人居然被烈火烧地缩小成和小孩一样大小的焦炭了,唯有那真金镯子闪闪发光。 咫尺距离,却是永远相隔。 “真金不怕火炼!” 在李贺愕然的注视下,何武弯腰将那块镯子捡起来收入怀中。 “小心脚下!” 何武没有搭理李贺要吃人的眼神,淡淡道:“这是一千多人,是替咱们死的!” 李贺艰难地在尸堆中前进着,每一步都会遇到造型各异的尸体。 脸色惨白的李贺表情有些狰狞,他低声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躲起来,反而让某躲在那山沟沟里,看着妇孺老幼被屠杀!” 战场的惨烈会让人心生惧意,也会生出愤怒。 这一刻李贺没有庆幸自己活着而是很生气,气愤自己为何没有在场,自己在场的话,定能多杀两三个吐蕃蛮子。 到时候也是死而无憾! “前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你算你在,按你的想法来……结局也是一样的!” 何武瞅了一眼李贺,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殿下需要的人,在龟兹能发挥出比在这里一命换一命更大的价值……” “啊!”李贺仰头长啸,飞起一脚将一柄断刀踢飞,发泄胸中愤懑。 何武似乎对眼前的一幕熟视无睹,他木然道:“所以你们都要活下去,不然毛管事他们就白死了,这个死的本来应该是我……” 李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四顾,嚷嚷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某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某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李贺再次仰头长啸:“某错了,某错的离谱,某想要给他道歉……可是,你在哪里?” 放眼望去,被洗劫一空的马车围起来的圈内,尸横遍野,刀剑林立,被纵火烧过的痕迹让这片屠宰场更像是人间地狱。 何武看了一眼拔剑虚劈泪流满面的李贺,他自然知道知道李贺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何武叹了口气,眼神里终于有点真情流露,他也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何武喃喃道:“某也是只知道那混蛋姓毛,是速达车行的人。” 随即何武苦笑道:“那粗人不是个听话的人,按理说,他该听我的命令!” 那一日,那粗汉喊来车行的人将李贺按照何武的要求绑了之后,假装答应带着他们这些人才如山。 突然那粗汉又下令将猝不及防的何武也给绑了。 然后那名粗汉给李贺留下了一道背影,任凭李贺和何武怎么骂都没有回头。 一人一枪,义无反顾! 为了掩护李贺他们,那位姓毛的管事带着大队速达车行的人和毫不知情的商人一头扎入了吐蕃人设好的埋伏圈。 那一日,李贺他们躲在山上还有不少的凉州百姓目睹了那惨烈的一战。 那一日当这支太过耀武扬威的车行刚驶出山口踏上河西平原不到五里路的时候就遭到了三个方向埋伏的黑骑的包围。 就在大家以为车队中的人必死无疑的时候,速达车行为首的那个粗壮黑汉子一声令下,以最快的速度将马车垒了一个圈,负隅顽抗。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午后,由于连弩的出现,让黑骑损失惨重。 也成功激怒了黑骑,论恐热又向凉州请来五千援军,他们扛着拆卸的门板强攻数次,以折损千余人以上的代价才将这支车队消灭了。 而车行在最后一刻点燃了整个车队,让论恐热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气急败坏的论恐热最后下令将马车圈内所有尸体付之一炬。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至于吐蕃人当日的尸体,早被凉州驻军收殓了。 “战争不是儿戏,也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想象中的波澜壮阔,它是残酷的,没人希望有战争!” 何武看着还在发愣的李贺幽幽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死很简单,他们都死了……但是死要死的有价值!” “该走了!” 何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众人催促道:“快走,让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记住这笔血债,咱们以后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何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大声道:“都跟紧点,快速通过凉州,谁在路上掉队的话,想想他们!” 说罢,何武第一个迈出马车圈,朝北走去。 李贺是第二个,已经平静下来的他,目光坚定,胸膛中却热血澎湃。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去安西都护府,求的一支唐军,杀回来报仇,将这些人安葬。 李贺此刻最为愧疚的是对毛管事的恶言恶语,还有自己对战争的无知。 躲在山里的李贺目睹了这千余人被杀的场景。,他才是战争不是儿戏,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殿下,某来了!”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三岁,甘愿放弃长安的一切,只身前往安西都护府的少年太子爷,李贺充满了憧憬。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前天真了! …… 雀离关内,速达车行掌柜前来与太子殿下签署运输协议。 在太子府书房,庞大海欠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宁把玩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玩意,一个握把上镶着一根管子。 看着像吹管,有看着不像。 李宁没有避讳,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密报沉默许久。 “自从孤最后一次遇刺,也有两月有余……果然如孤所料,那个延泽连的人是个幌子,延家真有那野心,也该助孤,再通过挑动其他有野心的与孤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他们最好的策略!” “殿下,要不要?”庞大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宁缓缓摇摇头,将那密报收入旁边带锁的铁箱子里,思索片刻道:“算了,这些日子他还算安稳,他还没明白孤的苦心……再给他一次机会。” “殿下,他可不止一次策划,就连严曾颖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嗯?” 李宁鼻孔哼了一声,庞大海当即噤声。 “如今要权有权,要兵有兵,要钱有钱,他还贪得无厌,不顾大局一心替长安办事的话……再说!” 犹豫半天,李宁还是狠不下心来。 在李宁身旁的铁箱内,那道密报上赫然写着一个李宁很熟悉的名字——郭盼! 李宁深吸一口气,扭头转移话题道:“老葛的事有消息么?” 第281章 半条真龙 “老葛和他儿子好像并不在牙帐城,黠戛斯可汗巴提呃并不知道老葛的存在。” 庞大海眉头紧蹙道:“按理说有生产炸药这样逆天武器的工匠的话,定然会被保义可汗当重点保护对象保护起来,但是臣后来专门调查那日参加过战斗的人,他们并没有发现有被回鹘人保护的唐人,而且后来抓的唐人里面也没有一个能和老葛对的上的人。” 李宁听闻之后,一脸担忧。 “那登罗羽录没那里你查了没,他会不会知情?” 庞大海看了一眼李宁,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能力。 “臣当然查了,而且登罗羽录没为了早日控制保义可汗麾下的部落,所以他一早就与咱们锦衣卫合作了,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监视下,对于老葛的事保义可汗对登罗羽录没都没有交代过……臣以为登罗羽录没不知情!” 庞大海这倒不是吹牛,保义可汗登上大位不到两年时间,而那些回鹘汗国的大相等官员可是不止两年的官龄,哪一个不是老狐狸。 可惜他们依旧被保义可汗收拾的服服帖帖,但是保义可汗已死,资历更浅的登罗羽录没压根就没有能力压制住那些回纥权贵,所以在他向李宁取完经之后。 为了更加保险,回去后他很实务的向那名在牙帐城幸存的断臂亲卫摊了牌,从此就与锦衣卫搭上了关系。 那名断臂亲卫正是沈炼埋在登罗羽录没身边的线人,要不是那日在牙帐城骨利干紧追不放,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向安西使团求助。 再被卢十四拒绝之后,那名亲卫不得不掏出锦衣卫的腰牌,这才让卢十四改变的注意,当然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没想到的是登罗羽录没一直装作不知情,直到需要联手锦衣卫制衡那些回纥权贵的时候,登罗羽录没才挑明,然后通过这位线人直接找到了庞大海。 于是明里暗里庞大海手下大量的人都涌入了阿尔泰山脉以南天山以北的各个部落。 如今可以说回纥部落的一举一动都在庞大海的眼皮子底下。 庞大海有些洋洋自得:“所以请殿下放心!” 然而迎接庞大海的眼神是一道极为犀利,与眼前十六岁少年年龄不符的凌厉杀意。 一直和和气气的李宁突然冷若寒霜,那眼神的威慑力让庞大海顿时觉得脖子发凉。 他连忙解释道:“这件事臣刚刚完成,还没来得及上报……” 说着庞大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递给了李宁。 “殿下,这些都是记载着线人的册子,臣打算今日献给殿下……刚一忙给忘了!” 李宁眯眯眼看着眼前诚惶诚恐低着头的庞大海,嘴角一勾道:“不用,那都是你的人你负责就好,少知道到一个人,就少一分被暴露的风险……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好好办事就行!” 庞大海连忙伏倒谢恩。 如今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太子爷,已经显露出深不可测难以琢磨的天威。 从李宁的反应来看,他早已知情了。 庞大海暗自庆幸,如果今天不有这番表态,轻则被换下,重则掉脑袋。 这就是帝王心术! 对半条真龙的李宁来说,如今自己就是这安西都护府的王,如果还是事事亲为的话,就算自己再多几千年的历史,照样还会被累死。 所以要学会向信任的人放权。 而庞大海通过了李宁的信任考核。 “既然如此,那就给回纥部落放风,有由安西唐军指导以及帮助他们开垦耕地,坚持集体开垦土地再分配的原则……至于怎么分配,不要给他们解释清楚,但是适当的放风说,也包括那些奴隶也有分配权!” 庞大海恭恭敬敬道:“臣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在做了。” 李宁看着窗有些跃跃欲试道:“那就先从土地所有权上先动动,最后再整治畜牧的问题!”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改变一个部落的制度,这将为以后大唐的改进起到带头的作用。 所以,李宁很期待! 第282章 一盘散沙的回纥 回鹘汗国一夜之间成了历史名词,身为回鹘汗国主体的回纥部落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在脱离黠戛斯控制之后,这些回纥部落的权贵们妄想着有朝一日打回牙帐城。 然而无一例外,他们连阿尔泰山口都没有打出去,就被严阵以待的黠戛斯汗国拍了回去。 由于安西都护府与回纥的协议存在,以及安西都护府与新的草原霸主划界而治。 所以占尽优势的黠戛斯汗国在挫败回纥部落的反攻之后,也没敢更进一步南下。 