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这侯门主母我不当了!》 第1章 过继 第一章 “云婉,这五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眼前的场景,耳边的人声,十分真切。 蔺云婉神情恍惚,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三岁这一年,嫁到武定侯府陆家的第七年。 “云婉,我在和你说话。” 陆老夫人再次出声。 蔺云婉回过神,打量着与寿堂正厅外面,长廊上的五个孩子,都只有七八岁的年纪,换了崭新的衣服,站成一排,只等着她挑选中了,过继到她名下做她的嫡子。 陆老夫人见孙媳妇不说话,便劝道:“你七年无所出,且先在膝下养一个,兴许喜气来了,你亲生的孩子也跟着来了,那也是皆大欢喜。” 蔺云婉:“老夫人,老太爷去世的时候,世子说要守孝,一声交代都没有就搬去了陆家祖宅,一住就是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世子出孝期,他又奉命出征,在边关一直待到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说七年,便是十年我又怎么生出孩子来!” 说出去只怕旁人不信,嫁入武定侯府到现在,她都没和丈夫陆争流圆房。 陆老夫人神色讪讪,转头看着正中间的那个孩子,笑道:“我看庆哥儿就很好,云婉你觉得呢?” 蔺云婉怪异地笑了:“这孩子确实很不错!” 前一世她就是挑了庆哥儿,当嫡亲的孩子养大,疼得如珠如宝。这孩子也算争气,年纪小小就中了秀才,很是光宗耀祖,她也为自己的养子感到自豪。 但她却始终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为侯府殚精竭虑,才三十多的年纪,就缠绵病榻不能行动。病弱的时候,她不过想再见庆哥儿一面,他都不愿意,还是下人去三催四请才来。 他最后那一次来看她的时候,目光之怨毒,她平生所罕见。 “从我一进侯府,你没有一天不逼我上进。你总是不许我交我想交的朋友,你从来不许我吃想吃的东西!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吗,连我最喜欢的丫头小萱,也是你偷偷赶了出去!” “她已经怀了我骨肉!你实在是恶毒!” “实话告诉你,从小到大,我没有一天不恨你!” 蔺云婉想不通,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因为一个丫头就恨她入骨! 她气急了,实在顾不上细细讲道理,只能发着抖说:“庆哥儿,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始终是你母亲,你不该这样对我。” “我母亲?” 庆哥儿得意地大笑:“幸好,她才是我母亲。” “你不知道吧,是我母亲把小萱接了回来。小萱已经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她是谁—— 蔺云婉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妹妹”,陆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 据说身世卑微可怜,无依无靠,又一片孝心原意服侍老夫人,便将她千金小姐一样养在侯府。 但终究是出身上不得台面,惹人非议。 “虽是远房表妹,她却一直替我在祖母前面尽孝。云婉要不你就认了她做妹妹,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 丈夫都开了口,蔺云婉哪里有不答应的余地? 那是陆争流第一次拥她入怀,说动听的情话:“云婉,有你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又拿妇德来压她,软硬兼施,她便只能求娘家将这女子记入蔺氏族谱,认做了亲妹子。 可是最后呢? 她快死的时候,这女子就站在她丈夫的身边,和她丈夫十指紧扣,如胶似漆。 她的丈夫还理所当然地说:“你占了主母之位二十年,该还给宝儿了。” 笑话! 以这女子的身份,配当侯府主母吗! 床榻上都是她吐出来的血,鲜艳刺目。 她就那么僵着身子,拼尽全力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恨不得杀了他们。 “是我自己有眼无珠……竟让蔺氏清流世家为这种低贱的女子做保!” 怕是只等她一死,这女子立刻风风光光从蔺家抬进侯门,入主嫡妻之位,他们一家三口光明正大地团聚。 她这一生真是可笑—— 丈夫是别人的,正妻之位也是别人的,连儿子是替别人养的。 二十年苦心经营,一夜之间拱手送人。 终了一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不甘啊! “云婉,云婉?你怎么了?” 武定侯夫人卫氏,忧心忡忡地问。 蔺云婉脸色苍白,微捂心口,稍稍缓解了那锥心之疼,她说:“婆母,我没事。” 陆老夫人说:“云婉,既然你已经看好了庆哥儿那孩子,那就他了吧。等世子一回来,我就让府里开宗祠——” 蔺云婉打断了她,指了另一个孩子道:“我觉得这个孩子也不错。” 站在最右侧的一个少年郎陆长弓,发色如墨,看得出来也是个秀气俊俏的少年。低着头,始终规规矩矩,没有抬眼看一次人。 陆老夫人看过去,也是一惊,细看之下,还真是个极出挑的孩子,都把她亲孙子给比了下去! 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只能僵硬地坚持道:“我看还是庆哥儿好,颇有些争流小时候的影子,很合我眼缘。” 本就是陆争流亲生的孩子,能不像他吗! 蔺云婉镇定地说:“承祧嫡房,旁的不要紧,孩子品性第一。” 陆老夫人和卫氏同时点头,都很赞同。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怕养个庸才,就怕养个纨绔出来祸害祖宗。 蔺云婉继续说:“两个孩子都七岁上下,若已经被教坏了心思恐怕不好教养,最好是白纸一张。”便转眸看向他们问道:“你们可曾上过学,读过什么书?” 陆长弓虽是陆家宗族里的孩子,却是远房一支,早没落得厉害,父亲养活他便是费劲,更没有余钱供他读书。 他羞赧地摇头:“回夫人,没有读过书。 第2章 冷落 第二章 “那庆哥儿不过是有几分像世子罢了,品性一看就不端,老夫人真不该选他,如今多了这样一个孩子,夫人以后可得不省心了——夫人,您怎么知道庆哥儿右手因为写字长了茧?” 她当然知道! 庆哥儿在乡野长大,虽然跟着先生读过书,学过写字,开蒙时的根基却打得虚浮。 等到科举下场的时候,科考成绩怎么拿得出手? 她怕这孩子走不上文官之路。 他一进门,她便日日盯着守着,从写字开始亲自纠正,莫说他右手中指上的茧,便是他如何握笔、起笔,她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竟然也成了他恨她的理由之一。 可笑的是,他却从来不提,是谁夜以继日陪着他,寒窗苦读十年考上功名。 蔺云婉垂眸,淡淡地道:“我并不知道,只是随口一试罢了。” “这样啊……夫人还是英明呢!” 萍叶得意地笑了笑。 蔺云婉坐在铜镜前打量自己。 前世她病入膏肓,形容枯槁,早就看不出半点颜色,她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模样。 现在的她,和前世临死前的她相比,果真是天壤之别。 萍叶走过来,开心地说:“夫人的美貌在闺中时候就出了名,到侯府来的这七年一点都没消减,夫人别担心,等世子回到侯府,不出半年就……” 蔺云婉不禁笑了:“就怎么样?” 她还记得当年新婚那晚,陆争流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娶你非我本意”,之后便是七年的冷落。 这才寒了她的心,断绝了她婚后夫妻恩爱、共育子嗣的希望。 要不然她前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答应过继别人的儿子。 萍叶捡起象牙梳子,接不上话。 “替我除了钗环,我想睡一会儿。” 蔺云婉十分云淡风轻。 萍叶道:“夫人您又困了吗?” 夫人一嫁入武定侯府就开始逐步掌家,虽有老夫人在后面把持大局,但大小琐事,下面的管事妈妈们,全都是先来回了她。这会儿正该要见下人的时候,夫人七年无一日迟到早退。 这几日却稀奇,常常回了垂丝堂就想睡觉。 却见蔺云婉很困倦的模样,心里很是心疼,便服侍着她歇息去了。 蔺云婉闭眸躺在床上,缓缓入睡。 前一世掌家的二十年,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临终前的一段时间,也因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重活过来,很想好好休息休息。 休息了一些天,蔺云婉忽然病倒了。 不过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回只是小病,不像上辈子病重的时候,随时都感觉要死了。 “夫人,该吃药了。” 丫鬟桃叶送了药进来,还端着一碗蜜饯放在床边。 蔺云婉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萍叶去哪里了?怎么都半天没见她了?” 桃叶支支吾吾,低声说:“夫人,您先吃药吧。”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蔺云婉吃着药,很快就想到了。 她闭了闭眼,冷笑着说:“世子回来了?” 前一世就是这个时候,陆家见七年前的风波已经过去,想了办法让陆争流受召回京。 桃叶道:“……是,世子回来了。” 提起丈夫,蔺云婉脸色冷淡:“他回来萍叶怎么就不见了?” 桃叶眼圈一红,说:“她去教训一些多嘴的小蹄子了。” 蔺云婉顿时明白过来:“世子回来有几天了吧。” 可是却不过来探望她这个生病的正妻,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是有意冷落。 内宅里的婆子丫头们,更是多心,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 萍叶听不得那些话,一早上出去,发了好几次火,把多嘴的仆妇们都教训了一顿。 “夫人,您别伤心,养好身子再说。世子他……他早晚会来的。” 桃叶抽泣着劝。 蔺云婉吃了药,脸色平静地睡了。 她要是再为这种事情伤心,那真是太傻了! 陆老夫人住在与寿堂。 “祖母。” 陆争流刚从外面回来,这几天早换下了戎装,穿着京城里的贵族公子们穿的绫罗绸缎,身上早已褪去勋爵子弟的习气,多了几分军中将士的冷肃。 脚下一双如意云纹的黑靴子,倒是和身上的绸缎不太搭配。 陆老夫人几年没见孙子,这几日也是匆忙见了面,祖孙俩不曾好好地说过话。 她先是亲切地笑问:“去拜见过族中叔伯和其他亲戚了?” “已经都拜见过了。” 想到蔺云婉那里,孙子还没去过,陆老夫人立刻皱了眉头,却也是半嗔的语气,并没有真正地责怪他:“云婉在你回来之前,她累病了,你知不知道?” 陆争流漫不经心地说:“听底下的人说过了。” “你都听到下人议论,怎么不去看看她?” 他放下茶杯,态度十分冷淡:“祖母,我早和您说过不想娶她,您和祖父还是执意让她嫁过了来。” “那这就是她自找的。” “我犯不着去关心她的身体和脸面。” 陆老夫人一愣。 他这哪里像是在说自己的妻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他的说仇人! 她叹气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和你祖父逼你娶妻之事,当年要不是侯府大祸临头……” 见孙子没有听下去的耐心,陆老夫人只好改口道:“你听我说,云婉实在是个很好的孩子,你……” 陆争流勾了勾唇角,打断她:“您当然觉得她好了。” “她刚嫁进来,就和您跟祖父一起处处规劝管束我。我哪里是娶了个妻子,倒像是娶了个长辈。” “我话稍微说重些,又像是我如何欺了她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烦。” “这种女子……” 虽然容 第3章 提和离 第三章 陆争流态度坚决,眼看着是非要将庆哥儿生母葛宝儿接进府不可。 可武定侯已经有了宗妇,葛宝儿要进门,也不过是个妾侍而已。 陆老夫人皱眉道:“七年前你执意要娶那女子,我说等云婉过门了,再纳她进门,你却不舍得她做妾。她独自瞒着陆家生了孩子又如何,兜兜转转不还是要进门做妾?” “亲生子也记在了别人的名下,真是得不偿失。我是老了,真看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叹气,她还是打算顺了孙子的心意,便说:“进门就进门吧,云婉是个识大体的宗妇,想必她不会不答应你纳妾。” 陆争流却不说话了。 陆老夫人察觉出不妥,冷眼问道:“怎么?葛宝儿还在痴心妄想侯府主母之位?” 陆争流低着头道:“祖母,宝儿为孙儿生了庆哥儿,一个人含辛茹苦七年把孩子养大,是孙儿对不起她。我好不容易将他们母子寻回来,若再让她为妾,于心不忍。” 陆老夫人半晌没说话,冷冷审视着孙子,真不知道吃了葛宝儿的什么迷魂药,区区一个乡下女子,竟将他迷得死心塌地! “你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嫡妻,陆家绝不可能休妻。你直说吧,那葛宝儿到底想干什么?” “祖母,孙儿想让宝儿以您侄孙女的名义住进府里,替孙儿在您膝下尽孝。若是……” 陆争流顿了顿,才敢说出口:“若是宝儿侥幸长寿,有福气比蔺云婉活得长,届时孙儿再给宝儿一个正妻的名分。于蔺云婉也无碍。” 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斥道:“亏你真说得出口!” “你也睁眼看看,你走的这几年,云婉为陆家付出了多少!” “祖母,娶蔺云婉的这笔账您硬要算在孙儿头上——孙儿也已经将正妻之位给她了。我不想再辜负宝儿。” “这是唯一的两全办法。” 陆老夫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冷冷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陆争流不急不缓地说:“您只可能有庆哥儿这一个嫡亲的重孙。” 陆老夫人心里一阵寒意。 她相信孙子说得出做得到,若不同意葛宝儿进陆家,陆家真就这一丁点血脉,往后不止孙子记恨她,只怕小重孙长大了也要恨她。 罢了…… 陆老夫人只好退了一步:“等家里忙过了这一阵,你再接她进府。” “孙儿谢祖母。” “别高兴得太早,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住。云婉在一日,她便只能是我的‘侄孙女’。她胆敢在陆家动半点歪心思,别怪侯府容不下她!” 陆争流倒是信誓旦旦:“您放心,宝儿不是那种人。” 他忖量了片刻,还说:“也请祖母信守承诺,别动去母留子的念头,大家都相安无事。” 陆老夫人被说得心中一虚。 要是早让她知道葛宝儿当年还怀了身孕,她绝不会让葛宝儿活到今天。 “祖母。孙儿听说挑孩子那日,您还另外挑了一个孩子,年纪比庆哥儿还大一些。” “庆哥儿才是我的嫡子。” “祖母,我绝不会让嫡长子的位置留给外人。” 想起那日就后怕,陆老夫人道:“你以为我想外人做陆家的嫡长子?” “也不知云婉怎么看出庆哥儿读过书,差点儿弄巧成拙,庆哥儿能顺利进府真是惊险!当时我不得不答应。” “你也不用担心,等到过继那天,临时改为长弓记养子,庆哥儿为嫡子。等到尘埃落定,云婉一个妇人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陆争流离开的时候很满意。 他一走,陆老夫人脸色明显一沉,她和心腹严妈妈说:“过了七年还是让那女子如了意,她的手腕真是相当了得!” “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事也怪不得世子,都是外面的女子太会勾人了!” 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 她一脸些颓然地感慨:“争流果真长大了……” 不再是七年前,只消用一句“这是你身为嫡长子该肩负的家族责任”,就能压着他娶了蔺氏女儿的稚嫩少年。 严妈妈出言安慰:“说明世子以后能独当一面了,老奴看也不一定是坏事。” 陆老夫人笑了笑,但愿如此。 到了过继的吉日那天,蔺云婉的病也好了。 萍叶拿了一套庄重的衣服出来,再给她梳了同样庄重的发髻,一头的金钗玉环,很是抬身份。 桃叶颇有些期待:“夫人,世子要是见了您,一定喜欢。” 蔺云婉冷淡的笑了笑,转头吩咐萍叶:“去把前几天嚼舌根的婆子,都给我提过来。” 萍叶愣道:“夫人,奴婢已经斥过她们了,您这时候要提了她们……可别误了过继长弓少爷的吉时。” 根本误不了。 蔺云婉心里知道,庆哥儿是真正的陆家血脉,他们怎么可能会让长弓做陆家的嫡长子呢! 不过,她绝不会再让庆哥儿做她的嫡长子。 她催道:“快去,你再劝我,那才是真的要误了时辰。” 萍叶一向忠心,什么都不问了,赶紧凭那天的记忆,找人绑了三个婆子。 蔺云婉揣上一封书信,让丫鬟带上几件瓷器,提着几个婆子就去了与寿堂,让她们全都跪在院子里。 “云婉,你这是干什么?” 陆老夫人梳妆完了,一出来就看到这么大动静,脸色很难看。 今天多好的日子,蔺云婉一个当家主母在闹什么? 蔺云婉站在几个婆子身边,冷声道:“把你们前几天说的话,当着老夫人的面再说一遍。” “她们说了什么话?” 陆老夫人一脚跨出来,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全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几个婆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答。 蔺云婉冷笑:“现在又不敢说了?萍叶, 第4章 嫡长子 第四章 还不快过来!都是你惹了云婉。” 陆老夫人瞪了陆争流一眼。 他走过来,给老夫人行礼:“祖母。” 陆老夫人想把两人拉到一起去。 蔺云婉后退了一步,态度疏离:“世子。” 一点都不买账。 陆老夫人知道,这事不好交代了,她道:“不知道哪个混账东西瞎传的事情,既然说定了长弓是你的嫡子,怎么会变成你的养子。” 怕陆争流沉不住气,她看了他一眼,他脸色虽然冷淡,眼神却很稳重,没有露馅儿。 她就安心地继续安抚蔺云婉:“长弓是你嫡子,放心吧,这点不会变了。” 外面有人进来通传:“老夫人,吉时快到了。” 要去开宗祠过继孩子了。 陆老夫人道:“好了,快别闹了,一起去见祖宗。你们几个没眼色的丫头,还不过来扶夫人过去。” 蔺云婉攥紧手心,自己走去的宗祠。 在陆家宗祠前,庆哥儿改名为陆长宗,和陆长弓一起,叫蔺云婉和陆争流为“父亲”、“母亲”。 武定侯和武定侯夫人卫氏,则是两人的“祖母”、“祖父”。 卫氏待两个孩子都很冷淡。 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她不像老夫人那么放在心上。 武定侯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侥幸活下来,接连中风两次,已经神志不清,如今坐在轮椅上,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口水流满了衣襟。 孙子喊什么,他都没反应。 道士们在宗祠外面诵经走步。 直到天黑了,蔺云婉才回了自己住的垂丝堂。其他人也累了,能散的都散了。 陆老夫人回到与寿堂,特意留了陆争流说话。 “长弓这孩子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若他争气得用,让他成为庆哥儿的助力,将来最多给一份家财分出去单过就是。若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处置干净并不是什么难事。” 像他们这样子的门户,料理人的法子多得是,而且一点把柄都没有。 陆争流有些走神,但也猜到了祖母说的话。 他点了点头,道:“祖母,既然家中事毕,孙儿想明日就去接宝儿回府。” 今天蔺云婉发作起来,着实吓到了陆老夫人。 她一口回绝了:“不行!” 又怕孙子闹出什么事来,温声劝道:“接她进府,不差这一日两日的功夫。你七年都不在家,实在该陪云婉先回门一趟。” 陆争流皱了眉头。 不行——从小到大,他想做什么,都总是不行。 娶妻想娶个自己中意的也不行。 他冷声道:“宝儿现在一个人留在外面,和庆哥儿母子分离,十分煎熬。回门随时都行,我一定要先接了宝儿回来。” 祖孙两个谁都不肯让步。 最后是庆哥儿来了,拉着陆老夫人的衣袖,眼泪哗哗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娘?曾祖母。” 这声“曾祖母”融化了老太太的心,也就不忍再说什么。 罢了。 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好委屈云婉再迟些时候回门。 她悄悄叮嘱陆争流:“庆哥儿以后要在云婉跟前教养,只当是看在她将为庆哥儿辛劳一场的份上,今晚你亲自去和云婉交代回门的事,别让她心里有气。” “好。” 陆争流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弥补些许蔺云婉,维护她正室夫人的脸面。 但也仅此而已。 她要是奢求别的,他会拒绝的。 娶蔺云婉,毕竟不是他自愿。 垂丝堂。 陆争流过去跟她直说:“祖母的一个侄孙女刚出了孝,家里没有一个长辈照顾,祖母怜她孤苦,想让我明日去接她过府。等我接了她回来,再同你回门。” 说话的时候,却一直看着蔺云婉明艳的脸颊。 她脸色淡淡的,居然当场就答应了:“好。” 陆争流有些诧异。 还以为她多少会不高兴,或有些受伤的模样,却一点都没想到她会是这般风轻云淡。 蔺云婉抬眼,冷淡问道:“世子还有事?” “……没事。” 蔺云婉也很直接下了逐客令:“既无事,世子请回吧。” 陆争流也算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身份又贵重,从小养得心高气傲。 还没见哪个女子敢这样对他甩脸子! 二话不说就走了。 蔺云婉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茶杯,暗暗切齿。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早早一家团聚,她自然要成全! 不光要成全,还要他们一家三口聚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 萍叶没看出两人的交锋。 她只顾着抱怨道:“什么了不得的侄孙女,竟还要世子亲自去接,连夫人回门都要往后推一推。” 桃叶则忧心道:“夫人,世子难得过来一趟……” 蔺云婉明白她的忧虑,内宅女子一生的依仗,不过是枕边男人而已,没有别路可走。 前一世她便是这般想,所以不论陆争流怎么冷落她,她始终看在他是她丈夫的份上,主动与他求和,为武定侯府鞠躬尽瘁,照顾庆哥儿尽心尽力,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于和他有关的事,结果却落那般凄苦下场。 她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她不会再将精力耗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蔺云婉温声安抚丫鬟:“我能在夫家立足,靠的又不是夫婿。” 萍叶很自豪地笑:“那当然,夫人靠的是您自己。世子不在家的时候,您就能够为自己挣一份体面尊荣,这武定侯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个不敬重夫人?” 事实确实如此,目前是陆家离不开夫人,而不是夫人离不开陆家。 桃叶心里镇定了许多。 次日,陆争流出发去京外接人,蔺云婉没有去相送。 早上睡足了起来 第5章 打听 第五章 “老师,我来得冒昧,帖子都没下一张,您不要见怪。” 蔺云婉一见到郭娘子,便福身道歉。 郭娘子连忙扶起她,笑呵呵地说:“你这孩子,一年三节和我的生辰,你何曾忘记过?还跟我讲这些虚礼。” “快过来坐。” 蔺云婉拉着郭娘子温柔的手,坐到她身边。按照这一世来算,她和郭娘子可能才几年没见,实际上……她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 原来娘子的头发这时候就已经白了,但她一生未嫁,虽有银丝,人却很精神,气色也红润,眼神温和而淡泊,一看就是没什么烦心事缠身的人。 “云婉,你在看什么?” 蔺云婉回神一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像她老师这般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郭娘子左右端详着蔺云婉,才几年没见,总觉得这孩子很是不同了。 蔺云婉连忙笑着说:“这次登门,是有件事想找您打听一下。” 郭娘子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笑着问:“什么事,你说罢。” 蔺云婉道:“陆家族里有个女眷想跟夫家和离,但是以她的身份,和离恐怕不容易。我记得从前在闺中时候,偶然听您和祖母说起过,您有一位女学生的姐姐嫁去夫家,最后跟夫家和离之后还再嫁了人家?” 而且那女学生家世还不一般。 虽说朝廷允许妇人改嫁,但是官宦人家极少有妇人和离或者被休弃,尤其像侯府这种勋爵人家,绝不会放妇人回娘家。 蔺氏清流就更不用说了,宁让妇人一条白绫吊死,也绝不允许女眷和离回蔺家。 “我知是旁人家私,若老师不方便告诉我也无妨。” 郭娘子心里一松,原是为了陆家女眷才打听,她紧紧握着蔺云婉的手,说:“这事告诉你也没什么,我那女学生的父亲原本就是三品大员,她姐姐夫家门第也高,谁知道她姐姐丈夫虽出身书香门第,却是个爱动手打人的。那学生的姐姐忍了三年实在忍不下去,命都快没了,才和娘家人说了此事。” 蔺云婉有些吃惊,官宦之家打人的男子不是没有,可她知晓的都是争执之下,和正室妻子推搡略微动手的,要把人打死的情况,她还没听说过。 “那学生的娘家为此提出了和离?夫家便直接答应了?” “唉,哪有那么简单。她娘家是提了和离,还参奏了她夫家,可也没什么用,她夫家还是死活不肯放人。朝廷律法在那儿放着,女子嫁去夫家,死也得死在夫家,她娘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蔺云婉好奇道:“那最后究竟如何和离成的?” 郭娘子压低了声音说:“她家又忍气一年,后来元后去世,皇上立新后,我那学生入宫做了皇后,皇上出面才令她姐姐的夫家写了和离书。” 蔺云婉心中一震,原来如此。 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和离之事,能请动皇帝出面? 她是不可能了。 郭娘子说:“虽皇上出面令皇后的嫡姐和离,但是皇后的嫡姐也只能远嫁京外平息是非,几年都回了不了一次娘家。虽离了恶夫家,到底还是和父母手足骨肉分离,也是个不幸的。”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论女子因为什么和离、被休弃,受苦受难的都还是女子。 郭娘子又关心地问:“陆家那女眷是怎么和夫婿过不下去了?” 蔺云婉却不好答。 若不是前世落得那个结局,她一辈子都稳坐武定侯府世子夫人的地位,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得不到夫君的真心、没有自己的孩子而已,哪就至于提出和离? 她又怕老师起忧心,笑笑道:“许是妇人的牢骚而已,未必就会闹到和离的地步。” 郭娘子心里明白,蔺云婉特地来上门打听,事情肯定不是“妇人牢骚”那么简单。 只不过蔺云婉已是侯府宗妇,有她的难处,不详细说也无妨。 郭娘子还是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女子求生不易,像我毕生不嫁,也是因为我父母早亡,没有兄弟手足,和族亲关系也很疏远,没人管得了我罢了。况我生性要强,还有几分养活自己的本事,求不着人,碍不着人。 “说句大逆的话,天底下又有几个女子像我这般‘幸运’? “寻常女子既嫁了,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且把心思放在从丈夫身上挪一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养孩子、持家,怎么都能过。” 蔺云婉微微低头:“老师说的是。” 二人又聊了些闲话,蔺云婉很关心郭娘子的身体和近况。 郭娘子心里觉得暖,笑容也温柔:“我的身子也还是那样,天晴时好些,天阴时坏些——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忙,无非是书、香两件事。” 说着,看了看小桌上的兽纹青铜香炉,里面升起袅袅一段细烟,柔白如雾。 “还是老山檀。” 蔺云婉闻得出来,这是老师平常爱用的香。 郭娘子含笑点头。 蔺云婉忽然凝视着郭娘子问:“佛道一类,老师您近来可有涉猎?” “没有。”郭娘子觉得十分奇怪,“你知道的,我不信神佛这些事,连求神拜佛打醮都少。” 蔺云婉若有所思,那就有些奇怪了,老师前世…… “娘子,有贵客至。” 郭娘子的丫鬟突然进来通禀。 丫鬟都是身边的老人了,蔺云婉就算是郭娘子跟前的贵客,这会儿来的客人比蔺云婉还要尊贵,郭娘子心里有数了。 蔺云婉很自觉地起身道:“老师,学生叨扰已久,也该告辞了。” 郭娘子殷切地握着她的手,说:“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什么事,常常在家,你得空再来。” 蔺云婉笑着说好,像是顺口一提:“对了,学生还想向老师求一本字帖,我幼时您用来教我的《竹枝帖 第6章 桓王 第六章 “夫人,郭娘子那位贵客,您可认得?” 萍叶上了马车,立刻好奇地问。 蔺云婉摇摇头:“未曾见过。” 桃叶也纳闷儿:“似乎从未听说过郭娘子有子侄外甥之类的小辈。” 萍叶很认真地道:“那男子瞧着像是公府或者朝廷重臣家的子弟。” 这话连蔺云婉都没反驳。 刚才从老师府邸出来的时候,那男子正好从穿堂里出去,隔着花窗隐约一瞥,就看见他穿着玄色束腰长袍,衣领上金丝滚花纹细密雅致,虽然年轻,可身姿挺拔清隽,步伐沉静从容,一身的贵胄之气。 前一世掌管武定侯府二十年,她也略见过一些身份贵重的外男,无一人的风姿举止,比得上这男子。 蔺云婉一番搜肠刮肚,还是没有半点印象。 对了,郭娘子曾经也是皇后的老师! 蔺云婉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是桓王。” 两个丫鬟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心知那男子身份贵重,可没想到会这样贵重啊。 皇室的人,她们见都没见过。 萍叶结结巴巴地问:“郭、郭娘子怎么会和桓王相交?” 这蔺云婉就实在不知道了。 难道老师前一世出意外,和桓王有关? 不会。 她直觉不会。 桓王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虽然后来父亲重病就辞官没教他了,可她还记得父亲在她面前哀怨过:“唉,七皇子真是……真是老夫带过最令人头疼的学生!” 不过她父亲的意思,并不是说桓王是坏人。 父亲刚辞官的时候,当时还贵为皇子的桓王,专门上门探望过父亲,她也偶然和几岁的小桓王打过一次交道,的确是个难缠的小公子。 马车渐渐行驶到武定侯府门口。 蔺云婉也就将郭娘子那头的事,抛却在脑后。 齐令珩不止小时候难缠,现在刚过弱冠的年纪,还是颇让皇帝和皇后头疼。 “先生,母后托我过来向您取一些您私调的香。” 郭娘子喜欢侍弄香料,有做成线香、盘香,还有香粉。父母离世后,她孤身一人,也就靠着开香料铺子养活自己和仆人。 赵皇后做她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她爱调香,也十分喜欢她的香。 后来入了宫,赵皇后觉得宫里的香不合心意,偶尔会派人到她这里来拿香。 她一向低调,从未张扬过此事。 本来前些年派遣过来的都是女官,直到桓王过了十五岁还不肯娶妻,取香的人就变成了桓王。 他来得次数多了,郭娘子也就猜得到桓王出宫拿香的缘由了。 大约是皇上催婚,桓王还是不从,父子俩又吵了起来,皇后便赶紧找了个“拿香”的借口,打发儿子出宫。 郭娘子吩咐丫鬟:“去取二两沉香、二两老山檀、五两熏肌香的香粉。”又和桓王说:“老身近来还按照古方,调制出两种熏衣裳配饰的绝汗香和胜兰衣香,不过量不多,王爷各带一两回去给娘娘试一试。” 齐令珩微笑颔首,虽然有礼有节,漆黑的眼眸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淡漠。 丫鬟包好了香粉,双手奉过来,一直紧张地低着头,都不敢窥探他半分。 身边的贴身太监阿福,拿了香,道了谢。 齐令珩:“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郭娘子起身相送,一直走到她府邸的二门上,她就不便再出去。 齐令珩这时候才淡淡一笑,侧身提问:“刚见先生的时候,见先生似乎面有忧容,是不是和今日过来拜访先生的那位夫人有关?” 他解释道:“一直为母后白拿先生的香,也未曾回报过先生,先生若有要求,但提无妨。” “王爷见到蔺……” 郭娘子及时打住,没有透露蔺云婉的身份,而是改口道:“劳王爷挂心,没什么要紧事。” 要和离的人到底是不是蔺云婉,她还不知道。何况这是武定侯府的家务事,桓王怎么适合去插手呢? 齐令珩很敏锐,郭娘子不过是提了一个“蔺”字,他淡淡的语调,缓缓沉了下去,很严肃地问:“那位夫人……是已故蔺太傅的女儿?” 教他的老师很多,但让他记忆深刻的却不多。 连带着连蔺太傅的女儿,他也有些印象。 眼看瞒不住了,郭娘子念及蔺云婉的父亲和桓王有师生之情,点了点头,承认道:“是蔺太傅的女儿,如今是武定侯世子夫人。” 齐令珩负手立在院墙下,缄默一瞬,脑海里闪出了一些久远又模糊的画面。 他也没多说什么,和郭娘子道了别就走了。 太监阿福追他追得费劲。 “王爷,您是回宫给皇后送香,还是回王府呢?” 齐令珩未答,良久才吩咐随从们:“回王府。” 不止是蔺云婉看到他,他也看到了蔺云婉。 隔着花窗惊鸿一瞥,他虽没立刻认出她的身份,却有种强烈的故人之感,果然……是蔺太傅的女儿。 天资绝色,却梳着妇人发髻。 她已经嫁人了。 阿福又问:“王爷,香要今日就送进宫吗?” 齐令珩道:“送。” 阿福又命人将香粉全都送到皇后的坤宁宫里。 皇后赵素素正头疼,和身边的宫女抱怨:“你说说,你说说!哪有弱冠了还不成亲的王爷!” 建朝以来,是没有。 可不还是因为皇上皇后纵的桓王这般任性么? 宫女笑眯眯地安抚道:“老神仙不是说王爷的缘分还未到么,等缘分到了,王妃也就有了,不光王妃有了,皇后的皇孙也有了。” 皇后脸色略好看了一些,轻哼着说:“他要是真让本宫抱上了皇孙,本宫什么都依着他!” 想想又觉得抱皇孙遥遥无期。 朝野内外非议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只怕皇上以后动怒的 第7章 花纹 第七章 回了武定侯府,蔺云婉没有急着理事,而是拿出字帖,在窗前临摹。 一写就是三天。 萍叶进来帮她研墨,轻声问道:“夫人,您都好久没有像这样练过字了,您这几日一直在临摹《竹枝帖》,是不是想亲自教两位少爷写字?” 要是前一世,蔺云婉还真是这么想的。 可她没忘记,当她主动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们居然怀疑她是舍不得花银子为庆哥儿请老师! 并非她夸大其词,从前她的字在内阁大臣面前都拿得出手。 不过陆家侯爵之家,根本不懂得这些。 后来庆哥儿短短一个月,写字的功底突飞猛进,陆家的人才信了她是真心的。 “不是。” 蔺云婉声音淡淡的。 她断不可能再教庆哥儿了。 萍叶松了一口气,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似的,道:“庆少爷到现在都一直在老夫人那边住着,没来给您正儿八经请过安,品行也不端正,夫人不教他才好。” 但是,陆长弓是无辜的。 萍叶很同情地说:“若是能只教长弓少爷倒还好些,不论您有没有空见不见他,他每天都过来请安,可见是个孝顺懂事的。” 又叹气道:“府里肯定一视同仁,您怎么可能只教一位少爷呢?” 蔺云婉只是说:“这字帖就是为长弓准备的,他用得上的。” 抄完了一篇赋,她停下笔低头审视自己现在写的字……前世一心打理武定侯府,竟把父亲和老师教的本事都忘了。 要是父亲看到她现在的字迹,只怕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 真是生疏太多了! 可她前世生命的终点,却只有这些本事才真正属于她,谁也拿不走。 写到日落西山,与寿堂里派人过来传话:“夫人,世子接了表姑娘回来,老夫人请您过去。” 庆哥儿的生母葛宝儿,终于到陆家了! 蔺云婉放下笔,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勾了勾唇角:“知道了。” 萍叶服侍主子换了一身衣裳。 心里其实愤愤不平,悄悄嘟哝着:“什么表小姐,还敢耽误了夫人回门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云婉去得迟了,与寿堂里已经相谈甚欢。 葛宝儿竟然坐在了老夫人身边,卫氏也在旁边和颜悦色,陆争流就更不用说,他虽然没有参与女眷的谈论,脸色却比平常温和愉悦多了。 “老夫人,大奶奶来了。” 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葛宝儿连忙站起来,过来向蔺云婉行礼。 在外人眼里,她是从陆老夫人老家的镇子上过来远房亲戚,衣着打扮自然朴素清新,倩碧色的褙子下身材纤细,鬓边簪了两朵素白的小花,虽戴了白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可眨眼的时候,一双水润的杏眼,十分灵动。 出身乡野,却有清水出芙蓉之姿,性格看着也本分乖巧。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不讨喜呢? 莫说是陆老夫人和卫氏,就连蔺云婉前世也被骗了过去! “宝儿,这是你大嫂子云婉。” 陆老夫人牵着葛宝儿到蔺云婉跟前。 “宝儿见过大嫂。” 葛宝儿行了礼,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蔺云婉一眼,忽然就怔住。 看得出来,蔺云婉来见她根本就没有刻意打扮过,素净庄重的一身衣裙,华贵却从细微之处透出来,如玉肌肤吹弹可破,乌发如墨如绸缎。 浑身上下,处处都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尤其那双眼睛,秾丽有威仪,真是摄人心魄! 蔺云婉也称呼了她一声:“葛表妹。” 葛宝儿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去。 陆争流明明说过,是陆家人逼着他娶的蔺云婉,因为蔺云婉出身好,管家管得好,陆家才离不得这个主母。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蔺云婉应该貌若无盐,只是很懂得管家理事而已,她怎么会长得这般好看。 见葛宝儿出神,蔺云婉忽然犀利发问:“表妹怎么戴着面纱?” 卫氏仍旧不知情,也跟着说:“快要入夏了,宝儿姑娘也不怕闷不过?” 葛宝儿心里一慌。 当然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 庆哥儿虽然长得像陆争流多一些,嘴唇却更像她。 她初来乍到,本就有些胆怯,虽然提前想好了缘故,心里十分忐忑,不敢坦荡地回答。 “她脸上起了疹子,恐怕要一段日子才能好。云婉,这点小事你就别操心她的了。” 陆老夫人精明,很快就主动出面替葛宝儿解围。 蔺云婉好像真的没疑心,很客气地说:“葛表妹是客人,远道而来,我来迟本就怠慢了。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陆老夫人紧跟着打趣着:“既知道怠慢,那你还不快拿两匹尺头给你表妹做衣服穿。” “老夫人说的是,孙媳妇记下了。” 一时间,小厅里的氛围竟然是十分和谐。 葛宝儿都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蔺云婉看着葛宝儿的绣花鞋,说:“葛表妹好像和世子一样,都喜欢如意云纹的料子。不巧,偏这种花样的尺头,我那里没有。” 众人随着她的话,先去看葛宝儿的鞋,又去看陆争流的鞋。 葛宝儿想收起脚来,却来不及了! 不止是一模一样的花纹,细细看去,好像都是同一个人绣出来的。 卫氏根本没察觉出不妥,还笑着说:“真是巧了!” 说完觉得有些怪怪的,一个姑娘家和她儿子用一样的花纹……这个葛宝儿,难道是故意的!还真以为她是个乖的呢。卫氏对葛宝儿的印象急转直下。 陆老夫人脸色一变,陆争流也跟着心里一悚。 真是的,那么多鞋子不穿,偏要穿这样的? 葛宝儿知道自己坏了事,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看向了陆争流,但他根本没敢看她。 第8章 青梅竹马 第八章 “祖母,这如意云纹靴子,是孙子在外面成衣铺子买的,不是宝儿给我做的。” 陆争流怕葛宝儿受到训斥,很有心地解释了一番。 葛宝儿也抹了眼泪,细声地说:“老夫人,妾身急着来见庆哥儿,随便择了一双鞋,不曾想和世子的……” 陆老夫人沉着脸,都懒得搭理一个乡野女子。 她的心腹严妈妈出来呵斥:“老夫人和世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葛宝儿脸色更加苍白,眼睛一热,泪水要落不落,真叫个楚楚可怜。 陆争流想到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心里一疼。 但是祖母发了那么大一通火,他也不敢火上浇油,只好揽着葛宝儿的肩,温声哄着:“你先去重新梳妆。” 他央求严妈妈:“劳烦您了。” 见陆老夫人轻微地点了点头,严妈妈才冷眼扫了葛宝儿一眼,冷冷道:“‘表姑娘’请跟奴婢来吧。” 葛宝儿委委屈屈地跟上去了。 人一走,陆老夫人就叹了口气。 “你说她是个老实的,我信了你。你要我帮着你撒这弥天大谎,我也帮了。你自己看看她干的事。” 陆争流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陆老夫人打断他:“你不要拿‘她不是有心的’这种话来搪塞我,她要是连这点谨慎都没有,往后真要住进来,家里只怕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陆争流低着头,道:“祖母,庆哥儿听说他娘回来的样子,您也看到了。” 庆哥儿高兴得几乎掩饰不住。 陆老夫人都没敢让他过来见葛宝儿,而是把人留在了前院。 “要不是庆哥儿,她休想进陆家的门!” 陆老夫人又说:“这样,既然是到我身边来‘尽孝’的,就让她住在与寿堂。他们母子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也好安心应对朝廷上的事。” “一个家族不是光有子嗣就行了,你要支撑不起陆家,养大了庆哥儿也不过是留给他一个烂摊子罢了。” “祖母教训的是。” 陆老夫人也和陆争流说:“明早过来一起商议孩子读书的事。你是庆哥儿的亲生父亲,他的事你要多上心,不论大小,都和云婉多商量,她出身清流名门,比咱们都懂一些。” 陆争流哪儿看不出来,祖母其实是为了撮合他跟蔺云婉。 但祖母说的也有道理。 “孙儿明白。” 陆争流退出去之后,严妈妈进来了,和陆老夫人说:“世子去见她了。” 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头一天就算了,往后你盯严些。她不想做妾,还妄想当主母,且看她受不受得了这个苦。” “异想天开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老奴省得。” \\ 葛宝儿已经重新梳了妆,换了身新衣裙,取下了面纱。 严妈妈把她安排在一间厢房里,厢房连着与寿堂的小佛堂。陆争流从佛堂后门进去,在佛堂里和她见了面。 “阿正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葛宝儿扑在陆争流怀里哭了起来,还叫起了以前在陆氏老家澧阳时,陆争流告诉她的“乳名”。 陆争流并没有怪她。 但他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就这么无声地抱着她。 葛宝儿哭够了,才从他怀里起来,小心翼翼打探:“阿正哥,老夫人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陆老夫人是陆争流最敬重的长辈,也是现在陆家内宅唯一能护着庆哥儿的人,她一点都不想得罪她老人家。 陆争流道:“老夫人让你以后就住在与寿堂。” 果然还是惹到了老夫人。 葛宝儿一愣,红着脸道:“阿正哥,明明说进府之前好说好了……” 让她住在武定侯府西南角门边的院子里,院子连接着角门,就跟独立的小院子似的,陆争流日常从角门进出,十分方便。 现在和老夫人住一起,隔壁就是佛堂,还让她穿什么沉香色的衣服! 她还年轻,怎么受得了青灯古佛、不弄脂粉的日子。 陆争流却道:“正好你可以趁机多陪陪老夫人,时间长了,她就知道你的本性了。” 葛宝儿思索了片刻。 老夫人要是喜欢上她,也会对庆哥儿更好吧? 为了儿子,也只能这样了。 她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好好侍奉老夫人。 “阿正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庆哥儿?” 提起儿子,葛宝儿眼睛都在放光。 “再等几日,府里人不盯着你了,你再和他好好见一面。” 葛宝儿刚点了点头,就听陆争流继续说:“我也要过段日子才能再来见你。” 她顿时咬住了嘴唇,清润的杏眼里,明显多了几分委屈。 过段日子,是过多久?是要把她忘在这里吗? “阿正哥,我不如不跟你回来。我靠自己也能寻找亲生父母,也养得活庆哥儿……” 葛宝儿哭得十分伤心。 陆争流不由分说捏着她下巴,沉声说:“我找了你和儿子整整七年,我不可能让你们再离开我。” 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葛宝儿刚开始还挣扎了一下,渐渐就不挣了,和他吻得分不开。 她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早点歇息,别胡思乱想了。” 陆争流走后,葛宝儿心里甜如蜜。 澧阳是她养父的老家,也是陆氏一族的老宅,陆争流小时候常常回澧阳陆家庄子上玩耍。他们十几年前就在澧阳相识,称一句青梅竹马毫不过分。 蔺云婉虽然出身好,又怎么比得上呢。 “好柔软的料子……” 葛宝儿摸着身上的绸缎,用指腹捻来捻去,虽不是大红大紫的颜色,可就算是澧阳镇上最有钱的人家,也买不起这样的衣裙。 她的眼里逐渐漫出笑意。 次日清晨。 蔺云婉和陆争流同时 第9章 老师 第九章 “老夫人……” 葛宝儿都要走了,又折返回陆老夫人的屋子里,慌慌张张地想问清楚情况。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十分看不上她这种小家子气的做派。 严妈妈站出来说:“姑娘,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有两位少爷都在那西边屋里等着了。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等他们走了再说。” 见自己儿子和丈夫还要躲躲藏藏的! 葛宝儿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似的。 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便问庆哥儿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兄长。 陆老夫人端着粥,看都不看她,冷淡通知她:“这是陆家的事,和你无关。” 葛宝儿低着头,倔强地说:“老夫人,天底下最心疼孩子,最盼望孩子好的,就是当娘的。庆哥儿是我的儿子,我……没别的心思。” “晚辈先退下了。” 她一直在做小伏低,提起儿子却言语坚毅硬气,还很真心。 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罢了,待庆哥儿她是真心的,你去跟她解释一下,叫她安心,别在陆家生事。” 严妈妈:“是。” 陆老夫人放下碗,去西边次间里见小辈,看到孙子和蔺云婉一起过来,后面跟着庆哥儿,她立刻就笑了起来。 这一家子看着才齐齐整整的! “给老夫人请安。” 四人异口同声。 陆老夫人坐定后,让他们也坐。 一家子闲话了几句,陆老夫人就把两个孩子都打发走了,和蔺云婉商议他们读书的事。 陆争流道:“家中既然兴办了族学,不如都送到族学里去。” 回府之后,他特地打听过,陆家族学请来的居然还有一位有名的大儒,十分可敬。 要是这样的老师来教他的儿子,实在是庆哥儿的福气。 蔺云婉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好。” 陆老夫人问蔺云婉:“难道你心里还有更好的老师人选?” “没有。” 陆家族学里的大儒,若不是一些机缘巧合,蔺云婉哪里请得过来? 怎么可能还能再请到比那位更好的老师! 蔺云婉说:“先让他们在府里留半年,重新开蒙了再送去族学。” 半年?这时间可不短。 庆哥儿都七岁了,原来在乡野上学,本来就落后于京城里的同龄学生,再拖拉个半年…… 陆老夫人想起了葛宝儿说的话,她担忧也许没错,蔺云婉并不会真心养育庆哥儿。 她不着痕迹地敲打着:“云婉,长弓虽然比庆哥儿少读了两年书,但是你也不能只考虑到长弓,就拖累庆哥儿进学。” 蔺云婉哂笑。 她就算别有用心,那也不是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庆哥儿不过是在乡下读了两年书而已,学不到什么东西。族学里的老师虽好,他跟不上进度也白搭,贸然丢进去,就怕学也学不好,他心里又觉得不如别人,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 “老夫人您就没想过,到时候庆哥儿若是学没上好,心性也毁了该怎么办?” 陆老夫人心里一沉,还真是! 她一心只想着让庆哥儿有个好老师了。 果然进学的事,还是蔺云婉比陆家人懂得多。 倒是她自己受葛宝儿的影响,过于多疑了。 陆老夫人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我记得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夸赞过你的字。开蒙无非就是学些《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既然也请不到更好的老师,索性你来教他们两个读书写字。你们母子也正好多亲近亲近。” 陆争流微微颔首。 他也觉得这样不错,毕竟教养孩子还是蔺云婉擅长,庆哥儿多亲近她没有坏处。 “不行。” 祖孙俩听到蔺云婉当场拒绝,脸色都变了,难道她还是对庆哥儿有意见? 蔺云婉没管他们的脸色,从桃叶手里拿过来一份名册递过去。 “我七年忙于庶务,方方面面,早就生疏了。我为他们二人挑了开蒙的老师,这五个都很合适,老夫人和世子选好了,派人前去聘请便是。” 陆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名册,然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面不止是列了名字,连这些人的家世背景都写得清清楚楚,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有些还小有名气。请来给庆哥儿开蒙,绰绰有余。 陆老夫人把册子又递给陆争流:“你看看。” 陆争流拿过册子,看完之后,说:“祖母和……你们拿主意就好。” 蔺云婉考虑得比他们都妥当。 他放下册子,抬眸看了蔺云婉一眼。 没想到她平日不苟言笑,冷冰冰一张脸,待他儿子却这样真诚细心。 陆老夫人喜笑颜开,恨不得让陆争流马上就出去请老师过府,不过最后还是问了蔺云婉一句:“请先生有没有特别的讲究?” 蔺云婉一垂眸,还真有。 京中但凡有名气的士子,那都不愿意和勋爵府邸打交道。 陆家众人自知一直被文官家族看不起,十分忌讳这点。 她前世为了他们的自尊心,常常替他们遮掩过去。 但这一世,没这个必要了。 她直言不讳:“最好是请我母族族叔、族伯们出面,会比陆家出面顺利一些。” 陆老夫人笑容一僵,她陆家才不要向蔺氏族人低头求情。 陆争流也不愿意,他冷着脸说:“不必了,我亲自去请。” 到现在他还没陪蔺云婉回门一趟,反而要去先找蔺氏讨要人情,他没这个脸。 蔺云婉乐得摆脱这个麻烦。 “孙媳妇告退。” 陆争流没急着走,葛宝儿进来了。 陆老夫人还是冷眼看她,让人关了门,很不待见地避去了里面的屋子。 葛宝儿知道儿子读书的事敲定了,迫不及待来问,尤其严妈妈告诉她,庆哥儿一开始 第10章 自取其辱 第十章 “夫人,奴婢真不明白,老夫人和世子明显就疑心您,您还真心实意帮他们推荐好老师。” 回垂丝堂的路上,萍叶一努嘴,道:“依着奴婢的意思,您就该撒手不管才是!” 蔺云婉却是笑了:“即便我推荐了,陆家看中了,也得陆家请得来才行。” 她说:“想都不用不想,那名册上的几位名师,只要见了勋爵人家的名头,避之不及。” 萍叶惊讶道:“那世子亲自过去一趟岂不是……” 岂不是自取其辱? 蔺云婉冷笑:“正是。” 萍叶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世子在外受辱,她居然还有些开心兴奋。 她捂着唇笑出声。 桃叶看了她一眼,让她收敛些。 萍叶小声道:“我忍不住嘛。” 蔺云婉并没斥责丫鬟。 自从嫁到武定侯府之后,陆家人端着架子惯了,她做什么,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要怀疑一番她的用心。 陆家几乎都忘了当初侯府是怎么保下爵位的。 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还真的以为她嫁到陆家是高攀了。 蔺云婉猜的没错。 陆争流亲自去拜见了那五位老师,情况不乐观。 日落西山回到家,一身铁骨铮铮的男儿郎,竟然有些狼狈模样。 陆老夫人满脸忧心:“争流,你这是怎么了?” 陆争流唇色发白,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祖母,先传晚膳吧。” 跑了一天,他都饿坏了。 等陆争流吃饱了饭,老夫人才问:“今天出去,为庆哥儿请到老师没有?” 陆争流觉得难堪:“我今日去,只见到了其中三位。” 陆老夫人连忙问:“另两个呢?” 陆争流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门房说武定侯没有下帖子,主人恰好不在家。我看到他们家的马车明明还在家中。压根就是不肯见我。” 陆老夫人哑然,竟这般明着就不给他武定侯世子面子! 她怒拍桌子道:“欺人太甚!” 陆争流出京七年,在军营里不说多有威望,但正经请封过世子的人,身份摆在那儿,从没受过这种轻慢。 这还是头一遭。 滋味儿十分难受。 “祖母,您和父亲、母亲这些年在京中,和他们打起交道,也这样受辱?” 陆老夫人想说她早就习惯了,那些文官家里的人,一向看不起他们武将世家。 何况陆家早就式微,但凡有点家底的,那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一开口,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叹息:“哎……还好大小事,有云婉在前面挡着。” 这几年,真亏了蔺云婉。 陆争流心里生出一丝内疚。 陆老夫人又问道:“见到的那三个,怎么说?可愿意过府来给两个哥儿开蒙?” 陆争流摇摇头,说:“虽然见到了三位先生,其中有两位都当场婉拒了。” “剩下的那个呢?” 陆争流想到那副读书人的嘴脸,说:“不提也罢。” 陆老夫人了然,颇有些沮丧:“也就是说,五位老师,一位都不肯到武定侯来?” 陆争流用沉默回答。 祖孙两人,心里都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争强了,蔺云婉提出让蔺氏族人去帮忙请老师,就该一口答应了的。 “要不……” 重孙子念书的事情上,陆老夫人还是不矫情的,既然陆家请不到好老师,就让蔺云婉请她娘家人出面帮忙算了。 也就是这一次而已。 陆争流觉得不可,道:“祖母,已经回绝过她,算了吧。” 陆老夫人坚持还是要再试试,她吩咐严妈妈:“你亲自去请世子夫人过来。” 严妈妈去的时候,蔺云婉都准备安寝了。 萍叶出来小声道:“妈妈,要是没有急事,赶明儿再说吧!” 世子夫人跟前的丫头,严妈妈还是给些面子的,好言好语道:“要不是急事,老夫人也不会派我来跑一趟。辛苦姑娘,赶紧进去通传一声。” 萍叶只好去了。 严妈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她可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连蔺云婉都对她敬着三分,这丫鬟怎么这么没眼色,她的话竟都敢推三阻四。 “严妈妈。” “夫人。” 蔺云婉换了衣裳出来,严妈妈在路上大概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听得眉头一蹙。 这个结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一进与寿堂厅里,老夫人也是一脸愁容,蔺云婉直接问陆争流:“张逢安张先生,也没有答应吗?” 张逢安算是她推荐的人里面,不那么看重家世,更看重学生资质的人。 在没见到学生之前,他应该不会那么快拒绝陆家才是。 “张先生说要去别省旅居,我去的时候,他家里正在收拾东西。” 提起张逢安,陆争流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五位老师里面,张逢安不是最出名的一位,却比较好说话,虽看得出他身上读书人的毛病,倒还算尊重人。 也是陆争流目前最想结交的一位。 只是可惜,人就要离京了。 陆老夫人脸色沉郁,心里暗暗哀叹着。 陆家最有可能请到的人都正好要出京。 怪只能怪,陆家自己把事情弄得难办了。 听到老夫人问她:“云婉,你看,要不让蔺家再……” 蔺云婉一口回绝:“不成。” 陆老夫人脸色当时就难看了。 蔺云婉还是不管,有话直说:“今日世子亲自去请那五位先生,最迟明日消息就会传出去。既然他们已经拒了陆家,蔺家再去一趟,他们若是答应了,不是明着告诉世人——我就是瞧不起武定侯府,瞧不起侯爵的门第。他们虽不想和勋爵府邸打交道,但也不代表他们就要故意得罪陆家。” 心里瞧不起,和公然打脸 第11章 教诲 第十一章 “夫人,两位少爷来请安,已经到院门口了。” 大清早,蔺云婉才刚刚梳洗好,还没来得及簪发。 桃叶正在妆镜面前伺候着,回头和萍叶说:“等两位少爷来了,你让他们等一等,夫人还要一会儿。” 萍叶放下帘子去了。 蔺云婉听见外面似乎有点儿不寻常的动静,抬手制止了桃叶为她插簪。 她走到窗户边,侧身藏着身影,远远瞧着。 陆长弓在垂丝堂门口摔了一跤,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的泥土。 庆哥儿笑嘻嘻地望着他,觉得对方狼狈的样子很好笑。贴身伺候的仆人,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然也不能进内院,在旁边假模假样的道歉。 看样子就是庆哥儿的小厮故意把陆长弓绊倒了。 桃叶过来低声地说:“夫人,奴婢早就前院的人说,底下的人有些欺负大少爷。老太太那头十分宠着庆少爷。” 蔺云婉语气很平淡:“别去管。” 她吩咐过,装作不知道就好。 桃叶道:“是。” 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弓少爷是夫人自己选的继子,明明夫人也有意照顾长弓大少爷,怎么看着他受欺负了,就像没看到呢? 萍叶也是受了命令的,站在廊下看着,虽有些气愤庆少爷太顽皮,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叫他们在廊下站着听吩咐。 一刻钟后。 蔺云婉梳妆完毕,垂丝堂小厅里摆了饭菜,她才叫他们两个:“进来。” 陆长弓和庆哥儿比肩进来,再不嬉闹了,齐齐作揖唤道:“母亲。” 这些日子在前院,两人还是受了些调教,向长辈请安这种礼仪,做得很漂亮。 两个衣着华丽的孩子,一齐站在桌前,十分讨喜。 蔺云婉不忙动筷子,而是问他们:“都吃过早膳没有?” 庆哥儿抬头,笑嘻嘻地说:“回母亲,吃过了。” 他那双眼睛还没长开,有孩童的明亮漆黑,还带着点儿讨巧的灵动和喜气。 这般模样,老夫人喜欢的很。 不过蔺云婉不一样,她态度十分的疏离冷漠,问完他就看向了陆长弓。 庆哥儿不明就里。 怎么夫人对他这般冷淡? 他不由想起被挑选的那日,心里很紧张。 陆长弓始终垂着头,不敢直视长辈,恭敬地说:“回母亲,儿子吃过了。” “咕咕咕”,他肚子叫了几声…… 萍叶忍俊不禁,这叫吃了? 陆长弓一阵脸红。 蔺云婉又问他:“真吃了?” 陆长弓白净的俊脸更红了。 他是没吃。 他和弟弟住同一个院子,两人共用同一个小厅,厨房送饭就一起送,下人们总是先伺候弟弟,所以每次都是弟弟先吃,他再吃。 今天弟弟起得晚,吃得也晚,他只能等着。 等着等着,就等过了时间,只能饿着肚子来了。 陆长弓不想告状,只是低声地说:“回母亲,吃了……没吃饱,而已。” 蔺云婉便道:“既没吃饱,过来坐吧。” 陆长弓眼睛一亮。 这还是第一次和母亲一起用饭! 庆哥儿也蠢蠢欲动,见陆长弓已经要靠近蔺云婉了,走上前去,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卖乖:“母亲,我也没吃饱。” 蔺云婉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萍叶立刻呵斥道:“没规矩!夫人让你来了吗?” 庆哥儿傻眼了。 亲娘和老夫人那里,谁不吃他这一套?怎么偏嫡母不吃? 他瘪着嘴,委屈兮兮地看着蔺云婉,喊道:“母亲……” 蔺云婉丝毫不心疼,没有半点心软。 她太清楚了,这孩子最熟稔的就是这一套。 可能是因为活守寡,上辈子实在寂寞,觉得有个活泼孩子在膝下也好,所以总是上当。却没想到,庆哥儿表面和她亲近,心里早就恨死了她。 想到临死前这孩子眼里的怨恨,蔺云婉问他:“教养嬷嬷没有告诉过你,嫡母面前要恭顺?” 庆哥儿低下了头。 萍叶厉声道:“夫人问话,你还不快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庆哥儿差点要哭了:“……有。” 可他在老夫人和亲爹面前,从来不用守这种规矩。 只有陆长弓才需要老实听话! 怎么到了嫡母这里,他也要守规矩了? 蔺云婉道:“都坐下用饭。” 庆哥儿哪里还吃得下?坐下之后成了陪衬。 倒是蔺云婉和陆长弓两个吃得香,饭桌上的斑鱼羹、酿瓜,还有咸杏仁,被他们吃了个七七八八。 早膳之后,蔺云婉也没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 “夫人,奴婢跟去看看。” 萍叶既有心,蔺云婉也默许。 不一会儿,她回来愤愤地转述了庆哥儿是如何欺负陆长弓的,还问蔺云婉:“夫人,您真的不管管?” 蔺云婉放下手里的书,说:“他家里人能舍得送他到侯府里来,家里必然很穷困。我既然选了这孩子进府,肯定会尽嫡母的责任,保证他在这里吃穿不短,有机会念书出人头地、自立门户,比原来过得好。并不算愧对他。” 萍叶道:“那是自然,夫人待长弓少爷有再造之恩的。” 她笑了笑:“夫人要是能再小小帮长弓少爷一些,长弓少爷更敬爱您,那便更好了嘛。” 蔺云婉没跟丫鬟说得太深。 以庆哥儿的性格,她越是偏袒帮扶陆长弓,庆哥儿越要欺负他。 不如忍过了这一阵子,庆哥儿觉得无趣也就好了。 而且她也不太想待陆长弓好得太明显。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庆哥儿实在伤她伤得太深了! 和陆家人的交往,还是尽到本分,不求回报,没有感情更合适。 蔺云婉最后只是淡淡地道:“让管事妈妈们 第12章 高兴的太早 第十二章 “尽快让前院儿的拿去裱起来,夫人急着要。” 萍叶拿了蔺云婉的字到二门上去,吩咐门房婆子。 婆子不敢耽误主母的事,满口应下。 这日,裱好的字送到武定侯府前院时,陆争流刚从外面回来,他脸色黑沉沉的,剑眉拧得厉害。 没人敢去触霉头。 不必说,肯定又因为两位少爷请先生的事,在哪里吃了挂落。 那幅字在陆争流眼前一晃而过,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下马飞奔着追了进去,一路绕过影壁,内院垂花门,最后居然到了……垂丝堂! 蔺云婉见他一副狼狈模样,手里毛笔一顿,皱眉问:“世子,您在干什么?” 力气大的婆子们,正抬着字进来,欠身问道:“夫人,挂哪一面墙上?” 蔺云婉指了东面的墙壁。 陆争流挪不动步子,全程盯着那字,如观至宝一般。 他的眼神真叫人头皮发麻! 莫说是蔺云婉,垂丝堂的丫鬟都觉得悚然,世子这是怎么了? 蔺云婉耐不住他那般看自己写的字,索性搁下笔,看着他,喊了一声。 “世子,我写的字有何不妥?” 陆争流转过眸来,冷冽眼眸里,竟然带着笑:“没有。” “……?” 蔺云婉这就不明白了。 陆争流凝视着她,莫名说了一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说罢,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了,才大步走出去。 萍叶和桃叶两个丫鬟过来,嘀咕了一番。 最后揣摩出了陆争流那句话的意思。 “夫人,世子莫非是想让您给两位少爷开蒙?” 萍叶很不悦,长弓少爷也就罢了,庆少爷算个什么东西,七岁大的孩子,在嫡母面前竟然半分规矩都没有!原也不是夫人挑中的孩子,还想丢给夫人教养?想得美! “他若真做这个想头,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蔺云婉说的漫不经心。 萍叶云里雾里,这事十分膈应人,却委实避不开,夫人怎么会这么说? 忙了大半日,蔺云婉倦了,打了哈欠,去房中小憩。 两个丫鬟服侍着她躺下,就在廊下窃窃私语。 萍叶自当是怒火朝天的。 桃叶温言软语地劝:“你看不出来吗?夫人这段日子以来,什么时候在世子和老夫人手里受过委屈,吃过亏?” 萍叶无言半晌,眨了眨眼。 好像还真是的。 比如说两位少爷请先生的事,倒是世子处处碰壁,吃尽苦头。 她还是不大明白:“这差事要真是落到咱们夫人头上,夫人又要理家,又要教养两个少爷,怎么忙得过来?若出半点岔子,旁人不知道又该怎么说咱们夫人。夫人还能怎么办?” 桃叶笑道:“你仔细想一想,夫人那《竹枝帖》是为谁求的?” 萍叶似乎醒悟过来。 桃叶继续说:“夫人本就有意为长弓少爷开蒙,两个少爷又不能区别对待,这一遭是躲不开的。不过夫人也不会吃亏受气就是了,且看夫人的吧!” 萍叶心里舒服了,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不过,从长远来看,夫人到底还是处境堪忧。 “世子待夫人……怪的很!那位表姑娘来得诡异,怕只怕趁着夫人不得空的功夫,动了什么歪心思。” “一个小妾虽也动摇不了夫人的地位,就怕世子总是这样冷待夫人,万一先有了亲生庶子,夫人以后怎么办?” 桃叶答不上来,绞着帕子发愁。 传晚膳的时间。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知道了。” 蔺云婉换了身衣服过去。 吃饭在次要,要紧的还是谈两个哥儿开蒙的事情,饭桌上大家倒都没说什么闲话。 葛宝儿连着在院子里伺候老夫人饮食好几天了,这会儿也在屋子里帮忙布菜。 饭罢,陆老夫人有意支开她,便说:“你也累了,先回房去歇着吧,这些留给下人做。” 葛宝儿手腕一顿,颇有些不舍得离开,毕竟事关她儿子的前程。 到底没敢忤逆老夫人。 “宝儿告退。” 陆老夫人携着蔺云婉去里面说话,陆争流跟在后面,为她们挑帘子。 葛宝儿离开之后的最后一个回头,便见屋里灯火温柔,她的丈夫和别的女子,同长辈一起在屋里谈论她儿子的事情。 咬着唇,委屈地走了。 “云婉,你还说你生疏了,你的字明明写得很好!争流都和我说了。” 陆争流看向蔺云婉,目光发亮。 他也是进过学,熟读兵书的人,这几日又恶补了一番,当然分辨得出字迹好坏。能写那么好的隶书,蔺云婉书读得也不差,完全可以当他儿子的老师。 陆老夫人还说:“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夸过你的字,也夸过你的学问。倒何必舍近求远去求旁人,就你来教两个哥儿好了!” 态度之坚决,蔺云婉推辞不掉。 其实她也没想推辞,不过还是说:“我会学,却未必会教。术业有专攻,还是当过老师的人,更会带学生些。” 又问:“世子仍没有请到老师?投其所好再辅以教子的诚意,想必总有动容的人才是。” 这倒是和陆争流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正是用的这策略。 只是…… 他低了低头,道:“他们所好也是那几样,想投中他们的喜好,于侯府而言,委实艰难。” 已经在那些读书人面前放下过面子,落了脸,再让他两次三番顺着他们的喜好去屈膝,他不肯。 蔺云婉无话可说,叹息了一声。 她叹得轻,几乎听不见。 陆争流还是觉得脊骨都弯了一截,心里莫名难受。 陆老夫人则有些恼火,怎么能请她教养孩子,拖拉半天没句准话。 蔺云婉在 第13章 开蒙 第十三章 “什么!她……夫人来教庆哥儿念书?” 听说自己儿子的老师从名师变成了蔺云婉,葛宝儿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 她委婉地问:“之前不是说好了到外面去请名师吗?怎的忽然变了?” 陆争流告诉她:“勋爵府邸,请名师艰难。” 至于怎么个艰难,没有详细说给葛宝儿听。 她不需要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葛宝儿抿了抿唇。 她来武定侯府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说跟着老太太日子是过得寡淡了些,可就是这种寡淡,也是她以前想象不到的泼天富贵。 陆家怎么会连一位名师都请不到? “夫人平常管着这么大的一个侯府,还要再教两个孩子念书,我只怕……夫人会不会忙不过来?” 陆争流看了她一眼,沉声说:“是我和祖母极力央求,她才答应教庆哥儿。” 葛宝儿觉得不可思议。 陆家怎么会让蔺云婉来教庆哥儿呢? 她难道能比名师还教得好? 知道葛宝儿不懂这些,陆争流耐着性子,简单解释了两句:“云婉写得一手好字,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做学问不比科举入仕的男人差。这点你不用太担心。” 葛宝儿确实不懂。 但她知道,再说下去,他可能没耐心了。 她扯了个笑出来:“世子,我不疑心夫人的学问。退一步说,我即便不明白夫人的厉害,我也信你和老夫人不会拿庆哥儿的前途开玩笑。” “嗯。” 两人身在与寿堂的小佛堂里,一尊十五寸高的观自在菩萨立在佛堂里。 一尊青铜的香炉,满炉的香灰里面,三根烧尽的线香。 这般清净隐秘的地方,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和她有一个可爱聪明的儿子。 葛宝儿低下头,羞涩地勾了勾陆争流的袖子。 这让陆争流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在澧阳的时候,田野里,山林里,朝阳夕阳下,她就是这副模样。 只不过,他这几天心力憔悴,唯独今日了结儿子开蒙的事,才略轻松一些,但也确实累了。 他语气很温和:“老夫人一会儿会安排庆哥儿过来见你。” “真的吗?” “真的。你跟庆哥儿好好聚一聚,我先回去了。” “阿正哥……” 葛宝儿的心情忽上忽下,依依不舍地看着陆争流离开。 不多时,庆哥儿确实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母子俩在老夫人的上房里面相拥,陆老夫人到佛堂去上香,只留了严妈妈守在上房门口,稍微听一下他们母子的对话。 多日未见,葛宝儿喜极而泣,最关心的,当然是儿子身体好不好。 “让娘看看。” 她捧着儿子的脸,仔细端详,笑着说:“庆哥儿,你比以前长胖了,白了。” 庆哥儿笑嘻嘻的。 葛宝儿开心过后,问庆哥儿:“在府里过得好不好?” 庆哥儿重重地点头,提起前院的事,眉飞色舞。 前院的管事小厮们,都会看脸色,明知道老夫人和世子都疼爱小少爷,十分宠他。 他年纪小,一群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还陪着他玩儿,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日子,再快活也没有了。 “你高兴,娘也高兴。” 这一瞬间,葛宝儿觉得回到陆争流身边,值了。 窗外有一道人影,在烛火下很明显。 葛宝儿认得出来,那是严妈妈。 所以她偷偷地在庆哥儿耳边问及蔺云婉。 庆哥儿顿时眉眼耷拉。 葛宝儿心都坠到冰窟,慌张地问:“夫人欺负你了?” 庆哥儿摇摇头。 他心里清楚,好像那也不叫欺负。 “宝儿姑娘,老夫人礼完佛要回来了。” 严妈妈在外面催。 葛宝儿应了一声,没多久,老夫人和严妈妈一起进来,她也得回自己的院子了。 她在厢房里辗转反侧。 蔺云婉虽不知道庆哥儿真实身份,可她对庆哥儿的第一印象毕竟不好。 更叫人忧心的是,蔺云婉真的能教好庆哥儿吗? 不管怎么样,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二日,葛宝儿依然早起,给陆老夫人做早膳。 她手艺确实好,从前能靠这一手厨艺,养活自己和儿子,拿到老夫人跟前也是够看的。 “吃惯了府里重料的,偶尔吃一吃这些清淡的,胃里、心里倒还舒服了些。” 陆老夫人吃好了,心情也好,随口夸了葛宝儿一句。 葛宝儿抿唇笑了笑:“您要是喜欢,宝儿以后每天都给您做。” 她本来就诚心侍奉老夫人,这也算得到了回馈,发自内心地高兴。 陆老夫人移步到另一处坐,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心却不静,不由自主抬头,朝垂丝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喃喃道:“这时候两个哥儿都已经过去了吧……” 严妈妈看了一眼时辰,说:“都过去快两刻钟了。” 葛宝儿也很紧张。 她送了茶进来,和陆老夫人说:“想必夫人会一视同仁的。您喝茶。” 陆老夫人望着她,接了茶,淡淡地道:“你真这么想?” “真的。” 陆老夫人审视着她。 葛宝儿低头不语,戴着面纱,安静垂首立在一旁。 垂丝堂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给两人当做上课的地方。 里面纱帘飘逸,窗外绿竹幽幽,隐隐散发出墨香。 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蔺云婉并没有和他们讲太复杂的东西,不过是带着他们认一认笔墨纸砚。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 这些是最出名的文房四宝。 “科举场上虽然只允许学子们写‘馆阁体’,但想写好字,必要五体兼修。 第14章 打脸 第十四章 “父亲。” “父亲。” 陆争流一来,陆长弓和庆哥儿两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乖乖站在廊下迎接。 其实他和两个儿子见面并不多,但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怕他。 “今天在夫人面前都学了什么?” 他先踏进陆长弓的房间,看到他书桌前供着笔粽,心里也就有数了。 扔笔粽的那个人,是庆哥儿。 陆争流心里有些恼火。 “第一天,还没学什么。” 庆哥儿虽然也怕父亲,胆子却比陆长弓大,答话的时候还敢笑。 陆争流扫了他一眼,他天生眉目冷峻,看起来严肃。 庆哥儿立刻不敢笑了。 陆长弓恭敬道:“回父亲,夫人教我们认了笔墨纸砚。” 陆争流又随便问了些问题。 可他那一记冷眼之后,庆哥儿就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一时又有点儿不忍。 毕竟儿子才回家不久,太严苛了,伤父子情。 陆争流很快就离开了,还吩咐自己的小厮:“妥善处置这个笔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是。” 如果流落出去,只怕要生事。 陆争流以为自己压下了这一场风波。 陆长弓佩戴上了蔺云婉送的玉佩。 庆哥儿身边伺候的人,和他说:“庆少爷,毕竟是夫人赐的,大少爷都知道带着讨夫人高兴,奴婢给您也戴上好不好?” “好。” 庆哥儿没睡醒,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等到睡醒之后,看到腰上的玉佩,一把给拽了下来。 他年纪并不小了,知道娘不喜欢他拿母亲的笔粽,肯定也不喜欢他戴这个玉佩。 至于小厮的提醒,早就不记得了。 蔺云婉开始教他们练字,上课的时候看到陆长弓竟把玉佩只用绳子系死在腰上,觉得简陋了。 下了课,她问陆长弓:“要不要我给你打个络子?” 陆长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腰间,抬起头,漆黑沉静的双眼,微微亮着光。 “母亲,不麻烦您吗?” 蔺云婉笑着说:“桃叶和萍叶都会打络子。”会为她帮忙的。 陆长弓解下玉佩,双手送过去。 蔺云婉为他打了个蓝色方胜纹的络子,过了几日还给了他。 陆长弓穿了一袭束腰的白袍,那玉佩坠在腰间,十分雅致。 萍叶见了笑着说:“夫人,大少爷越来越俊秀,好像都有些像您了!” 她这一生是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但陆长弓真是个好孩子,内敛又沉静,还有孩子的羞涩。学习上不光颇有天赋,还很勤奋,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蔺云婉淡淡地笑了笑。 要是父亲在世,遇到这样的学生,该要开心了。 教了一段日子,蔺云婉布置的作业渐渐多了。 学业渐重,两个孩子的性格不同,便显现了出来。 “夫人,长弓少爷写得真好,每张纸都写得差不多。” 轮到检查庆哥儿交上来的作业,桃叶没说话,萍叶冷哼道:“明显就不是一个人写的,练基本功还要旁人帮忙,以后还有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打算让谁替他?” 蔺云婉把庆哥儿交上来的作业全都收集了起来。 她还没找他的麻烦,与寿堂里倒先来找她了。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与寿堂。 葛宝儿道:“老夫人,只是一个玉佩,庆哥儿没有就没有,这不要紧。庆哥儿的学业没什么影响就行,只是他这几天都没过来,也不知他学得怎么样。” 陆老夫人没说话,冷冷睨了葛宝儿一眼,说:“你也不用说话夹枪带棒,云婉有没有区别对待,等人来了就知道了。” 她不想当着葛宝儿的面说蔺云婉的不是。 不过,当葛宝儿告诉她,陆长弓有玉佩,庆哥儿没有,她心里还是不高兴。 如果蔺云婉真的连一块玉佩都不能做到公平,学习上,又怎么可能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呢? 她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葛宝儿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问一问庆哥儿本人就知道了。 “老夫人,世子和庆少爷来了。” 陆争流带着庆哥儿先来的。 老夫人欢喜地抱着庆哥儿,问他:“夫人送长弓的玉佩,你有没有?” 庆哥儿点点头,“我有。” 葛宝儿脸色一变。 老夫人笑呵呵地问:“有你怎么不戴?那是你母亲送的,长弓都知道戴,你也不知道戴给你母亲看看?难为你母亲一片心。” 庆哥儿抿着唇,看向了葛宝儿。 陆争流也跟着看向了葛宝儿。 葛宝儿心里一慌,解释道:“我、我没有让庆哥儿不戴玉佩。我都不知道夫人也送他了。” 真是冤枉,她真的没有! 第15章 清醒 第十五章 “不喜欢你母亲送的玉佩?” 庆哥儿摇摇头,他当然喜欢。 陆老夫人继续问:“那你怎么不戴?” 庆哥儿抿着唇,不肯说。 陆老夫人抱着他,循循善诱:“咱们哥儿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要尊师重道。夫人不止是你母亲,还是你的老师,既是老师送的东西,便是不喜欢也是要心存感激,更不能置之不理。” “好孩子,告诉曾祖母,为什么不想戴玉佩?” 老太太态度太好了,说了也没事吧? 庆哥儿终于说了实话:“娘让我扔了笔粽,所以我把玉佩也撂屋里了。我都不要。” “笔粽?” 是个什么东西?陆老夫人一头雾水。 陆争流黑着脸解释:“是云婉送他的开蒙礼。” 虽然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陆老夫人心里已经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脸色淡淡地吩咐严妈妈:“一会儿要用膳了,你先带庆哥儿去净净手。” “是。” 严妈妈笑着走到庆哥儿面前,朝他伸出手:“小少爷,老奴带您去洗手。” 庆哥儿早就饿了,笑着跟过去。 严妈妈走的时候,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陆老夫人脸色十分阴沉地问:“争流,笔粽是用来干什么的?” 陆争流简单解释了一番。 葛宝儿一听说谐音“必中”,脸色苍白。 那是她儿子开蒙的好意头,她却让他给扔了! “老夫人,我……我不知道……” “砰!” 老夫人气得狠狠拍桌。 葛宝儿吓得腿一软,几乎要跪下来。 “祖母。” 眼看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对了,陆争流连忙起身过去为她顺气,端起茶杯,说:“您先喝口水。” “我不喝。真是家门不幸!” 老夫人朝着小佛堂的方向,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孩子一时顽皮,务必保佑他日后‘必中’。阿弥陀佛……” 葛宝儿秀气的脸发白,眼里含着泪花,很可怜的样子。 她真不知道那粽子还有那个意思。 陆争流一转头,看到她那副模样,不忍责备。 “老夫人,大奶奶来了。” 几人连忙收敛了心思,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 蔺云婉一进来,就看到了垂头的葛宝儿,即便她戴着面纱,也看得出来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她走进去请安,问:“老夫人,这会子可是有吩咐?” 陆老夫人早就一脸笑:“哪儿有什么吩咐,就是叫你过来,咱们一家子一起吃一顿晚饭而已。” 不是找她的麻烦? 蔺云婉觉得真奇怪。 前一世她上赶着要教庆哥儿,为他的学业劳心劳力,他们一个个的生怕她不够尽心,大小事都要仔细询问。 这一世她推三阻四才答应教庆哥儿,他们倒生怕给她添了麻烦。 人心,真是难以看懂。 陆老夫人吩咐下人:“去请太太过来。” 丫鬟刚出去,庆哥儿洗了手跑进来。 “曾祖母,父亲,我……” 他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了蔺云婉,愣了一下。 老夫人提醒他:“还不给你母亲请安?” “请母亲安。” 蔺云婉点点头,随口一问:“庆哥儿也在?什么时候过来的?” 庆哥儿道:“回母亲,我……” 挠着脑袋,算不清楚来了多久,就道:“来好久了。” 他来得还真勤。 其实她上辈子应该有所察觉的,实在是母亲这个身份,冲昏了她的头脑。 这一世摆脱了母亲身份,一下子就看清了很多事。 蔺云婉摸着茶杯,若有所思状。 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陆老夫人连忙冲着严妈妈补了一句:“去把长弓也叫过来。” 很快,除了武定侯爷,陆家上上下下都凑齐,到老夫人这里用膳。 还真像是一家团聚。 葛宝儿心里难受得很。 “老夫人,我……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蔺云婉抬眼看她:“是脸上的疹子还没好?姑娘家的容貌最要紧了,我看明日我还是为表妹请个大夫过府来看看。” “不、不用了。” 她现在哪里敢让蔺云婉看她的脸! 葛宝儿慌张地道:“谢夫人关心,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没什么要紧。” 陆老夫人斜了她一眼,道:“不舒服还不肯快回去歇着。” “是。” 葛宝儿一转身,欢声笑语在她背后,抬手一抹,热泪滚滚。 用过晚饭,侯夫人卫氏最先走。 她得照顾坐轮椅的丈夫,虽说也有下人帮忙,但是武定侯有时候有神智正常,还爱乱发脾气,离不得她。 陆老夫人没留她,而是刻意留了蔺云婉和陆争流两个人最后走。 “争流,你替我送一送云婉。” “是。” 陆老夫人特别强调了一句:“我知你忙碌,一直宿在前院。送云婉回垂丝堂。” 陆争流看了蔺云婉一眼,一抿唇,应下了:“……好。” 两人从正厅出去,厢房里传来一阵哭声,不大不小,两人刚好都能听到。 蔺云婉看着葛宝儿房间的窗户,很有深意地道:“看来葛表妹还是得请大夫看一看才是。” 陆争流说:“她住祖母这里,自有祖母操心。” 是吗? 蔺云婉冲他一笑。 本来是微冷的笑,在月色下,却有一抹温柔之意。 陆争流微微恍惚的功夫,蔺云婉已经走了。 他跟了上去。 送到垂丝堂门口,蔺云婉回首看着陆争流,诧异地问:“世子真要送我回去?” 要知道,前一世她独守空房了一辈子! 也被人笑话了一辈子。 后来她为他 第16章 例银 第十六章 “我十月怀胎生下庆哥儿,自己忍饥受饿地把他奶大,供他读书识字。” “养爹死了,我和庆哥儿相依为命,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我就是宁自己死了,也舍不得庆哥儿受一点委屈。自己的心肝肉,我比谁都希望他出息,科举高中。” 陆争流听着葛宝儿絮絮叨叨半天,半天才从蔺云婉说的话里回过神。 “我都知道。” 葛宝儿顶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哽咽道:“明明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我却像个外人。” 陆争流冷眉一皱:“谁说你是外人?” 葛宝儿回忆起他们一家团聚的场景,十分伤心。 陆争流想到她孤身一人跟来,声音也柔和了:“你不是外人。我会让你成为陆家的一份子。” 说完,他就立刻去找老夫人。 陆老夫人知道事情没了,也还没睡。 她冷着一张脸,道:“连云婉送孩子的开蒙礼她都容不下,我倒要听听,你还想怎么替她开脱!” “此事没什么要开脱的,宝儿是做错了。” “但请祖母体谅。” “宝儿出身乡野,是有目光短浅的地方,但是她本性不坏,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今日之事,不过是出于她为人母的委屈,她不是有意在您面前挑唆。” “祖母,宝儿本来可以不带庆哥儿回来,是我苦寻七年,强求她回到陆家。要不是为了庆哥儿的前途,她又在府里无名无分,心里不安,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他是孙儿的女人,要说错都是孙子的错,您要怪就怪我。” “我既答应了让她到您跟前尽孝,也不想食言,请祖母成全。” 陆老夫人静静地看着陆争流。 他说的话也不算过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看得出,葛宝儿没什么深沉心机,只是有些小心思,虽上不得台面,倒也还算是人之常情。 她虽瞧不上,也不至于就要把人一杆子打死。 毕竟是庆哥儿的生母,是陆争流的心上人。 陆老夫人脸色好看了很多,道:“之前已经许诺给她的,我心里有数。但这些事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你少替她开脱!仔细以后纵容大了她的野心,我不会心慈手软。” 陆争流道:“祖母,我有分寸。” “你知道轻重,那就最好不过。” “祖母,有一事我……” “还有什么事?”陆老夫人以为是葛宝儿的事,面露不悦。 陆争流忽又改口:“无事。”祖母也未必清楚蔺云婉嫁过来之前的事。 “您早些歇息,孙子告退。” 翌日。 蔺云婉正在垂丝堂里理账,明媚眼眸冷沉,一言不发。 有仆妇在院子里站着等对牌,嘀嘀咕咕。 “如今这银子是越来越难报了,这可是老夫人少不得的开销。夫人不允,到了老夫人那头,婆子我也只能实话实说。” “可不是嘛,连侯爷那里都短了银子……” 萍叶瞪了她们,冷哼一声挑帘子进屋,禀道:“夫人,那几个婆子又来了。” 蔺云婉抬笔,勾勾写写,给出去两个对牌。 萍叶见了,一口气差点上不去,说:“夫人……” 蔺云婉淡淡道:“去吧。我有法子平的。” 萍叶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照旧例,给了对牌,让她们去领银子。至于花销是不是真正花在主子头上,那可难说。 那些婆子们拿了对牌,才欢天喜地走了。 萍叶对着她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桃叶过来道:“都是府里积年的老仆,好几代的家生子,许多还和老夫人身边的人沾亲带故,老夫人爱惜名声,不想得罪她们。且又是最能闹的几个。” 萍叶叹道:“我能不知道吗?还不是怪……” 两人对视一眼,再不多说了,心里明镜儿似的。 还不是都怪老夫人。 让蔺云婉理家,只管下命令给吩咐,不管兜底。若是有她老人家那头的人犯了事,或有超出份例的,每次都打马虎眼。 闹出事,或平不了账,哪次不是让夫人自己想法子解决? 蔺云婉两头难。 “夫人,严妈妈来了。” 萍叶过来通禀。 蔺云婉大抵猜到什么事,去了与寿堂,果然听老夫人和她说:“宝儿这孩子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实在侍奉得不错,我倒舍不得她回去,想把她留在身边。云婉你觉得呢?” “葛表妹似乎年纪不小了,老夫人留她,不如为她找一门好亲事。” 陆老夫人叹息着说:“你不知道,这孩子……也是命苦。” 蔺云婉挑眉:“怎么个命苦?” “小小年纪爹娘就没了,亲戚跟前长大。你别看她这么懂事,都是因为从小看人眼色过日子,才这般乖巧。” “好不容易说了门好亲事,是个开药铺的。本来顺顺利利成了亲,日子也过得下去。谁知道后来……” 蔺云婉蹙眉问:“后来怎么了?” 陆老夫人说:“那郎君出去采买药材,不知所踪,黄花大姑娘,一耽误就是好些年。但是婚事都定下了,男方家里不肯松口让她另嫁,这辈子岂不是跟活守寡一样?你说多可怜。” 蔺云婉顺着她的话说:“还真是可怜……” 他们为葛宝儿编出来的遭遇,甚至赶不上她上辈子的下场凄惨! 陆老夫人一脸动容:“你也觉得这丫头可怜吧!我想着,干脆将她留在我院里,给一份月例银子,也不要多少,照比着府里养姑娘的旧例给就够了。” 就够了? 蔺云婉心下冷笑。 府里养一个姑娘,一个月五两的月例,一年胭脂水粉、四季的衣裳、金银首饰,至少四个使唤丫鬟,还有厢房的布置等等,这些银子下来,足够普通人在京郊外买两进的小宅子 第17章 刁奴 第十七章 “夫人,严妈妈来了。” 蔺云婉道:“请她进来。” 严妈妈拿着册子进来,笑着说:“夫人,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蔺云婉放下毛笔,说:“在给两个哥儿准备上课的内容。” 严妈妈一眼看过去,窗台下的桌子上,摆着一本《竹枝帖》,另外一本空白的宣纸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夫人待庆少爷还是尽心的。 她拿着册子,过来说:“夫人可得仔细眼睛,更要注意身体。” 蔺云婉点头,吩咐桃叶:“上一碗清风玉露。” 严妈妈本来不想喝,听到这个雅名儿,又坐下了。 桃叶上了清风玉露茶。 严妈妈闻到香味儿,刚饮一口,就赞不绝口:“真香!”又不敢多喝,说:“这会子晚了,要是早晨过来,我必定要吃完夫人这一碗茶的。” 桃叶在旁边细声解释:“妈妈但喝无妨,这是普洱茶,温养脾胃,不影响您夜里睡觉。” “果真这样妙?” 严妈妈端着茶杯,全喝完了。 桃叶见她尽兴,又趁机说:“普洱茶要三四次才出色,妈妈来得正巧,早一些,迟一些都喝不上。” 严妈妈心里更高兴,觉得自己捡了便宜似的。 最后她要把老夫人裁夺完了的册子交给蔺云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蔺云婉却没什么反应,只当成一件寻常的庶务应下。 等到严妈妈一走,她翻开册子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萍叶笑着说:“老夫人还真裁掉了乔大修剪竹枝的差事!这下乔大铁定要闹起来。” 桃叶有些忧心:“就怕乔大闹起来没个分寸,连累夫人。” 蔺云婉却是毫不担忧,淡淡地说:“乔大脾气虽大,却不是不讲理的人。” 剩下的清风玉露萍叶喝了。 与寿堂。 严妈妈既在垂丝堂吃了枫露茶,总得帮蔺云婉上两句好话。 她和主子说:“削减了旁人的差事倒不妨事,只是那乔大,到底刁钻了些。” 陆老夫人如何不知?可她也没法子。 “那你说,不减乔大的差事,又减谁的?递上来的都是我身边的人,若我连自己院里的人都顾不上,我现在又不当家,再年纪大些,真成个聋哑老太婆了。” “您说的也没错儿。奴婢只是怕乔大要找夫人的麻烦,闹起来不好看。” 陆老夫人不担心这个,她说:“云婉比你想的还要能干,这点小事,她能应付过来。再说了,娶她回来不就是为了当好家,她要是这点事儿都办不下来,也不配做我陆家的主母。” 老太太真是当了几年的甩手掌柜,舒服惯了,已经不知道当家的艰难了。 严妈妈也不好说什么。 “你去厢房那边知会一声,等主母那头册子造好了,就有人去她那头服侍,让她从此以后安分些。就先把溪柳指给她用。” “是。” 严妈妈又去葛宝儿面前跑了一趟。 “溪柳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府里的规矩她都明白,以后有什么事不懂的,先问问她。别着急忙慌地就去老夫人跟前挑唆。” “姑娘以后在陆家的头等大事就是服侍好老夫人,旁的一概事都有当家主母操心,姑娘少动别的心思。” 葛宝儿平常都很乖巧,老老实实站在房里,听严妈妈传话。 严妈妈虽然也看不上她,不过尽心传达到消息,也就算了。 留下溪柳之后,她就走了。 “姑娘,奴婢是溪柳。”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快及笄的年纪,长得和她名字一样,清溪边的细柳,身材袅娜纤细,面盘也秀气。 这名字是进府的时候,管事妈妈们按丫鬟们进府辈分排的,溪可是夫人定的字辈,十分好听。 她很得意这个名字。 葛宝儿好奇地打量着她,然后说:“你比我小,我以后就当你是我妹妹了。” 溪柳受宠若惊:“奴婢不敢!您是主子,奴婢就是个丫头。” 葛宝儿笑着去牵她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坐,和她说:“什么丫头,我在府里也是一个人,你成日和我一起,我就把你当妹妹看。” 溪柳觉得她真诚,半推半就答应了。 “刚才严妈妈说,让你和我讲一讲府里的规矩、侯爵门第的礼俗。你快说说。”她才不想再闹笑话了,连个笔粽也不懂! 陆家的门庭其实很复杂,不过因着陆老夫人只有一个嫡子、嫡孙,庶出的几房都打发出去了,武定侯府才显得清净。 溪柳捡了些要紧的先说,又讲了些简单的规矩。 葛宝儿听到了一件事。 “溪柳,你刚说主子可以改奴婢的名字是吗?” 溪柳一愣,点头说:“是。” 葛宝儿冲她笑了笑:“我没读过什么书,你这名字我念不好,我给你改一个,就叫——五儿,怎么样?” 溪柳张开嘴,看着她。 葛宝儿茫然道:“我不能改吗?” 溪柳连忙摆手说:“不、不是,您可以。” 葛宝儿欢天喜地:“那以后我就叫你五儿了。” 溪柳只能答应。 葛宝儿心情很好,又像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严妈妈说,以后给我小姐的份例,府里小姐都是什么份例?” 这个溪柳很清楚,她便掰着手指头从头说起:“屋子肯定要重新布置的,以前大姑奶奶在的时候,住的比这奢华多了。” 大姑奶奶,陆争流的庶出姐姐,嫁出去很多年了。 因是庶出,当年在家的时候,待遇肯定赶不上正经的千金小姐。 但是那待遇也让葛宝儿心驰神往。 “嵌螺母的屏风……雕花妆镜……鸡翅木的衣架子,连绣墩都是用绸缎包的。” 溪柳回去歇息之后,葛宝儿嘴里念念有词,她再看自己现在住的厢房。因为长 第18章 针对 第十八章 乔大骂得太难听,被人给捆了起来。 消息传进了老夫人耳朵里,她置若罔闻。 严妈妈有些担心。 陆老夫人心安理得地说:“云婉能处理好。” 手里绕了一串新收的佛珠,到小佛堂里去礼佛了。 庆哥儿来的时候,没见到她,便只见到了葛宝儿。 葛宝儿支开了丫鬟五儿,才敢偷偷抱了庆哥儿一下,在碧纱橱里小声问他:“早上下人给你送的早食,吃了吗?” “吃了,娘,我尝出来了,是你做的。” 葛宝儿捏了捏他的脸,问他在前院过得怎么样。 庆哥儿当然过得好了。 前院除了他亲爹,就没有爷们儿住,他简直是前院的小霸王,没有谁敢不从他的。 “学得怎么样?可比得上你原来的老师?” 这是葛宝儿最关心的问题。 庆哥儿顿时耷拉着眉毛,想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怎么回事?蔺云婉没有好好教庆哥儿? 葛宝儿紧紧抓着儿子的肩膀,急忙追问:“夫人没教你?” 庆哥儿摇摇头,迷茫地说:“夫人教得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 庆哥儿嘟哝了一句:“每天都让我们写横,烦死了,我不喜欢。” 每天都写横? 葛宝儿听不明白了,但是她前几天才冤枉了蔺云婉,倒也不能不明所以,就把蔺云婉给想坏了。 这回一定要弄明白再说。 “庆哥儿,你把你每天写的东西,给娘拿一些过来。” “哎。” 严妈妈在外面听到两个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突然出现。 葛宝儿吓了一跳,慌忙喊道:“严妈妈。” 严妈妈盯着她看了半天,微笑着问:“表姑娘和二少爷在说什么?” 她那笑容不真实,很渗人。 葛宝儿说:“我、我问一问少爷喜不喜欢我早上做的吃食。” “表姑娘手艺好,哥儿怎么会不喜欢。”严妈妈走进去牵着庆哥儿,说:“老夫人在佛堂里礼佛都忘了时辰,哥儿快去喊老夫人出来。” “老夫人最疼哥儿了。满府里,就只有哥儿你叫得动老夫人。” 陆老夫人确实对庆哥儿好。 庆哥儿欢天喜地去了。 葛宝儿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是她的儿子,她关心两句还不成了? 算了,还是想开些。 老夫人能这么疼庆哥儿,并不是坏事。 她不能给儿子更好的前途,老夫人可以给。 庆哥儿记下葛宝儿的话,隔日到了与寿堂里,悄悄带了几张纸过来。 “娘,这就是夫人每天教的东西,布置的作业。” 葛宝儿都看傻了,一张张全是一条横线。 “这、这教的什么!你每天在夫人跟前,就学这个?” 庆哥儿点头。 “大少爷也只学这个?” 庆哥儿也点头。 葛宝儿看不懂,又问庆哥儿:“你以前的老师是这样教的吗?” 庆哥儿道:“才不是。老师第一堂课就教我笔画,跟着夫人学了这么多天,我都快忘了原来老师教我写的字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没教会学生也就算了,还把学生从前学的都给教忘了。 葛宝儿将几张宣纸纳入了袖子里。 庆哥儿学了一段日子画横线,着实烦了,上课开始掺瞌睡。 “二少爷,起来醒醒神。” 庆哥儿慌慌张张睁开眼,蔺云婉站在他面前,萍叶在旁边替她开口。 “母亲,我、我错了。” 蔺云婉放下《竹枝帖》,淡淡地说:“无妨,喝些甜食休息片刻。” 萍叶和桃叶两个丫鬟,盛上来两碗糖蒸酥酪给两人。 香甜至极的甜品,庆哥儿肚子里的馋虫都冒了出来。陆长弓闻着香味儿,却只是抿了抿唇。 “谢谢桃叶姐姐。” 庆哥儿迫不及待了。 “谢谢萍叶姐姐。” 陆长弓声音不高,举止缓慢平稳。 等他二人喝饱了,情绪松弛下来,蔺云婉才娓娓道来:“给你们上课的第一天,我就讲解过这本《竹枝帖》。” 两人抬头,崇拜地仰望着她。 “字帖有很多本,之所以选这一本,是因为这本帖子除了有常见的五种字体,撰帖的人,还批注了许多练习的独门技巧。” “而究其根底,就在于基本功扎实;既要功底扎实,就少不了勤学苦练。” “我知你们不耐烦总是写一样的东西,但是练字就是这样,寒窗苦读也是这般,全然没有弄虚作假的余地。今日自满不耐,明日偷懒,眼看日日有所长进高楼大厦起,也不过是鲜花着景烈火烹油,终有一日大厦倾倒,鲜花枯萎。” 窗外绿竹摇曳,沙沙作响。 书房里静谧了好一阵子。 懵懵懂懂的两个孩子终于回过神,陆长弓起身作揖:“母亲,儿子受教。” 庆哥儿也跟着起来:“儿子受教。” 蔺云婉点了点头。 “母亲,那我们还得像这样写多久啊?”庆哥儿刚受完教,就迫不及待问个期限。 萍叶不耐烦听,转身出去。 真是孺子不可教!白费夫人的心思。 蔺云婉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再有半月足够了。” 居然还有半个月啊…… 庆哥儿手都疼了,垮着小脸坐下,刚提起来斗志,又昏昏欲睡。 于是乎,他“病了”。 向蔺云婉告了三天的病假。 这可把与寿堂的人急坏了。 陆老夫人亲自过问:“怎么回事?” 严妈妈派了人过去一趟,回来说:“一直躺床上吆喝着头疼,肚子也疼,眼都睁不开。” “还不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请。” “多请几个,越多越好!” “奴婢明白。” 儿子怎么就病了, 第19章 问罪 第十九章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葛宝儿递过来的宣纸,陆老夫人一头雾水。 “是庆哥儿这些日子的作业。” “什么?” 老夫人震惊了,脱口而出:“庆哥儿这么长的时间,就一直在学写这个玩意?” 葛宝儿自己都困惑,又怎么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陆老夫人拿着宣纸,看了半晌,眼睛都看花了,又拿给严妈妈看:“你觉得这是在正经开蒙吗?” 严妈妈看着满纸上的横线,支支吾吾:“这……” 她道:“老夫人,您也知道,老奴也愚笨,只认得几个大字罢了。” 这种教学生写字的法子,她是闻所未闻。 葛宝儿道:“老夫人,也不能冤枉了夫人,还是找个懂得的人过来瞧瞧才好。” 说的也有道理。 陆老夫人自己也是武将世家的姑娘,不擅长舞文弄墨,只能说看个账册、理家不受糊弄而已。从没见过这种教人写字的方法。 前院的管事都是略读了些书的男子,总该比她懂得多些,应该知道蔺云婉是不是在好好地教庆哥儿。 陆老夫人吩咐台阶外的小厮:“去叫前院的大管事过来。” “是。” 小厮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的请老祖宗安。” 大管事来了与寿堂,也在台阶下面回话。 陆老夫人一示意,严妈妈就拿了几张宣纸过去,说明了缘故。 “容小人看一看。” 大管事拿着几张宣纸过目了好几遍,眉头越拧越深。 “这……” “这,小人没有见过这种练字的方式。” 台阶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管事额头上都出冷汗了。虽然严妈妈没有提这宣纸上的横线是谁画的,他总觉得事情不寻常,生怕自己的回答坏了事,连忙跪下。 “老夫人,也、也许是什么奇巧的独门方法,小人见识浅薄,没有听说过。” 陆老夫人紧紧地闭了闭眼,说:“你下去吧。” 大管事忐忑地说:“是。”就退下了,心里还十分的纳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妈妈拿着宣纸又进门来,把东西都放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去请她过来!我亲自问一问。” 陆老夫人攥着佛珠,脸色冰冷得吓人。 蔺云婉从早晨就开始给陆长弓上课。 微风正好,她讲完了一些练字的要点,和《千字文》里的内容,就让他准备动笔练习。 “萍叶,研墨。” 这种小事,蔺云婉都让丫鬟来做,免得耽误陆长弓的功课。 陆长弓很知道感恩,纵然是嫡母身边的丫鬟,他也知道说一声“谢谢”。 孩子年纪还小,性子又内敛,说话声音很小。 萍叶每次听他道谢,都要忍着笑。 陆长弓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得体,经常低着头,抿着嘴唇,脸颊浮出浅浅的红晕。 真是孩子气的一面,垂丝堂里的人越发喜欢他。 墨条磨成了墨汁儿,陆长弓刚刚提笔,就听蔺云婉说:“今天不用练横了。” 虽然愣了片刻,他很快就收了笔势,也不问缘故。 母亲怎么教,他就怎么做。 蔺云婉说:“我今天教你写字,完整的字。” 陆长弓惊讶地抬起头,说:“母亲,可是弟弟他……” 蔺云婉淡淡地说:“你已经等他够久了。” 庆哥儿天资平平,又很会偷懒,这才拖延了进度。否则陆长弓早就该开始学新东西了。 虽然她不喜欢庆哥儿,但是从没想过针对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如果吃不了读书的苦,就装病逃课,她也不会因此耽误陆长弓的课程。 “我们开始吧。悬腕,一指法。” 话音刚落,陆长弓立刻端坐着,按蔺云婉说的方法悬腕握笔。 亲自指点了他小半个时辰,几张宣纸上,都出现了漂亮的字。 蔺云婉一张张看过去,赞赏地点头。 陆长弓一边写着,一边用余光瞥向嫡母,又生怕母亲看见,立刻收了目光,专心写字。 “你写得很好。” 陆长弓耳朵都红了,抿着弯起的嘴角说:“谢谢母亲。” 蔺云婉走到他书桌前,低头看着他说:“不过……” “儿子还有哪、哪里不足吗?” 陆长弓紧张地握着毛笔。 “要注意劳逸结合。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每日把我布置的作业完成就足够了,其余的时间多去跑跑跳跳逛逛园子,多吃吃喝喝。” 这孩子的勤奋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期,听前院的小厮说,他每天回去都写到天黑,早晨过来请安上课之前,都要写半个时辰。 像这样怎么长得好身子呢! 和庆哥儿不一样,陆长弓这种学生,她反而要劝他多多玩乐。 陆长弓傻傻地看着蔺云婉,说:“儿、儿子知道了。” 他的生母去世得很早,父亲常年生病,从没有人像这样关心他。 而且母亲笑了,笑得真温柔。 母亲,就是这般模样! “夫人,不好了……与寿堂来人了。” 萍叶忽然慌张进来。 蔺云婉看她一眼。 萍叶低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来者不善,有人提醒她们要早做准备,老夫人这回请她过去,恐怕要发难了。 蔺云婉没什么反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陆长弓说:“你继续练字。” 严妈妈却闯进来道:“夫人,老奴冒犯了,老夫人吩咐把长弓少爷的作业也一并拿过去。” 她瞥了一眼陆长弓桌上的宣纸,那字写的,真叫一个端正。 莫非夫人当真区别对待? 夫人真是糊涂啊!庆哥儿才是陆家的嫡亲血脉! “严妈 第20章 闹开 第20章 “云婉,这是你教长弓和庆哥儿练的字?” 与寿堂里,谁都听得出来,老夫人的语气并不好。 “是。” 蔺云婉脸上淡淡的,不怕也不慌张。 陆老夫人疑惑道:“我看寻常人学字,都是一笔一划地写,你怎么要他们日日都画横线?这是不是你们蔺氏不外传的特别写法?” “老夫人猜的不错,虽不是我蔺氏所创,但的确是一套不轻易外传的写法。” 陆老夫人半信半疑,语气看似在向蔺云婉请教:“这写法到底有什么讲究?” 蔺云婉简述了一遍《竹枝帖》的特点和最后的能达成的效果。 “从写横开始感受落笔的力度,之后还要训练手腕的平稳性与灵活性,那才是最难的地方。” 还有更难的? 她还想怎么为难庆哥儿? 陆老夫人沉着脸问:“怎么个难?” 蔺云婉娓娓道来:“先用木棍,再用木剑挽花,最后换成铁铸的剑,直到能用重剑如游龙,也就能运笔如风。这中间受伤流血,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若能坚持住日复一日练习,不出十年,便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如老夫人所见,长弓写的字已初见成效。” 陆老夫人吸了口冷气。 照蔺云婉这么说,庆哥儿的苦练只不过是刚开了个头,他苦日子还在后面。 可孩子现在就已经累病了,以后还要受伤流血,这怎么了得! 葛宝儿也吓傻了。 这练习的方法根本闻所未闻,还要十年之久! 这哪儿是教孩子,这分明是找借口虐待。 她可不敢把儿子交给蔺云婉这么折腾。 陆老夫人看了看陆长弓的字,又看了看庆哥儿写的字,忍不住问:“那庆哥儿现在也能写出像这样漂亮的字了?” “不能。” 蔺云婉答得太过干脆。 陆老夫人感觉到一种敷衍,心里顿时火气上来,皱着眉头说:“云婉,不管是把陆家交给你,还是把两个孩子交给你,我一直都很放心。” “你要是实在不想教庆哥儿,府里也不会强迫你,再请个老师就是了。他是府里的哥儿,你这个做嫡母的,怎么能拐弯抹角地去伤他的身体,毁他的前程?” 蔺云婉嫁到陆家这么多年,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在下人面前落这个孙媳妇的脸面! 老太太这回是真动怒了。 严妈妈怕事情没办法收场,赶紧过来低声劝道:“老夫人,老奴上次深夜去给夫人送册子,夫人都还在给两位少爷批作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陆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然而蔺云婉只是冷静地说:“老夫人先看看他们两人的作业再说。”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两个聪明丫鬟果然已经候着了,还有……陆长弓! 这孩子怎么也来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 顾不得想太多,蔺云婉喊道:“桃叶,进来。” “奴婢在。” 桃叶抱了满怀的宣纸进来,走到陆老夫人面前。 不同厚度的两叠宣纸,分开放在桌子上。 陆老夫人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桃叶低头道:“回老夫人,这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往日一天里练习的作业。” 陆老夫人瞠目结舌。 左边的那一叠,厚得跟城墙似的,而右边一叠,几乎比手纸还薄。 陆老夫人先摁住那厚的一叠。 “这……” 桃叶:“这正是长弓少爷写的。” 陆老夫人瞪大了眼。 陆长弓一天里就写了这么多张纸? 莫说是葛宝儿,严妈妈都不信,两个人也是一脸的惊讶。 陆老夫人紧绷着脸,亲手去翻看那些宣纸。 该说不说,有的人还真就是有天赋,单单是一条横线,都画得很有美感,而且一张张宣纸翻下去,几乎是眼睛看得见的进步。 她嗫嚅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蔺云婉又淡淡地道:“老夫人再看看庆哥儿写的作业。” 陆老夫人当然也得翻一翻…… 寥寥不到十张,也眼睛看得见的不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画出来的横线。大年纪小厮写的东西,怎么可能和孩子一样呢。 庆哥儿居然让小厮代写作业! “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长弓写得好,是他应得的结果。要是庆哥儿也能写得和长弓一样好……如此天赋,该让他做我的老师。” 蔺云婉明艳的眼眸,波平浪静。 陆老夫人却感觉到了一种嘲讽。 她的气焰短了一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也不该累病了庆哥儿,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蔺云婉觉得可笑:“才写这么点儿作业就累病了?真是闻所未闻!” 二门上的婆子正好过来传话:“老夫人,大夫已为庆少爷把完了脉象。” “他怎么样了?” 陆老夫人心里一紧。 葛宝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婆子支支吾吾:“庆少爷他、他……” 陆老夫人不耐道:“你快说,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是累病了还是受了风寒风热?” “回老夫人,庆少爷他没病。大夫说的,不是奴婢说的!” 婆子说完都觉得汗颜。 陆家一听说庆少爷生病,前院后院忙乱成什么样子,请了五个大夫过来看诊,结果他却是装病! 众人都无言了。 “那他的小厮怎么说他是累病的?” 陆老夫人皱着眉头,完全想不通,区区一个小厮,还敢欺骗她不成? 婆子提了小厮过来,小厮两股战战地回话:“老、老夫人,是庆少爷自己这么说的……小的就是……就是……”就是照着庆少爷的话回,他哪里知道庆少爷是真病还是假病啊。 老夫人脸色铁青。 躲懒装病,还冤 第21章 泼粪 第21章 这个乡下女子,怎么这么没规矩! 堂堂侯府的主母,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指责? 屋里的下人们都诧异地看着葛宝儿。 陆老夫人虽然也不喜欢葛宝儿这时候出头,可葛宝儿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蔺云婉微勾着唇角笑了。 这就按捺不住了? 她甚至还没有在他们母子身上用什么手段! 蔺云婉问得颇为好奇:“表姑娘待嫁之身,又没有兄弟姐妹,倒是颇通教养孩子的事,不知从何处耳濡目染?” “我……我……” 葛宝儿抿了抿唇,不知所措。 陆老夫人黑着脸责备了一句:“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去!” 真是个蠢货! 这时候急着跳出来干什么。 葛宝儿低着头,赶紧躲到陆老夫人身后,暗暗咬牙。 蔺云婉怎么会这么敏锐? 陆老夫人连忙转头和蔺云婉说:“宝儿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教孩子就要因材施教。你既然知道庆哥儿躲懒,就不该纵容着他。” 蔺云婉被逗笑了。 “像庆哥儿这种学生,又蠢又懒还喜欢偷奸耍滑,我是不应该纵容——老夫人说得没错,的确怪我没有因材施教。我应该下重手责罚,狠狠打他几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才知道长记性。” “可我尚且没有责罚他,老夫人便这般兴师问罪,连表姑娘都对我颇有微词……” 蔺云婉直接请辞:“这种学生我教不了,老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陆老夫人着急地挽留:“云婉,你……” 葛宝儿却在生气,蔺云婉怎么能把庆哥儿贬得一文不值! 严妈妈赶紧地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夫人莫要生气,老夫人今日只是随便问问,怎么就要请辞了?不至于不至于。” 蔺云婉也不回绝,只是问了一句:“老夫人当真还想让我教?” 她一脸的真诚。 陆老夫人立刻闭上了嘴。 话赶话地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再让蔺云婉教,只怕她以后真的会针对庆哥儿。 “你管家已经够累了,还是让世子再为庆哥儿请一位老师。” 蔺云婉点着头道:“既然老夫人已有裁夺……” “祖母。这是怎么了?” 陆争流突然回来,一看与寿堂里的情形,浓黑的眉毛紧紧拧着。 他才半日不在家,又惹出了什么事? 陆老夫人无奈地说:“没什么。庆哥儿顽皮,云婉教他十分吃力,我们正商量着重新给他找个老师。” “这还没什么?” 陆争流脸都冷了,他不经意地看了葛宝儿一眼,没说什么,进来向老夫人请了安。 陆老夫人问他:“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陆争流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蔺云婉,才说:“张逢安张先生又说不离京了,派人来问我,陆家还要不要给孩子请先生。” “当真?” 陆老夫人格外欣喜。 陆争流点头:“先生说让我两日内务必给他一个答复,还有许多人家都想请他,但陆家出资较多,又先去一步,就打算先问了陆家的意思再说。” 他也很心动,所以赶回来和老夫人商量一下,要不要再多请一位老师。 没想到蔺云婉已经不想教庆哥儿了。 陆老夫人怎么会不肯?张先生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你赶紧去让人答应他。” “祖母别急,张先生还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如果是要银子,他们武定侯府不至于连哥儿的束修的都出不起。 当然不会是钱的问题了。 陆争流道:“张先生一次只带一个学生。他还说他对学生一向严格,要是长辈溺爱,舍不得孩子吃苦,就不要考虑他,免得到时候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就担心老夫人舍不得庆哥儿吃苦才特地回来跑一趟。 陆老夫人不怎么忧心这个问题。 教出名气的老师,又不会故意害学生。能有多严格? 还能比蔺云婉说的还吓人吗? 她道:“既然有云婉教长弓,张先生就正好教庆哥儿一个,这也没什么妨碍。” 陆争流:“好。孙子明天就让人去请张先生进府来住。” 他还想问一问,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碍于蔺云婉在场,不好意思开口。 蔺云婉正好也懒得在这里耗费时间。 “孙媳妇告退。” 可以说是很满意地走了,张逢安的脾气暴躁古怪,他来教庆哥儿,真是太好不过! 陆争流终于问:“祖母,云婉为什么不教庆哥儿了?” 陆老夫人才和陆争流说今天的事情。 陆争流听得脸色铁青。 陆老夫人手里还攥着陆长弓写的字,纸张都皱了,深深叹气:“你看看,长弓才来府里多久,就写出这么一手漂亮的字。” 而她的亲重孙,到现在只会画横线,她都想剁了陆长弓的手接给庆哥儿。 陆争流接过宣纸看了一眼,又看了庆哥儿写的。 严妈妈忍不住说出一个更残酷的真相:“这还是长弓少爷第一天写……” 陆争流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老夫人:“都怪这个蠢货!什么都不懂,又喜欢挑唆。当谁都跟她一样满肠子的心思,当都要害庆哥儿,到头来就是她害庆哥儿最多!” 葛宝儿站在屋子里,十分难堪。 她不也是为了庆哥儿好!蔺云婉教不好是事实。 “祖母。” 陆争流稍微喊了一声,却没有规劝。因为他也说不出口。 “家门不幸,真把 第22章 骂破 第22章 婆子说得实在是太恶心了。 萍叶斥道:“有事说事就行了,夫人跟前你说那么恶心人干什么!” 做粗活儿的婆子,哪里意识得到粗鄙?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萍叶问道:“乔大不是被裁了园子里的差事吗?怎么会跑到园子里去泼粪?” 婆子畏畏缩缩地道:“乔大说他还有东西落在园子里,非要进园子,他是府里的老人,脾气姑娘您也知道的,门房婆子就放他进来了。” “然后呢?” 然后可就带劲儿了。 后面的事情不恶心,而是大快人心。 婆子眉飞色舞:“我和另外几个婆子正在干活儿,就听见有姑娘叫起来,哎哟喂,只当是谁呢,没想到竟是表姑娘。照理说,表姑娘这种身份,一没嫁人,二是客居别人家,可不得老老实实儿的,她倒好,四处乱逛,没得叫乔大给碰上,要婆子我说,也怪不得别人,她要是不出门,乔大还敢追到老夫人跟前去泼她不成?” 萍叶听得痛快,也没阻止婆子。 婆子手舞足蹈着:“也不知乔大从哪里弄出一桶粪,还是事先埋伏好的?就这么端着,哗啦啦泼了表姑娘,一边泼一边骂,骂的叫一个难听。” “我们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赶过去看呀。但是太臭了,谁也不敢近前,就赶紧过来回禀夫人了。” 萍叶忍着笑,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回明了夫人。” 她挑帘子进去,笑得腹痛,还小声幸灾乐祸:“该!谁让她今天还在老夫人跟前挑唆。凭她一个客居的表姑娘,也敢说夫人您的不是。” 当时她就站在与寿堂小厅的外面,听的真真儿的,葛宝儿头一个指责她们夫人教孩子不尽心。 萍叶:“呸!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夫人,您要怎么料理这事儿?” 葛宝儿可不就是冲着陆家主母之位来的。 蔺云婉道:“以乔大的辈分,前院的人不敢把他怎么样。葛宝儿能去园子里,想必也能自己回去。不必料理,等着吧。” 等着老夫人来找她,让她出面打发乔大。 萍叶笑嘻嘻道:“夫人这招好。乔大跟他儿子对陆家有功,不能随便处理他。以老夫人的性子,既要名声,又当睁眼瞎,只当看不见妥善安置人需要多少银钱、精力,光等着夫人您主动出面。您就偏不去,看谁着急。” 蔺云婉想起了前世。 她的确是主动出头,老夫人却不同意她的方法,最后只能是她自己从嫁妆里拿银子补贴,才把乔大安置妥当。 现在会当睁眼瞎的人,可不止只有陆家人。 与寿堂里乱成一锅粥。 葛宝儿太臭了,谁都不敢碰她。 陆老夫人躲在主屋里,黑着脸吩咐:“把门窗关严实点儿!” 严妈妈说:“已经关严实了,缝儿都填起来了。” “那我怎么闻着还有味儿?” “这……” 严妈妈也在鼻子前扇了几下,她也闻到了。 陆老夫人又骂道:“怎么让她钻进院子了!知道她一身的粪,就该把她丢别的地方去!院子里的都是瞎子吗?” 严妈妈也不好说什么。 您自己要把葛宝儿放眼皮子底下,她就住厢房,不来与寿堂还能去哪里? 陆老夫人还很疑惑:“乔大为什么要泼葛宝儿?她一个内院女眷,怎么得罪的了乔大?” “老奴听说乔大被绑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表姑娘,想是因为他骂的那些原因。” “他骂的什么?” 严妈妈为难道:“老奴不好意思说。”说出来为老不尊。 叫了个在场婆子过来说。 乔大泼了粪,在葛宝儿傻眼的时候,指着她破口大骂:“下贱的娼妇!一把年纪赖在别人家,拿小姐月例,享小姐的待遇,还好意思没脸没皮地到处勾搭。” “明着在老夫人跟前尽孝,暗里在世子跟前现眼。前院的小爷毛都没长齐,你也上赶着早早晚晚地送东西。怎的?指着哪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小娼妇,你敢挤老子的血汗当花销,老子就让你从头臭到脚!从里臭到外!” 婆子说完,紧张地说:“差、差不多就骂了这些。” 陆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到不能看。 这乔大骂的竟然处处戳在要害,以后真要让葛宝儿坐上正室的位置,武定侯府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才怪了。 她问那婆子:“前院后院儿的人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严妈妈觉得头皮一凉。 陆家上下人口众多,旁边都巷子胡同里,不知住了多少官宦人家的下人,耳朵都灵着。 岂止是整个武定侯府,要不了半天隔壁左右的都得知道。 陆老夫人又怎么会想不到? 蔺云婉是怎么管家的,连个乔大都安顿不好。 打发了婆子,她攥着佛珠说:“这个乔大就是个火药山,早晚会把侯府炸的天翻地覆。去跟云婉说,让她把乔大赶紧打发远远的。” 严妈妈迟疑了一下,才去。 乔大要是好打发,府里早就打发了,如今闹出这事,只怕更不好打发。 \\ “夫人,世子要把乔大捆起来打板子!” 萍叶从二门待命随侍的小厮那里听来了消息。 桃叶吃惊道:“世子要打乔大?这……” 老夫人都不敢明着动乔大,怕伤了仁善的名声,世子怎么敢? 这是蔺云婉也没想到的。 陆争流居然纲常都不顾了。 倒也是,他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蔺云婉起身淡淡道:“走吧。” 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垂丝堂。 前院。 乔大被绑在长凳上,嘴上塞了布条,梗着脖子叫,拿板子的小厮们不敢动手。世子让打,管事的说世子夫人不让打。他们都 第23章 糊涂 第23章 “祖母。” 陆争流听说蔺云婉到与寿堂来了,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陆老夫人皱着眉,先质问他:“你叫人绑了乔大要打他?” 她还真是处处都状告到了。 陆争流看了蔺云婉一眼,走进去说:“是,这等欺主的奴才。要是纵容了,外人恐要笑话陆家没有人治家了。” 蔺云婉笑了笑。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让母亲阻止我,我就不敢动他了?” 蔺云婉淡淡道:“我看世子离家几年,在外面待糊涂了。” “是吗?愿闻其详。” 陆争流冷冷一笑,分明不是真心想问。 “老太爷在的时候,乔大跟着他出生入死。从前老太爷多么看重他,世子听说过吧?他的儿子又是怎么死的,世子应该也没忘记。” 陆争流愣了一下,还真忘了。 蔺云婉提醒他:“七年前,侯爷死里逃生回来,多亏了几个忠心的部下和乔大的儿子乔小大护着。侯爷的部下,残的残,死的死,乔大的儿子也是其中死了的一个。” 不过因为是仆人的儿子,陆争流确实没太在意,那时陆家也很乱,皇帝要褫夺侯府的爵位,他更不把乔大的事放心上了。 现在风平浪静下来,的确不好置之不理。 蔺云婉继续说:“乔大儿子死了,孙子也早早夭折了,孤苦无依,还对武定侯府有功。世子想打他不打紧,就是把他打死也不打紧。” “不过……” “老太爷要是在世,侯爷要是还清醒着,绝不会像世子这样对待忠仆。” 一通道理下来,陆争流无言以对。 连陆老夫人都没说什么,莫说卫氏要派人劝他,就算卫氏不劝,她也要派人去把陆争流拦下的。 “依你这么说,这种仆人就算倚老卖老欺主,做主子就只能忍着了?” “世子认为乔大欺主?那我问一句,乔大为什么要欺主?世子可知道?” 陆争流哑然。 “我不知。” 蔺云婉平静地说:“他儿子孙子去世没了,府里当年也给了抚恤银子,但那些银子体面安葬完他的孩子,也不剩什么。他年纪大,已经做不了什么事,府里给他安排了一件轻省有银子拿的的差事,只当是为他养老。” “可表姑娘来了之后,府里就裁了他原本的差事,他心里当然有气。” 陆争流眉头一皱:“要是如此,你便不该裁了他的差事。” 话音刚落,卫氏也来了,她听到最后一句话,一进来劈头盖脸地指责蔺云婉:“好好的你裁夺乔大的差事干什么?世子要是为这个真打坏了乔大,你知不知道外面人要怎么骂侯爷和世子,怎么骂武定侯府?” 陆老夫人斥她:“给我闭嘴!” “老夫人,我……” 卫氏气得脸红脖子粗,还不明不白挨了一记白眼,更气了。 陆老夫人冷脸说:“他的差事,是我做主削去的。” 陆争流:“……” 卫氏:“……” 也是,蔺云婉管家七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混账事? “给婆母请安。” 蔺云婉缓缓站起来。 卫氏讪讪地说:“坐吧。”她上前给老夫人请了安。 小厅里突然安静了很多,再也没有人说蔺云婉半点不是。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谈论了。” 陆老夫人看着蔺云婉说:“你婆婆说的有道理,侯府不能落下个寡情名声,还是要好好安置乔大。你想个法子,让他从此以后安分些。” “老夫人,孙媳妇已经给他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过……还是要等您裁夺。” “什么去处?” “乔大年轻的时候学做过木匠、瓦匠,不如让他去前院做修葺宅院的活计。既是他喜欢的事,又能拿到更多的银子,他从此就安分了,大家都相安无事。” 陆老夫人没有立即点头。 这件事蔺云婉从前就来回禀过的,但是修葺宅院,要用到瓦片、木头、花草,中间油水多了去了。 底下人捞油水避免不了的事,做主子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肯定是留给自己亲近的人。 这处负责的,就是她陪房的丈夫儿子。 卫氏帮腔道:“这个主意不错呀!” 陆争流也微微颔首。 陆老夫人却说:“不好。他年纪大了,要是摔个好歹……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老夫人赐教,还有什么好法子?” “让他也不必做什么活计了,安安分分到庄子上养老,大家都高兴。” 庄子上是庄头的天下,乔大这种人去了,莫说养老,年老体弱没有儿孙,受不受欺负都两说。 乔大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去? 说来说去,老夫人还是想逼着她来赶走乔大。 蔺云婉点头应下:“好,孙媳妇这就去传话,您赐乔大去庄子上荣养。” 作势要走。 “慢着!” 怎么能说是她赶乔大走?乔大听到了岂不是又要发一次疯? 陆老夫人黑着脸。 蔺云婉回头:“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陆老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半天才道:“算了,还是让他去修葺宅院吧。” “是。” “等等。”陆老夫人叫住蔺云婉,和严妈妈说:“你去传话吧。” 严妈妈点头。 蔺云婉倒不计较这个。 天快黑了,陆老夫人让大家散了。 陆争流的心情有些复杂。 小小一件刁奴撒泼的事,发生得紧锣密鼓,蔺云婉却全身而退。 而且不知为何,他竟……不讨厌和她针锋相对的感觉。 今天葛宝儿洗了不下十遍澡,皮都搓掉了,不停地问五儿:“我身上还有味儿吗?” 五儿闻了闻,说:“没有。” 葛宝 第24章 侮辱 第24章 “你是陆家的少爷?” 张逢安问陆长弓。 陆长弓一身墨绿的直裰,上面绣着竹子的花纹,他整个人也和衣服透出来的气质一样俊秀,隐隐还有些挺拔的苗头。 “回先生,是的,晚辈陆长弓。” 张逢安望着他笑了笑。 这些年他带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倒是练出了一些看面相的本事。 学生什么性格,他一看便心里有个大概了。 张逢安又跟陆长弓多说了几句话,也不问学业,只是随便聊一聊,说一说笔墨纸砚,说一说日常起居的事情。 陆长弓知道面前的人是位有名的老师,想着自己的嫡母,爱屋及乌,也十分尊重。 他很得体地回话:“晚辈习惯早起……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张逢安满意地点点头。 勤奋不挑食,是个乖孩子。 陆长弓说:“先生,晚辈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张逢安笑笑,放他去了。 这孩子是根好苗子,还以为他教的可能是个纨绔,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回到自己的客房里,还十分高兴,就跟捡了宝贝似的。 “母亲,我来的时候碰到一位先生,应该就是张先生了。” 到了垂丝堂,陆长弓和蔺云婉说了早上发生的事。 蔺云婉淡淡一笑:“你觉得张先生怎么样?” 他回忆了一下张逢安的面相。 “脸颊过于消瘦,白头发不少,以先生的年纪,不该长这么多白头发的。” 最后下结论:“虽然严肃,却是个会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蔺云婉听了直笑。 “母亲,您、您笑什么?” 陆长弓连早膳都不敢吃了。 蔺云婉说:“觉得你观察得很仔细而已,快吃吧。这段日子你难得长圆润了些,多吃些,以后还要长身子的。” 等到陆长弓吃完了,才问他:“张先生毕竟考过科举,比我更通科场上的事,你想不想让张先生也教你?” 陆长弓摇摇头。 “母亲,您不是说,学非一日之功吗。儿子不过在您面前学一段日子而已,以后还是要去学塾,不差这一会儿。” “张先生懂的,学塾里的先生也会。” 蔺云婉惊讶地看着他,这孩子…… 虽然不管她教什么,都一点就透,没想到已经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陆长弓起身说:“儿子先去书房里练字了。” 蔺云婉点头。 陆长弓跨过门槛,又忽然回了半个头,却又什么都没说,红着脸走的。 蔺云婉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概也猜到,应该是让她心里高兴的话,但这孩子内敛,不好意思说而已。 “桃叶,你看着院子。萍叶,跟我去一趟侯爷和太太屋里。” 葛宝儿在府里的待遇还没有定下来,老夫人想让她从公账中拨出银子,还要看卫氏肯不肯。 到了卫氏这里,蔺云婉关心道:“久不给婆母请安,不知公爹近来怎么样了?” 卫氏叹道:“还不是老样子,一会子清醒,一会子糊涂的。不过现在不怎么伤人了。” 蔺云婉点点头。 那倒好。 不然丫鬟婆子们受伤,也是难受的。 “婆母,我这里有一件事裁夺不了,还要请您帮忙斟酌。” “什么事?” 萍叶递过来一个册子,蔺云婉说:“老夫人让我给表姑娘定下月例,不知照着庶出大姑奶奶的待遇来,会不会委屈了表姑娘,毕竟是好些年前的旧例了。” 卫氏顿时怒道:“她一个外人,怎么能跟大姑奶奶比?!” “晦气的小蹄子,一进咱们家,就把府里搅得鸡飞狗跳。” 卫氏一把夺了册子,说:“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置。” 蔺云婉当然要推辞一下:“婆母,这毕竟是老夫人……” “那我就更要料理。府里的事大小都是你管,我难得为老夫人分一次忧,好了,你回去吧。” 蔺云婉轻轻松松地走了。 卫氏身边的妈妈过来和她说:“太太,您何必掺和老夫人的事呢。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 卫氏固执道:“没什么不好的!” 立刻就派人去给葛宝儿布置房间,指派丫鬟。 她是不如蔺云婉会管家,但是也是官家出身的小姐,这些事还是会料理的。 与寿堂里,几个粗使婆子往葛宝儿房搬家具,老旧掉漆的箱子、桌椅,两个还没开脸的黄毛丫鬟,口齿都不伶俐,别说服侍主子了,不给主子添乱都是好的。 送来就是白领月例银子的。 葛宝儿都傻眼了,拦下婆子问:“这、这些是什么?” 婆子说:“还能是什么?给姑娘用的家具啊。” 五儿也愣了,这……从哪里翻出来的? 葛宝儿指着发黄的地方,说:“这里已经掉漆了。” “哎哟,掉漆了补了就是了。姑娘小声些,老夫人还在歇息,您要这么吵嚷,闹醒了老夫人,算谁的?” 葛宝儿咬着唇,等下人一走,眼睛都红了。 下人往她身上泼粪不用受罚,让她住下人似的屋子,这就是她和儿子在外面苦了七年的结果? 找她们母子的时候,拼尽全力,接回来了却是这样待她。 “呜呜。” 葛宝儿伏在床上哭,五儿过来劝:“姑娘,快别哭了。姑娘……” “姑娘,严妈妈来了。” 严妈妈早听到了动静,怕惊动老夫人,自己先过来了。 “溪柳,你先出去。” “是 第25章 不教 第25章 严妈妈走了半天,五儿进来,小声喊着:“姑娘?姑娘?” 葛宝儿回过神,忽然呢喃一声:“夫人真是好厉害……”蔺云婉好像没做什么,怎么大家都向着她了,连陆争流都不到她这里来了。 “那当然!夫人出身清流世家,从小饱读诗书,便是管家经营,都不在话下……” 五儿心怀敬重仰慕,说的眉飞色舞,不知哪里说错,见葛宝儿抛过来一记冷眼,及时打住。 她低着头,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样子。 葛宝儿好像没生气,拉着她的手,跟她很亲密。 “五儿,你说的没错,夫人出身厉害,也有本事。我不如夫人的地方太多了,我还要好好学学夫人的为人处世。也是为了我自己好。” 五儿一脸纳闷。 夫人是当家主母,表姑娘要和夫人学什么呢?老老实实地做个客人,好好孝顺老夫人,尊敬着主家人不就成了? 可她不敢说出来。 葛宝儿的月例银子,今天也发下来了。 “五儿,你的月例有多少?” 五儿看着葛宝儿的银子,不敢说话,她的月例银子,比葛宝儿的只少了两钱银子。 葛宝儿心里也有数,她把钱给五儿,说:“你去帮我买些笔墨纸砚来。” “姑娘要学写字?” 葛宝儿点头,真诚地笑着说:“老夫人不是信佛吗,我学会了写字,也能为她抄佛经。” 五儿觉得这样好,赶紧跑去二门上,拜托前院的买办帮忙。 葛宝儿坐在窗边,清秀的眼眸里,满满的野心。 进陆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无知。 也闹了太多笑话。 现在有张逢安这种名师教庆哥儿,她就不用再操心了。 大可以放心地去学蔺云婉知道的事情、明白的道理、会的手段,以后为庆哥儿铺更远的路。 第二天早上。 蔺云婉到与寿堂来请安,院子里有种诡异的宁静。 “老夫人,世子。” 葛宝儿不在,昨儿起就在厢房里练字,不怎么出来了。 陆老夫人乐意装瞎子,只要葛宝儿不闹,她才懒得费心。 她问陆争流:“你的职位确定下来没有?”受诏回京之后,述职的折子递上去,一直没有动静,但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像话。 陆争流:“回祖母,已经找人打听过,说是为孙子拟定了龙虎卫指挥使司镇抚的位置。” 从五品的武官,职位不算高,但是这是在京城里,能有一席之地,又顶着武定侯世子的爵位,已经很不错。 比陆家七年前风雨飘摇的处境好多了。 陆老夫人欣慰地说:“你还年轻,慢慢来。以后里里外外的事,你们夫妻两个相互之间多照应,携手共进。” 陆争流颔首应答。 蔺云婉则脸色淡淡的。 陆老夫人也知道这几日恼着她了,但是当家主母,哪有不受气的? 既嫁到陆家做媳妇,就是陆家的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云婉,争流定下职位是大喜事,让他带着喜事陪你回门,对你家里人也算有个交代。你们俩准备准备,明日回蔺家去看一看你母亲弟弟。” 母亲,弟弟…… 想到亲人,蔺云婉一阵眼热,上一辈子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便是弟弟出息了,虽然过程坎坷,到底为蔺氏光耀门楣,为父亲增光添彩,她独独遗憾的是,母亲的眼睛盲了之后,始终好不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母亲和弟弟,是什么样子。 真是近乡情怯,她都有些不敢见他们了。 “云婉?” 蔺云婉回过神,和老夫人说:“好。” 陆争流也盯着她看了一眼,十分沉默。 她想家了。 正要散了,严妈妈急匆匆进来,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说:“老夫人,世子,夫人,张先生派人进来传话,他说……他说不想教庆少爷了。” “什么?!” 陆老夫人急着站起来,问严妈妈:“怎么回事?” 陆争流也皱了眉头,道:“这才第一天,他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这张先生倒没有说。” 陆争流抿了抿唇,脸色很冷。 “我亲自去看看。” 陆老夫人在与寿堂里等消息,蔺云婉也不好走。 葛宝儿在厢房里听到了动静,让五儿去打听。 五儿小声地说:“是庆少爷的事,张先生不想教庆少爷了。” “为什么?” 葛宝儿攥着毛笔,激动得有些过火。 五儿道:“奴、奴婢也不知道,姑娘要是想知道,先等一等,世子亲自去了,一会儿肯定还要回来的,奴婢去那边听着。” 葛宝儿点头,不安地坐下,又怕五儿看出什么,握笔强迫自己静下心。 但是她又不会写字,只是捏着笔乱画而已。 陆争流很快回来了,面色发黑。 陆老夫人问他:“怎么回事?” 陆争流无奈地说:“张先生先见了长弓了……” “见就见了,和教庆哥儿有什么关系?” “张先生觉得长弓资质好,想教长弓不想教庆哥儿。” 陆老夫人愣了。 那怎么能行! 陆争流道:“我劝了好几遍,但是张先生执意要教长弓。” 说完,他竟看了蔺云婉一眼,可她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有些烦躁。 蔺云婉没觉得惊讶。 她也是当老师的,长弓那样的学生确实讨喜,不过张先生应该不至于不讲道理,陆家请他来,就是为了让他教庆哥儿,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怎么会突然变卦? 有些古怪。 陆老夫人和蔺云婉说:“你去劝一劝,读书人的事,你到底懂得多些。” 蔺云婉也好奇,答应过去试试。 府里人把张先生请去议事厅里,他们隔了一扇屏风说话。 果然像长弓形 第26章 孝顺 第26章 陆老夫人嘱咐庆哥儿,那是真的嘱咐,舍不得打骂的。 蔺云婉也懒得在这里待了。 无形之中,大家都默认陆长弓由蔺云婉教养,庆少爷由老夫人操心。 “夫人,您就不该替庆少爷在张先生面前求情,就要让张先生不教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糊弄您。” 萍叶总是这样为她的事愤慨。 蔺云婉淡淡笑道:“张先生遇到都学生多了,什么顽皮的他没见过?他根本就没想拒绝,借我之力帮忙罢了。” “是这样吗?” 萍叶笑道:“没想到这个张先生还有这么多心眼子呢。” 桃叶也笑了一下:“读书人心眼子最多了。” 蔺云婉没有否认这话,张先生脾气很大,也不是古板的人,他们可最好不要因为庆哥儿得罪张先生,不然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会儿又思索,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张逢安就要来跟她抢陆长弓。 张先生的眼睛还真是够毒辣的! 主仆三人走着走着,在二门上看到一个丫鬟,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谁,怎么还自己跑到二门上来了?” 走近了萍叶才看清,喊道:“溪柳,溪柳。” 五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到蔺云婉,才抱着一刀宣纸快步跑过来请安:“夫人。”又跟萍叶、桃叶打招呼。 萍叶奇怪地问:“怎么喊溪柳姑娘半天才听到?” 五儿难堪地说:“……我,我改了名字了。表姑娘现在叫我五儿。” 萍叶问:“哪个舞?” 五儿说:“一二三四五的五。” 萍叶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名字,取的也太随意了,又不好说什么。 五儿说:“奴婢先回去了。” 蔺云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萍叶喊她:“夫人,您在想什么?” 蔺云婉回过神,说:“没什么。”又嘱咐萍叶:“你平常多注意一下这个丫鬟。” 萍叶说知道了。 五儿回了与寿堂,葛宝儿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但是她没有进老夫人屋子里去,就是在墙壁边听了一下墙角,一副窝火的样子。 “姑娘,怎么了?” 葛宝儿忍下不舒服,说:“没什么。” 刚听到里面说,张逢安竟然不想教庆哥儿要教陆长弓,她的庆哥儿怎么就比不上陆长弓了? 他才是正统的侯府血脉! 五儿猜不透葛宝儿的心思,放下宣纸,说:“给您拿来了。”蔺云婉去议事厅的那会儿,门房上的随侍小厮让她过去拿的。 葛宝儿收起宣纸,暗暗劝了自己几句,关上了房门,专心跟着字帖练字。 “以后再不能让小厮代你写作业了,听到没有?” 陆老夫人板着脸,看似严肃,语气却不是呵斥人的语气。 小孩子打小就会看脸色,庆哥儿本来就脑子灵活些,更是知道老夫人疼他,舍不得打骂自己,钻入她怀里撒娇:“知道了,曾祖母。” 陆老夫人膝下寂寞已久,小孩子这么闹,她可受不住,抱着他心肝肉地喊。 “我问你,你娘说你以前在乡下都老老实实听先生的,怎么回到了家里,好吃好穿的伺候着,反而不听夫人的了?” 庆哥儿坐在身边,拿了桌子上的糕点往嘴巴里塞,说:“母亲又不打我,以前不听先生的话,先生要打我手板心儿,可疼了。”还笑嘻嘻地说:“每个人都挨打,我后来挨得算少了。” 陆老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惋惜蔺云婉一片宽仁之心,舍不得严厉对待庆哥儿,却闹成这样子。 罢了,张逢安也是好老师,跟着这位先生从新来过,也是一样的。 \\ 定好的回门日子,蔺云婉生病了,入夏时候发的病,下起一阵暴雨,人闷在飘着药味儿的屋子里十分难受。 “萍叶,把窗户打开。” 萍叶说:“怕您受凉,病上加病怎么办?” 蔺云婉无奈说:“我实在难受。”这种闷热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上一辈子临死前的时候。 “那奴婢就开一会儿。” “嗯。” 萍叶推开窗,瓢泼大雨里,厢房学堂的门正开着,陆长弓就站在廊下背书。 蔺云婉从床上坐起来,萍叶在她腰上垫了一个软枕。 她就这么望着窗外,还是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那孩子也是在那个小别院的庭院里,为她种植梅花。 “大少爷背的好认真,衣角湿了都不知道。奴婢过去一趟。” “你去吧。” 萍叶打着伞去了,不知道和陆长弓说了什么,但是他还是没进去,欠身回了一句话,继续在廊下读书。 萍叶回来便道:“少爷怕您操心他读书的事,说站在外面,您随时看得见。不肯进去。” 蔺云婉笑了笑。 “就知道他是这样。你去和他说,他要是病了,我还是要操心的。” 萍叶应了一声,过去劝了两句,陆长弓朝这边看了一眼,冲蔺云婉作揖才进屋。 用晚膳的时候,陆长弓过来陪着她,还伺候她用汤药,实在是孝顺。 晚上蔺云婉睡得早,后面的事不知道了,听萍叶说,他等她睡着了才走的。 连着好几日,陆长弓都是这样。 任谁也不是铁石心肠,蔺云婉病好了之后,叫来陆长弓问:“想你父亲没有?” 陆长弓抬头看着她,有些紧张,不敢回答。 傻子也知道,养父母怎么会希望养子惦记亲生的父母呢? “实话实说就是了。” 陆长弓攥着衣角,低声说:“回母亲,想。” 说完觉得羞愧。 陆家给他吃穿,夫人教他读书,他却忘不了亲生父母的生恩。 蔺云婉却没生气,而是笑着说:“法纪上你是陆家的孩子,但是思念血亲也是人之常情。” 陆长弓松了一口气,抿唇笑笑 第27章 回门 第27章 回门的这一天,蔺云婉特意打扮了一番,倒也不是多娇艳,只不过是淡扫蛾眉。 但她本来就长得明艳出众,稍微描画一下眉眼,容貌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惊艳。 陆争流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会儿。 还是蔺云婉说:“世子,我先行上马车。” 陆争流才想起来颔首。 到了蔺家,年迈的蔺家管事过来开门,笑呵呵地弯腰请他们进来,说:“夫人和逸少爷早就等着你们了,姑奶奶和姑爷快请进。” 蔺家管事盛情,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起陆府里的事,又看了看蔺云婉,觉得歉疚。 绕过影壁,进了院子。 陆争流忽然执起蔺云婉的手。 蔺云婉一怔,觉得不舒服,皱着眉道:“世子干什么?” 陆争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解释说:“不好让你家人看见你我疏离,以为我欺负你。”怕她误会了他的好意,还特地说:“我也不是为我自己……” 她要是愿意,回了陆家,他也可以这么待她。 “不必。” 蔺云婉把手抽了回来。 陆争流的脸僵了一下,心里有些恼怒。 蔺家家底单薄,房子不过三进,除了后面主人住的屋子,还有一座三间的厅堂。 走到厅堂门口,盲了双目的蔺夫人,迫不及待摸索着从厅里出来。 像蔺管事说的,她已经等了许久,衣着朴素却齐整,黑白夹杂的头发,用一根祥云纹银簪挽了个妇人髻,十分激动:“云婉,你回来了吗?你回来了?” 蔺云婉忍着热泪,迎上去:“娘,是我。我回来了。” 女儿回来了。 上辈子母亲都去世多久了,她居然还可以再见到母亲! “娘——” 蔺云婉险些泣不成声。 蔺夫人以为她受了委屈,摸索着要抓她的手,也跟着哭了。 陆争流在旁边尴尬又……心酸。 他从来不知道蔺云婉也是一个会哭的姑娘,也会掉那么滚烫的眼泪。 武定侯府,确实有些委屈她了。 “长姐——长姐你回来了!” 十二岁的蔺云逸从书房里欢脱地跑出来,眼睛亮如星子,也是个秀气的少年,他眉眼和蔺云婉有几分相似,比寻常读书的郎君多了几分疏朗大气。 “逸哥儿,你今天怎么没去念书?” 蔺云婉擦了眼泪,摸了摸他的脑袋。 弟弟的样子还好年幼,哪里像上辈子一样,官服穿在身上,那么的有威仪,有他们亡父的风骨。 只可惜弟弟后来去偏远地方造福百姓去了,他们姐弟见面的时候不多。 她重病的时候,也写信给弟弟了,不知道他收到没有,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赶回来为她奔丧。 蔺云逸还是少年样子,摸了摸鼻子,心虚又得意:“知道你今天肯定要回来,我特意向先生告了假。” 蔺云婉赶紧收起思绪。 她弹了弹他的额头,少年红了脸,又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邀宠的样子。 而她也不再像侯府里那般华贵冷艳,乌黑的发髻如巫山之云,笑容灿烂绚丽,真正展露了牡丹该有的倾国之色。 陆争流失神地看着她。 早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 一家三口叙了一番,陆争流也上前给蔺夫人请安:“岳母。” 蔺夫人眼睛盲了,靠着声音辨认方向,淡笑着说:“世子。”又喊蔺云逸:“还不和你姐夫打招呼?” 蔺云逸就藏不住情绪了,十分冷淡:“世子。” 一成亲就丢了他姐姐七年,还过继孩子给他姐姐,不赶他都是便宜他了。 蔺夫人邀请他们进厅里坐。 蔺家人丁单薄,回门的过程十分简单,说了些不重要的闲话而已。 之后,陆争流还想去蔺云婉的父亲牌位面前上一炷香。 “世子,不用麻烦。” 蔺云婉拒绝了。 陆争流也没有强求。 本来就是为了给她脸面,她既不要,那便罢了。 蔺夫人又留他们两个午膳。 寻常女子娘家人若满意新姑爷,都会在回门那日留用午膳。 就武定侯府做的事而言,蔺云逸是真不想留姐夫用饭。 蔺夫人是女人,更体谅女儿的艰难,什么都没戳破,照样留他们用膳。 吃过午饭,陆争流有公务在身,得走了。 蔺夫人送别的时候,还很关心他:“我听世子嗓音有异,可是回京艰难,路上受了风寒?” 陆争流咳了一声,道:“没什么要紧。”和蔺云婉一样,也是这几天冷冷热热的有些病了。 “身体无小事,世子还是要放在心上才好。” “我知道,谢岳母关心。” 蔺云婉垂眸,不疾不徐地用茶盖拨着茶杯里的茶叶。 蔺夫人还吩咐儿子:“逸哥儿,去送一送你的姐夫。” “……是,母亲。” 蔺云逸不情不愿地去了。 蔺夫人把蔺云婉拉到房里说话,皱眉道:“和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过继孩子到你名下?还是两个!” 蔺云婉无声叹息。 怎么说呢。 她劝母亲:“娘,我这一生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但是过继来的嫡长子,倒是个好孩子,您要不是不讨厌他,下回我带他回来见一见您。” 蔺夫人一下子就哭了,死死地攥着女儿的手,说:“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世子身体有疾?” “没有。” “那……是你?”蔺夫人的心更痛了。 “也不是。娘,您先别问了。女儿觉得这样也很好,不必自己生育,也不会伤了身体。”她为母亲擦拭眼泪。 蔺夫人心急如焚:“傻孩子,过继的孩子哪里能和自己亲生的一样?” 蔺云婉也没办法。 她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和陆争流发生什么。 但是 第28章 磕头 第28章 “这是你逸舅舅。” 蔺云婉把弟弟蔺云逸拉到陆长弓面前。 陆长弓作揖喊了一声:“舅舅。” 蔺云逸没有弟弟妹妹,一下子成了舅舅辈的人,倒还有些拿乔,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长弓,起来吧。” 陆长弓倒没觉得不妥,直起了身子。 郭娘子和蔺夫人却笑了起来。 蔺云婉也拿着帕子遮了遮自己的笑容,说了蔺云逸一句:“你还摆谱起来了。” 蔺云逸挑了挑长眉,说:“那当然,我是做舅舅的人。” 漂亮的大公鸡似的,昂首阔步跨上了石阶。 蔺云婉笑了笑,告诉陆长弓:“你舅舅好说话的,就是有些读书人的臭脾气,你别怕他。” 陆长弓嘴角带着笑:“母亲,儿子知道。” 蔺夫人说:“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上去吧。” 一行人都上山了。 路途不算远,过了那一片墓地,再往上还有一座很出名的赤象寺,听说这里的菩萨很灵,虽然位置偏僻清幽,也还算香火鼎盛。 她们原计划要去山上借用斋饭,蔺云婉已经往寺里送了帖子,里面的住持师傅也早准备好了迎接客人。 蔺云逸精力旺盛,身高腿长的,走得也快。 但他也不会走太远,只比蔺云婉她们快几及台阶,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云婉,你家里另一个孩子怎么没有带来?” 郭娘子关心蔺云婉。 都是自己人,蔺云婉也没什么瞒着的,她说:“现在府里请了张逢安张先生做庆哥儿的西席,张先生一向严格,今日没有放他的假,庆哥儿的性子也确实需要收一收,我就没带他来。” 谁都听得出来,当然是托词而已。 祭奠亡故长辈,老师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郭娘子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还是哥儿的学业要紧。” 再不说陆家的事了,而是问长弓的功课。 “《竹枝帖》哥儿学到哪里了?” 陆长弓说:“已学到第四篇。” 郭娘子算了算蔺云婉从她这里拿帖子的时间,笑着说:“这么快?” 蔺云婉少不得夸赞两句:“他很勤奋,说什么都是一点就透,我不费什么神。” 郭娘子打量陆长弓一眼,点了点头。 蔺云逸听到了赶紧停下,等着她们跟上来,就说:“你们夸他什么?” 蔺云婉说:“夸他年纪小小,不像你一样,上了山就像猴子回了家。” 大家笑了,蔺云逸不满地说:“姐姐,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在外面还是很稳重的。”只是和家人一起,难免放纵了些。 蔺夫人笑道:“我怎么闻到了酸味儿?” 又是一片笑声。 蔺云逸摸了摸鼻子,怎么的,自己的姐姐他还不能醋一下了? 陆长弓抿了抿唇,腼腆地安慰蔺云逸:“舅舅,我年纪小,母亲才对我多照顾些。等我长大了,也照顾舅舅。” 蔺云逸笑了:“大家说笑的,我还能和自己外甥计较?” 蔺夫人笑着笑着,眼睛流泪了,十分浑浊,还有些眼疼。 这是眼盲落下来的毛病。 “娘,先用帕子擦一擦。” 干帕子擦了还是不怎么舒服。 蔺云婉问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有没有水,大家摇摇头。因为祭拜完了,还能去寺庙里歇脚,她们就没拿太多东西。蔺云婉姐弟两个,也暗暗怪自己咋那么连这点小事都疏忽了。 蔺夫人说:“不要紧的事,一会儿到了寺里再擦。” 走了一会儿,陆长弓忽小声地和蔺云婉说:“母亲,我落了东西,回去捡一下。” 蔺云婉点头,派个婆子跟着去。 陆长弓三步两步地跑了。 快到蔺太傅坟前,大家想起旧事,也没什么心思说话。 蔺云逸先走过去的,看着干净的墓碑,说:“咦,已经有人来过了。”还放了一束花。 也不稀奇,蔺太傅没当太傅之前也带过很多学生,而且这附近还有蔺氏其他族人的墓。 蔺云婉说:“可能是父亲的学生,或者族里人。” 蔺夫人站在亡夫墓前,忍不住又哭了一会儿。 蔺云婉也难过,但还是先尽力劝住了母亲,毕竟母亲的眼睛流泪了会有些难受。 蔺夫人很快也说:“我没事了。” 丈夫过世已经好些年,和儿女们一样,她也渐渐习惯了,倒也不至于伤怀到不能控制。就是眼睛红红的。 “母亲。” 陆长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了个水囊,额头上全是汗,还有点儿喘气。 蔺云婉看着他愣了一下。 陆长弓说:“母亲,您给……夫人擦一擦。”他也是会看眼色的,一路走到现在,蔺夫人没有承认过他,他也不敢乱喊。 蔺云婉笑着接过,打湿了帕子,给母亲擦眼睛。 蔺夫人捏着湿了的帕子,心里感动,说:“来都来了,给你外祖父磕个头吧。” 蔺云婉:“外祖母和你说话,傻站着干什么?” 陆长弓回过神,连忙在蔺太傅跟前磕头。蔺云逸扶着他起来的。 没多久大家就准备走了。 郭娘子说:“我就不去赤象寺了。我不信这些,去了对寺里的僧人也是种冒犯。”就算不敬神佛,还是要敬一敬活生生的人。她一向这样,心里有自己的戒条,默默坚守。 蔺夫人也没挽留她。 蔺云婉也点着头说:“好。”心里越发疑惑,娘子怎么会在在佛门之地出意外? 她代母亲送了郭娘子几步路,稍微提了一下:“有时间还 第29章 香气 第29章 “师傅,这是我们武定侯府的夫人。” 陆家的管事妈妈敲开了寺庙的门,专门引香客的知客师傅开了门,见了礼,说:“阿弥陀佛,请跟我进来。”带着她们进了寺庙,在厢房落脚。 时候还早,蔺云逸要带着陆长弓去玩儿。 蔺云婉也想和蔺夫人一起逛一逛,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 武定侯府的仆妇们都跟了上来。 蔺云婉淡淡道:“都远着些。” “是。” 六七个仆妇们都退后了,但是眼睛也不敢离了蔺云婉。 她虽是侯府的主母,不像没出阁的千金小姐,有自己外出上香的权力,但毕竟是个年轻的妇道人家,侯府的管事妈妈们还是有责任看着她,避免出意外。 “我刚才听你和郭娘子说,你想学调香?怎么忽然想学这个?” 蔺云婉稍微说了一下的自己的想法。 “我手里的铺子都远在京外,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每年就那么些银子送进来,不如卖了那些铺子,在京城里做些香料生意。” 蔺夫人皱着眉问:“你是不是缺银子?” “没有,娘您别多想。” 当时她出嫁,家里怕她到陆家委屈,把大部分的铺面、田地、银子都给她做嫁妆。蔺家本来家底就一般,母亲弟弟这几年更是过得十分局促,她肯定不能再让母亲补贴她了。 蔺夫人:“又不缺银子,你何必费那个神?卖了铺子,打理铺子的人手也不一定会跟过来,你到时候又要重新找人,伤神的地方多了。侯府的事还不够你伤神的?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 见蔺云婉似乎已经决定了,只好说:“要是有要我和你弟弟帮忙的地方,尽管回家来说。” “娘你放心,少不得要麻烦你和弟弟。”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你这丫头。” 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可能是刚说到调香的事,蔺夫人起了好奇心:“这是什么香?倒是好闻。” 蔺云婉嗅了嗅,说:“不止一种香……有三种。” “夫人错了,是四种。” 佛殿转角处,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悦耳,可那双眼睛却像深渊一样望不到底,要把人吸进去! 太深沉不可测了。 蔺云婉一下子就有了强烈的警惕心。 齐令珩走近了,冲蔺云婉淡淡一笑,虽然有礼有节,眼神还是有几分疏离。毕竟不熟悉。 蔺云婉拉着自己的母亲,侧身给他让路。 因为离得近,他身上的那股香味一下子就清晰了,果然是四种香气,但是三种来源于他腰间的鎏金小香球,最后一种她没有闻出来的味道,却是从他身体里幽幽发散出来,仿佛他与生俱来似的。 那香气甚至和他这个人一样,穿着很低调,莫名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香? 蔺云婉心里暗暗纳闷。 齐令珩倒不急着走,而是和蔺云婉谈话:“冒昧问一句,夫人猜到第四种是什么香没有?” 蔺云婉看着他摇头,很笃定:“是我从未闻过的香,猜不出来了。” 可能是眼前这男子身份看起来贵重,身边的小厮穿着打扮都不俗。 武定侯府的仆妇,虽然看到了夫人和陌生男人讲话,却不敢贸然上前打断。 齐令珩微微一笑:“夫人聪慧。” 他轻轻颔首示意,就走了,也不说那是什么香。 蔺夫人说:“这人真是奇怪。” 蔺云婉却在思索,他身上到底是什么香? 郭娘子调香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种了,她从小就闻过不知凡几,不敢说每一种香气她都能叫出名字,但是闻过的特别香味,自己是很难忘记的。 那男子身上的香,她是一点没有闻出来。 更奇怪的是,总觉得那个男子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也想不起来了。 “娘,到宝殿了,去拜一拜。小心台阶。” 蔺夫人抬起脚,说:“帮我拿香。” 母女俩给菩萨进香,还在佛前求签。 蔺云婉也诚心拜了拜菩萨……一定是老天可怜她,才让她重来一次。 “信女不负菩萨照拂。” 她在佛前低声呢喃,脑子里突然又想着——到底是什么香呢? 算了,那香闻起来也很罕见,知道了应该也很难调出来。 齐令珩从佛殿离开,脸色有些复杂,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事情在意料之外。 她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他都跟她主动说话了。 自顾摇了摇头,也不放在心上了,毕竟很多年过去,那时见面彼此都小,她不记得也正常。 “那是谁家的孩子?” 齐令珩看到有两个大孩子在不远处,还是男孩儿,就问身边的小沙弥:“今天有女眷过来上香,怎么放了男客进来?” 沙弥紧张地回话:“那是和女香客一起来的,是她的弟弟和儿子。” “儿子?”两个孩子看着年纪都不小了。 齐令珩墨眉皱着,好像只是随便问问:“那位夫人看着还很年轻,怎么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 沙弥摇头:“这……这,贫僧不知道。” 齐令珩也没有为难沙弥,继续往门口走。 他身边的太监阿福给沙弥几个香油钱,还说:“辛苦师傅了。” 沙弥双手接过来,说了句祝福的话。 回了恒王府,齐令珩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蔺云婉的事。 是阿福有眼色,弄清楚了事情,过来回禀:“王爷,那孩子是武定侯世子夫人过继到膝下的孩子,听说过继了两个,这个应该是大的一个,快九岁了。” 齐令珩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阿福嘀咕着:“好好儿的,过继孩子干什么?世子夫人还年轻,应该还能自己生……” 齐令珩看着他 第30章 规劝 第30章 “好了,现在你母亲来了,你想和你母亲说什么,你就说吧!” 陆老夫人催促庆哥儿。 这孩子一下学就跑过来,说有事想找蔺云婉,又不敢独自去垂丝堂说,非要她帮忙叫蔺云婉过来。 她就了帮了这个忙。 庆哥儿抬头看了蔺云婉一眼,再不敢像以前一样嬉笑没有规矩,眼里带着敬畏。 但还是没敢开口说什么。 陆老夫人笑着说:“你再不说,你母亲可要忙别的事去了。” 她料想庆哥儿在张逢安面前变得懂事了,应该是要向蔺云婉道歉,所以乐见其成。 庆哥儿支支吾吾却是说:“我……我……我不想要张先生教我了,我想让母亲教我。” “什么?!” 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皱着眉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父亲千辛万苦才为你请了张先生,怎么又要换先生?张先生教得不好?” 庆哥儿摇头。 张先生教得很好,就是太好了。 他哇哇大哭,趴在老夫人怀里,说:“曾祖母,我好累,我不想让张先生教了。我想休息先生都不让我休息,我、我不想上学了。” 陆老夫人脸色很难看。 不上学怎么成! 她干巴巴地说:“你看看,哪家孩子不上学的?你怎么能不上学?” 蔺云婉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张逢安教学生的方法很传统,一般是让学生先死记硬背,不会给学生讲其中的道理。 这也没什么,不过对小孩子来说,每日都只练习和背书,确实枯燥。 她不和男子一样要考科举,给学生开蒙就没有那么讲究,更多的是为了培养学生的习惯和心性。 庆哥儿年纪小,以前不知道老师和老师之间的差别,体验过不同的老师,才后悔了。 但是也晚了。 “曾祖母,曾祖母……” 庆哥儿哀求着。 陆老夫人为难地看了蔺云婉一眼。 “云婉,这……” 蔺云婉淡笑着说:“老夫人不该先问我,而是要先去问一问张先生。” “不过张先生的脾气您也领教过了,现在要是说辞了他,他还以为陆家请先生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读书人也没别的厉害,就是有几分嘴上和笔下的本事。真要是得罪了张先生,我觉得得不偿失。” 听了这一番利害关系分析,陆老夫人无话可说,也只好劝一劝庆哥儿。 “长弓都能做到,你怎么不能?庆哥儿,也就是几个月的而已,忍一忍就习惯了。” 小孩子是不讲道理的,庆哥儿只管大哭。 陆老夫人又心疼又心烦。 “云婉,你说说,还有没有好办法?让庆哥儿既能高高兴兴学习,也不得罪张先生。” “有。” “哦?你快说说。” “庆哥儿性格活泼,不是坐得住的性子。陆家本来也是武将府邸,老夫人您只要和张先生说,庆哥儿不必学那科举入仕的学生,只认得几个大字就行了,让他分出些时间来给庆哥儿学腿脚功夫,想必张先生也不会拒绝。” “那不行!” 陆老夫人很坚决:“庆哥儿必须读书入仕!”她扶着庆哥儿站直了,厉色道:“你祖父九死一生才活下来,你父亲也格外辛苦,你要是不读书,将来只会更苦。” 庆哥儿瘪着嘴,还是在哭。 蔺云婉没心情看他哭,起身走了。 出来之后,萍叶感慨着说:“庆少爷这才在张先生手底下学了几天呀,人都萎靡了。” “人各不同,他不像长弓,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蔺云婉不自觉莞尔,很为他自豪。 萍叶偷偷地笑,夫人和大少爷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真像亲生母子一般。 桃叶听了半晌,有些担心地说:“庆少爷不爱读书也不成,以后若长成了个纨绔,夫人还要操心。” 蔺云婉不这么觉得。 “放心吧,有人会规劝他的。” 庆哥儿肯定还是会走科举入仕的路子,至于还能不能像前一世那么顺利,可就说不好了! 桃叶疑惑地问:“夫人说的是谁会规劝二少爷?” 萍叶抢着说:“当然是世子了。还能有谁?” 桃叶琢磨了一会儿,她怎么听着夫人的意思不像是在说世子呢? 葛宝儿听到庆哥儿的哭声,果然按捺不住,到上房去了。 “老夫人。” 她好些日子没过来,一直都很老实,陆老夫人虽然看不上她,不过之前的怒气已经随着时间渐渐减少,所以就没有赶她走。 葛宝儿揣摩准了老夫人的脸色,走进来低声说:“您让我来劝劝他吧。” 陆老夫人觉得亲娘的话多少会有点用,就吩咐严妈妈:“关上门。” “是。” 严妈妈还派了丫鬟在门口守着,免得有人乱闯进来,撞破了秘密。 庆哥儿抽噎着,情绪低落,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葛宝儿抱着儿子,进了碧纱橱,先是给他温柔地擦脸。 等他冷静了之后,才跟他耐心地讲道理。 不知道她讲了什么,庆哥儿确实不哭了。 陆老夫人远远看着,暗暗叹气。 到底是亲生的,庆哥儿还是更亲葛宝儿。 严妈妈走过去想偷听一些,但是葛宝儿声音小,贴着庆哥儿耳朵说话,她实在听不见。等她再走近,葛宝儿也不说了,牵着庆哥儿走出来,说:“老夫人,庆哥儿已经明白道理了。” 庆哥儿老老实实地说:“老夫人,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跟着张先生好好念书。” 嚯! 陆老夫人抱着庆哥儿大笑:“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庆哥儿点头。 “我的心肝肉,你早这么懂事就好了,掉那么多金豆子,把曾祖母给心疼的。” 庆哥儿笑嘻嘻地说:“我再也不 第31章 惩罚 第31章 “老夫人,之前宝儿几次因为无知闹笑话,所以才想学着认几个字,多懂一些道理。” “庆哥儿调皮,以后要给他讲道理的地方还多着。他现在还小,我胡乱说说,他还听得进去。等以后长大了要是不听话,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不懂,又该怎么劝?” 葛宝儿跪在地上,说得情真意切。 陆老夫人也觉得有道理,庆哥儿不服蔺云婉的管教,只听葛宝儿的,总不能让庆哥儿有个无知蠢笨的生母吧。 她也只好告诫葛宝儿:“读些正经的书,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在府里看些闲书、朝廷明令禁止的书,别怪我亲手清理门户!” “这个宝儿知道其中厉害,万万不敢看些脏东西的。” 晚上。 陆争流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听说了庆哥儿提出要换老师的事,他眉头拧着,忍了半天,想到庆哥儿前七年在外面受苦了,才只说了一句不算很重的话:“他以前在外面野惯了,以后要好好调教调教。” 陆老夫人没有反驳,而是说:“他还小,回来的日子也不长,慢慢来吧。” “嗯。” 陆老夫人叹气,惋惜道:“管家教养孩子,云婉都是一把好手。到今天我才体会到她的好处!” 陆争流勾着唇角笑:“当然了,祖母亲自选的人。” 陆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陆争流立刻就不笑了。 陆老夫人就问他:“回门见过了你岳母,和你小舅子,相处得可还好?” “还好。岳母待我很和气。” “以后多惦记着云婉的娘家人,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陆争流反常地没有反驳,而是说:“知道了。” 陆老夫人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脸上都出现了笑容。 陆争流不知祖母在笑什么,趁机问她:“祖母,云婉她嫁过来之前,有没有……”上次去蔺家,他本来想打听出什么,不过小舅子不待见他,岳母又一直和蔺云婉在一起,他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有没有什么?” 陆争流说:“没什么。”他说:“时候不早了,孙儿告退。” 心里想着,让祖母知道了不太好,还是他自己去打听算了。 他离开小厅,出来的时候路过厢房,葛宝儿的房间还点着两盏亮堂堂的灯,她开着窗,正站在在窗边望着他。 葛宝儿冲着陆争流笑了笑。 就像以前他回到澧阳,她也是这么盼着他归来的。 有丫鬟在庭院里经过。 “世子。” 陆争流回过神,直接走了。 葛宝儿笑容淡下来,心里有点失落。 回到陆家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不过这也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自己愿意回来的。 “既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就不会后悔。” 她低声呢喃。 \\ 武定侯府里安宁了好几日。 庆哥儿跟着陆长弓一起早起,勤于学习,精神还是越来越萎靡,但是上课之外的时间,他却越来越精神了。 这日,他和陆长弓一起过来给蔺云婉请安。 陆长弓走很快,不想等他。 庆哥儿拿着弹弓在后面打他,大喊着:“你给我站住!” 陆长弓怕疼,走得更快了。 庆哥儿又发出一弹,直接弹到了陆长弓的脑袋,陆长弓捂着后脑勺,回头看着他。 “你敢瞪我?谁让你瞪我?” 他说得满不在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陆长弓走过来,忍着火气说:“你再打我,我就去告诉母亲。” 庆哥儿笑嘻嘻的:“你试试看!你告诉母亲,我就告诉老夫人是你先打我的。” 陆长弓气得很。 因为他知道,老夫人肯定会相信弟弟,而老夫人又比母亲辈分高一些。所以真的闹起来,他肯定落不到好,还要连累母亲。 他不怕受罚,但是怕牵连母亲。 陆长弓:“我等你。你走快点,别让母亲等我们。” 庆哥儿撇嘴跟上,还很不高兴地说:“你早点听我的不就行了。”就跟伺候他的奴婢一样乖多好啊。 陆长弓清秀的脸紧绷着,不想搭理他。 “你生气啦?”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长兄如父,你应该听我的。”陆长弓一本正经的,把书上学到的道理念了出来。 庆哥儿捧腹大笑:“你个傻子!这是我家,我才是府里的主子,我凭什么听你的?” 陆长弓脸都涨红了。 他知道他是过继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母亲和她身边的人,别的人都对弟弟更好。 本来没有人说出来,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可是弟弟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来? 庆哥儿觉得更好玩儿了,笑得很大声,连他的嫡母来了,他都不知道。 “这么说,陆家现在已经由庆少爷当家做主了?” 蔺云婉从后面走过来。 庆哥儿和陆长弓纷纷扭头,一个像见了鬼,一个像看见了救兵。 陆长弓:“母亲。” 庆哥儿:“母亲……” 蔺云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庆哥儿,他一下子就老实了。 萍叶冷哼一声问他:“庆少爷这些话是从哪个奴婢嘴里学来的?我这就回禀了老夫人,立刻打死!” 庆哥儿吓得脸色苍白。 哪里学的?当然是他娘教的。 娘说了,只有他是陆家唯一的血脉,整个陆家将来都是他的,他要好好念书,才能和父亲一样当家做主,那些奴婢才会永远顺从他。包括陆长弓。 他不敢说出来,瘪嘴又想哭。 “萍叶,去向张先生告假,说我留二少爷一天。” “是。” 说完,蔺云婉往垂丝堂去了。 陆长弓也跟着走了。 萍叶冷眼看着庆哥儿说:“二少爷想哭的话,到夫人院子里来哭个够。”吩咐婆子 第32章 勾动 第32章 “夫人,庆少爷到老夫人跟前告状去了。” 萍叶看着与寿堂里过来的小丫鬟,撇嘴道:“说是让您过去用晚膳,分明就是怪您了!” 不过经历了庆哥儿换老师的事,与寿堂那头不敢明着指责罢了。 桃叶有些不解:“老夫人也太宠着庆少爷了,夫人您可是家里的主母。”怎么会把过继的次子,看得比当家主母还重要?老夫人真是奇怪。 萍叶也察觉出不妥,有些想不通,所以嘀咕着说:“庆少爷莫非有什么哄老夫人开心的特别地方?” 蔺云婉轻声地说:“耐心些,等时日长了,什么都会浮出水面的。” 她换了一身衣服,往与寿堂去了一趟。 老夫人表面上虽然没有说责怪她的话,等吃完了饭,还是憋不住了,问蔺云婉为什么要打庆哥儿,她生怕得罪了蔺云婉,后面跟着解释说:“孩子不对的地方,正是该打,我知道你有分寸。不是在怪你。” 蔺云婉懒得亲自开口,喊了一声:“萍叶。” “是。” 萍叶学了一遍庆哥儿下午说的话,不过并没有提他欺负陆长弓的事。老夫人并不会替陆长弓主持公道,但是她一定害怕庆哥儿说漏了嘴。 果然听完庆哥儿说“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吓得脸色都不对劲了。 “老夫人,不知道庆哥儿年纪小小,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莫说世子与我还在,就是婆母和您都健康长寿,武定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主了?” 陆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想办法先敷衍过去:“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一脸阴狠地说:“教他这种话的下人,我会让人查出来狠狠处置的。” 嘴上说的是下人,她脑海里却浮现着葛宝儿的脸。 不是她是谁! 蔺云婉一副放了心的样子,说:“既然有老夫人操心,孙媳妇就不多事了。” 老夫人点点头,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蔺云婉刚起身出去,陆争流来了。 “世子。” 他站在门槛外面没有动,显然已经站了一会儿,想来一定听到了她刚才和老夫人的对话。 蔺云婉脸色冷淡,准备与他擦肩而过。 陆争流生怕她误会似的,皱眉说:“我不是来责怪你的。” 厢房里,葛宝儿已经探出了脑袋。 蔺云婉收回余光,和陆争流说:“不知道世子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他本来是要和老夫人先请安的,老夫人在里面听到了,说:“争流,你先去吧。” “是。” 两人一起转了身。 陆老夫人心里高兴,但是想起庆哥儿的事,狠狠地拍着桌子,说:“我还以为母子连心,庆哥儿才只听葛宝儿的规劝,没想到葛宝儿居然这么教他的!” 严妈妈为她顺气:“老夫人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表姑娘眼皮子浅,能讲什么大道理给庆少爷听?” 陆老夫人冷哼道:“她想母凭子贵,想的太美了!”她笑了笑说:“我看争流的态度已经软了,不怕府里以后没有嫡子。” “庆哥儿是我的亲重孙,我自然也是疼他的,但若有了嫡子,他也只能排在云婉孩子的后面。嫡是嫡,庶是庶,嫡庶有别——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严妈妈也跟着说:“别说没有嫡子了,世子还年轻,少不得说些‘只有庆哥儿这一个嫡子’的胡话。爷们儿哪有不纳妾的?过个几年世子也该为府里添些庶子。府里的东西,也不能是庆少爷一个人的。” 陆老夫人不置可否。 只不过别的孩子没出世之前,当然还是庆哥儿在她心里重要些。 她笑着吩咐严妈妈:“你出去看看,他们两个……” 严妈妈也暧昧地笑着,扭头就去了。 “那么混账的话,我想他一个小孩子是想不出来的。” 蔺云婉和陆争流慢慢地往与寿堂外面走,丫鬟正好在院子里掌灯,暖色的灯光下,两人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端看他们的背影,一个削肩细腰,一个高大挺拔,十分的般配。 陆争流跟着她的步伐,拧眉道:“那是肯定的。”还特地说:“你罚得对。这话要是让我听到了,也一样要罚他。” 蔺云婉忽然站住,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争流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怎么就看着她明艳的眼眸,挪不开眼。 “世子,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多嘴。” “你说。”他声音都低哑了。 蔺云婉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说:“表姑娘虽说年纪不小了,毕竟是待嫁之身。乔大说的话,虽然不堪入耳,但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世子孝顺老夫人是应该的,避嫌也是应该的。” “世子您说呢?” 陆争流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说不明的高兴。 他挑眉问:“你不喜欢我和葛表妹见面?” 蔺云婉淡淡一笑:“世子误会,我说的是世子的名誉,侯府的名誉。” “我知道了。”陆争流向她保证:“我以后会注意分寸。” 他觉得这是个跟她说话的好机会,想起老夫人的叮嘱,关心她家里的事:“你母亲的眼睛,以前就是这样吗?” “世子一点都不记得了?” 蔺云婉声音有点冷。 陆争流皱着剑眉回忆,隐约回忆起一些事。 蔺云婉知道他应该是想不起来了,告诉他:“我与世子定下婚约之前,母亲的眼睛就不太好了。”她越说越伤感:“后来我嫁到侯府之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不用她直说,陆争流也隐约感觉到,蔺夫人的眼疾可能和陆家,甚至于和他有关。 “寻名医看过没有?” 蔺云婉叹着气,点头:“陈年旧疾,无药可医。” 陆争流真心地说:“岳母眼盲还要照顾年幼的小舅子, 第33章 选人 第33章 “时辰不早了,姑娘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不进去歇着!” 严妈妈走到葛宝儿面前,挡住了她看陆争流的视线。 葛宝儿咬着唇,一转身进去了,脸上的面纱还在飘荡。 严妈妈又到陆争流跟前笑着说:“老夫人也要歇了,世子就不用进去请安了。” 陆争流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走了。 葛宝儿是他追回府里的,可是……可是蔺云婉是武定侯府的主母,她既然是一天,他就要敬重她一天。他们之间说那些话,也没有什么。 想通了之后,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陆老夫人当晚又让严妈妈去训斥了一番葛宝儿。 她仍旧觉得不够,不过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处置她,毕竟是庆哥儿的生母,陆争流再怎么态度黏糊,也还不舍得说要把她赶出去。 “男人哪里有情长的?再等一等,争流早晚自己过来找我把她打发出去。” 严妈妈托着漱口的瓷盅,说:“老奴觉得也是这样。” 没几天,让她高兴的事情发生了。 蔺云婉主动过来跟她提:“世子回府已久,府里又一连过继了两个孩子,外面免不得有些流言蜚语,我倒想着……不如为世子挑两房妾室。等庶子出生,流言也就散了。府里添新人,也好热闹一番。” 陆老夫人十分感动,拉着蔺云婉的手问:“你真的肯?” “都是为了陆家,有什么不肯的。” 蔺云婉把手抽了出来。 陆老夫人有些愧疚似的,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蔺云婉的想法。 “府里是该添些人丁了。” 她还苦口婆心地劝:“争流只是嘴硬心软,你别光顾着新人的事,自己的事也要上一上心。祖母和你说句心里话,哪个生的孩子,都不如你自己亲生的,你说是不是?” 严妈妈也过来劝:“正是这个道理。世子不肯去奶奶院子里,奶奶该想法子多邀一邀世子。老奴知道奶奶脸皮薄,但是夫妻之间,偶尔越了规矩不大要紧。” 陆老夫人跟着点头。 蔺云婉垂着脑袋说:“我知道了。”像是听进去了似的。 陆老夫人看了很满意。 蔺云婉趁机就说:“老夫人,那两个妾室,我想自己去庄子上挑选,也顺便选些年纪小的丫鬟充实一下府里的人手。” “庄子上挑?” 蔺云婉点了点头,说了她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陆老夫人虽然觉得意外,还是同意了。 蔺云婉还说:“两个少爷到现在还没去过侯府的庄子,我倒是想顺便带两个哥儿一起去庄子上见识一下陆家的产业。老夫人您觉得呢?” 这其实是应该的。 但是陆老夫人想到庆哥儿的性格,又怕他知道的越多,野心也越大。 她说:“你带长弓去庄子上走一趟吧,庆哥儿就不要去了。张先生看他看得紧,三天两头告假也不成体统。” “是。” 蔺云婉回了垂丝堂,微微笑着,吩咐人收拾东西,后天就出发。 等到出发那天,前院的家丁和后院的管事妈妈们,都动了起来,动静不小。 庆哥儿看到陆长弓也在收拾包袱,巴巴地赶过去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长弓很冷淡地说:“去庄子上。” 让小厮拿着包袱走了。 庆哥儿一脸羡慕,一转头,张先生已经在往边书房去,他不得不背着小书袋过去上课——先生不准小厮伺候他,背书袋这种事,他都得自己做。 “武定侯府有两座庄子,咱们今天去的这处就在京郊外。过去半天的时间就够了。” 马车上,蔺云婉和陆长弓同乘,还有管事妈妈和两个丫鬟。 陆长弓往外面看了一眼,袁妈妈连忙提醒他:“大少爷,夫人的脸可不能随便露出去的。” 他慌忙放下帘子,已经准备认错了。 蔺云婉笑着告诉他:“要是好奇外面,等你再大些学会骑马,就可以自己随便看了。” “骑马?” 陆长弓有点不敢想,他说:“马那么高。” 蔺云婉摸了摸他脑袋,说:“你以后会比马长得还高。” 陆长弓眨着眼:“真的吗?” 眼里终于有了点孩子气。 蔺云婉笑了笑,说一定会的。 到了武定侯府庄子上,府里的人在别院落脚,庄头上的管事带着人过来请安,还安排了庄子上的媳妇们帮忙在灶上伺候。 萍叶和桃叶两个丫头年轻,压不住庄头和庄子上的媳妇们。 袁妈妈出面和庄头交涉:“不用你们的人伺候,去把庄子上年轻的媳妇、丫头们都叫过来,夫人要挑几个带回府里当差。