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反派剧本,我竟玩成团宠》 第1章 寒月庄庄主 春三月,枯条抽芽,百花争开。 正是山温水软,人间好时节。 此时的江南之地,唯有寒月山庄仍旧陷在一片死寂中。 山庄头顶的天空被浓厚的邪瘴之气所遮蔽,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万物枯萎凋零,只有骇人的蛇头花在这片土地张狂肆意地生长着。 寒月山庄的羌芜居内,苏轻月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从床塌上坐了起来。 只听身旁传来一名女子温柔带怯的声音:“庄主大人,您的美味羹汤,请享用。” 苏轻月睡得迷迷糊糊,口干舌燥。 未多加思考,她便将脑袋凑到勺子边喝了一口。 这汤味道怪得很,甜得人喉头发腻,又有一股不寻常的香气。 苏轻月不禁皱眉嘀咕道:“这什么汤啊?” 床边女子有些不解:“庄主大人,这可是您最爱的蛇头汤呢,不仅美容养颜,延年益寿,还有助于您提升修为。” “蛇、蛇头呕……呕!” 苏轻月猛地趴到床边扼住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 屋内昏暗,喂汤的女子麻利地将一盏灯举到床边,关切道:“大人,您身子不舒服?” “没……没事……” 抚了抚心口,苏轻月故作镇定,她借着烛光顺带看向女子的脸庞,霎时间,一张毫无血色的白脸映入瞳孔。 “啊!!!” 她尖叫着将大被蒙过头,躲在被子里心跳猛然加速。 这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床边这个女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可千万别过来啊! 哎不对…… 蛇头汤? 蛇头汤不是她最近看的那本书里提到过的东西吗! 书中写,蛇头汤的原料并不是真正的蛇头,而是开在寒月山庄的一种花,此花的花头与蛇头长得一模一样,乃吸收寒月山庄内的邪瘴之气而长成。 【叮】 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一声提示音。 【恭喜宿主绑定穿书系统,您的身份是《提灯》一书中寒月山庄庄主,此女为书中反派,江湖人送称号——女魔头。】 她穿书了?离谱! 不过既然她的身份是这儿的头头,那她还怕个什么。 这里所有人都得听她指挥呢。 苏轻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铿锵有力的声音:“庄主大人!属下凉风有急事要报!” 苏轻月扬了扬嗓子,瞬间将反派气势拿捏住了,她朝门外道:“何事?” 凉风的声音传进来:“属下已经打探到了消息!青山门弟子夏云枕今夜会途经我们寒月山庄,属下今夜定将他拿下!” 拿下夏云枕…… 苏轻月微眯了眼,回忆起了《提灯》的剧情。 原书中,女魔头贪恋夏云枕的美色,命手下将他抓至寒月山庄当压寨夫君,并抽走夏云枕的几丝神智,喂他喝蛇头汤,就为了让他留失去清醒留在寒月山庄。 可夏云枕是男主,男主只能是女主的人! 穿书后亲手虐自己最爱的cp?苏轻月做不到。 思毕,她一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床塌上,对门外的凉风道:“这事还是罢了吧,本座忽然对那小子没甚兴趣了。” 刚说完这句话,她的脑壳就犹如被电钻猛地钻了几下似的,疼得浑身一颤白眼直翻。 差点就彻底翻过去了…… 听闻她惨叫一声,旁边小丫鬟赶忙问:“庄主大人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轻月郁闷地揉着太阳穴:“嘘,安静。” 她正听着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发出威胁【宿主此次穿书任务,是给正派主角制造麻烦,若指标达不成,你不仅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无法继续在这里生存,时空扭曲的时候会将你的元神撕碎。相比之下,刚才的惩罚算不了什么,宿主还想再试试吗?】 苏轻月忙用意念答:不了不了,系统大人我错了,您行行好千万千万别再这样对我! 总之先糊弄过系统,后面再想办法。 眼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演了。 咯咯咯一阵神经质地坏笑后,她故作玩味道:“凉风啊~方才本座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夏云枕那小子还是得抓,不得到他,本座誓不罢休!” “遵命!”凉风道:“只是……夏云枕必然跟着青山门众人一道前来,属下不知他是何模样,还请庄主大人指点。” 啊这…… 夏云枕长啥样,她也没见过啊! 《提灯》作者经常花大量的笔墨描写女子外貌,男子的外貌基本都是一笔带过,至于衣服嘛,青山门弟子的前期衣服是统一的白色,不能以此分辨人物。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言情小说男主颜值绝对没得说! 苏轻月对此势在必得:“夏云枕嘛,帅惨了的就是咯。” “明白!属下这就安排人候着!” 话音刚落,凉风的脚步声已远去。 身旁的丫鬟甚是欣喜,“恭喜庄主又可以成亲了!来,我替您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定能迷得那夏云枕心甘情愿留在这儿,当您的压寨夫君!” 说着,便扶起她往梳妆台去了。 苏轻月端坐在镜前,借着桌上摇晃的烛火,看向铜镜里的人儿,一时间有些出神。 庄主的这张脸和她长得太像了。 莫非,这就是她穿书的原因? 她大约记得,书中写到的这位寒月山庄女魔头,并不具备一张成熟美艳蛇蝎美人脸,相反的,她生着一双杏眼,鼻子秀挺娇俏,嘴唇如柔软的花瓣。 说人话就是顶着一张清新可爱邻家妹妹脸,心肠却恶毒无比,双手亦不干不净。 “哎……” 想到这里,苏轻月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任由丫鬟替她梳妆。 今夜成婚的造型不知 第2章 青山门弟子 苏轻月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寒月山庄只有蛇头茶、蛇头汤、蛇头羹、炒蛇头花、炸蛇头花…… 她实在难以下咽,不离开这个地方可怎么活? 她已经盘算好了,等她和夏云枕单独相处时,就向他坦白自己没有恶意,也并非真正的庄主,只是一介良民被困于此,求他带她离开寒月山庄。 他既是热心肠的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 总算看到希望了! 如此想着,苏轻月唇角轻轻上扬了一下,由丫鬟带着向荼靡大殿走去了。 然而喜悦也只是片刻,寒月山庄的天空无论何时都灰暗压抑,凉丝丝的风缠绕着脚腕,四周处处开满伸着蛇头的花。 蛇目炯炯有神,散发着幽绿色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吐着红杏子来咬人的脖子。 行至荼蘼大殿的途中,苏轻月渗出了一后背细细密密的冷汗,双腿也发软发颤,偏偏毫无退路,只得咬着牙故作镇定向前走,拳头在袖中攥紧,心里一遍遍焦急默念着: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终于—— “砰!”忽然间一记爆竹声响,四周红灯笼亮起。 苏轻月抬头,瞧见了匾额的上“荼蘼大殿”四个大字。 身旁的丫鬟扬高了声朝着门内喊:“庄主到!” “哐当!” 荼靡大殿的大门由内向外被打开,殿堂中央,一袭红袍长身玉立的新郎已经等在那儿了。 苏轻月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他,感到新鲜又惊奇。 果真像书中描写的一样,是新郎盖着红盖头。 苏轻月一步步走近了,看见他修长白净的手捻着红绸,当真是好看极了。 即便不露脸,单看这少年纤薄有力的身段,便已然鹤立鸡群,不似凡物。 苏轻月心中思忖着:放心吧夏云枕,真正的女魔头已经被我替代了,而我不想与你成亲,也不想为了一己私欲将你困在这幽暗的寒月山庄,更不会拆散你和赵盈。” 见新郎新娘都到齐了,凉风道:“请新娘牵过新郎手中的红绸,拜堂仪典即将开始。” 苏轻月一手牵住红绸的另一端,一手伸进红盖头中,故作轻挑地抚过他下颌线,刻意笑得花枝乱颤给满堂成员看:“拜堂就不必了~本座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小郎君入洞房了。” 话音刚落她便收紧了手中的红绸,牵着新郎就要走出荼蘼大殿。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虽然是相信科学的现代人,可她亦是敬畏未知的神明的。 怎可轻易完成不该完成的仪式,轻易对着上苍许下那些不作能数的誓言。 见庄主大人就要走,凉风一愣:“庄主您这……仪式还没完成呢。” 苏轻月抬高了音调,拿出一派威严,挑眉冷笑:“凉风,你听不懂本座的话吗?” 凉风向后退了一步,弯腰抱拳道:“属下不敢。” 旋即,他命令手下的人:“将庄主和庄主夫君送至羌芜居洞房!” 如此,二人上了轿。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后,在羌芜居门口停下。 安排妥当后,众人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并排坐在床沿,新郎的红盖头还未掀开,一截乌发从红盖头中垂下,柔顺光亮得令人羡慕。 苏轻月的目光从乌发上移开,她率先打破安静,开门见山:“别害怕,我不是要伤害你,你的虚弱也只是暂时的,我有办法帮你解毒……前提是,你得带我离开寒月山庄。” 红盖头下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庄主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苏轻月诚恳强调。 “寒月山庄的庄主,竟走不出自己的山庄?莫非……你也和我一样,是被人绑来的?”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比山间叮咚的清泉声还要悦耳动人。 苏轻月干脆向他坦白:“实不相瞒,我和你一样是受害者,不想被困在这里。只要你带我离开寒月山庄,我就给你解药。” “你不给我解毒,我便无法施展任何法术,又如何带你走呢?”少年清脆干净的音色中多了一丝蛊意,像挂在枝头带着露水,诱人品尝的果实:“不如……先帮我解毒吧。” “好呀,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哦。”苏轻月伸出小指,对着红盖头愉悦道:“我们拉勾!” “红盖头”显然怔了一下,“你……就这么相信我?” 苏轻月笑了笑,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他放于膝上的手,“当然相信,因为你是……” 因为你是夏云枕,是主角,是光辉是正义,所以我当然相信你。 只是她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了。 “庄主!庄主!属下有急事相报!” 凉风的声音听起来十万火急。 苏轻月抽出自己的小指,起身去开了门。 见凉风气喘吁吁在门口行礼,她便率先开口问:“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凉风往苏轻月身后的门内飞速瞥了一眼,忌惮什么似的,将声音压得极低:“庄主,把门关上再说可好?” 苏轻月也不废话,迅速将门一合,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抱臂看着凉风:“快说!” 凉风开口了,说话时下巴都在抖:“庄主呀!里面那个人,他,他根本不是夏云枕!” 接着他拿出一块牌子,递给苏轻月:“方才属下收拾他换下的衣物时,发现了这个。” 苏轻月顺手接过来,对着灯笼仔细看。 这是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几个字——青山门,姜槐序。 她记得书中提到过,青山门的人在江湖中收妖除魔,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是常有的事,于是每位青山门弟子衣物的心口处都会缝一个小袋子,袋中放有刻着名字的特质铜牌。 若尸骨无存,这牌子就代表他们,同门的弟子会竭尽全力找到这枚铜牌子,捡回来放在安寂堂。 所 第3章 帅惨和摔惨 苏轻月很纳闷,原本她要抓的夏云枕没抓,这些手下反而给她绑了姜槐序这个小阎王回来。 反派狗腿子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 她一手叉腰,一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闭目道:“你们呀你们,抓个人都能抓错!” 凉风连忙解释:“可……庄主大人,我们也是照您吩咐,抓摔惨了的那位。” “小的……小的可以作证。”队伍中走出一位凉风带领的年轻手下。 他走到苏轻月跟前,小心翼翼跪下,双手高举起一个托盘。 苏轻月看见那托盘中,叠放着一件粘着血迹的衣物。 “这是……”她轻启朱唇,微微皱了眉。 那名手下垂着脑袋,唯唯诺诺解释起来:“庄主大人……当时我们隐在树丛中,看到来者中有一位的衣袖被血液浸染了,很明显是左臂受了伤,我们一致认为那就是您要的摔惨了的那位,于是就……就对他下手了。” 左臂受伤和帅惨,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苏卿月无奈扶额。 