就这样,名义上属于黠戛斯的回纥部落与黠戛斯打打停停,阿尔泰山脉附近就没有消停过。 与此同时黠戛斯以回纥部落不知好歹入侵漠北为由,将还没有运送到阿尔泰山脉以南的粮食全部扣押当作赔偿,拒不归还。 打了半年之后,回纥部落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粮食不够吃了。 原本在阿尔泰山脉以南只有十来万人的部落,但是经过牙帐城事变之后,选择南归的回纥部落多大三十万。 这让天山以南、阿尔泰以北的区域中的人口翻了四倍之多,所以他们很快就面临生存危机,几场大战下来,他们即将面对无粮可吃的地步。 于是原本不搭理登罗羽录没这个名义上的可汗的各个部落首领不约而同到还有饭吃的登罗羽录没部落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是讨要粮草。 登罗羽录没的大帐外随风飘着象征着回纥部落可汗的大氅,在一旁的大帐内传来一阵阵激烈的争吵。 “你是我们的可汗,如今咱们回纥部落没饭吃了,你不管谁管?” “就是,你可以让你的大唐爸爸给咱们送些粮食来,也可以整合起大家一起干,将黠戛斯那个叛徒消灭了!” “你们本部人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部落在前面打仗却只剩下一个多月的粮草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要一个多月,我们部落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听说大唐太子为我们回纥准备了过冬的粮草……” “今天走的时候,必须带走足够多的粮食……” …… 一时间,各个部落首领要么直接要粮,要么阴阳怪气的挤兑登罗羽录没。 登罗羽录没一直没有发言,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话。 这些边境冲突并不是登罗羽录没汗的本意,但是他无力束缚那些世代的权贵们,所以只能放任他们去碰南墙…… 他们碰不动了,自然知道来找有安西唐军为靠山的他。 今天这帮孙子终于来了。 “咳咳……本汗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本汗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登罗羽录没冷眼环视了一周,眼前这些各个部落首领之前鸟都不鸟他,今天终于来求他了。 虽然语气不像求,但是这足够让掌握着粮草的登罗羽录没暗中欣喜了。 “你们挑衅,他们断粮……你们来找本汗,本汗也无能为力,这里的粮食不够大家吃。” 有人跳出来道:“你可是我们的可汗!这事你必须管!” 登罗羽录没皱眉道:“你们擅自做主北边挑衅黠戛斯的时候,可想起我是咱回纥的可汗了么?” 登罗羽录没看着眼前脸上还有些不服气,还想着站着就把饭要走的各个部落首领,冷哼一声道:“唐人有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初你们做决定前多想想,也许就不会这般被动了。” “如今要饿肚子了,才来找本汗,不觉得有些迟了么?” “那你可以向那太子殿下去要啊,告诉他不给粮食的话,咱们这些人直接去大唐得了!” 说话的人是回鹘大相,他在这群人里面位高权重,他看出来了,登罗羽录没这是在吊着他们,而登罗羽录没背后就是安西唐军。 与其登罗羽录没谈,还不如和他背后的人直接谈。 身为回鹘大相,自然有几分精明,他从之前假冒使者与安西使团的关系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这位太子爷与大唐朝廷或者朝廷中某些人有难以调和的矛盾。 所以得知这位太子李宁有意增加安西人口的时候,他觉得他能号召动的三十万回纥部落是一大筹码。 登罗羽录没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位老狐狸道:“怎么,大相这是想自立为王了?” 那名前大相低头道:“不敢,我只是想为咱们的同胞们争取一口吃的……听说今年大唐是丰年,不缺三十万人的口粮吧!” 登罗羽录没想到自己向李宁取得经,觉得改革的机会来了。 登罗羽录没微微一笑,嘲讽道:“好人倒是让你做了,本汗与太子殿下反而成了恶人……幸好太子殿下有先见之明,及早准备了粮草以及那个什么最科学的养殖方法。” “只是哪有要饭吃的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的,本汗都替大唐太子不值!” 回纥大相冷哼一声道:“大唐太子自然不会白给粮草,你肯定答应了某些条件……但是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今天我们来只是要粮食。” 回纥大相咄咄逼人道:“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否则我们东去,看你怎么向你的太子爷交代!” 登罗羽录没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想要粮食,没有!” 帐下的各部落首领面面相觑,他们探得消息安西都护府明明为他们准备了粮草,是为了拉拢他们加入安西唐军。 却没想到登罗羽录没拒绝的这么干脆。 “当真不给?” 回纥大相眼睛一眯,面露凶光。 去大唐只是说说而已,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还隔着好几个部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只是他没想到登罗羽录没这么不给面子。 收拾不了安西唐军,还收拾不了你? 回纥大相看着登罗羽录没杀意骤现。 “如果我是你,就会用该有的姿态求人……”登罗羽录没无视了回纥大相威胁的眼神,幽幽道:“在本汗牙帐,驻扎有安西太子左司御率,大相有啥想法还是三思!” 回纥大相一窒,他实在拉不下脸求这位他不放在眼里的回纥可汗,当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改革总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除非对方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墙角,否则总会出些幺蛾子。 所以在登罗羽录没看来,回纥大相吃的亏还不够多。 登罗羽录没也没有阻拦,他看着剩下的人道:“和他一个想法的可以离开了……若诚心来求粮食的,要知道这粮食是借的,借的就要还!” 登罗羽录没环顾四周道:“而且也不可能年年都借吧,所以想要借粮食的部落,必须在各自地盘上开垦荒田,田地数量必须能够养活做够多的人口。” “那谁种地?我们都是随着水草流浪,怎么种地?” “就是,都种地了,那些牛羊怎么办?” 众人议论纷纷。 “牧场的问题,你们可以参考太子殿下提出的科学养殖方法,每个部落都有固定草场,轮流放牧……这样不用颠沛流离,也增加了抗雪灾的能力!” 登罗羽录没环视一周道:“本汗仔细盘算过,这种养殖方式比咱们散养的强太多!” “当然这不是白交的,粮食也不是白拿的,最主要的是在牧场之外我们要开垦良田……这便是太子殿下的条件。” “那地归谁?” 终于有人问出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登罗羽录没眼睛一眯:“谁开垦归谁,到时候可拿粮食还债!” “那还行,这位太子爷还是心善,这是怕咱们吃穷他们……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没人关心登罗羽录没嘴里的这个“谁”究竟是“谁”。 “为了鼓励开垦的积极性,本汗决定给愿意开垦良田的奴隶自由身份,让他们有赋粮从征的权利! 当然为了照顾那些失去奴隶的贵族,那些摆脱奴隶的人种的粮食连续五年将一半以上交给原有主人,剩下的两成交给本部落。五年以后除了赋税之外,其他的由他们自由支配。” 登罗羽录没话音刚落,大帐内一片哗然。 第283章 做嫁衣 改革总会触及那些权贵的利益。 登罗羽录没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就是要将回纥部落那些可以被贵族们随意处死的奴隶转变为不受这些权贵们控制的自由人。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马明白了这背后的目的。 “我不同意!没奴隶了,谁给我们放牧?” “就是,奴隶就是奴隶,是我们的财富!” …… 不出意外,反对声纷沓而至。 登罗羽录没默不作声,等待着众人的议论声逐渐小了这才缓缓开口。 “我回鹘纵横近万里,人口才百万之众,现如今咱们也就只有四五十万部众了,你们想过为什么么? 相较大唐数千万人口,我们有什么资格和大唐平起平坐?” 登罗羽录没的话好像一把锤子锤进了部分不甘屈居大唐之下的有志之士心里。 “那还不是咱们缺少物资……” 也有人不服气地争辩。 登罗羽录没环顾四周道:“本汗痛定思痛,觉得大唐太子说的很对,是咱们只顾享受眼前的既得利益,没有放眼长远。 那些奴隶,只是你们个人的财产,对咱们的汗国没有任何帮助,而且你们可以肆意打杀奴隶……请问对于我们已经解散了的回鹘汗国还有如今的回纥部落来说,这些奴隶能给咱们汗国带来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登罗羽录没起身厉声道:“本汗需要一个人口众多的汗国,不解放奴隶,谁给本汗垦荒造田、赋粮从征?没有这些,我们怎么报仇雪恨?” 登罗羽录没说的义愤填膺,听得大帐内大部分部落首领热血沸腾,他们从登罗羽录没的身上看到了保义可汗的野心。 除了那些被煽动起来的部落首领之外,还有个别的首领仍然不买账:“那些奴隶都是南边或者吐蕃蛮子,他们可不是我们的人,可汗就不怕有朝一日被毒蛇咬一口?” 听到有人这么一说,一些墙头草觉得也有道理,纷纷附和。 登罗羽录没冷哼一声,一抖披风,顿时霸气毕露。 他森然道:“管他南蛮还是吐蕃蛮子,他们的种子洒在咱这漠北草原,最后开花结果,那都是咱们回纥的果子!” “怕什么,天塌不下来,只要人口增加了,这天下还是咱们的!” 登罗羽录没这一次没有藏私,直接向众首领表明了心迹。 登罗羽录没眼神中精光乍现:“当务之急就是增加咱们部落的人口,只有允许那些奴隶可以婚配嫁娶垦荒造田,不出二十年,咱们回纥还是这漠北最大的部落。” 正是他的这推心置腹的喊话,顿时吸引了众人纷纷议论,并对他产生了好感。 登罗羽录没指着门口道:“谁还不同意,可以和大相一样从这里出去!” 大帐内一片寂静,部分老人看着登罗羽录没若有所思,这位刚继承大位的可汗能看透这一层,还真有些本事,也许之前对安西唐军的唯唯诺诺也是装的。 很快大帐内传来一阵嘀咕声,他们看登罗羽录没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 登罗羽录没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当即趁热打铁道:“本部落以及原本就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已经将各自部属中三分之二的奴隶释放,给他们了自由……如果合理的规划好放牧的话,并不会降低放牧的效率。” 登罗羽录没确实没有骗人,他是从李宁身边学到了该如何以最少的人力来放牧。 那就是网格化放牧,时不时换换牧场,解放出来的双手可以开荒造田,还可以增加回纥部落抵抗灾难的能力。 有了登罗羽录没的所在的部落起示范作用,再加上粮食的诱惑,其他部落终于有人同意了登罗羽录没的建议。 但是也有几个部落首领拂袖而去。 “让他们走吧!” 登罗羽录没对这些还没有撞到南墙的人没有丝毫眷恋,会有人教他们做人的。 很快几个愿意试点的部落做出了让步,因为他们明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终究不是办法,而登罗羽录没给了他们希望。 …… 当大帐内空无一人时,从登罗羽录没身后的屏风闪出来一位唐人。 “讲的不错,干的也不错……不过可不要假戏真做!” 那名唐人对着登罗羽录没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登罗羽录没连忙起身,点头哈腰道:“怎么敢呢,毕竟我回纥现在就仰仗太子殿下了。” 