还有个叫竹青的丫头,几年前从府里发落过来的,夫人要见见她。” 庄头记得这么个人,立刻说:“小人这就去。” 不出半个时辰,别院外面站了乌泱泱一群人,虽然都是衣着朴素的佃农女眷,但还算干净体面,精神气不错,唯独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女子,看着还有几分姿色,却面如死灰。 萍叶指了指她,小声和蔺云婉说:“夫人,这个好像就是竹青。” 蔺云婉朝外面看了一眼,吩咐萍叶:“让她进来。” 萍叶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竹青姑娘,还不快进来和夫人请安?” 竹青回了神,慢步走上台阶,远远地跪在门口,也不敢进屋子里面,畏畏缩缩地请安:“见过夫人。” 蔺云婉皱了皱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竹青一抬头,忽然泣不成声,说:“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夫人救救奴婢。” “先起来吧。” 萍叶扶起了竹青,桃叶给她搬了个凳子到蔺云婉附近。 “给她擦擦脸。” 萍叶洗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给竹青洗脸。 第34章 通房 第34章 “你以前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 “夫人说笑了,什么心高气傲,奴婢也配?不过是眼高手低,不知好歹罢了。” 蔺云婉刮目相看:“你对你自己,还真不客气。” 竹青苦笑:“奴婢已经受到教训了,要不是当初仗着自己是世子的通房丫鬟,不知天高地厚,见世子冷落您,奴婢就对夫人您蹬鼻子上脸,胆大冒犯……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蔺云婉也想起了过去的事,说:“你是世子的通房,我是不好处置你的。” “不过你运气不好。你在侯府那么多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居然在我管家的时候给我难堪,老夫人不发落你,没办法让新妇立威,只能重罚你。” 竹青磕头道:“奴婢那时年轻气盛不懂事,真的已经悔改了。” 蔺云婉点头:“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这次过来,我已经和老夫人提了带你回去的事。你想好了,真的愿意?” 竹青大喜,哭着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先去换身衣服吧,你现在实在不像个样子。等你梳洗好了,我再跟你细说。” 桃叶带着竹青去了隔壁。 萍叶看着竹青的背影,纳闷地说:“这庄子,真能把一个人变成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样子?” “竹青姑娘走的时候,奴婢虽然小,可是也记得竹青姑娘那高傲的下巴,从来不正眼看我们呢。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像现在这样不堪。” 蔺云婉说:“从一等丫鬟变成庄子上的苦力,换了谁都一样。” 不过刚开始看到竹青的时候,她也大吃一惊,落差实在是太大了。还以为竹青会继续清高傲气下去的,把自己过成出淤泥不染的莲花,结果没有,还是折腰了。 “夫人。” 竹青换了好了衣服过来,桃叶还给她稍微画了妆容,又像是换了人一样。身材比以前粗了些,但还是有女子的纤细,长相比不上原来了,但是也别有一番韵味。 蔺云婉打量着她,说:“你以前就容貌才情出众,再回府养一养,也是出众的。” 竹青慌忙摇头:“不,奴婢不要出众了。” 她跪下来说:“奴婢只想跟着夫人,为夫人马首是瞻。” 蔺云婉淡淡地说:“那你不能如愿了。” 竹青心里一紧,好不容易得来的求生机会,她真的不能放走! 蔺云婉说:“府里的事,不知道你在庄子上听说了没有,府里有两个继子,世子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我想着你伺候过世子,想抬你为世子的妾室。” “以你以前的身份,你本来也该成为世子的妾。” 竹青小心翼翼看着蔺云婉,不确定夫人是不是在试探她。 她说:“奴、奴婢……没有觊觎世子。奴婢只想做夫人的丫鬟。” 蔺云婉打消她的疑虑:“如你所想,世子宁有继子,也不要嫡子。与其挑别的丫头给世子生下庶子,倒不如选你。好处是什么,你心里明白,坏处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要去自己去争取。” 竹青被喜悦砸坏了。 “奴、奴婢……” 她在庄子上死都不肯嫁人,还不是因为见识过了侯府的繁华,跟过尊贵的男人,不可能再忍受庄稼汉。 “奴婢愿意。” 竹青坚定地说。 蔺云婉打发了竹青,还想再挑一个漂亮的丫头,和袁妈妈交代:“说清楚是进府服侍世子,一定要自愿的。” 袁妈妈笑:“夫人多虑了,进侯府当丫头她们都是争先恐后的,又是服侍世子,谁会不愿意?” 蔺云婉没说话了。 但是挑来挑去,也没选到合适的,只挑了七八个适合打杂的丫头。 “母亲。” 陆长弓玩了一身汗回来。 蔺云婉打赏了庄头,说他照顾的好,又让陆长弓去洗漱。 陆长弓从怀里摸出一些果子,说是他摘的。 蔺云婉吩咐萍叶:“去洗干净,晚上吃。” 竹青过来说:“夫人,奴婢来洗。” 蔺云婉点了头,萍叶就让竹青去了。 母亲面前突然有了新人,陆长弓看都没有看一眼,仿佛不关心。 蔺云婉和他解释说:“以前是伺候世子的人,这次跟我们回去,还要继续伺候,以后也许会给你生个弟弟。” 陆长弓不感兴趣。 第二天大家返程,蔺云婉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带着陆长弓绕路,去了一趟他原来的家里。 “去看看吧。” 蔺云婉拍了拍陆长弓的肩膀。 他看着不远处的小院子,抿紧了嘴巴,想去又不敢去。 “去吧,我等着你。” 陆长弓眼睛一红:“谢谢母亲!我很快回来。” 小跑着去了。 桃叶怕他出事,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没多久,陆长弓就回来了,情绪十分低落,也不说话。 “这么快?” 蔺云婉诧异地问,桃叶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就不问了。 等回了侯府,桃叶才私底下和蔺云婉说:“院子里已经有女人的衣服。” 蔺云婉愣了一下,说:“过继长弓来的时候,陆家给他生父很丰厚的一笔银子,他前妻死了,儿子过继到侯府,手里有了银子,再娶也是人之常情。” “长弓生父身体也不好,本来就需要人照顾。有了新妻,他也不一定就不想念长弓。” 她低着头,端着茶杯也不喝。 桃叶道:“话虽如此,可长弓少爷还是伤心了。” 蔺云婉叹着气说:“晚上给他送一盅安神的五妙汤吧。” “是。” 第35章 纳妾 第35章 蔺云婉喝了茶,说:“竹青,你现在和我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竹青温顺地答应了。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到了与寿堂,她跪在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再没有几年前,当众顶撞主母的张狂样子。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她起来站到一边去,和蔺云婉商量着府里人情往来的事。 “安定伯家的老夫人要过寿了。” “孙媳妇记得,还是按旧例来,老夫人您看……” 竹青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等到蔺云婉带着她离开与寿堂的时候,竹青松了一口气:“夫人,奴婢这是过了老夫人这关吧?” “过了。” 竹青弯了弯唇角,继续陪着蔺云婉过来给老夫人请了几天的安。 很快她就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您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发现那位表姑娘有些不寻常。” “怎么不寻常?” 蔺云婉放下账本,好奇地看着她。 竹青说:“每次奴婢跟着您进进出出,她都在厢房窗户里偷看,她的丫鬟也老盯着奴婢。”她咬了咬嘴唇,说:“她要么是在乎您,要么就是特别在乎世子。” 蔺云婉打量着竹青。 她还真是敏锐。 竹青以为自己说错话,有点惶恐:“夫、夫人,奴婢说错了吗?” “没有。” 蔺云婉笑着说:“你很聪明。” 难怪陆争流前世纳妾的时候,要把竹青接回来,她有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本事。 也有让葛宝儿露马脚的能力。 “竹青,我说一句话,你随便听听。” “奴婢愿受夫人赐教。” “不要把心交出去。世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不论如何,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 竹青确实聪明,她很快就领悟了:“夫人,奴婢在庄子上的那几年世子都没把奴婢接回来,反而是您念着奴婢。奴婢以后只为您和大少爷当牛做马。” 蔺云婉笑笑。 她并不需要竹青当牛做马,但是她确实需要竹青站在她这边,至少在关键的时候,不在背后给她添麻烦。 “好了,你快回去梳洗装扮吧,过些日子也该和世子见面了。” “是。”竹青满脸喜色地去了。 “夫人!” 萍叶忽然急匆匆地走进来。 蔺云婉脸色很平静:“怎么了?” 萍叶说:“您不是让奴婢看着五儿——就是溪柳那丫头吗。奴婢派人看着她了,溪柳今天一个人坐在园子里的池塘边偷偷哭。” 蔺云婉:“她哭什么?” 桃叶说:“溪柳性格单纯,家里也没听说有什么麻烦,她没有什么好哭的吧。难不成是因为表姑娘?” “叫你猜对了。” 萍叶不屑地说:“还不是那位表姑娘难伺候,不过到底是怎么难伺候,我也不知道,溪柳不肯说,但也看得出来,是在那位表姑娘那里受了委屈。” 看来是葛宝儿按捺不住,所以迁怒了溪柳。 这丫鬟也是个可怜的。 蔺云婉吩咐萍叶:“去安慰安慰她,不论送吃的还是打赏些银钱。” 萍叶笑着说:“奴婢已经送了一碟子五美姜给她,吃得可高兴了。已经好了。” “做的不错。” 蔺云婉拿了一些银花生赏给两个丫头,她们跟在她身边虽然过得很体面,但是银子再多也不嫌多的。 两个丫鬟捧着银花生笑眯眯的。 几日之后,蔺云婉和陆争流在与寿堂碰上了一面。 她当着老夫人的面,提了为他纳妾的事。 没想到陆争流居然发了很大的脾气,都不管老夫人的面子,冷脸质问她:“你就这么想为我纳妾?” 蔺云婉平静地说:“世子,我过门七年无所出,若不纳妾……外面的流言蜚语,说不清了。” 陆老夫人也皱眉道:“争流,云婉说的有道理。” 陆争流理亏。 要不是为了让庆哥儿进府,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外面的人的确会疑心他不能生育才要过继子嗣。 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再和府里的女人生一个。 他直直地看着蔺云婉,问:“为什么要给我纳妾?难道……” 难道什么? 蔺云婉不明白,她说:“那妾室不是别人,是伺候过世子的竹青。如果不是之前犯了一些错,本来也应该是姨娘了。” 陆争流却不在乎什么竹青不竹青的,甩脸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 明明前一世他自己也是愿意纳了竹青的。 蔺云婉看着陆老夫人。 老夫人却是笑着说:“还是给他纳了吧。” 蔺云婉点头。 她走了之后,严妈妈站出来笑着道:“夫人还没看出来,世子其实是想和她先有嫡子。” “云婉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懂男女的事。她没看出来也正常。” 严妈妈有些担心:“那要不要老奴……” “不要,千万不要!争流的性子你知道的,我压着他娶了云婉,结果就是今天这样。干脆什么都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去折腾。我不信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在眼跟前,他还能惦记着那边的小蹄子。” 严妈妈也心有余悸,老夫人这回是吃亏吃够了。 “老夫人,竹青那丫头呢?现在让就让她插在夫人和世子中间,是不是不好?” 陆老夫人心情愉悦地说:“怎么会不好?不管是谁,要是能把争流的心思从那个小蹄子身上拉走,我谢天谢地了!” “再说了,竹青也是云婉逼着争流纳的,他现在正生气,就算他念旧情会要了竹青,也不是眼下。” “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看好葛宝儿,别让她生乱子才是。” 严妈妈说:“老奴省得了。” 垂丝堂。 “竹青,你先住在雨杏阁。你的身份 第36章 姨娘 第36章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蔺云婉提示竹青。 竹青拧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蔺云婉还和她说:“自投罗网,又逃脱掉了,那又是更好的了。” 就像葛宝儿那样,怀着孩子离开他,但是却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骨肉,让他抓心挠肝地一直惦记着,甚至忘了自己身为侯府子弟的责任。 竹青豁然开朗:“是。奴婢明白了。” 蔺云婉点点头,让她竹青回雨杏阁准备着。 这期间,她让桃叶给竹青送了很多漂亮的衣饰过去。 桃叶说:“竹青姑娘长得清雅,这些淡青、湖绿的衣裙,最合你的气质。” 竹青一向喜欢这些,就像陆争流为她取的名字一样雅致有格调。 “辛苦姑娘了。” 桃叶说不辛苦,放下东西走了。 竹青在房里开始打扮自己,虽然涂脂抹粉,追求的却是淡雅出尘的感觉。 她跟伺候她的小丫头说:“当年那么多丫鬟,只有我能贴身服侍世子。” “因为我知道世子喜欢什么样的。” “我是不可能再回庄子上去过苦日子了。” 竹青打扮好了自己,打听到了陆争流回府来的行程,挑了个好时间,在一个刚刚掌灯的时候,撞了上去。 “世、世子……” 她一脸的惊惶。 陆争流刚刚巡逻了街道,先回的卫所才回家,身上还穿着巡逻时候穿的铠甲,眉眼冷硬。 “你……”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十分眼熟,却一下子被什么给掐住了脑子似的,叫不出她的名字。 竹青提防地看着他,眼珠子朝左右看,想跑。 陆争流冷冷地勾着唇角:“你怎么在这里?” 竹青并不答话,后退了几步,一转身就朝夹道里跑了。 陆争流想追,她跑得可真快!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跑远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名字。 “竹、青。” 他咬牙切齿。 又一天,陆争流终于再次遇到了竹青。 他把人堵在了夹道里。 在竹青转身又想逃跑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你还想往哪里跑?” 竹青不情不愿地说:“世子,妾、妾身没想跑。妾身只是该回雨杏阁了。” “雨杏阁?” 那里一向是安排给姨娘的住处。 陆争流一下子又想起了蔺云婉的话,说给他纳了姨娘,就是眼前的竹青。 月光如水。 他今晚留在了后院。 翌日。 桃叶:“夫人,成事了。世子昨晚睡在了雨杏阁。” 蔺云婉点点头,一点不觉得意外。 陆争流哪会有心上人呢? “竹青要过来请安的,你给她备一份礼吧,去拿一支钗。” 桃叶去她的妆奁最下层,挑了一支钗。 竹青果然很早就过来请安,蔺云婉把钗赏给了她,亲手为她簪上,说:“以后就好好服侍世子,不用常常过来请安了。少爷在我这里读书,你现在是正经的姨娘,要避嫌。” “妾身知道,不过妾身……”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她还有点不安。 竹青说:“妾身想要一碗避子汤。” 蔺云婉淡笑着说:“我说过的,不用。除非你自己不想生。” 她怎么会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呢! 竹青说:“谢夫人开恩!” 不过今天还是要服侍夫人的,她在旁边伺候蔺云婉用早膳。 “夫人……” 竹青欲言又止。 蔺云婉抬眸问她:“怎么了?” 竹青笑着说:“就是觉得妾身以前太愚钝,竟然会顶撞夫人。” “妾身回府了才到看,夫人您治家有道。” 她低了低头,还说:“夫人您心胸宽广,为人通透,相貌又美丽,妾身夸大说您一句天下无双也不过分。” “妾身想不通,当时怎么会心高气傲地觉得,能比得过您呢……” 蔺云婉淡淡一笑:“就算真的举世无双,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困在一方小小的宅院里。” 竹青一愣,很不理解:“夫人,武定侯府可不算小。” 蔺云婉不再解释了。 小半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炎热。 蔺云婉吩咐厨房里熬了绿豆汤、酸梅汤送往各处。 “长弓,你也学累了,休息五日吧。是真的休息,回了前院也不要偷偷用功了,记得我的话……” “要劳逸结合。儿子记得。”陆长弓抿唇笑着。 蔺云婉假装瞪着他说:“嫌我啰嗦了?” 陆长弓摸摸鼻子:“儿子不敢。”又伸出手,说:“母亲要是觉得儿子不乖,大可以打儿子掌心。” 蔺云婉“打”了他一下——用一双鞋子。 陆长弓又惊又喜:“母亲,这是您做的?” 蔺云婉点头:“夏日的鞋,底子薄鞋,秋冬的靴子我可没功夫给你做的。” 陆长弓小心收起来,和她一起去给老夫人、卫氏请安。 路上碰到了庆哥儿。 “母亲,大哥。” 张逢安教了一段日子,他倒是老实了很多,眼神不乱瞟,人都稳重了似的。 蔺云婉还看到,他的掌心红肿,仿佛伤痕一直未消下去。 张逢安还是说一不二,说揍就揍,一点都不手软。 “弟弟。” 陆长弓也瞥了一眼庆哥儿的掌心。 庆哥儿赶紧把手心收起来,不让他们看到。 蔺云婉:“走吧。太阳大,都别站着了。” 一起去了与寿堂。 庆哥儿在老夫人面前都乖巧了很多,等到要回前院去学习的时候,还特地跟每一个人都告辞,包括陆长弓。 陆老夫人都赞不绝口:“张先生果然是个会教孩子的,庆哥儿和之前真是不一样了。” 蔺云婉也说是。 但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庆哥儿比前世更 第37章 满意 第37章 “夫人,快看,这是乔大让人送进来的。这扇子还真有些精巧,像这样摇一摇,也不用多费劲,风就大得很。” 萍叶兴奋地摇动扇子给蔺云婉看,一阵阵清风送扇子那边吹过来,确实很凉爽。 蔺云婉的长发飘了起来。 “母亲。” 陆长弓过来请安了。 蔺云婉让他进来坐,又问萍叶:“乔大就做了一个吗?” 萍叶说:“就一个。” 蔺云婉点点头,若有所思:“看起来也不容易做成,不知道再做一个要多久……” 陆长弓看着那摇扇,说:“母亲,您自己留着用,儿子不用。不必让人费那个神。” 蔺云婉笑了:“谁说我要给你用了?” 再做一个,不、不是给他的吗? 陆长弓睁大眼睛,很快就因为误会而露出羞赧的表情。 蔺云婉和他开玩笑:“你外祖母、舅舅,还有你见过的郭娘子,都是你的长辈,你且要等着。” 陆长弓挠挠头。 “儿子,儿子没想到……” 萍叶笑嘻嘻地说:“大少爷,您还没看出来吗!夫人逗您的。” 桃叶也笑:“夫人,奴婢这就去让乔大再做四个过来。” 蔺云婉心情很好,语调轻快:“多给些赏银,不要让他自己破费,他的手头也不宽裕。还有墙根底下埋的一坛‘洞庭春’,也挖出来给他喝吧。” 听到酒名,萍叶瞪大了眼睛说:“还真是叫乔大讨到巧儿了,连这坛酒都给了他。” 大家说说笑笑,日子很快就打发过去。 炎炎夏日,乔大又做了几扇手摇扇子给蔺云婉,因收了那一坛酒,他还额外多做了几扇。 多出来的,蔺云婉就送去了垂丝堂和卫氏那里。 卫氏一直伺候着侯爷,很久没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就挑了一天,和蔺云婉一起过去。 陆老夫人心情好,满脸喜色地说:“佳儿要回来了。” 说的是陆争流的庶出姐姐陆佳,现在是夏家的嫡长媳,夏家大夫人。 虽是个庶女,但是嫁的不错,府里一直都很高看她。 卫氏也笑着,十分期待地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又不是年节时候。”毕竟也是她养大的姑娘,叫她一声嫡母,虽不是亲生,她也有些惦记。 蔺云婉跟着就说:“姑奶奶的公爹夏老爷调任回京了,虽然是平升回来,但是平级的京官比地方官大了不少,实乃升迁之喜。府里要准备恭喜夏家升迁回京的贺礼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封夏家寄过来的信。 现在家里明面上是她当家,这些人情往来的信件都是她在收。 当然,陆老夫人私底下也早就收到了孙女陆佳的另一封家书。 卫氏更高兴了,抚掌说:“了不得,真是我的好女儿,这般有福气!以后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陆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多个得力的姻亲,多一份助力。 她交代蔺云婉:“你大姑姐虽然出嫁多年,但是子嗣一直很艰难,这么些年就得了一个儿子,也是夏家的嫡长孙。别的不要紧,卓哥儿你可要多多上心,他好了,你大姑姐才好,咱们和夏家才好。” “是。” 蔺云婉弯着唇角笑,这个小霸王,他可太好了!要不是他,庆哥儿又怎么会得罪贵人,弄得整个武定侯府人心惶惶。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陆家人的溺爱。 这一世,她只管作壁上观就是了。 陆老夫人完全不知道危险将近,看着蔺云婉送过来的手摇风扇,还十分地高兴:“你倒是孝顺,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稀罕物儿?” 卫氏也跟着夸嘴:“真是不错,丫鬟省劲儿,吹出来的风也安静舒服,晚上侯爷用着这个,睡得很安稳。”连她也睡舒服了,从前晚上她总是被侯爷闹得睡不好。 “乔大琢磨出来的。” 陆老夫人和卫氏脸色一变,卫氏倒是没什么,觉得惊奇而已,陆老夫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明明是她给乔大派了好差事,怎么有了好东西,乔大送到蔺云婉那里,却不送到她这儿来? 不过这点事情,她也不好计较,就说:“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把人都打发了。 蔺云婉其实也坐烦了,正准备走的。 卫氏赶着回去用手摇扇子舒服舒服,很快就走了。 萍叶看着她的背影感叹:“太太真是好命,什么都不操心,也不知道心烦。” “未必。太太操心的日子还在后面。” 萍叶不明所以,后面有什么可操心的? 见蔺云婉抬脚走了,也赶紧举着伞跟上。 主仆二人撞到了陆争流,他今日休沐在家,看样子是从雨杏阁刚出来。 “世子。” 蔺云婉脸色冷冷淡淡地行礼。 陆争流走过来,高大的身形挡在她前面,看着她,一言不发。 蔺云婉抬起头,他冷峻的眼睛,又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冷意。 “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说得咬牙切齿。 蔺云婉不懂,蹙眉问:“我满意什么?世子在说什么?” 陆争流逼近一步,冷冷一笑:“竹、青。” “蔺云婉,告诉我,你还想逼我做什么?” 蔺云婉挑眉:“世子,难道是我逼您在雨杏阁过夜的吗?” 陆争流眼神微顿,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 萍叶吓得半天不敢说话,等人走得不见影子了,才哆嗦着说:“夫人,世子这样子真吓人!” “是吗。” 蔺云婉脸色十分冷淡地说:“我只觉得很可笑。” 什么都是别人逼的,娶她是,纳妾也是。 没有人可以逼他! 除非他自己本来就想。 “一个人懦弱、贪婪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贪婪。” 蔺云婉刚说完,就看到陆长 第38章 教考 第38章 “武定侯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儿子知道。” 蔺云婉很有深意地说:“你虽然是嫡长子,但这个嫡长子也并不好做。总之,我为你尽力为你争取你应得的,但你日后最大的期望,一定要是你自己,不要指望着侯府里就能助你上青云。” 陆长弓重重地点头,承诺说:“儿子没想争什么,儿子只想靠自己。” “而且陆家给儿子的已经够多了。有您做儿子的母亲,儿子、儿子都不奢求别的了。” 他羞涩地低下头,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有故意讨好的嫌疑。 可自己明明就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 陆长弓苦恼地绷紧了脸,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蔺云婉笑着说:“天热了,快回去吧。” “是。” 陆长弓很快地转身走了。 蔺云婉心里也轻松了一些,长弓这么有志气,她也不用怕投鼠忌器。 以后不管葛宝儿母子想在陆家怎么闹,长弓只要勤读书,照常能科举入仕,平步青云。 萍叶奉茶进来,笑着说:“长弓少爷真是孝顺,以后他长大了就是夫人您最大的依靠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 “少对别人做指望。” 她上辈子就是寄托太多了,弄巧成拙。 “顺其自然吧。” 蔺云婉和自己说。 又过了大半个月,陆老夫人决定检验一下两个少爷读书的成果。 她主要是想看庆哥儿的,但是也不好把长弓撇下,所以说要查看两个人的功课。 “云婉,你和你婆母在旁边一起看着。” 老夫人根本不太懂,了不得看个粗浅的表面,当然还是得蔺云婉过来坐镇。 卫氏觉得热,打着扇子,懒洋洋地说:“老夫人,儿媳就不必……”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自己的亲孙子,到现在也不知道上上心! 她斥了卫氏一句:“孩子进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卫氏想说,那不是有好儿媳妇云婉吗? 但是老夫人的眼神好犀利,她可不敢顶嘴。 心里还是有些不满,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可上心的。 要她说呢,还是儿媳自己生个嫡亲的孙子好。 说了几句,陆长弓和庆哥儿都进来了,丫鬟们在隔壁屋子里,铺着笔墨伺候。 陆老夫人说:“分别抄一篇赋,再作一首诗吧。” 又看了蔺云婉一眼,很想问她一般是不是这么教考学生的? 蔺云婉点点头,刚开蒙的学生,这么考已经够难了。 但是对陆长弓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隔壁两个小少爷,一个从容自若,一个愁眉苦脸。 严妈妈说:“两位少爷,可以开始了。” 她去点了一根线香,轻声提醒二人:“有三炷香的时间,约莫半个时辰。” 蔺云婉掐了掐时间,很足够了。 庆哥儿苦着脸,问:“才三炷香?” 陆长弓已经下笔了。 庆哥儿也不敢浪费时间多说什么,赶紧提笔写,一下笔立刻手抖,第一笔就是一个墨点,替他磨墨的丫鬟都急得一身汗。 严妈妈也是心惊肉跳。 庆少爷这是学了个什么呀!这么久了,笔都握不稳。 庆哥儿一脑门子的汗,都快忘了张先生平时怎么教他的。 这实在是不能怪他。 谁能和陆长弓一起考试啊!他简直是个怪物,不管教什么,总是眨眼功夫就记住了。自己怎么比的过他! 庆哥儿瞥了隔壁的陆长弓一眼。 “糟糕。” 陆长弓居然都快抄完第一张纸了。 三炷香过去,两个人总算是完成了考验。 严妈妈走到陆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长弓少爷早就写完了,后面都是在斟酌作诗的遣词用句。庆少爷堪堪掐着时间写完。” 这结果听着就不妙。 陆老夫人还是说:“把他们写的东西,拿来我们看看。” 严妈妈去拿了两人的宣纸过来。 陆老夫人看完,脸色就不好了,不必说了,写得工整的那一份,肯定就是陆长弓的,诗也做得像模像样。 至于她的亲孙子…… 勉强看得过去而已。 这个张先生,怎么教的!把庆哥儿教的完全不如陆长弓! “云婉,你看看。” 蔺云婉接过两个人的卷子,长弓发挥得比她想的要好。而庆哥儿的,居然也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她说:“长弓没什么可说的,庆哥儿倒是难得。” 陆老夫人好奇:“怎么难得?” 蔺云婉说:“若是我教,我可教不了张先生这么好。居然都可以完整地抄下一篇赋了。”虽然是很简单的赋。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忽然就福至心灵,想起蔺云婉给庆哥儿的评价——又蠢又懒,偷奸耍滑。 她嘴角一抽,觉得张逢安应该是尽心了。 “来人,去赏张先生。” 蔺云婉纠正她:“这是张先生的本分,若老夫人觉得他尽了心意,送些辛苦费也就是了,不用赏什么。” 陆老夫人扯了扯嘴角,这些读书人,过于讲究了。 还是依着蔺云婉说的,改成了谢张逢安的辛苦费。 卫氏也拿着两个少爷的卷子看了看,她夸了长弓几句,差点就把贬庆哥儿的话说出口,幸好严妈妈给她递了个眼色,她才及时停下了。 等到离开与寿堂,才和自己的丫鬟说:“怎么老夫人这么疼这个蠢物?瞧他写的那字儿,武定侯府以后要是靠着他撑起来,真是辱没祖宗!” 卫氏不知道,自己走早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老夫人,叨扰久了,宝儿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我还是想回家陪着亡故的父母,尽一尽孝心。” 葛宝儿带着面纱,换上刚来武定侯府的时候,才穿的那身衣服。 那双如意 第39章 寂寞 第39章 葛宝儿真是把老夫人跪懵了。 她什么身份,什么底细,难道她自己不清楚? 忽然提出要离开陆家,无非是想拉着她做戏! 偏偏葛宝儿的身份不能暴露,陆老夫人不好当着蔺云婉的面发作,她面色铁青地看着葛宝儿,还不得不关心地问:“是不是家里住不惯?没关系,再住一段日子就好了。” “怎么突然要回家?” 陆争流走进来,也装模作样地问。 葛宝儿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着头,说:“老夫人,表哥,我、我想家了。” 她手里绞着帕子,秀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竹编的镯子。 陆争流看着她手腕,目光怔怔。 那镯子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说起来,她现在只能孤孤单单待在与寿堂,还是他对不住她。 不怪她想离开。 陆争流语气温和地说:“下人伺候不周,处罚下人就是。表妹要是孤身一人回家,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们陆家苛待亲戚。” 葛宝儿连忙摆手,说:“没有。丫头们照顾得很好。” 严妈妈也沉住气过来打圆场:“世子说的是,一定是丫鬟照顾不周。老奴这就去罚丫头。”又转头安慰葛宝儿:“表姑娘且安心住着,剩下的事交给老奴。” 陆老夫人也捏着佛珠,退了一步,说:“你就是在家里待闷了,陆家不比乡下,规矩是多了些。这样,我让严妈妈改天陪你出去上香散散心,就不要再提离开的事了。” 蔺云婉也跟着劝道:“表妹要是想父母,可以为父母点长明灯,或者立牌位祭拜,何苦要回老家?” 大家都在劝,葛宝儿盛情难却似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但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眼看是劝住了,蔺云婉起身告退,还特意和葛宝儿说:“老夫人疼表姑娘,表姑娘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和老夫人提就是。” 葛宝儿羞怯地点点头。 蔺云婉带着丫鬟和陆长弓一起走了。 至于后面与寿堂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没去管。 倒是竹青很有心地打听了消息,特地过来和她说:“严妈妈要带表姑娘去外面上香,说是要去三天。” 蔺云婉淡淡地说:“或许是真的在家里待闷了。侯府到底是侯府,哪里有乡下自由。” 竹青在旁边做针线。 以前在侯府也是要学针织女红的,她秀艺好,在庄子上虽然荒废了,但是底子还在,渐渐也捡了起来,她正在给蔺云婉做一双袜子穿。 她低眉顺眼地说:“夫人,您别怪妾身多嘴。妾身觉得……”欲言又止的,故意勾起蔺云婉的好奇心。 蔺云婉没有多好奇,萍叶好奇得不行了,谈着脑袋凑过来问:“姨娘觉得什么?” 竹青看了萍叶一眼,笑着说:“姑娘还是个丫头,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适合知道。” “萍叶,你先下去。” 蔺云婉打发她走。 萍叶好奇死了,但也不得不退出去,却和桃叶两个在帘子外面听墙角。 竹青低声地和蔺云婉说:“老夫人说表姑娘婚事耽搁了四五年,今年才二十岁,妾身不信。妾身在庄子上看多了生育的妇人,表姑娘根本不像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 “夫人,妾身怀疑表姑娘有问题……这次闹着要回去,怕是耐不住寂寞。” “少女和妇人,终究是不同的。” 竹青说:“夫人应该明白妾身的意思。” 蔺云婉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上辈子看过教男欢女爱的《避火图》,也听过一些只言片语的混账话,大略知道些。 竹青又觉得自己多嘴了,就说:“没有凭证的事,妾身就是胡乱猜测,也不是故意要污蔑表姑娘。夫人不要误会。” 蔺云婉并没责怪她。 因为竹青说的全对。 葛宝儿怎么可能耐得住二十年的寂寞呢? 前一世,葛宝儿常常去寺庙里吃斋念佛,她还以为葛宝儿真的是个孝顺慈善的女子,还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银子为她死去父母添香油,从没想到她是要出去私会陆争流。 她出的银子,只怕给了奸夫淫妇快活钱! 这一世,陆老夫人一直没有放葛宝儿出去过,她和陆争流在与寿堂见不上面,又半路杀出个得宠的姨娘,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蔺云婉和竹青说:“表姑娘毕竟不是府里的人,我不好管。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大家却脱不了干系。” 竹青叹气:“妾身就是担心这点。” 蔺云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让自己陷入不干净的事里面。府里只有你一个姨娘,老夫人和太太都……万一出点不干净的东西和不干净的事,所有人第一个就想到你头上。你就是十张嘴就说不清。” “今天回去之后,让你雨杏阁的人都警醒着些。” 竹青说:“妾身知道。” 又想提醒蔺云婉也小心,这话当然没有说出口了,夫人做事一直都运筹帷幄,天塌下来都砸不到夫人头上。 “妾身先告退,回去紧一紧门户。” 蔺云婉点点头,让她走了。 竹青一出去,萍叶桃叶两个赶紧躲开,脸颊红成了一团,颜色久久不退。 蔺云婉看到她们俩,就知道是偷听了竹青说话。 她干脆也和她们说:“你们也一样,把院门看紧一点。大姑奶奶一家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京,到时候会先在陆家落脚,夏家一家子女眷男丁人数不少,人多手杂的,少了什么不打紧,就怕多出不该有的东西,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难看。” “是。” 蔺云婉继续说:“面子难看都是小事,若是乱了规矩,闹出什么淫秽不堪的事情,那就要出人命了。” 两个丫头吓坏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严肃地说:“ 第40章 避子 第40章 “溪柳跟着表姑娘可真是倒霉!她多好的人呀,竟白白挨一顿板子,这大夏天的,屁股都烂了。” 萍叶给五儿送了几天的膏药,每天回来都这么说。 桃叶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和她说:“你有心就好了,别老念,要是让与寿堂的人听到,指不定又要生事。” 蔺云婉这几日忙着布置家里。 刚回来就听到桃叶说的话,她挑着帘子进来,说:“桃叶说的有道理,萍叶你小心口舌是非。” 萍叶吐吐舌头,说:“奴婢知道了。” 她见蔺云婉嘴唇有些白,赶紧端着茶水过去,说:“夫人,水温刚刚好。” 蔺云婉接了茶水,问:“溪柳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萍叶:“好些了。不过表姑娘跟前没有大丫头伺候,她刚好一点儿又要去伺候表姑娘了。” 蔺云婉交代说:“你继续劝着她,她要是真想不开,你也不用赶着回禀我,自己拿着主意,人命第一。” “是。” 蔺云婉闭着眼,回忆起溪柳的事…… 那天她刚醒来,正准备去议事厅理事,就听说有个丫头投井了。 她进陆家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丫头投井。 以前还以为是丫头跟丫头之间闹矛盾,一时意气用事。 现在想来,指不定就和葛宝儿有关系。 “夫人,竹青姨娘来了。” 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过来传话。 萍叶道:“又来了?”她语气倒不是嫌弃,而是好奇。 明明蔺云婉说过,让竹青姨娘避嫌,最近还要注意关紧门户,怎么还三天两头过来? “让她进来。” 萍叶出去领竹青进来说话,竹青一脸的愁苦样子,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神采飞扬了。 蔺云婉吩咐丫鬟上茶,问竹青:“怎么了?眼睛下面都是乌青了。” 竹青惨笑:“夫人眼睛真厉害,妾身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她看了看屋子里的丫鬟。 蔺云婉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问竹青:“有什么话就说吧。” 竹青难为情地说:“夫人,世子最近让妾身喝避子汤了。” 她不甘地说:“真是奇了,主母不让妾室喝药,世子反而让妾身喝药!” 蔺云婉问她:“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竹青心痛地说:“妾身也二十有五了。”她比夫人还大两岁,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妾身要是再大个几岁,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世子真是不怜惜人。” 蔺云婉没说话。 生还是能生的,不过竹青子嗣运确实一般,跟了陆争流好些年,也只有一个孩子而已。 当然了,怎么都比她好,替旁人养了一生的儿子! 竹青擦了眼泪,自言自语:“前些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让妾身喝药了呢?”她看着蔺云婉,觉得能问出一个答案。 蔺云婉看着竹青,反问她:“你自己觉得呢?” 竹青一愣,脑子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 她一笑:“妾身愚钝,妾身不明白。” 说是这么说,回了雨杏阁之后,琢磨许久,想出了一点苗头。 \\ 七月一个大吉日。 陆家上下都去给陆老夫人请安。 竹青碰到了葛宝儿,私底下和葛宝儿搭话:“表姑娘好气色,戴着面纱都看得出皮肤红润。” 葛宝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天气热,我这是热的。” 她倒是不想和竹青多说话,毕竟是个姨娘,她现在可是“待出阁”女子的身份。 “姨娘,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伺候老夫人了。” 竹青微微笑着,也没有拦她。 葛宝儿虽然离开了,却觉得毛骨悚然,总觉得被什么给盯上了! 这日,她又跟着严妈妈出去上香,她还是要在寺庙里住几日,说是要为亡故的父母祈福诵经。 “求菩萨保佑……” 葛宝儿跪在菩萨面前,认真地祈祷着,不过不是祈祷亡故的养父母,而是亲生父母。 “保佑宝儿早日见到父母,保佑庆哥儿早日见到她的外祖父母……”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和亲生父母团聚,陆争流说了,她襁褓里就戴着的玉佩可是价值不菲,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玉料! “世子来了。” 严妈妈出现在葛宝儿身后,低声提醒她。 葛宝儿顿时睁开眼,去厢房里和陆争流相会。 严妈妈守在外面,只觉得耳朵疼。 佛门清净地,叫葛宝儿弄得龌龊至极。 世子也真是的!纵着这么个小蹄子胡来。 “这镯子,你怎么还戴着?” 陆争流握着葛宝儿的手,摩挲着那根竹镯。 葛宝儿笑着回忆:“我豆蔻年华的时候,你想送我贵重的东西,我不要。你就扯了一根竹子编了镯子给我,我才肯收。” 陆争流也淡淡一笑,真的是年幼才会做的事了。 现在让他为女人编这东西,绝对不可能。 “这镯子很廉价,随处可得。”陆争流说:“老夫人不是没给你首饰,以后戴好些的。” 葛宝儿摇头,搂着他问:“阿正哥,这镯子的意义,你忘了吗……” “我没忘记。” 就凭那只镯子,这傻姑娘就把她自己的清白交给了他。 所以他曾许诺:“等我回来娶你,给你换翡翠镯子。” 再后来,他就被迫娶了蔺云婉。 镯子也还没有机会给葛宝儿换。 陆争流忽然想起了蔺云婉,有些心不在焉。如果先娶了蔺云婉,再 第41章 东西 第41章 “老夫人,这是内院的婆子捡了交上来的,事关重大,我处置不了,只能交给您来处理。” 蔺云婉递上去一个奇怪的东西。 至少在竹青看来是奇怪的,那东西看起来就是个陶瓷盒子,一打开,里面还有两个小人——竟是一男一女,赤条条地缠在一起,是在交媾! “啊,这……” 竹青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得太大声。 这种淫秽之物,是谁遗失的?这要是传出去,武定侯府的门风就彻底败坏了!以后陆家的人还怎么有脸面出门? 陆老夫人也知道事情要紧,脸色十分难看。 “先收起来。” 她沉声吩咐严妈妈。 严妈妈觉得晦气,也是用帕子包了,放在一旁。 “云婉,这东西是哪个婆子捡的?在哪里捡的?” 蔺云婉说:“那婆子就在院子里候着,老夫人不如亲自问一问她。” 陆老夫人正有此意,召见了那婆子。 婆子进来回话,因为知道事情严重,她也害怕,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天气热了……奴婢早上进院子里来洒水,一个错眼,看到个什么东西好精致……以为是主子丢的首饰……走近一看……居然是这么个东西……就交给夫人了。” 陆老夫人的脑子里飘过千丝万缕的想法,听了婆子的话,厉声问道:“你没有说谎?” “没、没有!奴婢不敢说谎!” 婆子吓得直摆手。 严妈妈黑着脸站出来:“这可是朝廷的‘禁物’,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叫老夫人查出来,打死了也不可惜!” 婆子趴在地上,诚惶诚恐:“妈妈饶命!奴婢就是个做粗活儿的,哪里敢骗主子啊!”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敢说谎的。 陆老夫人皱着眉说:“好了,你下去吧。管好你的嘴,要是泄露了一个字,打死勿论!” 婆子一身的冷汗,说:“奴婢省得。” 蔺云婉让竹青搀扶起婆子,又说:“既然你冒着风险捡了这东西交上来,也是有功的,晚些到我那里领赏。” 婆子心有余悸地笑起来:“多谢夫人。” 陆老夫人也没有阻止,这种事情若一味的压制,以后下人们就算看到了也不敢捡,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陆家的脸面真要丢光了。 婆子退下之后,陆老夫人才看向蔺云婉,最后看着竹青问:“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竹青慌忙跪下:“老夫人,妾身才回府多久,哪里就敢找人弄这玩意儿?妾身不怕死,底下的人也怕啊。”进府之前,那都是检查全身,干干净净地进府,她更不可能从庄子上带东西回来。 陆老夫人很快有了想法,既然不是竹青,那也不会是蔺云婉,否则她藏都来不及,怎么敢带着婆子把东西交过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 陆老夫人犹豫地问:“的确事关重大。云婉,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蔺云婉扶着竹青起来,说:“府里人多,光凭猜测不可能猜到是谁的东西。不过是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亲戚们快要上门了,现在事情只有自己人知道,压下来也就是了,若是在亲戚面前闹出来……” 陆老夫人和严妈妈顿时头皮发麻! 她们想都不敢想,要是让外人知道陆家内宅是如此的淫秽不堪,后果会怎么样。 蔺云婉继续说:“眼下第一件事,就是趁着亲戚们还没来,整肃内院。” 陆老夫人沉着脸道:“是该整肃一番了。” 她吩咐蔺云婉:“你赶紧着手去敲打各处,别叫亲戚们来了看笑话!” “是。” 蔺云婉带着竹青走了。 陆老夫人气昏了头,人刚走,她就拍着桌子和严妈妈说:“除了她,府里还有谁会用这种下流东西?去把那个小蹄子给我提过来!” 严妈妈劝道:“老夫人,夫人刚走您就叫表姑娘过来,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不如等入了夜,大家消了疑心再说。” 陆老夫人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心里却恨不得将葛宝儿大卸八块。 “我乏了,扶我去休息。” 严妈妈扶着陆老夫人去歇息,她自己也困了,在屋子里的另一张小榻上歪着,也睡了一觉。 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府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什么?抄检内宅?” 陆老夫人一下子醒了瞌睡,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头发还没梳好,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 严妈妈也慌了,问院子里的丫鬟:“怎么抄检的?” 丫头说:“夫人从太太那里抽调了人手,还有几位管事妈妈,袁妈妈、徐妈妈……” 都是府里有实权的妈妈。 陆老夫人心都沉到了谷底,这样子抄检,若是抄到葛宝儿头上…… 大事不妙了! 严妈妈挥退了丫鬟,低声安抚老夫人:“您放心,夫人还不敢抄到与寿堂里来。” 陆老夫人面色铁青地说:“就是怕她不敢抄检与寿堂。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天黑。 “不行,不能再等了。你快去知会葛宝儿一声,让她把脏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要是真让蔺云婉查到,一切都瞒不住了。 “老奴这就去。” 然而已经迟了,严妈妈刚穿好衣服出去,蔺云婉和卫氏已经带着人进与寿堂来了,府里有头有脸的仆妇们全部跟在她后面,一个个严阵以待,十分的严肃。 这大场面,严妈妈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了。 她都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不知道怎么反应,立刻就回屋去禀了老夫人:“不好了,夫人已经带着人来了。太太也在!” 陆老夫人脸色一沉,无可奈何地说:“扶我起来。” 严妈妈走进来,伺候着老夫人重新梳头,换了 第42章 抄检 第42章 “云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老夫人皱着眉头问,不过悬着的心,好歹是放回肚子了了。 蔺云婉说:“兹事体大,孙媳妇不敢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孙媳妇对外宣称,有人偷了您的陪嫁时候的贵重东西,借此机会与婆母一起抄检了内宅。” “现在府里上下,都以为是您丢了东西,并没有人怀疑到那种事上面。” “若是能查得出来,悄悄处置了最好,若是查不出来,这回也算是给那人提个醒儿,往后别在亲戚们面前惹出事。” 她说的有理有据,老夫人无法反驳。 卫氏却更懵了,追问蔺云婉:“哪种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陆老夫人不耐烦地说:“问什么问!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卫氏绞着帕子,抿了抿唇,低头说“是”。 陆老夫人又看向蔺云婉:“那你查出什么没有?” 蔺云婉摇头。 “上上下下抄检过后,大家房里都很干净,并没有发现‘脏物’。” 卫氏也跟着嘟哝:“真是奇怪了,究竟是谁偷的?难道赃物已经变卖了?” 老夫人面色一僵,说:“没查出来就算了。或许已经打草惊蛇,再也查不出来了。” “那也不是,老夫人,还有一处没查呢。” 卫氏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 陆老夫人皱着眉道:“不是说都查了吗?” 果然就听蔺云婉说:“表姑娘毕竟是客人,不好抄检她的闺房。孙媳妇正要向老夫人请示,表姑娘房中是查还是不查?” 陆老夫人一下子握紧了手里的佛珠。 卫氏理所当然地说:“大家都查了,她房里当然也要查呀。” 严妈妈给卫氏使了个眼色,不过卫氏看不太懂,卫氏还一番好心地问严妈妈:“你的眼睛怎么了?左眼财,右眼灾,严妈妈你右眼皮子一直跳,不是吉兆,你最近千万要小心些。” 严妈妈干笑着:“……老奴记住了。” 大太太怎么没长脑子似的! “按道理来说,大家都查了,为了避嫌,宝儿房中也是要查一查的……” 陆老夫人话说到这里,蔺云婉跟着就站起来道:“老夫人开明。”眼看着已经要出去召集人手搜查了。 “你站住!” 陆老夫人慌忙把她叫下,带着一丝紧张地说:“她一个没出嫁的闺阁女子,又是客居在陆家,若真抄了她房间,让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住下去?” “云婉,我把管家权力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薄待亲戚的。” 蔺云婉仿佛不明白:“这怎么能算薄待亲戚?正是因为一视同仁,我才要查她。” “若是老夫人这么说,我便非要查她不可。表姑娘本来就住在您的院子里,我若今天不还她一个清白,只怕以后大家不都怀疑她偷了您的东西。” 卫氏说:“正是这个道理。” 岂止是偷东西那么简单的事! 陆老夫人连忙换了语气,说:“她既是侯府的客人,就算了。给她留点颜面。” 蔺云婉垂首,淡淡应下:“是。”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了。都回去吧。” 陆老夫人赶走了她们,几乎是瘫软在椅子上。 严妈妈十分心慌,过去扶着,往她背上一摸,全是冷汗! “好险……” 陆老夫人哆嗦着说。 “可不是么,夫人好厉害的手段,这一番抄检下去,就剩表姑娘房里没查,要是往后有了什么事儿,迟早还是疑心到表姑娘头上……她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以后闹出事,世子的名声可怎么办!” 陆老夫人脸色苍白地说:“把她给我叫过来。” “真是不能再纵容她了!” 严妈妈去叫了葛宝儿过来。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端着一碗消暑的汤过来,笑容甜腻:“老夫人,您怎么热出一身的汗?”最近老夫人又对她脸色好了,连严妈妈都肯喝她的消暑汤了。 老夫人伸手甩过去一个耳光,瞪了她一眼。 “啊……” 汤碗翻在地上。 葛宝儿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脸,眼泪流了下来:“老夫人,我、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严妈妈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姑娘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老太太替你瞒着,今天就让夫人抓了个正着!” 葛宝儿看了那玩意一眼,惊惶地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不是你?” 陆老夫人冷笑:“云婉管家七年,从未出过这种事情,偏你来了之后陆家就有这东西。不是你是谁?” 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带进府里! 葛宝儿有苦说不出。 老夫人吩咐严妈妈:“去搜查她的房间。把剩下的脏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葛宝儿坐在地上哭,却没有阻止。 直到严妈妈回来,说:“……老夫人,她房里很干净,除了几件衣服和笔墨纸砚,确实没有什么。” “很干净?” 陆老夫人一愣,看了葛宝儿一眼,还真不是她? 葛宝儿咬着唇,哭得越发伤心。 陆老夫人稍微缓和了脸色,说:“今日抄检上上下下,只有你的房间没有搜查,不是你也是你了。” “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出去礼佛。” “给我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 老夫人拂袖而去。 严妈妈扶着她起来说:“姑娘回去吧。别哭哭啼啼了,叫人看了笑话。” 笑话…… 她还不够让人笑话吗。 葛宝儿顶着巴掌印回到厢房,五儿走过来,惊讶地喊出声:“姑娘,你的脸。” 五儿满屋子找药,给她上药。 “嘶……” 葛宝儿喊出声,紧紧掐住了五儿的手。 “姑娘 第43章 敲打 第43章 “夫人说笑呢,妾身怎么知道那东西谁扔的。” 竹青的眼神闪烁着。 蔺云婉继续低头拨弄着算盘。 过了一会儿,竹青才忍不住了,她脸色凄苦地说:“夫人,妾身只是想助您一臂之力。” 蔺云婉:“是吗?” 竹青强笑:“当然了,妾身也有私心。” 她就是不喜欢蒙在鼓里的感觉,陆争流突然就让她喝避子汤了,葛宝儿却春风满面。就算是她想多害错了人,葛宝儿要是无辜的,这件事也害不着她! 蔺云婉淡淡地道:“你想你为你自己做点什么,我不想管。不过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要承担得起责任。” “竹青,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幸运的。” 竹青低着头,说:“是,夫人。妾身再不敢乱来了。” 萍叶进来传话:“夫人,那婆子来领赏了。” 蔺云婉说了要赏她,绝对不会食言,她吩咐道:“去抓一把银锞子给她。” 萍叶在箱笼里抓了银锞子出来,双手捧到蔺云婉面前问:“夫人,够了吗?” 这份量不轻了,蔺云婉点头说够了。 那婆子月例银子可赶不上院子里伺候的丫头,捧着一把银锞子,对着月亮仔细看,银光闪闪,真是耀眼! 她喜滋滋地大声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萍叶皱着眉打发她:“这么晚了,嚷什么嚷,快回去吧。” 婆子走了之后,竹青也走了。 萍叶和桃叶两个丫头在外面其实听到了主子们说的话。 “竹青姨娘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夫人要提防她。” 萍叶性格泼辣些,然而性格单纯,她怕和这种心思复杂的人打交道。 蔺云婉道:“无妨,她翻不出风浪。” 竹青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只要不和自己作对,便是很好的助力。 不过谁要是得罪了竹青,她咬人也是很疼的。 幸好是她先把竹青接了回来。 次日。 蔺云婉一早就吩咐丫头:“世子回来了就和我说一声。” 桃叶一喜:“夫人要去见世子了?” “是要见他一面了。” 竹青出了手,总该让她得偿所愿才是。因为她满足了,葛宝儿才恐慌。 桃叶应下之后,就亲自去了二门一趟,让门房婆子仔细盯着,一有消息就去垂丝堂回禀。 陆争流回了家,要去给长辈请安,也顺便看一看葛宝儿。 婆子一见到他,立刻醒神跑去向蔺云婉汇报,她跑得匆忙,就跟见了鬼似的。 陆争流看见了,还皱了皱眉。 疯婆子! “祖母。” 陆争流进了与寿堂,却看到陆老夫人脸色发灰,十分的不好。 他两步并作一步,跨过门槛关心:“祖母,您怎么了?” 严妈妈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陆争流往厢房那边看一眼,道:“她又生了什么事?”自己不是已经什么都由着她了吗! 陆老夫人不想细说,只拧眉道:“你长姐一家子不日就要过来借住,我跟宝儿说了,让她近日不要出去上香。阖府上下云婉也敲打过一番,你这里——我就不再多说了,你自己有分寸些。别叫人看了笑话。” 听到“笑话”两个字,陆争流联想起庆哥儿念书的那些事,心里警钟长鸣。 “是,孙子明白。这些日子,孙子没事也不随意出门了。” 他隐晦地表明,自己不再和葛宝儿去寺庙里见面。 陆老夫人索性说:“争流,我想……将她留在寺庙里修行一段日子,你看行不行?你也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等到亲戚们走了,再接她回来。” 陆争流沉默着。 他怎么会不懂,这是祖母的怀柔手段。 说是等以后再接回来,“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 “祖母,要是庆哥儿要他娘,您让我怎么答?” 世子太固执了,严妈妈都不好劝。 陆老夫人叹息一声,说:“我明白了。” 陆争流一言不发地离开。 陆老夫人眼神变得犀利,她死死握着佛珠,咬着牙说:“要不是投鼠忌器,她都活不到现在!” 严妈妈也说:“随便丢到哪个庄子上去,您一声吩咐,她小命就没了。” “哎,还不是为了世子。” 陆老夫人无奈地说:“先等夏家安顿妥当了,再处置她。要想个长久的方法才是,像这样一次两次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折腾不动了……” 严妈妈问:“什么长久方法?” 陆老夫人冷笑:“她不是不想离开陆家,又想和争流长相厮守吗。” “您要让世子收她做妾室?世子怎么肯!她又怎么肯!” 要做不早就做了! 陆老夫人把佛珠一收,冷声道:“不肯也要肯!怎么竹青做得妾室,她偏做不得?” 严妈妈忧心:“这事在夫人哪里怎么交代过去?葛宝儿名义上是您的侄孙女,要是让人知道您把自己的‘侄孙女’塞给世子做妾,您的面子和夫人的面子都没地方放了。” “我管不了面子不面子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闹出事来,争流也无话可说。除非他想让葛宝儿死。” “不过这件事不能在亲戚们面前办,不然我们没脸,嫁出去的大姐儿在她婆婆面前也没脸。陆家就太让人笑话了。” 严妈妈替老夫人顺气:“您先安心养一养精神,等夏家人走了之后再慢慢筹谋。日子还长,咱们有的是时间。” 陆老夫人点点头,因为这几天心绪起伏太大,咳嗽了两声。 严妈妈一边服侍她休息,一边念叨着:“明儿就去请大夫来给您把平安脉了……还没入秋,怎么就咳嗽起来了?” 天色暗下来,侯府各处都开始掌灯。 安静的夏夜,只有蝉声不停歇。 陆争流没有去雨杏阁,而是去了 第44章 软禁 第44章 简直不可理喻! 蔺云婉居然怀疑他身体有那方面的疾病! 他要是有病,怎么可能有庆哥儿这个儿子呢。 险些,他险些都要告诉蔺云婉真相了。 他信任的小厮威儿过来问:“世子,以后还要给姨娘抓避子汤药吗?” 陆争流冷着脸:“不用了。” 不然蔺云婉还真以为,他有毛病。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亲眼看看,他有没有病。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陆争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怎么回事……” 最近一想到和蔺云婉有关的事,就十分烦躁。 不过让陆争流更烦的事,还在后面。 “后天你长姐一家子就来了,你告一天假,亲自去码头上接他们。” 陆老夫人叫来了所有人,先吩咐陆争流,然后叮嘱蔺云婉:“家里还有没布置周到的地方,赶紧布置好了。别到时候让亲戚们住得不舒服。你大姑姐的公爹虽然是平调回京,听说却是内阁哪一位大人的门生,这回阁老就是特意要抬举他的!” 卫氏惊呼:“阁老门生?老天呀,怎么佳大姑奶奶提都没跟我们提过!” 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生怕待客的事情出了差错。 陆老夫人笑着说:“又不是什么事都能随便在信上说的,等她们来了,不就都清楚了。” 卫氏捂着胸口,道:“真是了不得,夏家不声不响就攀上阁老的门第了!” 陆老夫人十分郑重地嘱咐大家:“旁的没什么,一切照旧例来就是了。有一点很要紧,夏家老夫人是个十分重规矩的人。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客人面前丢了脸面,别怪我狠心了!” 卫氏紧张地说:“媳妇明白,媳妇一定回去紧一紧屋里人的皮子。” 蔺云婉浅浅应了一声。 但她的垂丝堂向来规矩严明,丫头们从不出错。 陆老夫人这话说完,其实最紧张的是她自己。 她的与寿堂里面可是住着个扫把星。 陆争流也担心葛宝儿那里出差错。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陆老夫人怕旁人起疑,就说:“夏家老夫人过来,宝儿不好在我这里住,我想让她住去角门那边的清净院子。” 这话明着是说给蔺云婉听的,要她去布置院落。 实际上是说给陆争流听的。 他没有反驳,迁到偏院去,又不是赶去外面,没什么要紧。 陆老夫人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卫氏道:“老夫人,您的侄孙女,还不是您说了算——宝儿姑娘人呢?”怎么商量她的事,她倒不在场。 严妈妈出来说:“宝儿姑娘在房里抄佛经,这点事就不用打搅她了。” 卫氏“哦”了一声,也不怀疑。 商定完接待亲戚的事情,大家都散了。 葛宝儿是这件事里变动最大的一个,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处境的人。 蔺云婉派人过来说:“严妈妈,院子布置好了,表姑娘随时可以搬过去。” 严妈妈就吩咐婆子们帮葛宝儿搬院子了。 葛宝儿才茫然慌张地问:“你们干什么,你们别动我的东西!” 严妈妈冷笑着说:“姑娘,这哪一件东西是你的呢?不都是陆家赏给你的。” 这一盆冷水,浇透了葛宝儿。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陆家争了这么久,其实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严妈妈斥了五儿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帮表姑娘收拾东西啊。” 五儿连忙去搬葛宝儿的床铺。 葛宝儿去了偏院,才知道自己不是搬院子,而是被软禁了。 除了五儿贴身伺候着她,院子里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说是在做洒扫活计,可是当她要出门的时候,她们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她面前,冷脸审问她:“表姑娘,你想到哪里去?” 葛宝儿哪里都去不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她让五儿出去找严妈妈。 “就说我病了,病得快不行了。” 五儿一脸为难:“姑娘,可是您没有病啊。” 葛宝儿大晚上泼了自己一身冷水,直哆嗦,打了几个喷嚏。 “五儿,现在你总可以去了吧!” 五儿看着葛宝儿血红的眼睛,慌张地抿了抿唇:“姑娘,我、我去……您别再这样了。”真吓人! 五儿是自由的,她出去之后找到了严妈妈,委屈地说了偏院里的事。 严妈妈道:“知道了 ,我这就去。” 她顶着夜色,去见了葛宝儿一面。 葛宝儿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躺在被子里,确保自己一定会生病。 一见到严妈妈,她就哭了:“我要见世子,我要我的庆哥儿……” 严妈妈冷冷地看着她说:“表姑娘,你混闹什么?又不是一直让你住在这里,等亲戚们一走,你就搬出去。有什么可哭的?” 葛宝儿咬着唇说:“凭什么我要避着人?我难道长得不堪吗?我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姑娘给我讲笑话呢?你闹的笑话还少吗?你自己什么身份,能不能见人你不清楚吗?这全都是姑娘自己选的路,注定就是几十年见不得光。怎么现在才委屈上了?晚了!” 葛宝儿啜泣着,双手死死抓着床铺。 她不要见不得光。 她不想像老鼠一样躲在偏院里。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含泪咳嗽着说:“我要见世子……让我见世子……” 严妈妈没理她,只冷眼警告:“姑娘要是老实些,老夫人还会让你搬出来。要是闹得大家都不安宁,便是世子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护着你。” 等人走了,葛宝儿闭着眼躺在床上劝自己耐心等等。 “等陆家的亲戚走了,我就能搬出去了……” 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和以前一样,可以时常在与寿堂里看到陆争流和庆哥儿。 第45章 醒悟 第45章 竹青以前在世子跟前伺候,那也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人,严妈妈和她也很熟悉。 严妈妈笑问竹青:“姨娘又给老夫人请安来了?” 竹青带着丫头,站着和严妈妈说话:“病了几日没来,病好了当然要来。” 严妈妈连忙关心她的病好透了没有。 竹青说:“一点小风寒而已,吃几服药很快就好全了。那药还有多的没吃完呢。” 严妈妈立刻说:“多出来的药,姨娘能不能给我?” “您要药干什么?”竹青看了看她的脸:“看您的气色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严妈妈支吾了一下,才说:“表姑娘病了,正好也是风寒。” 竹青恍然大悟:“几服药而已,我一会儿让丫鬟送到厨房里熬好了送过去吧。” 严妈妈一想,这也不会出什么事,她正好还能省了一件事。 “那再好不过,就辛苦姨娘替我跑一趟了。” 竹青笑笑:“都是自己人,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给老夫人请了安,竹青让厨房煎好药,带着丫鬟,亲自给葛宝儿送过去。 婆子们放她进去,竹青一进屋子就看到葛宝儿躺在床上,病恹恹的。 她走过去,温柔地喊:“表姑娘,醒醒。醒醒。” 葛宝儿一睁眼,看到是竹青,吓了一跳。 五儿从瞌睡中醒来,唤了一声:“竹青姨娘?您怎么来了?” 竹青说:“我来送药。” 让五儿伺候着葛宝儿喝下去。 她说:“碗我们还要拿回去的,你伺候完你主子再给我。” 五儿说好。 竹青带着丫头在外面去等,她在窗外和丫头说闲话。 “这个大夫看妇人孕事真是不错,我吃了他的两副药,感觉小腹都热了些,不知是不是这样就更容易有孕了。” 丫头说:“姨娘,我也听说吃他药的夫人都怀上了,而且生的都是男胎。姨娘您也一举得男最好了!” 葛宝儿听得头皮一紧。 怎么回事,陆争流怎么停了竹青的避子汤! 竹青感叹:“夫人不愧是夫人,心胸宽广,答应为我去说情,果然就去世子面前说情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丫头好奇道:“可是世子怎么会听夫人的话呢?不都说……世子他……不待见夫人吗?” 竹青笑了笑:“你这丫头年纪还小,你懂什么。” 她又问丫头:“你觉得夫人容貌如何?性情如何?” 丫头说:“夫人容貌……满侯府里,没有一个人能比的。性情也是顶顶好,咱们侯府哪个不称赞夫人?就是乔大那种难缠的刁奴,也敬重夫人呢!” “说的是,夫人这么好。你以为世子就体会不到夫人的好?世子以前冷落夫人,不过是夫妻之间有点误会而已,日子长了,世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上夫人?” 丫头笑嘻嘻说:“这倒也是,连奴婢都喜欢夫人。” 竹青笑着道:“这不就是了。世子既然喜欢夫人,夫人的话,他怎么会不听?以后夫人说什么,世子都会听的。” 她还向往地说:“我要是以后真的为世子生了儿子,就交给夫人教养,也记在夫人名下。” “夫人这样的人,一定能把我的孩子教得和长弓少爷一样。” 丫头盘算了一下,十分惊喜:“那您的儿子,不就是世子的第一个亲生嫡子了!” 竹青笑:“是啊。要真怀上个儿子,就是我的孩子有福气了。” 葛宝儿药都喝不下去了。 五儿劝道:“姑娘,快吃药呀,别等药凉了。” 葛宝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五儿端着碗,皱眉道:“姑娘,您、您怎么了?” 竹青也进来催了:“五儿姑娘,碗还没有用完吗?” 五儿:“马上,马上。”又催葛宝儿喝药。 葛宝儿回过神,目光突然就很不一样了。 她自己夺过碗,一口饮尽那药。 五儿送了碗出去,还跟竹青说:“谢谢姨娘。” 竹青笑笑,嘱咐五儿好生伺候表姑娘。 五儿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葛宝儿睡着了。 第二天,葛宝儿养足了精神,和五儿说:“去告诉严妈妈,我要见她。你让她最好过来一趟。” 要是平常,五儿是不会去传这种话的。 但是葛宝儿今天的表情太奇怪了,好像要和人同归于尽一样。 比那天还吓人! 五儿胆子小,只能去了。 “表姑娘疯癫了似的,那眼神奴婢都不认得是她了。” 严妈妈不耐烦地说:“不用管她。这种小事,以后不要再来传我了。” 五儿卑微地说“是”。 她回去之后,刚推开门,葛宝儿就问:“严妈妈什么时候过来?” 五儿道:“……她、严妈妈她忙。” 葛宝儿咬了咬唇:“她不肯来是不是?” 五儿坐下说:“姑娘,您到底要和严妈妈说什么事?您告诉奴婢,奴婢直接去替您说了。” 葛宝儿委屈极了,还是不肯告诉五儿。 因为,她要做妾。 难怪陆争流最近冷落她,不仅是有了姨娘,他的心思也分给了蔺云婉。 而她就只能在这个偏僻的院落里,一直等着。 要等多久蔺云婉才会死? “三十年?五十年?” 葛宝儿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如果无名无分地一直等着,她可能就要先一步死在这儿了! 还有她的庆哥儿,名义上不过是侯府过继来的孩子,以后陆争流还会疼爱他们的儿子吗 第46章 来客 第46章 “府里来客,你怎么那么高兴?” 萍叶笑嘻嘻的,蔺云婉便问她,就听萍叶说:“来了客人,客人要给夫人送见面礼呀。” 桃叶笑问:“你真为这个?眼皮子怎么这么浅了?” 萍叶吐了吐舌头:“不过是觉得闷了,家里来了客人,热闹热闹嘛。总比天天看着那个强啊。” 她指了指葛宝儿住的方向。 蔺云婉淡淡一笑:“别高兴太早了,客人也未必是好相处的。” 萍叶一脸好奇:“夫人,您又没和夏家人交往过,您怎么知道他们不好相处呢?” 她怎么会没相处过呢。 前一世陆佳不过是来住了一小段日子,她的儿子和庆哥儿两个,都快把府里搅得翻了天。闹出来的事情可不小。都差点惊动到宫里去了。 蔺云婉随口解释着:“我成亲的时候,佳大姑奶奶回来过,你那时还小,不记得事。虽只匆匆交往过一时片刻,也看得出来是个盛气凌人的人。” 萍叶不信:“这可是陆家,姑奶奶都出嫁了,何况……”她低声说:“还是个庶出。敢在您面前摆多大的谱儿呢!” 不过听蔺云婉这么一说,她心里已经开始机警,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与寿堂。 蔺云婉带着两个丫鬟进去请安:“老夫人,婆母。” 小厅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陆老夫人身边坐着个年轻一些的老太太,她比陆老夫人稍微体型清瘦一些,双颊瘦长,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她就是陆佳的婆母,夏老夫人。 “云婉,快过来见一见夏老夫人。” 陆老夫人冲蔺云婉招手,她便走过去请安:“晚辈见过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那么严肃的一张脸,竟然笑了起来,拉着蔺云婉的手,亲热地说:“好侄媳妇,常听你姑姐在家里念叨你,如今看来,果然不错的一个人。” 蔺云婉客气地回话:“是姑奶奶谬赞了。” 夏老夫人给了她一双翡翠镯子,水头十分好,花窗的光芒透进来,照得那镯子剔透如水。 “这……太贵重了。” 蔺云婉不想收,正要退回去,夏老夫人不让她从手腕上撸了镯子,紧紧握着她的手,说:“蔺氏清流,我在豫地也有耳闻,你父亲大名,更是如雷贯耳。我们家的老太爷,对你父亲那可是赞不绝口。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夏家。” 原来是冲着父亲的名声来的。 蔺云婉盛情难却,收了一双镯子,才缓缓地回忆起来,不仅夏家是书香门第,夏老夫人自己也出身耕读人家,虽然和侯府结了姻亲,却是仰慕清流世家的。 所以夏老夫人独独高看她一眼。 “老夫人还真是疼云婉。” 陆佳从后面走过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妇人发髻,眉眼凌厉,很有些像武定侯。 但是性格却有些狭隘,这话说的像是拈酸吃醋了一般。 夏老夫人脸色微沉,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在陆家,她还是要顾及一下陆佳的面子。 “大姑奶奶。” 蔺云婉侧身,冲她福了福身子。 陆佳笑道:“这是我的见面礼,不如我家老夫人的贵重,弟妹你可以不要嫌轻薄。” 蔺云婉让丫头接了锦盒,说:“怎么会。礼轻礼重都是姑奶奶一片心意,心意只有珍重没有轻薄的。” 陆佳也笑:“难怪我家老夫人看重弟妹,弟妹说话就是周全。” “好了,长辈面前清净些,不要总是饶舌。” 夏老夫人重重地看了陆佳一眼。 蔺云婉抬头看过去,如果说夏老夫人平常只是模样严肃,现在就稍有些刻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厉色。 陆佳的凌厉和她婆婆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是。” 陆佳蔫巴巴地后退到一边去,安安静静地和妯娌、侄女们一起站着,再不敢插嘴。 陆老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卫氏也觉得不舒服。 这可是陆家,训她们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但人家训自己的儿媳妇,也没有错,他们娘家人也说不得什么。 “怎么不见夏三爷?” 陆老夫人忽然问。 夏老夫人说:“他一个没成亲的爷们儿,不好让他进内院。” 陆老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亲戚们见面认个脸,不妨事。” “那我就下回再让他给老太太您请安。” 夏老夫人笑着答应完,也问道:“怎么不见世子?可是今日不得闲?” 她的小儿子是外男,陆争流却不是。 按道理来说,长姐回家,他应该要来的。 陆老夫人含糊过去:“是有公务在身,不过也该要回来了。” 她给严妈妈使了个眼色。 严妈妈也不好说话,她早就派人去给陆争流传话,世子怎么到这个时间还没来? 不应该啊。 大家在屋里有说有笑,严妈妈悄悄出去亲自找陆争流。 虽是出来办事的,严妈妈实在是松了一口气。 她嘀咕道:“……没见过这么难缠的老太太。”夏老夫人看着就很重规矩,很不好惹。她站在那里面都觉得喘不过气,更不用说佳大姑奶奶在夏家过的什么日子。 严妈妈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陆争流。 幸好她回与寿堂的时候,夏家的人已经去客院里落脚去了,但是她听到了一阵哭声。 陆佳在里面哭:“老夫人,母亲……佳儿总算回来见到你们了。” 陆老夫人也心疼,毕竟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当年她们也是如珠如宝地疼爱她呢。 卫氏劝道:“好了,快别哭了。免得回去叫你婆婆看到,又说你的不是。” 陆佳擦了擦眼泪。 陆老夫人也抱怨了几句:“你婆婆这个人,太重规矩反而轻人情,怎么说你也是我们陆家的长女,当 第47章 私会 第47章 “严妈妈,世子找您。” 严妈妈才刚服侍了老夫人睡觉,就有丫头过来传话了。 她一脸纳闷:“找我什么事?” 丫头说:“奴婢也不知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 严妈妈整了整衣服,出去见陆争流,心里暗暗想着,有什么事不方便进与寿堂里说吗?还要派丫头过来传话。 莫不是葛宝儿那里出了什么事? 又觉得不可能,有四个婆子守着,插翅也难逃,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世子?” 陆争流站在院墙外面,转过身问:“严妈妈,祖母睡了?” 严妈妈点头:“睡了。世子这是怎么了?今天家里来了亲戚,还问起您,您怎么也不来见见,佳大姑奶奶很是惦记您呢!” “我知道。明天我就去找大姐谢罪。现在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严妈妈笑:“世子有什么事说吧,还跟老奴讲客气?” 陆争流低声说:“我想见一见宝儿,劳烦您帮忙支开偏院的婆子们。” 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夜闯进去。 现在亲戚借住在家里,今晚他敢过去,明天大家就都会知道。 严妈妈一听就忐忑了,和陆争流往旁边走了几步,生怕被院子里的丫鬟们听到他们说话。 “世子,这……您这会儿要去见表姑娘有什么事?等过了这一阵子不成吗?” 陆争流抿抿唇,无可奈何地说:“是庆哥儿想见他娘,今天他已经自己偷偷跑过去了,还哭哑了喉咙,说他娘也想见我。我还是得去一趟。” 严妈妈脸都黑了。 这个葛宝儿,都禁足了,手还伸得那么长! 还真是小看她了。 严妈妈也不好现在指责什么,绞着帕子说:“世子,我可以替您支开看守的婆子。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争流感激道:“我观祖母近日气色不好,您先别告诉祖母。” 严妈妈叹气:“我知道。” 两人一起往偏院走,她还特地嘱咐一句:“您不要怪老奴多嘴,表姑娘实在不简单,您去见她多敲打敲打,别反而进了她的圈套。” “好。” 陆争流当然不认为葛宝儿有什么“圈套”下给他,她还没那个手段。 但她现在的举动,确实让他有些烦躁。 严妈妈去了偏院,支开婆子们,以及丫鬟五儿,和陆争流说:“您进去吧,晚上婆子们就不过来了,但是五儿还会过来,您半个时辰内务必出来。” “多谢。” 严妈妈也怕出意外,自己在外面亲自看守着。 陆争流进去之后,葛宝儿正趴在桌上,神情恹恹,见了他来, 也不激动。 “听庆哥儿说,你病了?” 他走过去问。 葛宝儿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便是低声痛哭着。 “阿正哥,我想出去,我想随时都能见庆哥儿。” “这里清净,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见油盐不进的样子,陆争流只好皱着眉说:“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 葛宝儿抓住他的袖子,问:“阿正哥,可是我不想等了。我……我不想做什么正室嫡妻了,我……” “你什么?” 陆争流不解地看着她。 葛宝儿咬着唇:“我不能像这样见不到庆哥儿,见不到你!我受不了!” “难道你想做妾室?” 陆争流脸色冷冰冰的,立刻否决:“不行!” 他几乎有些生气地甩开了她的袖子,说:“我答应过,不会让你做妾室。” “宝儿,你说过的,你小时候……所以你这辈子绝不为妾。” 陆争流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挣扎,但是没有,葛宝儿很失落地垂着脑袋,泪如雨下:“可我现在连妾都不如。”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 “宝儿,是我不好。”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女人,又为他生了孩子,陆争流十分不忍,将她搂入怀中。 “别哭,我答应你了。” 葛宝儿从他怀中出来,仰着脑袋追问:“什么时候?” “这是侯府,不是澧阳乡下,侯门有侯门的颜面和规矩,我长姐回门,总不好在她夫家人面前办这种事。等夏家的人走了,我就马上和祖母还有……蔺云婉,说这件事。” 葛宝儿只能点头。 陆争流要走了,走之前叮嘱她:“你暂时不要再见庆哥儿,他要是到门口了你也别露面。” “为什么?” “他还小,做事说话不知道分寸。如果让人现在就知道……不好。”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咣”一声,木门一合上,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葛宝儿看着晃动的微弱烛光,心里一点点像雪山融化一样寒下来。 “是让人知道不好?还是让蔺云婉知道不好!” 她抄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脸色苍白。 “不,不能等亲戚们走……” 她太清楚了,等夏家的人一走,她就更没机会了。 “五儿,五儿。” 葛宝儿喊了几声。 五儿回来了,听到声音进门,惊讶了:“姑娘,杯子怎么碎了。”又看看葛宝儿的脸,更是奇怪:“姑娘,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葛宝儿拉着她的手,说:“我……五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五儿小心翼翼地说:“还有庆少爷,他、他不是也和您关系好么。您搬到这里来,他还惦记着你呢。” 起初表姑娘吩咐她去找庆少爷的时候,她也奇怪。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能够牵扯在一起? 她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庆少爷,没想到庆少爷还真的来了,还跟表姑娘十分亲近关系好的样子。 “应该是在与寿堂里相处出来的感情吧……” 当时她守在门外, 第48章 后悔 第48章 “夫人,园子和花厅里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就差明儿宴席上的餐具还没有拿出来。上回办宴席还是世子回来,两个少爷过继过来的时候。杯盘怕是都生灰了,最好今儿就拿出来清洗了,明儿才好派上用场。” “您想得周到。” 蔺云婉抬手,让萍叶拿了对牌给袁妈妈。 萍叶交了对牌过去的时候,说:“都是琉璃、玉器,您千万仔细着些。” 袁妈妈笑着说:“姑娘放心。” 走之前,她还很细心地说:“夫人,老奴见夏老夫人和大姑奶奶早起在逛园子,看方向是要往太太那里走。兴许太太一会儿也要派人过来请您过去说话。” 蔺云婉说:“我知道了。” 袁妈妈退下之后,萍叶就去给蔺云婉找见客要穿的衣裳首饰了。 陆长弓吃饱了,放下碗筷说:“母亲,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急什么。要太太派人来请,你也一道去。夏家老夫人我和你说过的,也是博览群书的一个长辈,还有她的小儿子晋三爷,比你虽然大了十岁,可他三年前就中了秀才,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这些外客你接触的少,既然有机会了,就一起去看一看外面的山有多高。” 陆长弓感动地说:“谢谢母亲为儿子筹谋。” 蔺云婉调侃他:“不过不要成了瞎子,瞎子到哪里都不好交朋友的。” 这孩子向来禁不起打趣,说一句就害羞了。 陆长弓果然抿了抿唇道:“儿子不会瞎的。”声音低低的,像辩解又没底气的样子。 用过早膳,他说:“那儿子回去换一身衣裳。” 过来见母亲,他总是穿得很素净,因为母亲也常常一身素服。 但是见客还是要略微穿得体面些,再佩戴上母亲送的玉佩,便不会输了气势。 “去吧。” 蔺云婉去议事厅里料理庶务,半个时辰后,卫氏那边果然派人来了。 “就来。” 回了垂丝堂,她换了一身衣服,竹青过来的伺候的,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她便大胆地说:“表姑娘好厉害的手段,庆少爷都勾搭上了。她才在陆家住了多久?” 蔺云婉笑而不语,不和竹青说背后的秘密。 竹青以为蔺云婉不知道这件事的里面的重要性,便说:“我看表姑娘是想飞上枝头做姨娘。夫人,您可要提防着!她可不像妾身这么省心又忠心。” “您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她赶出去。大家耳根子都清净。正好是她自己动的念头,我们不过顺势而为,也不会惹到什么麻烦。” 蔺云婉淡淡地道:“那你就是在帮她了。” “什么意思?” 蔺云婉莫名笑道:“她想当姨娘,就应该成全她。姨娘,才是让她万劫不复的身份。” 成了姨娘,再认回庆哥儿,他们母子就彻底团聚了。 永远的妾室,永远的庶子,永远抬不起头。 除非陆争流敢宠妾灭妻! 不过她相信他没胆量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走到亲手毁灭侯门的这一步。 竹青一头雾水。 “好了,我要去见太太了,你要是也想去,就一同去,你若是不去就回雨杏阁吧。” “妾身要去。” 竹青跟了上去,至于蔺云婉没有说清楚的话,她也不追问了。 夫人不会有错的,跟着夫人走就对了。 两人刚出去,陆长弓也换了衣服来了。 蔺云婉为了他整了整腰间的配饰,说:“怎么出来的这么匆忙?” 陆长弓摸了摸鼻子,说:“知道您要去议事厅,儿子练了一会儿字才过来。” 所以耽搁了时间。 但他这回没沉迷,掐着时辰就赶来了。 蔺云婉笑他:“我又没说白天不让你写。” 大家有说有笑的,陆争流也来了。 “世子。” 竹青最先看到他,福身请安。 陆长弓也赶紧转身:“父亲。” 蔺云婉淡淡的:“世子。” 陆争流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微沉,说:“你待孩子不错。” 蔺云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很奇怪,不像是在夸赞她。 “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她院子里,夏家老夫人和大姐在她那边。” 蔺云婉点头,四人领着一群丫头,一起去卫氏那里。 她有意和陆长弓、竹青走在一起,不靠近陆争流。 他自己也有所察觉,故意跨大了步子,走到他们前面去。 走得太远了,他又凝神听了一下后面的动静,蔺云婉又在和陆长弓说话。 他勾了勾唇角冷笑。 她对区区一个过继来的儿子,还真是热情。 “好了,快别见礼了,都是一家人,且随意些。” 到了卫氏这里,她笑容满面地和蔺云婉、陆争流说话。 但在亲戚们面前,大家也不敢不守规矩,一一和长辈们请了安,才按照辈分、年纪坐下。 仍旧是那天见过的人,一直没出面的晋三爷到现在还是没露面。 夏老夫人淡笑着说:“他说后院多女眷,喊了几次都不肯来。” 佳大姑奶奶说:“小叔子最守规矩的一个人。” 蔺云婉也要接腔的:“看来明日宴席,长弓才能一睹三爷风采了。” 陆长弓立刻站起来说:“仰慕已久。”说完这话,心里就好奇来,晋三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比他逸舅舅还厉害? 他坐下的时候,长辈们已经开始说别的话题了。 妇人们一起,左不过是相夫教子的事。 夏老夫人很赞赏地道:“云婉教出来的孩子,颇有蔺氏之风。” 卫氏笑着说:“我就盼着她自己也生一个,那更是有蔺家的风骨。” 佳大姑奶奶扫了蔺云婉和陆争流一眼,笑着说:“实在没见过这么般配的人,郎才女貌,他俩要是生一个 第49章 谈话 第49章 说起读书的事情,夏老夫人免不得话多了起来。 她在陆老夫人面前,都不说这些的,独独和蔺云婉说得很高兴:“我年轻的时候也抚琴,后来操持家里,才放下了琴技。” 不过回忆起年轻时候的快乐时光,少不得有些伤感。 夏老夫人神情惨淡了些。 蔺云婉捻了捻指腹,笑着说:“不抚琴也好,手指上的茧都少了。” 陆佳一时好奇:“你手上有茧?” 那当然,抚琴的人手指怎么可能不长茧。 蔺云婉摊开双手给她看,但是她那双手早就不抚琴了,这会儿看着白净细嫩,水葱一般,十分的吸引人。 陆佳看直了眼。 她的手随了父亲,骨节粗大,手指没有这么好看,本来想夸蔺云婉两句,不知怎的说不出口了。 “弟妹的手,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长过茧子。” 她绞着帕子,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争流顺势看着蔺云婉的手指,又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脸,一样的白皙细腻,上好的汝瓷一样,可汝瓷是冰冷的,她的手,她的脸,应该是暖的。 这屋子里,真能大谈琴棋书画的,根本没有几个人。 夏老夫人说着也觉得没有意思,就说些女眷们都能谈得上话题:“女子除了持家,那还是要女工做得好。不知云婉你的绣艺怎么样?” 她满眼的期待。 蔺云婉淡笑说:“马马虎虎,只能做些粗浅的绣活儿。” 夏老夫人觉得她是谦虚,不肯信。 幸好女红大家还真说得上话,卫氏也插了一句:“做女工最打发时间了,不过比女工更打发时间的,就是打牌。” “我就常和丫头们打牌,可惜丫头们比我厉害,我输多了有时也生气。” 夏老夫人冷淡地笑了笑:“何必跟丫头们置气,失了身份。” 卫氏说:“嗐,这有什么。都是身边服侍好些年的丫鬟了。” 陆佳暗暗瞪了卫氏一眼。 她这个嫡母,真是不会说话,好好的提什么打牌!还是和丫头们打,哪怕是说和什么伯府、侯府家的太太夫人打,那也体面些。 自己本来就在婆婆面前不得脸,嫡母怎么还想办法为她抬抬脸面。 真是越想越生气。 陆佳喝了一口茶,杯子里的茶都冷了,嫡母这里的丫头也不知道过来换。 蔺云婉瞥了一眼,吩咐道:“给我换杯茶。” 她这话没有明着命令谁,幸好卫氏这里的丫头还算伶俐,听到了立刻过来,讪讪道:“夫人,姑奶奶,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给你们换热茶来。” 陆佳脸色才好了些。 结果一转脸就看到她婆婆赞赏地看着蔺云婉,比看自己亲女儿还亲。 明明她才是夏家的儿媳妇! 卫氏屋里摆着一扇绣出来的屏风,四折的屏风,连接成一幅《千军渡水图》。上面画龙点睛的一笔是马背上的人物。 这扇屏风,是卫氏房里唯一一件稍有品位的物品。 夏老夫人高看了一眼,夸赞上面的人物:“针法用得不错,是很难得的佳品。” 卫氏笑笑:“这是云婉绣的。她刚过门的时候绣了整整一年,送给我做生辰礼物。我很喜欢,一直用到现在,都舍不得收起来。” “哦?原来是云婉绣的?” 夏老夫人笑着“责备”道:“你还说你绣艺马马虎虎,这可不能叫马虎了!” 陆佳看了屏风一眼,张口就说:“这里明明该用虚针。乍看确实不错,可惜啊……用错了一处针法。”视线落在人物的脸颊上。 “她那是虚实并用,以实现需。这一整幅秀作,虚实过度都非常好。” 夏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学艺不精你就闭上嘴。” 陆佳咬住了嘴唇。 她学艺不精,还不是因为陆家没有重视她的女红。 夏老夫人觉得还训斥的不够,竟然直接说:“做媳妇你远不如云婉,好好和你弟妹多学学。” 陆佳脸色一白,僵着脸说:“我弟妹当然处处都做得好,我要和她学的地方多着!” 蔺云婉觉得不妙。 这个夏老夫人,对她实在是太过喜欢,话也说得太直白伤人了。 陆佳那么狭隘的性格,怎么受得了。 一定要恨上她了。 不过她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卫氏可不敢和夏家老夫人辩驳什么的,她嘴笨,说不赢夏家人。 陆争流却不得不为自己姐姐解围,可他到底是男人,也不好明着插嘴内宅女眷的事,就说起了男人们的事情:“老太爷身体可还好?” 夏老夫人淡笑说:“劳世子关心,一切都好。明儿你见着就知道了。”又随便提了一嘴:“因我有个当大夫的弟弟,医术很好,家里人都劳烦他帮着调理身体,小病防微杜渐,我家里人都不大生病。” “有人从医,这倒是家族人的幸事,不知这回入京,舅父可跟着过来了?” 夏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说:“也来了,不过……他有要事在身,来办完了就走。” 陆争流点着头说:“既来了您不要见外,一并在家中落脚也无妨。” 夏老夫人才说:“他尤擅看眼疾,这回进京,是为一位贵人看眼的。自有人接待他,不必再麻烦你们了。”却不提那位贵人的身份。 “看眼疾?” 蔺云婉惊讶地问。 夏老夫人看着她,关心道:“云婉你眼睛可有不适?” 陆争流抢着替她说:“我岳母就有眼疾,已经盲了数年。不知可否请舅父抽出时间,为我岳母看一看眼睛?”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去他落脚的地方传个话。” 蔺云婉趁机说:“再劳烦舅父多跑一趟,长弓这孩子也是眼弱,我担心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得眼疾,耽误他入仕 第50章 偏心 第50章 “你们都这么关心长弓,怎么不见庆哥儿?弟妹不是我说你,两个孩子都是侯府的嫡子,你怎么能只偏疼一个?” 陆佳冷不丁开口,还道:“我听说你只教长弓这孩子,却不亲自教庆哥儿,你厚此薄彼的也太明显了些。” 她故意看了陆争流一眼,意在提醒他,别忘了谁才是他亲生的儿子! 陆争流确实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蔺云婉:“你怎么不带庆哥儿来?” 这种见亲戚的场面,实在不该单独冷落庆哥儿。 是蔺云婉做的不周到。 夏老夫人不知道内情,也狐疑地看着蔺云婉。 不等蔺云婉说什么,萍叶就站出来了:“回世子,回大姑奶奶,早上只有长弓少爷过来给夫人请安,夫人才顺路带着长弓少爷来的。庆少爷要是来请安,今日夫人也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陆争流才想起来,他去接蔺云婉的时候,庆哥儿都没去给嫡母请安。 这孩子确实不如陆长弓孝顺。 陆佳却不买账。 庆哥儿才是她的亲侄子。 “听说庆哥儿在前院跟着先生读书,小小年纪这么辛苦,偶尔疏忽也正常,当嫡母的不要太苛责一个孩子了。” 蔺云婉淡淡道:“姑奶奶说的对,是我不周到——萍叶,去和张先生说,今日庆少爷要见客,让他告假休息两日。” 萍叶转身就去了。 她很快就回来,脸色古怪地说:“张先生知道家里有要客,已经给庆少爷放假了。” 陆佳问道:“既然放了假,那他人呢?” 萍叶也弄不明白原因,纳闷道:“他身边的小厮说他去了表姑娘院里,奴婢已经让人去叫了。” 陆争流心里一紧。 不是和她说了不要在这时候见庆哥儿吗,她怎么不听! “表姑娘?家里什么时候有个表姑娘了?” 陆佳觉得滑稽,笑出了声。 蔺云婉轻声地说:“姑奶奶不知道,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接回府好长一段时间了,就住在偏院。” 陆佳道:“既然都是亲戚,弟妹你也不知道接表妹过来,大家一起说话。” 说话…… 葛宝儿能过来说话吗? 她能说出什么好话? 陆争流实在是坐不住了,说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在身,不能逗留,又怕陆佳说下去没了分寸,就看着她说:“听祖母说表妹病了不便出院子门,大姐,你就不要再多管她的事了。” 陆佳觉得莫名。 她就是关心几句,怎么就是多管闲事了? 弟弟为什么要针对她? 夏老夫人也皱了皱眉,一个表亲而已,陆家怎么这般在意?还搅得当家主母脸面上过不去。实在不该。 离了卫氏的院子,陆争流直接去了葛宝儿住的偏院。 他脸色冷冰冰的,十分吓人。 “庆哥儿在不在里面?” 看门的婆子们,吓得腿软,哆哆嗦嗦地说:“回世子,少爷在、在里面。” 陆争流脸色更难看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婆子生怕他一脚就踹过来了,紧张地说:“世子,庆少爷自己要、要来……老奴们拦不住。” “拦不住也没有长嘴吗?!不知道回禀我和严妈妈?” 婆子说:“庆少爷说一会儿就出来,奴婢们见他半天不出来,正要去回禀夫人的……” 告诉蔺云婉? 真是嫌他麻烦不够多! 陆争流拧眉道:“滚开。” 婆子不敢拦,只能小声说:“世子,这、这毕竟是女眷住的院子。” 还是让他进去了。 陆争流脸色黑沉沉地进去,却看到很静好的一幅画面。 庆哥儿在窗台下练字,葛宝儿也拿着笔跟着一起写。 母子两个,十分幸福的样子。 “父亲?” 庆哥儿放了笔,起来请安:“您怎么来了?来看我和……表姑吗?”他是不能公然叫葛宝儿“娘”的。 葛宝儿握着笔,抬头看着他。 陆争流抿了抿唇,和庆哥儿说:“你先出去。” 庆哥儿犹犹豫豫地看了葛宝儿一眼、 陆争流冷脸吩咐五儿:“带少爷出去。” 五儿慌慌张张地牵着庆哥儿就走了,她走得老远,关上院门,可不敢偷听主子们说话。 “我不是和你说了,暂时不要见庆哥儿吗?” 陆争流忍耐着脾气问她。 葛宝儿收拾着庆哥儿写过的宣纸,眉眼温顺地说:“我和他说了不要来,但是他求我说,就是过来练练字。他说别人有母亲疼,他没有母亲疼,自己亲娘在眼前见不到,也不敢喊,只想在我身边待一时半刻。” “我是当娘的,你让我怎么狠得下心赶走他?” 她抬头看着陆争流,有些怒气:“他只是过来练字,不是过来帮我做什么!” 陆争流默然片刻。 “我不是在怪你。今天家里亲戚问起庆哥儿,他却不在场。” “读书入仕,自己有本事是一方面,结交门当户对的亲戚朋友为以后铺路,也很重要。我是他生父,宝儿,我不想自己的儿子错失这些机会。” 葛宝儿一笑:“我知道的。” 她眼神看起来很单纯:“阿正哥,你已经答应了我,等亲戚一走就给我名分。” “我一个人带着庆哥儿在外面七年,这都熬过来了,难道我还等不了这一会儿吗?” “庆哥儿还小,我心疼他,才没听你的话,并不是想生事。” “你要是真不想让他见我,你现在就带他走吧。” 陆争流点点头:“以后你们母子见面的机 第51章 挑唆 第51章 “我婆婆到母亲院子里做客,母亲请了弟弟和弟妹两个一起过去,弟妹只带着长弓过去,却不带庆哥儿。” “庆哥儿才是弟弟亲生的儿子,她倒偏疼一个外人。” 这话不好叫孩子听见,陆佳说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让人把庆哥儿带了出去。 陆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 虽说发生那么多事,庆哥儿确实不得蔺云婉的心,但她是嫡母,不该区别对待两个孩子。 老太太疼孙子,更是没道理可讲,她道:“等有时间了,是要敲打敲打云婉。” 陆佳听了高兴,又多嘴说道:“依我说,就算告诉她事实又怎么样!” “她是嫡母,不论孩子怎么来的,只要是争流的孩子,不都得她来养?” “和她直说了怕什么,她还敢和丈夫置气不成?” 陆争流皱了眉:“大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陆佳不知道事情还能怎么复杂,轻蔑地说:“庆哥儿身份是不光彩,但说穿了也就是个成婚前出生的私生子,那也是陆家唯一的血脉啊!由不得云婉不愿意。”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庆哥儿身后还有个葛宝儿,她可不简单,带着儿子上侯门,还妄想谋取主母之位,野心大着。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陆争流。 偏偏她这个倔强固执的孙子,还真就顺着葛宝儿一步步错到今天,现在已经不是私生子那么好解释过去的事情了。 她烦躁地说:“好了,你别再说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陆佳脸色一变。 这是说她是外嫁的女儿,多管闲事了? 呵,要她儿子和庆哥儿亲近的时候,倒不说见外的话了! 她很快就恢复了脸色,语气平常地问:“听说家里还来了位表妹,我怎不知家里还有这门子亲戚?祖母怎么也不让妹妹出来大家见见。” “我自幼就没什么姐妹,如今多了个妹妹,我还真打心眼儿里高兴。” 陆老夫人却没有应承她的话,敷衍了过去:“一个乡下的远亲,打发不过去才养在了家里头而已。你也不要多问了。” “你现在有时间,多跟我们说说夏家的事情吧。” 陆佳很有深意地笑了笑。 真是有意思,她想问娘家的事,老太太什么都不和她说,当她外人似的防备,反而拼了命让她说夫家的事。 不过她也说了一些事夏家的事,但她并不敢把夏家的底透露干净。 陆老夫人还是唬得一震,心里越发看重这门姻亲。 她握着陆佳的手,十分激动地说:“不枉费我和你母亲当年为你说了这门亲事,你呀是个好命的。” 陆佳不置可否。 以她庶女的身份,能嫁到豫地望族夏氏,也足够有脸面了。 陆争流听了半晌,唯独出口关心了一下陆老夫人的那位弟弟。 “他看眼疾的医术,真的很高超?” 陆佳点头说:“舅父的医术,在豫地也是出名的,他治眼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瞎子也能重见光明。” 陆争流心中发热。 陆老夫人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大概是想借这件事和蔺云婉重归于好,她也很重视地说:“要是你夏家舅父能为云婉母亲治好眼睛,就再好不过了。” 陆争流心事重重,眉头拧着。 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直接问:“祖母,云婉母亲的眼睛彻底看不见,是不是和我也有关系?” 陆佳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俩。 陆老夫人沉默了很久,才道:“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到夫家过得好?你一走就是几年,留她独守空房。虽说你戍边确实回不来,没什么可指责的。蔺夫人到底心疼女儿,还是会伤心流泪。” 说到那一年的事,老夫人道:“云婉探望了她母亲回来之后,也哭得伤心。不过她母亲本来就是有眼疾,已经看不清东西,失明也是早晚的事,她也就看开了。” 陆争流低着头,说不出的自责。 他还以为,娶了她,只要不碰不管,就不会伤害到她,对彼此都公平。也算奉行了君子之道。 原来不是。 陆老夫人又劝他:“云婉都看开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来日方长,好好补偿她就是。” “孙儿明白。” 陆争流心情不算好。 姐弟两个一起出了与寿堂,他都不怎么说话,陆佳问话,他也是魂不守舍地应声。 陆佳索性不和他说话了。 二门上来了个报信的人,跑得匆忙,陆佳叫住一问:“干什么的?” 五六岁的小厮,稚声稚气地说:“有夏家老夫人的口信。” 夏家舅父的消息来了? 陆争流一下子振奋起来:“人在哪里?” 小厮往外院一指,说:“前院厅里。” “大姐,我先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 陆佳没回院子。 她现在和婆母同住一个院子,回去之后就要看婆婆的脸色,便领着心腹丫头柔娟,去园子里逛逛。 “许久没回来,感觉园子都变样了。” 柔娟就笑着说:“大夫人您是想家了,好歹您也回来了,以后您和大老爷、老夫人就在京中常住,想过来随时都能来瞧瞧。” 陆佳笑而不语,哪有那么容易过来,她婆婆不喜欢她经常出门。 但也比在豫地的时候,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娘家好。 说到回娘家,其实她心里有些不满。 陆佳十分感慨:“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外人了。” 柔娟扶着她上亭子,说:“大夫人,那您干什么还跟老夫人说那么多夏家的事?” “傻丫头,武定侯府毕竟是我的娘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道理是没错的。” “夏家说是清流人家,夏骥他房 第52章 找茬 第52章 “萍叶姐姐,我都是按袁妈妈吩咐放的茶具,姑奶奶很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 丫头在陆佳那里受了几天的委屈,在萍叶跟前,哭哭啼啼的。 萍叶给她擦了擦眼泪,又给了一块玫瑰蒸糕给她,说:“快别哭了,我这就去回禀夫人,有夫人处置。” “谢谢萍叶姐姐。” 丫头接了糕点,自己用帕子擦了擦脸。 她原本不是伺候主子的丫头,没想到佳大姑奶奶这么难伺候,待了三日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了三天。 萍叶端着一套青花瓷茶具到上房去。 竹青这时候正在和蔺云婉说话:“世子去了偏院,说是找庆少爷去的,不知世子怎么那么着急,毕竟是女眷住的院子,使唤哪个丫鬟婆子进去不成?非要自己闯进去。” “夫人,您说世子为什么忽然没了规矩?” 她有些幸灾乐祸,觉得抓到了葛宝儿的把柄。 蔺云婉却说:“他一向没规矩。” 要不然也做不出让她替别人养儿子的无耻之事。 竹青吓了一跳,不敢接话。 夫人怎么连世子一起给骂了? “夫人,姑奶奶那边伺候的丫鬟来了。” 萍叶进来,放下了那套茶具,说明原委:“大姑奶奶嫌这套茶具不好,闹着要换。” 竹青看了一眼茶具,说:“这还不好?还是报喜多子的花纹,喻义也是好的,大姑奶奶怎么还挑剔上了?” 萍叶哪儿知道啊,她也觉得佳大姑奶奶就是故意找茬的。 她跟着就道:“那丫头说佳大姑奶奶昨儿夜里还挑剔床也不好。” 竹青笑了:“难不成还要人给她换张床?” 那也是不可能的。 蔺云婉知道她在讥讽陆佳。 陆佳还没出嫁的时候,竹青就是陆争流房里人,她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丫头,以前在府里也张扬。陆佳那个性格,哪里容得下一个丫头在她面前张扬? 竹青想必也在她手里吃过苦头的。 这次重见陆佳和她婆婆夏老夫人,竹青看起来很高兴。 竹青确实高兴,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笑容:“夫人,大姑奶奶不是挑剔东西不好,看来她是想挑剔您不好。” “那就给她换了吧。” 这点小事,蔺云婉不想和陆佳纠缠。 竹青脸色僵了一下,一脸真诚地说:“夫人,妾身不是为了拿您当枪使,但是大姑奶奶这个人,妾身比您了解,您要是一次次容忍她,她才要得寸进尺的。” “今天换茶具,明天换床,后天换丫头换院子,您也陪她折腾?” 蔺云婉淡淡道:“那也不该是我去教训她。有夏老夫人在,她还不敢在陆家怎么样。”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闹腾罢了。 竹青一想,觉得蔺云婉说得对,便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蔺云婉要筹谋着把嫁妆里的铺子兑出去的事情,没有功夫管陆佳,吩咐萍叶:“拿我的对牌,去库房里取一套麒麟杯给大姑奶奶。记得上册。” 她看了看桌上的那套,说:“还回库房去。” “是。” 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要是夏老夫人在,避开她,不要让她看到这套茶具。”老太太那个性格,怕是不喜欢儿媳妇回到侯府就过奢靡的生活。 “奴婢明白。” 萍叶端起茶具,出去处理这件事,前后跑了两趟,亲自去给佳大姑奶奶送茶具——万一还有什么磨人的要求,一并回复了,免得三番四次骂哭了丫头。 她拿着一套麒麟杯到陆佳这边,因为是琉璃杯,在太阳底下五光十色的,路过的丫头看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仔细着,可别撞了我。” 丫头们连忙躲开了,这一只杯子比她们的命还金贵,真不敢碰坏了。 萍叶刚到陆佳住的耳房附近,就看到了夏老夫人从主屋里出来。 “糟糕。” 想起蔺云婉叮嘱的话,她背过身,想出去躲一躲。 哪知道陆佳也从耳房出来了,高呵了一声:“站住!” 萍叶端着琉璃杯,转身站在原地低声喊道:“大姑奶奶。” 陆佳气汹汹走过去:“看到我跑什么?”她看到丫鬟手里的杯子,知道是送来给她用的,皱着眉问:“送就送来了,你往回跑个什么?” “大姑奶奶……”您婆婆来了啊! 不等萍叶解释,陆佳冷笑一声:“怎么?我就不是这府里的主子,你就可以怠慢了?” 她看着萍叶,目光发狠:“要不是看你拿着这套麒麟杯,我赏你两耳光!” 萍叶:“……” “你要赏谁两耳光?” 夏老夫人从台阶上下来,冷冷看着陆佳。 陆佳听到声音,脸色一变,一回头看到自己的婆婆站在台阶上,用眼睛在她身上剐了一遍,顿时面无血色。 “婆、婆母……” 夏老夫人走过来说:“你在陆家一向就是这么大呼小叫,刻薄丫鬟的?” 陆佳讪笑:“不,不是。婆婆误会了,儿媳就是……” “就是什么?我都看到了!真是没一点妇德!” 夏老夫人看了看萍叶手里的茶杯,又冷淡地看着陆佳说:“大家都用的青花茶杯,偏你用不得?非要用琉璃的才喝得下茶?” “还是觉得从陆家到我夏家来,委屈你了?” 陆佳心里一慌,低着头:“婆母,儿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夏老夫人看着萍叶,和颜悦色地说:“你回去吧,重新给她送一套我用的杯子就行了。这种东西我们夏家用不惯的。” “……是。”萍叶心有余悸地走了。 出了院子,就看到大姑奶奶在院子里罚站,旁边的丫头们都不敢出声,姑奶奶脸色难看至极。 “哎,奴婢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大姑奶奶不领情。搬起石头 第53章 权贵 第53章 “祖母,想当年我在您膝下教养的时候,穿金戴银,住的厢房地缝里都扫得出金子,您看看我现在住的什么屋子!” “我们陆家又不是拿不出好东西,我想不通弟妹为什么要薄待我!” 当然是因为陆家就是拿不出来了。 自从侯爷出事中风,老侯爷病逝,陆家就只剩下个花架子,早就不是以前武定侯府了。 库房里的东西,明里暗里不知道变卖了多少。 陆佳当年在陆家的时候,乃是侯府鼎盛时期,老太爷风光无限,侯爷征战沙场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陆争流虽然年幼也是侯爵子弟里的翘楚。 她出嫁的时候,嫁妆不输嫡女。 哪儿像现在。 不过老夫人是不可能在外嫁孙女面前承认,陆家不行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你出嫁之后,府里就改了一些旧例,云婉也是照着府里的规矩来招待你们。她没有针对你。” 陆佳撇嘴道:“好好儿的改什么规矩,就该让我和婆婆、妯娌都见识见识上等的器具。” “弟妹她就只给我送麒麟杯,不给我婆婆送,我哪儿还敢用!” “她的丫头还故意让我婆婆撞见,害我挨骂。” 严妈妈在旁边暗暗摇头,姑奶奶真不知道体谅人。 那麒麟杯就就剩下几只,哪儿还有多余的给她全家都用上? “老夫人,夫人来了。” 丫头进来通传,陆老夫人吓了一跳。 “让她进来。” 蔺云婉走了进去,陆佳刚说完她的坏话,一脸的心虚,但她也只心虚了一会儿,很快又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些年在婆家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本性,难得回了娘家,她还不拼命找人发泄出来? “老夫人,姑奶奶。” 蔺云婉请了安。 陆老夫人倒是怕她听到刚才的话,语气很温和:“这么晚还过来?” 蔺云婉很关心:“听说舅父今天派人传了口信?不知舅父怎么说的?” 陆老夫人笑着道:“你舅父说明天可以抽出半天的时间,先过来给长弓把脉,再去你娘家给你母亲看看眼睛。” “你舅父还说,这次看完了贵人和陆家的事,就要离京到蜀地大山里去采冬天才长出来的药,叫我们府里就不要招待他,快看快走也就罢了。” 蔺云婉当然是觉得这样子招待不周。 但是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还是随着舅父的要求来吧。 “明天我让长弓早起候着,不耽搁舅父的事。” 陆老夫人点头,和她说了厉七老爷明天过来时间,还很强势地说:“你舅父看完了长弓的眼睛,再让争流到时候亲自送你舅父去蔺家,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意思是想卖蔺云婉个好,还不允许她拒绝。 蔺云婉只能淡淡应下,先说过谢厉七老爷。 陆老夫人笑着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外道了。”又说:“争流还是十分惦记你娘家的事,到底是爱屋及乌。” 蔺云婉没酸掉牙,陆佳先坐不住了。 合着她说了半天蔺云婉做的不好的地方,老太太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还在这儿可劲儿讨好蔺云婉。 “时候不早,祖母,我先回去侍奉婆婆就寝了。” 陆佳语气十分冷淡。 陆老夫人没听出来似的:“早该回去的,你走吧。” 陆佳暗暗冷哼,早该回去?是嫌她说蔺云婉的坏话了? 还真是彻底将她当个外人了。 走之前,她不客气地看了蔺云婉一眼。 蔺云婉不放在心上。 陆老夫人却道:“你大姑姐就是这个性格,以前在家里被我们宠坏了。她住不了多久的日子就要走,你不要跟她计较。” 蔺云婉说是。 陆争流来了。 “祖母。” 他进来,没想到会看到蔺云婉,请了安,侧头看着她。 蔺云婉起身道:“世子。”就和陆老夫人说:“孙媳妇告退。” 陆老夫人本来就有话要和陆争流私下说,不方便让她听到,就没留她。 蔺云婉一走,严妈妈就去关上门。 陆老夫人高高兴兴地拉着陆争流的手,苦尽甘来似的说:“我从你姐姐嘴里好歹挖出了几件要紧事——你可知道夏家老太爷是哪位大人的心腹” “哪位?” 陆争流挑着眉。 陆老夫人笑道:“次辅张阁老!” 陆争流眼睛放光,这可是在朝中举重若轻的人物,而且—— “听说张阁老和桓王颇有往来。” 陆老夫人仿佛已经看到陆家扬眉吐气的那一天,眼中带着欣喜道:“朝中虽立了太子,可太子毕竟没有生育能力,又是个体弱的病秧子。” 陆争流接了下去:“皇上自从娶了赵皇后便不曾选妃,后宫再无新人。桓王乃皇后唯一嫡子,若太子有朝一日……毫无疑问,便是桓王继位。” “嗯,夏家老太爷还真是了不得。不声不响竟搭上了张阁老的船。” 背后还有个桓王,若是陆家也能攀上张家,再攀上桓王…… 陆老夫人十分郑重嘱咐:“趁着夏家借住在陆家,你要想法子求夏家为你引荐。” “孙子知道。” 陆争流自己心里也激动,陆家已经许久没有走入京城真正的权贵圈子。 这次他回京,感受到了很多落差。 “你记着,既要贵人提携,也要自己扶得起来,不要落了话柄给人。不光夏家,张阁老也是很看中为官声誉的人。” “葛宝儿的事,无论你想怎么样,不能让夏家人知道。” 陆争流点了 第54章 听戏 第54章 “明日辰时末,你夏家舅爷过来为你看眼睛,你在前厅里提前等他,不要误了时辰让你舅爷等你。” “儿子记住了。” 陆长弓揉了揉眼睛。 “还是看不清?” 蔺云婉让他不要揉,吩咐萍叶用温水打湿了帕子,给他擦眼睛。 陆长弓不要萍叶帮忙,接了帕子,说:“谢谢姐姐,我自己来。” 擦完觉得舒服多了,脸上也有了一丝笑。 蔺云婉叹气:“看来你眼弱的毛病不是一阵子的事,真要好好重视,以后不准你在桌前连坐半个时辰。” 她让萍叶明天就把陆长弓的小厮叫过来,她要亲自吩咐。 陆长弓在旁听着,说:“……母亲放心,儿子自己就会记住的。” 竹青又来了,蔺云婉就和陆长弓说:“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儿子告退。” 陆长弓一走,竹青就挑了帘子进来,和他错身的时候,还客气地叫了他一声“大少爷”。 “有什么事?” 竹青过来和蔺云婉说:“大姑奶奶晚上找人打听了表姑娘的事。”还道:“庆少爷晚上又去了表姑娘那里,有人看到他拿了笔墨纸砚从里面出来,可是取东西哪里用得上半个时辰?”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桃叶过来奉茶,竹青接了茶,捧在手里,思考着葛宝儿到底想干什么。 蔺云婉大约猜到了,无非是利用庆哥儿把事情闹出来,简直是自投罗网! 陆家的人,要比她头疼了。 所以蔺云婉说:“由着她去。” 竹青喝了一口茶,说:“不能由着她去。” “你想做什么?” 竹青笑:“她能和世子勾勾搭搭的,谁知道会不会和别的男人也勾搭过?” 蔺云婉动了动嘴角,什么都没说。 葛宝儿真不该得罪竹青。 “妾身告退。” 竹青笑着离开的。 她们说的这些话,都是不瞒着丫头的,萍叶有点害怕地过来说:“看不出来,竹青姨娘在您面前那么乖顺,对表姑娘却那么不客气。” 蔺云婉坐到妆镜前,取了耳环,萍叶和桃叶为她拆了其余的首饰。 她淡淡地说:“在庄子上那几年,她肯定被作践得不轻,憋坏了。” 桃叶轻声道:“姨娘好不容易回来,表姑娘还要背地里作践她,姨娘更是要趁机发泄了。” 前院。 陆长弓回去之后,庆哥儿居然还没睡,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不过这个点也太晚了,就不是消食的好时候。 庆哥儿走过来,问陆长弓:“夏家舅爷明天为你看眼睛是吧?什么时候呀?” 陆长弓有防备心,不想回答他。 庆哥儿噘着嘴说:“明天家里那么多客人,我害怕。我又不像你在母亲面前得脸,咱俩约着一块儿去,你是哥哥,你照顾着点儿我。” 这要求不过分。 陆长弓已经有点心软了,觉得兄弟和睦,母亲也少操心,庆哥儿还过来拉他袖子说:“一起去嘛,我今天还听夏家人说母亲偏心你,我们要是一起过去,她们就不会误会母亲了。” “……辰时末,舅爷过来。” 陆长弓还是说了。 庆哥儿高兴地点头,说:“等你看完眼睛,我们再一起去见客。” 翌日。 蔺云婉起得很早。 袁妈妈更早,她就在外面等着了,在蔺云婉用饭的时候,说:“戏台子、花厅都已经布置好了,再过一会儿丫头们就引着客人们先去游园,您陪着奶奶太太们听几出戏,再到花厅坐坐,说说闲话,也就差不多能去花厅里传膳了。” 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蔺云婉点点头,让人去前院看看长弓起来了没有。 他一向是不会误了时辰的,但她还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让人去问问。 萍叶亲自去的,回来和蔺云婉说:“一早就起来了,少爷在前院练字,等厉七老爷呢。” 蔺云婉盛装去花园子里,看看戏台子。 戏子们已经扮好了妆,咿咿呀呀地吊嗓子,戏台下几张双人的客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本册子,里面是折子戏的名称。 太阳升起来,陆老夫人和夏家人都来了。 卫氏也盛装出席。 人一多声音就大了,而且陆家的小孩子也都来了,有半大的孩子,还有哭哭闹闹的孩子,园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陆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两个相互推辞:“你先点,你先点一出。” 最后还是陆老夫人年纪大,辈分高,先点了一出唱忠臣良将的戏。 陆家侯爵门第,她就爱听这种。 夏老夫人则点了一出母慈子孝的戏。 其余年轻的媳妇们,点了曲折催泪的情爱戏。 唱了几出,轮到蔺云婉,她随便指了一出,自己都不记得是哪一出了,眼看时辰不早了,问萍叶:“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萍叶小声说。 蔺云婉低声和她道:“厉七老爷应该已经到了。”心里惦记着母亲和陆长弓的眼睛,怎么能安心听戏? 萍叶道:“长弓少爷一会儿看完诊就过来听戏,您再亲自问问他情况。” 蔺云婉点一下头,专心听戏。 前院。 厉七老爷确实已经给陆长弓看完了眼睛,说:“哥儿最近猛长个子了,影响了眼睛,还不算严重。哥儿你年纪还小,我开几服药,再跟你写一些平常要留心的地方,你好好记着就是。” 知道对方是长辈,陆长弓十分恭敬:“我记着舅爷的话了。” 厉七老爷坐下来写方子。 他虽然是大夫,但是做事雷厉风行,运笔如风,边写边问:“世子还没来吗?”还赶着去蔺家。 陆长弓一愣,往外看了看。 父亲怎么还没来? 这边接待的管事, 第55章 闹事 第55章 “卓少爷又吐了!” 戏台子下,陆佳的儿子卓哥儿刚吃了几颗花生,喝了一盅奶,上吐下泻,脸色都变了。 他来京城几天,因为水土不服,一直病恹恹的,今天刚好一些,这会儿又犯了病。 陆佳连忙过来呵斥儿子的乳母:“你怎么照顾孩子的!怎么能让他喝奶?” 乳母抱着哥儿,战战兢兢:“大夫人,奶是丫头送上来的,我一错眼没看到,少爷就喝了。” “谁让丫鬟放的奶!” 陆佳气不过,瞪了周围的陆家丫头一眼。 大家都不敢说话,这奶是每个人桌上都有的,又没有人知道卓哥儿不能喝奶,自己的乳母不看紧孩子,还怪到别人府里的丫头来了,真是稀奇。 蔺云婉走过来,说:“先把孩子送到房里去,请了大夫来看看。多耽搁一刻,哥儿就难受一刻。”又吩咐萍叶:“让丫头过来把地上收拾了。” “是。” 萍叶索性亲自去收拾。 陆家妈妈过来帮忙抱卓哥儿,夏老夫人和陆佳说:“只是吐奶,不大要紧,你安心坐下看戏。”其实她心里也是疼孙子的,但毕竟是乳母失职,也不好为此闹起来。 陆老夫人也说:“陆家胡同外面就有大夫坐堂,很快就来了。” 陆佳心疼儿子,只好让人赶紧抱了儿子去厢房,派了心腹跟过去。 她依旧要留在这里伺候婆婆,应酬妯娌、娘家人。 眼看着众人又在看戏了,陆佳在蔺云婉耳边心有不甘地低声说:“你没养过自己的孩子,当然有许多事不知道,所以这次我不和你计较。” 说的像是她很大方似的。 蔺云婉淡淡一笑:“姑奶奶养的孩子多,自然什么都知道。”她庶子庶女不知有多少个。 “你!” 戏子声音嘹亮,把两人说话声遮掩了过去。 蔺云婉脸色十分平静,根本不管陆佳是不是在瞪自己。 她走到陆老夫人身边坐下,继续听戏。 算着时辰,陆长弓也该见完了厉七老爷,陆争流应该要带着厉七老爷去蔺家了吧。 “不知道母亲的眼睛,还能不能治。” 蔺云婉心不在焉,低声地和桃叶说话。 桃叶俯身道:“兴许能的,不都说厉七老爷厉害吗。” 夸赞厉七老爷的话,是陆佳说的,她难免会夸大自己夫家的人。 蔺云婉不敢全信。 正说着,袁妈妈从发二门上来了,匆匆忙忙走到蔺云婉身边,行了礼,小声说:“夫人!世子不见了。前院管事一直让人到后院来找,找了两遍都找不到。” “不见了?” 蔺云婉觉得荒唐,什么叫不见了! 她皱着眉说:“先别管世子,让前院管事直接带厉七老爷去蔺家。” 袁妈妈脸色复杂地说:“夫人,来不及了。厉七老爷已经等不及,先走了。” 蔺云婉脸一沉。 桃叶在旁边都听傻了,怎么回事!世子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陆佳看到这边有情况,正好戏台上刚唱完一出,静了一会儿。 她高声问道:“弟妹,出了什么错漏?你脸色怎么这样了?” 众人都看了过来。 陆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一起回头,包括卫氏都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看着蔺云婉和袁妈妈,关心道:“怎么回事?” 蔺云婉是不想说什么了。 陆老夫人心里本来就不安,便问袁妈妈:“怎么了?” 袁妈妈有些为难,这种事不好在亲戚们面前说啊! 陆佳呵斥道:“老夫人问你话,还不说!我看你是当差当得猪油蒙了心!分不清究竟谁是主子了!” 她一个外嫁媳妇,原不该在娘家这样。 不过蔺云婉脸色难看,显然出了大事,莫说陆佳了,夏老夫人都是好奇的。 陆老夫人放了茶盏,站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支支吾吾的?” 她看看袁妈妈,又看看蔺云婉,觉得以蔺云婉的能力,操办这种小宴席根本不在话下。 能有什么错漏? 袁妈妈忐忑地说:“不是宴席有什么错漏,是、是世子不见了。” “不见了?” 陆老夫人一脸茫然,这么大的人还能不见了? “世子不知去了哪里。厉七老爷等半天不见世子,已经……”袁妈妈越说声音越低:“已经先走了……” 陆老夫人和卫氏脸色顿时黑了。 陆争流是分不清轻重吗?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比他岳母的眼疾还重要? 众人默然,难怪蔺云婉脸色不好,早就听说世子陆争流冷落嫡妻,还以为只是传闻…… 陆老夫人连忙为陆争流找补,催着袁妈妈:“人肯定刚走不久,还不去把厉七老爷追回来!” “别追了。” 夏老夫人无可奈何地站出来说:“老夫人,我这个弟弟倔牛一样,说要走就不会再回头了。而且……我弟弟这回要看诊的病人,耽搁不得。今天就算了吧。” 蔺云婉忍着怒气,恭恭敬敬地问:“老夫人,不知舅父近日还有没有空再走一趟?” 她说:“若是有空,我写信让我亲弟弟去接舅父过府。” 夏老夫人和颜悦色地说:“我再派人去和他说说,一个两个时辰功夫,总还是挤得出来的。不过你母亲可得等几天了。” “到时候我让他直接跟着你弟弟去蔺家,就……不必来陆家再去你娘家那么麻烦了。” “多谢老夫人。” 蔺云婉十分的真诚。 陆老夫人和卫氏站在那里,面子实在挂不 第56章 抓奸 第56章 蔺云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陆长弓和庆哥儿确实打的见血了。 两个人的手指头和脸上,都是血,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陆老夫人看着庆哥儿花了的脸,气得哆嗦:“都是死人!还不把人给我分开!” 管事妈妈婆子们上前,把两个人分开。 “萍叶。” 蔺云婉吩咐丫头过去,牵着陆长弓过来,给他擦掉脸上的血迹。 陆长弓红着眼,看着她,又看看众人,欲言又止,一副很焦灼的样子。 庆哥儿躲到陆老夫人身后,那神态就不一样了,十分的得意。 陆老夫人先是和夏老夫人说:“小孩子间打打闹闹,让亲家见笑了——佳儿,还不扶你婆婆回去看戏。” 夏老夫人笑而不语。 兄友弟恭,夏家从小当做家风教了孩子们,武定侯府倒是妙,七八岁的哥儿了,还纵着他们打架。 陆佳不依,气冲冲地说:“祖母,您看看长弓把庆哥儿打的,脖子都破皮,您还觉得是玩闹?我看长弓是想杀人!” 萍叶气不过,出来说:“大姑奶奶,庆少爷只是破了脖子,长弓少爷伤的却是眼睛。这伤口再往上半寸,长弓少爷的眼睛就要瞎了。” “而且刚才长弓少爷根本就没回过手,他就是在抵挡庆少爷而已!” 她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来的贱蹄子!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陆佳抬手,就想打萍叶一个耳光。 夏老夫人身边的妈妈,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腕。 夏老夫人沉着脸说:“陆家处置家事,又轮得到你插手?”这个儿媳妇,一回陆家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陆佳心里一颤,不甘心地收手退了下去。 蔺云婉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结束了。 今天这么一闹,别说让人笑话了,戕害手足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两个哥儿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蔺云婉问陆长弓:“为什么打架。” 陆长弓张了嘴,却没有说出来原因。 陆老夫人也问了庆哥儿,然而庆哥儿也不说。 直到看守偏院的婆子来了,惊慌失措地喊:“老夫人,出人命了。表姑娘她、她……” 陆长弓才小声地和蔺云婉说:“母亲,表姑上吊了。” 蔺云婉抿了抿唇。 竹青竖起耳朵听着,冷冷一笑。 陆长弓又生怕人听到了,低声说:“……父亲去那边了,厉七老爷等不到父亲先走了,我想过来告诉您,庆哥儿一直拖延我,不让我过来。我们就动手了。” 但他只是想过来告诉母亲一声,从没想过要和庆哥儿打到头破血流。 陆老夫人大概猜到了什么,觉得头晕,身子一摇晃,几乎站不住。 严妈妈扶着她,忧心地喊:“老夫人!” 陆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你去处置。”还想示意严妈妈赶紧打发了亲戚,尤其是夏老夫人。 陆佳却快了一步:“祖母,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母亲和弟妹。” 夏老夫人嫌她多事,明显陆家有家私,她们夏家人凑什么热闹? 陆佳咬着牙,和夏老夫人小声说:“您总觉得我弟妹冰清玉洁,什么都好。您刚也看到了,她做嫡母就偏心长弓,不心疼庆哥儿。也不是事事都做的周全。” “这背后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她犯了七出您想都想不到吧!” 夏老夫人眉头一皱,看向蔺云婉的眼光,有些不一样了。 蔺云婉都不用听,就知道陆佳怎么说她的。 她走到卫氏面前,道:“母亲,人命关天,请您和儿媳妇一起去瞧瞧。” “……啊?我?” 卫氏可没见过死人,腿一软,有点站不稳了。 陆佳出来故意和夏老夫人说:“婆母,您不是也和舅父学过针灸吗?人命关天,您帮着去看看,说不得就救人一命。” 卫氏连忙道:“那太好了!亲家,您可得帮帮忙。” 陆老夫人看着她俩,头晕眼花。 作孽! 陆家怎么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又怎么生出这么个狭隘的孙女! 夏老夫人难以推辞似的,为难道:“既然人命关天,那就赶紧去看看吧。” 陆老夫人想装晕。 ……那也瞒不过去,她们还是要知道了,说不定陆佳和卫氏还要更加坏事。 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她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该看到的也看到了。 葛宝儿躺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地上一条白绫,推到的凳子,陆争流就在她房里,刚抱着她从白绫上下来。 “争流,你怎么在这儿?!” 卫氏走过去,眼睛瞪得发直。 陆争流一脸沉默,没看卫氏,而是看了蔺云婉一眼,又看了看陆老夫人。 “祖母。” 他过来作揖。 陆老夫人叹着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偷偷看了一眼夏老夫人的表情。 夏老夫人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吗? 她冷脸问道:“就是这位世子的姨娘有性命之忧?” 竹青站出来说:“回夏老夫人,府里只有妾身一个姨娘,这位是我们老夫人的侄孙女,世子的表妹。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竟想不开要上吊?” 夏老夫人脸色顿时一沉。 私相授受,还喊她过来亲眼见证,陆家简直门风败坏! 她深深地看了陆佳一眼。 陆佳十分的心虚,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便说:“表妹,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委屈?你别怕,说出来让老夫人为你做主。” 葛宝儿只管哭,什么都不说。 卫氏一直被蒙在鼓里,是最惊讶的一个人,怒其不争地和陆争流说:“你、你怎么能撇下你岳母的事不管,到这里来看这劳什子表妹!” 她失望地摇着头,生怕蔺云婉恼了,拉着她的手解 第57章 乱了 第57章 “夺人之妻,那可是犯了朝廷的律法。弟弟,你、你糊涂!” 陆佳脸色煞白,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从小就出众的弟弟,怎么会做出这种混账事情来。 又暗恨自己多嘴。 早知不撺掇着婆婆过来了,这种家丑也让婆婆看到,以后她回了夫家还怎么做人? 蔺云婉觉得好笑。 陆佳现在知道怕了,可这件事,岂止是犯法那么简单? 她仿佛也和陆佳一样吃惊,忧心忡忡地出来指责:“世子要是想纳妾,哪里不能聘?表妹的夫家告去了顺天府尹那里……” 还怕没有人参武定侯府一本吗! 等陆家的事情闹进朝堂,七年前差点被褫夺爵位的事情,只怕就要噩梦成真。 这话吓得众人惴惴不安。 夏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了,夏家和陆家是姻亲,陆家要是真的出事,夏家只怕也要受一些波及。 她忍不住责备地看着陆争流。 要不是端着身份,她轻重也要当着面斥骂一句! 陆争流后背出了冷汗,事出突然,他就顾着救人,根本没有想到,曾经编造了葛宝儿已有婚约的瞎话。 他顾不得床上的葛宝儿,连忙解释:“刚才救下表妹实是无奈之举……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可是谁信他! 那么多婆子不能救,偏要他去救人? 而且他还是撇下厉七老爷,大老远跑过来的。 他俩要是真没事,那才有鬼了! 蔺云婉眼神复杂又失望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 夏老夫人明显也是不信的,陆佳想帮弟弟说话,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这可要老命了! 卫氏一慌张,把葛宝儿从床上粗暴地拽起来,紧紧抓着她的肩膀问:“表姑娘,到底什么事你闹得要上吊?你快说清楚啊!” 陆争流看了葛宝儿一眼,眼神里有些逼迫的意思。 纳妾的事,他许诺了就会答应。 她总该有点分寸,不能在这时候,害了他,害了整个武定侯府! 葛宝儿从床上下来,身子软软地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泪眼朦胧地大哭着说:“老夫人,侄孙女不孝,本就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事到如今,您处死我吧。” 这就是承认了! 陆老夫人瞪直了眼睛。 旁人还不知道,她却是感觉到喉咙里一口血腥味儿,双腿僵硬,人虽然站得稳,脑子却开始迷糊了。 夏老夫人鄙夷地摇了摇头,一脸肃然地说:“有了婚约还不守妇道,处死了也不可惜!” 蔺云婉叹息一声:“夏老夫人您说的是。来人,拿绳子来吧。” 葛宝儿也忘了哭,一脸惊惶。 蔺云婉怎么敢真的处死她? 她名义上又不是陆家的人,蔺云婉就算是陆家主母没资格处置她的生死! 这、这件事,应该是陆家出面为她“退了婚”,大家什么事都没有,以后蔺云婉再大度地主动提出,让她做陆争流的妾室才对。 怎么可能会勒死她! 其余人也是惊诧地看着蔺云婉。 说是那么说,但也轮不到陆家插手,何况她只是个当媳妇的。 “噗——” 陆老夫人喷出了一口血。 卫氏吓得惨叫:“我的老天爷!快、快请大夫!” 陆争流上前一步,抱住了陆老夫人。 严妈妈本来也搀扶着老太太,回头一看,跟过来的庆哥儿听到勒死葛宝儿的事情,冲了过来,嘴都张开了,眼看着是要喊“娘”。 小祖宗,这可不能乱喊! 她慌忙捂住了庆哥儿的嘴巴。 庆哥儿照着她的虎口,一嘴咬下去,严妈妈疼得眼冒金星。 “哎呦,哎哟……” 偏院里乱成一团。 竹青也有点儿慌了,出来说:“夏老夫人,您不是懂医术吗?快,快给我们家老夫人施针啊!” 夏老夫人黑着脸,紧张地推辞了:“我学艺不精,还是快请大夫来。” 其实她根本就不会医术,还不是陆佳随口编造出来,撺掇她过来看陆家的丑事而已! 她又瞪了陆佳一眼。 陆佳害怕祖母出事,顾不得婆婆的眼神,帮着掐人中。 蔺云婉镇定地走到院子里,言语利落地吩咐婆子们疏散下人。催促陆争流带着陆老夫人回与寿堂看大夫。 又含着歉意送走了夏老夫人,还派了袁妈妈去安抚园子里的宾客。 卫氏一看蔺云婉这般从容,一下子安了心。 跟去与寿堂之前,她回头看着面无血色的葛宝儿,一巴掌甩过去,啐了一口:“下贱!” 让人把葛宝儿绑了起来。 勒死她是不可能了,先绑起来总没错。 这日的宴席,可以说是一团糟。 陆争流和卫氏陪在老夫人身边,蔺云婉要处理别的事,被卫氏苦口婆心地催着回去休息。 卫氏还语重心长地说:“家里少不得你,我受累些都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能累倒了。” 这些个烂摊子,要是全赖在她身上,那就完了! 她可处理不了。 伺候老夫人的时候,卫氏时不时就在陆争流和严妈妈面前哭骂:“都怪那个小蹄子!她就是个祸害!依我看勒死就勒死了!” 陆争流心事重重,脸色黑沉沉的。 忙了一大天,问清楚了厉七老爷的事情,他找了机会想和蔺云婉道歉,但是看见她脸上失望和厌恶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趁着天黑,去见了一面葛宝儿。 “现在你满意了?” 他冷冷看着坐在地上的葛宝儿,后悔自己今天心软。 “我总想着,你是庆哥儿的娘,也是我的青梅竹马,便是眼皮子浅些,我也不能丢开手不管。” “一听说你想不开,我就赶过来救你。” “你却要害我和祖母……” 葛宝儿哭着摇头: 第58章 学坏 第58章 “竹青,昨晚辛苦你了。” 她昨晚伺候了陆争流,天亮之前,又去与寿堂里和卫氏一起照顾老夫人,熬了一夜没睡,又过来和蔺云婉说老夫人已经醒了。 蔺云婉吩咐萍叶:“让厨房传些早膳过来。” “是。” 挑着帘子就出去了,让厨房做三个人的早膳。 竹青坐下来说:“夫人安心,老夫人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急火攻心,没有伤到根子。” 老太太身体还真是硬朗。 蔺云婉敷衍地说:“那就好。”也不大往心里去。 竹青小声说:“夫人,我听说夏家人的院子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不想在陆家借住,想走了。” “是吗?”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蔺云婉没想到夏老夫人脾气硬到这个地步,这么的不给陆家面子。 她道:“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还有一场气要生。” 竹青也不敢表现得太开心。 但她是不会为老夫人伤心的,几年前要不是老夫人,她怎么会被赶到庄子上去,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心里不在乎她。 她叹气了一声,仿佛很难过。 “母亲,姨娘。” 陆长弓来了,眼睛下面乌青一片,显然没睡好。 蔺云婉和他说:“过来坐。”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夜没睡?怎么眼里都是血丝。” 陆长弓是内疚的。 他臊眉耷眼,想道歉,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 蔺云婉问。 陆长弓微微哽咽:“都是儿子的错,我不该和弟弟打架。”听说老夫人昏倒,他也吓死了。万一追根溯源,怪到他头上,再怪到母亲头上,他就太对不起母亲了! “这和你不相干,都是大人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蔺云婉虽然这么劝着,陆长弓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竹青无奈地说:“大少爷快别难过了,你这是着了别人的道,还自责呢!” “着了什么道?” 陆长弓抬起头看着竹青,他很少直视姨娘,到底是父亲的妾室。 竹青幽幽地说:“大少爷看不出来吗,庆少爷是故意引着您到夫人和老夫人面前打架的,您再怎么不想打,他也要想方设法和你打一架。” “您好好想一想,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动手?” 陆长弓摸了一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送的开蒙礼。 蔺云婉和竹青都顺势看过去。 竹青“哟”了一声,说:“玉佩上的络子都变样了。” 她想了想,才说:“以长弓少爷您对玉佩的珍爱程度,应该不会弄坏夫人给你打的络子吧。想必是昨天庆哥儿动手时候,朝络子的下手。” 陆长弓恍然大悟,庆哥儿就是故意的! 当时庆哥儿不让他去找母亲告状,然后拽他的玉佩,激怒了他,一举一动都是算计好的。 他还以为,庆哥儿真的变好了。 是他想多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长弓不过是个不到虚岁九岁的孩子,蔺云婉不想他过早地把心思放在内宅事情上。 与女子不同,男子可以读书入仕,将来青云直上。 他眼下还是要一门心思读书,略通些人情便是。 “是。” 陆长弓低着头,握紧了玉佩。 蔺云婉以为他听进去了,没想到这孩子等到竹青回雨杏阁之后,单独问她:“母亲,儿子以牙还牙,算是学坏了吗?” “什么?” 陆长弓抿了抿唇,说:“没什么,儿子随便一说。” 蔺云婉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和他说:“你不必这样,先好好读书。以你的聪明,提防一些,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陆长弓抬起头,淡淡地道:“母亲说的是。” “这次是儿子蠢笨,着了他的道。可若不让他知道,儿子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像他那样。他下次还会利用儿子为难母亲。” “儿子告退。” 他转身出去,那瘦弱的少年背影,竟蔺云婉看到了几分他将来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模样! 桃叶担心地过来说:“夫人,少爷他……” 蔺云婉抬手打断她:“顺其自然吧,父亲在世时说过的,教书育人最忌讳违逆本性。” “况且这侯门,本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坏事。” 桃叶点了点头。 萍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坏处,怎的只许旁人使坏,还不许她家大少爷琢磨些手段了? 三日后,陆老夫人好转了七七八八,叫了蔺云婉过去侍疾。 卫氏在旁边伺候,蔺云婉根本不用动手。 陆老夫人吃了药,靠在床上,问:“怎么不见佳儿?” 夏家人不过来就算了,陆佳怎么也没来? 卫氏欲言又止。 陆老夫人心里虽然忐忑,还是白着嘴唇,问蔺云婉:“怎么了?” 蔺云婉说:“夏老夫人禁了佳大姑奶奶的足。夏家人也都关了院门,足不出户,夏家老爷和爷们儿出去找宅子了,等立了契,交割完毕,他们就搬出去。” “怎么这么着急?” 陆老夫人心里一急,差点又一口气上不来。 严妈妈过来给她顺气,劝慰着:“亲戚们借住,总是不方便的,您先养好身体。” 卫氏一撇嘴,没好气地说:“还不是看不惯表姑娘的事!要不然,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现在走?” 严妈妈无言以对了,也没好气地说:“太太,您就少说两句。” 还嫌老太太病得不够狠吗? 陆老夫人没心思责备儿媳妇,只顾着问蔺云婉:“那天的宴席,怎么样……” 蔺云婉沉默着。 说什么都比不上让老太太自己想象,来得恐慌。 陆老夫人果然心烦意乱:“最后怎么样了,你倒是说一句!” 卫氏捏 第59章 错失 第59章 “云婉,你是当家主母,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蔺云婉倒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问她的意思。 她还以为,即便是看在庆哥儿的份上,老太太也舍不得葛宝儿死。 蔺云婉淡声说:“通奸该怎么处置,老太太还要问我吗——死不足惜!” 卫氏跟着道:“就是。她一个人去死,大家都清净!” 老夫人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她连眼珠子也一动不动的,好像在认真考虑儿媳妇和孙媳妇的意思。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而是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卫氏急着站起来说:“老夫人,您还没说要怎么处置……” 严妈妈出来打发她:“太太,老太太累了,您也累了,您就先回去吧。” 卫氏只好告退。 刚挑了帘子出去,嘴里还在不耐烦地嘀咕:“随你们吧!” 依她说,勒死了最好,烧成灰撒远远的。 反正葛宝儿家里也没什么人,她真不懂老夫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蔺云婉也要跟着走,陆老夫人叫住她:“云婉。” “老夫人。” 陆老夫人坐起来,看着她说:“你是一家主母,是正妻,万不可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样小气。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积在心里。” “以后你和争流的日子还长着。” “……宝儿,碍不着你们什么。” 说着说着,眼里已经起了杀意。 蔺云婉淡淡应了一声,便回了垂丝堂。 陆老夫人猛地咳了起来,严妈妈过去服侍,还问老太太:“您真要对表姑娘下手?” “还有的选吗?” 陆老夫人说:“她就是个祸害。我看争流对她也渐渐淡了,不如趁这次机会狠下心……” “曾祖母……” 庆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外面,扶着门站着,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们,明显是听到了她们刚才说的话。 严妈妈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药碗,慌张地问:“庆少爷,你、你怎么过来了?” 又骂外面的丫鬟:“都是瞎子吗!少爷来了也不知道通传!” 丫鬟跑过来,紧张地说:“刚、刚太太、奶奶在里面说话,奴婢们不敢走近了,庆少爷一眨眼就来了。奴婢没看见。” 庆哥儿人都吓傻了。 严妈妈无奈地打发了丫头,牵着庆哥儿进房里来。 陆老夫人赶紧抱着庆哥儿说:“舍不得曾祖母赶走你娘?” 庆哥儿睁大眼睛,抿着唇不敢说话。 陆老夫人哄着他说:“你娘这次做错了事,我和严妈妈商量着把你娘送走,这就把你吓着了?” 庆哥儿这才缓过劲儿来,哇一声哭了出来。 “曾祖母,我、我还以为……” 从昨天就听说府里要勒死他娘,还以为是假的,一过来听到老太太都这么说,他手脚都凉了。 “我的傻孩子,快别哭了。曾祖母怎么舍得你伤心?” “哎哟,手怎么凉成这样,快让我给你暖暖。” 庆哥儿把手放进陆老夫人手掌心里,吸着气儿说:“曾祖母,您病了,我给您暖暖。您躺着,我服侍您。” 陆老夫人笑眯眯的。 “庆哥儿真孝顺,曾祖母没白疼你。” 庆哥儿也不傻,他知道谁才是他的靠山,父亲虽也疼他,可几天都见不上一面。 他最能依靠的,就只有曾祖母。 “您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曾祖母,我担心了一晚上睡不着。我今晚能和您睡吗?我想守着您,我要看着您好起来。” “好好好。今晚你就陪着我。” 祖孙俩别说多亲热了。 严妈妈看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小少爷孝顺老太太自然好,可他长大了要是知道自己生母被老太太勒死,以后还能念着老夫人的好吗? 入了夜,等庆哥儿睡了,严妈妈才问陆老夫人:“您真要放过她?” 陆老夫人冷冷一笑,脸上哪里还有白天的慈爱。 “你亲自去跑一趟,去看一看那个庵里的姑子还活着没有。” 都不用老太太说明白,严妈妈就知道是哪一座庵了,她皱着眉问:“几十年过去了,那姑子要是死了怎么办?” 陆老夫人道:“她死了,那些手段和毒药,也不会失传。哪家没有点脏事要处理?端看使不使得起银子。” “你去打听一下,她有没有收徒弟。” 严妈妈点点头,感叹了一句:“那都是几十年前对付老太爷姨娘的手段了,您临到这个年纪,竟还要在孙子的姨娘上动手。哎!” 正室这一生,那都脱不了下贱女子的困扰! 陆老夫人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独独舍不得牵连庆哥儿。 严妈妈却担心道:“那姑子从前研制的药,确实好用,虽说毒性慢一些,一两年才要得了人命,但是看起来就像病死一样,一点都不引人注意。倒是个好手段。” “不知姑子的手段传下来没有,要是传下来就太好了!咱们府里以后就安宁了。” 陆老夫人真是巴不得快点弄死葛宝儿,可是一想起庆哥儿,就心疼地说:“你看看他刚才求我留下他娘的可怜样子,要不是怕伤了他,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现在也只能这样慢慢算计着。” 严妈妈道:“您别急,老奴明天就去这一趟。您先睡了吧。” 次日。 严妈妈一大早就出去了。 陆老夫人叫了陆争流过来,问他怎么想。 “你母亲和云婉,都容不下她。你是想留她在府里,还是干脆送出去?” 陆争流攥着拳头,启唇问:“云婉是怎么和您说的?她……很生我的气?”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你要是一早就跟云婉和和睦睦的多好,现在就不用后悔了。” 陆老夫人实在是怒其不争 第60章 名分 第60章 “世子也真是的,不过一个表妹,他也放不下。老夫人都有那个意思了,他不过是点个头,狠心处死了又怎么样?” 竹青愤愤不平。 她为蔺云婉感到不值,主动坐在绣墩上问:“夫人,要不要妾身去和世子再挑明一些?” 蔺云婉道:“你想挑明什么?” 竹青说:“世子要是知道,留了这一房妾室不仅伤了府里名声、亲戚感情,还伤了您的心,必然要快刀斩乱麻挽回……” 蔺云婉笑了:“竹青。” “夫人?” 竹青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打断她。她说错了吗? 蔺云婉笑了笑。 她从没指望过,老夫人和陆争流真的会处死葛宝儿。 有庆哥儿在一天,他们一定会投鼠忌器。 何况,人死债消,只不过是作恶之后最轻的结果! “让一个人死,实在太容易了。要让他自取灭亡,生不如死。” 竹青一笑,也是。 “等表姑娘成了妾室,那还不是任由您揉圆搓扁?” 蔺云婉但笑不语。 第二天老夫人那边叫她过去,她把竹青也叫上了,特地和竹青说:“你不是也说过要去给老夫人侍疾吗?” 竹青想了想,道:“妾身这就和夫人一起去。” 到了与寿堂那边,陆佳也在。 看样子,她是禁足结束了? 不过就算没结束,夏老夫人这么重视妇德的人,不会在陆家老夫人生病都时候,不许陆佳过来侍疾,那可是不孝。 “大姑奶奶。” 蔺云婉和竹青两个一进去先看到的陆佳,便先和她打招呼,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陆佳坐在老夫人身边,手里拿着药碗,旁边放了糖渍梅子。 老太太怕苦,梅子放着润口舌的。 可能是在娘家被夫家人禁足,气焰消了一些,陆佳也不急着说话。 陆老夫人先开的口:“云婉,我想了想,还是让宝儿和夫家先退了婚……” 蔺云婉一直没出声,静静地听着。竹青在旁边时刻打量着她们的神情。 最后老夫人的意思是:“只要宝儿夫家那边答应退婚,事情也就没那么严重。这件事是争流做的不好,但是说到底就是个纳妾的事。” 陆佳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她端着药碗和蔺云婉说:“只要你这个当主母的点头,也就没什么了。端看你大不大度,你也不想侯府惹上麻烦吧?” 她轻视着蔺云婉,又说:“弟妹一向端庄贤惠,从来不是善妒的人。老太太正病着,不是我这个做姑姐的说你,便是老夫人不开口,你也应该主动出面料理了这事。” “现在闹得大家不得安宁,还让我们陆家丢了脸,你这个做正妻的有八分的过错!” 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大姑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蔺云婉不该光顾着置气,退婚本来就是空口杜撰出来的事情,随口一说也就解释过去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夫家进京告状”的结果。 她要是主动提出纳妾的解决,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竹青都听惊讶了。 这、这也能怪到夫人头上? 想着陆佳的脾气,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蔺云婉不像竹青是姨娘的身份,不敢和姑奶奶顶嘴。 她四两拨千斤地问:“不知道大姑奶奶所说丢脸,是在何处丢了脸?知道这些事的,不就只有我们自家人吗?” 陆老夫人反应过来,皱眉问:“是你婆婆说了什么?” 那还不能不说什么吗! 陆佳讪讪道:“没什么,我是听到丫头们嚼舌根。我婆婆能说什么呢。” 这话陆老夫人也就听听。 她不满地道:“你夫家要是背后没说什么,也不会拒绝为你弟弟引荐。” 陆佳动了动嘴皮子,还能顶嘴么? 就因为这个事,她在夫家面前提了一嘴,婆婆差点说让丈夫休了她的话。 她再不敢插手了。 蔺云婉道:“老夫人和世子都拿定了主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您也说了,这头一件事就是让表姑娘先和夫家退婚……” 陆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抬手和蔺云婉说:“这你就不用管了。” 蔺云婉道:“虽不用我管,若为纳妾惹了麻烦……” 她看了陆佳一眼,说:“大姑奶奶怕又要觉得是我八分的过错。” “所以我不得不多说一句,纳妾事小,要是纳了不该纳的女子……” 陆佳一口打断她:“什么不该纳的女子?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争流纳了表妹。” 蔺云婉淡淡道:“姑奶奶不要着急,我还没说完。以贱籍为妻,或私藏被发落的罪籍女子,那都是违了律法的事。一样要被参奏。” 陆老夫人心里沉了沉,葛宝儿进府到现在,她都只知道葛宝儿是个村妇,却不知她详细底细。 争流肯定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连这种大事都瞒着她。 可是难保葛宝儿不会故意哄骗他。 竹青听出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就和老夫人说:“您别怪妾身多嘴,表姑娘本身就品行不端……还是查清楚为妙。” 说来说去,她蔺云婉就是不想纳这个妾室吧! 陆佳道:“既然是祖母的远房侄女,能有什么问题?表妹已经没了清白,现在不让她过门,叫人知道了还以为陆家作践亲戚。” 陆老夫人却说:“先不给她名分,等她的婚事退了再说。” “祖母!您……” 糊涂啊! 陆佳想劝,陆老夫人却 第61章 看诊 第61章 “夫人,您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亲自去查一查表姑娘的底细?” 从与寿堂出来之后,刚走了没几步路,竹青就迫不及待地问。 蔺云婉问她:“查出来又如何?” 竹青一愣。 查出来不妥,世子应该也要维护表姑娘的吧。 蔺云婉淡淡地道:“这事老夫人比谁都着急,我就不必费这个劲了。” 竹青还是觉得不甘心。 蔺云婉和她说:“等查消息的人回来了,你想让谁不痛快,那还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竹青笑了笑:“夫人想得长远。” 她略想了想,便说:“只要有银子,有的是人拱手送来表姑娘的把柄!” “银子……” 确实是个好东西,父亲的病,母亲的眼睛,都是耗费了很多银子的事。 蔺云婉惦记起母亲的眼睛,想着还是要去拜访一次夏老夫人,尽心催促一番,不能拖到厉七老爷要出京的时候,匆匆忙忙怎么看得好眼睛? 正想得失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和她说话。 “弟妹,怎么走得那么急?” 转身一看,是陆佳追了出来。 竹青低笑着说:“咱们这个大姑奶奶,刚被放出来才半天,又生龙活虎了。” 陆佳虽然没听到,可是猜到竹青不会说自己的好话,瞪着眼走过来,要向她们发作。 蔺云婉直摇头。 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陆佳一抿唇,忍了脾气,一脸倨傲地和蔺云婉说:“你嫁过来得晚,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机会教过你。现在我就要搬走了,少不得和你说几句。你是读过书的人,自然知道《女戒》《女训》上怎么写的。” 她勾唇一笑:“莫说世子只是看中一个女子,他就是养了外室,你这个当正妻的不也得大大方方地把人接进来。” “老夫人疼你,这回容着你耍女人的性子,你可别得了意。” “做女人没有容易的,你上不用侍奉婆母,下不用照顾姑嫂弟妹,嫁到武定侯府来,你就该知足了,别以后小肚鸡肠,搅得家宅不宁。” 蔺云婉福身:“今日受教,日后我等着大姑奶奶给我做表率。” 和竹青一起走了。 陆佳还没听出什么来,竹青心思玲珑,刚走远就问:“姑奶奶有机会给夫人您做表率了吗?” 蔺云婉也不多说,只含糊地道:“姑爷那个性子,还怕等不到?” 夏骥养的外室从外地带来了京城,给夏家置宅子的时候,顺便给外室也置了宅子,还就在陆佳眼皮子底下,要不了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 竹青思索了一阵子,低声说着:“夏家才来多久,夫人您连姑爷的性子的都了如指掌。您真是心细如发。” 是竹青心细如发才对。 蔺云婉和竹青在雨杏阁门前分了手,她回到垂丝堂,陆长弓正在书房里面念书,他实在学得快,三百千千都快学完了。 “我看要不了半年之久,可以提前送你去学塾了。学塾里的先生比我教得好。” 她走到廊下,一脚跨了进去。 陆长弓放下笔,起来作揖:“母亲。”又说:“读书的事,我全听母亲的,不过,儿子一直觉得母亲教得很好。” 蔺云婉点点头,翻看了一下他写的内容,他还作了一首诗,虽然简单,平仄韵律却都是对的,用典也不俗。 她攥着那一叠纸,道:“长弓,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喜欢待在侯府里吗?” 陆长弓抬头,看了蔺云婉一眼。 他低下头说:“儿子喜欢。” 蔺云婉轻轻放下纸,让他继续学自己的,也就走了。 因为府里近日闹出来的事,中秋过得潦草。 陆老夫人打发出去“退婚”的人,还没有回来,但是严妈妈消失了几天,却在过了中秋节之后回来了。 萍叶纳闷说:“严妈妈从来离不开老夫人,怎么一走就是几天?” 蔺云婉不知道,也猜不出来,就问:“夏老夫人那边传话来了没有?” 夏家人已经找好了宅子,明日就要搬走,她亲自过去催了夏老夫人,老太太说她已经给厉七老爷写了信,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等了些日子,她不好频繁催促,但也总是牵挂着。 萍叶摇头:“还没有信儿。” 蔺云婉不免有些焦灼。 萍叶抱怨道:“世子上次要是带了厉七老爷过去就好了!这次厉七老爷被贵人耽搁住,都不知道再得空是哪一日的事了!” “究竟是什么贵人……” 蔺云婉用茶盖拨弄着茶叶,到底什么贵人让夏老夫人守口如瓶,厉七老爷连半日的功夫也难以分出来? “罢了,拿笔墨过来,我给家里写封信,让娘和逸哥儿再耐心等一等。” 萍叶去拿文房四宝,回来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了些担心蔺夫人再度失望的话。 信是过了午时送出去的,送消息的丫头,回头的时候带来了郭娘子送来的几盒香粉跟一本《香谱》。 中秋蔺云婉私下里送了礼过去,这是娘子的回礼。 桃叶在香炉里焚香,笑着说:“好闻,又是娘子调制的新香。” 蔺云婉在翻看郭娘子自己编撰的《香谱》,她上次听说蔺云婉想学调香,就抽空先粗写了一本,知道蔺云婉被事情绊住了脚,这回一并打发人送了过来。 “娘子真是用心良苦。” 蔺云婉十分感动。 青铜炉子里的香粉有助眠的作用,熏得她昏昏欲睡,便在小睡中等娘家人回信。 蔺府。 管事收了信,念给蔺夫人听,却不知厉七老爷刚出了宫门,正往这边赶来。 齐令珩与厉七老爷同乘一辆马车。 厉七老爷是行走江湖的大夫,性格不羁,说话也直来直往:“桓王爷,您这是让我去给哪位大 第62章 能治 第62章 “王爷,您的师母就是蔺夫人?” 厉七老爷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两家撞到一起去了。 齐令珩看了一眼蔺家的牌匾,问道:“莫非令姐也是蔺家的亲戚?” 厉七老爷笑:“王爷知不知道武定侯府?家姐是武定侯府大姑奶奶的婆母。” “原来如此。” 齐令珩笑着说:“蔺太傅是本王恩师,先生快请进去吧。” 太监阿福过去敲门。 蔺家管事起先还不认识阿福,直到阿福递上拜帖,表明了身份,又说来了位擅长治眼疾的大夫,管事才慌慌张张地把人请进前厅,让人去通传。 “厉七老爷来了?” 蔺云逸先从房里出来的,听说姐姐写了信回来,以为是厉七老爷要过来了,他特地告假回来了一趟。果然来了! 管事说:“是啊是啊,可算来了!” 蔺云逸眉头一皱:“你说是桓王爷领来的?” 管事把拜帖送过去,上面有桓王府的名头,帖子十分的精致华美,是宫里才出来的精品。 小小少年,虽然年岁不大,已经担得起责任了。 他从容地吩咐管事:“去给客人上茶,我这就扶着母亲过去。” 母子俩一起去了厅里。 蔺云逸怕母亲多心,没仔细说中间的曲折,只和齐令珩行了礼,低声请求他:“王爷先让大夫给我母亲看了眼疾……” 齐令珩拍了拍他的肩,说:“本王知道。” 厉七老爷给蔺夫人看眼睛,他们俩就都退了出去,留了管事妈妈和两个丫鬟在里面伺候。 “多谢王爷。” 蔺云逸作揖道谢,齐令珩颔首,示意他起来,解释道:“这回厉先生进京为我父皇看眼疾,听说他医术了得,本王进宫探望过皇上,眼疾确实有好转,本王想起你母亲也有眼疾,趁着有空,就贸然领了他过来。” 蔺云逸点点头,十分恭敬地说:“幸亏王爷记挂,不然母亲的眼疾,至今寻不到良医。” 他忧愁地回头朝厅里面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回母亲的眼睛能不能治。 齐令珩让他不要担心。 “厉先生用药大胆,也许有一线生机。纵然没有,也只是保持现状而已,不会更差了。” 蔺云逸抿了抿唇,还是放不下心。 毕竟还是少年,什么都放在脸上,齐令珩笑了笑,和他一起走了几步,像是随口一问:“听说你姐姐之前就托了人请厉先生过来?” 提起这事,蔺云逸脸色立刻就变了。 齐令珩仿佛没有看出来,继续问:“怎么会耽搁了?” 蔺云逸怒拂袖,道:“说出来不怕王爷笑话,我那个——那个姐夫,明明答应了送厉先生过来,因故失约了。” “何故?” 齐令珩眸色忽深。 他陆争流是什么了不得的京官?有什么要紧的公务放不下,连师母的事情都要排在后面? 蔺云逸倒是没说了,含糊道:“王爷抱歉,我、我不知道了。” 总要为姐姐留些面子的。 齐令珩也没有追问,等到厅里面喊人,蔺云逸拔腿就跑过去,阿福过来说:“王爷,奴婢回去就找人查一查。” 齐令珩嗯了一声,也跟着去了厅里。 厉七老爷已经给蔺夫人插了些细长的针,蔺夫人眼睛一直流泪,双手在空中乱抓,说:“看得见!看得见一些光了……” “娘!您真的看得见?” 蔺云逸十分激动地走过去。 蔺夫人点头,说:“看得见。”又很难过地说:“只看得见有些亮的地方。”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厉七老爷收针,说:“看得见就有的治。” “怎么治?” 厉七老爷低着头忙活他的,嘴里还说着话:“能治,但不好治。你母亲的眼睛坏的时间也太长了,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还要看你们的照顾。” “晚辈一定倾力照顾母亲!” 蔺云逸着急地说。 厉七老爷点着头,道:“好好,是个孝顺的。这几味药不好得,我先写了,你按我的要求让你家管事去收来。” 蔺云逸这边一一应了。 最后觉得冷待了齐令珩,送走了厉七老爷和齐令珩道歉:“失礼了……” 蔺夫人站起来,摸索着走过来。 齐令珩一把扶住了她,蔺夫人问:“是姑爷吗?” 蔺云逸一张嘴,齐令珩抬手打断他,让他先不要声张,大夫才刚交代,夫人以后不能再流泪了,还是不要说陆家的事刺激她了。 蔺云逸也没说是,或者不是,只吩咐丫鬟先扶着蔺夫人回去。 他亲自送齐令珩离开。 齐令珩和他说:“要是缺药,就派人去桓王府里取。” 蔺云逸嘴上说好,心里却不想再麻烦王爷。 两家毕竟没有交情,父亲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不好让王爷帮太多忙。 送走了齐令珩,蔺云逸着急忙慌地回书房去给蔺云婉回一封信。 “母亲的眼睛能治了,长姐听了一定很高兴!” 写好信,他让小厮赶紧送去武定侯府。 厉七老爷也坐上那辆装满了酒的马车里,急忙赶着回去洗澡喝酒,还打发了人去和夏老夫人说,不用再叫人来,他已经为蔺夫人看过眼睛了。 蔺云婉很快就收到了弟弟的信。 桃叶也看完,哭了起来:“咱们夫人的眼睛有的治了!” 萍叶看完也哭了:“阿弥陀佛,一定是菩萨、是老爷显灵了。” 蔺云婉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想起来道:“真奇怪,没有人引过去,舅父是怎么知道蔺府所在?” 信里面蔺云逸还没有提桓王的事,他认为这是蔺家欠的恩情,他以后长大了自己会还。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让姐姐再为了报恩做出牺牲。 夏老夫人那边也跟着派了丫头过 第63章 下贱 第63章 “真的是他吗……” 蔺云婉回到垂丝堂,有些失神。 萍叶给她取了披风,关上门问:“夫人,您说的是谁呀?” 蔺云婉笑:“去拿笔墨来,我给弟弟写一封信。”问一问家里人就知道了。 她提起笔,下笔游龙走凤,自己都不觉得,眨眼间洋洋洒洒一封信就写完了。 萍叶晾干,密封起来,当晚就让人送去了蔺家。 次日,蔺家回了信。 蔺云逸回过来的信,既然长姐猜到了,他也就没有隐瞒,又在信中详细说了蔺夫人的眼疾。 不过蔺夫人的眼疾,那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她和萍叶说:“弟弟让我有时间回去亲自看看,夏老夫人今日离府,银子备好了吗?还有他们乔迁新居的礼单,再拿过来给我过目。” 这些事情是桃叶在做,她把暖炉里的茶提出来,给蔺云婉倒了一杯,有条有理地说:“银子备好了,等送她们的时候,袁妈妈就送过去。礼单上还有一扇屏风没有定下,老夫人说库房里鸡翅木的就很好,佳大姑奶奶好像有些瞧不上……” 这就不是她陆佳说的算了,凡事都有定例的。 蔺云婉道:“按旧例送。” 她以后再为母亲的事单独谢夏老夫人,那就是她蔺家的事了,与侯府不相干。 吃过了午饭,蔺云婉让前院准备车驾,等夏家人走了,她也要回娘家一趟。 夏家人辞了陆老夫人,各个都巴不得要走,晚饭都没有留下来吃。 陆老夫人不好强留,只能和夏老夫人说:“都是亲戚,你们在京城里到处都还不熟悉,不妨多到府里走动。” 夏老夫人嘴上应着,眼神却不如刚来陆家那时候亲热。 严妈妈过来上茶的时候,不经意地说:“老夫人,刚才前院来了人说,表姑娘的婚事已经退了。” 陆老夫人道:“退了就好,原就是门冤孽,不该结的。” 话是说给夏老夫人听的,婚事退了,这事也就不成隐患,她不用太担心,他们武定侯府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 不过夏老夫人在乎的不止是这个。 临走前,她还是和陆老夫人说:“不怕孩子们犯错,就怕一直犯错。老太太要是肯听我一句,早早整肃家风,趁早把爷们儿都调理好。” 陆老夫人也是嘴上也应着,心里想着,孙子都那么大了,要是好调理,还用外人多嘴? 又跟夏老夫人说:“以后争流的事,还要托付到老太爷和大老爷身上。” 陆佳连忙过来帮腔:“祖母您放心,弟弟的事情,婆婆肯定放在心上的。” 夏老夫人但笑不语。 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就答应了,谁知道陆家以后还有没有什么丑事? “不早了,老太太就别送了,我们这就回去布置宅子了。” 陆老夫人亲自把人送出了垂花门。 夏家人都走得干脆,唯独陆佳舍不得回夫家。 上了马车,她和柔娟哭诉:“京城的宅子多贵啊,听说新置的宅子才五进,家里那么多的人,我最多也就只能分到一间小院子,还要和他的姨娘、庶子庶女们一起住!” “挤都要把人挤死了。” 柔娟叹气:“夫人,想开些,武定侯府的宅子那是陆家几代的祖宗挣回来的,您嫁哪到哪家去,也赶不上在陆家住得舒服呀。” 陆佳心有不甘地说:“真是便宜她蔺云婉了!只怕她从前在蔺家,也没过上这么舒服的日子!” 柔娟却道:“奴婢看着,世子夫人的日子,倒也未必舒服……” 陆佳皱了皱眉:“你帮她说什么话?” 柔娟低了低头,改口说:“卓哥儿才好,红姐儿也病了。大老爷最疼红姐儿了,等到了那边,夫人快些给姐儿请大夫看看。” 陆佳十分不耐烦,可还是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最后把火气发在了蔺云婉身上:“这么好的日子她还不知珍惜,我弟弟纳个妾她就敢甩脸子给人看,她要是落在我婆婆手里,能有这么舒服?” 柔娟再不帮蔺云婉说话,赶紧敷衍了过去。 陆家的人送走了夏家人,蔺云婉说她也要回家一趟。 没有长辈允许,她也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卫氏知道她母亲眼睛的事,很大方地说:“你放心去吧,家里一切有我。” 陆老夫人也没说什么,毕竟是蔺云婉的母亲,陆家要是绝情到这个地步,蔺云婉真该寒心。以后她孙子真别想挽回她的心。 严妈妈扶着她回与寿堂。 她便问:“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严妈妈说:“哪儿那么快。”方才在夏老夫人跟前说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陆老夫人道:“回来了立刻过来回我。” 严妈妈点头。 两人回了屋里,又说起药的事情。 “老夫人您说对了,原先那个死了,有个徒弟却活着。她也是精通这些事的,刚开始还跟我装上了呢,我连着诈她两三次,她才漏了馅儿。” “我磨了她好一阵子,和她说定了,五百两银子买那药,有三个月的量……” 严妈妈举手,比了个三。 陆老夫人道:“银子倒不算什么,从我的库房里拿,你悄悄的,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个当然。” 陆老夫人皱眉一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严妈妈道:“这回软禁的严实,庆少爷都不能过去。您放心,等出去的人回了才能放她出来。” 病了这一回,陆老夫人容易犯困,说了没几句就睡着了。 皇宫。 齐令珩见完了父皇,从殿里出来,见阿福在外面等他的时候,不如平常安宁,便问:“出了什么事?” 阿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是蔺家的事。” 齐令珩大步走着,说:“蔺家到王府里 第64章 错过 第64章 出了宫,齐令珩没坐马车,骑马走了。 阿福在后面追着问:“王爷,您去哪里?” 齐令珩说:“接厉先生到蔺府去。” 阿福当然要跟过去的,自己上了马车,和车夫说:“走走走。” 车夫也听到了齐令珩的话,驾着马车一同前往。 蔺府。 蔺云婉回得突然,人到了后院,蔺云逸才赶过来。 “姐姐,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信上说有空了才会回来一趟,他没想到就是今天。 “母亲呢?” 蔺云婉迫不及待要见母亲了。 蔺云逸拉着她的手,往蔺夫人的院子里冲,雀儿似的欢快:“母亲在敷药,姐姐,母亲说已经看得到光了!” 蔺云婉赶进去的时候,丫鬟正在用药给母亲敷眼睛。 “是云婉回来了吗?” 蔺夫人想从床上起来。 蔺云婉按下她,说:“您躺着。” 蔺夫人抓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厉大夫还要过来给我针灸,似乎是有用,我真的看得见了。”虽然只是微弱的亮光,可是比这几年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好太多了! 蔺云婉喜极而泣。 但她不敢哭出声,怕惹母亲伤心。 蔺云逸拍了拍蔺云婉的肩膀,低声说:“姐姐,没事的。母亲会好了。” 蔺云婉点点头。 蔺夫人听到姐弟两个窃窃私语,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让我听见?” 蔺云婉笑道:“在说下次带长弓过来看您。” 蔺夫人连忙问:“你怎么不带他过来?我倒是想见他的。” “他马上要准备入陆家族学,十分忙了,要等下个放假的日子才能过来看您了。” 蔺夫人点着头说:“哥儿读书要紧,我也是随口一说。他不来也没什么。” 蔺云婉关心母亲的病情,仔细问了些厉七老爷交代的话。 听了半天,她道:“厉七老爷果然是厉害的。” 按他的说法,今年年前,母亲就可以看见人影了! 蔺夫人怕拖累儿女,有些愧疚道:“就是难为你们两个了。” 家里的事,还是蔺云逸操心多,蔺云婉毕竟是外嫁女了。 蔺云逸过来很轻松地说:“母亲,这有什么难为的。您不好,儿子才难为了。” 蔺云婉心里越发愧疚:“我就更没有什么难为的,母亲,我能做的还不如逸哥儿多。” “你们姐弟两个都别这么说了。” 蔺云婉看了药方子,心里迅速捏了个章程出来。 她和母亲商议:“有几味珍贵的药材,就算是有钱也不好买的。娘,之前我和您提过的,想把中州的铺子兑出去。契书我都带来了,让家里的管事替我跑一趟吧。” “云婉,还是别了。” 蔺夫人很犹豫,她是想治好眼睛,但是不想女儿花掉嫁妆。 蔺云婉道:“又不是全用来给您买药,我不是说了还要开香料铺子吗。”她为母亲掖了一下被角,撒了个谎:“我其实都跟郭娘子商量好了,她也为我做了些准备,我要是这会子变卦,就是失信于人了。” “那好吧。” 蔺夫人无奈地说。 蔺云婉和蔺云逸一起出去,交代蔺家管事。 她还是信得过自己家的人,而且嫁妆里的银钱数量,她并不想让陆家的人知道。 “老管事,铺子兑出去要快,母亲这里急着用药,价格低些也无妨。” 管事双手接过契书,道:“姑奶奶放心,我省得轻重。” 蔺云婉还提醒他:“打理铺子的罗掌柜之前和我提过,他有个什么亲戚,倒是有意收了我的铺子。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不想变卖嫁妆,所以没答应他。” “这次去中州,他家里的亲戚要是还有这个意思,你不妨先问一问他。” “到底是老熟人,变卖起来麻烦少。” 管事点着头说:“小的都记到心里去了,姑奶奶要是没有别的嘱咐,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早去早回。” “你去吧。” 蔺云逸也叮嘱他:“您路上千万小心,安全要紧。” 管事笑应着,麻利地去了。 姐弟两个闲庭信步,蔺云婉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是桓王请来的厉七老爷?” 蔺云逸一脸愁容,小大人似的说:“长姐,父亲的病已经拖累了你的婚事,母亲的眼睛当然要靠我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像你刚出嫁的时候那么点儿小了。” 蔺云婉笑:“和姐姐还这么见外?” 一向活泼的蔺云逸不说话了,他也不是见外,只是舍不得姐姐再受委屈罢了。 蔺云婉想问他在书院里的事情。 蔺云逸先开口说:“母亲用药的事,长姐您也不要操心。你嫁妆里的铺子是父亲和母亲留给你的,你要是真想在京城里做香料生意,你去做便是了,我自有办法为母亲治眼疾。” 那些药价格不菲,蔺云婉问他:“你有什么主意?先说来我听听,我若是放心了才敢交给你。” 蔺云逸不肯说,只说他有办法。 蔺云婉又问他家里的情况,她不知道现在蔺家的账上,到底还有多少银子。 家里的账目,蔺云逸很清楚,和蔺云婉一条条地说了。 “族里人打理的还算尽心,我就不过问了,免得族中叔伯嫌我多事。不过桓王和夏老夫人、厉七老爷那里,蔺家要出面去酬谢。” “夏老夫人你就不用管了,夏家马上有乔迁酒,我替蔺家带一份礼过去,桓王和厉七老爷那里,你亲自走一趟。” “长姐,我都知道。母亲已经交代过了。” 蔺云婉十分欣慰,幸好家里还有个弟弟,否则父亲一去世,母亲眼睛又是那样,谁来撑起这个家? 蔺云逸留她用晚饭:“长姐,吃了再走吧。” 蔺云婉摇摇头:“天 第65章 乔迁宴 第65章 “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 蔺夫人和儿子说起蔺太傅教齐令珩的事情。 因为疼,她说了没几句,眉头就皱着了,似乎有些犯困。 蔺云逸站起来,弯着腰在她耳边说:“娘,您先休息,我出去了。” 蔺夫人闭着眼,应了他一声,等蔺云逸出去之后,就不闻窗外事地躺着了。 “王爷,久等了。” 蔺云逸出去见齐令珩,他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周到,让下人过来重新换了茶,和齐令珩聊天,大多还是致谢的话:“您亲自接了厉大夫过来真是太麻烦了,您下回派人传个信过来,应该我亲自去接。” 齐令珩道:“云逸,别和本王这么客气。” 他微微一笑:“就让我为师母做一些事吧。” 蔺云逸也没有再推辞,和他说:“王爷,刚才我母亲还提起您的事,她说父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您。” 想起亡师,齐令珩眼神落寞了些,端起茶盏,淡淡地垂眸说:“蔺太傅实在是位好老师,可惜他去世的时候,本王不在京城,都没来得及为他吊唁。” 蔺云逸安慰他:“您府上的人也过来慰问过,您也不用在这种小事上挂怀。” 齐令珩并不是缅怀过去。 他浅喝了一口茶,起身说:“本王还有公务,厉先生就由你家里人送回去了。” 蔺云逸跟着起来送他,还道:“我送您。” 齐令珩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厅堂。 走到外面的时候,蔺家的管事正好背着包袱要出去,脚步还很匆忙。 齐令珩看了那管事的一眼,有些好奇的样子。 蔺云逸觉得桓王爷是个好人,便和他多说了几句家里的事:“他是为我姐姐的事,到中州跑一趟。” “你姐姐来过了?” 齐令珩看着蔺云逸,眼神平静,却好像幽深不见底。 蔺云逸倒是没看出来他的变化,还语气轻快地说:“是啊,姐姐刚才亲自来了一趟。说起来也巧,姐姐刚走您就带着了厉大夫来了。” 齐令珩勾了勾唇角。 “那可太不巧了。” 他声音低哑,蔺云逸没听清楚,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齐令珩淡笑道:“没什么。”又和蔺云逸说:“好了,你留步,回去照顾你母亲吧。” 蔺云逸站在大门内,作揖送他走。 齐令珩颔首,小厮很有眼色地牵了他的马过来,他骑马走的,阿福坐了马车跟上,也很客气地和蔺云逸道别。 大门关上,蔺云逸松了一口气。 小厮还问他:“少爷,您紧张什么呢?” 不用面对桓王了,蔺云逸才又有了几分少年的活泼,他说:“桓王爷是个好人,也很好说话,可他毕竟身份贵重,不能得罪的。我怕说错话得罪他。” 小厮笑:“可您刚才那么得体。” “都是和姐姐学的。”蔺云逸自言自语:“要是姐姐也在就好了……”其实他还是很想依赖姐姐的,可惜姐姐已经出嫁了。 母亲已经睡了,他便去按照姐姐的交代,给桓王府和厉七老爷准备谢礼。 他交代小厮:“你等会儿送厉大夫回住处的时候,找他身边伺候的人打听一下,大夫有没有什么喜好。” 小厮说好,又问蔺云逸:“那桓王府里送什么?” 蔺云逸道:“桓王府的还用说吗。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家里什么拿得出手就送什么,再添两本父亲留下来的孤本,想必王爷也知道蔺家的心意了。” 这般周全,便是蔺云婉听了,也要夸赞他。 果然,蔺家给厉七老爷送了酒,又给桓王府送了一串珠子和两本孤本,两边都很满意。 “爷,这是王府的回礼。” 齐令珩出手大方,也是几件珍贵的东西并几样好药材,都是蔺夫人用得上的。 蔺云逸提笔,给蔺云婉写了一封信,把家里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说了。 蔺云婉收到信的时候,十分欣慰:“云逸真的长大了。” 萍叶和桃叶都很自豪。 “夫人也不用挂心蔺家了,有少爷撑着呢。”萍叶笑了笑,替蔺云婉讲书信收起来。 蔺云婉还是有些担心:“家里这么多事压在他身上,不知道影不影响他的学业。他的书院又远,总是来回赶也不是办法。” 萍叶说:“侯府学塾的先生不是很厉害吗?那不如先让逸少爷到侯府学塾里念着,也方便他照顾家里。” 桃叶也说:“逸少爷年纪还小,还不能说亲。家里没有个主母,我看萍叶这个主意不错。” 蔺云婉没有答应。 她吩咐道:“从我库房里取一幅金润的山水画,一套文房四宝,再把嵌珍珠的抹额拿出来,明天一起送到夏家去。” 桃叶拿了库房的钥匙就去了。 次日。 蔺云婉和卫氏一起,到夏家恭贺乔迁之喜。武定侯府送了两份礼单,一份陆家的,一份蔺云婉代蔺家送的。 “你这孩子,自家人还这么客气。” 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十分亲热,眼睛还在看金润的山水图。 看来这礼是送对了。 蔺云婉笑着说:“一家人就更应该大方些。” 卫氏在旁边接话:“云婉说得对,亲家夫人,您要是客气那才是见外了。” 夏老夫人笑眯眯的,卫氏忽问:“怎么不见佳儿?她去哪儿了?” 像这种场合,陆佳作为夏家的嫡长媳,大夫人,是一定要出席的。 夏老夫人脸色立刻冷淡了许多,随口道:“她不舒服,我就让她先休息去了 第66章 底细 第66章 “我本来体谅你生卓哥儿不容易, 放纵你好几年。一回京城你就无法无天了!” “怎么着,有你娘家人撑腰,就不把我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里了?” “你要是觉得夏家待不下去,我送你回陆家!” 蔺云婉和卫氏刚到陆佳的院子里,就听到夏老夫人正在训话。 听声音,她就是在院子里呵斥陆佳。 卫氏抱怨道:“院子里还有下人!” “哎呦,这夏老太太还真是不给佳儿面子。” 她一着急,想冲进去,又想起来这可是在别人家,一时不知道进去还转头走了。 “婆母,儿媳妇不敢。” 陆佳忍着哭,低头认错,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她这个婆婆说要休了她,那可是真敢的! 夏骥一向孝顺,又跟她夫妻情淡薄了,说不定闹得没办法收场。 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依不饶:“你不敢?我看你就是太敢了!接个妾室回来你就容不下了?” “你丈夫做的不对,你做正妻的自该好好劝导。那女子名分不正,你是正妻,体面打发了也就是了。” “你看看你把你丈夫脸挠成了什么样子?他还能见人吗!他是男人,他有官身,不是那等贩夫走卒!” “罚你抄几遍书,你还敢装病。” 陆佳咬唇反驳,那声音也很虚:“……母亲,我、我是真不舒服。” 夏老夫人冷笑:“那你现在又舒服了?我刚禁你的足,你就敢擅自离了这院子?还对管事妈妈指手画脚!” “这几年我真是纵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陆佳想顶嘴,柔娟拉了她一把。 但她的眼神还是惹怒了夏老夫人,老太太冷脸道:“你若再有不从,就回陆家吧。卓哥儿也不用你养了。