对了!当时她说的是帅惨了那位,而凉风理解成了摔惨了那位,于是和手下的人抓了左臂受伤的姜槐序。 如此想来,抓错人这事儿也不能怪凉风,是自己草率了,用词不够严谨规范,才导致他们误抓了姜槐序。 姜槐序无端被绑了来,睚眦必报的他定然对此事怀恨在心,若是给他解了毒就完了,他非把寒月山庄掀个底朝天不可。 刚刚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打算帮姜槐序解毒了! 多亏了凉风及时打断。 现在姜槐序体内的妙灵散持续生效中,他无法调动体内的任何力量。 苏轻月估摸着,她暂且还是比较安全的。 夏云枕和赵盈迟早会来救姜槐序,但他们二人不会对寒月山庄的人下死手,不像原书中找来的人是姜槐序,杀伐果断,女魔头也最终落了个命丧他手中的结局。 换个角度想,如今最危险的姜槐序,已经被寒月山庄的妙灵散控制住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凉风见庄主大人直直伫立,沉默不语,似乎不太妙,便和众手下对了个眼色,一群人齐刷刷在苏轻月面前跪下:“属下愚钝,办事不利甘愿领罚,请庄主大人下令责罚!”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配合得默契十足,熟练得令人心疼。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轻月给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思绪猛然收回。 不得不说,女魔头调教人是有一套的,这些手下未免也太听话了。 有言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苏轻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乘凉的,这感觉也还不赖嘛~ 她心里偷着乐,表面仍然维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庄主模样:“都起来吧,算你们运气好,今日本座大婚,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凉风,去给本座拿些治外伤的药来。” “庄主大人,您受伤了?姜槐序他伤了您?”凉风关切地望向她。 “你缺心眼吧?”苏轻月将手伸到放着姜槐序衣物的托盘上方,挑了个没有血渍的地方捏住,拎到凉风面前,“谁受伤了你不清楚?” “啪嗒”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衣物中掉落了。 苏轻月蹲下,捡起掉出来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小块铜镜的碎片。 镜子背面是螺钿镶嵌的茉莉花纹样。 心头猛地一跳,苏轻月捏住镜子的手霎时僵在了空气中。 她穿书前照的那枚镜子,那枚夹在书里的镜子,背面就是这样的茉莉花图案! 照完那离奇的镜子她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穿进了《提灯》这本书里,成了寒月山庄的庄主。 只是她照的那枚镜子是完整的,掌心般大小的一枚圆镜。而这块从姜槐序衣裳里掉出来的,是已经碎裂后剩下的一小块。 他怎么会有这个镜子的碎片呢? 贴身携带,说明这镜子对他而言很重要,这镜子和他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吗? “过来点。”苏轻月对提着灯笼的手下招了招手,手下赶忙将灯笼凑近了。 苏轻月捏住那一小块镜子,在灯笼边对着自己的脸照。 可惜碎片太小,照不了全脸,只能眼睛鼻子嘴巴轮流着看。 试了几次后,苏轻月发现自己仍旧在这具身体里,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回到原来的世界没这么容易。 照了茉莉纹镜子来,却不能通过照它回去。 又或许……集齐镜子的碎片拼起来照就能回去呢?那么,这枚镜子其它的碎片又会在哪里呢? 镶嵌着螺钿茉莉花纹样的镜子,怎么看都是女子用的东西。 莫非这个无情的反派,还有什么书中不曾提及的白月光心上人? 原书中大部分的情节都围绕着男女主展开,描写的重点也都大面积向男女主倾倒,作为男二的姜槐序存在感并不强。他只是一个刻板又平面的反派,狡猾,出手狠辣,是伪装成白云的浓黑乌云。 苏轻月顶着满满一脑袋的问号,这些问题目前都无法得到解答。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枚镜子与她穿书一定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关联,应该不是巧合。 见她一直拿着那枚镜子,凉风便开口问了:“庄主大人,此物可有可疑之处?” 苏轻月这才将目光,从手中的镜子碎片上抬起来:“噢,没。替我拿些治外伤的药来,你们都退下吧。” “属下遵命!”手下齐刷刷朝她行叩拜礼。 苏轻月懒洋洋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快点走。 一队人离开后,她独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思考着后面该怎么办。 她自然不同情受伤的反派,让凉风去取给姜槐序治疗外伤的药,也只因姜槐序 第4章 彼此看不懂 方才被姜槐序向后一拉,苏轻月倒下的那一瞬,下意识地慌张紧闭了双目,此时躺倒的她心跳还未平稳,温热细腻的触感已传达至手上。 是姜槐序握住了她的手! 他他他……他想干嘛啊?! 他不是冷血无情,不近女色的反派吗? 苏轻月疑惑之间,姜槐序已经捏着她的手,轻轻扯掉了盖在他头上的红布。 “嗤。” 苏轻月脑袋上方传来嗤的一声笑,紧接着听见姜槐序说:“庄主大人,您跟我想象中……还真是……截然不同呢。” 苏轻月:…… 他就……就这样? 方才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将她一把拉回来,就为了借她的手掀开他的红盖头?顺便看看她什么模样?顺便再嘲笑一下她长得不像个反派? 哼,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既然他已经看见了她的模样,她便也来瞧瞧这个可恶的反派男二长什么样。 苏轻月在心里倒数三二一,睁开了眼睛。 刚睁眼一瞬间的模糊过后,少年的模样清晰印入眼帘。 凌厉的眉,乌亮的目,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眼神湿漉,无辜又狡黠。 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发尾自然垂下,如上好的绸缎般,衬得他的肤色更为洁白剔透。 居然……真的有人可以长得这般好看。 年少时她在书中读到的惊鸿,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面容。 苏轻月对着眼前这张脸看呆了,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的眼睛,恍如一瞬间坠进漫山遍野的春花里,一瞬间又坠入幽暗漆黑深不见底的洞穴中。待她想要一探究竟那眸中的黑暗时,少年眼中又只剩明媚的春光。 苏轻月终于了然——原书中姜槐序身为反派,潜伏在男女主身边那么久却不被怀疑,如此便能够说得通了。 “看够了么?庄主大人。”他温柔轻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苏轻月回了神,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在她脑海里响起的提示音【警报警报!姜槐序好感度-50】 什么? 苏轻月像被泼了盆冷水,霎时间清醒了。 姜槐序表面上对着她笑,实际上心里讨厌她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恶!可恶!可恶! 苏轻月双手撑着身底下的床坐了起来,略带恼意地瞅了姜槐序一眼,旋即移开目光,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干脆起身准备离开:“药给你放桌上,你抹完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庄主大人要去哪儿呀?”姜槐序懒懒倚着床框,略歪了脑袋,一双小狗般湿漉的眼睛望着苏轻月,睫羽浓黑,衬得他那双眼睛更好看了。 苏轻月的两只手在袖中攥成拳头,咬着牙根暗自腹诽:哼,还挺会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要不是系统提示了好感度,我肯定给你这家伙骗着了。 “这间屋子让给你睡,我睡别处去。”苏轻月对姜槐序道。 毕竟她可不想和这个美丽又危险的家伙共处一室,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好感度-50,谁敢和他在一间屋子里睡觉?她肯定都不敢闭眼睛怕被他暗杀。 索性换间屋子把门拴好,先度过这一夜再说。 苏轻月走到了门边,身后姜槐序漫不经心道:“没抓到想要的人,失望了?” 她停住脚步,回头,见姜槐序的眼角眉梢还带着似有若无的不明笑意,他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 她略带警惕地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听他轻声道:“春宵良夜,你这么快出去,恐怕要让人以为我这个夫君……不太行。” 苏轻月脸上有点热了,她避开他的目光,有些羞恼:“你我二人并未拜堂,按理来说,你不算是我的夫君。” “举行仪典的时候,庄主大人不与我拜堂,急着离开要洞房,可现在却又不与我洞房。”姜槐序弯腰,平视着苏卿月的眼睛,刻意放慢了语气:“庄主大人,您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苏轻月一把捂住肚子,皱眉道:“我之前忘了我来癸水了,不方便洞房……你知道的吧,女孩子的事……” “哦~”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苏轻月心里莫名一阵发虚。 不过……姜槐序不想她离开,应该不是想要与她洞房。因为他体内有蛊,名为绝情花,他不可能轻易放任自己,因为一旦他动情,蛊毒便会发作。 所以,苏轻月推测,姜槐序想留住她,应该只是防止她去抓夏云枕。 那么她便遂了他的愿,今晚就留在这儿。 “我不走了。”苏轻月懒得解释,走到床边踢掉脚上的布鞋,十分干脆地往床上一倒,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滚到床的最里边准备睡觉。 “晚安,姜槐序……我睡了,你自便,别杀我就好谢谢……” 一天没吃东西了,苏轻月有气无力,脑袋昏沉,一沾床便被困意袭卷,稀里糊涂嘀咕了几句,便坠入了梦乡,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 屋内,少年的耳朵动了动,他走到床边将手一抬,“呼!”一团火苗在他手中凭空燃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区域。 少女已经睡着,脸颊因侧睡挤压而鼓起,上唇微翘着,长长地睫毛轻柔覆盖在洁白细腻的皮肤上。 少年似乎对这一切感到荒谬,胸腔颤动,发出难以置信地一声轻笑,“这就……睡着了?” 夜晚长而寂静,他并未躺下入睡,只是靠在床沿,睁着双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听见身旁的少女模模糊糊地说起了呓语,俯身凑过去,听到她口中嘟囔着:“妈,我要吃酸辣土豆丝……哎等等,苏轻舟你个王八羔子又抢我游戏手柄……嘿!吃我一脚!” 说着她翻了个身,一脚踹上了坐在床边的姜槐序的屁股。 第5章 夏云枕你再不来,苏轻月就要饿死啦! 苏轻月顶着一颗迷迷糊糊的脑袋,掀开被子从床上一坐而起。 “不好,要迟到了!” 她凭着直觉将双脚塞进鞋子里,凝视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陌生的感觉瞬间席卷每一个毛孔,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穿书了。 昨夜钻进被子没多会儿她就睡着了,大概是又累又饿的缘故。 苏轻月抬手摸了摸脖子和脑袋,还好,它们都还在,又摸了摸四肢,还齐全。 确认自己毫发无伤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槐序这小子,也并非全然无人性。 哎不对……他去哪儿了? 苏轻月下了床,在羌芜居内转了一圈,姜槐序不在这里。 他该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逃出寒月山庄和夏云枕他们汇合了吧?! 可恶!就不能顺便带她一起走吗? 苏轻月一刻也坐不住了,她要弄清楚姜槐序是不是真的走了,如果是,她便不能坐以待毙,要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否则主角团一旦离开寒月山庄的势力范围,走远了,天涯海角的,她到哪里去寻他们? 不寻他们,她又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 完不成任务,她又怎么能回家? “吱呀”一声,苏轻月急匆匆将羌芜居的门展开,门边一坐一右,已有两名丫鬟在候着了。 “庄主大人早,您的美味羹汤已准备好,请享用。” 苏轻月都懒得往碗里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蛇头汤。 “不饿。”苏轻月看向丫鬟:“本座的夫君呢?你们可有见着他?” 丫鬟张了嘴正要回答。 咕噜噜一声,苏轻月的肚子叫得很响。 刚还说不饿,这不纯纯秒打自己脸吗。 空气中尴尬地安静了几秒,丫鬟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庄主大人,这儿有蛇花饼。” 蛇花饼,真恶心……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她故意横眉瞪目凶她们道:“心情不好,不想吃!本座的夫君去哪儿了?要我问你们几遍?” 丫鬟垂下脑袋,忙道:“他一早就在寒月山庄四处闲逛,说是很喜欢这儿,想深入了解一下,最后他进了您的百花居。” 什么?姜槐序喜欢这儿?真的假的? 苏轻月的表情差点失控。 百花居又是什么? 在寒月山庄里,除了靠吸收瘴气才得以存活的蛇头花,这片土地可以说是寸草不生,百花居?逗谁呢,那里想必也只有蛇头花吧,莫非姜槐序和女魔头一样,也对蛇头花爱不释手? 嘶……口味挺重啊…… 苏轻月命令跟前两个丫鬟:“带本座去找他,就现在。” “是,庄主大人。” 丫鬟们提起脚边的灯笼,快步带着苏轻月向百花居走去,穿过了弯弯绕绕的小路,便是一处开阔的空地。 四周荒凉,一片灰扑扑的,唯有一栋大约五层高的建筑孤零零矗立在那儿,两个长条形的红灯笼挂在大门的匾额两侧,于风中不厌其烦地轻晃着。 走近了,苏轻月看到了匾额上的大字——百花居。 这荒地,哪儿有花? 苏轻月心中觉得好笑。 身旁的丫鬟向前了两步,推门的同时向内喊:“庄主大人到!” 门缓缓开了,一进门的院子里有些昏暗,响起窸窸窣窣的人声和铁链次第碰撞的声音。 苏轻月与两名丫鬟一同踏了进去,走近了她发现,这百花居内竟然有许多年轻男子,他们的脚上无一例外都被套上了链条,行动的时候会不断发出铁链的哗啦啦声。 他们的模样虽还年轻,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神情或麻木或哀伤。 也有谄媚者,拖着链条一顿叮铃哐啷地走近,拉住她的手臂以示亲近,接着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费力地讨好她。 原来这就是百花居…… 《提灯》中写到寒月山庄的剧情时,作者大部分的笔墨,都侧重于描写女魔头如何贪婪地想要占有夏云枕,以及如何给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制造障碍。关于她尤爱掠夺民间美男之事,也只是浅浅带到过一笔。 苏轻月是真没想到,女魔头居然还有还有如此庞大的后宫,更令人发悚的是,每个人苍白的脸和无力的神情,以及脚踝上套着的链子。 苏轻月的目光穿过他们,终于落在了姜槐序身上。 他还穿着昨日大婚那套红色的长袍,在一片灰色中,仰头静静望着一颗枯死的老树。 苏轻月朝那背影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既已当了你的夫君,岂有不辞而别的道理。”他在树下转过身,向苏轻月一步步走来。 近了,她窥见他眼里泛着寒光的笑意。 周围一群惨白的人脸,唯有昨日刚来的姜槐序肤色正常,可他此刻却也令人看着不大舒服。 “可以先跟我回羌芜居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她实在没辙。 “庄主的命令,我哪敢抗拒。”可他分明一副运筹帷幄的悠然姿态。 *** 来到羌芜居内,苏轻月端坐,深呼吸,试图与姜槐序沟通。 “方才在百花居里的场景,你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喜欢那样……我的意思是,那些奇怪的事都不是我干的。” 姜槐序注视着她,笑笑不说话,似乎并不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其实,我……”苏轻月拿出十二分的真诚,盯着姜槐序的双眼:“你知道夺舍吧?我夺……” 滋拉拉的电流声穿过脑袋,苏轻月感到一阵抽痛,立即住了嘴。 系统的警告声在脑内响起【宿主请勿主动泄露身份!宿主请勿主动泄露身份!】 这也不让? 究竟该怎么办呢?她只是想尽快离开寒月山庄,填饱肚子,晒晒太阳,完成任务,快点回家。 她受够了这里 第6章 没点忽悠人的本事不敢穿书 荼靡大殿的晨会时间,苏轻月坐在正殿最上方的宝座上,小的们皆齐刷刷跪在她脚下。 “拜见庄主大人!” 嚯!这阵仗,既然如此,她的气势也不能输。 苏轻月振了振袖子,挺起胸膛,略抬下巴,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反派的样子。 她于宝座上略带傲慢地俯瞰她的手下们:“有何新消息要报?” 为首的凉风向前一步,单膝跪下抱拳道:“禀报庄主大人,我们在寒月山庄附近的城镇上,发现了夏云枕!是否要设法将他给您抓来?” 苏轻月冷笑:“哟,这回又认得夏云枕了?” 虽然抓错人她也有责任,但庄主大人的身份摆在这里,绝不能轻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否则还怎么镇得住手底下的人。 凉风语气肯定:“这回确定是他!我们的人混进人群里,听到他身旁的人喊了他名字。” “哦~”苏轻月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一转,随即宣布:“那继续监测他们的行踪,有问题及时汇报,这次我们不主动抓人,而是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让他自己送上门?”凉风有些不解,“属下愚钝,还请庄主大人明示。” 苏轻月道:“姜槐序和夏云枕皆为青山门弟子,更是同属一个小分队,如今姜槐序在我们手上,夏云枕必然会找来寒月山庄。” “主上英名!”凉风瞪大双眼,一脸的兴奋:“待夏云枕进了寒月山庄,我们便能更轻易地将他活捉!” “不。”苏轻月浅抿嘴唇,神秘地一笑,“这次我们不抓人。” “庄主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凉风懵了。 “说来话长……”苏轻月稍歪了脑袋,指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蹙,开始胡诌:“本座近来夜里常常做梦,梦中频频出现一名老者,看那模样便知不是凡俗之人,他念在与我有缘的份上,破例给我提前透露了寒月山庄未来的画面,我看见……我们之中好多人都死了,被杀掉了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轻月将声音放得很轻:“你们猜……死的都有哪些人?” “我看见了你,你,还有你……”她用手随机指着底下的人,诡秘且怪异地笑着:“你也是哦……还有谁呢呵呵,我就不一一透露了,免得你们呀~觉也睡不好。” 说到此处,苏轻月顿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的人。 此时此刻他们眼神中的恐惧让她很满意,看来这帮家伙被她唬住了,乐得她想立刻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大声笑出来。 很好,但她还得继续演。 苏轻月将身侧几案上的茶杯抓进手里,脸色猛地一变,将瓷杯狠狠朝地上砸去。 “啪嗒”一声,原本好好的杯子摔得支离破碎,狼狈地散落了一地。 苏轻月自己也被那猛烈的破碎声吓得心跳加快,她捏紧拳头,克制住自己的紧张,恶狠狠瞪着眼睛,愤怒的烈火几乎要从胸腔喷涌而出:“我看见了!死的还有我啊!!” 荼靡大殿的殿堂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这一摔和一吼,几乎用了她的全力,身体的自然发抖和瞪红的眼眶,使她看起来真的愤怒至极。 “庄主大人息怒!”手下齐皆齐展展在她面前跪下行全礼。 礼毕,为首的凉风抬头看向她:“请庄主大人吩咐!若能避免这样的结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遵循庄主大人的命令!” 苏轻月心里满意得几乎要笑出声,但依旧紧绷着一张臭脸给他们看。 她扭身坐回宝座,慢悠悠开口,用幽深的语气道:“经高人指点,待青山门的夏云枕找来时,本座需隐瞒自己寒月山庄的庄主身份。届时你们务必配合我,当我只是被庄主抓来的普通民间女子。那青山门既然是降妖伏魔,济世救民的帮派,定然会将我救走。如此,他们就中了我们的计!” “哼~”苏轻月得逞地笑:“本座会伪装成天真无邪的少女,想办法留在青山门的人身边,借他们之手获得一件威力无比的武器!那武器是专用来对付我们这样的帮派的,本座已经被高人传授了销毁该武器的秘诀,如此一来,我们寒月山庄便能永久地长存于世了!” 哪有什么高人,都是苏轻月根据原书中的内容,添油加醋再凭空捏造的,更没有什么专门对付寒月山庄众人的武器。 眼下的情况是,只要这帮女魔头的狗腿子收敛一些,改邪归正,青山门终究是会酌情放他们一马的,姜槐序羽翼暂未丰满,短期内应该也不会私自滥杀“无辜”。 她编这个故事,不光为了自己脱身,也顺带能保住这帮人的性命,最后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底下的人听她一顿激烈的讲述后,似乎恍然大悟又似乎迷茫无措,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问:“那么……庄主大人,小的们应该怎么做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别哔哔那么多啦,直接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负责执行就好啦! 苏轻月道:“简单,本座此次的计划总结下来,你们只需要做到两项,我再强调一遍。” 她脑袋边比了个二,发觉这样太二,不像女魔头所作所为,立即收回了手,正色道:“咳咳!第一点,夏云枕他们来的时候,你们记住!我不再是庄主,我只是被庄主抓来的无辜民间女子。” “第二,青山门毕竟是降妖伏魔的帮派,若发现你们仍在修邪,定不会放过你们,免不了一场战斗,弄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装成已经改邪归正的样子,在此静候他们到来。” 训练有素的手下整齐如一地向她行李:“庄主英名!属下遵命!定不负庄主所托!” 苏轻月感到很欣慰,她摆摆手:“行吧,都退下吧……对了凉风,寒月山 第7章 本座…啊不…我有点讨厌姜槐序了! 晨会散后,苏轻月思量着,得把自己的计划也一并告诉姜槐序。 毕竟,到时候她装良民,一定不能少了他的配合。 若他肯配合,那么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从荼靡大殿行至羌芜居,苏轻月一路都没见着姜槐序,进了羌芜居里头,也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苏轻月看向身边的人,“你们可知道,本座的新夫君又去了哪里?” 众人皆摇头:“不知,小的们也未曾看到他去了何处。” 苏轻月饿得有气无力,插着腰吼出来的声音都劈叉了,“都给我去找!找到的人赏一套蛇花宴!” “遵命!”小的们跃跃欲试。 蛇花宴包含了各种蛇头花做成的菜式,对于寒月山庄的人来讲,是上等的嘉赏。 于是乎,除了凉风带领的“点油灯小分队”,寒月山庄的其余人全都出动,满山庄地寻找姜槐序。 待到大半日过去后,躺在床上饿得打蔫儿了的苏轻月得到了消息——找不到姜槐序。 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去找了,连每一个茅房都没放过,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苏轻月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扶……还不快扶本座起来!” “是!”两名丫鬟忙不迭扶起苏轻月绵软的身躯。 她强撑着坐稳,“给……给本座来一顿蛇……花宴……” “是,请您稍等。”两位丫鬟立即出门去办了。 其余的人还呆呆立在羌芜居门口,苏轻月疲软无力地骂道:“脚下……都长钉子了?没你们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遵命,庄主大人。” 众人离开后,苏轻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倒了下来。 她快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成了一具空壳。 夏云枕和赵盈是乌龟吗?怎么还不来寒月山庄,她还等着被他们救出去之后,大吃一顿呢…… 可眼下的情况是,她再不吃点东西,恐怕等不到他们来她就饿得一命呜呼了。 奇了怪了,明明书里姜槐序只花了一晚上,就杀开了一条血路,攻进了寒月山庄,救走了夏云枕。 如此看来,正派的主角在某些方面,还是比姜槐序弱了点? 也许是他们顾虑的比较多吧,而姜槐序是个决绝的人。 …… 大抵是又累又饿且思虑过多的缘故,苏轻月脑袋里胡乱想着些东西,竟于床塌上沉沉睡去了。 再被叫醒时,羌芜居内,已经整整齐齐,摆上了一大桌蛇头花制成的菜品。 好恶心…… 可是她快饿死了。 苏轻月一副从容就义的悲壮模样,抓起一块蛇花饼就往嘴里塞。 她麻木地吞食着,大嚼几口蛇头花饼,咕嘟咕嘟大灌蛇头花汤,一边吃一边给自己洗脑:不就是蛇头花吗!它再怎么像蛇头,也还是花啊!只是花而已啊苏轻月!它只是花!