那唐人很满意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到了登罗羽录没的椅子上:“那就好!” 登罗羽录没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和隐忍。 作为一名有野心的可汗,他怎么甘心为别人做嫁衣。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种东西叫民心! 第284章 打算盘 登罗羽录没打的好算盘,他打算借助太子李宁在回纥各个部落安插自己的钉子,然后获得对中下层的控制,架空各个部落首领的绝对控制权。 但是登罗羽录没毕竟没有李宁跨时代的见识,而且他致命的地方在于他打骨子里也瞧不起那些奴隶,更不认为那些世世代代的奴隶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所以他表面默认了这次奴隶改变身份的政策是大唐太子爷李宁提出来的,他身为盟友坚定支持太子李宁的政策。 但是在暗中,登罗羽录没鼓动一些中下层的牧民以及各个部落中世代为中下级的军人们也参与到开垦荒田,给予他们背后的支持,希望他们逐步发展成为地主,以控制那些名义上自由的奴隶,从而自己暗中控制整个部落。 登罗羽录没之所以敢这般有恃无恐,是因为他相信身为回纥的中下层人士相较于异族身份的太子李宁来说,更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便是登罗羽录没认为的民心。 安插在回纥各部落的锦衣卫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这些名义上教授奴隶开垦农田的人,实打实的践行着李宁的命令,那就是所有参与开垦荒田的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三六九等之分。 李宁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在这个贵族世袭的年代,包括奴隶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团结的力量有多强大。 就算有人看透了李宁的小心思,他们大多数都会认为这位太子爷这是疯了。 双方看似合作亲密无间,实则各怀鬼胎,借助着彼此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 登罗羽录没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首先他可以借助着大唐太子李宁的名号压制那些不服气的回纥贵族,同时借助安西都护府的力量对各个部落威逼利诱,快速实现自己的目的。 其次对外示弱,将自己打造成听命与大唐太子李宁的弱者角色,这样日后一旦想要需要团结那些掌握大部分资源的贵族的时候,可以将李宁推出来当做替罪羊,表明自己是被迫的。 所以对于整个回纥部落散布关于大唐太子李宁解救奴隶的传闻,登罗羽录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李宁成了那些改变了身份的奴隶嘴里的救世主,虽然就算开垦农田之后的日子过的依旧艰辛,但是太子李宁给他们了一线希望,宛如黑暗中的点点星火。 当点点星火汇集在一起的时候,便是是不可阻挡的滔天火海。 当然这是后话。 伴随着冬季的来临,那些听话了的部落靠着安西都护府提供的粮草不必担心挨冻受饿。 回纥大相所在部落则艰难度日,眼看日子无以为继了,他便纠结其他几个当初不同意改革的部落打算对回纥可汗部来一次突袭,抢些粮食过冬。 既然打不过北边的黠戛斯,也打不过南边的安西都护府。 那还不如将登罗羽录没部抢了。 他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那就是在这漠北没办法混下去了,但是他们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行动的话,他们部落里的奴隶都快要跑光了。 然而就在他们谋划将安插在部落里的锦衣卫驱赶走的时候,一直没有越线的黠戛斯突然越线南下。 遇刺同时,整合了多个部落的登罗羽录没以征讨“背叛者”为由也率军北上。 面对内外忧患的局面,失去了先机的回纥大相选择了交权,登罗羽录没再次完全掌控了整个阿尔泰山脉以南天山以北的广袤草原。 在太子李宁的调停下,黠戛斯大军最终无功而返。 登罗羽录没终于在安西唐军大力支持下夺回了回纥的完全控制权。 安西唐军中的五千太子左司率名正言顺的驻扎在了安西军最强盛时期的阴山都督府,即后世的塔城。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支太子左司率成了回纥部落中改革的最强有力的后援。 尽管道路是曲折的,有了强力的力量坐镇,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李宁的谋划往前推行着。 第285章 躺枪 老葛始终没有消息,根据锦衣卫半年调查的结果就是在当时牙帐城一片混乱的时候,葛逻禄使者离开牙帐城的时候带走了部分回鹘人。 据传有人看到了有唐人面庞的老者被一同带走。 这还了得! 尽管最后细作在葛逻禄没有发现老葛的踪迹,但是李宁决定不给这个墙头草壮大的机会。 当年大唐安西军与大食帝国在怛罗斯以三万对阵二十万,要不是葛逻禄反水,胜负还未可知。 在那之后大唐停下了西进的脚步,再后来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大唐实力在西域迅速缩水。 反而墙头草葛逻禄存活至今。 这是李宁不能容忍的,只是为了安西都护府的和平发展,李宁不得不暂时放弃复仇的想法,集中发展经济。 如今尽管不确定老葛在不在葛逻禄,只要有这一点点的可能,那么葛逻禄注定就要遭殃。 这就是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当然李宁不会给变自己的策略,既然有一个时代友好的盟友,何不拿出来用一用。 就在登罗羽录没完全控制了回纥部落不久之后,在李宁的斡旋下,回纥部落与黠戛斯部落暂时罢兵。 然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他们准备远征墙头草葛逻禄。 黠戛斯部落巴提呃很仗义,直接出兵三十万。 回纥也挤出了十万骑兵。 唯有最先提出收拾葛逻禄的安西唐军只出兵五千。 安西唐军虽然只有五千,但是他们携带的那上百门火炮足以震慑整个草原,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李宁答应给黠戛斯派出的最多兵力了,毕竟如今的安西都护府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主。 对于所谓的盟友,李宁脑海里想到的是代理人战争,不用白不用。 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元和五年六月,大军正式出征。 不知道怎么惹了安西唐军的葛逻禄在懵逼状态下被联军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丢弃了葛逻禄可汗的牙帐,一路西窜。 这一战,被葛逻禄占领的碎叶城重归安西唐军的控制下,此时碎叶城离开唐人的控制已有九十年。 大军一直打到当年的怛罗斯城下,这才班师回朝。 “这一次,孤是不会放弃大唐故土的!” 分赃大会上,李宁的声音掷地有声。 如今完全控制了安西都护府的李宁口气硬气了不少,面对登罗羽录没还有巴提呃。 李宁理直气壮地提出要将碎叶城设为安西都护府第五镇,常年驻扎安西唐军。 驻军镇守使为安西骁骑将郭盼,驻扎步骑共计六千人,火炮二十门! 对于出兵最多的黠戛斯来说,这个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们已经占领了葛逻禄的大片草场了。 “只要殿下能兑现那些关于草场归属的话,这个好说!” 不得不说黠戛斯是一个天生的好盟友,只要得到了好处,其他啥都好说。 但是对于登罗羽录没来说就比较难受了。 因为安西都护府这么一来,就将他们回纥部落彻底的被安西都护府围在了天山和阿尔泰山脉之间的草原上,成了北邻黠戛斯其他三面都是安西都护府的国中之国了,以后再无半点扩张的可能了。 除非……除非和安西都护府翻脸。 可是登罗羽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他没有! 在绝对实力面前,登罗羽录没只能认栽,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机会。 就在回纥部落悄然改变的时候,安西都护府也没有闲着。 李宁在这期间下了一道足以改变历史的太子教令。 第286章 摊丁入亩 相比太子李宁的新政令,联军大破葛逻禄只是一段小插曲。 这一场大战为安西都护府增加了三十万劳力,让本来不抱希望的典设郎詹佐喜出望外,他亲自前往碎叶城挑选壮丁,并且承诺三年内修通由龟兹向四周各地辐射的道路。 现在的安西都护府囊括了庭州、西州等大片的领地,比之李宁刚抵达龟兹时扩张了十倍有余,当年的北庭都护府故土已经完全收复。 这都是安西都护府趁火打劫的结果,最终结果是牺牲了回纥部落的领地。 如今回纥部落基本上被禁锢在阿尔泰山脉以南,天山以北,碎叶城以东,庭州以西的漠北地区。 这让安西都护府不少人担心回纥领地缩小后狗急跳墙。 但是在明眼人眼里,安西都护府如今最为凶险的不是外敌,而是内患。 导致这一局面的根子就在太子李宁的新政令上。 自从元和五年五月颁布新令之后,导致安西都护府上下人心惶惶,成了最为凶险的地方。 “殿下,是不是要考虑返回龟兹城?” 太子右卫率裴长安皱眉看着品着茶欣赏庭州城外荒漠的李宁,看那表情一点也不像担心龟兹的人。 “为什么要回去,就连你一个武夫都看出来龟兹城内很凶险,孤为什么要回去?” 李宁怯意地喝了一口茶,伸伸懒腰看着远处那一坨乌云。 “孤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再回去送到他们嘴里?” 李宁摇摇头,否决了裴长安要回龟兹的建议。 “孤对不住你,食言了!”李宁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裴长安道:“本来说好的一年之内收回疏勒和于阗两镇,但是你也看到了,吐蕃人为了赎回俘虏下了血本,咱也不能断了自己财路,对不对?” 裴长安一愣,很快释然道:“末将明白,末将没有不满……如今殿下想打还不简单,火炮上去怼就行了,谁能挡得住?” 在有了火炮之后,裴长安反而不着急地收回故土了。 不是没能力,如果想要收回故土的话,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所以裴长安才不着急了。 “既然殿下还没有西征的打算,那说明殿下有自己的考虑……所以末将以为,大局为重!” “庭州,北庭故土……孤收回来了,江山如此多娇,怎能拱手让人!”李宁望着天际幽幽道:“大唐的故土,没有一点都是多余的!” 李宁确实有自己的考虑,他怕吐蕃不禁打,万一打急了之后龟缩在雪域高原上咋整。 另外也是为了多一条商路,否则好不容易通过赎回俘虏打开了一条通往小勃律的商路被吐蕃一关闭的话,那岂不是少赚好多钱。 “但是龟兹……” “龟兹咋了?孤给他们打过多少次预防针了,不用担心,天塌不下来!” 李宁说得很轻松,此时他雄心壮志,他不怕龟兹起什么幺蛾子,他怕那些人不跳出来。 发动群众,这是李宁的拿手好戏,只是在开垦荒田一事上遭到了滑铁卢。 原来在回纥推广开荒造田之后,安西都护府也提上了日程。 但是响应的奴隶们寥寥无几,他们很满足如今的现状,每天只要干完活,就会饿不死人。 反而成为自由身的话,倒还要考虑每年的人头税。 于是隐忍了数月之后,在太子六率组建完成之际,李宁祭出了他的杀手锏。 彻底取消人头税,改为千年之后才有的“摊丁入亩”税收制度。 这一政策一出台,安西都护府上下一片哗然,尤其那些占据大量土地大户人家,更是如丧考妣。 摊丁入亩将丁税合并入田赋征收,废除了以前的“人头税“,无地的农民和其他劳动者摆脱了千百年来的丁役负担;地主的赋税负担加重,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或缓和了土地兼并;而少地农民的负担则相对减轻。 