多的是女子能做她的嫡母。” 这下子戳到了陆佳的软肋,她脸色煞白再也不敢说话了。 夏老夫人训完了大儿媳妇,朝院门这边走来。 卫氏拽着蔺云婉,赶紧躲了起来。 等到夏老夫人走远了,才拉着蔺云婉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说:“亲家母怎么这么厉害?”拽着蔺云婉说:“走,快去看看你大姐!” 蔺云婉跟着去了。 陆佳在屋里砸了一套茶具,大花瓶她可不敢砸。 小东西碎了也就算了,几钱几两银子也就补回来了,若是破费大了,夏老夫人可不依她。 砸完了就开始哭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柔娟劝道:“夫人,别哭了……”她是不想火上浇油,但是这几年主子可真是有些不知轻重了,她还是忍不住说:“老夫人重规矩您知道的,您虽然生了卓哥儿,那也不能三番五次和老夫人叫板。” 陆佳哭得更大声了,肩膀都在颤抖。 柔娟慌张地提醒她:“夫人,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过来了!” 陆佳还有点恍惚,她抬起头,顶着乌七八糟的一张脸,怔怔地看着蔺云婉。 “大姑奶奶,听说你病了,我和婆母过来看你。” 陆佳本来只是有几分难堪,卫氏叹气道:“佳儿,我们都听到了。”她更加难堪了! 柔娟说:“太太、奶奶,您二位歇着会儿,奴婢去服侍夫人洗了脸再来。” 卫氏拉着蔺云婉就坐下了。 柔娟扶着茫然的陆佳回房重新梳妆。 等了两刻钟,陆佳才出来,洗干净了脸,眼睛十分红肿,头发很素净,没有簪簪子,反正也不用出门,不打扮也没什么。 她一出来就瞪着蔺云婉道:“现在你得意了!” 卫氏道:“佳儿,你怎么说话的?我和云婉是过来关心你的。” 陆佳不好冲嫡母发脾气,便道:“母亲,我实在不舒服,你们回去吧。” “改天女儿再给您赔礼,女儿想休息了。” 卫氏很理解,谁被婆婆骂了都不高兴,她就说:“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又劝了一句:“你婆婆说的也对,不正经的一个外室,打发了就是了, 何苦和姑爷动手?传出去只会让人说你不贤惠。” 陆佳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气哭了说:“母亲,他养外室!我还要怎么大度!” 蔺云婉叹气道:“姐姐一向端庄贤惠,从来不是善妒的人。夏老夫人年寿已高,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说你,便是姑姐的婆婆不开口,你也应该主动出面料理了这事。” “现在闹得家宅不宁,夫妻感情不和睦,还让大姑爷丢了脸,你这个做正妻的有八分的过错。” “你!你!” 陆佳瞪大了眼睛,蔺云婉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卫氏听了觉得有道理,说:“佳儿,你把云婉的话好好记到心里去。” “你好好在家里抄书吧,我和你弟妹先回去了。” 她又拉着蔺云婉走了,还不忘记嘱咐蔺云婉:“你姑姐的事,你可不要乱传,夏家要是真的休了她,我要找你的麻烦!” 两人一起到宴席厅里吃席。 回到武定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 蔺云婉出门留了桃叶看院子,她刚和萍叶回来,桃叶就赶出来站在廊下,一脸有事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 蔺云婉进去倒了杯茶。 桃叶小声说:“夫人,竹青姨娘来了一趟,说是老夫人派出去为表姑娘退婚的人,已经回来了。” “哦?这么快。” 桃叶道:“姨娘说立刻就要见您,要不要奴婢去叫姨娘过来?” “请她来吧。” “是。” 蔺云婉刚吩咐,竹青已经自己赶过来了,她一脸的笑容,进来第一句便是卖关子:“夫人猜一猜,表姑娘的婚事退得顺不顺利?” “看你的样子,是不太顺利了?” 竹青笑道:“夫人说对了 第67章 身籍 第67章 “夫人,要不要妾身再去与寿堂里打听打听?老夫人院子里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口风不紧的。” 竹青蠢蠢欲动,巴不得现在就去与寿堂里打探情况。 蔺云婉摇摇头:“事关重大,老夫人不会不防备,你打听不到什么。” 她吩咐竹青:“你倒是可以去看看老夫人最后怎么处置她的,要是今天就定了她的名分,也许要搬去和你一起住,以后你们就是一个院子里的了。” 竹青笑了起来:“那可就太好了,以后来给夫人晨昏定省,也有人和妾身一起作伴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去吧。” 竹青点点头。 她没有直接去与寿堂,而是先到厨房里要了一碗宁神静气的汤药。 贴身丫鬟端着汤药,好奇地问:“姨娘,您又没有病,要这汤药干什么?” 竹青看了她一眼,道:“你用你的脑袋想一想,我们这会儿去干什么的。万一被发现了,也有个说法。” 主仆两个一起到与寿堂去。 “贱妇!” 陆老夫人半晕之后缓过劲儿,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起来,给了葛宝儿一个耳光。 “啊……” 葛宝儿歪倒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一下子肿了半寸高。 严妈妈才顾不上管她,连忙过去扶着陆老夫人,劝道:“老夫人,您快别动气了。” 陆争流也过来扶了一把。 他紧抿着嘴唇,什么话都不敢说,忍了半天,才低声道:“祖母,您先坐。” 她怎么还坐得住! 陆老夫人拽着陆争流的衣领,激动地问:“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她是罪臣奴婢?是她骗了你,还是你原来就知道,和她一起瞒着我!” 陆争流低下头,开不了口。 严妈妈催促道:“世子,都这时候了,您就别袒护她了!有什么就都说什么吧!” 陆争流道:“祖母,我知道,但……” 但他并不是故意想骗祖母,实在是时间久远,没放在心上。 事情重新翻出来,他才知道自己不该忘记。 陆老夫人有心无力再斥骂他们,也不想听下去。 她摆了摆手:“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你既然想纳她为妾,随你的便。不过一个贱妾,我们陆家养得起。” “以后你是想把陆家毁了也好,灭了也罢。都随你们。” 陆争流跪了下来,在地上磕头。 严妈妈一看地上他脑袋磕红了,惊讶地喊了一声,拽了拽陆老夫人的袖子:“老夫人,世子一定知道错了。您就别气了。” 陆老夫人伤心道:“他什么都敢瞒着我!要不是云婉提了一嘴,我想都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大,敢窝藏罪臣家的奴婢!” “七年前陆家是怎么从风口浪尖走出来的,他还敢做这种事!” 严妈妈无言再劝,要是别人家也就算了,陆家是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眼看老夫人不休息不行了。 她走到陆争流面前说:“世子,表姑娘的婚事‘退’了,名分也定了,您和她先走吧,这里有老奴照顾着。您不要担心。” “多谢严妈妈。” 陆争流站起来,他本来想走,还是走到葛宝儿面前,目光如刀:“你已经是姨娘了,还不走?” 语气冷冷冰冰的,比刀还狠。 葛宝儿一抬头,她好像都不认识这样的他了! 等她慢慢吞吞跟着出去的时候,陆争流已经不见了人影。 严妈妈关上门服侍陆老夫人吃药,等她平静下来,才敢继续说葛宝儿的事。 “表姑娘既然已经在那家人流放之前脱了奴籍,也算自由身。” “虽然丢了身契,不能证明她赎过身,但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养父养母为她赎了身。其实有人能证实,事情又过去十几年,也不大要紧。”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说:“追根究底起来是不大要紧,我实在是气他瞒着我。” 所以当听到严妈妈的儿子说,葛宝儿小时候被拍花子拐到澧阳,曾经在一家官宦人家里做过丫头,那户人家后来因为犯罪流放,葛宝儿差点就是罪臣家的奴婢。 她一下子就吓昏过去。 严妈妈道:“世子也不是有意瞒着您,要是她还没脱奴籍,世子也不敢不说的。” 陆老夫人闭上了眼睛。 严妈妈继续道:“说起来她打小就有本事,一家府里好多个丫头,她养父养母偏偏千方百计赎买了她。” “还含辛茹苦地养大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她在澧阳又遇到咱们世子,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福气。” 陆老夫人冷笑道:“从小就是个狐媚子!谁知道用的什么手段迷惑了那对老夫妻!” 严妈妈笑笑。 她不赞同老太太的看法,葛宝儿那么小就能想办法脱离奴籍,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 人嘛,要是不是生活所迫,谁还想为奴为婢的? 要不是为了儿子孙子的前途,她现在也不肯当奴婢的。 陆老夫人感叹道:“能娶到云婉,真是争流的福气。以后家里大小事,都要多听云婉的。” “老奴也觉得夫人十分深谋远虑,家里的事您大可以放心都交给夫人。” 陆老夫人点点头,道:“葛宝儿的身契不见了,还是要提防以后有人拿这事做文章,陆家绝不可能为她担这个麻烦。” “让她重新签了身契纳为贱妾,她也没话说。以后随意打骂处置、驱逐发卖,不过凭主母高兴。” 严妈妈道:“以后她的生死,就握在夫人的手里,她再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您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陆老夫人实在是累了,点了点头,再不想说话。 她推开药碗,说:“这药我不想喝了,你拿出去。” “老奴拿去厨房热着,等您想喝的时候还是得喝。听大夫 第68章 离间 第68章 “打听到了?” 竹青进门进得急,又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蔺云婉放下手里为陆长弓准备的书,先开口和她说话。 竹青摇头道:“与寿堂的丫头们看院子看得严,妾身能混进去的时候,人都走了,听不到什么。” “不过最后倒是听到老夫人说,要好好教育庆哥儿。” 蔺云婉攥着书角,道:“是要好好教一教庆哥儿了。” 他现在可是葛宝儿唯一的依靠。 葛宝儿恐怕以后还想着靠庆哥儿翻身! 说不好,她心里依旧还妄想着当主母! 竹青走过来坐下,问道:“夫人,您就不觉得奇怪?庆少爷和表——和葛姨娘才认识多长时间?庆少爷就那么听她的话。” 蔺云婉淡淡一笑:“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竹青摇头。 她说:“夫人,不是妾身吹捧您,庆少爷就算是亲近,也应该亲近您才对。” “妾身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和葛姨娘走得那么近。” 蔺云婉没和竹青说下去。 倒是竹青,可能见多了一些男女的脏事,她一脸神秘又惊恐地说:“夫人,您说,葛姨娘她会不会对庆少爷……庆少爷才七岁!就算是要通房丫头贴身服侍,至少也要等到十岁后啊。” 越说越离谱了。 蔺云婉道:“别乱猜了。天气凉了,你刚回府里不久,衣裳也没几件,我那里新送来了几匹布料,你自己去挑吧。” “我还有一件旧披风,也有原来穿着正合身,现在不怎么合身了,你体格比我纤细,给你倒合适。也有八成新,你要是不嫌弃,也拿去穿吧。” 竹青笑:“夫人疼妾身,妾身怎么会嫌弃呢?妾身说句心里话,谢您都来不及。” 桃叶把披风拿了出来,笑着说:“夫人吩咐,让洗干净、熨好了,又熏了香才给您的。” 竹青接了那件披风,十分好的料子,上面的花纹也很精致,绣技就更不用说了。 “妾身谢夫人。” 她当场就穿上,桃叶服侍着她系起来,又去库房里挑了几匹青色、碧色的料子,才回雨杏阁。 一回到雨杏阁,还真来了“邻居”。 丫头和她说:“姨娘,葛姨娘从偏院搬过来了。” 竹青也没搭理,她是不可能主动和葛宝儿示好的,直接走回了屋里,一点客气都没有。 雨杏阁里伺候的丫鬟们,以前就是只服侍一个主子,新来了一个,大家还是要看看旧主子的眼色。 “走吧走吧,别往葛姨娘屋里看了,免得一会儿叫咱们搭把手,去还是不去?” “谁敢去呀!” 只有五儿一个人,帮忙搬进搬出。 竹青的丫头看着五儿,惋惜地说:“溪柳原先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奈何没有个好命,跟了葛姨娘。” “哦?你认识葛姨娘的丫鬟?” 丫头笑着说:“您想想奴婢的名字。” 竹青念了出来:“彤柳——你们是一起进陆家的?” 彤柳点头。 竹青笑着说:“那你可得找机会好好照顾照顾你这个好朋友了。” 彤柳道:“奴婢这就去。” 竹青说:“不要空着手去,这两碟子糕点拿去吧,你们一起吃。” 彤柳把糕点用屉子装起来,提着去找五儿。 \\ 陆老夫人叫来庆哥儿亲自训斥。 “怎么现在才来?我不是让人跟你说,一下了课就过来吗?” 老太太很少这么严肃,庆哥儿吓得不敢嬉皮笑脸。 而且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曾祖母和父亲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讨巧了。 “回曾祖母,我……我……” 陆老夫人没给好脸:“她又要你去见她了?” 庆哥儿不敢回答。 陆老夫人拍了拍桌子, 他吓得一哆嗦,才说:“是、是……我,我想娘了。” “张先生天天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学都学不过来,还有时间想她?” “你老实告诉曾祖母,到底是你自己真的想,还是她教你说的?” 廊下养的几只鸟都不敢叽叽喳喳,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严妈妈一关上门,庆哥儿更怕了。 还不如打他手板心! “你要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书也不要念了。反正也读不出来什么!” 陆老夫人侧开脸,说了狠话。 庆哥儿顿时大哭起来:“曾祖母,您别生气,我想读书,我想念书。” “我是担心娘,但、但是我还是想念书,是娘让我想办法见见她,我、我也有点些想见娘……” 不过功课太忙,他其实也只是偶尔想。 况且前院里还住着个陆长弓,他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怎么都赶不上陆长弓,以后连曾祖母和父亲都更喜欢陆长弓,身边的小厮们还会对他那么好吗? “庆哥儿,曾祖母给你立个规矩。你要是听了,以后曾祖母还疼你。你要是不听,别怪曾祖母狠心了。” 庆哥儿年幼,并不知道“狠心”的意思,但是看到老夫人一脸的狠色,也知道自己不能在任性了。 他拉着老夫人的袖子说:“您说,我会乖乖听话的。” 陆老夫人和颜悦色地说:“以后多亲近你嫡母,和她一起学为人处世,离你娘远着些。记着没?” 庆哥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次日。 庆哥儿就和陆长弓一起去给蔺云婉请安。 之前嫡母十分严厉,他心里还很害怕,但是今天很不同,母亲居然主动关心他:“怎么这就不吃了?吃饱了吗?” “饱、饱了。” 蔺云婉叹气:“你骗我。”她吩咐桃叶:“再给二少爷盛一碗。” 桃叶重新盛了一碗粥,放到庆哥儿面前,笑着说:“少爷,再吃一碗吧。” 庆哥儿接了粥,有些懵 第69章 念头 第69章 “夫人,老夫人还是很心疼她的这个侄女,一听说她病了就吩咐厨房里的人给她熬药,还是严妈妈的儿媳妇亲自看着的。” “她病了?” 蔺云婉觉得奇怪,上次在偏院里,葛宝儿就是借病引人注意。 这次应该不会再来一样的手段了吧。 竹青点着头说:“妾身去看过了,脸白的像死人一样。” 蔺云婉道:“那看来是真病了。” 她还跟竹青说:“既然老夫人已经吩咐人给她熬药,我们就不要管了。” 竹青才懒得管葛宝儿。 她道:“妾身说句心狠的,要是让妾身去管,我必定要给她灌一碗红花!” 蔺云婉眉头一皱:“红花?” 竹青说:“夫人您不知道这种脏东西,妾身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些女子怀了不该出生的孩子,就会灌一碗红花下去。”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药,喝下去了保管落胎。” “七八个月的孩子都下得下来。” 萍叶起了鸡皮疙瘩,有些害怕:“姨娘,你别说了!” 竹青觉得好像是说错话了,看了蔺云婉一眼,起身道:“妾身先回去了,不知是不是天冷,总觉得犯困。” 蔺云婉道:“要是觉得不舒服,拿我的帖子请个大夫进府为你看一看。” 竹青说:“不用了,妾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人犯懒而已。 蔺云婉点了点头。 竹青一走,萍叶就打了寒颤,后怕地说:“怎么会有红花这种东西,真吓人。” 蔺云婉想却是,只有庄子有这种东西,还是陆家也有? 她喃喃道:“我在蔺家的时候,可从没听说过这些事。” 就是上辈子,她也没在姨娘身上用过下胎药。 萍叶口直心快:“那是因为咱们蔺家没有庄子呀!” 桃叶想得深,她道:“庄子虽然是主家的庄子,一年四季里要是没有特别的时候,也只有收租子时府里才过问庄子上的事。庄头要是疏忽些,生了脏事也不奇怪。” “有族里的爷们儿打理庄子,现在世子也回来了,夫人您不要太担心。” 蔺云婉道:“我并不是担心。” 她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她也不想多说了,想起厨房里还熬着素的芋头酸霍,和一道荤的猪蹄酸霍,便道:“哥儿来的时候,让厨房趁热送来。” 桃叶亲自去厨房盯着。 陆长弓和庆哥儿来的时候,热腾腾的两碗羹就在桌上。 蔺云婉笑道:“荤的素的,想吃哪一种自己挑。” 庆哥儿上一去就挑了猪蹄酸霍,勺子都拿起来了,忽然想起来这可不是与寿堂,赶紧又退回去,道:“大哥,你先挑。” 陆长弓淡淡一笑,挑了一碗素的。 庆哥儿高高兴兴吃了一碗荤的。 两人从蔺云婉这里走的时候,下人们看到兄友弟恭的一副画面。 随后两人每天都一起过来,给蔺云婉请安。 有一天蔺云婉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去与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路过雨杏阁,葛宝儿就站在门口。 竹青也从里面出来请安:“夫人。” 她脸上莫名地出现了笑容。 蔺云婉一看就知道,竹青一定是掐准了时间,故意带着葛宝儿出来的。 那她当然要配合竹青。 蔺云婉站在雨杏阁门口,和竹青亲切地说话:“你昨天不是说了不舒服,怎么今天还起这么早?” 竹青走过来说:“晚上是不舒服,早起又好了些,正想着要不要去给您请安,在屋子里就听您过来了。” 陆长弓和庆哥儿对她也是十分客气,他们一起垂首喊道:“姨娘。” 竹青笑道:“大少爷,二少爷。” 她仔细打量着他们两个,很惊喜地说:“有些日子没见,两位少爷真是越长越像了!”还看着蔺云婉说:“也像夫人,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位少爷可是进对了门呀!” 陆长弓听了这话,脸上很自豪。 能像母亲,实在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庆哥儿刚开始有几分扭捏,最后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看了看陆长弓,又看了看蔺云婉,十分开心。 蔺云婉跟他们俩有说有笑的。 “好了,你们两个快跟我去见老夫人吧,一会儿下起雨就麻烦了。” 蔺云婉一只手扶着一个孩子的肩膀,两人围在她左右,陪着她去与寿堂。 葛宝儿扶着门,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从头到尾,庆哥儿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快要走的时候他才匆忙回头看了看她,却是生怕被人发现一样,飞快地跟在蔺云婉的身边。 那还是她的儿子吗。 都快要成蔺云婉的儿子了! 庆哥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咦,妹妹你怎么哭了?” 竹青一个妾室,就不常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她转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葛宝儿泪流满面了。 葛宝儿什么都没和竹青说,闷声闷气地回了房,还把房门紧闭,连五儿也不让进去。 竹青就坐在窗边看着葛宝儿的房门。 “真是奇怪,她到底为什么那么看着夫人和两位少爷?” 她还想不通。 与寿堂。 蔺云婉带着两个哥儿请了安,很快就走了。 是陆老夫人打发他们走的,她说:“别等下雨耽误他们两个念书。”就不让他们在这儿了。 严妈妈送他们走,回来的时候天上正好开始下雨。 她快步跑回来,擦去额头上的几滴雨水,笑着说:“老夫人,现在您总该放心了?您看看,还不到一个月,少爷整个人就跟变了一样,夫人调教的真好。而且庆少爷现在和夫人也十分的亲近。” “云婉果然是会教孩子的。” 陆老夫人悠闲 第70章 发现 第70章 “夫人,她的病好得还真慢。自从她成了姨娘,到现在还没服侍过世子。我看以后也没有机会服侍世子了。” 竹青一有机会就过来说葛宝儿的事,总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她喝了一口茶,笑道:“还是夫人这里的碧螺春好喝。” 武定侯府里的茶叶当然不会差,不过蔺云婉跟着父亲喝挑剔了,她这里的茶从来都是每年的新茶。 见竹青喜欢,蔺云婉道:“我这里还有天目青顶,要不要尝尝?” “要!” 夫人的东西,什么都是好的,她也是来者不拒。 蔺云婉让萍叶沏了茶送过来。 竹青喝过了,十分惊喜:“是雨前的天目。” 蔺云婉笑:“你还是真是长了条好舌头。” 竹青小口啜着,说:“是夫人的茶叶存得好,现在还能闻到雨前的清香。” 两人闲话了几句,管事妈妈们要过来了,竹青自觉退下。 蔺云婉现在管家十分的随意,很快就打发了她们,小睡的时候,问萍叶:“有段时间没听你说溪柳的事了,她现在怎么样?” 葛宝儿病了,在府里也不讨喜,现在身份又低贱,溪柳恐怕也过得不好。 萍叶想了一会儿,说:“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听说也不常哭了,但是也不如以前在与寿堂的时候自在,毕竟葛姨娘是那么个主子,哪儿有夫人这么好伺候。” 蔺云婉说:“继续看着她。” 溪柳要是别人的丫头也就算了,她在葛宝儿身边伺候却投井自杀,总有些奇怪。 萍叶得了吩咐,伺候了蔺云婉休息,就亲自去找溪柳。 不过溪柳这会儿并不在雨杏阁。 彤柳和萍叶说:“姐姐你问五儿吧?葛姨娘出去散步,这会儿起风了,五儿好像给姨娘送披风去了。” “萍叶姐姐你找她有什么事,一会儿我帮你传话。” 萍叶也没说有什么事,走的时候,只是和彤柳说:“我觉得她还是叫溪柳好听。” 彤柳叹气:“奴婢也喜欢叫她溪柳,但是葛姨娘给她改了名字,我们就算再叫她溪柳,她也不敢答应了,在这院子里,大家还是叫她五儿。” 萍叶摇摇头,嫌那葛姨娘出身卑微,给丫头取名字也太随意了! 深秋风大,溪柳拿着披风去园子里找主子。 忽然听到假山里面有人说话,不是女人的声音! “谁在那里?” 喊了一声,园子里吹过去一阵风,把她的声音吹散了,没有人答应。 她刚走过去,居然听到了葛姨娘在说话,姨娘在和谁说话! 葛宝儿抱着庆哥儿,哭的眼睛都肿了。 “你傻呀,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 庆哥儿十分的愧疚:“娘,您真的不怪我没理您?” 葛宝儿擦掉眼泪,笑着说:“你忘了娘以前怎么和你说的?只要你有出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庆哥儿一下子就哭了。 娘对他还是这么好,他又是对他娘的? “娘。等我长大出息了,一定孝顺您。我让父亲和老夫人都对您好一点,给你好衣服穿,好院子住。” 有蔺云婉在,她哪儿会有那么一天! 葛宝儿很欣慰地笑着和庆哥儿说:“乖儿子,娘等着这天!” “庆儿,你怎么对娘都行,不过你以后有时间还是要来假山这里看一看娘,娘真的想你,庆儿。” 反正只是偷偷见面,夫人和老夫人都不会知道。 嫡母不会责怪,娘也不会伤心,这样最好了。 庆哥儿笑嘻嘻答应:“娘,我以后经常过来,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母子俩不敢再说下去了,葛宝儿小声地说:“快回去吧,你先走,娘一会儿再走,免得被人看到。” 庆哥儿点头,依依不舍:“娘,那我先走了。” “好孩子,快走吧,要好好念书,好好听张先生的话。” “娘,我知道的。” 庆哥儿一转头,假山上面出现一张慌慌张张的脸,五儿就在山上面听他们母子说了半天。 “娘!有人偷听!” 他紧张地喊了一声。 葛宝儿冲出来,把儿子护在身后,一看是五儿,转头镇定地和庆哥儿说:“没事,没事,是我的丫头。你先走,我去和她说。” 让庆哥儿从另一条路离开。 庆哥儿不敢走,躲在石头后面看娘和丫头说话。 五儿人都吓傻了,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没有地方可以退了,双腿僵硬地靠在假山上。 “姨、姨娘……” 怎么会呢! 庆少爷怎么会喊葛姨娘“娘”?她听了几遍,都没有听错,庆少爷就是喊“娘”了。 葛宝儿过来拉着五儿的手,道:“你都听到了?” 五儿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葛宝儿道:“五儿,我的好妹妹,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可就没命了。我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你要救救我和庆哥儿。” “等庆哥儿长大了,会报答你的。” 五儿想摇头。 她不要庆少爷的报答!她只恨不得没听到才好。 五儿哭了,为什么她会听到这种事。 怎么办啊。 葛宝儿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好妹妹,快别哭了。你只要当做没看到,什么事都没有好不好?” 五儿低着头,没有办法拒绝。 葛宝儿安抚好了五儿,看到儿子还没有走,过去和他低声说:“别怕,她是娘的丫头。娘已经和她说好了,她不会说出去的。” 庆哥儿抿道:“那我 第71章 救人 第71章 “娘,你保证她不会说出去?” 庆哥儿实在不安心,想办法又见了葛宝儿一面,还是在假山里面。 不过这次他们挑了个好位置,千万不敢让人看见。 葛宝儿叹气:“她虽然答应娘了,但是……我也说不好。” 庆哥儿脸色都变了,他手足无措,跺脚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葛宝儿抱着他,说:“儿,你别担心,交给娘。” 他看着庆哥儿的眼睛,道:“娘不会让任何人影响你的前途。” 庆哥儿十分感动,就说:“娘,那我去求老夫人,她疼我,会帮我们想办法的。” 葛宝儿摇摇头。 “儿,老夫人是疼你。可是她对我……你也看到了。” “况且你也不能突然就跟老夫人提起来,她要是知道我们偷偷见面,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咳嗽了几声,因为病情一直没好,看起来很虚弱可怜。 “你别管了,娘都会处理好。” 庆哥儿抿了抿唇,说:“娘,我知道怎么求老夫人,我先去求老夫人,你快回去好好养病。” 都不管葛宝儿想说什么,直接就往与寿堂跑了。 葛宝儿独自回了雨杏阁。 “老夫人,庆少爷来请安了。” 严妈妈服侍着老夫人起来,老夫人一听小重孙过来,满脸的笑:“快让他进来。” 她穿好衣服就去小厅里和庆哥儿说话。 庆哥儿一向懂得讨她高兴,几句话哄得老太太笑声不断,要走的时候,才拉着脸,很伤心地哀求:“老夫人,我娘的病总是不好,一定是她身边的丫头照顾的不好,你惩罚那个丫头,把她卖出去好不好?” 陆老夫人皱着眉毛:“陆家一向仁义,待下人也很和善。她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能随意发卖。” 庆哥儿撒娇:“曾祖母,我求求您了,您帮我惩罚那个丫鬟好不好?” “胡闹。” 陆老夫人说得很不客气。 她道:“你想吃好的穿好的都可以,你想学那些纨绔,随意打骂发卖下人,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可要让你父亲过来打你屁股。” 看来是求不成了,庆哥儿告退走了。 严妈妈道:“庆少爷怎么无缘无故要罚溪柳?那丫头还算乖巧懂事,又是在内院的丫头,不会得罪庆少爷啊。” 她和溪柳的爹娘有些关系,少不得帮这丫头说几句好话。 陆老夫人冷笑着说:“府里拜高踩低的事多了去了,她一个贱妾,丫头们冷着她也是应该的。” “溪柳要是真伺候不周,那就更好了。” “你不要管,溪柳想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严妈妈见老太太没有责罚的意思,笑着说:“老奴还管什么,由得姨娘自生自灭去。要不了几年,庆少爷也不在意了。谁都不记得她这号人。” 垂丝堂。 “夫人,您还真担心对了。奴婢偷偷跟了溪柳几天,她时不时就往园子里去逛,不是在亭子里就是在水边发呆。” 萍叶今天又看到了溪柳发呆,一回来就和蔺云婉说了。 桃叶道:“溪柳是有心事吧?” 萍叶说:“伺候那么个主儿,能没心事吗?”想了想溪柳的样子,就说:“不过她的心思好像也太重了!我当时喊了她一声,她都没听到,我就回来了。” 桃叶担心地问:“她还在园子里?” “是呀,这会儿在池塘边逛着呢。” 蔺云婉有些担心了,她从床上穿了鞋子下来,说:“去看看。” 两个丫鬟一个拿披风,一个带着伞过去。 到了水边,果然看到溪柳坐在石头上发呆,她忽然站了起来,身子往前倾倒。 “不好,她要跳水!” 蔺云婉大步跑了过去,萍叶胆子大,扔了披风给桃叶,抢在前面冲过去,拽住了溪柳的胳膊,大声说:“好姑娘,这么冷的天,什么事你想不开呀?” 桃叶也吓到了,抱着怀里的东西,跟过去劝:“溪柳妹妹,你好歹想想你老子娘。这世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溪柳茫然地看着她们。 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我没有想寻死。” 她说:“我爹娘还等着我尽孝,我月例银子也是要拿给他们买好衣穿,我怎么会想死!” 最后想起来给蔺云婉行礼:“夫人。” 蔺云婉拉着溪柳走到旁边安全的地方去,蹙眉问:“那你怎么要往水里跳?” 溪柳红着脸说:“奴婢脚滑了。” 蔺云婉主仆三个面面相觑,合着她们完全想错了。 萍叶和桃叶笑成一团,一起嗔道:“你可吓死我们了!”萍叶还大嗓门的说:“我要不是看见夫人过去,也拉不住你。现在这么冷的天儿滑进水里,也不是好玩的!” 说得溪柳不好意思了。 她跟着葛姨娘是很难受,但是确实没想过死。 在水边坐了很久,她的手都是冷的,萍叶帮着她搓手。 蔺云婉站在旁边淡淡笑着。 虽然欣慰这丫头没有寻死,但她也明白了,这丫头前一世根本不是投井自杀的! “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蔺云婉带着丫鬟准备走了。 “夫人!” 溪柳忍不住叫住蔺云婉,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跪了下来:“夫人,奴婢有件天大的事要禀。” 桃叶扶着溪柳起来,道:“什么事你站着说吧,地上冷,跪着膝盖不疼吗?” 蔺云婉走过来问:“什么事?” 溪柳咬着唇,道:“……夫人,奴婢只能和您一个人说。” 蔺云婉抬抬手,两个丫鬟避开了。 溪柳一股脑把假山上的事,全说了。 她跪着道:“夫人,奴婢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可是夫人对奴婢这么好,奴婢不能瞒着您!” 蔺 第72章 生辰 第72章 知道葛宝儿要害溪柳,蔺云婉其实还是有些担心。 到底是一条人命,她和萍叶说:“再派个粗壮的婆子偷偷看着她,只要一出雨杏阁就偷偷跟着。” 萍叶怕吓到溪柳,提前和她说了一声。 溪柳道:“萍叶姐姐,你也不用太谨慎了,免得惊动了葛姨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回去放夫人放心。” 她要是这样大胆又不慌张,那就不会坏事了。 萍叶就说:“那我只让婆子粗粗看着你,你自己当心。” 溪柳点点头,回了雨杏阁碰到了彤柳。 也不是随便就碰到了,彤柳手里端着一盘果子,走过来让她尝尝,笑眯眯地问她:“五儿,我看你最近和夫人那边的人走得很近呀。” 溪柳很警惕。 彤柳便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葛姨娘说的。你知道我们家姨娘的,她可是夫人的人。” 溪柳笑了笑,也不吃她的果子,只是问:“你会水吗?” 彤柳“哟”了一声,说:“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会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府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在庄子上和我哥哥弟弟们一起在河里捞鱼。” 溪柳说:“那你教教我行吗?” 彤柳很难为:“这种天气怎么教,咱们又是做丫鬟的,不好每天身上湿淋淋的呀。我顶多教你闭气。” 溪柳要和她学。 葛宝儿在屋子里绣鞋垫子,渴了想喝水,半天看不到溪柳,进来倒水的就是个手脚粗苯的丫鬟,她便大声喊:“五儿,五儿?” 溪柳赶过来。 葛宝儿问她:“你在和那边说什么?”眼神充满了质疑。 溪柳说:“姨娘,竹青姨娘的丫头彤柳和我说庆少爷要过生辰了。” 葛宝儿笑:“我知道。” 她摸了摸手里的鞋垫子,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儿子的脚都长大了,这双鞋垫子就是给儿子绣的。 溪柳看着葛宝儿,还说:“夫人要为少爷办生辰宴,要请了夏老夫人、佳大姑奶奶和……蔺夫人蔺少爷过来。” “什么?蔺家的人也要过来?” 葛宝儿睁大了眼睛。 刚打瞌睡老天爷就送枕头,真是意外之喜! 她放下针线,激动地问:“几时来?在哪里办宴?” 溪柳说:“……这、这个奴婢还没听说。” 葛宝儿也不要她倒茶了,推着她说:“你多去和彤柳说说话,把这些都问清楚。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快去。” 溪柳被推出门,又继续和彤柳说话。 她打听到了那些消息,最后还跟彤柳说起了刚进府里,一起受管事妈妈调教的事情。 两个人情同姐妹似的,在廊下手牵着手。 彤柳笑眯眯地说:“一晃眼都好几年过去了,五儿,那时候我多羡慕你呀,你有老子娘撑腰,一步步到了与寿堂里伺候老夫人。” 后面的话她就不多说了,现在沦落到伺候葛姨娘,当然不是多体面的事了。 溪柳自己也有些落寞,分别的时候,她和彤柳说:“你以后还是叫我溪柳吧。” 彤柳疑心地看了看葛宝儿那边,很小心地说:“葛姨娘不会生气吗?” 溪柳面色平静地说:“名字是夫人赐的,我现在虽然伺候葛姨娘,可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她也不能擅自改了夫人给我的名字。” 彤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都依着你,以后我还叫你溪柳。” 溪柳从这边回去之后,竹青姨娘在屋子里喊:“彤柳,回来。” “来了。” 彤柳小跑进去,立刻关上房门。 竹青让她坐,还让她吃桌子上的零嘴。 彤柳也是个机灵的,一股脑把自己看出来的事情全都说了。 竹青听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声自言自语:“这都是想干什么呢!” 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彤柳也不知道内情,便说:“庆少爷要过生辰,咱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份生辰礼给他?” 竹青没什么兴趣,冷淡地道:“你看看有什么东西合适的,随便挑一件给他。” 还特地交代彤柳:“不要太贵重了,他用不上。” 毕竟长弓少爷才是夫人心里的真儿子! \\ “夫人,夏家和逸少爷都回了信,说会来的。” 桃叶送进来两封信。 蔺云婉读完了信,吩咐宴席上的事情。 萍叶从外面进来,带着吃惊的语气说:“夫人,溪柳过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 蔺云婉也很意外,她和溪柳说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溪柳这会儿不应该明目张胆过来的。 “让她进来。” 溪柳进来,手里拿着一双鞋垫子,道:“夫人,葛姨娘打发我过来问一问您,她想送这双鞋垫子给庆少爷过寿合不合适?” 蔺云婉随便看了一眼,很普通的鞋垫而已。 桃叶看过了也很奇怪:“这点事情还要打发你过来跑一趟?” 明眼人谁不知道?府里人都不喜欢这个来路不正的姨娘,她要是有点脸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雨杏阁里,哪里都别招惹。 不过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事的。 蔺云婉道:“你回去告诉她,她想送就送。” 溪柳点点头走了。 蔺云婉吩咐萍叶:“打开窗。” 萍叶开了窗,蔺云婉侧头看出去,果然看到陆长弓和庆哥儿来了。 庆哥儿见到溪柳到蔺云婉这里来,面无血色。 这丫鬟不会是来找母亲告状的吧! 陆长弓推了推庆哥儿的肩膀:“怎么不走了?” 庆哥儿慌忙回过神,说:“没怎么。”硬着头皮进去和嫡母请安,因为见了溪柳,心里很不自在,和蔺云婉说话的时候都心虚。 “母、母亲。” 他不敢抬头。 蔺云婉脸色很平静地问:“ 第73章 曝光 第73章 今天是庆哥儿的生辰宴,不过夏老夫人明显更关心蔺夫人的事。 “夫人的眼睛,已经看得见光了?” 蔺夫人笑道:“看得见一些了,多亏了您的弟弟。” 夏老夫人也很高兴:“都是亲戚,应该的。” 陆佳在旁边就老实多了,管着几个庶女庶子,也不再插嘴娘家的事情了。 一看就是这段日子受了教训。 竹青忍不住和蔺云婉小声地说:“夫人,大姑奶奶都憔悴了。” 蔺云婉看了陆佳一眼,何止是憔悴,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竹青用帕子遮住嘴,和蔺云婉继续说:“听说姑爷那个外室厉害极了,很会捏人的短处。佳大姑奶奶总是被她气得跳脚,姑爷和夏老夫人也不帮她。她算是遇着对手了。” 想起陆佳说的风凉话,蔺云婉一点都不同情陆佳。 她们说得正开心,陆长弓和蔺云逸两个也十分亲近,在花厅里下着围棋。 陆长弓并不会下棋。 蔺云逸很耐心地说:“舅舅教你。以后你母亲也会教你的,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能对弈了。” 陆长弓谦虚地说:“舅舅做什么都厉害,下次见面就想和舅舅对弈,我看很难。” 蔺云逸笑了笑。 当舅舅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他拿出一个盒子说:“送你的。” “什么?” 今天可不是他的生辰,陆长弓觉得自己不应该收礼的。 蔺云逸很大方地说:“送你你就接着。舅舅疼外甥,应该的。” “谢谢舅舅。” 陆长弓先求了桃叶帮忙收着。 到了快开席的时候,陆争流和卫氏也一起过来了。两人不是一起来的,就是半路上碰到了。 陆老夫人笑着让陆争流过来,又和庆哥儿说:“还不快见你父亲。” 今天庆哥儿是小寿星,大家终于都看着他了。 庆哥儿站起来,向父亲作揖。 陆争流也给了一个玉佩给他。 庆哥儿忘了接,一直盯着花厅外面,却还是见不到他娘。 “庆哥儿?” 陆争流皱了皱眉,今天家里来了亲戚,他外祖母和舅舅都在,怎么能走神失礼? 庆哥儿接了玉佩,都忘了说谢谢,而是低声问:“父亲,葛、葛姨娘怎么还没来?” 陆争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庆哥儿不敢问了。 “好了,都入席吧!” 都是自家人,不过男女分席坐着,并不隔开。 陆佳刚坐下,就问道:“怎么不见葛表妹?” 她也不是挑衅的问,就是没过脑子的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 竹青刚好听到,她说低声说:“大姑奶奶不知道,她从上次之后就病了,今天恐怕来不了。” 陆佳不过随便一问,也不放在心上。 “原是病了。” 竹青忽然笑了一声,嘀咕道:“也许要死了呢。谁知道。” 死? 娘要死? 竹青玩笑的一句话,没吓到别人,吓死了庆哥儿。 难怪娘要那么摸他的娘,娘是想死! 他顾不得宴席不宴席,什么都没说,一阵风一样离席跑了。 他不要娘死! “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去?他舅舅跟他说话也不理!” 陆老夫人皱起了眉头,蔺云逸也是学问很好的小爷,难得能和庆哥儿说上几句话,他怎么就突然跑了! 而且今天还是他的生辰宴,嫡母用心为他操办,还请了蔺家人过来,他怎么这样失礼? 一旦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 “咳。” 蔺云逸脸色冷淡地放下筷子,他姐姐这个二继子真不如长弓,他这个当舅舅的话说到一半,他至于见了鬼似的,直接吓跑吗? 陆争流沉着脸,命令人:“把庆哥儿给我追回来!” 世子动了怒,婆子丫鬟们管不得自己是哪里的人、在哪里当差,一股脑都去追。 蔺云逸起来说:“我吓走的,还是我去追吧。” 陆争流觉得太失礼了,挽留他:“小舅子你不用管他,有下人去提了他回来给你赔礼道歉。” 蔺云逸淡淡地道:“也不用太兴师动众,还是我去吧。” 反正这个小外甥一看就不怎么样,又是个过继的孩子,他是不太放在心上的,不过他不想姐姐今天面子上不好看。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小舅子这么客气,陆争流反而更要做得体面些,一定要蔺云逸别去,他拧眉道:“这孩子从前有些娇惯了,今天无论如何我要让他过来向你赔礼。” 他态度太硬,一点小事眼看着闹大了,蔺夫人说:“算了,不过是个孩子。”她也听说了一些,这个小的养子不好管。最后闹出事,还不是给她女儿惹麻烦? 蔺云婉起身道:“我去看看。” 蔺云逸一向是护着姐姐的,他跟着出来说:“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陆长弓也要去,他说:“我和弟弟好说话,我劝也许有用些。” 就跟一串葫芦藤似的,一个两个要去,最后连陆佳、竹青都去了。不过蔺云逸毕竟是外男,不便在内宅乱走,陆长弓就留下来陪他了。 蔺云婉带着陆佳、竹青出去找人。 听婆子们说:“庆少爷先跑去了雨杏阁,后来又去了花园里。” 庆哥儿听说葛宝儿不在雨杏阁,带着贴身丫鬟去了花园,他吓死了,撒丫子追了过去。 果然看到他娘和丫鬟一起跳水。 这么冷的天,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什么嫡母哥哥,他都不要了! 他只要他娘! 庆哥儿跪在岸边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娘!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看到蔺云婉过来了,连滚带爬到她脚底下跪着:“母亲,求求您,救救我娘!我娘要淹死了!救救她!” 第74章 请族老 第74章 “庆少爷糊涂,葛姨娘怎么会是你生母呢?庆少爷你是不是病了?还是疯了?” 竹青扶着庆哥儿。 庆哥儿大哭:“我没病!没疯!她真是我娘!母亲,您快救救我娘吧,她快要死了!” 竹青叹气。 没病没疯就好,他自己说出来的,大家都听到了,以后可别想出尔反尔。 她松开庆哥儿,站在了蔺云婉身边。 心里也明白了最近的疑惑,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也亏葛宝儿想得出来,狸猫变太子,胆子也太大了! “我说弟妹,你快让人救人吧。毕竟是世子的姨娘,也是一条人命,你可别因为——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啊。” 陆佳说话从来不让人舒服的。 她很主动地吩咐跟来的婆子丫鬟:“还不快下水救人!一个个都跟瞎了啊!” 蔺云婉也吩咐人下水。 虽然她们落水的地方还算浅,但是也很危险,溪柳不能有事。 竹青赶紧就说了:“你们都去救溪柳姑娘吧——彤柳,你不是会水吗?还不快去救葛姨娘,她可是跟我一个屋子的人,我不能看着她淹死。” 彤柳道:“是。”准备和婆子们一起下水了。 竹青也跟了过去,站在岸边等着。 她看着假扑腾的葛宝儿,心里冷笑。 “小贱人,自己生了儿子就给我喂避子汤。我让你好看!” 会水的婆子丫鬟们,把人都给拽了上来。 彤柳听竹青的吩咐,拉着葛宝儿上岸。 竹青蹲下来惊呼:“葛妹妹,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葛宝儿淹不死,但是深秋水里冷啊。 她根本都看不清听不清,伸出手递给竹青。 竹青拉着葛宝儿过来,趁着混乱,一把揪住葛宝儿的头发,提着她的脑袋就往水里摁。 “咕嘟咕嘟咕嘟。” 葛宝儿本来没呛水,愣是在竹青手底下灌了满鼻嘴的水,呛得不行了,不停地咳嗽。 “咕嘟咕嘟咕嘟。” 水面又冒了几个水泡泡。 这也做得太过了! 婆子们怕闹出人命,无奈地和竹青说:“姨娘,你快把人拉上去吧。” 竹青挑眉道:“我这不是第一次救落水的人,没有经验吗。” 慢悠悠地把人给拽上来了。 她也没用什么力气,还是旁边的人帮忙,才把葛宝儿拉出水面。 溪柳学了闭气,葛宝儿也不是真的想带着她死,虽然受了些罪,其实也没有大事。 就是冷,她的牙齿一直在打颤。 “我的披风给她穿。” 蔺云婉说着就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了近一些的桃叶,让桃叶赶紧拿过去。 桃叶用暖和的披风包着溪柳的肩膀。 溪柳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哆嗦着说:“谢、谢谢夫人。” 蔺云婉道:“别说话了。萍叶,带她去我那里用热水沐浴。” 萍叶点头道:“奴婢再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葛宝儿就没有那么舒服了,独自站在冷冷寒风里,庆哥儿冲过去抱着她的腰,大哭大喊:“娘,娘,娘!我不要你死!” “庆儿。” 她太冷了,抱着儿子哭,才觉得身体暖了点。 蔺云婉走过去,冷冷看了他们母子一眼,转身走了。 竹青也冷哼了一声,很不屑地看着葛宝儿。 其他丫鬟婆子们,不客气地啐了她一口,走的时候大家都在嘀咕。 “没想到她这么下贱,有婚约在身勾搭爷们儿不说,原来早在夫人过门前生了孩子!” “我听说她亲生父母都死了,她也是个没身份的人。” “就这样还想攀高枝儿,不要脸的下贱坯子。” “我说怪着呢,长弓少爷那么好,偏偏庆少爷就和夫人合不来。发现没?贱骨头生的骨肉,那也是下贱的。” “嘘,少爷的事你可别乱说。” “正妻没过门就出生的外室子,就是下贱!我就说怎么了!我就说就说!撵我出府我也要为夫人说一句!下贱!” 一群丫鬟婆子和几个主子们一起回宴席上,陆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一下子就看出不对劲了。 像是出了什么事。 蔺云婉从人群里露面,陆老夫人心肝儿一颤,别是她的小重孙有危险!她紧张地问:“云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老夫人也放下了筷子,关心道:“孩子呢?” 连陆争流都不安了。 难道他说话太重,丫鬟婆子传过去吓到了庆哥儿? 他皱着眉头,站起来看着蔺云婉。 蔺云婉脸色冷冰冰的,从陆老夫人和陆争流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到自己母亲的身上。 她红了眼圈,闭了闭眼说:“母亲,您为我求蔺氏族中长辈们过来吧。” 她跪了下来。 蔺云逸心疼地走过去,蹲下来扶着蔺云婉:“长姐,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他咬牙切齿:“你那个养子对你大不敬了?” 那他不能饶了这小畜生! 蔺夫人心口都扯着疼,女儿声音那么平静,又那么委屈。 她忍着哭意,摸索着扶起蔺云婉,道:“好。我这就回去请你叔伯们过来。云婉,你现在把事情和娘说清楚。” 卫氏愣了。 她走过来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请蔺家族人过来干什么?” 怎么闹得跟要和陆家恩断义绝了一样。 陆老夫人和陆争流已经猜到了,但这个场面陆老夫人是没有想到的,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她喊了一声:“云婉。” 葛宝儿也就是个妾室,她也活不长了啊。有什么好忌惮的。 这秘密憋在她肚子里,想说又不敢说出口。 陆争流低着头,攥起了拳头。 他一直很怕她知道,可她知道了,他竟然也少了一桩心头大事。 就剩下夏老夫人一头雾水 第75章 装病 第75章 “老夫人病了。” 萍叶生着闷气说的这话。 桃叶叹气道:“你也别气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武定侯府可不好收场,老太太不装病拿出个“孝”字压着她们夫人,还能怎么办呢! 萍叶不甘心地道:“就是欺负咱们夫人身体好!” 蔺云婉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 桃叶问道:“夫人,您不去看老夫人了?” 蔺云婉淡淡地道:“传出去,我也病了。”装病这一招,可能对陆争流有用,对她能有什么用? 萍叶笑嘻嘻的:“奴婢这就去拧帕子!” 又怕自己笑得太明显了,拿手捂了捂嘴,等到忍得住不笑了,才出去打水给蔺云婉拧帕子。 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跑了几趟,哭哭啼啼的,逢人便说:“夫人病了,平常便积了多少气在肚子里,这回发得厉害,还不知活不活得成了!” 桃叶也跟着红了眼睛,大家一看夫人两个贴身丫鬟这般模样,心里都慌张了。 “要命了,夫人都病倒了!” “这可怎么办,以后府里的事谁来管啊?” 卫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得不站出来了。 她到议事厅里先和管事妈妈们说:“以后辰时末,都过来点卯,有什么大事小事一并过来说了。” 有个妈妈嘟哝:“辰时?那等事情议完,都得吃晌饭了。” 卫氏皱眉问道:“你们奶奶一般都什么时辰过来?” 袁妈妈说:“回太太,奶奶最迟卯时末就来了。”不过最近半年不这样了,但从前规矩立得好,便是她来迟了些,也不耽误府里的事。 卫氏擦了擦额头,说:“……也不用来那么早。” 她可起不来! 她说:“我还要照顾老夫人跟侯爷,没那么多功夫。就按我说的时辰过来。” 定下了时辰,稀里糊涂理了几件事,她就焦头烂额了。 所幸前面七年府里大小事从来都有规矩,蔺云婉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倒也不至于乱了套。 “阿弥陀佛,可为难死我了!” 卫氏逃跑一样,往垂丝堂去找蔺云婉,一方面想劝劝她,安慰她,一方面担心她的病。 还是丫头提醒她:“太太,您是不是应该先去看老夫人?” 卫氏这才想起来,真是乱了规矩。 当然要先服侍老夫人,才能去看儿媳妇。 她又转头去与寿堂,丫鬟还低声跟她说:“奶奶病得厉害,说是不见人的。严妈妈也没能进去。太太您其实不去也罢。” 卫氏其实是想去的,听说严妈妈都吃了闭门羹,那她还是暂时不要去了。 万一劝坏了,老夫人怪罪到她头上,她就是府里的大罪人了。 不过她也不是就袖手旁观了。 “葛姨娘那个贱蹄子软禁了没有?” 丫头说:“找人看着了,锁在雨杏阁里,不给吃不给喝,快要死了再给口水喝。” 卫氏点头:“嗯,世子吩咐的太对了!” 就该这么饿着渴着那贱人。 竹青也是这么想的,她跑过去监督,看看有没有人敢给葛宝儿送水喝。 她跟彤柳说:“这个葛姨娘,主意可太大了!我看天上就算是下刀子都砍不死她,既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不能让她好过。” 竹青站在葛宝儿房门外,冷声和婆子们说:“我要是看到谁敢多施舍她一口水的,别怪我禀了世子,说打死就打死了!” 婆子们战战兢兢的,和竹青说:“姨娘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葛姨娘的。” 一点收好处的心思都没有了。 葛宝儿饿了一天一夜了,在里面听着竹青说话,气得发抖。 “庆儿……庆儿……” 她的儿子啊。 果然心里是有她这个娘的,就冲这一点,陆争流就不会真的让她死。 她只要熬过去就好了,等到儿子改记到她名下了,他们娘俩就团聚了。 “是个庶子怎么样?庶子也是我的儿子。” 他们娘俩相依为命,还怕立不了足吗? 竹青发作完了,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去探望蔺云婉。 “夫人不见人。” 萍叶把人拦了下来。 竹青哭得伤心:“姑娘行行好,让我在夫人面前侍奉!” 萍叶不让她进去,竹青哭得很大声。 桃叶在里面说:“让姨娘进来吧。” 竹青一进去,看到脸色正常的蔺云婉,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不是真病,妾身还怕您真病了!” 蔺云婉坐起来说:“是你自己要来的?” 竹青说:“当然了。” 她简单说了说府里的变化,最后试探着问:“夫人,您是真的想离府吗?” 她怕蔺云婉疑心,赶紧解释:“妾身一心跟着夫人,夫人走不走,妾身就想心里有个底。夫人您放心,妾身不会说出去的。” 蔺云婉闭上了眼睛。 她道:“等我蔺氏族老过来了再说吧。” 竹青也不说话了,她心里舍不得夫人,不过她也不想绊住夫人。 哪怕她的话可能在夫人眼里无足轻重。 知道蔺云婉心情不好,她便开玩笑似的埋怨:“妾身和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夫人早知道庆少爷是她的儿子了,也不告诉妾身。” “说不定妾身还能为夫人效力。” 蔺云婉笑道:“你把她脑袋往水里摁了好几下,还不算效力?” 竹青咬牙道:“那哪儿算,不过是让她还我避子汤的债罢了!” 还真是个记仇的。 蔺云婉忽然问:“长弓怎么样?来过后院没有?” 竹青是个心细的,处处都打探到了,包括陆长弓那里。 她摇摇头说:“大少爷一直没有来过后院,一直在前院念书。” 她怕蔺云婉伤心,便道:“长弓少爷不是不想来看您,您说了闭门不见人,少爷 第76章 两族商谈 第76章 蔺云逸和蔺夫人两人十分重视蔺云婉的事情,不过三日的功夫,便说动了蔺氏族里有头有脸的族老们一起登门。 蔺云逸坚定地说:“武定侯府这般欺辱我蔺氏女儿,我长姐必定要跟陆家和离的!” 蔺夫人默默流泪,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让人心疼。 蔺家族人很快统一了口径,还商量了大半日,到时候怎么应对。 蔺云逸心细,送走了蔺氏族老们,派人去和厉七老爷说:“蔺家这几日有事,就不接先生过门了。” 厉七老爷自有事情可忙,蔺家说不要他过去,他也就不去了。 云逸还专门去了一趟桓王府。 带了八百两银子上门,几乎是家里拿得出来的所有现银了。 很可惜齐令珩不在府里。 王府里的管事,很恭敬地道:“小爷有事只管说,王爷吩咐过,贵府要是来了人,让小人不要怠慢。” 蔺云逸双手奉上银子说:“晚生想向府上求五根百年的人参。这里是八百两银子,我知道不够,但求管事先与了我,剩下欠多少银子,我以后一定还给王爷。” “这是字据,我已按好了手印。” 管事看了一眼,就差欠银数额没写,蔺家小爷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捻了捻胡子,着实有些为难。 蔺云逸十分焦灼,蔺家的教养却不允许他失态,只好更加恳切地恳求。 管事为难地说:“小爷,不是我不想给。您也知道,百年的人参不容易得,便是在京城里最有名的几个药铺里也不是那么好求的,且咱们王府里的又是宫里来的参,都是皇上和娘娘赏的,总共也就只有五根,一下子都与了小爷……” 王爷再有交代,他也不敢擅自做这个主。 管事说:“小爷要不您先等一等,我这就去派人问一问王爷。” 蔺云逸只能点头说好。 他正襟危坐在厅里,管事派了人去宫里传话。 齐令珩正在宫里和他父皇、内阁大臣们议政,平常小事内官们都是不敢通传的。 话传到阿福耳朵里,他倒是机灵,知道这事非传不可,悄悄溜了进去,给齐令珩使了个眼色。 齐令珩也给他回了个眼色。 他现在不便出去,有什么事让阿福自己拿主意。 “这我哪儿敢拿主意。” 一般的昂贵药材也就算了,皇上和娘娘赏的,他可不敢做主。 阿福写了张纸条送进去。 齐令珩还是出来了,不阴不阳地骂了阿福一顿:“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了?” 阿福跪着说:“王爷,那人参是皇上和……” 齐令珩淡淡地扫了阿福一眼,和他说:“再为这种事来找我,你回家养老吧。” 阿福一哆嗦,他才二十多岁,养什么老啊! “奴婢知道了。” 麻溜地出宫和王府里的人传了话。 王府管事听到回话的时候,眼睛都瞪直了,追着小太监问:“王爷真是这么说的?” 小太监道:“奴婢哪儿自己胡乱编?福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管事眉头一皱,实在不敢相信王爷会那么说话。 要什么给什么,搬空了王府又怎么样? “这是王爷说的吗?阿福没传错吧……” 管事自言自语着。 蔺云逸还在等,见了管事已经站起来作揖了。 管事十分客气地说:“小爷稍等,已经派人去包人参了。” 蔺云逸很惊喜:“王爷同意了?” 管事点点头。 何止是同意呢? 小厮用五个锦盒包了人参过来,一并装好了放到一个篮子里。 管事送到蔺云逸手里,说:“小爷拿去用吧,要是不够再来。” 好参而已,王府里就算现在没有了,他们家王爷想再找几根那也不难。 蔺云逸却说不用:“这就够了。” 管事亲自送蔺云逸走,临别前,不免还是多问了一句:“小爷急着要这参,是不是蔺夫人她……” 蔺云逸道:“我母亲很好。” 多的就不肯说了,坐马车走了,那张画手印的欠条,他也没有问王府要写多少银子上去。 就凭王府这份恩情,写多少他也认了。 求了人参回来,蔺云逸和蔺氏族人第二天就去了武定侯府,也是提前下了帖子的。 武定侯府果然开中门迎接,十分的重视蔺氏一族。 “夫人,咱们家夫人和逸少爷他们来了!” 萍叶激动得眼含热泪。 蔺云婉早就梳洗好了,在院子里坐着,读父亲教过她的诗书。 桃叶过来道:“夫人,太太也要过去了。” 该去的都去了,蔺云婉起身道:“我们也过去吧。”带着两个丫鬟一起去了。 竹青也跟着去了,不过她是没有资格到厅里旁听的,只能守在厅外面,听点厅里的动静。 她藏在桂花树后面,和彤柳说:“好歹知道是吵起来还是和谈了。” 彤柳低声说:“姨娘,您千万躲好,要是被老夫人和世子看到了,恐怕要迁怒您。” “我知道的。你快去帮我望风,有人来了喊我。” 彤柳刚走远一点,卫氏来了。 卫氏还没进去,就看到蔺云婉迎面走过来,她疾步走过去,抓着蔺云婉的手不放,关心道:“云婉,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病好了没有?你也不知道请大夫来看看。” 蔺云婉想把手抽回来,奈何卫氏抓得太紧,她实在抽不动。 卫氏这几天管家,又累又气,和蔺云婉说:“你是不知道,那些个管事媳妇简直太刁钻了!要不是 第77章 宠妾灭妻 第77章 “这事是我陆家世子做错了,但也是世子七年前做的荒唐事。小孩子家年纪小,不知道轻重,才酿成大错。” “成门婚事不容易,还请蔺家各位多多包涵。” 说话的是陆家的族长,也是武定侯的亲叔叔。 他年纪大,虽无要紧官职在身,在陆家族里也算是有地位的人。 陆家人也跟着说:“错我们是认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你们蔺家开口,世子绝不讨价还价。” 蔺云逸已经忍不住了,气冲冲地站起来,作了揖,说:“我父亲要是一早知道陆家是这种家风,根本不会答应让我姐姐嫁过来!” “未娶正妻而先有庶长子——你们陆家这是骗婚!” 这话说的极重了,又是个无名小子,陆家长辈们脸上十分难看。 蔺氏族长假装有些生气,呵斥道:“逸哥儿坐下。” 蔺云逸拂袖而坐,抓住了蔺夫人出汗的手。 蔺氏族长缓缓地道:“逸哥儿说的话虽然狂妄了些,但事实正是这样。既然陆家骗婚在前,世子又为了个妾室这般欺辱我蔺氏女儿。再结亲那就是结仇了。” 和离的意思很明白。 陆老夫人脑袋一晕,好像要昏倒了。 严妈妈连忙喊道:“老夫人!”掐了她的人中,才把人喊醒。 蔺氏族人心里也紧张,能谈成和离当然要紧,但也不能气死老太太,不然一个孝字压下来,蔺家人的名声也要受损。蔺云婉更不会有好下场。 蔺氏族长也跟着问:“老太太要是身体不舒服,回去歇着吧!这里有侯夫人,还有你们陆家的族人,您也不要太为儿孙的事操心了。” 陆老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亲家,我怎么能不操心。” “争流这孩子是糊涂,你们要说是骗婚,我们陆家姑且也认了。但是为了一个贱妾就闹到和离……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怎么到了你们蔺家这里,反而……” 蔺夫人气得发抖,一向温和的她,语气冷冷地说:“是为了一个小妾吗!我女儿是为了一个小妾吗!” 蔺云婉攥住了手里的帕子,她离母亲太远了,也只能看着她。 蔺云逸拍了拍蔺夫人的手背。 蔺夫人还想说下去,但是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了。 蔺云逸再次起身作揖,道:“我长姐自幼饱读诗书,亲受父亲教养,《女训》《女戒》倒背如流,从小到大恪守礼节,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但凡见过我长姐的人,没有一个人说她半点不好。她温柔贤惠,坚韧又豁达,不论嫁娶哪户人家,都堪称良妇。” “老夫人您要是想说我长姐因为善妒,才容不下那小妾,容不下世子这等糊涂事,那我少不得要冒犯您了。” 陆老夫人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爷,竟然口齿这般伶俐! 蔺云逸挺直了后背,看着陆家的族老们,一脸正色地说:“我朝男子纳妾不稀奇,但从来都是先娶妻后纳妾,断没有听说过先纳妾再娶妻的人家!” “世子若是糊涂先纳了妾也就罢了,陆家却让妾室假充陆老夫人的亲戚,掩人耳目地养在府里。” “这妾室的养子也暗中过继到我姐姐名下。” “贱妾变表妹,庶子成了嫡子。我想问问你们陆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陆家为一个贱妾和庶子算计我长姐到这种地步——陆家这还不算宠妾灭妻?这就是宠妾灭妻!” 陆家族人低下了头。 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陆争流和陆老夫人要不是为了那贱妾有打算,不至于欺瞒主母到这种地步。 再往深了想……那就是要沾血的事。 宠妾灭妻四个字,实在不过分。 但陆家却担不起这么重的罪名。 陆老夫人看了看陆家族老,没有一个人有口舌去反驳,也都没敢看她。 世子做这种事的事后,可没有跟他们通气! 现在想让他们帮忙出头,他们都实在不知道和蔺家人开口。 卫氏已经吓傻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蔺云逸说的道理。 她抓着陆争流的胳膊,小声地问:“你、你真想过害云婉?” 陆争流抿了抿唇,握着拳头,说:“没有。” 他从没有想过害死她。 蔺氏族长站起来,说:“事已至此。我看两家还是……和离吧。” 卫氏慌了。 她催着陆争流:“儿子,你说句话!你快说啊!” 怎么能和离呢? 武定侯府不能没有蔺云婉这个主母! 陆争流站起来,走到蔺云婉,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对天起誓:“我以陆家声誉荣耀发誓,我陆争流从来没有想过灭妻,从来没有。如果我说的话有一个假的字,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他说的一点都不心虚。 因为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蔺云婉脸色冷淡,根本不看他。 陆家族人赶紧帮着说:“世子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没规矩到灭妻啊。” “这都堵上性命和我们陆家的前程,我看世子这话不会有假。” “世子不过是做了糊涂事,不敢和侄媳妇你说,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还是看重侄媳妇你,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说到底,也还是个误会。” 陆老夫人也哭着说:“老侯爷,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教好孙子,没有守住孙媳妇。真是辜负了你当年对蔺家的救命之恩啊!” 蔺云逸冷冷一笑。 这就提起老太爷的恩情了? 他拿出五根人参说:“这是当年老太爷借给我蔺家的五根人参,虽然当年没有救回我父亲,我蔺家还是感恩铭记。” “既然老夫人施恩图报,我这就替父还你们陆家的恩情。” “老夫人就不要为难我长姐 第78章 休妻 第78章 陆家老侯爷当年的恩情,是陆家的底牌。 不管蔺云逸说什么,陆老夫人是不会放弃的。 她缓了口气,和蔺云逸说:“逸小爷,你年纪小,老太婆给你讲一讲道理,危难时候借药的恩情,不是说你蔺家现在发达了再还差不多的药回来,就算是还了人情。” 陆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我本来不想挟恩图报,只不过娶云婉为我陆家主母,也是老侯爷的意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是违逆了亡人遗愿,便是不仁不孝。” “陆家怎么说也是你们蔺家的恩人,云逸小爷你念着我家老侯爷的恩情,也不好逼着世子成了不肖子孙吧!” 真是够无耻! 蔺云逸愤慨地说:“听我母亲说,当年父亲病入膏肓已经药石不可救,老侯爷与我父亲虽然只是点头之交,却也为我父亲伤心,仗义地送了五根十年人参到我家中。” “小子斗胆揣测,老侯爷并不为救活我父亲,也不是为了让我蔺家欠你陆家一份人情。” “老侯爷为的是他那一颗英明仁慈的心。” “而今——” “老夫人您却拿着老侯爷的英明仁慈在做什么?帮着你陆家子孙,这般欺辱一个弱女子!” 蔺云逸转过头,看着窗外面的太阳,高高拱手:“老侯爷要是还在世,以他老人家的英明——看见你陆家子孙居然还要靠我蔺家的人才有孝心,恐怕……” 恐怕要活活气死! 陆家的人全都脸色大变,蔺云逸说的实在有道理,让人没有办法反驳了。 陆老夫人这样子辱没老侯爷的名声,陆家族人不敢坐视不理。 族长出来劝陆老夫人:“嫂子,你就不要再……” 再贻笑大方了! 跟着就有人抱怨:“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陆家的子弟以后都没有脸见人了。” 还有人叹气:“哪里是没脸见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怕梦到老侯爷。惭愧惭愧。” 陆老夫人看着他们,心里十分生气。 这些个族人,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他们,关键时候真是没用! 蔺氏族长站起来,和陆争流说:“世子,写和离书吧,两家好聚好散,便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我蔺氏族人绝不为难陆家人。” 陆家族人蠢蠢欲动了。 蔺家人多难缠,看蔺云逸就知道了,没了蔺云婉这个主母和蔺氏清流的支持,武定侯府肯定会不如以前,可那也比现在闹得两败俱伤强。 再说了,又不是他们家的主母,那是陆争流一个人的妻子。 “嫂子。” 陆家族人一个接一个,语重心长地劝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沉着脸,十分不耐烦搭理他们。 笑话,一百年里都没听说过妻家为难夫家的人! 蔺家的人口齿厉害些,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陆争流却是坐不住了。 他走到蔺云婉面前,说:“我敢作敢当,纳妾的事不管你怎么怨我都好,今天之后庆哥儿还回他生母名下,她——送到庄子上去,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又解下腰上的一串钥匙,放到她手边,低着头,声音嘶哑:“这是我库房的钥匙,交给你保管。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他这是干什么? 蔺云婉抬头看着陆争流,觉得他很可笑。 难道赶走葛宝儿,庆哥儿记为庶子,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她上辈子的血泪,谁来还! 蔺云婉闭上眼,不让自己在娘家人面前失了分寸,平静地说:“世子,你要是真的悔过,就写和离书吧。陆家要是能妥善安置长弓,以后蔺家和陆家桥归桥路归路。无冤无仇。” 看在老侯爷的份上,看在长弓的份上,这是她最大的容忍了。 陆争流摇摇头,目光冷冽:“不可能。” 他笑容十分的固执:“云婉,不可能的。” 卫氏小声地劝:“云婉,争流把他库房的钥匙都给你了……”在她看来,男人让妻子管自己的库房,那就是最大的信任和宠爱了。 陆家族人也有点动摇了,世子要是有这份诚意,能挽回蔺家女儿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蔺家的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早干什么去了。” 蔺云逸语气冷冷的,坚决不同意。 蔺家族人的脸,也冷的像在冰窖里面冻过,没有一点好脸色。 这件事已经不在于陆家人退不退让了。 陆老夫人只能出声道:“争流,算了。你过来,把笔拿着。” “祖母!” 陆争流转过身,皱眉看着老太太,祖母疯了吗! 他急切地走过去说:“祖母,这是祖父的遗愿,您忘了?” 陆老夫人淡淡地道:“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蔺家如果想要回女儿,争流,写一封休书给云婉。七年无子,不顺长辈。七出里面犯了两条,够你休她了。” “祖母。” 陆争流皱了眉头,十分不同意这么做。 这是在要蔺云婉的命。 蔺夫人一下子站起来,看不见方向,胡乱地朝了个方向说:“你、你!你是要逼死我女儿!” 若是和离回家,剪了头发做一辈子的姑子也就算了。 被休弃的妇人让家族蒙羞,绝无活路! 蔺夫人心如刀割,指着骂:“畜生!你这个畜生!”骂的是陆争流。 蔺云逸白着脸,扶着母亲,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又说不出什么了。 陆家想休妻,蔺家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蔺家族长拧着眉头,看着陆争流说:“世子真要休妻?” 看着像是陆老夫人胡搅蛮缠,这世子不知拎不拎得清。 陆争流动了动嘴角。 陆老夫人冷冷地说:“争流,你要是敢忤逆我。我这就去见你祖父!” “祖母。” 陆争 第79章 参奏 第79章 “你写不写和离书!你到底写不写!” 蔺云逸气不过,给了陆争流一拳头。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还在长身体,远不如陆争流那么高壮。 那一拳头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也只是让陆争流脸颊红了起来。 陆争流都没揉脸,说:“我什么都不会写的。” 看着昏倒的蔺夫人,他皱眉道:“先送岳母看大夫。” 走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蔺云婉用力推了他一把,厌恶地说:“别碰我娘!” 蔺云逸扶着蔺夫人站起来,严妈妈送过来醒神的药,放在蔺夫人鼻子下闻了闻。 蔺夫人半醒了一些,流着泪,却还是不清醒。 蔺云婉擦了眼泪,和蔺云逸说:“弟弟,你先送母亲回去吧。” 以陆老夫人的性格,这么无耻的事情已经说出口了,自然做得到。 她低声笑着说:“陆家不会放我走,别白费力气了。” 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他们也不会为难我。先送母亲回去吧。” 蔺云逸不忍心留蔺云婉一个人在这里。 蔺氏族长劝道:“逸哥儿,先送你母亲回家。万不可让你母亲出了事。” 蔺云逸心痛地说:“姐姐,我先带母亲回去,你等我——” 蔺云婉笑着点点头,说她等他。 但是她知道,再等也是没用的。 蔺氏族人搀扶着蔺夫人走了,她半醒的时候还在喊着:“云婉,云婉……” 蔺云婉攥着帕子,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陆家的族人觉得陆老夫人实在欺人太甚,走的时候也是摇头晃脑。 “武定侯府不成了。” “唉,老侯爷去得太早了,侯爷又中风不得用了,世子撑不起家呀。” “不过陆老夫人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错处。” “妇人嘛,嫁了人当然要以夫为天,专心侍奉公婆长辈。陆家若不满意孙媳妇,硬要休了她,理所应当的。” 但是人心肉长,蔺云婉这些年的辛苦大家看在眼里,只是觉得陆家有些薄情而已。 最让大家介意的,还是陆争流疑似宠妾灭妻,乱了礼法。 真要计较起来,唯独这一件才是要紧事。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陆老夫人和卫氏也走了,卫氏其实不想走,是严妈妈提醒她走的,才和自己婆婆一起先走了。 陆争流走到蔺云婉身边。 “云婉,我……” 蔺云婉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她红着眼看着陆争流,冷笑道:“我和世子动手了,世子想为这个休了我也可以。” 挨了女人的耳光,陆争流脸色十分难看。 他目光冷冷地说:“你在气头上,我这次不跟你计较。以后你……” 真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蔺云婉转身出了厅,带着两个丫头回了垂丝堂。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叫人伺候。 萍叶和桃叶两个等了许久,才敢进去送茶。 “夫人。您……好些了吗?” 蔺云婉早就调整好心情了,淡淡地说:“我没事。什么茶?” 萍叶笑着说:“普洱。沏了几次,已经出色了。” 蔺云婉点点头,看着茶碗说:“给我吧。” 用茶碗的盖子拨了拨,尝了一口。 萍叶坐在旁边给蔺云婉捶腿,小声地问:“夫人,您以后……怎么办啊?” 她们没有听到两家谈和离的全部过程,但是也听到了激烈的部分,还看到了蔺夫人昏倒被送走。 蔺云婉低垂眼眸,丫头看不见她目光像刀一样。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萍叶叹气,努嘴道:“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好像从过继了长弓少爷之后,您的心思就越来越深了,奴婢一点都猜不到。” 桃叶也竖着耳朵听。 见萍叶没说到点上,她便道:“夫人您这段时间做了太多事,要不是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奴婢还串不起来。” “您收养两个少爷,揭穿表姑娘的身世,让她沦为贱妾,还接了竹青姨娘回来帮忙。” “现在庆少爷肯定也做不成嫡子,以他那个生母的身份,还有他自己的品性,以后什么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忍不住钦佩:“您做的事,看着都像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奴婢却觉得每一件都是您深思熟虑过的。” 桃叶笃定地问:“夫人,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和离的事对吗?” 萍叶听得目瞪口呆。 她看看桃叶,又看看蔺云婉,傻傻地问:“夫人,桃叶说的是真的?” 蔺云婉也没想瞒两个丫头了,放下茶碗,闭着眼说:“是真的。” 她道:“我以为这样可以全身而退的。” 也把无辜的长弓他的退路也想好了。 桃叶低声接话:“没有想到世子和老夫人都不肯放您。”他们的坚决,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蔺云婉叹息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 “萍叶,桃叶,我从今以后,只能铤而走险了。你们两个也为自己想想去路。” “你们俩是从我蔺家出来的丫头,我舍不得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罪。” 萍叶立刻就说:“夫人,你说什么呢!奴婢从小就跟着您来了陆家,您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桃叶也笑着说:“夫人别觉得会连累我们,我们两个要是没了夫人,也不知活着有什么意思了。” 萍叶鼻子一酸:“就是。” 蔺云婉笑了笑,很快就说:“拿纸笔来吧,我给云逸写一封信。” 今天 第80章 上奏 第80章 “各位先都过来看了折子,一起理清来龙去脉。” 首辅坐在案前,摆了几本折子给阁臣们看。 阁臣们围过来,相互交换着看蔺氏族人亲友递上来的折子。 次辅张阁老看了三本,就先开口说:“武定侯世子这事情做得是有些荒唐了。” 他声音不大,不过中气十足,大家都听得清。 首辅点点头,问他:“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折子,竖起耳朵听着。 内阁里的事情,实际上都是首辅说了算。 不过张次辅最近向皇帝推荐了一位看眼疾的大夫,和皇上、桓王忽然走得很近,正是得宠的时候。 张次辅刚想说话,外面有人道:“桓王来了。” 阁臣们一起转身看过去,齐令珩取了披风给阿福,从容地走进来,脸色却很严肃:“听说昨天晚上连上了十几道参武定侯府的折子?” 首辅带着人过来行礼:“王爷。” 齐令珩微微颔首,说:“您坐着说吧。” 首辅吩咐人:“拿给王爷看看。” 齐令珩随便翻了几本,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放下折子的时候,几乎是扔到案上的,坐在椅子上问阁臣们:“已经有说法了?” 张次辅出来说:“还没有。” 心里想到蔺太傅曾是齐令珩的老师,虽然说已经是多年前的师生情分了,但桓王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过问蔺氏的事情,应该是还记着蔺太傅的恩情吧? 他见众人都没有敢直接问的,便先说:“虽然武定侯世子私德不好,不过……勋爵们的事情,处置的范例不多,还想请教王爷。” 齐令珩笑了笑,说:“我也是过来听听你们怎么说的。” 首辅和次辅对视了一眼,还以为王爷要过来插手,这是想管还是不想管? 齐令珩站起来道:“父皇让我领吏部的事情,我便只能管官员调遣、升迁等事,与我本职无关的,你们自己商量吧。” 看样子是要走了。 张次辅追着说了一句:“王爷,那我等就如实呈奏了。” 齐令珩走得快,没有回头。 大家心里有数了,首辅说:“都原样誊抄了,呈上去。” 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朝臣们私底下讨论着。 “王爷到底是想管还是不想管蔺家的事?怎么来了就走了,也不明示暗示些什么。” 怕隔墙有耳,大家都是低声说话:“王爷要是不想管,也不会过来走一趟了。” “都知道蔺太傅曾经是王爷的老师,王爷管的太明显,少不得有人说他有私心。” “太子的人要是知道,又该上折子了,这事反而麻烦。” “况且皇家先君臣,后父子。王爷既然只管吏部的事情,其余的事王爷要是想插手就插手,也是越了规矩。” \\ 景顺帝看了折子,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召见了齐令珩。 “父皇。” 齐令珩跪在内殿里面,膝盖下放着柔软的蒲团。 这样的待遇,除了他和体弱的太子,整个朝堂上还找不出第三个人。 景顺帝高高在上地坐着,手里拿着折子,假装睡着了,并不理会他。 齐令珩无奈,又喊了一声:“儿臣,叩请圣安。” 景顺帝冷哼一声,坐起来道:“你还知道来见朕?” 做父亲的不过是催婚,儿子一躲就是几个月,都不私下来见他了! 虽然心里生气,却舍不得儿子跪在地上。 他吩咐道:“赐座。” 司礼监掌印太监,外面人称“老祖宗”“九千岁”,在齐令珩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低声劝道:“王爷,您这回可把皇上气得够久,快好好哄哄皇上。” 齐令珩微微一笑,说好。 掌印太监退下后,景顺帝指了指手边的折子,摞在一起比凳子还高了,都是参武定侯世子的折子。 他说:“朕看了,武定侯府世子着实愚蠢。” “当年要不是看在老武定侯立下过战功,还有蔺鸣教过你的份上。武定侯府这几个字,也不该再出现在朕的眼前。” 齐令珩淡淡说:“父皇英明。” 又皱着眉问:“您既然已有了决断,召儿臣前来——” 景顺帝笑着说:“听说你特意为这件事到内阁走了一趟,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当父亲的,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 做儿子的,那也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齐令珩道:“父皇有话直说吧。” 景顺帝严肃地说:“武定侯世子虽然糊涂,但说来说去,也没有他灭妻的证据,扯不上宠妾灭妻。最多将他贬职,或拿掉他的官职。” “珩儿,你要是没别的想法,朕就这么处理。” 齐令珩冷了脸,但他一向不失态的,在父亲面前更是得体。 他淡淡笑着问:“父皇,儿臣要是有想法呢?” 景顺帝等的就是儿子这句话。 他十分满意地顿了顿首,才说:“明年你就要到封地就藩,朕和你母后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婚事。朕和你母后,要是能看到你带着桓王妃去就藩,那就再好不过。” 打压武定侯府的事情,和儿子的婚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齐令珩跪在地上,语气平淡地道:“这是国君的政务,儿臣无权插手。儿臣告退。” 低着头退下了,因为不可以背对皇帝,直到出了宫门他才转身。 景顺帝气得砸了个双耳瓷瓶。 司礼监掌印进去的时候,见皇帝那么生气,吓得哆嗦。 “不是劝王爷哄着皇上的吗……” 怎么皇上还更生气了! 景顺帝一肚子火气回了皇后的翊坤宫。 赵素素带着宫人,跪着迎接皇帝。 景顺帝扶着她起来,皱眉说:“还跪什么,起来吧。” 赵素素连忙让宫人们都出去, 第81章 夺爵 第81章 知子莫若父。 景顺帝第二天就收到了另一类参奏武定侯府的折子。 “你看看你儿子。” 太监将誊抄过的折子递给赵素素看。 景顺帝哼了一声,和皇后说:“朕就知道,朕就算是想放过武定侯府,珩儿也不肯的。” 赵素素快速地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道:“这都是参奏武定侯当年在战场误了事。” 景顺帝点点头,回忆起几年前的事情。 “朕当时确实很生气。本来是打算褫夺武定侯府的爵位,老侯爷到底建功不易,蔺家的女儿又正好嫁了过去,一来二去朕就把这事给拖延了。” 虽然也惩罚了武定侯府,但是并没有下狠手。 “珩儿现在让人重提这件事,真要计较起来,当年夺职、罚俸的惩罚就太轻了。” “武定侯世子这般糊涂,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声讨武定侯的罪过,朕已经不能视而不见了。” 赵素素十分疑惑:“真是珩儿的人上本参奏?” 景顺帝说:“十中有三。” “那另外七成呢?” 景顺帝叹道:“那就是民心所向了。” 齐令珩手下人的折子,起了个带头的作用,但是后面的舆论却一发不可收拾了。 赵素素思索了片刻,便说:“看来珩儿还真是把蔺太傅的家事放在心上了。” 景顺帝十分自豪地说:“这孩子重情重义,不过不了解他的人,不容易看出来。” 赵素素笑道:“您这个做父皇的能知道,这还不够吗!” 她便问皇帝:“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武定侯府?” 景顺帝眯了眯眼:“要求朕已经提了,就看珩儿答不答应了。” 这次景顺帝没有召见齐令珩,小儿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表面上看着恭敬孝顺,私底下软硬都不吃。 他吩咐司礼监掌印说:“找个会说话的,替朕给桓王传句话。” 掌印太监叫了自己的干儿子过来,说:“他是个聪明的,皇上您尽管吩咐。” 景顺帝说了句话,让小太监带到桓王府里。 阿福找去了书房,和齐令珩说:“王爷,宫里来人了。” 齐令珩和自己的幕僚们说:“你们稍坐,本王去去就回。” 他放下幕僚们,去听了圣言,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冷沉。 桓王一向深沉温润,不怎么甩脸色的。 幕僚们问他:“王爷,出了什么事?” 有一个人皱着眉说:“是不是太子的人……” 齐令珩摇摇头,淡淡笑着说:“没事。都坐吧,继续说本王就藩的事。” 父皇母后宠爱他,给的封地十分富庶繁华。 但富庶的地方,地方官员们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他不能等到过去了再着手了解,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王爷,据我所知,江潜府那个地方,有不少豪门望族……” 齐令珩耐心听着,不再去想景顺帝的话了。 \\ “参奏侯爷?” 消息很快就从朝堂传到了武定侯府,卫氏吓得腿都软了。 她六神无主地说:“不过是个小妾的事,怎么扯到侯爷身上了?侯、侯爷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想到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她到现在还一身冷汗。 陆老夫人也有点怕了,闭着眼说:“你慌什么!” 她沉着脸道:“不会有事的。” 陆争流坐在椅子上,冷着脸不说话。 他已经停职了。 陆老夫人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安定大家的心,还是安慰她自己:“最多就是让争流降职。蔺家的人笔杆子再厉害,黑的也不能说成白的。我们陆家从来没有害过主母,没有灭妻一说。妾室的事情说破天也是小事。” “皇上圣明!当年就看在老侯爷的份上,眷顾着我们陆家。我不信皇上会因为区区一个妇人,就打压我们陆家!绝不可能!” “可是侯爷的事不是小事……” 卫氏很担心,激动地劝老夫人:“要不,要不咱们就别和蔺家对着来了。争流,你就跟云婉和离了不行吗?” 儿媳妇再好,那也不能毁了家族来留下她啊! 她们这些女眷还要不要活了。 陆争流皱眉道:“母亲。您以为陆家现在答应和离,蔺家就会放过我们吗?” 卫氏不懂:“都和离了,那他们还要怎么样?” 陆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说:“有云婉在,蔺氏投鼠忌器,还不敢动摇我们陆家的根基。要是云婉不在了……”陆家才真的要完了。 卫氏一脸慌张,心神不宁。 陆老夫人不耐烦看她,看着陆争流说:“我们也不要坐着干等,去见一见你姐夫,让夏家的人帮忙上折子。” 还命令卫氏:“你也不要在家里闲着。该走动的亲戚朋友都走动起来。” 卫氏心里没主意,问道:“那、那我去了怎么说?让他们怎么上折子?” 陆老夫人无言以对,没好气地说:“求人你还不会?只要别人肯真心帮你,怎么上本就与你无关了。” 卫氏手足无措地走了。 陆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和严妈妈说:“算了,你把她叫回来。别让她去了。蠢货!” 要是换了蔺云婉,怎么可能像这样? 严妈妈也是怒其不争,但还是要问一问老夫人:“奶奶那里……要不要也去打探口风?” 陆老夫人冷脸道:“不用了。” “武定侯府不会有事的。我就要让她亲眼看看,不管她怎么折腾都翻不出我们陆家的手掌心,她以后最好死了心,一心一意留在我陆家。” 陆争流听完这话,去了夏家。 但是他没见到姐夫夏骥,也没见到陆佳。 前院的管事出来打发他:“世子,我们大老爷出去会客了,人不在家里。大夫人生病,不便见客。您先回去吧。 第82章 架空 第82章 “幸好……” 听完圣旨,回到垂丝堂的时候,蔺云婉也松了一口气。 她和两个丫头说:“幸好只是夺爵。” 两个丫头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会说话了,捂着心口平静了一会儿,才给她去倒茶。 沏的是龙井。 蔺云婉喝了一口,心有余悸地说:“真是难为弟弟和母亲了。” 宠妾灭妻不是小事,但陆家这一世确实没有灭妻铁证,惩罚太轻,也就是降职,不痛不痒。 惩罚太重,牵扯出侯爷以前在战场犯的错,抄家都有可能,那就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人,也丢了自己的性命。 结果却是刚好,不多也不少。 桃叶叹息道:“武定侯府算是完了。等侯爷一去世……” 这是不必说的,夺爵的人家,皇上不会再赐爵,勋爵的荣耀到此为止了。 武定侯一死,京城里再也没有“武定侯府”的名号。 萍叶却很满足地说:“要不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说不定连侯爷的爵位也早没了。现在侯爷还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又说:“正好打压世子的气焰,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些混账事!” 毕竟都是武定侯府里的人,死了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两个丫头又跟蔺云婉商量着以后的打算。 “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夺爵的人不可能再袭爵,除非他读书入仕。科举对谁都是公平的。” 蔺云婉语气淡淡的,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她并不觉得陆争流这个年纪了,还能去苦读考科举。 桃叶很实在,她说:“以后世……以后大爷管好家里的产业,收收心过日子最好不过。” 萍叶努努嘴,嘀咕道:“大爷能过什么日子!以后都看咱们奶奶的了。” “夫人”是诰命才有的体面称呼,世子夺了爵,以后府里的人都只能叫蔺云婉“奶奶”了。 不光称呼上的事要改,府里要改的事情还很多。 萍叶一身轻松地说:“以后有的忙咯。” 大家都没脸了,陆家也休想再压着蔺家,她反而觉得从此以后做什么都舒服了。 蔺云婉却说:“你们只管照顾好长弓,别的事和咱们都无关了。” 她道:“都撕破脸了,我也不用再帮着武定侯府管家。以后我们只要攥住陆家的命脉就行了。” 萍叶是真不明白,问道:“什么是陆家的命脉?” 桃叶说:“侯爷中风痴呆,世子夺爵,侯府以后就是个花架子,你说府里唯一的希望是什么?” 萍叶想了想,才道:“是长弓少爷?” 桃叶笑着点头:“说的没错,夫人只要培养好出色的继承人,要不了三五年,老夫人年纪大了,太太是个没有心机和手段的人,侯爷又是那样,长弓少爷很快就能当家做主,以后这府里也没大爷什么事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 桃叶这丫头就是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 她就是要架空陆争流! 既然陆家不放她走,死也要拉着她垫背,她便将陆家的产业都送到长弓手里。 不知道她这样扶持陆家,陆老夫人和陆争流满不满意? “姨娘来了。” 小丫头知道主子和大丫鬟在里面讲话,进来通传的时候,声音很小。 蔺云婉待下人都是和善的,她轻声说:“让她进来。” 竹青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进来,就比守孝的姑娘好一点。 她倒不敢坐了,怯怯地喊了一声:“夫人。” 有些怕蔺云婉的样子。 蔺云婉一笑:“坐吧,想喝什么茶?” 竹青说,喝什么都行。 蔺云婉还是让萍叶沏了好茶过来。 竹青坐在绣墩上,比以前还老实,也不敢放肆了,很拘谨的样子。 蔺云婉问她:“你怎么了?” 竹青扭捏地说:“……没什么。” 就是看到蔺云婉和蔺家人一起在厅里面大杀四方,把陆家整到这种地步,她觉得以前还是小看了夫人。 她道:“原以为夫人和妾身一样,就是个内宅妇人。” 想不到蔺云婉手腕可以翻云覆雨。 竹青看着蔺云婉,十分钦佩地说:“妾身没别的意思,就是……越发信服您了!” 她真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世子,而是跟着夫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府里才不是夫人和葛姨娘分成两派,也不是夫人和老夫人争锋相对,而是夫人与整个侯府不对付。 蔺云婉温声说:“以后别叫我夫人了。” 竹青很快改口:“大奶奶。” 坐了一会儿,她又跟以前一样和蔺云婉说话了。不管主母再怎么厉害,她对待自己的人总是很和气,竹青觉得自己也不用害怕,她应该高兴,毕竟她是主母的人。 “你来不是为了喝我的茶吧?” 蔺云婉笑着问。 竹青连忙说:“对了,妾身是来和您说,葛姨娘知道府里出了事,一门心思想打听,妾身没告诉她。她真是心眼儿多,翻后面的窗户出去,差点让她跑出去,还好妾身让人把她抓了回来。” “现在绑着了,请奶奶您去发落。” 蔺云婉漫不经心地说:“吩咐婆子,绑好了送到庄子上去。” 庆哥儿已经记到葛宝儿名下了,留在府里也是碍眼。 以前没权力就罢了,现在能处置了,她肯定要把人丢远远的,让她自生自灭。 竹青笑着说:“奶奶您还是心软,要是换了别家主母,说不定就弄死她了。” 蔺云婉摇头:“我不是心软。” 她淡淡地说:“只是不想手里沾血给人留把柄罢了。” 何况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竹青不就差点死在庄子上了吗?一个生病的姨娘,又能活多久? 竹青不这么觉得,一定是蔺家教养好,不然奶奶不会这么心慈。 蔺云 第83章 地位转变 第83章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 婆子吓死了,这葛姨娘怎么敢撞破自己的脑袋! 府里让她送人到庄子上,活人送成死人,她也要负责任的。 “快停下!” 婆子给了葛宝儿一个巴掌,打的掌心都是血。 葛宝儿伸出手里的玉佩,虚弱地说:“你帮我拿去当了,我、我就不寻死。否则我就死在你手上!” 婆子气死了,很想再打一巴掌。 但是葛宝儿看起来太虚弱了,再挨一巴掌,只怕真要死了。 她拿着玉佩说:“我有没有份?” 葛宝儿点头:“分你一半,但是我要当票。” 婆子十分心动,就答应了。 葛宝儿靠在马车里,泪如雨下。 “庆儿……” 恐怕儿子不长大成人,她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个竹青太歹毒了,什么都不让她带走,要不当了生身父母给她留下的玉佩,她在庄子上怕是等不到庆儿长大接她回去了。 “庆儿……” 葛宝儿越想越心痛,竹青歹毒,蔺云婉手腕狠辣,她儿子能长大成人吗? 她渐渐昏迷过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庄子。 送人的车夫、婆子回了武定侯府,带头的婆子和竹青说:“姨娘,人已经送到庄子上了。” 竹青问道:“顺不顺利?她没惹什么事吧?” 婆子犹犹豫豫的。 竹青厉色道:“真出了事?你要不说实话,我撕了你嘴!要是说了,这一荷包的银锞子你可以都拿去。” 婆子一五一十说了:“姨娘寻死呢,硬是让我当了个玉佩。我就帮她随便找了个大当铺当时就卖了,也没多少银子……” 竹青冷笑:“都给她了?” 婆子道:“……给了一半。”又不敢说谎,便道:“给了一小半。那些银子也就够葛姨娘在庄子上抓药吃。” 竹青倒不介意这个。 庄子上死的女人可太多了,没听说靠着吃药就能活一辈子的女人。反正葛宝儿也翻不了身了。 她把荷包赏给了婆子,说:“拿去吧。” 婆子笑嘻嘻的,接了荷包走了。 竹青处理好了葛宝儿,找机会和蔺云婉说了这事,不过葛宝儿寻死卖玉佩的事,她就没说了,毕竟只是小事。 蔺云婉已经不大在乎一个姨娘怎么样了。 “知道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继续教长弓念书。 这孩子就坐在她屋子里的一张榻上,乖乖地拿笔默写,烛光在他秀气的脸颊上,他却越来越沉默了。 蔺云婉很担心自己的事吓到了他,打发了竹青走,问陆长弓:“有心事?” 陆长弓放下笔,低着头说:“……没有。” “还说没有。” 明明就郁郁寡欢了。 都快入冬了,蔺云婉让人拿了个手炉过来,放到陆长弓手里,说:“手都冻白了,要不要我给你做一双手套?” “要!” 他答应的倒是很快。 蔺云婉笑着摇头,还是孩子气的样子。 陆长弓终于脸上有了一丝孩子的柔和,他抿了抿唇,说:“儿子是有心事。” 蔺云婉点点头,耐心地听着。 陆长弓在小桌子底下,攥着拳头,很克制地说:“儿子恨自己,不能像舅舅那样给母亲撑腰。” 那天两族谈和离的事情,他都听到了。 可是云逸舅舅可以为母亲出头,他却不可以!他实在太恨了!恨死他父亲,恨死陆老夫人!恨不得他们死! 他知道太大逆不道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 蔺云婉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长弓抬起头,母亲笑容十分温和,他听见她说:“你也可以的,再过几年,你就可以给母亲撑腰了。” “母亲。” 他不知道说什么,酸着鼻子叫了一声。 蔺云婉指着书上的内容,说:“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不累就继续默写。” 陆长弓说不累。 他在蔺云婉这里学了半个时辰,蔺云婉觉得不早了,不让他再挑灯夜读了,催着他回去:“明天再念吧,书是念不完的。” 陆长弓起来行礼:“儿子告退。” 天都黑透了,外面太冷了,蔺云婉让人拿了厚披风给长弓,还让桃叶提着灯送他到二门上。 陆长弓出去之前,回头一笑:“母亲,您别忘了许给儿子的手套。” 蔺云婉笑:“我不会忘记。” 当天晚上就劈线准备给他和弟弟缝制,萍叶帮忙描花样子,一双绣竹,一双绣柏,十分衬他们二人的性格。 第二天早上,陆长弓和庆哥儿一起过来请安。 庆哥儿瘦了很多,魂不守舍的。 听说最近张逢安批评他很多次,因为陆家发生的事,他已经有了请辞的意思。 “母亲。” 庆哥儿站在陆长弓身边,声音都怯弱了很多。 蔺云婉脸色冷淡:“以后你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庆哥儿惊讶地看着嫡母,他委屈地问:“母亲,为什么?” 蔺云婉淡淡地说:“这话你应该去问一问你的生母。” 再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萍叶不客气地道:“庆少爷,快回去吧!大少爷和奶奶要用饭了。” 庆哥儿只能哭着走了。 他越哭越大声,嘴里叫着:“娘,娘,娘……” 母亲以前明明对他也很亲热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娘,为什么? 他说不清楚道理,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明白,要不是生母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现在小厮们私底下都叫他小娘养的庶子,老师看不起他,嫡母和哥哥都讨厌他…… 他已经比不上大哥受宠了。 与寿堂。 陆老夫人躺在床上,还有耳报神给她传消息,府里的动静,她其实都知道。 严妈妈问:“葛姨娘已经去了庄子上,那她的药还要不要送 第84章 铺子 第84章 “奶奶,您真不去给老夫人侍疾?” 竹青伺候了几天老夫人,过来问蔺云婉的意思。 蔺云婉还是那个态度:“不去。” 反正陆家现在是不敢招惹她了,她何必去自讨苦吃。 竹青叹着气,又说:“最近大爷总是借酒消愁,回来的时候都是深更半夜了。” 蔺云婉眉头一皱。 真是没用。 她们蔺家的男子,遇到事情从来没有靠喝酒解决的。 陆长弓在旁边默写,蔺云婉不想他听到不好的事情,就和竹青说:“以后不要说这些了,带坏了孩子。” 竹青说是,顺便看了陆长弓一眼,只见大少爷专心致志地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垂丝堂十分安静,香炉里烟雾袅袅。 竹青都觉得安宁。 “天气越来越冷,快要入冬了。” 她听着呼啸的寒风,笑着和蔺云婉说。 蔺云婉轻轻应了一声。 竹青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心情十分好,她靠在软枕上面,笑着说:“前几年在庄子上,妾身最怕的就是冬天了。没有好衣服穿,也不大吃得饱。” 蔺云婉不知道庄子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就问她:“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竹青笑笑,垂眸说:“人总有活着的法子。” 倒是不细说,自己是怎么在庄子上一年年熬下来的。 时候不早了,她有些犯困,起身说:“妾身回去了。” 蔺云婉想起她今天刚来的时候,说起请大夫的事,便道:“大夫明天就过来,要是真有了身子,天气冷你就不用总是过来了。” 竹青福身说:“谢奶奶照顾。” 走之前看了陆长弓一眼,她是很想要孩子的,不管男孩儿女孩儿,要是能有长弓少爷这样聪明孝顺,这一辈子就是死也甘愿了。 萍叶送竹青出去,进来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夫人,总觉得快要下雪了。” 这么快? 蔺云婉抬了抬眉毛,掐日子一算,确实已经重生很久了。 她和陆长弓说:“年前你就先去族学里和老师、同窗们熟悉熟悉。等到放了假,再给你请教习师傅,教你练拳用剑。” 蔺云婉顿了顿,道:“年底开始会很累的,你要做好准备。” 十年寒窗不是说着玩的,而且文武兼修,就更不容易了。 陆长弓倒是不怕苦,只说:“我都听母亲安排。” 蔺云婉点点头,心里还有别的算计,但是当着陆长弓的面不方便说,就闭着眼自己想。 “针线拿过来。” 她吩咐丫头,继续给陆长弓,还有母亲弟弟做冬天贴身用的东西。 已经快收尾的活计了,等到陆长弓走的时候,收了针,给了一双手套过去,笑着说:“拿去戴吧,不要心疼。我这里还给你做了护膝,过几日再给你。” 拍了拍做护膝的棉花、布料,都是很适合他这个年纪的颜色花纹。 陆长弓抿抿唇,浅笑着走了。 人刚走,蔺云婉就和两个丫头商量:“过了年长弓就九岁了。”虚岁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子,做母亲的要为他安排一些事了。 桃叶心里清楚,她说:“云逸少爷身边伺候的丫头,就是您帮着夫人一起挑的。” 蔺云婉点点头,和桃叶说:“年龄合适的丫头,你留意着些。” 还有前世庆哥儿喜欢的那个丫头…… 她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没有多想了。 庆哥儿如果还是要挑那个丫头,她是不会拦着的。 卫氏那头派了人过来,都是来请教蔺云婉怎么管理内宅的,现在都是桃叶应付,她挑帘子出去了一趟,知道的就回答几句,不知道的就说不知。 蔺云婉现在一心一意只管长弓和娘家的事。 正是困了,桃叶应付了卫氏的人,一脸喜色的进来说:“夫人,蔺家来人了!” 蔺云婉醒了瞌睡,连忙问道:“谁来了?” 桃叶说是蔺管事回来了。 蔺云婉带着丫鬟,去外面的穿堂里面见他。 “兑铺子可还顺利?” 她问话的时候,打量着管事的神情。 蔺管事一直低着头,不直视蔺云婉,笑眯眯地作揖说:“姑奶奶,十分顺利。这是契和银票。还有一个……” “一个什么?” 他送到丫鬟手里的,还有一个锦盒。 蔺管事就说:“姑奶奶猜的对,罗掌柜的亲戚确实想收了铺子,不过他手里银子不够,七拼八凑才凑够这些,本来还是不够的,我死活不肯松口,跟他较劲儿好些天,他就把家里祖传的一块玉佩抵给我了。” “我看玉佩成色不错,就先收了。已经找那边的当铺看过,确实是好货。” “姑奶奶您要当了还是要留着,由着您做主。” 蔺云婉点点头,也没有责怪管事。要在短时间内把铺子用市价兑出去,本来就不容易。 她打开锦盒说:“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留着也没有用。” 蔺管事问:“姑奶奶,要不要小的再跑一趟?替您把玉佩也拿去卖了。” 蔺云婉拿着玉佩,想了想才说:“他说是祖传的玉佩,虽然也不一定可信。”否则为了一个铺子就把祖传的玉佩给卖了,实在对不起祖宗。 “万一是真的,真给他卖了也不好。” 她便取了个折中的方法:“找个大一点的当铺,活当了,留好当票。以后他要是自己还想赎回来,就给了当票让他去赎。他要是不想赎,等两三年,自然而然成了死当。” 也不耽误她换银子用了。 蔺管事说这个主意好。 蔺云婉把玉佩给他,还有一大半的银子,嘱咐他说:“你不要告诉我母亲和弟弟,铺子一共兑了多少银子。就说大头留在我这里,这些只是我给母亲买药的钱。” 蔺管事不想要,因为他知道,少 第85章 秘密 第85章 娘家的事,怎么和桓王牵扯的那么多了? 蔺云婉也不好在陆家跟管事多谈,让他等一等,回垂丝堂写了一封信给弟弟。 “最近家里的事实在耽误他的学习,管事,你和云逸说,回信给我就成了,不要专程过来。” 管事答应了,收了信回蔺家,先把信给了蔺夫人,让蔺夫人留给蔺云逸。 他又去了京城里最大的当铺之一,典当了玉佩。 当铺的掌柜,打眼一看,点着头说:“是好东西。您跟我来。” 带着蔺管事去写当票了。 当票是很有讲究的,外行人并不认识上面的字,掌柜慢慢地写,还和蔺管事聊天:“从前是不是见过您?” 蔺管事说:“……是吗?”他一副很疑惑的样子:“我不认得您。” 很快就不愿意看掌柜的眼睛了。 蔺家受灾受难的那几年,是当铺的常客,后来有些东西赎买回来了,有些没有赎。 这回不过是为了当一件不要紧的玉佩,他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蔺家的管事。 要是传出流言,还以为蔺家又怎么了。 掌柜也不多问了,写好了当票,说:“您摁个手印。” 管事摁了手印,掌柜说:“银货两讫。您拿好。” 蔺管事点点头,收了银子走了,回去之后还嘀咕:“到底是京城,当的银子都多些。” 比他在中州打听的时候,多出了几十两,所以他答应的很爽快。 当铺的掌柜,收了这块玉佩,和伙计说:“你看着铺子,我去见一见东家。” 他又拿了另外一块玉佩,一起带去了桓王府。 阿福听说是当铺的掌柜有重要的事,正好齐令珩在府里,就知道了这事。 一般生意上的事,多的是人替他打理,自己都是不过问,不和商贾打交道的。 听到和蔺家有关,才亲自去了一趟。 “收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儿?怎么还要见王爷了?” 阿福跟着齐令珩进来,替主子开了口。 齐令珩坐着喝茶。 掌柜笑着把两件东西递上去,说:“是有些了不得,您过过眼。” 阿福出入宫廷,从小也是见多了好东西的,一看就知道其中有一块玉佩确实了不得,他“哟”了一声,道:“你从哪里收来这么个宝贝?” 递给了齐令珩看。 齐令珩看了一眼,动了动眉头,道:“这不是蔺家的东西。” 掌柜赶紧拿出另一件,就是蔺管事典当的那件。 “这才是蔺家典当的玉佩。王爷您以前交代过,让小人照顾些蔺太傅的家人。蔺太傅家的人有几年不过来典当了,但是小人不敢忘记您的交代,这回还是没让蔺太傅家里吃亏。” 齐令珩看着蔺管事典当的玉佩,问:“蔺家又要当东西了?” 阿福也是愣了。 太傅家里人又出了什么事? 掌柜连忙说:“应该不是。倒不像是急用钱的样子,那掌柜也没有舍不得和爱惜这玉佩。” 既然没有事,齐令珩就不管了。 他才问起另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又是谁当的?” 问的正是葛宝儿托婆子典当的玉佩。 掌柜顿了顿,才说:“……是武定侯府的人。” “武定侯府?” 齐令珩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当票只写清物品的重量、价值、样子,是不会写典当人身份的。 掌柜仔仔细细说了那天的事:“这玉佩,一等的羊脂玉,一流的雕工,您看看背面,有一条豹子的尾巴……”象征了谁的身份,做他这一行的,一过眼就认出来了。 齐令珩没说话。 这条豹子的尾巴,他也认得。 “你继续说。” 掌柜道:“小的一看就吃了一惊,典当人还是个下等的婆子,小的哪里敢收!” 当时他就怀疑是不是下人捡了或者偷了主子家的宝贝,偷偷典当。 要是追查起来,王爷知道这玉佩落在他手里,怕是要怪罪。 “小人就假装收了,让伙计追过去,居然看到了武定侯府的马车。车上有侯府的印记,认不错。那婆子是武定侯府的人。” 齐令珩眉头皱地更厉害了。 这玉佩怎么会落到武定侯府婆子的手里? 大掌柜说:“小的知道的事关重大,想着府里丢了这玉佩,肯定会满京城的找,但玉佩是从武定侯府里出来的,小的拿不定主意,耽搁了一些日子没听到风声,就和蔺太傅家的东西一起送过来了……” 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玉佩主人真的找起来,他就还给武定侯府,不沾那麻烦事。 但是事情一点都没朝着他料想的方向发展,反而又多了个蔺家。 这两家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他只好都送给东家来决断了。 齐令珩若是有思,最后收了两块玉佩,说:“你回去吧。” 阿福还跟着叮嘱说:“嘴紧些!” 大掌柜说:“小人知道。” 作揖告退了。 阿福等掌柜的走了,跟着齐令珩回了王府内院,想不明白地说:“这块玉佩怎么会典当了?” “还是武定侯府里的人当的。” 齐令珩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深沉。 他吩咐阿福:“你私底下去查一查。” 阿福去了,很快就有了消息,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王爷,您还记得吗?兴国公府二十年前元宵节走丢了一个嫡女!这玉佩估计也丢了有二十年了。” 齐令珩的确有些吃惊的,不过他见多了王公贵女,什么嫡女他都不放在眼 第86章 敬香 第86章 齐令珩很少管妇人的事情。 意外得知了陆家姨娘的身世秘密,他也没有打算随随便便就插手。 不过武定侯府的事情闹得大家都知道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他想不听都不行。 “珩儿,你在想什么?” 赵素素召了娘家人进宫跟她说话,正好齐令珩过来请安,留他坐了一会儿。 他是不喜欢和内宅妇人闲聊的,一般就坐着听一会儿,喝杯茶水再走。 这会儿却有些走神的样子。 齐令珩回他母后:“下雪了。” 赵素素和赵家几个妇人往窗外一看,还真的落雪了。 大家欣喜了一会儿,继续说赵家大姑奶奶的事情,也就是赵素素的长姐,齐令珩的大姨母。 赵素素十分伤感:“大姐和离之后远嫁到外面,本宫和她都好几年都没见了。” 每年都是靠着信件往来。 她神情落寞:“……本宫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长什么样子了。” 弟妹赵三夫人劝她:“娘娘想看大姑奶奶的样子,等过了年臣妾让三爷去探望大姑奶奶,再画了大姑奶奶的画像回来。” “好啊!” 赵素素实在想自己的姐姐,眼睛都红了。 赵三夫人是个会说话的,她赶紧笑着说:“大姑奶奶又怀身子了,还不到三个月,说是做了个梦,梦里神仙说这一胎是个女儿。大姑奶奶本来不想声张的,但是咱们这后面一辈,全都是泼皮小子!姑奶奶实在高兴,写了封家书回来和老爷太太说的。” 赵素素听了这话,果然高兴:“当真?” 赵三夫人说:“当然是真的!” 大家就说当年赵素素的长姐,当年拼了命和离,赵素素不惜把家丑告诉景顺帝,换来今日的日子,实在是值得。 “女子和离,不死也脱层皮。咱们家大姑奶奶也是可怜人。” 赵三夫人叹息道。 谁说不是? 说到和离,最近京城里还有一起和离事情闹得很凶,赵素素想到蔺太傅,忍不住提了一句:“蔺太傅的女儿也是个命不好的。” 齐令珩眼神微微一动,喝了一口茶。 赵三夫人话就多了:“听说蔺家也是拼了全力想让女儿和离,实在是那武定侯府……” 赵素素感慨说:“女子都闹到和离那一步,一定是过不下去了。” 同为女人,谁不同情蔺云婉? 赵三夫人倒是见气氛不好,赶紧说:“也许蔺家这么一闹,蔺太傅的女儿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后面不是也没听说她怎么着吗,陆家也把那妾室打发了。” 赵素素也往好的方面想:“……可能陆家真的待她好了吧,她自己也想开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令珩不想听了。 “母后,儿子告退。” 还跟娘家的姨母、伯母婶子们告辞。 “外面下着雪,王爷路上小心。” 齐令珩轻轻颔首,离开了皇宫。 京城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大,阿福给他撑伞,走到皇宫外面的时候,雪都停了。 回到桓王府,天上已经没有雪了。 阿福把伞交给伺候的下人,他提上来一屉子的点心,说:“王爷,这是赤象寺住持刚让人孝敬过来的冬糕。您要不要尝尝?已经试过毒了。” 他揭开了盖子,几道堪称“冰清玉洁”的点心,有雪白的,还有半透明的,倒是很像冬天冰天雪地里,银装素裹的树枝上结出来的果子。 齐令珩看了一眼,说:“拿下去。” 他并不重口腹之欲,糕点虽然做得精致,他却没什么兴趣。 捡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阿福盖上盖子,提着屉子刚要走,齐令珩又把人叫住了:“赤象寺只送王府?” 阿福想了想说:“肯定不是,平常寺里结交的富贵香客,必定家家都送到的。” 齐令珩思忖了片刻,道:“你去多给点赏钱,和他们说,挑个良辰吉日本王过去敬几炷香。” 嚯! 怎么转眼就改变主意了? 阿福问:“那这糕点,您……” 齐令珩说要尝尝,也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说:“比宫里做的好吃。” 不过也就那样,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没觉得有多新鲜。 阿福收拾了东西出去,亲自吩咐赤象寺里派过来的知客,是专门和身份尊贵的香客打交道的沙弥,说话做事十分周到,收了赏钱便说:“贫僧回去一定安排妥当。” 武定侯府也收到了糕点。 “长弓,你尝一尝。” 蔺云婉没什么胃口,就让陆长弓吃。 母亲让吃的东西,就是石头他也要想办法咬一口的。 陆长弓吃了一块儿,淡笑着说:“味道不错的。” 他眼睛里有淡淡的惊喜,不过他天生沉稳,那一点惊喜不细看,竟也看不出来。 蔺云婉总觉得他太沉闷了,就说:“再吃一点。” 陆长弓乖乖地点头。 蔺云婉和他多说话:“是赤象寺里的糕点,就是上次带你去祭拜你外祖父的时候,咱们落脚的地方。” 想起父亲,她有些失神。 陆长弓说:“儿子记得那里面的壁画,画得很漂亮,母亲要是不忙,儿子再陪着您去看看。” “赤象寺有壁画吗?” 蔺云婉根本就没认真逛过寺庙,还不知道里面有壁画,不过她还真有些想去祭拜父亲了。 她就吩咐萍叶:“去和赤象寺里的人说一声,我们后天过去上香。” 蔺云婉还是要妇人的守规矩,和家里长辈交代一声。 陆老夫人和卫氏其实都不想她出去,但是也没敢拦她。 给竹青把脉的大夫来了,看了三次,三次都说是喜脉。 蔺云婉很高兴,和萍叶说:“你去库房里挑几件东西给她,再和她说不用再去请安了,一切以她自己舒服为主。” 第87章 遇到 第87章 “酸儿辣女,妾身最近特别爱吃辣的。” 竹青受了蔺云婉的赏赐,看着今天是个大晴天,特意过来道谢,再说说闲话。 一个女人怀身子不容易,蔺云婉道:“和你说了,不用特意过来请安的。” 又说:“你爱吃辣的,以后让厨房给你多做几个微微辣些的菜。” 竹青笑得很开心。 她还没有显怀,但还是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小腹。 要真是个女儿,那就很好,贴心的小棉袄。 要是个男孩儿…… 她站起来,福身说:“奶奶,妾身这一胎如果是个男孩儿,就全仰仗您以后教养了。妾身愿意把孩子放在您身边!” 她还很卑微地表忠心:“奶奶,妾身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妾身真不要这孩子以后多大的出息,绝不让他跟长弓少爷争抢什么,妾身只求他平平安安,一辈子过得顺顺利利就行了。” 这真是做母亲的心里话了。 蔺云婉扶起她说:“我明白你。” 很温柔地安抚竹青:“你正怀孕,不要想太多,以后你们母子平安才是要紧的。” 竹青见蔺云婉十分大度,心里踏实了很多。 “奶奶,这是蔺夫人派人送来的信。” 萍叶拿着厚厚的一封信进来,也没瞒着竹青。 竹青很自觉地说:“奶奶有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总是犯困。” 蔺云婉让桃叶送竹青。 桃叶心细,抱着个手炉子,拿了一把伞出去。 蔺云婉拆了信读,一看字迹就说:“是云逸亲笔写的。” 有些潦草,看得出来写得有些心急。 萍叶也看了一眼,道:“逸少爷在书院里念书,恐怕也是忙里抽闲给您回的信。” 蔺云婉点点头,一口气把信给看完了。 她放下信,惆怅地说:“原来是桓王在帮蔺家。” 她就说朝中怎么忽然多了很多一起声讨武定侯府的人。 “桓王?” 萍叶十分惊讶地说:“咱们家老爷虽然教过桓王爷,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 人走茶凉,蔺太傅去世了那么多年,蔺氏清流还自诩清高,不屑于攀附皇室。 蔺家和桓王府早就没有真正的来往了。 蔺云婉也很不懂:“不知桓王最近怎么会想起蔺家了……” 但这份恩情她是记着了。 说不定武定侯府的事情没有连累到她,也是桓王帮了忙。 很快就到了蔺云婉要去赤象寺的日子,跟她的马车一起出去的,还有武定侯府的买办。 上马车之前,蔺云婉交代萍叶:“去和他们说,要是敢在长弓的东西上捞油水,拿次品的东西糊弄我,别怪到时候不给他们脸。” “是。” 萍叶泼辣,有她去说,蔺云婉就安心了。 大族的下人很多都是几代的家生子,根本就不好管。 从前她管家的时候,他们知道她不好糊弄,当然严谨很多。 现在是卫氏管家,那就说不好了。 别的她管不了,但是长弓很快要去族学里念书,还要跟着师傅学习拳脚武功,一些用得上的东西,一定要给他置办好的。 主子们坐上马车,一切稳当之后,桃叶和马车外面的人说:“可以走了。” 武定侯府的车队往赤象寺去了。 排场不大,但车夫、护院、婆子丫头们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人。 到了赤象寺,蔺云婉和陆长弓现在客房里落脚。 “请奶奶和大少爷用斋饭。” 知客送了他们的饭食过来,蔺云婉和陆长弓一起吃了一顿素斋,她觉得有些撑了,想去消食,就和陆长弓说:“壁画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陆长弓轻咳一声,说:“没有壁画。” “没有?” 蔺云婉眉头一蹙,很快就明白过来,失笑问他:“你是想哄着我出来走走?” 陆长弓笑着说:“这里清净,我觉得母亲很喜欢。” 他五官长开了,笑起来忽然有少年人的秀气,不像刚来府里的时候,还是一团孩子气。 蔺云婉一下子心里就舒服了。 像是精心养大的一朵花,猝不及防就开了。 “敢骗我。现在罚你陪我去佛祖面前谢罪。” 蔺云婉假装严肃,好像真的要惩罚陆长弓。 他倒是不怕,摸了摸鼻子说:“儿子认罚。” 母子俩一起去了,留了陆家的丫头妈妈们收拾房间。 佛门真的清净,母子两人到了这里,不像在侯府里拘束,去宝殿的路上,有说有笑。 陆长弓说:“这里的清幽,是府里远远比不上的。” 蔺云婉点点头,远处枝头上还有没有完全融化的雪,藏在红色庙宇的后面,是武定侯府里看不到的画面。 “奶奶,这边请。” 知客把他们带到宝殿里面,让人铺了很干净的锦绣蒲团,烧了几炷香。 蔺云婉刚想接了香,外面一个小沙弥过来说:“陆大奶奶,有件事想打扰一下您。” 她回头问:“师傅,什么事?” 也双手合十,跟对方行了礼。 陆长弓学着他母亲,很敬畏佛门里的人。 沙弥低着头,说:“住持在题新年用的对联,听说陆大少爷也是个读书人,住持让贫僧过来问问夫人,赤象寺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得几张陆大少爷赏的墨宝?” 蔺云婉笑了。 这些出家人,真是圆滑。 拿了长弓的墨宝,不知道要夸成什么样子,她少不得要给打赏钱。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是真张贴在寺庙里,也是长弓的荣幸。 她道:“长弓毕竟是个孩子,写几个字没什么,但是不要太捧着他了。” 沙弥笑了:“奶奶说的是。” 蔺云婉拍了拍陆长弓的肩膀,和他说:“去吧。” 陆 第88章 参禅 第88章 宝殿前后两个对开的门,蔺云婉身后的门关着,另一道门却只是虚掩着。 齐令珩就是从那道门里进来的。 蔺云婉以为齐令珩是今天的香客,福身请安:“王爷。” 毕竟是外男,她不好私下和桓王多说话的,所以后退了一步。 心里还有点责怪赤象寺的住持,到底怎么安排的!怎么能让一个男子和她撞上。 齐令珩微微颔首,和她说:“我刚从住持那里过来,去了一个小少年,好像是你府上的人?” 好像是在他跟她搭讪,但是他的语气却有点疏离感。 但这份疏离不是出于他的身份,相反,因为他高贵的身份,他的面目看起来有公子如玉的温和深沉,那疏离是出于他本身的性格。 他再怎么跟人和气地说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深交的人。 蔺云婉点头,说:“那是我的嫡子。” 齐令珩“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了。 蔺云婉本来应该趁机谢他的。 不过齐令珩已经看向了宝殿里的佛像,在他过来之前,蔺云婉就一直跪在这尊佛像面前祈愿。 不知桓王在看什么,应该也是来上香的。 蔺云婉就想把地方留给齐令珩,自己避开。 但她还没有开口说要走,齐令珩就说:“刚才和赤象寺住持一起参禅,我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我和住持有不同的看法。” 他还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记得老师生前有一段时间也喜欢上了佛法。” 提起父亲读佛经的事情,蔺云婉的眼神都没有光泽了。 她父亲不是突然病死的,而是饱受了病痛的折磨多年,才渐渐去世。 “王爷记得没错。我父亲病死的前几年,一直在研读佛经。” 蔺云婉心疼地道:“父亲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想从里面找到解脱痛苦的方法。” “但都是徒劳。” 她攥住了袖子里的帕子:“佛祖保佑天下百姓来世入轮回,不再受人间之苦,但是却解不了我父亲今生今世的肉体之痛。” 心里已经有些钝痛了。 蔺云婉不想在桓王面前失态,整理了心情之后,主动问起:“不知王爷在住持那里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桓王收回打量的眼神,道:“夫人和老师一样的有智慧,我正想请教夫人。” 蔺云婉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齐令珩看着佛像,说起一个小故事:“释迦牟尼成佛之前,曾经在尼连禅河附近修行,有一天他坐在树下参禅,一睁眼看到了一只大蜘蛛和一只壁虎,在大树身上齐头并进。” “原来这两只蜘蛛和壁虎,都看中了树上的一只肥虫。” “但是它们谁都不能单独抓到那只肥虫,所以就一起去抓肥虫。” “可是蜘蛛体型奇大,壁虎还比不上它的一半。大蜘蛛会织网,又在壁虎的周围织下了天罗地网保护壁虎不掉下去。” “爬到一半的时候,蜘蛛快没有力气了,壁虎就断了自己的尾巴,喂给蜘蛛。” 蔺云婉笑了一声,质疑道:“真有这样的事吗?壁虎为什么不能单独抓肥虫,一定要和蜘蛛一起?蜘蛛又是怎么在壁虎周围织起网的?” 她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画面。 齐令珩也淡淡笑了:“所以释迦牟尼醒了。” 原来是参禅的时候睡着了! 蔺云婉轻轻一笑,佛祖成佛之前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啊。 齐令珩继续说:“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释迦牟尼醒后,还是在想那个梦境,壁虎断尾,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蔺云婉皱着眉头,她道:“这个故事乍听起来,壁虎好像是为了抓住那只肥虫,所以才忍痛断尾,为了以后和蜘蛛一起享受更多的好处。” 齐令珩点头:“住持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夫人怎么看?” 蔺云婉脸色沉了些。 她眼神有些冷,语气还是平静的:“壁虎靠它自己,未必不能抓到果腹的食物。而且它和蜘蛛要真的是公平相处,蜘蛛又为什么要用天罗地网软禁它?” “壁虎断尾,根本不是为了抓什么肥虫,它只是怕蜘蛛把它也给吃了,不得已才断了尾巴!” 就像她想跟陆争流和离,并不是为了以主母身份赶走葛宝儿,打发庆哥儿,她就是真的想逃离侯府! 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 她这段时间也听说过了,外面有传言说她手段厉害,为了处理妾室和庶子,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但她断尾,只想求生,而不是想稳坐陆家主母的位置! “王爷,您觉得壁虎断尾是为了抓肥虫吗?” 本来在说佛祖的故事,她怎么跑神,想到自己身上了? 蔺云婉赶紧说回了参禅的事。 齐令珩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我觉得她是为了离开,不是为了得到肥虫。” 他知道,她不留恋武定侯府。 她是真心想和离的。 蔺云婉有种交朋友的感觉,不过她是不可以和男子做朋友的,笑了笑,福身告退:“王爷请便。” 打开门出去了。 小沙弥不在外面,桃叶跟去了陆长弓那边,萍叶本来应该留在外面的,但是也不见了。 蔺云婉猜到了一些事。 她自己朝厢房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看到萍叶就端着一个什么东西,小跑着过来,有些着急地跟她说:“奶奶,怎么就出来了?奴婢以为您还要祈愿一会儿,沙弥让奴婢去喝杯热汤暖暖身子,说是今年冬天才有的补汤。” “奴婢想着拿给您尝尝,就跟着去了一趟。” 真是个傻丫头! 被沙弥给支走了都不知道。 蔺云婉无奈,只好问她:“什么汤?” 萍叶笑眯眯地打开瓷盅,得意地说:“您闻闻,好东西呢!喝了真的就手脚暖了,奴婢 第89章 内宅事 第89章 她和桓王不是偶遇的。 所以就怪不上赤象寺里的人这么安排了。 堂堂桓王,一间小寺庙,难道还敢违反他的意思? 蔺云婉去找长弓的时候,也就没有和责怪住持。 “陆奶奶,贵府大少爷的楷书写得真好。” 是住持亲口夸赞的。 蔺云婉早猜到了他要这么说的,笑了笑,吩咐桃叶:“为大少爷捐一些香油钱。” 桃叶送出去了一小袋子的银子。 住持身边的小沙弥过来收了。 蔺云婉趁机还问住持:“释迦牟尼当真梦到过蜘蛛和壁虎吗?” 住持一愣,以为自己学艺不精,学漏了什么。 蔺云婉顿时明白了。 什么和住持参禅,都是假的。 她就和住持说:“没什么,我听了一则乡野间的故事,随口一提。住持不用往心里去。” 蔺云婉和住持道了别,要带着陆长弓回去了。 沙弥过来送她们。 可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次还说了很多好听的来福长寿的话。 陆长弓很惦记那银子,自己调侃自己:“儿子的字现在值钱了,简直一字千金。” 可惜了是让母亲花钱买,要是让别人花钱买了他的字给母亲,那就最好不过了。 蔺云婉忍俊不禁。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开始舍不得花银子了?” 陆长弓脸一红。 他辩解说:“儿子不是小气……” 他不想母亲为他破费而已。 蔺云婉说:“以后这种事上要花的银子还多着。打赏他们和打赏下人们一样重要。寺里的人虽不是红尘人,但是平常结交的权贵并不少,你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和哪个府里就关系好。” “宁愿多花银子,也不能得罪他们。” 这是她做主母二十年,学会的道理。 陆长弓认真听着,点头说:“儿子明白了。” 大族里的人情往来,讲究还真多。 他看着蔺云婉的脸,庆幸地想着,幸好他有母亲。 回了厢房,本来打算明日再走的。 当天晚上就下大雪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寺里开始送斋饭过来,让下人们先吃。 蔺云婉还没醒,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萍叶说:“奶奶,封路了,庙里的人已经下去扫雪了,现在走不了。” 和府里说好了今天就回去的。 而且她走不了,桓王也走不了吧! 蔺云婉皱眉问:“什么时候才能走?” 萍叶道:“最快也要明天。您先用膳。” 蔺云婉点头,叫了陆长弓过来一起吃早饭。 陆长弓可没闲着,他比蔺云婉起得早,在房里背书。 纸笔都没带来,他就用手指头在桌面上空写。 直到过来吃饭了, 才停下。 蔺云婉今天没有打算出去拜佛,她就在房里待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知客过来说:“路清好了,可以用了。” 他们说话很周到,是不会跟客人说“可以走了”这种听起来像赶人的话。 蔺云婉打赏了几个钱,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回武定侯府去。 桓王也该走了吧…… 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前人留下的印记,就知道他应该是天不亮就走了,而且是轻装简行,一看就是没打算惊动很多人。 恐怕只有她跟赤象寺的住持才知道,前天桓王也来了寺里。 回到武定侯府,蔺云婉就开始着手陆长弓在后院住的事情。 “去叫袁妈妈过来。” 她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考察了有一段日子了,现在打算和袁妈妈亲自谈一谈。 袁妈妈过来了,虽然蔺云婉不管家了,她还是很客气地喊道:“大奶奶。” “妈妈进来说话。” 袁妈妈挑帘子进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大奶奶房里的陈设就跟她的性格一样,稳重又大气,屋里不知道熏了什么香,淡淡的一种味道,但又像是从大奶奶平常的用物里面散发出来的,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她就看了一眼,很快低着头问:“大奶奶见奴婢有什么事?” 蔺云婉直接就说:“长弓大了,我要给他挑身边伺候的人了。” 袁妈妈一喜,但是不太敢表现出来。 她仍旧低着头,笑着说:“不知道奴婢有什么可帮大奶奶的?是要奴婢调教几个丫头还是……” 心里却清楚,大奶奶特意喊她过来,怎么可能只是让她帮着调教丫鬟? 果然就听蔺云婉说:“你儿媳妇差事当得不错,我想让她以后做长弓房里的管事妈妈。” “前院的小厮我都没有挑选过的,是该打发几个离开,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你的孙子正好和长弓年纪差不多,我记得也是个聪明孩子,你要是愿意他去服侍长弓……” “奴婢愿意!” 袁妈妈弯着腰回话:“大奶奶看得上我们家孩子,那是他的福气!” 蔺云婉点点头,说:“你和儿媳妇、儿子说好了,带着他们来见见我。” 袁妈妈巴不得现在就去。 武定侯府可不比从前了!谁不知道长弓大少爷才是府里的希望,她的儿媳妇和孙子要是能伺候大少爷,那才是有前途的事! 蔺云婉交代她:“府里调教好的新丫头,比长弓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你跟桃叶一起也带几个来我看看。” “是。” 蔺云婉特别地说:“轻浮的不要。你打量仔细一些,要是没到年纪,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到时候拿着你一起问罪。” “大奶奶您放心!奴婢肯定不会挑那等心比天高、不知死活的丫头。” 蔺云婉又说:“二少爷的你照着长弓的,一样地给办了吧。” 她是不管家了,却跑不掉嫡母的责任。 不过也用不着她上心就是了。 袁妈妈哪里会听不懂呢? 她笑道:“奶奶您放 第90章 动手 第90章 “多亏了张大人您推荐的厉大夫,父皇的眼疾已经好很多了。” 齐令珩向张次辅道谢。 厉七老爷确实是厉害的,他上次进宫的时候,都不用站在父皇眼前,父皇就能看清他了。 还有蔺夫人的眼睛,听说也在好转。 “王爷,我不敢居功,都是大夫的功劳。而且这人是我一个下属引荐,也不是我费了心思替您寻来。” 张次辅这个人,还是很大度的,他说:“王爷要是想赏,就赏他们。” 这话听一听就成了。 齐令珩淡淡一笑:“我也还是要谢您的。” 上了酒菜过来,他们要了一壶黄酒,就着先上过来的糟鹅掌和烩木耳,边吃边谈。 还有其他特色菜,陆陆续续都会上来。 说到赏赐,那就要说夏家的人了,夏老夫人的丈夫,夏老爷夏良益。 他是张次辅的门生。 张次辅这回是想把夏良益推荐给齐令珩的。 不过齐令珩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张次辅便说起夏良益的背景:“我以前做开封提学道的时候,看中这个学生的才华,暗中指点过他。” “他也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一路考中进士,外放之后到开封做了县官,从来没有声张过我是他的老师。” “直到今年在汝宁出了点成绩,才调来了京城。” 齐令珩微微颔首:“有所耳闻。” 他在吏部,自然对朝廷里的人事调动十分熟悉,汝宁的夏良益算是今年调动的官员里面,政绩出众的一个。 齐令珩说:“张大人觉得这个人性情怎么样?” 他和太子不一样,太子喜欢官员都听他的,什么事都按照太子的心意来。 他就不喜欢和太听话的人打交道。 可能是偏见,他一向觉得太听话的人做不好事。 但太不听话的,那就多少有些蠢了。 张次辅说:“夏郎中这个人,面相看起来很敦厚,其实做事很果决。”他笑了笑说:“王爷您以后看他做事就知道了。” 齐令珩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张次辅忽然又说:“这个夏良益就是有一点不好。” 齐令珩把酒杯一放,“有什么不好?” 张次辅摇头叹气:“夏家和武定侯府是姻亲,那武定侯府……”桓王肯定不太喜欢的,他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因为这个就忌讳用夏家的人。 齐令珩用人不连坐,“这个无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是夏家的人了,那她也管不了陆家的事。 张次辅听了一笑,顺便提了一下蔺太傅:“要是太傅还在,蔺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他和蔺氏其实没什么来往,这番体恤蔺家人的话,是看在齐令珩的面子上才说的。 齐令珩倒是真这么想过,如果老师还在世,他女儿和离的事就不会那么艰难。 不禁想起了和蔺云婉在赤象寺里说的话。 壁虎断尾是想求生。 而她,也想和离。 齐令珩重新握紧了酒杯,目光有点幽深。 外面忽然吵闹了起来,还有砸桌椅的声音。 “怎么回事?” 齐令珩问门口的侍从,侍从出去看了一眼,说:“王爷,外面有客人打起来了。” 张次辅都惊了:“打起来了?” 嘉陵楼虽然是商贾经营的酒肆,却是朝廷出面监造的,背后是官家的人。一般人不会在这里面动手。 齐令珩淡声吩咐道:“让外面安静点。” 侍从又出去了,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外面还没有消停。 “王爷……是武定侯府的大爷和一群人打起来了。” 两边人身份都不普通,人数又很多,打得很厉害,嘉陵楼的掌柜劝不住,自己也怕挨打,已经去叫了外面巡街的士兵过来拉架。 齐令珩出去看了看。 刚打开门,就听到外面掌柜的大发脾气:“再不停手!都拉去顺天府尹那里,大爷们可都没脸了!” 陆争流刚分心,就挨了一拳头。 他很快就还了回去。 打他的一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读书人,身体比较文弱。 陆争流喝了酒,人已经醉了,下手可不轻,打的其中两三个吱哇乱叫。 读书人打人不行,骂人很行,几个人管不得那么多,骂陆争流宠妾灭妻的同时,问候了他娘跟他祖宗。 “我没有灭妻!” 陆争流一拳头砸坏了一张桌子,醉醺醺地抓起一个人的衣领子,说:“你告诉我,天下哪个男人的不纳妾?我、我只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他不过是放不下年少时候喜欢的青梅竹马,他不过想摆脱长辈的掌控而已。 所以才做了错事。 就那么不可能原谅吗! 蔺云婉不原谅他,这些读书人也来挑衅他! 他借着酒劲,吼道:“我是真心的!我对她是真心的!” 他已经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好,他想从头来过了。 “你给我放开!” 谁要听你真心假心! 让妾室爬到正妻头上,那是乱了纲常! 读书人推开了陆争流,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十分瞧不起陆争流,骂道:“有辱斯文!” 再不想和陆争流纠缠了。 武定侯府的小厮赶紧过来,扶着陆争流,低声劝道:“大爷,咱、咱们回去。” 陆争流还在自言自语:“我以后会跟她好……” 掌柜黑着脸过来说:“打坏了我的东西,大爷您还能想走就走?给我赔了再走!” 小厮气道:“我家大爷在你店里请客, 第91章 拿到 第91章 “当铺的掌柜?” 蔺云婉一脸的惊讶,不知道当铺的掌柜怎么会找上门来。 萍叶道:“说是咱们府里在他们铺子里,当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他们不敢收,所以把东西和当票一起退了回来。” “还说银子都不要咱们的了,只求府里把这块玉佩收回去。” 这还真是奇了,中州那个新掌柜的传家玉佩,竟然有这么要紧? 蔺云婉也只好说:“你去和前院的人说,把玉佩收回来吧。” “是。” 萍叶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但是送回来的玉佩,却根本不是蔺云婉让蔺家管事当的那一块! 这到底怎么回事? 蔺云婉眉头一皱:“当铺掌柜没有送错东西?” 萍叶哪里知道,摇摇头问:“奶奶,要不您亲自问一问?” “人走了没有?” 蔺云婉拿着玉佩,是想亲自问一问了。 萍叶二话不说,便道:“就是走了奴婢也让人给追回来。” 转身跑了出去。 她腿脚快,那当铺掌柜本来还真走了,被前院的护院追了回来。 蔺云婉到二门边上的一个穿堂里见了人,因是外男,隔了一扇屏风。 “你说这是武定侯府当出去的东西?” 掌柜点点头:“这位奶奶,小人亲眼看见贵府下人,上了武定侯府的马车。她身体很粗壮,应该是贵府里粗使的下人。” 这就更奇怪了。 一个干粗活儿下人,怎么可能典当这么昂贵的玉佩? 蔺云婉先不打听到底是谁,捡着要紧的先问:“你说这玉佩很了不得,到底有什么来历?”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才说:“……奶奶,我也就是个给人干辛苦活儿的,和您说了,您就当没听说过!这玉佩上的有条豹子尾巴,您看看是不是?” 蔺云婉看了一眼,说:“我看见了。” 掌柜道:“这是兴国公府的主子们才有的玉佩。” 武定侯府的婆子怎么会有兴国公府主子的玉佩! 蔺云婉确实吃了一惊。 不过她也听说过,有的大族有自己独有的雕花,从孩子一出生,在襁褓里的时候就佩着雕花的饰品。 看来兴国公府象征主子身份的,便是带豹子尾巴的玉佩。 她皱眉问:“这样的玉佩,向来是不外传,只有他们府里人才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特意来告诉她。 掌柜低着头说:“不怕告诉奶奶,兴国公府里也出过混账事,有一位小爷喝醉了把贴身的玉佩赌输了,当到我这铺子里来,第二天国公府就带着人来赎回去了。” 那小爷差点被人打断了腿。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奶奶,这事您也别声张出去,不然我那铺子可开不成了。” “这玉佩确实是从贵府当出去的,听说您是个心地仁慈的,就放小人走吧!谢谢大奶奶了!” 要真是从武定侯府里出去的,她也没理由留人。 蔺云婉吩咐道:“送客。” 她带着玉佩回与寿堂,打算把最近出门的婆子都排查一遍,走到雨杏阁门前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竹青。” 蔺云婉进去看竹青了,袖子里还放着玉佩。 竹青刚醒瞌睡,人还犯懒,但是一看蔺云婉就精神了,笑眯眯地吩咐彤柳:“把垫子铺软点。” 溪柳已经拿了厚厚的毛毡过来了,说:“大奶奶您坐这里。” 蔺云婉看了她一眼,气色很不错。 “你在竹青姨娘身边伺候的很开心?” 溪柳点头说:“竹青姨娘可好说话了。” 竹青也夸她的两个丫头:“她们从到我身边来,就伺候的很不错。” 蔺云婉笑了笑。 要是放在早几年前,竹青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她们两个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竹青也在蔺云婉身边坐下,问道:“奶奶,您过来是来看看妾身,还是有什么事吩咐?” 蔺云婉觉得屋子里的人太多了,就和萍叶说:“都出去。” 萍叶带着几个丫头们出去了。 竹青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的严肃,都不敢笑了。 蔺云婉把玉佩放在竹青面前,问她:“这个,你见过没有?” 竹青摇头,问:“是谁遗失的吗?” 她摸了摸玉佩,说:“这么好的羊脂玉,不是老夫人房里就是侯爷的吧?” “都不是。” 蔺云婉说:“府里有人当了这个玉佩,当铺的人不敢收,又送回我手里了。还说是个下人当的。” 竹青眉头一皱,咬着唇,扯起了帕子。 她白着脸说:“坏了!” 回忆起送走葛宝儿那天的事情,慌张地说:“是葛姨娘的!送她的婆子,说是帮她当了个玉佩!妾、妾身以为是件小事,就没和您说。” 竹青十分的紧张:“奶奶,妾、妾身是不是坏事了?” “还真是她的……” 本来只是随便一猜,现在一落实,蔺云婉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竹青越来越慌张。 “奶奶,这、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头?” 蔺云婉沉思了片刻,说:“你先别问,好好养胎。”还嘱咐她:“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竹青哪里有不听从的? 她十分郑重地点头,道:“妾身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蔺云婉怕闹出了误会,找到那日送人的婆子,直接问她:“你看看,那天你替葛姨娘当的,是不是这块玉佩?” 婆子吓得腿都软了。 蔺云婉语气很好:“回答了就行了,我不问你的罪。看仔细了。你要是看走了眼,那我可要问你的罪了。” 婆子害怕被惩罚,点头:“是!就是它!奴婢亲手当的,没有错。” 蔺云婉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回到了垂丝堂。 萍叶和桃叶关 第92章 接回 第92章 蔺云婉难得来看陆老夫人,老太太十分惊喜,还要拿乔,和严妈妈说:“总算知道过来侍疾了。你让她等一等。” 严妈妈出去一看,奶奶空着手来的,那脸色,可不像是来侍疾的。 她没有说让蔺云婉等一等的话,转身就进去和陆老夫人说:“奶奶好像有要紧事和您说。” “什么事?” 陆老夫人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 严妈妈说她不知道。 陆家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陆老夫人不觉得有什么紧急之事。 她换了衣服,戴了抹额出去,见到蔺云婉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 这个孙媳妇,实在让她等了太长时间了! 再熬下去都要过年了。 “你来了。” 陆老夫人语气还是很和气的,孙媳妇毕竟服软了,她还是给孙媳妇一次机会,以后大家重归旧好也不是不成。 她一出去就教训道:“女子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你闹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想清楚了。” 还自以为慈爱地说:“云婉,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老太太想得太多了。 蔺云婉转过头,脸色十分冷淡,她说:“老夫人,我来是和您说一件重要的事。” 陆老夫人坐下来,还怎么放到心上,直到蔺云婉说:“严妈妈,您也出去吧。” 老太太才觉得,可能还真有点儿大事发生。 严妈妈带着蔺云婉的丫头一起出去了。 外面刮冷风,她们在外面守了快两刻钟,屋子的门才打开。 蔺云婉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陆老夫人一张脸,就跟冰窖里冻过一样,直接就惊到僵住了。 “告退。” 蔺云婉离开了,严妈妈赶紧就跟着进来,问陆老夫人:“您怎么了?奶奶和您说什么了?” 陆老夫人瞪直了眼睛,抓着严妈妈的手说:“快!快去查!京城里有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二十年前丢了嫡女!快去查!” “什么丢了嫡女?” 严妈妈一头雾水。 陆老夫人慌得不行了,二十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她已经记不清了! “让你去就快去!” 严妈妈说:“好好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让了自己儿子过去,还让人跟陆争流也交代过了,让他的人有空也去查一查。 要不了两天,陆老夫人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严妈妈说:“兴国公府还真丢过一个嫡女,二十年前元宵节的时候。” 年龄对上了。 陆老夫人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问严妈妈:“还查到什么?” 事情查得很细致,不过也是些有心人一打听,就瞒不住的事情。 “现在的兴国公,就是那位小姐的父亲。兴国公世子,是那位小姐的亲兄弟。听说兴国公夫人因为这个走丢的女儿,常年郁郁寡欢,病得不轻呢!” “兴国公一向宠爱国公夫人,到现在还常常问他夫人身边的丫头,夫人吃药的事情。” 严妈妈十分感慨:“要说这人也是讲一个命字,托生到国公府夫人的肚子里头,居然走丢了!” “这个小姐要是还活着,怕是国公府里宠得连公主都比不上了!” 这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陆老夫人脸色还是僵僵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严妈妈弯着腰问:“老夫人,您让奴婢查这个干什么?” 陆老夫人动了动发僵的手指头,反问严妈妈:“你说……葛宝儿她要是走丢的兴国公府嫡女,对陆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葛……葛姨娘?” 严妈妈都愣了:“老夫人,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陆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云婉没有明说,但是我听她的就是这个意思。整个京城,除了兴国公府还有哪个府邸上丢了女儿,又比武定侯府和蔺家门第还高的?” 也只有兴国公府了! 严妈妈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蔺云婉的意思。 “老夫人,奶奶说了您就信?” 她觉得不可能,怎么就会这么巧? 陆老夫人看了严妈妈一眼,道:“我本来也不信。但是葛宝儿的身世确实对得上,你忘了吗,她是被拍花子拐到澧阳,后来被人赎买回去养大的。” “她本来就是走丢的孩子,又不是她养父母亲生的。” 严妈妈又想了想,低声说:“难怪,葛姨娘她长得就……不像个村妇。虽在乡野长大,细皮嫩肉的,实在清秀。难道她真的是……” 陆老夫人深想下去,也觉得很有可能。 她不屑又不得不承认地说:“你看看她的性子,是个安分的村妇吗?我看她骨头里就有兴国公府的血脉。” “就是生错了地方。她要真长在国公府里,就是个天生的小姐命。” 现在说这话,太晚了! 严妈妈攥着帕子,一脸惊悚:“老太太,葛姨娘她在庄子上,还吃着药!” “啧!” 陆老夫人拍大腿:“我怎么给忘了!快快快,让人把她接回来,把药立刻停了!” “她现在可不能死!” 严妈妈也是一身的冷汗:“万一她要真是国公府的小姐,公府里的知道咱们这样待她……” 还不整死他们陆家! “而且……” 严妈妈忧心忡忡:“老夫人,咱们都这样对葛姨娘了,她要真是兴国公府里的千金,还能帮咱们陆家吗?” 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先接了她回来。等她和庆哥儿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葛宝儿要是舍不得庆哥儿,一切都好说。 她要是舍得,那就是祸害了。 严妈妈去庄子上之前,还问了最后一件要紧事:“老夫人,奶奶不会白告诉您这件事吧?奶奶她有什么想头? 第93章 打探 第93章 竹青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蔺云婉这里来请安。 还和蔺云婉说:“奶奶,我、我听说严妈妈昨晚上就去庄子上了,就是葛姨娘住的那个庄子!” “妾身是不是坏事了?” 因为怀了身孕,她越来越容易多想,脸上十分惶恐。 “坐吧。” 蔺云婉语气很平静,竹青坐在绣墩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不要多想。” 这个时候了,可以和竹青说实话了,蔺云婉便道:“葛姨娘让婆子当掉的玉佩,是位高门嫡女的。说是这个嫡女小时候走丢了,玉佩也跟着丢了。” “这……” 竹青愣住了,想了半天才说:“意思就是说,葛姨娘就是那个走丢的高门嫡女?” 太离奇了,她不敢相信! 不过她回想起来,更担心自己坏了事,懊恼地说:“奶奶,妾身要是知道那玉佩不得了,早点拿回来给您也许就……” 蔺云婉摇头,淡笑:“这玉佩不是你我能认出来的。” 兴国公府,三公之一,武定侯府这几年式微之后,连陈家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她道:“这玉佩葛姨娘被拐了都能一直戴在身上,她和大爷在一起之后,大爷会没帮她找打听过吗?” 竹青立刻说:“大爷肯定已经打听过了。” 蔺云婉点头:“如果不是和兴国公府熟悉的人家,想在举国打听到玉佩的归属,那也是大海捞针。” 当然也可能是陆争流根本就没上心。 竹青和蔺云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竹青失望地笑着说:“大爷就是这么一个人。” 喜欢的时候,看起来烈火烹油,十分的激烈,落实到实在处,那真真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宠爱。 蔺云婉眼神淡淡的。 男子能建功立业,能登科及第,扶摇直上九万里,踩在云端俯视女子,而女人从来都是只能仰望着丈夫。 所谓宠爱,也都是不堪一击的。 “奶奶,那这玉佩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竹青十分好奇,都说了这玉佩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打听的。 蔺云婉只说:“……机缘巧合罢了。” 竹青很聪明地不问了。 她也知道,奶奶肯定要借这玉佩离开陆家,所以很担心地说:“奶奶,要是这玉佩它不是葛姨娘的,只是她捡的或者……” 葛姨娘那种人,用什么手段得来都不奇怪。 “那您可怎么办?” 唯一的出路也没有了。 蔺云婉倒不担心这个,她冷笑道:“这个时候了,她会说自己不是吗?” 也是。 竹青绞着帕子,葛姨娘都在庄子上活不成了,抓住一个救命稻草,她还不拼命爬出来? “竹青,你回去养胎吧。孩子才是你在世上立身的根本,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竹青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哪怕生个丫头,也比膝下无子好,主母要是真走了,她更要好好生养孩子。 “妾身告退。” 竹青出去之后,彤柳过来扶着她。 “唉。” 彤柳问道:“姨娘,您叹什么气?”看了一眼竹青的肚子,和姨娘开玩笑:“您担心自己生了个哥儿太调皮了?” 竹青摇头,和丫鬟说了她怕是也不信。 她不担心孩子,不担心自己的前途,而是十分不舍得蔺云婉。 妾室过得好不好,端看主母。 她实在是喜欢现在这个主母。 “严妈妈接葛姨娘回来了。” 萍叶一听说二门上的人,抬着人回了与寿堂,立刻过来回禀。 “奶奶,葛姨娘好像病得很重。” 蔺云婉淡淡道:“那就不是我担心的事了,老夫人不会让她死的。” 老太太的确不敢让葛宝儿死。 一回府就停了葛宝儿的药,还赶紧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把脉之后,却只是说:“上次的风寒没有养好,才久病不愈。这个冬天一定要好好将养,否则落下个长久的病根,以后就难治了。” 严妈妈紧张地问:“没别的?” 大夫摇摇头:“没别的——哦,吃得差了些,等病体大愈了,再慢慢地补回来就好了。” 出去开方子了。 严妈妈留了认识字的丫鬟在外面看着,自己去和陆老夫人说话:“……大夫看不出来那毒性。” 陆老夫人低声说:“本来就是不引人注意的药,既然查不出来,说明还中毒不深。” “先不管了!治好了风寒再说,她老是咳咳咳,听着就让人难受。” 严妈妈看了一眼厢房那边,小声问:“人是留在这儿,还是送去雨杏阁?” 都这时候了,葛宝儿肯定不能离开她的眼睛了。 陆老夫人道:“就说是病了不方便挪动,先养在我这里吧。等她好一些了,去把庆哥儿叫过来,让他们母子俩见一见。” “是。” 陆老夫人又交代说:“今天你再派人去兴国公府跑一躺,探一探那边的消息。不要说是武定侯府的人!” 她也怕蔺云婉是为了和离,随便说了糊弄人的。 哪儿那么巧合的事情,国公府里丢的嫡女,偏偏就是陆家的姨娘? 严妈妈点点头说:“奴婢这就让儿子媳妇过去问问。” 武定侯府里折腾到夜晚,陆老夫人一晚上都睡不着。 厢房那边咳了一晚上,吵死人了。 庆哥儿听说生母回府,闹着要过来看看,但是葛宝儿身体还没好,根本见不了人,老太太不准他今天就过来,他在前院也是哭闹得厉害。 陆争流鼻到现在还鼻青脸肿,也不愿意到后宅来见人,连老夫人这里也不来请安了。 没有一件事让人省心! 陆老夫人去小佛堂给佛祖敬香,求佛祖保佑陆家度过难关。 “奶奶,您也睡吧。” 第94章 写吧 第94章 “她人今天怎么样了?” 陆老夫人又问起起葛宝儿。 严妈妈去看了看,说:“好多了,已经不像昨天夜里咳得那么厉害了。” 正好张逢安今天也告了一天的假。 陆老夫人便吩咐说:“接了庆哥儿过来看她娘吧。让人给葛姨娘梳洗梳洗。” 严妈妈转身出去,指了个丫头给葛宝儿梳洗,又到二门上去找人传话,叫了庆哥儿过来。 “我真能见我娘了?!” 庆哥儿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一双眼睛都不像刚来府的时候那么灵光了。 小厮说:“二少爷快去,严妈妈就在二门里的穿堂里头等着。可别让她老人家等久了。” “我这就去!” 庆哥儿丢下手里的东西,飞奔跑去。 这段日子他才知道什么叫狗都不如,虽然有时候也恨他娘闹了那么多事情出来,害他现在到处受冷落,可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生母的。 跑到二门上,差点摔了一跤。 “严妈妈!” 还没进穿堂,庆哥儿就扯着嗓子喊。 严妈妈站起来招手,说:“哥儿,跟我来吧。姨娘等着你了。” 庆哥儿牵着她的手就去了。 到了与寿堂,严妈妈说:“哥儿先去见老太太,给你祖母请安。” 庆哥儿点点头。 陆老夫人一见到他,还是疼爱的,抱在怀里说:“好孩子,怎么累瘦了?” 庆哥十分委屈,但也是低着头,说:“大哥也瘦了,读书都要瘦的。” 这才像句懂事的话。 陆老夫人觉得葛宝儿不在府里,对庆哥儿来说还是好事。 但是…… 葛宝儿要真是公府嫡女的身份,她回来了更好。 竹青也怀孕了,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陆家血脉出生。谁生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葛宝儿的娘家以后帮得上陆家的孩子。 她拍了拍庆哥儿的脑袋,说:“快去见你姨娘。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肯定想你了。” 庆哥儿都哭了,抹着眼泪跑到厢房里。 陆老夫人悄悄跟了过去。 她在廊下看到他们母子抱着哭成一团,那哭声把天都要震破了。 严妈妈在旁边说:“姨娘还是舍不得庆少爷的。” 陆老夫人十分满意:“舍不得就好。” 看着葛宝儿哭得那个样子,她笑着道:“别说是公府嫡女,就是九天仙女,只要做了母亲,还不是一样要落到我们武定侯府手里!” “我们走吧。” 陆老夫人和严妈妈一起回了上房说话。 老夫人道:“兴国公府里的女儿丢了二十年,兴国公夫人还郁郁成疾,可见他们陈家也是个疼女儿的。” 严妈妈说:“就算是不疼,丢了这么多年,也得想法子补偿这个嫡女。” 陆老夫人笑说:“正是这个理儿。” “况且咱们陆家门第又不差。陈家女儿沦落到给人做过婢女的地步,以后要是还能做我们家的孙媳妇,是她的福气。” “以后他们还不好好帮扶争流这个女婿!” 严妈妈担忧道:“可是咱们和蔺家的事……” 两府和离的事闹得太大了,兴国公府的人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有忌惮,倒不见得愿意成这门婚事。 陆老夫人冷哼道:“那还不是为着他们家女儿!他家要是有个明白人,就知道该怎么做才不委屈他家女儿,也让我陆家面子上过得去。” 严妈妈倒也不说什么扫老太太的兴。 八字还没一撇,还要先确认了葛姨娘的身份才是。 陆老夫人在房里小憩了起来,问严妈妈:“他们母子说完了话没有?” 严妈妈往外看了一眼,道:“差不多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去叫葛姨娘过来回话,把争流也叫过来。” 葛宝儿先牵着庆哥儿来了。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重新回到武定侯府,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张扬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喊道:“妾身给老夫人请安。” 她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陆老夫人却很好说话:“你病了,起来坐着说话吧。” 葛宝儿受宠若惊,看着陆老夫人欲言又止,道:“妾、妾身还是……” “让你坐你就坐!” 葛宝儿战战兢兢地牵着庆哥儿,坐了下来。 她能和庆哥儿见面的机会太少了,死死地抱着庆哥儿不肯松手。 庆哥儿也怕再也见不到他娘了,靠在她怀里,还抓着她的袖子。 严妈妈过来说:“哥儿大了,可不好再跟姨娘这样搂抱着了。” 陆老夫人却温声说:“这回就算了。他们娘俩也太久没见了。” “是。”严妈妈退到了一旁。 陆老夫人直接问葛宝儿:“府里婆子说,你去庄子上之前典当了一个玉佩?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玉佩怎么了? 葛宝儿瞪大了眼睛,说:“有,有。那是我从小贴身戴着的玉佩!老夫人,是不是大爷他、他帮我打听到……” 陆老夫人抬手让她住口,道:“先别问那么多。你先说清楚,玉佩是不是你的?” “是的!” 葛宝儿重重地点头,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 她以为到了庄子上就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老夫人还能派人接她回来,竟是因为玉佩的原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老夫人审视着葛宝儿:“你没有说谎?” 葛宝儿泪如雨下:“我戴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从出生会吃饭起就戴着的东西,我怎么会说谎!” 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 陆老夫人的心踏实了一大半。 “祖母。” 陆争流来了,脸上还带着伤。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又有些心疼,暂时顾不上责怪他,就道:“过来,我有事问你。” 陆争流看了葛宝儿一眼,眼神 第95章 不信 第95章 陆家的名声,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要是能和陆争流来软的,陆老夫人当然是不想来硬的。 她端起茶盏,悠哉地啜了一口,低眉说:“你知不知道葛宝儿那玉佩象征了什么?” 一点都不担心陆争流不好奇。 他果然皱了皱眉,道:“祖母您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 陆老夫人把茶盏一放,落地有声:“那是兴国公府主子才有的玉佩!” 陆争流呆住了,冷冽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兴国公府?” 他嗤笑着,根本不相信。 陆老夫人先不管真假,掀起眼皮子问他:“她要真是兴国公府走丢的嫡女,这和离书你是写还是不写?” 陆争流动了动嘴皮子,最后攥着拳头说:“不写!” 他很反感地说:“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嫡女,我就要休妻另娶,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们陆家?兴国公府又能看得起我吗?” “祖母。我不想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一个蔺家已经让陆家抬不起头了,再来一个兴国公府,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路。 “祖母,兴国公府的人跋扈名声在外,不是那么好结交的。” 想到以后处处都要受到岳家的限制,甚至插手他的后宅之事,他眉头都皱了。 不管怎么选,他都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选择。 陆老夫人倒是深深想了想孙子的话。 她沉默片刻,说:“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那可是兴国公府!” 就算是被陈家压着一头,武定侯府也比现在强多了。 她问道:“你现在难道就有更好的出头之路了?” 又耐心地劝:“人往高处走,先走到那高处再说,见招拆招就是了!兴国公府的手再长,还能管你这个女婿多少?这可是陆家!我和你父亲还在!” 严妈妈也进来说:“大爷,您也不用想得那么远,先把眼前的难处过了再说。” 陆家褫夺封号,不光是少了俸禄那么简单,以后府里的生意,外面人都不买账了。 陆老夫人垂头丧气道:“眼前你还看不出来,等翻过年你就知道了,家里的日子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府里的脸面今日丢一点,明天缺一角。要不了三两年,武定侯府就垮了!” 说得陆争流十分难堪。 他低着头,脸上是踌躇满志,无处施展的惆怅。 陆老夫人也不忍心看到孙子这样,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关心道:“你在外面和人吵架了?” 陆争流抿了抿唇,道:“谁和您说的?” “没人和我说,你就当我不知道了?” 陆老夫人叹气道:“你不要为这点事就堕落。七八年前陆家都熬过来了,现在还熬不过去?” 陆争流说:“祖母,孙儿没有堕落。” “那你出去跟人喝酒吵架?” 陆争流无奈地解释:“您说的危机,孙儿也都考虑到了。所以想招几个有才学的幕僚,以后谋些产业。府里不能坐吃山空,长弓和庆哥儿还需要银子铺路。” “偶然遇到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材,才……” “您放心,我有分寸。没惹出什么事。” 陆老夫人倒是很意外。 孙子比她想的有志气。 她也能想出来孙子是怎么受委屈的,便用温和的语气说:“你想的都是好的,不过事情都没那么简单的。你要真为府里着想,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早放蔺氏女儿和离。 想到在外面受的气,陆争流态度不那么坚决了,但最后也没有松口同意和离。 等他走了,陆老夫人脸色就变了,十分的冷沉,和严妈妈说:“争流说的话,倒也对。为了国公府的嫡女就跟云婉和离,到底名声不好。他又这样的固执——形势可以逼他,我不能再逼他了。” 严妈妈心里一惊:“老夫人,您是想……” “那药还剩了吗?” 说的是庵堂里弄来的毒药。 严妈妈说:“还多着。姨娘不是停药了吗,正是没地方处置。” 陆老夫人缓缓地道:“先留着,不着急,总得一切都稳当了……不能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至少要确定葛宝儿真是兴国公府的嫡女。 严妈妈倒是想劝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可是真正的宠妾灭妻! 不像毒死个姨娘那么简单,一着不慎,陆家就要遭大祸了。 \\ 垂丝堂。 萍叶和蔺云婉说:“大爷已经去了一趟老太太那里了。” 蔺云婉应了一声。 已经猜到老夫人要逼陆争流与她和离。 她闭着眼,轻声道:“要是这般平静地和离,于蔺家和我的名声都无碍。” 只不过没想到最后事情会是这样。 桃叶忧心忡忡的:“一女不事二夫。奶奶,蔺氏不会允许您再嫁了。” 蔺云婉淡淡地道:“我也不愿再嫁了。” 她很平静地说:“找个清净的庵堂度过,也十分不错。长弓能在蔺家读书,想必也不会比在陆家差。” 以后的生活肯定十分平淡了,但是平淡未必不好。 不过她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陆家人的无耻,总是超出常人的。 直到老夫人送来燕窝、几件首饰,她的不安一下子就落实了。 丫头说:“奶奶,这些都是老夫人让送来的,还说她那里还有几根好参,蔺夫人要是用得上,您只管过去拿了用。” 萍叶都是一头雾水,直接就问那丫头:“老夫人好好儿的,为 第96章 毒死 第96章 蔺云婉从与寿堂走的时候,脸色实在不好。 葛宝儿少有看到她气成这样子。 庆哥儿来的时候,她和儿子说:“……你帮娘去打听打听,不管听到什么都要过来告诉娘。” 老夫人已经不阻止他们母子俩见面了。 庆哥儿现在还是常常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也能过来看看葛宝儿。 庆哥儿有些不想打听嫡母的事,他噘嘴说:“娘,我们不能管母亲的事吗?” 葛宝儿摸着他的头问:“你想不想娘又被赶走?” 庆哥儿抱着她的腿,依依不舍地说:“娘,我不想!” 葛宝儿说:“那你就要听娘的。” 庆哥儿低声道:“……上次我也是听了你的。” 结果并不好。 葛宝儿神秘兮兮地笑:“庆儿,这次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葛宝儿底气十足地说:“你外祖父十分了不得!娘要是找到他们,你这辈子的路都顺了。” 庆哥儿一脸的茫然:“谁是我外祖父?” 葛宝儿还不知道。 不过老夫人肯接她回来,而蔺云婉那边都不敢出声,她回府之后不仅可以随便见庆哥儿,住的屋子也比从前好多了,伺候的丫鬟有两个二等的。 说明她那块襁褓里就戴着的玉佩,象征着十分厉害的身份。 她要翻身了! “庆儿,她们还在斗法,娘出不去,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暂且让她们斗去。” “我的儿,娘是再也不舍得离开你了!” 葛宝儿紧紧抱着庆哥儿,十分的不舍得,这次说什么她也要想尽办法留在儿子身边了。 “奶奶那是怎么了?” 竹青出去消食,刚回雨杏阁,就看到远处蔺云婉的背影,似乎是动怒了。 彤柳溪柳同时扶着她,溪柳说:“姨娘,小心脚下,上台阶了。” 竹青踩着台阶上去。 回到房里,屋子里很暖和,溪柳和她说:“姨娘,奶奶不是劝您不要再操闲心了吗?您好好养胎吧。” 彤柳放好伞,给竹青手里的手炉子换了炭,也说一样的话:“就是,姨娘您这可是头胎,我娘说头胎最要紧了,一定要好好生下来。” 竹青叹气:“我天生是个操心命。” 葛宝儿的身世要是真的,她才是最倒霉的一个。 不过姨娘有姨娘的生存之道,烦归烦,倒不至于为此睡不着。 她靠在榻上,低声说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看出来没?” 彤柳溪柳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都不知道竹青姨娘在说什么事情。 垂丝堂。 蔺云婉确实动怒了。 “老夫人在和我拖延。” 但让她焦躁的是,她不懂老夫人在拖延什么。 这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萍叶脑子简单,她小声说:“……老夫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看不上葛姨娘,凭她什么千金小姐,那确实是比不上奶奶您嘛。要奴婢说,治家教育嫡子,还是您在行。” “葛姨娘要是成了主母,那得把府里的哥儿教成什么样子!” 蔺云婉摇摇头:“不是这样。老夫人没有这种远见。” 老太太就是个短视的人,否则也不会纵容陆争流做出宠妾灭妻的糊涂事了。 外面下着暴雪,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什么了。 还不到腊八,竹青送了粥过来,说是闲不住,亲自熬的。 “奶奶,妾身的手艺肯定不能和您比的,您就将就着尝尝。” 蔺云婉笑容淡淡的:“这些事情都有灶上的人做,你就是闲不住也不要亲自动手,等生了孩子,多的是你辛劳的机会。” 竹青捧着一碗粥,缓缓地道:“奶奶,我在灶上熬粥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事……我想和您说!” “什么事?” 蔺云婉抬眉,桃叶已经出去守门了。萍叶也退了出去。 竹青低声说:“您说怪不怪?葛姨娘从在府里,再到庄子上,那治病的药可一直都没有停过。直到这次回来吃了几服治风寒的药,就不再吃了。每日就着老夫人的饭食一起进食,竟然这么快就养好了。” “到底是遇到了神仙方子,吃几服就见效,还是说……她原来的药就吃错了!” 蔺云婉微微愣住,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 “竹青,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一个字都不要说,别害了你自己。” 竹青也是一惊,很快知道事情不简单。 她重重地点头说:“妾身明白。妾身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也只是过来给您送粥。” “奶奶既然有主意了,妾身告退。” 她放下粥出去了。 蔺云婉看着熬到乳黄的粥,闭了闭眼,她是觉得这武定侯府里吃人不吐骨头,那也是仗着礼法欺压她而已,她还从没敢想过,陆家胆子大成这样! 毒害主母,攥了这么大的人命官司在手里,陆老夫人、陆争流、葛宝儿他们不怕阴司地狱,也不怕朝廷的法理吗?! “桃叶,进来。” 这丫头心细,蔺云婉把事情交代给了她:“葛姨娘去庄子之前,在府里吃的药,和在庄子上吃过的药,留下的药渣,你想办法找一些来。” “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被人任何人知道。” “……是。” 桃叶领了吩咐,十分不安地去了。 但她是个稳重的人,心里再忐忑,脸上也是看不出来的。 先去了一趟厨房,打听不到什么,毕竟葛宝儿上次出府,已经过去太久了。 不过还是从一个灶上帮厨媳妇的女儿口中打听到了:“给姨娘熬药的罐子?严妈妈收着了,不归我们管。” 桃叶也没多问,想办法跟着袁妈妈去了一趟庄子,说是挑丫头。 还真让她找到了药渣子! 佃农说:“药渣?谁去拾掇那个 第97章 心腹大患 第97章 “这药先收起来。” 蔺云婉把荷包交给了桃叶,还吩咐道:“让前院备着马车,我要回蔺家一趟。” 她还不能确定,这药里面有毒,到底还是要等大夫看过才行。 不过这毒要是一般的毒药,前一世她也不会被毒死了,恐怕一般的大夫还看不出来。 就算查出来了,事情暂时也不能声张。 桃叶刚刚收了药,外面进来个丫鬟,就站在小厅外面,打起帘子传话:“奶奶,二门上来人说,逸小爷来了。” 弟弟来了! 蔺云婉连忙下榻,看了一眼桃叶,示意她荷包里的药不用收了。 她攥着帕子说:“你去把云逸带过来吧。” 桃叶刚出去,蔺云婉又坐回去,心里有些不安。 才刚刚腊月初,弟弟还没放假,怎么会来陆家? 是蔺家族里有事,还是母亲的眼睛有什么事? 萍叶退出去说:“奶奶,奴婢去沏小爷爱喝的茶。” “嗯。” 蔺云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有些乱,事情接踵而至,打乱了她的思绪。 没等多久,就听到弟弟急切地喊:“长姐!” 声音刚落,蔺云逸就打起了帘子进来,肩膀上都是雪。 “云逸。” 蔺云婉站起来,为他拂去身上的雪,说:“怎么不撑伞?” 当然是等不及要见她了! 蔺云婉拉着他赶紧进屋坐,发现他手上还戴着她上次让人送过去的手套,和她给长弓的是一样的料子裁出来的,不过他手上这双是松柏的纹样,长弓的是竹子的。 蔺云逸笑了一下,牙齿很洁白:“那点雪,撑什么伞啊。” 坐下之后,脱了手套。 他不是个娇气的人,并不烤火,一双手冻得通红,他也不管,笑着和蔺云婉说:“母亲的眼睛好一些了,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东西了。” “真的?!” 蔺云婉十分惊喜,从看见光到看得见东西,这中间的跨越也太大了! 蔺云逸点头说:“不知道厉大夫是不是改了方子,母亲吃的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是认不出那些药材的,就是闻着味道不一样了。” 蔺云婉心里是高兴的,问道:“母亲她……还流泪吗?” 蔺云逸抿了抿唇,没说话。 要不是母亲为了姐姐的事情哭,应该好得更快。 “逸少爷,喝茶。” 萍叶沏茶上来,蔺云逸接了,道了谢。 姐姐身边的丫鬟,他一向也是敬重的,和蔺云婉说起这次来的目的:“长姐……是族里人让我来的。” 说着就低下头,也没心思喝茶了。 蔺云婉默然,已经猜到一些族里人会怎么说了。 她轻声地说:“我明白,他们已经尽力了。” 陆家不放人,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她,赔上全族女孩儿的婚事前途。 蔺云逸两手攥起拳头,切齿低低地骂了一句陆家人。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说粗话! 蔺云婉听得清清楚楚,拍了拍弟弟的手背,道:“你还小,先听家里叔伯的话。” 蔺云逸眼睛一红,看着蔺云婉,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可他们说让你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让他过来交代一声,他都不知道这叫什么交代! 要不是为了见姐姐一面,他是不会这样就过来见姐姐的。 “长姐,你等我长大——” 蔺云逸说的咬牙切齿。 蔺云婉淡淡一笑,口中说“好”。 心里明白,可能等不了了。 “云逸,我有一件事要你帮我的忙。这件事你不要和母亲说。” “什么事?” 蔺云逸十分好奇。 桃叶心里一紧,奶奶难道要把那药交给逸少爷?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逸少爷还太小了,未必能处理内宅里的事…… 蔺云婉却靠近蔺云逸耳边,和他小声说了一句话。 蔺云逸更是瞪大了眼睛,说:“……好。” 他蹙了蹙眉头,欲言又止,走的时候,他说:“长姐,那我等你回来看母亲。” 蔺云婉点点头。 蔺云逸带着心事准备回家。 “我送你。” 蔺云婉起身,让桃叶和萍叶跟着,带上了伞。 外面已经不下雪了,姐弟两人踩着松软的雪出去,严妈妈过来拦下了他们姐弟俩,十分客气地说:“奶奶,逸少爷。逸少爷既然来了,怎么不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蔺云逸脸色十分冷淡。 请安? 两家闹成这样还想让他去请安,他倒要看看陆家的老婆子究竟想干什么。 “烦请带路。” 严妈妈笑着让路,走在前面说:“逸少爷这边请。” 蔺云婉跟了过去。 陆老夫人见了蔺云逸,问了些家常话,还很和蔼地说:“都是自己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不要再计较了。” 蔺云逸却不认可她的态度,还不客气地说:“谁敢和你们陆家做自己人!” 陆老夫人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大度地说:“你是小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不会和你计较的。” 这老太太实在是太虚伪了! 蔺云逸坐不下去了。 “告辞。” 陆老夫人也就没留他了。 等到他们姐弟走的时候,她才十分放心地和严妈妈说:“蔺氏族人要是真敢不顾两府体面,偏要闹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只派个小孩子过来。” 严妈妈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是说两家以后没事了?” 陆老夫人目光冷冷的:“蔺氏族人那也只是云婉的族人,她毕竟只是一个外嫁女儿,哪天病逝了蔺氏族人也不会把陆家怎么样。她这个弟弟——实在是个心腹大患。” 想起两族谈和离那日,蔺云逸那般的口齿,严妈妈都心有余悸! 蔺云婉要是年纪轻轻就死了,他会放过陆家吗! 第98章 偷听 第98章 “姐姐,你家这个老夫人,真的是……” 蔺云逸提起陆老夫人,十分的生气。过于厚颜无耻了! 但他毕竟是小辈,姐姐在别人家里做媳妇,他不能在陆家公然破口大骂,而且也太失身份了! 蔺云婉只是摁住了弟弟的肩膀,冷笑着说:“她老人家确实不简单。” 蔺云逸听出点内涵,皱着眉问:“姐姐,怎么不简单?” 蔺云婉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弟弟说。 前一世她死的时候,陆老夫人早就去世了,但是她却和葛宝儿中一样的毒! 毒药又不是面粉,随随便便就能买到。 何况还是这种不容易察觉的毒药。 这药恐怕是陆家一脉相传下来的,她老家人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用,手里已经不知道收了几条人命了! 这种手段阴毒、视人命如草芥的老妇人,实在是可怕。 蔺云婉回了神,脸色如常地说:“……没什么,年纪大的人见识多了,总会有些我们想不到的想法和手段。” 走到垂花门边,她一个内宅妇人就不便再出去了。 蔺云逸也主动说:“姐姐留步,我先回去了。” 蔺云婉点点头,蔺云逸他还凑近到蔺云婉耳边,低声地说:“长姐,你交代的事我放心里了。我在家里等你。” “你快回去吧。” 蔺云婉最后为弟弟拍了拍身上的雪,目送他出去。 陆长弓知道舅舅过来,早在前院亲自等着了,亲自送走了蔺云逸,他才继续回前院读书。 蔺云婉快步回了垂丝堂,身上带着怒气,甚至有些像是戾气! 主子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很少像这样子吓人。 萍叶过来给她脱斗篷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怎么了?是不是逸少爷见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说了什么不客气的话……”所以惹怒了她? 蔺云婉闭眼道:“哪里还用得着她说什么?” 老太太看她弟弟的眼神,还不够阴毒吗! 她弟弟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老太太何必特意见他一面?怕是在考虑,怎么才能把她弟弟也一起弄死!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想多了! 府里的主母他们都敢合谋害死,还有什么狠毒的事情是陆家人做不出来的! “去叫长弓晚膳的时候过来。” 蔺云婉吩咐了一声,阖眸整理思绪。 蔺云逸冒雪回了蔺家,和母亲说过姐姐的情况之后,安抚了母亲一番,便去了一趟蔺氏的宗祠。 给父亲上了三炷香,在父亲排位面前重重地叩头。 “爹,儿子不孝。” “本来儿子应该子承父志,和您一样科举入仕,做文官清流,造福穷苦百姓。可是那陆家欺人太甚!” “儿子要是连自己的姐姐都护不住,何谈造福百姓!” 蔺云逸在蔺太傅排位前起誓:“做清廉父母官之前,我首先要做一个可以为姐姐撑腰的弟弟!” 拂袖出去了,和家里的管事说:“备马车,我去一趟桓王府。” 蔺管事道:“八百两银子用不用带上?” 上次蔺家把人参还回去,桓王府里把银子也还了回来,但是百年的老参,却出现在了厉七老爷给他家夫人的药方里,他以为蔺云逸是还银子去的。 蔺云逸摇头说:“不必了。” 桓王府要是想要银子,那就太简单了,但他知道桓王一定想要的不是银子。 他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见桓王,不过姐姐开口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去办。 \\ “奶奶,长弓少爷来了。” 萍叶挑开帘子,让长弓进来。 蔺云婉和他说:“长弓,过来坐。”还萍叶和桃叶两个丫头说:“都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陆长弓知道是有重要的事,作了揖坐在蔺云婉身边。 蔺云婉放一盏茶到他面前,看着他十分郑重地说:“长弓,你帮母亲做一件事。” “什么事?” 陆长弓洗耳恭听。 萍叶和桃叶在外面看着,萍叶小声问桃叶:“桃儿,你说奶奶要和长弓少爷说什么?” 长弓少爷年纪小,她总想着有些事她能去做的。 