和世间千千万万可爱美丽的花朵是一样的啊! 在不断给自己洗脑的过程中,苏轻月朵颐大嚼,豪迈地干光了一桌蛇花宴,接着又四仰八叉躺到床塌上,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后的她容光焕发,精力充沛,推门出去,羌芜居外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烛火。 凉风办事,妥妥的! “来人听命!赏凉风及点油灯小分队,五桌蛇头花全宴!”苏轻月站在院子里大喊,紧接着又问道,“姜槐序找着没有?” 身旁的小的们答:“还……未找到。” 神采奕奕的苏轻月风风火火地向外冲:“本座亲自去找!” 就不信找不到他,除非…… 除非他暗中和夏云枕他们通好了信儿,里应外合,想了什么法子溜出去了? 苏轻月上窜下跳地在亮了灯的寒月山庄找姜槐序,几乎是能跑的地方都亲自跑了一遍,还是没见着他的踪影,独自气呼呼地靠在一棵树下擦汗。 她鼓着腮帮子嘟囔道:“姜槐序一定是跑了!居然不带我一起,小气鬼小气鬼!要是夏云枕一定会答应带我走的。”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安静的四周,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苏轻月眼皮一跳,整个人迅速僵住。 这声音不就是…… 紧接着一阵衣袍翻飞的声音,眉目如画的少年稳稳立在了眼前。 这家伙从哪片瓦上下来的? 真是诡秘莫测,想他出现的时候到处找不着,偏偏骂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你身边。 “哈哈,原来你没走啊……”苏轻月尴尬地笑笑。 “是啊。”姜槐序向她逼近一步,也还她一个笑,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苏轻月感觉自己的脸,就快要快被他的目光,戳出一个又一个洞来了,马上就要呼呼漏风。 “那个……”她向后退了小半步,避开他的目光,“能不能帮本座一个忙?” “嗯?” “等你的师兄和师姐来救你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也是被抓来的,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好吗?” “呵。” “喂你这人!你什么意思啊!”苏轻月有些恼了,抬眸轻轻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不愿意帮我吗?” “啊……” 姜槐序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轻悠悠的模样。 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苏轻月气得直磨后槽牙,鼻孔都大了。 “好,好你个姜槐序,不配合本座是吧,本座懒得对你这头牛弹琴了!” 她气呼呼地振袖,转身就走,一面走还一面哼哼道:“反正本座手里也有你的把柄。” “我说……庄主大人。”身后传来姜槐序一清如水的干净声音,“您一口一个本座,叫得太顺口,不见得是桩好事。” 讨人嫌的家伙,不答应帮忙就算了,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已 第8章 小姜小姜,煞气可不能贪杯哟! 穿书的第三日晨起时分,苏轻月领着几个手下冲向了百花居。 她找了块大石头站上去,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要把强行掠夺而来的民间男子,全休了! “稍后我会亲手写休书,还你们自由。想回去的人,请于辰时到荼靡大殿来排队,领取休书和一份上路的盘缠;若是不想回,也可单领休书,留在寒月山庄当我的伙计……嗯……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回去……” 毕竟,寒月山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交代完毕,苏轻月便转身去往荼靡大殿,对着凉风给她整理出来的名单,开始伏案专心写休书,一面写还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凉风站在一旁,看着她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小楷,忽然口中痴痴喃喃道:“……泱泱……是你吗?” “嗯?什么?”专心书写的苏轻月抬起脑袋,对上凉风发直的眼神,她目光澄澈明亮,“你还好吗?” “啊,没什么……”凉风回了神,问道:“庄主大人为何忽然间想要还他们自由呢?” “给别人自由,也是给自己自由。”答毕,苏轻月继续垂眸写起了休书,还哼起了小调儿,似乎心情不错。 辰时一到,看着他们一个个领休书,领盘缠,解开脚上沉重的铁链,恢复自由后轻快离去的步伐,苏轻月发自内心感到快乐。 处理完这些事后,她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凉风你过来,本座还有些事要交代你速速去办。” “庄主大人请吩咐!” 数日后…… 绑定苏轻月的穿书系统傻眼了。 这位宿主穿书后的身份是反派啊反派!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先是传达信息错误,导致手下没抓到夏云枕。 然后她又自作主张解散了后宫团,还给人家发回家路上的盘缠。 这是做反派呢?还是做慈善呢? 再然后,她命人拔光了寒月山庄所有的蛇头花,开始比谁能用法术在最短的时间内,种出各式各样的花。 这几日她居然还在寒月山庄组织灯会,比谁扎的灯笼更漂亮比谁做的菜更好吃,比谁的舞姿更动人,比谁讲的笑话更好笑…… 荒唐!真是荒唐! 这样下去算什么事儿!搞破坏的指标还能不能达成了! 系统终于憋不住开麦了【宿主!系统选中你穿书,不是为了让你每天带着一群人种花喝茶开趴剃的!你的任务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此时此刻,苏轻月嚼着美味糕点横卧在榻上,懒洋洋地:“我就是在搞事情啊,还不是为了骗夏云枕他们嘛。要想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好人的话?别人怎么可能会信啊?我这叫迂回战术,你不懂了吧!” 系统【……抱歉宿主,是我浅薄了……】 吃完盘中最后一块糕点,苏轻月伸着懒腰走到羌芜居门口,猫儿似的微眯了眼睛,仰面看向头顶的天空:今天天气不错~ 自打她阻断了寒月山庄所有人修邪后,山庄头顶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苏轻月这几日晨起的快乐之一,就是看天空又比昨日亮了多少。 虽然依旧比不得山庄外面,但至少,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和寒月山庄的人说,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骗过夏云枕,而不选择直接教育这帮手下应该少做坏事,改邪归正。 苏轻月有自己的思量。 一来,系统若是听见她那么说,必然要用可恶的手段惩罚她。 二来,反派的手下当久了,价值观难免扭曲,突然有一天告诉他们要做好人了,他们多半无法接受。 三来,假如阴晴不定的女魔头,忽然之间性情大变,无端开始心向光明,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极容易引起怀疑,严重还有可能被手下反杀。 所以只好找理由忽悠他们啦~ 这帮狗腿子整日修邪,替女魔头东奔西走卖命,想必也没怎么体会过幸福的日子吧。 总之先让他们体会体会,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就习惯了。到时候或许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总比强行拗他们要更容易行得通。 目前为止,苏轻月的整个计划实行得堪称完美无缺,除了…… 除了姜槐序这一环。 想到这点,苏轻月就恨得牙痒痒,若到时候姜槐序不配合,她就只能见机行事了,但这样风险就更大了。 “轰隆隆——” 忽然之间一声闷雷,成朵成朵的厚重乌云袭来,压住了头顶的天空。 寒月山庄再一次,沉浸在了压抑与昏暗当中,周身的气温骤然下降。 “怎么会这样?”苏轻月仰头看着堆积的乌云,心情复杂。 难道是夏云枕和赵盈找来了? 不,不可能,他们是青山门的正派弟子,不可能携带如此浓郁的邪障之气。 难道说……是…… 院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人边跑边喊: “不好了不好了!庄主大人!您唯一的夫君他……他要失控了!在后山上!在后山上!” “轰隆——” “轰隆隆隆——” 雷声轰鸣,乌云翻滚,头顶的闪电刺啦一下将天空撕开。 苏轻月一刻也不敢犹豫,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他们口中的后山,是一座石山。 苏轻月慌忙赶到时,姜槐序正漂浮于虚空之中,衣摆在狂风里噼里啪啦地翻飞,身后是不间断的电闪雷鸣,而他静静闭着眼睛,眼角眉梢已染上一层妖冶的绯红。 苏轻月纤细的身躯遭不住大风刮,费了好大劲站稳后,忙不迭扯着嗓子问身边的凉风:“妙灵散不是压制住他所有的能量了吗?怎么会这样……” “属下确实对他用了妙灵散,按理说解药在我们手里,我们一天不解,他就一天无法调动体内的能量!” 第9章 妙灵散解开了,然后 一颗颗汗珠从姜槐序的额角滚落,他闭着眼睛,凌厉的双眉紧蹙,黑色煞气的力量逐渐包裹住他,将他整个人不断地往下压,压得他无法站起来。 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吸收更多的煞气,但那些煞气却仍旧不断地冲撞着他,试图要融进他的体内。 苏轻月察觉了情况不妙,急急忙忙对着他喊:姜槐序你是不是停不下来了!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吗!” 风继续猖狂地鼓动着,她没有得到姜槐序的任何回答。 【叮——】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免死牌一张。】 【使用情境:当生命安全无法保证时】 【使用方法:在心里默念:系统,使用一张免死牌。】 【奖励原因:您抓下姜槐序导致情节变动,间接促成了姜槐序吸饱寒月山庄的邪煞之气。】 苏轻月:…… 这也能给奖励?太离谱了吧! 不过这免死牌来得正好! 苏轻月立即在脑内和系统沟通:系统系统!使用一张免死牌! 系统【抱歉宿主,您的生命体征平稳,生命状态健康,暂且无法使用免死牌。】 苏轻月:我要给姜槐序用! 系统【抱歉宿主,免死牌只能用在你自己身上。】 苏轻月:……系统,你最好是真的感到抱歉…… 现在该怎么办? 几乎整个寒月山庄的邪煞之气都汇成了黑浪,高浓度聚集到了姜槐序身边,滔滔滚滚缠绕着他,裹挟着他,冲击着他…… 若是再不给姜槐序解开妙灵散,那些被他吸收的能量,一旦在他体内撑不住爆发出来,他整个人都会被瞬间撕成碎片的! 他死了苏轻月是没有所谓,区区一个书里的反派男二罢了,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纸片人。 最多最多……会有点惋惜这副明朗少年的青春好皮囊。 但问题的重点在于!一旦姜槐序死了,那么茉莉纹镜的线索就断了,她苏轻月就少了一条回家的生路。 总之,她不想让他死。 眼下情况十分紧急,由不得苏轻月思考太久。她决定了!既然这免死牌不能给姜槐序用,那她就给自己用。 “凉风,速速带着所有人撤离山头!快!撤得越远越好!” 凉风一头雾水:“庄主大……” 苏轻月见他犹豫,瞪着他嘶声道:“快啊!带着所有人撤离山头!本座有办法救姜槐序,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没命!” 她眼眶瞪得发红,青丝和裙摆被风刮得乱舞,一副坚定又决绝的模样。 凉风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似乎是下了狠心般,一咬牙,转身抬手对着人群发令:“听风、听雨接令!带着所有人撤离山头!快!” “听风、听雨遵命!”人群中跑出两个年轻人,遵循着凉风的指令,指挥人群迅速向山下撤离。 “凉风?你怎么还不走?”苏轻月急得两道眉都快拧成一条了,“活腻了吗?快走啊!” 凉风绷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极为严肃,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整个寒月山庄的邪煞之气都聚在了此处!您知道有多危险吗?凉风必须守在您身边!若庄主大人活,凉风死了也甘愿。若庄主大人死,凉风陪着一起死!” 苏轻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不理解。 女魔头救过凉风的命吗?否则又何德何能拥有一个这么忠心的手下?平时任劳任怨为她卖命,现在又愿意陪着她死。 但现在不是他该衷心的时候啊!她有一张免死牌可以用,他呢? “凉风,我再说一次,你留在这里就没命了!可别后悔……” “属下……不悔!”他目光坚毅不容动摇,细看眼中隐约有泪光。 他真的要选择这条路吗?真的非要找死不可吗?好好的鲜活的生命啊…… “行。”苏轻月鼻子微酸,“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逆着风吃力地跑向姜槐序,头也不回地冲进那片黑色煞气中。 