这让那些乡绅们感觉到吃了大亏。 于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纷纷来找李宁,希望取消这一政策。 无奈之下,李宁到庭州以谈判之名躲清闲。 局势虽说险峻,但是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自从于术守捉城一战之后,李宁变成了安西唐军心目中的军神了。 当唯一的变数郭盼被调至阴山都督府驻军之后。 安西都护府的兵权算是彻底落到了李宁的手里了。 而太子六率也在不久前组建完毕,这才是李宁最大的底牌,也是李宁的底气所在。 再加上暗中的锦衣卫,这已经让李宁立足于不败之地了。 此时那朵黑云转瞬即至,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驻扎在城外的回纥与黠戛斯的驻军营地。 李宁愉悦地看着天上的黑云,微微一笑道:“如果李贺在此的话,定然会吟诗一首。”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报君黄金台上意!” 裴长安先是一蒙,但很快就想起李贺是谁了。 “殿下说的李贺是那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少年郎吧?”裴长安眉头舒展开,戏谑道:“如今一身傲气的他怕是在骂殿下吧!” 李宁一摊手,毫不在意道:“骂就骂呗,谁没个脾气,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孤是对的!” 对于不接地气一心想着在西域干大事业的李贺来说,刚到西域与李宁侃侃而谈之后,就被李宁派到龟兹最底层工作。 第287章 接地气 “让某家一介读书人凡事看开点,不要死钻牛角尖,结果掉头就让某家干这种污秽不堪的活,什么意思?” “某家好歹也是皇室宗亲之后,这么干就不怕有辱斯文?”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某要被饿死,某也不愿干这活!” “凭什么人家江湖术士反而被奉为座上宾,老子不服!” 在一处猪圈前,李贺用衣物捂住口鼻,嫌弃地看着猪圈里的动物粪便,欲哭无泪。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即便这样他还是被人提溜出来丢到猪圈旁,看着其他人劳动。 他身上不可避免地溅满了其他人挑大粪时飞溅出来的粪便斑点。 两天的折磨让李贺看着那黑色发着恶臭的粪便,李贺已经无力呕吐,他甚至连怀才不遇地感慨都懒得发。 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李贺到达龟兹城之后,没有等来想象中的重用,反而被太子李宁一道太子教令就去了田间地头协助农民沤制肥料。 这个待遇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一路护送他来的何武没有想到的,就连龟兹上下百姓都没想到太子殿下辛辛苦苦请来的人才,会有这个待遇。 一时间李贺成了龟兹城的名人,也成了百姓口中的谈资。 为此李贺表示了抗议,但是没人理会,所以他打算绝食表明自己士可杀不可辱。 但这都绝食的第三天了,还没人理会他。 “不远万里把某家哄骗到这西域,就是让某堂堂帝胄之后与这些污秽之物打交道?什么太子爷……杀了我吧!” 李贺张嘴想骂李宁昏聩,但是想到安西都护府在李宁到来不足一年时间就由两镇之地扩张数十倍。 要不是太子爷李宁自己停手,估计早就恢复到了盛唐时西域的疆域。 面对这样一位比自己还要年幼却能够开疆扩土的太子爷,李贺实在想不出来昏聩这个词能用到他身上。 “……就是一疯子,在某身上来找优越感了!” 李贺看着一位老农挑着担子从他身边要经过,连忙往一旁夺取,却不妨崴了脚。 “哎呦,李公子不要动,你这里都肿起来了,好在老汉我会点按摩之术……” 那老农连忙放下担子伸手就要给李贺揉脚。 “这位大爷,不要!” 李贺惊恐万状地看着那双沾满粪便的大手一把抓着他的脚踝开始揉搓起来。 闻着扑鼻而来的酸臭味,李贺再次干呕起来。 “唉,老汉我知道公子是读书人,怎么能吃的了这苦!” 那老汉上来就表达了同情,这让李贺感觉到了他乡遇知己的亲切感。 顿时李贺热泪盈眶,他对这位大爷没有那么排斥了,开始大倒苦水。 “某家原本替父守孝,突然接到太子教令,夺情请某出山。” 李贺一脸懊悔,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道,“谁要某当时鬼迷心窍,觉得这位已被宣告死亡的太子爷有几分本事,居然敢孤身一人在西域站稳脚…… 所以某家当时想都没多想,怀里揣着其他人不能知道的太子教令,背负着族人乡亲们的指指点点来到这西域,为殿下效力,可谁想!” 李贺说到动情处狠狠地捶了几拳地面,“哪有这样上赶着从万里之外来西域受辱的,某不想活了!” 那名搓揉着李贺脚踝的老汉突然停手看着李贺问道:“是殿下让你来的?” 李贺从那老汉眸子里看到一丝诧异,以为老汉同情他的遭遇。 当即开启了吐槽模式。 “不是他还有谁,万里迢迢喊某家来这里种地……他有病,病的还不轻!” 李贺越说越来气,愤怒让他不惧死亡。 “哎哟,大爷轻点!” 没等李贺吐槽完,他那只受伤的脚就被老汉重重甩在一边。 李贺愕然看着之前还和他柔声说话的老爷子突然变得怒气冲冲,此刻正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他。 “说起殿下,年轻人你差远了……你比殿下大几岁,但是你不如殿下一丁点!” 那老汉起身指着远处忙碌的农民道:“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太子,但是就是他带着我们手把手给我们教如何沤制肥料,也是他不嫌弃这些粪便,与我们在地里整整两月时间……” “你不就是个读书人,牛气什么?不就让你干点农活,居然敢骂太子爷,要不是老汉我善良,就你这话吼一嗓子,怕是你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贺傻眼了,他看着怒气冲冲的农民,实在想不通眼前老爷爷为何这么激动。 但是让他更加诧异的是,身为大唐太子的李宁居然也干过这种事儿。 “你不相信?”那老汉看着一脸蒙圈的李贺指着远处在田地里忙碌的农民,“随便去打听打听,在龟兹的农民们哪个没有殿下在庄稼地里与这些粪便啊之类的打过交道。” “正因为是殿下手把手教的,所以才有了咱们今年的大丰收。” 那老汉对李宁的崇拜之情不加掩饰。 短短不到年半的时间,这位年幼的太子爷居然这般深得人心,难道这位老汉说的属实? 李贺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抬起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大爷,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那老汉不带犹豫的对天起誓:“老汉我要是说假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李贺沉默了,他在路上的时候听过何武提过一嘴,但是他不当真。 毕竟大唐天子每年也要装模作样地耕一下地,但是听着眼前老大爷的话李贺这才明白李宁并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地教百姓做事。 否则只靠作秀的话,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百姓的拥护。 李贺对于李宁的安排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是某家年幼,胡说了,还望老丈不要见怪!” 李贺很知趣的道了歉。 “这才对嘛,太子爷常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那老汉看着态度软化的李贺,顿时气也消了,当即蹲下来继续揉搓李贺的脚踝,还嘱咐道:“千万别在安西都护府说太子爷的坏话……” “为何?” “除去教我们沤制肥料之外,太子爷强制让所有孩子无论男女都必须上学堂,还是免费的! 还有你可曾想太子六率不止要打仗,还要定期帮助百姓干活,甚至参与救灾……从古至今,哪有这样不抢百姓反而帮助百姓的军队? 还有啊,让那些战死疆场的士卒家属进入纺织厂谋个营生,让一家老幼不再担心挨饿受冻……” 老汉说起李宁的好,滔滔不绝。 李贺的神情由震惊逐渐变为平静,再变成脸红耳赤。 原来他想到与太子殿下见面时滔滔不绝讲述的那些大饼,虽然都是他深思熟虑的治国策略,但是没有一项与普通百姓有关。 李贺低头认错道:“惭愧!” “年轻人,好好干……殿下喊你来自然有他的道理。”那老汉揉揉李贺的脚踝,宽慰道:“用殿下的话就是,人不管身居什么位置,都要接地气!” “接地气,接地气!” 李贺喃喃自语道。 “咕嘟!” 这时李贺饿了两天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下。 那老汉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张胡饼递给李贺道:“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老汉请你吃饼!” “谢谢老丈!” 饿得两眼放光的李贺此刻那还顾得上脏不脏,当即抢过胡饼狼吞虎咽起来。 第288章 天若要其亡必先要其狂 李贺在确认太子李宁确实手把手教当地农民沤制肥料之后,他惭愧不已。 毕竟李贺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熟读圣贤书的少年郎,还不是那种自喻“众人皆醉我独醒”参悟透厚黑学的千年老狐狸。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由于身份决定不可能这么与农民“沆瀣一气”般的接地气,与太子李宁的对话中侃侃而谈更多的是那种假大空的论点,但是李贺还是有一颗利国利民纯粹的心。 所以他就成了李宁重点“照顾”的对象。 “听其言观其行,先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李宁颇为欣慰的听到李贺开始不嫌弃脏加入干活的队伍,但还是不算让李贺换个环境。 “殿下,李长吉可是一代骄子,他七岁就出名了,十五岁天下无人知晓了,这般对待他是不是有些……” 卢十四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他也听说过李贺的名声。 饶是跟随李宁最久的人,卢十四也不了解李宁这么做的动机,甚至觉得李宁有些苛刻了。 这日卢十四路过庭州终于有机会逮着李宁问问了。 “如今这位李公子和殿下那时没啥两样,与百姓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被窝里吃饭,一起劳作!”卢十四看着在庭州躲清闲的李宁把玩着一个奇形怪状会下蛋的带握把和管子的木制玩意,好奇地追问道。 “你小时候想过有一天封侯拜相过么?” 李宁没有直接回答,他瞅着卢十四的眼睛沉默片刻反问道。 卢十四摇摇头:“哪敢想,臣靠着那点战功想着能够做一个荫蔽子孙的八九品小官就知足了,可谁想某家祖坟冒青烟……哈哈……” 卢十四想到自己如今的地位,嘴都合不住,感慨万分。 “对啊,你那一身军功都是拼了命才拿来的,大部分还做了别人的嫁衣,你甘心,你习以为常,但是孤不乐意!” 李宁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幽幽道:“你用命都不一定换来的小官,就是那些世家子弟的起步,甚至人家都不放在眼里……他们的身份决定他们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不是金的也是银的或者铜的。” “凭什么!” 李宁的质问是喊出来的,他拳头紧攥,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一出生不光嘴里含着金汤匙,手里脚上甚至脖子上全身上下都披着金铠甲,举世无双的独一份。 卢十四和李宁接触的久了,自然知道李宁对那些门阀世家的偏见,所以他用一道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李宁之后,竖起耳朵。 “李贺年少有为,但也年少轻狂,就连你也知道他少年成名,而且享受父荫,一出生就与普通百姓的孩子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让他接接地气,他怎么知道底层百姓的辛苦?” 李宁冷哼一声道:“人家还看不起你一辈子拿命要奋斗的小官,给他个九品官他都不乐意,还郁郁寡欢,最后把自己憋屈死了!” 卢十四一惊:“什么,锦衣卫绑架了朝廷命官?” 李贺在元和六年才当了个九品官,如今还是元和五年末,此时李贺还啥都不是。 李宁情知说漏了嘴,赶紧补救道:“怀才不遇的人大半不都是这种眼高手低之人,尤其因为不得志而郁郁寡欢之人,心胸能有多宽广……不过话说回来,李贺确实有几分才能,上马能战,下马能赋诗。” 李宁回归正题,看着远处劳作的百姓道:“让这帮不接地气的人代表普天之下的百姓,笑话!” 卢十四觉得李宁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所以殿下故意让贺公子还有这西域的那些富家子弟的读书人到地里干活甚至与农民同吃住,就是为了锻炼他们?” 李宁叹了口气道:“没得办法啊,论治国平天下,还需要这帮子文人啊,你靠那些大老粗治国也治不来,所以锻炼一下也是好的……当然坚持不下去的,那就不好意思啦,比起其他人自然少了些资历!” 随即李宁眼神里燃起了希望道:“再过些年,学堂学子成才之后,这种只能在富贵人家子弟中选拔官员的事就可以变一变了。” 卢十四看着眼前只有十六岁的太子爷不禁肃然起敬,他腾的一下起身,对着李宁行礼道:“某家谢谢殿下为黎民百姓着想,请受某一拜!” 李宁笑吟吟道:“哎呦,少肉麻了……赶紧说说龟兹城的现状吧。” …… “如今龟兹城内那些乡绅们闹翻天了,他们打算推举延氏兄弟为首找都护府一个说法,没想到延氏兄弟俩就是老狐狸,压根不出面,还放话说支持殿下的政策。” 卢十四皱着眉头说,看样子他也不明白身为安西最大的地主,延氏兄弟俩为什么会在摊丁入亩的事上这般乖巧。 李宁哈哈一笑:“延氏兄弟还是知道轻重的,某家已经给了他们里子了,看样子他们还算识时务!” 李宁笑的有些得意,只要最大的延家不与其他地主乡绅抱成团,其他人呼声再高,也是白搭。 “延家兄弟会算账,抄家与发家之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卢十四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宁,沉声道:“殿下怕是忘了学堂那被烧死的二十多个学子了?” 李宁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延曾颖不是疯了么,再说想灭延家容易,但是人心呢? 如今有延家带头配合,为以后政策推进省了不少力,至于延家这些年在安西倒卖人口等劣迹斑斑的丑事,先放放吧!” 卢十四沉默。 随着对延家调查的深入,延家可不止是有贩卖人口等丑事,他们甚至发现延家和吐蕃合作的迹象。 “有些时候,他们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用的好了会有奇效!” 李宁看着卢十四开导道:“天若要其亡,必先要其狂……咱先走着瞧!” 卢十四自然明白李宁的意思,但是他就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要知道安西都护府四镇如今只剩两镇,而那两镇的丢失与延家不无关系。 卢十四略一迟疑道:“可是殿下就不怕他们再次……” “如今咱们强大了,他们延家该知道站哪队!”李宁打断了卢十四的话,“这事以后再不要提了。” 在摊丁入亩的政策推行上,李宁不惜给延家让出金行四成的股份。 另外人分三六九等还是有原因的,延家在李宁提出这事之后,很知趣地选择了妥协,在李宁的暗示下他们开始大胆的进军一些除过农业的其他行业,很快垄断了木器行、玉石行等。 不得不说延家兄弟的眼光是独到的,他们敏锐的察觉道这位太子爷不排斥经商,反而支持交易。 所以他们在李宁还没下令发展经济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这就是一个人的眼界。 只可惜大部分人都是短视的,就算李宁赤裸裸的暗示了,还是没人做出改变。 而延家很早就开始行动了,并与太子内府勾搭上了。 李宁此刻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只要彼此绑定太深,他们就不仅不反对,反而会坚定站在孤的身后!” 没了延家的支持,那些反对摊丁入亩的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随即李宁转移了话题道:“如今六率组建完毕,每率火炮二百门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力量了……但是这还不够,鄯州的赵思乡麾下那八百精锐斥候也要加强训练,等他们这次漠北草原回来之后,就让他们也开始练习操炮等火器。” 当初铁门关幸存的赵思乡成了李宁心目中最完美的兵王,于是在这一年内,李宁给赵思乡在安西都护府辖区内全权募兵权,只要他看上的都可以招走。 自从这支以敌后活动为主的部队组建之后,完成曾经配合李宁震慑漠北黠戛斯诸多部落的行动。 这支八百精锐组建完成后大部分时间都深入敌境侦查,尤其数次深入吐蕃绘制地图。 “这次回来后,让他们开始学习大食语言吧!” 李宁担忧的看向西方,老葛的消失在李宁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李宁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索丰凯,孤都给他那么详细的信息了,他还每给孤造出合适的东西!你回去了催催他……另外让沈炼那小子把一个叫柳泌的术士绑到安西来!” 说罢李宁将手中那木制奇怪造型的玩意往怀里一拉,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颗铜制的圆形短管从那奇形怪状的长管子的缺口处蹦了出来。 铜制霰弹枪弹壳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宁眯着眼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289章 长安的人贩子 卢十四看着李宁怀中的那把木制的玩意,眉头一挑。 他隐隐约约觉得李宁脚底的短时间内被弹出来的那数个圆柱形的铜壳可不是寻常玩意儿。 “殿下的只欠东风指的是……” 对于这位跟随自己来到西域的老哥哥,李宁那可是无限的信任。 “底火!” 卢十四一愣:“底火是什么?” 李宁微微一笑,斜着眼看着卢十四,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卢大哥觉得这是啥玩意?” 卢十四接过李宁递过来的那把参考温彻斯特泵动式霰弹枪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然后卢十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眼睛看了看,学着李宁将枪口下的护木往怀里一拉,一颗黄灿灿的弹壳再次从枪管上的开口处弹出。 弹出的瞬间卢十四看见位于开口处的一点点钢制小弹片被一颗新的铜弹壳挡住。 伴随着护木的复位,那枚新的铜弹壳被退入到枪管处,并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咔哒”声,那是枪膛锁紧的声音。 然后卢十四扣动扳机,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 “莫非这是殿下新设计的火铳?” 姜还是老的辣,卢十四一眼就看出这把大部分零件还是木制的玩意的用途。 卢十四快速手拉护木,又有三发弹壳弹了出来。 “一次性可以发射六发铅弹?” 卢十四眼睛一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现在太子亲卫装备的三眼火铳一次才能发射三枚子弹,再次填装起码要一分钟时间。 “如果把这些零件换成金属的零件,那岂不是……” 卢十四咽了一口唾沫,他顿时觉得谁和李宁为敌,那真是瞎了眼了。 李宁看着卢十四的表情微微一笑:“试试这一把!” 卢十四看见李宁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新的一把木制霰弹枪。 这是李宁按照后世他把玩过的霰弹枪的结构用木头和少量弹簧弹片耗费一年半的时间制成的两把霰弹枪。 “这不一样么?”卢十四皱眉看着李宁怀中相似的那把枪。 “不一样!” 说罢李宁将后面拿出来的那把霰弹枪的扳机往下一推,一颗同样大小的铜弹壳被弹出,随着那个带护圈的扳机复位,同样发出一道细微的锁紧声。 然后李宁将那把参考温彻斯特杠杆式霰弹枪对准了卢十四。 卢十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这……这才是大杀器?” 卢十四手忙脚乱地接过那把杠杆式霰弹枪,抱在怀里试了试。 “这俩没啥区别啊,就是之前那个好像更顺手!” 卢十四把玩着这种从未见过的玩意兴奋道:“这换成金属零件,再配合上火炮,那岂不是可以在西域……甚至在大唐都横着走了?” 李宁表情有些得意,他很自信道:“这还用说,别说大唐,就是这是地球上,咱们都可以横着走了! 自从可以直接炼出钢之后,弹簧等储能零件也得到了解决。 关于枪管的问题,滑膛枪管好解决,至于有膛线的枪管,由于钻头的问题,如今李宁自己在制作一把左轮手枪的枪管已经钻了一个多月了,才钻了三分之二。 那还是短短的手枪枪管。 所以目前来说,线膛枪还不具备生产的条件。 李宁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忙碌着钻洞,一阵头疼。 他接着说道:“只是将这些玩意换成金属的好办,只要有这铁杵磨成针的功夫,总能造出来……毕竟钢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弹簧的问题不大,但是……” 在这个时代,射程达到百步的滑膛枪还是足以蔑视一切了。 卢十四看着忧愁的李宁好奇道:“但是什么……” 李宁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孤太高估索丰凯那个水货了,这玩意现在就缺最后一样东西了。” 李宁无奈的摇摇头,“原本孤以为将制作方式告诉他,他迟早能摸索出来,可没想到如今快一年了,还是差了点!” 说着李宁弯腰捡起一个黄铜弹壳道:“这玩意屁股上的这个位置缺一样点火的东西……” 李宁指的是安装火帽的位置。 果然那铜弹壳的屁股上有一个小孔,那是装底火的位置。 底火的问题不解决,李宁这种直接跨越数百的枪械发展史一步到位的想法就是白搭。 当然有着先进理念的李宁不愿意耗费精力去发展那些原本可以跳过的弯路,所以李宁来到龟兹之后没有发展更容易造出来的燧发枪和火绳枪,他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发展后装弹的定装弹的枪械。 反正目前太子六率装备的火炮足以傲视世界了,枪械的事就可以等等了。 前提自然是研发出底火,而李宁也知道雷化贡的原料,研发出底火是迟早的事! 当然具体的反应比例还需要索丰凯反复做实验来确定。 “为啥不和火铳一样用用捻子点?” 卢十四诧异的问道,这是见识限制了他的眼界。 李宁翻翻白眼,很快就释然了。 李宁懒得解释,他敷衍道:“卢大哥可是不知道底火的好,到时候底火研发出来之后,所有的子弹都是一样,不需要和火铳一样单独填装还要配置托板这些东西了。” 目前的火铳口径大小并不一样,就算是同一把的三眼火铳的三个眼的口径大小都不一。 为此装备火铳的将士们闲暇时间还得自己准备制作铅弹。 卢十四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发生后对后勤的影响,他皱眉道:“但是谁能保证这枪管的口径一致呢?” 李宁笑道:“制作弹壳的模具是统一的,所以子弹就是统一的……至于枪管口径是否一致,细工出慢活,这个问题应该能解决!” 说罢李宁将两把霰弹枪拼到一块,那枪管口径明显一样大小。 自从李宁花费三个月时间制作出了精度尚可的游标卡尺之后,李宁又组织能工巧匠在这近一年的时间内制作出六十把同样的游标卡尺。 