桃叶低声道:“奶奶做事从来不出错,奶奶既然交代给长弓少爷了,就有奶奶的道理。说明那事情我们做不好,必须要长弓少爷去做。” 萍叶点点头,也不再想了,反正她的脑袋里是想不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陆长弓才从里面出来。 当天内宅里就收拾了两个院子出来,分别给陆长弓和庆哥儿两个小少爷住的。 搬东西的时候,陆长弓和庆哥儿主动说话:“小厮不能带进内院,你身边的丫鬟都挑好了?” 庆哥儿惊讶地看着陆长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先作揖,才说话:“大哥。丫鬟有管事妈妈替我挑好了。”当然他自己也主动选了几个合心意的丫头。 陆长弓一手背在后面,后面的那只手好像还握着拳头。 不知道和谁学的,虽然虚岁才十岁,竟然像个读书多年的小秀才样了。 他微微颔首,道:“以后你我住的院子远了,兄弟之间还是要经常一起学习玩耍。” 大哥怎么又愿意和他玩了? 庆哥儿十分的纳闷,但是嘴上不敢直接问,他可没忘记他娘离开侯府到庄子上去的时候,陆长弓是怎么揍他的! 他十分恭敬地应道:“大哥说的是,弟弟记住了。” 陆长弓就说:“嗯,那我先过去了。对了,我给你备了乔迁酒,晚上到我院子里来喝酒。” 喝的是些果酒,醉不了人。 庆哥儿自己也和小厮们一起喝过,他老老实实地说好。 等陆长弓走了,才和小厮嘀咕:“大哥为什么请我吃酒?” 小厮道:“……大少爷好像在和他的丫鬟一 第99章 外祖 第99章 “大少爷,庆少爷已经把咱们的话听去了。” 茜如和陆长弓说完那话,也躲了起来,见庆哥儿飞奔到与寿堂去告密了,主仆两个才停下脚步。 陆长弓沉思了一会儿,转眸和茜如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可真的会惩罚你。” 他已经当了武定侯府半年的大少爷,早就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茜如虽然比他大几岁,但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她低着头紧张地道:“大少爷您放心,奴婢绝对不敢说出去的!” “嗯。” 陆长弓在前面走着,说:“你拿着银子,去厨房盯着,置办今天给他准备的乔迁酒。” 做戏做全套,不能露出马脚。 不然会坏了母亲的事。 茜如说:“是,奴婢这就去。” 陆长弓回到内院里他的新屋子,整理自己的书房。 读书上的事情,他不喜欢下人替他动手,他都亲自打理书本笔墨。 他在书房里挂上了一幅孔圣人的画像,圣人的旁边,则是一幅字,和蔺云婉厅里的那幅字一模一样。 挂好了字,他仰望着自己字迹。 他的字当然不如母亲的好,但他的字也是母亲教出来的,他和母亲一条心。 “母亲,您到底想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以他现在的年纪城府,肯定是猜不透的。 但他还是翘起了嘴角。 “我知道,您不会丢下我的。” 那天蔺氏和陆家人谈和离的时候,他都听到了,母亲有要带走他的意思。 所以不管母亲想做什么,他只要完完全全听从母亲的话就好了。 “娘!” 庆哥儿喝着西北风一路狂奔,跑到与寿堂里找葛宝儿。 葛宝儿身子还是弱得很,现在外面太冷了,她在屋子里烤火,不敢出门。 她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 “庆儿,你来了!” 高高兴兴地抱着儿子,让他到自己怀里坐。 庆哥儿很不好意思,他说:“……儿子年纪大了,不能和您这样了。”要坐到旁边去。 葛宝儿搂着他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庆哥儿也想她了,就依偎着他娘说话。 他把自己听到的话,全部都告诉了葛宝儿。 “娘,外祖父是兴国公!你是国公府的嫡女!” 庆哥儿十分兴奋。 “公府嫡女?” 葛宝儿脑子忽然一片空白,都抱不住庆哥儿了,双臂僵硬到不能动。 “是啊!我听到大哥他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 “公府嫡女……” 葛宝儿皱了眉头,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缓不过劲儿来,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是公府嫡女!原来我是公府嫡女!” “难怪……” “难怪!” 葛宝儿喜极而泣,抱着庆哥儿说:“庆儿!娘就知道,娘出身不会那么低贱的!” 她委屈地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庆儿,娘从小就和澧阳村里的丫头们不一样,我和她们不一样!” 就是在别人家里做丫鬟的时候,她都察觉到一种违和感,明明她才应该是主子! 她怎么可能是伺候别人的丫鬟! “庆儿——原来娘和你的骨子里都流淌着公府的高贵血脉!” 葛宝儿太激动了,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都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 她才不像村里的丫头们,只在乎村里那几亩地的事。 她天生向往荣华富贵,天生爱慕权势,爱慕陆争流那样身份尊贵的男子,就算他是她可望不可即的贵公子,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不配。 这些本来就属于她的! 要不是走丢了,她怎么可能变成一个澧阳村子里的乡下丫头! 她就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平凡。 “庆儿,娘终于——终于找到我的爹娘了!” 葛宝儿嗓子都哭哑了,手脚一直发抖。 庆哥儿不忍心地说:“娘……” 为他娘擦了擦眼泪,等娘冷静了下来,才小声地说:“娘,可是大哥说,母亲要毁了您的玉佩。” “娘,要是没有玉佩,外祖父会来接您吗?” “大哥说,要是没有玉佩,你永远就是个姨娘了。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庆哥儿眼巴巴地看着葛宝儿,他也太想有个厉害的外祖父了。 那样的话,曾祖母应该永远都不敢让他和娘再分开了。 葛宝儿愣了。 “没有玉佩……” 对了,她的玉佩已经当了。 但是怎么会到蔺云婉的手里? 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用了,庆哥儿说的对,要是没有玉佩,她出不了陆家大门,国公府的人又会来认她吗? “庆儿,娘会拿到玉佩的。” 葛宝儿目光冷静地说。 庆哥儿点点头,满脸憧憬:“娘,我也帮你想办法把玉佩拿回来。等我们拿到了玉佩,我们就去见外祖父。” 葛宝儿笑了起来,说好。 等儿子走了,她表情就完全不同了。 “蔺、云、婉。” 葛宝儿坐在软垫上,咬牙切齿地念完名字,接着又冷静了。 想毁了她的玉佩,毁了她的身份,没有那么容易的! 一定要想办法把玉佩拿回来! 她不要她的儿子做庶子,她不要别人的儿子压在她儿子头上,她不要蔺云婉压在她头上! 她该怎么做…… 要冷静,要深思熟虑,她这次再也不能失误,她一定要好好谋划。 \\ “她又要出门?” 陆老夫人听说蔺云婉要去看蔺夫人,心里很不高兴。 出嫁的妇人,往娘家跑得也太勤快了。 再闹多少次和离,只要没有真正和离,蔺云婉就是陆家的妇人,凡事都要陆家的长辈点头了她才能做。 严妈妈道:“听说是蔺夫人的眼睛 第100章 一面之缘 第100章 “云婉,那是什么人?” 蔺夫人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影子,还看不清马车外面站着的男子是谁。 蔺云婉道:“应该是夏老夫人的小儿子。” 夏家三爷夏晋,陆家的小叔子,大家都叫他晋三爷。 蔺夫人道:“夏老夫人对咱们家有恩,你应该要下去见一见她的。不过晋三爷他是个男子……” 蔺云婉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不在乎地说:“都是亲戚,不在外面见面,在家里本来也要见的。” 只不过因为上次夏家借住武定侯府的时候,葛宝儿和陆争流的奸情暴露,晋三爷就没露面了。 “母亲,我下去见一见夏老夫人。您眼睛不好,就别下去了。” 外面也冷得很。 蔺夫人念着厉七老爷给她治眼睛的恩情,就说:“好。” 她嘱咐蔺云婉:“你小心一点,把披风拢好。”也怕她冷着了。 萍叶先下去,扶着蔺云婉下马车,很仔细地为蔺云婉牵起衣角,不让她的衣裳拖在地上。 那边夏晋正在帮忙安排两边的马车怎么错开,余光看到一道明艳的身影,很缓缓地侧过来半张脸,一眼就看到了蔺云婉。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脸红了一半,另一半也渐渐红了。 等到蔺云婉走过来,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 夏晋连忙作揖:“夫人。” 蔺云婉福身笑着说:“晋三爷,我姓蔺,过来见一见您家里的老夫人。” 夏晋虽是个读书人,并不死脑筋。 他很快就明白蔺云婉的身份,知道她是武定侯府的主母,但她不愿意承认,所以只跟他说自己的姓氏。 “夫人这边请。” 夏晋侧身,做出请的姿态。 蔺云婉本来就不是和他说话的,也不多说闲话,直接走到夏老夫人的马车前,打了一声招呼。 夏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挑开帘子说:“我说怎么觉得声音耳熟,云婉,是你!” 蔺云婉福身请安:“老夫人。我陪母亲过来上香。” 夏老夫人就往对面的马车看了一眼,蔺云婉便说:“母亲眼睛有疾,就不便下来见您了。” “我知道。” 夏老夫人笑容和蔼:“现在太冷了,你也快回马车上吧!等你母亲眼睛再好些,我再去蔺家看她。” 蔺云婉同老夫人道谢。 两边马车也都错开了,蔺云婉回到马车上,和蔺夫人一起先走一步。 夏晋最后才上马车,衣服和鞋子全都在雪地里打湿了,也沾上了淤泥。 “走吧。” 夏老夫人吩咐了车夫,看了一眼夏晋,问他:“你怎么了?” 夏晋喃喃道:“没什么……”又低声道:“她就是蔺太傅的女儿?” 武定侯府跟蔺氏的事情,全京城都传开了。 他们夏家和陆家还是姻亲,他当然也听说了。 夏老夫人惋惜道:“可不就是。奈何嫁到了陆家,真是……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倒跟那陆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同。真是进错了门。” 这话明里暗里,把陆佳也贬低了。 夏晋知道母亲不喜欢大嫂,也知道大嫂是什么性格的人,和方才见到的蔺家女儿,确实是天壤之别。 “嗯。” 他淡淡地答了一声,夏老夫人又埋怨起来:“你呀,娶妻不能像你大哥那样,娶妇必要端庄贤惠,知书达理……”像蔺家女儿那样的! 说到这里,夏老夫人福至心灵,突然抓住儿子的胳膊,说:“今年过年,你同我一起去蔺家拜见蔺夫人!” 她正头疼和京城的人不熟,不知上哪里去相看一个京城的小儿媳妇。 蔺氏族里还怕没有好姑娘吗! 夏晋无奈地说:“母亲,您别忘了,儿子明年就要去江潜求学。” 他是夏老夫人最后一个儿子,也是老太太高龄生下来的,自然宠爱些。夏晋自己坚持要等到从江潜回来,参加了科举考试,才愿意去谈婚论嫁,夏老夫人也不想勉强。 万一真的考中,有了功名在身,可以挑选的媳妇就完全不同了! “随你吧!” 夏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去蔺家说小儿媳妇了。 回去的路上十分无聊,夏老夫人就提起了蔺云婉的事,十分为蔺家叹息:“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偏入了陆家那虎狼窝。” 夏晋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想到蔺家和陆家当时的情形,便说:“蔺太傅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觉得陆家不会亏待他女儿吧。况且太傅当时病重……” 也就不能苛责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只是可惜了夏家搬来京城太晚,若是早些结实蔺家人就太好了! 蔺云婉和蔺夫人也到了赤象寺。 母女二人在厢房下榻,蔺夫人很困乏地说:“真是不比从前,我这就有些累了。” “您歇一歇。” 蔺云婉服侍着母亲休息,等到蔺夫人闭上了眼睛,就去了赤象寺侧殿外的朱漆围栏边。 她支开了陆家的下人,带了自己的两个丫鬟,穿着披风走过来。 朱色的围栏边,站着一个背影挺拔的男子,他穿着颜色低调的束腰长袍,干干净净,什么纹样都没有,正在远眺山下的风雪。 “给王爷请安。” 蔺云婉走到桓王身后,福身请安。 齐令珩缓缓回过头,语气温和地说:“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蔺云婉抬起头,看到一双深沉漆黑的星眸,他薄薄的唇微微上翘,看似有笑意,再看下去却觉得似笑非笑 第101章 太迟 第101章 偏殿里面是提前布置过的,有一张矮桌,和一对蒲团。 桌边有一只烧着炭的小火炉子,炉子上没有烧水,但是桌上却有茶具。 有了小炉子,里面就比外面暖和很多。 蔺云婉一进来就搓了搓手,玉佩握在手里,也比刚才放在袖子里的时候凉了一些。 齐令珩和她解释:“玉佩是我让人送到府上的。” 蔺云婉问道:“那我要谢谢王爷您的好意了。” “这倒不必。” 齐令珩说:“我的当铺里是不会收这种东西的,不管是谁当了,都会完璧归赵。” 蔺云婉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是不是用错了典故,完璧归赵——您应该还给兴国公府,而不是还到我的手上。” 他分明是有意在帮她,却不肯承认。 是怕麻烦? 要是怕麻烦,他都已经为了蔺家的事,招上不少麻烦了吧。 当然,对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来说,蔺家的事算不上大麻烦。 但得罪兴国公府,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始终还是有个和他不对付的太子。 “看来夫人今天是非要问个明白。” 齐令珩失笑。 蔺云婉并不否认,她的确不想做个糊涂人。 齐令珩只好说了实话:“一开始我确实是考虑过,这块玉佩要还给谁。” 比起蔺家,他拉拢兴国公府好像更划算。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忽然有人推开了侧殿的门。 蔺云婉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虽然有丫鬟在,要是被人看到,也是说不清了。 阿福进来,提着一只水壶,臂弯里还有一件厚厚的大氅。 他看见蔺云婉的脸色,赔着笑,欠身说:“哟,奴婢吓着夫人了?” 向蔺云婉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说:“奴婢是来送东西的。” 蔺云婉也看出来了,松了一口气。 阿福过来烧上水,双手把大氅送过去,和齐令珩说:“王爷,您走得太匆忙了,奴婢怕您冷。” 齐令珩并不觉得冷,和阿福说:“你先拿着吧。” 阿福抱着大氅,弯着腰在旁边伺候着。 既然有水了,齐令珩就和蔺云婉说:“夫人请坐。” 两个人像僧人念经的时候一样对坐着。 阿福等到水烧开了,才放下大氅给两个人沏茶。 蔺云婉一闻到味道,就闭上了眼睛,“……是六安茶。” 齐令珩颔首:“老师最常喝的茶。” 蔺云婉回忆起父亲的事,浅浅笑着:“父亲说六安明目,读书人一伤脑子二伤眼睛。其实他最喜欢的是龙井的味道,但总是喝六安瓜片,说对眼睛好。” “小时候看书看久了,他也让我吃六安茶。” “有一次我却发现,父亲偷偷背着我吃别的茶。我以为是龙井,趁他不在的时候尝了一口,居然啊不是六安也不是龙井。” 齐令珩问:“是什么?” 蔺云婉笑容更深:“王爷您想不到的,是甜水。” 齐令珩也跟着笑了:“看来太傅最喜欢的既不是六安,也不是龙井。” 蔺云婉点头。 她父亲虽然饱读诗书,但性格一点都不迂腐,反而很多时候都像个小孩子。 就是父亲生病的那些年,也还保留了孩童一样的单纯乐观。 阿福斟了茶,送到两人手中。 齐令珩端详着茶汤,垂眸说:“夫人不知道,太傅也和我说过,要喝明目的茶。” “教过我的太傅不在少数,只有你父亲敢和我讲四书五经以外的东西。” “我和夫人一样,看到六安茶就想起了蔺太傅。” 所以看到看起来严肃,从来不苟言笑,私底下却很和蔼可亲的人,他就会想起蔺太傅。 蔺云婉感到意外。 她知道桓王很敬重喜爱她父亲,不过并不知道桓王对她父亲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齐令珩知道她惊讶。 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事,比如她父亲胆子十分大,还敢在他和他父皇谁都不理谁的时候,带病跑去找他父皇说和。 不过这些事,他就不用和她说得太仔细了。 “夫人不知道,我心里有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蔺云婉蹙眉:“和我父亲有关?” 齐令珩颔首,淡淡的语气里有点不可察觉的伤感:“太傅正好在我离京的时候病逝,我都没来得及为他吊唁。” 人都有一死,他知道太傅病重,有一天会突然去世。 他也知道就算是父皇也无力回天。 只是恰好错过了太傅的丧礼,没能送太傅一程,总归是有些惦记的。 蔺云婉默然一会儿,十分感激地说:“多谢王爷惦念家父。” “父亲在世的时候,心里也看重王爷……父亲泉下有知您有这番心意,一定很高兴。” 可惜人死灯灭,这些事只有活人知道。 齐令珩说回玉佩的事:“蔺氏族人出面与武定侯府谈和离之事,这玉佩无论如何,不能再落到兴国公府手上。” 他低声道:“你父亲要是还在世,也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看在蔺太傅的份上,他也不会去害她。 蔺云婉五脏六腑里热流翻涌。 原来王爷是因为父亲才帮她,父亲都去世那么多年了,王爷还帮了她母亲! 她受之有愧。 蔺云婉起身行礼,郑重地道:“王爷,多谢您。” 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双眼有温柔的光泽。 齐令珩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这件事夫人就不要和本王太客气了。” 蔺云婉重新坐下,想喝了茶再走。 她是出嫁的妇人,不能和一个外姓男子在私室相处,桓王虽是她的恩人,她也还是有些不安。 齐令珩知道她的顾忌,本不想为难她。 还是送佛送到西,不然他也白出手了。 他放下茶杯,肃然道 第102章 帮忙 第102章 蔺云婉将药渣子交给了齐令珩,说:“我要是猜的没错,这应该是有毒的。” 齐令珩闻了闻,皱眉道:“有杏仁的味道……” 蔺云婉提醒他:“您离远一些。” 阿福吓死了,慌忙过来说:“王爷,给奴婢。” 别是有毒,毒害了王爷! 蔺云婉说:“闻一闻没事的。” 前一世她也不是一下子就被毒死,还不是吃了两年的药慢慢死的。因为死得太慢了,她自己都没察觉是被毒死的! 阿福可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开玩笑。 他谨慎地接了药,强笑着说:“还是奴婢拿着吧!” 齐令珩温和的眼眸,渐渐发冷。 他问蔺云婉:“陆家的人,拿这药给你吃?” 前一世是这样的。 不过这一世陆家的人还没来得及给她吃。 但以她对陆家人的了解,不论她做什么努力,陆家都不可能放过她。这药早晚会给她吃! 蔺云婉攥着帕子,没有说话。 齐令珩也追问了,温和的脸色,竟然有些冷肃的感觉,他轻声道:“有什么事,本王可以帮得上夫人?” 他知道,蔺云婉很聪明的,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看。 蔺云婉抿了抿唇,厚着脸皮说:“……还真有事情要您帮忙。” 齐令珩答应得很爽快:“夫人但说无妨。” 蔺云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 两个丫鬟在一边等急了,奶奶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小睡的蔺夫人怕是要醒了,万一带着人找过来,就麻烦了。 萍叶走过来几步,闯入蔺云婉的视线。 蔺云婉一看到丫鬟,就知道时候不早了,说完便起身,道:“事关重大,王爷您……也不必勉强。” 齐令珩笑了笑,说:“没什么勉强。不过……我若是想请夫人帮忙的时候,可能要勉强一下夫人。” “我能帮王爷什么忙?” 蔺云婉十分疑惑,但她心里求之不得。能礼尚往来再好不过,她也不用一直欠着桓王。 齐令珩也不说是什么事,只道:“现在说还太早,以后再说。不早了,夫人请回吧。” 他不说,蔺云婉也不想逼问,轻轻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齐令珩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吩咐阿福:“去查一下,这药渣里有没有毒,是什么毒。” “是。” 阿福走了之后,齐令珩也没有急着回去。 刚才蔺云婉坐在这里,没怎么喝茶,炉子里的火还在烧,烧得很旺盛,水也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 他坐在侧殿里面,耐心地喝了又一盏茶。 陆家的人,胆子还真是大得很。 枉顾礼法,皇子太傅的女儿,也是想杀就杀,好狠辣的手段。 齐令珩穿着阿福拿来的大氅出去,外面风雪还是很大。 他步伐十分从容,背影看起来和刚才站在围栏边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和母亲一起上了香之后,蔺云婉就同母亲一起下山回家了。 蔺夫人十分开心地说:“我们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出来了。” 她坐在马车里,一直抓着女儿的手。 想到很快又要分别,心里忽然难受起来,有些哽咽地说:“云婉,娘真是没用……”要是女儿在陆家过得好,她也不害怕分别了。 现在一想到自己要亲自把女儿送回陆家,心里像刀割一样。 蔺云婉突然道:“母亲,要是女儿能过得好,但您以后都看不到女儿……” “娘只想你过得好!” 蔺夫人越抓越紧,痴人说梦一样的语气:“云婉,娘不怕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娘一辈子不见你都愿意!” 蔺云婉擦去母亲眼角的眼泪,声音温柔地道:“是女儿说错话,您别胡思乱想了……” 从赤象寺回府,蔺云婉先送母亲回了蔺府,才回到武定侯府。 刚到垂丝堂,就看到院子里乱得不行了。 “这是在我院子里干什么?” 蔺云婉带着两个丫鬟走进去,陆争流和严妈妈一起回过头看着她。 严妈妈讪讪道:“奶奶,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争流也抿了抿唇角。 蔺云婉冷笑道:“我要是再不回来,你们要把我的嫁妆也一并翻出来吗!” 严妈妈和陆争流脸色都变了。 哪有正经人家用女子的嫁妆,传出去陆家越发没脸了! 严妈妈连忙道:“奶奶可别乱说话,老奴不过是陪着大爷找件丢了的重要东西……” 丫鬟跑出来跪着,哭道:“奶奶,严妈妈胡说!她把上房都翻找了一遍,要不是奴婢们拦着,正要翻您库房里的嫁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严妈妈瞪了她一眼。 蔺云婉和丫头说:“你起来说话。” 丫鬟站起来,躲在蔺云婉身后。 蔺云婉吩咐萍叶:“把我库房的钥匙拿过来。” 萍叶随身带着,掏出来之后送到蔺云婉手里,蔺云婉砸在陆争流身上,冷淡地说:“大爷不是想翻吗。现在就去翻吧,要是你们翻不到想要的,尽管把顺天府的人叫进来一起翻。看看‘重要’的东西到底在不在我的嫁妆里。” 严妈妈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陆争流也是低着头走了。 “奶奶,老奴先回去了。” 严妈妈落荒而逃。 他们一走,垂丝堂终于和平常一样安静了,蔺云婉似乎听到丫鬟们松了一口气。 “都赏些银锞子。” 进了屋子,蔺云婉继续说:“晚上给她们置一桌酒菜压压惊。” 桃叶道:“奴婢这就去。” 萍叶臭着脸说:“想找您手里的玉佩吧!偏不给他们!” 蔺云婉拿出玉佩,脸上出现讥笑。 嘴上说着看重她,还不是巴不得兴 第103章 盘算 第103章 “奶奶。” 溪柳过来给请安。 蔺云婉很直接地问她:“葛姨娘回府之后,找过你没有?” 溪柳有点犹豫,她跪下说:“奶奶!奴婢对姨娘和您都是忠心的,葛姨娘是找过奴婢,但是奴婢根本就没有理……” “你要理她。” 蔺云婉说。 溪柳一愣,蔺云婉道:“不怕她找你,就怕她不找你。” 溪柳也聪明,很快就问:“奶奶想让奴婢帮您做什么?” 蔺云婉道:“替我传一句话给她。话怎么传,你知道的。” 溪柳竖起耳朵,听了那话,心里就知道怎么做了。 走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奶奶,奴婢一定不会让姨娘怀疑的。” 蔺云婉点点头,葛宝儿在溪柳身上用过这一招,想必溪柳也会学得很好。 没多久,葛宝儿果然又找到了溪柳,从她那里知道了一件事。 溪柳说:“……葛姨娘,竹青姨娘说,您从庄子上回来停了药反而好了呢。吓得竹青姨娘现在连安胎药都不敢吃了。” 葛宝儿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一听溪柳说起药的事,心里咯噔一声。 溪柳道:“……葛姨娘,别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这些银子我也不要您的。您以后也别问我任何事了,我现在服侍竹青姨娘,不好什么事都和您说的。您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葛宝儿倒是执意要把银子给她,还说:“以前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了,以后你要是还想回来,我还和以……我会对你好的!” 溪柳推辞不了,还是收了银子。 她为人老实,这银子最后交给了竹青。 竹青不在意地说:“她给你的,你就收着自己用吧。”伺候尽心的丫鬟,她都不会亏待的。 溪柳和彤柳两个一起分了。 葛宝儿回到与寿堂,找以前的留下来的药渣子,她闻了半天,冷笑着问自己:“真的有毒吗?” 陆老夫人真的想毒死她吗! 还是说,连陆争流也想害死她! 她不能出门,严妈妈也不可能让她找人帮忙查药渣子的……但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娘。” “庆儿,你来了。” 葛宝儿手里还拿着药渣子,庆儿闻到药味儿,说:“娘,您又在吃药了吗?” “没有。” 葛宝儿抓住药渣子,牵着庆哥儿坐到她身边,问:“你知道娘生病的时候,是谁一直为我上心煎药的事吗?” 庆哥儿高声说:“严妈妈!严妈妈最听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想让娘病好,严妈妈当然要上心了。” “对,所以咱们要知恩图报。” 葛宝儿笑着说:“你帮我送一盅汤给严妈妈好不好?” 庆哥儿十分的疑惑:“……娘,我送吗?” 葛宝儿摸着他的脸,道:“我送了她不会喝呀。你送的她才会喝。” 庆哥儿抿了抿唇,说:“好吧。娘,您熬了我送过去。” 葛宝儿笑着提醒他:“有些汤大人可以喝,小孩子不能喝。你不要偷尝。” “我知道!我怎么会偷偷喝严妈妈的汤呢!” 葛宝儿去厨房炖好了汤,让庆哥儿送给严妈妈。 怎么说庆哥儿也是府里的二少爷,严妈妈收了汤,笑眯眯地问:“厨房熬给您的汤,何苦给老奴?二少爷您留着补身子不好吗?” 庆哥儿乖顺的样子,很讨人喜欢:“严妈妈,您伺候曾祖母辛苦了,在我心里您和曾祖母一样是长辈。我也想孝敬您。” 严妈妈大笑着,谦虚地说:“二少爷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奴婢,怎么能和老夫人比!” 心里是高兴的,二少爷这么敬重她,以后她的孩子和二少爷多来往,那也是好事。 “您喝吧!您喝了就走。” “好好好。” 严妈妈当着庆哥儿的面喝了一口,庆哥儿果然看了一眼就走了。 严妈妈跟到廊下去送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说:“这孩子……”越发的懂事了。 她又回到偏厅里继续喝汤,喝了几口,才觉得味道闻起来有点不对劲。 “怎么有药的味道?” 她拿着药仔细端详里面的东西,补汤也不会有这种药味儿吧,还十分的熟悉…… 看到碗底有药渣的时候,严妈妈吓死了! “啊!” 她失手砸了碗,怔怔地站在原地,六神无主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她从庵堂里弄回来的毒药味道! 严妈妈快步走到廊下,往厢房里看了一眼,葛宝儿门窗紧闭,看人影像是在窗边做针线活儿。 难道是她闻错了? 可惜汤已经都洒了,味道也很淡,已经闻不到了。 “妈妈,老夫人让奴婢来问,您怎么了?” 伺候陆老夫人的丫鬟过来说话。 严妈妈还没回过神,说:“……没事,我没事!” 她吩咐丫鬟:“你快收拾了!” “是。” 严妈妈一身冷汗地走了。 葛宝儿打开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真的给我下毒啊。” 他们就是要死她!一点活路都不想给她留! 葛宝儿关上窗,在床榻上坐了半个时辰,从恐惧、伤心,到茫茫然。 “人命……到底算什么……我算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十分自私,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她从没想过害死谁! 这个武定侯府,却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我是不是也应该这样……”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葛宝儿的脑子里,出现了蔺云婉的脸,还有陆老夫人。 “奶奶。严妈妈在与寿堂摔了一只汤碗。说是庆少爷送过去的汤。” 蔺云婉很快就听说了那边的事情。 也不用仔细打听,庆哥儿、葛宝儿和汤碗,葛宝儿大抵已经 第104章 庵堂 第104章 “老夫人,出大事了!” 小年夜,陆家搭台子请了戏班过来唱戏,还请了族人亲戚们过来吃年夜饭。 陆老夫人还没去花厅,就听到严妈妈说出大事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一串佛珠都来不及拿了,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严妈妈一脸为难地说:“花厅里亲戚族人们吵起来了。” “过小年的,吵什么吵!” 严妈妈道:“还不是为了葛姨娘!” “为了她?” 陆老夫人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没让她出去吗,有什么好吵的?” 严妈妈道:“那些蔺氏族人前些时又在外面闹起来了,说陆家不该把这姨娘接回来,怕是又动了宠妾灭妻的念头。” “老夫人,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咱们自己家里的人一出去就被人指着骂,大家都没脸呀!” “花厅里面不知道怎么就提起葛姨娘……” 从两族谈和离的时候,大家就心怀不满了,那还能不吵起来。 不过武定侯府是陆家嫡系一房,地位放在这里,大家还是顾着一族的和睦。 严妈妈担忧地说:“要是不处理了葛姨娘,恐怕族里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说:“他们懂什么!” “你让太太先去压着吧。等以后他们知道我的谋算,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现在没脸艰难,那也只是一阵子的事情,万一真攀上了兴国公府……” 严妈妈心里十分忐忑,又想到自己喝了毒汤的事情,便说:“老夫人,老奴觉得还是咱们奶奶好,那兴国公府的富贵也不是随便就高攀得起。” 陆老夫人叹气道:“我怎么不知道云婉好!” “她都不跟陆家一条心了,再好又怎么样?越好越是我们陆家的阻碍!” 严妈妈无话可说了。 与寿堂外面居然都吵了起来,陆老夫人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严妈妈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惊惶道:“她们吵到这里来了!说是要把葛姨娘送走!” “胡闹!” 陆老夫人起身想出去,从窗户里面看到门都快关不住了,还听到族里几个泼辣的妇人声音,还有跟她一个辈分的老太太…… 严妈妈道:“您还是别出去了。” 陆老夫人确实不敢出去了,又回来坐着。要是几个泼妇闹到动手起来,她也太没脸了! 她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就说我病了,让她们都散了。今年的小年饭就不要吃了。” 严妈妈觉得躲也不是个办法。 她道:“躲过了今晚,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您怎么办?陆家怎么办?” 陆老夫人说:“就说我从今天病到过年,等出了正月上旬,族人的气消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停了,我的病再‘好’了就行了。” 严妈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做奴婢的,不好多说话,心底里却觉得老夫人越发的不在乎脸面了! “唉。” 严妈妈出去之后也叹了口气,厚着脸皮把陆家的族人劝走了,又怕大过年的出事,特地去嘱咐葛宝儿:“姨娘要是不想出事,最好安分些。陆家的族人几十双眼睛,那可都盯着你呢!” 葛宝儿脸上没表情,一门心思绣花。 严妈妈觉得没趣儿,说完了就走了。 葛宝儿把绣花针狠狠地扎在绣面上,冷冷一笑。 “都不得好死!” 陆家的事情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正月正过年的时候,陆老夫人依旧装病不见陆家族人,左邻右舍亲戚们上门拜年的时候,少不得要说一说陆家的事。 陆家的下人现在出门都觉得没脸。 严妈妈过来伺候老夫人,和她说:“奴婢去找了垂丝堂的丫鬟,能打听的都打听了,没有人知道奶奶的玉佩藏在哪里。” 怎么还是找不到。 陆老夫人听了就心烦,道:“她到底藏哪里了!难道一直带在身上?” 搜屋子也就算了,想搜主母的身……那不可能的。 严妈妈又问:“老夫人,您还说要给奶奶下药,是下还是不下……” “现在当然不能下!” 陆老夫人拧眉道:“那药虽然不容易察觉,万一她现在吃出点什么事,让厉害的大夫查了出来,就算找了人顶包,我们陆家也摆脱不掉谋害主母的名声!” “姨娘的事都是小事,说破天也就是爷们儿纵色罢了。要是主母出了事,陆家才麻烦!” “你先别提药的事了。你去叫争流过来。” “你我近不了云婉的身,争流是她的丈夫,她躲不掉的。” “这……” 看老太太脸上理所应当的表情,严妈妈低着头退下了。 陆争流在雨杏阁。 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在竹青这里,是他在府里最舒服的时候。 竹青送过去一盏茶:“大爷,您喝点吧。” 陆争流接了茶问:“你现在怀着孩子,感觉怎么样?” 竹青坐下笑着说:“容易犯困,又想吐。别的也没什么不舒服,奶奶把妾身照顾的很好。” 陆争流点点头。 蔺云婉她……对竹青和丫鬟们,一向很好的。 “严妈妈。” 竹青看到严妈妈过来,起身去迎她。 严妈妈笑着道:“姨娘快坐。我过来和大爷说几句话。” 陆争流不耐烦听。 这个年过的太心烦了,便说:“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您就不要说了。” 竹青很识趣地道:“妾身出去扫一些雪存起来。” 两个丫鬟服侍着她出去,在外面就听到陆争流在发脾气,他砸碎了个杯子。 严妈妈也吓了一跳,说:“大爷,都是老夫人的主意。唉……” 陆争流不想说话。 他在外面被人看不起,现在做什么都受排挤,回到 第105章 祈福 第105章 “你想祈福,在家里也……” 陆争流想劝蔺云婉,话还没说完,她便冷冷地说:“大爷是觉得我还不够丢脸吗?” 萍叶出来道:“大爷,您也听一听外面是怎么传咱们奶奶的!您要是想留下奶奶,先把葛姨娘送走!” 陆争流动了动嘴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蔺云婉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伸手想抓住她,到底是没敢抓住。 他已经抓不住她了。 陆争流眼睁睁看着蔺云婉搬去了陆家庵堂。 萍叶跟桃叶送蔺云婉到了庵堂,萍叶就回去了,她走的时候交代桃叶:“我回去看院子,你可要好好照顾奶奶。” 本来也说是出来祈福的,要是带太多伺候的人,倒像只是做个样子了。 桃叶说:“你还不放心我。看好院子吧,别让人翻了奶奶的东西。” 萍叶咬牙说:“谁敢动奶奶的东西,我就和她拼了!” 两个丫鬟话别,蔺云婉就在庵堂里的佛像前,开始诵经祈福,有时候也抄佛经,烧给陆家老侯爷。 “老侯爷,当年您替孙子求娶我的时候,我也是敬重您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与寿堂。 “她真的搬去庵堂了?”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蔺云婉还这么做,和自请下堂有什么区别。 严妈妈说:“已经过去了,今天内院落锁,奶奶都没回来。看来是要长住了。” “她哪里是为我祈福!她这是在打我的脸!” 陆老夫人十分生气,但是又不能把蔺云婉怎么样。 严妈妈也是没主意了,便问道:“现在怎么办?是去把奶奶请回来,还是由着奶奶?” 陆老夫人想了半天,无奈地问:“你说谁去请她,她会回来?” 陆争流肯定不行的。 严妈妈说:“只能是长弓少爷了。” 有些日子没见陆长弓了,陆老夫人这段时间又装病,这孩子也没来请安,她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长弓最近在干什么?” 严妈妈说:“长弓少爷平常也没有别的事情,不就是读书嘛。腊月里少爷去族学上了几天学,和同窗、先生们先打过交道。听说回来的时候更发奋了,想是觉得不如族学的学生,心里着急吧!” 她猜了猜,便说:“现在肯定在房里专心读书。” “老夫人您现在要见长弓少爷?” 陆老夫人抬手说:“先不见。” 都知道她生病,忽然就病好能见人了,外面人会怎么说她? “云婉也正在气头上,等外面的人消停了再说吧。” “对了,别让长弓一个人去请,到时候让庆哥儿跟着一起去请他们母亲回来。” “省得外面人还以为庆哥不孝顺。” 严妈妈低眉说“是”。 她想到了庆哥儿送给她的汤,心里有些发毛。 “哎。” 走到外面,看着天上的大雪,十分的郁闷。 这侯府她也住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越来越不习惯了。 “严妈妈,我想见老夫人。” 葛宝儿笑着走过来说话。 严妈妈看着她,脸色不咸不淡的,说:“老夫人才睡下。” 葛宝儿道:“那我明早再来,严妈妈您伺候老夫人的时候,别忘了提这一句。” 她转身走了。 严妈妈看着葛宝儿,冷哼了一声。 “什么东西,真是兴国公府的嫡女吗?” 看葛宝儿那上不得台面的精明样子,她真不想不信是什么公府嫡女! “老太太越发糊涂了……” 就凭着个玉佩,真把葛宝儿当个宝了! 严妈妈摇头晃脑地走了,第二天一早进内院来伺候的时候,还是说了葛宝儿想过来的事情。 到底是老夫人现在看重的人,她还是不能瞒着不说的。 “昨晚上老奴刚一出去,姨娘就掐着时间说要过来。我说您睡了,没让她来。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严妈妈道:“您现在‘病’着,依着奴婢看,您谁也不要见了。” 陆老夫人不这么想。 “她这段时间都没到我跟前来,要是没事她不会说过来的话,让她来吧。” “说不得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要是用不着那玉佩就能让她认回公府,咱们省多少事。” 严妈妈过去喊了葛宝儿过来。 果然是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她就是请求老夫人:“妾身想去庵堂里伺候大奶奶。” 陆老夫人和严妈妈同时盯着她,十分的防备。 葛宝儿很诚恳地道:“大过年的,主母这么躲去庵堂,实在不像话。妾身也知道,一切因我而起,妾身要是能劝回奶奶,也是一件功德。” 又叹气说:“妾身的玉佩,大奶奶肯定带走了。那玉佩我最熟悉了,要是别人见到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要是能把玉佩给拿回来……” 哦!原来是为了玉佩。 还以为她真是开了眼界,知道要劝回主母。 陆老夫人想了想,就同意了:“你是妾室,按道理主母祈福,你是要去跟着伺候的。” 葛宝儿老老实实地听着。 陆老夫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我警告你,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 “该是你的,顺其自然就是你的。你要是敢自作主张多手多嘴,那玉佩你就是拿到了,我也砸碎了!” 葛宝儿吓到了似的,跪在地上说:“老夫人您放心,妾身不敢的!” 陆老夫人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你不作死最好。收拾东西去 第106章 杀心 第106章 蔺云逸很快走了,走的时候步子十分僵硬。 桃叶担心地问:“奶奶,您和云逸少爷说了什么?” 蔺云婉没有透露一个字。 过了几天,陆长弓和庆哥儿过来给她请安。 说是请安,其实是劝她回去。 庆哥儿说:“母亲,老夫人和父亲,都惦记着您,想见您了。儿子也……也想您。” 他一向很会说话,凑到跟前道:“母亲,您在府里儿子们才好孝顺您,您在庵堂里,儿子们却不能时时来见您了。” 蔺云婉跪在佛祖前,闭眼敲着木鱼。 陆长弓在旁边看着他母亲,也不说话。 庆哥儿可是受了交代过来的,小声地和陆长弓说:“大哥,你劝一劝母亲……” 陆长弓跪下来说:“母亲,儿子陪您一起诵经。” 他根本没读过佛经,但是偶然听人念过,便也只反复念那几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庆哥儿觉得臊不过。 明明老夫人和父亲交代过他们,一定要把母亲劝回来的,大哥怎么不听话! 他只好也跟着跪下,他就更不会念了,一句都不会,低着头搓胳膊。 佛堂里太冷了,不像家里那么暖和。 “都起来吧。” 蔺云婉放下木鱼,自己也不念了,和两个孩子说:“你们还小,跟着我念经干什么。” 桃叶把陆长弓和庆哥儿挨个扶起来。 陆长弓神色平静地说:“儿子念经又不为别的,和母亲一样的心,为着长辈祈福罢了。” 庆哥儿也赶紧说:“大哥说的对,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母亲还理不理他,他不能得罪母亲,大哥说什么好听的, 他跟着说就是了。 蔺云婉让他们一起去东边的厢房,直说了:“你们回去吧,别费功夫了,我不会回去的。” 两人都低下了头。 陆长弓当然也希望母亲回去,因为庵堂太苦了。 庆哥儿更不用说……母亲回去了,家里才太平。 “庆哥儿,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吗?” 蔺云婉忽然问。 庆哥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说:“儿子……不知道。” 蔺云婉目光温和地说:“因为你生母。庆哥儿,你本来也是我的嫡子,我是你的嫡母,家里上下和睦。就因为你生母,你成了庶子,我也不得不避到这庵堂里来。” “你知道你长大以后,外面人会怎么说你,怎么对你吗?” 蔺云婉顿了顿,说:“倒也不用等你长大,等你到了族学里,你就明白了。” 庆哥儿一阵心慌,抿了抿唇,问:“他们,他们会怎么对我?” 蔺云婉不语。 庆哥儿坐不住了,走到蔺云婉跟前哀求着说:“母亲,您是我的嫡母!儿子心里一直把您当嫡母的!母亲,您不要厌弃儿子,您回家好不好?” “我以后一定和大哥一样孝顺您!” 蔺云婉无情地推开他的手,说:“庆哥儿,不是我想厌弃你,也不是你招人讨厌。你好好想一想,你姨娘要是没有那么巧地在你生辰那天落水,我们会像现在这样吗?” “你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你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去想,用你一辈子去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好,什么是在害你……” 庆哥儿彻底想起了生辰那天,生母落水的事。 他娘是不是可以……不在那天落水!那他……是不是永远就是嫡母的嫡子了? 还有给严妈妈的汤,他知道那汤肯定不是普通的汤。 娘真的都是为了他好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奶奶!您用不着对一个孩子说这种狠毒的话吧!” 葛宝儿冲了进来,丫鬟都拉不住。 她冷眼看着蔺云婉,心里恨死她了! 原来她不在的时候,蔺云婉就是这么在庆哥儿面前说她坏话的! 厢房里的人都看着她,十分的不耐烦。 庆哥儿也是有些警惕了,抿着唇没有去靠近她。 葛宝儿紧张地道:“庆儿,你别听她胡说!娘从没有害过你!落水也是……也是个意外!”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落水。 庆哥儿低下了头。 蔺云婉不想听葛宝儿在这儿吵闹,起身逐客:“你们都回去吧。” 陆长弓作揖道:“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和弟弟先回去了。” 庆哥儿也跟着说:“母亲保重,儿子告辞了。” 语气十分的温顺。 他不知道为什么,嫡母一对他态度好一点,他就忍不住亲近她。甚至让他忘了嫡母和他说狠话的样子,他心里还想着……想着能挽回嫡母就好了。 兄弟俩一起走了,庆哥儿只匆匆喊了一句“姨娘”,就没和葛宝儿说话了。 葛宝儿一直追出去看着庆哥儿的背影,心里发酸。 这是她的儿子!怎么可以那么亲近蔺云婉! 他心里现在是怎么想她的?是不是信了蔺云婉的挑唆。 “奶奶。您以后别在庆哥儿面前说这种话了,他只是个孩子!” 葛宝儿冷冷地说。 蔺云婉笑着反问:“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不会以为我不说,他以后就猜不到是你害他嫡子变庶子吧?也是你害他被千夫所指啊。” “庆哥儿很聪明,长大的也很快。想必要不了几年,他就什么都懂了。” 葛宝儿听得心肝发冷。 再过几年,儿子就会开始恨她了! 回到屋子里,她拿起了一把剪刀,狠狠地扎坏了带过来的枕头。 “蔺云婉,你不死,庆哥儿真的会恨我的!” 她看着东厢房笑着,完全不把老夫人的警告放在心上。 “不管我做了什么,只要拿回玉佩,陆家还敢把我怎么样?” “玉佩……你藏啊,你藏得再紧又如何 第107章 放火 第107章 “我记得你母亲生辰快要到了,你就不要留在这里伺候我,回去陪你母亲几天。” 蔺云婉在佛堂里和桃叶说话。 桃叶着急地道:“奶奶,奴婢家里有哥哥嫂子照顾娘,用不着奴婢回去。奴婢还是得留在您身边。” 这几天葛姨娘都虎视眈眈的,奶奶把长弓少爷也打发回去读书了。 她总是心神不宁,怎么敢这时候离开? 蔺云婉笑着说:“听我的话,回去吧。” 庵堂的蜡烛白天也是燃着的,看到又灭了几盏,她拿着几根手指粗的蜡烛,过去换上。 “你不必担心我,这里不是还有个老姑子和两个小姑子吗?萍叶也会过来的,你放心回去吧。” 桃叶想了想,蔺云婉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主意,便道:“那奴婢回去两天。两天之后奴婢就回来。” “你带来的东西自己收拾好,免得不懂事的给你拿走了,你找都找不到了。” 庵堂里的姑子和她们可不太熟,谁知道手脚干不干净。 桃叶心细,早想到这一点了,便道:“奴婢这就去收拾。” 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一起带走了。 葛宝儿看到桃叶走了,主动去佛堂里伺候,她别的也不会,只能帮着研墨。 “奶奶,妾身看见桃叶姑娘背着包袱走了,看来不是走一时半刻的,奶奶要是不嫌弃……妾身愿意陪着您诵经祈福。” 蔺云婉低头抄佛经,也不理她。 “您不赶妾身,妾身就留下了。” 葛宝儿跪在蒲团上,帮着研墨。 一直到天黑,庵堂的老姑子带着两个小姑子过来送饭,正好陆长弓从侯府里过来,看到葛宝儿竟然在蔺云婉身边,愣了一下,走进来喊道:“母亲。” 老姑子尴尬地说:“……不知道大少爷过来,没有准备您的斋饭。” 陆长弓淡淡地说:“我吃过了。” 他都不看那老姑子,一直看着葛宝儿。 老姑子一心惦记斋饭的事,知道陆长弓不在这里用饭,便说:“奶奶姨娘的斋饭我送到房里去,一会儿两个小的会过去收拾。” 蔺云婉点点头,带着陆长弓回厢房去用饭。 她知道陆长弓的性格,便问他:“真吃过了?” 陆长弓摸了摸鼻子。 念完书才看到天都黑了,出来得急,他当然还没来得及吃晚膳。 蔺云婉说:“你要是不觉得斋饭太素,随便吃些。”用两个碗分了饭菜给他。 母子两个都没有说话。 小姑子过来收拾了碗筷之后,陆长弓才道:“母亲,桃叶姐姐不在了,儿子想过来陪着您。” 他一点都不惊讶,桃叶为什么这时候会离开,很冷静地说:“族学还没开始上课,儿子在庵堂里也可以念书写字,您不用担心耽误儿子的学习。” 一句话就杜绝了蔺云婉不让他来的可能。 蔺云婉手里拿着一卷经书,抬起头看着他。 这孩子的脸颊清秀胜人,眼眸太漆黑了,眼神看起来就比普通人坚韧。 “长弓。” 蔺云婉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一声,睁开的时候,目光十分温柔:“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听你舅舅的。你舅舅是真心的疼你,他知道怎么为你打算。” “母亲!” 陆长弓着急地起身,想要问点什么,却无从开口。 蔺云婉赶他走:“回去吧,这几天不要再来了。我要去佛堂里祈福诵经了。” 陆长弓不想走,蔺云婉已经去了佛堂里,她就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口中念着佛经。 看来母亲不会和他多说了。 他在廊下站了一阵子才离开,还没走远,就看到葛宝儿进去了。 陆长弓很听话,今晚他还是走了。 “奶奶?” 葛宝儿陪在旁边,发现蔺云婉竟然睡着了。 她轻轻喊了一声,蔺云婉还是没醒来,她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门,到蔺云婉房里去了。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看到那块玉佩的踪迹。 她出来的时候,庵堂的老姑子打着灯笼来了,惊讶地问:“姨娘,你、你去奶奶的房里干什么?” 葛宝儿给她看手里的一件很厚的大毛衣服,说:“奶奶睡着了,我怕冻着她。” 老姑子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去查看各处的火烛。 葛宝儿等老姑子走了,才把大毛衣服送到佛堂里,盖在蔺云婉身上。 “奶奶?” 还是没动静,睡得可真沉。 葛宝儿冷眼打量着蔺云婉,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火越烧越旺。 “你要是不在庆哥儿面前说那些……” 她也许还狠不下杀心。 葛宝儿离开佛堂,从外面关上了门。 她去了佛堂里的小厨房。 “假姑子!” 给她吃的都是素斋饭,但是自己背地里偷偷吃荤油炒出来的菜,她都知道荤油藏在哪里了,好大一桶! “不知道够不够整个佛堂烧起来……” 第一次做这种事,葛宝儿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甚至有些兴奋,蔺云婉一死,再也没有人和庆哥儿胡说八道了。 玉佩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佛堂。 蔺云婉睁开了眼睛,她扯掉身上盖着的大毛,去看了一下佛堂的门,果然从外面锁死了。 蔺云婉去后窗那里检查了一下,后窗平常都是关死的,但她已经提前开好了。 她拿起烛台,将蜡油滴到了幔帐上,只要将火苗引上去,幔帐就会烧起来。 蔺云婉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将幔帐点燃了。 不管葛宝儿放不放火,佛堂里都会有一场大火的。 “吱——” 蔺云婉听到了开窗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别人,而是陆长弓! 怎么会是长弓! “长弓!” 陆长弓翻窗进来,看着 第108章 着火 第108章 长弓只是个孩子,蔺云婉怎么可能自己先出去,再让他出去? 佛堂里的火一点点烧起来了。 她拧眉道:“长弓,你先出去。” 陆长弓硬扶了她到窗边,说:“母亲,您快点,促成今晚的局面一定十分不容易,您不要功亏一篑了。” 蔺云婉捏了把冷汗。 倒不是为别的,一步步顺利走到今晚,几乎没有半步差池,除了长弓这孩子!可这孩子竟然一句话就拿住了她的命门。 她一向知道长弓聪明又孝顺,却不知道他……比她想的还有城府。 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 这让她一个做母亲的,十分为儿子担忧。 陆长弓真不知道哪里来的从容,语气着急,推着蔺云婉出去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母亲,您再不出去,火要烧到儿子脚跟上了。” 这话当然是夸张,佛堂里比平常人住的屋子要空一些,还没有那么快速地烧起来。 但是他们背后火光冲天,已经很吓人了。 蔺云婉先出去,人刚落地,窗外有人接应,陆长弓冲她淡淡一笑,竟然关了窗户! “长弓!长弓!你干什么!你给我出来!” “长弓!你快出来!” 蔺云婉心急如焚! 重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失态,她拍打着窗户,用母亲的身份来威逼他:“长弓,你要还认我这个母亲,你给我出来!” 她怕长弓误会,以为自己要抛弃他,急忙地补充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她自然也为他考虑了后路的! 陆长弓掌心贴在窗户的小栓上,额头靠在窗户上,低声地说:“母亲,儿子知道您不会抛下我……” “可是您一‘死’儿子也跟着走了,您的‘死’就不够天衣无缝了。” “母亲,儿子不会有事的,您快走吧……” “长弓……长弓!你不用冒这种危险帮我!” 蔺云婉焦急地想破窗。 可里面的人已经不和她说话了。 “夫人,您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身后的人一直催促着。 里面的陆长弓闻着烟火的味道,渐渐也听不到蔺云婉的声音了。 他做不了别的,但他必须要和“死了的母亲”留在一个屋子里。 与寿堂。 陆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但是睡不着,又起来念经。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一躺下就醒了。” 严妈妈摆好木鱼,坐过来说:“天气太冷了罢!” 陆老夫人嗯了一声,闭上眼念佛,心里莫名地不安。 院子外面有了些动静,严妈妈出去一看,陆争流过来了,还穿着出门的衣裳,身上散发着酒气,像是刚从外面刚回来。 “大爷,您怎么来了?” 这时候二门都锁上了,大爷到底怎么进来的? 严妈妈心里纳闷着,陆争流却不和她说话,往空荡荡的厢房看了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冲到陆老夫人面前质问:“祖母,您让葛宝儿和云婉一起去家庵了?” 他脸色沉着,十分难看。 陆老夫人放下木鱼,抬头看孙子一眼,皱眉问:“她说要去伺候主母,云婉自己也没把人赶回来,你急什么!” 陆争流怒问:“您就不怕她对主母做什么?” “您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怎么骂陆家的,您还敢把她放到云婉身边!” 陆老夫人冷哼道:“你想太多了。” 她放下木鱼,解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捻起来,道:“主母要是出什么事,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她。她不敢做什么的。” 陆争流还是气冲冲的,一肚子的火无处发。 陆老夫人便温声安抚道:“葛宝儿那玉佩,除了她还有谁能认出来?你?你都找不到,不如让她去试一试。” “云婉不可能真的在家庵里住一辈子,她要是再不出来,长弓也别念书了,就去庵堂里一直陪着她。” “我看她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争流,你不要想太多。” 陆争流才不这么觉得! 他猛然回头,盯着陆老夫人道:“祖母,万一这个关头陆家的主母出了意外,您准备怎么办?” 陆老夫人愣了。 万一…… 真有万一,她也是没办法的!蔺云婉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我去接……她回来。” 陆争流生着气走的,明知接不回来蔺云婉,先把葛宝儿接回来也是好的。 严妈妈看着陆争流生气的背影,叹了口气,问道:“老夫人,是劝还是不劝?” “算了。他说的也有道理,让他去接吧。” 陆老夫人心里还惦记着玉佩,很恼火地自言自语:“她到底把玉佩藏哪里了!” 也不知葛宝儿找到没有。 严妈妈又叹气道:“您别想了,先就寝吧!”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子这么一闹,她倒真有些困意了。 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入了卧室就寝。 她刚躺下来,还没睡着,二门上传来一声响。 严妈妈吓了一跳,说:“好像是云板的声音!” 陆老夫人顿时坐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出事了!” 严妈妈手脚冰凉,三声云板是喜事,四声就是大凶之事! 可别真让大爷给说中了什么! 陆老夫人的心也是一沉,踩着鞋子站起来,道:“快扶我出去看看!” 主仆两个匆忙换了衣服,赶出去问明情况。 陆家庵堂里已经浓烟滚滚,白色的烟雾从瓦上飘出来,惊动了左邻右舍。 葛宝儿提了一桶油过来,看着眼前的火势,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都没来得及放火,佛堂怎么烧起来了! 难道蔺云婉自己失手弄倒烛台,引起了大火? 也就是说 第109章 逝世 第109章 “云婉在里面?” 陆争流看着葛宝儿,抱有一丝期望地问。 他多希望她能说个“不”字! 葛宝儿只是笑了笑,油桶早就倒在了地上,蔓延出一片深黑的痕迹。 陆争流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然后变红。 “救命……救命……救命……” 屋子里竟然有人在拍门! 陆争流箭步冲过去,木门已经滚烫了,他一靠近都觉得肌肤有种灼伤感。 “锁了!” 大门从外面上锁,难怪里面的人出不来! 陆争流用蛮力都拽不断铜锁,一脚踹开了门,火舌吐出来,差点烧到他身上。 “父亲,父亲……” 陆长弓趴在地面上爬出来,后背已经着火了! “长弓!长弓!” “水!水!水在哪里!” 陆争流咬着牙,把孩子先弄了出来,老姑子提着水桶过来,哗啦啦一桶水倒在陆长弓身上,灭了那些火。 陆长弓趴在地上,手背已经烧伤了,疼得发抖。 “救救母亲……救救母亲……” 他扯着陆争流的衣角,哀求着。 “云婉……云婉她——她在里面?” 刚开了佛堂的门,里面烧得更旺了,已经不可能再进人了! 老姑子和小姑子匆匆忙忙泼了水,劝道:“大爷,您快让让!火要烧出来了!” 她们怕陆争流出事,推了他一把。 陆争流踉跄着后退,看着一点点烧毁的佛堂,呆若木鸡。 葛宝儿也傻了。 这么大的火,那蔺云婉……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她看着地上的陆长弓,疑惑地抿了抿嘴唇,明明她走的时候,陆长弓根本就不在,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怎么没把他也一起烧死!” 葛宝儿腹诽。 她们母子要是一起死了,那才是最好的,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庆哥儿了。 “她……她终于死了……” 葛宝儿松了一口气,所以笑了出来。 陆争流冷眼看着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红的滴血。 “贱人!你害死了云婉!” “啊……” 葛宝儿轻轻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一张清秀的脸,涨得紫红,几乎要被掐死! “我……我……我是……兴国公府……嫡女……” “阿正哥……你……你……真的要……掐死我……” 兴国公府? 陆争流醒了神,一点点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葛宝儿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她难道就是仗着她那还未确信的身份,对主母动手? “贱人!” “你这个贱人!纵火烧主母——” 陆争流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咳咳,咳咳咳。” 葛宝儿头晕眼花地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不知是咬破了舌头还是喉咙里流的血,一嘴的血腥味儿。 “住手!” 陆老夫人和严妈妈一起赶了过来,她听到云板的声音,又看到庵堂冒烟,都没问是什么事,立刻赶了过来。 竟然真的出事了! “什么谋害主母!争流你冷静一点!” 陆老夫人指着旁边的油桶道:“你看不见?油还没泼进去!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她说得直喘气。 陆家的族人都快到了,要是扣上一个谋害主母的名声…… 想想她都心慌。 怎么会这样!葛宝儿真是胆大包天了! 陆老夫人气急败坏地瞪了地上的葛宝儿一眼。 她却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抹去了嘴角的血,冷笑道:“大爷,您有功夫在这里拿我撒气,还不如去找一找玉佩。” “现在人多手杂,要是谁私底下捡了玉佩藏起来……” 陆家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个都留不住了。 陆老夫人心里一紧,顾不上问罪,急急地和陆争流说:“你还不快去帮着灭火,找人,找玉佩。活要见人,死要见——” 陆争流听得不那个“尸”字,转身去了。 陆老夫人低声吩咐严妈妈:“把她给我捆回去!” 又看着地上的陆长弓,说:“扶大少爷回去看大夫。” 听到陆长弓口中还在喃喃念着“救救母亲”,她心都凉了一截。 佛堂烧了这么久,她那孙媳妇还活得下来吗…… “总算灭了。” 集结左邻右舍和陆家族人之力,灭了佛堂的火,整条街上的人全都醒了,巡街的指挥使带着手底下的兵士也围了过来。 直到天亮,无关者才离开。 蔺云婉坐在出京城的马车上,也是满脸的疲倦。 她不知道长弓会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他会那么做! 车夫在官道上停了马车休息,不多时阿福带着人赶了过来,和另一辆马车里的齐令珩说了几句话。 齐令珩闻言颔首,下马车和蔺云婉道:“夫人,不必担心。你的养子已经无虞了。” 阿福派过去的人,混在灭火的百姓里面,亲眼看到陆家的人带走了陆长弓。 也看到陆长弓身上的伤,不在要害,还看到他成了“蔺云婉”烧死的人证。 真是这一场大火里锦上添花的一笔。 有了他作证,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死的人不是蔺云婉。 毕竟没有儿子会认错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会怀疑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话。 蔺云婉闭上眼,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幸好长弓没事! 她睁开眼,不由自主想和齐令珩说话:“那孩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齐令珩笑了笑,道:“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孩子。” 蔺云婉笑得很勉强。 要是别人家孩子像这样有勇有谋,她必然要夸的,换成自己的孩子,真不是滋味儿。 “好 第110章 后事 第110章 武定侯府议事厅。 陆家的人都坐在里面了,等佛堂里的消息。 大管事汗涔涔地进来,和陆老夫人、陆争流说:“……大奶奶已经找到了。” 陆老夫人连忙问:“人怎么样?她还……还……” 还活着吗? 大家心里都想问,可谁都不敢说出口。 大管事低着头,悲伤地摇头说:“大奶奶已经没气儿了。” 说完用袖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卫氏和竹青两个,一听都快晕倒了。 陆老夫人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死了……” 她的孙媳妇怎么能死了! 不该现在死! 震惊之后,陆老夫人就有些说不明的情绪,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哪怕再晚个半年…… 这下子怎么办? 她怎么和陆家族人交代,怎么和蔺家和外面的人交代? “争流。” 陆老夫人看过去,孙子的脑袋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伤心到极致了! 很快的,议事厅里有了第一个哭泣的丫鬟,再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地哭成了一片。 竹青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哭得最是伤心,外面听吩咐的婆子丫鬟们,也都放声大哭。 “大奶奶,大奶奶!” “大奶奶,奶奶……” 下人们跪在雪地里磕头。 陆老夫人也跟着擦了擦眼泪,心里恨死了葛宝儿,和严妈妈低声地说:“那个贱人,她胆子怎么……怎么这么大!” 这下可怎么办? 卫氏瞬间就哭肿了眼睛,抽咽着过来说:“老夫人,快接云婉那孩子回来吧!” 她扯着嗓子喊:“以后侯爷问起云婉,可让我怎么答!我那薄命的好儿媳妇啊——” 哭得都喘不上气了。 严妈妈哭着劝:“太太快别说了,接奶奶回来吧!” 卫氏转身要去,陆争流站起来,声音嘶哑道:“母亲,我去接。” 他一定要……一定要亲眼看她最后一眼。 卫氏点点头,无力地坐了下去,等好些了,才问道:“老夫人,什么时候为云婉发丧?” 陆老夫人抿着唇,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发丧就要告诉蔺家的人,陆家怎么和蔺家开口?那不是找麻烦吗! 兴国公府的玉佩又去了哪里? “等争流把人接回来再说!” 好歹先拿到了玉佩,当真和兴国公府攀上亲家,陆家也有个依靠,不然对上了蔺家,陆家没有好果子吃。 陆争流很快就接了“蔺云婉”回来。 他已经抬不起头了,昔日明艳的妻子,变成了黑漆漆、冷冰冰的尸体,只有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簪子,依稀还能看到活着时候的样子…… 卫氏忍不住哭着问:“云婉她……” 很想去看一看,到底是相处了七年多儿媳妇。 竹青也跟着站起来,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陆争流拉着卫氏,也拦下了竹青,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都别去了。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竹青心口一疼,脸色发白,抽泣着唤道:“奶奶……大奶奶……” 溪柳和彤柳两个丫鬟,哭着说:“姨娘,您有了身子,千万注意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胎可是看起来有男胎像的,陆老夫人便说:“你先回去休息,没有事就不要过来了。” 竹青不想走,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得不走了。 “妾身告退。” 两个丫鬟扶着她走了。 回了雨杏阁,她看到对面厢房里有了人,不是葛宝儿是谁! 侯府死了主母,不可能不发丧。 与寿堂里到时候客来客往,葛宝儿不可能再住那里。 老夫人就把人放到了雨杏阁来。 竹青恨恨地看着对面的窗户,攥着帕子咬牙切齿:“别以为害死了奶奶,她就能当上奶奶了!做梦!” 她冷静下来,挺着肚子道:“大少爷烧伤了,我们去看看他。” 冷冷地笑了笑,眼神阴狠地说:“还有二少爷。” 她都要去看看的! 竹青穿了件厚斗篷,去了陆长弓的院子。 他是烧伤了抬回来的,就留在了内院,让丫鬟们贴身伺候,前院的小厮到底是比不上丫鬟心细的。 她去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也有哭声。 丫鬟茜如还是个能扛事儿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把小主子的院子管的井井有条。 不愧是奶奶挑的人,越重要的时候,越看的出本事。 “姨娘,您怎么来了?” 茜如擦掉眼泪,客气地迎人。 竹青红着眼睛问:“大少爷怎么样了?我来看看他。” 茜如伤心地说:“已经上了药,疼得睡不着,正醒着。” 虽然醒着,毕竟是个小爷,她一个姨娘其实不好进去的。 不过茜如说:“大少爷衣着都齐整,姨娘想去看看,就进去看看吧。” 竹青点点头,跟在茜如身后进去。 大少爷一下子消瘦了好多,靠坐在床上,左手裹着厚厚的纱布,神情木然。分明是伤心过度的样子! “大少爷。” 竹青一开口就哭了,这个府里,只有她和大少爷是真正亲近奶奶的。 说的过分些,现在只有她和大少爷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陆长弓待竹青倒是客气的:“姨娘。” 他微微低头,向是和长辈在说话。 竹青点点头,道:“大少爷,我过来和您说几句话,您要是还能听,就听一听。” “姨娘请说。” 竹青抹去眼泪,道:“不是我薄情,奶奶已经去了,她只有您这一个嫡子,您要为奶奶想一想后事。奶奶的嫁妆,奶奶的陪嫁丫头,奶奶的丧事,奶奶的娘家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他们一起来操持的。 陆长弓十分的感激。 第111章 万箭穿心 第111章 “二少爷,你的嫡母没了,你怎么还躲在这屋子里。” 竹青太不客气了,竟然对着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这么说话。 陆长宗却已经懂事了,低着头,根本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竹青看着他,提醒道:“二少爷还不去看你的嫡母最后一面吗?等大奶奶入殓了,你可什么都见不着了。传出去实在是大不孝!” 陆长宗站起来,想去又不敢去。 “姨娘,我……我……” 他知道是应该去的,可是、可是他害怕!怕嫡母死的样子,怕别人说他生母害死了嫡母。 “长宗,走吧。” 陆长弓出来了,换了一身孝服,手里还攥着一条白色的细麻绳,等家里一发丧,他就要绑在胳膊上。 大哥伤得这么重,还坚持要过去守孝,陆长宗再不好逃避,跟着去了。 尸首还在议事厅外面。 陆长宗看都不敢看,陆长弓走过去磕了个头,伏地痛哭。 陆长宗也只好跟着跪下来磕头。他都不敢看人,他知道……丫鬟婆子们都恨恨地看着他,都怀疑是他生母害死了嫡母。 陆争流走过来,声音嘶哑地说:“长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养吗。” 他看着孩子的手背,全都是吓人的水泡。 那么大的火…… 陆争流又看了一眼焦黑的尸首,管事已经买棺材去了,还没抬过来,她就那么躺在白布上面……她死之前又是多么的疼! 他闭上眼,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父亲,我已经休养好了。什么时候发丧?灵堂设在哪里?儿子要为母亲守灵。” 陆争流心痛地说:“前院后院的管事和妈妈们已经在布置了,等棺材来了就抬到前院正厅里,那里就是你母亲的灵堂。然后再挂白灯笼,发丧。” 陆长弓哽咽着问:“害死母亲的凶手……凶手怎么处置?” 他不由得攥住了拳头,伤口上的纱布渗出淡红的血水。 陆争流目光一凝,渐渐发寒。 “凶手……” 葛宝儿还安然无恙! 陆争流看了一眼陆长宗,冷淡地说:“庆儿,你跟我走。” 陆长宗点点头,老老实实跟在父亲身后。 家里现在不比以前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敢造次,十分的机灵用不上三分。 陆争流带着陆长宗到雨杏阁,他和看守的婆子们说:“都退下。” 婆子们低头退散。 他推门进去,葛宝儿竟然睡着了! 她还睡得着! “起来!你给我起来!” 陆争流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葛宝儿醒过来,皱了皱眉头,脑子还没清醒,竟问道:“找到玉佩了?” “玉佩?” 陆争流冷笑,她只惦记着玉佩! “云婉死了!你害死了她!” 葛宝儿愣了一瞬间。 她知道蔺云婉会死,可真的听到蔺云婉死去的消息,还是有些觉得不可置信。 “那、那玉佩在哪里?” 葛宝儿有点慌了,蔺云婉真死了,玉佩才是她的保命符了! 陆争流却知道,不是。 他冷冷看着她道:“没有玉佩。就是找到了玉佩,你做出这种事,你以为兴国公府还敢认你?” “这是杀人,杀人!公主杀人也是死罪!” 葛宝儿大喊着:“我没有真的杀她!” “我、我是提了油,但是我没有泼进去,是蔺云婉自己烧死了自己!” “她要是不藏我的玉佩……你们陆家要是不害我……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是为了我和我的孩子,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我有什么错!” 陆长宗哭着走进来,抽咽着问:“娘,你真的害死了我的嫡母?”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 葛宝儿慌了。 “庆儿,你怎么来了?” “娘,是不是真的?” 陆长宗拽着葛宝儿的袖子,逼问着。 葛宝儿有些不知所措。 陆长弓来了,他声音很虚弱地说:“父亲,张先生要请辞了。” 递上来一封请辞书信。 陆长宗学得慢,张逢安一直留在前院教他,本来说过了今年三月再走,这会儿却提前请辞了。 原因就不必明说了。 “请辞?” 陆争流接了请辞书,脸上十分难堪。 陆长弓抿了抿唇,平静地道:“张先生说,请陆家遵守诺言,不要对外说——” 他看了陆长宗一眼,缓缓地道:“不要说长宗是他的学生,今年的学费他也不收了。” 陆争流也料到了。 这不会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糟糕的事。 “知道了,你代我去送张先生,让管事把长宗的学费全都结了。不要欠张先生的。” “是。” 陆长弓转身要走,陆争流和陆长宗说:“去给你的老师道个别。” 陆长宗瘪嘴,哭了,怨恨地看着葛宝儿:“姨娘,你真是太狠毒了!” 和陆长弓一起走了。 葛宝儿如受万箭穿心! “狠毒?” 儿子说她狠毒?还叫她姨娘! 她只是个狠毒的姨娘?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不过是为了和自己的儿子一条心,为了儿子的前途,现在儿子竟然只把她当成狠毒的姨娘! 百般遭遇比不上儿子那声姨娘和狠毒,葛宝儿哭了起来。 陆争流出门吩咐婆子们:“关到柴房去,不要打扰了竹青姨娘养胎。” “是。” 葛宝儿追出来,指着陆争流的背影大骂:“最狠毒的人是你!是你!”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她!” 陆争流脚步顿了顿,大步跨出了雨杏阁。 竹青也是泪如雨下,心里十分的怨怪陆争流。 “她说的没错,是大爷害死了大奶奶。” 前院布置好了灵堂,采买好了麻布和纸扎、灯笼等白事 第112章 和离书 第112章 云婉的死,是陆家的错,是他的错。 他不会不认的。 不管蔺家怎么骂他,他都承受着。 陆争流捏着颤抖的拳头,去前院见蔺云逸。 大厅里早就乱成一团了,饶是蔺家再怎么讲理的读书人家,蔺云逸再怎么奉圣贤之道,姐姐这般惨死,他也不能理智了。 “云逸。” 陆争流走进去,十分内疚地道:“你姐姐她……她……” 他真不忍心和她弟弟说出她死了的消息。 蔺云逸已经气红了眼,冲上来就是一个拳头,照着陆争流的脸砸上去。 “你还我姐姐!你还我的姐姐!” 少年的力气突然大的惊人,把一个成年的男子揍倒在椅子上。 他甚至还不愿意停手,扑过去拽着对方的衣领子,恨不得几拳头把人打死才罢休! “快住手!逸少爷您快住手!” 两家的人都在拉扯他。 蔺云逸后退了一步,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来,双眼血一般的红。 “对不起……是陆家的错……” 陆争流站起来,推开扶他的人。 脸上已经出了红印子,小舅子下手比他想的更狠。 蔺云逸咬着牙质问:“你不是不承认宠妾灭妻,你不是送走了那个小妾, 你为什么要接她回来?你为什么要纵容她害死我姐姐!” “我听说……听日姐姐死的时候……门都锁着……你想一想……那么大的火……她从哪里逃……你为什么要接一个小妾回来害她!” 陆争流低下了头:“……云逸,孝道不可违逆。” 并不是他要接葛宝儿回来的! 他甚至不愿意把葛宝儿放到蔺云婉身边,等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也不想,他比谁都不想! “孝?呵。” 蔺云逸冷笑道:“你真是懦弱。除了用孝道遮羞,你都不敢承认你害死我了姐姐!” “我长姐嫁给你七年,你冷落她七年!我蔺氏想接姐姐和离回家,你百般推脱,你说你会改,你会敬爱我姐姐,你就是这么敬爱她的——” “不是孝道害死我姐姐,是你!竖子!是你害死了她!” “你要是放我姐姐和离,她怎么会死!你个混蛋!” 蔺云逸又给了他一拳头。 陆争流这下子怔住了,都不知道躲避。 是他,是他害死了她。 蔺云逸失声哭道:“我姐姐才二十几岁,如此年轻——你要是同意与她和离,她以后也许就……就有了如意郎君……儿孙绕膝。现在却死在了你陆家!” “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陆家能赔我一个长姐吗!” 他难过得不能控制了,脑袋一晕,扶着长脚桌子才站稳。 蔺氏族人搀着他坐下。 陆争流泛红的双眼,也流出了泪水,喉咙里十分的苦涩,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你说得对……” 如果,如果他那一次同意了和离,云婉就不会死了。 大厅里沉默了许久,谁都不敢插话。 陆争流抹去眼泪,恳切地和蔺氏族老,道:“您放心,我陆家会给云婉一场体面的丧事。” “不用了!” 蔺云逸站起来,逼视着他,眼神十分坚毅:“我姐姐心死在你陆家,现在身也死了!你要是对我姐姐还有一丝一毫的余情,放她和离!” “丧事我蔺家会操办。” “只求我长姐——此生不再入你陆家,死后魂魄安息,来生来世做个清净自在人!” 已有人奉上了笔墨纸砚。 陆争流脑子一片空白! “不……不行!” 他要是同意和离,从此以后云婉就跟他陆家再无半点瓜葛! “云逸,她是我的妻子。” “我不能让她做孤魂野鬼。”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姐姐,她死了以后我……我要补偿……” 蔺氏族长叹气道:“就不要再补偿了。云婉都死了,回到蔺家,是她的夙愿。你们夫妻一场,就全了云婉的心愿吧!” 陆争流苦笑。 上一次谈和离,他也说过要补偿,他是怎么补偿的呢…… 她弟弟并没说错,他的懦弱贪婪,害死了云婉。 他手指微微一动,就有人把笔递了上去,硬塞到他掌心里。 陆争流握住了笔。 蔺云逸将宣纸放到他面前,语气淡漠地说:“和离书我已请族长拟好,你在我蔺氏族人面前承认了,落了姓名便是。” 陆争流举着笔,不忍落下。 蔺氏族人再三催促:“就写了吧!” “是啊,也是云婉唯一的念头了。” 陆争流颤抖着,签下了和离书。 蔺云逸收了和离书,眼睛还是红的,他道:“带我去见见我姐姐,还有我姐姐的丫鬟,她的陪嫁,我都一并带走。” 男女和离,嫁妆是可以带回娘家的。 陆争流木然地点点头,领着蔺云逸到后院的议事厅去。 桃叶萍叶两个丫鬟,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了。 她们是最后才知道蔺云婉死去的消息,哭昏了过去,听说蔺家来了人,相互搀扶着出来,到蔺云婉尸首前磕头。 见了蔺云逸,两人喉咙都哑了。 “逸少爷。” 蔺云逸扶起两人,道:“二位姐姐,姐姐在时你们便在我蔺家,现在可愿意陪姐姐回蔺家?” 萍叶点头,桃叶也是。 桃叶自责地锤了锤自己的心窝子,低声说:“都怪奴婢!奴婢不该走……奴婢应该守着奶奶!” 蔺云逸安慰道:“桃叶姐姐别这么说,姐姐的死和你毫无关系。要怪就怪……” 他冷眼扫了陆家的人一眼。 “桃叶姐姐有心,我还要托付你们操持姐姐的后事。” 桃叶振作了起来,擦了脸,说:“云逸少爷您说得对,奶奶库房里的嫁妆都是奴婢在管。奴婢最熟悉了,奴婢要为奶奶全 第113章 两清 第113章 “云逸哥儿,你来了!” 陆老夫人伤心地哭了一场,和他保证道:“你姐姐去的可怜,你放心,我们陆家定然不会亏待你姐姐的后事,一定为她风光大办。” “用不着了。” 蔺云逸冷冷地看着她,坚毅地说:“我自己的姐姐,我自己接回家去!” 他实在厌恶极了,忍不住道:“我长姐已经死了,您还装给谁看!”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陆老夫人有些愣了,还有他刚才说要把蔺云婉接回家去,那可不行! 她也不哭了,冷着脸道:“哥儿,亲戚一场,你要是上门奔丧,陆家是欢迎的,你要是来闹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姐姐死了也是我武定侯府的人,你带不走!” 蔺云逸吩咐跟来的婆子,道:“抬棺!” 陆老夫人眼睛一瞪,蔺家凭什么! 陆争流上前拦住她,低着头道:“祖母,别拦了。我已写了和离书,云婉……云婉已经不是我陆家妇了。” “你!” 陆老夫人捶了他一拳头,气得发抖:“你连一场体面的丧事都不给云婉,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怎么说我们陆家!” 这下是真的没有脸了! 陆争流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陆老夫人,道:“祖母,放过云婉吧……” 陆老夫人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 陆争流不再和她纠缠,吩咐自己家的人:“去帮忙合棺。” 他跟在那口匆忙找来的薄棺材旁边,看着棺材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云婉……” 早知道会害她葬送在陆家,那和离书……他就是写了又怎么样! 都怪他,怪他舍不得她,却又护不住她。 上天给他这般好的姻缘,他却抓不住。 卫氏出来问:“那、那丧事还办不办了?” 主母死了,死了又和离回娘家了,这也太稀奇了! 她才当家不久,都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处置才好。 陆老夫人眼睁睁看着棺材走了,怒道:“你给谁办!你让宾客过来给谁吊唁?” “给你吗?” 卫氏道:“老夫人,您干什么咒儿媳妇……” 她身体多好,没人害她,她可死不了。哪里就要办丧事了。 陆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道:“还不快点把这些都收拾了。” 她指了指议事厅里的白灯笼之类。 “看着就不吉利!” 卫氏道:“是。” 和袁妈妈一起带着人,就去指派丫鬟们到各处收拾起白事用的东西。 陆老夫人冷眼看了蔺云逸一眼,就和严妈妈一起回了与寿堂。 陆争流同蔺云逸说:“我同你一起,清点你姐姐的嫁妆。” 蔺云逸看了陆长弓一眼,让他随同。 蔺云婉带来的嫁妆不算丰厚,不过七年下来经营不错,她自己又为自己添置了一些东西,当然还有从前补贴给侯府的,林林总总算下来,和出嫁之前差不多。 不过这会儿拟的单子,已经和刚过门时候的嫁妆单子不同了。 萍叶桃叶一起,奉上册子,说:“逸少爷,清点完了,都在这里了。” 蔺云逸信得过她们俩,过目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陆长弓不肯走。 他撕下来一小半,递过去道:“长弓,你是姐姐的嫡子,论理这些都要留给你的。现在……这些我代姐姐留给你。” 陆长弓不要。 他说:“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陆争流也说:“云逸,你都带回去吧。我陆家还不缺这些。” 蔺云逸是不和他说话的,他见陆长弓坚持不想要,只管放在桌子上,起身说:“先留给你。要不要的,等你弱冠之后自己再决定。” “你现在还小,可我是做舅舅的,不能不讲公道。” 他既这样说了,陆争流也不好说拒绝。 府里蔺云婉留下的嫁妆搬走之后,和她有关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他是愿意留下一些她的旧物。 “长弓,我现在要送你母亲回家了。” 蔺云逸从垂丝堂出去,下人们帮着把蔺云婉嫁妆里的东西,全都搬出去。 屏风、小几、软垫、箱笼,院子一下子就空了。 连萍叶和桃叶要走了,她们俩辞别陆长弓:“大少爷,奴婢们告辞了。” 心里也是十分的不舍。 陆长弓看着她们,深深地作揖:“两位姐姐保重。” 两个丫鬟哭着走的。 蔺云逸也要走了,走之前,和陆争流道:“你要是当真后悔,待长弓好些。” 他看着陆长弓俊秀的脸,说:“姐姐生前,最疼的就是他了。” 陆争流沉默地点点头。 他如何不知道云婉多么的疼爱长弓。 “我送舅舅。” 陆长弓跟着蔺云逸一起出去,到了前院大门,蔺云逸几度想说话,什么都忍下了。 姐姐做到这一步,他再画蛇添足就不好了。 蔺云逸只在陆长弓耳边低声说:“长弓,照顾好你自己。” 能为长弓做的,他都做了。但是牛不喝水强摁头也没有用,长弓不想走,他也是带不走的。 “舅舅,保重。” 陆长弓跪在地上,朝着那口棺材,还有蔺云逸重重地磕头。 蔺家人陆陆续续走光了,他还依旧跪着,胳膊上的白麻绳也没有取下来。 “长弓,起来吧。” 陆争流过来,弯腰扶着他的肩膀。 陆长弓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酸了。 两人一起回内院,看到有个苍老的身影,扶着墙站起来,是乔大在磕头! 陆长弓跪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陆长弓久久凝视着乔大,跨进了内院。 他的伤口要换药了,茜如为他换药,他看着墙壁上孔圣人的画像,吩咐茜如:“取下来。” 蔺云婉淡淡一笑:“我看出来了。” 这丫头身体十分的健壮,宽肩长腿,又有女子的纤细,从京城到江潜守在她身边的时候,从来都是站如松,坐如钟,比个侍卫还厉害。 齐令珩留这么个丫头在她身边,真是有心了。 走到山脚下,惜若和林家的婆子们说:“这就是小姐。送小姐上马车吧。” 领头的婆子,是林姑娘的继母派来的,觑了蔺云婉一眼,撇嘴道:“怎么还有个丫头服侍?太太可没说要接两个人!” 蔺云婉淡淡地问道:“是老爷说不许我带人进府了吗?” 那当然没有了。 但她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神气什么呀! 婆子挑起马车帘子,翻了个白眼,说:“金贵的大小姐,您快上车吧!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您了。” 惜若扶着蔺云婉上车。 她上马车之前,狠狠地看了那婆子一眼。 做仆人的都很会看眼色,只用一眼婆子就知道,这个阿若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婆子们很识趣的没敢找事。 蔺云婉又不用她们伺候,一路上大家都相安无事。 晚上在客栈里歇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太阳落山之后,就顺利到了林家。 “大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林家紧闭的大门前。 领头的婆子累了两天,脾气都没了,说话有气无力,但语气上还是不怎么尊重林家这个失宠的嫡小姐。 惜若听了心里不舒服,但顾不上和婆子打嘴仗。 她先下车,小心地扶着蔺云婉,才吩咐婆子:“你还不快去让人开门?就让姑娘在这里等着?” 婆子一下子来了脾气,不阴不阳地说:“不过是个姑娘,还要从正门走?从后门进去不就得了。” 她指着宅院两边的巷子,说:“打那儿一绕,走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门房上有人守着,敲门进去就是了。你只管带着姑娘过去,我们也好回去歇着了。” 惜若瞪了瞪眼睛:“你连路都不带了?” 这个林家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 婆子搓着手,皱眉道:“这几天又冷又累,我的腰可真的受不了了!” 她看着蔺云婉抱怨:“我们吃着冷风接大小姐您回来,您怎么不知道体恤人呢!” 惜若冷冷一笑:“这两天一杯水都没让你们倒,就累死你了?” 她握起拳头,一拳头打在马车的车壁上。 砰—— 车壁裂开了。 惜若又补了几个拳头,直接把马车的一面给打烂了,要是再打下去,恐怕能打穿。 她冷声问那婆子:“你去不去敲门?” 捏着拳头,骨头咔 第116章 继母 第116章 管事的妈妈带着蔺云婉和惜若,到了郑氏的院子里。 郑氏十分大的派头,人还在屋子里睡着,她身边伺候的范妈妈出来说:“太太还未梳洗好,姑娘先等一等。” 说完就转身进去了,都不正眼看蔺云婉。 不过蔺云婉戴着帷帽,她想正眼看,也是看不着的。 领她们过来的妈妈也走了。 庭院里面开始飘雪,连丫鬟都不乐意在外面待着,廊下就只有蔺云婉和惜若两个。 “欺人太甚!” 惜若低声地说:“姑娘,这位太太是想给您立规矩。” 蔺云婉点点头。 她也是内宅里掌过事的主母,怎么会不知道郑氏的心思。 惜若已经忍不住了,握拳道:“姑娘,咱们别见她了,等林老爷给咱们一个交代!” “要不直接去见赵……也成。” 桓王的小舅,赵敬易。 她手里是有一块儿令牌的,区区林府的人可拦不住她。她想找赵大人也很容易!只不过就浪费了林姑娘这么好的身份。 蔺云婉摇摇头道:“看来这位太太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想一想……这是好事。” 她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内宅里的麻烦,又算什么麻烦? 惜若思量片刻,还真就冷静了。 她低声说:“……那也不能让您这样受委屈。” 蔺云婉淡淡道:“不是我委屈,是林姑娘太委屈了。我要变成她,不光要借用她的身份,连同她的委屈也要一样受了,才真的像她。” 她掀开帷帽,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 惜若一愣:“是。” 抬头看着蔺云婉明艳从容的眼眸,心里很是敬佩。 夫人死里逃生出来,所以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吧。 那她就听夫人的吩咐好了! 蔺云婉放下帷帽,凭感觉伸手挑起帘子说:“咱们进去,外面冷。” 惜若抿嘴一笑,帮忙打着帘子道:“姑娘,以后这种事让奴婢来。” 蔺云婉先进了,惜若跟着。 主仆两个直接就在里面待着,小厅中间烧着火炉子,比外面暖和很多。 范妈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蔺云婉戴着帷帽端坐着,丫头也在炉子旁边,眼睛都瞪大了。 这个乡下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吧! 范妈妈皱眉说:“大小姐,太太还没吩咐你进来。” 蔺云婉侧头,帷帽跟着动了动,看着范妈妈站着的方向,问:“那太太吩咐我大冬天的在冷风里等着了吗?” “这……” 这当然没有了! 那不是明摆着苛待原配的女儿吗? 太太又不是傻子,好好儿的背这个骂名干什么。 不过这个乡下长大的小姐,怎么这么蠢!连太太的意思都看不出来,鲁莽又不懂事! 范妈妈换了方式,说:“姑娘不在府里长大,可能不知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哦?什么规矩?” 范妈妈抬着眼皮子说:“嫡母没有吩咐,做小辈的要在外面听了吩咐才能进来。擅闯太太的屋子,实在是很没规矩的事!” “但凡有教养的一点的姑娘,那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般的内宅小姑娘,听到管事妈妈这样说,早就羞得没脸了! 范妈妈顿了顿,有些高傲地继续道:“姑娘不在府里长大,以后要学规矩的地方还很多。” “干脆今儿就先从这里学起。先去外面等太太的吩咐吧。” 小厅里很安静,炉子的炭火偶尔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范妈妈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没出阁的姑娘脸皮子薄,说不定帷帽底下的脸已经涨红了,或许还哭了……只是胆子小,不敢哭出声。 拿捏一个乡下来的小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蔺云婉低声笑了。 这个郑氏,到底是不敢直接下手,还是懒得自己亲自出面?派个妈妈出来教训继女,自己恐怕正躲在里间偷听吧! “你……你笑什么?” 范妈妈冷了脸,乡下来的丫头,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真的听不懂她的话,还是和她装傻? 蔺云婉起身走近了一步,问范妈妈:“你刚刚说我没有教养?”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那可不像是吓坏了的样子。 反而很泰然!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府里从小养大的嫡小姐,才会有这样的底气。 范妈妈有些疑惑,还是不觉得一个乡下丫头能说出什么厉害的话,就道:“姑娘这般没规矩,可不是没教养么!” 蔺云婉淡淡地说:“养不教父之过,看来妈妈你是想责问老爷了?” “妈妈放心,你的话我会带到老爷面前。不过不知妈妈姓什么?我要一字一句和老爷说清楚,免得老爷认错人就不好了。” 这、这是要找老爷告状? 范妈妈脸色都变了,结巴地说:“大小姐,我……我这是代太太……” 蔺云婉冷声道:“在小姐面前一口一个‘我’,这就是林府的规矩?” “十几年没回来了,我倒要请教一下这位妈妈,老爷是什么时候改了府里的规矩?” 蔺云婉语气很平缓,一点都不着急,很容易就应对下了。 反倒是范妈妈吓得有些出汗。 大小姐这可不是装傻,这是伶牙俐齿啊! 她不是乡下来的吗?怎么这么能说会道? 范妈妈结结巴巴道:“我……奴、奴……” “退下吧。” 郑氏偷听了半天,从里间挑帘子出来。 蔺云婉和惜若双双抬头,都有些惊了,好华丽的妇人! 身上是绛红妆花缎褙子,茄色的综裙,梳着十分庄重的妇人发髻,头上两钗一簪,金钗没什么说的,正阳绿的一只翡翠簪打眼看去,便知道十分的贵重。 不止如此,妆花缎本来就是很难得的料 第117章 继妹 第117章 “没想到你在山上竟还养出了这么一条厉害的舌头!我身边的管事妈妈都说不得你两句了?” 郑氏施施然走到主位上,一落座眼神便有些凌厉。 她吩咐范妈妈:“给我倒杯茶来。” 范妈妈立刻去吩咐丫鬟沏茶。 郑氏慢悠悠地看向蔺云婉。 蔺云婉微微福身,郑氏知她要行礼,便冷淡地道:“叫我太太就行了。”她可不想听继女唤她母亲!听一听都膈应。 “太太。” 郑氏淡淡应了一声,和她说:“你父亲既然派人接了你回府,从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什么事? 蔺云婉眉头皱了皱,实在不记得原来的林姑娘,和继母之间还有什么没有化解的事情。 林老爷可没有给她留消息! “是。” 什么都不知道,她便暂且随口应着。 郑氏又规训了一些话,说的都是她立的规矩:“……回府之后不要到处乱跑,家里可不像你住的乡下,没什么约束的。” “还有东西两边的院子,和咱们家的院子之间虽然有门,但是已然分了家,你不要随便去打搅亲戚。” “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见亲戚。” 真是奇了! 她刚回府,正是认亲的最好时候,郑氏却不带她去。 这也太不重视林姑娘这个嫡女!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郑氏这么厌恶林姑娘……林姑娘在家的时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个小孩子值得继母那么讨厌吗? 但她也不是来林家享乐的,倒也不必和林家亲戚们深交。 蔺云婉继续道:“一切听太太的安排。” 郑氏看她听话,哼了一声,这才像话! 她不咸不淡地道:“其余的事以后再说……”没有忘记敲打继女:“你年纪不小了,我和老爷会为你尽快寻一门好亲事,你要老老实实的!” 女孩儿家的婚事可是捏在继母手里,那是一辈子的前途。 要是不听继母的话,真的是死路一条。 蔺云婉藏在帷帽底下的嘴角抿了抿,幸好她不是真的林姑娘,她的婚事轮不到郑氏做主。 但林姑娘这个继母确实不是好惹的…… 听说林姑娘是胆怯的人,遇到这种继母,怕是真要吓坏了。 “太太,告退。” 蔺云婉也不想和郑氏再打交道了。 郑氏其实也不是很想看她,连她帷帽都没让她摘……怕看到一张好不容易已经忘记的脸,心里又厌恶! 不等她打发蔺云婉,闯进来一道倩丽的身影。 她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你还好意思回来!” 蔺云婉和惜若一起回头,一个及笄年纪的小姑娘,和郑氏一般的风格打扮,穿红戴紫,脑袋上不是金就是玉。 穿着也十分的奢华! 一看就像郑氏的亲生女儿,确实也是郑氏的嫡女,林云娇。 “娇儿。这是你大姐姐。” 林云娇只管从蔺云婉身边擦肩而过,既不叫姐姐,也不行礼。 长幼有序,哪怕是女孩儿间,也十分讲究长幼! 蔺云婉虽然是乡下回来的,但年纪比林云娇大好几岁,做妹妹的就是要主动和姐姐行礼才是! 林云娇甚至也不和郑氏请安,直接坐在了郑氏身侧,行为举止十分的随意。 真是个受宠的女孩儿,林家夫妻有些惯坏这丫头了! 蔺云婉心里不太喜欢这种没规矩的样子,但她并不是真正的林姑娘,犯不着去教训林云娇。 她冲郑氏示意,准备走了。 林云娇坐下之后,眼睛可是一直看着这个大姐姐的。 她眨了眨眼,少女的声音还很清脆:“你走什么呀!谁让你走?” 蔺云婉脚步微顿。 范妈妈端着丫鬟沏的茶进来,一看林云娇过来了,有些为难。 茶是先给太太,还是先给二小姐喝? 林云娇可不为这点小事伤脑筋,她理所应当地吩咐范妈妈:“茶给我。” 郑氏挥挥手,也是不计较的。 范妈妈就把茶先给了林云娇,再去为郑氏沏一碗新的。 蔺云婉透过帷帽,能模糊地看到林云娇的举动,实在是个娇小姐!爹娘宠的没个样子了! 林云娇啜了一口茶,才端着茶盏,坐在郑氏身边,十分怡然地问蔺云婉:“我和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惜若拧了拧眉毛。 太没大没小了! 她捏了捏拳头,十分忍耐这个失礼的嫡二小姐。 蔺云婉语气沉静平和地道:“你应该先喊我一声姐姐。” 林云娇一愣。 想得美! 她在这个家里长大,十几年来她喊过谁姐姐呀!她就是最大的! 她才不要尊重这个乡下来的大姐姐,她要做被尊重的那个。 “你配吗?” 蔺云婉笑了:“长幼有序,礼法如此。我有哪里不配的?” 林云娇脸色一红,先是羞赧,后来直接大怒了:“你不会出去了十几年,就忘了自己做过了什么事情吧!” 她越说越生气,索性站起来和蔺云婉对视:“你当年都差点害死我!你还好意思回来!” 害死? 蔺云婉惊了。算一算姐妹俩年纪,林姑娘出府的时候,林云娇都没出生,怎么就害死这个小妹妹了? “林云婉,你、你真的忘了?!” “事情过去太久,我确实不记得了。” 林云娇很生气地道:“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为什么被爹爹赶出府的!” 蔺云婉虽然没摘帷帽,但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样子是真的忘了。 林云娇忍不住提醒眼前这个讨厌的姐姐,她骄横地道:“你四岁那年起夜撞了我娘,害得我差点不能出生到这个世上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蔺云婉和惜若都惊呆了。 这 第118章 就藩 第118章 “你是不是聋了?” 林云娇十分不满,这个乡下来的姐姐,怎么敢不答她说的话。 蔺云婉好像是叹了一声,有些厌烦地道:“你实在是太吵了。” “你说什么?” 林云娇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不过是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凭什么敢这么和她说话! 蔺云婉一字一顿道:“我说,你很聒噪。” “你!” 林云娇太讨厌她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她冷冷一笑,伸手去扯蔺云婉的帷帽。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丑八怪现在长成……” 话音都没落,帷帽先落下了,林云娇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连郑氏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帷帽底下竟然有一张容颜绝色的脸! 蔺云婉身上是石青色的短袄综裙,连一点花纹都没有,一支木簪子挽着很清秀的少女发髻,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总之不名贵就是了。 可这般朴素的打扮,也挡不住她的风华。 “你……” 林云娇眼睛都看直了,她怎么会长这样啊!皮肤好的能掐出水了。 蔺云婉蹙了蹙眉,将帷帽夺了回来,不耐烦地说:“你太无礼了。” 这要是她的亲妹妹,她非要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林云婉,轮得到你教训我!” 林云娇很不满,不过是原配的嫡女罢了! “你母亲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吗?敢这么和我说话!” 蔺云婉冷冷看了林云娇一眼,那眼神可不是一个乡下胆怯姑娘能有的。 林云娇本能地闭上了嘴。 郑氏也是觉得女儿说话越来越过分了,皱眉呵斥:“你给我坐下!” 林云娇扁扁嘴,退下坐在旁边,眼睛还忍不住看向蔺云婉。 她太美了,居然长成这样,在江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怎么会这样呢……在乡下应该长丑了才是。” 林云娇嘟哝着。 郑氏也不想不到啊,那个贱人的女儿长大了容貌会这样出众! “云婉,你……” 你长得不像你母亲了。 她还是不想提起那个女人,便冷淡地道:“时候不早了,宅子里的事还很多,你随范妈妈一起回你的院子吧!” 林云娇挑眉问:“娘,她住哪里?” 郑氏道:“折节斋。” 林云娇嘻嘻一笑,说:“好地方啊。” 府里最偏僻最破败的院子,就是折节斋了,那里鬼都不去! “范妈妈,还不快带她回去休息?” “是。” 范妈妈走到蔺云婉身边,道:“大小姐,请跟……奴婢来。” 蔺云婉却没动。 看林云娇那个样子,就知道折节斋是什么地方了。 她可不是来林家受罪的。 “我不去。” 蔺云婉直接拒绝了。 范妈妈怔了,道:“大小姐,那可是太太让人为您精心收拾过的院子!” 蔺云婉瞧了她一眼,道:“你的耳朵聋了?” 范妈妈:“……” 嫡母的命令也敢违抗!大小姐胆子可真不小! 她看向郑氏。 郑氏笑了笑,起身看着蔺云婉,冷声说:“看来你在乡下没学到什么规矩。折节斋你不想住?好,那就去住柴——” “住口!” 林老爷来了。 “老爷?您回来了!” “爹!” 母女两个一起上前。 蔺云婉和惜若也转身,迎林老爷。 林华彬早在外面就听到一些她们的对话了,脸色沉着,瞪了她们俩一眼,不满地问郑氏:“你要把云婉安排到哪里去住?” 郑氏解释道:“……本来是想把她安排在折节斋。”她连忙解释:“都收拾干净了!窗明几净,床榻、椅子那都是从库房里搬了上等的过去。” 林华彬才不信。 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最清楚了,郑氏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他道:“换去碧溪堂吧。” 郑氏和林云娇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碧溪堂可是府里最好的院子,不光位置宽敞,朝向好,院子里的景色也是很不错的。 没分家之前,林家老夫人就住在碧溪堂,后来分出去,这边为了尊重老太太,一直没有安排人住进去。 “爹,我想住碧溪堂您都不让的!” 林云娇委屈死了,她从母亲院子里搬出来的时候,就想住碧溪堂,父亲却不让。 林华彬拧眉道:“哪有小女孩儿住的院子越过父母的宅院?” 林云娇更不满了,指着蔺云婉道:“那为什么她可以!” 林华彬沉着脸说:“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蔺云婉有点不自在了。 她不是来受气,也不是来做小祖宗的,越过父母宅院的规制,那确实不太好。 林华彬不想让蔺云婉担心,脸色温和地说:“你多年没有回家,就住碧溪堂吧。是父……是家里对你的补偿。” 蔺云婉福身,却之不恭了。 郑氏母女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林华彬在家里还是很有身份的,他摁住了郑氏母女,不许她们再多嘴,吩咐范妈妈:“还不快去给大小姐收拾院子?” 又和蔺云婉道:“云婉,你跟我来书房。” “是,老爷。” 蔺云婉跟了过去。 惜若提着包袱也去了。虽说赵敬易将姑娘托付给了林家,但是她也要防备着林家人,林华彬毕竟是个男人,虽说年纪确实可以做姑娘的父亲,那也得在她眼皮子底下说话才行! 林华彬把蔺云婉带到书房,让惜若守在外面,他开着门和蔺云婉说话。 无关的下人都打发走了,不会让他们听到这些事。 “侄女儿,我的家事让你见笑了。” 林华彬解释道:“内人不是个聪明人,我担心她不能守口如瓶,就 第119章 桓王妃 第119章 “姑娘,这里就是您的住的碧溪堂了。” 跟着管事妈妈到新院子前,蔺云婉抬头看着院门上的匾,几个俊逸的大字。 管事妈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笑着说:“姑娘,这是老爷从前为老夫人亲笔题的字。” 竟然是林老爷的字? 蔺云婉点着头道:“老爷的字写得十分好。” 听说林老爷只不过是江潜的小官,没想到这一手字倒是很不错!都不输她蔺氏族中的读书人。 管事妈妈愣了一下。 哟呵,大小姐好狂妄的口吻,都评价起老爷的字了。 可她一个乡下丫头,能懂什么呀?只是在装样子,怕府里下人瞧不起她吧! 管事妈妈虚虚地笑道:“大小姐要是喜欢写字,以后请老爷教您就是了。您现在回了府里,老爷肯定会疼您的。” 倒是不相信蔺云婉真懂写字。 蔺云婉淡淡一笑,和管事妈妈一起去院子里看住处。 “老爷说给您两个大丫鬟,其他的仆妇都和二小姐是一样的。这碧溪堂里的东西一直就没有搬动,再给您添一些姑娘用的东西,也就妥当了。” 管事妈妈一一为蔺云婉介绍,走的时候没忘记说明自己的身份:“府里人都叫老奴兆妈妈,您不嫌弃也能这么叫老奴。” 她语气倒是谦卑,但脸上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得意和优越。 蔺云婉也不计较,林家也不只是兆妈妈这么瞧不上乡下来的“林姑娘”。 她只觉得今天实在累了。 “兆妈妈辛苦。” “惜若,扶我回去洗漱。” 就和惜若一起进屋子了。 兆妈妈失笑着摇头走了,到底是乡下来的小姐,连规矩都不懂。都不知道花点银钱,讨好她这个管事妈妈。 内宅里的勾心斗角多着,小姐这种没见识的笨姑娘,怕是要吃亏了! 惜若服侍着蔺云婉换了一身衣服,还说:“已经在烧水了,我先给您把头发放下来。” 蔺云婉点头,惜若拆掉了她头上的簪子。 青丝如瀑,披在脑后,背影十分的曼妙。 惜若低声在她耳边笑说:“您像极了一个没出阁的姑娘。” “是吗?” 蔺云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梳着少女的发髻……好像是和在蔺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看了一会儿,她就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个无字牌位,供奉起来。 青花瓷的托盘,里面放着处理过的佛手柑,到了这个季节依旧散发着香味,还有几个枣和梨。一只青铜的香炉。都是她让兆妈妈送过来的。 “香呢?” 惜若递上来三炷香。 蔺云婉虔诚地拜了拜,敬上三炷香。 她诚心地说:“林姑娘,以后就是我一生一世地供养着你了……” 惜若看着牌位,安静了片刻,便道:“林姑娘长眠在她长大的山里,也比回到林家安息!您也是帮了林姑娘。” 蔺云婉不觉得自己帮了林姑娘什么,明明是林姑娘帮了她。 她和惜若说:“有机会再为林姑娘点长明灯。” 在林家她只能供着无字牌,以后可以点长明灯的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写上林姑娘的名字,林姑娘就不是无人供养的孤魂野鬼了。 惜若低声和蔺云婉商量,以后每个月供几斤的香油。 天色渐渐暗了,蔺云婉在林家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王爷……” 她喃喃道,有机会还要当面谢谢桓王才是。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她不能做知恩不报的那个,否则和陆家的人有什么区别? 林府里还有人睡不着。 林华彬还在床上哄郑氏。 郑氏从蔺云婉一搬进碧溪堂里就开始哭,哭了大半个晚上,流不出眼泪也是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总是她睡不着,谁都别想睡! 林华彬实在无奈,气恼地坐在床上,不想哄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下床穿鞋,冷脸道:“我去书房,你自己睡吧。” 郑氏不敢作死,转身拉着他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说:“老爷还好意思问妾身怎么样!她的女儿一回来,你就当成眼珠子一般疼,那云娇算什么?” “您亲养了云娇十几年,她还比不得一个乡下来的丫头!” “在老爷心里,到底是死了个那个更重要吧!” 林华彬很头疼地道:“你胡说什么!” 看郑氏眼睛都哭红了,又温声说:“好端端的提起她干什么?” “我要是不疼爱云娇,当初怎么会听你的让云婉住乡下?” “你当年说肚子疼,担心云娇不能出生,又说找人算过,云婉天生克父母、克手足,我最后不是什么都依着你了!这还不够疼你和娇儿?” 郑氏自知理亏,哭声也小了。 林华彬趁机道:“云婉只是个女孩儿,早晚要嫁出去,又不碍着你的眼。” 郑氏立刻道:“云婉年纪也不小了,老爷,我看今年春夏之前就把她嫁出去,免得耽误了云娇的婚……” 林华彬可没有糊涂。 他严词拒绝:“云婉的婚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主意。” 背对着郑氏。 郑氏不满道:“老爷是怕我害她,害了你的亲骨肉,才提防着妾身吧?” “你要这么说,那就是了。” “我告诉你,云婉的婚事你要是敢插手,别怪我对你和云娇不客气!” 赵敬易女儿的婚事,还轮不到他们林家自作主张。 到时候自有赵敬易私下里为那丫头物色如意郎君,他们林家只要配合着就行了。 难得能帮得上赵敬易,老天爷送到手上的机会,他可不想得罪桓王的亲舅舅! “那云娇怎么办?” 郑氏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丈夫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不会再去挑衅了。 林华彬皱眉道:“什么怎么办 第120章 裁缝娘子 第120章 “姑娘,王爷给林府下帖子了,邀请府里的人去桓王府里做客。” 惜若早上出去打水,听到府里下人都在说这件事。 她立刻就提着水桶回碧溪堂了。 蔺云婉抬头一笑,放下了书,问道:“什么时候?” 惜若也笑:“好像就在五天后。” 蔺云婉想了想,说:“王爷初到江潜,新府肯定很乱,五天就宴请江潜大族和当地官员,也是不容易的。” 她在内宅待了一辈子,最懂这些事了。 惜若是不太懂的,但是蔺云婉一说,她也能明白。 便随口道:“谁让王爷不娶妻,要是有一位王妃为他操持内宅,不就不乱了!” 正是,内宅怎么能没有主母? 尤其是王府这种门第。 蔺云婉从前不怎么关心外男内宅的事,但王爷对她有恩。 她问惜若:“你从前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吗?你可知道王爷为何一直不娶王妃?” 惜若摇头说:“奴婢不知道。” “奴婢虽为王爷办事,偶尔也会在王府里伺候,但是奴婢并不近身伺候王爷。” 她现在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奴婢了,惜若多说了一些齐令珩的私事:“……姑娘,王爷身边从来没有近身伺候的奴婢。一直都是太监们伺候。” “王爷为什么不娶,奴婢真不知道,但是奴婢知道,王爷为了这件事和皇上娘娘吵过好多次,皇上曾经发过很大的脾气……” 蔺云婉听得眉心直跳。 没想到桓王这么大胆子! 都说皇室无情,先君臣后父子,王爷竟然敢忤逆皇上,看来皇上确实像传言中一样宠爱皇后,爱屋及乌地宠爱着王爷,连婚姻大事都纵容着他由着自己的性子! 惜若见蔺云婉若有所思,怕她想歪了,又低声说:“姑娘别误会,王爷可没有疾病的。王爷就是不想娶妻,好像是说看不上京城里的贵女……王爷就是任性惯了。他自己不情愿的事情,谁也管不了。” 蔺云婉耳根子微微发红。 她又没说王爷有疾病…… “你怎知王爷他……” 虽说不该打听王爷的隐私,但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免有些好奇。 惜若倒是坦荡:“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有一年皇上也疑心王爷他……连续派了几个太医过来给王爷把平安脉。” “若是一个太医就罢了,几个太医过来都只问同样的话,王爷就疑心了。” “再有太医来的时候,王爷便动怒赶走了……” 京城皇室里的风吹草动,第一天发生,第二天就满城皆知。 “不止奴婢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蔺云婉有些出神。 她那时候已经嫁到武定侯为妇人,肯定不会关心外男的事情,王爷的这种隐私,她还真没听说。 惜若很谨慎地道:“太子的身体,姑娘想必也听说了。” 都知道太子体弱,他不光体弱,到现在也没有个子嗣,极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 要是太子有朝一日不在,继位的就是皇后嫡出的桓王。 他的身体,朝廷里也是十分在意的,虽是他的私隐之事,可想瞒都瞒不住…… 惜若继续说:“所以王爷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已经过了好多年,现在早就没人提了。” 要不是蔺云婉问起来,她都快忘了。 蔺云婉不再多问了, 和她无关的事,又是男子的事,王爷再怎么对她恩重如山,也是要避嫌的。 “惜若,你去帮我要几种香料过来。” 王爷就藩江潜,有了新府邸,她应该要恭贺他就藩和乔迁之喜的。 只可惜她现在身无长物,只能尽她所能地尽一尽自己的心意了。 惜若为难道:“……姑娘,您说的香复杂了,奴婢记不住,您能写下来吗?” “当然可以。” 笔墨纸砚碧溪堂里也是有的,这种东西不是郑氏管着的,都是从林华彬那里拿来的。 所以品质还不错。 惜若研墨,蔺云婉提笔写字,她是不敢写和原来一样的字迹,就用左手写了几种香的名字。 “不知写成这样,管事的能不能认出来,我念给你听,管事的认不出来,你说给他们听。” 惜若点头。 香料名字写在纸上,那她也是认识的。 蔺云婉一一念了,惜若去找兆妈妈要香料。 兆妈妈看了那字迹,眉头拧了半天,问道:“这是大小姐的字?” 惜若说:“是。” 兆妈妈摇了摇头,真是极丑的! 她和惜若说:“香料一时半会儿买不齐全,姑娘先回去,我今儿就打发了人出去买,等买齐了就派人给大小姐送过去。” 惜若想了想,兆妈妈都说了今天就派人去买,倒也是合理的。 “也不用兆妈妈你费劲跑腿了,我明天早晨就过来取。” 兆妈妈说“成”。 等惜若一走,她笑得肚子疼,和周围的丫头们说:“你们快来看一看,这是大小姐写的字。” 林府也是书香门第,就是底下的丫头也有不少读书识字的。 丫头们笑成一片。 “这哪里是写出来的,根本就是跟鬼画符一样描出来的!” “而且还描成这样,看来描红的手艺也是不行的,描红不好,那女工必然也不好。” 兆妈妈失望道:“到底是乡下来的,肯定什么都不会了。” 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笑什么呢?” 郑氏到了议事厅来,丫头们不敢造次,往后退了些。 兆妈妈把蔺云婉写的字给郑氏看,说:“这是大小姐写来的。” 郑氏打眼一看——她早听到兆妈妈和丫头们说笑的话了,只是不知道说的是她那个便宜继女。 她也忍不住笑了,挑眉问:“是她亲笔写的?” 兆妈妈道:“惜若姑娘说是 第121章 新衣 第121章 郑氏不满道:“老爷既然特别提过了,我若明着亏待她,老爷岂不是要生气?” 范妈妈问:“那您的意思……” 郑氏笑道:“总还是要做做样子。可是桓王府的宴会来得这么快,裁缝娘子哪里来得及做两套衣裳?当然先紧着我的娇儿做了!” 范妈妈眼睛一亮:“正是这样,老爷也没话说!” 大小姐到底是不受宠的,要是只能做出一套衣裳,老爷肯定也不会让裁缝娘子先给大小姐做。 “可是大小姐到时候穿什么去?” 郑氏扯了扯嘴角道:“娇儿不要的衣服那都还新的很,她怎么穿不得?你去娇儿那里随便给她找几件,让她自己挑就是了。” “她一个乡下来的,又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几件好衣服给她挑,她都要挑花眼!” 范妈妈有点担心:“可是二小姐的衣服,会不会小了……” 不合身的衣服,穿出来也不好看。 郑氏冷笑:“太合身了,她岂不是太舒服了?” 就是要不大合身的才好。 范妈妈一下子就懂了,笑道:“奴婢这就去二小姐院子里讨衣服。” 她去了林云娇的院子里。 林云娇正在挑去桓王府要戴的首饰,她的首饰妆奁都装不下了,可还是没有挑出来可心的。 她冲丫头们发脾气:“我说了要新的要新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说:“……姑娘,新的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出来。” 平常铺子里卖的,她家姑娘根本就看不上!不是嫌手艺差了,就是觉得上面的宝石珠玉不够贵重。 林云娇烦恼地坐在妆奁前,左看看右看看。 ……不是首饰的问题,她觉得是脸。 脑子里出现了一张讨厌的人脸,那个乡下来的嫡姐,凭什么长得比她好看那么一丁点! 偏偏那一丁点就是让她无法容忍! “可恨!” 林云婉还要和她一起去桓王府,要是桓王同时看到了她们两个…… 这种感觉真讨厌。 “范妈妈来了。” 丫鬟小声地说。 林云娇不耐烦道:“来了就来了。” 范妈妈挑帘子进来,笑着说明来意:“姑娘,奴婢过来找您要几件旧衣服。” 林云娇皱眉道:“好好的要我的旧衣服干什么?” 她的旧衣服多的堆积如山,但那也不是随便可以赏人的。 范妈妈说:“大小姐刚回府,没衣服穿。这不马上要去桓王府赴宴了吗,太太说先拿您的衣服……” “想得美!” 林云娇气死了,瞪着范妈妈:“凭什么拿我的衣服给她穿?我告诉你,她都差点害我不能出生,现在一回来就想抢我的东西,不可能!” 她还有些伤心:“爹疼她,现在娘也疼她了,我算什么!” 范妈妈手忙脚乱地解释:“姑娘,姑娘,不是这样!” 林云娇眼睛都红了。 范妈妈和屋子里的丫头们说:“都出去吧。” 打发了她们,才和林云娇说了实话:“……太太就是不想大小姐盖过您的风头,明白吗?” 林云娇一听,果然不哭了。 她很大方地道:“我不要的衣裳鞋子都在那个箱子里,你自己去挑吧。” 范妈妈去翻箱子,料子摸在手里都是不错的。 二小姐娇气,和太太一样从来不穿普通的料子,就是可惜衣裳太小了,大小姐要是穿上肯定难受,行动不便。 范妈妈走的时候,还安慰林云娇:“人一旦穿的不舒服,仪态也不好,扭扭捏捏起来,就是仙女那也显得小家子气。” 江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眼高于顶的,看到这种嫡女,谁还会高看一眼啊。 “二小姐您放心,大姑娘就是去衬托您的。” 林云娇笑了:“这话我爱听。” 她态度大变:“快拿去给她挑吧。” 宴会前一天黄昏的时候,范妈妈才带着旧衣服到碧溪堂,也是她的主意,她和郑氏说:“就是要等到来不及了,大姑娘才没办法。要是她自己主动说不去,那就最好了!” 郑氏点头:“巴不得你明儿早再送去。” 那才叫一个措手不及。 范妈妈说不好,“您总不能让老爷有话说。” 郑氏这才允许范妈妈送过去。 “大小姐,您回来的太仓促了,实在来不及为您准备。这都是二小姐平常舍不得穿的,您先挑了喜欢的穿着。等桓王府里宴会过了,太太再给您做新的。您的身材都量好了,最迟半个月就有好衣裳穿了。” 范妈妈觉得这些话是可以糊弄住蔺云婉的。 “惜若,拿来看看。” 蔺云婉波澜不惊的。 惜若接了衣服过来一展开,就知道根本不是蔺云婉能穿的大小。 她瞪了范妈妈一眼。 范妈妈笑嘻嘻的,也不害怕,还道:“东西奴婢送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姑娘有什么缺的,再和太太说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盘算着怎么敷衍呢! 蔺云婉见过太多这种人了。 她淡淡地道:“你退下吧。” 范妈妈心里不舒服了一下。 什么叫退下! 说话的语气和太太似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 别以为嘴皮子厉害一点,就敢在下人面前充主子了! 范妈妈僵笑了一下,还是要应声儿的:“是。” 就退下了。 惜若还看到范妈妈背过去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她气道:“依奴婢的意思,就该扇她两巴掌!” 蔺云婉笑道:“应该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看着惜若手里的衣服。 惜若问道:“姑娘,这些衣服怎么办?您穿不了的。” 蔺云婉说:“也是好料子,赏给拨过来几个丫鬟穿吧。” 惜若愣道: 第122章 册子 第122章 “老爷,太太把云娇小姐的衣服送过来给我穿。云娇小姐的衣服对我来说都小了,实在穿不了。” 蔺云婉都不带转弯的,找到林华彬的书房里来,直言直语地说了。 林华彬先是老脸一红,看到蔺云婉那么坦荡平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带着歉意地说:“是我思虑不周,小侄女你不要往心里去,正好要跟你说,你父亲留了一些东西给你。” “留东西给我?” 蔺云婉微愣。 赵敬易派人送她过来,帮她打点好林府的事情,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居然还留了东西给她吗? 林华彬拿出两本册子,说:“侄女你过目一下。东西太多了,本来想等府里的人清点好了,内子她……”她消停了一下,再送给眼前这个假女儿的。 也不至于闹得家宅不宁。 不过已经不宁了,索性早些给了云婉,免得她在林家受了委屈。 蔺云婉接过去过目。 厚厚的两本册子,上面除了一些金银首饰,好多日常用的器具,连锅碗瓢盆都写上了!当然不是乡下人用的那种,而是富贵人家里的银器、玉器之类。 赵敬易会这么心细吗? 她捧着册子出神……是王爷的意思吧。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王爷给她的? 蔺云婉心中大惊。 王爷帮她,她已经觉得很亏欠他,她父亲不过教了王爷几年而已,父亲又去世了那么久,她怎么担当得起王爷这么重的恩情? 怎么好再拿王爷的银子! 这和承王爷救命的恩情,是两码事。 “怎么了?侄女可是觉得册子上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林华彬早就看过册子,知道册子上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他猜想过,因该是她从前外面用过的东西,原封不动搬到了林家吧。 要是有什么问题,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低眉自言自语地道:“这册子也是刚到我手中不久,我原封不动交给了你,不应该有问题……” 蔺云婉连忙合上册子说:“没什么问题。伯伯费心了。” 林华彬一笑:“没问题就好。” “里面还有很好的料子、衣裳。桓王府宴席不比寻常,你先紧着好的穿,伯伯自然为你有所准备,就是怕比不上你父亲的手笔。” “侄女你可不要嫌弃。” 蔺云婉笑道:“怎么会。” 林华彬总是很客气的样子,他笑道:“伯伯这就吩咐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蔺云婉道过谢,似乎有些犹豫地道:“太太那里……” 那些东西送到她的碧溪堂,郑氏母女还不要气死? 林华彬讪讪道:“……放心,有我去说。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那最好不过了。 他们夫妻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处理。 蔺云婉便道:“晚辈告退。” 林华彬点点头,派了自己的人过去盯着前院搬东西。 黄昏时分,好东西像流水一样地送到碧溪堂。 原本就雅致的院落,一下子变得奢华,檀木的四扇苏绣屏风、檀木的桌椅,玛瑙、翡翠、碧玺首饰。 最后还有一张纸单,是林华彬的心意。 这一份就单薄了许多,但并不是林华彬出手不够大方,而是王爷出手太阔绰了! “姑娘,有现成的衣裳了。都是崭新的。” 王爷送来的东西,并不是照着蔺云婉的身材裁的,但是大差不差,她肯定能穿上,不像林云娇的旧衣服那么不合身 惜若让蔺云婉试一试。 蔺云婉穿上果然是合身的,惜若摸着她身上的衣料子说:“……奴婢还是第一次摸缂丝的料子。” 这是一种更稀有的织造技法,也更昂贵。 因为昂贵,这么多东西里面也只有这一件。 蔺云婉也知道,要多少王爷都送的起,只是她现在是林府的姑娘,总不能比太太还穿得奢华!会惹人怀疑的。 惜若又从林华彬给的东西里找到了几件衣裳,说:“和二小姐的旧衣服是一样的料子。” 但这几件都是崭新的。 可见林老爷是真的重视她,至少是不想委屈她的。 蔺云婉问道:“惜若,你喜欢吗?” 惜若就往身上比了比,笑道:“奴婢喜欢。” 蔺云婉笑说:“除了我身上这件合身的,其他的你随便挑。” 包括王爷送来的那些。 惜若看了看箱笼里的衣服,摇摇头说:“奴婢穿不了那么多。” 蔺云婉给她做主:“一路上过来,你我都十分简朴,现在安定下来了,别亏待自己。拿三套成衣,再挑几匹料子回去,找府里针线房的仆妇们给你做几身。” 惜若却之不恭了。 她服侍姑娘,还是要穿比甲和长裤子方便,是得找人量身裁了才贴身。 “奴婢让她们把这些都归进碧溪堂的库房里。” “好。” 蔺云婉换下衣服,在房里看书。 到了林家实在是清闲,她有大把时间看书。 惜若出去开了碧溪堂的倒座房当做库房,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搬东西,又怕她们不小心磕坏了,十分的严厉:“仔细点!” 她嗓音压低的时候,十分浑厚,小丫头们又见她身材不一般,知道是有些力气在身上的,都不敢不听她的。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林府这边开始掌灯。 碧溪堂也开始掌灯,照得倒座房里亮堂堂的。 忙到天黑透了,惜若才回到上房,和蔺云婉道:“姑娘,都清点好了,一丝不差。” 蔺云婉笑着道:“辛苦你了。” 惜若要把册子交上去,蔺云婉道:“册子和库房的钥匙,你替我收着吧。” 这可是姑娘家傍身的东西! 姑娘这般信任她。 惜若抿唇笑:“是。”她沏茶过来,低声告诉蔺云婉:“姑娘,主 第123章 出手 第123章 “好了,大晚上的你别哭了!” 林华彬头都疼了。 明天还要去桓王府赴宴,要到处和人打交道,他今晚就想好好休息一晚上。 郑氏不依,哭得梨花带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和娇儿!” “还说夫妻同心,你我什么都不互相瞒着,你却背着我藏了那么多家私!” “今儿是给大女儿,明儿又不知在外面怎么的寻花问柳。” 郑氏越说越伤心,“不……怕是等不到明儿,说不定以前你就……” “我、我真是瞎了眼!枉我当年寻死觅活等了你几年!” “你忘了你怎么和我发誓的!” 林华彬十分无奈,只好苦着脸说:“那些不是我的私库。” “你少骗我!那么多东西,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林华彬道:“……那是云婉她母亲嫁妆里的一部分。” 他瞥了一眼郑氏,说:“我留了一部分,既然云婉回来了,就先就给她手上。免得她手里丁点东西都没有,外面人要说闲话的。” “你可别忘了,东西两边还住着大哥和三弟两家,多少人盯着咱们府里。” 是那死丫头母亲的嫁妆? 郑氏不哭了。 她擦着眼泪道:“你不是说她的嫁妆都……你怎么还偷偷留了一部分?” 林华彬凉凉地看她一眼,问道:“你说呢?” 郑氏一阵心虚。 她低声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我!” 林华彬冷哼一声。 郑氏刚冷静下来,又拉着脸道:“不对,你少哄我!我的人过去看了,那根本就不是十几年前的旧东西!料子可都是时兴的,怎么可能……” 林华彬打断她:“有些太久都不能用,我让人拿去兑了换新的,我又未曾补贴一文钱。既免得人说闲话,你我也省了事,这怎么不好?” 好像是这个道理。 郑氏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怀疑,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林华彬趁热打铁,坐在郑氏身边安慰道:“我心里始终是你和云娇最要紧。这些年我为你们做了什么,你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都为此疏远我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说起这个,郑氏心里还是很内疚的。 她柔声道:“我只是怕你心里没有我们娘俩……” “怎么会!” 林华彬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我是家里的老二,大哥是嫡长子,三弟是最小最受宠的,只有我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只有你不嫌弃我,心疼我。” 家里嫡子就有三个,他是最不受宠的。 可郑氏却是一心一意爱着他的,那是亲生母亲都不能给的幸福! 郑氏心里也是酥糖一样的甜,她温声道:“老爷您明白妾身的心意就好。” 林华彬笑了笑。 美娇妻,可爱的女儿,他还是十分满足的。 郑氏叹息着说:“可是我担心娇儿伤心……” 林华彬道:“娇儿有时也太骄纵了,你要好好教一教她。” 郑氏心疼地说:“娇儿还能在家里留多久!老爷您不疼她,还有谁疼她?” 林华彬倒是愿意养着女儿一辈子的,但是也不像样子啊! 他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妥协了。 郑氏笑道:“老爷,要不……” “嗯?” 林华彬挑眉。 又想怎么样? 郑氏说:“要不把云婉那些东西都给娇儿,娇儿就不会伤心生气了。云婉那里妾身再给她置办……” 总是云婉用的不能比她女儿用的更好! “不行!” 林华彬推开了郑氏,负手而立,严肃地道:“你别想打云婉东西的主意!” 那可是赵敬易送来的,要是出现在他女儿的身上,到时候被赵敬易看到了…… 没他们好果子吃! 郑氏心里却是一沉。 好啊,嘴上说着她和女儿第一,却舍不得云婉受一点委屈! “老爷,那您明天自己去和娇儿交代!我实在不忍心和她说——您这个当爹的偏心云婉!” 她把脑袋一扭,也发起脾气了! “你!” 林华彬拂袖而去:“无理取闹!” 明天他还要应酬,没有精力和郑氏在这里吵架! “老爷……” 郑氏以为林华彬不会走,等了半天,忍不住追出去,还真的走了! 她转头进屋子,捂着脸就哭了一场。 范妈妈进来劝:“太太,明儿您还要带二小姐去桓王府,快别哭了。” 郑氏擦了眼泪,先睡觉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告诉自己,不要因小失大。 第二天。 蔺云婉梳洗了起来,想带着丫鬟们一起去给郑氏请安。 范妈妈已经提前过来说:“大小姐先别去了,在二门上等着就是。太太一会儿就过来了。” 不必请安? 蔺云婉觉得奇怪,郑氏怎么会放过磋磨她的机会? 范妈妈一脸慌张地走了,多的不肯再说。 惜若都觉得不对劲,她道:“范妈妈怎么和见鬼了一样,她在怕什么?” 蔺云婉略思索,笑着说:“怕云娇看见我吧。” 看来林华彬不能彻底管住郑氏啊! 惜若闻言,看了一眼蔺云婉的打扮,湘妃色的缂丝短袄和综裙,长发挽在脑后,一支翡翠簪,白皙的耳垂上一对小珍珠,简单却华贵,明丽又娇艳。 放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 “云娇小姐要是看到您,鼻子都要气歪了。” 惜若站到蔺云婉身边说:“奴婢要护着您。” 免得林云娇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蔺云婉想了想,和惜若说:“老爷管不住太太和二小姐,你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 惜若得了吩咐,笑道:“是!” 第124章 巴掌 第124章 “嘶……” 丫头弄疼了林云娇的头皮,她摔了手里的簪子,差点要打丫鬟。 丫鬟吓得跪下,差点都要哭了:“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快点起来给我梳头。我要去见我娘了!” 丫鬟愣了。 姑娘居然不罚她? 林云娇很不耐烦:“你还发什么呆?” 丫鬟说:“是……奴婢这就来。” 给主子梳头。 林云娇对镜自照,越看越满足,她身上穿的是江潜最时兴的花样,她头上的簪子可是红宝石的,那是她母亲很贵重的首饰,听说是父亲刚和母亲成亲的时候送的,现在到了她头上。 “哼,乡下来的野丫头,拿什么和我比!” 林云娇心情好极了。 梳妆打扮完了,她出院子之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算了,不去给母亲请安了,我直接去二门上等。你去和母亲说一声。” 这可是林家第一次去桓王府,也是她第一次去,去迟了恐怕桓王印象不好。 “是。” 一个小丫头走了,剩了五个丫鬟、几个婆子簇拥着林云娇到二门。 很快她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那是谁……” 林云娇不由自主放慢了步子,削肩长项,身材窈窕,气质格外的不一般,身上穿的也……也十分奢华! 走近一看,她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是野丫头! “怎么会……” 野丫头应该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啊! 怎么会穿得比她还出众! 林云娇一肚子的火气,大声质问:“野丫头,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 蔺云婉转身看向林云娇,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淡淡地说:“你太没大没小了。” “你和我讲大小?” 林云娇气死了:“这里是我家,你凭什么和我讲大小!” 她绞着帕子,一眼看到惜若身上的衣裳,顿时气冲脑门儿! “你……你……”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料子,虽然说织造技法不一样,布料颜色不同,可是料子却一样! 区区丫鬟,凭什么敢和她一个主子穿一样的料子! 怎么会这样! “我给你的旧……你不是应该穿我不要的……” 她的旧衣服去哪里了? 林云娇终于看到了后面几个林府里的小丫鬟,本该穿在野丫头身上的衣服,竟然到了丫鬟身上! “好啊!林云婉,你居然敢把我贬成丫鬟!” 林云娇实在忍不住了,瞪着自己的大丫鬟,呵斥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给我把她们的衣服扒下来!” 二等丫鬟是有些怕主子的,大丫鬟却是跟在她身边也蛮横惯了的。 两个大丫鬟冲上前去,先朝蔺云婉身边的小丫头下手。 惜若大步上前,一手握住一个丫鬟的手腕,冷笑道:“扒姑娘家的衣服?你们想不想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她手劲大的出奇,随便用力,两个大丫鬟疼得跪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丫鬟还跟违逆主子!” 林云娇吩咐其他丫鬟,还有跟来的婆子们,气冲冲地说:“给我拿了她!” 五六个人一起上,惜若一巴掌一个。 打得她们脸上啪啪作响,一个个都摔在地上,哎哟地叫。 有的是真摔,有的么……是假摔。 场面十分的难看。 惜若摇头:“……” 没一个能还手的。 林云娇都傻眼了,看着地上的丫鬟婆子们,连连后退。 “野丫头,你的丫头胆子太……太大了!这是林府!不是乡下!” 她快吓哭了,恶狠狠地道:“我一定要父亲打死她!” 惜若站在蔺云婉身边,动都不动。 打死她…… 端看林华彬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蔺云婉都站累了,上前一步道:“云娇小姐,你再继续闹下去,可就去不成桓王府了。” 她看了一眼林云娇今日的打扮,那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林云娇果然害怕了。 她不怕野丫头,却怕去不了桓王府的宴席。 二门外,婆子进来说:“姑娘,轿子好了。老爷也在外面等着了。” 一看到里面的场景,“哎哟”一声,人都吓呆了。 这怎么回事啊! 蔺云婉不理会林云娇,她带着惜若和自己的小丫鬟们,和婆子说:“走吧。” 外面两台轿子,把她们送到角门,再换外出的马车去桓王府。 惜若挑开轿子的门帘,说:“大小姐,您上去。” 蔺云婉弯腰坐进去,先到了角门。 郑氏昨晚没睡好,姗姗来迟。匆忙赶到二门上,看到自己女儿身边的丫鬟们那种样子,惊讶问道:“怎么了?” 林云娇没忍住哭了,扑进郑氏的怀里说:“娘,她的丫鬟穿我的旧衣服,还打我的丫鬟!” 郑氏都说不出话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她女儿的脸子! “反了天了!她人呢!” 林云娇扁嘴说:“她说再闹就耽误去桓王府,先走了。” 郑氏倒是冷静了。 她冷冷地说:“这道理是不错的,先去赴宴。等回来了,娘再好好教一教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好了,赶紧回去洗把脸。” 林云娇点点头,却发现娘的脸也不对。 “娘,您的眼睛怎么肿了,您……”昨晚哭过了? 她不好在下人面前说,声音很低。 郑氏紧紧地握着林云娇的手,道:“娘没事。” 林云娇彻底把蔺云婉给恨上了。 胆敢欺负她,还欺负她娘,她不会放过野丫头的! 她要是真能成了桓王妃,她便让父亲亲自来打野丫头的脸!看野丫头还怎么得意。 林家两辆马车驶近桓王府。 惜若在马车里和蔺云婉说:“这林家也 第125章 梅花宴 第125章 “好气派的园子!” 郑氏带着蔺云婉和林云娇一起到了桓王府,一路进了王府的花园子,过影壁、游廊、圆形拱门,远远地就听到了有戏班子在花园里唱曲儿。 林云娇从没见过这种地方,一步一景,再精致也是没有了。 除了王府,整个江潜还有谁家里敢打造成这样子! 她继续惊呼:“是曲家班在唱《还魂记》!”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出折子戏,百听不厌。 但要说哪个曲艺班子唱得最好,非曲家班莫属! 她拉着郑氏的袖子,低声撒娇:“娘,去年年底大伯府里都没请来曲家班!” 她惦记了一整个新年,没想到在王府里听到了,实在是惊喜。 郑氏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你大伯母、三婶子,还有几个姐妹们都在,别吵嚷。” 林府另外两房也都一起来的。 但江潜林氏一族还有其他几支,和他们林府就不算是一家人了,就没有一起过来。 林云娇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这不是高兴么。” 所以才有些失态了。 郑氏和她说:“越是高兴,越是要注意身份!” 她道:“皇室选妃不看家世,却要看相貌品行,在外面可不能和在家里一样。” 林云娇脸红道:“我知道。” 立刻就收敛了很多,眼神也不乱看了,但余光还是在扫视桓王府的院子。 “娘,王府都这样了,那皇宫是什么样子……” 她可真想见识见识。 郑氏也有些说不明的激动:“这谁知道!”她道:“可惜你父亲差点中进士,不然他要是去了殿试,咱们也能听说听说。” 林云娇抿着唇笑,悄声说:“父亲见不到,女儿未必见不到!等我见到了,必定告诉娘。” 哄得郑氏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母女俩身后站着好几个林府的仆人。 惜若跟在仆人的后面,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的样子,和蔺云婉道:“……不知道太太和二小姐在说什么。” 蔺云婉淡淡一笑:“猜也能猜到了。” 不止是郑氏和林云娇,方才进门时碰到的江潜望族,官员家眷,哪个不是这般?不过是藏得好,跟藏得不好的区别而已。 惜若也明白。 王爷还真是个香饽饽! 还不到花厅,园子里搭了高高的戏台子,四周布置的很是周全,女眷坐的地方见不着风,桌椅依次摆着。 领路的丫鬟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说:“这里是听戏的地方。王嬷嬷和舅太太都在花厅里。” 林云娇不懂王府的事,就问郑氏:“娘,王嬷嬷是谁?舅太太又是谁?” 郑氏也不懂,但她会猜。 “王爷又没成亲,内宅里的事肯定是宫里派的嬷嬷管着。想必就是王嬷嬷了……” 她猜的对,这位王嬷嬷还是齐令珩的乳母,一起跟来了江潜。 “舅太太就是赵家五夫人吧,王爷的五舅母。” 赵敬易的妻子。 林云娇偷偷地道:“那这两位就是王爷在江潜的正经亲长了!” 郑氏嗯了一声,她说:“端看那位王嬷嬷是什么身份,说不得比王爷的舅母还亲近。” 那可就要以那位王嬷嬷为先了。 林云娇点头,一会儿她一定要去王嬷嬷面前露一露脸。那可宫里来的人! 林府大夫人带着头去花厅里见主家。 果然是王嬷嬷和赵五夫人一起主持今天的宴席,花厅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梅花,修剪好了瓶插着。正是一席梅花宴。 林家的人可太多了,王嬷嬷、赵五夫人不过匆匆认一认太太们的脸,自不和姑娘们说什么的。 林云娇倒是急了,看着堂姐妹们在前面,生怕轮不到自己,也跟着上前一步。 “给王嬷嬷、赵夫人请安。” 蔺云婉站的太后面,轮不到她说什么。 惜若低着头,小声说:“二姑娘急不可耐地卖乖……” 蔺云婉没往心里去,这种场面,王嬷嬷看得见谁呢!出不出挑不要紧,林云娇别惹事林家才阿弥陀佛了。 幸好有郑氏摁着。 那王嬷嬷和赵五夫人说了声“姑娘好”,就不再看林云娇了。 林云娇有些不得意,郑氏拉了她一把,不让她太现眼。 很快就有仆妇过来,一脸笑意地说:“太太奶奶们随奴婢来。” 引着林家人去入座。 惜若松了一口气说:“没惹出事。” 蔺云婉觉得有些好笑,“太太是个窝里横。”在外面断不敢惹是生非的。 “二小姐有些年轻,可也是个会看眼色的。” 到了外面,不像在林府里那么无法无天。 惜若顿了顿,说:“要是没分家,二小姐在大房、三房面前也不敢撒泼的。” 谁说不是! 就是因为分了家,林华彬又太宠爱妻女,让她们在林府里猴子称霸王习惯了,实在是肆无忌惮! 林氏一家子去了戏台子前坐着。 三房的人都来了,人数可不少。 不过桓王府、桓王妃的身份实在诱人,不止是林家,其他府里的人也一样,太太带着年轻媳妇和没出阁的姑娘们来见世面,一坐就是好几张四方的桌子。 “王爷会不会来后院?” “不会吧,王爷要在前院应酬,怎么抽的开身。” 太太们议论着,年轻的媳妇和姑娘可不敢插嘴,只不动声色地把耳朵竖起来听着。 巴不得能亲眼见一见桓王! 蔺云婉看了看四周,觉得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这倒也没什 第126章 恭候多时 第126章 “倒是没坐牢。蔺家女儿死后跟武定侯和离了,而且顺天府府尹也得查过了才能判出个结果,不是咱们猜是什么就是什么。” “府尹经办的案子?怕是要等半年一年的才能结案吧!” 江潜的死刑案就没有那么快出结果的。 太太们七嘴八舌又说了些闲话,还说到了陆长弓。 “听说是个极孝顺的嫡子,虽是过继的,和亲生的没区别。一直为他嫡母守孝呢!” “陆家大少爷真是不错的孩子!” 长弓…… 蔺云婉闭了闭眼,这孩子!果然没有离开武定侯府。 她就知道,他坚持要躲进火场里,就不会轻易离开陆家的。 可惜她现在远在江潜,又只是个小小的嫡女,再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了。 幸好还有竹青,竹青是个聪明的,他们两人,一个看着内宅,一个顶着前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蔺云婉还想从这些人嘴里听说葛宝儿的下场。 不过很可惜,没有人谈及陆家的妾室。 最后说得多的,还是武定侯夫人,大家为她感到惋惜。 林云娇本来一心都在桓王身上,听蔺氏嫡女的事情,也是听得入迷。 她嘟哝道:“这都赶上折子戏了!” 简直不输《还魂记》啊。 蔺云婉暗暗嘲讽,可不是么。她的一生都能排成一场折子戏了。 林云娇左右没有跟她说话的人,但她已经憋不住想说话,瞥头看了蔺云婉一眼,十分敬仰地说:“蔺氏嫡女实在是我辈楷模。知识渊博,持家有道,又是那般的贤良淑德。我以后便是要做她那种人的!” 蔺云婉笑了。 她淡淡地道:“那种妇人有什么好?还不是被食肉吸髓,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林云娇白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武定侯府无德,那是武定侯府有过。蔺氏嫡女却是值得称赞的。再没有比她更守妇德的女子了。” 蔺云婉懒得和林云娇说了。 她就是太守妇德,太过贤良淑德,她若是自私无德一些,可能还不至于此。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得这么个标志模样?” 蔺云婉抬头,不知哪个府里的夫人,说到了她头上。 郑氏出来笑着应话:“是我林府的姑娘。”却不愿意直接承认是嫡女。 蔺云婉起身给那位太太福身:“请夫人安。” 夫人和郑氏说:“你可有福气,生了这么个好姑娘!” 又仔细打量了蔺云婉,从容貌举止,却是挑不出一丝错! 只不过…… 看年纪却不小了,不像是刚及笄的姑娘。 夫人问:“姑娘可及笄了?” 蔺云婉顿了顿,低下头。 郑氏讪笑着说:“已经二十了。” “二十?!” 夫人惊讶了,哪家姑娘会耽误到二十岁啊。 早就听说郑氏被林家二老爷宠得娇了,怎么把个大姑娘耽误到二十岁! 便问郑氏:“许的哪一家?” 郑氏嘴角抽了抽,道:“……还没许人家。” 一旁的人都默然了,这么大个姑娘还没许人家,一定不是太太亲生的了。甚至都没养在太太跟前!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苛待。 不过就算不是太太跟前养的庶女,那也不会耽误到二十岁。 夫人看郑氏的眼神都不对了。 郑氏心里不自在,又怕落得个刻薄名声,赶紧拉着蔺云婉的手,十分亲昵地说:“丫头从小身子就不好,找了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养着,养好了身子骨才接回来的。” “看看,这不是养得极好!正要给姑娘说亲呢!” 众人将信将疑,不相信的是送出去养是为了姑娘好,相信的是确实找了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吧,不然姑娘也长不成这样。 蔺云婉在心里嗤笑。 郑氏还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林姑娘住的那种地方也能叫钟灵毓秀? 不过她也不能打郑氏的脸,在外说嫡母的不是,本来她没错也变成有错了。 郑氏很殷切地和众人道:“我家丫头俊的,我心里都舍不得她嫁出去。不过姑娘嫁人天经地义,但凡有姑娘配得上的,只要为着姑娘好,不拘小爷的身份,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怕多费心。” 什么穷苦的、庶出不受重视不成器的,赶紧找上门来才好! 她的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哪有亲生母亲会把女儿随便嫁出去? 不过倒是便宜了要挑媳妇的家里,这么好个媳妇,又不得娘家宠爱,娶回来正是好的。 蔺云婉把手抽出来,装作没出阁的姑娘十分害羞似的,静静坐下。 她的婚事明面上郑氏是要操持的,可实际上却轮不到郑氏说得算! 太太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废话。 郑氏却不是开玩笑的,竟然真的借着关心太太们“子侄”的理由,打听了起来。 “太太,我去更衣。” 蔺云婉起身道。 郑氏看都不看她,颇为敷衍地道:“去吧。” 蔺云婉福一福身就走了。 林云娇也找到了伴儿,看样子也在说她的坏话。 蔺云婉摇摇头。 惜若跟上来道:“太太和二姑娘就会这点小手段,跟苍蝇似的。叮人不痛不痒,就是恶心人。” 蔺云婉低低地笑:“你从哪里学的?” 惜若也笑了:“奴婢从前听做粗活的婆子们说的。她们说的话可比这个粗鄙多了,奴婢不好意思说给您听。” 蔺云婉也听过下人的混账话,已经能猜到婆子们是怎么说那种话了。 “王府的梅花种得倒是很好。” 她往梅林那边去,今天办的是梅花宴,除了外面买来的梅花,还有王府里移植过来的各种梅。 惜若小声地说:“京城的王府里,也有梅花。” “王爷喜欢梅花?” 惜若想了 第127章 见面 第127章 蔺云婉实在受宠若惊! 王爷竟然一直在等她吗? “请福公公带路。” 她说话十分的客气。 阿福带着蔺云婉和惜若到后院的书房去。 王府比她们之前看到的还要更大,出了梅林,还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才到一个小山坡前,内院的书房就在山坡上,书房的背后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湖水,湖心中间还有一座四面临水的轩。 这园子不知是新建的还是从前高官大族留下的,要是新建的,皇上可真是宠爱桓王。 “姑娘,您请进。王爷在里面等您。” 蔺云婉顿了顿,才走进去。 惜若跟了半步,犹豫不前。 要是见别人就算了,姑娘见王爷,她跟不跟呢? 阿福轻声提示她:“惜若姑娘,你我在外面候着就是了。” 惜若点点头:“是。” 和阿福站在了一起,外面其实很冷,不过他们都是伺候主子伺候习惯的了,受这点冻没什么。 书房的门没有关,虚掩着。 蔺云婉推门进去,看到齐令珩临窗坐着,面前是张条案,上面的公文堆积如山。 “王爷。” 她喊了一声,等齐令珩抬头了,才福身。 齐令珩放下手里的折子,起来迎她:“你来了。”他微微一笑,星眸忽然就漆黑了几分,变得温和又深沉! 蔺云婉看着他的眼睛,总是有种……他不比她小,和她同岁的感觉。 “让王爷久等了。” 她有些歉意。 齐令珩走过来,坐到对门摆着的椅子前,坐在主位上,轻声地说:“没等多久,顺便看了看江潜近几年的税。” 到封地,头一件要紧的就是税收问题。 抓大放小,先紧着地方的税了解,其他的都不急。 桌子上已经沏了茶,齐令珩斟着茶说:“蔺姑娘你坐。” 蔺云婉不好和王爷同坐的,她坐在客座上。 齐令珩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 “在林家怎么样?可还习惯?” 蔺云婉十分感激:“很习惯。” 左不过是内宅里的事,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齐令珩却端着茶盏,道:“我听说林华彬的妻女有些骄纵,你有没有受委屈?” “要是有不顺心的和我说,我去同舅舅讲。” 蔺云婉柔和地笑:“王爷不要挂心我的事了,我都很好。” 齐令珩顿了顿,不再多问了。 他是习惯这样的,愿意说的事对方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问多了就是让对方不舒服。 蔺云婉忽问道:“王爷这样离席行吗?” 她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正厅里面过来恭贺的江潜官员不知道有多少,没有东道主作陪可怎么行? 齐令珩笑道:“看来还是习惯了做主母,都不知道怎么做个清闲姑娘了。” 蔺云婉愣了一下,脸色微红。 王爷说的也没错,她确实习惯了操心宅子里的各种事情。 她就不像个小姑娘,毕竟不是真的没出阁的姑娘。 但她好像不该过问王爷府里的事。 齐令珩又同她道:“有舅舅在前院为我应酬。” 他想了想,还说:“我其实不喜欢跟他们喝酒。” 蔺云婉笑:“如此方能保养身子。” 齐令珩起身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舅舅看我躲太久,也许会派人到书房来找我。被撞见就不妙了。” 蔺云婉跟着站起来问:“王爷还有事要和我说吗?” 她也不便离席太久的。 齐令珩颔首:“有。你弟弟也托我带一些东西给你。” “云逸!” 蔺云婉十分的惊喜,王爷竟然给她带了弟弟的东西过来? 齐令珩往门外走着,说:“走,我们去湖心说话。” “好。” 蔺云婉跟了出去。 阿福和惜若一起迎上来,齐令珩交代阿福:“我们去湖心,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先代我处置了。” “奴婢省得。” 阿福还是护送他们到岸边,那里有一条带篷子的船,划桨可以到湖心的小岛上。 齐令珩先上了船,蔺云婉回头看着惜若,喊了她一声。 “哎。奴婢在。” 惜若扶着蔺云婉。 齐令珩站在船上,朝她伸出右臂,他手骨十分好看,很修长,有种不属于他的秀气。 蔺云婉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 只是坐船而已,不算越礼! 齐令珩握住她的手,开始也怕越礼,后来又怕她摔着,渐渐握紧了。 蔺云婉一脚踏下去,船身摇晃着。她心里虽然害怕摔了,也怕弄脏了衣裙鞋袜不好交代,还是抿抿唇忍了,脸色很平静。 可惜呼吸和起伏的胸膛是忍不住的。 齐令珩环了一下她的腰,待她站稳了,很快松开,说:“没事了。” 蔺云婉离开一步的距离,去等惜若。 惜若步子稳,踏下来如履平地。她还主动地说:“王爷,奴婢来划桨。” “不用了。” 齐令珩走到船头,弯着腰去划船,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人,居然做得很好! 他们的船在水面走出一条笔直的路,船尾后面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波,像小船的尾巴。 很快到了湖心小岛。 停船之后,齐令珩说:“白茫茫的没什么看头。” 蔺云婉看了看四周,是没什么好看的。 “上来。” 齐令珩先一步上去,又伸手去拉蔺云婉。 蔺云婉提起裙子,把手交给他。 她已经习惯了他用力的方式,轻轻握着,再用力握着她的手。 惜若也提着蔺云婉身后的裙子,提醒道:“姑娘先上左边。”那边有石头,不会湿了鞋子。 蔺云婉踩了石头,齐令珩又拉了她一把,很快就上岸了。 到了湖心小到轩内,里面暖烘烘的,还有 第128章 未来打算 第128章 蔺云逸写过来的信很长,蔺云婉看了好半天,不知不觉眼睛都湿润了。 齐令珩见状,便起身出去,看着湖面白茫茫的地方。 虽然大部分景物都是灰白的,但梅园那片却带着娇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姑娘。” 惜若递上打湿过了的帕子。 蔺云婉擦了擦脸,看到齐令珩已经出去了,心里有些暖洋洋的。 王爷实在是个有礼有节的人。 虽在高位却十分的体贴人。 “姑娘,您家里可是一切都好?” 惜若重新去绞帕子。 蔺云婉笑道:“都好的。” 她和惜若说:“我母亲本来身体有疾,现在已经快痊愈了。” 不知道厉七老爷怎么那么有神通!竟然真的能让她的母亲重见光明,不过弟弟在信里说,还是见不得强光,现在只能在屋子里走动,说是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出门,除非戴着深色的帷帽出去。 “哦!那大夫真是十分厉害了。” 蔺云婉笑:“正是。” 云逸也说了厉七老爷的事,说他已经出京去采药了,好像还是跟着王爷的人马一起离京的。 蔺云婉心情是极好的。 长弓和郭娘子却是让她有些担心。 长弓不肯离开陆家,还一直在武定侯府里做嫡长子,她担心长弓年纪太小,要没别的想头也就罢了,若是这孩子心思大,有些别的念头……恐怕不好收场。 云逸还说,郭娘子给“她”吊唁之后,没有多久就搬家了。 前一世老师死的蹊跷,不知道和突然搬家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不过也无妨,在老师出事之前,自己是一定要赶回京城的,她不会一直留在江潜,一直在林家做林华彬的女儿。 “我去请王爷进来。” 蔺云婉起身,到外面去找齐令珩。 门窗都关得很严,只有他刚才出去的一扇门虚掩着。 她一出去就冷风扑面,脸上冰冰凉凉。 “王爷,您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齐令珩转身,看到她已经拾掇好了,微微一笑,说:“好。” 蔺云婉拉开门,请王爷进来。 齐令珩跨进去,随手关上了门,边走边说:“我离京之前让阿福去你家里探望过,你母亲已经不见客了,你弟弟倒是还好,已经去书院里继续读书了。” 蔺云婉点头,道:“母亲的眼睛不能见光,弟弟还说母亲为了‘我’伤心过度,不见客人才是最好的。” 等到一年之后再露面,风波平息,眼睛也好了,就不会惹人怀疑。 “是该如此。” 齐令珩轻声地说,许是在外面待得久,有些冷了,他喝了一口茶。 蔺云婉看着他放下茶杯,十分感激地说:“家里的事也谢过王爷您的照拂了。” 齐令珩微微一笑:“举手之劳。”又见蔺云婉没有看完箱子里的东西,就说:“你弟弟留给你的东西,都收好了。” 蔺云婉又去看箱子里别的东西,其实她也猜到是银票和一些好带的值钱东西。 有一些是她以前的嫁妆,有一些是母亲弟弟贴私房给她的。 她说:“我如今在林府,这些不好光明正大带回去。” 齐令珩道:“这个容易,我托舅舅送到林华彬手上,让他转交给你。” 说起钱财,蔺云婉心里十分惦记。 她思量片刻,笑着说:“王爷,林老爷已经赠了我一笔价值不菲的私房。那些其实就够用了。”她盖上木匣子,说:“无功不受禄。这些我本就不好带回去,王爷您留着吧。” 齐令珩是不想收的。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蔺云婉当然知道了,皇室难道还缺金银珠宝? “王爷,我无以为报,您要是连这些都不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好,就留我这里。” 齐令珩怕她过于担心,便温声说:“你父亲对我的照顾,是金银远不及的。” 蔺云婉低着头。 她知道王爷念旧情,可她不能不知足。 “王爷,我还有一事想问,陆家家庵里烧毁了的尸首……” 林姑娘是葬在她自缢的那片山里,和照顾她长大的忠仆一起。 替她被烧死的女子,又是谁呢? 齐令珩神色淡漠:“死的都是该死之人。你不要放心上。” 说到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身上的冷意就加重了。 蔺云婉不说话了。 齐令珩就道:“你要是不想她在蔺家,等以后再挖出来……” “那倒不用。既然代我‘死’了一回,我家里人供养着她也是应该的。” 齐令珩颔首。 该说的已经说到差不多了。 蔺云婉觉得自己出来的也很久,是时候回去了。 齐令珩握着茶杯,温声问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王爷指什么打算?”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合理回京城,和母亲弟弟能见得上面,而不是像现在山高水远相隔两地,一家人连相聚的机会都没有! 齐令珩顿了顿,才说:“你已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死’过一次。以后的人生大事,大可以自己做主。” 他继续道:“你做过当家主母,已经不是没出阁的小姑娘那般眼界。蔺姑娘,本王觉得你要胆子大一点。” 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蔺云婉有些惊住了。 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前程再受限制,可她还没有具体地想到这种地步! 女子为自己挑夫婿婆家,怎么说也是很惊世骇俗的。 真正要走这条路,很不容易的,现在她身上还有这么大的秘密,一不小心就成为别人的把柄。 若是丈夫靠不住,她将遇到另一个陆争流。 女子的身份,也实在有太多的不方便。 一个没成亲的闺阁女子,甚至不可随便出 第129章 婚事 第129章 蔺云婉坐的小船上了岸,阿福说:“姑娘,我送您回去。” 看到岸这边刚才有人来过了,她便问:“王爷可是有事了?” 阿福笑说:“舅老爷派人过来催。奴婢已经打发了。” 前院肯定少不得王爷的。 蔺云婉就道:“福公公,您送我们到园子附近就好了,我们自己回去。别耽误了王爷的事。” 阿福说:“姑娘别担心,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蔺云婉坚持要自己回去。 惜若道:“福公公您也别担心,我认识路,不会把姑娘带丢的。” 阿福才答应。 他把人送到园子附近,这条路是专门清理过的,也没有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等蔺云婉回园子的时候,就像是只出去逛了一圈回来。 阿福折回去接齐令珩。 他划桨到湖心小岛,站在岸边喊:“王爷,奴婢来了。” 齐令珩闻声出来,脸色还是不好看的。 阿福接了齐令珩上船,道:“舅老爷打发人来催您了,说是……说是……” 还是王爷成亲的事情,他想提又不敢提。 齐令珩淡淡地问阿福:“送她们回园子了?” 阿福说:“送了。姑娘好心肠,怕耽误您的事儿,让奴婢送到园子附近自己个过去的。” “嗯。” 老师的女儿,心肠自然是好的。 齐令珩看向远处,可林府的人心肠好像就不那么好了!否则怎么会和好心肠的姑娘相处不好? 他把蔺云婉送到林家,是想让她舒舒服服重新过下半辈子,而不是让她受委屈去的。 阿福见主子脸色不好,便道:“王爷,可是惜若姑娘伺候的不好?” 那肯定不是的,但他总不能问别的…… 齐令珩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十分心虚,还有些害怕。 齐令珩冷淡地说:“和惜若无关。” 他淡淡地笑道:“这个林华彬,官职不高,胆子却不小。” 阿福一愣,原来是林府里出了问题? 齐令珩再不多说了。 心里隐隐担忧着,蔺云婉虽然聪明又有胆魄,但她毕竟是个内宅女子。 一个囿于内宅的女子,有诸葛的才能也不能发挥出万分之一,她还要为自己筹谋之后的事情。 她能行吗? 会不会遇到很多的阻碍。 她怎么总是不喜欢让旁人帮她的忙?还是她只是不想他插手她的事? 可她是蔺太傅的女儿,他都帮到这一步了,送佛送到西,怎么也要看着她浴火重生、前程光明才算不辜负了他和太傅的师生情。 “王爷,到了。” 阿福停了船,齐令珩大步跨下去。 前院打发过来的人又来了。 齐令珩过去前院应酬,被赵敬易拉着一起喝酒,认识江潜的一些望族读书人和官员。 这些人是不值得他认识的。 不过他心知肚明,这些人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儿。 离京之前,他已经和父皇母后达成了一致,确实不能食言了。 景顺帝的态度也算很好的:“朕可没有逼你,是自己做的决定。” 早就说好了,若想要陆家世子被褫夺封号,他可是要成答应成亲的。 齐令珩无话可说。 折子是他找人递的,舆论是他推波助澜的,事情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景顺帝坐在御座上,悠然地道:“朕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你现在要到江潜就藩,总要给朕一个说法。” 齐令珩才道:“父皇,您要儿子就藩之前便成亲,未免太仓促。” 随随便便就娶一个父皇母后挑选的女子,他是不能答应的。 景顺帝这会儿就和他约定:“一年为期。” 最迟一年,他必定要成亲。 齐令珩这回没有拒绝。 他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也不像话。 皇后便亲自托付了弟弟赵敬易。 “皇室娶妻,出身没什么要紧,相貌要端庄,品行要出众。你替本宫留心着,一旦有配得上珩儿的,上奏到宫里来。” 赵敬易自是满口答应:“娘娘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 回到江潜之后,他还特意背地里打听了,江潜出佳人,多的是相貌品行优异的姑娘! 这不,满座都是她们的爹! \\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蔺云婉刚刚坐下,林云娇就紧紧盯着她。 “逛了逛院子,又迷路了,走了一大圈才回来。” 林云娇轻哼一声,又看了看蔺云婉的脸颊,还真是像她们说的,肤如凝脂,容貌也比别人更出众,却又不轻佻。 可那又怎么样! 不过是个死了亲生母亲的嫡女罢了,母族是低贱的商户出身,她现在也没有母族可以依靠了,这种嫡女谁会娶回家啊! 更别想嫁入桓王府了。 她凑到蔺云婉耳边,低声道:“你可别以为来了一次王府,你攀得上高枝儿了!” “什么是攀高枝?” 蔺云婉好像真的不懂。 林云娇道:“当然是做桓王妃了!” 蔺云婉挑眉问:“哦,这就是攀高枝儿?看来你很想当桓王妃?” 林云娇脸一红,左右看看,很怕被人听了去。 她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 蔺云婉冷淡地说:“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就是做王妃,我还以为你不怕被人听到的。” 林云娇心里很慌。 她怕,她怎么不怕! 只不过是觉得乡下来的丫头,听到了也不敢胡说罢了。 “既然这么怕,就闭上嘴。” 蔺云婉无情地说。 “你!” 林云娇咬了咬唇,绞着帕子坐了回去,可不敢再凑到蔺云婉耳畔多嘴了。 第130章 旧友 第130章 到了江潜,要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有林府和江潜官员内宅的事情。 这样才像真正的林姑娘。 蔺云婉不和林云娇拌嘴的时候,就听周围的太太、小姐们说江潜的各种事情。 她还有心打听江潜的寺庙,听没出阁的小姑娘说到出门的事情,就问她们:“不知哪里的寺庙最灵验?” 她们扭头看了她一眼,却不和她说话,也有那遵礼数的,到底还说一句:“不甚清楚,林大姑娘还是问旁人吧!” 也有人不阴不阳地说:“你亲妹妹不是在这里吗?你怎么不问她?这点小事你还心虚不成?” 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不让这姑娘多嘴。 蔺云婉笑了。 心虚? 她为什么要在林云娇面前心虚? 她才离开多久,林云娇到底说了她多少坏话? 蔺云婉看了一眼林云娇。 林云娇笑了笑。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当然不站在乡下丫头那边了。 蔺云婉脸色淡淡的,也不在人群里多说话了。 她坐在林云娇身边,眼神微微有些清冷,可身上有种淡泊的气质。 ……还真像是钟灵毓秀的地方养出来的姑娘。 大家都没有怀疑这个。 “江潜有一座慈恩寺,很灵验的。平常去的人也很多。”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媳妇和蔺云婉说话。 蔺云婉扭头看过去,那妇人和她年纪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像是她的女儿。 “谢谢。” 她道。 那妇人笑了笑,十分的拘谨。 蔺云婉也不多嘴再去问什么,年轻媳妇不好跟没出阁的姑娘多说话,让人看见了又有闲言碎语。 这么年轻的媳妇,一定是跟着婆婆来的,虽然现在没看到她的婆婆,也不能让她难做人。 “娘,下去,下去玩儿。” 妇人的女儿坐不住了,想下去。 妇人说:“姐儿,不能乱跑。老夫人一会儿就来了。” 小姑娘摇摇头,口齿十分清晰:“娘,我腿麻。” 妇人没办法,只好和身边的乳母低声说:“牵着姐儿走一走,快点回来。” 乳母道是。 妇人却不敢擅自离席,坐在戏台子下面,很是规矩。连坐姿都很少变动过,很怕自己有一点失态似的。 一看就是被婆家管束得厉害。 蔺云婉暗暗叹息,但是也无能为力。 妇人的女儿很快就回来了,她要坐到妇人身上,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滑倒,妇人伸手去抱女儿,一不小心露出一段胳膊,上面有淤青和勒痕! “你……” 蔺云婉看着她的胳膊,心都沉了一下。伤成这样,这可不是撞出来的! 妇人连忙藏住自己的胳膊,低声和蔺云婉说:“你别看了!” 蔺云婉谨慎地点点头。 妇人抱住不知情的女儿,脸色平静到有些麻木,好像已经不觉得胳膊上的伤,是件要紧事。 蔺云婉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地说:“回去擦点药。” 妇人扭头看着她笑:“药有味道,姐儿会闻到的。” 她能擦一次,可是不能一直擦,一直有味道。 蔺云婉握了握手。 妇人好像很高兴蔺云婉跟她说话,逗女儿看戏台的时候,声音都轻快了:“那是旦角儿,唱得好不好听?” 姐儿点头,说:“好听。” 蔺云婉听到她们母女说话,轻轻地翘起了唇角。 一个可心的孩子,真是母亲最大的安慰。 就像长弓一样。 “林大姑娘,你……” 孩子说睡就睡,妇人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和蔺云婉说话。 蔺云婉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了?” 妇人表情很复杂地道:“我……我是董家的大姑娘,董双霜。” 董双霜? 这当然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蔺云婉肯定不认识的。 她却惊讶地道:“董大姑娘?你……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董双霜抱紧了女儿,眼睛有点红:“你记得我了?” 蔺云婉松了一口气:“难怪你刚才替我解围。我都没认出来你。” 董双霜摇头,觉得只是小事一桩,和她低声说:“这不算什么。你在林家还好吗?” 蔺云婉说自己很好。 董双霜不信的,她苦笑说:“小时候你母亲待我实在好,没想到……” 没想到大家竟然有了一样的遭遇。 母亲死了,父亲娶了个刻薄的继母,把她嫁到刻薄的夫家。 董双霜心里感慨万千,要是没有继母,她也不会过得这么惨了。 她和蔺云婉说:“你家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云婉妹妹,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她婆婆来了,吓得不敢和蔺云婉多说话。 蔺云婉看着董双霜慌张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一直到要离开桓王府的时候,她的心情都不太好。 林云娇却不知道怎的,十分得意。 惜若愤怒地说:“姑娘,二小姐到处说您的坏话。” 虽然说虱子咬一口死不了人,但是讨人厌呀! 原来的林大姑娘本来就很可怜,她这个妹妹还这么欺负她! 蔺云婉吩咐惜若:“去找她的丫鬟打听一下,她都说我什么了。” 回到林府的时候,蔺云婉终于知道了。 惜若咬牙说:“姑娘,二小姐到处和人说,您小时候故意撞太太的肚子差点害死她,才被赶出府去。今天去王府里赴宴的姑娘们,都以为您是个狠毒的!” 难怪,她不过问一下江潜灵验的寺庙,她们都那么看着她。 蔺云婉:“她还是真会颠倒黑白。” 惜若皱眉说:“姑娘,您可要想法子解释清楚,林姑娘活着的时候已经够委屈了。”死了还这么冤屈! “这是自然。” 蔺云 第131章 求王爷 第131章 “东林家的几个女儿十分不错,西林家的就差了些,不过我听说西林家的老太太倒是个很正直的人,她亲自教养过嫡长孙女,可惜后来的孙女她都没管了。” “还有知府家的幼女,虽是幼女,却比一般的长女还要性情温柔,瞧着也是个稳重的。” “顾家有几个嫡女也是很不错的,庶女也一样的出挑!可见主母是个明事理的。” “王爷,这些您听着觉得怎么样?” 王嬷嬷和赵敬易夫妻两个一起,当着齐令珩的面盘了一下江潜好教养的待嫁女子。 齐令珩静静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闭上了眼睛似的。 王嬷嬷喊道:“王爷?” 齐令珩才抬眼,淡淡地说:“都好。” 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不情愿了。 可王嬷嬷心里还是觉得没谱,她关心又恭敬地问:“王爷说都好,是……每个都合心意的意思?” 她是王爷的乳母,以她对王爷的了解,一定不是这样的! 齐令珩也不驳斥王嬷嬷,只说:“嬷嬷挑的当然是好的,就是听起来缺了些……” 王嬷嬷着急地问:“缺了些什么?” 齐令珩微微一笑:“眼缘一样的东西。” 说罢他就走了。 王嬷嬷和赵敬易夫妻两个在厅内大眼瞪小眼。 缺眼缘? 见都没见着!要见过了才知缺不缺眼缘,如何能听了家世,就认定不合适呢? 赵敬易茫茫然问:“这、这我可怎么和娘娘回信?” 姐姐特意交代了,稍有进展就要写信回京城。 王嬷嬷也只好道:“您如实写就是。” 赵敬易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回去抓耳挠腮的,不知怎么给他的姐姐回信,提笔四顾心茫然啊! 王嬷嬷也是要给皇后、皇上回密信的,想了想,说了实话。 王爷看似松了口风,心里又不知想着什么主意了! 她这个当乳母的,实在是看不透。 林府。 惜若打听了不少消息,和蔺云婉两个人秉烛夜话。 “林府分东、西两支,其实原不止这两支,只不过别的林氏族人都发展的不怎么样,家里出个举人已是了不得,便渐渐没落,只靠着东、西两支过活。” “林氏的这两支,一个住江潜之东,一个住江潜之西,就叫东林和西林。” “咱们是西林,老太爷去世多年,十年前是老太太做主分的家,不过也只是分了家,三房的人还住在一块儿,老夫人和嫡长房的大老爷住一起。” “大老爷做过金陵吏部的正三品官员,他有几个儿子十分出息,听说中举的就有两个,他的门生也出息,大老爷亲手提拔出了好几个举人、一个进士。” 蔺云婉听了一遍就全部都记住了。 她问:“董家和林家是什么关系?” 也就是董双霜的娘家。 惜若道:“以前是林府的邻居,不过现在已经搬走了。听说是卖了宅子换小宅子住。林家后来就是买的董家的宅子,打通了合进林家的宅子,分成东、西两座院子。分家之后,成了大老爷和三老爷现在住的地方。” 现在半条街都是林府的宅子。 蔺云婉感慨道:“果然是望族……西林大不如东林,已经这般体面。” 林华彬的府里不算富裕,但主子用丫鬟仆妇的规制,一点都不寒酸。 林家大房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奢华! “董双霜今天和我说,老太太是个很耿直明理的人。” 惜若点头:“这倒是没假话!奴婢听说大老爷年轻的时候读书贪玩,还让书童替他去念书,老太太知道以后不罚那书童,却在下人面前狠狠罚了大老爷。” “姑娘,您再猜一猜,老太太是怎么罚大老爷的?” 蔺云婉想了想,说:“体罚是最末等的惩罚手段,要不是体罚,罚人的手段可就五花八门了,端看老太太是什么样的眼界性格。” 惜若笑道:“这位老太太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她老人家罚大老爷不准读书,让那书童代他读书。又让大老爷可劲儿地玩耍。” “那书童原是个读书的料子,读了一个月,竟像模像样的。才过了一个月,大老爷看着书童都比他上进,就吃不消了,主动和老太太说再也不贪玩儿,要一心读书。” 这个老太太,手段实在是妙! 林家大老爷可是林家的嫡长子,要是读书还不如一个书童,林氏族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 他不光脸子挂不住,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 蔺云婉好奇地问:“那书童后来如何了?” 惜若笑着说:“这就是老太太明理的地方,她可怜书童有才华却没有好出身,供着他和大老爷一起读书,听说了早就考取了功名,脱了奴籍,现在已经是大老爷在江潜的左膀右臂。” “这事情也早就传为江潜的一桩美谈了。” 蔺云婉十分的赞许林家老太太的为人处世。 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她还没问。 “林姑娘离开林府之前,她的乳母到哪里去了?她是怎么撞到了继母的肚子?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当时又在干什么?” 不管郑氏母女怎么指责林姑娘四岁时候犯了错,这里面的漏洞都太明显了! 四岁的林姑娘会故意撞完继母的肚子,还把自己的后脑勺给摔坏了吗? 蔺云婉绝不相信。 她道:“我知道就有那天生的坏孩子,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拐了几道弯的事情,孩子自己可做不出来。” 惜 第132章 晨昏定省 第132章 “先找个时间给林姑娘供长明灯吧!” “你也累了,早点歇息。” 蔺云婉去床上睡了。 她今夜有些辗转反侧。 私心里肯定不想去求王爷的,她已经欠王爷太多了,而且她一个女子,总是去求王爷算怎么回事! 她不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不止是担心越了规矩的事,而是觉得和王爷联系的太紧密,实在…… 太不清不楚了。 她不是小孩子,有些事她不可以骗自己的。 蔺云婉告诫自己,不能懒惰贪婪,要守住心里的原则。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不必去求人了。 不过菩萨还是要求一求的,欠了菩萨的又不用还。 三月开春,蔺云婉挑了个好日子去找林华彬,和他说去慈恩寺的事情。 “老爷,家里有去世的长辈,我是不能尽孝了,也不能为长辈开坛做法打醮,想为长辈供长明灯。” 林华彬脸色很温和。 他猜测,她提的是她生母的吧!要不是生母死了,赵敬易也不会把她送到他这里来养吧! “好侄女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去就去吧。” 蔺云婉道:“太太那里,就要老爷您……” 林华彬向她保证:“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太太说的。” 蔺云婉福身:“晚辈告退。” 出去的时候惜若一直在外面等她,给她穿上一件紫色的披风,问:“老爷同意了?” 蔺云婉点头,道:“等消息,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林华彬晚上去和郑氏一起安寝的时候,提了这件事。 “你带她去慈恩寺祈福,去一去身上的晦气。还有,她说要供长明灯,你不要拦她。” 专为继女出门一趟就烦了! 现在还要供长明灯,郑氏简直气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她娘?供什么长明灯!家里有她的牌位还不够膈应我,你还要供长明灯!” “你怎么什么都往云婉的生母身上扯?” 林华彬有苦难言,还是耐心地说:“她是为照顾她的忠仆供长明灯,说是做梦总是梦到,心里过意不去。你怎么连这个也容不下?” 郑氏有些理亏,不过嘴上不愿意承认,冷哼道:“又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小气了?你倒也不看看,你的好女儿是怎么孝顺我这个嫡母的!” “云婉她怎么了?” 林华彬不太相信,他知道那是个懂进退的孩子,脾气虽是硬了些,可还是很懂事的。 提起这个,郑氏就更生气了:“没见过哪个女儿给嫡母请安,还嫡母等着她的!” “都日上三竿了,我都不知道理家理了几个时辰,她才过来!” 郑氏还冷着脸说:“还有她那个丫鬟!乡下来的野丫头,长得五大三粗,比我们府里的婆子还厉害!那天去桓王府的时候,云婉指使这个丫鬟把云娇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都打了一顿!” “再没见过这种厉害的丫鬟了!” “老爷,我可怜云婉从乡下来,身边没有个可心伺候的人,也就由着野丫头伺候她。可这丫头实在太没规矩了!必须要处置了!” 林华彬有点怀疑郑氏的话。 郑氏的脾气也不小,要是看不下去惜若丫鬟,早就出手处置了,还等到现在。 他当然不知道,郑氏这段时间忙着打听桓王府选王妃的消息,哪儿有心思管惜若。 林华彬还是问:“你想怎么处置?” 郑氏早就想过了,很干脆地说:“丫鬟进府有进府的规矩,要么就放出府里。要做林府的丫头,就得签了身契,不然她天天待在内院,听了什么家私,出去乱嚼舌根,我们还治不住她了!” 这话说到林华彬心坎了。 他可以养赵敬易的女儿,却不能养个耳目在府里,又是个手脚厉害的丫头…… “是要拿她的身契,你做主吧!” 郑氏笑了。 身契要签,签了就攥在她手里,还怕这丫鬟不听她的话? 这不就斩了继女的双手吗? 林华彬说:“我什么都依你了,上香的事你不要推三阻四。你是个做嫡母的,便是不为云婉,你也为一为你我夫妻的名声。” 郑氏道:“知道了!明儿我就带着她和云娇一起去慈恩寺上香祈福。” “还有供长明灯。您满意了吧?” 林华彬点了点头,夫妻两个吵完了还是如胶似漆的。 翌日。 蔺云婉还是睡舒服了才去给郑氏请安。 这次过去的时候,林华彬竟然也在,她一看他们夫妻俩的脸色,就知道郑氏又要生事了。 “给老爷太太请安。” 她福一福身子,郑氏轻哼一声,并没有喊她起来。 林华彬才温声开口:“坐吧。” 郑氏用茶盏盖子拨了拨茶叶,低着眉阴阳怪气地说:“往日我在家时,要是让父母这样等我,少说也是要跪三天祠堂的。” “我原不是你生身母亲,待你严了,又怕落个刻薄名声。” “可你这个做女儿的,实该好好敬着我!也不枉费我对你的体贴。” 