她决定替姜槐序解开妙灵散。 封住体内能量的情况下,姜槐序仍有些失控,一旦解开,可想而知那力量会如何瞬间喷涌而出。 她有免死牌,但是凉风…… 也罢,她该说的都说了,是他自己选择要留下来的。 冲进煞气层后,苏轻月立在了姜槐序面前。 那个表面上总是风轻云淡的俊美少年,此刻正模样狼狈地趴跪在她的跟前,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 苏轻月横了横心,对着自己的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 或许还是不够狠,没有咬破,却疼得她手抖,没勇气再下口。 自己咬自己这种事她似乎做不来,但此刻需要她的血。 没错,妙灵散的解药,正是魔女头的血。 换成任何人的都不行。 苏轻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在姜槐序面前蹲下,轻声说:“姜槐序,借你的镜子一用,我保证不拿,用一下就还给你。” 她小心翼翼伸手,去摸他藏在身上的那块茉莉镜子碎片。 尔后,她捏着那枚镜子碎片,对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暂且顾不得自怜,苏轻月立即将指尖的血液点涂到姜槐序的唇上。 “解药”给了。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缩成一团,等待着下一刻面前这个人的能量大爆发。 周身猎猎的风戛然而止。 即使苏轻月闭着眼睛,也感受得到四周的安静和明亮。 想象中的爆发迟迟没有来临……苏轻月挣开了眼睛。 一切都变了…… 寒月山庄的后山不见了,面前的姜槐序和身后不远处的凉风也不见了。 一片空旷。 苏轻月感到自己被浸泡在温暖和煦的白光之中,耳边溪声潺潺,隐约中她听见了女子温柔的歌声。 第10章 姜槐序,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街道热闹非凡,女子穿梭在人群里,颇有些艰难。 苏轻月跟上去的时候,却感到自己行走在人群里畅通无阻。 她这才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碰不到她,也看不见她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 莫非她已经死了,意识开始四处乱飘,所以才会看到这些奇怪的画面? 苏轻月暂且想不明白。 她晃了晃脑袋,继续跟着那名女子,只见她停在一家铺子边买了两串糖葫芦,随后穿过人群,走到了一名男子身后。 她抬手轻拍他的后背,雀跃道:“我来了!” 乌发如墨的男子转身,凌厉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温柔湖泊目,他眼中含笑望着女子,极温柔地唤她:“阿秋。” “给你。”被唤作阿秋的女子将冰糖葫芦举到他面前,笑盈盈地:“你请我吃玉兰花酥,我请你吃糖葫芦。” 男子接过她手中的糖葫芦,宠溺地垂眸而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娘亲,阿序也想要吃糖葫芦……” 哪来的小孩说话的声音? 苏轻月随着那声音看过去,男子的腿边竟还立着一个孩子。 几岁大的小娃娃,仰面睁着一双湖泊般湿漉的眼睛,睫羽乌黑发亮。 这小孩是姜槐序! 苏轻月不禁微张了唇,有些吃惊。 只见男子温柔俯身,一把将孩子抱起,阿秋则是笑着,将手中的另一串糖葫芦递过去,揉揉他的脑袋:“放心,糖葫芦自然少不了阿序的。” 看着这一切的苏轻月腹诽道:既然这孩子是姜槐序小时候……那么他身旁这两位,显然是他的父亲与母亲了。 “阿秋。”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块红布包着的,扁扁的东西,他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温情脉脉:“送给你。” 阿秋微讶,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物件,白皙修长的手将红布展开,里面是一面掌心般大小的圆镜。 她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将镜子翻了个面,仔细瞧着背面的图案:“这花纹是……?” “是茉莉。”男子眼中含着笑意,如惠风和畅般令人感到温暖舒适。 苏轻月的眸子轻轻一颤。 原来螺钿茉莉纹镜的主人,是姜槐序的母亲。 就是在这样一个灯烛辉煌,热闹欢腾的街市上,他的父亲将这枚镜子送给了他的母亲。 苏轻月陷入思考的片刻,四周的嘈杂声逐渐远去了,她发现画面又开始抽离。 阿秋笑着望了望手中那枚镜子,又看向男子,有些不解:“这里可是玉兰花的主场,怎么会想到,买有关于茉莉的物件呀?”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的最后,苏轻月听到男子温柔清凉的声音:“茉莉,莫离呀……” 画面隐去,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啪嗒”一声突响,清脆又决绝。 是镜子碎裂的声音。 后来,怎么了呢…… “庄主大人!庄主大人!您醒醒!” 耳边忽然出现高分贝的大喊声,苏轻月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庄主大人!您终于醒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凉风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见苏轻月睁眼,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轻月呆呆地看他一眼,目光继续放空。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人醒了,思绪却还是要等一等才能缓回来。 “对了,姜槐序呢?”呆住几秒后,苏轻月忽然问凉风。 凉风朝着她身后指了指:“他……已经……” 苏轻月扭过头,看见了一头黑耳赤狐,它闭着眼睛,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哪来的狐狸?”苏轻月复又看向凉风,“我问你姜槐序呢?” “呃……”凉风不知如何开口,但又不得不开口,“它就是姜槐序。” 苏轻月瞳孔地震,满脸写着‘你逗我呢’:“你说……姜槐序是一头狐狸?” 凉风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啊庄主大人,您替他解了妙灵散之后,四周的狂风忽然间就停止了,那些浓黑的邪煞之气围着你们不停地转、不停地转……然后忽然间砰地一下散开。” “然后呢?”苏轻月迫切地想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黑气散开后,就看见了您和……和一头狐狸躺在了地上。”凉风道,“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便试图将您唤醒……然后您就醒来了。” “原来如此。”苏轻月嘀咕道。 在她看见那些画面的时候,凉风的视角是这样的。 苏轻月起身,走到了那头赤狐面前,轻轻地蹲下:“小狐狸,你真的是姜槐序吗?” 狐狸仍然闭着眼睛蜷成一团,嘴巴埋在蓬松柔软的皮毛中,身躯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 苏轻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姜槐序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变成一头狐狸? 方才看到的那些画面里的姜槐序,也是寻常人类幼崽的模样,包括他的父亲和母亲,也看不出一点狐妖的样子。 包括她记得《提灯》没有说到姜槐序不是人啊,难不成这本书的后面,她没看过的那部分出现了什么反转? 苏轻月看着一地破碎的衣物,还有掉落在地的,刻着姜槐序名字的小铜牌,以及那枚茉莉镜的碎片,一切又说服力十足。 这些都是姜槐序的东西,姜槐序变成了狐狸。 真是荒诞啊…… 可转念一想,自己穿进书里这种事都发生了,姜槐序那么大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红毛小狐狸,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哎……要是知道自己会穿书,她一定把《提灯》从头到尾看个一字不漏。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了。 苏轻月撇了撇嘴,从小狐狸面前起身,转身吩咐凉风:“把这头狐狸给我带回羌芜居。” “是。”凉风走了过来,将赤狐抱起,准备往羌芜居走。 第11章 终于等到你们,还好我没放弃 寒月山庄的天空还是有些昏暗。 小狐狸醒来后,苏轻月将它抱于膝上,坐在羌芜居前院的藤椅上,喂它吃小鱼干。 一面喂着,她一面心不在焉地叹气,顺便在心里反复痛骂夏云枕和赵盈。 骂他们是两只千年老乌龟。 “姜狐狸。”她拍拍小狐狸的脑袋,“你的师兄和师姐不要你了?你看看你被抓进寒月山庄这些天了,他们两个还不来找你……” “呜呜…嘤……” 变成狐狸后的姜槐序倒是很乖,发出嘤呜嘤呜的声音,好像有些委屈。 苏轻月顺了顺它的毛,哄小孩似地笑着:“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不知为何,即便这头小狐狸就是姜槐序,苏轻月还是很难把它和姜槐序这个人联系起来。 她总觉得狐狸是狐狸,姜槐序是姜槐序。 眼前这头赤狐棕红色的毛发蓬松可爱,却是黑耳黑尾~两只前蹄也是黑色,像套着两只小靴子,还会嘤嘤地扭来扭去,会吃她喂的小鱼干。 姜槐序么……切……笑里藏刀捉摸不透的家伙。 “哒哒哒,哒哒哒哒——” 听这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凉风来报。 “庄主大人!夏云枕来了!” “什么!”苏轻月将小狐狸从膝上放下来。 夏乌龟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姜槐序变成了一头狐狸他倒来了! 凉风进了院子,朝着苏轻月急急忙忙抱拳行礼道:“他和一名女子在寒月山庄门口吵起来了,二人争论不休,好像谁都不让谁……看那女子身着的衣物,应该也是青山门的人。” “马上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苏轻月将小狐狸抱进屋内,嘱咐它:“你乖乖待着别乱跑,我去看看情况。” 旋即她合上了门,与凉风一道向寒月山庄大门方向冲去了。 ****** 苏轻月和凉风登上寒月山庄的门楼,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缩着脑袋往下看,以便暗中观察他们。 从她现在的角度看下去,基本只看得见两个人乌黑的脑袋顶,看不清模样。 不过底下这二人身姿倒是都挺拔,神清骨秀,气度不凡,不愧为青山门的弟子。 既然这男子是夏云枕,那旁边的女子应该就是《提灯》女主赵盈了,小分队中的武力输出担当。 苏轻月仔细倾耳而听,赵盈的声音传入耳朵:“别犹豫了,寒月山庄是这一块的地头蛇,你想摸清它其中的门道,根本不可能,我们只能硬闯。” 随后是夏云枕的声音:“你知道寒月山庄是这儿的地头蛇,你还硬冲?若我们硬生生冲进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可是师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等到你了解了一切,十拿九稳后再着手去做!你等得起,我等得起,姜槐序等不起,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也等不起。”赵盈道。 夏云枕似乎并不打算妥协:“那照你的意思,你我二人硬冲进去救阿序,你?我?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敌得过寒月山庄那么多人?”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赵盈抱着剑,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没有。”夏云枕苦下一张脸,无奈地仰头望着寒月山庄四个大字,片刻后,声音小了下去,“师妹,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内力受损还未完全恢复。” 赵盈嫌他矫情:“用不着你粘皮带骨似的瞎操心。” 夏云枕轻叹一声:“师妹……我知道你能打,咱们青山门没几个是你的对手,但这里是寒月山庄。” “寒月山庄又怎么了?”赵盈眉头一皱,看傻子似的看着夏云枕,“青山门不就是降妖伏魔的帮派吗?我们小分队下山已半年有余,想不到师兄还害怕进这些作妖作魔者的窝,也不知道那帮小师妹都喜欢你什么……一个个的……啧。”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云枕来劲了,“我青山门万人迷自然有我的魅力,小师妹们多有眼光啊,哪像你,眼光还得提升啊。” 空气中安静了一忽,赵盈笑着看向夏云枕:“之前那些村民不是说了么,寒月山庄的庄主最喜美男,要不……青山门万人迷进去试试?” 夏云枕问她:“你认真的?” “当然,你负责吸引她,我从背后给她脖子抹一刀,这事不就成了?”赵盈说着,作势拔了一下剑。 “刺拉”一声,剑刃泛着寒光。 城楼上的苏轻月感到脖子发凉,她扯了扯旁边凉风的衣服,小声道:“那个……凉风……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做一些准备。” ****** 苏轻月遛回了羌芜居,打开卧房的门一瞧,姜槐序还是一只狐狸,仍没有变回来。 要是让夏云枕和赵盈知道她是寒月山庄的庄主,并且还把他们的师弟变成了一头狐狸,那她后面的计划就都要泡汤了! 苏轻月蹲在床边双手合十,目光诚恳地看着小狐狸:“求求了,你能不能快点变回来啊?你师兄师姐已经在寒月山庄大门口了,他们还不知道你是狐狸吧?” “嗷嗷……嘤……”狐狸一阵叫。 苏轻月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她道:“我想不到什么办法了,若是他们真的冲进寒月山庄,我让手底下的人能拖则拖,尽量给你多争取一些变回人样的时间。” 说完她轻轻顺了顺他的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镶着华贵的金丝边,材质轻薄柔软,暗纹精致光泽。 哪个民女会穿成这样! 苏轻月起身走出屋子,叫来两名丫鬟。 “将本座之前让你们备好的衣裳拿来,再帮本座重新梳妆,换个简单的造型,快一些!” 第12章 若你是春天,不应被困在冬日 苏轻月换了身衣裳,桃夭色的上衫,素色的梅花纹下裙,下摆特意命人做了一些做旧处理,让衣服看起来不那么新。 丫鬟们给她盘了个对称的双丫髻,面上未施粉黛,只浅浅描了眉,略点了些口脂。 准备完毕,苏轻月便得到一个不妙的消息。 “庄主大人,打起来了!青山门的人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苏轻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来者是听雨,他解释道:“青山门二人声称要见庄主,我们按照您的意思,说庄主已经被缴灭,我们这些小的也在姜少侠的教诲下决定重新做人……可是,可是他们不信!他们说要么立马放出姜槐序,要么就让庄主现身。” 苏轻月不解:“然后你们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们,不要轻易跟人动手吗?” 听雨道:“可是那个女的她骂您是千年缩头王八!不敢现身的怂包蛋!” 苏轻月一时语塞。 听雨继续愤愤道:“咱们这可是寒月山庄啊!咱们怕过谁?您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庄主大人啊!居然被如此侮辱!这口气小的们忍不下去!我们可以挨打,我们可以挨骂!但听不得有人骂庄主您啊!您如此威风!如此强悍!您应该经受至高无上的赞美!” “欸欸欸!打住,打住!”苏轻月都快听不下去了,做了一个五指收拢的手势,“现在的重点是拖延时间,不要打伤了他们,拖住他们就行。” “噢对了!”她灵机一动:“之前本座不是让你们比谁的笑话更好笑吗?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你们一部分人负责拦他们两个,再派人站在后面讲笑话……欸对了,上次排练那个节目也挺搞笑的,表演给他们看,笑到他们两个人没力气跟你们打,这就叫作——不战而屈人之兵。” “庄主好计谋!”手下眼睛一亮,“小的这就去安排!” 听雨走后,苏轻月跑进屋里,有些郁闷地趴在床沿看着小狐狸,她轻轻握住它的小黑爪:“快点变回来吧,拜托拜托!” 求完小狐狸她又迅速起身,站到了屋子中央,无比恭敬地双手合十,朝着四个方向拜了拜。 一面拜还一面在口中念叨着:“神呐,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请您保佑姜槐序快点变回来吧,不然我没办法交代啊。” “先别回头。” 身后忽然传来那天山泉水般清澈的声音。 苏轻月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到了上半身寸丝不挂的姜槐序,他正在拉被子,试图将自己整个遮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苏轻月飞快扭头,大叫着夺门而出。 剩下姜槐序在原地兀自凌乱。 “不是说了么,先别回头……” ****** “咚咚咚。” 一盏茶的时间后,门被轻扣了三下,门外随即响起少女甜而不腻的声音:“嘿!姜槐序,我要进来喽,你先把被子盖好,我要进来喽……你盖好了吗?我真的要进来喽!” 真是啰嗦…… 姜槐序皱了皱眉:“进来。” 他被子盖得很满,只露出一颗脑袋。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苏轻月抱着一叠衣物走了进来。 “你原先那件有血渍的衣服成碎片了,没法穿了,我给你拿来了新衣裳,是前几日根据你那身衣裳的尺寸做的,衣服里面的小口袋也一比一的复制了,你可以放东西。” 她将折叠整齐的衣物轻轻搁在了床边,恰巧对上姜槐序看过来的目光。 她做贼心虚似的立刻弹开目光,看向别处,可他眼睛黑白分明的样子,还在她的脑袋里明晃晃地不肯散去。 姜槐序的眼珠漆黑柔亮,眼神却总是透着一种近乎暧昧的湿漉感,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为他凭空增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 苏轻月脑袋里又浮现方才那一瞬间,她回头所看到的画面,脸颊一阵细细密密地热了起来。 她别扭道:“衣裳我给你放这里,你赶紧换,我先出去了。” “好。”他语气神色皆平和。 苏轻月倒像做了坏事似的,溜到了门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呼吸新鲜空气,脑袋里嗡嗡的。 姜槐序赤着胳膊的画面又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的手臂上的伤呢? 那日他左手臂上的血,几乎将大半个袖管都染上了颜色,这才短短几日,就算他用了她给的寒月山庄的外伤药,也不至于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吧。 等等…… 等等等等…… 她好像想起来了,原书中似乎写到过的,姜槐序的伤好得很快,快得出奇,并且伤口不会留下疤痕。 正因为他的体质如此特殊,青山门的掌门才勉强同意收他这个半路弟子。 小分队三个人,一个能扛伤害,一个巨能打,还有一个不太能扛也不太能打,但是相对这两个人更加理智,算是团队里比较“正常”的人。 她怎么把这出给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 即使伤口好得很快,皮开肉绽的那种痛感,对姜槐序而言也是真实存在的吧。 因为他好得块,所以默认有伤害他第一个冲在前面扛。 因为他好得快,所以他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默默承受皮肉撕裂之苦,像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姜槐序……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从打开《提灯》那本书开始,到穿进书里这几日,苏轻月首次对此感到了疑惑。 姜槐序潜伏在主角身边,就为了暗中与妖魔精怪勾结?就为了掌握到更多的内部消息,想伺机而动灭了青山门? 那他也真够能忍的…… 但苏轻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吱呀—— 身后开门的声音响起,姜槐序从屋内走了出来。 第13章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苏轻月和姜槐序赶到所谓“打斗现场”的时候,一堆人已经笑得在瘫地上,滚的滚,趴的趴,能站立的已经没几个了。 难能可贵的是,这其中包括了赵盈。 不过呢,她虽然还坚强地站着,但已经面朝着墙壁捂着脸,混身都在克制地颤抖,一副很快就要憋不住笑出来的样子。 姜槐序向身旁的苏轻月投去不解的目光。 苏轻月做手势示意他靠近些,姜槐序于是将脑袋向她侧过去。 她掂了脚尖,附在姜槐序耳边解释道:“你放心,她没事,是我吩咐手底下的人给他们讲了笑话。” 姜槐序:“那……我师兄呢?” 苏青月瞄了一圈,站着的、蹲着的、趴着的,没见哪一个是夏云枕。 寒月山庄的人基本都着黑色,而夏云枕和赵盈穿的是白色,按理来说,一眼就能看到。 可眼下却只见面壁思过的赵盈,不见夏云枕。 苏轻月寻思着,该不会夏云枕又和赵盈想了什么法子,等会儿来个大反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 她警惕了起来,悄悄将凉风拉到一旁,幽幽道:“你发现了吗?夏云枕不见了。” 方才还在笑的凉风忽然间愣住,一拍脑袋:“对哦,他人呢?” “……”苏轻月扶额。 “哗啦啦——” 衣袍在空中翻飞的声音猛然响起,一道白影从房梁上落下,直冲面壁憋笑中的赵盈。 这又是什么情况?什么东西敢在寒月山庄造次? 苏轻月怕赵盈有危险,捏紧了拳头刚想喊出声,旁边一双手似乎预判了她的行为,飞快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是姜槐序的手。 他捂住苏轻月的嘴后,旋即附在她耳边道:“别紧张,那是夏云枕。” 那就好,那就好。 苏轻月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众人还未看清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影,是何人时,夏云枕已经从背后,牢牢制住了赵盈,将她卡得死死的,无法挣脱。 纵然赵盈舞刀弄剑再怎么厉害,眼下也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她挣脱不开,气得咬牙切齿:“夏、云、枕!你又在不分场合玩什么幼稚把戏?” “师妹,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把你的后背留给别人,太危险了。”他说着轻敲了一下赵盈的后背,将她松开。 赵盈气呼呼瞪他一眼,目光移开,看见了姜槐序。 “阿序!”她吃惊地向前几步,走到姜槐序面前,“终于看到你了,这几日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多谢师姐关心,我没事。”姜槐序笑得干净明澈,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沉,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阳光。 他将已经躲到他身后的苏轻月拉了出来,对着赵盈道:“我被寒月山庄庄主抓来,困在百花居,多亏了这位姑娘知晓其中的门道,好心将我放了出来。有她配合,我才能攻准寒月山庄的庄主的弱点,一击致命,得以虎口脱险。” 赵盈微蹙着眉头,略有所思的样子,似要说什么。 一旁的凉风见时机大差不差了,丝滑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一声哨响,所有人齐刷刷跪下,作臣服状,“多谢姜少侠与苏姑娘救命之恩!” 随即凉风从队伍中走出来,面对着赵盈和夏云枕抱拳行礼:“两位大侠,若不是姜少侠和苏姑娘联手对付原庄主,我们恐怕现在还被迫屈服在她的手底下,是少侠和苏姑娘的出现,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此恩,终身难忘!” 听雨也说话了:“是啊,方才两位大侠与我们的人打了起来,苏姑娘听说后,连忙嘱咐我们千万不要打伤二位大侠。” 听了这些话,赵盈感到有些诧异,她看向又躲到姜槐序身后的苏轻月。 人群中有人接着说道:“让我们讲笑话还是苏姑娘出的主意呢,这些笑话大多都是她之前讲给我们听的,苏姑娘说,能轻松愉快化解的矛盾,就不要靠打打杀杀解决。” “扑哧。”一脸严肃的赵盈忍不住笑了,“那么,多谢苏姑娘。” 【叮——】 【赵盈好感度+10】 苏轻月的民间小女子角色已经入戏了。 她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讲出温柔的声音:“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也多亏了姜少侠,要不然……我这样手无寸铁的人,有再多的点子也救不了大家。” “苏姑娘过奖了。”姜槐序温和浅笑,一副文雅的模样。 配合得令苏轻月很是意外。 ****** 寒月山庄和夏云枕、赵盈的误会解除后,姜槐序和苏轻月带着他们二人,简单逛了一圈寒月山庄。 凉风则是充当导游的角色,介绍了一些“姜少侠”和“苏姑娘”到来后,给寒月山庄带来的巨大改变。 听风和听雨负责跟在旁边吹彩虹屁,不遗余力地赞扬“姜少侠”和“苏姑娘”。 苏轻月听着他们这些话出口的流利程度,她对自己的速成班培训成果,感到相当满意。 这些日子早起晚睡的付出,也算没有白费。 最令苏轻月意外的还是姜槐序,他居然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也或许是,如今他也有秘密在她手上,他不得不这么做吧。 介绍完如今改邪归正的寒月山庄,双方互道珍重,赵盈和夏云枕准备带着姜槐序一道离开。 趁赵夏二人没在看这边,苏轻月从袖中掏出一封提前写好的信,飞快地塞给凉风,悄声道:“好好打理寒月山庄,我相信你。” 随后她跟上了前面三位主角的步伐,轻快地跑出了寒月山庄。 身后的黑色大门正在慢慢合上。 她最后扭头时,凉风还站在原地看着她,手里捏着那封信。 苏轻月朝他笑笑,转身踏进了寒月山庄之外的春天里。 