这位标准化生产创造了条件,零部件通用已经不是大的问题了,而是生产周期快慢等时间问题了。 底火的成分李宁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的配比李宁不清楚。 所以他交代给了索丰凯,却没想到研发厂房被炸四五回了,稳定的雷化贡还是没制作出来。 一旦底火有所破,那将是新时代的出现。 “可惜西域识字的人不多,懂得经学的人更不多……”李宁幽幽道:“希望沈炼那小子多送点人才到龟兹来,人多了总会有人能造出些逆天的玩意来!” 目前李宁急缺人才,他需要那些发现各个矿藏的地质学家,他需要可以不厌其烦试遍各种矿石的铸造师,他还需要那些敢做各种危险品的术士…… 李宁相信那些术士铸造师等人才足够多的时候,告诉他们原理之后,总会在相对来说更短的时间段内会有技术上的突破的。 只要有足够多的铸造师,总会炼出适合做刀头的更坚硬的金属;只要有足够多的炼丹术士,那些化学品的发展肯定会得到推进。 到时候现在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总之李宁很缺人…… 就因为李宁缺人,锦衣卫指挥使沈炼在长安成了最大的人贩子,专门坑蒙拐骗甚至绑架那些喜欢炼丹的江湖术士还有那些身份低微的铁匠木匠等人,然后通过各种手段源源不断地送往西域。 第290章 种下梦想 比起底火不知日期的进度,水晶坊则幸运多了。 在不久前水晶坊通过近一年的试验终于制出了透明的玻璃。 两位水晶坊的工人在无意间试制出透明玻璃的。 虽然他们不清楚加了那些矿石,但是好歹将筛选范围缩小了很多。 很快在排除各种矿石之后,水晶坊最终确定了制造透明玻璃需要的物质。 太子李宁得知这件事之后,很爽快地给那两名工人还有确认最终物质的工匠毫不吝啬地奖励了百两黄金! 在李宁的提示下,水晶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用水银和锡纸制作了这个世界上第一面玻璃镜。 当镜子出现在水晶坊坊主任老头的眼前的时候,这位只知道做各种试验的任老头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比铜镜更要清晰明亮的镜子的重要价值。 直到第一批成本不到一百文的巴掌大的镜子以每面两千贯的价格在龟兹贵族圈子里开始流行起来后。 任老头才知道这玩意有多赚钱。 他才明白李宁为何将这玩意列为雀离关核心的绝密机密之一。 绝密机密意味着镜子制作的流程知道的人数一个巴掌都可以数过来,保密措施为最高级,掌握核心技术的工匠以后享有全天候的保镖护卫的服务。 镜子的出现将开启李宁商业抢钱模式,在龟兹城两千贯的镜子运送到大食还有大唐之后,价格将翻五倍甚至更多。 对于那些权贵们的奢靡生活,来自后世的李宁深有体会,所以他也不担心能不能卖出去的问题。 而且李宁不仅不扩产,反而对产量做出了限制。 随着第一批镜子通过延家的关系送往东西两个方向,李宁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核心大杀器的研发进度上。 …… 在庭州的日子李宁并没有闲着,他亲自监督庭州各州县建设新学堂。 而闲来无事的李宁则经常出现在学堂,为学子们描绘一副未来的画面。 “同学们,你们想过没有,小鸟为什么会飞呢?” 庭州新建的学堂里,坐满了八九岁的孩子,就连走廊过道里也都挤着来自各州的教书先生。 他们认真看着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课的大唐太子李宁。 因为太子李宁讲的内容很有趣,甚至有些事连他们这些读书先生都不知道,还有些知识与他们的认知相悖。 “因为小鸟的羽毛轻,轻到可以飞起来!” “因为有风。” “俺娘说人死了就变成了会飞的小鸟,所以他会飞。” …… 课堂内的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回答着他们知道的答案。 李宁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硬纸片举起来问道:“你们觉得它会飞么?” 大部分孩子和教书先生摇摇头,认为这张纸飞不起来。 有少数孩子则兴奋地大喊道:“做成风筝有风了就可以飞起来了!” 李宁对着后者微笑以示鼓励,然后李宁指着学堂道:“咱们学堂里门窗都关了没有风,你们觉得它还能飞起来么?” 众人纷纷摇头,迟疑道:“不能!”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他们看着那张方方正正的纸张在李宁的手里来回叠了几下,一个有着两个翅膀的东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叫纸飞机!” 李宁对着纸飞机机头哈了一口气,然后掷出。 那纸飞机在众人惊呼声中掠过他们的头顶,滑翔到学堂的另一头,直到撞到墙上才跌落。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半晌之后有人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在空中大概飞了十几息了吧!” “学堂内真的没风啊!” 还有人将手中的纸保持水平扔了出去,然而只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两息时间就落地了。 “殿下,这是为什么?” 终于有人开始问原因了。 李宁对着那个孩子微微颔首表示鼓励:“问得好……今天孤就给大家大概的讲一讲浮力的概念,这个浮力和水中的浮力一样,前两天不是给大家讲了铁也可以在水中扶起来,就是那个浮力,只不过纸飞机不在水里,而是在空气里。” “空气?” “空气是什么?” 众人中有人反应很快,提出新的问题。 “空气无处不在,就在我们身边!”李宁眉头一皱,应付地解释道。 “我们身边?”那些求知欲强的人不依不饶道:“怎么看不见?” “空气无色无味,我们活着都是因为它……水中没有空气,人的口鼻没入水中会被淹死,但是你用空心竹竿含在嘴里潜在水下,就淹不死……就是看不见的空气通过竹子让咱们可以呼吸,所以才能活着。” 在一连串的问题下,这节以浮力为主的课变成了对空气的普及。 于是李宁将准备好的透明杯子倒扣在装有水的盆子里,然后在杯子里点燃蜡烛。 不一会蜡烛熄灭了,水则高出盆子内的水平面。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李宁这才解释道:“蜡烛熄灭时因为杯子中没了空气,不足以支持蜡烛继续燃烧……剩下的这些气柱应该就是蜡烛燃烧后产生的二氧化碳等产物……” 李宁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完了,又要科普二氧化碳了。” 李宁瞥了一眼认真看着实验的众人,赶紧想继续讲下去,就听见大喊:“殿下,二氧化碳是什么?” “咳咳……”李宁干咳一声,装作没听见,继续为众人将空气的浮力问题。 “所以在咱们周围看不见的空气其实也是有浮力的,当纸飞机叠好适合空气动力学的时候,他就会飞,而且孤还能让他在空中转圈呢。” 一听李宁可以让那笔直飞行的纸飞机转圈,众人失去了对二氧化碳的注意力。 只见李宁在纸飞机机翼上折了几下,然后再次掷出飞机。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那纸飞机果然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居然还回到了李宁手里。 “哇!” 学堂内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对李宁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李宁看着眼前围满了人的学堂,深吸一口气在身后黑板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大字。 然后李宁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机翼的截面图,以及代表气流的箭头, “言归正传,这就是孤今天要讲的空气浮力! 诸位,你们想想,这纸飞机可以载着蚂蚁飞行,那么放大后的飞机会不会载人飞行呢?” 学堂内所有人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半晌之后有人斩钉截铁道:“会!” 李宁欣慰地看向众人道:“学好数学,学好物理,你们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 眼前这个比学子们大不了多少,比教书先生又小很多的太子殿下,此刻在众人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这位神,给他们种下了“未来”的种子。 假以时日,这些在座的学子中就会出现一两个追梦者,李宁见过的那些畅想总有一天会实现。 第291章 诸多民生问题 关于促进教育平民化的问题上,太子李宁是认真的。 不仅仅体现在太子李宁亲自编纂物理启蒙学,数学几何等书籍上。 为了促进学习用具不再成为有钱人的宠儿,李宁抵达安西都护府官府不久之后,就对造纸厂直接补贴,并且将改进后的造纸术在民间普及开。 很快只能由有钱人家消费起的书本变成了普通人都能消费起的货物。 同时为了让学童书写方便,李宁在与木匠探讨了制作铅笔的流程后,这种由石墨和粘土还有木材制作成的铅笔也很快就在安西都护府流行开来。 另外为了方便知识的扩散,李宁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考后世简化汉字,大刀阔斧的对大唐如今的繁体字做出了简化,同时简化汉字还能提高印刷效率等。 这一政策一经推出就遭到安西都护府上下读书人反对,他们认为老祖宗创造的汉字不容改变。 但是李宁力排众议,并亲自操作在很短时间内做出了一个简化版与繁体字的对比表,印发后发给各地。 安西都护府身处西域,深受大唐文化的影响,但是识字的人不多,李宁从在教育普及开的时候就展开汉字简化比等李宁当时皇帝之后再推行简化更容易一些。 为此李宁特意命令以后官府文书,通告,以及书本出版都必须用简化汉字,为了有个过渡期,李宁贴心的让印刷厂给每本书还有各地官府附带了简化汉字与繁体汉字对照表,而且熟读书写简化汉字成了考核官员的一项项目。 对于不愿执行这一政策的官员采取免职降职处理,对推行好的地方官员实施奖励。 在胡萝卜加大棒的压力下,这一年内的汉字简化工作推行顺利。 除了教育问题,在民生这一块,李宁也做出了很多努力。 教员曾说过:“要得到群众的拥护吗?那末,就得和群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群众的痛痒,就得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解决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的问题,盐的问题,米的问题,房的问题,衣的问题,生小孩的问题,解决群众的一切问题。” 李宁一直践行着教员的指导。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于术大捷之后,李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粗盐精细化,让食盐得以解决。 在焉耆镇有一处盐湖,那里成了生产精盐的工厂,盐业成了焉耆镇的地方产业。 为了让当地大户配合李宁的“摊丁入亩”的政策,不久前李宁将太子府百分之百控制的盐厂股份的五成让给了当地几家大族。 如今在庭州也有一处盐湖,李宁打算将这里的盐业也发展起来,到时候焉耆镇与庭州的产品一个销往大食,一个负责销往大唐。 另外随着沤制肥料的技术普及,已经大规模垦荒造田运动的开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吃饱饭这个问题也将得到改善。 只是沤制肥料毕竟比不了化肥,还要种植棉花等经济作物,所以目前普通百姓勉强可以达到一日两餐的标准,但还是距离天天一日三餐的标准还相差甚远。 但是在吃饭这个问题上,李宁不仅仅希望吃得饱,他还希望吃得好。 所以李宁在西域大力发展养殖业,成熟周期短肉量足的猪成了当仁不让的首选物种,另外还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从吐蕃与黠戛斯换取了大量用来食用的牛羊肉。 