林华彬坐在旁边默然不语,明显是赞同妻子的话。 虽不是他们夫妻亲生的女儿,可是到他家里来了,晨昏定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否则传出去坏了他林家的家风。 赵敬易今天就是亲自来了,也没话可说。 他抬头看着蔺云婉,发现她也在看他。 林华彬只好道:“云婉,太太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你和太太好好说,以后晨昏定省绝不误了。” 蔺云婉笑了。 林华彬难道以为,她看他是在求救? 看来他遇到郑氏,少不得有昏头的时候。 “老爷,太太,我入府不久,府里规矩知道的不如妹妹多。心里想着一切参照着妹妹的来就对了。” 蔺云婉蹙眉,仿佛在深思:“我照 第133章 实情 第133章 “听说你这个丫头,把云娇身边的丫头婆子给打了?” 林华彬有些不满:“回了府里,就要守家里的规矩,和你在乡下的时候不一样了。姐妹之间,有话就好好说,怎么能指使下人动手!” 郑氏很快便道:“府里可容不下外人,你想留这个丫头,我也不反对,让她现在签了身契。” “范妈妈,拿印泥给她摁手印。” 范妈妈拿着写好的身契过来,让惜若按下手印。 惜若一动不动,也不往蔺云婉身后躲。 主仆两个骨头一样的硬。 范妈妈站在她们身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看着林华彬和郑氏,一脸为难地道:“老爷,太太……” 蔺云婉淡淡地说:“老爷,不用签身契那么麻烦,您把惜若送回去。” 林华彬挑眉看着她。 他是有点了解这个姑娘的为人处世的,她会这么说……看来是不想送走这个丫鬟?也断定他不能送走这丫鬟吧! 不送走也无妨,但不能不守规矩,还打他女儿身边的人。 他皱眉道:“你要是舍不得她,就让她学一学府里的规矩。” 蔺云婉和惜若道:“你告诉老爷,你为什么要和二小姐身边的人动手。” 惜若上前,大声道:“老爷,二小姐要当众扒了大小姐身边丫鬟的衣服。奴婢虽然粗鄙,但是也知道府里不能发生这种事情。迫不得已才动手。” “什么,扒丫鬟的衣服?!” 林华彬惊了。 他甚至不相信这是自己女儿会做出来的事情,云娇不过是平常有些懒惰,比旁人爱美、爱打扮,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冷脸冲范妈妈道:“去把那天在场的丫鬟都给我叫来!” 啊……真的要去叫吗? 范妈妈看向了郑氏。 林华彬冷冷一笑:“看来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范妈妈吓得跪下。 郑氏连忙替自己身边的人找补:“不、不是,老爷您今天还要到衙门里去,这不耽误了您的差事吗?而且这是内院的事,哪里用得上您来操心。” 林华彬狠狠拍桌子,发了好大的脾气:“用不着我操心?你看看云娇现在是……” 他不想在下人和蔺云婉面前下女儿的面子,忍了又忍,才吩咐道:“叫兆妈妈过来!一刻钟里我见不到兆妈妈,这里面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打出府去!” 仆妇们吓得乱窜,赶紧去找兆妈妈。 “阿弥陀佛,老爷什么时候发过这么大火!” “还费什么话,快去找兆妈妈!” 不到一刻钟,兆妈妈就来了。 林华彬脸上没有一点平常温和的样子,十分干脆地吩咐兆妈妈:“给我查的水落石出,我要一个字都不落下的从头听到尾!” “让前院的去给我告假,今天病休!” 内宅竟然是这种这样子,他还去什么衙门! “是。” 兆妈妈转身去了。 她这个人平常是有些容易把人看低的,但办起事来没话说,老爷的吩咐她得明明白白,差派人手也是有条不紊。 郑氏心口咚咚地跳,悄悄地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林华彬拂开她的手,脸色十分难看。 郑氏不敢造次,心里又生气,也气鼓鼓坐在一旁。 “云婉,你坐着等吧。” 林华彬理智回笼,没忘记唤蔺云婉坐下。 要真是他女儿那么骄纵,这惜若丫鬟是立了大功了!要是云娇真的指使人扒了云婉身边丫鬟的衣服,别说是得罪赵敬易了,母亲和大哥那边,他就交代不过去! “谢老爷体谅。” 蔺云婉坐在林老爷的下首。 惜若跟过去站在旁边。 半个时辰之后,兆妈妈就来了,挑了几个口齿伶俐的丫鬟,有蔺云婉身边的,有林云娇身边的。 她吩咐丫鬟:“在我面前怎么说的,在老爷面前就怎么说。” 丫鬟们很紧张,一直低着头。 里面有一个带头了,其他的也就都跟着说了。 林华彬听到他女儿真的指使丫鬟扒衣服,脸色一沉,闭着眼挥袖说:“够了!都给我下去。” 丫鬟们住口。 兆妈妈轻轻挥手,安静地打发了她们。她自己也退下了。 蔺云婉道:“……当时府里已经备好了去王府的马车,事从权急,惜若只好先应付过了二小姐。” 林华彬没说什么。 要是赵敬易的女儿在他府里是这种待遇,不留一个惜若这种丫鬟护身,他怎么和赵敬易交代! 他和颜悦色地说:“好了,你别怕。云婉,你先带丫鬟回去吧。” 蔺云婉起身想告退。 想起一件事,就和林华彬说:“老爷,去桓王府的时候,有人让我代问老夫人安。” 意思是说,她是不是该拜见林家的老太太? 林华彬想了想,才温和地道:“老太太一向不见人的。等过些日子,你养得好些了,让太太带你去见你大伯母和你三婶子,要是老太太得闲了,你再去见见老太太。” 蔺云婉福身:“是。云婉告退。” 总算有机会见一见林家那位鼎鼎大名的老夫人了。 她走了之后,林华彬和郑氏当然吵了起来。 林华彬是动了大怒的:“扒衣服?你宠的好女儿!就这种德行,你还想让她嫁入桓王府!你想都别想!” “你出去看看,江潜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敢娶这种姑娘做妇人!” 郑氏吓哭了,委屈地说:“老爷,娇儿也是一时糊涂。您也不想想,您宠了她十几年,云婉那丫头一回来,您就捡最好的给她,娇儿能受的了吗?” 林华彬更生气了:“不过是为着一件缂丝衣裳!云婉穿了又怎么样?她就是穿十件也穿得起!” “三府离得这么近,你也不怕传出去让我被大哥和三弟 第134章 最好的机会 第134章 “二老爷府里,吵得是鸡飞狗跳……” “听说罚了好多个丫鬟婆子。” “不过为什么罚的,老奴却没有打听出来。二夫人肯定都处置好了,不会让闲话传出去的。” 郑氏虽然也骄纵,但也知道轻重。 可不敢让家里的事情传出去坏了丈夫的名声。 林老夫人躺在榻上,样子看着悠闲,不过一睁开眼,便是一双闲不下来的眼睛,十分的清醒精明。 她坐起来说:“老二家里那个媳妇,没人招惹她倒好,要是有惹到她的,一只蚂蚁也容不下,得亲手碾死了才甘心。” “那府里的大姑娘回来了,二夫人一直对先二夫人的事情耿耿于怀,正是容不下大姑娘。” 林老夫人很瞧不上郑氏的做派,摇了摇头。 “老夫人,大姑娘到现在还没来拜见您,兴许过些日子要来的,您要不要见见那府里的大姑娘?” 林老夫人闭着眼思量了很久,淡淡地说:“她要是要来拜见,我就见见吧。” 蔺云婉随郑氏一起到慈恩寺上香了。 果然像董双霜说的那样,慈恩寺十分的热闹。 林府的人出门很讲究,婆子、丫鬟把主子们团团围住,前后占了一射之地的甬路,不许旁的人近身。 郑氏带着蔺云婉到了宝殿,不耐烦地说:“就在这里祈福了。” 她随意地交代了一个婆子:“一会儿带大小姐去找师傅供长明灯。” 婆子就是个干粗活儿的,哪里管过这种事情! 她很紧张地说:“是。” 心里有点打鼓,她干不干得好这件事呢! 范妈妈把钱袋子送到她手上的时候,说:“这些是供长明灯的钱,多的就是你的赏钱。”她还很装模作样地说:“看好大小姐,大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有你好果子吃!” 婆子战战兢兢地说:“是!奴婢一定看好大小姐的。” 郑氏带着大部分人去逛慈恩寺了。 惜若皱眉,低声道:“太太太不像话了!就这么打发了您。” 蔺云婉笑着说:“这不是好事吗。” 慈恩寺人来人往,想出事都难。郑氏又不想管她,她反而很自由。 供长明灯原不是为林姑娘的母亲,没有精明的仆妇跟着反而很安全,要是范妈妈一起去了,她还有些担心。 “先祈福,祈了福走吧。” 蔺云婉等到宝殿里面的人出来了,就跟着进去跪在蒲团上,闭眼祈福。 林姑娘你安息吧。 你的事,现在就是我的事,你的冤屈我都会帮你洗刷的。 还有母亲、弟弟、长弓,要是心诚则灵,那菩萨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不知道跪了多久,蔺云婉起来的时候膝盖都酸了。 “姑娘,小心。” 惜若扶了蔺云婉一把。 蔺云婉站起来,旁边一个妇人正要跪下,忽然看着她惊喜地唤她:“林大姑娘?” “董夫人……” 蔺云婉不知道董双霜的夫家,就唤她自己的姓氏。 董双霜也不跪了,站起来说:“竟在这里遇到了你。” 蔺云婉看她满面愁容,便道:“你先祈福,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董双霜点头。 蔺云婉先和婆子一起出去供长明灯。 慈恩寺里很大的一座殿,专门用来放长明灯。 蔺云婉要来婆子手里的钱袋子,只取了其中一半,便说:“剩下的你拿去,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打扰我。” 婆子接了钱,二话不说就老实站在门外了。 有钱拿还不用管着大小姐,多好的差事! 蔺云婉和惜若一起进去,她自己又添了钱,给林云婉供了一座长明灯,只写了生辰八字。没有指名道姓。 “姑娘,咱们走吧。” 蔺云婉盯了太久,惜若劝她离开。 “嗯。” 出去的时候,婆子在外面的栏杆上坐着打瞌睡。 惜若小声说:“这会儿还睡得着。” “她们平常做粗活,太太小姐们出来,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自然是辛苦的。” 惜若笑道:“是姑娘心慈。” “叫醒她吧。” 惜若去推醒婆子,带着婆子一起去宝殿。 董双霜一直在宝殿外面等着,看到蔺云婉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两个人就像多年的好友一样,一起逛到了慈恩寺的梅林里面,只有一些晚梅了,而且不如桓王府的艳丽。 “董夫人,我想找你打听一些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董双霜挽着蔺云婉的手,说:“你想问什么?” “……当年我被赶去乡下的时候,你家还没搬走。你可曾听说过当时照顾我的乳母,还有我继母的陪嫁丫鬟,被打发去了哪里吗?” 董双霜比林姑娘大两三岁,当年也记得事了。 两府住得那么近,听董双霜的意思,她也是常常到林家走动的,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你不记得也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 蔺云婉见她抿了抿唇,也不忍多问,董双霜可能会为了小时候没有帮到好友自责呢! 董双霜苦笑:“我不知道……” “但是你的乳母走之前,我去探望过你,你继母见我是个孩子,对我没防心。你的乳母她、她……” 她声音十分的紧张懊悔。 蔺云婉等着她继续说出来。 董双霜道:“你乳母求我……想让我帮点忙……我当时不敢……” 她都快哭了!看得出来很内疚。 蔺云婉和她说:“别想了!你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就算你能帮得上一点忙,老爷太太有心要送走我,你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的。” 董双霜震惊地看着蔺云婉。 “你、你不怪我?” 蔺云婉微微一笑:“不怪。真正作恶的人又不是你。” 董双霜眼泪都下来了。 第135章 求子 第135章 “太太还在祈福,姑娘等一等。” 蔺云婉供了长明灯回到原处,郑氏也还在另一座宝殿里敬香,那里面一座求子的菩萨。 惜若低声说:“太太也在求子。” 跟她们一起的婆子,收了银子,就主动过来说:“大小姐,太太曾经落过一个胎,后来就一直没有怀过身孕。” “落胎了?” 蔺云婉很意外,林华彬那么宠爱郑氏,怎么会让她落胎? 婆子说:“太太一不小心滑倒了,胎儿就摔没了。月份不小,有四个月大了……” 那是不小了! 蔺云婉都想得到,当时有多么的凶险。 郑氏竟然还熬了过来,身体底子真是不错。 惜若说:“还真看不出来,太太落过胎。”身子看起来十分的健康,不像是受过重创的样子。 婆子道:“都快有十年了,太太早养好了。” 那可未必! 落胎伤身,蔺云婉记得就听说过,曾有过一个小妾落了胎,后来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难怪太太没有嫡子。” 林华彬只有两个庶子,年纪都很小,大的那个才刚学会走路。 郑氏自己不想养,也不让姨娘养,一直让乳母们带着。她偶尔抽出时间才会去问一问乳母,孩子平常怎么样,有没有生病。 十分的冷落他们。 蔺云婉还没见过两个名义上的弟弟。 “太太来了。” 婆子有点害怕,低着头退后一步。 郑氏从宝殿里面出来,心情十分不错。 蔺云婉还没开始猜,范妈妈已经说了原因:“听说慈恩寺的送子菩萨最灵验了,太太您这次求到了上上签,看来是要怀上小少爷了!” 郑氏笑起来,脸色很红润。 她模样原就很出众,站在一堆仆妇里面也是十分耀眼的。 郑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着说:“这回要是求到了,你们都有功劳。” 她走出来,看到了蔺云婉,脸色不好也不坏。 上马车的时候,郑氏和范妈妈嘀咕:“不会是那个丫头给我带来的子嗣福气吧……” “呸!就凭她。” 郑氏觉得不要太相信那些,还是自己努力靠得住。 她和范妈妈说:“你赶紧拿老爷的名帖去下帖子,请那位擅保胎的大夫过来,给我开一张好方子。” 范妈妈犹豫着说:“您从前不是嫌药太苦吗?” 郑氏皱眉道:“再苦也得吃。” 她心有不甘:“两个小的都要长大了,等以后记事了万不能只交给乳母。”她必定要上心的,可是管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还是不如自己生。 范妈妈只好道:“太太,等回了府,奴婢就拿帖子去请大夫。” 一行人回到了林府。 林华彬已经说过,要郑氏带着蔺云婉去见东西两边的亲戚。 郑氏本来不喜欢和两个妯娌打交道,还是派人过去提前说了一声。 大房和三房回信儿的人,态度倒是好,也很统一:“我们太太说,太太只管带了姑娘们过去,太太、奶奶、姊妹们心里都是喜欢姑娘的。” 郑氏笑着回了她们的话儿,心里冷笑! “这几年大家互不相干,谁也不得罪谁!待我的娇儿冷的跟什么似的,待云婉那个死丫头倒是不一样!” 范妈妈过来劝:“再不一样,那也就只是个亲戚。不过是些客套话,太太别往心里去。” 郑氏也知道,都分家了,两房的手也插不过来。 她也只是说句酸话发泄罢了。 “你去和大姑娘说,让她明儿早起了,换了衣裳去见大房和三房的亲戚。” “是。” 翌日,蔺云婉早起了洗漱,和郑氏一起去见亲戚。 虽说只打算去见大房和三房的人,但老太太那头,还是得走个过场,问一问安。 先坐轿子去了大房,老太太的院子里。 林老夫人身边的凡嬷嬷出来开门的,郑氏吓了一跳! “凡嬷嬷,怎么是您呢!” 这个老神仙,和老太太一样的厉害,不过她很有分寸,虽然在林府里荣养,却从来不插手林府的事情,只和老太太一起做伴儿解闷。 凡嬷嬷笑着,她人很和气,笑起来两个酒窝。 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她问道:“太太可是带着姑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郑氏道:“正是。” 回头看了蔺云婉一眼,蔺云婉上前先给凡嬷嬷请安。 凡嬷嬷打量蔺云婉一眼,只见她低着头,额头的皮肤很白,眼睛看不见,可举止很是不错,虽然随意,不如府里教导过的姑娘们有条理,但也是个好调理的。 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老夫人正好得空,太太带姑娘来见一见吧!” “啊……” 郑氏攥了攥帕子,她可没打算见老太太! 凡嬷嬷笑吟吟的:“太太怎么了?难得老太太有空,您又一片孝心过来请安,还不进去?” 郑氏扯了扯嘴角,道:“是。” 带着蔺云婉一起进去了。 丫鬟在两人跪的地方放了两个蒲团,林老夫人就坐在一张榻上,两个丫鬟伺候着她,一个捏肩,一个捶腿。 “老夫人。” 蔺云婉跟着郑氏喊:“给老夫人请安。” 林老夫人声音十分的淡,但是很有威严。 “都起来说话。” 丫鬟扶着两个人起来,郑氏还没坐下,林老夫人便问道:“怎么就云婉来了,云娇去哪里了?” 郑氏腿软。 这个老太太精明着,肯定早 第136章 考察 第136章 林老夫人一直盯着她看,不过并不像是怀疑她的身份,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蔺云婉一向沉得住气的,眼神十分的平静。 竟得到了老夫人的赞许:“嗯,不错。是个稳重的孩子。” 林老夫人看着凡嬷嬷。 凡嬷嬷笑着走上前来,说:“刚才在外面接太太和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姑娘不错。” 本来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是姑娘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就不要带进来了。 要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再带进来。 她第一眼就觉得姑娘值得调教,便带了进来。 蔺云婉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位长辈到底想干什么! 林老夫人和凡嬷嬷说:“你去准备吧。” “好。” 凡嬷嬷走到屏风后面,吩咐丫鬟:“过来,把这一扇屏风搬走。” 两个丫鬟并一个婆子,一起过来搬东西。 屏风后面是一张低矮的长桌,上面还有一套茶具,不过不像是平常她喝茶用的茶渣之类,更像是点茶的东西。 老太太要考验她? 蔺云婉心里拿不准,她对林家很多事情,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可她并不会点茶。 凡嬷嬷跪在长桌前,笑道:“姑娘快过来。” 蔺云婉走过去。 凡嬷嬷说:“姑娘坐下来看着,这些东西我都只说一遍,姑娘记多少是多少。我先做一遍,姑娘也是能记几步就记到第几步。” 看来是要教她点茶? 蔺云婉坐在凡嬷嬷对面,聚精会神地盯着凡嬷嬷的双手。 凡嬷嬷有一双不做粗活的手,点茶的时候动作十分优雅。 京城不时兴点茶,蔺云婉只听说过,在书上见过茶具的画,并没学过,看得十分专注。 不久后,凡嬷嬷便擦了手,道:“姑娘来试试。” 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记住多少? 蔺云婉不急着上手,闭着眼回忆了一下。 她没有长弓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也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人,学东西很快的。 睁开眼的时候,手也跟着动了,一点都不怯。 投茶、注汤…… “嬷嬷,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蔺云婉做到了第五步,不过最后调出来的茶汤,和凡嬷嬷的根本没有办法比! 她毕竟只是个新手。 “姑娘已经做得很好了。” 凡嬷嬷不批评,反而很满意。 她端着蔺云婉调出来的茶汤,给林老夫人看,笑道:“您瞧瞧,很不错了。”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说:“很绵密……” 她问蔺云婉:“你是第一次学点茶?” 蔺云婉点头:“是。” 她确实没学过。 林老夫人很满意。 新手能做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凡嬷嬷在旁边说:“点茶虽是个打发时间的小事情,不过也能看出一个人手稳不稳,心静不静,脑子活不活。” 她笑着和蔺云婉道:“不怕姑娘骄傲,姑娘样样都是好的。” 林老夫人淡淡地道:“看来十几年的乡下生活,养得你不像你妹妹那么骄躁。” 竟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 蔺云婉垂眸。 林姑娘要是还活着了,那才是好事! “你再去教她插花。” 林老夫人说。 凡嬷嬷走到一张圆面的高几面前,摆了一只花瓶,插几朵花进去,拿着剪刀修剪花枝。 她一边剪,一边说:“要说复杂了,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说简单些,姑娘就凭着感觉先剪一剪,达到率性唱和的意境就好了。” 随便剪了几刀,就把剪刀递给了蔺云婉。 “姑娘试一试。” 蔺云婉接了剪刀,接着凡嬷嬷剪过的痕迹,凭感觉剪了剪。 插花她是会的,插贮、滋养,怎么挑选大小花瓶,她都如数家珍。 “嬷嬷,剪好了。” 蔺云婉放下了剪刀。 她没有用什么技巧,只是很随性的几刀。所幸幼时学插花也是随性自然的那一派,她又有意伪装,凡嬷嬷看不出来什么的。 凡嬷嬷果然没看出来,但十分欣赏蔺云婉。 她看着花瓶点了好几次头,之后走到陆老夫人低声说:“剪花儿也是极好的。真是在山里养得性情温婉和淡,剪出来的花也一样的不掐尖儿、不冒头,又流畅率真。” 林老夫人打量花瓶,又打量蔺云婉。 “过来。” 蔺云婉走到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吩咐凡嬷嬷:“那一对镯子,给她。” 凡嬷嬷把提前准备的镯子拿了出来,笑着说:“姑娘,这是老夫人给你的见面礼。”她怕蔺云婉不敢要,催她:“姑娘快收着。” 蔺云婉确实想了一下,该不该要。 ……也由不得她拒绝了。 她接了镯子,说:“谢谢老夫人。” 手腕上原本戴着的一双镯子也露了出来,凡嬷嬷眼尖儿,她其实早看到了,但这会儿才当着老太太的面夸赞:“姑娘手上这对镯子也是极好的。姑娘的手腕霜雪一样白,正适合戴这样的镯子。” “老夫人你没赏错东西。” 陆老夫人笑了笑,她很少笑,笑起来慈祥了不少。 她温和地和蔺云婉说:“很好……你父亲没有亏待你。” 好首饰好衣裳,一样没有短了云婉的。 最后陆老夫人问蔺云婉:“以后你想不想和凡嬷嬷一起学那些?” 她指了指瓶子里的话,还有长桌上的茶盏。 蔺云婉微愣,抬头看着老太太。 这才是老太太今天最重要的目的! 她微微一笑,道:“想。” 林姑娘从小在山里长大,她要是不和凡嬷嬷一起学这些,她那一身本事又怎么能够施展的出来?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万一露馅了岂不是给王爷找麻烦? “好。以后凡嬷嬷就到你府里去,每 第137章 王府消息 第137章 “凡嬷嬷要亲自来教你?” 林华彬很惊讶! 他没想到母亲会派凡嬷嬷过来插手他内宅的事情,当初分了家,就是大家相互不插手的意思。 蔺云婉说:“老太太也许是觉得晚辈在乡野长大,不想让林家失了面子。” 林华彬点点头,没有很排斥。 毕竟是他母亲,虽然分了家,管教一下他的女儿,也是应该的。 他温和地道:“凡嬷嬷是个厉害人物,跟着她你可有的学。是的福气。好好学吧!” “你的碧溪堂就很宽敞,让丫鬟们布置出一间厢房当学堂就行了。” 蔺云婉继续说:“……老夫人还让凡嬷嬷教二小姐。” “什么?凡嬷嬷教云娇?” 林华彬愣了。 他小女儿很娇气的,老太太也知道,不过女孩儿家娇气点儿,只要不失大体,也是很有意趣的事情。要是将来女儿出嫁了,碰到他这样的丈夫,那便是相得益彰的事情。 丈夫只有爱不过来的,不会嫌弃。 但是凡嬷嬷肯定看不惯这一点…… 林华彬低头沉思。 “云娇她……” 想到她吩咐丫鬟扒丫鬟的衣服,这就有些失分寸了,他便答应道:“也好。你们一起跟着凡嬷嬷学吧!” 林华彬很宠爱他的二女儿,什么都为她想到了。 “就不在碧溪堂了,在临烟阁。” 离林云娇的院子不远。 “以后让太太给你们单独拨春夏的费用,临烟阁里再挑几个机灵的丫鬟过去伺候你们。” 实在是用心了! 蔺云婉道:“谢老爷。” 林华彬说:“回去吧。” 就打发了蔺云婉,他去找妻子说这件事。 林华彬他自己很高兴:“凡嬷嬷手艺了不得,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样样精通。她原先只跟着老太太一起教养大哥家的嫡长女,谁都不肯教的。” “现在凡嬷嬷愿意带云婉和云娇,把咱们云娇也调教的和大哥家的嫡长女一样出众,将来嫁到哪户人家,都要被高看一眼的。” 郑氏却不满:“凡嬷嬷能教个什么东西!” “早些年我也是听说过她怎么教大房的大姐儿,大姐儿背地里哭天抹泪,整整一年,性子都变了!” 林华彬说:“大哥家的大姐儿那不是变稳重了吗!多好的事。” 郑氏心疼孩子,生气地说:“……是变稳重了,你也不想想,娇儿受得了吗?而且大姐儿也没有嫁的很好啊!” “依我看,学什么都不如花心思说们好亲事。老爷您要是心疼娇儿,快点去打听打听桓王府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办了那么一场隆重的梅花宴,就没有后续了?” “您不是和赵敬易很熟吗?您怎么也不去问一问!他赵敬易又没有适龄的女儿,您和他可是老熟人了,他也不知道为咱们云娇说一说好话。” “也该让咱们家娇儿多和王嬷嬷说说话才是,我可是听说王嬷嬷这回来江潜,就是为了替王爷相看王妃的。” 郑氏开始自己和自己嘀咕。 林华彬听的头昏脑涨。 怎么这么能说! 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打听?” 郑氏眼睛都亮了:“您打听到什么了?” 林华彬搂着她的肩膀,道:“王爷最近要逛江潜的名胜古迹,听说要逛到慈恩寺去了。” “那、那咱们赶紧带云娇一起过去啊!” 郑氏激动地道:“要是偶遇了王爷,也好见识王爷的风采,我听说王爷相貌十分俊美的!再让王爷见一见云娇……您和王爷的舅舅还是好友,那还有什么不成的呢?” 天时地利人和,这不是都齐全了吗? 林华彬心里是认可的,可还要呵斥郑氏:“没出阁姑娘,怎么好去见外男?” 郑氏轻哼道:“不是说了是‘偶遇’吗!慈恩寺那么大,就许人家去?不许我们家娇儿去了?” 她绞着帕子盘算:“听说王爷这个人虽然对人温和,性格却很桀骜。皇上娘娘也是十分宠爱他的,什么都由着他。想必成亲也是由着他的……也就说,王爷自己的主意可比什么的重要。” “老爷,这——您还不让娇儿去‘偶遇’王爷吗?” 林华彬拂袖说:“不成!这不合规矩。” 郑氏最了解自己的丈夫。 夫妻两个缠绵了片刻,林华彬说:“……下不为例!也不准云娇做出格的事情,否则老太太头一个不放过我们。” “妾身知道。” 从林华彬嘴里套出了桓王几时去慈恩寺。 翌日。 凡嬷嬷来了,蔺云婉早起了,准时去了临烟阁。 林云娇还在院子里闹脾气。 “不用抄书了?娘,您太好了!肯定是您和爹说的好话对不对?” 郑氏叹气道:“是凡嬷嬷要过来调教你和那个贱丫头,老太太亲自发话,让你跟着一起过去。” “什么?凡嬷嬷!” 林云娇气得砸了个茶杯,怒气冲冲地道:“我不去!” 她在郑氏面前闹惯了,反正只要一闹,娘什么都答应她。 “我就不去!” 顺手又砸了一个茶杯。 郑氏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说:“你想不想见桓王?” “娘,您有办法让女儿见一眼王爷?” 林云娇顿时变了脸。 齐令珩来了江潜一阵子,关于他的传言早就传遍了江潜大族。几乎都是夸赞的话,别说江潜当地的官员了,就是没出阁的姑娘,也被迷的五迷三道。 就是不着迷的,也十分地好奇,想见一见王爷是什么样子的人。 “你乖乖去和凡嬷嬷学东西,我就让你见得上王爷。” 林云娇服软了,扁嘴说:“那好吧。您可一定要让我见上王爷!” 她换了衣服,去临烟阁。 为了见王爷,她十分的老实, 第138章 主动 第138章 “去慈恩寺祈福?” 凡嬷嬷才刚上了几天的课,就不上了。 蔺云婉就去和林华彬请安,就被告知要去祈福。 林华彬笑道:“你不是为你家人供了长明灯吗?正好有出门的机会,去拜一拜你家里人。” 我供的可是你的女儿! 蔺云婉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林华彬不发脾气的时候,对谁都很温和。 蔺云婉淡淡道:“不是。” 她微微苦着脸,叹息道:“晚辈是很愿意去寺庙里添香油,为家里人祈福的。可是……” 林华彬知道她有话要说,便笑问:“有什么要求,你就和伯伯说。” “林伯伯,我在桓王府的时候,就有人污蔑我狠毒。” 蔺云婉道:“您应该知道是为什么……我现在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出门都会被指指点点。” “晚辈不想被人指点。” 林华彬温和的脸色缓缓地冷淡了。 他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道:“侄女,别管外面的人说什么。” 林华彬还安慰她:“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碍着你什么,你有你的好前程。” 蔺云婉蹙眉:“不碍着?” 还要怎么才算碍着? 林华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侄女,你到底想怎么样?” 蔺云婉微微一笑。 她想怎么样,林老爷还不明白吗! 她想要个清白! “林伯伯,不如您还是送我回我父亲……” 她话都没说完,林华彬脸都僵了,立刻说:“不行!” 他怕吓着蔺云婉,又很和气地跟她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不知道轻重?你既然来了,已经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说走就走?你让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我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好了,别说气话。你要是不满太太……我会和太太说的。” 蔺云婉静静地看着林华彬。 他竟比她还着急! 是王爷和王爷的舅舅给了林华彬天大的好处? 还是林华彬怕得罪了王爷和王爷的舅舅? 林华彬走过来和蔺云婉再次说:“府里不会再有人指点你。好好地去和太太上香吧!” 执意要把她打发了。 蔺云婉回到碧溪堂,小丫鬟过来说:“范妈妈过来说,请姑娘快点梳洗,太太和二小姐马上就要上马车了。” 惜若赶走那丫鬟,低声问:“姑娘,咱们去吗?” “去。当然要去。” “凡嬷嬷才上了几天课,老爷就给我和二小姐告假,说明太太有个必须要带二小姐去慈恩寺的原因。” “惜若,你猜是什么原因?” 惜若很快就想到了:“王爷也要去?” 蔺云婉点头:“十有八九是了。” 她又问惜若:“我要是想顶着林姑娘的身份,做一个名声好的姑娘,你说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当年的下人,洗刷林姑娘四岁时候的冤屈?” 惜若沉默了。 刚才姑娘和林华彬说话,她也听到了,林老爷已经明确地说,不想还姑娘一个好名声。 “姑娘,您只是个内宅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做不了。除非您培植自己的人手。” 蔺云婉闭着眼问:“培植人手要多长时间?” “……一两年?” 惜若不知道,她没有做过这种事。 蔺云婉苦笑:“你说短了。要在林府里培养出信得过的心腹,少说也要三五年。” 可她等不了三五年。 最多一年,林家就要安排她的去处,不是嫁人那便是出家静修。 蔺云婉想起了董双霜的话,她要抓住机会。 女子这一辈子能遇到的好机会并不多。 “咱们走吧。” 蔺云婉换了身衣裳,和惜若一起去了角门。 林云娇见蔺云婉过来,挑开帘子瞪了她一眼,说:“你也太磨蹭了。” 又看见蔺云婉的脸,心里很不想和她一起去慈恩寺。 她问马车里的郑氏:“娘,我们不能不带她吗?” 郑氏皱眉:“还不是你爹说的!”她咬牙低语:“不过也不是你爹的意思,都怪老太太!怎么突然看中这个死丫头。” 马车启程。 蔺云婉和惜若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到了慈恩寺,郑氏生怕蔺云婉也见到了桓王,赶紧把她支走了。 她偷偷拉着林云娇离开,和她说:“王爷就在寺里,不能让云婉和你一起被王爷看到的。” 自己女儿的容貌,自己心里清楚。 男人么,总还是喜欢漂亮的。 林云娇听了就不高兴。 她嘟嘴道:“娘,您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还不如她漂亮吗?” 郑氏哪里敢说实话:“娘不是这个意思……” 林云娇跺着脚,气得脸色很难看。 郑氏给范妈妈使了个眼色,让范妈妈过来说好话。 范妈妈道:“二小姐,大小姐怎么比得上您。” “她哪里比不上我?你倒是说仔细点。” 林云娇轻哼道:“你最好说实话。你要是敢说假的,看我怎么罚你。” 范妈妈:“……” 这也太为难人了!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真话要怎么说。 林云娇气鼓鼓地道:“她在乡下养的好,还不是因为我!她那张脸是我给的!” 凭什么还比她好看呢! 郑氏哄着她:“云婉是欠你的。在外面就别说家里的事了……”被人听到姑娘家嚼舌根子,名声不好。 一行人走得很远了。 惜若便问蔺云婉:“姑娘,太太走远了。咱们去哪里?” “去找王爷。” 蔺云婉低声道:“她们就是知道王爷在哪里,也见不到。惜若,你带我去见王爷。” 惜若眼睛都亮了:“姑娘,我这就去!” 跟了姑娘这么久,这可是姑娘头一次要 第139章 不一样 第139章 “蔺姑娘,你送的乔迁的贺礼,我十分喜欢。” “没想到你的隶书写的那么好。” 蔺云婉笑了笑。 她不好意思自夸,她写的最好的,其实并不是隶书。 齐令珩带着她到慈恩寺后山上说话,石阶都扫干净了,因为地方偏僻,僧人都不往这边走。 蔺云婉道:“王爷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写几幅让惜若送给您。” “好啊。” 齐令珩根本就没想过拒绝。 他还十分主动地说起:“我马上就有个表妹要出生了,你有没有功夫再帮我抄几篇庆贺的文章?我让绣娘绣成屏风,送到姨母那边。” 蔺云婉忍俊不禁:“怎么还没出生,王爷就知道是表妹了?” 这也太神了! 齐令珩就道:“家里人都这么说。” “不管是不是表妹,我舅舅姨母那边,已经什么都按着妹妹的样式去备衣裳摇篮了。” 蔺云婉抿唇淡笑。 皇后娘娘的母族赵家,还真是疼爱女孩儿。 她道:“投胎做王爷的表妹,实在是幸福。” 齐令珩也觉得赵家对女孩儿都很好。 他的表妹们,就没有不受宠的。嫁到赵家当媳妇的几个舅母,也都相处的十分和睦,正是因为赵家家风好。 “惜若说你要见我,蔺姑娘……你从来都是无事不求人。” 齐令珩笑得高深莫测:“怎么想到要见我?” 蔺云婉步子慢下来,很郑重地福了福身。 “王爷,我的确有事要求您。” 齐令珩虚扶她一把,道:“跟我客气什么,是我送你到林家的。”他顿了顿,道:“说起来我也算你在江潜唯一的……朋友。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蔺云婉听得心里很温暖。 父亲去世之后,只有弟弟会这么照顾她。 王爷是第二个。 她就不客气了,和齐令珩说:“凭我自己是肯定找不到的。我想让您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蔺云婉想了想,说:“林姑娘继母的陪嫁丫鬟。” 齐令珩眉头一皱,觉得关系很复杂。 复杂倒是没什么,但背后一定有更复杂的事。 她在林家到底遇到了什么? 蔺云婉就说了自己知道的来龙去脉。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怎么会故意半夜去撞继母的肚子。从那之后,郑氏身边的人和林姑娘乳母都被发打发了。” 这里面怎么会没有蹊跷? 蔺云婉走神地想,还有董双霜和她说的话…… “蔺姑娘,你还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齐令珩看着她的眼睛。 蔺云婉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什么了。” 还和齐令珩说了郑氏陪嫁丫鬟的老家在哪里。 “过去太多年了,王爷要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打紧。” 齐令珩笑道:“除非……人死了。”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皇家找不到的人? 王爷还是真是自信! 蔺云婉又十分相信,王爷不是信口雌黄的人,既然答应了她,一定会办得到。 上山的路很崎岖,就算铺了石台阶,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阿福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提醒道:“王爷,姑娘,再上去就寒冷了。” 他可没有带足够多的衣服。 齐令珩和蔺云婉双双往上山的路看,因为山上雾气重,看起来黑漆漆的。 不知不觉,两人都一起走了这么远! 蔺云婉暗暗吃惊,怎么感觉才和王爷说了三两句话,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时辰而已。 “蔺姑娘,下去吧。” 蔺云婉点头:“我也出来太久了。” 阿福连忙说:“姑娘小心路滑。” 齐令珩道:“你在前面去开路。” “是。” 阿福往前小跑了几步。 齐令珩和蔺云婉一起慢慢下山。 要分别的时候,蔺云婉还没说告辞的话,齐令珩看着她淡笑:“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别的话? 蔺云婉眉毛蹙着。 王爷还想听什么话? 齐令珩看她听不出来话外之音,就道:“……回去吧。人找到了我会让人通知惜若。” 已经先走一步了,上山的路也有侍卫把手。 他不能和她一起走,先带着人走了才最好。 蔺云婉看到齐令珩带着人走远了,还在石阶上站着。 惜若跟过来,笑问:“姑娘,您和王爷说了?” 蔺云婉点头。 王爷念旧情,十分愿意帮她,她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等到她培养好了人手,去查清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惜若紧跟着问:“王爷答应了?” 蔺云婉淡笑:“王爷有什么是不会答应的?” 惜若愣了愣,睁大眼睛说:“也不是呀。王爷可没有那么轻易为人办事的,那是姑娘您!” “我?” 蔺云婉很奇怪,王爷的声誉一向都很好,他待旁人不好吗? 惜若想了想,道:“姑娘,王爷对您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惜若说:“王爷平常不和女子接近,就算是赵家里的表姐表姐,王爷都很有分寸。” “可是王爷却和您……” “单独相处了两次。” 惜若拿手指头比了比。 何止是两次! 蔺云婉闭着眼回忆,根本就不止两次,还有他们在京城的赤象寺里,也私下相处过。 她心里激荡着不同的感情。 “惜若,你觉得王爷为什么对我不同?” 惜若想了很久,她不知道。 摇了摇头,道:“奴婢说不上来。” 丫头都看不出来,那就不是男女之情。 蔺云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问道:“……是因为父亲,你说是不是?” 惜若愣愣点头:“应该是吧!王爷很看重太傅 第140章 争吵 第140章 看了长明灯,蔺云婉到宝殿里去祈福求签。 惜若低声抱怨:“今天祈福的人,真是特别多……” 蔺云婉道:“你早该想到的。” 惜若很快想到,二小姐不也是因为桓王来了,所以也来祈福吗? 林府里能得到消息,别的人当然也得到消息,不都上赶着来偶遇王爷了? 蔺云婉和惜若在廊下等着。 惜若看着前面站着的人,说:“还要等好久!奴婢怕姑娘腿酸,要不今天就不祈福了?下次再来。” 那怎么行? 下次出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竹青都快生产了,等她孩子都生下来了,她还祈福有什么用? 蔺云婉说:“不要紧。我站得住。” 惜若就不再说话了,陪着姑娘一起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说是蔺云婉,就是惜若也腿酸了,她松了一口气说:“终于轮到我们了。姑娘快过去。” 蔺云婉跨入宝殿,跪在蒲团上,摇着签筒,摇出了一支签。 竹签字面朝上,她跪在地上已经看到是个“上上签”了。 惜若弯腰想去捡,居然有人抢先一步,捡走了蔺云婉的签文。 她以为是捡错了,站起来说:“这位姑娘,你捡错……” 看到了林云娇和她的丫鬟,旁边还跟着其他的江潜贵女。 丫鬟把签文交给林云娇,说:“姑娘,是上上签。” 林云娇看着那三个字,有些生气。 她今天求了好几次,都是下签! 怎么乡下丫头一下子就求到了上上签?莫非求的也是姻缘?那就坏了! 不过没关系,这支签现在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 林云娇可怜兮兮地说:“姐姐,这支签我想要了,你再求一支好不好?” 惜若顿时冷着脸。 这个二小姐,实在太骄纵了!连一支签都要抢!又不是她自己求的,抢来有用吗? 蔺云婉不急不缓从蒲团上站起来,淡淡地看着林云娇。 还扫视了一眼她身边的贵女。 这个便宜妹妹从来不叫她一声“姐姐”,现在都肯叫姐姐了,说明这些贵女身份不一般,在江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吧! 林云娇在外面都会装,她难道就不会装吗? 这种手段,还是太嫩了点。 蔺云婉笑道:“不是我不肯给你,我求的东西你想硬抢过去,那也是没用的。” 听到硬抢两个字,林云娇不高兴了。 她果然只能装一会儿,攥着竹签,拉着脸说:“谁硬抢了!你亏欠我那么多,我要你一支签怎么了?” 林云娇又笑着说:“姐姐,你差点害我……我都没怪你。这一支签你都不愿意谦让吗?” 看着她一会儿拉着脸,一会儿笑起来。 蔺云婉就好像见到了林华彬。 要不怎么说是父女俩,林云娇可是流着林华彬一半的血脉! 旁边的贵女已经听不下去了,有脾气直爽的,已经站出来说:“林大姑娘,不是我说你,这一支签你就让给你妹妹吧!她求了几次都求不到,你命好,运气也好,再求一次不就是了!” 还有人说:“一支签而已,何必那么小气。” 林云娇眼里十分得意。 蔺云婉叹气。 这些个小姑娘,怎么都那么年轻不懂事,别人说什么就听信什么。 被林云娇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她问那姑娘:“你这般插手别人家里的事,是你父母亲教养你的?可曾读过《女训》《女戒》?书上面可曾教过你饶舌,在外面惹是生非?” 姑娘脸都憋红了。 林大姑娘好厉害的口舌,竟然说她没教养! 她可能没什么吵架的经验,被指责了一句就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你从小就狠毒,差点害了你妹妹,让她一支签不行吗?” 不知道事情全貌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宝殿外面还有其他看好戏的陌生人,说:“……听说她好像是林府三房的大姑娘。” 蔺云婉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笑话。 她冷笑道:“你亲眼看到我害了人吗?” 那姑娘支支吾吾,说:“十几年前的事,我怎么可能亲眼看到!” 蔺云婉不理她了,又问林云娇:“你就是这么和别人说我的?” 林云娇很有底气:“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你在佛祖面前跪下发誓。” 蔺云婉刚说完,郑氏来了。 郑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架势不对,皱眉看着蔺云婉:“你和你妹妹在吵什么?也不嫌丢人。” 蔺云婉福身:“太太……” 郑氏怒道:“范妈妈,你还站着干什么!” 范妈妈二话不说,带着仆妇们,把围观的人赶走。 林家是什么人家,怎么能在慈恩寺里被人看笑话! 几个带丫鬟的贵女,也都和郑氏请了安匆忙逃了。 郑氏挽着林云娇走了,留下蔺云婉和惜若两个,在空荡荡的宝殿里面。 那一支上上签,已经不见了。 蔺云婉重新求了一支,还是上上签,去找僧人解签。 “施主所求之事,十分顺利。” 蔺云婉心里舒服了一点,竹青……应该会母女平安的。 “走吧,先回去。” 带着惜若走了,惜若很不甘:“姑娘,您就这么算了吗?” 蔺云婉淡淡地道:“怎么会呢。” “二小姐不是喜欢把事情闹大,不是喜欢被人围观看笑话吗?” “很快让她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主仆一起离开了宝殿,蔺云婉戴 第141章 有理说不清 第141章 “蔺姑娘被欺负了,林二小姐,在宝殿里带着一群人骂蔺姑娘。” 事情闹得很大,阿福都听说了。 他可不敢不和王爷说。 齐令珩人都没出慈恩寺,眉头皱着问:“林家的太太,就眼睁睁看着她女儿在外面惹是生非?” 他可从没见过这种教养的贵女。 阿福说:“太太很快就把看热闹的人赶走了,把自家女儿带走了,留了蔺姑娘和惜若不管了。” “什么叫不管了?” 齐令珩声音冷冷的。 阿福说:“……就是留在宝殿里,姑娘又去求了签才上的林府马车。” 齐令珩淡淡地笑了笑:“这个林府对她还真是太好了!” 他眼神十分冷,阿福都害怕。 “王爷,您要去哪里?” “去找赵家,找舅舅。” 阿福放心了,他道:“奴婢还以为您要亲自到林府里去……”那不破坏了姑娘的身份! “本王还没那么冲动。” 让舅舅找林家的麻烦,林华彬一样不好过。 齐令珩快步出去,带着侍卫离开。 阿福跟上来,齐令珩便说:“你就别跟过来了。” “那、那奴婢……” “我让你找的人,现在就去找。” 齐令珩和阿福分头行动。 他和蔺云婉打了几次交道,知道她的性格,她不喜欢自怜自艾,不喜欢和人诉苦,她遇到麻烦了,喜欢等到完全有把握的时候,一击毙命。 “我便助你万全。” 她总是担心欠了他的,似乎他做得太多,反而会让她难以接受。她已经愿意找他帮忙了,这很好。他可以慢慢来。 “舅舅,有人欺负你女儿。” 齐令珩到赵家的时候,他舅舅正在和廊下的鹦鹉玩儿。 “知府不是和你一起去慈恩寺了?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齐令珩道:“我嫌他太啰嗦,打发了他,自己随便逛了逛就回来了。” 舅甥一起进去坐着,丫鬟进来奉茶。 赵敬易挥手让丫鬟下去,隔了半天才拍桌子问:“谁欺负我女儿!” “我怎么不知道?” 他没听说啊! 齐令珩笑道:“舅舅忘了?你在林府还有一个宠爱的女儿。” 赵敬易一愣,说:“是啊。她在林府过得不好?谁欺负她了?” 齐令珩就道:“我也是在慈恩寺里恰好撞见的。” 说了慈恩寺里的事。 赵敬易听得直皱眉,骂道:“这个林华彬!我听说他这个人在官场上很仁义,才把你托付过来的人送给他做女儿。还给了他半间酒坊……” 和一些不能用银子算的许诺。 “他怎么敢这么敷衍!” 齐令珩淡淡地说:“官场上的好人多了。当官当得好,不等于做父亲做得好。” 赵敬易很不好意思。 虽然他是做舅舅的,不过和他在自己的外甥们面前,从来都不摆舅舅的身份。 所以小辈们都很亲近他。 要不外甥怎么会把故人之女,交过给他照顾呢! 这次是他没有为“女儿”找个好父亲。 赵敬易说:“我这就去找他!” 刚走出一步,觉得不太对。 “我说王爷,你不是说只是个没地方安置的故人之女,你怎么这么上心?” 齐令珩道:“舅舅,我不是上心一个姑娘。我是上心你的脸面。” 赵敬易一头雾水:“怎么说?” 齐令珩语气淡淡的:“他林华彬在舅舅你面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说他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不把舅舅你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那个姑娘的事不值一提,可是舅舅你的脸面,我的脸面……” 赵敬易一肚子火。 他拧眉道:“他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在江潜不过领个闲职,家里有哥哥姐姐们撑着,他主要是守着老宅而已,他平日里喜欢养花逗鸟,家里都靠妻子操持。 他也知道有些人背地里看不起他。 但是林华彬凭什么看不起他!他对林华彬实在不错,又十分信任他! 林华彬竟敢辜负他的信任! 赵敬易猛地拍桌子,道:“我就让他对我女儿好点!” “他个孙子,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就把女儿接回来,让他什么都给我吐出来!” 齐令珩劝道:“舅舅,那也不用。多年朋友了,不必为这点事闹翻。” “你女儿的名声可经不起折腾了,她若过得好就罢了。” “你说的有理!” 赵敬易还是怒气冲冲地走了。虽不必与林华彬闹翻,警告他一番总是要的。 齐令珩翘着唇角离开赵家。 以舅舅的性格,是对付不了林华彬的。 不过鲁莽有鲁莽人的办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林府。 “你说你在外面和她吵什么?传到你爹耳朵里,又要教训你一顿。” 郑氏实在生气。 林云娇瘪嘴道:“谁让她一支签都不肯给我。她就是欠我的嘛!” 郑氏皱眉:“是一支签重要,还是林府的名声,你父亲的名声重要?” 林云娇轻哼一声,和郑氏撒娇:“娘,我以后不这样了。” 反正姐姐的名声都臭了。 王府要是真的看上林府女儿,也不会因为她是妹妹而不娶了,毕竟她的名声更好。 郑氏道:“你爹那里,你让我怎么交代?” 林云娇求郑氏:“娘,爹不是最听您的话吗?您帮我说说情,爹不就不怪我了。” 郑氏有点担心,老太太最近手伸得太长,老爷又很疼爱那个丫头。 怕是又要出事,她不如先一步主动提了这事情,老爷不就不生气了? 郑氏等着丈夫回家,和林华彬说:“……老爷,唉,今天出去上香,谁都没见到王爷,云娇求不到好签,又出 第142章 挨骂 第142章 “赵兄。” 林华彬其实不应该这么称呼赵敬易的,他比赵敬易年纪还大。 但两个人私底下关系好,他经常会搜罗奇珍异兽,像什么鹦鹉八哥一类的,送给赵敬易。 赵敬易这个人和谁都很好说话,虽然也会摆脸子,但是一般当场就摆了,也不会事后再计较。 久而久之,林华彬摸清楚了他的性格,跟他越发合得来。 赵敬易有一天喝醉酒了就抱着他说:“我觉得你是整个江潜,脾气最好,最仁善的一个,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 林华彬以为这是他醉酒的话,没想到赵敬易醒来了还记得,还说:“虽然我比你小,但我就是喜欢做哥哥。” 两个人就成了兄弟。 他就一直这么称呼赵敬易“赵兄”。 林华彬笑着赶过来,但是觉得赵敬易脸色不太好,就道:“怎么坐在前厅?走,去我书房说话。” 说着就要去扶赵敬易。 赵敬易一肚子的火,推开他的手,冷着脸道:“林大人,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华彬皱着眉,十分疑惑:“赵兄,这话怎么说?” 赵敬易大为光火:“你还装!” 林华彬脸色很挂不住。 外面那么多小厮看着!这个赵敬易,怎么说话不知道分场合。 他拽着赵敬易,道:“走,我们去书房说。你要是有不高兴的地方,我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说!” 他是不会直接提起“女儿”的事,林华彬心虚,自己应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咳咳。” 林华彬没办法,只好暗示跟过来的小厮,赶紧把门给关上。 小厮茶水都不倒了,低着头退出去,把门给关了。 就听到里面只有赵敬易一个人的声音……把他们家老爷骂的狗血淋头。 林华彬还不得不哄着赵敬易:“……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我怎么可能看不起赵兄。” “我要是看不起你,也不会一看到名贵的牡丹,罕见的鹦鹉,第一个就想到你。” “你要是这样说,可太不把我放在心里了。” 林华彬还十分的伤心,他这个人长得很和善,眼睛低垂的时候,有几分让人不忍。 赵敬易骂完了,想到这么多年的朋友,才道:“你要是不辜负了我,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 “赵兄,冤枉。” 林华彬叹气道:“这到底怎么说的?” 赵敬易冷哼着,低声说:“你对我女儿不好!” 林华彬一愣。 原来是为了云婉的事情来的? 他皱眉说:“云婉在我府里一向过得很好,老夫人还亲自请了身边的凡嬷嬷过来教养云婉。这是我家别的姑娘都没有的待遇,我、我怎么会对她不好?” 赵敬易道:“你家老太太的为人我知道,可你夫人呢!” “慈恩寺的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林华彬想了想,他知道,可郑氏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拧眉:“慈恩寺里发生了什么?” 赵敬易又要发脾气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反过来问他! 林华彬先一步站起来,稳住赵敬易:“赵兄,是我疏忽。你别担心,我绝不会委屈云婉。我明天就给你一个交代。” 赵敬易这才好说话了一些:“你说的。那我就先看你表现。哼,我还要回去喂鸟,先走了。” “我送你。” 赵敬易拂袖而去:“别了。”走之前还说:“要是再出这种事,别怪我让大家都没脸!” “不会不会。” “不会最好。改天找你喝酒,我那里有一坛子十年的女儿红要启封了。” “好好好。” 送走赵敬易,林华彬心里有点忐忑。桓王这个舅舅,说得好听叫随性率真,说的不好听…… 很多事要顺着赵敬易来。 林华彬回了内院,去找郑氏。 郑氏还在理账,现在府里的事情她一手抓,也是很乏累的。 她头都不抬,就问林华彬:“赵大人找老爷什么事?又是要您搜罗鸟啊,还是要跟您喝酒啊?” 赵敬易那个人,脑子空空如也,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点事儿。 “出去。” 林华彬声音很冷,范妈妈和屋子里的丫鬟都吓到了。 郑氏也是心一沉,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唇。 下人出去之后,她起身道:“老爷,您怎么了?赵大人给您气受了?” 林华彬推开她,道:“慈恩寺的事,你跟我好好说说。” 郑氏脑子转的很快:“慈恩寺的事,和赵大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回来为这个事情和她发脾气? 林华彬顿了顿,缓缓坐下说:“我是找赵敬易打听了王爷的去处,你倒好,带着两个女儿在慈恩寺里闹得丢了脸面,我和赵敬易说好了……他现在不肯告诉我王爷的事情,还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你说有没有关系?” “那么多官宦家的姑娘都去了慈恩寺,就我们林家出事,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打听王爷的事!” 郑氏十分惊讶:“王爷听说咱们林府,也知道云娇了?” 林华彬沉着脸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以后你们都别想王府的事了。我现在就去给娇儿挑个夫婿,年底就把她嫁出去!” “老爷!您听听您说的什么话!” 郑氏很心痛:“娇儿才刚及笄,就是真嫁到王府,也不能在我身边留多久了。您还想随便就把她嫁了,年底就嫁,那妾身以后怎么办?” 除非女儿高嫁,她是舍不得随便把女儿嫁出去的。 林华彬冷着脸,瞪着郑氏。 他以前都很好脾气,自从嫡长女回家,就总是发脾气了。 郑氏心里不舒服,还 第143章 高嫁 第143章 “老爷。” 兆妈妈提着灯到林华彬的书房。 林华彬说:“今天去慈恩寺,你也跟着了?” 兆妈妈道:“是老奴安排的马车,护院。” “那慈恩寺里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兆妈妈犹豫了一下。 林华彬淡淡道:“实话实说吧。” 兆妈妈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府里的下人之间都是互通消息的,虽说她不跟在太太身边,但是太太今天去过哪里,身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爷,就是这么回事。” 林华彬闭目,问兆妈妈:“你怎么看?你觉得大小姐被欺负了吗?” 要说过错,是他原来的女儿从小做的不对。 既然她做了他的女儿,这种事情也避免不了。 兆妈妈想了想,说:“老爷,老奴说实话,咱们府里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但是二小姐不该在外面和大小姐起争端。太太也不应该在外面处置、冷落大小姐。” “有什么事,关上门说,不给人留话柄才对。” “太太就是还耿耿于怀大小姐从前推了她的事情。太太也不是做错了……” 就是身为主母,不够大度。 她是林府下人,早知道太太什么性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林华彬沉默许久,挥手道:“你先下去。” “是。” 兆妈妈出去之后,提着灯笼走了。 她也不太喜欢大小姐,但她也不会骗老爷的。 林华彬揉着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味的跟妻子讲道理,让她做好一个嫡母,她好像更讨厌云婉。可云婉不是真正的云婉,不应该承受这份委屈。 和郑氏说实话也是不可能的。 “罢了。” 多哄着点儿,妻子心里舒服了,对云婉也会好些。 林华彬又去哄郑氏,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拇指大的紫珍珠用来做抹额吗?去挑几颗。” “真的?” 郑氏笑得像花。 林华彬说:“真的。” 郑氏掐算一番,道:“我看中的紫珠你知道的,那可不便宜。这笔银子你从哪出?” 林华彬道:“只要你想要,我库房里的东西拆拆卖卖了,也要给你买的。” 绝口不提酒坊的事情。 郑氏笑得极为开心,然后就听丈夫说:“以后在外面多为维护云婉一点,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买。” 她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郑氏推开林华彬,十分生气:“闹了半天还是为你了的好女儿!拿紫珠我要了多长时间你都不肯给我买,为了她你倒是答应得爽快!” 林华彬:“……” 也不看看她的妆奁,江潜什么珠宝首饰是她没有的? 他才没有答应再给她买。 “我说你怎么不知道好歹……” 那最后不都是好处落在了她头上吗?为什么还要和云婉计较? 但是他不想说出口,说出来又要吵架。 郑氏已经趴在床上哭了,从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别人都有护膝,就你没有。我也不怕爹娘打死我,偷偷给你做了,让丫鬟给你送过去……” “我又没有怪你。好了好了,别哭了。” 郑氏还很不甘心:“云婉推了我,我当晚就见了红,我又没说要赶走她,不是你说她不详,送走的吗?现在外面 人随便说嘴,你又来怪我。” “都说后娘不好当。当年娘家人就劝我,我早该听的……” 林华彬没辙了:“你这说哪里去了?” 他都不敢反驳,当时算命的神婆可是郑氏请来的,他也是怕云娇生不下来,才送走了女儿。 夫妻俩一个晚上,吵了架又和好,和好了又吵架,最后还是和好了。 翌日。 蔺云婉去凡嬷嬷面前上课的时候,林云娇都更春风得意了。 “哼,爹可不会为你出头的。爱屋及乌懂不懂?爹最疼我娘,也就最疼我。” “姐姐你呀,最好什么都让着我。” 蔺云婉淡淡地道:“人终有一死——这也让着你吗?” “什么?” 林云娇还没明白,等想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蔺云婉让她去死。 “你……” 凡嬷嬷已经在厢房里面了,她微微一笑,就十分震慑人。 林云娇顿时乖巧了很多,和蔺云婉一起坐在小桌前。 凡嬷嬷道:“请两位姑娘拿起笔……” 她不教点茶、插花,教的是写字描红,但嬷嬷教的东西,和府里针线房上的妈妈教的不一样。 上了一天课,凡嬷嬷十分疲倦了,但走的时候,还是笑吟吟的:“姑娘们回去休息吧。” “嬷嬷告退。” 两个人异口同声。 凡嬷嬷先走的,她们俩才带着丫鬟收拾东西走了。 林云娇抢在蔺云婉前面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故意拦住她:“你何必学那么认真?凭你的名声,你也想嫁个好人家?” 蔺云婉看着她,淡淡地说:“那凭我的脸呢?” 林云娇看着她的脸一愣,忽然怒火中烧。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看着对方的脸就那么生气,她讨厌云婉回家,她讨厌爹爹的偏袒到了云婉身上,也讨厌她的脸! 蔺云婉笑道:“看来我凭脸是可以高嫁的了?” 真愚蠢! 书香门第娶妇,怎么可能只看脸? 只有没规矩的人家,才会这般肤浅。林府是绝不可能给家里姑娘找这种人家的。 林云娇似乎不懂这个道理,很容易就被激怒了,她瞪眼说:“凭你也配高嫁?” 她得意地挑起眉,低声道:“昨天去慈恩寺,你知道太太是为了带我去见谁吗?” 蔺云婉笑着摇头。 林云娇说在她耳边说:“见桓王。要高嫁也是我高嫁。爹娘只会把好东西都留给我。” “ 第144章 真相 第144章 “四月江潜的花市要开了,两位姑娘可以和太太一起出门看一看花市上的各种花。” 凡嬷嬷笑着说:“临摹呢,我一向讲究生动自然。” “府里的是花不少,不过江潜南来北往,四月的花市比咱们府上的花多多了,争奇斗艳……目不暇接。” 她的意思,最好是出门亲眼一趟。 “后面几天我就不来给两位姑娘上课了。” 蔺云婉和林云娇一起说:“恭送嬷嬷。” 凡嬷嬷带着几本书就走了,笔墨是林华彬让兆妈妈过来置办的,平常就放在厢房里面,用完了有丫鬟过来收拾,洗干净了放在厢房里不动。 “哼。” 林云娇带着丫鬟健步如飞,赶到郑氏那里去吃点心。 蔺云婉回去和惜若一起商量去花市的事情。 “……我不好出门,但太太身边赶走的那个丫鬟凌香,我必须要亲自见一见的。” “你去问问王爷,能不能把人带到花市上,我和凌香见上一面。” 惜若拍着胸脯说:“王爷肯定答应。” 蔺云婉笑:“你自己去和兆妈妈说吧,我给你放两天假放你回家。” 惜若应一声去了, 找到兆妈妈,先是和她说:“姑娘的笔已经用坏了,朱砂也用没了。” 兆妈妈在心里算了算,说:“不应该啊……离你上次领朱砂才过去多久?” 惜若道:“姑娘勤奋,用得快。” 她沉着脸问:“这点东西你还要短了姑娘的?” 兆妈妈笑:“姑娘说话真个伤人,我管着这些东西,多问两句为的是府里凡事按着规矩来,不为着有意苛待大小姐。” “老爷原是有吩咐的,大小姐要是真用完了,该给我还是给。” 惜若不买账,冷哼一声。 就是狗眼看人低! “二姑娘来了,你也敢这么问?” 兆妈妈亲自去拿了一盒朱砂过来,让丫鬟提笔记到册子上,说:“二姑娘从不来要。” 太太怎么会短了二小姐的朱砂。 大小姐身边这个丫鬟,可真难伺候! 她就是照例问询而已。 惜若冷着脸又说:“姑娘给我放了两天假,我要回家看我家里人。” 兆妈妈也不想和她再有口舌之争,就道:“大小姐放了姑娘回去,姑娘和二门上的婆子说了就是。” 惜若带着朱砂离开。 兆妈妈冲着她的背影嘲笑:“领十斤的朱砂有什么用?” 大小姐的字写的和道士画符一样,描红肯定也学不好的。 惜若送了朱砂回碧溪堂,带了一副蔺云婉答应给齐令珩的字,在府门口叫了一辆马车,绕弯子去了桓王府。 “姑娘想亲自见见那个凌香。” 她把一幅卷好的字,双手奉上去。 齐令珩接了字,放在桌上摊开,轻声问:“她说没说为什么想自己见?” 惜若想了想,摇头:“姑娘没说。” 齐令珩沉思着……她又有什么计划? 怎么不和他说呢? 惜若继续道:“姑娘说,在花市上见。” 时间、地点,方式,她全都想好了。 齐令珩道:“我知道了。阿福。” “奴婢在。” 齐令珩说:“找个地方让惜若好好住上两天,这幅字送到绣房上去。” 阿福过去卷了字,带着惜若出去,到外面的一处园子小住,免得被王嬷嬷撞见。 齐令珩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很闷,划船到湖心小岛上,周围的树木已经绿了,比上次来的时候绿意盎然多了。 他坐在屋子里,觉得周围太静了,没什么意思,又自己划船回去了。 很快到了江潜花市开市的那天。 “凡嬷嬷既然说要她们两个去花市看看,你就带她们去看看吧。” 林华彬特意和郑氏说。 郑氏一早就准备去的,笑着答应了,带着蔺云婉和林云娇一起出去。 林华彬又说:“赵家在那边有一座私园,要是想进去逛逛,你就拿着我的帖子进去。” 能逛赵敬易的园子,郑氏求之不得。 到了花市附近,挤不进园子,先找了个酒楼落脚,从二楼上的雅间往外面看,街上摩肩接踵都是人。 “怎么第一天人就这么多……” 郑氏不敢带姑娘下去。 范妈妈指着东边的一座园林,说:“那边就是赵家的私园了,也摆着好多花……太太要不要奴婢先拿着老爷的帖子进去问一问?” 郑氏催促道:“快去吧!” 范妈妈带着人过去问,对方见了林府的帖子,果然同意让她们进去。 郑氏带着两个姑娘和仆妇去了赵家的私园。 “园主可在?” 郑氏想要去拜见一下赵敬易的夫人,带路的丫鬟回话:“回太太,我们家老爷夫人不在。是府里管事管着这一处。” 范妈妈便笑道:“那我们就不拜见大人和夫人了。” 丫鬟笑道:“今天来的客人多,我带你们去厢房落脚。太太姑娘们随便逛逛就是,摆在园子里的花,大半都是可以卖的。” “只一处不要去,东边走到尽头,是我们家主子平常的居所,也有人看守着,轻易不会走错进去。” 范妈妈连忙道:“我们知道了,就不会乱闯的。” 丫鬟笑着点头。 林云娇一到园子里,便东张西望,等到了厢房,见那丫鬟走了,缠着郑氏一起出去逛。又把蔺云婉丢在厢房里。 惜若已经回到蔺云婉身边了,和她低声说:“姑娘,我在这园子里住过两天,很熟悉这园子。您和我来吧。” 主仆一起去了丫鬟说不能去的地方。 这是一处藏在太湖石假山后面的院子,种满了各种竹子,从小门进去,里面还有一株很高的常青树。 齐令珩听到声音就推门出来了,迎面淡笑着说:“她就在最里面的 第145章 真相2 第145章 “你和我好好说一说当年的事,我要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蔺云婉看着磕头的凌香,淡淡地说:“你要是说的清楚,我可以给你一个伸冤的机会。你要是说不清楚,或者你敢骗我……太太把你送到哪里,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凌香吓得一哆嗦。 她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道:“大小姐,我说,我说!” “太太当时说要养您,您还以为太太真心疼您。您不知道,太太心里讨厌死您了,她说要不是您的母亲,太太早就过门了……” “太太很快怀了孩子,太太却不愿意给老爷抬一门妾室。” “大夫人就和太太提了一句,太太怕人说她善妒,就说让我……” 凌香羞于开口,可是也是心痛到不能开口。 她明知道太太的性格,也知道老爷最宠爱的就是太太,她要是不贪婪,她要是看得清局势,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蔺云婉道:“说让你给老爷做妾室?” 凌香点头。 蔺云婉已经能想到后面发生的事了。 “太太许重利给你,但是也要求你帮她做一件事坏事。你答应了太太,于是林家三房就发生了大小姐大半夜故意撞到嫡母肚子,又被人说天生克父母,就被赶出了林家。” “我问你,是你踹的我,还是太太踹的我?” 郑氏怀孕不假,怎么可能真让林姑娘去撞她的肚子! 只怕是她狠狠踹倒了林姑娘,反而冤枉林姑娘故意撞她。 凌香跪在地上,低下头,双手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 都这时候了,她只能说实话:“大小姐,对不起……是我踹的您!” “是太太吩咐的,奴婢不得不答应!”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已经知道错了!” 蔺云婉不为所动,她冷淡地道:“说一说后面的事情吧。你都答应太太了,太太为什么要赶你出府?你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又是怎么赶走你的?没有人疑心吗?” 凌香哭得更厉害了。 “太太根本就不想我给老爷做妾室!” “您受伤之后,我就被软禁在厢房里,太太给奴婢吃,给奴婢好衣服穿,奴婢还以为要被抬妾……” “过了没多久,奴婢就被范妈妈封住嘴,给拖出府了。” 说到这里,凌香在发抖:“太太居然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她可是林家的一等丫鬟,却到了人牙子手里! 处境天翻地覆,她从人上人,变成了一个畜生……差点活不下来! 凌香哭道:“大小姐,人牙子把我卖了好几个地方,太太好狠的心!” 蔺云婉没怎么同情这个丫鬟。 为了自己的富贵,凌香踹林姑娘的时候,可没有心软。 只可惜送在了郑氏手里,让她一箭双雕除去了两个眼中钉。 她都见红了,林华彬还有心思纳妾吗? 郑氏考虑的还真是详尽周全! 林华彬他知不知道自己妻子其实这么聪明? 凌香倒是也不傻,她也知道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她擦了眼泪问:“大小姐,您找到奴婢,想让奴婢做什么?” “奴婢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她跪着走到蔺云婉脚边,但是不敢碰蔺云婉的衣裙,仰着头说:“大小姐,只要您一声吩咐,奴婢可以当牛做马!只求您把奴婢救回来!” 蔺云婉问了一件很关键的事:“太太说她被撞了肚子,老爷就信了?” 当时应该还没分家。 “老爷信了,难道老夫人和大夫人、三夫人都相信?” 凌香说:“太太让奴婢提前开了一剂药,吃了不会重伤胎儿,但是可以见红。” 蔺云婉蹙眉:“那毕竟是伤胎药,大夫会给开吗?” 凌香道:“……太太让奴婢花了银子。” 当然也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理由,所以当时开药是她一个人去的,谁都不知道。 蔺云婉想了想,冷声道:“这才是太太必须要赶走你的原因对吗?” 要打发一个丫鬟很容易,林华彬那么宠爱她,不收凌香为妾也只是一件小事。 郑氏最怕的是开药的事情,留了把柄! 凌香眼睛发亮:“是!是!是的!” 她也是沦落到人牙子手里,才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蔺云婉道:“你要是还记得当年的大夫,能找到他,我就答应帮你脱离你现在的生活。” 凌香大声喊叫:“大小姐!药方子我藏起来了!您回去找药方子!您去找!大夫开的药方子,上面有大夫的笔迹……” “在哪里?” 凌香闭着眼回忆,说:“我怕被太太发现,不敢藏在太太住的地方,就藏在了老夫人住的地方……叫……” “碧溪堂。” 就是蔺云婉现在住的院子。 “对,就是碧溪堂!” 凌香都差点忘记了,她实在没想到,当年多的一个心眼子,还能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她告诉蔺云婉那药方子藏在了哪里。 “墙根底下,往下挖十几寸深,牛皮包着。” “大小姐,您去找!” “只要没有人挖开墙根,药方子一定好好的!” 蔺云婉想了想,觉得药方子很可能还在原处。 她道:“药方子我会找过来给你。” 凌香不明白:“给我?” 蔺云婉问道:“你难道不想洗刷你的冤屈吗?” 凌香点了点头,她当然想啊! 看看她现在都过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因为被太太撺掇着做了一件坏事,可主谋是太太,为 第146章 心狠 第146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好好把握住了。” 蔺云婉和跪在她面前的凌香说话。 凌香知道,大小姐不是和她开玩笑的,她点头说:“奴婢明白,奴婢明白的……” “我们走吧。” 带着惜若出去了。 有人看守着这间屋子,蔺云婉到最西边的里间去见齐令珩。 “王爷。” 齐令珩直接问她:“审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蔺云婉就和齐令珩说了自己的想法。 “告到官府去,林家再怎么有名望,也不能在您的封地上乱来。” “您才刚到江潜就藩,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想林家当家的人没有这么糊涂。” 借的就是桓王就藩的东风。 “而且林老夫人的寿诞就快要到了。” 江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过来为老太太贺寿。 她不想毁了老夫人的寿诞。 齐令珩淡淡一笑。 她知道为别人考虑,到时候林家的人,会为她考虑吗。 蔺云婉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福一福身子,道:“还让您亲自为我的事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她没有听到齐令珩的回应。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叹息着说:“……是有点麻烦。” 蔺云婉愣了一下。 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王爷是什么身份,为她这么点小事亲自上心,跑来跑去…… “蔺姑娘,你这样子做事太耗心力了,你有没有想过走一条更简单的路?” 更简单的路? 什么是更简单的路?她哪里有更简单的路可以走! 蔺云婉蹙了蹙眉,心里感觉有点奇怪…… “王爷,您该走了。” 阿福在外面说:“您明天要去巡视江潜卫所,今天要提前见江潜卫指挥使和省总兵。” 齐令珩和蔺云婉道:“我不能多待了。” 走到她身边说:“你的事我会吩咐阿福去办,不过事情不总是一帆风顺的,有的时候要比别人心狠一点。” 惜若等到齐令珩走远了,才进来和蔺云婉说话:“姑娘,咱们现在回去吗?” “嗯,回去。” 蔺云婉出神地回去找郑氏,一直到回了林府,都没顾得上和惜若说话。 “姑娘?” 蔺云婉回过神,说:“怎么了?” 惜若沏茶上来,道:“您从回来就不说话了,是不是担心凌香的事情办不成?” 蔺云婉笑着摇头。 她怎么会担心那么点事情,她道:“凌香在王爷手里,不会办不成的。” “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 “等到天黑了,你去把凌香说的东西挖出来,想办法交到她手上。今晚不要惊动人。” 惜若点头:“奴婢知道。” 天色黑透之后,惜若悄悄到碧溪堂墙根底下去挖东西,她力气大,挖了不到两刻钟,就找到了凌香说的牛皮包。 她手脚麻利地把土给填上,揣着牛皮包把东西送到蔺云婉面前。 “姑娘,您看看!” 蔺云婉举着一盏蜡烛靠过去。 惜若打开牛皮包,里面还包裹着好几层东西,时间过去太久了,里面的东西已经旧得看不出来样子,但是最里面的药方子,字迹还看得清。 “姑娘,真是一张药方。” 蔺云婉点头:“她没有说谎。” 惜若道:“……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凌香就是想说谎,也很难了,奴婢觉得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明天就送出去吧。知道怎么送吗?” “知道。不过兆妈妈那里……恐怕要多嘴问的。” “你只去一次,她虽然会不高兴,但不会怀疑的。” 但让惜若总是这么出府,实在太不方便了。 王爷说的没错,她现在做事情束手束脚,没有自己的人,没有太多自由,可是女人想要自由,只有嫁人生子。 “惜若,净了手,吹灯吧!” 主仆一起睡下了。 凌香那边收到了药方子做证据,就带着状纸到江潜府衙状告林府二太太。不过药方子她还没急着交出去。 府衙里的人接到状纸,吓了一跳:“告林二爷的太太?” 急急忙忙递给知府,说:“那妇人要告西林家二老爷的太太,您过目。” 知府一看状纸,眉头就皱了。 他习以为常地说:“抄录了,送到林华彬手上。” 大族里的事情,怎么能传扬出去呢! 林府老太太寿诞马上就要到了,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得罪林家。 “是。” 知府派了心腹,吩咐道:“你亲自去和林华彬说清楚,让他自己想一想怎么处置。” 十几年前的事了,还是林家的家事,审理起来也很麻烦。 先看看林家人是什么说法。 林华彬今天回来得晚,见了府衙里来的人,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他就邀了人在内院书房里说话。 两个人谈了半个时辰,林华彬亲自把人送走。 府衙里来人,来的又是内院,蔺云婉都听到风声了。 惜若低声道:“姑娘,肯定是为了凌香的事情。” 蔺云婉淡淡道:“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处置。” 是在公堂之外给凌香一个公道?还是继续掩人耳目? 第二天去给郑氏请安的时候,她听到他们夫妻俩在争吵,范妈妈脸色不太好地走过来,说:“大小姐,老爷在和太太说话,今天请安就免了吧!” 蔺云婉带着惜若回去了。 但是走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林华彬在说:“写了状纸,听说手里还有证据,老太太的寿诞可就要到了!我先不和你计较!先找到她再说!” 她一出去,老爷太太院子的院子就关了门,围得铁桶一样,不让消息传出去。 惜若皱眉说:“姑娘,老爷好像是打算私自处理凌香……” 但是私自处理, 第147章 寿诞敬香 第147章 “姑娘,这是老太太让送给三府里每位姑娘。” 兆妈妈带了一盒子的海棠花簪子过来,和两套衣服。 惜若接了东西问:“是同样式的吗?二小姐那里的送了没有?” 兆妈妈说:“是同样的。二小姐那里已经送了。” 惜若冷脸道:“长幼有序,妈妈你以后先送大小姐这里。” 兆妈妈开了口,顿了顿才说:“……是。” 走之前,她还嘱咐一句:“太太说,让姑娘们去慈恩寺里祈福的时候都穿上,海棠花应景儿。” “知道了。” 惜若把衣服和首饰拿进去给蔺云婉试一试。十分合身。 她换下衣服去上凡嬷嬷的课,凡嬷嬷让她们描花样子,把花市上的花凭记忆现在描下来。 凡嬷嬷先在厢房里盯了她们一段时间,就出去透气了。 林云娇抬头和蔺云婉说话:“逛花市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蔺云婉不搭理她。 林云娇皱眉道:“林云婉,你聋了?” 惜若在外面听见,走进来道:“二小姐,你都不称呼大小姐,大小姐怎么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林云娇怒道:“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来教……” 凡嬷嬷在院子里朝这边看。 林云娇瞪了惜若一眼,不情不愿地和蔺云婉说:“大姐姐,你最好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不然我要去和爹娘告状,说你……” 蔺云婉放下笔,淡淡道:“我去看花了。” “否则这些花我怎么描出来的?” 她把描好的几张花样子,都摊开放在桌面上。 林云娇看了一眼,闭上了嘴。 凡嬷嬷进来了,笑着问:“都描好了吗?” 林云娇扁扁嘴,蔺云婉说:“嬷嬷,描好了。” 凡嬷嬷收了蔺云婉的描红,笑着说:“姑娘描得很好,进步很大。和你刚在我这儿描红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连续看了几张,一直在点头。 凡嬷嬷又说:“明儿就要去慈恩寺,我回老太太那里还有事。姑娘描完了请先回去。” 蔺云婉起身告辞。 林云娇看着她走远了,心里有点着急。描完了就可以走了,嬷嬷怎么不早说呢!她肯定要走在林云婉前面啊! 凡嬷嬷知道林云娇急了,和她说:“二小姐稍安勿躁,描不好又要重新来,何苦哉。” “做事不求一步登天,也不能白费功夫。” 林云娇暗暗咬牙,描着描着,心就静下来了。 那个乡下回来的丫头都能描好,她也能! 最后走的时候,林云娇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要不是沾我的光,凡嬷嬷凭什么教她林云婉!她竟然比我描得还快。” 丫鬟不敢出声。 林云娇又道:“你刚才看到她描的花没有?是不是描得没有我好?” 丫鬟支支吾吾:“……是。” 林云娇皱眉问:“怎么说话也不会了?看到就看到了,没看到就没看到。” “奴婢没看到。” 林云娇哼道:“下次把你的眼睛睁大点!” “……是。” 林云娇去给郑氏请安,没想到蔺云婉从里面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蔺云婉道:“给太太老爷请安。” “爹回来了?” 蔺云婉淡声道:“老爷正烦着,你最好不要进去。” “你以为你能和我一样吗?” 林云娇笑着进去。 蔺云婉也是笑着走的。 惜若低声说:“……找不到凌香,老爷急得上火了!二小姐过去也是触霉头。” 亲生女儿也一样。 果然,她们刚出去没多久,林云娇也被赶出来了。 林华彬和郑氏两个在里面吵架。 本来他们两个没有吵,郑氏着急,林华彬又担心影响了老太太的寿诞,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嗓门就大起来了。 林华彬在屋子里拧眉叹气:“凌香她只是一个丫鬟,能躲到哪里去?” 他派出去的人,还有知府派出去的人一起找,竟然都没找到。 郑氏十分慌张:“老爷,您说会不会是您得罪了谁……故意挑了老太太过寿的时候来捣乱。” 林华彬皱眉道:“我会得罪谁?” 只要没有人招惹他,他一向都很仁义的,在外面从来没有得罪过人。 郑氏绞着帕子说:“您是好的,可架不住外面的人小心眼,您说是不是?” 林华彬冷笑:“凌香要胆敢诬告,谁让她告状都没有用。”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凌香递上来的状纸他可是亲眼看过的! 郑氏站起来说:“我做什么了!她就是在胡言乱语!” “最好是这样。” 林华彬拂袖出去,又吩咐心腹继续去找人。 一直到林府里要去慈恩寺了,还没找到凌香。 林华彬亲自点了家里的护院,护着老夫人出行,他吩咐护院长说:“……看到可疑的妇人,立刻拦下来。” 又担心凌香溜进了慈恩寺里,还嘱咐说:“进了寺,把老夫人落脚的地方围得死死的,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 护院长是个方脸,十分沉默的人,点了点头,照着老爷的意思一层层吩咐下去。 林家的马车一辆辆驶向慈恩寺,衙门出门帮忙清路。 西林府里的老爷太太也跟来了许多,马车也停在慈恩寺外。 “姑娘,到了。” 惜若扶着蔺云婉下马车,外面十分的热闹,搭了粥棚,东林府大老爷家里的管事妈妈们,带着婆子和丫鬟在外面给路人施粥。 蔺云婉看了一眼,说:“大老爷府里的婆子们手脚很是熟练,看来府里常常做施粥这种事情。老太太是个乐善好施的人。” 惜若道:“来的时候就听到东林那边的下人称赞咱 第148章 当众揭穿 第148章 凡嬷嬷和东林府里的女眷们说,到慈恩寺客房里去落脚。 “姑娘,咱们也去。” 惜若扶着蔺云婉,和郑氏走在一起。 到了厢房里,西林府里的女眷们也住了下来,满院子的人,十分热闹。 西林府里的姑娘们穿着一水的紫色上襦和综裙,东林府里的姑娘全都是海棠花的衣裙和首饰,两边泾渭分明。 西林府里的人过来给林老夫人请安。 “请老夫人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西林府里没有老太太,长房大夫人也就是西林的当家主母,身后跟了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孩儿,都是府里的嫡女庶女,因为打扮教养都好,一眼看过去根本都分不出来是嫡女还是庶女。 东林府里的人都很惊讶。 “西林府的主母好大的肚量。” 几房的姑娘,没有一个落了下乘的,各个都出挑! 蔺云婉也看了一眼,真是人比花娇!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说:“孩子们都起来。”和身边的下人说:“都赏。” 给了每个人一个封红,厢房里热闹极了。 轮到东林府里的姑娘,三房的太太们,分别带了自己膝下的女孩儿过来请安,按年纪排先后,蔺云婉是头一个。 “好明艳的姑娘。” 西林府里的主母,看到蔺云婉眼睛都亮了。 林老夫人不吝啬地说:“这是老二家的嫡长女。云婉,给你伯母请安。” “伯母安好。” 蔺云婉过去福身。 西林府里的人,听说是林华彬的女儿,主母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只说了几句客气话:“在家学女工还是念书?” 蔺云婉说:“念书,也学女工。” 林老夫人就道:“是个愚钝的,跟着凡嬷嬷浅学点姑娘家的本事罢了。” 西林府的主母笑了笑:“凡嬷嬷轻易不调教人的。” 但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东林二房的嫡长女……江潜很多人家都听说了,是个没有教养的人。 虽说东林府里二太太那个为人,也不怎么好,但是这一对继室母女,大概也是半斤八两。 蔺云婉退到了一边。 府里其他姑娘们逐一过来请安贺寿,她暗暗看着西林府里的主母是怎么对其他妹妹们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连本族的人都看不起林姑娘! 请完了安,林老夫人笑着说:“都出去玩儿罢!别拘在我这个老婆子这里。” 姑娘们知道,太太们要和老太太说话了,都跟着退了出去。 两府的姑娘们见面很少,但也有平常很合得来的,一散了就各自找各自的玩伴儿去了。 连林云娇都有相好的姐妹。 蔺云婉孤零零站在厢房的长廊下,惜若皱眉说:“姑娘,西林府的姑娘有意疏远您。” “谁还看不出来呢?” 蔺云婉笑了笑,又说:“看来太太和二小姐在我身上花了不小的力气。” 任由着流言传开,也不替她洗刷清白。 她在整个江潜都要出名了吧! “出去看看。” 王爷肯定要把人送进来,她倒要看看林华彬和郑氏,到了这个份上会怎么做。 蔺云婉和惜若一起往宝殿那边走,慈恩寺里的僧人忽然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 蔺云婉低声地说。 惜若道:“我去问问。” 拉了个僧人打听,才知道:“闯了个傻子进来……不懂事,怕他冲撞了两府的太太姑娘们。” “多谢。” 惜若放了人,和蔺云婉说:“是凌香进来了吧!” 但是惊动了林华彬的人。 “姑娘,太太身边的范妈妈出来了——太太也出来了!” 郑氏带着范妈妈,去另一座客房里见了林华彬。 “什么?凌香到慈恩寺来了?” 郑氏瞪大了眼睛,轻蔑地说:“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华彬无奈道:“她就是这么大的胆子!” 郑氏皱眉道:“这个凌香不知道发什么疯,老爷,您快点抓住她处置了!可不能让她胡作非为。” 事到如今,肯定不能让凌香露面了。 林华彬有些烦躁地说:“处置?你想怎么处置?她已经放了出去,不归我们处置了。” 郑氏绞着帕子说:“她千里迢迢来了,为的不就是银子。” “您就给她银子,很多很多银子。多到她拿不下。” “剩下的,那就是知府的事情了,您又何必操心。” 那可是讹诈旧主! 拿了银子就有证据,到了府衙里,还有什么不好判的? 林华彬看了郑氏一眼。 郑氏讪笑着说:“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老太太马上就要赶吉时去敬香,您难道真要看着她毁了老太太的寿诞?” 林华彬顿了顿,说:“她是不是罪有应得,府衙里的人说了算。我交给府衙的处置吧!” 他是不会自己亲手去碰这种脏事情的。 郑氏笑道:“正是。府衙大堂里最公道不过。咱们只管老太太的寿诞顺利了就行。” “嗯。” 林华彬叫来护院,面无表情地吩咐:“用尽办法给我抓到她。堵着嘴,一点声音都不要出,给她银子,送到府衙里去。” 护院道:“老爷,这样粗暴行事,万一伤着人了……您说她已经是放出府的丫鬟了,到了府衙不好说。” 林华彬脸色很温和地问:“你说是孝道重要,还是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重要?” 我朝以孝治天下,那当然是孝道最重要了! “小的这就去抓人!” 带着几个手狠的护院抓人去了。 蔺云婉站在一座偏殿,地势很高,看得见甬路上快步走动的护院和僧人。 “姑娘,看来老爷不想放过凌香。” 蔺云婉说:“捂死了下面的人的嘴巴,一 第149章 冤情 第149章 林华彬看到凌香,心里着急。 他跨了一步出去,但是不敢贸然出头。 凌香是个妇人,出面处理的应该是林府的太太,可郑氏……她可不能出面的,那不是给人恶意揣测的机会吗! 大房的大太太出来说:“先把人带走。待老太太敬完了……” 话没说完,凌香在地上磕头,磕出了血。 这可就不吉利了!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我从前是二太太的陪嫁丫鬟……” 要出事了! 大太太不得已,带着心腹,走过去说:“我家老太太赶吉时敬香,有什么事,你等老太太敬了香再说。” 凌香不肯。 郑氏和林华彬夫妻两个,都吓得手脚僵硬了。 眼看着凌香还要再磕头,谁过去拉她,她就咬谁。 这么硬拖下去,那可不是林府的作风。西林府里的人还看着呢!知府太太也已经来了,和西林府主母就站在一起。 林老夫人脸色沉静地走过来,笑容温和地跟凌香说:“你想要清白,还是想坏了老婆子我的寿诞?” 凌香一愣,她当然是想要清白。 林老夫人继续说:“你若是坏了老婆子的寿诞,就没有人相信你想要清白了。” 凌香沉默了半天才想清楚老太太意思。 是这样都……是这样的…… 她要是毁了老太太的寿诞,谁还相信她是来要清白的呢! 如果拿不回来清白,只是毁了老太太的寿诞,她还有用吗? 大小姐还会放了她,还会给她银子吗? 林老夫人看出来凌香已经退缩,才和凡嬷嬷说:“先带到厢房里去。”又怕被人误会了,很轻声地说:“好好招待,给她洗把脸,把额头上的伤痕好好处理,别让她留疤。” 磕出来的伤,留不了疤痕的! 但老夫人这番话就说的让人很舒服,果然是个有仁心的人。 蔺云婉看了都不禁佩服。 惜若也道:“不愧是当过家的老太太。” “吉时到,请老夫人敬头香。” 林老夫人云淡风轻地过去敬香。 后面她的儿子媳妇们,还有西林府里的老爷太太们,还有知府太太,也跟着敬了香。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拜一拜菩萨就行了。 林华彬和郑氏夫妻两个,面无血色。 他们两个都忍不住去看老太太,林老夫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都不看他们。笑着看晚辈们一个接一个的敬香。 拜完了菩萨,林老夫人才淡笑着说:“我乏了,回去吧。” 还两府的太太们说:“都去看看那妇人想说什么冤情。” 西林府里的主母,脸色为难:“老夫人,这、这不好吧……” 这可是东林府里的家事,又是挑在这时候闹出来,恐怕不是小事! 虽是一族的人,西林府里的老祖宗早就过世了,他们晚辈和林老太太又没有交情,只有孝顺的份儿。 很不好去参与东林府里的家私。 林老夫人却大度地说:“有什么不好的。”她还笑了笑:“老婆子年纪大了,有时候怕自己一叶障目,你们年轻,见识也都不少,去帮着我看一看。” 推辞不过去了,西林府的主母说:“是。” 其余的太太们,就只好一起跟着过去了。 林老夫人走到孙女们的身边,特地站在蔺云婉跟前,道:“好孩子,你也过来。”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凌香喊的是东林府里二房的事情,八九成和二房的人脱不了关系。 “是。” 蔺云婉屈膝,跟了过去。 林云娇在范妈妈身边嘟哝:“老夫人偏心,怎么只叫姐姐过去,不让我过去!哼!” 她没和郑氏抱怨,是因为爹娘一块儿走了,她跟不上去了。 “范妈妈?” 她都抱怨了,范妈妈怎么没动静,转头一看,范妈妈脸色白得像纸。 “范妈妈,你怎么了?” 范妈妈回了神,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干巴巴地说:“没有事,我、我没有事……” 林云娇也有点不安了,皱眉说:“过去看看吧!”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冲出来,那个妇人,真是找死! 范妈妈脚底打飘地走过去。 林云娇觉得她很不对劲,便问:“范妈妈,你怎么了?见鬼了你?” 范妈妈嗫嚅着,说不出话。 可不是见鬼了!凌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吗? “范妈妈认得那妇人?” 范妈妈说:“……二小姐,她原来是太太的陪嫁丫鬟。” “哦?竟是我娘身边的人?” 范妈妈不安地说:“应该是为了当年大小姐撞了太太肚子的事情来的。” 林云娇听了就生气:“她还敢来!她林云婉有罪,这个伺候的丫鬟也是该死的!” “我娘当初怎么没有打死她!” “我娘真是太善良了!这种丫鬟打死了都不可惜!” 范妈妈说:“二小姐,打死人是要师出有名,证据确凿的。” 林云娇冷哼道:“她都差点害死我,还不够吗?” 和二小姐是说不通了,范妈妈只想去亲耳听一听,老夫人是怎么审的,凌香又会说些什么…… 当年可是她发落的凌香,虽然说她是没有参与太太被撞的事情,但她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给她一个蒲团,要软的。” 凌香跪在地上,林老夫人吩咐人给她膝盖上垫东西。 “谢老太太……” 凌香低着头。 林老夫人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凌香攥着拳头说:“老夫人,我、我要揭发二太太谋害大小姐!” 郑氏脸色一变,有点绷不住了。 她道:“凌香,你伺候我的时候,我待你不薄。你就是恨我发落了你,但是你服侍不周,差 第150章 处置 第150章 “你胡说!” 郑氏气疯了,凌香居然还藏着当年的药方子! 当着老夫人的面,还有西林府里那么多的族亲面前,她怎么能让自己身上背负着谋害的继女的名声! “我怎么可能开见红的药给自己喝,一着不慎,我的孩子就没有了……如果云娇当初是个男胎,或者我伤了身子,我后悔都来不及!” 郑氏绞着帕子,狠狠地瞪着凌香,不知道这个死丫头受谁的指使,但是想毁了她,那还嫩了点儿! 凌香用眼神顶回去,咬着牙道:“太太,不是您说的吗,如果您受伤太轻,府里不会把大小姐送走,您说一定要见红才行。” “您又怕大小姐真的撞到了您的肚子,还让我踹开大小姐……”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下脚没有轻重,重重地踹伤了大小姐。 这是她最大的罪孽。 郑氏冷冷一笑:“凌香,你怎么会这么的胡说八道?” “大小姐是我的继女,她要是出了事,又是养在我院子里的,我可说不清了!” “照你的说法,我这哪里是害大小姐,我是在害我自己!”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继母?我那时候才嫁给老爷一年多,我会傻到做这种事情吗?” 凌香:“我……我……” 当年太太就是这么吩咐她做的!就是说要这么设计赶走大小姐啊! 郑氏看着傻眼的凌香,恍然大悟似的,很快倒打一耙:“好啊!原来我见红你是下的药。我就说大小姐才四岁,只是撞了我一下,怎么会见红呢?” “当年你想做老爷的妾室,急不可耐了是不是?先前害了我,现在又来害我!” “看来发落了你,真是发落对了!” 凌香顿时哑口无言 她是没想到,证据都在眼前了,郑氏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凌香站起来,凄声地说:“太太,您要这么说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不过是个做奴婢的,怎么敢为了争宠谋害太太?” 她看了一眼两府的太太奶奶们,和林老夫人道:“……我更不会过了十几年,还自投罗网来害太太。” 说完,她攥着拳头,就往厢房的柱子上冲了过去。 活着说不清,那就死给她们看!就当是赎罪了。 林老夫人连忙命令仆妇们:“拉住她!” 伺候的仆妇们一起上手,拽住了凌香,她到底没有真的撞上去,但是也哭得身子发软。 这很难让人怀疑她说的话了,谁会等了十几年再来寻死呢! 郑氏脸上很是挂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睛,用帕子擦眼泪。 看起来很委屈似的。 心里已经恨死了凌香,都十几年了,还回江潜发什么疯! 林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带她过来。” 仆妇们扶着凌香重新跪在老太太面前。 林老夫人看着她说:“先不论真假,你踹了大小姐是事实,林府发落你不算错。” 凌香头发都乱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她要不是鬼迷心窍,怎么会答应太太做害人的事! 这些年不好的遭遇,就是她做坏事的报应。 林老夫人继续说:“……我也信你是真的想死。” 林华彬和郑氏夫妻俩双双变了脸色。 西林府的人也不敢相信,老太太怎么会这么说! 这是一点都不徇私啊! 凌香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太太:“老夫人……奴婢……” 林老夫人抬手打断她:“你不必说了。” 她淡淡道:“事情真相很好查证。当年参与的肯定不是你一个人。” “你已是放出府的奴婢,不归我们林府里管。不过就凭着你说的事情和你手里的‘证据’,就算告到官府里去,你也告不了主家什么罪名。你不用再到林家闹了。” “我念你有悔过的心……” 林老夫人转头和大儿媳妇说:“好好安置她,给她些银子,让她好好过日子去。” 大太太低头道:“是。” 林老夫人问凌香:“你还有什么话说?” 凌香呆呆地眨了眨眼,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华彬皱眉上前:“母亲。” 怎么能把这种人放出去?以后要是传出去,郑氏还怎么做人? 他这个当爹的也会担个不慈的名声。 林华彬很有深意地道:“母亲,我看太太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您是不是处置的太仓促了?您再想想。” 林老夫人闭了闭眼。 郑氏看似不会做这种糊涂的事情。 但要是还有别的原因,那可就不好说了。 端看郑氏想要的东西,是不是比她的胆子还大! “云婉,你过来。” 林老夫人睁开眼,唤了蔺云婉到自己身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也不理林华彬了,说:“好孩子,这些年……唯独委屈了你。” “我知道,你没害过你的嫡母。太太怀胎见红,和你没有关系。” “你本不应该待在乡下,应该和你姐妹们一起在府里学着琴棋书画、女工长大……” “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做好。” 蔺云婉心里一热:“老夫人,晚辈不能责长者……” 但老夫人竟然把过错主动揽了过去。 林姑娘的亲生父亲,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林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 郑氏脸都僵了。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她刻薄继女吗?看来这是直接认定是她害了继女? 但她也不敢驳斥老夫人,这可是她的婆婆! 她也不可能和凌香一样用死来证明的自己的清白,她可是东林府里二房的太太!怎么可能和一个下人一样,去做那种丢脸的事情呢! 不过西林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向从前了。 西林府主母,微笑地看着蔺云 第151章 嫁妆 第151章 两府的人虽然散了,可是心都没有散,回了房私底下还在说东林府里二房的事情。 西林府的主母敬佩道:“老太太还真是个果决的,就这么当众处置了。一点都不维护那边的二老爷和二太太。” “早就听说老夫人似乎偏心……” 主母笑道:“这你就错了。要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 她继续说:“今儿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太太要是不妥善处理了,二老爷可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 主母瞥一眼家里的女眷,沉默不语。 林老夫人还在发脾气。 她是很少发脾气的,这些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不过事关自己儿子,总是例外的。 林华彬心都寒了,不想和母亲再有争执。 传出去就是他不孝! 不管母亲说什么,他都赔着笑脸:“母亲,您说的对。是儿子没有做好一个父亲。” “母亲息怒,也是儿子没有做好丈夫。” 林老夫人心口都疼。 她喘了口气,低声道:“老二,你在怨我?” 林华彬顿了顿,微笑着说:“母亲,儿子怎么会怨您?” “您生养了儿子,儿子孝顺您都来不及。” 林老夫人笑了笑。 她这个儿子,她最了解不过。 “老二,那你说说,我要是不处置凌香,不替云婉澄清。到了衙门里面,知府大人里会怎么判?” 林华彬淡淡地道:“您不是说了吗?她自己就有过错,告到府衙里也不是大事。” “而且您要是不放她走,她怎么可能去得了府衙?” 林老夫人冷淡地问:“你就没想一想,凭她曾经一个林府丫鬟的身份,是怎么到我面前来的?” “敢拼着得罪林家的人……我不放她走,她就走不了?” “我要是不还凌香一个清白,有人的是等着给她一个清白!” “到时候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们这对狼夫妻?刻薄原配嫡女,还……” 她是不想继续说了! 林华彬一怔。 闹到现在他都把这个事都忘了! 顿时心里一凉,脑子里不停地在想,难道是赵敬易? 可他不像是这么有城府的人。 赵敬易为人敦厚,更不会说毁了他母亲的寿诞。 林老夫人看着二儿子的样子,无力道:“得罪了人,到现在是谁你都不知道!” 林华彬脸色一白,说:“儿子是不如大哥稳重,没有三弟聪明。” “老二,你不用这么和我说话。” 林华彬苦笑:“母亲,您想要儿子怎么说?短短一天,儿子就变成不慈之父、不孝之子。” 他这辈子是别想有出头之路了,他生下来就是家里大哥和弟弟的垫脚石! “母亲,儿子真不是怨您,只是失落……您怎么……怎么从来就不像为大哥和三弟那样,为儿子考虑一次?” 林老夫人差点晕倒。 她强撑着道:“……空有虚名是没有用的。” “你要是孝子慈父,谁都污蔑不了你。” “儿,你不是三岁小孩。你要是真的不想听,我讲的道理再怎么对,都没有用……” 凡嬷嬷出来道:“二老爷,老太太今儿还要回家,舟车劳顿的,晚上家里还有宴席,您和太太先回去吧!” “……好。” 林华彬点了点头。 郑氏低着头,站起来跟着走了。她是一句嘴都不敢插进去的。 他一走,林老夫人便吐了一口血。 凡嬷嬷心疼地道:“都知道二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了,您还和他讲什么道理。” 林老夫人无奈道:“他是我的儿。” 凡嬷嬷叹息着。 这种儿子,不如不生!不过她是不能说这么心狠的话,当母亲的恐怕听不了。 林老夫人静了静心,说:“……是我没有教好他。” 凡嬷嬷道:“可别自责了。三位老爷的品性我都看在眼里。” “大老爷从小就稳重上进,三老爷从小机敏仁善。二老爷……” “容我说句诛心的话,不是所有孩子都有体谅人的心。有的孩子教得出来,有的人教不出来。二老爷就是教不出来的人,不管您为他做什么,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样的人您用尽办法也没有用的。” 林老夫人道:“还是我那几年对他疏忽,才害他长歪了,要不然也不会让郑氏得逞,没有父母之命,他们便敢私相授受!”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这种女子,我便是同意她过门,林家其他长辈也是不同意的。” “兜兜转转还是让她嫁了过来,果然闹得家宅不宁。我就应该再狠心点……” 凡嬷嬷摇头道:“二太太也是个厉害的,拼着等老爷等到那么大的年纪都不肯嫁人。您再狠心,老爷真要恨死您了。” 那对狼夫妻要是虚情假意,就好办了。 偏偏他们当年也是真心相爱的,做长辈的要是不成全,真是一场悲剧。 说了会儿从前的事,林老夫人精神好些了,凡嬷嬷才问:“凌香的事,您真要查?” 林老夫人道:“当然要查。” 她道:“要是没有铁证,郑氏以后要再翻了风浪,云婉怎么办?” 凡嬷嬷笑:“您是担心二老爷得罪人吧!” 林老夫人沉默着。 也不知道是谁把凌香给送过来的。 “姑娘,您要见凌香吗?她就在最末端的那间厢房里,大太太的人看着。您要是想见见……想必大太太也不会拦着。” 蔺云婉点头说:“去看看。” 她和凌香单独见面,换惜若在外面守着。 凌香有点不正常了,刚才太激动,现在看起来眼神有点疯癫。 “凌香?” 蔺云婉喊她都没有反应,她轻声说:“别怕了。你不会有事了。老夫人许 第152章 名声 第152章 “老夫人,您还撑得住吗?” 从慈恩寺里回了林府,林老夫人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凡嬷嬷十分担心。 林老夫人说:“我没什么事。快给我换衣服,花厅里宴席要开始了……戏台子上唱起来没有?” 凡嬷嬷说:“有大太太操持,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还在唇上点了口脂才过去。 宴席上,她待两个儿媳妇都很亲近,唯独冷落郑氏一些。 不过提到三位老爷的时候,她都是一样的夸赞:“老二老三心细一些,老大也是个孝顺的,不如他两个弟弟会说嘴。但孝心从不在嘴上……” 一点都没责怪林华彬。 膝下儿孙围绕,林华彬的两个儿子也过来了,她都是一样的疼爱。 蔺云婉淡淡看着,心里想着……可能这就是做母亲的吧。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才是正宴,来的不只是林府的亲戚了。 林府里也邀请了齐令珩,不过桓王府的人送了一份贺礼过来,齐令珩自己并没有过来赴宴。 席间也有人提起过齐令珩。 “王爷到现在,哪一家的宴席都没出面过。” “大抵是不喜欢这种事情……” 也有人低声地说:“是没有看得中的女子吧……” 要是有中意的桓王妃,怎么可能不亲自出面呢! “倒是看到赵家的人来了。” “赵五爷人缘好,和林二老爷也是有交情的,江潜谁家办喜事他家不去人的?” 总之桓王爷婚事的消息,到现在还瞒得死死的。 蔺云婉坐在席面上听了一会儿。 惜若低声跟她说:“太太逃走了……” 蔺云婉看过去,郑氏灰头土脸走的,慈恩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婆婆还给她冷脸,妯娌们也不帮她说话,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这是她应得的。” 低声说完,蔺云婉喝了一盏茶。 “云婉。” 忽然有人喊她,蔺云婉一回头,是董双霜。 “董夫人。” 看到董双霜这次没有带孩子,她笑着问:“你家姐儿呢?” 董双霜说:“她不肯来,留给乳母照顾了。” 蔺云婉就起身道:“走吧,我陪你出去听一听戏。” 两个人结伴出去,蔺云婉关心董双霜身上的伤:“……用药了吗?好了没有?” 董双霜点点头,她看到附近没有人,大着胆子把袖子挽起来,说:“我用药了。” 胳膊上的伤痕,已经淡了。 蔺云婉握着她的手,嘱咐道:“旧伤易好,不要再添新伤了。” 董双霜低着头,不想多说。 她实在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也不想受伤的。 自己的事娘家的人听了都心烦,还是不要和朋友说了。 她低声问道:“你继母的事情,我听说了。” “你家老太太还算公道的。不过我还听说……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要不要我……” 董双霜十分的紧张,她很少做这种为人出头的事情,她抿了抿唇,说:“你家老太太如果想要人证,我当年看到的事情,我也可以都说出来!” 蔺云婉笑道:“你那时候还小,你说的话不一定可以用来做证词的。” 董双霜道:“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小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蔺云婉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双霜,我知道,你想帮我。” 她声音十分的温柔:“但是我已经没有麻烦了。你要想办法帮一帮你自己。” 董双霜愣了一下。 “帮我自己?” 蔺云婉点头。 董双霜放下袖子, 遮住胳膊上的伤,默了默,又问道:“你的冤屈虽然洗刷干净了,但你继母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云婉,还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事?” 她是下了决心想帮朋友一点忙。 小时候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她可以做了,而且她也不想看到云婉和她一样,因为一个不疼爱自己的继母,就葬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前程。 “还真有。” 蔺云婉道。 董双霜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事?” 蔺云婉低声和她说话。 …… 见过了董双霜,蔺云婉去戏台子底下看了一整出的戏,才回到二房府里。 戏台子连唱了三天,老太太的寿诞才彻底结束。 凡嬷嬷又过来给蔺云婉和林云娇上课。 她笑着说:“姑娘们的描红我都拿给老夫人看了,老夫人说两位姑娘描得都很好。” 单独和蔺云婉道:“大姑娘的描的最自然率性,老夫人说她十分喜欢。等姑娘您技艺成熟了,老太太说要让您给她描一副抹额的花样子,让针线房里的人做了戴上。” 蔺云婉笑道:“老夫人要是不嫌弃,我学了女工给老夫人做一副抹额。” 凡嬷嬷说:“那就更好不过了!” 林云娇在旁边生闷气,不过心里底气已经不足了……老太太一个寿诞过去,她这个姐姐竟然不再是差点害死她的凶手了! 老夫人和其他两房的人,还有西林府里和江潜其他世家的女眷们,竟然都开始亲近云婉了! 不应该是这样! 她才是爹娘唯一的掌上明珠! “要下雨了。” 凡嬷嬷忽然觉得冷,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变了。 惜若拿着一把伞放在门口,说:“嬷嬷,这是奴婢为您备的伞。” 凡嬷嬷冲她笑了笑,继续给两个姑娘上课。 林云娇今天心不在焉,也没有精神听凡嬷 第153章 结果 第153章 林老夫人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 她寿诞之后,就派人去找了二房以前赶出去的旧人。 一个是当年照顾林姑娘的乳母。 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年轻了,现在已经不给人做乳母,在乡下种地。 到林老夫人面前的时候,收拾得十分干净,黑白相间的头发,用一根银簪子挽住。 乳母低着头和林老夫人说:“大小姐她……她……都生病了,我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人起夜!但是那天我睡的好迷糊,大小姐自己起夜了我都不知道……” “我后来也想过……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太太身边的人白天给了我一碗汤,那天我才睡得特别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大小姐脑袋上的血都止不住了……” “太太因为这个把我发落了……” 乳母绞着手指头,心里还在发慌。 她虽然也疑心过,但是没有证据的事,她又是个贵人府里干活儿的,说出来又怎么样呢? 林老夫人淡淡地问:“你说的没有假话?” “要是我查出来有一个假字……” “没有!没有!老夫人,真的没有!” 乳母连忙摆手,跪下来磕头:“我要是说假话,天打雷劈!” 她哭着道:“我奶了大小姐四年,先太太待我那么的好……我怎么可能舍得大小姐……”捂着心窝子,哭得不像假的。 当年她也吓坏了,有些委屈说不出来,但是现在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林老夫人和凡嬷嬷对视了一眼,还是信了这乳母的话。 凡嬷嬷出来,很温柔地说:“你跟我来。” 带着乳母去隔壁梳洗,还给她银子。 后面一个出现的,就是上门算命的道婆。 “林老夫人……” 她还在做道婆,当年年轻,长得还算过得去,看不出奸相,十几年过去了,贼眉鼠眼的样子,抬起头的时候十分令人生厌。 林老夫人沉静地道:“说说吧,你是怎么算出林府小姐命中克父母的?” “依你的意思,我家姑娘的八字大凶,几十年难得一见。想必你也不会忘了,现在有一样说一样给我听听。” 道婆讪笑。 她看看林老夫人,又看了看坐下首的林二老爷林华彬。 凡嬷嬷已经跟她说过了,要是说实话,林府既往不咎,还给她一笔银子,要是说假话……林府就不会手软了! “回老夫人,林二老爷,贵府小姐是个苦命的人,不过也没有克了父母……” 林华彬大怒:“你!” “那你当年说我女儿克父母!” 道婆心虚道:“二老爷,怪不得我啊!是、是二夫人给了银子让我说的。” 她看了看林老夫人,想让老太太救救她。 她进府之前大家可是说好了的。 林老夫人看了林华彬一眼,道:“坐下。” 林华彬拂袖而坐。 林老夫人问道婆:“二太太给了你多少银子?” 道婆拿手比了比。 “二百两?” 林华彬问。 道婆说:“……哪儿要的了那么多,二十两。” 林华彬脸色十分的阴沉。 凡嬷嬷进来了,林老夫人吩咐她:“把这个也带出去吧。” 凡嬷嬷说:“请跟我来。” 带着道婆也走了。 林华彬知道乳母是去了哪里的,十分生气地问林老夫人:“母亲,这种人您还给银子她?!” 林老夫人淡淡地说:“今天就送她去官府。” “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留着也是个祸害。让府衙里收了,好好惩治。” 林华彬点点头:“正该如此。” 林老夫人哂笑,目光冷锐:“现在知道惩恶扬善,你早干什么去了?” 林华彬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他越发的低着头,服软了:“……儿子也是受了蒙骗。” 林老夫人笑而不语。 她还问林华彬:“乳母那里还没有审清楚,还要不要继续审?再把当年伺候过云婉的丫鬟婆子全部找到,对一对她们的口供,看这乳母有没有说谎。” 林华彬很难堪地说:“不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能看不清楚吗! 母子俩无话可说。 但林华彬还舍不得走,他起身作揖,问道:“……母亲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审问审到这个份上,郑氏的罪名实在洗刷不掉了。 虽说也闹不到官府里去,但是母亲是做婆婆的,她想惩罚儿媳妇,谁也不好说什么。 林老夫人气笑了:“老二,你问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处置郑氏了?” “当然不是!” 林华彬辩解说:“她做不好嫡母,您做婆婆的罚她是应该的。可是……” 他道:“她到底是当家太太,要是没了脸面以后怎么管家?云婉云娇年纪都不小了,她还要为两个孩子说亲事。儿子本来就够没脸了,这再闹出去……” 他苦着脸说:“儿子真成江潜笑柄了。” “求母亲开恩。” 林华彬深深一揖,不愿意起来,除非林老夫人松口。 林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主座上下来,冷淡地说:“我已经管不了你了。林府也早就分了家,我一直跟着你大哥过,再插手你府里的事,恐怕要嫌我老婆子手太长。” 林华彬没有说话,等到老太太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才说:“母亲说的什么话,怎么会呢。” “你好自为之,好好想一想,凌香是怎么躲得过那么多人手到我面前来的。” 说完,林老夫人径直走了。 林华彬从老太太处离开,脸色平静地回了自己府里。 他去找了郑氏。 没多久……林家就有下人传言说,二太太挨了二老爷一个巴掌。 “姑娘,那乳母想见您一面,您可愿意见?” 凡嬷嬷代乳母 第154章 亲事 第154章 乳母说了很多林府里的人,不可能会告诉蔺云婉的事情。 惜若感叹道:“没想到林姑娘的母族,以前那么有钱!” 可惜后来败落了。 不然林华彬也不敢把林姑娘送到乡下去。 蔺云婉慢慢思忖着,吩咐惜若:“去打听下,凌香现在怎么样了。” “许她的银子,还是要给她的。” “是。” 事情都查清楚了,大太太就打算把凌香放走,不过林老夫人有过吩咐,也不能随意放走。 大太太就亲自问凌香:“你是想留在江潜,还是想回去?” 凌香想都没想,便说:“我想回去!” 她连忙解释说:“不是回那里!我、我想回我自己的家!我家里还有兄弟姐妹……我想回去找他们。” 要不是当年太太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她现在就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了。 还有她的老父母亲……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太太点头说:“那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凌香说不用,她道:“有、有银子,我自己认路,我知道怎么回去。” 她已经自由了,又不怕官府把她当逃奴追捕。 大太太也不多说什么,便道:“那好。你走吧。” 吩咐身边的婆子,送凌香出林府。 凌香拿了银子,出了林府之后,一转眼就不见了。 送她的婆子回来禀大太太:“已经派人跟着了。” 大太太沉思了片刻,说:“老太太让好好跟着,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回家,回家之后又见了谁。” 婆子道:“太太放心,已经和去的人说了。” 凌香带着银子,回了自己的老家,认亲,在娘家落脚,家里还为她置办了酒席。 娘不在了,爹的耳朵已经聋了。 她把银子分了一些给爹,还有兄弟姐妹。 家里人问她以后的打算:“是想回去和孩子们一起,还是……” 凌香哭着摇头:“我不想回去了!” 家里也就不再劝说了。 凌香死死地抓着爹的手,说:“爹,女儿以后就陪在您身边,给您养老。” 爹聋了,看到女儿嘴巴动了动,就点了点头。 村子里有人问起来,家里兄弟嫂子们就说:“……姐姐可怜,是个寡妇,回来给爹养老。” 凌香渐渐在村子里安顿了下来。 大太太听说的时候,皱眉问:“她就没去见谁?” 跟去的人说:“没有,每天就是在家里喂鸡喂猪。” 大太太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老太太。 “老夫人,还要再继续打听吗?” 林老夫人闭着眼说:“不用了。” 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还有什么可打听的。 老二到底惹到了谁! “姑娘,凌香已经回她自己的老家了。” 蔺云婉想了想半天,和惜若说:“暂时不用管她了。” 凌香都没惦记着来找她拿银子,看来王爷已经处理好了。 她要是再画蛇添足,说不定还会留下把柄。 “什么日子了?” 惜若张口就说了日子。 蔺云婉眉头微蹙:“都快五月了……” 她叹息:“孩子也快满月了。” 竹青的女儿……是个女儿吧! 丫鬟进来传话,低着头道:“惜若姐姐,董夫人送了帖子过来。” 惜若立刻就去取帖子,递给蔺云婉。 蔺云婉看了帖子笑道:“双霜约我在慈恩寺里见面。” 惜若皱眉道:“可您怎么出去呢?” 郑氏自从和林华彬吵过架,就不出门了,家里的事也不管了。 也不让女儿过去请安了。 倒不是她不想管,听说是脸破了相,林云娇又和吵得厉害,实在分不出手来管。 蔺云婉淡淡道:“直接去跟兆妈妈说,就说我要去敬香,让她安排。就说老爷同意了。” 惜若过去和兆妈妈出门的事情,兆妈妈还是请示了林华彬。 “老爷,大小姐说要去慈恩寺里给……给……先太太供长明灯。” 兆妈妈其实不太想提先太太。 都知道府里最近不太平,她可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谁知道老爷竟然没有生气。 林华彬很平静地说:“太太没空,你带大小姐出门。” 兆妈妈说:“是。” 一头雾水地出门安排了……老爷还真是很疼大小姐! 林华彬这半个月来,脸色都不好,一改往日温和,眼神都是阴沉的。 到了晚上,他还是到郑氏房里去了一趟。 夫妻两个还是不怎么说话。 郑氏坐在榻上,脸上还涂着绿色的膏药,上面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都以为她和林华彬吵架挨了巴掌,其实不是,她和林华彬推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上,被剪刀划伤了脸! 伤口不深,但是难免留疤痕。 她十分看中自己的相貌,现在都不肯见人了。 “脸上怎么样了?” 林华彬坐过去,拿了一卷书,淡淡地说:“大夫说伤口痒的时候就是要长起来的时候,管好你的手。” 郑氏垂首流泪,自怜自艾道:“……我原就该死了!” 林华彬放下书,冷着脸道:“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郑氏拿着帕子抹眼泪。 “……现在外面都说我是恶毒的继母。我也不想做那种事,我跟您青梅竹马,我从小到大,都以为嫁定您了。要不是老太太棒打鸳鸯,我怎么会容不下大小姐。” “我是愚钝,我是恶毒,可就没有人想想,我要是和您做原配夫妻,娇儿就是咱们唯一的孩子,我用得着去赶走您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吗!” 她越说越伤心,脸上的伤口都要重新撕裂了。 林华彬不忍心,抓住她的手道:“好了,别哭了。我……我这不是没有怪你了吗?” 郑氏抱怨:“可您五七天的才过来一 第155章 失约 第155章 “姑娘已经描得极好,明日开始我便教姑娘绣艺。” “不知道大姑娘从前在乡下学过针线没有?” 蔺云婉点头:“回嬷嬷的话,学过的。” 凡嬷嬷心想,在乡下肯定学得不好,但大小姐一向聪明,假以时日,不会比林府其他姑娘学的差。 “今天就到这里了,姑娘回去吧。” 蔺云婉起身道:“恭送嬷嬷。” 凡嬷嬷带着书本走了,一旁林云娇的位置空空如也。 自从上次听蔺云婉说过那话,林云娇就再也没有来上课了。 主仆一起回去的时候,惜若道:“听说二小姐的病还没有好。” 蔺云婉淡淡地道:“没想到是个这么弱的。” 林云娇的性格太刁蛮了,居然因她几句话就病倒了,大夫都来了好几个。 惜若低声说:“二小姐罪有应得。” 蔺云婉不置可否。 林云娇年纪已经不小了,出手也狠辣,受点教训也是好的。 第二天,蔺云婉没去凡嬷嬷面前上课,跟着兆妈妈去了慈恩寺。 蔺云婉给竹青的孩子祈福,还有母亲和弟弟,和她的长弓…… “都说孩子一年一个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祈了福,蔺云婉带着惜若去慈恩寺里闲逛,也是在等人。 兆妈妈等林府二房的仆妇,就在后面紧紧跟着。 惜若并不知道蔺云婉说的孩子是谁,以为是蔺云婉的弟弟,便道:“小爷肯定长高了,相貌应该不会变的,和您一样的出众。” 蔺云婉淡淡一笑,知道惜若会错了意思。 她们在等董双霜,到了约定的时辰和约定的地点,人还没有出现。 惜若左右看了看,路过的妇人没有一个像她,便说:“姑娘,已经过了时候。” 蔺云婉皱了皱眉。 “要是路上出了小事,那倒无妨……” 慈恩寺来的人太多了,堵着或者马车之间磕碰了,都不奇怪。 她道:“就怕她家里出事,她来不了。” 想到董双霜有那种丈夫,蔺云婉心里十分的不安。 多等了半个时辰,兆妈妈过来提醒蔺云婉:“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惜若问蔺云婉的意思。 蔺云婉脸色平静。 应该是等不到了,再等也没有意义了,她便道:“去看看长明灯就回去。” 惜若问兆妈妈:“听见了?” 兆妈妈点头,和蔺云婉道:“那大小姐快去吧!” 蔺云婉和惜若刚要走,董双霜身边的丫鬟气喘吁吁跑过来,来不及说话,手掌撑着墙,弯腰一直喘气。 “惜若,扶她休息一会儿。” “是。” 惜若扶着丫鬟到阴凉的地方坐下,问她:“你家奶奶怎么没有来?” 丫鬟红了眼睛,想起奶奶的嘱咐,抿了抿唇说:“林大小姐,我家姐儿临出门的时候噎着了,奶奶实在是担心,说今天就、就先不出来了。” 这当然不是事实! 她家大爷赌钱输了,拿四岁的小姐的婚事做抵押!奶奶不同意,大爷就把奶奶打的不能见人。 家里现在乱得不成样子了! 丫鬟咽下一口气,收拾了表情,抬头看着蔺云婉,道:“大小姐,奶奶让奴婢过来传话,说下次再去您府上给您家太太请安。” 丫鬟不知是转达董双霜的话,还是自己想说的:“大小姐,让您白跑一趟了。” 她站起来福身道歉。 蔺云婉亲自扶起她,叹了口气。 丫鬟心虚,奶奶让她瞒着林府大小姐,也不知道她瞒住还是没瞒住,便低声唤道:“大小姐……” 蔺云婉吩咐道:“兆妈妈,派辆马车送她回去。” 兆妈妈点头说是,派了个婆子送丫鬟回家,又和蔺云婉道:“大小姐,您别怪老奴多嘴。您还是待嫁的姑娘,和已经成亲的妇人不便太多交往,可别带坏了您。” 她怕大小姐跟着妇人提前学了不该学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蔺云婉带着惜若去供长明灯的宝殿里。 兆妈妈倒是有些意外,大小姐居然这么听话? 还以为自己要挨骂的。 这个大小姐现在可不是乡下来的姑娘了!看看太太和二小姐,都被教训成什么样子了! 大小姐这次居然不教训她了。 惜若低声笑道:“您看兆妈妈那个样子,您不说她,她反倒不习惯了。” 蔺云婉脸色十分凝重,根本没有心思去说兆妈妈。 而且兆妈妈提醒的也有道理,她若是兆妈妈,也会这么和林姑娘叮嘱的。 惜若知道蔺云婉有心事,便安慰道:“这次见不成董夫人,您下次再见就是了。” “您要是着急,奴婢亲自去她家走一趟便是!” 蔺云婉摇摇头:“我不是着急见她。” 她蹙眉说:“你看那个丫鬟的样子……真的是她家姐儿不小心噎着了吗?” 明明就是董双霜又被她丈夫欺负了。 惜若低下头,想了想,捏住拳头说:“姑娘,要不奴婢去把她丈夫打一顿?” “这起什么作用?” 惜若说:“您和董夫人先出出气。回头再说。” 蔺云婉还真想把她丈夫给狠狠揍一顿! “光是打一顿没有用的,治标不治本。” 惜若抬头问:“姑娘想到治本的办法了吗?” 蔺云婉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之前听她说,她丈夫是三代单传?” 惜若依稀记得,便说:“要不怎么宠成这个样子,明媒正娶回去的妻子,居然敢这么打!” 第156章 大胆 第156章 “当然是我要嫁的郎君。” 蔺云婉决意为自己挑一位合适的夫婿。 到底还是要嫁人的,与其等着林华彬和郑氏那对狼夫妻为她选,不如她自己来选。 惜若有些吃惊。 当然她也是想到过姑娘到了江潜,一样要嫁人的。 可是…… “姑娘要嫁什么样子的郎君?” 惜若低声地问,她怕外面的兆妈妈她们听到了。 蔺云婉看着长明灯出神,这是她的第二次人生,是林姑娘给的。 “惜若,我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 “我所嫁之人,必然要有城府,有担当。” 然而普通男子,又何来城府和担当? 蔺云婉叹气说:“这人出身也不能太差。” 总之不是个好找的。 惜若顿了顿,疑惑地问:“王爷岂不是正合姑娘的心意?” 蔺云婉愣了愣,失笑道:“……王爷可不行。” 惜若不懂:“王爷怎么不行?” 她觉得王爷对姑娘可是十分照顾! 蔺云婉转身要往外面走了,小声地说:“……我的事有王爷替我遮掩,以后不论嫁了谁,夫家知道了也无妨。” 这个惜若明白。 王爷若是登基了,便是下一位皇帝,皇上插手的事,谁还敢翻出来不成! 就听蔺云婉继续道:“若是嫁了皇室,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就过不去。” 惜若低了低头。 皇室重名誉,哪怕桓王妃娇蛮些都不要紧,若是二嫁之身,还是假死逃到江潜来的,帝后要是知道了,便要降下雷霆之威! “惜若,你是王府里出来的,先君臣后父子的道理,你比我明白。” 蔺云婉抿了抿唇,最后说道:“王爷于我有恩,我尚且不能报恩,更不能害他。” 惜若低头不语。 兆妈妈看到两人出来,吩咐人在前面带路,还提醒蔺云婉:“姑娘快把帷帽戴上,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蔺云婉戴了帷帽,和林府的仆妇一起离开慈恩寺。 走到甬路上,看到其他过来上香的香客,听到人说起慈恩寺的来历:“……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最早在江潜起的势,后来就在江潜修了慈恩寺,到今天已经修缮过十几次,早就和当年的慈恩不一样了。” 说起来头头是道,一听就是读书人。 “夏兄,你怎么又不走了?” 夏晋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仆妇中间围着的姑娘……那是蔺氏嫡女? 那身段,实在是像极! 兆妈妈拦在前面,瞪了那群读书人一眼,和夏晋说:“无礼!” 夏晋往后退了退,低着头作揖,不敢再多看一眼。 兆妈妈带着人,拥着蔺云婉和惜若赶紧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蔺云婉取下帷帽,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会是他……” 这也太巧了! 惜若问道:“姑娘认得刚才那男子?” 蔺云婉点头,夏家最小的爷们儿夏晋。江潜有一座青鸥书院十分出名,林氏一族每年都出很多的银子维护书院,西林和东林府里就有读书人在书院里为师,十分擅长教学生做八股文。 明年八月就是下一届科举乡试的时间,夏晋应该是赶来青鸥书院求学。 “真是没想到,来到江潜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碰到故人……” 惜若可不认识夏晋,她很担心地问:“姑娘要不要告诉王爷?” 蔺云婉摇头。 夏家她也算稍微有些了解。 “他不会在外乱说的。” “就算乱说也没有证据,他在外求学,我在内宅,两不相干。无妨的。” 惜若还是蹙着眉头。 蔺云婉又道:“……我早晚要回京城,总有人会质疑。不在江潜也在京城,只看我怎么应对了。” 这倒也是。 惜若暂时不着急,但心里还是下了决定,要和王爷说一声。 她是王爷派来护着姑娘周全的,但凡姑娘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她都要尽力避免。 回了碧溪堂。 惜若问蔺云婉:“姑娘,现在咱们怎么办?” “等。” 蔺云婉平静地说:“双霜不是说了吗,会上门来找我的。” 她低头一笑,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笑:“……太太应该也开始着急了。” 惜若很快明白,郑氏为什么着急。 怕是打着把姑娘快点嫁出去的主意。 姑娘的婚事可由不得郑氏做主,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晚上蔺云婉在房里练字,凡嬷嬷也教过她和林云娇写字,但只是简单地写几个字,没什么讲究,她怕人认出来,所以平常自己写字便是写的狂草。 惜若研墨,她不认得狂草,便问:“姑娘,您在画什么?” 蔺云婉道:“这写的是《诸上座帖》。” 并不是在画画。 惜若很认真地看了半天,看着蔺云婉的眼睛说:“奴婢看着像道士画符。” 蔺云婉笑了笑,最后写了一封信,用蜡油封起来,跟惜若说:“有段日子没和王爷打交道,你明天去给王爷报个平安。” 惜若眼睛都亮了。 她早就想去一次了! 蔺云婉叮嘱她:“只说你我平安就是,别的不要说。” 惜若犹豫一会儿,问道:“姑娘,董夫人的事您也不要王爷插手帮忙吗?” 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内宅里的事情,您想怎么做都有办法,可董夫人丈夫的事,已经不是内宅里的事情。您既然想帮她,何不送佛送到西?” “姑娘,恕奴婢直言,这些事对王爷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第157章 退婚 第157章 “戴着帷帽不热吗?” “惜若,给董夫人沏茶。” 惜若说:“是。” 她一出去,屋子里就有蔺云婉和董双霜两个人了。 董双霜动了动头上的帷帽,还是不愿意取下来。 蔺云婉淡淡地垂着眼,手里盘着一串最近常常戴着的珊瑚珠手串。 董双霜低声道:“……我怕吓着你。” 蔺云婉叹气说:“我怎么会怕这个。” 董双霜取下帷帽,一张脸到处都是青紫,眼睛高高肿起来,都看不出来本来的相貌了。 再怎么有准备,蔺云婉还是吓到了。 她蹙眉问:“看过大夫没有?” 这都要打出内伤了! 董双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蔺云婉十分的心疼,又气她不爱惜自己。 董双霜温声说:“你别担心!我、我一会儿抱了姐儿去退婚,退完了就请大夫。” “退婚?” 董双霜道:“夫、夫君他赌输了,所以拿姐儿的婚事抵押。他现在也后悔了,他答应我,明天就去退婚。” “那他欠的银子怎么办?你用嫁妆替他填上?” 董双霜苦笑:“云婉,我不怕你笑话。我除了给姐儿留了些嫁妆,我的嫁妆……早就被掏空了。” 明里暗里,不知道已经为丈夫填了多少银子。 “家里都是我婆婆把着。我们手里没有多少银子。不过……这次我婆母也不管了。” 至于欠下的银子…… 她说:“夫君说他会想办法,让我别管。” 董双霜抿了抿唇,道:“云婉,我知道自己没用。” “但我只要我家姐儿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蔺云婉冷静地问:“你真的相信你的丈夫会退婚?” “一个管不住自己的赌鬼,双霜,你真的相信他?” 董双霜低头不说话,她无奈道:“不相信又能怎么办?” 她确实很茫然:“我能怎么办……” “办法当然是有的。” 蔺云婉淡淡地说。 董双霜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她沉默了片刻,抿起一个笑容道:“云婉,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你让我替你做的事,都写在这个册子上了。” “姐儿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蔺云婉只能起身道:“我送送你。” 亲手帮董双霜戴好了帷帽,送她出二门。 惜若沏茶过来,结果董双霜都没喝上。 她放下茶给蔺云婉喝,还问:“董夫人脸上有伤?” 蔺云婉点头:“伤得极重。” 惜若握拳,道:“打女人的男人,真是没用!”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男人。 惜若气愤问:“姑娘,董夫人就没有反抗?” 蔺云婉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温声道:“她的女儿是她的命脉,而她的丈夫轻轻松松就能害了她女儿一辈子。命脉都捏在别人手里,她怎么反抗?” 惜若不说话了。 要是换了她,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那种人! 蔺云婉低声叹息:“……可她不知道,越是退缩越是会害了她女儿。” 惜若走过去问:“姑娘有好主意?” “我有主意有什么用。” “总得她自己狠得下心才行。” 惜若若有所思。 蔺云婉翻开了董双霜留给她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潜望族的背景,还有适龄的郎君。 “真是写的一手好字。” 十分娟丽的小楷。 惜若不知道册子上是什么,便问:“比姑娘您还好吗?” 蔺云婉笑着说:“我的字不如她秀气。” 惜若明白了:“各有千秋。” 蔺云婉莞尔,看着册子上的内容越发的满意。江潜人杰地灵,门当户对的竟然比她想的多。 她做当家夫人,游刃有余。若能找到一心经营上进的男子,将来必能相敬如宾。 “姑娘,董夫人还会再来吗?” 惜若忽然问。 蔺云婉目光微亮:“会。” 她还淡淡一笑:“说不准明天就来了。” 还真让蔺云婉说准了,第二天还没过午时,董双霜就来了,抱着孩子来的,哭得十分厉害,脸上帷帽也顾不上戴了,一进门就摘了,嘴唇都咬出血了,一口气喘不上来,断断续续地说:“他、骗我!他骗了我、我带着女儿过去,不是为了退婚……” 妻女都带过去了,不是退婚那是干什么去了? 蔺云婉一肚子的疑惑,还是先吩咐了惜若:“给董夫人拧一条热帕子过来。把姐儿带到隔壁去睡觉。” 姐儿也在哭,像是已经哭累想睡了,闭着眼抽抽搭搭。 惜若先抱着孩子出去,吩咐小丫鬟打水,但是说:“放在门口,你不要进去。” “是。” 小丫鬟应了,她带着姐儿到隔壁,找了个心细的哄着,就到门口去接水,端了进来给董双霜洗脸,听她说是怎么一回事。 早上董双霜欢天喜地要去退婚,女儿都带上了。 她本来不想带,觉得折腾女儿。而且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就够了,要女儿去干什么? 丈夫卢荣说:“你不带女儿,别人怎么相信你是去退婚的?” 董双霜要辩,卢荣便不耐烦说:“你还退不退了?” “退退退!” 抱着女儿就去了债主家里。 卢荣倒是真要去退婚的似的,一上门便道:“我们来退婚!” 债主本来也没有打算纠缠,要退便退了,但是见了小女孩儿,长得冰雪可爱,忽然就变了脸。 “还了银子,一手交钱,一手毁欠条。” 只不过,“卢荣,你欠我银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还我的时候可不能只能还三千两。” 债主拍桌子说了一个数,笑吟吟看着卢荣。 打定主意卢荣这个 第158章 借刀杀人 第158章 “得加钱。” 卢荣抱着女儿,和债主提了新的要求。 原来的三千两他不仅不会还,他还要再要两千两! 债主看着卢荣,十分犹豫。 卢荣把女儿抱到债主面前,捏着女儿的脸,道:“你仔细看看,我的女儿长什么样子,你那独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我这么好的女儿配给你的儿子,怎么不划算?” 他笑嘻嘻说:“我告诉你,你可占便宜占大了!” 董双霜回过神,扑上去抢孩子:“把女儿还给我!” 卢荣转头就是一巴掌,把人打在地上,也不去管了,继续和债主说:“两千两,这回就不写借条,我跟你写婚书。” 债主想了想,又看了看小姑娘的脸颊,虽说父亲靠不住,可他儿子天生痴傻,身份体面的人家不会把女儿嫁过来的。 ……没有爹的女孩儿,也是好拿捏的。 “我再给你两千两。” 当下就跟卢荣写下了婚书。 木已成舟,董双霜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卢荣带着赌资去了赌坊,董双霜出来之后,抱着孩子直奔蔺云婉这里。 惜若听了就上火,端了热水过来服侍董双霜洗脸,问道:“董夫人,容奴婢多嘴,贵府老夫人不管的吗?” 董双霜洗干净了脸,坐在蔺云婉身边,面无血色。 她低着头说:“……老夫人不喜欢姐儿。” 不过是个孙女,夫家觉得可有可无。 她又一没有生出男孩儿,要不是卢荣房里妾室的肚子也没有动静,她恐怕在婆家都留不住了。 蔺云婉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董双霜看了过来。 她顿了顿,轻声地问:“你想好了吗?” 董双霜微微一愣。 蔺云婉叹气:“你要是还没想好……”她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水。 董双霜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压低声音道:“云婉,我想好了,我想好了!” 蔺云婉闭了闭眼睛,很快便睁开眼问,冷静地问道:“赌鬼不可能只有一个债主,他的债主你可都熟悉?” “熟悉。大部分我都认识。” “有家中世交,有他从前的同窗,还有……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蔺云婉正是要问不三不四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 董双霜怕吓到没出阁的姑娘,抿了抿唇,才问:“放印子钱,你可听说过?” 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糊涂了! 云婉都没出阁,怎么能帮她解决这么大的麻烦呢! 真是病急乱投医,才投到这里来了。 蔺云婉很是沉静,淡淡地道:“九出十三归。你丈夫胆子真是不小。” 董双霜眼一瞪。 “你听说过?” 蔺云婉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这些个债主里,心狠手辣的你可知道有谁?” 说起这个,董双霜就心惊,她攥着拳头说:“……有一次拦住了我们的马车,老夫人打发了才走的。姐儿吓得哭了半个时辰。” 蔺云婉说:“敢当街动手,背后定然是有主的人。” 也是不怕卢家的人! 董双霜十分疑惑:“云婉,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蔺云婉淡笑道:“双霜,听说过借刀杀人的典故吗?” 这可是真的杀人! 董双霜吓了一跳,她的心仿佛都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可还有什么比她女儿的前途还重要! “云婉,怎么借刀?” 蔺云婉凑过去,和董双霜耳语。 惜若悄悄退了出去,倒不是避讳,而是怕有人偷听,站在外面看着丫鬟们,还去隔壁看了看姐儿。 “睡得真香。” 董双霜要走的时候,蔺云婉过去看孩子,真是哭累了,躺在床上,气息都是弱的。 她摸了摸孩子的脸,说:“你家姐儿今天肯定吓到了吧。” 董双霜神色黯然。 何止是女儿,连她都吓到了。 没想到丈夫畜生到这个地步。 “云婉,我回去了。” 蔺云婉让惜若送了董双霜出去,路上碰到兆妈妈,又是一顿教训。 惜若回来和蔺云婉说:“……兆妈妈不喜欢董夫人上门。” 蔺云婉倒觉得是情有可原的,她要是管家的人,也是一样的。 惜若走过去,低声问:“姑娘,您何必这么为董夫人上心?” 蔺云婉笑:“我是为自己上心。” 惜若不明白。 蔺云婉吩咐道:“你多留意着二门。”她说:“我要是不为自己的事上心,太太就要为我的事上心了。” 很快惜若就懂了。 郑氏娘家人了林府,这是蔺云婉到林家来之后,郑氏娘家的人头一次上门。 惜若打听了回来,纳闷道:“姑娘,她们说太太的娘家人很少到林府来。” “说是从前为了太太嫁给老爷的事情,两府闹得不愉快。” “太太嫁了老爷之后,便和娘家不怎么来往了。” “这郑家大太太带过来的还是个郑家远房的亲戚。” 果然! 郑氏按捺不住了。 蔺云婉平静地说:“太太是想为我说一门‘好亲事’了。” 惜若皱眉道:“老爷绝不会同意太太这么做的。” “老爷不同意的事情,太太做得还少了吗。” 惜若倒是不担心这个:“老爷虽然偏袒太太,不过老爷大事上面一向拿得了主意。” 蔺云婉摇摇头:“你还是不了解老爷。” 她目光锐利:“老爷从来不是大事上拿得住主意。他——他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拿得了主意。” 惜若洗耳恭听的样子。 蔺云婉冷静地说:“把林姑娘赶去乡下,不是郑氏一个人的主意。” “老爷要是不允许,郑氏见红也好,说林姑娘克父母也罢,林姑娘都不会被赶出去的。” “这个家里,从头到尾都是老爷说了算。” 惜若明白 第159章 说亲 第159章 “你娘家人过来就过来了,怎么还带了个亲戚?” 林华彬很不满。 当年他和郑氏婚事不成,还不是有郑家人的原因。 郑家岳父岳母看不上他在三个兄弟里面最没有出息,可他那时候还年纪小!郑氏的母亲可没有少说难听的话。后来 他上门求娶的时候,岳母着实让他难堪了一顿。 他从来都很大度,对这件事倒是十分的介意。 “老爷,来的是个读书的亲戚。您不是最同情那些贫穷又上进的读书人吗?” 郑氏现在说话越来越温柔,再不敢和以前一样,随便地在丈夫面前发脾气撒娇。 她倒不是心虚。 那个继女本来就是家中多余的,当年设计赶走她,是她活该。 但云婉在老爷的心里,似乎越来越重要了……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女儿,她也不能一直捏着不放。 云娇还要嫁人的。 林华彬听说是个读书人,还真上了心。 “在哪里读书?读到什么程度了?” 郑氏笑着说:“就在我们老家念书,虽不是什么出名的县学,但也中了秀才。家里说难得亲戚里出个秀才,又那么的年轻,等到明年乡试,说不得就中了举人。” 林华彬自己是读书人,他温声道:“举人不是那么好中的。” ……他到现在也就是个举人。 郑氏想到丈夫可能不爱听这个话,讪笑着附和他:“您说的是。妾身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林华彬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好奇地问道:“你说具体一点,他多大的年纪?长相身高怎么样?” 读书人,不是会读书就行了。 还得是个体面人,穿官服才气派,觥筹交错的时候才像个样子。 说起这个,郑氏就滔滔不绝了,好像在说自己的亲儿子:“老爷,我这个外甥不是我硬要夸他——” “到底多大?” 林华彬不是很想听郑家人裹脚布一样的事情。 郑氏收起滔滔不绝的意思,简明扼要地说:“十八了。长得和老爷您一般高。” 林华彬在脑海里想了想……顿觉不错。 “可娶妻了?” “没有。我嫂子正愁这件事,老爷您说——好好的秀才,一门心思扑在念书上,这么大的年纪了,媳妇都没娶上。” 一边说一边打量林华彬的表情。 她是不会说,秀才的功名是六年前中的,后来的五年这秀才都没有半点进益。年少惊艳,长大了伤仲永。 林华彬没有想太远,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地说:“是该娶妻的年纪了。” 他是个男人,看事情有自己的考虑:“十八岁的秀才也不算大。男人不像女子,晚成亲不妨事。” 郑氏顺着林华彬的话说了两句,苦恼道:“嫂子倒是想为我这个外甥做一做媒人,偏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又想着郑家亲戚里难得有个可造之材,才想着来托付我。” “我……” 她看着林华彬脸色没有变,继续说下去:“我是不想答应的,老爷您向来善待同侪,疼爱后辈,我想就是我不答应,您也要答应的。” 林华彬听出点意思。 要真是读书人的事,他拉拔一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林氏一族帮的读书人可不少,现在江潜哪里没有他们林家的人? 不过家里一向大哥当家做主,要是多一些他自己的人,那也是好事。 “你嫂子为他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 郑氏坐在林华彬身边,亲密地贴了过去。 林华彬心里警惕起来。 妻子每次撒娇撒泼都是要惹事了。 “老爷,我觉得他配云婉倒是不错……” “不行!” 林华彬生气地站起来,郑氏歪倒在桌子上,簪子从头上掉下来,头发都乱了。 她扶好簪,站起来一脸怒容:“我又不是害云婉!” 林华彬脸色沉沉道:“我早和你说了,云婉的婚事不要你管。你都当耳旁风了?” 郑氏吓到了。 丈夫再怎么和她发脾气,也是就事论事。 怎么现在一谈到继女的事情,说变脸就变脸! 夫妻十几年,他们很少吵架到这个地步。 她忍住心里的不快,耐着性子说:“……他现在只是个秀才,秀才配云婉也是够的。可我做继母的,当然要让云婉高嫁。” “我那个外甥,明年必中举人。您要是不信,您亲自去考一考他的学问。” “老爷,在江潜也不是遍地都是举人,您不如先为云婉把婚事定下来,等到明年他一旦高中,那也轮不上别人了。” 郑氏感叹道:“那时候外人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还自以为大度地说:“我会为云婉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举人夫婿,厚嫁妆。热热闹闹把孩子送出门去,老爷,这还不够吗?” 郑氏心里暗暗叹息,她这个继母,真是做的太多太好了。 ……可要不是为了送走那个瘟神,她何必这么费尽心机! 林华彬没有再反驳郑氏。 他是不想郑氏插手假女儿的婚事,云婉的婚事赵敬易才说了算。不过,郑氏有一句话说得对,举人不是遍地都有。 赵敬易的私生女,只是个私生女……嫁个举人绰绰有余。 赵敬易自己还没想好他女儿的婚事,如果他主动为赵敬易操办好了呢?赵敬易要怎么谢他? “老爷?” 郑氏有点不懂丈夫在想什么。 她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还有什么好想的,还要想那么长时间。 林华彬抬手道:“ 第160章 鸡飞狗跳 第160章 “太太疼姑娘,这是太太特地吩咐人给姑娘新做的衣服。” 范妈妈怕蔺云婉多想,还说:“府里入夏的衣服,也少不了姑娘的。这是太太自己掏腰包给姑娘的。” 惜若没什么好脸色。 侵占了林姑娘生母的嫁妆,送了这么几套衣服过来,难道还想让她们感激她? 范妈妈自以为说的很得人心,笑着又道:“明儿给亲戚们接风洗尘的宴席,姑娘一定要穿着太太给的衣裳过来。” 蔺云婉不怎么在乎几套衣服,淡淡地问道:“宴席里有外男,太太让我去好吗?” 当然不好啊! 可太太要给您相看夫婿,那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范妈妈赔着笑脸说:“姑娘怎么这么老实?那都是自己家亲戚,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她走到近前来解释:“都是您舅舅舅母家的人,算不得外人。” 惜若厉声道:“你好好说话!他们是姑娘的舅舅舅母吗?” 她提醒范妈妈:“姑娘的生母也是明媒正娶的太太!” 又不是小妾生的姑娘,只能认嫡母的兄弟为舅。林姑娘有自己的舅舅! 范妈妈退了一步。 这个丫鬟也太凶了!要不是老爷纵着,早就被打死了! 她讪讪一笑:“……大小姐,来的都是自家亲戚。老爷也同意了。” 蔺云婉点点头,反问范妈妈:“二小姐也和我一样的?” “什么?” 范妈妈不明白。 蔺云婉说:“二小姐也和我一样,穿新衣服见亲戚?” 那怎么一样呢! 二小姐是太太的心肝肉,何必见那种亲戚。 范妈妈也知道不妥,赶紧想了个理由,紧张地说:“二小姐病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这会儿还在房里不肯出来呢!” 她叹气道:“所以太太只能请姑娘您去陪长辈了。” “我知道了。” 蔺云婉打发了范妈妈走。 惜若一看她走了就问:“姑娘,您去吗?” 蔺云婉笑道:“这还用问?走吧,去见看一看二小姐。” “听说她经常闲的绝食,我来给她找点事情做。” 带着惜若去见了林云娇。 林云娇把自己锁在院子里,本来是不愿意见人的,更不愿意见蔺云婉。 蔺云婉还没进去,就听见上房里面在骂:“让她给我滚!她要是敢过来,我一剑杀了她!” 惜若都怕林云娇在里面发狂,砸东西出来伤到了蔺云婉。 她站去了前面。 蔺云婉拉开惜若,和里面的林云娇说了一句话:“家里来亲戚了,你就不想知道太太为什么不管你的死活,要请亲戚们过来做客吗?” 里面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 林云娇打开门,人是真瘦了,她不是装绝食,是真的不想吃饭。 死死地瞪着蔺云婉道:“你有话快说!” 蔺云婉左右看看,淡笑问道:“你想让我在这里说?” “你就不怕你的丫鬟都……” 林云娇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快进来!”她不情不愿地给蔺云婉让了个位置。 蔺云婉从她身边进去,在她房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之后带着惜若回了碧溪堂。 林云娇一晚上都没有和人说话。 第二天家里有宴席,凡嬷嬷也没有过来给蔺云婉上课。 但蔺云婉一早换了一身新衣裳,虽不是郑氏让人送来的那几套,但也十分体面。 郑氏听范妈妈说了之后很满意。 唯独不满意蔺云婉说要去给林老夫人请安。 她跟范妈妈说:“老夫人最不喜欢别人打扰,让她以后少过去请安。” 范妈妈很为难:“太太,您这话让奴婢怎么说?要是让老爷听到就不得了,再传到东西两府里去……” 就要出大事了。 老夫人不想让人打扰,和太太不让孙辈过去孝顺老夫人,那可不一样。这顶帽子扣下来,谁都吃不消。 郑氏心里烦,发了脾气:“我不过随口一说,你顶什么嘴!” 范妈妈不敢回嘴。 心里暗暗嘟哝,她要是不顶嘴,太太说不定就真的让她去传话了。 郑氏端起茶盏,又不耐烦地摔在桌上,手上的镯子磕得一响,她抬手一看,竟然裂了!这可不吉利。 她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自从这个继女回了家,她怎么事事都不顺! “宴席布置的怎么样了?” 范妈妈松了口气,总算问到正题上。 她笑道:“都布置妥帖,太太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郑氏不想过去,天气热了,她得换一只手镯……能把继女嫁出去最好了,在她娘家大嫂面前也不能输了面子,这种裂的镯子,她不会再戴,头上的首饰也得换一套一样的,发髻也是要重新梳的。 “你先过去,我换了镯子头面就去。把我娘家人也都请过去。再派人去催一催大小姐。” “是。” 范妈妈巴不得赶紧走,有了吩咐带着人手就一起过去。 到了午宴时候,郑氏准时赶去后院的鸳鸯厅里面,却迟迟不见客人过来。 丫鬟却惊慌失措赶过来说:“太太、太太!出事了!” 郑氏眉头一皱,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她看着丫鬟问:“你站起来好好说!范妈妈把客人带到哪里去了?” 丫鬟咽了咽口水才道:“范妈妈在劝架。二小姐和舅太太他们打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 郑氏愣了一下,才明白女儿和她娘家人打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她从座上急急走下来,抓着丫鬟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丫鬟摇头,吓得快要哭了:“奴婢也不知道。范妈妈带舅太太和表少爷他们过来,二小姐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拿把剪刀要绞断……” 郑氏急得腿软,推开丫鬟就赶过去。 第161章 疑心 第161章 “人老了,腿脚就不如年轻的时候灵活了。” 林老夫人在竹林底下坐着,蔺云婉陪在一边。 她问了一些蔺云婉从前在乡下的事情:“冬天下大雪,你和两个老仆吃什么?” “那些村民猎户们,和你们常常来往吗?乡下有没有避世的老先生?” 这是怀疑她了吗? 蔺云婉心里警惕,但却对答如流,一丝一毫都不出错。 林老夫人点点头,问了两句就不再问了。 她笑着和蔺云婉道:“听说你在慈恩寺里为你娘供了长明灯?天气热,以后就不好出门了。去看一看你娘吧。” 蔺云婉起来屈膝:“是。” 带着惜若就去宝殿里看长明灯,添香油去了。 林老夫人笑容淡了,问凡嬷嬷:“你觉得怎么样?” 凡嬷嬷摇摇头:“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林老夫人镇定地说:“容貌出众,知书达理,府里精心教养都养不出这么样的孩子……” 凡嬷嬷点头赞同:“出嫁的大姐儿,那都不如云婉小姐。” 说的是林府大老爷的嫡长女,现在嫁的十分不错,在婆家口碑也很好,几乎人人称赞,给整个林府都长了脸。 凡嬷嬷又说:“您不是说,照顾姑娘的那两个老仆,也是颇通文墨的吗?姑娘在乡下可能过得艰难,我看学识倒未必差。” 林老夫人想了想,还道:“你是没见过云婉的娘亲。” 凡嬷嬷好奇道:“这怎么说?” 林老夫人眼神复杂地说:“十个女子的里面,九个都不如她。虽然出身商户,不懂琴棋书画,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可惜了……没有这个福气。” 也不知道是说云婉的娘没有福气,还是说林府没有福气。 凡嬷嬷沉思片刻,便说:“姑娘可能就是像了原先的二太太,一样的聪明,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通。” “也许吧……” 林老夫人低头自言自语:“但愿是我想多了。” 凡嬷嬷知道她的顾虑,就说:“可能二老爷就是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我说句不该说的,二老爷精明有余,还是不像大老爷那般老成。” 林老夫人道:“你呀糊涂。得罪人也是一门本事,他就像你说的,钻营的一把好手,倒是苦心孤诣为自己捯饬了一个好名声,平常谁都不得罪。其实和郑氏一样,眼皮子太浅……最是无用。” 凡嬷嬷笑说:“您真是不客气!这么说二老爷,他听了又要懊恼。” 林老夫人不说话了。 懊恼有什么用?二儿子就是那个样子。 她脸色渐渐冷淡,心里在想,凌香的事情,受益最大的就是她的孙女云婉。可云婉不像是有那么大本事,找到千里之外的凌香,还特地送到慈恩寺来。 可凌香也没有大胆到冲着整个林府来,说明人家只是想借她寿诞针对二房。 老二到底得罪了谁…… 还是说,真的只是巧合? 林老夫人暗暗发笑,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凡嬷嬷过来劝她:“老夫人,索性也没有坏结果。您就不要多想了。二老爷和林府不是都没有事吗?” 林老夫人当家的时候谨慎习惯了,便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走吧,先回马车了。你派个人去找云婉,让她看完了长明灯回来。” 凡嬷嬷打发了一个口齿清晰的小丫鬟过去传话。 蔺云婉和惜若到了宝殿里面。 天气热了,供长明灯的地方更热,除了看守的僧人,没有别的人在。 惜若给了银子,请了对方出去。 两个人在里面说话。 “姑娘,我看老夫人像是疑心您了。” 蔺云婉自己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不担心这个,她说:“……老夫人只是很疑心我在乡下有没有笼络人手,而不是完全疑心我的身份。” 偷梁换柱这种事情,林华彬敢做,林老夫人想都不敢想吧! 不过蔺云婉还有别的担心。 她跟惜若说:“幸好我一开始就没有依靠老夫人。”要是指着老太太帮她做主婚事,八成没有好下场。 “姑娘是什么意思?” 惜若皱了皱眉,她脑子转得慢,听不明白。 蔺云婉淡淡地道:“你看老太太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吗?” “明明知道老爷和太太是对狼夫妻,不会给林姑娘找门好亲事,老太太最多就是不让他们在婚事上太苛待林姑娘。但她也不会帮林姑娘脱离苦海。” 蔺云婉也能想到原因,叹气道:“给姑娘挑夫婿也是不容易的事。挑选合适的人、打听详细对方的家底,尤其是打听公婆性情,再到过六礼,确实麻烦。” “自己亲手嫁出去的孙女,少不得要给一份体面的嫁妆。” “林府这么多的孙子孙女,老太太也不可能只管一个,别的都不管。总有儿媳妇儿子、孙子孙女心里不顺的,老太太也落得个厚此薄彼的名声。” 总之她现在是个烫手山芋。 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惜若感慨:“还好是您,要是……”她看了一眼无字长明灯。要是真的林姑娘,多惨呢?都不知道活着和死了,哪个更好了。 林老夫人派过来的小丫鬟催促她们快点回去。 蔺云婉带着惜若回到林府马车停放之处,她和惜若一辆马车,林老夫人跟凡嬷嬷一起。 到了街上,正好堵了一段。 蔺云婉让惜若下车去和林老夫人说:“姑娘想自己去挑点首饰和绣线……” 这种事情林老夫人管得松,那么多仆妇看着,青天白日不会有什么事。 她点头说可以,还跟惜若道:“照顾好你家姑娘。别让人冲撞了。” 惜若低头说:“是。” 林老夫人留了足够的人手给后面的马车,自己先回去了。 蔺云婉和惜若去逛了逛, 第162章 锦上添花 第162章 “姐儿乖。好好睡觉。” 董双霜抱着女儿,脸色静若止水,甚至有点麻木。 丈夫卢荣进来,心虚地看着妻女,很快就有点不耐烦:“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董双霜抱着孩子继续哄。 女儿抱着她的脖子,根本不敢松手,也不敢看她的父亲。 卢荣只装作看不见,呵斥妻子:“你聋了?” 丫鬟进来了,送了茶水进来。 董双霜叫住丫鬟,温柔地说:“把姐儿抱出去。” “是。” 丫鬟抱了孩子就走了,董双霜给丈夫倒了一杯水,然后就找出了压箱底的东西,一只纯金项圈。 “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卢荣喝了一口水,看着金子眼睛都放光。 董双霜把项圈藏在身后,摇头说:“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陪嫁!姐儿……姐儿现在已经随便被你许了人家,马上就要到她生辰了,这是我给她攒的嫁妆,你想都别想!” 卢荣笑嘻嘻地:“你看你怎么说话的。女儿的东西嘛,我就是先看一看。” 他走过来,上手硬夺,嘴上只管说:“我只看一看,是个什么东西。你娘留给你的,我还能要吗?” 董双霜不肯松手,但手指头已经被丈夫给一根根地掰开。 卢荣拿着金项圈,喜笑颜开:“这项圈用金这么足啊!” 不光金子重,中间还镶嵌着一块和田玉,雕刻着董双霜的生肖,雕工十分精湛。 董双霜说:“……我刚出生我娘给我打的,加上这块玉,用了两千多两。” 卢荣啧啧道:“现在可不止这个价了。” 他典当的东西多,都当出经验了,拿到当铺里去,压个四千两不成问题。 “以前怎么不见你戴?” 卢荣笑眯眯的。 董双霜伸手去夺:“太贵重,我平常舍不得戴。你还给我!” 卢荣躲开了,藏起金项圈说:“好霜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女儿还小,嫁妆你以后再给她攒着就是了,这个先借给我用用。” “你、你……你想干什么!” 董双霜气得发抖,她既不会吵架也不会骂人,是个十分温婉的人,气急了也只会抓住丈夫的胳膊,哭着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卢荣变脸了。 “贱妇!跟你好说你不听是吧!” 他随手扇了一个巴掌,心里不觉得有什么。 这可是他的女人,他想打就打,他女人的东西,他想拿就拿,谁也说不着什么。 董双霜这回死都不肯松手。 夫妻两个拉扯了一阵子,董双霜知道东西拿不回来了,就说:“……我给你。我给你。但你不准再拿去赌了!” 胳膊都被这个疯婆子抓流血了! 卢荣只好说:“好好好。我不赌了。” 董双霜跟他商量:“李老三又上门催债,老夫人已经说了,让他去们告官。你要是不想闹到衙门里丢脸,这项圈你拿去典当了,先还了那笔债!” 项圈要是这么用,那也算是用到他自己头上了。 卢荣便道:“我这就去典当。” 董双霜瞪着他:“我不信你!我去找人当……我当的银子也比你多,你下午回来拿。” “不然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我、我和你同归于尽!” 她抄起了一把剪刀。 卢荣吓到了,攥着那金项圈说:“你、你发什么疯!” 他是很了解妻子的,她说了要给他,银子肯定会给他,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给你给你!太阳落山之前我回来,要是不见银子,我饶不了你。” 董双霜拿回了金项圈,早就脱力了。 她坐在床榻上,咬了一口金项圈,一道黑印。 “这根本不是金子……” 是假的。 不过不妨事,卢荣信了就行了。 董双霜收起项圈,打发人出去假装典当,拿了一包银子回来,让丫鬟去问了卢荣身边的小厮:“大爷去哪儿了?” 太太性子软,知道小厮们管不住大爷,从来不罚他们。 小厮实话实说:“……在赌坊。” 董双霜轻声吩咐道:“把这个给大爷送过去,和他说,是用来还债的,让他不要再赌了。” 小厮抱着银子,低着头说:“是。” 心里想着这银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卢荣在赌坊里赌得昏天黑地,小厮来找他的时候,刚好输一把,火气大得很。 “没眼力见的狗东西,看不到老子在下注?” 小厮苦脸道:“……您瞧瞧这个。” 把一包银子打开,露出一个角,银光闪闪。 卢荣两眼放光,笑眯眯问:“哪儿来的?” 小厮道:“太太让送的。”他也心疼太太跟了大爷可怜,便叮嘱道:“大爷,太太说让你拿去还赌债的,可别再赌了。” “轮到你教训我了!兔崽子。” 卢荣踹了小厮屁股一脚,抱着银子就转身进赌坊,前面是酒肆,后面就是藏起来赌坊。 “今天再玩几把牌九,嘿嘿。” 卢荣高兴地回到赌桌。手里银子多,突然不知道挤去哪一张桌子。 他皱眉看了几张桌子,嘀咕道:“不行,方位不好。影响老子赌运。” 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妻子的嘱咐……要不先还部分赌债? 卢荣叫来小厮,说:“这五百两,你拿去还给李老三儿。剩下的跟他说老子今天赌赢了就立刻还他。” “……是。” 小厮抱着银子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赌坊里出事了。 “今儿闭门,都出去出去 第163章 助她 第163章 “王爷肯定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 惜若也看到了齐令珩,低声和蔺云婉说着话。 蔺云婉动了动红唇,低声吩咐:“……你去给王爷请个安。” 旁边还有林府的丫鬟,她不方便走动,只能让惜若趁乱过去。 惜若点点头,退后大声说:“姑娘,奴婢也下去看看情况。” “去吧。” 蔺云婉看着惜若走了。 惜若有功夫在身上,街道上乱得不成样子,她却很轻松就躲开人群, 上了那边二楼。 蔺云婉看到对面齐令珩很快就消失了。 他和惜若说话去了。 没多久惜若又回到蔺云婉身边,先是叹气说“府兵还没来,姑娘再等等”,故意说给旁边的丫鬟听,又和蔺云婉窃窃私语:“王爷要说……要帮您。” 哦? 王爷知道她想干什么?他打算怎么帮她? 蔺云婉看向齐令珩。 他在那头微微一笑,朝街上看了一眼。 “府兵来了。” 惜若提醒蔺云婉。 蔺云婉也垂眸看着楼下,一群府兵穿着铠甲冲进人群,后面还有骑马的府兵跟着,很快骑马的走到了最前面,应该是府兵里的头目。 “都住手!” “站开!站开!谁敢再动手——” “府兵抓人!快跑啊!” “跑啊!” 拥挤的人群脚底抹油开跑,府兵头目大喊道:“一个都不准跑!” 这时候可没有人听他的。 跑不掉就要被抓回衙门,轻则挨板子,重则下狱,家里还要花银子才能把人捞出来,谁不跑谁是傻子! 卢荣才不想当傻子。 “哎哟……哎哟……” 可他的腿已经折了,疼得要命,他实在跑不动。 卢荣喊着小厮的名字,却根本找不到小厮在哪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两步,后背猛地被人重重一击,打在他的脊梁骨上。 “啊……” “娘啊……” 什么都不记得了,两眼一闭晕过去……也许是死了! 蔺云婉和惜若在楼上看得明明白白,一个府兵出手,打昏了卢荣。 “姑娘,是阿福。” 阿福穿着一件不起眼的蓝色直裰,要不是不亮出身份,谁都不知道他是王爷身边的太监。 他就站在出手的府兵身边,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王爷……” 蔺云婉低喃,抬头一看,齐令珩已经不见了。 他是真的知道她想做什么! “姑娘,下面赌徒们闹事,府兵已经出面收拾他们,很快就清理出一条路了。” 管事妈妈打听清楚了上来。 蔺云婉戴上帷帽,温声说:“妈妈辛苦。外面还乱,咱们等一等再下去。” 管事妈妈心有余悸地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她走到蔺云婉身边,一只看着楼底下的动静,还和蔺云婉说:“今天真是不顺,老夫人和大太太她们出来,从来没有碰到这种事情。” 蔺云婉轻声安抚她:“有府兵在,没事的。” 管事妈妈笑了笑,应了一声。 等的时间有点久了,惜若倒杯茶给蔺云婉,蔺云婉端着茶杯,戴着帷帽喝了一口,车夫上来,就站在楼梯那里,都不敢走到小姐的面前,低着头道:“底下已经能走马车了。” 蔺云婉才和管事妈妈一起下去。 妈妈扶着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齐令珩在酒肆二楼上,看着林府的马车走远了,淡笑着问阿福:“猜得到她到底想干什么吗?” 阿福愣了一下,说:“姑娘或许是对那位董夫人动了恻隐之心?” 齐令珩摇头。 阿福道:“那个卢荣,实在不是个东西,蔺姑娘心地善良,也许……” “没有也许。” 齐令珩沉声说:“她有恻隐之心,但不会只有恻隐之心。” 光凭恻隐之心,她是不会随便为旁人出手的。 回到王府里,齐令珩摁了摁额角,想到惜若曾经提醒过他说“姑娘极有主意”的话,越发的烦躁。 他在烦什么呢? \\ “姑娘,老爷请您过去。” 蔺云婉一到家,兆妈妈就过来传话了。 “知道了。” 蔺云婉已经猜到林华彬要见她,换了一身衣服就过去。 “老爷。” 蔺云婉给林华彬请安。 郑氏并不在屋里,今天府里鸡飞狗跳,林云娇现在只怕是在寻死觅活的,郑氏哪里还有时间赶过来找她的麻烦? 林华彬还是笑了一下,就是笑得有些勉强:“云婉,坐吧。父亲和你随便聊聊。” 旁边有很多下人,他便自称父亲,十分的谨慎。 蔺云婉福身坐下说:“好。” 林华彬挥手,打发了人出去。 惜若看了蔺云婉一眼,也点头退了出去,就站在门口。 她听不清里面的人说话,不过看得见老爷是怎么对待姑娘的。 “今天又出去上香了?” 林华彬淡笑着明知故问,他说:“敬神是好事,可你是没出阁的姑娘,还是要少出家门。” 蔺云婉淡声说:“老爷您不知道,晚辈是为了陪老夫人。” “哦!原来是这样。” 林华彬笑道:“既是陪老夫人……应该的。” 他心里什么不清楚呢? 蔺云婉只在他面前装糊涂:“老爷要是不喜欢晚辈陪老夫人,那……” 林华彬笑容微僵:“哪里的话。你愿意代父母孝顺老夫人,我们都是求之不得的。” 他很快就说到重点:“家里来了亲戚,太太本来说今天让你去见一见,不巧老太太带着你去敬香,你没见到,你妹妹先见到了。” 蔺云婉也不说话,就等他一点点吐出来。 林华彬憋不住了,有点质问的意思:“听说昨天你特意去看了云娇?好端端你怎么会去找你妹妹? 第164章 下场 第164章 “嬷嬷每天这么过来也是辛苦。” 凡嬷嬷过来给蔺云婉上课,放学的时候,蔺云婉忽然跟她这么说。 “为着姑娘,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凡嬷嬷笑了笑,脸上的酒窝很深。 蔺云婉微微一顿,便关心道:“我看嬷嬷最近脸色似乎不太好……” 凡嬷嬷身体是有一些年轻时候落下的顽疾。 她笑了笑:“姑娘心细,我是有些不舒服。也不碍事,不过是爱出虚汗罢了。” 蔺云婉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一日连一日的晴朗天气,凡嬷嬷每天这么过来上课,看来是吃不消了。 “嬷嬷,我想着……老夫人要是不嫌弃,我每天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您顺便给我上课也是可以的。” “正好免了您每天过来。” 之前林华彬就说要凡嬷嬷住下来,她不愿意。现在身体受不了……是要想个办法缓一缓了。 凡嬷嬷想了想,便说:“我回去和老夫人商量,要是老夫人同意,姑娘又不怕辛苦,那就这么着了。” “是。” 蔺云婉屈膝送凡嬷嬷走。 回了老夫人身边,她就说了这件事。 林老夫人沉思片刻,问凡嬷嬷:“你觉着呢?” 凡嬷嬷笑道:“我觉着……云婉姑娘是懂得体谅人的。自打我过去给她上课,从没迟到早退,我布置的课业,没有一次落下。” “别的我不说,我这个做女先生的,是不愿意把这种学生往坏处想的。” 林老夫人便道:“你都这么说了,那让她来吧。” 她合上眼睛,淡淡地说:“我一个老婆子了,这里也没有她可图的。” 蔺云婉就这么着,改去林老夫人院子的后罩房上课。 前段日子倒没什么,不到一旬的时间,董双霜过来给林老夫人请安了。 凡嬷嬷听了都觉得稀奇:“……董家都搬走好多年了,她怎么想着给您请安来?” 林老夫人懒得见了,让凡嬷嬷和大太太去打发她,那也是大材小用。 “我记得云婉小时候和她很亲近,你让云婉过去和她说说话吧。” “是。” 凡嬷嬷就让蔺云婉过去见董双霜,董双霜给林老夫人留下了一份薄礼,跟着蔺云婉一起去了林府的花园子。 “没想到林府现在都这么气派了……” 蔺云婉道:“是林家大房。” 林家早分家了,大房的园子和二房已经没有关系了。 两人一起走到花叶繁茂的地方,董双霜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蔺云婉根本不知道那些,董双霜只以为她不记得了,笑着责怪自己:“看我!你那时候才四岁,记得什么。”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蔺云婉才拉着董双霜问:“你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瘫了,腿也断了。” 董双霜语气十分愉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疯了,自己的丈夫都瘫痪了,还那么高兴! 她抓住蔺云婉的手,抿着唇,喜不自胜:“……我在家里天天以泪洗面,到了你这里来才敢跟你说心里话。” 蔺云婉还有另外的担心:“你丈夫有没有疑心你?你婆婆怎么说?” 董双霜顿了顿,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 蔺云婉便问:“你送过去的银子是假的,你婆母、丈夫都没有逼问你?” 董双霜的金项圈是假的,兑出去的银子也是假的。 她怎么弄到假东西,蔺云婉不知道,但事情发生之后,卢家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董双霜轻描淡写地道:“我就说我也是被人骗了,随便编了个黑当的事情出来,就说骗走我项圈的人已经跑了,他们想问也没处问。” “我平常那么个性子,他们都相信我说的话。” “卢家再不堪,家里老爷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衙门里的人总不能上门来拷问我。” 她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云婉,不知道李老三背后谁给他撑腰,听说他也被放出来了……事情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蔺云婉想起了齐令珩和阿福,是王爷在背后施压吧? 不管怎么说,王爷又帮了她…… “对了,云婉。我有身孕了。” 董双霜忽然地说。 蔺云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怎么不是呢? 董双霜摸着小腹,笑了笑。 丈夫卢荣被抬回来的那天差点要死了,婆婆知道来龙去脉,给了她一巴掌。 直到大夫说她丈夫没有救了,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婆婆杀她的心都有了。 但她突然有了身孕,事情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您要是想让儿媳妇偿命,我现在就带着姐儿去死!” 卢家老夫人看着儿媳妇一脸死志,吓得六神无主,忙哄了她说:“好孩子!说什么糊涂话?你和姐儿哪一个没了我都舍不得。” 老太太很快认清了现实,派了人照顾儿子,随后便一门心思照顾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和唯一的孙女。 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先保着儿媳妇肚子里那一胎。 否则卢家就要绝后了! 卢荣恢复了精神之后,和他母亲闹:“……都是那个贱人,兑错了银子,害死我了啊。娘啊,替我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董双霜就在旁边听着,等到老夫人走了之后,亲自喂丈夫吃药:“吃了才能好得快。大夫说的话您也听到了,大爷要是不好好吃药,以后一点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了,躺久了还要生褥疮。” “滚!贱人!你给我滚!” 卢荣的手还能动,打翻了药碗。 董双霜伤心地地摇摇头,“不吃罢了。” 不吃好啊…… 她这次做不了寡妇,总有一天可以做成寡妇的。 “你家姐儿的婚事……你 第165章 文章 第165章 “西林府里老太爷的侄媳妇过寿辰,因已分了家,她便租了稽山上的园子过生辰。” “听说西林府里的姑娘们都过去,你也不要拘束着云婉和云娇,让郑氏都带过去吧。” 林华彬拱手说:“儿子知道了。”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时辰,道:“不早了。正好,你带着云婉一起回去吧。” “是。” 蔺云婉起来,和林华彬一起告退。 回到二房府里,林华彬和蔺云婉说:“老夫人对你很不错。” 他一个月最多就过去请一次安,老太太一般不和他说闲话,这回居然为了云婉的事情跟他开口。 可见是喜欢他这个“女儿”的。 蔺云婉也不知道林华彬这话有没有意思,便道:“老夫人心慈……” 林华彬微微一笑。 老太太可不是心慈的人,她手狠起来,连他大哥都怕。 不过母亲对云婉好一点,也不是坏事。 “我去太太那里,你就不要跟来了。听到老夫人说的了?回去好好准备出去做客的衣裳。” “是。” 蔺云婉回了碧溪堂,林华彬就去找了郑氏。 夫妻俩的关系现在十分微妙,林华彬虽然很不高兴郑氏做的一些事情,但他还是希望郑氏和以前一样,偶尔作一点……就像他们小时候的样子。 但郑氏已经不敢了。 “老爷,回来了?” 郑氏看着丈夫的脸色,觉得很温和,应该不会再发大脾气,她才笑道:“天气这们的热,您快去洗漱了换身衣裳。” 林华彬已经在解衣裳了,郑氏伸手去帮他,就听他说:“西林府里有亲戚做寿,老太爷的亲侄媳妇,咱们老夫人说让你带着两个女儿过去。” 关系太复杂了,郑氏顿了顿,才听明白了,便说:“……好。不过娇儿还病着。哎,一半生病,一半闹脾气。老爷,要不您亲自去劝一劝?” 林华彬答应了。 他还跟郑氏道:“对了,你让——让——写一篇文章给我。” 就是郑氏娘家的亲戚,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郑氏觉得有好事,期待地问:“您要文海的文章干什么?” 林华彬想了想,才道:“稽山有个学社,江潜很多考取了不错功名的学生,都在那个设里。” “文……文海,他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也没有名气。你让我以后怎么说出去?” 他怎么和赵敬易介绍这个准女婿? 林华彬继续说:“我先看了他的文章,要是写的好,我就找人邀他进去。” 一个进了稽山社的秀才,又很有点本事,赵敬易听了一定满意。要是成了他的女婿,以后说出去也体面。 “好啊!” 郑氏比林华彬更高兴,那是她娘家的亲戚! 以前林府的人看不上他们郑家没什么底蕴,多个出众读书人,也为她脸上贴贴金。 林华彬出去之后,郑氏立刻和范妈妈说:“让文海写一篇文章来,要顶好的,和他说,我有大用处。” 范妈妈刚要去。 郑氏忽然想到什么,喊了她回来,又道:“最好明天就要!” 范妈妈就说:“太太,一个晚上写不好八股文吧!” “你动一动脑子!就不知道让他拿一篇旧的来吗?” “……是。” 范妈妈不知道太太心里在想什么,就是觉得要的太急了。 不都说好文章是磨出来的吗? 郑氏已经憋不住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文章要是入了老爷的眼,西林府里的人办寿宴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一起过去,在亲戚们面前小露一手。” 范妈妈觉得这主意不错。 也许大小姐就看中了文海表少爷,太太就没有烦心事了。 “奴婢这就去。” 范妈妈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篇文章来的。 郑氏拿了文章给林华彬看:“老爷,您过目。” “这么快?” 林华彬一身的胰子味,他拿起文章细读一遍,在屋子里踱步。 “写的不错。” 他放下文章,自己提笔写信给一个后生,托那个后生带文海入稽山社。 郑氏见事情妥当了,好奇地问:“老爷,您怎么不入稽山社?” 林华彬把腰板儿一挺,端着身份说:“……都是些后生,我去干什么?” 他已经有官职在身,虽然后生们青出于蓝,他是很想结交的……但他也不好在年轻人里厮混啊。 “说的是。” 郑氏讪讪的。 \\ 稽山园子里办宴席的那天,东林府里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都一起出门去。 大太太和郑氏也都一起过去,三太太身体不适,正好留在家里看家。 “姑娘,二小姐也肯出门了。” 惜若扶着蔺云婉上马车,一转头就看到林云娇也上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边上,撩起了车帘子。 蔺云婉看过去,林云娇拉着脸,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丫鬟不小心没扶好,她便瞪了丫鬟一眼……这要不是因为人多,那丫鬟就要挨巴掌了。 “不止是二小姐,太太的亲戚都跟着去了。” 蔺云婉看到了另外一辆马车。 郑氏的大嫂已经回了家,但文海跟他母亲却留下了。 郑氏和府里人交代:“他们留下陪我和老爷解个闷儿,好好招待。文海少爷是个男子,叫后院的丫鬟不准随便接近。” 母子俩就在林府里安心住下了。 惜若也看到了文海表少爷,她定睛看了半晌,蔺云婉让她上马车。 “别看了。” 惜若点头,坐上马车说:“姑娘,您刚才看到没?表少爷胸口都鼓了起来,不知道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能是什么?一叠纸吧。 高门里的女眷们,各个都是各种高手。 林老夫人也是说:“果然有很大进益。云婉你最近私底下越发的用功了?” 蔺云婉平静地道:“看到姐妹们女红做得那么好,我心里着急。只好每天晚上加把劲儿,多学一点是一点。” 林老夫人和凡嬷嬷都去看她的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不像说假话。 林老夫人说:“也不用太着急,凡嬷嬷一直就在我这儿,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过来问她就是了。” 蔺云婉点点头,但她脸上看起来还是着急。 林老夫人和凡嬷嬷都很明白她的心情。 这么大的年纪才开始学描红女红,这都还是最基本的,管家和灶上的事情沾都没沾过,琴棋书画也是一窍不通。 放到婚配的时候,男方家里的长辈,但凡有一点挑剔,看都不想看她了。 凡嬷嬷就说:“姑娘这般勤奋,不怕苦不怕累,我索性就累着姑娘些,多教姑娘点东西。” 蔺云婉十分感激:“谢谢嬷嬷。” 凡嬷嬷想了想,和她说以后给她增加哪些课程。 女子技艺上的事情,她都可以教。 但是…… 凡嬷嬷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家安身立命,还是要学会管家、理账、御下的本事。” “这些事……姑娘就要和二太太去学了。” 大房的庶务不可能交给蔺云婉来练手,她想学只能跟着郑氏去学。 郑氏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凡嬷嬷有心无力,便道:“姑娘多在二太太跟前学学吧!”耳濡目染,自己再多动动脑筋,总比一窍不通好。 “谢嬷嬷提点,我明白了。” 蔺云婉屈膝告退,走的时候已经绕过了厅里的屏风,听见林老夫人夸赞她的女红,老太太还有些纳罕地说:“……学得还真快。” 她快步地走了。 不是她想故意引人怀疑,只是她等不了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挑中了合心意的人,若不能过得了严家长辈那一关,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心机。 就像凡嬷嬷说的,她必须要拿出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来。 “去给太太请安。” 蔺云婉带着惜若往郑氏那里去。 惜若撑了一把伞,说:“太太现在应该已经起了。” 二房内务不多,郑氏一个人掌管全家,几乎没有不顺心的地方。她有午睡的习惯,睡醒了还要去悠哉地沐浴,蔺云婉从凡嬷嬷那里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有精神。 到了郑氏那里,蔺云婉去请了安,就听郑氏说:“以后你早晨不必来了,每天这个时候过来。” “好。” 