几个人行了一段路, 第14章 苏某人 硬着头皮故弄玄虚 离开寒月山庄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的难点,是如何继续留在这几位主角身边。 以什么作理由呢?苏轻月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苦想着。 正在她不知所措时,夏云枕将赵盈挤到了一边,他凑到苏轻月身旁,颇为好奇的模样:“苏姑娘,你竟……也是被寒月山庄那女魔头抓进去的?” 苏轻月微不可查地一怔,心说,夏云枕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漏洞? 眼下她还没弄明白夏云枕具体所指,怕多说多错,于是只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既想要跟着他们走,就需要让他们相信她。 关键时刻哪怕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让她前面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夏云枕笑眯眯的,继续问苏轻月:“女魔头喜欢的是美男子,为何会抓姑娘进寒月山庄?看苏姑娘的模样,也不像是被薅进寒月山庄干脏活累活的,况且,姑娘生得这般灵动漂亮……嗷!” “你干嘛踩我!”夏云枕怪叫一声,扭头看向旁边的赵盈:“让我把话说完再踩行吗?” 赵盈抱着双臂,仰头看着天:“谁啊?谁踩我们夏师兄了?” “哎。”夏云枕无奈摇了摇头,暂不与她拌嘴,丝滑地将话题转了回来:“我是说,苏姑娘如此灵动漂亮,这一山不容二虎啊!敢问茫茫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地盘,有一个比自己更漂亮的女子呢?” 苏轻月和赵盈异口同声:“我能啊。” 两人发现自己和对方,同时说了同样的话,都不免感到有些讶异。 夏云枕道:“你们能容忍,女魔头肯定不能容忍啊!苏姑娘这么好看,又不会干粗活,对女魔头来说既没有观赏价值,又没有实用价值,那她为什么抓你呢?” 他笑吟吟望着苏轻月,继续叽叽喳喳:“莫非苏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你看我们小分队也是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小赵负责揍妖魔,小姜负责挨妖魔的揍,我嘛毫无疑问团队里的颜值担……” 话还没说完,赵盈当即给了他胳膊一拳:“我看你是欠扁担当。” 被揍了一拳的夏云枕并不生气,仍然无所谓地笑着,“苏姑娘你看,我没乱说吧,她连师兄我都揍。” 苏轻月耸肩羞怯一笑。 夏云枕适才问的那句“莫非苏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提醒了她。 要想留在团队里,可不就是,得有点特别之处嘛~ 和他们几位比起来,她的特别之处是什么? 她是个穿书人,这是她有别于他们的一点。 虽说没有看完《提灯》这本书,但起码也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苏轻月微蹙了眉头,眉下一双清澈的杏眼轻轻扑眨,尽显天真模样。 她就着下云枕的提问顺水推舟道:“不瞒你们说……女魔头抓我是因为……我可以预知一些将来会发生的事。” “预知?”赵盈和夏云枕面面相觑,显然对此感到十分诧异。 “嗯。”苏轻月点头,“当我握住一个人的手,就有可能预知与此人相关的事。” 一旁的姜槐序将目光投来,一脸‘看破不说破,我看你打算怎么胡诌’的表情。 赵盈率先向苏轻月提问:“既然能预知未来,那姑娘你说说看,接下来我们会遇到什么事?” 这还不简单。 苏轻月一副乖顺的模样,点头浅笑。 她伸出一只手,戏精附体般故弄玄虚道:“既是几位共同经历的事,请一起将手放到我手心吧,我试着帮你们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尔后,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书中接下来的情节,不料却被夏云枕的声音打断:“苏姑娘先帮我看个事,是否可以?” “你怎么还插队呢……无耻。”赵盈毫不留情地吐槽他。 苏轻月闻声睁开眼睛,赵盈和姜槐序已经被夏云枕挤到了一旁,而他已是满脸期待地立在她面前。 夏云枕要问什么呢? 若是问她一些较为私人的问题,或是书中没写到的,她答不准就糟了。 苏轻月的拳头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因为紧张手心里已经起了汗,但她仍旧努力维持住面上的功夫,摆出乖巧的模样,温吞道:“大侠请说。” 夏云枕神神秘秘的,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压了和没压区别其实不大,周围的人还是可以听到:“说说看,我未来的夫人是谁。” 原来是要问这个呀…… 苏轻月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方才她还担心会是一道送命题,未曾想竟是一道送分题。 你小子的夫人还能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不过,若是将答案和盘托出就没意思了,苏轻月心眼一拐,决定和他玩一玩。 只要激起小分队中任何一个人的兴趣,还怕他们扔下她不管么? 苏轻月收起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同时手背在身后,蹭干了手心的汗。 她微笑着向夏云枕伸出一只手:“大侠将手放上来吧。” “行。”夏云枕轻轻将手覆到了苏轻月的手心,满脸都写着期待。 既然演了,就要做戏做到位,苏轻月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感应”着。 “我感应到了。”没一会儿,苏轻月重新睁开眼睛,诚恳地盯着夏云枕:“但……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大侠可以问一些关于她的问题,我会如实回答。” 夏云枕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她……是不是我已经认识的人?” 苏轻月点头:“嗯,而且认识很多年了。” “她有什么特征,能给我形容一下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嘻嘻的:“苏姑娘,悄悄说给我听,别给后面那两个人听见了。” 说着他还特意回 第15章 那么,向前出发吧 说话的间隙,苏轻月注意到夏云枕的耳朵红了。 她当然知道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赵盈。 据苏轻月所猜,夏云枕多半是在心里将她说的特征,一项一项地与赵盈对上了号。 每对上一点,他心里的不安和雀跃都会随之多一分,再对上一点儿,再多一分…… 无限接近,却始终不给他揭下那块面纱。 苏轻月心中有些小小地得意,又悄声附加了一句:“对了,她左手小臂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夏云枕显然怔住了,因为赵盈左手小臂上确实有一颗红色小痣,她舞剑的时候他见过的。 “苏姑娘,借你吉言。”他红着耳朵,眼神明亮且认真。 “咳咳——”身后又传来了赵盈的咳嗽声,“某个人耳朵红得我都看见了……” 夏云枕扭头看她,笑笑没说话。 赵盈上前两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她的目光并不看着夏云枕,而是对着地上:“问够了没,该轮到我问了。” “请讲。”苏轻月甜甜笑着,向赵盈伸出手。 赵盈冷着脸将手放了上来,问她:“请姑娘说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赵盈似乎默认了苏轻月一定说不出,还有些傲慢地附带了两句:“若是姑娘说不出来,或是说得不对,就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们有要务在身,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团队里不需要累赘。” 赵盈本是燕城名门之女,出身尊贵,又生性叛逆不服输,未及豆蔻之年便从家中出逃,千里迢迢拜入青山门门下舞刀弄剑,将大家闺秀锦衣玉食的日子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踏进浪潮滚滚的江湖中。 这样性子的人,有些傲气和警惕也是正常的。 苏轻月不生她的气,依旧声音清甜道:“既然是团队的事,劳烦几位一起把手放进我的手心。” 三双手覆了上来,苏轻月闭上了眼。 很快,她半遮半掩地说:“几位大侠接下来要去的是朝辞城……你们像是……要去替人寻什么重要的物件。” 赵盈微张了嘴,眉毛高高抬起,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苏轻月,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你怎么会……” “怎么了……不对吗?”苏轻月明知故问,假装失落地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抱歉啊……我能力有限,暂时就只能感应到这么多,你们……要把我丢下了吗?” “怎么会。”夏云枕温温笑道,“一道出发吧。” 话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即便姑娘不具备特殊的能力,我们也不会随便将姑娘扔下,定会将姑娘安顿好再离开。” 【叮——】 【夏云枕好感度50】 苏轻月吓了一跳。 姜槐序初次好感度-50,赵盈初次好感度+10,而夏云枕的好感度居然有+50这么高! 【叮——】 系统又发来了一条提示。 【恭喜宿主成功跟随主角离开,获得200点积分奖励,您可前往积分商城兑换所需物品。】 积分奖励! 还有这种好事? 苏轻月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用意念问系统:商城呢?我应该怎么前往商城? 系统【抱歉宿主,您还未解锁商城】 苏轻月:那我现在解锁吧。 系统【抱歉宿主,您还没有权限解锁商城】 苏轻月无奈:我怎么才能获得解锁商城的权限呢? 系统【宿主您无需特意解锁,当您所获得的积分累计满800时,积分商城会自动开启】 才200积分,要800才能开启商城…… 系统你有点礼貌,但不多。 ****** 苏轻月离开寒月山庄后,凉风挑了个屋顶,独自爬了上去,一动不动发了好久的呆。 这里是寒月山庄最高的一处屋顶,坐在上面,几乎能将山庄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看着满山庄在风中轻晃的灯笼,许久,终于展开了苏轻月塞给他的那封信。 米白色的宣纸上,是她工整书写的小楷。 “泱泱……”他甚至没说出声音,只有嘴唇动了。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她写字了。 桑兰灭,泱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整个人性情大变。 她不再允许他叫她名字,也不再对从前喜欢的任何事物感兴趣,她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他甚至怀疑过,眼前这个人是否已经不是泱泱。 但过去在桑兰国的那些快乐往事,问她,她却都能断断续续说得出来。 只是他一提起,她便会首先陷入一阵狂躁当中,瞪红着双眼,叫他不要再提起,否则就死给他看。 他当然不想她死。 为了活命,他带着她四处躲藏,一路向东逃去,以乞讨谋生。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手头的资源不断累积。 在他的拥护下,泱泱当上了寒月山庄的庄主,从此以后她更是猖狂……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只为了让她开心起来,忘掉过去的那些伤痛。 哪怕他做的都是错的,为天理所不容……他也甘愿。 他以为她终究会好起来的,等心中的怨念发泄完,她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泱泱。 然而一载、两载、三载……她愈发变本加厉。 不过近来。 她好像又开始变了。 她变得讨厌潮湿阴暗,抗拒吃蛇头花,向往光明。 她将自由归还给掠夺而来的民间男子,她分享有趣的事,新奇的点子,眼神里的熠熠光彩怎么藏也藏不住。 她跑出寒月山庄的时候,那么地雀跃。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原来的泱泱。 凉风微不可查的叹息声被风吹走,他抚平手中的信纸,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信。 【凉风,为了寒月山庄的未来,本座暂且需要离开一段时日。我不在的日子里,请你好好代我 第16章 好眼熟的地方,原来是 朝辞城离寒月山庄不远,苏轻月和主角几人一道坐上了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起,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去。 