与此同时西域湖泊众多,在李宁的主持下,鱼肉也成了龟兹百姓餐桌上的一道菜。 短短两年时间内,安西都护府的百姓基本做到了每十天吃一顿肉的标准。 就这李宁还觉得不够,为此李宁悬赏万金向来往龟兹的商人过客征集名为红薯、番茄、青椒、玉米、土豆等农作物的种子。 只要有人找到其中一样的种子,并且成功种出来开花结果之后,安西都护府都会奖励那人万金,实打实的黄金,同时寻得种子者将封侯,县男起步。 太子李宁亲自对这些农作物的特点做出了详细描述,同时还配有画册,让速腾印刷厂印刷万册免费提供给了来往商客,要这些商客将安西都护府的悬赏带往各地。 这个悬赏曾遭到安西都护府上下一致反对,还是太子李宁力排众议,一锤定音。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发出悬赏迄今将近两年时间后,这份悬赏还挂在龟兹城门口,无人得到。 这期间有人拿着各种种子来都护府,但是无一例外结出的果实都与太子李宁描述的不符,但是安西都护府给这些人还是发了往来路费。 如今这份悬赏已经无人当真,很多人都认为这个悬赏是太子李宁为了将各地商人骗到龟兹来的套路。 只有李宁自己清楚,如果得到这些种子之后,制约人口的最后一道枷锁将被打开,百姓们从一天一顿饭到一天两顿饭甚至三顿饭都是常态了。 只可惜美洲太过遥远,安西都护府地处内陆,这份悬赏想要有人领,怕是还要等很多年。 在等那些大唐百姓还没见过的种子同时,李宁也鼓励当地百姓通过植物杂交技术改善现有的蔬菜品种,得出李宁满意的物种照样可以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高价悬赏下,不久前有人培育出一种接近后世白菜的蔬菜。 只是比起后世白菜,这种叫作菘的蔬菜菜叶还是稀疏了些,而且结的骨朵没有后世的白菜大,顶多也就达到后世白菜的三分之一。 李宁很豪爽,当众赏了那位老农万两黄金,同时还告诉那老人,这种菜还能继续改良,最终会成为一种菜叶包裹的很严实长得很大的菜。 这是两年了第一次有人领到太子李宁关于种子等农作物悬赏的赏金,一时间轰动了整个西域。 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李宁并没有说笑,在悬赏一事上他是认真的。 于是除了本地百姓开始尝试着各种杂交嫁接植物之外,还有些冒险者开始往更西边去冒险闯荡,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寻找到那些他们以为不存在的种子。 因为据说那些种子在大食还要往西的地方。 除了吃的事之外,这两年随着龟兹南城的建设,当地诞生了很多新的行业,百姓们收入门路也增加了许多,同时也解决了百姓住房的问题。 有了龟兹城当典型,安西都护府的其他各地也开始准备参考龟兹建设,要么异地选址新建新城,要么原地拆迁改造旧城。 于是建筑行业相关的各个小行业也开始初露头角。 其他行业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安西都护府的百姓们可以赚钱的营生越来越多,百姓还有官府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富了起来。 如今作为最后收回安西都护府的庭州,在李宁的亲自监督下,也开始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为了安抚当地大家族,让他们配合自己,深知打一巴掌给个枣的李宁不得不将部分赚钱的行业放手交给他们打理。 当然太子府是占股份的。 可以说安西都护府的各行各业背后都有李宁的影子。 第292章 见色起意 为了降低对摊丁入亩税收政策的反对,李宁允许各大家族加入安西都护府大建设的热潮中。 李宁这么做的目的就是: 一来,都护府与这些大家族合作的话,多了一份资金来源。 二来,让他们瓜分各个兴起的行业尝到甜头,毕竟比起靠种地赚的钱,控制某一行业之后来的钱更多,而且还能增加百姓就业岗位,百姓收入来源多样化。 当然背后最大的股东还是太子府,那些行业最终还是给李宁挣钱。 最后,也是李宁隐藏在背后的目的,那就是解放奴隶。 摊丁入亩后不再按人头收税,而是按耕地多少收税。 还有丁税的时候,相当一部分人口可以依附在各大家族当部曲逃税。 但是摊丁入亩的话,耕地就放在那里,一目了然,谁也藏不了。 到时候这些大家族但凡有点眼界的就会发现,地产越多税收增多,这时候如果再养一大帮子不用纳税的部曲的话,多上加多,损失更大,得不偿失。 在这时候李宁推出解放奴隶的政策,阻力将减少很多。 对这些大家族来说,反而是好事。 到时候这些部曲身份转变后,他们还是控制了各个行业的龙头老大,而那些部曲成了雇佣工。 这些大家族不再为雇佣工的死活负责,他们只需分一小块利润给雇佣工就行。 这就好像后世大锅饭时代,一个国企不止管职工,职工的家里长家里短都要管,甚至两口子吵架,小孩生病都得管。 反而成为雇佣关系后就好像某团外卖小哥一样,只需为雇佣工负责就行,给他发工资,不用管他家里的死活。 相比较之下,该怎么选不言而喻。 经过半年到一年的合作,很快尝到甜头的各大家族反对摊丁入亩税收政策的声音大为减少。 当然只是减少,不代表着没有。 …… 庭州当年北庭都护府旧址,房屋有些破旧,但这不妨碍李宁在这里躲清闲。 “殿下,麻伊匀求见。” 正在与卢十四吃着烧烤聊着天的李宁突然接到侍卫的通报。 “他?他一个人来的?” 刚咬了一口羊肉串的李宁听到来人后眉头一皱。 “是殿下说的那位想招殿下为乘龙快婿的刺头?” 得知麻伊匀是一个人来的,李宁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落在刚抵达庭州不久的卢十四眼里。 卢十四不由皱了皱眉头,李宁如今十七岁了,一直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感兴趣,这让卢十四很担心,以为这位太子爷那儿有问题。 但是这一次在庭州,据说李宁第一次看到庭州第一美女的时候,整个人都痴了,眼睛都直了。 显然这位太子爷长大了,开始躁动了,对这位比他小一岁的美女心动了。 这更让卢十四很警惕。 “嗯!”李宁点点头,对侍卫叮嘱道:“让他到待客厅等孤,孤换件衣服就来!” “实在不行派兵剿了,如今太子六率组建完毕,怕他一个地头蛇做甚!省的让那小狐狸精勾引殿下。” 卢十四到底是个粗人,对于这种抢夺安西唐人发家致富的麻伊匀没有丝毫好感,连带对麻伊匀那个貌美如花身材高挑的女儿也没好感。 “孤要的是人心,不是简单的征服!” 李宁瞥了一眼卢十四叹了口气,他原本想扶卢十四走的更远,但是卢十四虽说稳重,但毕竟是个武夫,思维还是简单了些。 李宁举着手中的羊肉串道:“再说你吃的肉就是他家提供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办法!” 卢十四厌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羊肉串,然后狠狠地一口将一串肉全家塞到了嘴里,嘟囔道:“杀了他,他的牛羊还有那姑娘还是咱的!” “咱们是官军,不是土匪!”李宁瞪了卢十四一眼道:“卢大哥,让你看的书看了么?” 卢十四脸色一变,赶紧夸赞道:“殿下烧烤的手艺越来越如火纯青了。” 李宁无奈地起身离开了烧烤摊:“这个大爷先哄着,看他有什么伎俩还没使出来!” 这个麻伊匀庭州当地大族族长,他不是唐人,而是回鹘人,这些年在庭州作威作福混成了老大,庭州畜牧业的对八成是他的,四成的耕地也是他的,光他家的奴隶就要数万人。 自从庭州重归安西唐军的控制之下,他就对安西都护府充满了敌意。 在安西唐军进驻庭州的时候,他纠集了家丁部曲还有一些占据庭州的回纥人武装起来准备对抗安西唐军,他还放言只要安西都护府的手伸到庭州,将处死所有唐人血统的奴隶。 后来安西唐军抵达庭州之后,他又要求和安西唐军谈判。 当时的庭州被回鹘占领数十年,人口结构早就发生了变化,回纥人占了庭州人口的百分之六十。 为了不让拥有四十多万回纥部落对大唐的警惕,也为了以后名正言顺的将回纥纳入安西都护府,李宁后退了半步,选择了谈判。 于是回纥人在庭州靠抢掠而来的资产保住了。 所以,摊丁入亩的政策刚提出来的时候,就遭到大地主麻伊匀的强烈反对。 直到一个月前李宁抵达庭州之后,这个油盐不进的麻伊匀见了这位叱咤西域的大唐太子爷之后突然改了口,还使劲地和李宁套近乎。 “哎呀,殿下你可来了!” 李宁刚迈入待客厅就看见一位脏兮兮地胡人握住了他的手,一脸谄媚。 看着这张满脸高原红的邋遢粗汉,李宁实在把他与庭州首富以及庭州第一美女的身份联系不到一起。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拥有一位让人怦然心动的美若天仙般的女儿。 “找孤何事?” 那个胡人眼睛要眯成一条缝,掩盖不住眸子里的期待:“听说庭州北边林子里来了一群鹿,某家想邀请殿下同去狩猎,在这雪地里狩猎别是一番趣味……爱女麻升溪也会同去。” “哦!”李宁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些期待。 不说其他小心思,单就那清楚楚楚动人的麻升溪外貌都是秀色可餐,让人赏心悦目。 若是她微微一笑,更是具有感染力,能让人暖和半天,真可谓一笑倾城。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李宁刚来到这个时代为了活命一直在努力,压根顾不上思考儿女情长的事。 如今安西都护府稳定了下来,日子一天天变好,再加上生理上李宁也熟了,所以看到这位在后世都是大明星级别的美女,李宁只看了一眼,他就沦陷了。 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青春萌动很正常。 但是对李宁来说,两世近五十岁的见识,说不上是青春萌动,应该是见色起意。 好在这一世李宁有着大唐太子的身份,这个身份让他可以在这些事上为所欲为。 李宁是个文明人,自然不能和牲口一样强上,所以他打算用文明的手段征服这位放在后世想都不敢想的美女。 “咳……”李宁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随意些,“何时去?” 看到李宁同意了,麻伊匀露出满意的笑容,连忙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明天去吧!” “好,明日孤必至!” 第293章 情场小白 冬日午间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煞是舒坦。 李宁再一次见到了貌美如花的麻升溪,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宁的魂儿就被勾去了。 这也怨不得李宁,后世的李宁恋爱都没谈过,相了个亲稀里糊涂地就结了婚,媳妇貌不美也就算了,还不温柔,天天嫌弃他没本事,间接导致了李宁劳累死。 如今这一世,辛辛苦苦为了活着忙碌了三年时间,李宁终于有点时间想想男女情长的事了。 枉费李宁两世近五十岁的见识,在男女问题上,李宁还没大唐十七岁皇子的情史丰富。 恰如其时,出现了一位后世李宁想都不敢想的美女,猝不及防下李宁就着了道。 之前李宁誓言微服私访寻找爱情的誓言,在李宁见到麻升溪第一眼之后,就统统抛向脑后。 什么是见色起意? 这就是! 李宁仅存的一点点廉耻感让李宁还端着,没有直接下令让麻升溪侍寝。 但这不代表着李宁没什么想法。 所以李宁与麻伊匀骑着马聊着天,李宁总是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他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那辆精致的马车。 都说草原女子胆大泼辣,麻升溪也不例外,她同样掀开帘子毫不避讳地看着窗外身着明黄色软甲的太子李宁,眼神里充满了妩媚,看的李宁腹部燥热不已。 对于太子李宁,十七岁的年纪,有地位,有身份,年少有为,英俊潇洒,还是大唐储君。 麻升溪第一眼就以身相许了,甚至都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所以此刻她看李宁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激情。 “还是古代好啊,早熟!” 李宁舔舔嘴唇感慨道,后世家教严,自己十八岁以下敢发生这种事,一顿打是躲不过去的。 