蔺云婉第二天还是这时候过去向郑氏请安,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有说说笑笑的声音。 “太太。” 蔺云婉打眼一看,郑氏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年纪和郑氏差不多,但是比郑氏看着却衰老很多。 “云婉过来,这是你表姨母。住进家里多日了,你都没有拜见过。” 郑氏一脸的笑容。 终于还是见到了,蔺云婉过去请安:“姨太太万福。” 文海的母亲稀奇地打量着蔺云婉,惊讶地问郑氏:“这就是大小姐?” 郑氏笑着说:“可不就是!我就说长得好,你看,人也知书达理,比我的娇儿还要乖顺。” 文母看着蔺云婉,点了点头。 只看相貌和举止,那是真不错……就是相貌也太出众了些!她儿子好不容易才考中秀才,要是娶这种媳妇回家,还能安心读书吗? 听说大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生育上有没有影响。 她不由得焦心起来,但是又舍不得林府的富贵,姐夫林华彬大小是个官儿呢。 文母笑着夸赞蔺云婉:“早就听说大小姐很不错的,今日看了的确很好。” “表姐,你真是会调教丫头。我家丫头还小,过几年也要说人家了,我可得好好找你请教,怎么把女儿教的这么出众。” 她还有女儿在乡下,但是她得先紧着儿子读书娶媳妇,女儿就不必带出来讨麻烦了。 郑氏淡淡一笑。 她知道表妹是故意吹捧她,不过她不耐烦听和继女有关的话,就把话题扯开了。 文母似乎很喜欢蔺云婉,还给了她见面礼,很素的一只金镯子。 蔺云婉不想收。 文母却说:“好孩子,这可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长辈给的,你还害什么羞?” 蔺云婉就让惜若收了。 惜若力气大,刚拿过来,一不小心就捏了下,镯子是空心的,眼见着瘪了。 文母明明看见了,脸色一变,假装没有看到。 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丫鬟怎么拿的东西!这镯子虽然很轻,也是她割肉才拿得出来的。 “谢谢姨太太。” 蔺云婉低头抿笑,也假装没有看到文母肉痛的样子。 郑氏暗暗腹诽,她这个表妹,也太小家子气了! 早跟表妹说了,她继女是见过好东西的,第一次出手见面大方点儿,竟然就拿个薄皮的镯 第172章 不嫁 第172章 “……娇儿,你怎么来了?” 别说是文海了,就是郑氏也吓得不轻。 她怕女儿又当众发疯。 文海他们母子肯定不敢到处乱说,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传出去她女儿是这个德行,以后还怎么嫁人! “娘,我怎么来不得?” 林云娇根本就不把穷亲戚放在眼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呢,父亲那边的叔伯们一定要敬重,母亲那边的都是过来巴结她家的姨舅,她用不着看他们脸色。 郑氏有点头疼,也没心思撮合蔺云婉和文海了,只想快点把小祖宗给打发了,就道:“天气热,我和你姨母在这里说话,你们小的都早点回去吧。” 蔺云婉最先起身:“是。” 文海跟着就要走了,站起来作揖。 郑氏又想起一件事,嘱咐蔺云婉:“后天赵府有一场宴席,记得早早准备。” 王爷舅舅府上? 蔺云婉心里一惊,她那封信送过去了……赵府就有了宴席,是不是太巧了? 林云娇十分好奇:“娘,哪个赵家?” 郑氏:“还有哪个赵家?桓王的舅舅。” 蔺云婉听了,心不在焉地走了。 文海为了避嫌稍等了一会儿,才跟着离开。 他母亲瞪他一眼,暗道:“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跟上去套近乎!” 林云娇也是坐不住了。 但是她还没有收到见面礼,心里十分不舒服。 幸好文母也是懂礼节的,补了一份见面礼,说了很多夸赞的话……十分的言不由衷。 那天刚见到二小姐,差点没吓得去见菩萨。 她到现在都后怕又生气。 这要是她家的儿媳妇,早几个巴掌教她规矩了! “谢了,姨母。” 林云娇也拿了一只金镯子,退下了。 丫鬟给她撑伞,她拿了镯子出去之后,捏着镯子玩儿,当然也是空心镯。 ……她也不是就缺一个镯子。 可一想到破落亲戚都敢高看蔺云婉,却看轻了她,她就心里不舒服。 从小到大,家里事事都以她为先,别人多占她一寸之地都不行! “怎么这么软,这怎么戴?真没见过这么寒酸的金镯子。” 林云娇很嫌弃,捏瘪了镯子丢给丫鬟,戴都不想戴了。 走在前面的文海,听到声音就开始跑。 “阿弥陀佛……” 可千万别被那个母夜叉给抓住了。 林云娇一看那背影就是想逃的样子。 “可恶……” “这是在我家里!” 他还敢做那种样子! “站住!你给我站住!” 老天爷,是在叫我吗? 文海跑得更快了。 “你再不站住我就……” 文海停下了,他转过身,额头上全是汗。 他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低着头作揖:“二表妹。” 林云娇胆子大,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和男子说话还是很害羞的。 她一半跋扈,一半娇羞地问:“你跑什么?” 也和文海福身,道:“见过文表哥。” “没有啊,我没有跑。我、我怕冲撞了表妹,打算避讳一下。” 文海都不敢抬头。 林云娇发现他胆子这么小,偷偷打量他,长得还蛮周正的,模样不像他母亲,也许是像他父亲。 “我又不是鬼,文表哥你下次见到我可再不准跑了!” 她见不得他那个样子。 文海结结巴巴说:“……哦,是。好。” 林云娇就回去了。 反正文海母子要求着她父亲帮忙的吧?她怎么嚣张,他们都不敢乱说话的,何况她刚才还很有礼貌啊。文表哥应该对她印象变好了吧? 文海回到前院,唉声叹气。 林府的小厮问他:“表少爷有哪里不舒服?” 文海连忙说:“没、没有。” 他改成默默叹气,抱着书沉思。 “怎么这么不顺……” 稽山社里人才济济,他都插不进去话,揣在怀里的几篇文章拿过去,和别人的锦绣文章一比,简直无地自容,很是挫败。 母亲又说带他过来和表姐相看,没想到表妹猛如虎,表姐么……估计差不多! 林云娇已经在屋里打扮起来。 “赵府突然要办宴席,应该是为了王爷的亲事吧?” “整个江潜最尊贵的就是王爷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身为林府的嫡女,她是绝对有资格成为桓王妃的。 \\ “姑娘不想去赵府宴席?” 从郑氏那里回了碧溪堂,蔺云婉就一直在思虑之中,惜若不免担心。 蔺云婉淡淡道:“不是。” 她顿了顿,说:“赵府不应该有这一场宴席的。” “就算有,也不应该让我去。” 惜若好奇:“姑娘怎么这么说?” 蔺云婉抿了抿唇,她给赵大人写了一封信,已经侧面说明她有意严府,王爷一定会看到的。 他不会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既想嫁别人,就不会再考虑他了。这一场宴席又是为着什么? 蔺云婉叹了口气,道:“让我先想想。” “姑娘。” 兆妈妈过来了,送了一个匣子进来,说:“老爷让我送到你这里。”还带了一刀纸和朱砂过来,说:“我算着姑娘的这些东西用完了,给姑娘一并送来了。” 惜若说:“给我吧。” 兆妈妈放下东西便走了。 惜若递到蔺云婉面前,低声说:“……应该是王爷送来的。” 老爷无缘无故可不会给姑娘什么好东西。 蔺云婉伸手去打开匣子,一支金钗首饰。这是表面的东西,底下有一封信。 看了信,她脸色淡淡的。 “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信里直接告诉她,严家人也要去赵府赴宴。所以这场宴席,并不是王爷 第173章 偷窥 第173章 “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云逸有好消息告诉你?” 蔺云婉放下信,脸上还有笑容:“我母亲的眼睛看得见人了。” “哦?那真是大喜。” 齐令珩恭贺蔺云婉。 蔺云婉起来福身:“托您的福。”她说:“要不是您带厉七老爷过去,母亲的眼睛也不能好。” 这个他可不能居功。 齐令珩道:“即便我不带过去,夏老夫人也会让他去的。我只恰好早了一步而已。” 那也是要谢的! 齐令珩淡笑道:“你起来吧。” 阿福上前一步说:“姑娘,您和王爷不用那么多礼。” 他本来是想讨好蔺云婉,不过蔺云婉并不吃这一套。 “王爷,我出来的久了……” 蔺云婉想走了,她现在不想和王爷有太多私下相处的时候。 齐令珩却是看着她的发饰,眼眸定了定,问道:“怎么没有戴那支金钗?” “哪支?” 蔺云婉的首饰可多了,她不知道齐令珩说的是哪一支,但是话刚说出口,又想到了。 “王爷说的是赵府前日送来的木匣子里的金钗?” “嗯。” 齐令珩答的云淡风轻的,其实那钗可是他细心挑选的。样式不打眼,工艺却十分精湛。蔺云婉平常想戴就能戴,一点都不违和。 蔺云婉顿时明白过来。 那可不是赵敬易送给她的! “原来是您……给我的金钗?” 齐令珩微微颔首。 蔺云婉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那我就更不应该戴了。” 她还以为是赵大人怕信件被人发现,才不得不顺便送了一支金钗过来,掩人耳目。 要知道是王爷送的,她就不会收了。 齐令珩也不生气。 只是有点无奈……早知道徐徐图之,不那么快和她明着说了。 “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蔺云婉朝他屈膝,想告退。 “等一等。” 齐令珩站起来说:“别急着走。” 蔺云婉不解,狐疑地看着他。 齐令珩走到她面前,轻声地问:“你为什么来赵府?” 蔺云婉:“……” 这还用问? “王爷,您不是很清楚吗?” 她写信请赵大人帮忙与严府牵线搭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能和王爷就是要有话直说吧。 蔺云婉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王爷,我是为了严敬宗来的。” 齐令珩眼神暗了暗,道:“……既然是这样,你跟我来。” 她径直往外面去了。 蔺云婉一头雾水。 齐令珩站在廊下催促她:“再不来,你就看不到你想看的人了。” “……您是想带我去见严敬宗?” 蔺云婉蹙了蹙眉,王爷是……认真的吗? “你不想见吗?” 齐令珩笑得十分有深意。 蔺云婉说:“我想见。不过私见是绝不可以的,严府的人若是知道了……”就会看轻她。 她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过明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齐令珩肃然道:“本王当然不是让你们私下相见。” 他怎么可能让蔺云婉去私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严敬宗想都别想。 “蔺云婉。” “嗯?” 蔺云婉还是要听一听齐令珩说什么话,抬腿走了过去。 齐令珩就问她:“你只看了他的出身,考察了他临危应变的能力,就确定是他了?” “当然不是。” 仅仅是这两点,还不足够看清一个人。 “那你还想要考察什么?” 蔺云婉想的很清楚:“至少还要看他怎么处理和女子之间的关系,还有他的——” 等等,她是不是和王爷说的太细致了? 她和王爷说这些干什么! 太没有必要了。 蔺云婉反应过来之后,闭口不言,静静地看着齐令珩。 齐令珩笑得黑眸发亮:“那不就是了。跟我来,带你去看看。” 蔺云婉越发地看不明白。 齐令珩已经先走一步了,回头看她一眼:“蔺云婉,去不去?” “……去。” 蔺云婉没办法拒绝,她只是个内宅女子,能偶尔出门上香已经很不容易,如果想考察个彻底,机会难得。 何况她今天来赵府宴席,不就是为了亲自了解严家吗? 两个人一起出了穿堂,惜若和阿福,一个远远跟在后面,一个在前面带路。 “王爷,我能不能问问,您为什么要帮我去见严家的人?” 蔺云婉实在忍不住了。 齐令珩怎么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她明明已经侧面、正面地说拒绝了他。 齐令珩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问:“我若不帮你。你会打消接触严家人的念头吗?” “不会。” 就算再难,蔺云婉也是要好好打听清楚严敬宗的事情。 她总不能亲手把自己推进火坑。 “嗯。” 齐令珩淡淡应了一声。 既然她一定要做,他也阻止不了她,为什么不让事情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再说了,那个严敬宗……她真了解下去,就一定看得上吗? “到了。” 齐令珩把她带到了一道院墙的里面,这道院墙是沿着一块山坡修筑的,走上坡道,可以看见院墙外的甬路。 “来了。” 齐令珩示意蔺云婉看远处。 蔺云婉看到一个丫鬟带着一个男子走过来,两个人正在说话,她稍微躲了躲,皱眉道:“王爷,您带我听墙角?” 她可很少做过这种没规矩的事情 第174章 认真 第174章 “王爷您想让我看什么?” 蔺云婉看着甬路上,严敬宗和一个丫鬟走在一起。 齐令珩眼底隐隐有笑意:“看不出来吗?” 蔺云婉再看一眼,那个丫鬟身段十分妖娆,皮肤很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像这种丫鬟,要是机灵点儿,在哪一家的府上都是得脸的丫头。 渐渐就听见丫鬟和严敬宗说笑起来,她掩面羞笑,严敬宗倒是脸色不变。 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柔美带香味的花笺,递过去柔声说:“……听闻严少爷颇擅诗词,奴婢也粗学过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得到严少爷的指点?” 严敬宗愣住了。 他是没想到赵家的丫鬟会突然跟他说这种话。 “姑娘的闺中之作,我怎么能看?” 严敬宗退后一步,先是拒绝了。 丫鬟羞赧地收起花笺,低着头惶恐地说:“是奴婢唐突了。奴婢……奴婢……就是听说少爷……奴婢没有别的心思。” 她咬了咬唇,无地自容似的,埋头在前面带路,低声道:“奴婢再不提那等越规矩的话了。严少爷快跟奴婢来吧!” 严敬宗站在她身后看了会儿,年轻的丫头脸上羞愧的要滴血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圣人说,有教无类。难道是丫鬟就不可以读书识字,吟诗作词了吗?” 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严敬宗叹了口气,说:“姑娘,我帮你看看吧。” 丫鬟回过头,十分惊喜地从袖子里摸出花笺,很是高兴:“有劳严少爷。” 看了信笺上的一首词,严敬宗脸色就变了,这丫鬟还真是下过功夫的,用字十分的讲究。 “……姑娘做的好词。好句!” 丫鬟欣喜又谦虚地说:“我常常夜思,才有这一首拙作,比不得少爷。” 严敬宗才和她说:“这首词牌的平仄用得没错,这个字用得妙极,不过意境上稍差一些。” “少爷,那我应该怎么改进?” 丫鬟眼神充满了好奇。 这可把严敬宗给问住了,他想了想,把花笺还了回去,说:“有一本词谱,我说给姑娘,姑娘买了自己去研读就是了。” “姑娘下功夫到这种地步,想必看词谱也是不难的。” 他就把词谱的名字告诉了丫鬟。 两个人越走越远了…… 蔺云婉收回目光,问齐令珩:“王爷想让我看什么?” 看丫鬟是怎么亲近严敬宗的吗? 齐令珩眼神深沉:“……你以为是我安排的?” 他道:“严家人不是第一次到赵府里来,这丫鬟早就看上了严敬宗。” 蔺云婉淡淡一笑:“那又怎么样?” 齐令珩继续道:“赵府里要是放纵着丫鬟不管,你说最后会怎么样?” 答案很显而易见,一个男人要是一开始就无法拒绝一个女子的示好,只要那女子有心,男子多半是没有办法招架的。 “这还仅仅只是赵府的丫鬟。” “蔺云婉,以后还有很多很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发生。你不觉得烦吗?” 蔺云婉笑容淡了下去。 她淡声说:“总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王爷您——也会遇到这种事。何况严敬宗对那丫鬟有怜悯之心,却并没有越矩的行为。他已经处理的很好,很体面了。” “以后会怎么样,谁也没有办法预料,我总不能事事往坏处想,不是吗?” 她的眼神已经不再看齐令珩了。 齐令珩偏要直视着她,道:“我不会。” “不会什么?” 蔺云婉听不明白。 齐令珩说:“我不会遇到这种事。” 蔺云婉疑惑地皱着眉头。 齐令珩走近一步,低声说:“除非本王允许,没有女子可以靠近我身边。” 蔺云婉蹙眉:“靠近了会怎么样?” “会死。” 齐令珩说的再平淡不过。 蔺云婉很快扭头就看了看身边……哪里藏着暗卫吗?她知道像帝王和皇储、王爷身边,都有自己的暗卫,时时刻刻护着他们的周全。 齐令珩笑道:“别看了。现在没有人。” 看她那吓到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意思,强迫自己把手放到了后面去,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想动手。 蔺云婉回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齐令珩十分不解。 蔺云婉便问他:“您……为什么这么做呢?” 她想不通王爷为什么想娶她。 “王爷,我的身份您比谁都清楚。娶了我,对您没有半点帮助。” 她已经不是蔺氏的嫡女,父亲生前积攒下来的名声等等,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既然没有政治目的……情情爱爱上面的事情,他们都不应该太过看重。 蔺云婉道:“您娶谁不是娶?” 他们俩实在没有必要成这个亲。 “蔺云婉。没有为什么。” 齐令珩淡淡地看着她说:“我不过是想做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蔺云婉很纳闷,怎么就顺其自然了? 齐令珩也很难说明白……他一开始也没觉得自己多看重她,但就是想娶她了。 “蔺云婉,既然总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又无法预料以后会怎么样。你何不考虑本王?” “我总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再好好想一想。” 蔺云婉默了默,还是道:“王爷。我嫁旁人会怎么样是无法预料,但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可以应付的来的事。嫁您……后果是不可预料的,也是我应付不了的事情。” “我实在不想再自找麻烦。” 齐令珩也沉默着。 他心里明白得很,她所谓不想自找麻烦,说穿了……她只是不想为了他忍受麻烦而已。 蔺云婉怕齐令珩以后再动心思,下狠心说:“以后您不必像今天这样大费周折 第175章 用人 第175章 “不会作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 郑氏不过是故意那么一说,她心里知道继女作不出来,暗暗笑了笑。 这就不怪她这个做继母的没有给她机会,是她自己没有本事。 再看自己的女儿,正在那头和赵府的姑娘一起钻研,怎么作诗,心里高兴极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 自然是出众的! 她哪儿知道林云娇正头疼。 娘催着她过来作诗,好在赵夫人面前露个脸,指望着以后传到王爷耳朵里去,她倒是去了,心里却烦得很。 “怎么这么难作!” 林云娇真想甩脸子,还是丫鬟劝着她:“二小姐,这可是在赵府。您别摔笔。” 她就默默把笔给捡起来了。 嘴上却在嘟哝:“爹也真是的,直接和赵大人和赵夫人直接提不就得了……” 赵夫人又不是没见过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还没婚配。 “这么还要我跟着这些人一起诗啊词的。” 麻烦死了! 敷衍写了一首诗,终于忍到宴席结束,林云娇一上马车就哭了:“我再也不想来了!” “怎么了?娇儿。” 林云娇生气地说:“王爷王爷王爷,说了多少次王爷,一次都没见到!” “不是这个太太就是那个奶奶,我腰都要弯断了。今天还要作诗,我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郑氏道:“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林云娇咬牙:“再来我就一头碰死!” 说的是气话,但是心里就是有气。 郑氏变了脸色,想骂她没出息,又担心刺激到女儿,就哄着她说:“好好好,下次不来了。”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气道:“你这样子,怎么嫁王爷?” 林云娇懒得说话了,要是嫁王爷这么麻烦,她还不想嫁了呢。 马车到了林府,母女俩都不说话了,直到回了内院,林云娇赶紧跑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扶我起来,出去逛逛。” 林云娇睡不着,穿起衣裳出去,问道:“林云婉她没有去老夫人那边吧?” 她太无聊了,想去找这个嫡姐。 不管找她干什么,总之要找她。 丫鬟服侍她起来,说:“奴婢不知道。” 林云娇就出门,往碧溪堂去了,居然又碰到了文海。 这回他可没跑,像是刚从她父亲书房出去,不知道捂着胸口在嘀咕什么。 “喂……文……表哥。” 林云娇叫住他。 文海回头,瞪大了眼睛,想跑,想起林云娇说的话,又不敢跑了,讪讪地走过去作揖:“表妹。” 林云娇看着他怀里的东西,就问道:“你揣着什么呢?” 文海皱了皱眉。 这个二小姐,怎么胆子这么大!就这么和男人说话。他听说大家闺秀都是不敢这样大胆的。 但他怂,低着头说:“没、没什么。” 是他的文章,拿给姨父指点,姨父表面温和,却把他的文章批评的一无是处。 “我都看到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云娇伸手要。 文海捂着胸口说不给。 林云娇就笑话他:“你是做的太差,不敢给吧!” 文海瞪了她一眼,羞恼道:“我做的极好!我就是不给你看!” 他实在气不过,踩了她一脚就跑了。 这个二小姐,说话也太刻薄了。 林云娇傻眼了。 “他踩我!他竟然敢踩我!” 文海是打定主意不再来后院了,二小姐也别想再拿剪刀吓唬他。 第二天,蔺云婉去给郑氏请安的时候,没想到见到了林云娇,林云娇居然比她还先来。 “太太。” 蔺云婉福身,文母依旧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听说大小姐花样子描得很好,我有个花样子描得不满意,大小姐正好过来帮我描一个吧!” 文母已经把花样子拿出来了。 蔺云婉:“……” 是文母想讨好她吧?怎么还让她帮忙做事?到底是谁讨好谁? 她直接就拒绝了:“凡嬷嬷给我还留了作业。文姨母,我今天不能帮您了。” 文母脸色一僵,看着蔺云婉的手腕,问她:“怎么不戴姨母送你的金镯子?是不喜欢?” 蔺云婉淡笑:“变形了,不便戴了。” 文母脸色都不对了。 林云娇居然也在旁边说:“就是啊,那么轻,怎么戴啊。” 文母:“……” 郑氏瞪了女儿一眼,本来很高兴女儿今天过来请安,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暗暗掐了林云娇一把,说:“是你姨母的心意,你怎么和你姨母说话的?” 林云娇不满,什么姨母啊,不过是个破落户。 这种亲戚她才看不上。 “太太,表少爷来请安了。” 林云娇眼睛顿时发亮,奚落的话也不想说了。 郑氏高兴道:“快去请进来。” 文海低头进来,他总是低着头,不想看林府的这些女人。 尤其是听到二小姐的声音,他转头都想走的,但是怕母亲骂他。 “母亲,林姨母。” “都是一家人,文海,你快过来坐吧!” 文海还是坐到了郑氏下首,和蔺云婉、林云娇对坐着,他不敢抬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蔺云婉起来说:“太太……” 她是不想待了,郑氏和林华彬夫妻也别想硬撮合她跟文海了。 郑氏不想让她走,打断她说:“你跟着凡嬷嬷学了这么些日子,管家的事却没有人教你。别急着走,在我这里好好学学理家的事情。” 文母在旁边就说:“嫡母做成你这样可真是不容易。云婉——这可是你的福气呀!” 郑氏满意地笑了笑。 她就是要听这种话,最好再广泛地传出去,看外面的人还怎么说她不好! 蔺云 第176章 心里有人 第176章 “太太,我没有管家的经验,不知什么时候学用人才不算早?” 蔺云婉一脸疑惑,似乎真的就是好奇而已。 郑氏捏了捏帕子,没有立刻回话。 这种事情,她作为嫡母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的,但她心虚,就想不到去反驳了,抿着唇就说:“……一步步来。理家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蔺云婉淡淡一笑,也就不追问了。 文母坐在旁边,眼珠子转了转……郑氏根本就不疼这个继女,还说会给厚嫁妆把继女嫁出去,郑氏答应的事,真的会做到吗? 她又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看蔺云婉,真的是……胆子太小了! “文海。” “啊……娘?您叫我?” 文海站起来,低着头。 文母扯了扯嘴角,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没男子气概了! 她不得不帮儿子一把,就道:“你桌上的点心,是你姨母单单给你的,不过你怎么好一个人吃独食?还不给你妹妹也尝尝?” 这可是林府的点心,林家的小姐哪有尝不到的? 文海想不到拒绝母亲,就老老实实地端着点心站起来,却不知道先给哪个妹妹。 范妈妈进来了,欠身回禀:“太太,金银的掌柜过来送账本了。” 这都是范妈妈办老了的事情,郑氏从来不担心,她只要知情,偶尔抽查一下就行了。 “你去替我收了。” “是。” 蔺云婉就趁机站起来说:“太太,我同和范妈妈一起去,看看她是怎么收账本的。” 刚还说着要教继女管家,机会这不就来了。 郑氏就不好硬拦,“去吧!” 蔺云婉和范妈妈一起走了。 文海端着点心,没得选了,送到林云娇面前,低声道:“……表妹吃点心。” “嘁。” 林云娇不接,也不许丫鬟去接。 文海脸都羞红了,默默念着,好男不和女斗。 他把点心放到林云娇面前,就坐了回去,十分的局促。 郑氏看着他就烦,打发了文母和林云娇,范妈妈也回来了,就问她:“收账的事情,大小姐学得怎么样?” 范妈妈顿了顿,才说:“大小姐就坐在那里听,什么都不问奴婢。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 “当然是没听懂了!” “要是坐在那里就知道怎么看账本了,我这十几二十年的管家本事白学了!” 范妈妈附和道:“太太说的有理。” 郑氏想到文海,皱眉说:“真是个不成器的!话都不敢和云婉说。这还怎么成亲。” 范妈妈道:“这可不怪表少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老爷不肯点头,老爷要是点了头,表少爷做什么事那都是成器的!” “太太,您还是得在老爷身上下功夫。” 郑氏眼睛一亮,笑道:“是这个道理。她一个姑娘家,管她同不同意……还是要想办法让老爷同意。” 又十分的忧心:“可不能让她学管家……得赶紧把她打发出去!” “她说要挑个丫鬟,这件事你就帮着办了。免得她去老爷跟前告状。” “她如今在老夫人面前也十分得脸,还不知道背后怎么排揎我的。” 总得做点面子功夫。 范妈妈宽慰郑氏:“……大小姐不敢的,老太太也不会让大小姐做这种没规矩的事。” 郑氏还是焦心。 她这个继母如今名声不好,别的她不怕,要是耽误了娇儿的亲事,那可怎么办? 林华彬下了衙门回来,先去的书房,才到郑氏这里。 郑氏抓着机会,赶紧说蔺云婉的事情:“老爷您不知道,大小姐现在和文海那孩子可亲近了。” 林华彬不相信。 云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已经拒绝过了,怎么会再看得上文海? 可能是赵敬易把这丫头养的心高气傲了,看不上小秀才。 虽然他觉得文海配云婉是够了的。 “老爷,您别不信。您叫来兆妈妈问一问,云婉最近经常到我那里去请安,您可知道为什么?” 郑氏卖力说服丈夫。 林华彬笑:“怎么还卖关子了?一气说了吧!” 郑氏给他宽衣,边说边笑:“因为文海那孩子常常过来陪着我和他母亲,云婉才过来了。” “早些时候,云婉不知道文海这孩子老实本分,又有才华。姑娘家又害羞,纵然改变了心意,那也是不好明说的,但她要是没有这个意思,也不会天天到我这里来了。” “您想想,大小姐在凡嬷嬷那里学了一天的课,还要拼着赶过来见文海,难道真的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林华彬还真有点被说动了。 郑氏娇嗔道:“您啊,毕竟是个男人。根本不懂小姑娘的心思。” “成亲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姑娘家自己开口?” “从来都是听从父母的意思,古来如此,那都是有道理的。” 林华彬沉思了片刻,道:“你说的对。” 说到底不还是要赵敬易说了算? 他何不直接去找赵敬易?为什么要等那丫头点头? 只要赵敬易满意了,谢他了,不就行了! “老爷,咱们娇儿可也不小了啊,总不能一直为云婉耽……嗯?我说的对?” 郑氏话说到一半,人都愣了。 怎么又变成她说的对了! 她心里大喜,高声笑道:“那您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林华彬没有点头,他也不换衣服了,穿上衣服就说:“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在家用饭。” 他精神抖擞地 第177章 想娶妻 第177章 “珩儿,你父皇母后可是又催来了!” 赵敬易把皇后写过来的信,递给齐令珩看。 齐令珩拿了并不看,上面写什么,他心里都猜得到。 赵敬易叹气道:“你可别叫舅舅为难。今年都过去一半了,你自己在京城里怎么和你父皇母后说的,你可不要忘了。” 他答应过父皇,今年之内把婚事定下来。 “舅舅,我没忘。” 齐令珩的声音显得低沉,他道:“再容我些时间。” 赵敬易点点头,外面有仆人站在廊下说:“老爷,林大人来了。” “这时候来?” 赵敬易看了看天色,这不都快到用膳时间了,来干什么? 不过以他们俩的关系,就是不见也不能随便打发了,他就起来吩咐说:“先请林大人到……” 齐令珩却跟着站起来:“舅舅,你不如先听听他说什么。” 赵敬易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女儿身上,嘀咕道:“别是我那个丫头有什么事。” 那个姑娘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印象十分不错。 他改口吩咐丫鬟:“带林大人到前厅里去等我,就说我换身衣服来。” 其实他是不想换衣服的,而是还想和齐令珩商议:“珩儿,那你母后的信,你说我……我怎么回?” 齐令珩:“舅舅你实话实说吧。” “怎么说?” 齐令珩微微一笑:“就说……说我已经想娶妻了。” “……嗯?!” 想娶妻了?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赵敬易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道理,可这是个什么道理,要不是欺君的话,那就是动真格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齐令珩身边追着问:“你想娶谁?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齐令珩觉得舅舅靠的太近了,退了一步,道:“小舅,你还有客人,先见了客人再说。” 赵敬易抓耳挠腮道:“你这说的,我可都没心思见客了!” 要是问清楚了,可不就有消息回给他姐姐了,那姐姐姐夫也就不会骂他了不是吗! 齐令珩却已经要走了,走之前还特别提醒赵敬易:“林华彬要是过来说那个姑娘的婚事,舅舅你不要被他蒙骗了。那个姑娘,她……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 “她的事,她自有主张。” 赵敬易说:“这我明白。” 既然是他名义上的女儿,婚姻大事也不是林华彬说了算的。 说完了才去前厅里见林华彬,刚过去就看到林华彬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当然他一直是喜欢笑着的一个人,但不像现在,是满脸图谋的笑。 “贤弟,吃饭了不曾?” 赵敬易也不急着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心思浅,总是写在脸上,容易被人猜出来。 先看看林华彬想说什么吧! 要是和王爷说的一样,林华彬过来找他说女儿的婚事,那可他可要打起精神了。 “赵兄,是这样。我呢是为了云婉那丫头的事情来的,你也知道,我自己的女儿年纪不小了,云婉丫头现在在外面看起来也是二十岁了。” “我想着她的婚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我家里也还有个小的也待嫁,赵兄你又……” 林华彬试探着看着赵敬易一眼,十分无奈地说:“你又一直不提云婉的事情,内人今日又催促,我只好厚着脸皮上门,赵兄你不要怪我多事啊。” 还真让外甥说对了,为了云婉婚事来的。 赵敬易暗暗提防上了,但是说话还是很客气的:“那怎么会。” 他内疚道:“耽误了你家小女儿的婚事,是我的不是。” 确实是他的不对,没想到林华彬自己还有女儿呢。 赵敬易就说:“这样,你先给好侄女把婚事说着,云婉这里嘛……我晚些日子再给你答复。我保证,绝不耽搁小侄女出嫁。你家女儿婚事一旦有了苗头,云婉的事我就给你准信了,成不成?” 都没听说林华彬女儿备嫁的事情,从定了婚约到过六礼,少不得要半年的时间。 半年还不够他的假女儿说定婚事了? 林华彬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赵敬易是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的云娇为什么不嫁,全江潜适龄的姑娘们为什么不嫁,赵敬易心里没有数吗? 这么催着他女儿出嫁,是什么意思? “不急。云娇的婚事还早,今天来是想和赵兄你说说云婉的事。” 林华彬可没有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他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手,道:“是这样,我看中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赵兄你要是不嫌弃,我倒是想着把他说给云婉。” “这样你也少了一桩心事,不是吗?” 赵敬易刚想喝茶,放下茶杯好奇地看过去:“这年轻人有多好?你说说看。” 他的好外甥说了,云婉丫头一般人配不上,林华彬要是真看中了好的,怎么不行呢? 林华彬一听就来劲儿了,高兴地说:“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十分的上进。长相也不错。” 他仔细地说:“是内子的一个外甥,我对这孩子很熟悉,从小品性就端正,不是我夸口,赵兄你亲眼见一见就知道了,这孩子啊……还有当年我祖父的七分品格。” “假以时日,少不得本事在我之上。” 听起来是不错的,林华彬的祖父,当年也是江潜响当当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林家。 赵敬易便问道:“他如今中了举人还是进士?” 林华彬嘴角一抽,道:“……赵兄,我这个外甥才十八岁。” “哦,那就只是个秀才了?” 林华彬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赵敬易撇了撇嘴角,说:“秀才遍地都是。这算什么不错!” 林华彬便说:“明年他就参加科考了,说不得就……” 赵敬易道:“那不 第178章 急了 第178章 “赵兄,王爷要娶妻这么大的事,你、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赵敬易两手一摊,道:“我说什么呢?我也是才知道啊。” 他摸了摸脑门子,说:“这也不干你的事啊!你怎么比我还急?” 林华彬有点失态了,勉强地笑了笑,说:“这……这……我们林家在江潜也是有些名声的,王爷娶妻的事情,我们多多少少要帮点忙。” “临时才知道,这不是怕耽误了王爷的好事吗?” 赵敬易拍他胸膛,笑着说:“算你们有心。不过别操心了,王爷自己心里有数,还有王嬷嬷帮忙把持着,你们林家不出力,那也没什么的。” 林华彬笑容十分僵硬。 他倒是想出力气了。 赵敬易似乎真的很发愁,摸着自己的肚子道:“走吧走吧,去吃饭了。” 林华彬有点没有胃口了,赵家的饭菜,口味酸辣,他其实也吃不惯的,就说:“……不了。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点事,今天就不陪赵兄了。” 赵敬易真的饿了,心里也发愁齐令珩的婚事,也懒得和林华彬虚与委蛇,就道:“那我可不留你了。” 还不忘记催林华彬:“你可快点让我见见我女儿,好长时间没见,我心里很想她。” “我记着了。” 两人相互作揖,赵家的下人领着林华彬出去了。 赵敬易转头回去,没走几步就看到齐令珩还没走,他吓了一跳,抱着柱子问:“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又觉得自己是个做舅舅的,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真是没舅舅的气魄! 他赶紧松开手,轻咳两声说:“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提一盏灯?” 齐令珩微笑说:“我想了想,我不留下,没有人陪舅舅喝酒。亲自过来接舅舅,走着走着天就黑了,没来得及提灯。” “是吗?” 赵敬易不信,接他怎么用走那么久?把天都走黑了。 “你偷听我和林华彬说话是不是!” 赵敬易可算明白了,好外甥没事可不会来接他的。 齐令珩笑了笑,和赵敬易一起往内院走,和他说:“舅舅见云婉的时候,记得和我说。” “怎么,你也要见她?” 赵敬易觉得有点稀奇。 齐令珩一本正经地说:“她家里人让我交一些东西给她。”这是假话。 赵敬易信以为真了,就问:“她怎么还有家人?家人现在何处?怎么撂下手不管她的死活了?她马上可是要嫁人了!家人还是不出面吗?” 齐令珩默了默,道:“急什么,都还没有的事。” 赵敬易一头雾水:“什么有的没有的事?” 齐令珩道:“她嫁人——还没有呢。” 赵敬易:“你怎知没有?我告诉你,林华彬才说的,她啊,已经有看中的男子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气齐令珩,他还挤眉弄眼道:“听说是个十分不错的年轻人,嘿,我这马上又多个便宜女婿了。” “你听他骗你。” “云婉如何看得上那种人,连个进士都不是。” 齐令珩声音十分低冷,不耐听这种话,走得更快了。 赵敬易摸了摸后脑勺:“……还说你没偷听?” 他大步追上去。 齐令珩淡淡一笑,他可没说这种话。 \\ “什么?王爷要娶妻了!” 林华彬一回来就和郑氏说了,郑氏十分的惊讶,瘫坐在贵妃榻上,两眼瞪大了:“这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她死死拽着丈夫的袖子问:“谁家的姑娘?” 林华彬胳膊抻得疼,拉开郑氏的手,皱眉说:“我也不知道。” 他坐在床榻上叹气:“看赵敬易那样子,不是我们林府的人。” 郑氏有点回不过神。 “怎么会这样!王爷选的妃?还是王嬷嬷选的王妃?” “王爷才来江潜多长时间啊,我们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怎么就定了王妃的人选呢?” 林华彬苦思一阵子,自言自语说:“也许没有定下,是我想错了。” 郑氏顿时觉得还有希望,坐起来问:“老爷,那您可得好好想想!” “王爷既然明确有了娶妻打算,要是人选还没定下,那您可要为咱们娇儿下一番功夫了!” 林华彬捏着眉心,把自己和赵敬易的对话又回忆了一遍,说给郑氏听。 郑氏攥着帕子深思半天,忽而拍掌笑了:“我说老爷你啊。你肯定想错了,王爷是预备娶——娶谁不是还没定吗?” 林华彬也有点心动了。 郑氏挽着他的胳膊说:“老爷,别多想了,快想办法去打听,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吧!您最好能见一见王爷,当面问一问。” 林华彬皱眉:“王爷是那么好见的?” 但心里是很想见一见王爷的,都来江潜那么久了,王爷恐怕还不知道他这号人物。 他可是赵敬易的好友,实在不该这样的。 “老爷,太太,姑娘来了。” 郑氏拧眉不悦地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嗓门不小,外面的蔺云婉听得见。 林华彬就道:“是我让她来的,你先休息,我和云婉有话说。” “哎……” 郑氏正说的起劲儿,林华彬已经走了。 她咬了咬牙,啐道:“没眼色的小蹄子!” “老爷。” 蔺云婉福身行礼。 林华彬温和地说:“你和我来。” 带着蔺云婉去书房说话,蔺云婉一路心神不宁的,到了书房才忍不住问:“老爷,您刚才和太太说,王爷要娶妻了?” 林华彬看了她一眼。 蔺云婉解释道:“我到了有一会儿了,您和太太在说话,丫鬟就没有去通传。” 他们夫妻俩声音又大,想听不到都难。 林华彬也就点头道:“嗯,你父亲亲口和我说的。” 第179章 挑人 第179章 林华彬是很少和蔺云婉说重话的,他也觉得是不是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太严格了,又笑了笑道:“伯伯不过是和你随便聊一聊,你不要往心里去。” 蔺云婉脸色淡淡的,内心也很沉静。 她先不理会林华彬几近于侮辱的敲打,一针见血地问:“林伯伯您似乎想让二小姐和王府结亲?可是王爷既然要娶妻了,云娇妹妹难道过去做小吗?” “就算是做小。云娇妹妹的年纪,也等不到给王爷做妾了。” “王爷成婚,从筹备婚礼到迎娶王妃过府,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有了新王妃,王爷头一年也是不可能纳妾的,那不是明摆着打王妃的脸吗?” “这么一算,云娇妹妹还要等两年左右。” 林华彬脸上笑容淡了。 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要是桓王看中的不是他女儿,他还想让娇儿嫁过去,除非是给王爷做小。 以林府的家世,嫡女给桓王做小那也是体面的。 但哪个父亲舍得让亲生女儿给人做小? 他也不想落得个攀附权贵的臭名声啊。 “云婉你有什么高见?” 林华彬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想问一问蔺云婉的意思。她能分析的这么明白,说不定有什么想法。 “没有。” 蔺云婉福了身,不想待了。 可林华彬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道:“你父亲要见你。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提前跟凡嬷嬷告假。” 蔺云婉想了想,便道:“三日之后吧。” 林华彬说:“那便三日之后。” 想到郑氏说的话,他又怕是郑氏是糊弄自己,就问蔺云婉:“……听太太说,你常常去太太那里坐,和你文海表弟见过好几次?” 蔺云婉顿了顿,一下子就想明白林华彬的用意……赵敬易不会无事想见她,难道是因为她和文海? 那她就更要见赵敬易了。 不然什么都由得林华彬和郑氏两口子说了算。 “是。” 蔺云婉十分干脆地回答。 林华彬笑了笑,挥手说:“去吧。” 蔺云婉漏夜回碧溪堂,惜若提着一盏灯在前面带路。 到了院子里,惜若灭了灯进屋,蔺云婉吩咐她:“准备几个小荷包,装点银锞子进去。” “明天要挑丫鬟,用得上。” “是。” 惜若去找蔺云婉的钱匣子。进林府之后,她们也有用钱的地方,兑了一些银子和银锞子装了满满一小匣子。 用秤称了差不多的重量,放到几个荷包里。 “姑娘,装好了。” 蔺云婉闭目躺在榻上,淡淡地道:“再替我准备一份……” 惜若半天等不到下文,走过去问:“一份什么?” 蔺云婉抿了抿唇,道:“没什么。” 王爷若真要娶妻,也不会那么快,就算要给他贺礼,也不急在这个时候。 第二天,范妈妈一早过来催促:“姑娘,丫头都在议事厅等着了。” 蔺云婉也没让她多等,一出门也是梳妆打扮好了的,就道:“范妈妈带路。” 范妈妈带着她过去,议事厅外面的院子里站了乌泱泱一群丫鬟,年纪最大的看着有十七了,但是身材粗笨,眼神也比较呆滞。 惜若握了握拳,看了范妈妈一眼。 这种丫鬟很快就要放出府的,怎么也拿来给姑娘挑? 范妈妈只当没看到,笑着说:“姑娘里面去坐。” 蔺云婉进去时候,几个黄毛丫头踮起脚尖看,惜若直接黑了脸。 “姑娘,那几个小都也是没有办法用的。” 才八九岁,能调教出来吗? 范妈妈笑嘻嘻上前:“姑娘,这都是奴婢挑了顶好的让您来选。” 蔺云婉看都不看她,平静地道:“看出来了。” 范妈妈反而愣了。 看出什么来了? 她不自信地扫了一眼外面的丫鬟,惜若不客气道:“看出来范妈妈您调教人的水平了。难怪……” 范妈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臊得发红。 蔺云婉不想跟她打口舌官司,就吩咐道:“范妈妈,让家生子站左边,买进来的站右边。” 范妈妈憋着气,出去传话。 暗暗道:“身份不高,谱儿摆的怪大,都比得上当家太太的派头了……” 看你今天能挑出个什么东西来! “可听见了姑娘的话?家生的站左边,不是家生的往右边去。” 丫头们很快分成了两边儿,两种丫头各占一半。 一般像林府这种有家底的人家,家生子是最多的,但林府二房不同,所以家生子只有一半的数量。 家生的丫头们,小声嘀咕:“……这是不想要咱们吧?” “那是当然的呀。大小姐肯定是挑陪嫁丫鬟了,咱们家生的拖泥带水,家里人怎么着都和太太沾着边儿,大小姐肯定不要的。” 家生丫头顿时垂头丧气的。 “太太虽然不宠爱大小姐,好歹也是二等三等丫鬟的身份。大小姐身边也没有几个亲信,唉……” 还以为可以就此得道升天的。 倒是有一个丫鬟,目不斜视,始终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话。 范妈妈回头,道:“等姑娘示下。” 蔺云婉继续说:“家生的一个接一个过来,自己说说自己的事。” 范妈妈也十分意外:“您要挑家生的?” 家生的不光手长,好的也早就被老爷太太和各处管事妈妈给用了,可挑不出来好的了。 惜若道:“你就按大小姐的吩咐办。” “……是。” 第180章 再见 第180章 “奴、奴婢爹娘,一个是马房的,一个是粗使的。” 丫头回了话,惜若看了蔺云婉一眼,见蔺云婉没什么反应,就和丫头说:“下去吧。” 连续问了七八个丫头,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头发梳得干净利落,眼睛生得明亮。 “叫什么?” 蔺云婉问她。 “奴婢翠沁。” 翠沁一上来就打算说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姑娘特意问了她的名字。 蔺云婉点点头,惜若就让翠沁继续说。 翠沁说的很缓慢,但是口齿清晰,说完了就低着头不乱看了。 惜若看向蔺云婉,蔺云婉点了点头,道:“就她了。” 翠沁十分惊讶,但还是没有敢抬头。 惜若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笑着说:“还不谢姑娘?” 翠沁双手接了荷包,傻傻地走到蔺云婉面前磕头:“奴婢谢大小姐!” 惜若又去给范妈妈荷包,剩下的赏给了议事厅里帮忙的丫鬟婆子。 蔺云婉和惜若悄悄地说了几句话,便吩咐道:“你先带她回碧溪堂,我去老夫人那里上课了。” “是。” 惜若带着翠沁回去,蔺云婉赶到凡嬷嬷那里上课。 “姑娘来了,今天教你学点新东西。” 凡嬷嬷带着蔺云婉进了耳房里,说:“姑娘自己挑吧。” 琴棋书画,在凡嬷嬷的眼里,蔺云婉现在略会写一些字,其他的都是一窍不通的。 耳房里摆着琴一把,棋盘一张,还有彩色的颜料。 蔺云婉走进去问:“嬷嬷觉得我学什么好?” 她真诚地看着凡嬷嬷。 凡嬷嬷走到棋盘和琴面前,犹豫了一会儿,笑着说:“姑娘学抚琴吧。” “嬷嬷有什么深意吗?” 凡嬷嬷笑道:“凡是个常人,听了音律哪有不喜欢的?” “这音律更能悦人,也能让人悦己。姑娘之前学的都是为了自己,也学一学怎么让别人高兴的技艺。” 蔺云婉笑了笑。 琴棋书画,她唯一不精通的,就是琴了。 她自谦道:“恐怕这么短的时间,学不到悦人的地步。” 凡嬷嬷却说:“姑娘不要妄自菲薄。” 又问蔺云婉:“姑娘的课业交给我。” 蔺云婉交了作业,凡嬷嬷检查过,一直在点头,就说:“姑娘请坐。” 从宫商角徵羽开始教她。 学了一天,下课走的时候,凡嬷嬷少有地提点了蔺云婉一句:“姑娘今天心里有事?” 蔺云婉微愣,便道:“我正和太太学管家的事,今早刚挑了个丫鬟,已经到我的碧溪堂去了,我还没有单独和她见一面。” 凡嬷嬷微微一笑,说:“挑贴身的丫鬟,那是要谨慎的。说不好就是陪伴姑娘一辈子的人。” “正是。” 蔺云婉福身道:“凡嬷嬷,晚辈告退。” 就走了。 回了碧溪堂,看到翠沁规规矩矩地在厢房里待着,惜若赶过来说:“姑娘。”跟着蔺云婉进了上房,才低声说:“您让我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好了。” 蔺云婉坐在榻上,细细地问:“翠沁的老子娘都是三代的家生子,人看着也不蠢笨,怎么到现在都没得到重用?” 惜若说:“他们一家子,可是从老夫人那里出来的人。” “分家的时候分给了咱们老爷,太太不喜欢用老太太的人,又不敢把婆婆的人给打发了,老爷肯定也不会同意赶走老太太的人。就一直留在府里冷落着。” “把翠沁姑娘也冷落了。” 蔺云婉点点头,道:“这像太太做得出来的事情。” “听说翠沁还有个兄长,现在在什么地方当差?” 惜若便说:“在大房的前院帮着管事跑腿儿,翠沁说她哥哥只做点杂事,在主子们面前不太得脸。” 蔺云婉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这才好。又是个跑腿的,想去哪里都成。” 又问惜若:“你觉得翠沁怎么样?” 惜若毫不吝啬说翠沁的好话:“早上在议事厅里,别的家生子,总是有些傲气,翠沁姑娘可能因为老子娘的原因,在二房这里从小受气长大,一点傲气都没有。” “奴婢问她的身世,不管是提到老太太那边,还是太太这边,她都没有一点不满。” 蔺云婉也夸赞翠沁:“是个好姑娘。” “您要留她了?” 蔺云婉点头:“去给她布置房间吧,让她今晚就过来伺候。” 半个时辰后,翠沁才过来。 蔺云婉和她说:“去库房里把我的一张琴搬出来。”那是她进府的时候,林华彬给她东西……当然不是赵敬易出手送的了。 翠沁带着人去搬琴,放在一张长桌上。 蔺云婉坐在窗台下抚琴,听起来像初学的人拨弄琴弦,很笨拙。 翠沁上茶的时候,斗胆说:“……姑娘要是烦躁了,先喝口茶?” 蔺云婉停下手,笑着问她:“你怎么看出我烦躁?” 翠沁道:“奴婢听出来的。”她说:“奴婢小的时候,常常听出嫁的大小姐弹琴。” 蔺云婉淡笑,听说那位也是凡嬷嬷调教出来的,自然也是学了琴棋书画的。 “我是有一件烦心事。” 蔺云婉故意叹气。 翠沁忽然十分的紧张,她知道,机会来了! “姑娘有什么吩咐,奴婢竭尽全力也要为您做办成。” 蔺云婉看着她,却不说话。 翠沁抿了抿唇,忽然跪下道:“姑娘,奴婢初来乍到,不敢求姑娘立刻信任奴婢,但是姑娘至少可以试一试奴婢的本事。” 蔺云婉淡笑道:“你有本事,也得我敢用才行。” 翠沁想了想,就说:“奴婢和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奴婢的老子娘和兄弟,那都是过着没了盼头的日子,但是奴婢不想这样。奴婢想跟着姑娘走!” 第181章 心动 第181章 阿福听到动静出来请:“姑娘,王爷在里面等着您。” 蔺云婉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见不到赵敬易,话也要传给他的。不然林华彬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的婚事。 “王爷。” 推门进去,她看到齐令珩站在窗台前,给台子上的几盆花浇水。 齐令珩放下水壶,示意她去桌前坐着。 一张大桌子上,摆着厚厚一摞册子,都是金漆的红封皮,很是喜庆。 “这是什么?” 蔺云婉知道,不会是平白无故摆在这里的。 齐令珩道:“你打开看看。” 他也不坐下,负手而立,看着蔺云婉。 蔺云婉翻开册子,里面都是物品的名称,东西太多了,这要是都摆出来,琳琅满目看不过来了。 但也很好辨认,是用来干什么的。 “红釉鸳鸯茶盏一套、鸾凤拔步床一张……” 不是鸳鸯就是鸾凤,一看就是王爷成亲的用的东西。 蔺云婉合上册子,抬头问道:“这是您给准王妃下的聘礼?” 齐令珩颔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蔺云婉把册子放了回去,淡笑道:“这怎么能由我说了算。王爷身边不是有宫里跟来的嬷嬷吗?这种事情,您不用问我的。王嬷嬷比我老练。” “怎么能不问你?” 齐令珩斟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蔺云婉的面前。 天气热,他有些渴了,修长的手指,捏住茶杯端起来,稳稳地送到唇边。 这座私园十分的凉爽,但外面还是少不了鸣叫的蝉。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屋子里就十分的安静。 蔺云婉默然地看着齐令珩。 他仿佛没感觉到她的注视,喝完茶,轻轻放下茶杯,才看着她的眼睛,疑惑笑着:“怎么了?” 蔺云婉轻抿嘴角,什么话都没有说。 很久之后才在心里暗暗道,原来王爷想娶的人,还是她。 “云婉。” 齐令珩知道蔺云婉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但他今天可不打算白来。 他轻声道:“嫁给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 蔺云婉觉得齐令珩离得太近,她脖子都觉得热了。 她往窗台边走了几步,去看台子上的花。 夏天常开的荷花、栀子,都是极香的,香气飘散在园子的各个角落里,几株盆里的花就没什么味道了。 齐令珩在她背后不疾不徐地说:“你若担心我父皇母后那里,实在是多余了。” “你大费周折想嫁严敬宗,也不过是盼着回京和你母亲弟弟团聚。” “你想过没有?他有能力护着你,但他果真又愿意护住你?” “就算他愿意,又要几年的功夫他才会同意迁到京城?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 “你等的起,你的母亲呢?” “做桓王妃就不一样了,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云婉,你这么聪明,怎么样更划算,你是清楚的。” 蔺云婉背对着齐令珩,其实以她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背对着王爷的。 她转过身来,冲着他笑了笑:“便宜都被我占尽了,那王爷您呢?” 齐令珩也笑道:“桓王妃可不是个轻松差事。” 他怕她又退却了,连忙说:“……但也不是十分艰难,凭你的聪明一定应付的了。应付不了的时候,也还有我。” “我会一直替你撑腰。” 蔺云婉心里感动,但目光很清淡:“王爷,我还是不同意呢?” “您没定下婚事就来了封地,帝后如何放心?您一定是在他们面前许过诺的。” 他想怎么收场?最后不得不另娶了吧。 齐令珩默了默,道:“蔺云婉。我若是挟恩图报,你答不答应?” “本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逼迫女人的一天。” 他捏了捏藏背后的手骨,眼神变得十分霸道:“我知这样做很无耻。但要是这办法在你这里可以奏效的话……” “我就算无耻一次又如何?” 蔺云婉愣了愣。 他就完全没想过另娶? 她缓过神,走到那些高高的册子面前,纤细的手指压在红色的封皮上,越发的白皙如玉。 “您给我这么丰厚的聘礼,为我扫除后顾之忧,帮我和家人团聚,替我谋划未来。” 蔺云婉笑吟吟地看着齐令珩:“王爷,您这是挟恩图报吗?” 她报效他什么了? 不一直都是他在帮她吗? 蔺云婉并没有觉得自己被胁迫了,她反而是看到了一颗真诚炙热的心。 齐令珩哑口无言,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中道不明的悸动。 蔺云婉的声音清浅温柔:“王爷,您心里有我。是吗。” 齐令珩意识到些什么,心口咚咚地跳。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走到她身边,顿了顿,才低声问道:“云婉,你这是答应了?” 蔺云婉点了点头。 齐令珩脸色不变,眼神却欣喜若狂。 蔺云婉微微一笑:“好处都被您说尽了,我要是再不同意,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齐令珩笑她:“就这样吗?” 蔺云婉忍笑:“就这样。” 他们从小相识,王爷帮了她这么多,又是她从京城到江潜,唯一熟悉的人。说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 但她不愿意亲口说出来,自己对他的感觉。 说完,蔺云婉侧身朝门边走过去,好像要离开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 蔺云婉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是我插得上手的?” 想必该安排的,他早就有主意了吧。 这倒是的,成亲的事情,他不用她操什么心。 齐令珩就说:“林华彬和我舅舅说,你看上他妻子的外甥,还想嫁给他。” “这是怎么回事?” 蔺云婉叹气道:“我一开始想嫁给谁,您知道的 第182章 找到 第182章 “姑娘,翠沁姑娘回来了。” 惜若挑起帘子传话。 蔺云婉放下书,从榻上坐起来,道:“让她进来。” 翠沁一进来,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赶回来之后直奔碧溪堂,都没有来得及洗漱。 她双眼莹亮,声音很低却很兴奋:“姑娘!” 蔺云婉温声说:“有什么话都不急说,你先去梳洗梳洗。” 翠沁也是个沉得住气的,点点头说:“奴婢等会儿再过来。” 惜若带着她去洗漱了半个时辰,再过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披在肩膀上,十分乌黑。 蔺云婉让人给她准备了点心和茶水。 翠沁坐在绣墩上,仰着脸就道:“奴婢请我哥哥这几天往外跑了一趟,找到了苏家的人。” “苏家的人现在在哪里?” 蔺云婉十分的好奇,当年明扬江潜的富商,掌握着江潜大半的商铺,怎么就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翠沁说:“苏老爷自从原来的生意败了之后,想在澄州重新做药材生意,后来去了好多个地方,听说前年又住到澄州去了。” “姑娘也是打听的十分巧合,苏老爷上个月回来祭拜过苏家的祖宗,苏家老家有人见过苏老爷。” “现在苏老爷应该是又回澄州了。” 翠沁往前坐了一点,继续道:“澄州离咱们江潜其实不远,不过两地口音不通,路也不好走,两边来往的人很少。苏老爷要是不回来一趟,谁都不知道他跑澄州去了!” “哥哥出去之后,奴婢在哥嫂家等了一天一夜,天不亮见了哥哥,就赶来回您的话了。” 蔺云婉打量着翠沁明亮的眼睛,淡笑着问:“这么说,你哥哥见到苏老爷了?” 翠沁重重地点头:“不只是见到了。我哥说,苏老爷愿意见姑娘!” 太好了! 蔺云婉心里很高兴,笑着和惜若说:“翠沁的事情办得好,赏她十两银子。赏她哥哥十五两。” 惜若转身去称银子。 翠沁还不敢要,站起来摆手:“大小姐,这、这太多了!” 她帮大小姐办事,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大小姐,照戏文里的说法,这是奴婢交的投名状。怎么能要您的赏钱?” 惜若称了两个荷包的银子,拿到翠沁手里,让她掂量掂量重量,中气十足地说:“帮姑娘办事,好儿多着。要是办得好,好儿更多着!” 翠沁一手一个荷包,觉得手腕都被压下去了……好重! 他们一家子在林府里做奴婢,一年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啊! “谢姑娘,谢谢姑娘!” 翠沁抱着银子,跪在地上磕头。 “看你眼睛都红了,等的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吧?” 蔺云婉扶起翠沁说:“回去休息吧。” 翠沁问蔺云婉:“大小姐,奴婢能……告一天假吗?”她掂了掂怀里的银子说:“奴婢想把这个拿回去给哥哥嫂子。” 蔺云婉就和她开玩笑:“都给你哥嫂吗?” 翠沁护犊子似的,把自己的那份银子揣了起来,摇头说:“不给!这是奴婢给自己和爹娘攒的。” 惜若笑着带她出去,回来的时候和蔺云婉说:“姑娘,翠沁真好玩儿。” 蔺云婉笑了笑。 翠沁刚开始还很老成,还是今天开始活泼了,确实十分可爱。 “姑娘,您要见苏老爷吗?” 蔺云婉点头:“要见的。”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道:“当年苏家给林姑娘母亲的嫁妆,现在的林府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不过苏家肯定留着大姑奶奶的嫁妆单子。” “苏家当年可是巨富之家,要不然饥荒的时候,林老夫人也不会做主让二老爷娶商户苏家的女儿,一起救济一府百姓。” “林姑娘的生母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林府,才三四年的时间就去世了。她们母女两个能花掉多少嫁妆?” 惜若心中也为林姑娘母女两个惋惜。 “姑娘您想怎么样?” 蔺云婉手边放的是一本朝廷的律法书,还有江潜的地方志。 她点了点桌上的几本书,道:“我翻了好几天,江潜这边和京城差不多。出嫁女如果去世,嫁妆全由嫡子继承。要是没有嫡子有嫡女,做嫡女的嫁妆也是可以的,但娘家一样可以追回部分嫁妆。” “若无嫡子也无嫡女,苏家给的嫁妆,除去出嫁女用掉的部分,全都要归还苏家。” 蔺云婉顿了顿,淡淡地说:“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物归原主。” 惜若想通了一点事情,愤怒道:“难怪老爷这么容易就答应让收您做他的女儿,恐怕没有您,老爷也不会将林姑娘的死公之于众吧!” “说不得还真得找个假女儿来顶替林姑娘。” 要不然苏家还要想办法追回这笔嫁妆,老爷和太太怎么可能舍得割肉呢? 蔺云婉把整个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嘲讽一笑:“老爷真是失算。要是早点在先太太名下过继嫡子,这笔嫁妆苏家也要不回去了。” “可惜那时候老爷正和林老夫人较劲,不愿意收妾室,心里只有太太。连个庶子都没有。” “否则以林府的手段,必然要过继一个庶子当林姑娘的弟弟。” 惜若没想到这么深,但蔺云婉一说,她就知道有道理的。 她有些担心道:“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姑娘,您说老爷和太太会不会把林姑娘母亲的嫁妆都用光了?” “那不至于。” 蔺云婉认真地想了想,便道:“大房和三房都没有拿二房的东西,二房只有老爷太太和二小姐三个人过的富裕,还是不敢张扬的富裕。” “这都花不了多少银子。” 她淡笑道:“你没听林姑娘的乳母形容吗?苏府的富,那是富得流油,王公 第183章 红鸾星 第183章 “太太。” 蔺云婉来给郑氏请安,但是却先看了林云娇一眼。 她低下头,笑了笑。 惜若一脸疑惑,没看出什么来。 蔺云婉暗暗道,她这个便宜妹妹还真是转性了啊。每次都比她来得早。 “云婉,坐吧。” 郑氏也懒得折磨蔺云婉了,文海母子都在这里,多么难得的机会,还是让他们好好亲近一番,早早把婚事定下来。 “是。” 蔺云婉坐下,林云娇看她一眼,轻哼了一声。 “几日不见,妹妹变漂亮了许多。” 蔺云婉反常地夸奖林云娇。 她脸一红,眨着眼骄矜地问道:“是吗?” 蔺云婉淡笑说:“是啊。” 这个嫡姐,怎么还知道夸人了呢? 林云娇心里犯嘀咕,但心里十分高兴,她今天可算没有白打扮,连她嫡姐都看到了,那……就算是瞎子也该看出来她的美貌了吧! 倒是郑氏,听了这话打量自己的女儿,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 “娇儿,你过来。” 郑氏让林云娇坐到自己身边来,平常女儿都是坐她身边的,怎么最近爱和云婉坐一起了? 云娇起身,坐在郑氏身边。 郑氏端详着林云娇,林云娇撒娇:“娘,您看什么呢!这还有客人。” 看什么?看女儿怎么忽然脸色红润了! 她女儿本来就长得娇美,但今天精心打扮过,柳眉檀口,顾盼神飞,比平常漂亮多了。 难道女儿终于想通,这才有心打扮了? 郑氏不便在亲戚面前说什么,也就不提这事。 文母少不得卖郑氏一个好,笑着道:“二小姐长得像您,就是不打扮也好看的。” 林云娇扭头看文母:“谢姨母夸奖。” 她有点得意,还有点故意放下身段和文母讲话的意思。 文母自己都愣了一下。 今天的二小姐,也太好说话了! 蔺云婉笑而不语,看看她发现了什么。 今天真是来对了。 郑氏心里觉得奇怪,但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女儿终于和以前一样了,这可是好事! “云婉,你文海表弟的诗做得很好。你不会作诗在赵家可是让我好没面子,正好向你文海表弟请教请教。” “免得以后再去什么宴席,你还是不会作诗,白惹人家笑话,以为我们林府的姑娘,肚子里没有墨水。” 刚放下女儿的事,她就急着撮合蔺云婉和文海。 蔺云婉不买账:“太太,男女有别,我这个年纪还和表弟学诗,这……恐怕不太好吧。” 不等郑氏说什么,林云娇已经接上话了:“就是。” 她低声嘀咕:“娘,要学也是我先学,轮得到她?” 郑氏瞪了林云娇一眼。 这个傻丫头! 看不出来她是想快点把蔺云婉打发出林府吗? 那文海是个什么好的? 这也要去争。 郑氏继续说:“厢房里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 “都是自家人,云婉你不用讲究那么多。” 林云娇咬了咬唇,不满道:“娘!” 郑氏白了她一眼,让她别在这时候多事。 蔺云婉脸色很为难:“太太,我跟着凡嬷嬷已经学了很多东西,妹妹却不跟着凡嬷嬷上课了。” “太太要是觉得不用避嫌的,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妹妹吧。” “谁要你让了!” 林云娇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她现在听不得“让”字,尤其是从蔺云婉嘴巴里说出来,真是让她冒火。 默不作声的文海,一下子心里就慌了。 他赶紧站起来作揖:“姨母,娘,我、我、我学艺不精,教不了姐姐妹妹们,我先告退了……” 郑氏和文母还没说什么,他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 “就说不该乱掺和女人的事……” 文海捂着咚咚跳的心口离开,他最怕的就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小人与女子难教养啊,动不动就动手,可是会要了他的命啊! 郑氏看着还在抖动的帘门,傻眼了。 真是个怂包。 烂泥扶不上墙! 林云娇站起来低哼了一声,臭着脸福身:“女儿身体不适,告退。” 带着脾气就走了。 郑氏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把女儿抓回来斥骂的冲动。 娇儿才刚恢复好,万一再气的绝食,她可怎么劝? 别动怒,别动怒…… 蔺云婉也没有必要再坐下去。 “太太,告退。” 郑氏闭着眼挥挥手:“去吧去吧!” 要不是怕促不成这门婚事,她早就不客气了! 一下子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郑氏和文母。 大眼瞪小眼的,郑氏把怒气发到文母身上:“你也真是的,怎么把文海教成那个样子!一点都不顶事。” “我都把云婉推到他眼前了,你还要我这个当姨母的怎么做?” “难道我还要把人送到他——” 郑氏忍了忍,没说出疯话。 文母讪讪道:“表姐,你别生气。这孩子一直很老实,我回去一定教教他。” 郑氏没好气道:“是得好好教教!过来多少回了,我只怕他连云婉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文母不敢回嘴。 因为郑氏说的对,她儿子胆子一直很小,要不是惹急了,遇到事情只知道躲。 “我累了。” 郑氏揉着太阳穴说。 文母麻利地站起来道:“表姐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也赶紧走了,回去给儿子讲道理,逼着他主动一点。 “果然……” 蔺云婉出来之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远远地跟在林云娇后面,看她在干什么。 惜若说:“姑娘,二小姐好像在跟踪表少爷。” 蔺云婉:“不是好像,是肯定。” 林云娇看似在闲逛,眼神 第184章 密谋 第184章 “老爷,这是大嫂子派人送过来的帖子。” 郑氏递给林华彬看。 林府三房毕竟分了家,各自操办大喜事的时候,还是要下帖子到兄弟家里。 林华彬接了帖子,问:“什么喜事?” 郑氏笑道:“您添嫡侄孙了。” 林华彬一脸笑容,随口一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请大哥喝这顿酒。” 郑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她的肚子不争气,连个嫡子都还没生出来,哪里还指望的上有嫡孙! 郑氏坐在榻上,默默地看着那烫金的喜帖。 林华彬也知道说错了话,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说:“别往心里去。我有你和娇儿足够了。” 他又不是没有庶子,嫡子庶子都有一样,当然郑氏再给他生一个,他也是高兴的。 “哼。” 郑氏眼睛红红的,说起孩子的事情,她还是颇为介意。 生不了嫡子,将来这份家业她打理的再好,那也是给小妾的儿子! 可眼下还有一个眼中钉。 “老爷,云婉的婚事我和您提过多次了,我看日子也不短了,是不是可以早点定下来了?” 看丈夫的脸色,继女最近应该没有告她的状。 郑氏就把自己都骗了 过去,说的跟真的一样:“最近云婉跟文海那孩子,真是越发的合得来,都要一起学作诗了。” “我是觉得姑娘大了,还是要讲究一点,就没有同意他们一起作诗。” “可我又不能一直管着云婉,我看还是早早把事情定下来,免得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老爷您脸上也难看啊。” 林华彬皱眉道:“云婉不会的。” 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她十分懂得分寸。 要不然他也不敢接一个祸害进府,三个府里连着,他不光要担心自己女儿的名誉,还有侄女侄孙女侄媳妇们。 郑氏置气道:“一提起云婉的婚事,您就推三阻四!” “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那您给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把云婉和文海的婚事定下来?” 林华彬沉了沉嘴角。 这事他要是说了算,他早就定下了。 他不也是在等赵敬易的消息吗?嫁女儿是大事,赵敬易知道了文海也总要去打听虚实,哪儿那么快? “你别急,再等一段时间。” 林华彬也只能先敷衍一句,出门之前叮嘱她:“大哥家的喜宴,礼给重一点。这可是大哥唯一的嫡孙,不能轻视了。” 郑氏做这些事没话说,她忍了忍,才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林华彬一点头就走了。 郑氏没忍住,立刻就咬牙和范妈妈抱怨:“老爷到底为什么舍不得云婉嫁出去?” 范妈妈跟在郑氏身边好多年了,也是知道不少事的。 她走上前低声道:“难道是为了苏家的嫁妆?” 郑氏摇摇头:“苏家人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谁能来要嫁妆?” “除非姓苏的她再活过来还差不多。那可真是见鬼了。” 范妈妈连连摆手,恨不得捂住郑氏的嘴巴。 “太太!这还可不兴说啊。” “举头三尺有神明!” 郑氏不以为意:“要报应早就报应来了,我现在还会过的这么顺当?” 顺当?您也看不看看您生男胎多难。 范妈妈动了动嘴皮子,可没敢说这番心里话。 郑氏拿起大房送过的喜帖,看着穿肚兜的福娃娃,眼睛都痛,恨恨地说:“我看老爷就是信不过我,生怕我亏待了他的宝贝嫡女。” “那我可等不了了!” 范妈妈眼皮子一直在跳,心里也慌:“太太,您打算怎么办?” “生米煮成熟饭,让老爷想推也推不了。” 郑氏十分的坚决:“反正云婉是嫁定文海了,再拖下去也没有意思。” 范妈妈很想劝,她犹豫着说:“可是……” 她咬牙大胆地道:“外面已经说您对大小姐不怎么好。要是大小姐再和您的外甥发生这种事……这、这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吗?” “再说了,大小姐出了不好的事,二小姐又能讨着什么好?” “您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郑氏瞪了范妈妈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蠢啊!谁会在自家门口拉屎撒尿?” 她拿起大房的喜帖,高举到范妈妈眼前。 “大房添孙子要办宴席,人多手杂的,当天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老夫人和嫂子她们发现云婉和文海搂搂抱抱的……这婚事不就定下来了?” “事情出在大房,可不关我的事。事关林府所有女眷的声誉,都不用我出手,老太太亲自就把事情给处理好了。” “她老人家不是厉害吗,在慈恩寺里差点把我的胆儿都吓破了,这点事小事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都是意外,可怪不到我这个做嫡母的头上。” 郑氏得意地笑了笑,她这一计可想的太完美了。 范妈妈觉得靠不住,她就说:“文海表少爷,他……他听您的吗?” 那可是大怂货。 她很担心:“我看表少爷未必敢做这种事。” 郑氏冷冷一笑:“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跟他母亲可以从咱们府里滚出去了!” “晦气!我不会真了招这种废物过来吧!” 范妈妈嘀咕,那可说不准。 郑氏心里焦急:“机会不等人。眼看娇儿一天大过一天……”王爷都有娶亲的意思了。 “云婉的心思也是越来越深,再待下去,我怕我跟老爷都管不住她了。” “早送出去早好。” 就催促范妈妈:“去请姨太太过来。” 叫了文母过来商量,先是利诱。 郑氏十分悠闲地喝茶:“我那个嫡女,再不听话我也是疼的,老爷更疼她。嫁妆少不了她的。” 第185章 夸赞 第185章 “你这是去哪里了?” 蔺云婉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林云娇抓了个正着。 林云娇打量着她,看着蔺云婉身上穿的衣裳,皱眉道:“你今天不是去凡嬷嬷那里上课吧?” 这穿的可不是上课的衣裳,淡色的织花上襦,青色挑线裙,虽然素雅,但是也很庄重。 像是去见什么客人。 其实林云娇猜对了。 蔺云婉今天出去见了两个人,她也不慌,淡淡地说:“凡嬷嬷教我练琴,家里的那把不好,我今天出去挑了一把新的。” “琴呢?” 蔺云婉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要换弦调弦才送过来。” “是吗……” 林云娇自己嘀咕着。 蔺云婉反过去问她:“今天这么热,妹妹你出来干什么?”她看了一下周围,除了院墙还是院墙,就道:“这里有一棵树,一点阴凉的地方都没有。” 轮到林云娇心慌了。 这里是不凉快,但是院墙后面就是文海表哥住的地方,站在这里听得见他朗朗的读书声。 那个呆子,一会儿声音大,一会儿声音小,像是打瞌睡似的。 还怪有意思的。 林云娇心虚地说:“我……我本来要到园子里去,路过这里就碰到了你。” “你让开,挡着我的路了。” 她推开蔺云婉,带着丫鬟嚣张地走了。 蔺云婉站在原地,听到院墙后面传来一阵读书声,读的是《易经》里的内容。 惜若道:“姑娘,这里晒,咱们回去吧。” 蔺云婉点点头,一起回去了。 翠沁守在院子里面,她年纪算不得大,但是年少却老成,见蔺云婉回来,快步过来迎接,边走边说:“大小姐,碧溪堂的花都浇了,到处都洒扫过。丫鬟婆子们做完事情就都回房了,您的屋子没有人进来过。” “做得很好。” 蔺云婉一进去,翠沁就端茶倒水,做事行云流水。 “院子的丫鬟婆子们,还服管教吗?” 蔺云婉口渴了,喝了一口茶。 翠沁点头:“有您吩咐,她们哪里敢不服管教?” 蔺云婉笑:“那我以后出门,院子就交给你看着了。” 以前都是人走了就把门锁死了,或者留惜若在院子里,其实很不方便,现在多了一个翠沁,她就放心多了。 翠沁十分的忠心,好像立刻就要献出自己的一切本事:“您放心!奴婢看院子还是会的。” 又谨慎地小声问:“大小姐今天出去见到苏老爷了吗?” 事情是翠沁的哥嫂帮忙安排的,蔺云婉没有麻烦齐令珩。 她微微一笑:“见到了。” 蔺云婉心情好,多说了两句:“舅舅老了许多,已经不像是生活优渥的人了。” 翠沁不认识苏老爷,但也心里跟着发酸。 蔺云婉就和翠沁说点高兴的:“舅舅说,等我成亲的时候要来参加我的婚宴。” “呀!那太好了!” 翠沁红着脸道:“那姑娘您可要快点……快点嫁人!” 她也快到及笄的年龄,知道这种事不能挂在嘴边,说了一句就不敢说了。 蔺云婉淡淡笑了笑,问她府里的事情。 “太太和文姨母今天干什么了?” 林云娇敢到处乱跑,说明郑氏和文母都被绊住了,不然她怎么敢这么大的胆子。 翠沁十分的能干,她给蔺云婉添了茶水,道:“不知道干了什么,关上门说了大半天的话。” 她低声说:“……平常太太都要歇午觉,今天觉都不睡了,和姨太太两个待了好长的时间!” 蔺云婉心下冷笑,平静地说:“大伯母嫡孙子的满月酒马上就要到了,太太坐不住了。” 翠沁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好奇地问:“小少爷的满月酒和太太、姨太太有什么干系?” 她想不明白。 蔺云婉也不急着说清楚,又问道:“太太身边的范妈妈有没有出去?” 翠沁有自己的小姐妹,那是她的耳报神。 她说:“没有。天气太热了,范妈妈躲懒呢,都不想到太太跟前去伺候了。” “范妈妈趁着太太和姨太太说的时候,跑回去睡觉了。就留了个丫头在台阶下听差遣。” “整好太太没叫她,范妈妈在家里睡了一大天。” 惜若听了半天,忍不住和翠沁说:“你真是能干。” 因为她不是林府的人,府里的人还很提防着她,有些事她能打听,有些事她却打听不了。 问多了太太知道了,也是个麻烦。 翠沁的脸又红了,谦虚地说:“我是家生子嘛,惜若姐姐你有你的本事,也是我拍马也赶不上不的。” 蔺云婉笑了笑:“好了。回去休息吧。” 翠沁放下茶壶就走了。 惜若耳力好,等脚步声远了,才低声道:“姑娘,大房宴席就在近前了,太太只和姨太太两个私底下勾搭,怎么没有动静?” 她要做的事就是护着蔺云婉,这次郑氏不像是有小动作,她比蔺云婉还担心。 蔺云婉想了想,十分淡然地道:“太太想害我,又不想担责任。偏偏林府已经分了家,大房的丫鬟婆子不听她的差遣,她想在大房府里动手,必定不能设下太复杂的圈套。” “只能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惜若想不到那么深,就问了:“姑娘已经猜到了?” 蔺云婉摇摇头:“手段太多了,不好说是哪一种。” “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想到今天去见王爷,王爷和姑娘相谈甚欢,还说该准备的都准 第186章 上钩 第186章 “好个出挑的丫头。难怪老太太藏着掖着,舍不得给我们看!” 世交家的太太一张口,屋子里的女眷们顿时笑了起来。 蔺云婉低下头,微微抿唇。 正是有说有笑的时候,听到丫鬟说:“老夫人,二太太来了。” 丫鬟引着郑氏就进来给林老夫人请安,她又装模作样走到蔺云婉面前,拉着云婉泛红的手指头,心疼地说:“云婉,我给你的护手膏,怎么没有抹上?” 郑氏什么时候给她护手膏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她是不想在老夫人面前闹事的,就没有戳破郑氏,顺着话就道:“油膏伤琴弦,不能抹的。” 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是真的关心继女吗? 屋子里的太太奶奶们笑而不语。 郑氏还在那里苦口婆心似的:“不练琴的时候,一定要抹上的,姑娘家的手就是第二张脸,可得好好保养。” 蔺云婉屈膝:“是。”也算请了安。 林老夫人的脸色,自从郑氏进来之后就淡淡的。 西林府里的太太们十分会看眼色,带头道:“好了,咱们也来久了,只怕大嫂子在花厅里等闷了,都快过去吧!” 凡嬷嬷也出来说:“老太太您该吃药了。” 宾客们就这么散了。 郑氏和西林府里的太太奶奶们不熟稔,最后才走的,带着蔺云婉一起刚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碰到了过来请安的林华彬。 “老爷,您怎么来了?” 林华彬道:“大哥说老太太今天醒得早,我想着嫂子们也该走了,就过来请安。” 他来的正是时候。 郑氏道:“那您快进去,老太太要吃药了。” 林华彬点点头,快步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出来了。 “这么快?” 郑氏瞪了瞪眼,别是挨骂了。 林华彬倒是没有挨骂的样子,脸色十分温和:“老太太在吃药,我请了个安就出来了。” “快走吧,别打搅老夫人了。” 林华彬看着蔺云婉还在一边,才想起来问:“娇儿呢?怎么不给老夫人来请安?” 郑氏脸色很不自在。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说:“……娇儿她早起肚子疼,我让她晚点来。免得冲撞了老夫人不是?” 林华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很和蔼地道:“晚点来也是要来的。今天可是大房的大日子,那么多亲戚都看着。” “是,妾身知道。” 郑氏态度十分的好。 蔺云婉看着他们夫妻俩人心隔肚皮的说话,觉得可笑。 老爷真是一点都没看出太太的意图? 要是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太太怎么会不让林云娇过来请安呢?白白放过那么好的尽孝机会。 “云婉啊,我这会儿要去花厅里见你大伯母和你三婶子,你替我去接你文姨母回去。” 郑氏忽然就说。 蔺云婉心里冷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林华彬有点惊讶:“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还有点不满:“……她是个生脸,你也不怕老夫人和大嫂子不高兴。” 是您心里不高兴吧! 不就是看不上我娘家的亲戚吗? 郑氏忍了忍,和和气气地笑着说:“文海不是都跟着您来了吗,我那个表妹说是要给老夫人请个安,还说没见识过林府大园子是什么样子,我就带她过来瞧瞧。” “给老夫人请安,这是应该的。” 林华彬脸色好了点,又想着文母看了林府的花园,岂不是乡下人上天宫的感觉?心里觉得舒服,也就不计较了。 只是狐疑:“既是请安,怎么不见她人?” 郑氏懊恼道:“这不正要云婉去接她回去吗——逛了一半扭了脚,我要丫鬟送她回去,她说动不了,我说请大夫过去看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不过是咱们家的远房客人,怎么好在大房里兴师动众呢?” “我从那边门里穿过花园过来,急着给老夫人请安,就把她留在园子的荷花池边了。” 郑氏当着林华彬的面就催道:“云婉,我这还赶着去给你大伯母大嫂子贺喜,你快去接了你姨母回咱们府里。” 蔺云婉看了郑氏一眼,缓缓地道:“太太,我让丫鬟去吧。宾客那么多,我和妹妹要是都不在您身边,这不太好吧。” 她身后站着惜若。 郑氏冷笑:“有什么不好的?那可是你姨母,是你长辈。你跑个腿都跑不成了?” 蔺云婉看了一眼林华彬。 这么拙劣的手段! 她就不信,老爷一点都看不出来。 林华彬脸色还是很好的:“云婉,你就去一趟。” 他心里当然知道妻子是想撮合云婉和文海这两个孩子。 说不准文海母亲以后就是云婉的婆婆了! 现在不抓着机会讨好文海的母亲,还等什么时候? 林华彬笑了笑,也是一样的态度:“毕竟是你的长辈,小孩子家勤快孝顺些,不妨事。” 蔺云婉也就无话可说了。 屈膝走了。 蔺云婉和惜若一起往园子那边走,林府三房相互之间的都是通的,只不过加了门隔开。 平常侧门都是不开的,今天开宴席,几扇门都开了。 花园侧门正通林府二房,走过去就看到翠沁在长满了皂角的亭子底下等着。 翠沁看到蔺云婉,快步上前道:“二小姐带着丫头来了!” 蔺云婉脸色淡淡的:“去和二小姐说——” 说什么呢? 就说郑氏和她说的话。 “太太都说了是长辈,作晚辈的应该要送一送,那二小姐过去送也是应该的。” 至于送完了会发生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 翠沁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转身就去找林云娇,她也是个会装的,跑到林云娇面前的时候,慌慌慌张,像是出了什么 第187章 好戏看 第187章 “回二小姐。文姨太太扭了脚,太太原是让大小姐过去接姨太太回咱们府里。但是大小姐忽然肚子疼,奴婢就只好过来找别的人帮忙。就碰到了您。” 翠沁说话十分平稳,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假话。 她好像还有点怕林云娇,低着头道:“二小姐,您要是不方便过去,奴婢就去找兆妈妈。奴婢告退。” “慢着!” 林云娇十分扭捏地道:“我又没说我不去,快点带我去看看吧。” “可别在荷花池边出了什么事……” 那可是文海的母亲,真有个好歹,那个死呆子还不得哭死。 翠沁转身说:“二小姐,奴婢带您去。” 林云娇跟着走到荷花池边,果然看到岸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妇人,摘了一顶荷叶,盖在头顶上,脸色晒得发红,嘴唇却干得发白。 “文姨母。” 林云娇喊了一声。 文母闻声回头,看到林云娇就像见了鬼一样,她直接就站起来了,慌慌张张地问:“二、二小姐!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 林云娇皱眉:“怎么我来接姨母,你还不高兴?” 就这么看重她的嫡姐吗? “咦,你的腿不是扭伤了吗!你不疼了?” 文母哎哟道:“疼啊,疼。我疼。不过疼的是脚踝,站一会儿倒是无妨,哎,这又站不住了。” 就坐下了。 林云娇就说:“姨母,太阳这么大,坐这里像什么样子?我送你回去吧。” 哼,看那个呆子怎么谢她! 文母脸色十分的古怪,摆手说:“……不用了,你母亲说喊了云婉过来接我,我要是跟着你走了,云婉没看到我,我怕她心里着急。” 林云娇冷哼了一声。 说了半天,还是想让云婉来接啊! 她偏不答应。 林云娇上前扭着文母的胳膊,冷冷道:“姨母你最好还是跟我走吧,云……我姐姐她肚子疼,来不了了。” 她已经有点生气了,要不是看在文海那个呆子的份上,她才不会和他母亲说这么多的废话! “你到底走不走?!” 林云娇实在没有耐心。 文母胳膊都疼了,还是跟着站起来,连声说:“走,走,我走。” 她低着头,很没精神的样子,嘀咕着:“哎哟……热死了。头都晕了。谢谢二小姐好心来接我。” “哼。” 林云娇咬着唇,粉面含春。 她却不知道,文母已经心乱如麻。 老天爷,怎么来的是二小姐!她该怎么办? 表姐已经跟她说好了,一会儿就安排文海进内院拜见老夫人的理由,路过园子里的荷花池,她一听到连着三声的猫叫,就赶紧把人给带下水去。 这…… 文母抬头打量着林云娇,那是一张很像郑氏的脸,长得也很漂亮。 “姨母看什么呢?你都扭到一次了,还不看着脚下,再扭着另一只脚,我可就扶不了你了。” 林云娇蹙了蹙眉。 文海的母亲怎么是这种人啊!真没点眼力见。 文母讪讪一笑。 脑子里闪过新的念头,二小姐多受宠啊!那可是郑氏和林华彬的心头肉,又是他们夫妻两个的独女,嫁妆少得了吗? 但是得罪了郑氏和林华彬,从今以后她和儿子可别再想踏入林家的大门了。 “咦,哪里来的猫叫?” 林云娇竖起耳朵。 文母顿时张望着,还没看到人影,但是确实听到了三声猫叫。 “热死了,走吧!” 林云娇拽着文母说。 文母身上汗如雨下,和林云娇一起沿着荷花池往园子外面走,要是不出意外,儿子已经快来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不成……” 文母暗暗道:“绝不能错过了。” 她咬着牙,牢牢抓住林云娇的胳膊,高声道:“哎哟!好疼!” 身子一歪,就往荷花池里倒过去。 林云娇甩都甩不开,只听她一声刺耳的尖叫。 噗通噗通噗通几声,双双落水。 林云娇的丫鬟吓得原地呆住了,翠沁年纪小,反而十分先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姨太太和二小姐落水了!” 翠沁推了林云娇的丫鬟一把,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丫鬟提着裙子赶紧找了个方向跑了。 她去旁边找长棍子捞人。 文海跟着范妈妈赶过来,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他早就心慌了,飞奔到岸边,朝着水里大喊:“娘!娘!娘!” 水里的人溺水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 林云娇可不会水,呛了好久口池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文母是会水的,本来浮在水面上,但林云娇一直按着她的肩膀和脑袋,害她也喝了几口水,呛得鼻子十分难受。 “表少爷,您光喊有什么用!您会不会水?要是会水您快下去救人啊!” 翠沁催道。 “哦哦哦。” 文海想不了那么多,脱了鞋子就要跳下去。 范妈妈慌慌张张过来道:“先救大小姐!先救大小姐!” 文海愣了一会儿。 两个人落水?到底先救谁? 范妈妈照着他脑门子就拍了一下:“你娘会水你看不出来啊!还不快去救大小姐!” 翠沁也跟着说:“救了小姐,姨太太就没事了。” 文海这才想起来,他从小就在水边长大。 他娘是也会水的。 “噗通。” 文海跳下去救人,正好也是林云娇快没力气的时候了,他就抱着她的腰,带着人游上岸。 文母也自己游上来了。 等到林云娇出了水面,抹去了脸上的头发跟水草,哇哇大哭起来。 很快大哭就变成了小声委屈地哭。 林云娇看着旁边也湿了全身的文海,眼睛都是红的。 “你… 第188章 跳水 第188章 “王爷,这边请。” 林华彬跟着他大哥一起,给齐令珩带路,去给林老夫人请安。 兄弟二人,春光满面。 王爷竟然主动和他们家老太太请安!这也太给脸面了。 齐令珩边走边问:“老夫人最近身体可还好?” 林大爷已经和王爷说过好几次话了,眼看着二弟急着上前,他也就不说话了,让林华彬和王爷聊聊。 “回王爷,老夫人身体还好,不过有些老毛病,平常要吃一些保养的药。” 齐令珩微微一笑:“本王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搅了老太太?” 林华彬连忙说:“怎么会!老夫人高兴还来不及。” 到了拐弯的地方,林华彬殷勤地说:“王爷这边请。” 让齐令珩先一步过去。 齐令珩还问凡嬷嬷安,“早些年凡嬷嬷在燕老王妃身边伺候过,本王小的时候与燕老王妃有过几面之缘。” 至于凡嬷嬷,他其实压根不认识。 但是听说这位嬷嬷最近在教蔺云婉,他少不得问一问。 林华彬颇觉受宠若惊,桓王爷似乎一下子就对林府上心了很多啊! 他迟迟不回话。 大老爷才接上话:“凡嬷嬷跟着老太太颐养天年,一样的好。” 齐令珩顿了顿,道:“那就好。” 路过花园子的侧门,就看到一个婆子六神无主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小姐落水了!有没有人啊!” 齐令珩等人都站定了,那婆子跑出来之后摔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林大老爷皱着眉呵斥质问:“跑什么!你刚才说谁落水了!在哪里落的水?” 婆子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回话:“二、二房的小姐,掉进荷花池了,她的丫鬟跑过来喊人,可奴婢不会水啊!” 看向林华彬:“怎么听着像是你家的丫头?怎么跑到荷花池边去了?” 林华彬脸色一变,胡子抖了抖。 刚才云婉去接文海的母亲了,那说的不就是云婉吗! “糟了,是云婉!” 他心中一沉,这可怎么和赵敬易交代! “大哥,你先带王爷,我——” “王爷!您……您……” 林华彬话音刚落,齐令珩已经没影了。 他和兄长面面相觑。 “大哥,这……” 王爷怎么往林府花园里跑了! 林大老爷也是一脸呆愣,来不及细细想,拧眉说:“快跟过去看看,王爷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们整个林府吃不了兜着走!” 林华彬心里一惊,手脚发凉,颤抖着说:“……快去看看!” 云婉不过是赵敬易的私生女,落水之后救起来了倒也没事,就算救不起来,那也是意外。 他一直以为凌香的事情,是赵敬易出手的。 但他上次到赵家过去,赵敬易一个字都没提,这可不像赵敬易的性格。 说明赵敬易根本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女怎么样。 桓王就不一样了。 “王爷万不能有事啊……” 到时候别说是林府了,就是整个江潜都得天翻地覆。 “桓王跟着添什么乱。” 林华彬忍不住责怪。 荷花池边,乱糟糟的一团。 范妈妈晕了,林云娇哭哭啼啼,还没缓过劲儿,文海傻傻地看着林云娇,喃喃道:“不是大小姐吗?怎么是你?” 林云娇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你还有脸说……我……我都……被你……” 文母得逞了,可是得逞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也是手忙脚乱的。 她说:“二、二小姐,要不你先回家里去。这么一身湿哒哒的,可别病了。” 心里却想着,郑氏早就跟她说好了,差不多时候就要带人过来了。 快点来啊! 撞个正着,板上钉钉了,这婚事就稳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蔺云婉一直旁观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直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蔺云婉大吃一惊:“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惜若定睛一看:“真的是王爷。” “一定是来找我的。” 蔺云婉也不躲了,赶紧现身过去。 齐令珩跑了一路,微微喘气,直到远远地看到蔺云婉,终于眯着眼冷静了下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 关心则乱,是他冲动了。 凭她的聪明,怎么可能被人设计落水? 蔺云婉看着齐令珩失态的那样子,也猜到他匆忙跑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相视一笑。 蔺云婉轻轻抿唇,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既然来都来了…… 那又何必再大费周章促成他们的婚事? 眼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云娇,你怎么样了?” 蔺云婉快步走过去关心林云娇。 林云娇正是受惊吓,没有缓过劲儿的时候,她听到蔺云婉的声音,用力一推,大吼道:“滚开!” “啊——” 蔺云婉落水了! 林云娇傻眼了,她没想把云婉推进水里啊。 她站在岸边,愣愣看了几眼,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想笑。 落水好啊,不能她一个人落水丢人不是吗? 文海也吓到了,呵斥林云娇:“你、你你怎么能把你姐姐推进水里!” “会死人的!” 林云娇瞪他一眼:“要你管!你给我站住!我不准你救她!” 他还想碰两个女子的身子,想得美。 文海犹豫着看向文母。 文母更傻眼,这、这怎么两个都落水了,她儿子难道要把一对姐妹花都娶了 第189章 安顿 第189章 “都安顿好了?” 林老夫人双手死死地攥着一串佛珠。 林府几个当家做主的老爷太太,都站在她眼前了。 林大老爷和林大太太出来。 大太太先回的话:“回老夫人,都安顿好了。” 林大老爷特别地说:“王爷已经在沐浴更衣了,已经去请江潜的府医来了。” 林老夫人的心还提在嗓子眼儿。 她睁开眼问大儿子:“王爷瞧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 林大老爷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说:“王爷捞了云婉就上来了,没什么事。水都没呛着。” “那就太好了。” 林老夫人松了一大口气,她眼神忽然凌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把王爷带到荷花池边干什么?!” 她瞪着两个儿子说:“王爷要是真在我们家出了点意外,你们两个担当的起吗?!” 这次的意外,实在惊心动魄,她老人家都吓得不轻。 林大老爷作揖道:“母亲,是儿子的错。” 林华彬也只好低头说:“……母亲,是儿子们粗疏了。” 凡嬷嬷过去给林老夫人顺气,小声道:“可不怪两位老爷,是王爷自己要赶去救人的。” 林老夫人才看着两个儿子,她只问长子:“王爷自己跑过去的?” 林大老爷点头说:“荷花池有人喊叫,王爷就过去了。我和二弟想拦都来不及。” 林老夫人看向凡嬷嬷。 王爷乃是至尊之躯,怎么会莽撞地跑去救人? 这可说不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林府前院和后院的花厅,都还十分的热闹。 林大夫人道:“老夫人,这前院和后院的客人都还等着……” “你急什么。” 林老夫人道:“满院的客人加起来,也没有王爷要紧。” “先等王爷更衣完了再说。” 林大夫人低头道:“是。” 心里却还在为另一件事焦心。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林府两个姑娘都落水了,王爷和郑氏的外甥分别救了她们,姑娘的清白可就没有了! 但是老夫人都不提,谁都不敢提。 林华彬脸色阴沉,在屋子里踱步。 郑氏赶来了,面无血色地闯了进来,都没向老夫人请安,就抓住林华彬问:“我听说,我们家两个姑娘都落水了?!” 她和文母商量的,明明是把云婉推进水里就行了啊。 怎么两个都落水了! 林华彬一脸的晦气:“……是的。” “我、我听说王爷也跳下水救人了?” “是!” 郑氏张了张唇,颤声问:“那、那王爷救的是云娇还是……还是 ……” “是云婉。” 林华彬低声说。 郑氏眼前一黑,差点晕了。 林华彬扶着她,皱眉道:“你……你真是!你来添什么乱。” 郑氏哭着道:“怎、怎么是云婉?怎么会是她?” 这下全完了! 林老夫人冷眼扫过去,问道:“怎么不能是云婉?” 郑氏抬头,才发现老太太这里气氛十分低沉,她好像说错话了。 林华彬催她:“还不给老夫人请安?” 郑氏抹了眼泪,起来福身:“请老夫人安。” 她的腿还是软的,半靠在林华彬身上。 林华彬也是怕她摔了出丑,向老太太求饶。 林老夫人冷脸道:“坐下吧。” 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她问大儿媳妇:“园子里怎么没有值守的婆子?就算是姑娘落水,也轮不到两个男人去救。” 大夫人懊悔又忐忑:“……前后院人手不够,我把花园里的婆子也调出去用,但也只空了那么片刻,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她们送完了东西,立刻就要回去的。” “是儿媳妇的错,不知道就那么会儿功夫,还真就出岔子了!” 大太太眼看要跪下,凡嬷嬷连忙去拦:“大太太这是干什么!您是林府宗妇,即便有做的不好的,也有老夫人教您。可不能跪。” 这一跪,脸都没了。 大太太哭的满脸是泪。 当家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大的差错? 郑氏在旁边低了头,故意揉捏自己的眉心,看都不敢看林老夫人和大太太。 ……不知道老妖婆有没有在看她。 林老夫人淡淡地收回目光,和大儿媳妇说:“后院还有客人,你快重新梳洗了去吧,这里有我。” 大太太也是经过风浪的人,虽然头上钗环乱了,很快就打起精神说:“儿媳妇告退。” 带着心腹就去梳洗换衣服,先招待今天过来吃满月酒的客人。 没过多久,齐令珩沐浴了从客房出来。 林大老爷和林华彬兄弟二人,都在外面候着。 齐令珩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和林大老爷说:“你嫡孙的满月酒本王还没喝,不请本王去喝酒吗?” 林大老爷惶恐地说:“请。王爷这边请。” 带着齐令珩去前院十分清净的一间院子,王爷当然不会和一般人同座,在座都是够得上和王爷说话的人。 直到酒席散了,齐令珩还去给林老夫人请了个安。 他有些醉了,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林大老爷和林华彬送完王爷回来,都是一脸愁苦。 “王爷从头到尾可都是没有提过救人的事……” 大老爷叹气道:“母亲,您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夫人捏着佛珠说:“我也说不准。” 林华彬着急地道:“母亲,您刚才就没有问一问王爷?” “王爷已经醉了。我怎么问?万一王爷当时答应了, 回头说是醉言,林府怎么办?云婉怎么办?” 林老夫人没好气道:“姑娘失节是小,处置的方法多了去了。得罪了王爷,你们的官途就走到 第190章 怎么嫁 第190章 “太太怎么不在院子里?” 林华彬一回来,看到上房空空如也,脑袋都大了。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郑氏回来之后不待在院子里,到处跑什么? 丫鬟说:“太太去文姨太太的院子的里了。” 既然是在文海母亲住的院子里,他一个姐夫就不方便过去了。 林华彬挑帘子进去,吩咐丫鬟:“去催太太回来。” 丫鬟屈膝:“是。” 院子里十分的冷清,范妈妈不在了,小丫鬟们也怕受到牵连,能不出面的都不出面了。 郑氏还在和文母吵架。 这是她的家,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郑氏掐着文母的脖子,丫鬟都不敢拉开她。 她目眦欲裂:“你!你怎么敢把我的女儿推进水里!” 文母挣扎着说:“表姐,冤枉啊!不信你去问范妈妈,真不是我!” “云娇自己就滑进去了,我本来……咳咳……想救她,我自己也跌倒了。” 人都翻白眼儿了。 再掐下去,那可真要出人命了。 丫鬟才上手拉开郑氏:“太太,您有话好好说。姨太太喘不过气了!” 郑氏也累了。 她平常都不做什么力气活儿的,这会儿手都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怨恨地看着文母。 文母头发乱糟糟的,她也从床上爬起来,喘着气哭道:“表姐。真不怪我……文海那孩子也是心善,看到云娇落水,怕她淹死才跳下去救人啊。” “表姐你要是怪我家文海不该救云娇,我们……” “我们这就走。” “不打扰表姐和表姐夫了。” 文母作势站起来,去收拾行李。 郑氏看她那样子就头疼,没好气道:“你给停下!” 她无可奈何地说:“你敢走试试!” 文母转过身,可怜巴巴地看着郑氏,呜呜哭道:“表姐,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郑氏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信你!你算计了我的娇儿,你还在这儿给我卖惨!” 郑氏十分的心痛。 “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云娇和云婉落水被人救了,你要是这时候把文海带走了……” 她女儿的名声怎么办! 文母看了看郑氏,小声地说:“二小姐出身高贵,嫁我家文海那是委屈了。” 委屈个屁。 她儿子十多岁就中了秀才!以后说不得就要拜相入阁,娶这么个刁蛮的小姐,才是委屈她儿子了! 文母见郑氏眼神不对,又改口说:“……我家文海当然配不上二小姐。不过林府家大业大,想再给二小姐找个良配也不是难事。大不了放低些身段就是了。” 说得倒是容易!良配有那么好找吗? 郑氏气得肝火大旺。 林华彬派来的丫鬟在外面高声喊着:“太太,老爷请您回去。” 郑氏头疼得厉害,回头冲外面吼:“和老爷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是。” 丫鬟走了。 郑氏也累了,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冷冷地瞪着文母:“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和文海要是敢离开林府半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俩的皮!” 文母当下十分温顺:“表姐你放心,你不让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明明是很听话的样子,郑氏却觉得十分恶心。 她扭头带着丫鬟走了。 文母冷笑着:“还敢在我面前摆款儿。等嫁到我们文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母女!” 她喊丫鬟进来:“快把这里面收拾了啊,都是在林府吃闲饭啊?” 丫头们跑着进来。 文母心里很高兴,过不了多久,这些丫鬟就要叫她一声“老夫人”了吧! “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 郑氏想起文母说的话,心如刀割。 “云娇是别想再嫁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就是嫁到那等读书有出息的穷秀才举人家里,人家说不定还要挑剔云娇不贞不洁了!” “还良配……哪里来的良配!” “我的娇儿怎么受得了?” 这么一想,郑氏也不急着回去见林华彬了,和丫鬟说:“先去二小姐那里瞧瞧。” 虽说派了兆妈妈和丫鬟去守着了,还不知女儿怎么的要死要活。 “兆妈妈,娇儿怎么样了?” 郑氏赶过去,先找兆妈妈问话。她的心像是架在火上烤。 兆妈妈脸色平静:“太太放心,二小姐没什么事。就是呛水难受。” 又说:“大夫也来看过了,身子也没什么事。” 郑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女儿的性格,她是最清楚的了,云娇怎么不闹了? “娇儿。” 郑氏赶进去看,林云娇正在用饭,已经吃了半碗。 “娘。” 林云娇放下碗。 郑氏笑着说:“怎么不吃了?要是饿了,就再吃点。” 林云娇放下碗筷下榻,说:“我不吃了。没胃口。” 郑氏看着碗里的饭……也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 她又不忍心说重话,坐过去抱着女儿就哭。 “都怪娘。” “怪您什么?” 林云娇还以为自己落水是意外。 郑氏哪里敢说实话? 她擦了眼泪道:“……怪娘没把你带在身边,没让人看好你。” 林云娇却善解人意地说:“娘,那不是意外嘛。谁都不想的。” 郑氏觉得古怪,但是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紧紧抱着林云娇,温柔地安慰她:“你放心。我和你爹都不会把你就那么……低嫁给一个穷秀才!” 林云娇咬了咬唇。 “娘,可是,可是文海表哥救了我。我都……再嫁给别人,能行吗?” 郑氏动了大气:“怎么不行!你可是林府的嫡小姐!” 林云娇忽然问:“那姐姐呢?王 第191章 正妃 第191章 “给我把门看好了!” “从今天开始,二小姐要是敢迈出院子门一步,你们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打死或发卖!” 郑氏动了大怒,从里面出来就发了一通火。 兆妈妈都吓到了,走过去问:“太太,怎么了?” 郑氏喘着气道:“兆妈妈。我刚说的话,你听清楚了?” 兆妈妈茫然点头:“听清楚了。” 郑氏也不多说,只道:“你照着办就是了。范妈妈病了,娇儿就先交给你了。” 兆妈妈:“……是。” 也只能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现在她是二房里唯一可以主事的管事妈妈了。 郑氏回了院子,和林华彬也是大吵一架。 郑氏是不情愿女儿嫁给文海,更不敢提林云娇也愿意嫁给文海的说辞。 林华彬本来就看不上文海。 “事到如今,云娇不嫁还能怎么办?你不要名声,我林府其他的人还要脸!” 他指着郑氏说:“还不都是你,引狼入室!” “他们两个扫把星要是不来,我的娇儿也不会出这种事了!” “要不是扶文海的母亲,娇儿怎么会落水?哪个婆子救不了娇儿,偏要他文海去救!” 林华彬恨不得撕了文海母子。 “他们母子要是没有一点算计,我才不信!” 他怒拂袖子,在屋子里踱步。 郑氏大气不敢出。 丈夫要是知道,事情都是她谋划的…… 她就趴在桌子上低声抽泣。 “怎么会这样……” 她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林华彬还不知道郑氏的想法,反而过去安慰她:“好了。都怪文母他们母子,和你又没有关系。我虽然怨他们,又不是要怪你。” “云娇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的掌上明珠。我知你疼她不比我少。” 郑氏越发的心虚。 “老爷……” “先洗漱了睡吧。明天我和大哥还要去一趟桓王府。” 还不知道桓王是什么意思,林华彬心里烦得很。 郑氏只能先听丈夫的。 但是这一夜,夫妻俩谁也没有睡着。 只有蔺云婉睡得香。 惜若给她放下帐子,笑道:“姑娘可以安心睡了,最迟明天,就要有好消息了。” 要不是怕答应的太快,林府的人怀疑。 王爷巴不得今天就把婚事定下来吧! “你也早点休息。” 蔺云婉淡淡地道:“以后这林府的事,就更多了。” 从养在乡下的嫡女,一朝变成桓王正妃,林华彬夫妇,还不得吓破胆儿? 翌日。 林华彬先赶去林老夫人院子里,和林大老爷碰面。 也是在林老夫人跟前一起商量出个统一的口径。 “母亲,您看这么说行吗?” 林华彬想了彻夜,才想到一番不怎么冒犯,还十分委婉地能表达林府想法的说辞。 林老夫人听了半天,闭着眼想了想,道:“就这么说吧。” 她叮嘱林华彬:“其他的话,就让你大哥来说。他比你稳重,遇到意外的事情,也不容易犯错。” 林华彬心里不痛快。 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大哥吗? 昨天王爷落水,大哥不也是吓坏了? 不过他已经忘记,林大老爷当时就果决地下水去捞桓王了。 “好了,早去早回吧。” 林老夫人打发他们。 “是。”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带着十分厚重的谢礼去了桓王府。 凡嬷嬷等人走了,才说:“我看二老爷那样子,还不知道昨天的事,是二太太动的手脚。” “我也看出来了。” 林老夫人道:“他要是知道了,就不敢这么坦然地过来了。” 凡嬷嬷摇摇头,不赞同地说:“二太太瞒得好!” 林老夫人目光冷厉,拍了拍桌子:“她的胆子也是太大了!” “老夫人,您打算怎么处置二太太?” 林老夫人冷笑:“先不着急,看看王爷怎么说。” “要是现在就处置了郑氏,一旦传出去,外面的人都知道是我们林府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府被人骂不是最要紧的,王爷要是疑心林府故意算计他,那林家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凡嬷嬷想了想,正是这个道理。 “那等两个姑娘婚事都落定了再说。” 林老夫人却叹了口气:“我和你说实话,我心里是真没底。” 凡嬷嬷坐下问:“两个姑娘的婚事,您想怎么样办呢?” “云娇的婚事不打紧。嫁给她亲娘的外甥也不算委屈她。好坏都怪不了别人,都是她娘造的孽。” “我就怕王爷不要云婉。” 凡嬷嬷不这么想,她宽慰老太太:“王爷要是看不中姑娘,也就不会去救了。” 林老夫人顿了顿,冷静地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王爷为什么要救云婉?真是无意救的?” “你真没发现吗,这丫头学东西太快了!” 凡嬷嬷不说话了。 像这样的天赋异禀,她也是头一次见。 林老夫人道:“你有机会好好留心她。” 凡嬷嬷想了想,轻声说:“我知道了。” 也不用去找别人,林府二房的兆妈妈她很熟悉,就去找了她先打听林云娇的事情。 凡嬷嬷说:“老太太担心得饭都吃不下。” 兆妈妈心里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不是一个两个姑娘的名声,是全府女眷的声誉问题。 她说:“……二小姐现在很乖。二太太看得也紧,您宽宽老 第192章 发现了 第192章 “王爷亲口说要娶云婉为……正妃?” 林老夫人不敢信,手里的杯子掉地上去了。 凡嬷嬷听到的就是这一声脆响。 她悄悄地走进去,林老夫人看到她了,瞥了一眼,继续和两个儿子说话。 凡嬷嬷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其实连她也惊呆了。 半个时辰后,林府两兄弟离开了。 林老夫人才渐渐回过神,她闭着眼问凡嬷嬷:“你怎么看?” 凡嬷嬷拿出袖子里藏着的那一张纸,说:“您先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凡嬷嬷:“大小姐刚进府里的时候写的字。” 林老夫人看了半天,也觉得不对了。 她迟疑道:“这不像是不会写字的人。” 凡嬷嬷笑了:“会写和不会写的人,写出来的字总之是不一样的,大小姐这很有可能用左手写的。” 别人看不出来,她精于书法,细看就能看出不同的地方了。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又拿着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才合上纸张,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是云婉……还是老二瞒着我?” 凡嬷嬷想了想,道:“大小姐没有这个本事,而且二老爷府里有什么可图的?您还是问问二老爷吧!” “问他?他那么容易就和我说实话,那就不是我儿子了!” 林老夫人心里有了想法:“你再找点东西出来,这个不能算。” 她冷冷地道:“铁证如山,我看他还想怎么说。” 凡嬷嬷也是这么想的,质问也要有可靠的证据。 “老夫人,现在王爷想娶大小姐,恐怕又是个麻烦事。” 凡嬷嬷说:“林府可没有拒绝桓王的资格。大小姐要身世不清白,林府也少不了麻烦。” 林老夫人捻着佛珠,冷静地说:“先等等看。桓王府也不会真的一上来就提亲下聘的。” “桓王是除太子之外唯一的嫡出,说不得以后就是王储。那桓王妃就是……” 她顿了顿:“王妃将来就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宫里挑人的时候,不会含糊的。” 凡嬷嬷点头:“听说帝后派了一位姓王的嬷嬷过来,想必相看桓王妃,就是她来掌眼了。” “说不得后日就来了,也是件棘手的事。” 林老夫人就道:“得让大太太提前准备着。” 两人猜想的不错,第二天桓王府就下了帖子,王嬷嬷明日过来。 林府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家里要出个王妃了,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布置宴客之处。 大夫人生怕再出事,亲自盯着灶上和值班的婆子丫鬟们。 二房那边也忙活起来。 凡嬷嬷过来和郑氏说:“王嬷嬷虽然说是过来拜见老夫人的,但也是为了见大小姐。二太太可得把大小姐体面地带过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林老夫人怕郑氏又动歪心思,特意让凡嬷嬷过来传话。 郑氏昨天一整晚都没睡着。 丈夫居然说,那死丫头要当桓王正妃了! “怎么可能!老爷您是不是听错了?” 郑氏问了林华彬一整夜。 林华彬也想不明白,因为他看桓王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云婉是赵敬易私生女的事,无论他怎么暗示,桓王都毫无反应。 说明桓王就是自己想娶云婉。 他也问王爷,到底为了什么要娶云婉为妃,难道真因为姑娘家的名节? “王爷如此娶妃,会不会太……草率了。” 他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嘴就实话实说了。 齐令珩却沉了脸:“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华彬已经吓坏了。 林大老爷站出来说:“王爷,愚弟只是觉得小侄女配不上王爷,没有别的意思。” 齐令珩脸色才好起来:“听闻林家的小姐正跟着老王妃身边的凡嬷嬷学习,知书达理又通晓音律。怎么不堪为妃?林大人也不必看轻了自家的侄女。” “王爷说的是。” 林大老爷就给弟弟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嘴了。 兄弟俩走之后,心照不宣的觉得,王爷怕不是看中了云婉的美貌。 林华彬回来也和郑氏这么说的,他十分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郑氏更睡不着了。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睡不好了! “老爷,王爷救的要是我家娇儿——娇儿长得也美啊!那当王妃的岂不就是咱们的女儿了!” 林华彬心里也很堵,脑子也乱,不想理她。 郑氏生熬了一个晚上,现在见凡嬷嬷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心里嫉恨极了,但她名义上是嫡母,带嫡女去相看,是她该做的事情。 就掐着手掌心和凡嬷嬷说:“您让老夫人放心,我明天会带着云婉盛装过去的,绝不会让林府丢脸。” 凡嬷嬷道:“也不用盛装,端庄些就行了。” “宫里来的人,未必讲究奢华,端庄贤淑才是第一个要看的。” 郑氏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直到凡嬷嬷走了,她还精神恍惚,不知道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是我害了云娇……” “是我帮了云婉?” 丫鬟进来说:“太太,范妈妈醒了。” 郑氏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问,就道:“她要是好了,快让过来见我!” 她还没有问清楚,明明去接文海母亲的是云婉,怎么会变成她的娇儿了? 一点小小的原因,却害得她的娇儿和云婉,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凭什么! 凡嬷嬷出林华彬宅院的时候,兆妈妈追了过来。 “凡嬷嬷,这是大小姐以前练字,没烧干净的纸。”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您拿去看看。” 宣纸早就烧成了灰烬,只剩一个泛黄的角,但正好有一个半的字。 凡嬷嬷接手一看,先不 第193章 相看 第193章 “大小姐,明天王嬷嬷过来,您可要好好梳妆去见客。” 兆妈妈笑眯眯送了好几套衣服过来,还有崭新的头面,都是江潜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她还很耐心地说:“大小姐,这一支点翠步摇是最华贵的。是老爷做主送过来的。” 惜若上前去打趣兆妈妈:“您以前可不会说这么细致的。” 兆妈妈讪讪一笑。 谁不是看人下菜碟儿呢! 不过她也不在乎惜若的打趣,就这么两天的时间,整个江潜都传开了,林府二房大小姐要当桓王妃了! 就连她都跟着沾光。 这点玩笑算什么? “你退下吧。” 蔺云婉声音淡淡的,这几天过来的人太多了。大房三房的妹妹嫂子们,抱着孩子上门,还有西林府里的太太奶奶也说要来看她。 她已经觉得累了。 兆妈妈恭敬地道:“老奴先下去了,大小姐有什么吩咐,随时和老奴说。” 惜若笑了笑。 翠沁也抿了抿唇角,等人走了才低声道:“从没见过兆妈妈这么……” “这么狗腿子。” 惜若道。 两个丫鬟笑了起来,蔺云婉也淡笑着,这种人多了,她早就见够了。 “替我试试衣服和妆容。” 蔺云婉起来坐到铜镜前。 “明天王嬷嬷要过来,不能出差错。” 那是帝后的心腹。 虽然齐令珩跟她说,就当做她是第一次待嫁的姑娘就行了,不用太担心,但她还是想做的更好一点。 她不想总是他一个人在操心这些事。 翌日。 蔺云婉清早过去给林老夫人请安,除了大太太和三太太,也没有别的人了。 “老夫人。” 蔺云婉和郑氏一起过去请安,郑氏脸色恹恹的,一下子就老了五岁。 林老夫人不耐烦看郑氏这样,十分冷淡地说:“你坐后面去吧。” 转头就冲蔺云婉笑:“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蔺云婉点头坐了过去。 王嬷嬷来的很早,她们这里才坐定,王嬷嬷就来了。 凡嬷嬷亲自去接的王嬷嬷。 两个人都在皇室主子身边伺候过,有很多话说,一路走来,有说有笑。 进了厅里,连林老夫人也起身迎接王嬷嬷。 “老太太可别这么客气,您年纪大了,快坐吧!” 一番客气之后,王嬷嬷就和林老夫人同座了。 蔺云婉退到大太太身边。 王嬷嬷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满厅里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想也知道,那就是二房的嫡长女林云婉。 说了一会儿话,王嬷嬷见蔺云婉举止还算端庄,才主动问起来:“姑娘几年多大了?” 林老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生母去的早,身子又不好,听人说养在乡下身体结实,就养在乡下了。” “为了身子耽误了婚事,今年有十八了。” 王嬷嬷淡淡一笑:“那可不小了。” 林老夫人笑而不语。 这些事都是传开了的,王嬷嬷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要亲眼看看林府的态度罢了。 凡嬷嬷也过来凑趣:“大小姐是个聪明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教了她几天读书识字,女工音律。” 王嬷嬷笑:“记得燕王妃最喜欢听琴了。您调教出来的,琴艺必然不差。” 林老夫人就说:“嬷嬷要是不嫌弃,就让云婉谈一曲。琴都是现成的。” 王嬷嬷正是想听一听,笑道:“那就累一累姑娘吧!” 凡嬷嬷带着蔺云婉去了隔壁屋里。 她拍了拍蔺云婉的肩膀,低声道:“姑娘可别藏拙,能弹多好就多好。” 蔺云婉看了凡嬷嬷一眼。 还没看出什么,凡嬷嬷为了避嫌,已经出去了。 她坐在琴前,抚了一首名曲。 她的琴技不算高超,不过还算入耳。 “老夫人,嬷嬷。” 蔺云婉出去之后,又坐在了大太太身边。 王嬷嬷似乎很满意,笑着道:“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是听出来姑娘琴声里的雅意了。” 林老夫人笑了笑。 这已经算个不错的评价了。 王嬷嬷在和林老夫人、大太太聊天的时候,也会和蔺云婉说上几句话。 半日功夫下来,两边相谈甚欢。 只有郑氏浑身就跟长满了虱子一样,十分难受。 她明明是嫡母,却是这场相看里面最无足轻重的人!王嬷嬷就像是看不见她这个人似的! “打扰久了,老太太,我就先告辞了。” 王嬷嬷起身想走了。 林老夫人客气挽留着,王嬷嬷又是推辞,老太太就只能和凡嬷嬷一起,带着三个儿媳妇一起去送王嬷嬷。 王嬷嬷走了,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倒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心思太重,实在笑不出来。 林老夫人和儿媳妇们说:“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她和凡嬷嬷一起回去,在路上就先讨论起来:“你看王嬷嬷是怎么个态度?” 凡嬷嬷思忖片刻,道:“王嬷嬷看起来还挺满意咱们姑娘的。” “姑娘琴艺不精,但她这般出身……能弹成这样已是难得。我看王嬷嬷好像也很喜欢姑娘的谈吐,否则也不会坐到现在。” 林老夫人点头:“我和你一样的想法。” 她叹气道:“走吧,先回去看看云婉——老二回来了没有?” 昨晚她就想见二儿子,但是林华彬不知去了哪里,就推到王嬷嬷之后再见二儿子。 “丫头说二老爷已经回了,王嬷嬷走了,二老爷也该来了。” 两个人说着,已经在院门口和林华彬撞个正着。 “母亲。” 林华彬作揖,要去扶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推开他,冷淡地问道:“昨晚去了哪里?” “呃……” 当然去见赵敬易了! 第194章 白送 第194章 “母亲,这是什么东西?” 林华彬一眼还没看出来。 林老夫人没好气道:“你认真看看。你读了十多年的书,这个你不会不认得。” 林华彬重新辨认。 他纳闷说:“这不是黄庭坚的《诸上座帖》吗?谁写的,怎么烧成这样了?” 这可是狂草中的极品。 他年轻的时候也仿写过,不过写的还不如这张烧毁了的纸上的出彩。 “你不知道吗?这是你女儿云婉写的。” 林老夫人冷眼看着二儿子。 林华彬愣了一下,半天不说话。 林老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云婉写的出来这种狂草,还用得上凡嬷嬷教什么?” “她都能教凡嬷嬷了!” “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华彬看着那张纸发呆,抬头问林老夫人:“母亲,这……这真是云婉写的?” 凡嬷嬷和他说:“是的。” 林华彬傻眼了。 他也太小看赵敬易的私生女了! 这、这都给她请的什么老师开蒙啊,怎么能教出这种学生! “我……这……” 林华彬还是支支吾吾的。 他答应过赵敬易,谁都不说的。 林华彬低头道:“母亲,这个,我,我……我不是故意瞒着您。我也是怕云婉回府太高调,就让她不要太出头……” “你还在骗我!” 林老夫人道:“我不是问你云婉为什么要藏拙,我是在问你,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林华彬沉默不语。 林老夫人缓缓地道:“你不说也不要紧。但我们林府是不可能让这样的姑娘嫁到王府里去。” 谁知道云婉曾经经历过什么事? 一个不好,连累的是整个林府。 林华彬害怕了,他蹙眉道:“母亲,王嬷嬷今天都来过了。您没有说,但是儿子看得出来,您应该觉得王嬷嬷是很满意云婉的。” “这时候您说不让云婉嫁了……” “由不得您说了算了。” 林老夫人淡淡道:“是吗。暴毙了的死人,王府要吗。” 林华彬吓得脸都白了。 他埋头说:“母亲。云婉是……是赵敬易的女儿。他不便接回府里养,就让我接到府里来养着。” “什么?” 林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她的孙女从小遇到过隐士高人,学了一身的本事。比如二儿子偷偷在外面对孙女做了什么,又怕郑氏知道,才不得不瞒着。 凡嬷嬷也是吓到了,扯着笑容问:“二老爷您糊涂了吧。这、姑娘怎么会是赵大人的女儿?” “姑娘是先二太太生的,这大家都知道的呀!” 林老夫人心都寒了。 她顿了顿,才轻声地问:“云婉呢?云婉呢!” 她的孙女林云婉去了哪里? “已经死了。” 林华彬低声说。 林老夫人和凡嬷嬷沉默了许久。 “所以你就让‘云婉’又活过来了?”林老夫人吐了一口闷气:“孩子葬哪里了?” 林华彬道:“还在那片山上。” 林老夫人咬牙道:“你是真敢啊!” 她抬手打了林华彬一巴掌。 毕竟儿子已经是个老爷了,老夫人并没有真的打到脸,打在他脖子上,擦着下巴打过去。 林华彬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你昨晚就是去见赵敬易了?云婉的婚事,他怎么说?” 林华彬道:“……他很高兴。没说什么。” 林老夫人哼了一声。 两个蠢货! “既然她父亲已经做了主,事情你也做到这份上了,送佛送到西吧。” 林老夫人说:“你走吧。” 林华彬巴不得走,作揖告退。 蔺云婉挑帘子出来,跪在蒲团上:“老夫人,我……辜负您了。” 林老夫人再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她更温和,更慈祥了,扶着蔺云婉起来,温柔地道:“好孩子,这不怪你。是我的儿子不争气,没有良心而已。” 蔺云婉低着头。 心情十分复杂。 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王嬷嬷肯定很满意你的,安心待嫁吧。” 还说:“你来林府也是我们福气。好孩子,林府不会亏待你的。” 蔺云婉点了点头。 林老夫人还跟她说:“好孩子,姑娘家一定要有个好名声,你是要做王妃的人,以后你还是每天过来和凡嬷嬷学东西,出嫁之前能学多少学多少。” 再过来就不是真的让蔺云婉学什么,而是做样子给旁人看,以后到了王府,凡事有个说法。 “是。晚辈谢过老夫人。” 林老夫人真有点累了,就道:“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 蔺云婉告退走了。 林老夫人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凡嬷嬷担心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林小姐她……也是个苦命的。您就别想了。” “我不是在想这个。” 林老夫人放下手,目光十分凌厉:“你仔细想想,赵敬易像是会弄出私生女的人吗?赵家的家风允许他做这种事吗?” 凡嬷嬷想了想:“赵大人一向只喜欢走鸡斗狗。赵家也不会出这种丑事吧!就算有,赵夫人也不会容不下一个早晚要出嫁的姑娘。何必要送到咱们府里。” 林老夫人淡笑:“我就说无缘无故的,王爷怎么会救我们林家的姑娘。老二到现在还不知得罪了谁,这不是很清楚了吗。” “ 第195章 纳采 第195章 “姑娘,您怎么了?” 蔺云婉从林老夫人那里回来之后,脸色有些不好。 惜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蔺云婉和惜若回了房里,关上门说话:“老爷实在是太……” 太蠢了! 老夫人不过是随便诈一诈林华彬,他就和盘托出。 一张烧毁的临帖而已,难道还不好编吗? 她淡淡地道:“老夫人知道我是赵大人的私生女了。” 惜若默了默。 蔺云婉道:“拿纸笔过来,这事要告诉王爷。” 惜若去拿东西,蔺云婉也捏了捏眉心,现在事情已经变得她无法预料了。 “姑娘,您别太担心。我看老夫人并不是个糊涂人。即便知道的再多,也不会随便说什么的。” 蔺云婉自己倒了清水进砚台,自己研墨。 “我虽不想声张我的身世,但我并非担心老夫人把我的事声张出去。” 惜若就不明白了:“那您在担心什么?” 蔺云婉淡淡道:“我住进林府,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大人送我进来,不过是欠了老爷一个人情。一座银楼,一间酒坊就足够还清了。” “老夫人却比老爷老谋深算的多。她一旦猜到这是王爷的意思,那就是王爷和林氏一族的事情。” 意义就不一样了。 惜若懂了:“您是怕林氏族人以后挟恩图报?那……银楼酒坊这种银子上的东西,就不够还的了。” 蔺云婉就是这个意思。 “我倒也不是不想还情。林老夫人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不然也不会立刻就对她更热情。 “不过林氏一族的人那么多,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她曾是当家主母,习惯了深谋远虑。 蔺云婉无奈道:“还是老爷和太太这种人容易打交道。” 惜若想了想,说:“姑娘真会骂人。” 蔺云婉笑了笑。 给齐令珩去了一封信,蔺云婉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碧溪堂了。 她吩咐翠沁:“把收拾过我屋子里污秽东西的丫头婆子都找出来。” “是。” 问了半个时辰,蔺云婉就确定那张纸是怎么流出去的了。 丫头也是无辜的,吓得要死,还在为自己辩解:“姑娘,奴婢就、就是和平常一样,把院子里所有的污秽东西送出去给人收拾……” 那时候蔺云婉和惜若出门了,翠沁还没过来。 东西到了后院统一处理的地方,都是兆妈妈在管的。 凡嬷嬷要那东西,兆妈妈就从灰堆里面扒拉出来,给了出去。 丫头都哭了。 蔺云婉温声说:“起来吧。我不是要责罚你。” 丫头擦了擦脸,还以为要受罚呢。 蔺云婉告诉翠沁:“以后管我的东西,就要像这样,没有我的吩咐,一张纸都不能流出去。” 翠沁很聪明,想了想, 就说:“奴婢明白。以后您房里的一根线,都要过了奴婢的眼睛才能离了这院子。” 蔺云婉点头,也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碧溪堂很大,谁都难免有疏忽的地方。翠沁,你要学着去用丫头,管丫头。” “要做到连你都不在的时候,院子里就和主子在的时候一样。” 以后她还要教翠沁怎么管事的。 翠沁还没学过这么复杂的东西,她点点头,默默地揣摩蔺云婉说的话。 蔺云婉却已经在想她和齐令珩的婚事了。 进了屋子,惜若问蔺云婉:“姑娘想把翠沁当陪嫁丫鬟带走?” 蔺云婉嗯了一声,说:“老太太都知道我的事了,我要是走的太干净,老太太和老爷心里会不舒服。我也不想做的这么绝情。” “翠沁就很好,就带她吧。” 惜若也挺喜欢翠沁的,就道:“幸好您提前挑了翠沁,林府以后想塞人都不行了。” 蔺云婉笑了笑。 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凡有机会,林府怎么会不塞人? 不过这都是小事,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若是帝后同意王爷与我的婚事,亲王大婚……恐怕要回京城。” 蔺云婉心里开始忐忑。 她闭着眼,想起了母亲和弟弟的样子,她很想念他们。 但现在就去面对帝后,面对可能被认出来的风波,她还没有把握。 惜若知道她的担忧,轻声说:“不是有王爷在吗。” 蔺云婉笑笑。 齐令珩都不怕,她怕什么。 以后做了夫妻,就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晾干了信,蔺云婉和惜若说:“这几天府里不太平,你过几天再送出去。” “是。” 几天后,惜若天不亮就出门了。 虽然京城里还没有来消息,但是林府觉得蔺云婉出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私底下已经开始调度人手,空出银钱,为她的婚事做准备。 惜若送了信回来,笑着说:“除了门房婆子,都没人认出来我是碧溪堂的人。都匆匆忙忙的,顾不上看奴婢。” 她出门出的很顺利,还带来回来了齐令珩的一封信。 蔺云婉拆开一看,淡淡一笑。 王爷怎么是这么不正经的一个人。 问她着不着急嫁给他。 她着什么急? 正经事他却只说了短短一句,说他知晓了,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蔺云婉只是看信上的字迹,都能想到他云淡风轻,不把林府放在眼里样子。 “把我的绣绷拿过来。” 这几天她一直在抚琴的,惜若拿了绣绷过来就问:“您不弹琴了吗?” 蔺云婉穿针引线,无奈笑道:“王爷想要一个荷包。” 他说别的男子都有。 意思就是,他也得有。 “我都收他的私印了,也还他一件东西吧。” 也是拿他没办法了。 蔺云婉找了张平常做的多花样子,照着绣 第196章 问名 第196章 “我看你是疯了吧!” 林华彬一把推开郑氏,她是没有想到,妻子居然想得出这么荒唐的主意。 他怒道:“把云婉的生辰八字换成云娇的,亏你也敢说!” “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郑氏心里也怕。 但是再怕,那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总比以后看着继女高嫁,担惊受怕一辈子好啊。 她也不来软磨了,冷哼一声道:“老爷,您也不想想,大小姐要是成了桓王妃,以后知道了苏家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那么的多银子……府里可是拿不出来了。” “我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您!” 这些年不止是她爱衣裳首饰,林华彬在密室里收藏的古玩字画,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林华彬愣了一下。 他气消了一些,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你不要担心,没事的。云婉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女儿,你又是她的嫡母,她不敢把你我怎么样。” “别说是王妃,就是皇帝皇后那也要遵从孝道。” “没道理一嫁到王府里,就拿生父嫡母开刀。” 他不敢跟郑氏说,苏家的银子和现在这个女儿根本就关系。 云婉根本动不了苏家的银子。 “可是老爷……” “好了,不要再说了。” 郑氏有口难言,他当然不担心他自己了! 林华彬神色温和地道:“问名之后就要定日子了,日子一定,婚事也就快了。你是嫡母,拿出嫡母的派头来,别整天和云婉过不去。” “她嫁的好,你也脸上有光不是吗?” 郑氏绞着帕子,眼睛都红了。 她一开口就哭了:“她是嫁的好了,可怜我的娇儿……” 提起这个,林华彬心里也很难受。 他抱着郑氏安慰:“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多想了。云婉的婚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快点把她厚嫁出去,再来好好操办娇儿的婚事吧。” “操办?和谁操办?” 郑氏十分的不甘:“难道您已经想好了?” 林华彬默了默,说:“让云娇也嫁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好好提携文海。我看他也是个上进的孩子,说不定以后中了举人进士,也是前途无量的。” 总比绞了头发当姑子好。 “老爷!” 郑氏咬牙切齿,文海哪里配得上云娇啊! “你呀,别哭哭啼啼了,这几天来的客人多,叫人看到了笑话。” “大哥那里还有客,我先去陪大哥了。” 林华彬给郑氏擦了擦眼泪才离开。 他实在不想再和郑氏纠缠,老夫人说得对,送佛送到西算了,早日把云婉的婚事办好了算了。 郑氏仍是心有不甘。 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冷笑道:“说到底还是不疼娇儿。” 不过她最了解丈夫的性格了。 “不逼你一把是不行了……” “我就想看,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还怎么说!” 郑氏去见林云娇。 兆妈妈守在外面,她走过去问:“二小姐最近怎么样?” 兆妈妈说:“好得很。就是吃的不多。” 但是和她平常闹腾的样子,那还是不一样的。 郑氏心里五味杂陈,她打发了丫头们,进去看林云娇。 林云娇正在屋子里摘花瓣,把刚刚长出来的菊花花瓣,一瓣瓣扯下来。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想喊一声,气鼓鼓低下头,扔了手里的菊花,狠狠踩烂。 “您来干什么!” 她背对着郑氏。 上次她只是说可以嫁给文海表哥,娘就打了她一耳光。 从小到大,娘什么时候打过她啊。 而且文海表哥……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你给我坐下。” 郑氏很严肃,她很少这个样子。 林云娇回头看了母亲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下。 “没时间了。娇儿,你的婚事娘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郑氏闭了闭眼,咬牙问:“娇儿,娘问你,你是真的想嫁给文海,还是愿意……” “嫁给谁?” 林云娇一脸茫然,她又有点生气了:“都这个时候了,我愿不愿意还有什么用!” “你愿不愿意嫁给王爷?” 郑氏说。 林云娇愣住了:“娘,您在说什么啊?王爷救的又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嫁给王爷。” 郑氏道:“你就别管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嫁?” “想……吧。” 林云娇心里很别扭。 本来嫁给文海表哥没有什么,可是嫡姐却是嫁给了桓王,她就心有不甘了。 她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做王妃和秀才娘子,哪个更好呢? “想就行了。” 郑氏起来说:“你给我好好待在院子里,该绣花就绣花,该读书就读书。不许再见文海他们母子!” “我明天就把他们轰出去。” “娘!” 林云娇有点心急。 她这几天也在打听府里的动静,不过兆妈妈看的严,打听不到什么。 但她还是知道,文海表哥一直住在林府。 现在她娘要赶走文海表哥,是想干什么? 郑氏按着她坐下。 “你给我记着,你要是不想永远都被云婉压一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走之前,她还是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轻声嘱咐:“乖乖吃饭,瘦成这样,出嫁了也不好看。” “娘……” 林云娇想追出去,但是郑氏一走,就让人把门给关了起来。 她心里很不安。 “娘要干什么?” 她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却觉得未来很迷茫。 “文海表哥,都怪你!” 林云娇还想大闹一场,但是她犹豫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闹出个什么结果。 “当桓 第197章 嫁妆单 第197章 “老夫人。” 蔺云婉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林华彬看了蔺云婉一眼,他温和地笑了笑,因为心虚,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就跟老夫人作揖。 “母亲,儿子先告退了。”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等他一走,也不瞒着蔺云婉,和她说:“你家太太想让云娇和你同时出嫁。” 蔺云婉微微一笑。 “父母之命,太太和老爷想什么时候把云娇嫁出去,我就不能左右了。” 林老夫人就道:“你放心吧。我也知道你们家太太那个人……肯定不安好心的。” 蔺云婉笑了笑。 老夫人有些时候说话,还是真是直率。 就听她又说:“要是这回不让她如意,往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她既然想让云娇和你一起出嫁,那就嫁吧!” 看来老夫人已经看透郑氏想干什么了。 蔺云婉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林老夫人慈祥地笑着:“好孩子,安心的待嫁吧。” 还亲热地拍了拍蔺云婉的手背,在她走的时候,说:“礼部的人已经过来问完名,再就是等合了八字,下聘、定婚期了。聘礼一下,后面的事情就都快了。” “以后有的你忙的,王嬷嬷还要过来教养你礼仪。凡嬷嬷这里,往后你有空就过来,没空别来了,别把自己累着。” 蔺云婉点点头。 林老夫人还一副仁慈心肠地说:“我看你身边就两个常常跟着的丫头,还有一个都不到及笄的年纪,也太小了点。我给你留心几个稳重的大丫头,这样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果然是要塞人的。 蔺云婉婉拒了:“老夫人,这两个丫鬟就很得用了,尤其是翠沁,年纪虽然小,却很稳重的。再多了我也管束不过来。” 其实老夫人挑的丫头,又哪里需要管束? 那都是调教好了的。 林老夫人也不强迫她,很和气地说:“就依着你。以后要是觉得丫头不够用,随时过来和我说。” “多谢老夫人。” 蔺云婉陪着老夫人一起用了晚膳,天黑之后才回碧溪堂。 她在灯下做荷包。 翠沁进来点了好几盏灯。 惜若坐下来问:“姑娘,太太要把二小姐和您一起嫁出去,您不担心?” 蔺云婉手里的针线没有停下来。 “老太太心里有数,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淡淡一笑:“太太还斗不过老夫人。要不是投鼠忌器,老夫人当年也不会同意太太嫁进门吧。” “现在就没有投鼠忌器一说了。” 林华彬和整个林氏一族比起来,哪个更重要,老太太心里有一杆很清晰的秤。 翠沁打了个哈切,但她怕蔺云婉看到了,努力忍着。 蔺云婉看见她眼里的水光,就说:“好了,你回去休息吧。看一天院子你也累了。” 翠沁十分不好意思。 惜若起来说:“翠沁妹妹,你快回去吧!晚上就换我伺候了。” 翠沁还不想走的,惜若却说:“明天你可早点来,我不想早起了。” 翠沁才干脆地说好。 惜若关上门,蔺云婉微微叹息,道:“我现在记挂的,只有林姑娘的事……” 几天之后,蔺云婉恰好听说了一件事。 “凡嬷嬷不在?” 她去找凡嬷嬷的时候,听到凡嬷嬷身边的小丫鬟说:“回姑娘,嬷嬷去还愿了。三四天之后才回来。” 蔺云婉也没说什么,和惜若一起回去了。 “凡嬷嬷怎么这个时候走了?” 惜若都觉得不对劲。 蔺云婉想了想,就说:“和凡嬷嬷在一起这么久,从没听说她单独去上香还愿的事情。” “现在林府又是多事的时候,老夫人身体不怎么样,很多事大太太拿不定主意,都得凡嬷嬷帮忙撑着。” “看来凡嬷嬷是替老夫人去办一件不得不办,又不能声张的事情了。” 惜若道:“是什么事?老夫人都不能让大太太知道吗?” 这可是林府的当家主母。 蔺云婉淡声说:“是我和林姑娘的事吧。” 惜若明白了。 过几天凡嬷嬷回来了,蔺云婉过去学琴,闻到了凡嬷嬷身上有一股味道,很浓烈的香火味。 从凡嬷嬷这里离开的时候,惜若就问:“嬷嬷身上的味道太浓了。” 蔺云婉说:“不光太浓了,还有纸钱味……” 惜若回忆着刚才的味道,低头嗅了嗅,摇头说:“奴婢没有闻出来。” 蔺云婉鼻子灵,抓住一丝气味就知道从什么东西上来的。 她笃定地说:“凡嬷嬷替老夫人去给林姑娘做法事了。” 惜若默了默,道:“这样林姑娘就能安息了吗?” “不能吧。” 蔺云婉一路沉默回到碧溪堂,才目光柔然地说:“林府要是真为她好,就应该把属于她母亲东西,还给苏家。” 只是做一场法事,给亡魂一个安息的地方,真的有用吗? 她可不这么认为。 没过几天,桓王府过来送合八字的结果。 那是不必说的,王嬷嬷笑逐颜开:“合得极好!” 林府也很满意,高高兴兴送走了桓王府的人,林老夫人拿主意说:“王府里再来人就是下聘了,都到我那里去吧,商量商量云婉的嫁妆。” 林华彬和郑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各怀鬼胎。 蔺云婉是不能听这个的,她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这是老夫人允许的,说嫁妆的事,她就要回避了。 “我们回去。” 她低声和惜若说了,回去把绣好的荷包给惜若,道:“送给王爷吧。” “再替我去见见苏老爷。” 惜若这次去了足足半天才回来,先是和蔺云婉说了苏老爷的事情:“当年的嫁妆单子,都整理好了。” “苏老爷还说,该准 第198章 聘礼 第198章 “这是王府的聘礼单子,云婉,你也看看。” 礼部和王府的人一起过来送完聘礼,林老夫人就把蔺云婉叫了过来。 册子堆在桌子上,厚厚的好几摞。 蔺云婉随便翻了翻,都是顶好的东西……而且她已经看过了。 上一次见齐令珩的时候,他就让她帮忙掌眼。 “老夫人,老爷,太太,我看过了。” 她看的很随便,林府的人却不敢随便。 林华彬一脸的笑容,林老夫人也是说:“这些都是王爷给你的,到时候都添到你的嫁妆里面,一并带过去。” 郑氏想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一下子就愣住了。 “都带过去吗?” 她急不可耐地道:“姑娘的嫁妆,哪有这么置办的啊!多少得留下来一点,咱们府里再添些……” “够了。” 林华彬皱眉说:“都听老夫人的。” 郑氏讪讪坐正了身子。 她暗暗地想,带就带去吧!谁说一定就落到继女手上了? “都回去吧。” 林老夫人一副累了的样子。 郑氏巴不得要回去看看册子上的东西,本来就不想留了。 “老夫人,儿媳妇告退。” 她第一个就站起来了。 林华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端着茶杯继续喝。 看来老爷是不打算走了。 蔺云婉也跟着起来告辞,不在这里打扰他们母子说话。 林老夫人没有立刻去休息。 王府聘礼都下了…… 接着就是嫁妆的事情,必须要谈一谈的。 “你和郑氏,给云婉的嫁妆备好了?” 儿子不主动说,林老夫人就自己问了。 林华彬道:“正想送给您粗粗过目一番。” 他从袖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这是誊写过后的结果。 林老夫人看了又看,冷眼问道:“就这些?” 林华彬低了头,低声说:“您知道,云婉她毕竟……不是我亲生的。” “苏家的银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老夫人喝茶,不看儿子。 嗓子润了,她才说:“云婉一出嫁,苏家抬过来的嫁妆,可就彻底落在你手上了。不给云婉——是你怎么想的?” 林华彬语气温和地说:“……儿子还没怎么想。” 就是不愿意给了。 以前苏氏还有亲生女儿云婉活着,这笔银子该是林华彬保管着,谁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云婉都不在林家了。 “行了,你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 林华彬走了。 林老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这还没死,他也不肯看在我的份上,扶持林氏。” “我看等我一死,这家是真得分了。” 当初就是怕兄弟阋墙,她才做主分家。 凡嬷嬷就说:“二老爷是实打实要出银子的人,当然不肯了。” 林老夫人冷笑:“有银子就行了吗?” “他以后就没有儿子没有孙子?要是没有他大哥,他的银子想送都送不出去。” 凡嬷嬷不置可否。 谁说不是?二老爷也精明,可惜精明的不是地方。 林老夫人说:“你快去帮云婉清点聘礼吧!” 她冷笑道:“你看郑氏刚才的眼神,都发红了……” “真不知道这夫妻两个怎么想的,手里握着那么多的银子,还跟没见过好的似的。” 凡嬷嬷却是要说句实在话了:“再好那也没有王府送过来的好。” 有些东西,林府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也见不上的。 她也担心去晚了出事,快步赶去二房。 郑氏果然已经和碧溪堂的人起了争执。 她一个主母,不能和丫头们吵架,范妈妈在前面说:“聘礼从来都是嫡母老爷保管,先搬去太太院子里。谁让你们往大小姐院子里搬的?” 做事的婆子们说:“兆妈妈吩咐的啊。” 范妈妈瞪了她们一眼:“兆妈妈现在都越过太太了?” 婆子支支吾吾的:“……兆妈妈的意思,那就是老爷的意思啊!” 蔺云婉赶过来了。 她淡笑问:“太太要保管王府的聘礼吗?” 郑氏和范妈妈,一起转身看着她。 蔺云婉是没想到,郑氏还在这点事情上折腾。看来王府的富贵,真是让郑氏很眼红啊。 “女孩儿的聘礼,向来都是嫡母保管的。” 说着郑氏就让人搬了。 第199章 添妆 第199章 “二太太,你住的院子恐怕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凡嬷嬷赶过来和郑氏说:“东西就搬到碧溪堂里去吧。” 郑氏很生气。 这可是二房!凡嬷嬷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凡嬷嬷知道郑氏不服,搬出了老太太。 郑氏捏着帕子, 吸了一口冷气,要笑不笑地说:“那好吧!老夫人有吩咐,就听老夫人的。” 范妈妈还愣在原地。 她先走一步,回头斥道:“还不回去!” 范妈妈挥挥手,带着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走了。 郑氏咬牙低声道:“……就让你先拿着!” 反正迟早是要吐出来的。 “多谢凡嬷嬷。” 蔺云婉屈膝,向凡嬷嬷道谢。 凡嬷嬷笑笑,也没有说什么。 兆妈妈姗姗来迟。 凡嬷嬷催着她赶紧帮忙,把王府送来的聘礼搬到碧溪堂里放好。 蔺云婉想请凡嬷嬷进去喝茶。 凡嬷嬷说不用,就急着回去伺候老夫人了。 “看来老夫人是真的已经知道咱们太太的心思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 惜若想了想,就说:“可是太太还不明白,老夫人已经盯上她了。” 蔺云婉很放心老夫人做事。 她慵懒地躺在榻上,继续动针线,给齐令珩再做一双冬天用的护膝。 “等我出嫁的时候,天就冷了……” 郑氏回了院子,气还没有顺,范妈妈出去了一趟,就进来说:“太太,文家已经合完八字,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合得极好,三天后就来下聘了。” 定了文海和云娇的婚事之后,文海母子就离开林府,在附近租了一间宅院住着,等着娶云娇过门。 这是郑氏的意思。 文母白白得到个林府的儿媳妇,求之不得呀,第二天就搬出去,请了媒婆上门,紧赶着王府的动作,这会儿也快下聘了。 郑氏没好气道:“来就来了,到了时候再提醒我早些起来就是。” 心里很看不上文海母子。 他们能给多少聘礼? 看的下去的茶具都没有一套吧! 不过这些东西以后可不是给她女儿用的…… 这么一想,心里也不气了。 等到林华彬过来跟她谈继女嫁妆的时候,她倒很大方:“云婉这些年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外面也总是说我亏待她。嫁妆上,再不能短了她。” “老爷,怎么丰厚怎么来吧!” 林华彬狐疑地看着她。 妻子什么时候转性了? 但他很乐意看到这一幕,温和笑着:“你有这种心胸,那就好说了。” 郑氏笑笑。 这种时候大方一点有什么关系? 夫妻两个最后敲定下二房这边给云婉的嫁妆。 以及,苏氏死前留下来的嫁妆。 林华彬那是一个字都没有提的。 郑氏就问:“老爷,那苏家的东西……” 林华彬指着桌上的册子,淡淡地说:“这些已经不算亏待她了。” 郑氏窃喜。 但她担心老太太出手,她这个婆母,总是坏她的好事! “老夫人同意?” 林华彬颔首。 郑氏笑了笑,“老太太这回还算明事理……” “其实给了也不怕,还不都是我娇儿的。”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林华彬看见郑氏那种眼神,就有点警惕。 郑氏连忙说:“我是想着,亲戚们还要过来给云婉、云娇添妆,到时候在老太太屋里还是在咱们这儿。” 说到这个,林华彬道:“老夫人屋里吧!西林府里好多亲戚都要来,你一个人招待不了,得大嫂和老夫人帮着点儿。” 郑氏也没说什么。 \\ “云逸!” 蔺云婉一觉醒来,额头上都是汗。 今天是惜若守夜,举着蜡烛就照过来:“姑娘,怎么了?” 蔺云婉坐舒服了,淡笑道:“没事。” 就是梦到弟弟叫她,笑容得意地跟她说话,就像他前些年过县试的样子,十分开心。 “惜若,今天什么日子?” 惜若就说:“已经是下旬的第一天了。” 今年八月是有一场乡试的,再过几天就该出乡试的结果了。 不过云逸还那么小,今年应该不会参加乡试才对。 长弓读书读的晚,更不会参加今年的乡试。 “今年的院试都不知道云逸过了没有。” “信里都没有听他提起过,那应该是没有过。” 蔺云婉兀自摇头笑着。 “真是奇怪,怎么会梦到云逸过了乡试……” 惜若看她一脸喜色,就道:“反正是好兆头,说明有喜事啊。” 天也快亮了。 今天是林府亲戚过来给她添妆的日子,董双霜也要过来。 蔺云婉坐在铜镜前面,微微一笑:“算是有喜事吧。” 梳了妆,就去了林老夫人那边。 郑氏和林云娇也一起过去,林云娇最近瘦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嚣张。 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林老夫人也就夸了她一句:“你倒端庄了很多。” 林云娇心事重重,愣了愣才道谢。 又坐到郑氏身边,低下头。 她娘说,可以让她做桓王妃,她刚开始是很高兴的,可是越等越是难受。 “我若做了桓王妃,那谁嫁给文海表哥?” 林云娇看向了蔺云婉。 她抿了抿唇角,心情很复杂。 “老太太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我们疼两个姑娘些,那也是应该的。” 西林府里的太太 第200章 对嫁妆 第200章 “请老夫人安。” 苏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年纪也是不小了,和林云娇一样的大。 林老夫人笑了笑,吩咐丫鬟:“还不给亲家太太置座。” 苏夫人抬起头,虽然是商户出身,可是人却柔弱,有种书香门第娇小姐的感觉。 包括她一双儿女也是的,十分的规矩。 蔺云婉过去请安。 “云婉见过舅母,表弟,表妹。” 两个小的才敢动了动脚步,转身见礼,兄妹两个齐声说:“见过大表姐。” 蔺云婉扶了他们一把。 “老夫人。” 苏夫人看了一眼蔺云婉,就和林老夫人继续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太会说话。我们家老爷也是很多年没有给您请安了,难得过来一趟,想给您请安。” 林老夫人仿佛很为难。 毕竟是个外男,若是年纪小的哥儿,那还好说,苏老爷都几十岁了。 大太太就起来说:“苏太太啊,可不巧了,今儿家里都是女眷,我看舅老爷……” 苏夫人也不说话,带着一双儿女给苏老夫人磕头。 她抬起头,很局促地说:“老太太,妾身嘴笨。但是老爷就这么一个亲妹子,一个外甥女,这都要出嫁了……” 苏家和林府多年不来往,但姻亲关系确实断不了的。 还有那么大的一笔银子的事呢! 西林府的大太太,带头就说:“听说园子里桂花开了,我们瞧瞧去。” 女眷们,就都一起走了。 苏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就让凡嬷嬷扶着苏夫人起来,和气地说:“亲戚一场,你们多年不来,这回云婉出嫁既然来了,我是要见一见的。” 就跟大太太说:“去请吧!” 丫鬟去请了苏老爷进二门,一路引到老夫人面前。 一个瘸腿的男子进来,身材高大,衣服穿的干净整洁,但不是绫罗也不是绸缎。 虽说是商人,却有侠士的气度。 苏老爷一瘸一拐进来,给林老夫人请安:“老太太。” “舅老爷,你的腿……” 林老夫人十分意外。 苏老爷不怎么在乎地说:“行商坐贾,总有点意外的。”他拍了拍自己瘸了的大腿,说:“已经好了,就留下点老毛病了,不碍事。” 林老夫人就笑着说:“舅老爷坐吧!” 蔺云婉过去请安:“云婉拜见舅舅。” 她跪了下来,丫鬟都来不及放蒲团。 苏老爷捻着自己的胡子,笑了笑:“都要嫁到王府了,还跟舅舅一个粗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苏夫人的一双儿女扶着蔺云婉站起来。 蔺云婉也坐下了。 郑氏和她女儿云娇都没有走,母女坐在最边缘的地方,心里不是滋味。 她现在才是嫡母。 应该是郑家的舅舅过来添妆吧! 郑氏的脸紧绷着,一句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外面,林华彬已经醒酒了。 他想亲自去见自己的大舅哥的,就问小厮:“人呢?” 小厮说:“……舅老爷去见老夫人了。” 林华彬脚下生风,边走边问:“舅老爷是怎么来的?带了什么没有?” 早不来,晚不来。 这是想要回苏氏的嫁妆吗? 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两家早就说好了,苏氏人都嫁来了,嫁妆就是林府的。 小厮都快跟不上林华彬了,快步跑着说:“没有带什么。舅老爷和舅太太,就带着表少爷、表姑娘来的。” 空手来的? 那也不像是添妆啊! 林华彬心里越来越狐疑,走到老夫人院门口,直接就闯进去了。 “老夫人。”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华彬又给苏老爷见礼,他有官职在身,很客气地点了点头:“大舅哥。” 苏老爷自知身份低贱。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作揖:“林大人。” 林华彬也看到舅哥的腿不太好,他就像没看到一样,笑着说:“大舅哥,坐着说吧。一家人不要见外,别叫什么大人了。” 苏老爷从善如流地改口:“耽误妹夫你待客了。” “不妨事。” 双双坐下。 苏老爷和林老夫人说:“老太太,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这次来是给云婉添妆的。” 可是你们也没有带东西来呀! 大家心里觉得奇怪。 就见苏老爷从袖管里拿出一叠银子,笑得很实在:“这些年也没有攒下什么拿的出手的,这点银票就是我们对云婉的心意,给云婉压箱子的钱。” 林家人是不好意思接的。 苏大人手里拿着银票,胳膊伸了半天不能动。 惜若上只好前去拿,握在手里很厚,每一张银票都不小,最少也是五十两的。 “姑娘……” 这是收还是不收? 郑氏也够着脑袋看了一眼,心里犯嘀咕。 “不是说这些年都穷死了吗……” “哪儿来的这么多银票?” 林华彬微微一笑:“云婉,还不谢谢你舅舅?” 蔺云婉正要起身的,苏老爷摆手说:“一家人,不用讲那么多虚礼。” 林老夫人笑了笑:“既然舅老爷都这么说了,云婉,你就收了吧,到底是你舅舅的心意。” 蔺云婉点点头,屈膝道谢,又和惜若低声说:“放进箱子里。” 和其他亲戚们压箱子的东西,放在一起。 “舅老爷难得上门一次,留下来和客人们一起用饭吧!” 林老夫人笑着说。 苏老爷可没有这个意思,他道:“家里还有活计,我们是不方便久留的。” 这就要走了吗? 林华彬心底窃喜,但明面上也想再挽留。 就听苏老爷一脸正气地道:“说完正事,我们就回去。” “妹夫,我多嘴问一句。我妹妹的嫁妆,是不是都留给云婉了?” 话 第201章 退还 第201章 “檀木雕花拔步床一张、鸳鸯瓷枕一对、红绿宝石十八颗……” 苏老爷让人搬了册子进来,请了原先的管事妈妈过来帮忙。 林老夫人闭眼听着。 林华彬夫妻两个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云娇的嘴唇也变白了,还有点颤抖……怎么越听越熟悉! 还有很多东西,是她娘和她住的院子里在用的器具。 她还以为是她爹家里的,怎么会是苏氏的! “苏家还真是巨富,不愧是当年江潜第一富商……” 蔺云婉低声说着。 惜若也大吃一惊,苏家原来这么有钱,给出嫁的女儿的嫁妆都这么丰厚。 “可怜林小姐却……” 过的那么凄苦。 苏氏当年的嫁妆太多了,要是像这样念下去,不知道还要念到什么时候。 林老夫人听不下去了。 “好了,舅老爷让人别念了。” 苏老爷让管事妈妈退下。 林老夫人低声吩咐身侧的大丫鬟,让她随便抽了几本册子出来。 “纸都泛黄,墨迹也是多年前的。” “虽然保存的好,但是看得出来,这册子确实是旧年的墨迹,而不是造假的。” 凡嬷嬷低头看着册子,在老太太耳边说话。 林老夫人点点头,合上册子说:“舅老爷不用对了,苏家拿来多少,我们都认。” 苏家也没有这个胆子造假。 “老夫人深明大义。” 苏老爷夫妻俩起来行礼。 苏老爷还说:“当年我妹子嫁到府上,生下云婉没有多久就去世了。想来她一个妇道人家,那两三年也用不了多少东西。” 他随便撕掉了现银册子里面的一张纸,说:“那就请妹夫你把剩下的这些,都添到云婉嫁妆里。” 林华彬脸色还算平静,身上却汗如雨下。 他站起来,讪讪道:“……好,好。这个应该的,我也知道的。” 心里慌的不行了。 他府里哪还有这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添到云婉嫁妆里面? 可是不答应添给云婉,那可就要退还给苏家。 他跟云婉还能私底下再商量,他跟苏家可就没得商量了,一个不好就要闹到公堂之上。 林府可就没脸了! “大舅子,这些册子我们林府也留了三份的。你不用担心,我肯定都如数添到云婉的嫁妆里。” 林华彬笑眯眯的,看都不敢看云婉。 这些嫁妆他肯定不会添给云婉,恐怕在这个便宜女儿眼里,自己已经是个虚伪小人了! 那也没办法,总比白给苏家那么多银子好啊。 先硬着头皮应下来,把苏家的瘟神打发走了再说。 “我不能要。” 蔺云婉安静了半天,忽然就开口说话了。 林华彬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 连郑氏都傻眼了,这么多的嫁妆,说不要就不要? 她忍不住站起来劝道:“傻孩子!你这是说什么傻话?这是给你的嫁妆,你怎么能不要?” 蔺云婉不理郑氏。 她看着林华彬说:“老爷,我不能要。” 他心知肚明,她是假的“云”婉,所以她怎么能要苏家的嫁妆呢? 她拒绝是理所当然的啊。 林华彬急了,两步并做一步走过来,有点语无伦次了:“你、你这个孩子!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还想装? “老爷。” 蔺云婉站起来屈膝:“我也是读过朝廷律法的,生母若有嫡子,我有嫡兄,嫡兄继承了便罢了。我一个外嫁的女儿,哪要的了那么多的嫁妆?” “于情于理都不合。” “云婉多年不曾在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身边尽过孝,要是再拿了这笔嫁妆……” 她叹气道:“老爷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倒罢了,只怕连累王爷。” 桓王妃是不能被戳脊梁骨的。 蔺云婉和苏老爷说:“舅舅,这笔嫁妆,云婉真的不能要。” 她也没有说让苏家收回,怎么处置,就看苏家和林府怎么商量了。 蔺云婉退了回去,已经事不关己了似的。 “这……” 苏老爷看着林老夫人,又看了看林华彬。 林华彬现在骑虎难下。 全给苏家,他给不起,就是给的起也不想割肉。假女儿又不敢要!林府没有脸,也没有资格昧下。 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按律法来办。 但林府的人怎么可能同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 林老夫人攥着一串佛珠,沉声开口:“各拿一半吧。” “母亲!” 林华彬不知道怎么办了,但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那是很不满的一声。 林老夫人看都不看二儿子。 她擅自做了决定,和苏老爷说:“老二先媳妇的嫁妆,退还一半给苏家。另一半留给云婉做嫁妆,舅老爷你看怎么样?” 苏老爷起来笑着说:“听凭老夫人做主。” 蔺云婉却是不愿意的。 她之前和苏老爷可不是这样商量的。 “舅舅,老夫人……” 蔺云婉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一厘都不想要。 “云婉,这件事你就听长辈的话。” 林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周全的想法。 “老夫人。” 蔺云婉蹙了蹙眉。 林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云婉,你以后是要嫁进王府的人。这笔嫁妆,你拿着比谁都合适。钱财说穿了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记住,以后这笔钱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蔺云婉愣了愣。 听老太太这个意思,是真的要把嫁妆给她? 苏老爷走过来笑着说:“云婉,舅舅和你们家老夫人想的一样。本来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你就拿着吧,你要是再推三阻四,舅舅就不高兴了。” 林老夫人不给蔺云婉拒绝的机 第202章 婚期 第202章 “老夫人。” 林云娇都走了,只剩下蔺云婉。 她是没有想到,林老夫人居然会破釜沉舟,承诺下各拿一半。 也就是说,当年苏氏的嫁妆,林府还是如数还回去,只不过有一半到了她手里。 “云婉,该说的话我刚才都说了,你也不必多想,我说的都是真的。” 蔺云婉点着头,她是知道老太太不会说瞎话的。 林老夫人温和笑道:“你的朋友不是也要给你压箱子吗?回去吧,我也想歇一歇了。” “是。” 蔺云婉屈膝离开。 人都走光了,林老夫人才揉了揉太阳穴,和凡嬷嬷说:“……我的眼睛怎么花了。” 凡嬷嬷叹气,等了半天才说:“您这么为二老爷出头做主,以后怎么办您想好了吗?” “苏氏当年带过来的嫁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老夫人也深深地叹着气。 她怎么会猜不到,自己那个自私自利的蠢儿子,恐怕手里也就只剩下一半可以拿出来物归原主。 “给不了全数,也得给一半苏家吧!” 林老夫人颇有深意地说:“否则你以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凡嬷嬷不置可否。 她扶着老夫人去休息,还说:“您真的好好歇歇了,二老爷喝完了酒恐怕还要过来的。” 那又是一场暴风雨。 “我知道。” 林老夫人目光淡然地去休息。 自己造的孽,也是没办法了。 天色刚刚黑一点,林华彬和亲戚们喝完了酒,衣服都没有换,就赶到老夫人这里。 他明面上不敢发脾气,说话语气却不怎么好。 “您是深明大义了,您想没想过儿子,那么多的银子……儿子这些年上下打点,也不可能一分不动的啊。” “您一张口就是退还一半。唉,您怎么知道儿子心里的苦。” 林老夫人静静看着二儿子,等他一口气说完了,才问道:“说完了吗?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全都说完。” 林华彬脸色铁青:“儿子说完了。” 林老夫人平静地说:“我只问你三句话。”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华彬还一脸的不服气。 “你和苏氏有嫡子吗?” “要是上了公堂,你有本事买通江潜知府包庇吗?你的女儿‘云婉’会帮着你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吗?” “你想退苏氏还全部的嫁妆吗?” 林华彬脑子顿时清醒了。 这可不是他想不想退还的问题,而是他必须退还! 要不是老太太做主,云婉只要执意不要,苏家要是闹上公堂,那就不只是给一半了…… “母亲,儿子……儿子……” 林老夫人言辞犀利地说:“当年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 “苏氏死后,嫁妆是分文不动的,也没用在住乡下的云婉身上。你想赖都没的赖。” “路都是你自己的堵死的,怪不了别人。” 林华彬羞愧难当,无力地低着头,垂手道:“母亲,儿子错了。” 林老夫人不说话。 林华彬抬头打量一眼老太太,红着脸问:“母亲,儿子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老夫人顿了顿,才道:“苏氏的嫁妆,还剩多少?” “一……一半吧!” 林华彬听不到老夫人的声音,心里打鼓,他说:“苏氏名下的铺子太多了,有些经营不善,儿子就兑出去了,或者改做别的,没有做好,也就只能再兑了。” “还有些东西么……” “够了。别说了。” 林老夫人一脸的烦躁,道:“先紧着云婉的嫁妆给吧!” “给云婉做嫁妆?!” 林华彬看老太太的脸色,可不像在开玩笑,就问:“真给啊?” 林老夫人冷笑道:“你是觉得你能瞒得过桓王,还是瞒得过你大舅哥?” 桓王和云婉,那都不可能帮他背黑锅。 苏老爷也不是好糊弄的。 林华彬嗫嚅着,总想说点什么,脑子却像一团浆糊。 他已经陷在一种焦灼里了。 林老夫人抚平袖子上淡淡的褶子,想点醒他:“你的大舅哥,可比云婉和桓王好说话多了。你自己掂量。” “那就听您的吧。” 林华彬还是十分为难:“那、那给苏家的那一半,儿子怎么办呢?” 他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林老夫人也是想过的,就道:“你府里该搬的搬,本来就不该你和苏氏、云娇拿的东西,该卖的卖,该拿出来的就拿出来。” 林华彬很不情愿,还在想办法推辞:“母亲,可这样和原来的嫁妆单子也不可能完全对的上。” 要是能少给,或者不给就好了! “苏家不是小气的人。就算不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你还上差不多的银子,以后再慢慢补偿,总能说的过去的。” 苏老夫人闭了闭眼,很不耐烦了:“别再啰嗦了!去叫你大哥和三弟过来吧。” 这是要请大哥和三弟帮忙了? 林华彬松了口气,说:“儿子这就去。” 林老夫人失望地摇摇头。 凡嬷嬷也无奈道:“二老爷还以为您想让大老爷和三老爷为他兜底吧。” “他想得美。” 林老夫人还没有老糊涂,她冷声道:“当年是他生怕兄弟们拿了苏氏的财产,闹着要分家。我已经依着他分了。现在还想让老大老三为他收拾烂摊子,痴人说梦!” 她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咱们林家还是得顾点林氏一族的脸面。但他欠苏氏的,还得他自己去还。” 凡嬷嬷暗暗叹气。 这个母亲难做呀!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苏氏和她那早逝的女儿。 “怎么站着等我?” 蔺云婉回到碧溪堂,看到董双霜肚子已经圆润显怀了。 第203章 出嫁 第203章 “这、这么多东西,都是大小姐的嫁妆吗?” 翠沁都傻眼了。 自从大小姐和桓王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风言风语太多了,她也听说过大小姐嫁妆丰厚,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啊! “这还只是王爷下的聘礼,和姑娘自己手里的,先夫人留给姑娘的还没有搬出来呢。” 惜若搓了搓手。 “真冷。” 已经到冬月了,明天就是蔺云婉出嫁的日子,江潜也开始冷了。 和京城的冷不一样,江潜是湿冷,冷到骨子里似的。 翠沁已经习惯江潜的冬月像这样冷。 她呵出一口雾气,瞪大眼睛看着流水一样搬出去的嫁妆,说:“这得搬到什么时候?不是,这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搬到王府去,才搬得完啊?” 姑娘出嫁,嫁妆先行。 明天一大早,兆妈妈要先带了翠沁和嫁妆去王府,替新妇铺床,安置嫁妆。 但是这么多的嫁妆…… 惜若看着翠沁,很同情地说:“只怕你和兆妈妈,子时之后就要动身了。” 翠沁咽了咽口水道:“我不怕早起。” 她今晚压根就没有打算睡。 “我进去看看姑娘。” 蔺云婉正在听凡嬷嬷说话。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都是些规训妇人的话,但是最重要的是教新妇怎么和丈夫度过新婚之夜。 凡嬷嬷拿出一本《避火图》,放在床上,低声说:“我先和姑娘粗讲一讲。” 看到上面缠绵悱恻的男女,蔺云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是第一次看《避火图》了,但也仅仅只是看过而已。 这辈子可就不同了。 嫁给齐令珩,那就不只是看看了…… 想到明天就要出嫁,她有点心猿意马。 “姑娘可听明白了?” 蔺云婉实在看不下去,又不能不听的,就低头说:“明白了。您别讲了吧!” 闺阁女儿,那都是害羞的。 凡嬷嬷合上《避火图》,笑着说:“我就说这么多,姑娘自己琢磨琢磨。” 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 蔺云婉待不下去了。 “嬷嬷,我出去看看嫁妆整理的怎么样了?” 凡嬷嬷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姑娘去吧!” 蔺云婉一出去就看到了翠沁,便问她话。 翠沁就说:“差、差不多了。” 她刚才也听了一些,蔺云婉也没说什么,都是她的贴身丫鬟,一点都不懂也是不行的。 “我去看看。” 蔺云婉走到碧溪堂的院子里,也是吓了一跳。 她知道自己嫁妆多,但是没有想到加起来摆在院子里,会有这么多! 都用绑着大红色绸布的担子装好了,一担一担地摆在院子里。 担子装不了的,比如屏风和椅子,就绑着团花红绸布,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嫁妆。 惜若过来说:“姑娘,那些是王府的聘礼,那些是先太太的嫁妆里的,那些是亲朋好友们压的箱子,还有平常您攒下来的,那些是您刚回来的时候……”王爷给的。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蔺云婉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手,就问:“府里人都到我这里来了?” 惜若说:“老夫人让大太太也派了人手过来帮忙。” 不然真是忙不过来了。 蔺云婉淡淡地说:“……二小姐那里帮忙的人,就不多了。” 翠沁上前来道:“奴婢去看过了,只有五个人。” 因为林云娇嫁妆少,用不上太多人。 所以都要出嫁了,她还在屋子里发脾气。 “就这么点嫁妆!怎么会只有这么点!” 她真是气得不轻。 郑氏还要赶过来安抚女儿,又怕别人听到了,焦头烂额地说:“忘了娘和你说什么了?” 林云娇哭着道:“嫁妆少我不在意,可是我原来的东西,为什么你和爹还要我都拿出来给她啊!” 因为那就是苏氏的东西! 苏氏的女儿要出嫁了,不还给云婉怎么办? “娇儿,别闹了。一会儿范妈妈就过来和你讲女子新婚之夜的事情,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郑氏今天还要去招待客人,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和女儿说这种细节。 “听娘的话。等过了明天,就都不一样了!” 郑氏信誓旦旦的。 范妈妈来了,手里也是拿着什么东西,用布面的东西裹着。 林云娇擦了擦脸,和范妈妈去了里面说话。 听的她一张脸羞红。 这个晚上,林老夫人也是没有睡着,整个林府都灯火通明。 蔺云婉还是准备睡一会儿。 惜若忍了个哈欠,说:“过一个多时辰,我叫您起来吃点东西。明天一天可是没吃没喝,又不能休息的。” 蔺云婉就躺下了,枕头底下还有那本《避火图》,枕的她心神不宁。 还是让惜若拿去箱子底下放着,才安稳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但惜若说她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外面已经和白天一样的热闹。 她听到外面有人手在搬嫁妆了。 “姑娘起了没有?” 外面有嬷嬷带着丫鬟过来给她上妆了。 老夫人还派了大房和三房的人过来陪蔺云婉,也都在外面说这话了。 惜若出去接她们进来。 蔺云婉起来行礼,却看到人群里面没有郑氏。 都这个时候了,郑氏好像还没有什么动静。 她是不相信郑氏会忍得住的。 光是从郑氏手里交出来的苏氏的财产,都能让她痛不欲生吧…… 郑氏到底想怎么做呢? “大伯母,三婶。” 蔺云婉又给嬷嬷还有其他的亲戚们见礼,没多久林大太太就说:“好了,快别耽误姑娘上妆。” 嬷嬷扶着她坐在镜子 第204章 迎亲 第204章 “姑娘,小心脚下。” 惜若扶着蔺云婉出去,喜婆就在前面。 外面在敲锣打鼓,蔺云婉感觉到自己离二门是越来越近了,等过了穿堂,出了二门,到了前院正厅去拜别父母和老夫人,她就要和王爷一起走了。 “姑娘,二小姐也来了!” 惜若低声地说。 蔺云婉道:“女子黄昏时出嫁,她当然也要赶时辰的。” 两个喜婆在前面带路,都是一边走一边说吉利的话。 快到穿堂的时候,蔺云婉脚步慢了点。 “惜若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惜若嗅了嗅,摇头说:“没有。” 但她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姑娘,二小姐的打扮……好像和您是一样的。” 蔺云婉不明白:“什么一样?” 新妇穿一样的嫁衣,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不值得惜若特地提一嘴。 惜若自己从小练武,看人很注意身形,就道:“二小姐没有您高,现在穿着喜服,盖着盖头,和您一样的高。都看不出和您的区别了!” 蔺云婉想通之后笑了笑:“看不出来就对了。” 她问惜若:“快到穿堂了吧?” “前面就是了。” 蔺云婉低声道:“虽然有老夫人……但咱们还是小心点。” “是。” 惜若扶着蔺云婉,越发的小心翼翼。 一路走到穿堂,喜婆在前面,蔺云婉的脚刚跨进去,里面就着火了! “走、走水了!” 丫鬟大喊。 穿堂里铺了红毯,一股松油的味道。 火一下子就沿着红毯烧了起来,吓得两个喜婆和没有经验的丫鬟们惊慌失措。 “快扑火啊!还愣着干什么!快扑火!” 范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挥着穿堂的人灭火。 两个喜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眼瞪小眼。 惜若扶着蔺云婉。 她一脸严肃说:“姑娘,您先跟着我退出去。” 生怕里面的火烧到了蔺云婉的喜服。 “惜若,这时候可不能退了。” 蔺云婉冷笑道:“太太就是想趁乱先把二小姐送出去,好顶替了我,和王爷一起拜别双亲,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想换回来也晚了!” “啊?” 惜若瞪了瞪眼睛,亏太太想的出来! 这种馊主意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果然就看到混乱之中,有人扶着二小姐要穿过去! 惜若有点着急了:“姑娘,不好!二小姐想先过去!” 虽然是馊主意,可真的让郑氏做成,那还真就不好办了。 有火海隔着,前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换了新妇。 “别着急。” 蔺云婉是不怕的,这种馊主意,漏洞可太多了。 “抓住二小姐的喜婆,没有喜婆我看她怎么过去。” 惜若嗯了一声,还没出手,凡嬷嬷来了,带着人手,手里都拿着东西,眨眼功夫就把火给扑灭了。 “姑娘,凡嬷嬷来了!” 蔺云婉听到声音,闻到外面的味道也变了。 火已经熄灭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只有范妈妈傻眼了。 她可还没有把二小姐先送出去! 凡嬷嬷是不管她了,走到蔺云婉面前说:“大姑娘,吉时快到了,你赶紧过去吧!” “唉!” 范妈妈慌了,说:“这、这红毯都烧焦了,姑娘别把衣服弄脏了。” 凡嬷嬷冷眼看着她说:“脏的不脏的,都得紧着大姑娘先过去。总不能让王爷一直等着。” 她身后有人过来重新铺了一层干净的红毯。 惜若扶着蔺云婉踩着新红毯,和喜婆一起,一路出了穿堂,把乱糟糟的一切都甩在了脑后。 范妈妈人都僵了。 这是她办砸的第二件事了! 太太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凡嬷嬷催喜婆:“还不送二小姐出去拜别双亲?” 林云娇的喜婆才回了神,带着林云娇走了。 凡嬷嬷才去会一会范妈妈,她笑了笑,脸上有酒窝的人,总是很亲和的。 范妈妈却吓得不敢动。 “凡嬷嬷……” 能这么快速的解决一场火灾,说明凡嬷嬷什么都知道了! “嬷嬷,您……您……” 您是怎么知道的! 凡嬷嬷淡淡地道:“你去告诉二太太,二太太能在大房的花园里出手做脏事,别人难道就不能在她的宅院里做点什么吗?” 范妈妈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也就是说,二太太密谋的事情,老夫人一开始就知道了!而且是什么都知道了! 二太太这下可完了! 前院正厅。 惜若扶着蔺云婉过去拜别双亲和老夫人。 郑氏坐在前面惴惴不安,她攥着帕子,让自己有一张笑脸。 也就这一回了,等事情都落定了,谁都没办法了! 桓王妃的位置是她的娇儿的,那些嫁妆也都是她娇儿的了,继女就让她去文家过苦日子吧! “都快起来吧!” 林老夫人催着齐令珩和蔺云婉起来。 那毕竟是桓王爷,怎么好多拜他们? 喜婆扶着蔺云婉站起来,她循着声音,走到林老夫人面前,屈膝拜别。 “老夫人,谢谢您……” 虽说林家老夫人一心以家族为重,有自己的私心,但老太太也帮了她很多。 这份恩情她是记得的。 林老夫人欣慰地笑:“好孩子,以后多回来看看我老婆子就是了。” “晚辈会的。” 两个人低语着,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其他人听不见她们说什么。 但郑氏怔住了。 她的云娇绝对不会和单独去和老太太说话啊! “这……” 这不应该啊! 难道盖头底下不是她的娇儿? “你干什么?” 郑氏站了起来, 第205章 洞房花烛 第205章 “没事吧?云婉。” 蔺云婉上花轿之后,齐令珩没有急着上马,他扶着轿门,声音十分低沉。 “没事。” 齐令珩点头嗯了一声,才松手去骑马,喜婆才敢大声说:“起轿!” 轿身一动,蔺云婉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她扶了扶轿壁,在轿子上坐稳了,不让头冠倾倒。 心里还牵挂着齐令珩刚才的关怀。 他难道看出她在林府的事情了? 她是不想让他为过去的事情再操心了,不过这一路并不好受,蔺云婉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个事情。 不知道轿子走了多久,外面一直在吹吹打打。 她腰都坐疼了,才听到惜若低声说:“姑娘,快到了。” “落轿!” 喜婆喊了一声,轿子稳稳当当停下来,蔺云婉被扶下了轿子。 她跟着喜婆走进王府前厅,拜了堂。 本来他们还要去拜见帝后,以及后宫嫔妃。 但这是在江潜,就没有这些步骤了。 “送入洞房!” 听着喜婆一声接一声的话,蔺云婉跟着动脚步,很快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再不是惜若的手了! 那是一双白却温和有力的手,手掌很大,握的她不能动了。 “这边走。” 齐令珩微微含笑,在吵闹的人群里面,声音还是很低沉。 蔺云婉跟着他,步步走入他们的新院子,也就是他们的新房。 齐令珩在这边可没有太多的亲戚,闹洞房的也只有赵家的几个孩子,就是小孩儿那也是不敢造次的。 “王爷,挑喜帕吧!” “看新娘子咯!” “嘻嘻让我看看王妃表嫂长什么样子!” 蔺云婉眼前一点点亮起来,就看到齐令珩也穿着大红织金的喜服,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他放下喜秤,淡笑看着喜婆。 喜婆很知趣地端上来一碗汤圆,让蔺云婉吃。 蔺云婉尝了一口,说:“生的……” 喜婆笑眯眯地说:“这可是新娘子自己说要生的啊!” 这是新妇进门之后,必经的场景了,还是引得王府里的亲眷和孩子们大笑不止。 蔺云婉脸色微微泛红。 但是妆容太厚重,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喝了合卺酒,该经历的都经历了,齐令珩仿佛听到谁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没听到一样,捏了捏一个表弟的脸蛋,笑着说:“我去前厅的时候,你可不准欺负你表嫂。” 这话可不是说给一个小孩子听的。 这是说给大人听的。 赵家一个年长的女眷就笑道:“王爷您快去喝酒吧!有我们在,这些孩子可不敢闹王妃的。” 齐令珩颔首,离开之后回头看了蔺云婉一眼才舍得走。 就有人打趣:“瞧瞧王爷的眼神啊……” 看着温和,却那么的灼热,好像要把人烫穿了。 蔺云婉低着头,嘴边抿着笑。 都是些老桥段了,但她总得配合一下。 “新娘子害羞了!” 刚才说话的妇人过来自己介绍:“王妃,我是您舅母的妹妹。” 赵敬易的小姨子。 蔺云婉就称呼了一声“姨母”。 有这位姨母在,蔺云婉还真是省了很多事,姨母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把屋子里的大人小孩儿全都打发了。 她偷偷地和蔺云婉说:“……王爷早就交代过了,让您早点洗漱了休息,用膳。” “多谢了。” 蔺云婉站起来屈膝,脑袋上顶着的头冠,脖子手腕上的各种首饰,累的都抬不起头了。 “这有什么谢的,王妃您歇了吧,我就先去喝喜酒了。” “姨母慢走。” 蔺云婉让惜若送她。 姨母一走,她这新房就彻底清净了,蔺云婉坐在床榻上,松了一口气,说:“帮我都摘了吧。” 脖子都受不了了。 惜若手不如翠沁那么巧,翠沁进来了,笑着说:“王妃,奴婢来。” 惜若打趣她:“你改口倒是快。” 蔺云婉也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奶奶太太夫人堆里打转,争破天了也就是个老夫人,现在却是王妃了。 她还不习惯别人这么叫她,翠沁这么一叫,她才有点又嫁人的感觉了。 “王妃,席面送进来了。” 惜若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出去看了一眼,是齐令珩让阿福送过来的席面。 阿福站在外面,也是笑嘻嘻的:“给王妃请安。” “进来吧。” 蔺云婉吩咐阿福。 阿福带着人过来放席面,蔺云婉已经放下了头发,一头青丝披在脑后,还有点卷,样子十分的慵懒。 “这种日子,你怎么不跟着王爷?到我这里来送什么席面。” 阿福是齐令珩最贴身的太监,这时候正要去前厅帮忙才是。 阿福笑道:“王爷说了,先紧着您的事安排。让奴婢送了席面再过来问问,院子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又说:“王爷留了几个稳重可靠的人手,就在外面候着,王妃您这儿要是有用人的地方,只管使唤。” 惜若搓了搓手,笑道:“王爷真是体贴,什么都想到了。” 蔺云婉也是觉得很贴心,就说:“我知道了,要人的时候我再叫进来。” 现在是顾不上去见新人了。 阿福也知趣地退下去。 翠沁去给蔺云婉布菜,说嫁妆的事情:“都给你归入库里了,就在后面的倒座房。兆妈妈手脚利落,一丝都不错的!” “奴婢和奴婢的母亲,都跟着对过两遍了,没什么问题。” 又说了些其他杂事,和她来王府的见闻,都是好事,没有半点不好的。 翠沁就像到了更满意的一个新家,眉飞色舞。 蔺云婉点点头,吃了一点东西就不吃了。 惜若问:“王妃,您就吃这么点? 第206章 要水 第206章 擦干身子,躺进被子里。 蔺云婉担心拜见公婆的事情。 “皇上和娘娘远在京城,我们虽在江潜成了亲,何时回京拜见他们?今年过年吗?” 齐令珩手里拿着剪刀,也是绑了红绸布的。 新房里的一切,都十分喜庆,入目全是喜气盈盈的红色。 就听他说:“过年也不回去。” 蔺云婉很惊讶:“在江潜过年?” 这个时候,齐令珩不喜欢丫鬟进来打扰,自己去一根一根地剪了红烛的烛芯。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剪床榻左侧纱罩里的蜡烛。 “藩王无召不得入京,也不能离开封地。我若不在江潜过年,那可是谋逆之罪。” 蔺云婉当然晓得这点。 但帝后那么宠爱齐令珩,回不回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她想了想,就知道一定是他背后又做了什么。 “王爷,您用了什么办法让帝后答应您不回京?” 齐令珩正拎起纱罩,顿了顿,看着她笑了笑。 他也不说自己做了什么。 “你要是不想,几年之内都不必回京。你用不着适应宫里的繁文缛节,用不着侍奉公婆,也没有七嘴八舌的妯娌。不好吗?” 说着,走到右侧纱罩面前,却放下了剪刀,留了幽幽的一盏纱灯。 蔺云婉还真就顺着他话想下去。 这才刚成亲,她还没有熟悉桓王妃的身份,暂不回京,当然好了。 “云婉,别想了。” 齐令珩单膝跪在床沿,放下床上的红帐,他温和的声音忽然低沉又沙哑:“你还是想想今晚的事吧。” 红帐在夜里颜色更深一些,蔺云婉的眼前就暗了,几乎看不到什么。 但她却把他清隽的眉眼,看得很清楚。 一晚上叫了三次水,值夜的丫头头皮都是紧的。 …… 蔺云婉睡到快午时才醒。 她是很少起这么晚的,醒来还有点不习惯。 “醒了?” 齐令珩已经坐在床对面的榻上,喝茶看书。 蔺云婉又吓了一跳,她揉了揉额……都已经成亲了。 她松了口气,轻声喊道:“王爷,您起的真早。” 齐令珩觉得她紧张,就问她饿不饿,又想到吃点好克化的会舒服点,又问:“想喝粥吗?” 蔺云婉很快就适应。 在桓王府,比在陆家和林家,都舒服多了。 她起来梳洗,淡笑说:“不想喝粥。” 先是丫鬟进来伺候,翠沁和惜若过来给她梳妆,最后齐令珩过来,拿起眉笔,说:“我给你画眉吧。” 蔺云婉让丫鬟先出去。 她握着他的手腕,笑问:“您会吗?” “我看父皇给母后画过。” 他就觉得不会太难。 蔺云婉闭着眼,说:“那您画吧。” 看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齐令珩还真有点紧张了。 但他的丹青也是拿的出手的,画眉有什么难的。 “好了吗?” 蔺云婉本来不想打击王爷做丈夫的乐趣。 但她等了半天了,眉毛上痒得很。 “……好了。” 齐令珩放下眉笔。 蔺云婉对镜子看了看,笑了笑:“不难看。” 齐令珩负手而笑。 就说他丹青拿的出手的,画眉也不难,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笔。 夫妻两一起用了午膳,蔺云婉听说王嬷嬷还住在桓王府,就说:“王爷,我是不是还要去向嬷嬷请一道安?” “嬷嬷是母后十分信任的人,去看看嬷嬷也成。” 齐令珩放了碗筷,说:“不过嬷嬷再过几天就要回京了,你以后不用和她打交道。” 蔺云婉惊道:“嬷嬷这就走了?” 江潜离京城那么远,帝后不留眼线在他们身边吗? 齐令珩淡淡地道:“都有桓王妃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身上的温和气质,一点都没有了,十分的霸道。 他是不允许别人在他的地方插手。 蔺云婉感觉到一种舒心和安心。 一起去见了王嬷嬷,就看到王嬷嬷屋子里摆设都空了,她已经简单收拾过行李了。 “王妃。” 王嬷嬷屈膝。 她虽然宫婢,却是皇后身边的人,蔺云婉连忙扶她起来,道:“您折煞我了。” 王嬷嬷笑了笑,两人握着手一起坐下。 蔺云婉和嬷嬷也没有什么说的,坐了不了一会儿就走了。 和齐令珩一起回主院的时候,她屏退左右,低声问道:“……嬷嬷也不用过来收拾床铺?” 新婚之夜,婆婆都会派人过去收新妇落红。 蔺云婉是没有落红的。 她自己也听说过一点,十几岁的小姑娘才有落红,她这般年纪……是不会有了。 但是却没有听王嬷嬷询问,甚至没有一点质疑。 齐令珩微微一笑:“刚和你说就忘了?嬷嬷都要走了,王府里的事用不着她管。” 他顿了顿,说:“桓王妃——以后府里就托付给你了。” 蔺云婉点点头,桓王府里人口单薄,比陆家好管多了。 她想把桓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在话下。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要说一下的。 蔺云婉回了屋,才淡淡说:“王爷,我昨日之前……不曾圆过房。” 齐令珩微微愕然。 蔺云婉心想,她说的不够清楚? 她轻声叹气,问道:“王爷,您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不用了。” 齐令珩声音低低的。 新婚头两天,也没有什么急事非做不可。 夫妻俩一直待在桓王府里,第三天回门的时候,蔺云婉发现齐令珩脸上总是有道不明的笑容。 蔺云婉看着他,不太明白:“您笑什么?” “王爷您很想去林府?” 齐令珩摇摇头,笑了笑:“还疼吗?” 他在马车里,握 第207章 回门了 第207章 “老夫人?”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回了林府二房,没想到林老夫人居然在这里等他们。 她过去屈膝行礼。 “你已经是王妃了。” 林老夫人起身,扶着蔺云婉站起来,按道理来说,她是不能受王妃的礼了。 齐令珩也只是客气地颔首致意。 旁边的林华彬,虽是父亲,却像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样。 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怎么说他也是王爷名义上的岳父吧! “都坐。” 林老夫人和蔺云婉说:“你……二妹妹马上也要到了。” 坐下之后,蔺云婉觉得十分冷清,她问道:“太太怎么不在?” 又少了林云娇,林府二房只有两个庶子,姨娘又是不怎么露面的,真是清净多了。 林华彬没有说话,还是林老夫人淡淡地说:“太太病了。” 蔺云婉应该问一下太太的事,林老夫人就说:“也不是大病,你不用记挂在心里,也不用去侍疾了。” 这就彻底没蔺云婉什么事了。 但她心里知道,郑氏怎么会突然就病了?老夫人特意过来,怕是郑氏已经被责罚了吧! “爹,娘!” 林云娇风风火火进来,文海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她一看到家里有陌生男子,吓了一跳。 林华彬就呵斥她:“怎么嫁了人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林云娇愣了一下,收敛了自己的言行,因为看到林老夫人,就过去先请安:“老夫人。” 林老夫人道:“还不给王爷和王妃见礼。” 她没有说是姐姐姐夫。 林云娇心里也很清楚,她和蔺云婉才不是亲姐妹,两个人是仇人还差不多! 她咬了咬牙,走过去,道:“王爷,王妃。” 齐令珩没什么反应。 他和女眷是不讲话的。 文海在林华彬的眼神逼迫下,也过去请安:“王爷,王妃。” 蔺云婉就淡淡道:“妹妹,妹夫。” 两对小夫妻都坐下了,蔺云婉在林老夫人身边坐着,林云娇很不安分,也是疑惑地问林华彬:“爹,我娘呢?” 林华彬敷衍她两句,让她不要再问了,就上赶着去和齐令珩说话。 他是想说点公事的。 自从中举入了仕途,他在江潜清水衙门里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假女儿出嫁又挖去了他那么的财宝,害得他欠下大哥三弟许多银子。 都是白纸黑字写了欠条的,要是不想办法还上去,以后他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王爷,我有个幕僚,正好就是从榆林县来的。” “榆林县可不止有榆钱膏、榆钱香饼,榆林县的河堤年年都在修,听说今年又要开始修……” 本来说到江潜美食,林华彬就提到河堤上去。 林老夫人最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了,他一般是不会得罪人的,但有油水的地方,他能捞就捞一把。 听说他变卖了很多心爱的字画古玩,这是逼急了吧! 不过她不会把人情用在这种事情上。 林老夫人笑着提点林华彬:“你又不管河堤,提那个做什么。我们又都是妇道人家,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多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说家常吧!” 林华彬讪讪道:“……是。” 心里是有点不高兴的,母亲怎么拆他的台? 蔺云婉继续和林老夫人说江潜的美食,齐令珩耐心听着,偶尔问上两句。 文海不敢讲话。 林云娇则觉得,这已经不像她的家了!也没有心情说话。 她一心想着快点说完了,好去看看郑氏。 林老夫人没有留蔺云婉和齐令珩用饭的打算,她先是说乏了,叹气道:“身子不如以前咯。” 她的丫鬟过来说:“老夫人,您该回去吃药了。” 林老夫人就说要走了。 蔺云婉说:“我送您。” 她都要去了,齐令珩还能在这里坐着? 他跟着站起来,温声道:“我也送您。” “王爷……” 林华彬有点着急,这、他还没和女婿说上几句话,怎么就急着走了。 他现在是王爷的岳父,他、他急什么啊! 他要摆老丈人的谱,王爷怎么说也该买账吧! “王爷。” 林华彬一脸正色。 林老夫人扫了他一眼,说:“你也送我回去吧!老二,你是不是已经好多年都没伺候过我服药了。” “……是。” 林华彬有点心虚。他都多大年纪了,这种小事不是有下人做吗? 林云娇站起来说:“老夫人,母亲病了,我和夫……先去看我母亲。” “嗯。” 林老夫人点头,没有留他们两个。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送老夫人出去,他们两个倒是很细心,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搀扶着老太太出去。 林华彬也跟了过去。 林云娇隐隐约约听到齐令珩说话:“听王妃的……看王妃的意思……” 老夫人笑着打趣:“王爷可太宠着王妃了。” 齐令珩觉得理所当然:“既是夫妻了,事事以王妃为先。” 声音远去,林云娇看了看木讷的文海,哼了一声。 文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又生气了! “哎……” 想到他们的新婚之夜,他身上被挠的血印子呀……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你还愣着干什么!” 林云娇杀了个回马枪,瞪着文海。 文海本来还在沉思,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跟上。 他小声地问:“娘、娘子,我们去哪里?” “你个蠢货,我娘病了你没有听到?当然是去看我娘了!” “哦、哦!” 文海想到自己的岳母,抓耳挠腮。 “姨母怎么舍得把云娇妹妹嫁给我……” 在 第208章 恐惧 第208章 “你们新婚燕尔,就别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王府恐怕还有不少事情等着王妃打理,早些回去吧!” 林老夫人没有留蔺云婉和齐令珩用饭的意思。 蔺云婉和齐令珩也就不多逗留了,别了老太太和林华彬,转头去了一趟苏家。 林华彬差点和林老夫人吵起来。 他拿着药碗,脸色不怎么好看。 林老夫人冷笑:“不想服侍我就把碗放下。” “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服侍您是应该的。” 林华彬还拿着药碗,脸上有虚伪的笑意。 林老夫人歪在贵妃榻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就是怪我拦着你跟王爷说话。” 林华彬忍不住了,没好气道:“您也看到了,王爷对云婉极好。我可是王爷的岳……” “你还真把自己当王爷的岳父啊!” 林老夫人声音有些大,林华彬忽然愣住了。 “老二,你是王爷的岳父吗?” 林华彬想了想,他怎么忘了,那不是他的女儿,云婉是赵敬易的女儿。 他的女儿早就死了。 他在奢望什么? 林华彬闭了闭眼,咬牙说:“母亲,我虽不是王妃的父亲,我也帮过王妃。这份恩情她总该……”总该要还的吧! 林老夫人笑了,又是那种睿智的人看蠢笨人的笑容。 林华彬脸色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知道,他在母亲心里总是不如大哥和三弟,母亲一向看不起他。 老太太也知道,儿子这才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不要紧。 不管儿子怎么想,她只要儿子知趣点,别想仗着王爷岳父的身份作威作福。 “老二。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我要让你禁足郑氏?” 林华彬摇头。 提到这个,他还一头雾水,孩子回门的时候,怎么能把做嫡母的禁足? 但老夫人那时候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让他把郑氏送到庄子上去的意思,他就只能先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去做。 “知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娶云婉?” 林华彬觉得莫名其妙:“母亲,这不是人尽皆知吗?云婉落水……” “就是偶然促成了这门婚事啊。” 林老夫人冷眼看着儿子说:“我要是告诉你,这不是个偶然呢?” 林华彬摇头:“事情是在我林家发生,王爷绝不可能早有计划。” “何况赵敬易他、他也没和我提过。” 林老夫人不说话了。 明明耳边很安静,林华彬觉得脑子嗡嗡响。 他喃喃道:“不是偶然?不是……偶然……”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赵敬易那个爹当的就很奇怪,虽然他对云婉很好,可不像个亲爹。 王爷又对云婉好的太过分了! 又是正妃身份,又是事事以她为先。那是一般丈夫做得到的吗! 他自己也是男人,做过丈夫。 他固然宠爱郑氏,可是也不会说让郑氏真的为所欲为。 “母亲……您是说……” 林华彬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会不会,不是赵敬易送私生女到林家,而是王爷送王妃到林家? 这本来是好事,是大喜事。 可林老夫人她说了一句话。 “郑氏想把云婉嫁给文海,又怕自己有麻烦,就在大哥的内院动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让云娇不得不嫁文海。” 林华彬瞪大了眼睛。 “郑氏?又是郑氏?” “我的云娇……我的娇儿!” 他十分的愤怒,他一直就看不上文海,难道真是郑氏害他们的女儿不得不嫁给文海那个穷秀才吗! 林老夫人继续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郑氏出来见王爷的原因。” “能让她以嫡母身份送嫁,我已经在维护你的脸面了!” “你说她该不该禁足!” 林华彬没话说了。 郑氏得罪了桓王,桓王还没怪罪,他们真该谢天谢地了。 林老夫人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郑氏就这么得罪桓王和桓王妃的吗?这都不算什么。” 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林华彬人已经呆了。 “害云婉落水……烧穿堂只是为了让云婉和云娇换嫁?” 他听着老夫人的说法,笑声很荒谬。 他知道郑氏骄纵,但他没想过,郑氏胆子这么大! 林华彬咬牙切齿:“换嫁……这是死罪啊!” 王爷婚事过了明路,那是皇帝下的旨意,郑氏居然敢这么做。 他脑子里混乱的很,咽了一口气下去,声音有点发抖:“母亲,您不会骗儿子吧。” 他的枕边到底是个什么人! “你要不要亲自审问?” 和上次在慈恩寺里发生的事情一样,以林老夫人的作风,那是人证物证都齐了,才会说这种话。 “不用了,母亲。” 今天是女儿回门的日子,林华彬一点喜悦都没有了,他深吸一口气,说:“母亲您好好休息,儿子先告退了。”放下药碗走了。 他要好好问问郑氏,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林老夫人乏力地靠在贵妃榻上,已经没有力气吃药了。 凡嬷嬷进来摸了药碗,说:“哎,药都凉了。我让丫头去热一热。” 林老夫人摆摆手:“算了,今天不吃了。” 每次和二儿子说完话,她心情就不好。 凡嬷嬷还是让人把药拿出去热着,药还是要吃的,不过现在就不吃了。 她刚才在外面也听了半天,就问:“您何不跟二老爷说个彻底?您只说二太太的不好,好像都是二太太的错,恐怕二老爷还抱有侥幸的心。” “你还是不知道他这个人。” 林老夫人笑道:“我这个儿子心思最重,最爱多想。我越是不点透他也惹怒过桓王,桓王早就对他下过手这件事,由着他自己去琢磨, 第209章 夜夜叫水 第209章 “老爷?” 郑氏一见到林华彬,委屈地哭了。 她走过去诉苦:“今天可是娇儿回门的日子,老太太怎么能把我禁足!” “娇儿从小就在我眼前长大,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文家连房子都是租赁的,娇儿带去的嫁妆又不多,她……怎么吃的了那个苦啊!” 郑氏心疼女儿,提起来是真伤心,眼泪止都止不住。 林华彬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冷眼看着她。 郑氏半天听不到丈夫的安抚,不由心虚。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林华彬。 老夫人肯定把她放火的事情说了,不过又没有证据,她就是死也不会认的! “老爷……” 郑氏伸手去扯林华彬的衣袖。 夫妻这么多年,她还像刚过门的神态,林华彬却一把甩开了她,又推了她一把,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老夫人果然是说了啊。 郑氏摔在床上,她坐起来伤心地说:“老太太说什么,您都信,您都忘了,您小的时候老太太是怎么对您的。她要是真的心里有你……” 林华彬也不反驳郑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郑氏却有种心慌的感觉,每次她提起这个事情,丈夫都很耿耿于怀的样子,现在怎么用那种不在乎的眼神看着她? 他难道不怪老夫人了? 看来不是再说陈年往事的时候了。 “老爷,我……” 郑氏打起精神,没有忘记一个做母亲的,应该做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林华彬的正房妻子,她是云娇的母亲。 云娇的婚事,她非要插手不可。 “老爷,我看文海他根本就不是云娇的良配。” 郑氏一本正经地说。 这下换林华彬脸色不对劲了,他几乎吃了一惊。 “你在说什么?娇儿嫁都嫁过去了,你现在才说这种话!你早干什么去了!” 郑氏也知道,自己很难自圆其说。 她定了定神,道:“老爷,我那是做了个糊涂的决定。我现在想明白了,云娇吃不了去文家的苦。” “您也不想想,娇儿是怎么长大的,文家是她待的地方吗!” 林华彬怒极了,反而冷静了。 他温和笑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看到丈夫脸色一好,郑氏就胆大了。 她脱口而出:“让他们和离啊!” 郑氏说:“让云娇跟文海和离,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娇儿!” “让她嫁给文海过过苦日子,还不如我们养娇儿一辈子。” 女儿出嫁的这两天,她也是心乱如麻。 她也盘算过,大不了养女儿十年八年,等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再给她找个好的。 “呵呵。” 林华彬莫名地笑了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郑嫣。是你害娇儿嫁给文海的!要不是你跟你表妹合谋,娇儿会落水吗?你现在还想害她?!” 他掐了掐郑氏的脖子。 始终还是不忍心下重手,还是放开了她。 林华彬冷眼看着郑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和离、被休,除非她不再是我林氏的人。” “文海是我林家的姑爷,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郑氏呆呆地看着丈夫,大气都不敢出。 林华彬拂袖而去。 郑氏趴在床上缓不过神来,忽听到伤心的一声“娘”,回头一看,女儿就站在门帘外面。 林云娇咬着唇,流着眼泪。 “原来是您……是您和姨母一起让我落水的?” 她本来可以不用这么丢脸地嫁出去,原来是她娘害的! “娇儿……娇儿!” 郑氏追上去,婆子们把门关了,很冷漠地说:“太太,没有老爷的吩咐,您不能出去。” 郑氏拍着门,心急如焚。 \\ “舅舅。”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到了苏家。 苏老爷和苏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待客。 苏老爷腿脚不方便,很难为情地说:“王爷,王妃,您二位不要和小民客气了,请上座。” 他做了一辈子的商人,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入了皇室,那也君臣有别。 何况王妃只是自己的外甥女。 齐令珩却不拘小节地说:“您二位一同入座吧!” 一起用了午饭。 苏夫人不怎么习惯这种场面,她很拘谨,就想带着孩子走了。 但是也没有忘记给红包。 她还怕蔺云婉看不上,哆嗦着给出去的。 蔺云婉笑着收了,给两个孩子各一份厚礼,说:“一直想给表弟表妹准备见面礼,上次相见不是时候,这回舅母不要推辞了。” 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谢了蔺云婉,就出去了。 蔺云婉和齐令珩这次过来,也不是说闲话的。 “舅舅,林府答应给您的我生母的嫁妆,兑现了吗?” 苏老爷笑了笑,不怎么好开口。 他这人就这个性格,自尊心强,也不喜欢说人坏话。 蔺云婉心里有数了。 苏老爷顿了顿,就说:“没有全数兑现,但是你大伯说的对,来日方长,以后慢慢来嘛!” 蔺云婉叹气摇头。 林氏一族在外名声固然不错,但是跟他们打交道的人,那也不是各个都能得到好处。 像苏老爷这种性格,恐怕还要吃亏。 蔺云婉就直说了:“舅舅,我不止是想让您拿到您该拿的,我还想让您帮我和王爷一些忙。” “王妃,我、我能帮得上你什么?” 蔺云婉微微一笑:“说来话长,我以后和您慢慢说吧!但是林家该和您兑现的东西,您不能马虎了。” 她说:“您从小跟在外祖父面前,耳濡目染,该怎么做生意您很清楚的,我就不多说了。” “总之……以后 第210章 惬意 第210章 “听说二小姐和文姑爷是圆房了。” 翠沁回了一趟林府见她家人。 她一家现在都受到了重用,当然也知道很多林家的事情。 翠沁零零碎碎说了很多,最后说到了林云娇身上。 她还道:“不过二小姐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听说二小姐天天和她吵架。” 蔺云婉放下手里账册,有点兴趣了。 “她还敢顶撞自己的婆婆?胆子不小。” 有孝道压着,林云娇就算是回家哭诉,林府没有一个人会帮她说话的。 现在郑氏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她还能依靠谁? 翠沁叹气:“就是呀。听说回了几次娘家,老爷刚开始还帮二小姐说话,后来就不去了,二小姐再回来,他就把二小姐赶回去了。” 惜若和林云娇也打过交道,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样的人。 她不屑地说:“二小姐做出的那些事情,老爷也没有办法帮她说话吧!” 翠沁纳闷地道:“听说二小姐回来还跟太太吵过架,吵了之后再也不去见太太,回家有事都只找老爷了。” 蔺云婉和惜若对视一眼。 惜若笑了:“看来太太自食恶果了!” “当初想害王妃,没想到害了自己的女儿,现在二小姐知道了真相,一定恨死二太太了。” 翠沁已经在林家听了太多郑氏母女的事情了,她都听腻味了。 “奴婢出去提一盆炭进来。” 外面飘着大雪,屋子里却很温暖,烧了大半天,炭也快用完了。 翠沁刚出去,阿福就来了。 他进来说:“王妃,王爷说舅老爷那边请您用饭,让您梳妆了过去。” 齐令珩这时候在衙门里。 惜若挑帘子出去问:“王爷回来吗?” “王爷说来不及回,让王妃先过去。王爷直接从衙门里去赵府。” “知道了。” 惜若进去拿了手炉子,塞到阿福手里,说:“瞧您冷的。坐下来喝杯茶暖暖吧!” 阿福抱了手炉子,笑嘻嘻说:“热茶奴婢就不喝了,王妃,奴婢告退。” 蔺云婉在里面应了一声。 桌子上摆的都是王府的账册,从京城王府里一起搬过来的,摆了满满一间屋子。 惜若弯腰收拾几本,说:“您改天再看吧!” 蔺云婉点头,有点心事的样子。 王府的账,不能说不好,但也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王爷一直没有娶妻,内务没有人真的能放手打理,不够好也是正常的。 “够了。这支簪就不要戴了。” 蔺云婉坐在铜镜前,觉得也不用打扮的太庄重了。 翠沁拿着点翠的簪子有点犹豫:“可是王爷说您明艳如朝阳,就是要盛装才好看的。” “王爷这么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蔺云婉有点惊讶。 翠沁就把簪子簪到了蔺云婉头发上,笑着说:“王爷说了呀,不过不是当着您的面说的。” 就是某一日,随口和她的贴身丫鬟说了而已。 蔺云婉心情极好,出门的时候脸上笑吟吟的。 下人套了马车,她从前门出去,看到另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王爷的马车怎么在这里?” 蔺云婉踩着雪下台阶,丫头扶着她。 齐令珩从马车里下来,过来牵着她的手。 “您不是不回来吗?” 蔺云婉十分惊喜。 齐令珩等的就是她这幅样子,低笑道:“我让阿福骗你的。” 上了马车,蔺云婉有点无奈的样子:“您都多大了,还和我开玩笑。” 齐令珩吩咐马车走,靠在车内,淡笑道:“怎么,就准你逗我,我就不能逗你了?” “我什么时候逗您……” 蔺云婉忽然想起来,王爷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她明知道他身份不凡,还问他“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怎么偷跑到我家来了?”,还问他是不是贼子。 他当时还要抬头看她,不服输地站在台阶上,说他是皇子,皇上的嫡子。 但他早就没有以前那种天家贵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傲样子了。 “王爷未免太记仇了。” 蔺云婉抿唇淡笑。 “我一向是这样是的。” 齐令珩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问道:“所以和我说说,你在林府受了什么委屈?” 蔺云婉一愣。 虽不知道他提的是哪一件事,但他怎么还惦记着? 齐令珩提醒她:“你我新婚当日,我看你有些不对。成亲一个多月了,王妃你提都没和我提过。” 蔺云婉淡淡一笑:“只是小事,用着您操心的。” 齐令珩声音温柔低沉:“云婉,我想为你操心。” 蔺云婉定睛看着他,红着脸移开眼。 真不知他是怎么好意思常说这样的话…… 车马徐徐,蔺云婉也紧紧握住他的手,与自己的夫君十指紧扣。 到了赵家,夫妻两人才松手。 “难为王爷王妃大雪天还过来了。” 赵夫人吩咐丫鬟过去给他们两个脱斗篷。 齐令珩淡笑道:“我和云婉来看舅母舅舅,是应该的。” 蔺云婉过去见礼:“舅母。舅舅。” 赵敬易已经等不及了,放下暖手炉就说:“快快快!锅子已经烫热了,就等你们了。” 他从外面学了个新鲜的吃东西方法,一时兴趣就把外甥和外甥媳妇叫来了。 大家一起坐下吃热锅子,新鲜的羊牛肉。 酒足饭饱,移到暖阁去说话,赵敬易看着他们小夫妻恩爱样子,喝过酒,本来就有点醉了,晕乎乎地起了个念头。 怎么就那么巧,他外甥把这个女子送到他面前,又娶了她? “舅舅那锅子不错。” 齐令珩和蔺云婉回了王府,也想让厨房里照着他舅舅请他们吃的锅子,做一桌一样的晚膳出来。 “舅舅养的鹦鹉和八 第211章 过年 第211章 “王爷在写什么?”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蔺云婉看到齐令珩这几天都在书房写东西,看着像是一样的奏本。 她放下一盅汤,说:“您都写好几日了。” 齐令珩揉揉眉心,实在是写累了。 他说:“给父皇母后的新年贺表。” 蔺云婉走过去,问:“王爷,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 齐令珩失笑,拿起贺表给她看。 蔺云婉看了一眼。 以王爷的才华,上贺表又不是什么难事。 桌子旁边还放着宫里来的信,也都是随便放着的,她也都看了。 看完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帝后在信里催生。 而王爷似乎还在什么时候保证过,会尽快满足他们得皇孙的愿望。 ……难怪今年的贺表不好写。 齐令珩站起来,走到她身侧。 他抱着她的腰,抚上她平坦的小腹,低声说:“现在知道夫君我的难处了?” 蔺云婉转头笑:“还不是怪您自己,子嗣天赐,您怎么能和帝后保证我们什么时候有孩子呢?” “我要不这么说,今年过年你可就得去见你的公婆了。” 齐令珩本来想捏一下她的脸,见她转身之际,簪子有点歪了,为她拨正。 蔺云婉知道他是在她为她考虑,现在回京,确实不是时候。 她走到书桌前,提笔,也写了一封贺表。 收笔的时候,她说:“丑媳妇也还是要见公婆,妾身也上一份贺表,聊表敬意。” 齐令珩过去一看,贺表上就差明明白白写着“罪己状”了。 她这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这可不行,这怎么能怪王妃一人。” “是本王无用。” 齐令珩和她开玩笑呢,两人成婚之初,就请大夫上门把过脉,身体都是好好的,不过子嗣的事情,确实急不来,帝后再怎么着急,那也急不来。 他提笔,补完了自己那份贺表的后半部分。 “王妃有罪,那本王也不能幸免。” 也是一份罪己状的写法。 等到晾干了,齐令珩让阿福快点送出京。 “过不了几天,京城那边就要封路了,不要在路上做任何耽搁。” 阿福拿着贺表,说:“奴婢明白!” 江潜驿站快马加鞭,把两份贺表送到京城。 桓王送回京的东西,一根羽毛都是直接送到御前或后宫之中。 景顺帝与赵皇后一起看了儿媳儿媳妇的两份贺表。 景顺帝十分的满意,笑着说:“还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情深似海啊。” 皇后也很满意,两份贺表里的柔情蜜意,她是再清楚不过。 儿媳妇的文采也是很不错的,不愧是林氏嫡女。 “照这样下去,皇上您还怕没有皇孙吗?” 景顺帝颔首,也给儿子儿媳妇回了一封信,和很丰厚的赏赐,并让人带话:“王妃要是为朕的大周诞下皇嫡孙,朕重重有赏!” 赵皇后也是要赏的,赏赐之余,她倒是很好奇:“不知林府嫡小姐是怎么降服珩儿的。” 她那个儿子,看着听话,实际上很恣意妄为。 景顺帝也是满肚子的疑问,但是王嬷嬷回京之后,也没有说出具体的原因。 他便捋龙须,沉吟片刻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必是如此。” 赵皇后不觉得是这样。 京城多的是国色天香之人,也没见儿子倾心于谁。 但儿子终于娶亲,也了结他们做父皇母后的一桩心事,暂且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珩儿说林氏体弱,今年就不折腾他们了,等到明年……妾身要见见我那儿媳妇了。” 景顺帝也很想见,他还笑说:“要是带着朕的皇孙一同进京,那就最好了。” 帝后二人有说有笑,外面宫女进来说:“皇上,前朝太子求见。” 景顺帝拧了拧眉:“他身体病弱,大风大雪的过来干什么?去,让人护送太子即刻回去。再让陈太医去太子府上把了平安脉过来,无论有没有事,都过来禀了朕。” 宫女告退:“是。” 继续听赵皇后新谱的曲。 “太子,皇上有事在身,还说风雪大,让奴婢带人护送您回去。” 来的是景顺帝最贴身的太监。 太子仰望皇城风雪,朱墙青瓦上白茫茫一片,他咳嗽两声,笑道:“父皇说的是,风雪太大了。太大了……” “替本宫问父皇安。” “是。” 太子府的人搀扶着太子离宫。 陈太医去给太子把了平安脉,记录了脉案,送到景顺帝面前,详细地说了说。 之后,珍稀的药材又是流水一样送到太子府。 \\ “云婉,你看,父皇母后很高兴。母后还说你有才情。” 齐令珩收到帝后的信,就献宝拿到蔺云婉的面前。 蔺云婉笑道:“还不是托王爷您的福。帝后是爱屋及乌。” 她也没想到,帝后宠爱王爷,就像普通人家宠爱幼子一般。 说到父母宠爱,再看到桌子上的家书,蔺云婉忽然间神情落寞。 “怎么了?” 齐令珩也变了脸色,刚还说的高高兴兴,不知她怎么就有点忧伤。 蔺云婉淡淡一笑:“没什么。” 她岔开话题,道:“王爷,惜若年纪不小了。她本来是王府的丫头,我对她的背景一概不知,但想着她也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您看呢?” “惜若已经是你的丫头了,心都在你身上。你想怎么样安排,就怎么安排她。” 蔺云婉道:“我只是怕委屈了她。” 齐令珩笑道:“我还没见过你委屈你身边的哪个丫头。” 除了新婚之夜,他不准丫头们吵醒浴池里的她,每次他过来,惜若和翠沁两个丫头,都是即刻去通传的。 蔺云婉就只好 第212章 元宵节 第212章 “妾身见过王妃。” 大年初二,蔺云婉来了林府,没见到郑氏,却见到一位姨娘。 说起来也不是新面孔,只不过林华彬的几个姨娘一直很少露面,突然出来,她就像看到新人一样。 “蔓姨娘。” 蔺云婉是不用给一个姨娘见礼的,她道:“姨娘你坐吧。” 蔓姨娘很懂事,她走到蔺云婉身边,站的不近不远,一脸温柔的笑容。 “妾身不坐。” 蔓姨娘给蔺云婉添茶。 她是老爷的姨娘,有孝道在,其实不用做这种事的。 “老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王妃等一等,老爷知道您和王爷要回家来,很快就过来。” 蔓姨娘虽然比蔺云婉大了好几岁,又不是个小辈,但风韵犹存。 她十分自觉地远离齐令珩,除了刚进来见了礼,都没有多看王爷一眼。 蔺云婉觉得这个蔓姨娘有意思。 “家里的事现在是姨娘在管?” 蔓姨娘很谦虚地说:“妾身身份低微,怎么能管家里的事?老爷交给了找妈妈管,只不过让妾身跟着学点规矩,免得见了客人闹笑话丢人。” 其实她就是在管林华彬的内宅。 蔺云婉淡淡一笑:“我记得蔓姨娘的儿子,是弟弟里面年纪最大的吧?” 也就是林华彬的长子了。 蔓姨娘说:“是。”她低着头,不敢和蔺云婉对视。 蔺云婉笑而不语。 这个蔓姨娘,还是很懂生存之道的。 “姨娘,太太现在在什么地方?” 蔓姨娘犹豫了一下才说:“太太她……去庄子上养病了。” 蔺云婉挑眉。 林华彬还真狠得下心赶走郑氏?看来像动真格的了。 “姨娘知不知道老爷为什么把太太赶走?” 蔓姨娘当然知道了,但是她不会直说的。 “听说是老爷和太太起了争执,老爷第二天就把太太送走了。” 她又怕得罪蔺云婉,索性再说明白一点:“太太当年没能嫁给老爷的时候,不是在家里绝食吗,听说是郑家要把太太嫁给一个商人,太太见过了之后觉得商人不如老爷长的俊朗,所以才不肯……” 翠沁和惜若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 老爷肯定厌弃太太,再也不会宠爱太太了! 蔺云婉也是很意外。 “老爷。” 林华彬回来了,蔓姨娘听到丫鬟的声音,赶紧闭上嘴。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见了他,还是没有用午饭,回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忙走了。 “您怎么不留王爷和王妃用饭?” 蔓姨娘伺候林华彬喝茶,柔声地问。 “不要问你不该问的事。” 林华彬脸色很冷淡,经历过郑氏,他是知道了,对女人不能太宠。 蔓姨娘也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 她坐下来说:“妾身让厨房备了午饭,一会儿二姑奶奶回来,您总要陪她用一顿饭吧?” 林华彬脸色缓和了一些,才说:“嗯。做几道文海喜欢吃的菜。” 虽然看不上女婿,但现在无人可用,无人可信,自己的女婿总比外人好。 他现在还欠了大哥三弟不少银子,以后可有的还了。 “你那个便宜老爷,想扶他的妾室?” 齐令珩十分费解。 他冷淡的眼神里,有一点点嘲讽的意思:“宠妾灭妻,我朝重罪。他是不想做官了吧。” 蔺云婉却笑了笑:“他也不想的。” 她不是在为林华彬辩解。 “怎么说?” 蔺云婉道:“林老爷若要再娶,除非休了郑氏或者郑氏死了。他现在休妻不光是丑事,对他亲生女儿不好,也证明他当年执意娶郑氏一事做错了。” “王爷您不知道林二老爷这个人,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的,那就只能这么拖着。” 齐令珩觉得好笑:“所以就扶一个妾室?” 真是蠢人做的蠢事! 蔺云婉道:“内宅的事情,总要有人打理,只有下人可不行。” “这个蔓姨娘……” 想到姨娘刚才待客的样子,她说:“还是很知道的分寸的。她的独子都几岁了,她能忍到现在才出头,说明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不能小看了她。” 齐令珩笑道:“不能小看才麻烦了。” 谁说不是? 蔺云婉淡笑道:“这也是林二老爷的报应。苏氏与林姑娘死了都不得安宁,郑氏被赶去了庄子上,他却还好好的。” 这不公平。 有了蔓姨娘和她的儿子,他的内宅那就不好说了。 林华彬已经和兄弟们已经分了家,将来真有点什么事,仕途不保,报应也在他一个人头上。 “我看林家老太太不会坐视不理。” 齐令珩和林老夫人也是交过手的人,知道那是个很精明的老太太。 蔺云婉却笑了:“您还是不懂一个母亲的无奈,她管的好家族,却未必管得好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二老爷要是听老夫人的,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蔺云婉说完看向齐令珩,他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微微笑着。 “王爷?您在想什么?” 齐令珩低声笑了:“慈母多败儿。云婉,你以后要做慈母,我可就做严父了。” 蔺云婉轻笑:“好。” 元宵节,齐令珩不在江潜,林府办了一场元宵宴席,十分的隆重热闹,请了蔺云婉过去猜灯谜,吃元宵。 西林府里的人也都来了,还有其他世交家的女眷,和一些新面孔。 蔺云婉打扮的不怎么奢华。 “请王妃写一个灯谜。” 兆妈妈捧了笔墨过来,林家三房同办元宵宴,她也跟着过来帮忙。 蔺云婉提笔,就写了一道谜,又给了彩头,一只水头很好的玉镯,她说:“先猜中的得彩头。” 兆妈妈笑眯眯拿了灯谜, 第213章 团聚 第213章 “王妃如何?” 大夫过来给蔺云婉号脉,齐令珩今天是有公务的,但是他不舍得走,在内室等到大夫号了脉,挑帘子进来问。 大夫年事已高,低头作揖说:“回王爷,没有喜脉。” “不过……王妃身体倒是很好。” 齐令珩闻言一笑:“来人,赏。” 翠沁赏了银子,还送大夫出去。 蔺云婉放下袖子,无奈笑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快去忙吧。” 齐令珩点点头,本来已经走了,回过头又说:“只要你身体无碍,怎样都是好的。” 蔺云婉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王妃。” 没过多久,惜若进来报喜:“董夫人生了,是个小子!” 传口信的人就在外面。 “男孩儿啊?” 真是求什么来什么。 蔺云婉替董双霜高兴:“她现在儿女双全了。” 卢荣又不能动了,卢家老夫人还不得把唯一的孙子当眼珠子一样疼爱。 “孕妇刚生产,那是最弱的时候了。” 蔺云婉想了想,就说:“惜若,你亲自去送些进补的药,再送一些孩子的东西。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就说……桓王府想帮这孩子记名。” “是!” 惜若第二天去了一趟卢家。 董双霜一见惜若,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生产很顺利,她已经可以坐起来说话了,笑着问:“王妃好吗?” “劳董夫人惦记,我们王妃很好。” 惜若就把蔺云婉的吩咐转达了。 董双霜忽然就落泪,她知道,王妃这是想替她撑腰,王妃是怕她婆婆过来抢她的儿子。 有了桓王妃的记挂,她婆婆就是想抢她儿子,也要掂量掂量。 董双霜吩咐丫鬟:“把少爷的八字写给惜若姑娘。” 丫鬟去写了小少爷的八字,给了惜若。 一个月后,卢家办了满月酒,蔺云婉也去了。 林府竟然也送了一份贺礼。 蔺云婉还为这孩子亲自写了一份贺表,贺表传出去,她的才情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回了府里,看到马车已经回了王府。 她大步朝主院走过去,看到又从主院那边过来的仆人,就问:“王爷回来了?” 婆子说:“回王妃,王爷回,带了客人,在书房。” 蔺云婉转头,去齐令珩的书房。 她都不知道,自己步子走的有多快。 翠沁刚满的十四岁,腿没有蔺云婉和惜若那么长,跑的费劲,终于追上惜若,喘着气说:“王妃呢?” 惜若指着书房后面的湖心小筑,说:“王妃坐船过去了。” 翠沁嘟哝:“王妃走的好急。不知有没有人上岛去伺候茶水?” 她左顾右盼,也没看到船只,两条船都已经到岸对面了。 惜若摸鼻子笑:“榆林县年年水灾,今年水位又上涨,王爷都出去一个月了,王妃能不急吗?” 翠沁若有所思:“……从没见王妃这样急的。” “你想想,王爷都是怎么对王妃的?将心比心,王爷出去那么久,王妃能不挂心吗?” 惜若不觉得奇怪,她是早就跟在蔺云婉身边的,什么都知道。 翠沁点点头。 她是林府家生子,主子也见多了,还真没有像王爷这样宠爱王妃的男主子。 “云婉,手给我。” 齐令珩在湖心小筑会客,听到外面有水声,才看到下人划船送蔺云婉过来了。 他即刻出来,扶蔺云婉上岸。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齐令珩道:“你刚去赴宴我就回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去接客人了,归期不定,就没有和你说。” “什么客?我方便见吗?” 蔺云婉知道里面有客人,如果不合适,她也不是必要见里面那人的。 齐令珩笑了笑:“你去看看不就不知道了。” 扣着蔺云婉的五指,带着她往里面去。 “您弄什么玄虚……” 蔺云婉一头雾水。 她一进去,就看到临水的窗边站着一个少年,戴着斗笠,瘦长的背影,但是很挺拔,虽然是少年,双肩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好像很老成。 是……谁? 蔺云婉不敢认,她松开齐令珩的手,心都要跳出来了。 少年转身,眉目俊逸。 蔺云逸取下斗笠,微微一笑:“姐姐。” “云……云逸!” 蔺云婉大步跨过去,几乎是扑了到弟弟身上,揽着他的肩膀左看右看,竟然已经比她都高了! “云逸……” 她声音颤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京城与江潜,两地相隔数里,她还以为恐怕要等个一两年,甚至更久,才能看到母亲和弟弟。 蔺云逸也是忍了又忍的,这会儿有点忍不住了,哽咽喊着:“长姐……” 齐令珩悄悄出去,关上门。 外面还是白茫茫一片,不过并没有很乏味。 里面姐弟两人叙话半个时辰,蔺云婉才开门出来,道:“王爷,您快进来吧!” 齐令珩颔首,进去和他们一起喝茶。 蔺云婉的眼睛是红的,他给她斟茶,递过去的时候,握了握她的手。 “王爷,您出去一个月,就是为了接云逸过来?” 齐令珩放下茶杯,说:“也不全是。父皇命我兼修河道,我在榆林待了大半个月,京城那边的路都解封了,云逸写信说想过来‘游学’,我就带着阿福去接他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顺路的事。” 蔺云婉看了看蔺云逸。 蔺云逸笑起来,眼睛还和以前一样亮,但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少年的骄傲轻狂,已经在长姐“死”后消失不见了。 他温声说:“姐姐,姐夫在路上把我照顾的很好。” 蔺云婉心里很高兴,不过现在不是说报答王 第214章 怀孕 第214章 “长弓年纪还那么小,县试都没考过,他能进鸣山书院吗?” 蔺云逸道:“长姐你不知道,现在陆家就长弓一个出息的苗子,陆……陆家举全家之力,供养长弓读书。” 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才勉强把人送到鸣山书院。 “这未必是好事。” 蔺云婉担心拔苗助长,反而拖累了长弓的学习。 “长姐,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他平常偶有交流,我看他学的很不错,就是太刻苦了些,人很清瘦。” 蔺云婉笑:“他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头悬梁锥刺股都不知道疼的。” 该说的说完了,蔺云婉问弟弟:“你打算在江潜留几日?” 蔺云逸抿了抿唇,眨着眼说:“最多留三四日。” 他瞧着蔺云婉,说出自己的忧虑:“我和娘都担心你,要是不过来亲眼看看,我和娘都放不下心。” “现在看也看了,长姐——我不能多留了。” 蔺云婉知道,弟弟都是为了自己好。 要是和武定侯主母长相一模一样的桓王妃,出现在蔺家嫡子身边,那也是说不去的事情。 她温柔地道:“江潜也是有不少风物和京城不同,既然来都来了,姐姐带你出去四处看看。” 齐令珩微笑问道:“王妃用不用我舍命陪君子?” 蔺云婉看他一眼:“王爷您同来,不过命就不要您的了。” 蔺云逸也忍俊不禁:“姐夫,姐姐还托您照顾,您的命——还是留给我长姐吧!” 大家有说有笑,在湖心小筑用了晚饭。 回宅院的时候,湖对面的灯映在水面上,十分静谧。 “长姐,我就先去休息了。” “去吧。” 蔺云逸向齐令珩作揖:“姐夫一路辛劳,同姐姐早早休息。” 齐令珩颔首。 阿福带着蔺云逸走远了,齐令珩才揽着蔺云婉的肩膀,低声说:“我们也回去。” 夫妻俩一起回了主院,蔺云婉心事重重的。 “在想什么?” 蔺云婉想到自己和云逸说的话,叹气道:“云逸和我说家里一切都好,我知道他……他就是报喜不报忧。” 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剔了剔蜡芯,蜡烛更明亮了。 蔺云婉淡淡道:“云逸说葛宝儿还在陆家,也就是说兴国公府认下她了。否则陆家不可能再留下她。” “葛宝儿野心勃勃,但眼界狭隘又小肚鸡肠。身后有了依靠,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云逸肯定有很多事没有和我说。”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齐令珩拿过她手里的簪子,擦掉燎上去的黑油烟,温声说:“京里的事有我,你不要担心。” 四目相对,蔺云婉找出一块封存很久的豹子尾玉佩。 “王爷,请您帮我找一个人。” 齐令珩认得那块玉佩,疑惑地问:“谁?” 蔺云婉暂且没有回答。 次日,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带着蔺云逸低调地出门,在江潜逛了逛。 他们还一起去慈恩寺祈福。 时间过得很快,蔺云逸离开的日子已经到了。 码头人来人往,不比他们乔装出门,蔺云婉一个女眷,在码头上肯定十分惹人注目。 齐令珩就说:“你在家中,我去送小舅子。” 蔺云婉点头,把他们送到二门上。 蔺云逸十分的不舍,但他已经大了,不能和姐姐搂搂抱抱。 他走到蔺云婉身边,声音很低:“长姐,你在这边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和娘才会好好的。” “我知道。” 蔺云逸暗暗握拳,咬牙说:“你等我——等我长大。” “长姐,有朝一日我会和父亲一样的!” “我……知道。” 蔺云婉有点哽咽了。 阿福在外面催。 齐令珩就带着蔺云逸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蔺云婉默默地落着泪。 但她心里是高兴的。 云逸要是不来这一趟,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云逸,蔺家要是在京城里有什么难处,你写信给我。” “这里还有几个我的人,都很可靠,来不及写信到江潜的时候,你就先去找他们。” 齐令珩递出去一张纸。 上面写的都是他私交很好的大臣,有文臣有武将。 蔺云逸也懂事了,他知道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是姐夫手里的底牌。 他看都不看,就推回去。 “姐夫,男子汉大丈夫,若事事都要靠人,我以后怎么为我姐姐,为我家人撑腰?” 蔺云逸狭促地笑:“还是说姐夫你信不过我?” 他轻哼一声道:“您可不要忘了我父亲、我姐姐,都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父亲的儿子,姐姐的弟弟,我定然不输他们的。” “明白了。” 齐令珩撕了那张纸,拍了拍他的肩,淡笑着说:“你们姐弟俩真像。” 有一样的固执,和倔强。 蔺云逸轻声说:“还有一个也像呢……” 他外甥长弓,不止是字写的像他姐姐,有时候行事也像。 齐令珩知道那个孩子。 他在寺里偶然看到过一次。 送走蔺云逸,齐令珩又去了衙门,天象昭示今年是个灾年。 本省几个县里的河堤堰口乃是重中之重。 他身为江潜府的藩王,不可能袖手旁观。 蔺云婉一个人守着王府,一手打理内外庶务。 她叫来前院的管事打听:“我听说,王府外面带头巡逻的,是江潜卫指挥使的儿子?” 齐令珩每次出门,除了王府护院,还会和江潜衙门里打招呼,派人经常过来巡逻。 蔺云婉经常让前院的人,给他们准备茶水吃食。 有几次出门,看到马背上有个一表人才的兵,很是吸引惜若的目光。 管事回话道:“回王妃,那 第215章 显怀 第215章 “我怀孕了?大夫没有号错脉?” 大夫很笃定地说:“王妃您放心,草民号过无数次喜脉,不会有错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又是一位老府医了。 蔺云婉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十分的平坦。 送走府医,两个丫鬟一进来就变得轻手轻脚的,生怕吵到了蔺云婉。 翠沁小声地问:“……王妃,要派人去告诉王爷吗?” 蔺云婉说:“不着急。” 这是她第一次怀孕,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既想告诉齐令珩,又不想说。 “大夫不是说了吗,过了头三个月,胎象才慢慢稳下来,等稳了再说。” 蔺云婉特意嘱咐她们:“你们都先不要提这件事。” 两个丫鬟往心里去了,等到齐令珩回来的时候,都没说这件喜事。 齐令珩也是太忙了,回来看了看蔺云婉,用了一顿饭就要走了。 他也没有发现,他想亲密的时候,蔺云婉在推拒:“王爷难得回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还以为她只是心疼他累了。 “听说榆林周边几个县里比这儿冷,您不要以为天气回暖,就少穿衣裳。” 蔺云婉去给他找了一些厚披风,放在箱笼里。 齐令珩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忽然很喜欢王府,喜欢他们这个家。 蔺云婉一边收拾他的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嘱咐。 她抬头一看,齐令珩正看着她微笑。 “王爷笑什么。” 蔺云婉亲自盖上箱笼,吩咐人抬出去,放到齐令珩随行的马车上。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有你在王府里,心里很安定。” 齐令珩起来笑着。 蔺云婉给他系上一件披风,淡笑道:“看来榆林修河堤的事情很棘手?王爷都念家了。” “我一直念家。” 齐令珩忽然紧紧抱着她,很舍不得走。 “熏的什么香?” 蔺云婉说:“没有用香了,是佛手柑的味道。” 她指了指屋子里摆着佛手柑,因为摆的远,香气忽远忽近,一下子还闻不出来是它的香气。 齐令珩还是松开手。 他浅浅和她提了一句:“河堤堰口好修,有的是好料好好工,难的是和里面的官员周旋。” 朝廷里的官员之间盘根错节,用在河道河堤上的银子层层剥削,真正能用来做事的,可就不多了。 这些蔺云婉也明白。 王爷初来江潜,想把事情做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点点头:“您去吧。” “走了。” 齐令珩拍拍她的肩,让她不要送,外面还在刮风,他不想让她受冷。 “王妃?” 翠沁进来换茶水,看到蔺云婉在发呆,便问:“您担心王爷的公务?” 蔺云婉想到腹中孩子,顿了顿道:“咱们不要给王爷添麻烦。” 她拿起剪刀,随手剪了个孩子用的花样子,说:“去拿我的绣绷过来。” 想安心地给孩子做肚兜和虎头鞋。 半月之后,齐令珩风尘仆仆地回了,才终于发现,蔺云婉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肉,看她不怎么动筷子。 他也没有立刻说什么,等到用完了饭,才拉着她到怀里,玩笑着审问:“你是怎么了?不熏香不上妆,现在吃东西也挑挑拣拣的。” 蔺云婉不想坐在他怀里。 齐令珩双臂收紧,动都不让她动,还低声问:“……知道我这半个月出去见识了什么吗?” “王妃,你老实点。” 蔺云婉不挣扎了,笑着问:“那王爷您觉得是怎么回事?” 齐令珩摇头:“我怎么知道?” 夫妻两个打了半天太极,蔺云婉忽然就道:“我有身孕了。” 齐令珩愣了一瞬,才喜不自禁:“你有孩子了?” “嗯。” 蔺云婉喜忧参半地说:“才不到三个月,本来想等到三个月之后再和您说。” 看他敏锐的样子,等不到三个月了。 齐令珩松开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力气都不敢太重,怕压着孩子。 “难怪……” 他很快想起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她就是不让他碰的。 齐令珩又抱着她,低声道:“云婉,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以后这种事,我想早点知道。” 蔺云婉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一夜无梦。 晚上也没有再叫水。 “王爷您还出门吗?” 早上起来用了早膳,夫妻俩一起到园子里散步。 齐令珩说不用再一去半个月了,蔺云婉就跟他提了惜若的婚事。 “我派人去打听过,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为人呆板了点。但他的人品做丈夫是很好的。” 齐令珩听说是卫指挥使的嫡幼子,道:“和惜若也是门当户对了。” 他做主说:“惜若年纪不小,就别耽误了,早早给她操办了。” 蔺云婉点头,就把这事吩咐了下去,但最后都是她亲自把关。 她没有委屈惜若,用了一间体面的屋子,丰厚的嫁妆,在六月的时候,就把惜若给嫁了出去。 夫妻俩在家里相处了一段时间,蔺云婉的肚子也日渐大了。 “小心,这里有门槛。” 齐令珩忍不住去抱蔺云婉过门槛。 蔺云婉推开他,笑着说:“妾身的腿还是抬的起来的。” 只是肚子挺着,有时候确实看不见脚下的路。 两个人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翠沁就过来说:“王妃,董夫人来了。” 董双霜出了月子,休养好了身体,偶尔会带着姐儿过来给蔺云婉说话解闷。 齐令珩知道女眷之间要说体己话,他便道:“我送你回去,正好也要出去见几个人了。” 蔺云婉点点头,回了院子,齐令珩避嫌,没有去见董双霜,直接去了书房。 “ 第216章 水灾 第216章 “今晚就走?会不会太急了?” 蔺云婉想说,东西都没收拾好。 不过她最担心的并不是东西收拾不好,走的这么急,肯定是出事了。 齐令珩按着她肩膀,宽慰她:“你还担心外面的人会委屈了我?” 那肯定不会的。 蔺云婉就提醒道:“您不要亲自去河堤,要是真决堤严重,村民们可是不管不顾的,那时候讲不了礼法,别伤着您自己。” “我知道。” 齐令珩温和地说:“早料到安排的再好,总会有意外的。我自有对策。” 他叹了口气,摸着她鼓起来的肚子说:“本来应该陪着你和孩子的……” 但他是大周的藩王,在他封地上的事情,他不能置之不理。 父皇把他封在此地,也不是让他单纯享乐来的。 “王爷去吧,我和孩子在家等着您回来。” 齐令珩颔首,在白天见过几个官员和幕僚之后,漏夜走了。 蔺云婉现在才开始孕吐,吃什么吐什么。 翠沁看了都心疼,内院管事的吕妈妈看了,请了大夫过来,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妃现在能不用药,尽量不用药。实在胃里难受,吃点温和的食物,切不可乱吃。” 蔺云婉脸色苍白,没什么力气和大夫说话,道了谢又想吐了。 才不过三天,气色已经不怎么好了。 董双霜来看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蔺云婉淡笑道:“我没什么事。你怎么来了?” 她每次过来都带姐儿,这次却没有带孩子,刚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匆忙神色,现在却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董双霜眼神闪烁地说:“没什么事……姐儿出疹子了,我亲自到铺子里去取药材,顺路过来看看您。” “你想瞒我?” 蔺云婉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已经看出来有事了,你现在要是不说,我一会儿出去派人打听也能打听的到。” 卢家的药铺,自从卢荣出事之后,开的顺风顺水,董双霜贸然过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家事。 那就只能是为了公事。 董双霜见瞒不过去了,就只能说了实话:“有别省流民到了江潜。听说各个府都不接收流民,知府们把人堵在城外。” “王爷在江潜就藩,流民就都跑到江潜城门外……” 蔺云婉有点惊讶:“别省流民?” 水灾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从别省过来的流民,不可能是坐马车,只能靠双腿走过来,那得走多远! 背井离乡到江潜,天灾恐怕已经严重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知府开城门了吗?” 蔺云婉现在就关心这个。 董双霜知道她很担心,就说:“王妃您别急,您还怀着孩子!” “知府没有放人进来,毕竟江潜百姓也害怕。” “但知府已经在城门外设粥朋救济,林氏还有其他大族,都过去设粥棚了。” 蔺云婉很快就冷静下来。 “王爷已经不在江潜了,灾民不能死在王爷封地,但江潜大族不会一直施粥救人的,天灾之后就是人祸……” 这些她都要替齐令珩考虑到。 要是灾民都死在江潜,不止是民心尽失,传回京城里,也是桓王无能。 “双霜,我要你帮我。” 蔺云婉坚定地说。 董双霜点头:“王妃,我自当是……万死不辞的!” 蔺云婉亲自去了赵家,然后去了苏家。 她把嫁妆里的现银都先拿了出来,还有能用得上的,也都搬到了苏家。 “舅舅,救灾的事情,就仰仗您了。救民要紧,这些东西您就不要推辞了。” 苏老爷看着蔺云婉大着个肚子,也不敢让她操太多心,就把事情揽下来了。 “王妃放心,铺子里米粮还够撑着。” “再加上这些,我不能保证灾民都吃饱,但我能保证到江潜来的灾民都不会饿死。” 蔺云婉最后是去了林府。 她并不是来求林老夫人的,而是说:“苏家有米粮铺子,我就托付了一些事给苏家……听说林家和苏家后来是有生意往来的,就劳烦您让老爷们帮着上上心了。” 林老夫人心里是有点不情愿的。 他们林家也设粥棚救济灾民了,但王妃这一开口,那就不是设棚施粥那点钱了。 但这种关头,也由不得她拒绝。 林老夫人只能保证:“不用王妃嘱咐,这个林家不会推辞。” 银子是花定了,名声不能只给苏家。 林老夫人叫来三个儿子,交代说:“……这次给苏家结账,结一笔是一笔。但是送到灾民手里的东西,记得打着林府和苏家的名义。咱们林家在前面,苏家在后面。” 银子花出去了,就要花的值得。 林华彬最擅长这个了,他一口答应了。 林老夫人叫住他:“老二,我听说你名下还有一间酒坊?” 那是赵敬易给他的。 林华彬脸色有点尴尬:“母亲,这……是半间。” 林老夫人盘算着什么东西,点头着说:“半间就半间吧!有多少银子你都先拿出来。让酒坊的人都别酿酒了,帮着做点有用的事情。” 林华彬:“……是。” 他是硬着头皮答应的,心里还一直纳闷着,老夫人怎么知道他手里有酒坊? “明明谁也没说啊。” 他连郑氏都没有说。 “王妃,已经在下雨了,您真的还要去城门附近吗?” 翠沁看着天上的雨水,手里撑的伞都快挡不住了。 蔺云婉让她先上马车,闭目说:“听说青鸥书院的学生也被拦在了城门外,就怕知府连他们都一起不放进来。他们很多都是江潜本地人,出身书香门第或者大族,最容易出事了……” 翠沁知道自己劝不了,就只能和蔺云婉一起去了。 第217章 坐镇 第217章 “出什么事了?” 惜若看到城楼底下,青衫学生带头,嘴里呼号着什么,那群饿的眼睛发红的灾民,竟然都被鼓动起来,强撑着过来冲城门。 江潜府的一个同知,本来是带路人,看着城下的书生和灾民,头都大了。 他皱着眉,指着那群书生,大为光火:“那些个迂腐书生!从早上就闹着要把书先送进来,可这道口子不能开啊。” “城门一旦开了,灾民都涌进来,城内还不得乱了!” 同知十分愤怒,拂袖道:“都是读圣贤书的人,他们却不知道为朝廷分忧,反而带头惹事,真是……该好好打他们一顿!” 蔺云婉看着青鸥书院学生们脱下来的蓑衣。 原来盖着的是书啊。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惜若也是听不惯这个同知说的话,便道:“读书人爱书,理所应当。就像武将爱宝驹。虽然书生们做事急躁了点,但这位大人,您也是从读书人过来的。” 怎么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同知看了惜若一眼,憋得脸红。 他现在可是江潜府的同知!和那些书生能一样吗? 他要顾及的是江潜的百姓! 城门外面的人,已经在城外了,那就是他们的命里有这一劫。 同知见桓王妃竟然没有训斥丫头,被仆妇们团团围住,就像是没听到丫头出言不逊一样。 他忍着怒气作揖说:“王妃,下面乱成这样,下官不能坐视不理。此处不是女眷好待的地方,您还是……” 这是想脱身,还想把蔺云婉赶走。 惜若皱了皱眉。 这可是王爷封地,大小政务王爷都有资格过问! 王夫妻一体,爷不在,王妃如何不能代替王爷主持大局? “惜若,我们下去。” “是。” 蔺云婉先带着丫鬟仆妇去了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惜若有点着急:“王妃,您真不过问了?” “我要是不管,怎么会还挺着个肚子,坐在这里?” 惜若心里稍安,拍脑袋道:“奴婢真是急糊涂了。” 蔺云婉淡笑:“你是急糊涂了,都出嫁了,已经不是桓王府的丫头了。徐三奶奶。” 惜若低头笑。 她这不是才刚出嫁不久,徐家世代武将,现在还是武将,规矩上又不像那些大族。 蔺云婉淡淡地说:“江潜府一年交二十多万担的税粮,从三品的衙门,府同知就有七个,还有知府和几个通判。多的是做事的人。” “刚才那个蠢货一心只管自己的官帽,不过江潜应该不会各个官员都是这样,再等等看。” “那些书经不起水泡,书生们肯定会越来越着急,熬不到明天早上。若是明早还无事,就说明没事了。” “妇人不得干政,我们能不出面,最好还是不出面。” 惜若像是立刻有了主心骨,道:“明白了。” 她偶尔也出去看看外面的雨水。 翠沁奉茶进来,小声说:“王妃,可以喝了。” 蔺云婉眼睛里有点疲倦,喝茶醒了醒神,就在休息处等了半个时辰。 然后出事了。 惜若出去看了一圈回来,脸色凝重:“王妃,他们……他们派了那个同知出去和青鸥书院的书生交涉,但是没有谈好。” “同知大人就派了衙门和卫所的人出去,武力镇压那些书生。” 说到这里,惜若都哆嗦了:“就怕有愣头青硬闯……” 翠沁年纪小,也是吓到了:“那、那岂不是要出人命。” 惜若就是怕这个。 不止她怕,谁都怕!但江潜衙门是绝对不会把那些人放进城的。 蔺云婉心里一沉,肚子都有点抽痛。 她捂了捂肚子,皱眉说:“知府的胆子也太大了!” 一个同知是不敢做这种决定,只是个背锅的人。 惜若急步上前,蹲下来道:“王妃,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再大也没有您和王爷的孩子要紧,要不您还是先……” “我没事。” 蔺云婉说:“去拿笔墨纸砚,把你丈夫徐天佑也叫过来。” 王妃这样吩咐,看来是什么都想好了。 惜若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点头:“好。” 翠沁去找笔墨,惜若找了徐天佑过来。 蔺云婉提笔,写了几张纸的东西。 因为太黑了,翠沁一直在旁边举着油灯。蔺云婉也是写的眼眶干涩。 她一手行草,速速写完了,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枚金印,盖在最后一张纸上。 蔺云婉和屏风外面的徐天佑道:“这上面盖了王爷的私印,你看完了立刻拿到江潜知府面前,就说是王爷的意思。帮着知府一起按纸上写的一件件落实下去。” 但齐令珩不在江潜,人人都知道。 蔺云婉也晓得瞒不过去,就交代徐天佑:“别的就不用多说,不听令者,不论身份,全都羁押到府衙!” 徐天佑抱拳:“下官尊令。” 惜若拿了纸递给丈夫。 徐天佑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很难为情地说:“……王妃,下官不怎么认识字。” 惜若看到丈夫笨拙的样子,低声道:“我念给你听。” 蔺云婉在屏风那头,看着他们夫妻俩交头接耳,淡淡地笑了。 “王妃,下官都听懂,也记住了。” 蔺云婉点头:“你去吧。” 徐天佑把几张纸都塞到怀里,生怕打湿了。心里想着,就算是军户,以后也还是要读点书了。 王妃这种读书人,果然是值得敬佩的。 还有他的妻,亦然。 知府也是一夜不敢睡的,他也怕丢乌纱帽,根本睡不着! 听说江潜卫指挥使的嫡子要过来见他,不耐烦摆手:“区区一个莽夫,这时候过来添什么乱!” 他的幕僚却说:“大人,您最好还是见一见,说是带 第218章 救济 第218章 “好香啊……” 熬到半夜,翠沁打了会儿瞌睡,却被外面的味道香醒了。 惜若也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翠沁:“外面在搭棚子熬米粥了。” 很浓的米香味。 翠沁走到蔺云婉身边,问:“王妃,是您让徐大人吩咐人去熬的?” 蔺云婉也睡不着了。 她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只盖在胸口往下,说:“外面的灾民等了那么久,闻到米香肯定就顾不上冲城门的事。” 翠沁也是挨过饿的人,她道:“然后出去施粥,就能先稳住他们了。” 蔺云婉点点头。 惜若和翠沁说:“现在建避雨的地方来不及了,王妃还安排了人出去收城外住户的宅子,搭建避雨的棚子。” 听到这里,翠沁的心才放下来,她开心地说:“有了躲雨的地方,他们就不会闹,王爷也该回来了……” 蔺云婉安静地捧着热茶。 要是一切顺利,等到齐令珩回来主持大局,江潜这次就没什么事了。 没多久,外面有一道更声。 惜若目光明亮:“过子时了,雨好像也小了很多。” 蔺云婉起身说:“出去看看。” 翠沁也想出去,赶紧给蔺云婉拿了蓑衣,还有油纸伞。 主仆一起,上了城楼。 雨天路滑,后面还跟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帮忙看着蔺云婉。 “王妃您看!” “米粥一车车出去了,灾民都散开,只有青鸥书院的书生们了。” 底下都是火把,亮堂堂一片,人头到处攒动。 蔺云婉看着铺着蓑衣的地方,那些读书人还是不愿意离开自己守护的书籍。 徐天佑骑马过去,带了一队人手,严肃地和书生们说:“都去吃粥!这些我们会搬到城内去,但是你们不能进去。” 青鸥书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有一个书生冲出来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把我们关在外面这么久!我不信你们能保管好我们的书!” 徐天佑提枪了。 但是他没有指着那个鲁莽的书生,而是紧紧握在手里,忍着自己的怒气,大声道:“就你们在淋雨?我和我的弟兄们也淋了几天的雨!” “要不是有……上面人的吩咐……老子根本用不着过来淋雨骗你!” 青鸥书院的书生们松动了。 有个浑身湿哒哒的书生出来问:“敢问大人,是谁的吩咐?” “夏晋,你不要和他说那么多!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们的!” 夏晋转身和自己的同窗们说:“他要是真想骗我们,确实没有必要辛苦搬这一回。” “大家看看那边,粥棚搭起来了,我们是读圣贤书的人,现在既然已经保住了圣贤书,就应该去做圣贤人,而不是在这里耽误时间。”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下子带动了其他的人。 “对啊。大家要是还有力气,不如去帮忙施粥。” “粥看着是够了,但是人手还不够,老人、孩子、妇人,那都还饿着肚子呢!” 徐天佑看着夏晋,握枪的手松了点。 这群书生,也不全都是蠢货。 夏晋高声道:“书就交给他们吧!我们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是书本真有闪失,我们再去计较不迟。” 有人认识徐天佑,就说:“我认识他!他是江潜卫指挥使的嫡子,徐天佑,要是咱们的书都毁了,咱们事后再去找他!” “既然这样……咱们走吧走吧!” 书生们渐渐散了,几个不服气的,那也不成气候了。 夏晋还没有走,他向徐天佑作揖:“多谢。” 徐天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足下出自是江潜哪个世家?” 夏晋道:“我姓夏,是豫地人,现在举家都在京城,独身来江潜求学。” 徐天佑冲他抱拳,说:“小夏先生,这些书就交给我们了,你也去吃点东西吧。” 夏晋点点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敢问大人,是哪位大人吩咐你们来护送书进城的?” 马儿打了个响嚏,太冷了。 徐天佑本来不想说的,他看了一眼城楼上,妻子果然陪着王妃过来看城楼下的情况了。 他脸色平静地道:“桓王妃。” 徐天佑和兄弟们说:“都动手搬!小心别把书掉水里,这些书也太潮了,进城了铺一层干草再放着。” 夏晋犹然心里震惊。 “桓王妃?” 不是官员,不是大族有头有脸的子弟,是桓王妃! 他也跟着徐天佑看向城楼上,那火光映着一个妇人,都不用走近看,就知道她风华绝代。 “王妃……” “一定是位读书,爱书的王妃。” 夏晋忽然想起蔺氏死了的嫡女。 他也想到了江潜望族林氏的嫡女,自从慈恩寺偶然见过之后,他再也没有缘分再见她一面,再后来就是听说林氏嫡女嫁给了桓王。 而桓王,曾是蔺太傅的学生。 “会不会……” 夏晋喉咙哽住,不会这么巧吧! 他仰头看着那女子,竟然笑了。 “要真是她,她没有死……那不是好事吗。” 夏晋走到同窗们的身边,饿着肚子,帮忙施粥。 他们饥肠辘辘,他们暗暗咽口水,不过他们还是满面笑容。 “林家的粥棚,桓王府的粥棚,卢家的粥棚,还有张家徐家陈家……” 灾民和书生们,把那些施粥的人家,记的清清楚楚。 城内官员们也在做记录。 这些以后可都是他们的政绩,也是这些施粥氏族的荣耀。 蔺云婉那里也有一份。 她皱眉道:“没有苏家?” 怎么可能呢,她早就跟苏家人交代过了,而且苏老爷那个仗义善良的性格,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惜若道:“我去打听打听。 第219章 救灾2 第219章 “王妃,苏家人到了。” 翠沁进来说。 蔺云婉睁开眼,眼睛已经有红血丝了。 她撑着身体起来,道:“来的这么快?” 离她吩咐下去的时间,还没有多久。 翠沁道:“苏老爷和苏少爷本来就在来的路上,咱们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是苏家舅老爷听说您在这里,一路打听过来,又怕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让奴婢来通传一声。” “没什么打扰的,快让舅舅和表弟进来吧。” 他们名义上是一家人,就没有太多避嫌的地方了。 翠沁转身出去,带着苏老爷就进来了。 苏老爷跟儿子两个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蓑衣,这一路过来,也是着急忙慌,气都没喘一口。 “王妃。” 苏少爷也作揖:“王妃。” 蔺云婉和苏老爷长话短说:“舅舅,您和林府一起施粥的事情,现在外面的人只知道有林府,而不知有苏家。” “以后您还想在江潜再重操祖宗旧业,没有名声是不行的。” 苏老爷惭愧道:“这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始终不想和林府闹的太难看,他说:“我总是想着,林府是王妃娘家,你母亲也进了林家的祖坟。都是自己人。” 蔺云婉无奈道:“您把林府当自己人,林府把您当自己人了吗?” 苏老爷低着头,想了想,下定决心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担心地道:“王妃不用为这点小事操心,好好养身子。王妃和王爷的子嗣最要紧。” 蔺云婉点点头。 苏老爷带着儿子出去,爷俩也是带了苏家的仆人来的。 不过苏家是这半年回了江潜,才采买了新的仆人,原来旧的仆人,基本上都找不回来了。 “这些仆从都还是救灾的生手,你挑几个机灵的做小掌柜,其他的人就交给小掌柜管。” 苏老爷教儿子怎么用人,怎么做事。 父子俩很快就有了思路,带着自家十多个仆人,换了身方便辨认的衣服,从徐天佑那里出了城门,和林府的人一起施粥。 林华彬也赶来了,见了苏老爷,拉着他到旁边说:“大舅子,你看你怎么带着小外甥过来吃这种苦?快让孩子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苏老爷不干了:“你们家孩子能做的事,我儿子也吃的了这种苦。” 林华彬见他要走,拽着他的袖子说:“那、那这样,你们再开一个粥棚,咱们别搅和在一起。” 苏老爷推开他,冷笑道:“好啊。那你们林府把银子现在就还给我。” 提到银子,林华彬没话说了。 苏老爷一瘸一拐走到雨里,带着儿子和仆从做事。 天快亮的时候,蔺云婉小睡了半个时辰,听到打更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 “王妃?” 翠沁急忙走过来,她是不敢睡的,主子现在还大着肚子,她比谁都害怕。 蔺云婉打起精神问道:“雨停了吗?” “还没有,但是已经只有毛毛细雨了。” “那就好。” 翠沁去绞了一条热帕子进来给蔺云婉洗漱。 她道:“卢家坐堂的大夫来了六个,惜若姐姐半个时辰前带着他们出城,先去给孕妇、老人孩子看病。” “那么多身弱的人挤在一起,恐怕也不妙。” 蔺云婉又担心地问:“收拾出干净地方给他们住了吗?” 翠沁也知道的不多,就说:“惜若姐姐说已经五间宅子了,能不能给病弱的先用,奴婢就不知道了……” 但她觉得,这种情况肯定是先紧着病重的先住着吧。 想到惜若夫妻俩的性格,蔺云婉也就不担心了。 “王妃,您也熬了大半夜,先吃点东西吧!” 翠沁又说:“只有粥了,您将就着点。” 平常在王府里,王妃都是吃的进贡燕窝。 蔺云婉不在意这个,吃了两碗粥,也觉得很香,和翠沁说:“你也去休息。” 她叫来吕妈妈,让她去打听外面的情况。 吕妈妈是王府内院的管事妈妈,她比翠沁就能干多了,因为年纪大,也更方便打听。 才出去半个时辰,回来和蔺云婉说了很多。 “人还没有安顿完,但是都吃上粥了。” “他们也都累了,雨下的小,靠着粥棚附近就睡倒了。” “知府和几个同知、通判,通通都站在城楼上,穿着官服,下面的百姓把他们的长相,看的是清清楚楚。还有那心思活络的,派了自己的人过去慰问灾民,顺便自报家门。名声也就出去了。” 蔺云婉听下来,脸色很平静。 不管他们都在做什么,总之昨晚没有出事,就是好的。 “他们派了人去给王爷报信没有?” 昨晚锁了城门,蔺云婉的人也出不去,后来开城门的时候,王府才去了两个护院。 但王府护院,肯定没有江潜衙门里的官员,熟悉这边的情况。 吕妈妈说:“知府已经悄悄遣了一队人马去接王爷回来。不过不知道王爷现在在哪里,就算是快也要一两天,要是慢的话,王爷得四五天的功夫才能回来。” 蔺云婉闭眼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就说:“这边再撑个三天没问题。” 再多几天,那就不行了。 江潜大族富户手里的粮,也不会全都拿出来救济灾民。 她到底只是个幕后军师,光靠桓王私印,城楼上的那些人不会一直听她的。 “王爷……” 蔺云婉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盼着齐令珩快点回来。 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有齐令珩的消息,翠沁有点着急了。 “王妃,要不您还是先回王府休养吧。” 像这么熬了几天,又听说城外面有些人生病了,翠沁很怕怀有身孕的蔺云婉出事。 但是蔺云婉现在放 第220章 王妃功劳 第220章 “有人散播您的谣言!” 惜若十分生气。 蔺云婉已经猜到会这样,她不怎么生气,很冷静地问惜若:“都说了什么?” 惜若学了几句,大意就是说这几天的事情都是桓王妃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桓王出的主意! 翠沁跟着拧眉。 惜若愤怒地说:“妇人是不能干政,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您出面做主,外面能太平下来吗?!” 她是气的不行了,要不是丈夫劝她回来报信,她都恨不得抓几个人揍一顿。 蔺云婉笑道:“别生气。主意虽是我出的,但事情是底下的人做的,功劳不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衙役、世家、富商,还有那些书生,在外面淋雨,做的事情也比我多多了。” “妇人不能插手政务,我确实插手了。他们说的也是实话。” 她站起来,按着惜若的肩膀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等外面的灾民都安全温饱了……公道自在人心。” 翠沁也过来说:“惜若姐姐,还有王爷呢。” 惜若点头,心里的怒气去了一大半。 蔺云婉摸着她的脸颊说:“看你熬的,已经瘦了。城外的孕妇少不了你帮忙,快回去睡会儿吧。” 惜若去简陋的厢房里,倒头睡了。 第二天午时,还是没有齐令珩的消息。 “去接王爷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蔺云婉开始担心了。 几个县地处偏僻,齐令珩亲身涉险,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怕他出事。 翠沁摇了摇头,也是满眼忧虑。 撑了好几天,蔺云婉有点吃不消了,昨天唇色还好,今天已经有点苍白了。 翠沁忧心地说:“王妃,您的脸色不好看,请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蔺云婉摇头:“大夫都去了城外,现在为了我的脸色就叫过来,像什么样子?” 她知道翠沁不放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着道:“说好了太阳下山我就走,再等等。” 翠沁也只能等太阳下山。 知府已经不派人往这边送消息了,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 同僚们已经闹了起来。 “大人糊涂,王妃只是个妇人,您怎么、怎么能……” 知府才不会傻到承认,他拿出有桓王印章的纸张,说:“这可都是王爷的意思,白纸黑字写着,还有王爷的章。” 那些人可不买账,有骨头硬的,冷哼道:“王爷人呢!守了外面的灾民好几天,王爷影子都没见着!” 知府很为难,就吩咐身边的人:“去给王爷身边的人传话,请王爷过来主持大局。” “我今天就看你能不能请来王爷!” 知府咳嗽两声,红着脸催促自己侍从:“还不快去!” “是……” 又去了蔺云婉暂住的院子。 当然是请不到齐令珩的。 蔺云婉让齐令珩的幕僚先出面应付,那些官员也不怎么买账。 不仅如此,灾民那边不知怎么也有人为这个吵起来。 不过不是灾民不满,而是青鸥书院的学生,和其他的读书人。 灾民只管着填饱肚子,至于粥是谁做主给他们的,暂时顾不上了。 读书人吃饱了,聚在一起,听说桓王妃坐镇救灾,竟然敢号令文武官员,有的人就不满了。 “王妃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 “就是,江潜衙门里那些官员干什么吃的!救灾这种事,还要听一个妇人的。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感慨完,书生端起粥碗,就想往嘴巴里送。 这几天帮忙救灾,他也是累坏了。 夏晋负气走过去,夺了对方手里的碗,冷冷道:“你不配吃!” 书生站起来,瞪着夏晋:“你抢我的粥干什么?还给我!” 现在是不缺粥了,但是排半个时辰才打的到一碗,现在的粥比金子都贵! 夏晋冷笑:“是你的粥?你睁大眼睛看看!” 碗底赫然一个“桓”字。 书生也懂得自己说错了话,有人嘲笑他:“你敢背后说桓王妃,你有种就别吃桓王府的粥啊!” “就是。端碗吃粮,放碗骂娘。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书生犹然嘴硬:“我、我吃的桓王爷的粥!”还不忘和夏晋抢:“你给我!” 夏晋端着粥就去喂面黄肌瘦的小孩儿。 书生看着粥进了小孩儿嘴,也不好意思去抢。 他再去排队的时候,不排桓王府的粥棚了,跑去林府粥棚排队。 有人嘲笑他:“那是林府的,王妃娘家的粥棚。” 书生换去苏家,夏晋的同窗们笑嘻嘻地说:“苏家是王妃母族。” “我、我去卢家总行了吧!” 书生气的脸红脖子粗,等他排到了卢家的粥棚,只听卢家下人道:“大爷您排别家,我们卢府不接济诋毁王妃的人。” “你、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桓王——桓王在城楼上!” 城楼底下热闹了起来,听说城楼上站着的是桓王,人人跑去看。 齐令珩一袭玄衣,肩上一件薄披风,墨发玉颜,十分矜贵俊逸。 他站在城楼上看了一眼,底下就有人跪了下来,高声叩拜。 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王妃将江潜内外,照顾的很好很好。 “阿福,下去了。” 齐令珩忍住心中翻涌,带着阿福先去会一会江潜官员。 日夜兼程,他的声音已经嘶哑。 大堂里面还在争论妇人插手政务之事,已经开始给蔺云婉扣帽子了。 “这就是妇人干政!我必要参上!” 齐令珩一进去,就听到这一句话。 他冷冷一笑:“你想参谁?” 官员纷纷转头,看到俊美但阴沉的一张脸,王爷动怒了! “下官拜见桓王。” 大堂里跪了一片。 第221章 审理 第221章 “王爷,您回来了。” 蔺云婉刚阖眸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没想到是齐令珩回来了! 他弯腰,二话不说扶着蔺云婉坐起来,温声说:“我回来了。” “一个偏院的县城里出了点乱子,杀了几个……就耽搁了。” 齐令珩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回的这么晚,又不想在她面前说血腥的事情。 蔺云婉心里明白。 城门外不也差点出人命? “这几天辛苦你了,云婉,我送你回去。” 蔺云婉还有点不放心,她急着说:“您不在的时候,我用了您的私印,现在江潜府衙里有一些……” “我知道。” 齐令珩拿了一件蔺云婉穿的厚披风,给她披上系好了,垂眸说:“回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一些,放心吧,我先处置了一些。” “现在还不是挨个料理的时候,等灾民安置好了……” 他眼里有一道寒光。 蔺云婉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齐令珩轻声说:“我先送你回去。” 蔺云婉不想拖后腿,就道:“王爷,您留在这儿坐镇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齐令珩坚持要送她。 “这里已经不缺人主持大局了,但我……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他不能把他的妻儿放在后面。 蔺云婉心里感到踏实,她点点头,让丫头们收拾好东西,一起回了桓王府。 她实在是累了,沐浴之后,在床榻上倒头就睡,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的午时。 翠沁看到她醒了,松了口气说:“您总算醒了!” 都吓死她了! 蔺云婉问了时辰,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摸着肚子说:“难得这孩子没有踢我。” 还有两个月左右就要生了,她经常睡不好,昨晚却一夜好眠。 翠沁打水起来服侍蔺云婉洗漱,笑着说:“小世子也知道您辛苦,心疼您呢。” 蔺云婉笑:“你怎么知道是世子。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翠沁就说:“奴婢做梦梦到了,就是个小世子。” 她喜滋滋的,就觉得主子一定生个小世子。 蔺云婉饿的厉害,赶紧去用了午饭,本想让翠沁出去问问,齐令珩晚上回不回来。 翠沁就说:“王爷上午回来看过您,看您没有醒,茶都没喝就走了。说是今晚恐怕回不来。” 蔺云婉也就以为齐令珩不回了。 想到城门外的那些人和救灾的事,她心里也不烦了,凭齐令珩的能力和地位,情况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半夜,蔺云婉已经睡了,齐令珩却回了。 他悄悄回来看了一眼蔺云婉,见她胳膊没有放进被子,轻轻给她放回去。 出来的时候嘱咐翠沁:“不用和王妃说。” 翠沁轻声道:“是。” 第二天蔺云婉自己感觉到半夜有人进来,但她早和翠沁交代过,她没有吩咐,晚上别近身惊扰她。 所以她的身边晚上没有丫鬟贴身伺候。 蔺云婉蹙眉问:“昨晚是王爷回来了?” 翠沁笑着说:“王爷半夜回来看了您就走了。” 她给蔺云婉端来安胎药。 蔺云婉抿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喝下药。 等到齐令珩回来休息的那日,蔺云婉和他一起用饭,散步,她就她知道他夜半回来的事情。 齐令珩牵着她的手,说:“我不回来,有的人被子都不会盖。” “我踢被子了?” 蔺云婉不相信,她笑道:“妾身没有这个习惯,您别哄我。” “你没有踢被子,你睡相老实。但你的胳膊总喜欢放外面。” 这倒是的…… 蔺云婉就笑:“您从小养尊处优,也会照顾人?” 齐令珩看着她问:“你又什么时候学会的照顾人?” “当然从照顾父母和弟弟开始。” 父亲生病那年,蔺云婉那是最先担起长女责任的时候。 齐令珩笑道:“我亦有父母亲人啊。” 蔺云婉微微出神。 只要有心,虽是皇室贵胄,也是会疼人的。 蔺云婉的产期在九月,宫中提前派了几个太医过来,其中还有两位妇科圣手。 她让太医给惜若也把了脉。 “是喜脉。” 惜若也有了。 蔺云婉身子太重,已经不方便起身,就让翠沁送太医出去,给了些打赏。 还催着惜若:“就不急着回去告诉你丈夫?” 惜若抿唇笑:“王爷今天召集了江潜和省里的官员在论赏罚,夫君没有那么快回来。” 蔺云婉稍微沉思了一下。 她是没有听齐令珩说赏罚官员的事情。 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江潜府衙。 文武官员坐了一堂。 齐令珩是主审官,副官是承宣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两司的都司。 藩王与两司会审的案子,十分复杂,连审了九天,定了初审。 官员议论纷纷。 “这何止是论功行赏,分明是……分明是……” 是维护桓王妃! 当时奉命行事的,那都赏了,违逆王妃命令,还造谣生事的,该抓的抓,该贬的贬。 “你可别乱说话,王爷赏了的,那确实做的好啊。王爷罚的边的,那也是铁证如山。” 总之,初审结果挑不出大错。 但明眼人都知道,桓王极其维护桓王妃。 “我看桓王不是偏私的人,否则也不会发落王妃的父亲啊。” 林华彬所在的清水衙门,没有守好责,整个衙门都挨了罚,他往后三年的评优是别想了。 初审出了结果,他还想去找齐令珩说道说道。 齐令珩身后跟着省级两司大员,林华彬插都插不进去。 他虽是“岳父”,在官场上却只是个无名小官,眼看着桓王越走越远,垂头叹气。 他这个岳父当 第222章 生产 第222章 “怎么还没生下来?” 齐令珩听到蔺云婉痛苦的喊叫声,心急如焚。 他拧眉道:“不是说已经发动了吗!怎么还没生下来?” 齐令珩很少直接发这么大的火气。 吕妈妈过来说:“王爷,产程就是顺利,也要两三个时辰的……” 齐令珩脸色不怎么平静。 他问吕妈妈:“已经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 吕妈妈看王爷担心的样子,都不敢说出口。 齐令珩果然是没耐心等了,不顾劝阻,就进了产房。 他怕自己在里面吓到稳婆和女大夫,就站在屏风后面,像一株挺拔的青松。 “是……是王爷……吗……” 蔺云婉疼的汗如雨下,看到屏风后面出现一道影子。 翠沁吓得一直在发抖,点着头说:“是。是……” 蔺云婉忽然心定了一些。 她累到没有力气的时候,转头一看,齐令珩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看到他把手藏在身后,肯定是握成拳头了。 她好像从他的手掌里汲取了力量。 这一辈子,她做什么都有人陪着了。 “王妃,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蔺云婉眼前发黑,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她累的闭上了眼睛。 产婆喊道:“恭喜王妃,恭喜王爷,是位小世子!” 世子和郡主的赏赐,那可不是不一样的! 稳婆产婆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高兴的不得了。 蔺云婉听着她们的笑声,耳边蓦然出现一道低哑温和的嗓音:“云婉,辛苦你了。” 她睁不开眼,但是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头发,被齐令珩梳理去了后面。 蔺云婉生产很顺利。 第三天人就精神了,董双霜过来看她,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世子长的真好看。” 董双霜抱了抱孩子,笑着和蔺云婉说:“王妃您看,世子的皮肤真白。” 蔺云婉没看过很多刚出生的孩子,她好奇问董双霜:“你儿子刚出生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我家的小子刚生出来满脸皱纹。” 蔺云婉抱过孩子看了看,还真是挺白的。 但她和齐令珩都很白皙,想来儿子本来就白。 “王妃,世子取名了没有?” 蔺云婉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笑着说:“还没有。王爷说父皇会赐名。” 齐令珩回来了。 他这几天回的勤,董双霜来的也有一会儿了,她便避嫌说:“王妃,我改日再来看您。” “翠沁。” 蔺云婉叫来丫头送客。 董双霜走了之后,齐令珩才进来看蔺云婉和孩子。 “王爷,父皇什么时候赐名?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叫这小家伙。” 齐令珩抱着她,看着儿子,顿了顿,很有深意地说:“……路途遥远,不过已经快了。” 蔺云婉觉得这回不止赐名这么简单,不知道王爷在卖关子。 一个月后,宫里的人才到江潜。 不光来了圣旨,还有震惊整个江潜的赏赐,上万的丝绸,上万的良驹,还给了几个庄子到蔺云婉名下。 “王妃,好多的丝绸啊!” 翠沁都看傻眼了,多到王府都堆不下!只能另外找地方去存着了。 蔺云婉看着厚厚的册子,全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也是很吃惊。 “王爷,这会不会太多了?” 蔺云婉疑惑地问齐令珩。 齐令珩却是笑:“你要是知道父皇母后多么喜欢你和我的孩子,就不会觉得多了。” 蔺云婉无奈地笑了一声。 之前救灾就用了很多银子,暗中又还了苏家一些,手里确实空虚了一些,宫里就来了厚赏。 “翠沁,带着人入库吧!” “是。” 仆妇们先是忙了好几天,后来全部都整理妥当,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事毕的那天晚上,蔺云婉还在感叹帝后出手太大方了。 齐令珩的脸埋在她身上,声音低哑:“为了齐载钧,你差点命都没了。” “云婉,这是你应得的。” 蔺云婉身体也恢复好了,夜里又在叫水。 \\ “载钧,抓一个你喜欢的。” 齐载钧一岁了,齐令珩和蔺云婉给他办了抓周宴。 雪白的小团子,好奇地看着宾客,又低头看了看桌面上那些玩意,最后抓来抓去,什么都没抓。 他被乳母抱着,扭头去抓蔺云婉的头发。 齐令珩捏住他细胳膊,皱眉说:“抓错了。” 齐载钧怕爹,缩回手,什么都不抓了,最后弯腰去抓了蔺云婉怀里的荷包。 “哎哟,王妃这荷包里是什么呀?” 蔺云婉笑道:“一枚印章而已。” “印章好啊……” 桓王世子抓的东西,就是抓一根草,也有人说吉利话的。 宴席散了,蔺云婉打开荷包,里面是齐令珩的私印。 她心有余悸地说:“载钧这孩子,手也是太不听话了。” 齐令珩却笑道:“抓我的印章,怎么不好吗?” 蔺云婉看他一眼:“他的抓周宴,您可是要写信告诉父皇母后的,他们纵然疼爱您和载钧,就怕有人多心。” 毕竟是王爷的印章,象征着权利。 齐令珩不怎么在意这个。 蔺云婉想了想,就说:“听闻太子病情又重了些,太子妃似乎有了怀孕的迹象。” 孩子都生了一年了,她也对皇室里的事情,有了五六分了解。 太子病重是早就听说的事情,但太子妃怀孕,要是孩子生的下来,他们儿子齐载钧从现在开始就要安分守己。 齐令珩淡淡地道:“生的下来再说吧。” 抓周的事情传回京城,景顺帝倒是很高兴,赵皇后也开心。 帝后照样赏赐了很多东西过来。 这一年里,蔺云婉都习 第223章 回京 第223章 “云逸不能来了?” 齐令珩有点意外,云逸早就说着想看他的亲外甥,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不会不来的。 蔺云婉放下家书,说:“他在信里说,明年打算下场考科举,想安心念书,等考中了再过来。” 齐令珩知道她失望,就安慰她:“他有凌云志,是好事。” 蔺云婉淡淡一笑:“也是,从京城过来路途遥远,不能为了看我就耽误他举业。” 弟弟是蔺家这一房唯一的一个嫡子,承担着家族重任。 平常读书就不知道多累了,她不能再给弟弟添麻烦。 蔺云婉就给蔺云逸回了一封家书,也不提自己的思念之情,只让他和母亲保重身体。 “我拿去给阿福。” 齐令珩主动说替蔺云婉送家书。 蔺云婉没有疑心,就把家书给了齐令珩。 齐令珩在书房见的阿福,悄悄吩咐他:“打听清楚,云逸为什么突然就不过来。” 他是觉得有蹊跷的,但他不想蔺云婉担心,才没有在她面前提。 半个月后。 蔺云婉唱了几首词给齐载钧听,他就坐不住了。 “母妃,我,想玩,球。” 小孩子刚会说一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蔺云婉一看时辰也够了,就让乳母带着孩子出去玩儿。 她听说齐令珩已经回来,就在书房。 “王爷带了人回来没有?” 她怕齐令珩在见客,自己闯进去不太好。 翠沁道:“没有,只有阿福在王爷身边。” 阿福是自己人,蔺云婉就不避忌了。 她带着一盅暖汤过去,翠沁带了一把伞,刚到齐令珩的书房就下雪了,伞没有用上。 蔺云婉还没有敲门,听到里面在说话,就在门口站住了。 “云逸要说亲了?” 齐令珩还是有点惊讶的,想到小舅子的年纪,他又笑了:“也是该说亲了。” “逸少爷说,亲事又没准儿,就不想提前和您还有王妃说。” 阿福笑道:“近年关,逸少爷已经相看两个姑娘了。” 齐令珩就问:“一个都没相看成?” 阿福回:“结两姓之好,又不是挑白菜,看一眼就能成。” “也是。” 齐令珩觉得有道理,他说:“云逸既要读书,又要定亲,肯定忙的分身乏术。等他有好消息,再接他来江潜。” 总之蔺家没有出事就是最好的。 齐令珩不疾不徐地说:“先别告诉王妃。” “是。” 蔺云婉悄悄离开了齐令珩的书房。 她满心欢喜地等到了八月,乡试的那几天,到慈恩寺里去祈福。 为江潜百姓,也为自己的弟弟。 九月乡试出了榜,阿福还亲自去京城里走了一趟。 蔺云婉翘首以盼。 齐令珩拍她的肩膀,笑道:“阿福日夜兼程,也得日落西山才能到。” 蔺云婉说:“我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云逸和我母亲了。” 齐令珩紧紧抱住她。 齐载钧跑进来,他已经快两岁了,插到两人中间,抱着蔺云婉的大腿说:“母妃,抱。” 齐令珩把儿子抱起来,道:“娘在等你舅舅的消息。别烦你娘。” “舅舅?” 齐载钧好奇地问:“什么是舅舅?” 齐令珩就说赵敬易就是他舅舅,齐载钧十分喜欢赵敬易,笑嘻嘻和蔺云婉说:“舅舅,我要舅舅。”知道舅舅是娘那边的人,他就找自己的娘要舅舅。 夫妻俩笑了一会儿,轮流抱着齐载钧玩儿。 阿福果然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到王府了,但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云逸没有过乡试?” 蔺云婉看着阿福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 阿福点头,道:“没过。” 齐令珩安慰蔺云婉:“云逸还那么小,没有过也是人之常情。” 蔺云婉笑:“我明白。” 她也不是希望弟弟一下子就平步青云,读书入仕太顺利,也不是好事。 “可否过了院试?” 蔺云婉继续问。 阿福脸色有点奇怪,但还是平静地说:“也没有。” “但逸少爷过了府试!” 阿福连忙找补。 蔺云婉微微蹙眉。 以她弟弟读书的能力,没有中举很正常,但院试没有过……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事影响了弟弟。 齐令珩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蔺云婉问阿福:“云逸的婚事怎么样了?” 阿福愣了一下。 齐令珩也看向蔺云婉。 他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 蔺云婉淡淡地道:“阿福,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阿福才低头说:“云逸少爷的婚事……没什么消息。” 蔺云婉没说什么话了。 齐令珩吩咐阿福:“下去吧。” “是。” 齐载钧坐在榻上解五连环,他十分聪明,专心致志地试了几下,就解开了一个五连环。 他高兴地拍巴掌,举着五连环要给蔺云婉看。 蔺云婉笑了笑,摸了摸齐载钧的脑袋,等到晚上儿子困了,才把他送给乳母带着睡觉。 她坐在榻上沉思。 “云婉。” 齐令珩走到她身边。 蔺云婉靠在他怀里,闭眼道:“王爷,云逸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的话我是一句都不能再信了。” “你想回京?” 齐令珩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蔺云婉很理智地摇头:“不急。我想找的人,不是还没有找到吗。您也先帮我查清楚,云逸为什么没有过府试。” “总得准备万全了再回去。” 齐令珩:“好。” 半个月后,蔺云婉收到了一封蔺云逸送过来的家书。 同时齐令珩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蔺云婉看完家书,淡淡地笑:“您看看,云逸说一切都好,他总说家里 第224章 到京 第224章 “王爷,王妃,林二老爷来了。” 蔺云婉闻言,吩咐翠沁:“先让他在穿堂里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翠沁已经成亲了,梳了妇人发髻,调教了两个小丫鬟出来伺候蔺云婉,但平常内院大事,还是她辅佐蔺云婉。 她道:“奴婢这就过去。” 举手投足之间,比从前更加稳重大气,颇有大府仆妇的气度。 翠沁去见林华彬,略微交谈了几句,才回来和蔺云婉传话。 “王妃,二老爷过来是说,想请您和王爷过府,为您和王爷饯行。” 蔺云婉换了衣裳,对镜梳妆,淡淡地问:“还有呢?” 翠沁就说:“奴婢见二老爷好像……言语急迫,似乎是想打听您和王爷此去,还回不回来。” 蔺云婉笑了笑:“看来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 齐令珩让人抱走儿子,过去为她簪簪子。 他俯身道:“水灾事情之后,他在江潜的日子可不好过。” “看来是按捺不住,把眼光放到京城去了。” 蔺云婉扶着簪子,觉得很满意,笑了笑:“他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江潜好歹还有林氏一族做他的靠山,这样都出不了头,难道去了京城就能出头?” 齐令珩微笑。 蠢的人总是不知道自己是蠢的那个。 蔺云婉打扮好了,和齐令珩一起去见林华彬。 “二老爷。” 她进去先唤了一声,也是不必请安的,林华彬现在也不敢受她的礼,想作揖又犹豫,欠身道:“王爷,王妃。” 齐令珩让他坐。 林华彬十分忐忑,畏畏缩缩坐下。 这几年的官场生活实在不顺,在林府日子也很难过。 他连装温和都装不下去,已经有点喜怒无常了。 不过他并不敢在桓王和桓王妃面前发脾气。 林华彬满脸的笑容,说明来意:“听闻王爷王妃不日就要离开江潜,回京城了。” 蔺云婉早知道他的意思,就道:“旨意来的突然,我与王爷也不好耽搁了圣上旨意。就不麻烦二老爷为我们践行了。” 她这么一说,林华彬也不好为难。 但他要是现在不能跟去京城,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这都好几年了,他可从来没有在王爷面前摆谱,王爷王妃都要走了,他想让他们帮点忙,不过分吧! 林华彬也没有脸皮去委婉,索性直说:“王爷,王妃,我、我这几年在衙门里实在……实在是……做不出政绩。我自觉有愧,有心造福百姓,又不得志。想来是那衙门不适合我。” “两位既要走,能不能走之前,将我也调离江潜?” 他生怕他们不答应,厚着脸皮咬牙说:“王妃,不管怎么说……我……我从未上门求过您二位,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桓王妃欠他林府的恩情,总要还的吧! 齐令珩:“本王心里有数,林二老爷放心。” 居然这么顺利? 这是林华彬没有想到的,他惊喜地看着齐令珩:“王爷,当真?” 齐令珩温和一笑:“当真。你在江潜沉寂几年,也是时候升迁了。但是眼下家里事情繁杂,林二老爷先回去等消息。” 他想了想,说了个确切的日子:“最迟我们离开江潜那日,你的调令就到。” “王爷,下官、下官……” 这是要给他立马就升官了? 林华彬有点语无伦次。 “你先别激动。” 林华彬只好忍了忍,颤抖地说:“下官告退。” 蔺云婉等人走了,才问齐令珩:“王爷,您真要带他去京城?” 京城何等繁华,也更险恶。 “林华彬那个性格过去了,打着国舅的名声,是个麻烦。” 蔺云婉蹙眉道:“您没真的想带他去京城吧?” 做夫妻几年了,她已经有些了解他的为人。 齐令珩笑道:“他本来也只说要离开江潜,又没说要去京城。” 他笑吟吟去找齐载钧。 蔺云婉:“……” 她摇头为林华彬叹息:“大意了。” 桓王府仓促地办了一场践行宴,蔺云婉和齐令珩就带着行囊和仆妇们,先坐船走水路,换陆路再走水路上京。 那天很多人去码头送行。 林华彬也去了,他回到马车,很高兴和蔓姨娘说:“……等下去一趟衙门,我的调令也该到了。老爷我啊,就要升京官了!” 蔓姨娘将信将疑。 她是看穿了,这几年老爷在王妃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份量。 “到衙门去。” 等三辆船只都走了,林华彬带着蔓姨娘一起先去了衙门。 蔓姨娘在马车里等了半天,林华彬再出来的时候,脸色黑沉沉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怎么了?不是要当京官了吗?官职太小还是……” 林华彬沉默不语地回去,听说是告了假,三天三夜都没出门。 蔓姨娘却心情好了很多。 “母妃,我想钓鱼。” 齐载钧没有坐过大船,十分兴奋。 齐令珩说:“父王教你钓鱼。” “父王会钓鱼?” 齐令珩拿上了鱼竿。 蔺云婉等他们父子俩都坐定了,鱼儿又半天不上钩,才和齐令珩低声说:“你把二老爷送到那种苦寒之地去,真是要他的命。” 林华彬是升官了,但是去了天涯海角那么远的地方,他过了大半辈子锦衣玉食的日子,根本就吃不消。 “他不应当折寿吗?” 齐令珩漫不经心地说。 林华彬手里间接地捏了两条人命。 蔺云婉淡笑:“在江潜还有老太太压着,他总不敢放肆。以后没有人管,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齐令珩漠然道:“本王留他一命。你和林府的事,就两清了。” 林老夫人这几年里,颇有几次过分的试探。 就看她是想留儿子的命,还是要别的。 蔺云婉微微一笑:“好一个一箭双雕。” 船上风声大,齐载钧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满道:“父王,母妃,均儿也要听。” 齐令珩轻轻拧了拧他的耳朵说:“钓你的鱼。” “母妃,父王揍我。” 齐载钧眼泪已经挤出来了。 蔺云婉假装没有看到,这孩子的眼泪总是说来就来,跟团海 第225章 进宫 第225章 “云婉,我先和你去见了你母亲和弟弟,再带齐载钧进宫拜见父皇母后。” 齐令珩知道蔺云婉心里焦急。 从船只快到京城,她就和在路途中的时候不一样了,睡不着吃不好。 一定是太惦记她的家人了。 蔺云婉摇摇头:“这怎么行。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进宫面圣吧!” 他们这次回京,还没下船,码头上就不知多少人盯着了。 齐令珩知道她一向谨慎,就不勉强她。 齐载钧晕船,吐了好几天,到了王府就睡了。 宫里早就派了人过来,先是帮忙收拾旧日王府,也过来派人提前传个话。 夫妻俩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哈欠连天的齐载钧进宫见景顺帝和赵皇后。 “儿臣。” “儿媳。” “携皇孙齐载钧,拜见父皇母后。” 夫妻俩盛装进宫,带着齐载钧在殿内叩拜。 座上帝后沉默许久。 蔺云婉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像是皇后的声音。 但景顺帝没有出声,想必内心也是不平静的。 景顺帝低声道:“起来吧。” 他吩咐太监:“赐座。” 赵皇后等不及了,待两人起来,连忙道:“快把皇孙带过来本宫仔细瞧瞧!” 掌印太监弯腰过去,笑眯眯地走到齐载钧面前,说:“小主子,您和奴婢过来见见您的皇祖母。” 齐载钧好奇地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 又看了看远处高坐着的两位长辈,就跟两尊大佛似的。 他好奇地问:“母妃,那是神仙吗?” 蔺云婉低着头,瞥他一眼,道:“……是你皇祖父和皇祖母。” 但是他们身份太尊贵,也太高大了,就像寺庙里见过的金塑像。 齐令珩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眯眼说:“你皇祖母想亲近你,还不快去?” 齐载钧犹犹豫豫的。 他是个窝里横,真到了皇宫,人生地不熟,还有点害怕。 赵皇后攥着衣袖,克制自己的欢喜,微笑着说:“均儿,到皇祖母这里来。” 景顺帝脸色更威严:“齐载钧,你皇祖母和你说话,听到没有?你在家里怎么学的规矩?” 蔺云婉低了低头。 皇孙规矩学不好,那就是母亲的过错。 却听赵皇后为她解围:“孩子家还那么小,可怜还是在外吃着苦头长大的,规矩的事慢慢来。” 景顺帝极舒服的“哼”了一声。 他招招手:“齐载钧,到朕这里来。” 心里喜欢极了。 这个小子,简直和他儿子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到泛着星辉。 齐载钧小跑过去。 想到母妃教的规矩,他也不急着到景顺帝身上去坐着,跪着行了大礼:“皇孙齐载钧,拜见皇祖父,拜见皇祖母。皇祖父祖母,万福金安,福寿永康。” 景顺帝大笑道:“你倒是口齿伶俐。” 他亲自弯腰,捞起孙子,抱在自己大腿上。 齐载钧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高了。 他有点害怕,紧紧抱着景顺帝的胳膊。 等坐稳了,齐载钧就为自己的母妃解释:“皇祖父,母妃教了儿臣规矩,是儿臣刚才没有想起来。” 景顺帝故意逗他:“现在想起来了?” 齐载钧点头:“想起来啦。” 所以谁都不能怪他母妃不好。 赵皇后看着眼热,就说:“把孩子给臣妾抱抱。” 景顺帝很不舍得,但是皇后也是思念儿孙很长时间了,他就把孩子给抱了过去。 赵皇后仔细端详自己的亲孙子,越看越喜欢,在就大殿里笑了起来。 齐载钧觉得好玩儿,也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问:“皇祖母,您笑什么?” “笑你这个小淘气,现在才回京城,叫皇祖母好一顿想!” 齐载钧只管在赵皇后怀里笑。 “来人,赐宴坤宁宫。” 景顺帝盼这一天太久了,留了齐令珩和蔺云婉在坤宁宫用午饭。 因在皇后宫里,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摆上来的菜式有看的,也有很多能吃的。 大人不吃可以,小孩子可受不了。 景顺帝让御膳房做了十八道孩子能吃的菜。 一顿御膳用的是其乐融融。 用完了饭,移步暖阁去说话。 桓王和桓王妃无故是不能留宿皇宫的,但赵皇后和景顺帝实在舍不得孙子,眼看时候不早了,也舍不得放人。 齐令珩看着打瞌睡的儿子,就提醒赵皇后:“母后,均儿已经想睡了。您把他给乳母吧。” 赵皇后舍不得松手呀。 景顺帝也装没有听到。 蔺云婉只好说:“父皇,母后,均儿挑床,您这儿可有软被,铺几层给均儿睡会儿。” “有啊。本宫床榻上就有现成的。” 赵皇后亲自抱着齐载钧去床上睡觉。 这都睡她的寝宫了,何不睡到明天早上再走?省得折腾孩子。 她是这么想的,和景顺帝对视了一眼。 景顺帝也是不错眼地盯着孙子,脸上还挂着笑容。 蔺云婉悄悄地扯了下齐令珩的袖子,示意他,他们俩该回家了。 她低声说:“把均儿乳母一起留在这里吧。” 齐载钧颔首,去和帝后告辞。 景顺帝和赵皇后一听说孙子留这儿,眼里已经没有儿子了。 景顺帝笑道:“是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儿臣告退。” “儿媳告退。”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出宫,坐上马车回家。 齐令珩怕她担心,握着她的手道:“父皇母后只是喜欢均儿,过几天就送回来了。” 蔺云婉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她笑道:“这个混世小魔王,我巴不得他去磨一下别人。” 天天照顾儿子,她也很头疼。 每天一醒来就听到“母妃母妃”,心烦的时候也想把齐载钧的嘴给堵上。 现在终于可以清净几天,她求之不得。 齐令珩低声笑道:“小魔王不在……” 他们夫妻之间,很多事也不用避讳了。 第二天,蔺云婉和齐令珩起的很晚。 翠沁进来伺候蔺云婉的梳妆的时候,说:“宫里来人了。” “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个时辰了。” 蔺云婉有点紧张:“怎么不叫 第226章 见家人 第226章 回京之后,蔺云婉给齐令珩熟悉的宗亲故交们都送了礼,还和他一起去赴了宴。 最后留了蔺家没有去。 当年蔺氏嫡女与武定侯府的事情,人尽皆知。 虽说事情过去很多年,但听说那些事情的人,就没有不同情蔺家的。 桓王回京,携王妃拜见师母,也说的过去。 他们去的十分低调。 蔺家也没有高调迎接。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回去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老母亲和弟弟,及几个家中老仆。 看着旧了的房梁瓦片,她心里酸楚异常。 “长……” 蔺云逸立马改口:“桓王妃,王爷,里面请。” 蔺云婉死死地攥着帕子,点点头,跟着蔺云逸进内院。 蔺夫人早就忍不住了,她看到女儿的那一刻,眼泪涌了出来。 她紧紧抱住蔺云婉,趴在女儿肩头大哭。 “我的儿,我的儿……你真的还……” 齐令珩自觉地避开了,蔺云逸带着他到隔壁去喝茶说话。 “云婉,让娘看看。” 蔺夫人泪流满面,她边哭边笑:“你弟弟总说你过的很好,可我看不到你,总觉得他在骗我。” 蔺云婉抹去眼泪,笑着说:“女儿的字,您不认得了?” “那些家书,都是真的。” 蔺夫人哭着说:“云逸不让我留下你的字,每次看完就烧了。一烧成灰,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感觉像自己做了一场梦。” “女儿不孝。” 蔺云婉泣不成声。 蔺夫人抱着女儿很长时间,才倾诉完。 好几年过去,她也更加冷静理智了。 蔺夫人拉着蔺云婉坐下,道:“好孩子,你过得好就行了。要是你总惦记我和你弟弟,反而给你添了麻烦,娘宁愿一辈子不见你。” 蔺云婉心里越发的难受。 蔺夫人知道,就算是现在相见了,那也不比以前,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喊她母亲,一家人想团聚就团聚。 她不想说些扫兴的话,就道:“这是你第一次带王爷回来,本来是你归宁的日子,娘也不能大张旗鼓准备什么,但是我亲手做了几道你小时候爱吃的菜。” “江潜那边和咱们京城大不同吧!你肯定没吃上娘做的菜了。” 蔺云婉笑容酸涩:“您做的菜,别人就是学了模样也学不了精髓。” 母女俩又说了很多体己话。 蔺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悄声问蔺云婉:“王爷待你,果真很好?” 蔺云婉点头:“就像父亲待您一样。” 甚至比她父亲还要更温柔细心一些。 蔺夫人拍着她的手背,道:“夫婿体贴,最是难得。” 这些年过去,这么多的波折发生,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就道:“云婉,你大了。你也涅盘了,你和王爷怎么打算,你们俩就怎么去做吧!娘不问不管,但你弟弟永远是你的弟弟,娘永远是你的娘。蔺氏族里的人,咱们就不要指望了。” 蔺云婉点点头。 她随口问了几句族里的事,“族老们如今还好?” 当年她从武定侯府里出来,族人们也是出了力的。 蔺夫人叹气道:“好是好,不过光耀门庭从来不是易事,蔺氏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成了。” 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矛盾,蔺氏一族也开始式微,没有真正可以挑大梁的人。 “不说这个了。” 蔺夫人不想谈家里的琐事。 蔺云婉关系她的眼睛:“您现在什么都看得见,流眼泪也没事了?” 蔺夫人告诉她:“只要去对着烈日看,成日的流泪,和平常老妇的眼睛,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她笑道:“厉七老爷心善,隔一两年回京的时候,还过来看看我。” 蔺云婉道:“是看在夏老夫人和王爷的面子上,他老人家才来的吧——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我看着也还硬朗,还是很爱喝酒。云逸年年给他存酒,就在咱们院里那颗杏树下面埋着,等他回京了就取出来。” 蔺云婉很欣慰:“家里大小事,云逸都操持的很好。” 她还记挂着一件事,就问蔺夫人:“娘,三年前,云逸为什么没有去考试?” 蔺夫人愣了一下。 蔺云婉静静看着她。 蔺夫人叹息着说:“云逸不让我说,你自己去问他吧。” “姐姐,你和娘还没有说完?” 蔺云逸进来了。 蔺云婉起身淡淡一笑:“说完了。云逸,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她脸上笑着,语气却很严肃。 蔺云逸好几年没和蔺云婉见面了,不知道哪里惹了姐姐生气,他看了齐令珩一眼。 想让姐夫帮帮他。 齐令珩轻咳一声,低声道:“云逸,你自求多福。” 蔺云逸无言以对。 和齐令珩擦肩而过的时候,道:“你这个姐夫,怎么这么靠不住。” 齐令珩淡笑着跟过去,“你姐姐要是想发火,齐载钧来了都没用,更何况是我。” 第227章 好好谈谈 第227章 “姐……” 蔺云逸讪讪的。 蔺云婉温声说:“坐着说吧。” 蔺云逸开玩笑:“姐,你这样我不敢坐啊。” 齐令珩也跟着笑:“你姐让你坐,你就坐吧。” 蔺云逸这才坐下。 蔺云婉仔细打量着亲弟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弟弟又长大了很多。 五官变硬朗,褪去了少年气。 他的喉结也有男人的锋利感了。 “云逸,母亲说你婚事总是不顺,和姐姐说说,怎么一个两个的姑娘家,你都看不上?” 蔺夫人虽然持得了家,但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妇人。 现在家里的大小事,多半还是听蔺云逸的。 蔺云婉心里清楚,婚事是弟弟自己看不上,才接连作罢。 但弟弟一直不成婚,那也不像话。 蔺云逸默了默,便说:“长姐,不是我挑剔。” 他叹气说:“前两年与我相看的千金小姐,也不过十二三岁,天真烂漫。她们的父母也很宠爱她们,这样的姑娘好是好,但不是个可以掌家的人。” “娘总是说,姑娘家温柔端庄就行了。长姐,我觉得不够。” 他亲眼看过自己姐姐在武定侯府经历过什么事情,他现在娶妻,绝不要软弱怯懦之女。 蔺云逸态度很坚定:“姐姐,一家主母与当家的男子一样的重要。” 蔺云婉十分惊讶。 她是没想到,弟弟考虑的这么深。 “有没有和母亲说你的想法?” 蔺云逸无奈道:“怎么没说。母亲说要娶这样识大体的妻子,要么是丧母的长女,照顾过弟弟妹妹,所以很懂事。但她们年纪比我大。要么是二嫁的妇人,年纪也比我大很多。” “我倒是不挑剔,可娘她……” 他要为自己申辩:“也不全是我相看不上旁人,那也有人家挑我,嫌我的呀!” 蔺云婉下意识问:“挑你什么?” 她知道弟弟是个很宽和的人,要真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说了他自然会改。 蔺云逸抿抿唇,故作轻松:“今年还要下场考试,成亲的事再等等吧。” “说到考试,云逸,三年前你怎么连童生试都没有过?你是没有考过,还是没有考?” 蔺云婉其实早就知道,弟弟不是没过,而是没有去考。 但弟弟如果不主动告诉她,她还是先装作不知道。 蔺云逸端起茶盏,喝了点茶水,淡淡地说:“拉肚子拉了几天,错过了考试。” 蔺云婉分外惋惜。 “没过童生试,就参加不了乡试。即便你上次乡试没有考中,有一次考试的经验,今年取中的把握总会更大一点。” 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上次,实在是可惜! 蔺云婉忍了又忍,继续问下去:“是你自己吃坏东西,还是……和陆家的人有关?” 她掐紧了指甲。 齐令珩派回京的人查到了,当时庆哥儿——陆长宗,刚好也进入鸣山书院读书,还被人打了一顿!陆家人去书院要说法没有要到,接着云逸就出事了。 这太巧了! 要说不是陆家把这笔账算到了云逸头上,她不相信。 蔺云逸淡声说:“长姐,没有证据的事,我不好乱说。” 想到陆长宗的模样,他讥笑着:“是不是陆家人害我,陆长宗最后也没有落到好处。要真是他,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多的他就不肯再说。 他姐姐好不容易脱离了陆家,他不想姐姐为了他,再出什么事。 他要长姐一直过着现在幸福的日子。 不等蔺云婉再问下去。 蔺云逸很快就笑着问:“姐姐,你什么时候把我小外甥带来给我看看?” 知道弟弟不想再说下去。 蔺云婉顺着他的话说:“他现在忙得很,等他从宫里回来了,我再带给你看。” 蔺云婉和齐令珩,陪着蔺夫人与蔺云逸一起用了饭,还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蔺夫人要单独送蔺云婉,悄悄地和她说:“……云逸要强,他不肯告诉你,相看的人家都嫌我们家孤儿寡母,家底薄。” 清流清流,富得流油,那还能叫清流吗? 真到成亲这一步,哪家的父母眼睛都很明亮。 这些年,蔺家入不敷出,比以前更清贫。 而蔺云逸是绝对不会张口找姐姐姐夫接济的。 蔺云婉心中酸涩。 她安抚蔺夫人:“娘,银子的事情你们不要担心。” 这些年她在江潜还是赚了很多银子的。 蔺夫人连忙摆手:“可别!你弟弟和你父亲一样,脾气倔的呀!家里还过得下去,你自己的银子自己留着。” 她笑着说:“云逸的话也有道理。要是娶回来的妇人不能和他同甘共苦,光靠银子娶回家,以后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云婉,家里的事,你弟弟有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操心了。” 蔺夫人面有喜色:“最近还有人牵线,要把常家的嫡女说给云逸。都定好了日子,五天之后就去寺里相看。” “娘,刚才怎么没听您提?” 蔺云婉蹙眉。 蔺夫人看了看身后,见儿子没有跟过来,小声说:“你弟弟不让我提,说等事成了再告诉你,好让你高兴。” 蔺云婉暗暗叹息,虽然知道云逸是怕给她添麻烦。 但是帮不上家里,她心里也不好受。 蔺云婉好奇问道:“哪个常夫人?” 离开京城多年,这京城里的人情关系,她早就不清楚了。 蔺夫人说:“常府尹的妻子,才来京城两三年。你不认得。” “但是听说他们家的长女知书达理,嫁的很好。幼女定然也不差。” 蔺云婉放心上了。 但她得先和云逸好好谈谈。 母女一起走到二门,蔺云逸看到自己母亲和姐姐的样子,就知道姐姐肯定知道一些家里的事。 他不高兴母亲总是和姐姐说这些。 蔺云婉拦在蔺云逸面前,没好气道:“云逸……” 蔺云逸打断她:“长姐。” 他眨着眼,可怜巴巴地说:“桓王妃也不是好当的。我再让你操心我的事,我岂不是无能?” “好姐姐,你就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为你,也为家里撑着点。” “云逸你 第228章 撑腰 第228章 “你就认定是陆家做的?” 齐令珩知道蔺云婉耿耿于怀。 科举是所有读书人入仕的最佳途径,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三年,换了谁都放不下。 蔺云婉确实很笃定。 “陆家竟然把陆长宗也送进鸣山书院,鸣山书院以学风闻名,里面都是真正的读书人。陆家是什么门第?” “陆长宗不学无术,都知道他是姨娘养大的。进去了被同窗排斥,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冷笑道:“陆家把人送进去,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下场。陆长宗被人摸黑打了一顿,又不是云逸指使的。还不是陆家做事太让人瞧不起。要怪只能怪他们陆家自己太无耻!” 最后却算到了云逸头上。 “都在鸣山书院用饭,独独云逸拉了整整三天,要说没有人给他下药,我是不信的。” 蔺云婉可咽不下这口气。 齐令珩眯着眼道:“可惜书院里的读书人,都是十多个人同吃同住,到底是谁下的手,实在查不出来。” 最后只能是蔺云逸换一间屋子住。 所幸后来也没有出过事。 “公道自在人心。” 蔺云婉轻笑道:“陆家说动了兴国公府出面又怎么样。这笔账,大家不还是算到了陆长宗的头上。” 说到兴国公府。 齐令珩语气有些玩味儿:“真没想到,兴国公夫妇竟然认下了陆家的那个妾室。” 也不嫌丢脸。 陆老夫人把葛宝儿丢到兴国公府门口,国公府的人把她带去见了兴国公夫妇。 最后是兴国公夫人认下了女儿。 蔺云婉淡淡地道:“武定侯府宠妾灭妻的事情,现在人尽皆知。兴国公家也没敢明着认了她。” “要不是她自己做了太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兴国公府的门第,和兴国公夫妻的手腕,就算她给人做过妾室,改头换面变成嫡小姐,再嫁出去做正室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齐令珩也看不上这种做派。 他摇摇头道:“自甘堕落。” 蔺云婉看不明白,葛宝儿究竟贪恋武定侯府的什么。 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陆长宗离了她这个生母,只会过得更好。有她在,陆长宗的人生只会越来越糟糕。 时候不早了。 蔺云婉梳完妆,起身道:“王爷,我先出去祈福了。” 说是祈福,其实是去见一见常夫人。 齐令珩和她一起出门,路上也是随口一问:“去哪个寺庙?” “赤象寺。” 夫妻俩都不陌生。 他们就在赤象寺一起坐谈过。 蔺云婉边走边说:“那位常夫人和我母亲约的是五天之后在赤象寺相看,但我却打听到,常夫人提前了两天去赤象寺。” 她语气一顿:“据我所知,常夫人并不常去赤象寺。应该是有什么突然的事情。” 蔺云婉淡淡地说:“我又听人说兴国公夫人要去赤象寺。您说巧不巧。” 要说她们两人不是要见面,谁信? 这些女人的事情,齐令珩不感兴趣,他随便听了听,和蔺云婉分别的时候,替她正了正帷帽。 他在她耳边说:“云婉,云逸的事情,我忘了和你说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蔺云婉一脸好奇。 齐令珩低声道:“云逸被下毒之后,考生们都沉浸在考试的情绪里,本来不会注意是谁给云逸下的毒。但他们注意到了,还更加看不起陆长宗。” 蔺云婉愣道:“您是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人想帮云逸?” 齐令珩声音微沉:“陆家两个孩子都在鸣山书院,但只有次子被排斥,嫡长子却没有事。” “我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也是忽然才想到这个细节。” 蔺云婉还在沉思。 是……长弓吗? 这也说得通。 齐令珩温柔地扶着她肩,徐徐道:“不管你认定是谁害了云逸,对也好,错也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然也枉费你做我的桓王妃。” 要是这点事,还要受气,他这桓王也是白当了。 蔺云婉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还以为,他想劝她做事谨慎点,没有证据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葛宝儿的背后是兴国公府。 没想到他是想给她撑腰。 齐令珩温声催促她:“快上马车吧,我若回的早,到赤象寺去接你。” 蔺云婉点头。 坐上马车,她便不自觉地笑了。 到了赤象寺,故地重游,蔺云婉先去了一间偏殿。 “当年……” 她带长弓过来的时候,记得小沙弥说住持在题对联,让长弓也帮忙题一幅。 小沙弥说话很好听,她还捐了香油钱。 蔺云婉走到偏殿门口,果然看到了当年的那幅墨宝。 “竟然还在。” 她抬头看着旧了的对联,淡淡一笑。 弹指间,已经快七年了。 第229章 旧人 第229章 “阿弥陀佛,女施主。” 沙弥从里面出来,双手合十行礼。 蔺云婉戴着帷帽,冲那沙弥微微欠身,道:“师傅。” 沙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墙上的对联,笑道:“施主,这是陆家大少爷少年时的墨宝。” 蔺云婉装作不知:“哪位陆家大少爷?” 沙弥有点惊讶:“施主难道不知道?武定侯府陆家大少爷。” “听施主口音,似乎不是京城本地人。” 他便介绍道:“陆家大少爷陆长弓,是鸣山书院的学生,他的隶书写的一绝。现在已经是一字难求,他这幅墨宝在我寺已经留了七年。” 蔺云婉抬头看那稚嫩的笔迹,压制自己心里的惊讶。 “已经一字难求了吗……” 长弓的字现在该写成什么样子了! 她好像还记得当年在垂丝堂厢房里,一笔一划教长弓运笔的样子。 沙弥颇觉得荣幸,兴奋地说:“正是难求。本来住持想再求一幅陆大少爷墨宝,是陆大少爷说他这一幅是他人生中最难得的一幅,住持才作罢。一直张贴到现在,从不曾换过。” 所以对联都旧了。 蔺云婉微笑:“受教了。” 她带着翠沁和下人,去主殿里面祈福,等着常夫人过来,顺便再会一会兴国公府陈夫人。 \\ “大爷,您今天也要出门?” 葛宝儿虽是个妾室,打扮的却很奢华,根本就不是一个妾室该有的派头! 她听说陆争流要出门,急匆匆赶到垂丝堂。 陆争流已经换了衣裳,脸上蓄了胡子。 他早就没有以前的风流和高傲,年过而立,已经是颓然的中年人了。 陆争流语气十分冷淡:“来了一批瓷器,我去码头看看货。” 褫夺封号之后,陆家族里人心涣散,但他不得不维持家中生计。 现在靠着兴国公府的帮助,做起了商人做的事情。 “你来干什么?” 陆争流冷冷看着葛宝儿,他早就搬来了垂丝堂,但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皱着眉,十分厌恶:“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到这里来。” 葛宝儿很不满:“竹青能来,长弓可以来,怎么就只有我和庆儿不能来?” 她忍着怒气质问:“大爷,您就是看不惯我和庆儿!” “随你怎么说。” 陆争流只是淡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葛宝儿一肚子的火气,但眼前的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 现在陆家大小事,不都是听她的? 她何必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呢! “大爷,您别生气。我不是想和您置气,我来是有事情想和您说。” 葛宝儿柔柔一笑。 她本来就长的清秀,虽也上了年纪,态度好起来的时候,也很可人。 葛宝儿拉着陆争流的袖子,轻声道:“是好事。” 陆争流推开她的手,淡淡地道:“说吧。” 葛宝儿咬了咬牙,强笑着:“三年前蔺云逸拉肚子没有考成试,婚事也被耽误了。鸣山书院的人都把这事冤到我庆儿的头上。” “虽然不是庆儿做的,但是众口铄金,人人都这么说,我这个做娘的也是没办法了。” 陆争流玩味地看着她:“到底是不是你?” 他早就认定是她,不管她解释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但他就是要这么问。 “当然不是!” 葛宝儿气死了。 见她生气,陆争流也没有什么反应,脸颊上的胡子动都没动一下。 整张脸上在动的,只有他冷淡的眼睛。 葛宝儿负气坐下来,没好气道:“我知道,是不是我做的,大爷您都觉得是我的错。” “现在是不是也不重要,我只想家里和和睦睦的。” “听说顺天府尹家的常大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蔺云逸。我托了我母亲去见常夫人,帮蔺家说说好话。” “这门婚事要是能成,两家最好能重修旧好。您去和蔺云逸说,让鸣山书院的学生,少欺负庆儿!” 陆争流笑了起来:“重修旧好?” 他似乎在嘲讽:“你读了几年书,还是没有读透啊。” “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陆争流闭上了眼睛。 云婉死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 他不该啊,不该把葛宝儿接回来。 也不该放云婉和离…… 他现在想和蔺家人说说话,想重新了解一下云婉的过往,他都没有资格。 葛宝儿脸色羞红。 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学做蔺云婉曾经做过的事情,陆家的人却总是不满意! 陆争流不满意,庆儿也不满意! 她怎么做都不完美。 “不管两家还能不能缓和关系,总之只要庆儿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葛宝儿坐不住了,留在这里真是如坐针毡。 她起身道:“我母亲今天就去赤象寺见常夫人,这个人情您记得传达给蔺家。” 陆争流面无表情地吩咐溪柳:“把这拿去烧了。” 葛宝儿刚坐过的垫子。 溪柳已经留在垂丝堂伺候七年了,也从少女变成了出嫁的妇人,她道:“是。” 葛宝儿回了院子。 丫鬟问她:“姨娘,您真的要夫人去帮蔺家说好话啊?” 葛宝儿冷笑:“怎么可能!” “蔺云逸胆敢笼络那么多人一起欺负我的庆儿,我还帮他!凭什么!” 她咽不下这口气。 葛宝儿真是心有不甘,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可我不得不表面这么做,不然大爷和庆儿,都更恨我……” 她想不明白,哽咽道:“我已经给了庆儿最好的。大爷想做什么生意,我每次都厚着脸皮求我父亲母亲帮他,我帮他管着这个破烂的家,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啊!” 葛宝儿恨死了:“七年了,没有一个人念着我的好!” 她哭着说:“她刚死的时候,天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都恨我……他们都恨我……” “我的庆儿……我才是他亲娘啊!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母亲。” 陆争流更是绝情。 每当她崩溃的时候,他只会轻描淡写地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葛宝儿擦了擦眼泪,问丫鬟:“老夫人怎么样了?” 第230章 呵斥 第230章 “就坐这儿吧!” 蔺云婉爬上赤象寺的山腰,在凉亭上站了会儿,就不想再往上去了。 翠沁和吕妈妈就吩咐丫头:“把垫子给夫人铺上。” 在外面都是不称呼“王妃”,免得引人耳目。 丫鬟们在亭子里铺了软垫,摆上茶炉,煮了一壶茶。 蔺云婉坐在凉亭上休息。 山下,一对妇人也在山上来。 兴国公府陈夫人挽着顺天府尹家的常夫人,两个人有说有笑。 常夫人其实受宠若惊。 兴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她只在亲朋好友的口中听说过,还从没想到真能攀附上陈家。 谁知道竟然陈夫人竟然这么好说话,才刚认识,对方就这般和气。 “陈夫人,您先请。” 陈夫人笑了笑:“客气什么,咱们一起上去。” 常夫人点点头。 两个妇人不常出门走动,体力没有下人那么好,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闲话。 陈夫人说起自己家侄女的婚事:“我这个做大伯母的,少不得帮忙掌眼,你是不知道,这姑娘家的婚事,那可不比小爷的好说。” 常夫人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她叹道:“可不是吗。” 陈夫人顺着这话就道:“你怎么也苦恼这个?听说你大女儿嫁的极好,公婆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家啊。” 常夫人无奈地说:“我家两个女儿,我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刚及笄,她性格有点点骄纵……” 她也舍不得说自己的女儿的坏话,继续找补:“姑娘家没出嫁,多少都有点儿。等去了婆家,自然就好了。可就是这通情达理的婆家不好找呀。” 陈夫人笑笑不说话。 她身后的一位妈妈站出来,低声嘀咕:“听说常家不是正在和蔺家的少爷相看吗……” 这可把常夫人吓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那位妈妈,脸色很谨慎:“这位妈妈,你从哪儿听说的?事关女孩儿家的名声,这话可不是胡说的!” 婚事没有落定之前,这种消息都是不能传出去的! 陈夫人拉着常夫人继续往上面爬,她拍了拍常夫人的手背,轻声说:“你别紧张。其实是这样,有人托了我家这位妈妈,想让我在你面前,帮蔺家那孩子说点好话。” 常夫人恍然大悟。 她还以为今天是偶遇!没想到根本就不是啊! “陈夫人,您不早说!” 常夫人捂着心口,埋怨道:“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蔺家那边口风不紧,到处传播此事,那我们常家可……”万万不能和这种人家做亲家的。 “没有没有。” 陈夫人连忙道。 常夫人一时也有好奇心,她道:“蔺家的孩子,我听人说很是不错,虽然家里孤儿寡母,但是他小小年纪在就在鸣山书院读书,在同窗们面前口碑很好。听说还是个孝顺有担当的孩子。” “陈夫人,蔺家既然请人托到您面前来了,那您可见过那孩子?那孩子真像旁人说的那么好吗?” 陈夫人欲言又止。 常夫人有种不好的感觉,她紧张地问:“陈夫人,事关小女婚事,您可得有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宁错过了好的,那都不能遇到个坏的。 陈夫人无奈道:“我既然受人所托,有些话我是不方便说的。” “常夫人,有些事您应该也听说了,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就是。” 常夫人一听这话,脑子都一片空白。 这还真有了不得的事啊! 她冷静了一会儿,想了想蔺家有什么事。 “蔺小爷他他可怜的姐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吧。” 常夫人想到了蔺家嫡女,十分令人唏嘘的一个女子。 陈夫人道:“那是他姐姐的事。常家嫁女儿,那是要嫁蔺家的男子,跟蔺家死了的一个女子,有什么关系!你再想想。” 那就得往蔺云逸本人身上想。 常夫人沉思一会儿,皱眉道:“听说他才学出众,可是三年前那场科举,他不光没有考乡试,连童生试都没有过啊……” 越想越不对劲。 她看了陈夫人一眼,想求到一个真相。 陈夫人却冲她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能说啊。” 常夫人急了:“您就和我说吧!” 陈夫人摇头,还是不答应。 她口风很紧,咬死了一句话:“我毕竟受人所托,没有办成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别人家见不光的事?” 这可把常夫人急坏了。 她只好去问跟上来的那位妈妈。 那位妈妈看了一眼常夫人的眼色,走到陈夫人身边,低声道:“陈夫人,奴婢多嘴说几句,您随便听听。” 常夫人慌忙点头。 妈妈问她:“夫人知不知道,蔺家小爷三年前不是没有考中,是压根就没有去考试!” “我知道,是因为他闹肚子了。” 这些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常夫人早就打听过。 “夫人可能不知道,鸣山书院的学生,就只有他一个人拉肚子。您说奇不奇怪?” 兴国公府的妈妈分析了一通:“无非是两种可能,他真吃坏了,他假吃坏了肚子。” “这要是真的呢,说明他这个人命不好。这要是假的,那可就……”妈妈语气一顿,意味深长道:“就有很多说头了。” 常夫人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紧张问道:“妈妈,这可怎么说?” 妈妈低声道:“他若是被人害的,旁人何不去害别人?只害他一个?他要是自己不想去,才借故避开考试,您说他一个念书那么出众的人,为什么不去考试?” “为什么……” 常夫人低喃,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他不敢!” 肯定是心虚的人才不敢上考场见真章啊! 这蔺家小爷,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女儿要是嫁过去,不就是掉进虎狼窝了! 妈妈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有些人情关系,我们家夫人实在推脱不掉,但又不忍心看着您家如花似玉的女孩儿……” 陈夫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常夫人咬牙冷笑:“陈夫人您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就算是这门婚事不成,我也会另找理由,让蔺家面子上好看 第231章 尊贵 第231章 “不知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夫人?” 蔺云婉的架子实在不小,陈夫人谨慎了起来,给仆妇使眼色,让管事妈妈上前去问。 吕妈妈和翠沁拦在前面,看都不看兴国公府的妈妈。 亭前十分的安静。 蔺云婉温和柔婉的声音,便十分的清晰,她理都不理陈夫人,而是和常夫人说话:“这位夫人,有些事耳听为虚,您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才好。” 常夫人当然知道现在是神仙打架。 恐怕那上座的妇人,是王公贵族家的年轻媳妇子,不比兴国公府差。 但她担心女儿婚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常夫人上稍微前一步,很恭敬地问:“不知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 蔺云婉依旧不露面。 她在仆妇身后,缓缓地说:“方才我在亭上休息,无意间听到两位谈话。素闻清流蔺氏子弟品行出众,蔺家那位小爷,更是蔺家子弟中的翘楚。” “在你身旁那位夫人口中,他却成了怯考,品行不端之人,我当真很费解。” “不过……” 蔺云婉微微一顿,继续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乡试,那位小爷总不会再次怯考。最多再等三个月乡试放榜,夫人不就知道真相了吗?何必在这里听别人蛊惑。” 她声音遥遥传出去,像仙乐一般。 常夫人心里已经有了好感。 “这……” 她疑惑地看向陈夫人。 只要再等三个月,蔺云逸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不就真相大白了! 陈夫人为什么要急着这时候在她面前说蔺云逸的坏话? 常夫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再等三个月就出结果的事情,她干什么要听陈夫人的! 她自己有眼睛,她难道不会看吗! 那陈夫人也是没有想到,这年轻妇人真好的口才! 她和常夫人讪讪地说:“我也是一片好心,你若觉得我有歹意,不听也罢!” 装作生气的样子,立刻就想转头走。 常夫人有点不知所措,本来想去拉一下,心里又不情愿。 不过是偶然相遇,又不是什么世交! “回府吧。” 亭子里,蔺云婉放下茶杯起身,仆妇们全都动了起来。 陈夫人和常夫人都不动了,转头去看蔺云婉。 奈何蔺云婉带着帷帽,周围仆妇围的太死,一点儿也看不见。 下山的时候,她奢华衣裙飘出来一角。 常夫人脸都黑了。 回到寺庙里,跟下人发火:“去问问赤象寺的知客,今天来的那年轻妇人是谁家的媳妇!竟然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 妈妈跑去问知客,知客又去问了住持。 最后知客出来回话:“施主,对不住,住持说这位夫人没有提前下帖子,临时叩门进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贵人。” 妈妈也是人精,赤象寺怎么可能不知对方身份就把人放进来,也不怕冲撞了他们兴国公府! 她听了话就觉得不妙。 快步回去和陈夫人道:“住持都不愿意透露身份,说是一位贵人。” 陈夫人更怒了:“我倒要看是什么样的贵人,我兴国公府都要给她让路!” 她必定要把此人查出来! 妈妈急忙道:“夫人,那位夫人搅和了姑奶奶交代的事,奴婢怎么去给姑奶奶回话?” 陈夫人也为这个着急。 她那个女儿,从小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堂堂国公府的嫡女,竟然沦落为一个妾室! 陈夫人抹着眼泪道:“是我亏欠了这孩子的。” 她眼神十分凶狠:“常家不信我的话也就罢了,她难道还敢得罪兴国公府?今天从这里回去,我看她也不敢和蔺家结亲,更不敢说我公府的坏话。” “你就和姑奶奶说,事情办成了。” 妈妈心里忐忑:“……是。” 这、这也能叫办成了? 常夫人先一步下了赤象寺后山,正要从寺庙里出去,还没上马车就被拦下了。 “常夫人,搅扰了,晚辈是武定侯府的嫡长子。” 陆争流下马,拦下常夫人。 常夫人吓了一跳,幸好她是个年纪大的妇人了,要不然被男子这么拦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对方既说是晚辈,她也就端着长辈身份,道:“陆大爷,有什么事?” 陆争流作揖道:“我是为蔺家……” 他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常夫人心里一沉,走到旁边去听陆争流讲话。 “陆大爷,请说吧!” 陆争流问道:“请问夫人,今日在赤象寺中,是不是遇到了兴国公府陈夫人?” 常夫人眉心一跳。 怎么今天她过来的事情,谁都知道了! 她淡淡地问:“是啊,怎么了?” 陆争流很有深意地笑问:“她应该是表面上想撮合您女儿和蔺家小爷的婚事,实际上没有少说云逸的坏话吧。” 常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事怎么都人尽皆知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你……”指着陆争流说:“我想起来了,你武定侯府曾娶了蔺家小爷的嫡姐……” “正是。” 陆争流声音滞涩,他苦笑道:“不怕告诉您家丑。我府上一小妾,是陈夫人她……一位至亲。因小妾看不惯我发妻母族蔺家,这才请了兴国公府陈夫人过来毁了云逸婚事。” 常夫人瞪大了眼睛。 这么大的家族秘事,怎么一股脑就告诉她了! 她捂着心口,抿了半天的唇,才憋出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争流点头,十分的郑重:“云逸是位极好的少年,才貌双全,蔺氏教育出来的子弟,又文武兼修,还有两月便是乡试,您不如等到云逸乡试放了榜,就知道云逸有多么值得托付。” “要不是怕耽误了云逸婚事,我绝不会将家丑外扬。” “不管陈夫人说了什么,请您不要轻信。” 常夫人的脑子都快成一团乱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冷冷一笑:“你们还真有意思!” “我女儿和蔺家小爷……那可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轮番过来说服我,一个公府主母,一个年轻贵妇, 第232章 不相看 第232章 陆争流追着桓王府的马车。 他远远看到蔺云婉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只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辨认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云婉……” “云婉!” 陆争流勒马上前,太专注于远处的马车,没注意到马蹄下的石头,马儿没有跳过去,他也跟着摔下了马。 “起来!起来!” 陆争流拽着马,马腿折了一下,起不来。 他丢下马,一路狂跑。 下山的路,马车走的很快。 桓王府的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嘭。” 陆争流捶了一下身边的一棵巨树,指关节都流血了。 眼下进退两难,他也只好转头去找自己的马。 常家的马车从他身边路过,常夫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贴身婢女问常夫人:“您是相信陆家和那位夫人说的话,还是信陈夫人的话?” 常夫人叹气:“这还用说吗。” “我刚才也是被兴国公夫人的身份给唬住了,仔细想想,当然是那位夫人的话说的有道理。” “恐怕是蔺家得罪过蔺家,或者那位陆家大爷说的是事实。” 奴婢便问:“那夫人您怎么想的呢?小姐马上就要去和蔺家小爷相看,这到底是相看还不是相看了?” 常夫人默然想了半天。 她咬牙说:“不相看了!” 常夫人叹气:“兴国公府纵然说的是假话,咱们也得当真话听。不然陈家以后想给老爷穿小鞋,小姐就是嫁出去,那也没有好日子过。” “况且……” 她自己安慰自己:“陆家和那位年轻夫人把蔺小爷夸的那般好,我看未必。” “他才十七岁,今年就能中举?那是乡试,不是童生试!十七岁的秀才不少见,十七岁的举人?你家夫人我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几个。” “错过也没什么可惜的。” 奴婢却惋惜:“蔺家小爷风评十分不错,小姐若是错过这个好的……” 常夫人抱着侥幸道:“哪儿那么好的就给我们家捡到了?要真是好的,那也等不到十八九岁才订婚。” 越想越有道理。 常夫人道:“我女儿必要嫁到好人家去过舒心的日子,那蔺家——得罪了兴国公府,哎,凶多吉少。不过也和咱们无关了。” 她下了决心:“回去就和媒人说,就不和蔺家那位小爷相看了。” 蔺云婉的马车走到半路,就碰到了齐令珩的马车。 两边马车双双停下。 齐令珩下马车,坐到蔺云婉的马车里,笑道:“幸好没错过你。” 蔺云婉给他让了点位置,说:“赶不上您别就别赶了。这要是走了岔路,您不就白跑一趟了?” “这不是正好赶上了。” 齐令珩握住她的手,问她今天在赤象寺顺不顺利。 “见到常夫人和兴国公府陈夫人了?觉得怎么样?云逸和常家的婚事,你满不满意?” 蔺云婉就把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淡淡道:“常家并不坚定,也没有眼力。云逸要是自己也不满意,倒不必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齐令珩笑:“那你还和她们费口舌?” 蔺云婉无奈:“我总不能平白看着她们污蔑云逸,要是传出去了,云逸的名声就更差了。他什么时候成的了亲?” 齐令珩揽着她的肩膀。 蔺云婉轻轻靠上去。 “云逸是个极好的弟弟,以后做了丈夫,也是个很好的丈夫。” “云婉,你别自责。好姻缘不怕等。” 蔺云婉点了点头。 她回去就跟云逸说了这些事,让他自己做决定。 蔺云逸摸鼻子笑道:“长姐,这可轮不到我做决定了。” “怎么?” “常家已经托人过来说,不和我相看了。” 蔺云婉默了默,道:“动作还真快。” 蔺云逸无所谓地说:“还有两个月就乡试了,其实我也无心相看。” “大器晚成,好的姻缘也许也晚呢!” 他有点调皮地说:“就像你和姐夫啊。” 齐令珩就出来道:“你就安心备考吧。”他拍了拍云逸的肩膀。 一起用了晚饭,蔺云婉抚了一首琴,生育齐载钧之后,琴技生疏,第一首还不怎么好,第三首的时候,蔺云逸就听出点滋味了。 “长姐,没想到你现在琴棋书画都拿的出手了。弟弟惭愧。” 蔺云婉起身笑道:“让我来考考,你这几年都有什么长进。” 蔺云逸就说做一首诗给蔺云婉看看。 翠沁去铺了笔墨,齐令珩幕僚过来,他去了一趟书房。 蔺云逸写了一首五言绝句。 蔺云婉读完,道:“比几年前是长进了不少,不过你这个字……还是和以前一样,看来没怎么下功夫了。” 说到写字,蔺云逸笑了:“我的字不算什么。长姐,你真应该看看长弓的字。他的字现在……” 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蔺云婉十分好奇:“他的字现在怎么样了?” 蔺云逸默了默,温声说:“和姐姐你的隶书,写的如出一辙。不过他不常以隶书示人,平常在鸣山书院写的都是馆阁体。” “记得有一日看到他写的隶书,我还以为是长姐你写的。” 蔺云婉拿着蔺云逸写的五言绝句,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几年她刻意不去想长弓的事情,要是说完全不惦记,那也是假的。 毕竟是她曾经亲手带过的孩子。 第233章 她回来了 第233章 “大爷这几天怎么失魂落魄的?” 葛宝儿送了一盅汤到陆争流的书房。 他又走神了,笔下已经滴了一个墨团。 现在武将之路走不通了,他也一直在读书,哪怕考不上功名,学些四书五经,以后和孩子们也有话说。 陆争流放下笔,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他的书房,他也不是不喜欢她来的。 葛宝儿笑着进去:“大爷,我是来和您说蔺家小爷的婚事。我母亲她说,该说的话她都和常家说了。” “哦,是吗?” 陆争流看着她。 葛宝儿点头:“这回蔺小爷的婚事要是成了,妾身可要讨一把喜糖吃。”把汤放在了桌子上,她感慨道:“蔺家小爷要是这一科得了功名,又定了亲事,真是双喜临门!” 陆争流勾勾唇角,冷笑道:“有没有喜事你不知道?” 葛宝儿一愣:“大爷是什么意思?” 陆争流懒得跟她兜圈子,“常家已经不打算和蔺家相看,你母亲陈夫人没有告诉你?” 葛宝儿抿了抿唇。 她倒是不心虚,低着头揭开盖子,热气往外冒着,她皱眉道:“这倒是可惜了。我母亲没少在常夫人面前说蔺小爷的好话啊。” “大爷您是怎么知道两家不相看了?蔺家和您说的?蔺家有没有说,常家怎么会突然变卦?” 陆争流看着她发笑。 他很突然地低声说:“我要是早就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他就不会冤枉云婉,不会为了葛宝儿和云婉闹出那么多不愉快。 “大爷,您在说什么?” 陆争流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他警告葛宝儿:“蔺家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云逸马上要考试了,他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影响了考试,我不会放过你。” 葛宝儿很生气,她冷冷地质问:“大爷就认定是我了?” 她气道:“我明明是好心——” “好心?” 陆争流打断她说话:“云逸和常家的婚事已经作罢,这就是你的好心?” “好不好心,你自己知道。” 葛宝儿心里仅仅只有一丝的慌张。 但她如今在陆家,那是底气十足的! “大爷,蔺家势单力薄,常家看不上蔺云逸,我母亲过去说再多好话也是没用的。” “这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陆争流低着头,懒得理她了。 葛宝儿受不了他这种冷淡的样子,就好像看不见她这个人! 她气的有点发抖:“大爷,从我一进来,您就只问蔺家的事情,庆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都不问问他在鸣山书院里读书怎么样,过的好不好!” 陆争流轻描淡写:“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每个我都要过问,当家主母的事情,干脆我一个爷们儿来做了。” 葛宝儿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自嘲道:“是啊……您现在多的是儿子。” 他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养子陆长弓。 陆争流起身要出去。 葛宝儿还是忍不住问:“您要去哪里?” 陆争流推开她:“你不是说我不关心孩子吗,我去看看我的女儿。” 葛宝儿在书房也待不下去了。 到了竹青那里,陆争流笑了起来:“慕儿,到爹这里来。” 慕儿还梳着垂髫髻,眉清目秀,很像书香门第养大的嫡小姐。 竹青和她说:“慕儿,大爷唤你。” 慕儿看一眼竹青,才下榻,走到陆争流面前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陆争流想抱她,慕儿不愿意:“父亲,女儿大了。姨娘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慕儿已经不能让父亲抱了。” 陆争流很失落。 云婉死后,他心如死灰,家里的事不过问,儿女也不想照顾,等他的心思重新活起来,女儿已经跟他不亲了。 他摸了摸慕儿的发髻,笑道:“你这垂髫髻也梳不了多久了。” 慕儿福身,退远了,挨在竹青身边,和陆争流说:“因为女儿长大了呀。” 竹青抱着女儿,道:“大爷,慕儿这孩子胆小,您别放……” 陆争流抬手,让她不必再说了,他对竹青和慕儿都很宽容:“她是我女儿,我不会放心上。” “大少爷。” 彤柳在外面行礼。 陆长弓来了。 他挑帘子进来,本来是微微笑着,没想到陆争流在这里,他脸色淡了很多,进来说:“父亲。” 陆争流点头道:“来看慕儿?” 陆长弓点头,手里拿了几本书,走进去放在桌上,道:“慕儿要看,我找了几本送过来。” 陆争流拍着他肩膀,声音温和:“你马上就要乡试了,这点小事还亲自过来,让下人跑腿不就行了。” 陆长弓宠溺地看着慕儿,说:“这丫头非要我亲自送来。” 慕儿已经望着陆长弓,眨了眨眼。 她笑吟吟喊道:“大哥!” 陆长弓微微颔首,语气很轻:“这几本书够你看一阵子,今年中秋我要考试,你在家好好的,不准哭闹。” 慕儿乖巧地点头:“我不哭闹,慕儿知道,大哥要金榜题名的,慕儿在家里等着别人敲锣打鼓上门贺喜。” “谁教你的?” 陆争流笑了笑,这丫头竟然在他嫡长子面前,这么的活泼。 慕儿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姨娘教的。” 陆争流知道女儿怕自己。 他也不想多留了,就起来了:“你姨娘教的好,这都是好话。你们继续说话吧。” 走之前,拍了拍陆长弓的肩膀。 他有话和长弓说。 陆长弓等陆争流走了,行礼才走:“姨娘,慕儿,我先走了。” 竹青带着慕儿起身送他,慕儿还依依不舍地去拉他的袖子,说:“大哥,你快点考完,慕儿等着你带我出去玩儿呢。” 陆长弓摸了摸她的垂髫髻,淡笑着和竹青说:“姨娘,中秋之后给她换个发髻吧。” 看了几年,这都看腻了。 竹青一口答应,还说:“大少爷您安心考试,慕儿一定乖乖的。” 陆长弓点点头,出去追陆争流了。 竹青抱着慕儿说:“以后就要这样亲近大少爷,知道吗?” 慕儿点头:“娘,我最喜欢大哥了。大哥对我也是最好的。 第234章 重逢 第234章 “还说跟着我来祈福,都没到赤象寺,就睡着了。” 蔺云婉抱着齐载钧,摇了摇头。 儿子从宫里出来,就闹着要到处去玩儿,却在马车里睡了一路。 抱下马车了,都叫不醒。 吕妈妈笑道:“夫人,给奴婢抱吧!” 蔺云婉点头,把孩子给了吕妈妈,翠沁给她戴上帷帽。 她和吕妈妈说:“我带翠沁去祈福,你带着均儿去厢房休息会儿。” “是。” 到了赤象寺,吕妈妈就去了厢房,蔺云婉祈了福,又去看那幅字。 云逸说长弓的隶书写的和她很像。 一到赤象寺,她就忍不住想看看长弓小时候写的字。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对崭新的门联,很是眼熟。 蔺云婉拦下一位小沙弥,蹙眉问道:“这里的对联怎么换了?” 沙弥双手合十,十分茫然:“这位施主,这……贫僧得去问问住持。” 蔺云婉点头。 沙弥刚进去,就看到屋子里出来一个少年人,他跨过门槛,平静地说:“是晚辈换的。” 蔺云婉侧头,看向那少年。 少年眉眼十分清秀,轮廓却很分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丝毫都不腼腆了! 长弓,眼前这少年,是长弓! 蔺云婉心中激荡着汹涌的波涛,幸好戴着帷帽,旁边的人根本看不见她的脸色。 她又转头看了墙壁上的新对联,是用隶书写的。 何止是像她的字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难怪眼熟。 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能不眼熟吗? 蔺云婉几度开口,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点头称赞:“新换的对联,写的极好。” “谢……夫人夸赞。” 蔺云婉攥紧帕子,邀请他:“我也习过隶书,不知有没有机会向小公子请教一番?” “荣幸之至。” 陆长弓深深作揖,声音很是低沉。 他道:“赤象寺有一片清净的竹林,这位……夫人,请随我来。” 蔺云婉戴着帷帽跟了上去。 翠沁见了外人,是有提防之心的,蔺云婉却让她退下,低声说:“这位小公子书法不俗,我跟他论几句书法,你去外面守着。” “是。” 翠沁带着人退下。 蔺云婉跟着陆长弓走到了竹林附近,她才取下帷帽,声音轻而温柔:“长弓,马上就要科考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句:“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一别几年,要不是在那幅对联面前,她根本就不敢认这孩子。 陆长弓负手而立,眼眶发酸发红,他微微哽咽:“您……您没怎么变。” 日思夜想着母亲,他应该高兴啊。 但是他却很想哭。 陆长弓依旧哽咽:“您还和以前一样的年轻。” 蔺云婉微微一笑:“我都过而立了,还年轻呢?” 陆长弓低着头,终于有了一丝小时候的腼腆,他抿着薄唇,脸色绯红:“儿子没哄您,您一点都没有变老。” 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她儿子了。 他羞愧地抬头看着蔺云婉,看她有没有责备自己。 没有。 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温柔,还是原来做他母亲的样子。 “长弓,怎么了?” 蔺云婉看他表情几度变化,十分好奇。 陆长弓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 他张开嘴,半天没有说话。 他看到了,她又梳了妇人的发髻,说明她已经成亲了,有丈夫,应该也有孩子了。 而他,不过是她曾经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养子罢了! 还是她厌恶的前夫的养子…… 母亲会不会连同他一起厌恶,或者……心里早就没有他了。 陆长轻轻喘着气,问道:“我……我还能叫您母亲吗?” 他心口一紧,生怕母亲拒绝。 蔺云婉和他开玩笑:“我这个年纪,你不叫我母亲,还想叫我姐姐不成?” “母亲。母亲……” 陆长弓热泪滚滚。 他若真是她亲生的儿子多好,他就可以不管不顾地扑进母亲的怀里。 但他不是。 他从九岁入府,就不能正大光明在母亲怀里放肆。 陆长弓低着头,拽着蔺云婉的袖子,抽泣了半天。 “母亲。儿子很想您……” 蔺云婉心里也难过,摸了摸他的额角。 陆长弓毕竟长大了,哭过一阵,很快就好了。 他又像刚才在外面的样子,擦干净眼泪,很有分寸地退开,羞涩作揖:“夫人,我太失态了。” 他心里清楚,即便再想念母亲,还是不能暴露母亲的身份。 蔺云婉摁了摁眼角,温声道:“陪我上山走走吧。” 陆长弓问蔺云婉:“夫人想不想去祭拜太傅?” “记得有一年,您还带着我和舅舅一起去祭拜过太傅。” 蔺云婉记得这事,点点头答应了。 出了赤象寺,一起往山上去,一路上两人说了很多话。 陆长弓先是问蔺云婉,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为什么又决定回来了。 蔺云婉自然不会说自己过的不好,她简单地说:“京城是我的家,亲人都在京城,天涯海角,总是要在这里落叶归根的。” 她还道:“云逸在鸣山书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也放心不下。” 陆长弓还有点愧疚。 “是我无用,没有帮上逸舅舅。” 蔺云婉就道:“这怎么能怪你?” 她是知道养子的性格,眼看着这几年性格还跟从前一样,没怎么变,就开解他:“你是你,陆家是陆家。他们害云逸,你别责怪到往自己头上。” 陆长弓说好,顺便说了说陆家的事情。 母亲知道的清楚,以后他也好和母亲里应外合对付陆家。 蔺云婉一边听一边问。 “慕儿?竹青姨娘自己的取的名字?取的不错。” 陆长弓就道:“姨娘说,为您取的。她最仰慕的人,就是您。” 但小辈取名,要避讳开长辈的名字,就只取了一个仰慕的“慕”字。 “夫人和侯爷都搬出去了?” 陆长弓点头:“葛姨娘当家之后,他们都搬出去好几年了。” 蔺云婉笑了笑,卫氏那个脾气,恐怕容不下葛宝儿,但是也忤逆不了陆争流吧。 “老夫人现在怎么样?” 蔺云婉 第235章 她的儿子 第235章 “夫人,小心脚下。” 陆长弓提醒蔺云婉,两人祭拜了蔺太傅,一起下山回赤象寺。 蔺云婉回应了一声。 快要到赤象寺的时候,也就是快分别的时候。 陆长弓急切上前,低声地问:“母亲,我在陆家,做什么都方便,我该怎么做才能帮您?” “你想帮我什么?复仇吗?” 蔺云婉轻声问。 陆长弓点头。 “长弓。” 蔺云婉看着他,很郑重地说:“我不要你帮我去做这种事,别脏了你自己的手。” “可是……” 蔺云婉温柔地说:“好好念书。陆家的人……都是在自取灭亡。” 陆长弓明白了,他点点头,笑了:“您已经有成算了是吗?” 蔺云婉嗯了一声。 想到蔺云逸在鸣山书院的事情,她就问长弓:“云逸三年前被下毒之后,是你帮的云逸?” “嗯。” 陆长弓没有瞒着,这事情确实是他做的。 他很坦然:“您不在,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逸舅舅受欺负。” “当时已经让葛姨娘得手了,再让陆长宗也痛痛快快地脱身,那我……也太没用了。什么都为您做不了。” 蔺云婉忍不住走近他。 “你还小,读书才是正经事。这马上就要科考了,听说你去年就过了童生试,今年也要考乡试。几年寒窗苦读,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儿子受教。” 陆长弓垂着睫毛,低声嘟哝。 蔺云婉十分欣慰地说:“你长的快比云逸都高了。” 然而早就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陆长弓缓缓抬头,很谦虚地说:“我举业却一直不如逸舅舅。” “夫人?” 翠沁在赤象寺偏门等着,看见蔺云婉从山上下来,就过来喊她。 蔺云婉快步下去,翠沁小声道:“夫人,小少爷醒了。” “去让吕妈妈把均儿抱出来,我们走吧!” “是。我先给您戴上帷帽。” “不忙。”蔺云婉转身和陆长弓说话:“今日和小公子交谈书法之事,受教很多。” 陆长弓朝她作揖:“晚辈受教才是。” 蔺云婉淡笑:“他日有缘,再和小公子论书讲诗。” 陆长弓目送她。 蔺云婉戴上帷帽,翠沁去找吕妈妈。 齐载钧醒了之后又生龙活虎,蹦跳着出来,扑到蔺云婉面前,喊道:“娘,抱我上马车。” “你都多大了,还抱?” 齐载钧就赖在蔺云婉的腿上,蔺云婉和吕妈妈说:“把他抱上马车去。”她戴着帷帽,一点都不方便弯腰。 小主子赖皮惯了。 吕妈妈笑着哄他:“少爷来,先上了车,夫人才好上车。” 就抱着齐载钧上马车去坐着了。 蔺云婉上车前,回首遥看,陆长弓还站在他们刚才分别的地方,注视着桓王府的马车。 “长弓,回吧。”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 蔺云婉坐上马车,坐稳就让车夫走了。 陆长弓看不见那马车,闭了闭眼睛,回忆那小孩子的模样。 那就是她的儿子啊。 “……可惜我没有这种福分。” 做母亲亲生的,血脉相连的儿子。 陆长弓抿唇淡笑。 回了武定侯府,他准备去看看慕儿,却碰到了葛姨娘。 他们一个是男主子,一个是内宅掌权的姨娘,谁都为难不了谁。 就像没看到对方一样,各自走各自的。 丫鬟茜如上前来说:“大少爷,您回来了?” 这是陆长弓的贴身丫鬟,蔺云婉走之前为他挑好的人。他在内院的事情,都是茜如在管,她也常常在竹青那里走动。 “回了,慕儿在姨娘房里吗?” 茜如刚从那边过来,手里拿的是刚描好的花样子,她点头:“小姐在姨娘院子里,正好睡醒了想出来玩儿,姨娘说外面热,不让小姐出门。” 她瞥了一眼葛姨娘的背影,和陆长弓低声说:“葛姨娘刚从二少爷院子里出来,他们母子又吵了一架,姨娘不高兴,说是先去看看老夫人。” 小少爷到了年纪,在内院也有独立的院子,配着几个丫鬟伺候。 陆长宗今年已经过了十三,房里早就有丫鬟。 有个叫小萱的,十分得他的心。 “又是为了一个丫头吵架?” 陆长弓语气很冷淡。 茜如摇头:“这回倒不全是。” 有些事,大家都知道的,她便说:“这马上要考乡试,估计是因为三年前和蔺家小爷的事情,书院里又有人和二少爷过不去,二少爷就又不想去鸣山书院读书。” “他回来躲了大半日,又和小萱在房里厮混,姨娘才气的不轻。” 茜如一般是不说主子是非,但二少爷完全就是纨绔的作风,半点都不如大少爷。 当然要怪只能怪丫头身上了。 她摇头叹气:“那小萱也是太不像样子,不劝着少爷读书,还一味的挑唆二少爷。姨娘也拿不住那丫头,可不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陆长弓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不关我们的事,由着他们去。” “是。” 茜如拿着手里新描的花样子,道:“奴婢先把这个放回去,一会儿带了点心过来,您和慕儿小姐一起用。” 陆长弓点点头,找慕儿去了。 葛宝儿带着一盅汤到与寿堂去的,正好看见桌子上有药。 她夺了药碗,温柔地笑道:“严妈妈在给老夫人喂药?” 严妈妈惧怕地点头:“姨娘,现在到了老夫人用药的时辰了。” “我来吧。” 葛宝儿转过身,从袖子里拿了一瓶东西出来,当着严妈妈的面,就往里面撒药。 拿着汤匙搅和了几下,再转身坐到旁边,笑道:“老夫人,妾身喂您吃药。” “不……我不吃……我不吃……” “你毒妇!贱妇!娼妇!你滚开!” 葛宝儿道:“老夫人,您得了失心疯,不吃药可不成。快吃,张嘴!你给我张嘴!” 她表情越来越狰狞。 “我不吃你喂的!你滚开!” 陆老夫人十分的惊恐,喊道:“严……严……快!” 严妈妈一脸无可奈何地站在旁边,叹着气说:“老夫人,是大爷准许姨娘来看您的。老奴没资格把姨娘 第236章 报应 第236章 “老夫人,以后您就别在大爷来的时候大喊大叫。您这么一叫,以后大爷就更不想来看您了。” 严妈妈叹着气,仿佛很为陆老夫人伤心。 但她根本就不看老太太的表情。 她在床边,自顾感叹:“这葛姨娘还真是有点手段,先一个接一个威逼利诱您身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让您瘫了。大夫来都看不出原因。” “您怀疑一个下人,大爷就过来打发一个。打发三个五个,大爷也烦了,现在这院子里都没几个人伺候了。” “要我说,您就别挣扎了,其实这日子过的也不错啊。有老奴伺候您,葛姨娘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您还不如安分点儿,大家都好过。” 陆老夫人听不进去,哭喊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背叛我。你为什么要听那个娼妇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老夫人。” 严妈妈脸色很苦:“现在陆家什么不靠着国公府?我儿子媳妇的前程都在姨娘手里,我这一把年纪,不为儿为孙,我能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 陆老夫人无力地重复着。 严妈妈回想起这些年的事情,她冷笑着:“以前您不是也逼着老奴给太太下毒,给葛姨娘下毒吗?老奴也劝过了,可是您不听啊。” “现在……” “不过是葛姨娘还到您身上来了,一报还一报,您怎么不明白呢?” 陆老夫人哽了一下。 她忽然大哭道:“云婉,云婉,云婉你回来……你回来啊……云婉。” “老夫人,您现在才后悔,有什么用?” 严妈妈道:“老奴也是到现在才明白,清流嫡女那就是光明磊落,再怎么受委屈,太太可从来不会使葛姨娘那种下作手段。” “从太太去世的那天开始,武定侯府就散了。您看看如今武定侯府啊,乌烟瘴气!” 严妈妈实在怀念蔺云婉活着的时候。 她还忍不住流了两滴眼泪:“老奴也是没法子,大家都各奔前程,老奴也只能跟着做了。” 陆老夫人闭着眼睛哭,还低喃着:“云婉。云婉。云婉……” 严妈妈收拾了心情,给老太太盖好薄的被子,不耐烦地说:“您晚上可不要再尿床上,味道太难闻了!” 走的时候,她忽又想起来问:“老太太,老奴有一件事不明白,您怎么对大少爷也那么不满?他怎么害您了?他没有害你吧?” “大少爷和陆家是一条藤上的人,他也不会害陆家。不知您在胡说什么!” 陆老夫人没什么反应。 严妈妈也不放心上了,老太太疯了这么久,假疯变真疯也是可能的。 好在葛姨娘给的银子不少,对她儿子媳妇也不错。 这么对老夫人,她也不想,她也是无奈了。 \\ “长弓,老夫人说的疯话,你不要放心上。” 陆争流怕陆长弓有想法,从与寿堂出来之后,先开口安抚他。 陆长弓说:“我没放心上。” 陆争流满意地点头,有点惆怅:“老夫人的失心疯,越来越严重了。” 陆长弓微微低头,不怎么说话。 陆争流忍不住和嫡长子说心里话:“长弓。” “父亲?” 陆长弓觉得陆争流喊他喊的很突然。 陆争流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握拳说:“我……我今天去赤象寺了。” 陆长弓倒是暗暗惊讶了一瞬。 他脸色平静地问:“您去祈福了?” 陆争流默了默,道:“不是。” 陆长弓虽然在问陆争流:“那您去赤象寺干什么?” 心里却在想,他们应该不是同时去的,否则陆争流要是知道他也去了赤象寺,必然要问他的。 陆争流果然没疑心的样子,他长叹一声,有点羞愧地说:“我是想去看看,还能不能再碰到那位……夫人……” 怕长子不记得,他道:“就是我和你说过,有点像你母亲的那位夫人。” “不,是很像。很像很像!” 陆争流越回忆,越笃信。 陆长弓沉默着。 两人路过陆长宗的院子,听到里面有丫鬟的笑声,像是他在和丫头调笑,丫头笑的十分娇气。 他们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陆争流冷淡地说:“他今天不是应该在鸣山书院吗。” 陆长弓道:“我已经从书院搬回家住了,我不知情。” 院子里面还在笑。 陆争流步子越走越快,懒得听了。 叫小萱的丫鬟他也认得,听说很会诱惑庆儿,葛宝儿都急死了,但是又对付不了。她一动那个丫头,庆儿就要死要活,葛宝儿已经束手无策了。 他只嘱咐陆长弓:“你千万别学了陆长宗。” 陆争流拍着陆长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你母亲亲自教养的,我知道你有你母亲的气节,以后陆家靠不了那个混账,就只能靠你。” “长弓,好好读书入仕,你是武定侯府的希望!” 陆长弓作揖道:“儿子明白。” 陆争流满意地笑了。 要分别的时候,陆长弓也是很突然地说:“父亲,您其实不用再去赤象寺了。” “为什么?” 陆争流不明白。 陆长弓像是比他还疑惑:“母亲已经死了啊。” 陆争流一下子怔住了。 “她死了……” 他的发妻已经死了,那位夫人就算是再像云婉,那也不是他的云婉了啊。 陆争流心口很疼。 他苦笑着:“是啊。她死了,我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怎么还想着,她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陆争流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和陆长弓说:“过几日兴国公府有一场宴席,你想不想去?” “儿子马上要考试,就不去了。” 陆长弓淡淡地拒绝。 他从来不和葛宝儿那边的人交往。 陆争流点头:“不去也好。不过我要去一趟,国公府邀请了桓王和桓王妃。王爷和王妃刚刚回京不久,上门结交的人很多,若不去赴宴,恐怕是见不上他们。” 这就涉及到朝政上的事情了,他暂时还不想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多说。 “长弓,你回去吧。” “儿子告退。” 陆争流心事重重地回到垂丝 第237章 再见面 第237章 “王妃,少爷已经穿好衣裳了。” 今天要去兴国公府赴宴,蔺云婉一早就吩咐了人给齐载钧准备衣裳。 翠沁正伺候蔺云婉梳妆。 蔺云婉头也不回,和身后的丫头说:“带少爷过来。” “是。” 丫鬟就退下了,但门帘很快又被人挑起来。 齐令珩早晨起的早,练了拳才过来,一进来就问:“真要去国公府?” “偏不巧父皇今日召我进宫。” 他过来给蔺云婉画眉。 蔺云婉转过头,由着他捏着下巴,闭着眼说:“早晚要去的。” 他们俩离的很近,翠沁自觉退了出去,在门口看到齐载钧自己过来了,赶紧把小主子拦下来。 齐令珩是想吻一下蔺云婉,被她挡住了,她偏开脸,说:“唇上已经抹了膏子。” 齐令珩只好离远一点,还是说:“父皇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去公府接你。” 今天要找他商量齐载钧封世子的事情。 “好。” 蔺云婉站起来,齐令珩牵着她出去,齐载钧看到父王母妃出来,冲到中间去站着,分开两人的手,自己一边牵一个。 齐令珩敲他的脑袋:“谁教你的。” 硬把他的手给掰开的。 齐载钧很委屈:“皇祖父皇祖母总是抢着要抱我,我就一边抱一半。” 齐令珩笑了:“我可没抢你。” “时候不早了。” 蔺云婉催促他们父子。 一家子出了王府的门,分坐两辆马车,一辆去皇宫,一辆去兴国公府。 到了陈家。 蔺云婉挑帘子看了一眼,毕竟是第一次过来,公府中门十分的气派,今日迎客,来的很多都是贵客,开了大门。 太子府的马车,也刚好停在她的马车旁边。 太子妃从里面下来,朝这边看了两眼。 回京之后,皇室重要的宗亲,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认过,她和太子妃早就见过面。 蔺云婉也看向了对面。 太子妃站在那里,气质华贵。 然而年过四十,膝下无子,丈夫又病了多年。 脸上就少了一点鲜活之气。 “太子妃。” 蔺云婉不能装作看不见,走过去请安。 太子妃也回了礼,欠身淡笑:“妹妹也到了?真是巧了,一起进去吧。” 蔺云婉点了点头,示意仆妇牵好齐载钧。 两人从大门进去,都是身份极尊贵的人,有专门的仆妇带路。 太子妃和蔺云婉说起闲话:“太子身体不适,就没有过来。