这一世凭着自己大唐太子爷的身份,在这西域,谁敢向自己开口要天价的彩礼,谁敢对自己甩脸色,谁敢不从…… 李宁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邪魅。 “古代?” 麻伊匀一愣,尽管不知道李宁此话何意,还是尴笑道:“古代当然好…当然好……” 麻伊匀看着色咪咪的李宁,“殿下骑马太冷,不如陪同爱女一起坐马车吧,里面有火炉,暖和!” “好!” 李宁望着马车出了神,敷衍着答应着:“孤去马车…孤去……” “啊!”李宁突然回过味惊呼道。 然后李宁有些局促道:“这怕不妥吧!” 李宁的反应麻伊匀看在眼里,他连连摆手道:“没事的,某是这漠北长大的人,升溪也是,没有关中那么多规矩……再说殿下身份金贵,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麻伊匀笑容可掬,生怕李宁不愿上车,添油加醋道:“正好升溪听闻殿下在学堂讲课,关于摩擦头发会吸附碎纸屑的事……” “那是摩擦发电!” 提及摩擦,李宁的脸蛋微微一红。 “对对对,就是那个摩擦发电的实验……看某这脑子,刚听完就忘了。” 麻伊匀对着马车挤了个眼色。 很快一道天籁之音响起:“太子哥哥,车里暖和,你来坐坐……” “这……那孤就却之不恭了!” 李宁抬头看看当空的艳阳,松了松貂裘大衣,有些紧张地伸手擦了擦脖颈处的汗珠,很识时务道:“这雪地天气确实很冷……孤有些受不了。” 说着李宁麻溜地跳进了麻升溪的马车。 麻伊匀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李宁的背影露出得逞的邪笑,随即他瞥了一眼跟在马车后面的两百太子亲卫,不动声色地回头朝着目的地赶去。 饶是李宁是叱咤西域,以一己之力让西域大变天的大唐太子,威名赫赫的安西都护府实际掌舵人,此刻在马车内,就是一小白。 李宁有些紧张地贴着马车车壁,看着笑吟吟露出一口白牙且脸颊泛桃花的麻升溪,还有一旁的侍女,一时间不知如何做开场白。 麻升溪看了一眼碍事的侍女,当即喝道:“你,出去!” “是,主人!” 随着侍女的离开,马车内就只有面对面的俩人,氛围顿时陷入一阵寂静,静地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殿下,若是感觉热的话,可讲大衣脱掉!” 麻升溪最先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她大大方方地指了李宁身后的挂钩。 “咳咳……好!” 李宁这才醒悟,他终于想起自己身份不是后世的那个屌丝,而是大唐太子爷,如今西域的王。 就这身份,难道怕对面女子吃了自己不成……不对,自己还真的是盼着她吃了自己。 于是李宁有了些胆气,他挺了挺腰板,看着眼前带着一丝妩媚,却又有几分纯真的姑娘。 李宁想要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是一张嘴就是:“姑娘,吃了吗?” 没等麻升溪回答,李宁汗颜不已。 这情场聊天自己还是没有一丝进步,妄为两世为人! “咳咳……”李宁干咳一声缓解尬聊带来的窒息感。 “回殿下,小女子吃过了,哈哈,没想到大唐太子爷也会害羞……” 麻升溪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她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皓齿,眼睛眯成一条缝,媚目流转,让刚进入角色的李宁心中一颤。 李宁不好意思说道:“哈哈,太子殿下也是人……” 李宁看着眼前的妙龄姑娘燥热难耐,于是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这么冷的天,出去狩猎带着姑娘你……也不知道你阿爷怎么想的?” 外面刺骨的冷风让脱了大衣的李宁一哆嗦,李宁只好又关上了窗户。 这时麻升溪的脸突然红了,她的声音小了好几度:“还不是我听说殿下也要去,所以才……” 麻升溪饶是大胆泼辣,但是做这种不亚于明晃晃示爱的行为她还是娇羞的脸红了。 李宁看着眼前面带桃花的姑娘,鬼使神差地问道:“如果你阿爷与孤的矛盾不可调和,你怎么办?” 麻升溪眉头一蹙,半晌才艰难地回答道:“那……那小女子就什么都不选,无论谁受伤,我都不想看到。” “哈哈……好!” 这个答案符合常理的,对于李宁麻升溪也算是见色起意,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所以她说的两不相帮,已是她能想到不惹李宁不高兴的最佳答案了。 虽然这个两不相帮是有水分的,如果真有事,她帮着她爹麻伊匀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是有她这话,沉迷于女色的李宁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冒昧问一句,阿爷希望殿下能依照惯例免了麻府的田税……”麻升溪看着李宁瞬间眉头一皱,接着说道:“或者少交点税,可否?” 李宁略一犹豫,缓缓摇头,语气坚定道:“税收国之根本,就算是孤的产业也得缴税,所以这事希望你阿爷能起个带头作用,到时候孤定然不会亏待他的。” 尽管李宁早就料到麻升溪会替她父亲劝说他,但此时心中对麻升溪的好感少了几分。 麻升溪表情也略显失望,她强欢颜笑道:“那小女子一定转告给阿爷。” 第294章 回鹘大相 “主子,太子殿下好威风!” “那是,我麻升溪看上的男子能差了去了!” 一主一仆坐在山腰上的一块石头上,交点都在那位身着明黄色软甲的少年人身上。 她们周围也都是些女眷,她们此刻都看着山脚围猎男人们指指点点。 李宁这些年功夫没有荒废,他的箭术如今出神入化,箭无虚发,赢得了众人的阵阵喝彩。 忽然,李宁脱离大队人马,朝着山腰直奔而来,他来到麻升溪前面数丈距离飞身下马。 “殿下小心!” 麻升溪满心欢喜地看着冲她来的李宁,赶紧跳下石头往前迎去。 李宁一边大步朝麻升溪走来,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只可爱的小貂。 “给,刚抓的……它母亲不幸死了,你就养着它吧!” “哇,太可爱了,谢谢殿下!” 麻升溪看着那只小貂眼睛一亮,欢喜地赶紧伸出双手接过。 在接的过程中李宁冰冷的手碰触到了麻升溪如水的肌肤,很暖! 这让李宁心中一颤,然后他手忙脚乱地骑上战马朝着山脚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女眷们铜铃般的笑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看着李宁远去的背影,麻升溪的神情暗淡了下来,眼神里满满地担忧,她喃喃道:“要是阿爷不要那么执拗多好……” 尽管她不关心家族的事,但还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他阿爷坚持的与殿下要求的条件背道而驰,所以他们两人像今日这般融洽的日子并不多,总会有摊牌的那一天。 麻升溪从李宁的一举一动能看到李宁重振大唐的雄心,指望这样的人物改变既定策略,那无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能改变的只有他阿爷了,可是他阿爷也是个倔脾气,认死理,甚至不惜让她色诱太子殿下。 好在初次见面,太子殿下就让麻升溪怦然心动,这反而让麻升溪感到一丝不安。 麻升溪抱着怀中的小貂舍不得松手。 …… 夜色很快降临,在片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李宁等众人围着篝火吃肉喝酒。 跟随李宁来的一团的亲卫多次拒绝了麻伊匀家丁的邀请,甚至拒绝了麻伊匀送来的烤鹿肉,坚决地在四周警戒着。 “殿下御军太严,看看没你发话他们都不敢吃肉,更别说喝酒了。” 醉醺醺的麻伊匀在一位身形彪悍的护卫地搀扶下来到了和麻升溪热聊中的李宁身边,他拍拍李宁的肩膀道:“殿下,这天寒地冻的,你就行行好下令让他们喝点酒吃点肉暖暖身子吧。” 李宁看到搞不好会成为自己老丈人的麻伊匀,连忙起身端起酒杯道:“没想到麻先生这般古道热肠,只是……他们是军人,军人有军人的任务,麻先生就不用操心了。” 搀扶着麻伊匀的粗壮男子在李宁明确拒绝之后,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 “嘿嘿……不愧是殿下的亲兵,令行禁止,某家佩服!”麻伊匀举起杯子尴笑道。 随即麻伊匀搂着李宁的肩膀道:“殿下今年十七岁了,听说在长安这么大的皇子已经都纳妾成婚了,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殿下还单着,某这爱女也未曾许配人家,某看二位也是有情有义,不如殿下……” 麻伊匀话音未落,麻升溪愣住了,她没想到她爹这么快就要把她许配给太子殿下,脸蛋顿时红透了,在篝火的照映下红里透白,煞是好看。 “阿爷……哼!” 害羞的麻升溪扭头就跑回大帐里去了。 “麻掌柜,你这……” 饶是李宁见多识广,此刻也是老脸红透了。 “这不想和殿下攀个亲戚么,这样庭州盐矿不就是某的了,还有那个地税就可以不交了嘛!” 醉酒的麻伊匀终于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还挂着笑意的李宁表情顿时僵住了,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掌柜想当孤的老丈人,那孤更希望您能支持孤的政策以身作则……这才是大唐能再次复兴的关键。” 麻伊匀哈哈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宁一眼,说道:“太子殿下好抱负,如果某真能成为皇亲国戚的话,那必须支持你!” 两人借着酒劲表面了各自在之前都不敢提的态度后,麻伊匀醉醺醺地去其他地方喝酒去了,李宁则张望着寻找着麻升溪。 一切都心照不宣,看似热闹的背后,暗流涌动。 …… 篝火熄灭后,众人纷纷回去休息。 被人抬进大帐的麻伊匀在进入大帐后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打扮着奴仆模样的家丁后,顿时醉意全无,露出一丝果决。 “你也听见了,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心怀侥幸!”那名奴仆一样的人对着麻伊匀呵斥道:“你就这点家业就舍不得了,本相上百万牛羊说没就没了,本相都没心疼。” 也许觉得自己的口气太重了,那人又放缓语气道:“只要抓住太子李宁,待某收回权利的话,该有的补偿定会不给你少的。” 那人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麻伊匀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是回纥人!” 麻伊匀有些热血沸腾道:“某定然不敢忘,你看看某的衣服可都是咱回鹘的衣物。” 那神秘人微微颔首:“表现不错,要是能挟持这位太子爷,本相记你首功!” 麻伊匀却感觉到了一丝危机,连忙道:“人我,某已经按你们大人的要求带来了……只要某的家眷们安然无恙就行。” “成功与否就看今晚了!”那奴仆抬头对着麻伊匀点点头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按计划离开就行。” 说罢那名小厮摘下头巾,露出满头白发,那天赫然是被登罗羽录没夺了权的回纥大相。 他眼神中透露着癫狂:“回鹘已经没了,都是因为你……你该死!” 这位回鹘遗老恶狠狠道:“本相一定要报仇,你若不听话的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麻升溪皱眉道:“可是他的守卫一口酒肉都没吃,精神着呢,某带来的这一百多家丁虽然都是忠心耿耿不怕死之辈,但是依某看,怕是难!” 失去权利的回纥大相再怎么落魄也是小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冷哼一声,很自信道:“这不用你担心,也不是你该但心的事,本相自有办法解决他们。 他们当真以为某是拔了牙的老虎!” 回纥大相伸开双手狰狞道:“错,本相让他们见识见识本相背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