七弟也没有陪着你来吗?你刚到京城,恐怕不清楚,这兴国公不比别家,还是该劝着王爷过来。” 语气听起来倒是没有恶意。 蔺云婉不提封赏的事情,只说:“父皇召王爷进宫了。” “哦。是这样啊。” 太子妃淡淡笑了笑,再不说什么了。 蔺云婉也无话可说。 陈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脚步匆忙路过这边,乍然听到蔺云婉说话的声音,惊了一惊。 “这不是那日赤象寺碰到的妇人吗!” 妈妈想了想,觉得非要告诉夫人不可,撇下事情,跑回陈夫人身边耳语。 陈夫人正在招呼客人,听说赤象寺见到的妇人来了她府里,避开客人和妈妈说话。 “跟在太子妃身边来的?你看着像是什么情形?” 妈妈嘴很快:“她虽然和太子妃走一起,但是看起来并不怎么亲近。那位夫人的打扮,庄重归庄重,但是很素净,可比不上太子妃。” “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估摸着只是太子妃家的远亲。” 像这种蹭宴席的,权贵家的远亲,穷亲戚,他们国公府见的多了。 不到三品京官以上的出身,陈家从来不放在眼里。 陈夫人突然就好大的脾气:“太子妃的亲戚有什么了不起?那日在赤象寺,竟然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还把宝儿的事情给搅和了。” 她眼神很厉害:“我今儿倒要看看,太子妃怎么保着她!” 这就是要给那位妇人好果子吃了! 妈妈委婉地道:“毕竟是太子妃家的亲戚,您就是看在太子面子上……” 陈夫人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有些话是不用明说的。 谁不知道太子不中用,导致后院里的女人孩子也生不出来。太子和桓王关系还不好。 太子妃的本家也就罢了,太子妃家的远亲,陈家还用给什么面子? “我且等着她过来。” 陈夫人放下狠话,转身回了宴席。 “太子妃来了!” 妈妈看到太子妃过来,迫不及待和陈夫人说了,蔺云婉那边引路的仆妇都还没走近。 陈夫人在宴会厅里面看到蔺云婉,冷笑道:“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不是她。” 蔺云婉和太子妃一起过来了,陈夫人走出去迎接。 太子妃和国公府家里是老相识了,陈夫人一开口十分的恭敬:“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笑了笑:“陈夫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扶起了陈夫人。 陈夫人目光转向了蔺云婉,眼神算不上友善。 蔺云婉知道,陈夫人认出她了,微微一笑:“陈夫人。” 果然是她。 陈夫人目光冷了冷,似笑非笑:“这位夫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蔺云婉大大方方地说:“那日在赤象寺,我与陈夫人是有过一面之缘。” 她还敢承认! 陈夫人很快反驳:“这不算什么缘。那日我连夫人的尊面都没见上。” 太子妃看的云里雾里,问蔺云婉:这是怎么了?” 陈夫人那夹枪带棒的语气,不应该啊。 现在京城里,还有谁会得罪她七弟妹? 陈夫人笑里藏刀地问:“太子妃,不知这位夫人您家中什么亲戚?” 太子妃蓦然笑了:“陈夫人这话好生奇怪,客人是你自己请来的,怎么问起我了?” 这下子换陈夫人一头雾水。 什么她请来的? 妈妈在旁边小声嘀咕:“这不是太子妃您家的亲戚……” 太子妃终于明白误会在哪里了。 她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国公府带路的仆妇,瑟瑟发抖地站出来:“夫人,这是桓王妃……” 陈夫人愣了一会儿,才看向蔺云婉。 蔺云婉脸色淡淡的,忽而笑了 第238章 发疯 第238章 “哎呀!少爷小心!” 公府的丫鬟端了一碗奶给齐载钧用,一不小心打翻了奶碗。 全都泼到他衣服上去了。 翠沁走过去,牵着齐载钧从椅子上下来,继续道:“少爷,手先给奴婢。” 掌心上沾的黏黏糊糊。 蔺云婉也跟着起身,齐载钧那一身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 陈夫人从进来了就很忐忑,听到动静立刻亲自过来,心慌地呵斥丫鬟:“你怎么伺候客人的!” 丫鬟已经吓得发抖。 蔺云婉说:“陈夫人别训斥这丫头,是我家均儿忽然伸手,惊到了她。” 这也是事实。 陈夫人顺坡下驴,吩咐一个得脸的管事妈妈:“还不快带小世子去洗漱更衣。” 封赏世子的事情,已经有了风声。 陈夫人知道自己得罪了蔺云婉,这声尊称,带着讨好的意味。 蔺云婉淡淡一笑,牵着齐载钧说:“他认生,我带他去。” 管事妈妈走在侧面,弯着腰说:“王妃,世子,请跟奴婢来。” 蔺云婉就带着翠沁,还有齐载钧身边伺候的奴婢,一起到公府内院的客房里去。 从宴客厅走到客房,要经过公府的二门。 二门后有个穿堂,葛宝儿和陆争流就在这里分别。 一个丫鬟先是带着葛宝儿去见她嫂子。 丫鬟低着头,不敢轻慢,但也很瞧不起葛宝儿。 “多日不见,嫂子这些时过的还好?哥儿姐儿都还好?” 丫鬟是世子夫人刘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淡淡地说:“我们奶奶一切都好。” 兴国公府是不可能明着把葛宝儿认回来。 葛宝儿与陆争流每次过来走动,都是打着世子夫人刘氏亲戚的名义。 刘氏是给人做儿媳妇的,婆婆陈夫人十分跋扈,专制,况且这事她公爹也没说话,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门亲戚。 一旦有人问起葛宝儿来历,刘氏都不得不说一句:“我娘家的远房亲戚,恰好给武定侯府做了妾,我在内宅寂寞,她常常过来给我解闷儿。” 公府里面得脸的奴仆,哪个不知道葛宝儿其实是陈家的姑奶奶? 葛宝儿跟在刘氏丫鬟身旁,十分好奇地问:“听说府里今日还请了桓王妃,嫂子可认得王妃?” 刘氏丫鬟打量了她一眼,沉默了半天,道:“不认得。” 葛宝儿抿唇笑着:“今儿不认得,未必明儿不认得。王妃既肯到公府做客,那就是愿意与母亲和嫂子结交,那我也——”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见王妃一面。” 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思说的太露骨。 刘氏丫鬟什么不知道啊? 陈家还没和桓王妃熟络起来,一个侯府的姨娘,这就想攀高枝儿了! 她心里头冷笑着,平静地问:“姑奶奶要见王妃干什么?到时见了王妃,我们奶奶又怎么和王妃说起姑奶奶您?” 葛宝儿知道丫鬟说话是有别的意思。 她冷笑道:“谁不知道我是嫂子的远房妹子?和王妃这么说不就行了。” “还是说,嫂子不想认我这个妹子?” 葛宝儿逼问刘氏丫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嫂子的意思?” 她蹙眉伤心道:“我知道委屈了嫂子,嫂子不愿意,我和母亲说一声就是。何必派你这个丫鬟过来给我气受?” 刘氏丫鬟咬了咬唇。 葛宝儿要是真和国公夫人告状,她家奶奶又不知道要受什么磋磨! 丫鬟扯出一点笑容:“姑奶奶想多了,我家奶奶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只是……” “王妃身份尊贵,就是我们家奶奶自己也不一定入的了王妃的眼,怎好带亲戚过去?” 葛宝儿很自信:“入不入的了贵人的眼,各凭本事。” 刘氏丫鬟一噎,已经无话可说。 葛宝儿倒也知道,这丫鬟肯定心里不认同她。 但那只是因为丫鬟只是个下人罢了,下人能懂什么? 她教刘氏的丫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事情成不成?” 她当年要不是大胆给陆争流生了一个孩子,怎么能走到今天? 更没有机会认回她的父母亲。 她就未必攀不上桓王府。 刘氏丫鬟低头:“奴婢见识短浅,不懂得这些道理。” 葛宝儿也不理这丫鬟。 毕竟是她嫂子的陪嫁丫鬟,她不能随便教训。 那头,陆争流和陈家世子身边的小厮,也一起进了内院。 他还不解:“世子怎么会在内院见我?” 今天国公府宴客,他这个大舅子应该正在前院待客吧。 小厮说:“回大爷话,世子腿摔了在后院休养,现在在书房。” 陆争流随口问了句:“世子摔了腿,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两家私底下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他和陈世子不常见面,但是跟陈世子身边的人,有些来往。 可他居然没听说这件事。 小厮似乎是笑了笑,低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管宅子里通传的事。” 陆争流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有一天过来见陈夫人的时候,听到公府下人嚼舌根“还真把自己当公府的亲戚了”! 那下人抬头看见他,就像见了鬼。 陆争流脸色阴沉。 平常他根本不会来国公府! 但今天桓王夫妻要过来……他暗暗咬牙忍了。 走到转弯的地方,陆争流忽见二门那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那个女人和他那天在赤象寺见到的女子,身形一模一样! 但今天的她,没有戴帷帽。 陆争流睁大了眼睛,盯死了那边,那女人缓缓露出侧脸,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云婉……” 是他的发妻,蔺云婉。 他不会认错的,他绝不会认错!那女人就是他的妻,蔺云婉。 陆争流疯了一样朝着那边跑过去。 小厮回头不见他,吓得惊慌失措:“陆大爷,那是女眷住处!您、您不能乱跑啊!” 撒腿就追了上去。 蔺云婉刚把齐载钧交给奴婢,看到隔壁院落的六月雪伸出一道花枝,便自己出来了。 她感觉到有一团黑影正在接近自 第239章 云婉,我错了 第239章 “云婉,是我。我是陆争流。” 陆争流紧张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蔺云婉仍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争流往前冲了一步,翠沁已经带着奴婢赶出来了,拦下了他,横眉冷目地呵斥:“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内院冲撞女眷,还不退下!” 他止步不前,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脸。 他想了她快七年,无数个日夜,都盼着她活过来,他从心碎盼到心死,从心死盼到麻木,终于接受她已经死的事实,她却又出现了。 陆争流忍着眼泪,哽咽道:“云婉,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他喜极而泣:“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云婉,我们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冲过丫鬟,想去牵蔺云婉的手。 蔺云婉根本就不用躲,冷眼看着。 几个丫鬟拦在前面就像一堵墙,纷纷取下头上的簪子,逼着陆争流后退。 陆争流手背都被扎到流血,都不觉得疼。 他满眼欣喜:“云婉,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然而蔺云婉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她只是冷淡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眼神,就好像真的从未认识过他。 陆争流摇头:“不,我不会认错。我绝不会认错。云婉,我知道……是你,就是你!”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下了阎王殿,我也不会忘了你。” 他知道是她。 可她不愿意认他。 他有点慌乱,语无伦次说了一会儿,才道:“云婉,我知道,你恨我宠妾灭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我做了太多太多错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以后会改,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蔺云婉觉得十分的可笑。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陆争流认错。 可她只是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翠沁带着丫鬟,推开陆争流,恶狠狠瞪着他:“你可知道,你现在冒犯的人是——” 陆争流根本听不进去。 他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他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云婉,我没有再娶别的女人。我也没有把她扶正。武定侯府正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我只认你一人。” “我知道你最疼爱长弓,你走之后,我视他如己出。” “你和竹青最亲密,我对竹青就像你对她一样好。你不知道,竹青生了个女儿,有两分像你。” “云婉,祖母也想你。她也悔过了。以后家里都什么都听你的,再也没有人为难你了。” 翠沁和其他几个奴婢都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疯男人,竟然是武定侯府的大爷。 蔺云婉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你真的认错人了。” 陆争流急得咬紧牙关。 她不肯认他!为什么?! 他留出一点理智打量着蔺云婉,才发现她是妇人的打扮。 他浑身发冷地问:“你、你嫁人了?你嫁人了?你怎么能嫁人?” “你已经嫁给我了,你、你怎么还能嫁给别人?” 翠沁都听不下去了,冷脸道:“这位先生说的若是武定侯府前主母——她不是跟陆家已经和离了吗?如何不能再嫁?” 虽说一女不侍二夫,但她来京城短短几天,可是听说过武定侯府的事情。 那位主母要是活着再嫁,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争流身上抖了一下,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已经给蔺云婉写了休书,她就是想再嫁,他也管不着。 但是没关系。 他还能再把她娶回来。 “云婉,我再娶你。三媒六娉,一点都不会委屈你。你想要多少聘礼,我都给你。” 陆争流剖心剖肺:“以前我欠你的,我这回……都补偿给你。” “好不好?”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 蔺云婉心中厌恶,胃里有点犯恶心。 陆争流知道蔺云婉现在好像是妇人身份了,他十分大度地说:“我不管你二嫁还是三嫁四嫁过,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回来!” 翠沁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在不在意的事吗?她家王爷和王妃在不在意才是重点啊! 但这男子似乎已经疯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这个疯子……” 她和疯子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怕伤着了王妃,翠沁回头低声道:“王妃,您先进去。” “这国公府怎么回事,竟然放这种疯子进内院。到现在也不见个人把他拖走!” 陆争流扫了一眼翠沁和周围几个仆妇。 蔺云婉纵然嫁了人家,想必也不如武定侯府陆家,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想尽一切办法,付出一切代价,也是要把娶回来的! “云婉,你等我,等我来娶——” 齐载钧跑出来了,他警惕地看着陌生的男人,跑到蔺云婉身边,护着她,大声地问:“母妃,他是谁?他是不是想伤害您?” “母妃?” 陆争流混乱的头脑,有点清醒了。 翠沁冷言冷语地说:“你既是武定侯府的人,怎么跑到兴国公府来撒野?我们王妃也是你敢亵渎的!” 陆争流怔怔地看着蔺云婉。 “你……是桓王妃?你嫁给了桓王?” 他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这、这是……” 兴国公府的管事妈妈也跟了出来,吓得腿软。 陆争流身后的小厮,早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转头爬着去找陈世子。 管事妈妈急忙走到陆争流身边,低声呵斥:“这位是桓王妃,你在王妃面前发什么疯!” 陆争流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蔺云婉牵着齐载钧要走,淡淡地跟管事妈妈说:“这种疯子,国公府以后千万看管好了。” “是、是……奴婢知道了。” 管事妈妈胆战心惊地说。 陆争流眼睁睁地看着蔺云婉带着她的儿子离开。 她不光嫁了人,还有了孩子。 嫁的是皇室,生的是皇孙,她现在的身份已经高不可攀。 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新娶到她。 陆争流的心口又疼了起来。 第240章 跪下 第240章 “王妃,您、您没事吧!” 陈夫人听了消息飞奔过来,头上的簪子都乱了。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蔺云婉抱着齐载钧,脸色十分的冷淡,质问陈夫人:“今日公府宴客,怎么放外男进来?” 陈夫人咬着唇,实在是答不上来。 本来女婿不算外男。 可是国公爷说了,绝不允许她公然承认宝儿是她女儿。 “这……” 陈夫人咬牙走到陆争流身边,黑着脸斥骂:“你疯了!内院也是你敢乱闯的?” 先消了王妃的气再说。 管事妈妈很聪明地上前来道:“王妃,这位是我们家奶奶娘家妹子的夫婿……” 翠沁不客气地说:“这是国公府哪门子亲戚?把人都绕晕了。” 管事妈妈老脸一红。 陈夫人也知说不过去,过来连声说对不住。 已有前院的下人跑进来,低声道:“夫人,王爷来了。” 陈夫人吓的头皮发紧。 怎么这时候来了! 蔺云婉已经听到了,就抱着齐载钧打道回府了。只吩咐了翠沁:“你去和太子妃打一声招呼。” 兴国公府他们不用再留下,但太子妃那边不能怠慢。 翠沁说“是”。 陈夫人慌了,赔着笑脸说:“王妃且慢,宴席未开,您还是用过了席面……” 翠沁转身回来,沉着脸道:“夫人这是要禁住我们王妃?” “不不不。” 陈夫人连忙摆手,她哪里敢是这个意思。 齐令珩一到国公府,就让人到内院来找蔺云婉,半天等不到消息,已然急了。见公府下人支支吾吾,脸色十分不好:“王妃在哪里?” 下人才去二门上看过一眼,知道王妃和他们家夫人似有冲突,根本不敢说呀。 齐令珩已经很不耐烦。 陈家二爷赶紧道:“还不滚去请王妃身边的人过来!”又想安抚齐令珩。 齐令珩坐不住了,语气冷硬地说:“烦请带本王去接了王妃出来。” 说的客气,但陈家要是不许,只怕桓王即刻就带人冲了陈家内宅。 陈家二爷权衡利弊之后,忐忑地道:“……王爷请跟我来。” 他赶紧给人使了眼色,去给母亲陈夫人通风报信。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赶在桓王发火之前,先把桓王妃给哄好了。 那头陈夫人正听下人说“王爷要亲自来了”,一听便知,桓王怒闯陈家的内宅,那可不是为了过来做客的。 她当机立断:“还不快去把王爷请进来!” 免得到时候闹的兴国公府下不来台,事情起因又为了她那个冤孽女婿,丈夫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知怎么收场。 二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陆争流才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感觉到一道自己扛不起的压力。 陈夫人仍旧想安抚蔺云婉,上前来解释,说好话。 不过她在京城里跋扈惯了,做不到低三下四那一套,便还有些端着身份地说:“王妃,您是女眷,在这里被下人看了笑话也不好,不如先移步到暖阁里说话。” 陈夫人张口就来,指着陆争流说:“那是我儿媳妇娘家的亲戚,先前死了原配妻子,得过癔症。您一个女眷,怎么好和这种人计较?失了您和王爷的身份!” 蔺云婉笑了。 国公府现在反过来指责她有错? 齐载钧先看不下去了,他从蔺云婉身上下来,脸色严肃地斥骂陈夫人:“你这老妇,怎么和我母妃说话的?” 都不用蔺云婉开口,陈夫人已经一身冷汗了。 说话的可是皇孙。 谁不知道景顺帝最疼桓王,又最疼皇孙。 事情好像已经不能按规矩来办了。 陈夫人连忙和齐载钧说好话:“世子误会了,臣妇没有冒犯王妃……” “误不误会我不知道?你还敢狡辩!” 齐载钧气的不行了,拦在蔺云婉身前,说:“母妃,我带您出去。今天谁要是敢拦一下,我砍了她的脑袋!” 牵着蔺云婉就往二门那边走。 “什么国公府,我再也不来了!” “我去和皇爷爷说,抄了你们的家!” 虽然童言无忌,陈夫人却吓得脚软,要不是被人扶着,已经摔倒了。 陈二爷带着齐令珩来了。 他看着一群人,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不让走,脸色沉了沉,快步走过去,先护着蔺云婉,低声问:“没事吧?” 蔺云婉摇摇头。 本来不是大事,她身边那么多仆人,陆争流不能发把她怎么样。 要不是陈夫人小题大做,怕她这个王妃突然离开,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也不至于闹大。 但她现在不会在齐令珩面前轻飘飘地说没事。 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公府内院竟有外男,冲撞了我,我想回王府,陈夫人还不让我和均儿离开。” 齐载钧点头:“父王,就是陈夫人还有他——冒犯母妃。父王快处置他们!” 周围奴仆才知,来的是桓王。 齐令珩没看脸色苍白的陈夫人,他缓缓转头,看着陆争流,眼神淡漠地像是看一只蝼蚁。 陈家二爷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是庶子,嫡母的事情他不好插嘴,但是陆家这条吸血虫,他和他大哥都恨透了。 他皱眉道:“还不跪下。” 陈二爷没有官职在身,虽是世家贵子,那也是一介白身。 他带头跪下:“王爷王妃世子息怒。” 主子都跪下了,奴仆跪的更快,乌泱泱跪了一片,声音不齐:“王爷王妃世子息怒。” 陈夫人有身份在,虽不用跪,但看见自家人都跪了,心里早就服软了。 陆争流直挺挺站在那里,像一棵呆板的枯树。 他张了张唇,曾经冷硬的抿直的的嘴唇,在此刻默然着。 齐令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问:“何人不跪?” 陆争流沉默半天,跪下了。 “王爷,王……妃。” 他低下了头。 齐载钧拧着黑眉:“父王,我们先回家。” 回头让他皇祖父找国公府算账。 齐令珩嗯了一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蔺云婉,扬长而去。 陆争流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葛宝儿迟迟赶来,她都没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241章 瞧不起 第241章 葛宝儿也吓得六神无主。 她才去见了嫂子刘氏,居然就听说陆争流在国公府里骚扰桓王妃。 她跟刘氏并不亲近,两个人腿都软了,竟然相互搀扶着过来的。 刘氏扶着陈夫人,先打发一旁的了下人,脸色惨白地问:“母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姑奶奶的事,她才不想过问。 但是挂着她娘家人的名义,她不问也不行。 这要是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刘家以后怎么做人? 陈夫人气急了,心里也怕得很,胸口闷得慌,指着陆争流,捂着胸口,跺了一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葛宝儿过来扶完了陈夫人,走到陆争流身边,吸了口冷气:“你怎么能在国公府犯糊涂!” 陆争流一动不动。 葛宝儿把他拽了起来,低声提醒他:“你惹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想母亲会帮陆家吗!你说你要撑起陆家,我陪着你撑着陆家,这就是=你当家的样子?” 陆争流缓缓站起来,嗤笑一声。 他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桓王妃是谁?” 葛宝儿皱了皱眉,冷脸道:“是九天仙女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妃是女眷!” 陆争流不再说了。 他低着头,朝外面走,喃喃道:“我错了。都是我做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了,顶什么用?” 葛宝儿一肚子的火。 她打量着现在的陆争流,背部已经不挺拔了,脸上蓄了短须,再没有当年她爱他时的意气风发,十分的颓废。 她曾借着他的肩,见识到京城的繁荣,侯府的荣耀,可现在的她,却有些瞧不起他。 但陆争流始终还是庆儿的父亲,是陆家的当家人。 她想在侯府里掌权,养育自己的儿子,离不开他。 葛宝儿没时间想下去了,转身去安慰陈夫人:“母亲。” 陈夫人虽受了惊吓和刺激,到底是公府夫人,就和大儿媳妇刘氏说:“宴席厅里还有客人,你弟妹在那里,你快去帮忙。” 刘氏自己都心中不安,但是婆婆有命令,她不敢违抗。 她屈膝道:“是。” 带着仆妇先过去招待客人。 陈二爷也不能放着客人不管,拂袖去了。 葛宝儿看着庶兄背影,眼睛一红,柔声说:“母亲,女儿先扶您回去。” 陈夫人自然也看到庶子的动作。 她冷哼道:“他是翅膀硬了!”转头就温柔地和葛宝儿说:“回头我说说他。” 葛宝儿很担忧:“我先扶您回去歇歇。大爷今天在公府里做出这种事情……二哥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她总有哄人的办法,陈夫人本来就疼她,三言两语就心花怒放。 “宝儿,到底还是你贴心。” 葛宝儿却自责:“女儿还不是给您惹了麻烦,可是母亲,这世上我只能依靠您了。” 陈夫人让她不要担心,“公府又不是小门小户,这点事情还影响不了你哥哥们的前程。” 母女俩平静之后,才让管事妈妈过来,把二门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葛宝儿听到“云婉”两字,顿时站了起来,怔怔看着管事妈妈,不敢相信地问:“你、你刚才说大爷他唤王妃什么……” “云婉啊。” 管事妈妈一脸茫然。 她没听错啊! 陈夫人也糊涂地看着葛宝儿。 葛宝儿心乱如麻,匆忙留下几句话,就赶回了武定侯府找陆争流。 国公府今日的宴席,也是草草结束。 太子妃带着一肚子狐疑回府,把今天蹊跷的地方,当成笑话讲给太子听。 太子躺在榻上,都快七月了,身上还盖着薄被。 他捧着书,若有所思。 国公府的陈世子,陈二爷,还有刘氏,带着长大的了兄弟、媳妇,一起到陈夫人这里叙话。 陈世子摔了腿,拄着拐棍,生气地说:“母亲糊涂!儿子早说那陆家沾不得,偏您心疼……心疼妹妹。心疼妹妹却不是像您这样心疼的,您看看今日,得罪了桓王妃和小世子,纵然王爷不计较,小世子告到皇上那里,父亲恐怕也受不住。” 陈夫人也担心。 但这并不能让她放弃自己的女儿。 她没好气道:“你在家里好吃好穿的养大,你可知道你妹妹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要不是你这个当哥哥的没有看好你妹妹,她怎么会……” 陈世子闭上了嘴。 他是长兄,都是他的错。 刘氏却绞着帕子,眼睛红红的。 陈世子一看妻子这般委屈,还是硬着头皮,替妻子说了一句:“那、那也不能总说是国公府大奶奶娘家的亲戚,陆家那厮德行太差!要是我岳父岳母、大舅子小舅子问起来,您让儿子怎么回答?” 刘氏擦了擦眼泪。 自从认回了姑奶奶,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陈夫人瞪了刘氏一眼,道:“我就说,老大你怎么会这么和为娘的说话,原来是你媳妇在背后挑唆?” 刘氏诚惶诚恐跪下,“母亲,儿媳没有……” 陈世子扔了拐杖,也跟着跪了,他受伤的腿就那么磕在地上。 陈夫人心都揪住了。 却听儿子硬气道:“母亲要是怪罪,您就怪罪儿子吧。今日之事,儿子一定会在父亲面前实话实说。” 陈夫人伤心又着急,捏着帕子说:“不用你说!我自己会派人告诉你父亲。” 兴国公还在外驻守。 过了没一会儿,陈夫人心病又犯了,直接晕了过去。 这事她思念女儿多年留下来的顽疾,直到找回女儿,才稍好了几年。 这会儿竟然又发作了。 陈世子急得不行,赶紧让人请大夫。 刘氏咬着唇,哭都不敢哭了。 要是落下个气病婆婆的名声,丈夫再怎么敬爱她,恐怕她也没脸在陈家待下去了。 陈二爷摇头叹气,等风波平息了才去陈世子商量该怎么办。 “大哥,肯定有人要参我们兴国公府管束内宅不力。” 陈世子道:“这倒不怕,谁家没这些破事?就怕王爷王妃和小世子心里不舒服,再惹怒了皇上,那就更坏了。” 他当机立断:“你我先兄弟一起去桓王府道歉,再写一封家书给父亲,看看父亲怎 第242章 挖坟 第242章 “大爷,你说句话啊!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她?” 陆争流不说话,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葛宝儿面无血色。 他这样子不像装的,庆儿应该也看到蔺云婉了,他们父子俩不可能同时看错眼吧! “真的是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葛宝儿很费解。 她觉得荒唐,大声说:“我明明看到了,她都烧焦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陆争流从回来就拧着眉头。 他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似的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往外走。 葛宝儿拦住他:“你去哪里?” 陆争流推开她,说:“我去看看她。” 葛宝儿冷笑:“照你们说的,她如今是王妃,你想到桓王府去看王妃?你还没有疯够?” 陆争流没有理会她。 葛宝儿之后才知道,陆争流没有去桓王府,而是吩咐车夫去蔺家的祖坟那一片。 “是啊。她都埋进棺材了,把她挖出来不就知道了?” 她在府里耐心地等消息。 事情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听说桓王妃和蔺家死去的那个嫡女,长的很像。” “你见过?” “没见过!武定侯府里里传出来的。惹的武定侯那位大爷都在兴国公府里发癔症了!” “切。我不信。” 竹青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陆长弓刚牵着慕儿回来,她一般也不和陆长弓说闲话,这回却忍不住道:“大少爷,府里的传言,您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 陆长弓把慕儿抱到廊下,台阶都不舍得让她走。 竹青让彤柳抱着慕儿先进去喝口水,问陆长弓:“大少爷您怎么看?那位桓王妃,她真的是……” “母亲已经死了。” 陆长弓淡淡地说。 竹青点头:“我知道,咱们奶奶早就没了。”她叹气道:“要真是咱们的奶奶,我倒高兴了。” 陆长弓看了她一眼,仿佛随口一问:“若真是母亲,姨娘不怨母亲舍你而去?” “大少爷这说的叫什么话。” 竹青长叹气:“府里乌烟瘴气,能跑的都跑了才好!奶奶要是死而复生,别说当桓王妃,就是当九天仙女,我只有拜她,给她磕头的心。” 陆长弓淡淡一笑,欠身说:“姨娘,我回去了。” “大少爷慢走。” 竹青屈膝送他,转身进去照顾慕儿。 慕儿穿金戴银,坐在榻上,喝过水,又在吃糕点,像是娇滴滴的嫡小姐。 竹青看了高兴,捏着她的脸蛋说:“你呀!要是早点出生,指不定就记在奶奶名下,真真是个嫡小姐了。” 慕儿放下糕点,语气软和:“娘,慕儿吃够了。大哥走了吗?” “走了。” 竹青又给慕儿打络子,笑着说:“你看看这块玉佩,多好啊。除了你,你弟弟们都不配用。” 慕儿眨巴眼睛问:“为什么呀?” 竹青笑了笑才说:“因为有娘在,有你大哥在,还有咱们那位奶奶……” 蔺云婉不在的几年里,葛宝儿也为难过她们母女。 但是葛宝儿有手段,她难道就没有? 说到底还是爷们儿当家,她抓住了陆争流的心,大少爷也格外出息,前院内院两手抓,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 “挖坟?” 齐令珩把茶盖子又盖了上去,脸色微沉。 阿福点头说:“逸少爷说的,陆家大爷跑到蔺家祖坟去,想把蔺……挖出来看看。” 他在齐令珩动怒之前,赶紧就说:“王爷王妃,您都放心,逸少爷还说了,早就在几年前,找风水先生看过,说是旧坟风水不好,把坟给转移了。” “陆家就是把地都挖穿了,也找不到坟墓所在。” 齐令珩和蔺云婉说:“云逸做事,还真是细心。” 蔺云婉点点头。 其实棺材里根本就看不出人样了,就算挖出来陆争流也认不出来。 但他要是真的挖坟,那还真膈应人。 “本王真没想到,他竟这么疯。” 齐令珩淡淡地勾了唇角。 现在只能挖坟找心爱人的尸首,早干什么去了? 阿福暗笑,他怎么好像听出王爷还有点得意? 翠沁进来说:“王爷,王妃,兴国公两位大爷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令珩起身说:“一起去见见。” 蔺云婉点头,与他同去。 一番谈话下来,齐令珩先打发了他们,和蔺云婉商量:“你觉得兴国公府那兄弟俩怎么样?有没有诚意?能否令你消气?” 蔺云婉想了想,问道:“兴国公府内宅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不过兴国公的事,我就不知,您还是先跟我说说国公爷这个人。” 齐令珩就简单讲了:“国公爷戍守边关,尽忠职守,但他脾气很大。听说陈家的人在外都有些跋扈。不过他们在父皇和我的面前,还算规矩。” 蔺云婉点头,心里有数了。 她平静地说:“我倒没怎么动气。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各处理好便是。” 陆家的人要收拾教训,不过也不用牵连到整个兴国公府。 怎么处理公侯之家,那是皇帝操心的事。 齐令珩从善如流。 蔺云婉吩咐阿福:“兴国公府既然上门赔了礼,就先收下来吧。” “是。” 阿福带着人出去,把东西收了。 \\ 兴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帝后那边听到了风声。 齐令珩吩咐人把齐载钧打扮好了,送上进宫的马车。 齐载钧有点不乐意:“父王,又送均儿进宫啊?我想和母妃一起睡。” 齐令珩在京城里协理六部的政务,有时不回府。 齐载钧就能和蔺云婉一起睡。 齐令珩提着儿子的后脖领,催他走:“去烦烦你皇祖父皇祖母,别烦你娘。” “哼。” 齐载钧还是老老实实上了马车,仰着脖子:“儿子过几天就回来。” 齐令珩挥手,示意阿福快把猴崽子送走。 景顺帝见了齐载钧,别提多高兴了。 阿福笑眯眯地说:“小世子到家了就念着宫里好,王爷让奴婢又给送来了。” 景顺帝抱着孙子到自己的座上,问齐载钧:“当真?” 齐载钧笑嘻 第243章 科举 第243章 “蔺家把蔺云婉的坟给迁走了?” 葛宝儿太惊讶了。 要是说陆争流和庆儿,都因为两个人长得太像而认错了,蔺家迁坟,那就太让人怀疑了。 陆争流沉默着点头。 他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他生怕是自己想多了,认错了人,但他此刻却认定了,他绝对没有想多。 他忽然笑了起来:“是她。就是云婉。” 葛宝儿将信将疑。 当年她可是亲眼看到蔺云婉被烧死的!门都是她亲手去锁上的。 她十分的好奇:“究竟有多像?你和庆儿竟然同时认错?” “我要亲自去看看。” 陆争流立刻阻挠她:“你想对她做什么?!” 葛宝儿没好气地说:“我只是想看一眼!我不相信,天底下会有长的那么像的两个人。大爷以为我想干什么?” 陆争流冷淡地说:“你别想了,你见不到她。” 她现在是桓王妃,不是一个侯府的小妾就能攀上的。 葛宝儿知道他在嘲讽自己。 她也不客气地说:“大爷说的对,她是王妃,等闲人见不着的。就算她是蔺云婉,大爷你也别想了!” 陆争流冷冷地看了葛宝儿一眼。 葛宝儿心思都在桓王妃的事情上,也不管丈夫怎么看自己。 她是必须要见一见桓王妃的。 葛宝儿去见了一面陈夫人。 “娘,您帮我想办法,见一见桓王妃。” 陈夫人脸色很憔悴,国公爷派人回来训斥她了。 老夫老妻,她还挨骂,别提多难堪了。 她便道:“宝儿,你别担心这些。你和庆儿好好过日子,有我和爹在一天,你和庆儿就会好好的。” “桓王妃再怎么身份贵重,那也不能把咱们国公府连根拔起。” “你也不会有事的。” 葛宝儿紧张地道:“可您不是说,太子无子,桓王将来必定登基吗?” “那她不就是……不就是皇后了。” 葛宝儿很害怕:“我不动她,她也会找我报仇。还有庆儿,当年她在府里,最讨厌的就是庆儿。” “您难道让女儿坐以待毙?” 陈夫人道:“她真是陆家那位主母,你又能怎么办?” 葛宝儿默了默,笑道:“娘,您糊涂啊?她要真蔺云婉,那就是欺君之罪!” “何必女儿怎么办,难道皇上容得下这种女子做皇家媳妇?” “皇上娘娘自然就要了她的命。” 这话有道理。 陈夫人说:“要真是蔺家那位,她哪日做了皇后,也是后患无穷。” “你耐心等等,要是有机会,我便偷偷带着你去见一面。” 葛宝儿笑着道谢,和陈夫人十分亲密。 很快到了八月,科举已经开始了。 开考那天,贡院门口排了好长的队伍,考生们排着队搜身检查,脱了衣服查完没带小抄,才能入场。 门口正核对考生的姓名,长相。 “蔺云逸,年十八。” 蔺云逸上前去。 “文海,江潜人士……” “到。” “夏晋,京城人士……” 还有陆长弓。 进考场之前,蔺云逸看到了陆长弓,两人相互颔首行礼,便进了贡院。 文海搓了搓手,进考场前,回头一看,他母亲和林云娇都坐在马车里翘首以盼。 文母看不见儿子了,才躲进马车。 大清早的,可太冷了。 文母坐进去抱怨:“你姐姐好大的福气,嫁做王妃,在这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怎么什么福气都没沾到?” 林云娇冷哼一声,顶嘴:“婆母,不知我是短了你吃的还是住的?非得沾上我那做王妃的姐姐,你才满意?” 文母咬咬牙,先不和媳妇吵架。 她冷冷一笑:“等文海中了举人,我再收拾你!” 林云娇倒不怕,这些年林家没有少贴补她,好在她丈夫也争气,江潜府学里的老师都说了,今年她丈夫考中的机会很大! “老爷中了举人,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婆母您要是觉得用不着我贴补了,赶紧把我休回家,求之不得!” 文母很得意:“我儿中了举,不知多少好姑娘等着嫁过来。休了你,娶个更好的!” 林云娇还真有紧张。 但她也不怎么怕,回到租赁的小宅院,她唤道:“蓝儿,瑾儿。” 她的一双儿女从里面出来,高高兴兴扑到她怀里。 文海很疼他们的孩子,她才不信,文母敢把她休了。 乡试足足连考九天,身体不好的考生,考完生一场大病的大有人在。 林云娇担心丈夫,提心吊胆等了九天,直到文海考完试出来,她才分出心思想到蔺云婉的事情。 “都说那桓王妃是蔺家嫡女借尸还魂,长的也一模一样呢!” “真的假的?这不成戏文了!” 林云娇和丫鬟一起买了米粮回家,她托腮发了会儿呆。 “蔺家,林家……” “蔺家嫡女刚死没多久,林云婉就回了我们林家,难道真是借尸还魂?” 林云娇越想越觉得很多不对劲,“难怪林云婉她那么厉害,莫非真不是我亲姐姐?” \\ 乡试之后,太子府办了一场宴席。 蔺云婉过去做客,很客气地说:“太子妃操劳的眼睛都红了。” 太子妃笑道:“我和太子平常也过的太冷清了,叫你们都过来热闹热闹。” 她看到旁边站着的齐载钧,十分高兴:“均儿?” 齐载钧恭敬地作揖:“侄子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很喜欢齐载钧,牵着他到一旁去说话,还带给暖阁里的太子看。 “侄子见过太子殿下。” 齐载钧有点紧张,旁边只有伺候的丫鬟,蔺云婉不便跟过来。 太子倒是和气,但他面色太苍白了,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温声道:“过来,让大伯好好看看。” 齐载钧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声道:“您很冷吗?” 太子点头:“大伯冷。” 齐载钧给他暖手。 太子愣了一下,摸着他脑袋说:“好孩子。”把自己手上戴着的玉扳指给了齐载钧。 太子妃都惊了, 那是他封太子的时候,景顺帝赏的。 太子不怎么在意,只和齐载钧说:“等你长大了再戴。大伯身上病气 第244章 打碎 第244章 “母妃,这是太子殿下给儿子的。” 齐载钧把玉扳指给蔺云婉看。 蔺云婉不认得这枚扳指,只觉得触手生温,是件好东西。 她道:“殿下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千万别摔了。” “均儿知道。” 母子俩说着话,远处有个毛手毛脚的丫鬟,摔了一盏杯子,倒是把客人吓了一跳。 蔺云婉也跟着看过去,丫鬟蹲下去捡瓷片,有人在呵斥她。 这种小事,各家内宅都常有,大家也没当回事。 陈夫人黑着脸道:“宝儿,和你说了稳重点!” 葛宝儿打扮成了她身边的丫鬟,跟着溜进来,只为看蔺云婉一眼。 都不用多看,她就知道,那就是蔺云婉! 她哆嗦着:“娘,我认完了。带我出去吧……” 陈夫人留了大儿媳妇在这里,和葛宝儿一起离开了太子府。 “怎么样?是不是陆家当年那个主母?” 葛宝儿冷冷地道:“是她。” 她不知道蔺云婉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陈夫人依旧有些怀疑:“真是她?当年都烧成什么样子了……” 葛宝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蔺云婉的时候,即便她现在认回了自己父母,享受了公府夫人母亲的宠爱,在侯府的内宅里成了当家的人。 她竟然还是在蔺云婉面前抬不起头! 只看那人一眼,就觉得自己低她一等。 葛宝儿抿了抿唇,死死地攥着帕子说:“娘,就是她。” “她根本就没死!她的‘坟’都不翼而飞了!” 陈夫人不明白了:“那陆家当年怎么会因为你害了当家主母,把你扔到……” 葛宝儿脑子里回忆了很多细节。 她觉得自己很愚蠢。 “娘,蔺云婉联合她的养子一起陷害女儿。我着了他们母子的道儿!” 葛宝儿把自己的猜测一说,陈夫人都有点愣了:“我要是没算错,陆家大少爷,那时候才九岁?” “是。” 陈夫人声音很凌厉:“这对母子,真是好深的心机!” 她搂着葛宝儿叹气:“先回家吧!乡试马上放榜了,陆争流那个养子要是考中了功名,你才有的头疼。” “陆争流要是再给他找个好岳家,陆家以后岂不是什么都落到这孩子头上?那这些年你和我为陆家做的事,到时候都是给他做了嫁衣。” 听到这里,葛宝儿心都痛了。 陈夫人忍不住抱怨:“庆儿这孩子,怎么这般不争气?” 葛宝儿有苦难言。 她难道不想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吗? 她扯着嘴角道:“举人岂是那么好考的?他才几岁,考不中的。等到下一年科考,庆儿该过童生试,也能去考乡试了。” 自己的外孙,自己清楚,陈夫人没有接话。 太子府。 宴席散了的时候,太子妃去送蔺云婉,她低声地说:“兴国公府陈夫人来过,她的丫鬟还打碎了我们府里的一盏杯子。” 蔺云婉微惊。 她想了想,很快就猜到陈夫人身边那丫鬟是谁。 “太子妃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件事?我们府里一向和兴国公府没有深交。” 好像只是惊讶太子妃突然提起兴国公府的事情,而不是惊讶那丫鬟的身份。 太子妃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多说了。 和蔺云婉分别之前,她还抱了抱齐载钧,和齐载钧说:“小世子常来我们府里玩儿,伯娘府里有很多甜点。” 齐载钧一本正经地说:“太子妃,侄儿已经不喜欢吃甜点了。” 太子妃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顶。 齐载钧和她作揖道别。 回到桓王府,蔺云婉把太子的玉扳指给齐令珩看。 齐令珩十分的惊讶:“太子给均儿的?” 蔺云婉点头。 齐令珩很郑重地吩咐翠沁:“收好,不要随便拿出来。” “这扳指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齐令珩默了默,才说出这扳指的来历。 蔺云婉也是沉默了一会儿,蹙眉说:“太子殿下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均儿?” 齐令珩语气十分平淡:“可能太子和太子妃很喜欢小孩子。” 除此之外,蔺云婉也觉得没有别的理由。 她和齐令珩说了葛宝儿的事情,蔺云婉根本不担心,而且猜到了葛宝儿下一步会做的事情,还笑道:“说不定还要找到王爷面前来揭穿我。” 齐令珩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儿沉默。 已经是七年的夫妻了,蔺云婉想了想,有话直接就问:“我观王爷似乎与太子不怎么熟稔?” 以蔺云婉对齐令珩的了解,他一般不会故意对谁明显冷淡。 虽听说他和太子从前有过矛盾,但成亲这么久,她也没听说具体的事情,倒像是外面的人捕风捉影。 齐令珩握着她的手,说:“记得你在京城定亲的那时候吗?” 那时蔺家处境十分糟糕。 蔺云婉点头:“您离京游学了。” 齐令珩平静地说:“因为我与太子动手打了一架,父皇罚我离京。” “打架?” 这可不像是齐令珩做的出来的事情。 齐令珩简单地说道:“他的乳母心思不轨,因我而被罚,太子说动母族的人求父皇网开一面,我母后不忿,我与太子越发不和,后面就打了一架,父皇赶我出京城。” 短短一段话,蔺云婉却听出了很多东西。 她见他已经不想再起陈年旧事,也就不在这会儿强行过问了。 乡试揭榜了。 那天贡院外面十分的热闹,桓王府也悄悄排了人过去抄录榜单。 蔺云婉看着上面的名单,笑道:“中了,他们都中了。” “他们?” 齐令珩微微皱眉。 蔺云婉把名单给齐令珩看,道:“除了云逸,还有长弓那孩子。” 齐令珩扫了一眼,这两个不光中榜了,排名还不错。 蔺云婉淡淡地道:“王爷仔细看,还有故人也在这上面。” 文海也中了。 还有夏晋。 蔺云婉道:“我都没听说文家上京赶考,我那个妹妹到现在都没有上门来找过我。” 齐令珩很有深意地说:“她不找你,很快就有人找她了。” 谁说不是? 葛宝儿还按捺的住吗? 第245章 中举 第245章 “恭喜蔺大爷!中了第三十二名。” 报喜的人到蔺家去讨赏,蔺家族里的人也全都来了。 “蔺大爷才十八吧!这就中举人了?” “可不是!听说还没有娶亲哩。”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蔺家族老过来,放了鞭炮,主动给了赏钱。 蔺家都多少年都没有出这么年轻的举人了。 一族里的人携蔺云逸进屋,叽叽喳喳地说:“逸哥儿,快给你父亲、长姐上香磕头吧!” 蔺夫人闻言落泪,推着儿子说:“去吧。” 他们家等这一天,等太多年了! 蔺云逸祭拜了家人,应付族里亲长。 “今年京城出了好几几个少年举人,最小的是陆家的那个。” 他听人说起了陆长弓,便道:“陆长弓在书院就勤苦,天分极高,况还是……长姐替他开的蒙。” 蔺家族人点头:“到底是云婉教出来的孩子啊。” “哎,可惜了……你姐姐看不见了。” 蔺云逸低着头,似乎很悲伤。 族长提起了蔺云逸的亲事,蔺夫人春风满面:“还未定下。” 族长说:“不着急,明年二月就是会试,以云逸现在的排名,进士就是探囊取物。” 这话其实有几分夸张。 但蔺云逸自己是势在必得的。 武定侯府陆家门口,也放了一串鞭炮,陆争流比谁的高兴,好像他自己中了举人一样。 “赏,都赏。小孩子来了也赏,不要吝啬了。” 他十分大方地吩咐前院的管事。 管事也跟着春风得意,带了一兜碎银子和铜板,出去打赏过来贺喜的人。 陆争流在门口迎宾,“长弓——” 他回头一看,根本看不到人在哪里。 “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罢了,今日大喜,宴客要紧,还有老夫人,他要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祖母,长弓考中举人了,十五岁的举人!” 陆老夫人吃多了药,脑子不怎么清醒,听到陆长弓的名字,就很反感,挥舞手着臂:“滚!让他滚!他不是我们陆家的人!” “祖母,长弓都中举了,您怎么这么糊涂。” 陆争流抿抿唇,心里很不舒服,“祖母,现在陆家有人撑着了,长弓早就记在我们陆家的族谱上,怎么不是我们陆家的人?” 陆老夫人还是骂骂咧咧的。 陆争流摇摇头,“我和您说这个干什么。” 老太太都失心疯了。 他转身离开,就听床榻上的老人,声音沙哑地问:“她……她回来了?她是不是回来了?” 陆争流顿了脚步,回头问:“祖母,您听谁说的?” 当然是听严妈妈和人嚼舌根才知道的。 陆老夫人哭着问:“争流,真的吗?云婉真的回来了?” 陆争流呆了呆,说:“我不知道。” 他出去了,去找陆长弓,这么好的日子,他们父子要同喜,他还要带他去见武定侯府所有的亲朋好友世交,他要告诉那些人“这么出息的孩子,是我和……我的儿子”。 是他和云婉的儿子。 但他却碰到了葛宝儿,脸色十分难看的葛宝儿。 葛宝儿看到陆争流,也愣了愣。 陆争流:“你怎么在这里?” 大喜的日子,她掌着内宅,多的是事情要做,还在这里闲逛。 葛宝儿不能不高兴,她要拿出当家主母的大度。 陆长弓在陆家是越来越有脸面了,她真怕自己儿子比不过陆长弓,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大家相安无事的样子。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长弓中举了,我去库房里取东西,我到底是他姨娘,总要贺一贺他的。” 陆争流点点头,说:“过几天府里宴客,你快点把宴客的名单、席面器具准备好。” “是。” 葛宝儿刚刚屈膝告退,她的丫鬟莽撞地跑过来,说:“姨娘,夫人说找——”一看到陆争流就不说话了,赶紧低着头道:“大爷。” 陆争流眉头一皱:“冒冒失失跑什么?” 葛宝儿忽然捏紧了帕子,十分的心虚,呵斥丫鬟:“还不退下。” “是……” “站住!”陆争流叫住丫鬟,冷冷看着她:“你刚才说‘夫人说找’,陈夫人?她找了什么?” 丫鬟看着葛宝儿。 陆争流面无表情地道:“你要是不说,我立刻让人打死你。” “大爷!” 丫鬟吓得跪下,道:“大爷饶命啊。” 她一股脑就说了陈夫人追查蔺云婉从前身边伺候的旧人的事情。 “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陆争流挥挥手,让丫鬟退下,质问葛宝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葛宝儿也不忍了。 她真是忍够了! “大爷,我就不信只有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蔺云婉!” 葛宝儿皮肤还是白的,杏眼虽然有皱纹有乌青,但是还有刚入府时候的野心。 她不服输地反问:“你既然知道她没有死,难道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陆争流被问住了。 自从知道蔺家迁了坟,回忆起当年,从云婉被烧死到蔺云逸逼他写和离书,蔺家只求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就明白了。 “我知道……她没死。” 陆争流闭上眼睛,声音很低:“她现在是桓王妃。” 不是他高攀的上的人。 他嘲笑葛宝儿:“你不会以为,凭着你和兴国公府见不得光的关系,就能把桓王妃怎么样?” “你别异想天开了。” 葛宝儿仰着脖子问:“我若能找到证据揭穿她呢?大爷想不想揭穿她?还是任她留在桓王身边逍遥快活?” 她冷笑道:“大爷您为她留着正妻之位,为了她,到现在只有长弓一个嫡子,自己的血脉都不认了!可她呢,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逍遥又快活。” 陆争流动了动嘴角。 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但他问了:“你想怎么做?” 葛宝儿笑了笑,才道:“我母亲去查过,萍叶和桃叶两个丫鬟出嫁之后一直在夫家,蔺云婉回了京城也没有见过她们。虽和蔺家有走动,但蔺家和王府之前就有来往,这也不算把柄。” “郭娘子,她也没有去见过?” 陆争流忽然想起这人。 葛宝儿道:“那个 第246章 上门 第246章 “你是谁?” 林云娇正在家里带孩子,有个陌生的妇人就过来敲门了,听小丫鬟说,还穿的很有派头,她就亲自过来迎接了。 葛宝儿笑了笑,派人递了名帖。 这里简陋,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就像她小时候在乡下住过的地方一样。 她用帕子掩了掩鼻子。 林云娇都不接那帖子,瞥了一眼,看到武定侯府几个字,就暗暗兴奋了起来。 “进来说话吧。” 她也十分好奇她那个王妃姐姐身份的秘密,现在有人找上门告诉她,她当然要把门打开。 “多谢这位夫人。” 葛宝儿跟在林云娇身边,一起往里面走,一进的小宅院,过了影壁就是庭院,主院和厢房在一起,连个游廊都没有,窄的很。 她好多年都没有到这么小的宅院来了。 葛宝儿很有些不习惯。 林云娇也不习惯啊,但是到了京城,不比在江潜,她时不时还能回林家去住。 她曾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嫡小姐,一下子就看懂了葛宝儿的想法。 “没茶水给你喝,坐,有什么话你就说。” 林云娇直来直往的,她自己先坐下了,给自己倒茶。 葛宝儿站了一会儿,还不坐。 她是没想到,蔺云婉这个假妹妹,性格竟然是这样,一点都不好相处! 林家的茶水她当然不会喝,但是林云娇不给她喝,她又是一回事了。 “这位——文夫人,我是武定侯府里,掌家的人。” 一般人都会以为她是年轻媳妇辈的,不会想到她是姨娘。 葛宝儿常常这么介绍自己。 林云娇可不是茹素的,她扫了葛宝儿一眼,看着葛宝儿头发上的绢花,轻蔑一笑:“掌家的姨娘?” 葛宝儿脸色一沉,问道:“文夫人不是外乡人吗?” 怎么会知道武定侯府的事? 林云娇撇嘴:“我是外乡人,可我不是瞎子。你的做派和我爹的一个姨娘很像。” 就是那个蔓姨娘,在她母亲被送去庄子上之后,就开始露出狐狸精的一面了。 “陆家的姨娘,你比我们家的姨娘可差远了。” 蔓姨娘好歹还会装的很严肃,眼前这位,装都不装,只装奢华富贵。 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 葛宝儿脸色很难看。 区区一个乡妇,也敢这么和她说话! 不等她开口,林云娇茶都喝了一盏了,不耐烦地问:“今天是你有事来求我吧?有话还不快说?” 虽然她很好奇蔺云婉的事情,但她可不想看人的脸色。 看婆婆和蔓姨娘的脸色,她都看够了! 葛宝儿脸色缓和了很多。 她还有正事要做,不该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文夫人。” 葛宝儿坐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只要你肯指认桓王妃,这些银票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她拿出五百两,放到林云娇面前。 要是没有见过银子的妇人,在京城里住着这么窄小的院子,还是租的,只怕就心动了。 但林云娇不是啊。 她拿起五百两银子数了数,笑着道:“五百两啊。” 葛宝儿十分得意。 再猖狂又怎么样?还不是为银子低头了。 林云娇把银票扔了回去,轻笑道:“你当我傻啊。五百两就想让我指认桓王妃?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林家在江潜是什么家世吧!当年我在闺中的时候,三两件首饰就有五千两了!” “这点钱就想买我林氏全族的性命,谁稀罕啊!” 她翻了个白眼。 出嫁之前,爹娘都不让她做这样的表情,但是和婆婆相处久了,天天翻白眼,早就不是大家闺秀了。 葛宝儿脸上挂不住,颇有些难堪。 但她是有备而来的,一下子就抓住了林云娇言语里的漏洞。 “五百两不能让你指认,那多少银子可以让你指认?” 林云娇的意思是钱不够,而不是不行。 看来蔺云婉的身世确实有鬼! 葛宝儿有点激动,她仿佛要抓到蔺云婉的把柄了。 林云娇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说漏了嘴。 但是她本来就不打算维护她那个假姐姐,她娘就是被她害的。虽然她娘也有做错的地方。 “别想让我指认。我告诉你,我们林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去指认桓王妃。” “我说这位姨娘,你睁大眼睛看看,她如今是桓王妃——桓——王妃。” 桓王妃的身份,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葛宝儿有点没辙了。 钱如果都不能打动对方的话…… 她很快就道:“文夫人来京居然不投奔你的亲姐姐桓王妃,我看你和桓王妃也不是很亲近……” 林云娇冷笑:“我和她同父异母,她母亲和我母亲一点都不好。我们当然不亲近。” 家里的私事,她是不会告诉外人的。 葛宝儿暗喜。还真被她说中了。 不管是她们姐妹因为什么不亲,只有她们有仇就好。 “既然你肯放我进来,想必你也是肯帮我的,对不对?” 葛宝儿继续拿着银子说:“只要夫人帮得上我,银子我还是照样给你。” 林云娇看都不看银子,她道:“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帮你指认。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葛宝儿竖着耳朵听。 林云娇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道:“你自己去查吧,要是查的到,那是你的本事。” 葛宝儿听的很激动,她即刻就起身道:“多谢。” 留下了八百两的银票。 林云娇卷起银票,往荷包里一揣,和丫鬟说:“去躺桓王府。” 蔺云婉正在内宅里理事,听说林云娇来了,有点惊讶,和翠沁说:“带她过来吧。” 又吩咐别的丫鬟:“准备点孩子爱吃的东西,还有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是。” 两刻钟后,林云娇才绕到蔺云婉住的地方。 她一进来便感叹:“这王府好大啊,比林家还大。我还以为京城里富贵人多,宅子会小一些的。” “哪里都是一样的。” 身份尊贵的人,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 蔺云婉淡笑道:“坐吧。” 林云娇把藏在腰里的银票拿出来,拍在桌上,道:“和你说清楚,我可不欠你的。这 第247章 找到证据 第247章 “这茶真不错,是今年的新茶。” 林云娇尝了一口,十分喜欢。 自从嫁给文海,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喝过新茶了,要么是陈茶,要么就是一般的茶叶。 蔺云婉说:“喜欢你就带点回去。” “我不要你的东西。别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林云娇脾气还是一样的大,谁让她不高兴了,她就要直接顶回去。 蔺云婉好像耐心了很多:“什么正事,你说吧。” 林云娇就把葛宝儿来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我和她说了,你回林家的时候,正好蔺家那位嫡女去世不久的时候……” 她有点心虚,很快又嘴硬地说:“这事情她一查就知道了,我说不说她早晚都知道!” “嗯。” 蔺云婉点了点头,她问林云娇:“你要答应陆家的姨娘来指认我吗?” “我当然不会!” 林云娇都急得站起来了,她道:“我又不傻!林家出了事,我能讨着什么好?” 蔺云婉笑了。 林云娇又坐回去,打量着蔺云婉的眉眼,小声地问:“你……那你是吗?你是蔺家人,还是我们林家的?” 蔺云婉还是微笑着,温柔低头喝茶:“我是林家二房的大小姐,谁都知道的。” 林云娇不太相信。 但是她也不想问了,她走的时候,倔强地说:“林家和父亲做错的事,不能全怪在我娘,还有我的头上。不管你是哪家的,我和我娘都不欠你的。” 蔺云婉望着她,道:“一会儿给孩子带点东西回去吧。” 林云娇也没说不要,也没有说要。 蔺云婉让翠沁送林云娇,示意她把八百两银票也拿上了。 翠沁会说江潜的话,她们俩还说上了几句。 离开了王府,林云娇和车夫说:“送我去成衣铺。” 给文海还有孩子挑了一身衣裳,看到新鲜的花样子,她也很心动,就给自己也选了一件衣裳,还有她婆婆。 她是不想给婆婆买的,但是为了家里少吵架,她还是给文母买了。 刚回到家就碰到了文海。 “海哥。” 文海喝了酒的,刚中了举人,少不得应酬。 “云娇,你去哪儿了?” 林云娇都累死了,说:“你看不见我手里提的东西?” 文海连忙跑过去:“我来我来。” 这习惯是林云娇坐月子的时候,他养出来的。 当时生怕她提了重的东西,伤了身子。 林云娇两手空空回去,到了家里,拿衣服在文海身上比划。 “云娇,你不是说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要省着点花吗?怎么又给我买衣服了。” “废话!你现在是举人老爷,还能穿这么寒酸吗?” 林云娇又娇俏地笑道:“而且我有钱。” “你哪来的银子?” 文海心里清楚,自从嫁到他家里,林云娇从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操持家里的妇人,手里根本没几个钱。 当年林家给的嫁妆也花的差不多了。 后来的林家,竟不知怎么变得节俭了,也没太补贴他们。 这些年,他们夫妻俩都是靠自己过的小日子。 “你别管。” 林云娇想到翠沁藏在礼物里的八百两银票。 这么多年了,她也只要了这么点儿银票,不算亏欠她姐姐吧! “云娇,谢谢你。” 文海忽然说。 林云娇脸色微红:“怎么还这么酸溜溜的!” 文海也很不好意思,他说要去读书了。 林云娇嘱咐他:“跟人喝酒可以,记得别声张我们是王妃的娘家人,听到没?” “听到了,你说的我都记着。” 知道妻子不喜欢欠王妃家的,他从来没有以王爷连襟自居过。 林云娇感到幸福,她笑着说:“无债一身轻。” 她再也不用姐姐生母的嫁妆,虽然穷,但日子都是靠自己过出来的。 文海跟着笑了:“等我当官,有了俸禄,给岳母也送点儿银子到庄子上去。” 提到这个林云娇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文母回来了。 儿子中了举人,她这几天也是街坊邻居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很快就和大家熟悉了,到处去窜门儿。 照她的说法:“咱们文家就在京城里扎根了,以后哥儿姐儿都做京城人,娶京城的媳妇,嫁京城的举人老爷。” 林云娇也高兴听这话。 文母接着就说:“最好文海你也娶个京城媳妇儿。” 文海苦着脸:“娘,我不是已经有云娇了吗。我这有功名在身,休妻不成体统啊。” 文母就开始数落林云娇不好的地方。 林云娇从窗户里看到文母微醺回家,脚步不稳,打趣文海:“快看,你娘说不定又去哪儿给你挑媳妇去了。” 文海讪讪道:“别胡说。” 林云娇掐了他一把:“你娘今天还说要你休了我。还说要给你纳妾,一个不够还想纳两个呢!” “云娇,我不会听我娘的。” “哼。” 林云娇笑着去吩咐丫鬟把吃食分给孩子。 文海捧着书感慨:“好夫不与妻斗,不与妻斗啊……” \\ “娘写信来说,云逸中举之后,给他上门说亲的媒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蔺云婉拿着信,心情很好。 齐令珩道:“这还不好吗?” “好啊。” 蔺云婉笑道:“不过云逸自己说,想等到会试之后再考虑婚事。” “少年举人到少年进士。你娘家的门槛正得换了。” 齐令珩开了个玩笑。 蔺云婉却是想起了常夫人那边:“不知常家会不会后悔。” “这还用猜?” 齐令珩挑眉。 蔺云婉莞尔。 常夫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常家也有考乡试的人,但是今年常家无人中试。 那日在赤象寺见过蔺云婉之后,她就把蔺云逸考试的事放心上了。 常府尹也颇为注意这位后生。 下了衙门回家,他很惋惜:“我就说蔺家这孩子不错,你看看,这不就错过了。” 常夫人很懊悔:“我怎么知道兴国公府夫人,她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呸!真不是个东西。” 常府尹也听说了蔺家少年的风采,就道:“你若也十分 第248章 暗暗密谋 第248章 “宝儿,不是娘不肯帮你。”陈夫人一脸为难:“你父亲已经写信回来说过我了……”让她多听一听两个儿子和儿媳妇的话。 她是个做长辈的,明面上肯定不能被小辈拿捏。 但心里是想听从丈夫的。 葛宝儿愣了一下,脸色有点惨白。 她一向知道,父亲是不喜欢自己的,嫌弃她从小的经历太糟糕,不配做他的嫡女。 “娘,您要是为难就算了吧。” 葛宝儿站起来,苦笑着说:“女儿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女儿与蔺家那位的深仇大恨,您也是知道的。她要真是原来的蔺云婉,又做了桓王妃,根本就不会放过女儿,女儿和兴国公府打断骨头连着筋,女儿怕只怕……” 这话不是这个道理。 兴国公府根基深厚,不是一个没名分的女儿就能撼动的。 但陈夫人不会说这种话伤女儿的面子。 “娘,以后……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再来看您了。” 葛宝儿哭的撕心裂肺。 陈夫人一听这话,她的心也跟着疼,拉着女儿的手,又怒又急:“宝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就是天塌下来,你也是娘的女儿,谁都不能阻止你过来!” 葛宝儿摇头:“娘。您别再为了我惹父亲生气了,女儿从今往后只求您一件事……我若……替我照顾好庆儿。”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和您,是女儿这辈子唯一的牵挂了。” 说的如生离死别一样。 陈夫人一辈子就一双儿女,小女儿还走丢了那么多年才找回来,她不能再忍受女儿舍弃女儿的滋味儿。 “说什么傻话!” 她把心一横,咬牙道:“桓王府……虽然兴国公不能奈何王爷,但一个假的桓王妃,还不在话下。” 葛宝儿由悲转喜:“娘,您愿意帮女儿?” 陈夫人叹气:“咱们娘俩是一条藤儿的人,我不帮你谁帮你?” “娘……” 葛宝儿泪眼婆娑。 陈夫人把她往怀里抱,“以后可不准再说混账话了!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没有的事。娘既然把你找了回来,就会好好护着你。” “谢谢娘。” “傻丫头,和娘还用说谢?说吧,想让娘怎么帮你?” 葛宝儿倒也学聪明了,她说:“人人都是长了眼睛的,倒不用什么复杂的计谋,只要让大家都知道真相,欺君之罪落实了,即便皇室想压下这件事,也只怕是众口铄金,她只有死路一条。” 陈夫人皱了眉:“可这也不是好办的。” 葛宝儿笑道:“娘,只要有人不怕得罪了桓王妃,还能在中间有利可图,这事就好办。” “不怕桓王妃,还有利可图?有谁?” 陈夫人不明白。 葛宝儿目光闪动:“女儿听说太子与桓王不和,太子妃常常传有孕的消息,却未见真的有孕。桓王世子又那般得皇上宠爱,小小年纪就封了世子,太子和太子妃的心里怎么能舒服?” “比起女儿,他们更想看到桓王世子的生母,出身不正。” 陈夫人点点头:“太子与太子妃要真是有这个意思,咱们可以顺势而为。夺人身份欺君,污染皇室血脉,名目都是现成的,不怕太子与太子妃不心动。” 她有些担心:“如此一来,只怕……得罪了桓王。” 葛宝儿冷笑:“娘,您就没想过,要是桓王也被蒙在鼓里呢?” “这……” 陈夫人摇头:“不会。桓王可不是那种愚钝的人。” 葛宝儿自己和男人打过交道,她太明白男人都是怎么回事了。 陆争流一开始爱她的容貌,后来爱她的身份。 父亲嫌弃她的身份,庆儿也嫌弃她的身份。 她很有把握:“如果王爷知道蔺云婉的身份已经不是天衣无缝,他还会费心保住她吗?他就不担心皇上发怒?他不担心朝臣对他失望?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因为这样一个母亲,一生都抬不起头?” 这种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懂! 陈夫人想了想,就说:“是这个道理。” 葛宝儿走的时候,有些神气,“贵为王妃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唇边有一抹奇怪的笑容:“因为这是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势利,一样的薄情。” “没有例外。” 回到武定侯府,葛宝儿碰到了陆争流。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很不客气地说:“你最近出门出的太频繁了。” 葛宝儿也不避讳,直言道:“我去见了母亲,还去见过了江潜林家的人。” 陆争流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葛宝儿笑了笑,她若愿意装一装,眉眼依旧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纯柔。 “大爷,您难道就不想看到桓王妃她……重新变成咱们武定侯府的大奶奶吗?” 陆争流冷笑:“那可是欺君之罪!” 他还分的出来,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我再怎么想她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害死她。她不可能再变成我武定侯府的人。” “葛宝儿,我劝你少动歪心思!” 陆争流警告着她。 葛宝儿指甲掐进手心,还逼着自己笑着诱惑对面的人:“大爷,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可以在不欺君的情况下,再让她从桓王妃变成别的什么人——一个你可以接到身边来的人。” 陆争流十分的疑惑。 葛宝儿抿了抿唇,说:“如果桓王不知道蔺云婉的身份,揭穿她之后,桓王还会要她吗?如果桓王知道她的身份,揭穿她之后,桓王还敢要她吗?” “她既然可以诈死一次,为什么不能诈死两次?” “大爷,你想要你就要大胆去争啊。你要是一直怕这个怕那个,你永远也——” 陆争流冷笑:“你为什么要帮我?” 葛宝儿吸了口冷气,努力笑着:“我知道你和庆儿恨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的庆儿将来分得这武定侯府的一半。” “大爷疼庆儿,我就帮大爷。” 陆争流动摇了。 想起那天看到她的狂喜,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心都在跳动着。 他不由自主地勾着唇角,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他 第249章 有眼无珠 第249章 “这些是什么?” 桌子上摆着很多册子, 齐令珩瞥了一眼,都是没出阁的女子的家世信息。 蔺云婉无奈地说:“这些是娘给云逸挑的适龄女孩儿。娘整理成册子,送来让我帮忙掌眼。” “可有和云逸般配的?” 蔺云婉笑道:“云逸纵是神仙哥儿,这些女子也钟灵毓秀,十分出挑,岂有配不上他的?” 齐令珩细细抚了抚她的眉毛,道:“那你还烦什么?” 蔺云婉握住他的手,让他别闹了。 “王爷不知,云逸还是那个态度,他想挑个稍微稳重的,会持家的。这样的女子,虽有,年长于他,出身么……谁家舍得女孩儿大龄不嫁?家里多半是有些不好的。” “云逸也算少年得志,听娘说,他还很有把握考中进士。娘和族老们,少不得想挑剔一下。” “娘送这些册子来,也是想让我过目之后,帮他们劝说云逸罢了。” 身份家世摆在册子上,谁好谁更好,一目了然。 “那你怎么想?” 齐令珩在她身边坐下。 蔺云婉默了默,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还是听云逸自己的,等到他考完了试,由得他自己挑吧。王爷觉得呢?” 齐令珩点头:“云逸从我认识他,便知道他很有主心骨。虽然不合礼制,但婚事由着他自己做主,问题不大。” 蔺云婉笑道:“那我便和母亲说,王爷和我都支持云逸。” “拉着我下水?” 齐令珩笑道:“你就不怕岳母对我不满?” “我娘不会的,娘十分看中王爷。”说了半天话,蔺云婉才发现齐令珩已经换了出门的衣服,“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齐令珩不坐了,道:“约了个人,出去谈点事情。” 蔺云婉知道,朝廷里很多事不能在台面上说,她也不过问了。 “王爷骑马出去?” 齐令珩说:“让人套了马车,阿福跟着。” 蔺云婉点点头,目送齐令珩出去,她自己有点困了,本想随便躺着睡会儿,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自从到了京城,还没想今天这么困过。 \\ “王爷,人在里面,等了您半个时辰。” 齐令珩和那人约了在繁华的酒楼里见面,故意失约了半个时辰。 他面色冷淡地和阿福说:“换一间。让他过来。” “是。” 齐令珩另选了一间干净的雅间,阿福去那头领了陆争流出来,说:“王爷在那边等你。” 陆争流抿了抿唇。 他等了半个时辰,本来就有些憋屈,临时又换地方,仿佛耍着他玩儿。 “有劳。” 对面是桓王,他被耍又能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 何况他如今是……为了云婉。 陆争流进去之后,并没见到齐令珩,桓王在屏风后面,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王爷?” 他试探喊着了一声。 齐令珩没有搭理他,阿福走到他面前,皱眉池道:“被褫夺了爵位,见了王爷,连规矩也不懂了?” 陆争流才跪下。 “草民……” 齐令珩在屏风后面,优哉游哉地听那头说话,他声音温和清淡:“阿福,你出去。” “是。” 阿福出去之后,齐令珩才问屏风外面的陆争流:“本王似乎见过你?” 陆争流想到那天兴国公府的事,脸上火辣辣的。 那天他在桓王面前,太卑微了。 “是,草民曾去过兴国公府,和王爷……” 齐令珩不耐听下去,漫不经心地问:“大费周折想见本王,想和本王说王妃的什么事?” “王爷,我……” 陆争流声音有点发抖,心里有点犹豫。 可他要是不说,他和云婉就到此为止了。 想起葛宝儿的话,他咬牙道:“王爷,桓王妃是我……武定侯府前主母。” 屏风那头十分的静默,只有茶盖拨弄茶盏的声音。 然而他已经说都说了。 陆争流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还信心十足地道:“我有证据。” 齐令珩依旧没有说话,陆争流不知道桓王是什么意思,他咬牙重复了一遍:“我有王妃欺君之罪的证据!” “嘭。” 齐令珩放下了茶杯,缓缓地道:“你就没想过,欺君的不是王妃——而是本王。” 陆争流愣住了。 桓王果然知情! 桓王难道不知,欺君是什么罪名? 陆争流觉得有点荒谬。 “即便欺君,桓王您难道也要……保着云婉?” 他难以置信地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皇子也不能欺君! 桓王甚至会因此丢去将来的太子之位!他就不信桓王连太子之位、帝王宝座都不在乎! 齐令珩哂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陆争流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会—— 桓王怎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 良久,齐令珩冷冷地道:“滚吧。” 桓王丝毫不在乎云婉的身世,甚至不在乎她曾经嫁给过别的男人! 陆争流软弱无力地站起来,告了退。 齐令珩在最后一刻,才施舍般的说:“所幸你们陆家有眼无珠,否则本王还娶不到心仪的桓王妃。” 陆争流落荒而逃,骑马狂奔,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去。 “桓王什么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云婉诈死离开武定侯府,就是桓王暗中帮忙! 他们当年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就……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云婉,你背叛了我。你怎么能——” 陆争流心有不甘。 “大爷,这是怎么了?” 葛宝儿等了陆争流一整天了,他天黑才回来,风尘仆仆,头发都乱糟糟的。 然而陆争流回来就一言不发。 葛宝儿追问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开口。 她也识趣地不问了。 “看来桓王一点都不在乎蔺云婉的身份啊。” “可是桓王不在乎,太子在乎啊。” 葛宝儿托陈夫人见到了太子妃。 \\ “太子竟要办寿宴,王爷,您看看。” 太子体弱,从不操办寿宴,蔺云婉进京之后,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蔺云婉递过去帖子,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听说陈夫人上门去给太子妃道歉 第250章 现场 第250章 蔺云婉与齐令珩一起赴宴太子府,这回也带了齐载钧一起过去。 “太子妃。” 蔺云婉和齐载钧到了内院,就看到宴席厅里,十分的热闹。 太子妃和身边的管事妈妈一起迎客。 “妹妹你来了?” 太子妃热情上前,她以前没有这么热情的样子,这回却拉着蔺云婉的手,打量着她。 蔺云婉微微一笑,仿佛没有察觉。 “妹妹坐吧。” 蔺云婉就入了宴席,坐在离主桌最近的地方。 整个太子府的宾客里面,除了太子妃,就是她的身份最尊贵。 “均儿过来。” 蔺云婉把齐载钧带在自己身边,太子府的丫鬟,立刻给添了一副碗筷。 宾客陆陆续续进来,兴国公府陈夫人到了。 她一来,太子妃的脸色都有了微妙变化。 陈夫人上前恭贺太子寿诞,太子妃的脸色,淡而温和:“多谢陈夫人。” 陈夫人点点头,丫鬟引她在蔺云婉身边入座。 这下就叫人看了好戏。 “谁不知道桓王妃在兴国公府里受到冒犯?太子妃竟还把她们两人安排在一块儿。” “这……太子妃……也不知怎么想的!” 太子妃只当做听不到。 宴席座次,不是她的安排,是太子的主意。 “太子妃,武定侯府老夫人到。” 宾客惊道:“武定侯府老夫人不是中风了吗?” “多年不见武定侯府的人了,怎么把她给请来了?” 蔺云婉目光看向宴席厅大门。 翠沁也跟着抬头。 这些日子,她是没少听说武定侯府和她家王妃的事情…… “王妃,要不要奴婢去通知王爷?” 她低声道。 蔺云婉说:“不必。” 齐载钧年纪小,心眼不少,也察觉到有点异常,往蔺云婉身边坐了坐,小声问:“母妃,武定侯府是什么来头?” 他出身皇室,从小就熟知各大王公侯爵,可从没听说这户人家。 蔺云婉淡淡地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家。” 但今日宴席,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了。 有听到风声的人,已经有了预感,相互打起眉眼官司。 若说兴国公夫人和桓王妃同座只是太子府无心之举,请来武定侯府老夫人,那不是意外了吧! 武定侯府的婆子们,抬着陆老夫人的轮椅进门。 她今日隆重地打扮过了,头发梳的很整齐,但是年纪大了,已经稀疏到不剩多少,连假髻也戴不住,因此头上只有一根老玉簪子挽着青丝。 “太、太子妃……” 陆老夫人的轮椅过了门槛,来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很和婉地说:“你老人家就不要再行礼了。” “是……” 陆老夫人颤颤巍巍答应着,本来要入座,却在看到蔺云婉的那一刻,朝婆子大喊:“停!停!” 太子妃都纳闷地看了过去。 只见老太太死死盯着蔺云婉坐的地方,枯瘦的胳膊伸出去,鬼哭狼嚎:“云婉!云婉!云婉啊!你没有死!” 她自己就推着轮椅上前。 翠沁顿时紧张地冲到前面,呵斥对方:“不得无礼!” 经过兴国公府的事情,她已经有经验了,立刻和太子妃说:“太子妃,这人冒犯王妃,请您把她请出去!” 陆老夫人一脸的委屈。 她身体孱弱,声音也低弱:“云婉,云婉,云婉……” 兴国公夫人在旁边道:“这陆老夫人如何知道王妃闺名?” “什么?王妃闺名也叫云婉?” “这、这么巧吗?” 有人不懂:“怎么巧了?” “你不知道?蔺家嫡女,武定侯府前主母,也叫云婉。蔺云婉。和咱们这位桓王妃,只差了一个姓氏。” “啊?我仿佛是听说桓王妃就是武定侯府的……” “嘘。” 周围议论纷纷,蔺云婉只是冷淡地和陆老夫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乃桓王妃,姓林。” “不,我不会认错!云婉,我做错了,我们武定侯府都做错了!” “云婉,你回来啊!陆家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好不好……那个贱人,她害我,她害我们全家……还是你对我好,只有你是真心对陆家好的啊。” 陆老夫人痛哭流涕。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尊严和廉耻心。 她涕泗横流,只盼着自己真心认错,还能换回曾经的陆家主母蔺云婉。 兴国公陈夫人盯着蔺云婉的脸,企图从中找出一点破绽。 然而蔺云婉不动如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蔺云婉冷脸看向太子妃,不悦地问:“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齐载钧也皱了眉头。 就算是大伯母,也不能欺负他娘啊。 “太子妃娘娘,您……” 他话没说话,有人道:“太子来了。” 太子穿着一件妆花缎做里子的厚披风,缓缓踱步进来。 众女眷起身,“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身份和太子妃是不一样的,只要他活一天,就是一天的王朝储君。 太子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都起来吧。” 太子妃起身上前,十分担心:“殿下,您先坐着吧!”她让丫鬟赶紧把宴席厅的大门给关了,“太子受不了风寒。” 京城现在已经是冬季了,太子最怕冷。 丫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上面铺了软垫和一张毛皮子。 太子坐下之后,和颜悦色地和齐载钧说:“载钧,别生你大伯母的气。本宫和你大伯母只是有些好奇你母妃的事情,你母妃要是无辜,这些人这些事都伤害不到你母妃。” 这就是要审她了。 蔺云婉抱了抱齐载钧,和太子道:“殿下,均儿年幼,您不必和他讲这些。” 太子咳嗽着,微微一笑:“弟妹,你也别生气。有本宫在,绝不会冤枉你。” 他看了一眼丫鬟翠沁,目光虽然和他身体一样的孱弱,可却十分的有威严。 翠沁只在自家王爷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她担忧地看着蔺云婉。 蔺云婉很云淡风轻地说:“你退下吧。” “是。” 翠沁屈膝站在一边,心里念道,王爷不知去哪里了! 正在此时,阿福在外面高声地喊道:“桓王到。” “这……桓王也来了!” 事情 第251章 卑贱 第251章 “太子怎么突然离席了?” 齐令珩进来之后,先看的蔺云婉那边,见妻子儿子没有事,脸上也没有惊恐,他的语气还算温和。 太子道:“听说宴席厅里有点事,过来瞧瞧。” “来人,给桓王搬一把椅子。” 丫鬟就搬了另一把椅子。 齐令珩坐都不坐,从陆老夫人身边过去,走到蔺云婉身边坐下。 因为陆老夫人靠的太近了,桓王一过去,推她轮椅的严妈妈,不得不带着她后退。 老太太走开之后,蔺云婉觉得面前的味道都好闻了一点。 心里舒服了很多。 “王爷。” “父王。”齐载钧皱了皱鼻子,十分不高兴。 齐载钧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又在桌子底下暗暗握了握蔺云婉的手。 他一抬头转眸,脸色未变,却已经占了谈话的上风:“太子所说的事,不会与我桓王府有关吧?” 太子但笑不语。 陆老夫人及时出声:“王爷……” 齐令珩和太子说:“除了此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来冤枉我的桓王妃?要是有,太子一并请进来。只是一个疯妇,就别留在这里倒胃口了。” 他是一点都不怕被揭穿啊! 太子笑了笑,和太子妃说:“让女眷回避吧。” “是。” 但也不是真的回避,要是真回避了,今天的事谁来做见证? 太子妃道:“怕有男子冲撞诸位,请回避到暖阁当中。” 宴席厅东西两边都有暖阁,暖阁内有屏风,即便是男子进了宴席厅里,也看不见这些女眷的模样。 但女眷们有心,却可以从暖阁里看到厅内的情形。 宾客们虽不想受牵连,但并不是不想知道实情啊! “走吧,走吧,快进去。” 女眷们陆陆续续进了暖阁。 但第一个进来的人,是葛宝儿,并不是一个男人。 她跪在太子和齐令珩面前,自报家门:“妾,妾是武定侯府葛姨娘。” 面前两个男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还是太子妃道:“你今天跟着来你们家老夫人来的?” “……是。” 其实是葛宝儿带着陆老夫人来的! 她只不过说可以去见蔺云婉,这个死老太婆,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就答应跟着来了。 不过老太婆的反应,她还是很满意的。 只要太子和太子妃不瞎,当然就知道蔺云婉身份有问题了。 用不着她再去做什么,太子只要信了,自然就会大做文章。 太子终于和葛宝儿说了句话:“你确定,桓王妃和你们陆家前主母,长的很像?”他眼神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并没有看葛宝儿。 葛宝儿抬头看了蔺云婉一眼,十分肯定:“回太子殿下,桓王妃确实……和陆家主母,长的一模一样!” 她咬着牙,把后面几个字说的很重。 太子再没发问了,他闭着眼,轻轻呼吸着。 葛宝儿有点着急:“殿下,妾身带了几个服侍的仆妇过来,也是曾经跟过我家主母的丫头,殿下一问就知!” 太子看着齐令珩,像是在问他,要不要审下去? 齐令珩笑容玩味儿:“太子既然请都请来了,就都叫进来看看吧。” 太子吩咐葛宝儿:“带人进来。” 嗓音十分的冷清。 葛宝儿就出去唤了四个丫鬟进来,一个是溪柳,另外三个是曾经在蔺云婉手底下做过事的丫头。 她们进来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的。 还是太子妃问:“你们认识桓王妃吗?” 几个丫鬟抬头,溪柳最先惊掉下巴,这、这不就是她们家前奶奶吗! 另三人也是吓了一跳。 死人怎么活过来了! 蔺云婉不动如山,十分坐得住。她淡淡看着她们,就像在看陌生人,真是一点都不认识了。 太子妃打量几个丫鬟反应,就知道事情有蹊跷。 她问她们:“认不认得?” 丫鬟们面面相觑。 葛宝儿一眼扫过去,有个丫鬟胆子小,已经低头跪下了。 太子咳嗽了一声,问这丫鬟:“是,或不是?” 他不常说话,但是一开口却有些寒气逼人。 丫鬟匍匐在太子脚下,看到那金线绣的靴子,掌心发凉。还有葛姨娘的许诺…… 她只是实话实说!她不说谎! “是……太子殿下……是……” 太子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也纷纷说是,只有溪柳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地道:“奴婢不敢确定。” 太子淡淡笑问:“怎么她们几个都确认,你却不敢认?” 溪柳也说的是实话:“模样虽像,但桓王妃她……比我们前奶奶尊贵柔和。眼神不一样。” 齐令珩自己没觉得蔺云婉有什么变化。 他侧着脸,看了蔺云婉一眼,好像是比以前更温柔了。 蔺云婉一手抱着齐载钧,一手牵着丈夫,眉目温婉。 葛宝儿低着头,大胆地说:“太子殿下,眼神易变,声音却不好变,不如让桓王妃说……” 太子看着齐令珩:“七弟,你看……” 齐令珩冷笑着,“你算什么东西?”看着葛宝儿说的。 太子也不生气,轻声道:“弟妹不想说话,就不说。” 他又问葛宝儿:“就凭你府里几个丫头,本宫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葛宝儿咬着嘴唇说:“污蔑王妃是死罪。妾身再胆大,怎么敢……” 太子也不耐烦听一个妾室说话,淡声道:“要是废话你就别说了。” 葛宝儿顿住,说:“我们家大爷,手里有一物,可证明……” “让他进来。” 太子打断了葛宝儿。 陆争流必然是早早就等着了,太子妃传了人去让他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幅画,大步进来,跪在葛宝儿旁边。 几个丫鬟陆续退下,溪柳忍不住回头,再看了蔺云婉一眼。 像,太像了。 “这是什么?” 太子问陆争流。 陆争流揭开画,说:“是亡妻画像。” “我甚思亡妻,在她死后自己学画,画了多幅她的画像。太子一看便知,这是几年前的画的。” “王妃今年才回京,若非两人长的一模一样,我绝画不出这幅画。” 蔺云婉手掌被人握紧了。 她微蹙眉,看了 第252章 指认现场 第252章 “还真是一模一样。” 太子妃看了画像,很吃惊。 太子不好当众打量蔺云婉,只看了一眼那画像,也点了点头。 陆老夫人半疯半清醒,在哪里喃喃:“云婉……云婉……” 齐令珩皱眉:“真聒噪。” 太子妃就说:“来人,把陆老夫人扶出去。” 就先把陆老夫人给弄出去了。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葛宝儿不可能再让蔺云婉有一丝生机! 她跪直了,激动地说:“太子殿下,太子妃,妾身府里还有一个人证。” 太子慢条斯理地道:“带上来吧。”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说一句咳嗽一句。 竹青进来了,带着她的女儿慕儿。 今天她特意打扮过的,她为人娘之后,早就不穿青色的衣裳了,今天又穿了原来年轻时候穿的衣裳。 她身段早就变了,所幸衣服还穿的下去。 葛宝儿回头,看着竹青:“你不是一直想见咱们奶奶吗?你惦念奶奶多少年了?你还不过来给奶奶磕头?” 竹青抬起头,看向蔺云婉。 她瞪大眼睛,抱紧了慕儿,顿时哽咽了。 奶奶…… 她泪眼朦胧,呆呆地,都不知道往前走了。 葛宝儿十分的得意。 就知道,竹青忍不住!她就不信,蔺云婉看到这些人,还忍得住。 “太子,太子妃!” 葛宝儿满腹的状言,在满堂的人证面前,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太子妃和竹青说:“你上前来。” 竹青回过神,低着头,走过去跪下,道:“妾身见过贵人们。” 慕儿也跟着一起跪着。 蔺云婉看着小姑娘软和糯白的脸颊,心里蓦地一软。 真可爱的小丫头,八分像竹青,两分像…… 竟是像她了。 太子下意识摸了摸大拇指,但他的扳指已经送给齐载钧了,手指上空空的。 他问竹青:“可认得桓王妃?” 竹青又看了蔺云婉一眼,摇了摇头,低头说:“不认识。” 葛宝儿瞪着她:“你说谎!你不认识,你会那么看桓王妃?” 竹青白了她一眼,说:“奶奶有福气,长得和桓王妃很像。但是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难道还少吗?我想起故主,一时惊了,怎么不行?” 蔺云婉暗笑。 这个竹青,口齿还是那么伶俐。 说的还有理有据。 竹青还学会了无赖的那一套,她把头一垂,咬牙道:“就是不认识!今天就是皇上来了,妾身也不说一句假话!葛姨娘你在家就蛮横,这可是太子府,我不怕你!” 好像葛宝儿在胡搅蛮缠一般。 “你!” 葛宝儿气死了,居然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话去反驳。 竹青趁热打铁,给太子太子妃磕头:“贵人明鉴,妾与葛姨娘一向不合。她想害我!” 太子看着陆家几个人的眼神动作,笑着提醒竹青:“你家大爷还在旁边。” 这件事,绝不是两个姨娘之间的矛盾。 她若是聪明,就不会去得罪她的夫主。 竹青肩膀抖了抖,伏在地上不说话。 总之是认了死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齐令珩淡淡地道:“太子是在追问还是想拷问?” 太子道:“七弟稍安勿躁。我只是多问了一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齐令珩轻哼了一声。 蔺云婉淡淡地开口了:“就没有别的人证物证了吗?” 葛宝儿和陆争流闭口不言。 竹青听得厅内静默,颤声道:“……回贵人,陆家大少爷也带了两个人证过来。想来能让贵人看清实情。” 葛宝儿惊呼:“什么?” 她可没有让陆长弓过来! 那才是个烫手山芋,是个刺手,摸不得拿不得的东西! 齐令珩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让本王一次见识个够,”他轻笑,“你们武定侯府的本事。” 陆长弓来了。 今科的少年举人,挺拔清秀,缓步进来,一身书香气。 谁又看得出来,他当年不过是陆家偏远旁支里,不起眼的穷小子? “你的姓名?” 少年风华,让太子都惊艳。 陆长弓不卑不亢上前,从未看过蔺云婉一眼。 他深深作揖:“回太子殿下,陆长弓。” “字?” “尚未取字。” 太子闭目静思片刻, 问道:“你可认得桓王妃?” 陆长弓仿佛怕亵渎一般,低头说:“愚学生身份低微不敢轻视贵人,往年学生母亲身边有两个陪嫁大丫鬟,今日带了她们同来,可请两位姐姐辨认。” 又来人了? 太子笑了笑,说:“你们陆家就跟葫芦藤似的。都召来吧。” 萍叶桃叶两人,梳着妇人发髻,穿着过膝的比甲,头上银簪挽着发髻,一起进来了。 跪拜之后,看了蔺云婉一眼。 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微咬嘴唇,死也不哭一声。 太子妃忍不住感慨:“看来弟妹和蔺家那位嫡女,倒真是……长得很像啊。” 这么多的旧人,就没有一个忍得住的。 蔺云婉十分泰然,轻声问那两个丫鬟:“你们可认得本王妃?” 萍叶拼命摇头,抓着自己的衣角,道:“不认识!” 桃叶声音就平静温柔多了:“奴婢也不认识。虽像我家姑奶奶,但……肯定不是。” 太子好奇问:“怎么肯定的?” 桃叶道:“就像母亲认识自己的孩子,奴婢也认识自己的主子。不是。” 说的十分肯定。 陆长弓道:“殿下,武定侯府里还有别的下人,若要审问,不如问府里几十年的老人。” 太子哂笑。 这还问得出来吗? 一个个的,都说不是。 齐令珩不耐烦了,冷冷道:“还有人吗?” 太子看着陆争流和葛宝儿。 陆争流无言以对,他没想到,陆长弓和那两个丫鬟,竟然会说不认识蔺云婉!睁眼说瞎话! 葛宝儿很着急,管不得那么多了:“太子,桓王妃的亲妹妹,江潜林氏另一嫡女,亲口证明王妃她身世有异!” 蔺云婉蹙了眉。 似乎有些紧张了。 太子妃收回目光,柔声问葛宝儿:“你已有证据了?” “……没有。” 葛宝儿道:“太子妃,林家二小姐亲口 第253章 取代 第253章 “太子寿诞,民妇今日专程为太子贺寿。不想却遇到这种事……” 林云娇福了身,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随后轻蔑地扫了葛宝儿一眼。 葛宝儿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说了。 她用眼神哀求:“太子妃,桓王妃明明就是……” 齐令珩问武定侯的四个丫鬟,声音不咸不淡的:“都确定,你们的眼珠子真的看清楚了?” 最开始作证的四个丫鬟,都低了头。 溪柳最先说:“奴婢觉得王妃还是不像我们先奶奶。” 另外几个也开始支支吾吾,有丫鬟道:“……好像是不像。” 齐令珩似笑非笑地问:“好像?” “不、不像,一点都不像!” 丫鬟已经吓傻了,只顾着磕头。 其他两个丫鬟也磕头说:“这不是我们先奶奶!” 葛宝儿急火攻心,扑上去甩了其中一个丫鬟一巴掌。 “你怎么这样放肆?” 太子妃皱了皱眉,太子脸色也不好了。 没想到武定侯府夫妻俩这么没用,竟然还失态打人,这不是授人以柄?谁还能相信他们说的话? 葛宝儿喊冤:“太子妃,太子明鉴!妾身敢保证,桓王妃她就是——” 齐令珩起身,厉声打断:“太子,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他身上气势很盛,衣角都带着风,仿佛龙腾起来了。 葛宝儿闭上了嘴。 太子默了默,接着咳嗽两声,很有歉意地说:“七弟,弟妹……” “够了。” 齐令珩看都不看太子,牵着蔺云婉起身,带着齐载钧一起,冷冷道:“告辞。” 齐载钧气得脸颊鼓鼓,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还给了太子。 他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高声道:“我不要太子殿下的东西!”走时,还不忘说:“太子殿下寿比南山。”就再也不理太子和太子妃了。 “母妃,我们回家。” 他拽了拽蔺云婉的袖子。 蔺云婉点点头,带着他往外走。 陆长弓低着头,微微地抿了抿唇。 东西暖阁里还有宾客,太子咳嗽着和太子妃说:“把他们先赶出去吧。” 太子妃点头,让人把武定侯府的人,送的送,赶的赶,都弄出太子府。 兴国公府陈夫人急坏了。 “怎么会这样!” 宝儿说的信誓旦旦,怎么会这样呢! 事情是她挑起来的,这下可好了,陷害了桓王妃不说,还得罪了太子和太子妃。 陈夫人去找太子妃,很着急地说:“太子妃,我……我相信宝儿没有说谎,武定侯府怎么敢堵上前程骗您和太子呢?” 太子妃无奈地问:“陈夫人,可是陆家并没有证据。” 陈夫人哑口无言。 太子妃说:“你先回去吧。你们陈家的麻烦,不会比我和殿下的少。” 陈夫人偃旗息鼓,又丧气又恼火地退了下去,继而恐慌在心里蔓延。 今日太子府请来的宾客,是为了见证桓王妃身份被揭穿的过程,怎么反倒变成她的证人了? 她用脚丫子都想得出来,以后这事情会怎么传! 谁还信桓王妃就是曾经的蔺氏嫡女呢? “我真不该把事情交给宝儿……” 陈夫人很后悔,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亲自出手啊!” 她疾步走着,动脑筋想补救的办法。 才出了太子府,那头桓王府的马车还没有走。 蔺云婉在车里唤道:“陈夫人。” 陈夫人脚步一顿,很是心虚。 蔺云婉居然笑着和她说话:“我也有一个贺礼送给陈夫人。” “什么?” 陈夫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愣愣走过去,笑的很难看:“桓王妃和臣妇说笑?” 翠沁带了一个蒙面的女人过来。 陈夫人看着那女人,一脸疑惑。 蔺云婉笑问:“陈夫人不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吗?” 陈夫人更茫然了,她伸手去取下那女子的面巾,却发现她竟然长的和葛宝儿有八分像!也就是和她,和国公爷长的很像! “阿弥陀佛!” 她吓都吓死了,问那女子:“你今年多大的岁数?” 女子道:“三十出头了。” 陈夫人喃喃道:“那不就和我走丢的女儿……一个年纪。” 女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胆怯地问陈夫人:“这位夫人,您认得这块玉佩吗?” 陈夫人看到豹尾玉佩,瞬间就怔住了。 她捂住嘴,哽咽着问:“这玉佩,你从哪里来的?” 女子说:“这玉佩从我小时候就贴身跟着我。我流落江潜,林家姑奶奶说这玉佩好像不普通,还说您可能认识这玉佩,能帮我找到亲生父母。” “请问您认识吗?” 女子很怕,很怕这位贵人说不认识。 陈夫人看着玉佩,心如刀割,抱着女子嚎啕大哭:“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你才是我的女儿!” 女子被吓到了。 “夫人?夫人?” 陈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死死攥着玉佩,道:“这是你还在襁褓的时候,我和你爹放到你襁褓里,等你会走路了,就一直戴着……” 陆争流和葛宝儿听到这边的动静,就冲了过来。 葛宝儿看着那块玉佩,上前去抢:“我的玉佩,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瞪着那个女子。 女子一把夺回来,皱眉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玉佩,我从小就戴着的,怎么会是你的?” “你放屁!” 葛宝儿口不择言了,浑身发抖:“这是我的,这明明就是我的!” “我想起来了,玉佩最后在——” 在蔺云婉手里,被她带走了。 葛宝儿死死盯着马车里的蔺云婉,疯了一样扑过去:“是你,是你偷了我的玉佩,找了一个和我长得像的人,原来如此,我说你今天怎么会——你就是为了这么害我啊!” 翠沁一个巴掌过去,把她打倒在地上,蹙眉呵斥:“疯妇!再冒犯我们王妃,乱棍打死!” 葛宝儿脸都肿了,但她顾不得疼了。 “母亲……母亲……娘,我才是您的女儿啊,她不是!” 陈夫人拿回了玉佩,咬牙看着葛宝儿,指着她的脑门说:“你,”还指着陆争流说,“你们一 第254章 混账 第254章 “她是云婉!她怎么会不是云婉?云婉为什么不回来,争流,她为什么不回家?” 陆老夫人回了武定侯府,一直在等蔺云婉回来。 陆争流却告诉她,蔺云婉不会再回来了。 陆老夫人不明白:“可我认出她来了,她……她……” 陆争流十分的烦躁,推开老太太,把她按到床上:“祖母,她们都说她不是云婉!” “她是啊!” 陆老夫人哭着道。 “我知道她是!” 陆争流怒吼一声,他比老夫人更清楚,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是。 他越发的烦躁。 忽然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 祖孙俩都不说话了,陆老夫人挥手:“你走,你走!” “孙儿告退。” 陆争流落荒而逃,严妈妈黑着脸,给老太太清理身体。 离开与寿堂,他就来找竹青。 正好陆长弓也在这里,陆争流声音发冷:“你们为什么说,她不是云婉?她是云婉!”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妾室和自己的嫡长子。 竹青开始是有点怕的,但是看到旁边的陆长弓竟然已经快和陆争流一样高,还那么毫无畏惧地平视着对方。 她不怕了。 “慕儿,出去玩儿。” 竹青让丫鬟抱走女儿,叹了口气和陆争流道:“大爷,您糊涂了呀,奶奶都死了,那不是咱们奶奶。那是桓王妃啊。” 她很幽怨:“要是污蔑了桓王妃,咱们陆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您别忘了,府里还有这么多口子的人,等着吃,等着喝啊。” 陆争流才猛然清醒,他是武定侯府的嫡长子。 他都做了什么混账事啊! 但他还是不甘。 “长弓,你,你为什么认不出云婉?她是你母亲!” 但凡,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证明那是蔺云婉,也许就不会不一样了。 陆长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早和您说过,我母亲已经死了。” 陆争流看着他们俩,心里悲凉。 “你们……你们……” 都在睁眼说瞎话! 陆长弓顿了顿,提醒道:“您还是想一想,一下子得罪了皇室和公府,武定侯府还保不保得住吧。” 当然是保不住的。 但也分两种危险,这事情在景顺帝那里还没有定论,武定侯府暂时没有覆灭之祸。 在兴国公府那头,就未必了。 “大爷,大爷,乱了!外面乱了!” 前院的管事跑了进来。 陆争流出去瞪着他:“谁让你进内院的?” 管事大惊失色:“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争流到前院去看,兴国公府派人来搬东西要东西了。从前陈夫人补贴给葛宝儿的,钱财,物件,还有伺候她的妈妈丫鬟。 现在全部都要回去! 要财,要人,武定侯府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冲击,而且还是当着左邻右舍的面。 竹青在内院听到动静,心里也恐慌。 她问陆长弓:“大少爷,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办?” 陆长弓淡淡一笑:“姨娘别怕,你,我,还有慕儿,怎么都过的下去。” 竹青抿了抿唇,道:“没钱我倒不怕。本来就是公府的东西,我又没用他们的!我是担心整个陆家遭难。”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陆长弓气定神闲:“姨娘这是不相信母亲。” 说到这个禁忌,竹青愣了一下。 她放心地坐下来,笑着说:“是,我怎么能不相信……你母亲。” 竹青憋了许久,忍不住喜极而泣:“我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她没死,实在太好了!” “大少爷,您……您早就知道吗?”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您如果不是早知道,怎么能带了萍叶和桃叶两个丫鬟,跟你母亲里应外合?” 竹青越说越激动。 陆长弓点了点头,“我等的就是这天。” “等到母亲回来之后,我有可能帮上她的忙。” 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他也要做母亲的后盾。 竹青捂着脸哭:“大少爷骗我骗的好苦!” 陆长弓浅笑:“要是告诉您,您就演的不像了。” 哭完了,竹青又开始担心蔺云婉:“不知王妃能不能过皇上那关。” 太子要讲理,三司六部要讲证据。 但是帝王面前,从来是喜恶为先。 陆长弓端茶杯的手,颤了颤,道:“我相信母亲的眼光,她既嫁了桓王,又决定回来,一定是有把握的。” 竹青笑道:“也是……” \\ “只是家宴,都不要拘束。” 皇宫里,景顺帝召见了两个儿子进宫,还有齐载钧。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宴是为了什么。 宴席上,无人说话。 宴席之后,景顺帝才随口一问:“听说京城里最近流传了一件怪事,太子,老七,你们怎么看?” 太子瘦弱,刚欠身,景顺帝就说:“好了。随便一点。” “……是。” 太子道:“事情已有了定论,只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 齐令珩漫不经心道:“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顺帝默了默。 最近上来的折子,五花八门,都是说他儿媳妇身份的事。 既然两个儿子都达成一致,他也就不想再明着说了。 景顺帝和齐令珩说:“你和均儿留下来,晚上陪朕用点螃蟹。” 又和太子说:“你吃不得螃蟹的,现在天气冷了,你也早点回去暖着身体吧。” “……是。” 太子胳膊没有力气,总是在颤抖。 太监过来扶他,太子勉勉强强向帝后跪拜,先一步出了宫。 景顺帝把爱齐令珩带去了书房。 他把密信放到齐令珩面前,沉着脸问:“你还不跟朕说实话?” 信早就拆了,齐令珩看了一下,父皇派去江潜的一支卫军回来了,查的一清二楚。 齐令珩倒也不惧,把信放回去,轻声说:“父皇,信上所言,大差不差。” “混账!” 景顺帝胡子都气飞了,想到几年前儿子答应到江潜成亲,成了亲还不肯回来,还说是因为自己做了混账事,不能让林家嫡女跟着长途跋涉。 ……他还以为儿子让没出阁的女孩儿有了身孕,火速下旨命他在江潜就地 第255章 赞赏 第255章 齐令珩与景顺帝密谈了半个时辰。 他走的时候,景顺帝道:“把均儿留宫里吧。” 齐令珩本来就没打算带儿子走。 景顺帝去了一趟皇后的坤宁宫,赵皇后低声说:“均儿睡了。” 他们一起到西边暖阁里去说话。 赵皇后很着急:“珩儿承认了?” 景顺帝点头,无奈道:“她就是蔺家的女儿。” 赵皇后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最后叹息道:“真是孽缘!” 景顺帝心情复杂,低声道:“珩儿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 赵皇后有些糊涂了。 景顺帝问她:“可曾记得,珩儿十二三岁时,朕和你为珩儿挑选世家女子?” “当然记得。前后半年,挑了十几个,蔺家嫡女虽比珩儿大几岁,但王妃年长几岁,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就在其中。不过……”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赵皇后顿了顿。 那是她嫁到中宫做皇后,第一次与景顺帝发生矛盾。 “臣妾记得,当时本想给珩儿先挑几个教他男女之事的宫女。太子的乳母不知动的什么心思,竟然暗中动了手脚,差点毁了珩儿的……”生育能力。 赵皇后秀眉一皱,道:“事到如今,臣妾都不知太子乳母胆子怎么如此之大!” 她已经不怀疑太子了,但也难以理解乳母的行为。 景顺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轻轻安抚,他道:“陈氏是先皇后亲自挑,不是宫中选出来的。虽然没读过书,对太子确实十分忠心耿耿。所以……” 赵皇后不客气道:“所以太子不能的事情,她要让我珩儿不能?” 景顺帝不说话了。 赵皇后没好气道:“别说是珩儿吓坏了,当时臣妾都吓坏了!” 查出来之后,她差点没当场赐死陈氏! 景顺帝语气低沉:“陈氏愚钝,唯有对太子的一片赤诚,值得一提。这也是太子最看重她的原因。” “要不是念在她对太子有恩,太子又那般苦苦哀求,臣妾断不会放过她!” 赵皇后憋了一口气:“陈氏实在是不知足!” “她后来要不是辱骂臣妾,珩儿也不会割了她的舌头。” 然后齐令珩就和太子大打出手。 中间的皇室家丑,景顺帝不愿意再回忆了,最后……他只得暂时分开两兄弟。 齐令珩的婚事也耽误了。后来还由着他的性子,一直耽误下去。 蔺云婉本来有机会成为桓王妃,但却嫁入武定侯府。 事情过去多年,他们夫妻早就不为这件事再起争执。 赵皇后叹了口气:“即便珩儿当时正常选了王妃,我们也未必就挑中蔺家嫡女。也怪不得太子。” 想到现在的局面,她道:“珩儿心里肯定也清楚这点。他非要那么说,不过是想尽可能护着他的王妃罢了。皇上,您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景顺帝挑眉。 赵皇后道:“您想怎么处置均儿的母妃!” 景顺帝闭了闭眼,缓缓地说:“桓王妃在江潜出面救灾之后,一直很得民心。现在京城里的人也都觉得桓王妃就是桓王妃,不过是和蔺家女儿长得像而已。均儿又这么大,什么都记得了。” “还由得朕想吗?” 赵皇后愣了愣,随后笑了。 这才是她的帝王丈夫! “皇祖母,皇祖母……” 齐载钧睡醒了看不到人,赤脚跑出来。 赵皇后和景顺帝两个都赶了过去,赵皇后边跑边说:“均儿,怎么不穿鞋?” 景顺帝步伐大,走过去抱着齐载钧到床上。 他们给齐载钧穿鞋,穿袜子。 景顺帝问齐载钧:“喜欢你大伯父吗?” 齐载钧迷瞪两眼,瞬间清醒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喜欢。” “哦?为什么?” 赵皇后也顿住了。 齐载钧人小鬼大,问景顺帝:“皇祖父想让均儿喜欢?” 景顺帝想了想,点了点头。 齐载钧就说:“除非殿下不为难我母妃。” 赵皇后都吓出冷汗。 长辈的事情,小孩子什么都知道! 景顺帝笑着问齐载钧:“朕保证,你大伯不再为难你母妃。以后均儿给你大伯送终好不好?” “皇祖父,什么是送终?” 景顺帝没多说。 冬月,下了一场小雪。 太医从太子府匆忙赶到皇宫,结结巴巴地说:“……救回来了。” 但他却不能说太子无恙。 太子身体每况愈下,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是太子,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活这么久。 景顺帝很沉默。 这是他的长子,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 他也不年轻了,但是儿子却要走在他前面。 \\ “听说王爷曾被宫女拿着刀……真的吗?” 蔺云婉听了一段时间的流言,也有了好奇心。 齐令珩看着她眼睛,说:“真的。” “……” 蔺云婉吸了冷气,道:“夜半,宫女拿刀……所以您一直不肯成婚,是因为吓坏了?” “怎会。” 齐令珩笑道:“只是离京游学之后,见识到天地宽。” 也有少年的傲气,和对父皇的不满。 他才是受害者,却因为太子大哥,被赶出了京城。 久而久之,眼光也挑剔了,一直未有合心意的人。 夫妻一场,蔺云婉知道全貌之后,不用他全部吐露心声,她都明白。 齐令珩语气轻快:“兴国公回京了。” 蔺云婉也很高兴:“我也听说兴国公府找回了嫡女,看来现在的陈家嫡女,在国公府过的如鱼得水,十分滋润。” 齐令珩嘲讽道:“公府嫡女,本该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武定侯府的葛宝儿。 齐令珩淡淡道:“让陆家乱一段时间再犯到我手里。” 他手里,即是朝廷手里。 武定侯府的人,少不了牢狱之灾。 蔺云婉蹙眉道:“但是长弓这孩子……” 齐令珩笑道:“放心吧。他比你想的聪明,沉得住气。” “王爷私下见过他了?” 蔺云婉很惊讶。 齐令珩却说:“是他来见的我。” 蔺云婉更惊讶了! “云婉,你这个养子对你是真心的。他跟我一样,都想保护你。” 齐令珩的语气里 第256章 乱 第256章 “长弓找你说什么了?” 蔺云婉很好奇。 齐令珩笑的高深莫测:“你觉得长弓是怎么样的人?” 蔺云婉对长弓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她笑道:“他是个勤苦,腼腆,善良孝顺的人。”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把所有的好的形容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她对陆长弓评价极高。 齐令珩笑了笑,轻声道:“那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怎么?” 蔺云婉微微蹙眉。 齐令珩顿了顿,说:“……他应该也不想让你知道。你等着看一看吧。看他会为你,为他自己做什么事。” 蔺云婉挑眉,不知道长弓这孩子还能做出什么事。 \\ 武定侯已经乱成一片了。 “哎,这要不是有大少爷镇着,府里都彻底乱了!” 门上的下人,垂头丧气地谈论着。 “谁说不是!幸好咱们先大奶奶,给陆家挑了这么个好的大少爷,要不然府里现在可怎么办?” 他们都是家生奴婢,所以还能守门。 那些最近买进来的,或者陈夫人送过来的,走的走,卖的卖,武定侯府一下子就人丁凋零了。 乔大背着一把斧头,从门口路过,看着府里衰败的样子,“呸”了一口,趾高气扬的走了。 看门小厮,十分羡慕:“他倒是个会挑主子的,跟了大少爷,以后可得扬眉吐气了。” “他还扬眉吐气?乔大这些年哪儿受过气?不知大少爷怎么就那么的照顾他。” …… 内院里面,陆争流从着急上火到心如死灰,谁也不见,在陆长弓这里交代后事一样。 “长弓,我要是……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家业败就败了,只有两头,祖宅、祖田地不能卖。宅子在,宗祠就在。老祖宗在一天,陆家还有起来的一天。” “是父亲对不住你,过了年就要考会试,还让你这么担心。别的人事你都不要管,一门心思读书,只要你还有功名,陆家就不会倒。” 啰啰嗦嗦说了很多,陆争流长叹一口气,按着陆长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幸好陆家还有你,我就是死了,以后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眼看着陆家一天天走到今天,所幸还有一个出众的嫡长子。 陆长弓脸色淡淡的,看似沉稳:“您说什么丧气话,只是兴国公府拿走了他们的东西,家里不还是好好的吗。” 陆争流摇摇头,心中悲凉:“你还小,你不懂。” 陆长弓眼神茫然,“儿子不懂什么?” 陆争流满腹心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苦笑道:“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你还是个孩子……你才十五岁……” 所以陆长弓没有认出蔺云婉,他不怪嫡长子。 只是个孩子,又怎么敢当众指认桓王妃?又怎么明白,认出蔺云婉的意义? “大爷,大爷,大事不好了!” 外面有小厮在喊。 陆争流听了就烦躁,但这些天也听多了这种话,已经烦习惯了。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郑重地说:“长弓,好好读书。”死前的嘱托一般,面如死灰地走了。 “我一定好好读书。” 陆长弓点头保证。 陆争流刚出去,小厮就着急忙慌地说:“大爷,族里人闹着要过来分老家的田地……” “分祖宗的地?” 陆争流心一沉。 这几年好歹还有兴国公府帮忙撑着,陆家尚且有爵位,他没前途可是嫡长子有前途。 陆家的人还没有跟他们彻底撕破脸。 现在这是要跟他们恩断义绝了? 那陆氏一族可就真的散了! “他们糊涂!” 陆争流赶过去见族人。 家族分崩离析在前,他也无心思念桓王妃了。 陆长弓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握着一块玉佩,他拿起来一看,是一块雕刻着鸿鹄的玉佩。 茜如过来送茶的时候,说:“大少爷,这玉佩都被您把玩的光泽十分好了。” 陆长弓收起玉佩,淡淡一笑。 这可是母亲送他的,他戴了多年,小心爱护,常常把玩。 “那边怎么样?” 陆长弓坐下喝茶,问了问陆长宗院子里的事情。 茜如笑道:“二少爷这些天一直和小萱在一起,都不愿意出门了。小萱倒是……还爱出门!有事没事就溜出去。” 府里早就管束不严,丫鬟只要有心,随意进出侯府。 竹青在角门上有人,陆长弓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小萱出门。 小萱就出的越发勤快了。 陆长弓冷淡地说:“她是大有前途的人。” 茜如微笑:“大少爷您说的对,每次她回来,奴婢都发现她身上多点儿什么,或者少点什么。侯府的高枝儿还不够她攀的,还不知在外面又攀了什么人。” 陆长弓很沉默。 茜如知道主子不爱说这种事,有些事情她还是要明里暗里说一说的,就道:“……她毕竟比二少爷大几岁。二少爷那么小的年纪,孩子似的,又不似您这般。小萱想是看不上他的。” 这个陆长弓心里有数。 小萱胆子大的很,就差没有去勾搭陆争流,府里有体面的人,她都试过了。 不过她并没在他这里得手。 “小萱做的事,你让竹青姨娘想办法去告诉葛姨娘。” 茜如点头:“是。” 她去传了话,竹青一下子就精神了,她把帕子往桌子上一摔,笑道:“老娘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慕儿眨着眼,问道:“……娘,外面人都说咱们家里要被抄家,真的吗?” 她看娘的样子,家里可不像是有坏事要发生。 竹青捧着女儿的脸颊,笑眯眯地说:“你这丫头好福气,还没叫一声母亲呢,就赶上了你原来嫡母的恩泽。就是抄家也抄不到咱们头上。” 慕儿懵懵懂懂,竹青吩咐下去,让葛宝儿不经意就发现小萱的事情。 那头葛宝儿,还真就听“自己人”说,小萱几次进进出出侯府,身上不干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庆儿还那么护着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下贱坯子!” 葛宝儿本来在心慌自己的下场 第267章 再抓奸 第257章 “大少爷,小萱又要出去了。葛姨娘派了人悄悄跟了出去。” 茜如特地过来告诉陆长弓。 陆长弓放下笔,他的脖子都酸了,闭目问:“现在还有人听她的话?” 茜如笑道:“您还不知道葛姨娘那个人,绝境里面也要给自己留一手。兴国公府过来要回走了人和钱财,葛姨娘自己偷偷藏下来的只怕也不少。” “大爷现在忙的不见人,还真就没有人管葛姨娘。” 陆长弓目光便暗了一些,就说:“去告诉那个丫头,有人跟踪她。” 茜如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陆长弓的意思。 “葛姨娘这次要是抓了个正着,一定想办法让二少爷跟过去亲眼一看。奴婢去给小萱通风报信……剩下的她自己就知道怎么做。” 陆长弓不置可否。 茜如出去之后,乔装打扮地跟了过去。 葛宝儿这头也得了消息:“姨娘,小萱果然去私会男人了!是个二十来岁帮闲的人,就在这后面不远的一进宅子里。她绕了好几圈才进宅子,就是为了避开府里的人。但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她跟那个男的,前后脚就进去了!” “走!去找庆儿!” 葛宝儿一激动,差点想亲自过去。 她绞着帕子,冷静地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出面。” “小萱是蔺云婉当家的时候为他挑的,要让他自己心生疑窦,他才会痛恨小萱,才会疑心蔺云婉。” 而不是又怀疑她从中作梗。 葛宝儿想到了好主意,“就让和小萱经常来往的丫鬟,无意之间说给庆儿听。你拿五十两银子过去。” “……是。” 那两个丫鬟刚从竹青院子里出来。 陆长宗很快就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小萱的事,他抓着丫鬟逼问:“你说小萱出去干什么了?和男人私会?” 两个丫鬟吓得要跑。 陆长宗抓住她们,上去就踹了一脚,扭着她们的胳膊,怒目圆睁:“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打死你们!” “二少爷饶命,二少爷饶命!我们说!” 丫鬟哭哭啼啼道:“小萱姐姐就在……就在……”她们说了个具体的地方,哭着道:“小萱姐姐常常去那边,我们也不知道姐姐干什么去的。二少爷不要多心。” 不多心? 他怎么能不多心! 他平常对小萱那么好,什么好东西都给她,什么心事都和她说,她居然敢出去私会别的男人!、 “我要出去!” 陆长宗点了两个护院一起出去抓奸。 “给我踢开!踢开踢开!” 就像恶狗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其实他也顾不上了,家里乱成了那样,他还有什么好顾的! 护院踹开门,陆长宗冲进去抓奸,果然看到个宽背的,穿着蓝色布料的人,压在小萱身上,不是偷男人才有鬼了! 小萱居然跟他那么亲热! “你个贱人!” 陆长宗冲上去分开他们,打了小萱一耳光,把小萱的脸都打红了。 小萱的脸肿了起来,扯了被子盖在身上,捂着脸茫然地哭:“二少爷,您干什么啊!” 陆长弓怒道:“你偷男人,还敢问我干什么?” “偷什么男人?” 小萱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转过身,嗓音也很粗,但确实是女人的声音:“少爷,我、我是给小萱姑娘来看妇科的。” 陆长宗傻眼了,“你……你是……” 老婆子叹气道:“婆子我是给女子看妇科的,我怎么是男人呢?” 小萱捂着脸,看着外面的护院,嚎啕大哭:“我、我不活了!”就要一头撞死。 陆长宗手足无措地拦着她,赶紧把护院给赶走了。 婆子在中间打圆场。 天黑了,陆长宗才把人哄回家。 婆子走到小厨房里,和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说:“快走吧!” 这才是和小萱偷人的男人,男人点点头,抹着汗跑了。 到了武定侯府。 小萱还在流眼泪。 陆长宗很内疚:“你别哭了。你好好儿地跑出去找婆子看什么病?家里又不是没有大夫。” 小萱咬着唇,看着他,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摸着肚子说了:“我、我有了……小爷您可还没有成亲,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能留吗?我不找人看,我怎么办呢?” 陆长宗人都傻了,他要当爹了? 他刚想去摸小萱的肚子。 小萱却说:“二少爷,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谁给你做的耳报神?” 陆长宗不想说自己偷听了别人谈话。 小萱要死要活:“府里成了这样,我看我也是活不久了,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小萱,你别啊!” 陆长宗就把事情说了。 小萱脸色发白,“不可能!她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说我的坏话?”她都是赶好了时间出门,知道她们没有当差,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出门了? “二少爷,有人要害我。你要想留下这个孩子,你就把她们提来审一审!” 陆长宗还有点犹豫。 小萱道:“我这就去死……” “好好好。” 陆长宗就把人喊了过来,两个丫鬟一下子就招认了:“二少爷,奴婢们也是没办法,葛姨娘威逼利诱我们,我们不能不答应……” 小萱怒火朝天:“好啊。又是葛姨娘!二少爷,我一开始服侍你,姨娘就看不我不顺眼。我熬了多少年,才熬到现在。” 她哭着说:“姨娘不容我,只怕也不容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不如带着孩子去死了算了……” “小萱!” 陆长宗把人抱着,急哭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家里成了这样,我要是连你都没有了,我怎么办?” 小萱心软了似的,坐下来擦眼泪,委屈地道:“可是姨娘不容我啊。我死了没什么,少爷您的骨肉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陆长宗喃喃道。 小萱受了惊吓,也累了,早早地睡了。 陆长宗在外面散散心,意外碰到了严妈妈。 “哎哟我的二少爷,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陆长宗打眼一看,竟然是严妈妈,他们好久没有 第268章 状告 第258章 “这点事都办不好!” 葛宝儿听说小萱全身而退,气的要死。 但正是用人的时候,她也不能得罪了身边的丫鬟,又和颜悦色地说:“去看看大爷回来没有。也只能让大爷出面,硬把她送走了……” 庆儿怎么说也是陆争流的孩子,他不会这点事都不做。 丫鬟退出去之后,葛宝儿按了按头,“好痛……” 这几年掌家,实在是累。 现在就更累了。 “蔺云婉……陆家这个烂摊子,是怎么肯接手的?唬的我以为陆家都是荣华富贵!什么都不是!” 葛宝儿简直恨死了! 陆长宗院子里,小萱睡醒了就只知道哭,不依不饶:“我天天担惊受怕地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葛姨娘看我就像看砧板上的肉,随时要我的命,二少爷你到底管不管!” 陆长宗懂什么? 他只是焦心,在屋子里踱步,问小萱:“我说了我会护着你!你还要我怎么管?” 小萱哭着问:“二少爷,葛姨娘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她一天留在陆家,我和孩子就有一天的危险!” 陆长宗忽然想到了严妈妈说的话。 他呆在原地。 小萱就过去推了他一把:“二少爷,你在发什么呆?我在和你说人命关天的事啊!” 陆长宗醒过神儿去哄她:“好好好,你先坐着。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陆长宗心里还很煎熬,抿了抿唇,说:“你别管!我、我肯定保护你和我的骨肉。” 他狠下心了,“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跟我一样,从小就担惊受怕。” 小萱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贴上去:“二少爷,奴婢就全依靠着您了。” 陆长宗去书房翻书。 “到了顺天府衙门,怎么状告……” “敲鼓,递状子……” 他关上门,一样样地照着书上写的办。 三天后,陆争流回来了。 和族里人动了手,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抓破了,又看到府里的人懒懒散散的样子,更是一肚子的火。 “大少爷在哪里?” 还是先去看看嫡长子吧,以后家的事情,都靠长弓了。 丫鬟却过来传话:“大爷,葛姨娘请您过去。” “她?” 陆争流目光冰冷。 要不是葛宝儿……陆家不会走到今天! 他早想收拾她,忙到现在一直没有功夫。 “我这就过去。” 陆争流改去葛宝儿院子里。 葛宝儿的院子也空空如也,有点破败的迹象。 陆争流踹门进去,葛宝儿吓了一跳,但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她坐在床上,平静地说:“大爷,我知道您心里恨我,都到这份上了,咱俩合力为孩子们做点好事吧。” “孩子?” 陆争流嗤笑:“庆儿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我的孩子吗?只有长弓是我的孩子!” 葛宝儿没想到他绝情到这个地步。 她咬着唇说:“他就是个过继来的孩子,庆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陆争流冷笑:“陆家以后只有靠长弓了。所以长弓才是我的孩子。” 葛宝儿的心被扎了一下。 她知道儿子无能,陆长弓有出息,不是和陆争流争论的时候,她很快就忍了脾气,柔声说:“大爷,陆家生死存亡的关头,多培养一个孩子怎么也是好的。” 陆争流看了她一眼。 葛宝儿实在是伤心,忍不住哭了:“庆儿被小萱那个死丫头迷的魂儿都丢了。那个小萱也不是个好东西!我现在说话庆儿一个字都不听,您做主把小萱打发出去吧。” “没了小萱的蛊惑,以后庆儿就能和长弓一样安心读书了。” 陆争流笑了,他大笑着。 葛宝儿不知所以,着急地说:“大爷,您……您可怜可怜庆儿,他到底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陆争流掐着她的脖子,红着眼睛说:“你到现在还想利用我?你想送个丫鬟出去,有多难?你只是想让庆儿恨我罢了。” “以前你想让庆儿恨云婉,现在你让庆儿恨我……” “葛宝儿,我怎么早没有把你看穿?” 陆争流咬牙道:“我是不会把她送走的,你怕丫鬟毁了你儿子,你就自己把人送走。”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等送完了丫鬟……” 他也不会留着她了。 葛宝儿快喘不过气了,陆争流才放开了她。 葛宝儿趴在地上咳嗽,心里很挣扎。 “我送走小萱,庆儿肯定恨死我了……” “我不送走小萱,她肯定会毁了庆儿!” 该怎么选? 葛宝儿哭了半天,选好了,她擦了眼泪告诉自己:“这就是为娘的。到死了还在为孩子谋划……” 父母爱,则为之计深远。 “庆儿,娘只求死了以后,你还念一点娘的好。七月十五给娘烧点纸钱。” 葛宝儿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丫鬟婆子,去陆长宗的院子里抓人。 最近发卖的仆妇多了,多发卖一个小萱也不是难事。 “给我把门锁起来,把小萱捆起来!” 小萱听到动静,立刻锁了门,在院子里大叫:“救命!二少爷救命!姨娘要发卖了奴婢!” 婆子在踹门了,小萱吓得大哭。 婆子凶神恶煞地说:“姑娘快伏法吧!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眼看等不到二少爷回来就她,小萱和葛宝儿说:“姨娘,姨娘你不能发卖我!我、我有二少爷的孩子了,您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给我破门!把她的嘴堵上!” 葛宝儿都吓出冷汗了,“孽障!你怀的是孽障!” 她的庆儿才十四岁,怎么能未娶正妻先有庶长子? 她已经吃了很多苦头了,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再吃这种苦头! 葛宝儿起了杀心,已经等不到把人发卖了,她慌慌张张吩咐婆子:“把她抓起来!就在屋子里立马勒死!” 小萱嚎啕大哭:“葛姨娘,你好狠的心啊。我怀的是二少爷的亲儿子,你的亲孙子!救命啊……” 太吵了,竹青和陆长弓都听到了动静。 她带着慕儿过去找陆长弓:“大少爷,要不要管?” 陆长弓说:“不用。等陆长宗带着官府的人进来 第269章 家破人亡 第259章 “去看看吧。” 陆长弓听到二门上动静不小,就和竹青说。 竹青点了点头,让人把慕儿抱走。 慕儿道:“娘,大哥,我也想去。” 竹青说不行,慕儿去扯陆长弓的袖子,说:“大哥,我想去。” 竹青居然就不反对了,而是看陆长弓的意思。 陆长弓淡笑着说:“慕儿一起去吧。” 竹青就同意了,她抱着慕儿道:“看看也好,叫你知道偌大的侯府是怎么败的,以后可得放聪明点儿。” 慕儿笑着点头:“我以后都跟着哥哥,慕儿听哥哥的,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竹青愣了一下,笑着说:“这就对了。” 一起去二门上了。 顺天府的衙役过来,都是佩刀的人,居然来了五六个。 陆争流也赶了过来,问都没机会问,顺天府的人就问他:“你家姨娘葛宝儿,在哪里?” 陆争流沉脸道:“……为什么抓人?抓女眷也不该擅闯内宅!” 他们陆家还没有抄家吧! 衙役皱眉问:“顺天府办案,你不配合?”不等陆争流回答,吩咐身后人:“把他拿下!” 陆争流大怒,但是他不过是个平民,没有爵位在身上,怒也无用。 他看到了陆长弓,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声说:“长弓,你过来和他们说!” 长弓是举人。 陆长弓走过来,和顺天府的人说:“敢问大人,何故抓人?” 他是举人身份,旁边有仆人在说,顺天府的衙役也听到了,十分客气:“陆举人,你们家姨娘毒害你们家老夫人,有人告到顺天府,我们是奉命抓人。” 陆争流眉头一皱,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们家老夫人并没有……” 陆长宗院子里传来惨叫。 陆长宗说:“葛姨娘应该就在那里。” 顺天府的人点了点头,一起过去了。 陆长弓和陆争流说:“先过去看看,顺天府的人,应该不会抓错人。” 陆争流很安心。 云婉……还是给他留了一个好孩子,给陆家留了一点希望。 衙役过去之后,抓住了葛宝儿。 小萱差点就被一条绸布给勒死了,坐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 “把她带走!” 葛宝儿慌慌张张地问:“你们为什么抓我!放开我!” 衙役善心大发地说:“你毒害陆家老夫人,杀人被抓现行,不抓你抓谁!” “我……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害人!那丫鬟是家奴,翻了错,主家勒死她犯了什么罪!” 衙役冷哼道:“你留着去公堂上狡辩吧!” 陆争流整理了心情,过来作揖问:“大人,老夫人是我祖母,毒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客气了很多。 衙役才肯说:“是你二少爷,老太太的孙子,写状子告了这个姨娘。” “庆儿……” 葛宝儿脑子都一片空白了,她不可置信地问:“庆儿到顺天府把我给告了?怎么可能!” 衙役冷漠地说:“人和状子都在。你还想抵赖?” 陆长宗从人群后面出来,神色有些不安,但是却牵挂着屋子里的小萱,当众冲了进去。 小萱捂着自己的肚子,大哭道:“二少爷,姨娘要害死我和你的孩子啊!” 陆长宗才冲出去,一点愧疚都没有了,恶狠狠地说:“就是我告了你!你个恶毒的妇人!小萱肚子里有了我的骨肉,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害了老夫人,你活该!” 葛宝儿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她仰天长哭:“庆儿——我到底都对你用心良苦,你竟然——竟然——” 她这一生为他生母,真是不值得! 陆长宗却不买账,他握拳,咬牙切齿地说:“你为我好?你要是为我好,你就不会逼死我的嫡母,你就不会害我变成这样,你就不会害死小萱和我的骨肉!” “我恨死你了!母亲不在了之后,我每一天都在恨你!我恨不得你死!” 要不是恨急了,断不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葛宝儿心如刀割。 这是她养大的亲生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衙役可没有时间看他们母子争吵,给葛宝儿套上了枷锁,冷漠地说:“走吧!” 葛宝儿行尸走肉一样,跟着两个衙役走了。 陆长宗哭着转身跑回去,抱着小萱问:“你怎么样?” 小萱也是吓坏了,哭着说:“二少爷,我差点就死了,差点就死了!” “没事了。她已经被官府抓走了,她……葛姨娘再也不会害你跟我的孩子了。” 小萱点点头:“二少爷,幸好奴婢还有你护着。” 陆长宗搂着她茫然地说:“小萱,我也只有你了。” 陆争流看着府里乱成了这样,心里又多了一份凄凉。 衙役和他道:“带我们去看看你们家老夫人,我们要带走她的饮食检查。” 陆争流已经麻木了,但还有一点理智,和陆长弓说:“你陪我一起去。”他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陆长弓了。 “好。” 去的路上,陆争流还是不明白,葛宝儿怎么会毒害老夫人?老夫人不是好好的吗。她只是瘫痪在与寿堂了而已,并没有死啊。 他刚过去,严妈妈就冲了出来,慌慌张张地道:“大爷,大少爷,老夫人她……她……” “祖母怎么了?” 陆争流心一沉。 严妈妈就说:“老夫人像是回光返照……您快去看看!” 陆争流傻眼了,“祖母不是一直……一直都……” 严妈妈道:“老夫人从见了桓王妃回来,人就不对劲了。”但是家里根本顾不上老太太,而且她还长期中毒,拖到现在已经是日子到头。 陆争流冲进去,陆老夫人面色灰白,一直喃喃道:“错了呀……我们都错了啊……” “祖母!” 她这样子,真是把陆争流吓到了。 陆老夫人缓缓转头,看着陆争流说:“孙儿,我们都做错了。我不该……不该答应你接葛宝儿回来,不该亏待云婉……太不该……” 但是都迟了。 陆老夫人嘶吼了一声,随后死不瞑目,睁大眼睛瞪着,死之前似乎嘴巴还在呼唤谁的名字。 “ 第270章 抄家 第260章 “长弓。长宗已经不成器了,但他毕竟是你弟弟。他身边那个丫鬟,你想办法打发了。” “等你中了进士,入朝为官,要尽心抚育你其他的幼弟,培养他们和你一样好好读书。以后多提携他们。” “家里剩下的产业,你读书入仕不要用尽了,给你弟弟们留一些。独木难支,陆家不能只靠你一个人。” “陆家祖田我夺回了一半,你以后留着分一些给你弟弟们。” “还有你祖父和祖母,他们虽然搬出去了,到底是你长辈。我是不能尽孝了,以后……你替我尽孝。” 陆争流越说越伤心,低着头擦掉自己滚烫的眼泪。 陆长弓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冷淡地问:“都交代完了?” 陆争流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没有感觉到养子的冷漠。 过了半晌,他点了点头,继续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陆长弓忽道:“这些——” “我都不会做。” 陆争流先是皱了皱眉,抬头问道:“长弓,你刚说什么?” “我说,”陆长弓淡淡地开口:“我一个字都不会听你的。” “长弓?你、你在胡说什么?” 陆争流不知怎么的,竟然含泪笑着,抚着陆长弓的肩膀,有些慌张:“长弓,父亲知道这些事交给你一人,很难,但父亲只能交给你了。你是陆家的嫡长子!你不能让我失望——” 陆长弓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陆争流的手。 他冷静地看着对方,目光明明和平常一样的冷静,却让陆争流感觉到陌生。 “长弓,你怎么了?你是我的嫡长子,你不能怕啊!” 陆争流感到真正的恐慌。 “长弓,你要是觉得留给你的钱财不够用,那、那自然是先紧着你用,你只要抚育你弟弟们长大,等他们长大了再……” 陆长弓微微地叹了口气,看着陆争流的眼睛,道:“你死心吧。” 陆争流懵了。 陆长弓等一天等了很多年了,他语气不急不缓:“小萱是陆长宗最宠爱的丫鬟,我不会把她从他身边赶走。” “但我会把陆长宗从陆家赶走。” “你的亲生儿子们,我都将送养出去,要是有人好心抚育,是他们的福气。” “武定侯府的这座宅应该是保不住了。祖田我会全部卖掉。” “还有你的父母,你不能尽孝,那是你不孝。和我无关。” “至于你的妾室……” 陆长弓轻轻地抿了抿唇角,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他连陆家都不管了,还会管陆争流的女人吗? “长弓!你疯了!” 陆争流咬牙切齿地说:“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还认你是我的嫡长子!” 陆长弓浅浅的笑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 陆争流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自己憋出了一身内伤。 “为什么?长弓……为什么?!父亲这些年可曾亏待过你?” “没有。” 陆长弓冷静的可怕,他低声的说:“你只是……只是,害死了我母亲!”睫毛在颤动着,沾上了一点湿润的水光。 陆争流心口猛然疼痛。 他的养子从未哭过,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 陆长弓眼圈有淡淡的红,他面不改色地说:“陆家的今天,都是你的报应。” 陆争流终于醒悟过来。 “长弓,原来你……你……一直都恨我?你心里竟然那么的看重她?” 陆长弓很克制自己,他反问道:“不应该吗?是母亲接我过来,我记在母亲名下,是母亲抚育我,为我开蒙。我不是你们武定侯府的人,我本来就姓陆!我是母亲的儿子!而你,害死了我母亲!” “我本来可以在母亲身边长大,可以陪着她老去!” “我可以孝顺她!光明正大为她争一口气!” “是你——因为你——我永远失去了做她儿子的机会!” 他一步步逼近陆争流,手腕上露了青筋,但他却没有真正动手。 陆家马上就要被抄家,陆争流已经快死了,他不会让自己在这种时候走入歧途。 陆争流终于明白了。 这些年,陆长弓的心根本就不在陆家! “云婉假死,你就在现场……” 他从来没有问过养子,现在答案已经在眼前了,陆争流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他冷笑着问:“你早就知道云婉没有死?” “我知道。” 陆长弓波澜不惊地说。 陆争流想起陆长弓曾经和他说“母亲已经死了啊”,那么的云淡风轻。 太可怕了! 他怎么会养大这种儿子!还让他做了陆家的嫡长子! “陆长弓,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不能把陆家交到你手里……” 陆争流扑过去,想要弄死陆长弓。 陆家还没有完,蔺云婉心软,一定会留陆家无辜的人一命,但陆长弓却心思狠毒,陆家真交给他,那才彻底完了。 陆长弓自小就习武,轻松地躲了过去。 陆争流狼狈地摔在地上,一下子爬不起来了。 他握拳在地上捶打,愤恨地斥骂:“陆家待你不薄,你竟然这么不仁不义!” 陆长弓低头俯视着他,淡笑着说:“我怎么会不仁义?我会为你们守孝啊。” “我仁至义尽,贤孝非常。” “三年后,又是一年新科。” “我带着十分的把握参加会试。那时候……陆家已经彻底不在了。” 想到三年之后,陆长弓全身都舒服了。 陆争流觉得全身发麻。 他没想到,自己会把陆家葬送在最信任的养子手里。 “陆争流何在?” 抄家的卫军已经来了,一个个冷漠严肃,带刀进来抓住了陆争流,当场给他上了重枷。 陆争流回头,狠狠地瞪了陆长弓一眼。 陆长弓根本不放在心上。 卫军与顺天府的人一起办案,武定侯府里里外外,被官府的人围满了。 竹青很害怕,带着慕儿,和溪柳彤柳一起,找到陆长弓,跟着他一起躲在他的院子里。 慕儿吓哭了。 陆长弓抱着她安抚:“别怕。他们只抓犯了罪的人,我们没犯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慕儿搂着他脖子,哭着问:“长兄,我 第261章 报丧 第261章 齐令珩穿着亲王服,亲自去大牢里,提审陆争流。 陆争流抬头看着尊贵的桓王,他眼神木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齐令珩也是十分的冷漠,吩咐道:“上酷刑。” “是!” 一声声惨叫,从大牢里传出去,听的人头皮发麻。 齐令珩在外面喝茶。 腊月大雪,武定侯府的事情尘埃落定,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听说没,陆争流在大牢里自戕了。” “那不是活该?偌大家业,在他手里败成那样。” “幸好王爷仁善,网开一面,免去陆家嫡长子受牵连,没有剥夺他科举的资格。” “陆家的那个小妾呢?” “你不知道?判了死刑,明年秋后问斩。伙同府里的老妈妈害死陆家老夫人,铁证如山,她还逃得掉?” 陆家一下子就死了两个人。 “陆家现在……应该挂满白灯笼了吧?” “当然了。” 武定侯府的牌匾已经不在了,陆家现在乱的很,连块新牌匾都没有挂上去。 门口不是白灯笼,就是白幡,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披麻戴孝。 乔大看着没有宾客上门吊唁,摇着头,关了大门,走到灵堂,和陆长弓说:“大少爷,没有人来。” 陆长弓在灵堂前烧纸。 陆争流是自戕,连个全尸都没有的,棺材里放的是陆争流平常穿的衣服。 陆长弓道:“不急。再等等。” 乔大点头:“那我再出去等一等。” 他果然等到了,卫氏带着疯了的侯爷回来了,看到家里败成这样,夫妻俩在门前的石狮子前,一头碰死了。 武定侯府的棺材,总算是躺进了真人。 “乔大,报丧去吧。” 陆长弓手里拿着纸钱,眼睛很红,消瘦的少年,扛起了整个府邸的后事,谁看了不心疼? 乔大抹着眼泪:“是,这就去。” 武定侯夫妻去世,陆家才陆陆续续来了些吊唁的人。 夏老夫人带着儿孙过来,夏晋搀扶着她老人家,从陆家出来之后,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夏老夫人说:“……莫学了那陆争流宠妾灭妻,好好的家族,都变成什么样了!” 夏晋看了一眼旁边的嫂子陆佳,低声道:“大嫂子还在。” 夏老夫人冷哼一声,又说:“陆家的那个养子,实在是不错。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识大体。” 夏晋也十分欣赏陆长弓。 夏老夫人感叹道:“还不是蔺……她教养的好。蔺家出来的姑娘,就没有不好的。” 夏晋低头,想起了江潜求学的日子。 是啊。就没有不好的。 夏老夫人就提起了夏晋的婚事,笑着道:“等你考完了会试,也该去见一见蔺家的那个三娘了。” 夏晋点了点头,到了年纪,是该男婚女嫁了。 蔺府。 蔺夫人和蔺云逸道:“……我们还是去给陆家老爷和卫氏,烧点纸钱吧!” 蔺云逸本来是不想去的,想了想,就说:“也好,我去看看长弓。” 母子俩还是一起去了。 见到陆长弓带着府里剩下的几个人,在灵堂前守着,蔺云逸过去和陆长弓说话。 到了偏堂,陆长弓淡笑作揖:“舅舅。” 完全看不出来伤心的样子。 陆家这样,都是他想要的结果。 蔺云逸顿了顿,说:“可是这样,你以后入仕、娶妻,就比别人难了。” 武定侯府再不好,留着个空架子在,总要体面些。 陆长弓并不看重这些,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舅舅不也是十八才考会试,也没有娶妻吗?” “你……” 说到婚事,蔺云逸就头疼,他拂袖道:“我不说你,由着你了。” “谢谢舅舅。” 陆长弓微微一笑。 蔺云逸也不好说太多话,陆家毕竟败落了,陆长弓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拍了拍长弓的肩膀,道:“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上门找舅舅。就是我长姐她——” 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陆长弓笑道:“好。” 蔺云逸点点头,和蔺夫人一起回去了。 蔺夫人是妇人,想到的是都是内宅里的事情,她很担心:“陆家内宅以后就靠一个姨娘,长弓那孩子也太难了。” 蔺云逸趁机道:“所以娶妻就要娶聪明能掌家的。” 蔺夫人居然没有反驳。 到了年底,皇帝要封宝玺过年了,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带着齐载钧进宫,给皇帝皇后拜年。 然而皇宫家宴上,却不见太子,只有太子妃。 太子妃上了妆,但依旧看的出来,脸色很不好。 “太子怎么没来?” 有郡王妃去问太子妃。 太子妃苦笑:“太子他……身体不舒服。出不来。” 郡王妃心里有点数了,客气地说:“改日我与郡王去看望太子。” “不必了。” 太子妃竟然直接就拒绝了,对方也不追问,尴尬地退了下去。 蔺云婉过去请了安,直接问:“殿下已经到出不了门的地步了吗?” 太子妃听到声音, 还很惊讶。 她也回了礼,无奈地说:“……已经吃不进东西了。太子不让我对外说。” 蔺云婉的心一沉。 难怪皇上的心情看起来那么沉重,齐载钧过去逗他,都没有用。 太子妃忽然垂泪,拉着蔺云婉的手,惶惶解释:“七弟妹,太子糊涂,对不起你和七弟弟。我,我也身不由己,不能不由着太子。” 蔺云婉推开太子妃的手,淡淡地问:“太子妃想让我做什么?” 太子妃用帕子擦眼泪,自己也知道很难堪,还是忍不住说:“太子很喜欢小世子,我与太子一生没有子嗣,能不能让均世子去陪一陪太子?” 蔺云婉想了想,道:“那要看均儿自己的想法,太子妃,我不能替世子决定。” 在太子妃听来,这就是婉拒了。 也是…… 她由着太子做了那等混账事,桓王夫妻还能答应他们的请求,那才奇怪了。 “太子妃,告辞。” 蔺云婉福身,去找齐令珩了。 齐令珩早就看见了她们在说话,他紧紧地拉着蔺云婉的手,低声问:“太子妃和你说什么?” 蔺云婉温柔地笑:“王爷您别紧张,这是在 第262章 过年了 第262章 “又过年了!” 京城里大雪一片,路都不好走了。 大户人家的丫头小厮们,都不随便出门了。 蔺云婉和齐令珩等着人上门来拜年,至于齐载钧,代替他们去皇宫里陪着景顺帝和赵皇后了。 “除夕晚上写的福字都不够用了。” 蔺云婉重新拿起笔,又写了一摞的洒金红纸。 齐令珩在旁边帮忙,道:“谁让下面人稀罕你的福字?” 蔺云婉也笑了:“我是主子。”下面人不喜欢也会装出喜欢来啊。 齐令珩磨着墨,问:“给云逸送去没有?” 蔺云婉说:“要不是云逸拿了一摞过去,今天早上就够用了。” “云逸要那么多干什么?他要把蔺家贴满?” 蔺云婉低头一笑:“……他是想送给长弓吧。” 提到陆长弓,齐令珩已经想到陆家现在是怎么的清冷了。 办完了丧事,陆长弓带着竹青等人搬家了。 “两进的宅子,会不会有点小了?” 竹青打赏完了下人,抱着慕儿去找陆长弓。 家里有丧,全家上下都穿着素服,她连胭脂都不用了,当下看起来反而年轻了很多。 陆长弓在书房里看书,放下书,走到慕儿身边,和竹青说话:“姨娘觉得屋子不够用?” 男女有别,他们是分开住的。 陆长弓也不知道竹青是怎么安排她的几间屋子的,如果不够用,他是可以把自己的屋子腾挪一些出来。 竹青发愁:“我和慕儿自然是够了,但是大少爷你以后娶了妻,只怕不够。” 陆长弓淡笑:“姨娘想的太远了。” 守孝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竹青一想,倒也是,她喊着陆长弓出去看窗户上的贴的福字,兴奋地说:“大少爷,您看看这字,像不像以前咱们奶奶写的?” 这些福字,都是陆长弓从蔺云逸那里拿回来的。 他笑着告诉竹青:“姨娘好眼力。” 竹青一愣,“还真是……” 陆长弓点点头,转身进书房,拿了几个红包出来,还有两个木匣子,说:“这是逸舅舅托付我转交给姨娘,还有慕儿的。” 竹青十分惊讶,“这……” 她都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 慕儿很欢喜:“娘,慕儿也有吗?” 竹青打开两个木匣子,给她的是一支非常贵重的步摇,巧夺天工。 不过不是御用的东西,看花纹雕工,还是民间大师的手笔。 给慕儿的…… 竹青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宝石?这、这一大盒子!” 红蓝绿色宝石,一应俱全。 陆长弓道:“逸舅舅说,自从慕儿出生,母……”他要习惯改口了,就道:“王妃没有给过见面礼,这是给慕儿的见面礼。” “这太贵重了!” 竹青捂着胸口,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宝石,说:“这就算是再买一座大院子都够了。” 陆长弓笑容温和:“这以后就是慕儿的嫁妆,姨娘收着吧。” 竹青本来就很心动,笑了笑:“我就是想还回去,那也没办法还了。我就,就先替慕儿收着了。” 母女俩一起回了后面的院子。 竹青带着溪柳和彤柳两个丫鬟,一起下厨。 现在府里没有下人用,留下来的都是往日近身伺候,和她信任的。 用午饭的时候,桌子上摆着的菜,有荤有素。 慕儿闻着香味,道:“娘啊,不是说不能吃肉吗?” 竹青没好气道:“我明明是说,在外人面前就说咱们在守孝,不能吃肉!” 慕儿点头:“我明白了,在家里可以吃。” “慕儿聪明。” 慕儿笑嘻嘻的:“娘,好香呀。” “香吧!娘攒了好多私房钱,以后慕儿和你长兄,天天都吃的上香的。” 竹青不让慕儿先动筷子,“去叫你兄长过来,还有你乔大太爷爷,他在前院守门,肯定也饿坏了。” 慕儿点点头,下了榻,主动牵着彤柳的手,说:“姑姑陪我去。” 彤柳牵着她就去叫人用饭。 陆长弓和乔大闻到肉香,肚子都饿了。 守孝三年不能吃荤腥,开始他们还是真守了一阵子,忍到了过年,谁都受不了。 乔大就不客气了,抱了一盅猪蹄,到隔壁去啃了。 竹青给陆长弓布菜,陆长弓却道:“姨娘,不必。我和平常吃的一样就行。” “……好。” 竹青就给陆长弓布了一份素菜。 陆长弓也吃的有滋有味,“姨娘,慕儿,我去书房了。” “好,大少爷只管专心念您的书,有什么事,吩咐过来就是。” 陆长弓点头:“有事我会让茜如来找姨娘。” 他走之后,竹青看着空碗感慨:“大少爷真是个重情义的人。” 说是为陆家长辈守孝三年,那是一点都不作假的。 彤柳和溪柳都纷纷说是。 竹青又笑了:“这才是成大事的样子。”低头去摸了摸慕儿的脸,“以后咱们慕儿就有依靠了。” 慕儿吃的嘴唇油光水滑。 以前倒也不会像这样,实在是小孩子不禁饿,隔这么久才见一次肉,忍不住把肚子吃的圆滚滚。 蔺府。 蔺家今年可热闹了,自从蔺云逸中了举人,蔺家就门庭若市。 蔺夫人看着面前这些亲朋好友,还有好多她根本就不认识。 “这位是……” 一个模样娇美,但十分眼生的姑娘。 蔺夫人真记不住什么时候见过了。 只听她那位表婶子笑着介绍:“这是我的远房侄女,你忘了?这丫头两岁的时候,你还抱过她。还有你家云逸,也抱过这丫头的呢!” 蔺夫人尴尬地笑:“这我还真不记得了。” 都十几年前的事了,谁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表婶子把侄女拉到蔺夫人面前,说:“你看看这小丫头,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不是我夸嘴呀……” 有人不耐道:“你就少说些吧!谁家姑娘没读过书?” 表婶子回头瞪一眼对方,都快吵起来了。 蔺夫人连忙劝表婶子:“喝茶!喝茶!今年的新茶,云逸特地说要我敬给各位嫂子婶子们喝。” 提到蔺云逸,表婶子才安分了些,一双眼睛却转的很快,笑眯眯地说:“云逸这孩子大了 第263章 徐姑娘 第263章 “母亲。” 蔺云逸从书房里出来,马上就要考试了,会试如果过了,很快还有殿试。 他其实已经分不出时间来应付亲戚。 但是家里人丁少,光靠母亲一个人,只怕也是人力单薄。 蔺夫人招手道:“快来见见长辈。” 蔺云逸过去给长辈们请安,一群没出阁的姑娘突然见了这么俊逸的举人少爷,各个都羞红了脸。 还有一个打翻了茶碗,烫到了旁边的人。 这真是很失礼了。 那姑娘吓得六神无主,脸比刚才还红。 蔺云逸目不斜视,和蔺夫人说:“母亲,快让丫鬟收拾了吧。” 蔺夫人点头:“好好。”吩咐了丫鬟去帮忙。 一旁打扮很素净的一个女子,已经很快地帮着丫鬟一起收拾,还把烫伤的姑娘扶到偏厅里去。 蔺云逸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女眷太多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面。 蔺夫人说:“你去吧。” 蔺云逸就转身出去,刚好看到刚才那位帮忙的女子。 她头上只有一根银簪,在今天过来的姑娘里面,几乎算是没有打扮。 女子看到蔺云逸在看自己,很快低头,福身请安。 蔺云逸看到她手背上有点红,只看了一眼,也没敢多看,就去了前院。 女子刚才也被茶水烫了,但是她自己也没有当回事。 出来透透气,就进去了,继续站在嫡母旁边。 很快前院有人过来给蔺夫人传话,蔺夫人听到儿子传来的话,朝女子看了一眼。 蔺云逸的原话是:“穿青灰袄裙的姑娘,头上一根银簪,很安静不说话。她的手烫伤了,母亲给她用点药。” 蔺夫人把宾客安顿了去打叶子牌。 她自己悄悄地把这位姑娘,带去上药。 “回夫人,我姓徐。” 徐姑娘很温柔,虽然初看不怎么起眼,但是行事却落落大方。 蔺夫人笑道:“刚才你一直站着,我没有看清,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年轻媳妇。 徐姑娘又一直低着头,不争不抢的样子。 她现在才看清楚,其实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打扮。 徐姑娘自己很坦然:“我年纪比姐妹们大上两三岁,站一站也无妨的。” 乖的让人心疼,蔺夫人问她:“手疼不疼?” 徐姑娘摇头:“烫的很轻微,我刚才抓了一把雪,已经冷敷过了。也不会起水泡留疤。虽然有一点疼,但是可以忍。” 蔺夫人都刮目相看。 这丫头,话说的明明白白,聪明冷静,还颇有胸怀。 “姑娘说亲了没有?” 蔺夫人觉得自己冒昧,连忙道:“我心里喜欢姑娘……” 徐姑娘羞涩地低头,说:“说过一门亲事,但是退了……” 女子被退婚,那是极丑的事情。 蔺夫人也不方便多问了,笑笑道:“你这么好的姑娘,不愁嫁不出去。” 徐姑娘淡淡地笑了笑。 送走了宾客, 蔺夫人和蔺云逸说:“我听你的话,给徐姑娘送药了。” “姓徐?” 蔺云逸道:“是家里什么亲戚?” 蔺夫人说:“远亲,你不记得的。” 蔺云逸就不问了,专心准备会试。 正月上旬,齐载钧一直被拘束在皇宫里,小孩子闹腾,待不住了。 他跑去找景顺帝:“皇祖父,我想出宫玩儿。” 景顺帝摇头,说:“朕不能出宫。” 齐载钧小时候在江潜野惯了,就问:“您为什么不能出宫?” 景顺帝带着他去逛御花园,这时候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道:“因为朕是皇帝。” “皇帝就不能出宫?”齐载钧不懂。 “不是不能出宫,是不能随意出宫。”景顺帝抱着齐载钧走路。 齐载钧趴在他肩上,问:“可您是九五之尊,连皇宫都不能随便出吗?” 景顺帝笑了:“就是因为朕至尊的身份,才不能随便离开皇宫。” 齐载钧兴致缺缺地说:“那当皇帝可真没有意思。” 景顺帝大笑:“均儿,做皇帝就是身不由己。” 齐载钧失望地说:“皇祖父,均儿想回家了。” 景顺帝没同意,他道:“晚一点,朕带你出去。” “不是不能出去吗?” 景顺帝说:“带你去看看,什么叫身不由己。” 齐载钧来了精神。 冬天,天黑的早。景顺帝换了一身衣服,带着齐载钧去了太子府。 太子妃都吓到了,不敢置信地问下人:“父皇来了?” “是,带着世子一起来的。” 太子妃连忙起来准备,说:“我这就去接驾。” 下人说:“太子妃,皇上说不用接驾,皇上只来看一看太子。” 太子妃还是换了衣服过去。 齐载钧来过太子府,他一进门就开始烦躁了,不高兴地说:“皇祖父,您想去看太子?均儿不想去。” 景顺帝严肃地问:“忘了朕怎么和你说的?” 齐载钧想起来了,皇祖父说要让他身不由己。 “可是……” “没有可是。跟朕过去。” 景顺帝抱着齐载钧就直接去见太子了。 太子妃在太子院外接驾,景顺帝淡淡地说:“起来吧。带朕去看看太子。” “是。” 太子妃打发了闲杂人,让景顺帝和齐载钧一起进去了。 太子还在昏睡,瘦的不成样子。 太子妃看了一眼,就哭了起来,但是在皇帝面前,她不敢大声哭。 景顺帝挥挥手,让她退下。 太子妃走了之后,景顺帝眼睛微红,声音低了点儿:“均儿,看到了吗。这就是太子妃的身不由己。她心疼自己的丈夫,但是不敢在朕面前放声大哭。因为这是大不敬。” 齐载钧看着景顺帝的眼睛,懵懂问:“皇祖父,您也在身不由己吗?” 景顺帝没说话,带着齐载钧去了里面。 太子醒来了,他渐渐清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他伸出手去抓,那只瘦的没有力气的手,看起来冰冰冷冷,“父皇?均儿?” “我是不是在做梦……” 景顺帝握着长子的手,和他想的一样冰冷。 “没有。奕儿,你没有做梦。” 齐令奕愣住了,忽然一笑:“是做梦……肯定是做梦了……儿臣好久不做奕 第264章 太子逝了 第264章 二月里会试开考,蔺云逸和文海都参加了会试。夏晋没什么信心,就没有去考。 放榜的时候,蔺家的小厮都高兴坏了,但是金榜前,人多眼杂,又怕招人嫉妒,低头笑着,脚底抹油跑回家去了。 刚到大门口,就放声大喊:“夫人,少爷中进士了!” “少爷中进士了!” 消息一道道传进去,蔺夫人放下针线,喜极而泣。 她跑去找蔺云逸,一边哭一边说:“云逸,云逸……你中进士了!” 蔺云逸自己也松了口气。 中举人他还是很有把握的,但是中进士…… 真是意外之喜。 “母亲,派人去告诉长姐吧。” 蔺夫人连忙点头,又想起来说:“何必告诉,你姐姐只怕比我们还先知道!” 贡院离桓王府更近! 蔺云逸笑自己:“我真是高兴糊涂了。” 报喜的人敲锣打鼓地来了,蔺氏族人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都不是空手来的,有的拿鞭炮,有的拿银子…… “恭喜恭喜!” “恭喜蔺夫人啊!” “云逸,恭喜你!” “蔺氏一族,好多年没有出进士了,云逸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 大家不免提起了蔺太傅,当年也是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才成了皇子师。 不知蔺云逸有没有这个运气。 蔺家热闹了足足三天,因为很快就要殿试,进士还要参加琼林宴,蔺家就没有摆酒席。 桓王府。 “云逸中举了?” 蔺云婉太高兴了! 齐令珩笑道:“他是今科最年轻的进士,风头无两。琼林宴上,我可要见一见这位少年进士。” 想到那个场面,蔺云婉笑道:“你别把他捧的太高了,他到底年轻。” 齐令珩很自信:“云逸一向很有分寸。他有他的谦逊,有他的为学为官之道。” 蔺云婉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 弟弟一直都在入仕的路上,现在真要入仕了,她还真忧心上了。 齐令珩安抚她:“不是还有我么。你就放心等着喝喜酒吧。” 蔺云婉让人去给蔺家准备贺礼。 蔺家太热闹了,桓王府的贺礼混杂在里面,虽然也很显眼,但也没有招人怀疑——这么年轻的新科进士,桓王府送贺礼也是应该的。 陆长弓就只派人送了一封祝贺的信跟贺礼过来。 他毕竟守孝,不便参加宴席。也不能过来凑热闹。 蔺云逸收到信和贺礼,就很高兴了,放下宾客,去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回去。 陆长弓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回信,展开读了,满脸的笑容。 慕儿过来找他,问道:“大哥,今天外面好热闹,可我们都不能跟着一起出去。你笑什么呢?” 陆长弓放下信,把慕儿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我们不能出去看热闹,但是我的亲人们可以在外面看热闹。我为他们高兴。” 慕儿点点头,“明白了。就像慕儿不能出去,但是哥哥你可以出去的时候,慕儿在家等着你也高兴。” “就是这个道理。” 慕儿笑眯眯的。 乔大在外面和人骂起来了…… 他年纪见长,脾气一点都没有变小。 陆长弓让人去问怎么回事,守孝的时候,家门前不好惹是生非。 茜如回来说:“大少爷,二少爷他跟一群帮闲的人,游手好闲在街上乱逛。路过咱们家门口,乔大看不过眼,把他们都骂了一顿。” 原来是那个废物。 陆长弓冷淡地哦了一声,就没有兴趣问了。 茜如摇头叹息:“当初分给他的银子,只怕是已经被人骗光了。还有那个小萱,带着孩子就跟人跑了,想必就像外面传言的,怀的也不是二少爷的孩子。” “陆长宗这辈子是毁了!” 茜如只觉得庆幸:“还好陆家族里的人大闹一场,把陆长宗除族,族谱都差点撕了……您和他以后没什么关系了,他他再别想咱们家的登门!” 陆长弓嗯了一声,教慕儿写字。 天气冷,慕儿想偷懒,就说看着哥哥写,她不想写。 陆长弓也没有强迫她。 殿试。 内阁已经给考生们排好了名次。 最后还是要给皇帝过目。 景顺帝特意看了一下蔺云逸的排名,还有他的文章。 排在了二甲。 以他之年龄,二甲已经惊为天人。 看在儿媳妇的份上,景顺帝还是很想给蔺云逸一些厚待,但是读完了他的文章,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文章是够好的,有少年的清高和锐气。 这时候就不能助长他的锐气了。 殿试出了成绩。 “二甲第三名,蔺云逸,赐,进士出身。” 蔺云逸慢了半步,但很快就站出去谢恩。 消息传到桓王府,蔺云婉是极满意的。 齐令珩从宫里出来之后,特意和她说:“父皇本来有意取他为一甲前三,觉得他太年轻了。” 蔺云婉其实很同意景顺帝的做法,她道:“云逸这孩子,太正直,太容易意气用事,是要磨练一番。” 说到这一点上,她就觉得云逸不如长弓。 长弓非常沉得住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知三年后的科举,长弓能不能也像云逸这样,一鸣惊人。 没过几天,蔺家双喜临门。 蔺夫人替蔺云逸把婚事给定下了。 蔺云婉当即就乔装打扮,低调地去了一趟蔺家。 刚进了内院,就看到萍叶跟桃叶两个丫鬟给她开门。 两个丫头眼睛红红的,蔺云婉扶她们起来,笑道:“……什么年纪了,还这么的哭。” 蔺夫人出来解释道:“家里事多,人手不够用了。我就把她们两个接回来了。” 蔺云婉笑道:“下回带了你们的孩子来。快别哭了。” 她们擦了眼泪,陪着蔺云婉一起进去。 “母亲,哪个徐家的姑娘?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蔺夫人道:“不是什么大门户,但是云逸说的对,挑一家主母,品性最重要了。那姑娘我看了都喜欢。” 蔺云婉有些好奇:“听说她退过婚?” 蔺夫人以前也介意这一点,但是想到自己打听的事情,就叹气:“也是个苦命的丫头。要不是她父亲太……怎么会退婚。 第265章 封太子妃 第265章 太子大丧,京城寺庙击钟万杵。紫禁城内外,一片萧索。 景顺帝单独分出一间宫殿,做太子的灵堂。 太子妃在灵堂前,痛哭流涕。闻者伤心。 蔺云婉听了也不免心软,带着齐载钧过去劝太子妃。 晚上守灵的时候,蔺云婉困的熬不住,带着齐载钧先去休息一会儿。 齐令珩低声说:“你们去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明火。” 毕竟是太子,是他兄长,他身为弟弟,在这种大事上,还是要上点儿心。 “嗯。” 蔺云婉熬红了眼睛,抱着快要睡着的齐载钧,到偏殿里去睡了一会儿。 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太监尖着嗓子喊:“太子妃……太子妃殉了……” 蔺云婉猛地惊醒。 齐载钧睡眼朦胧地起来,揉着眼睛问:“母妃,怎么了?” 蔺云婉捂着他眼睛,扶着他躺着,皱眉说:“……你继续睡,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准出来,听到没?” “好。” 蔺云婉把孩子交给翠沁,自己出去看,太子妃就倒在了太子妃的棺材前。 宫里的人都吓傻了。 蔺云婉过去主持大局,吩咐人先请太医,再让宫女给太子妃整理衣裳容貌,把人扶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去。 又派了人去找齐令珩过来。 “太医还没有来?” 蔺云婉摸着太子妃的手,心都跟着凉了。 “就来了就来了……” 太子去世,太医都不敢离宫,就怕景顺帝伤心过度,出了差错。 但深夜,事出突然,赶不及也是有的。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太医终于来了,衣服都没穿好,急忙给太子妃把脉,脸色很难看:“……王妃,太子妃是服毒自尽的。” 蔺云婉愣道:“不是撞死的?” “不是。” 这是带着必死之心! 齐令珩来了,蔺云婉赶紧出去和他说:“……太子妃跟着太子去了。你去告诉父皇和母后吧。”别人去说,只怕景顺帝更加伤心。 “好。”齐令珩吩咐阿福:“去通知太子妃娘家。”快步去见景顺帝。 景顺帝根本就睡不着,听说儿媳妇也跟着去了,心中一痛,只说两个字:“厚葬。”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下葬皇陵,前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转眼京城就入夏了。 齐令珩和蔺云婉主动为他们夫妻守丧半年,着素衣,不食荤腥。要是没有必要的理由,也不怎么出门见客。 齐载钧倒是常常进宫。 因为景顺帝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只有他过去,皇帝的气色才明显好一些。 “皇祖父,您怎么又不高兴了?” 景顺帝累了,觉得眼睛都花了,就不批阅折子了,带着齐载钧出去散步,笑着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朕不高兴?” “您的头发都白了很多呀。” 景顺帝笑道:“朕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 齐载钧对皇祖父是有感情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景顺帝苦笑:“有些自责。” 齐载钧想了想,“因为大伯和大伯娘吗?” “嗯。” “那皇祖父您和均儿说说,均儿帮您排解排解。均儿最会排解心事了,每次皇祖母不高兴,我都能哄皇祖母高兴。” 这种事情,和一个孩子是说不清的。 但是景顺帝还是想说一说:“你大伯是朕的嫡长子,虽然先天身体不好,朕还是立了他为太子。可惜你大伯没有这个福气,长大之后身体反而更差了。也没给你留下一两个堂兄弟。” “这样也好……真留下了,也是个麻烦事。” 齐载钧已经懂了一点,“皇祖父,您是不是喜欢我父皇和我更多一点?” 景顺帝笑了,敲他额头说:“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齐载钧捂着额头,疼的脸都皱了。 景顺帝忽然苦笑问:“均儿是不是也觉得朕偏心?” 齐载钧心酸地说:“您偏心均儿有什么用,您都长白头发了,您能看到均儿也长白头发吗?” 景顺帝愣了,说:“朕不能。” 齐载钧委屈地道:“可您已经见过大伯父的白头发了。” 景顺帝怔住了。 他其实从不觉得自己偏心,宠爱嫡长子十几年,亲自把长子养大。他宠齐令珩也不过十几年,甚至在他十二三岁时,就因为太子乳母的事情,把齐令珩赶出了京城。 嫡长子在时,他也从未剥夺过他太子的身份。 虽然……他心底里是认定了齐令珩为继任太子。 “均儿说的对,有些事,只要是人就做不到两全的。朕是皇帝,朕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齐载钧笑嘻嘻说:“皇祖父,均儿把头发染白了给您看看好不好?” “不好。朕不想看到你有白发。”景顺帝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说:“朕的白头发就够多了,你小子的就算了。” 太子去世半年后,景顺帝的心情渐渐正常了。 但毕竟年迈,白发越来越多。 一年后,顺应群臣的意思,立齐令珩为太子。蔺云婉为太子妃。 “咳……朕身体不适,想和你母后过点舒服日子,以后就由你住持朝政吧。” 景顺帝打算放权了。 齐令珩早就熟悉政务,他已经这个年纪了,接手政务没什么难处。 “儿臣,遵旨。” 因他们夫妻在江潜成的婚,和太子大婚时候相比,实在简陋。 封太子和太子妃礼的时候,格外隆重。 那天,蔺云婉从天不亮就起来换衣服,上妆。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睡了一整天,一醒来齐载钧就在她眼前,“母妃,母妃,母妃。恭喜你呀。” 蔺云婉说:“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随便往我房里跑了。” 齐载钧说自己知道了,高深莫测地说:“母妃,您猜谁来了?” “什么时辰了?” 翠沁说都过午时了。 蔺云婉揉了揉眉心,睡的真够久,“谁来了?” 齐载钧兴奋地说:“舅舅和舅母来了!” 蔺云逸与徐氏新婚,到太子府来恭贺太子与太子妃新封大喜。 蔺云婉还没仔细见过自己的亲弟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道:“快给我梳妆。 第266章 大结局(上) 第266章(大结局) “太子妃,自从您多年前离开京城后,郭娘子就隐居了。最近才露面。” 山路崎岖。 阿福跟在马车旁边,扶着蔺云婉从车上下来。 蔺云婉道:“郭娘子直就住在这里?” 她看着眼前简陋的茅草屋,十分惊讶。 老师是个雅致的人,衣食住行虽然简朴,但也很清雅。 阿福说:“不是,听说郭娘子几年里搬过好几次家了。” 蔺云婉在茅草屋前面顿足了一会儿,才敲门。 小丫鬟过来开门,是个很陌生的丫鬟。 蔺云婉说:“我来找郭娘子。” 丫鬟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比划着让蔺云婉等一等,蔺云婉点点头,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老师还是喜欢用香。” 哑巴丫鬟从里面出来了,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郭娘子。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 但双眼有光,高高兴兴地快步出来,十分的激动:“……云婉?!怎么是你!” 蔺云婉福身:“老师。我来晚了。” 郭娘子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看到太监打扮的阿福,心里就有数了。 “云婉,快进来说话。” 蔺云婉进去之后,郭娘子和丫鬟说:“哑娘,去倒杯水来。” 哑巴丫鬟点了点头。 蔺云婉不免问起郭娘子这些年的生活:“您身边伺候的丫鬟呢?” 郭娘子笑道:“年纪大了,都放出去嫁人了。女子总是要嫁的。”至少法律上是这么规定的,做仆从的女子,到了年纪也要放出去嫁人。 不是她花了银子,就能买人家一辈子的。 她说:“你知道的,拖家带口的丫鬟,我就不喜欢了。干脆都打发了。后来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自己就想四处云游。辞了皇后娘娘,变卖了家财,到处去看看。” 蔺云婉看了一眼郭娘子身上的衣服,觉得太简朴了。 郭娘子自己不觉得,她很坦然地说:“人老了,吃穿反而不讲究了。” 哑娘上茶,蔺云婉喝了一口。 郭娘子见蔺云婉没有嫌弃的样子,就笑道:“是粗茶也是陈茶,太子妃不要勉强。” 蔺云婉并不在意,而是问道:“老师,您都知道了?” 郭娘子笑:“外面的折子戏都在唱武定侯府的事情,说是有个和你长相很像的桓王妃,我在乡野也听说了一些。” 中间的细节,她就不想问,也不想再说了。 蔺云婉闻了闻,笑着说:“您这屋子有好多种香。您现在还在制香?” 郭娘子把自己新研制的香,拿给蔺云婉闻,她亲手扇了气味,等着香气散发出来,说:“总要谋生。” 蔺云婉闻了几种,说:“……怎么都是普通的香料?冰片都没有。” 郭娘子就说:“确实都是些从树林、山里就能找到的东西,这些好找,好卖。” 蔺云婉是看不懂老师现在在做什么了。 郭娘子笑着说:“带你去我找香料的地方看看。” 蔺云婉戴着帷帽,跟着去了。 “道观?老师,您从来不信这些的!” 究竟是什么事,让郭娘子变化这么大? 郭娘子说:“就是道观里的女子,去山上收了料子,卖给我。她们见这个营生赚钱,就问我怎么做香料。我教了几个人,后来这个道观里的女子,就都卖香粉去了。” 蔺云婉默默听着。 郭娘子说:“太子妃知道这道观里面的女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蔺云婉没急着摇头,她说:“难道……” 她其实不知道,但是老师特意问了,想必不同寻常。 “做皮肉生意的,最小年纪的,九岁就开始了。” 郭娘子脸色很平静,蔺云婉的指甲都掐进掌心了。 “走,我们回去吧。” “好。” 郭娘子带着蔺云婉又回了她的茅草屋。 蔺云婉道:“老师您找到了您的信念,所以也就抛弃了世俗的生活?” 郭娘子笑自己:“哪有那么高尚。不过是年纪大了,心软一些罢了。” 她顿了顿,说:“人老了,想的也透了。做了一辈子的香粉,香倒是香。只是,香粉能香人,香屋,不香骨。” 蔺云婉默了默,道:“学生受教。” 郭娘子笑容和蔼:“你如今贵为太子妃了,将来有机会母仪天下,听说太子最是敬重你,容得我乱说几句。” “身在高位,须怜卑者。” 蔺云婉点头:“那是自然。” 师生两人谈笑足足两个时辰,粗茶淡饭,日落西山。 阿福来提醒:“太子妃,该回去了。” 蔺云婉意犹未尽。 郭娘子说:“太子妃去吧。” 蔺云婉走之前,嘱咐道:“老师,您身边伺候的人太单薄了,我想留一个人给您。” 郭娘子不想要,“有哑娘一个人伺候,实在够了。” 蔺云婉也不好勉强,就说:“老师要是不觉得烦,我常常派人过来悄悄地看您。” “好。” 回去之后,蔺云婉沉思了好几天。 齐令珩看出她有心事,便问:“怎么了?” 蔺云婉和他说,她心里崇敬郭娘子。 齐令珩笑道:“娘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嗯?太子您是什么意思?” 齐令珩坐下说:“郭娘子怜女,十分有道理。万一以后我又得一个公主,她若是……” 若是像蔺云婉一样吃了做女子的亏,他这个父王,可是会心疼的。 但他现在只是以太子身份主持朝政,所做有限。 第267章 大结局(下) 第267章 齐令珩以太子身份主政的第二年,又是一年科举。 陆长弓出了孝,以举人身份参加了今科的春闱,一举取中进士,也是风头无两。 殿试的时候,乃由齐令珩代替景顺帝主持。 他心里当然是偏心陆长弓的。 毕竟爱屋及乌。 等内阁里把考生排名送上来,陆长弓已然在一甲之列。 齐令珩批阅之后,没有任何不同的意见,在大殿上分别抽问了几个进士,最后吩咐阿福:“宣读。” 从状元到榜眼,再到探花郎。 “一甲第三,陆长弓。赐,进士及第。” 陆长弓在金銮殿里低着头,脸色十分的平静。 守孝整整二十七个月,他已经磨练出了比以前更加沉稳的心。 殿试之后,太子在礼部赐下恩荣宴。 齐令珩终于可以找个地方,和陆长弓当面说几句话,他低声笑道:“你的文章,本宫命人抄录给太子妃看了。” 陆长弓眼神虽变了一点,但还是谦卑又紧张地问:“不知太子妃……” “她说你作的极好。太子妃没想到你能写出这么好的八股文,就连你写的馆阁体,都是独领风骚。” 陆长弓再也藏不住了,微微地抿了抿上扬的唇。 回到席上,齐令珩似乎微醺了,和陆长弓说:“本宫听闻探花郎还没有取字?” 陆长弓起身道:“回殿下,臣无字。” 齐令珩像是当场想出来的,就说:“长弓——贵张弛有度,否则废之。” “本宫赐你一字,弛。” “以后你就叫陆弛。” 陆长弓的手指颤了颤,谢太子恩赐。 宴席散后,陆长弓明知道,他的字,当然是蔺云婉所赐。 他还是去追问,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殿下,臣的字,是……” “的确是太子妃赐给你的。怎么,探花郎不喜欢?” “不,不是!”他就是太喜欢了。 齐令珩拍了拍陆长弓的肩膀,温和地说:“太子妃说你这张弓,太紧绷了。做人做官,都得张弛有度。” “……谢太子殿下!” 陆长弓作揖,送走齐令珩。 回了陆家,竹青和慕儿为他庆祝。 陆长弓回到书房,在寒夜里,用隶书写了很多遍自己的名字,轻轻笑着:“陆弛,陆弛……” 她总是想着他的。 \\ 陆长弓中了探花,一进官场就是正七品的京官,要留在翰林院里观政。 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里的清翰林大多是相才。 “虽然翰林院里没什么油水儿,我看爷的前途反而一片光明啊!” 竹青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陆长弓换了官服,准备去翰林院里点卯了,无奈地说:“越是光明,越是要靠姨娘为我把持要内宅。” 竹青十分羞愧:“我毕竟是个姨娘。大少爷——陆大人,您该娶妻了,家里不能没有主母。” 陆长弓淡笑说:“我知道。” 他看着已经快有少女模样的慕儿,心里也记挂着自己的婚事,妹妹的亲事,以后也要家里主母做主。 到了翰林院,碰到了蔺云逸。 两个人像模像样的相互作揖,蔺云逸悄悄和他开玩笑:“你怎么苦着脸?有什么烦心事,和舅舅说说。” 陆长弓进翰林院之前,专门在礼部学了礼仪,怎么走官步等等,早就融会贯通。 也是官老爷的气质了。 他看了蔺云逸一眼,说:“我忧心娶亲的事,舅舅也有好办法?” 蔺云逸笑:“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你舅母——那是极好的管家娘子。她正巧有个妹妹……” 陆长弓也笑了:“妹妹?” 以后他们辈分上怎么称呼? 蔺云逸咳咳两声,说:“你若成就一番好姻缘,舅舅吃点亏也无妨。你在银子上补偿补偿我就好了。” 陆长弓竟然作深揖:“银子我没有——婚事就劳烦舅舅了。”也不管蔺云逸答不答应,大步往翰林院里点卯去了。 “哎你小子——我开玩笑的。哪儿来的妹妹给你!” 蔺云逸追上去,说:“和你说正事,我就要散馆了。” 要从翰林院里去别处了。 两人点了卯,陆长弓问他:“已经有了去处?” 蔺云逸低声说:“……太子和太子妃想让我去教世子。” 陆长弓挑眉,说:“极好的去处,你不想去?” 蔺云逸叹气道:“均儿……我是说世子,现在正调皮的时候,我实在不想应承这个差事。不过不好推辞。” 陆长弓调侃他:“你不是好为人师吗?我守孝时,舅舅可没少为我花心思。” 要不然也中不了进士。 蔺云逸无奈道:“你多大了!他才多大!” 陆长弓笑他:“多少人想做世子的老师都做不成,你还不乐意。” 世子老师,就是将来的太子的老师,帝师。 未来的权臣苗子。 蔺云逸道:“你乐意你去。” 陆长弓摇摇头,不跟他胡搅蛮缠。 两人在翰林院里年纪相仿,走的也近,又都是才貌都出众的少年进士,颇有些名气。 消息传到蔺云婉和齐令珩耳朵里,蔺云婉无奈说:“这些人,也是会拿人取乐的。” 齐令珩也笑笑。 他忽然头疼地道:“均儿的两个老师都想辞官了,我在想找哪两个人补缺。” “不是说云逸散馆了之后,便去接手吗?” 齐令珩就是烦恼另一个,他轻点桌子,说:“还缺一个。” 蔺云婉:“让陆弛试试?先让他做几年世子的侍讲,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留用。” 齐令珩想了想,同意了。 他和景顺帝的想法不同,他不喜欢全都是年长的老师教齐载钧,那些年迈的太子师,会走在齐载钧前面。 年轻的老师,可以一直陪着他。 帝王路很孤独,一定会有人离开,也要有人一直留着。 蔺云逸和陆长弓,是他为儿子留的人。 \\ 齐载钧久居皇宫之中,天天在皇宫内上课。 这日睡足了起来,刚到学堂,老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没想到,一下子看到两张新面孔。 “舅……” 想到父王母妃都不让他在外面喊蔺云逸舅舅,齐载钧闭了嘴。 “世子。” 蔺云逸和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