车厢内部简陋狭小,四个人挤在一块儿,倒也暖和,终于卸下了一桩心事的苏轻月,在马蹄的哒哒声中睡着了。 途中颠簸,她脑袋一歪,靠在了身边姜槐序的肩上。 姜槐序轻声喊了她几声苏姑娘,她浑然不觉,依旧安睡。 未过多久,她竟断断续续说起了呓语,那声音虽极小,含含糊糊,但毕竟在姜槐序耳边,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要喝蛇头汤。” “蛇花饼也好讨厌啊!” “要鸡翅……五花肉,对啦……荤素搭配……荤素搭配……再来个清炒山药……” 姜槐序没憋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夏云枕好奇地投去目光,又怕吵醒苏轻月,于是轻声问:“师弟,苏姑娘在说什么啊?” “苏姑娘说什么要你管?”旁边的赵盈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白了一眼。 大概是经常被赵盈“骂”,已经产生抗体的缘故,夏云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背对着赵盈,笑着望着姜槐序,等着他回话。 姜槐序波澜不惊道:“我也不太听得清,大概是苏姑娘这几日累了,睡着了胡乱说些梦话。” “哦~”夏云枕一副恍然的模样,微微点头,眼神里却是看破不说破的笑,“你们两之间的秘密是吧?行,我懂我懂。” 赵盈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你闭嘴。” 夏云枕疼得捂着腰呲牙咧嘴:“我可是你师兄嗷~” 赵盈:“但我打架比你厉害。” “嘶……”夏云枕揉着腰:“我比你早入师门。” 赵盈:“我打架比你厉害。” 夏云枕:“我青山门万人迷比你人气高。” 赵盈:“我打架比你厉害。” 夏云枕:“我力气比你大。” 赵盈:“我打架比你厉害。” 夏云枕:“……” 空气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赢家”赵盈得意地弹弹衣袍上的灰,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夏云枕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副气鼓鼓的委屈样,眼珠子在他那双桃花目里上下左右来回地转。 四周又只剩下了马蹄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夏云枕忽然附到赵盈耳边,幽幽说:“我疗伤比你厉害。” 赵盈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醒,看到苏轻月还在熟睡,不便弄出太大的动静。 她一手攥成紧紧的拳头,眯眼瞪着夏云枕,咬牙切齿:“夏云枕……你想死就直说……” “我疗伤比你厉害。”夏云枕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颇有些得意。 赵盈干笑两声,将脑袋凑过去,神情中的得意压了他一头:“你怕臭虫!” 夏云枕瞳孔地震,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你怎么知道的?” “就不告诉你。”赵盈鼻子一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求我。” “求求你,求求你了,告诉我嘛。”夏云枕眼巴巴地,一瞬不瞬望着赵盈,“哎呀,师妹……” 赵盈呆住。 怎么他突然态度这么好? 被他盯得脸颊有些发烫,赵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段……段师弟告诉我的。” “行啊这个段十五,居然偷偷泄密!”夏云枕摩拳擦掌,对着空气挥舞:“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赵盈侧过半个身子,眸子抬起又垂下,垂下又抬起,几番后,她终于试探着问:“所以……你真的怕臭虫啊?”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夏云枕忽然掀开车厢的帘子向外看去:“今天天气真好。” 赵盈:“……” 夏云枕放下帘子坐了回来,垂着眸子气呼呼小声嘀咕:“段十五肯定是嫉妒我。” 赵盈:“嫉妒你什么?” 夏云枕:“还能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嫉妒我青山门万人迷的身份,背地里跟师门的师姐师妹说我怕臭虫,损害我的形象。” 赵盈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懂了,你真的怕臭虫。” 夏云枕掀开车厢的帘子,将脑袋探出去:“今天外面的风也不错。” 赵盈别过身子,背着他偷笑。 笨蛋,她才不在乎他怕不怕臭虫呢。 随着目的地的拉近,天色愈发暗了。 马车载着他们四人落脚朝辞城的时候,头顶的苍穹已漆黑如浓墨,看不到一点星点。 好在街市两旁亮起了灯笼,各式各样的札幌在风中轻轻飘摇着,游人如织,热闹纷繁。 “醒醒……”姜槐序试图叫醒苏轻月。 苏轻月咂了咂嘴,眉头轻蹙,似乎还有些不满:“别闹……” 夏云枕和赵盈都下马车了,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姜槐序的声音在苏轻月脑袋顶上响起: “庄主大人,再不醒鸡翅五花肉清炒山药都要被吃光了。” 苏轻月猛地睁开了眼睛,近距离对上了姜槐序漆黑的眸子,她有点懵。 鸡翅呢?五花肉呢?清炒山药呢? “庄主大人。”姜槐序皮笑肉不笑,嫌弃似的拂了拂肩头的衣物,“这一路上您睡得好吗?” 苏轻月明白了,大概是她靠在姜槐序肩膀上睡了一路。 “我这几日太累了,不好意思呀。”她眉眼弯弯一笑,轻巧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姜少侠不介意的话,下次换我的肩膀给你靠着休息。” 在姜槐序微讶的神情中,苏轻月提起裙子开开心心走下了马车。 见他们都下了马车,夏云枕提议:“时候不早了,先一起吃些东西,找个客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花月楼处理要事吧。” 于是四人一同踏入了朝辞城花灯如昼的夜市。 这里的街道很是宽敞,酒肆茶馆、成衣铺、瓷器铺、当铺 第17章 不是吧!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客官里面请!” 门口的伙计拉长抬高了声调,吟哦似的,朝着酒楼里面吆喝:“四位——” 苏轻月跟随着主角几人踏进酒楼,店内立即有一名店小二迎了过来,脸上盘踞着职业化的灿烂笑容:“一楼已经满坐了,几位客官二楼请!” 踏着吱呀呀的木楼梯,四个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几位点些什么菜呢?我们有水煮鱼、白切鸡、口水鸡、五花肉、烧子鹅、鱼丸汤……” 小二熟练地报了一大堆菜名,让人犯了选择困难症。 夏云枕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苏轻月,和声细语地问她:“苏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莫要跟我们客气。” 这才第一天见面,苏轻月不敢轻易太放肆,担心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即便她闻着旁边那桌的饭菜香馋得慌,还是吞咽下了口水,克制道:“我随意,几位大侠你们先点吧。” 啊啊啊!方才梦里梦到的鸡翅、五花肉好香啊!她好想吃! 苏轻月内心无比虔诚,许愿他们其中有人点她想吃的菜,哪怕一道也行啊。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鸡翅有吗?”身旁姜槐序的声音响起,如一阵清风拂开浑浊之气。 “有有有。”店小二连忙点头,“要鸡翅一份?” “嗯,五花肉也来一份。”姜槐序继续点菜。 “五花肉一份。”店小二边念边记下菜名。 苏轻月内心一百个感叹号奔腾而过,太好了!稳了!知我者,槐序也! 就在苏轻月内心欣喜若狂,脸上表情快要将她的快乐出卖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姜槐序投来的目光。 “怎……怎么了吗?”她目光闪躲,放于膝上的双手不自在地抓了抓裙子,生怕被人察觉她的窃喜。 姜槐序的视线锁定在她脸颊上,片刻后蓦地轻声笑道:“啊……差点忘了得荤素搭配,再加一份清炒山药。” “清炒山药一份。”小二快速记下。 清炒山药也是她梦里的菜啊! 苏轻月膝盖并拢,双手放于膝上,肩膀微微耸起,略有些拘谨地坐着。 她眨巴眨巴眼睛,感到晕乎乎的。 怎么姜槐序点的菜,竟都是她方才在马车上梦到的菜?难不成……难不成这只狐狸精还有什么窥探别人梦境的本事? 不会吧不会吧…… 那她之前做的梦都给他看着了? 在苏轻月的震惊中,姜槐序又风轻云淡补充了一句:“再来一份酸辣土豆丝,要辣一点。” 苏轻月石化在原地。 怎么他连她喜欢吃辣一点的酸辣土豆丝都知道? “阿序什么时候喜欢吃辣了?”夏云枕笑吟吟的,一副想要套话的八卦脸。 姜槐序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寻常微笑着道:“我点好了,师兄你点吧。” “行吧,我来看看再点些什么。”坐在对面的夏云枕也开始点菜。 他和店小二交流的声音,全都变成了苏轻月耳中的背景音,她脑袋里一团雾水,时不时地偷瞄几眼身旁的姜槐序,却又无从下手揣测他。 “鸡翅一碟、五花肉一份、清炒山药一份、酸辣土豆丝一盘、水煮鱼一盆、玉兰花酥一碟。”店小二确认完菜单后便道:“好嘞,几位客官稍等,菜马上就好!” 哒哒哒的脚步声中,他快速下了木楼梯。 苏轻月托着下巴,思绪又飘远了。 她穿书后,许多情节都被打乱,还凭空多出不少原书中没有的情节。 比如穿书第一天,她给出的指令不明确,导致手下错抓了姜槐序。 这一错,后面发生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偏差。 姜槐序这个不省油的灯,暗中吸饱了寒月山庄的邪煞之气,导致身体差点承受不住煞气的力量,她怕他就这么死了,提前给他解开了妙灵散。 而原书里,寒月山庄这一关,是夏云枕被下了妙灵散,又被抽走了神智,姜槐序在寒月山庄大开杀戒将他救出后,夏云枕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神智不清的状态。 如今夏云枕和姜槐序从里到外都完好无损,不知又会对后面的剧情产生什么影响,但应该是好事吧。 再比如,今夜他们赶到朝辞城,白玉兰花已经盛开了,还恰巧赶上了玉兰花节。 这也是原书中没有的情节。 原书姜槐序花了一晚上就带出了夏云枕,而苏轻月穿书后的版本是,夏赵二人用了好几日才进了寒月山庄,整条时间线已经往后延了。 “对了,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夏云枕的声音将苏轻月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叫苏轻月,轻盈的轻,月亮的月。” 夏云枕含笑,微微颔首,还不忘赞美:“轻月姑娘,好听。” 赵盈唰的一下从桌前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硬生生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云枕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赵盈身上,他仰头看她:“你干嘛突然站起来?吓人哦。” 赵盈挂着一张刀都斩不进的铁脸:“太闷,我外面透透气,菜上了再叫我。” 她说着便利落转身朝楼梯走去。 夏云枕像个弹簧似的,从座位上一弹而起,追了上去:“等等我啊,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你陪。”赵盈头也不回。 夏云枕:“我偏要跟你反着来。” 赵盈不耐烦:“行啊,那我要你陪。” 夏云枕:“好嘞,乐意奉陪!” 赵盈跳起来:“夏云枕你耍我呢!” “什么夏云枕,叫师兄。” “你做梦。”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二楼窗边那桌只剩下了苏轻月和姜槐序二人。 苏轻月想到了白天的事。 白日里,在寒月山庄的后山,她替姜槐序解开妙灵散后,他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力量爆发,随 第18章 她和春天一起来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苏轻月其实什么都不想做。 她想的,只是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和家人团聚。 然后在那个寻常的世界里,慢慢过完她平凡却有趣的一生,如此便无憾。 而跟在夏云枕和赵盈身边,给他们制造障碍,只是系统颁布的任务,并非苏轻月想做的事,是她不得不做的事,除非…… 除非她能另辟蹊径,在那枚茉莉纹螺钿镜上,找到回家的突破口,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可是,她要怎么回答姜槐序呢? 就算说出真实的答案,他也不会相信吧,没准自己还会因此惹祸上身。 思考片刻后,苏轻月反问姜槐序:“那你又为什么跟着他们呢?” “因为我是青山门的弟子。”姜槐序神色沉静自如,语气里皆是理所应当。 “可青山门是降妖伏魔的门派,你不是一头狐狸吗,为什么也要降……”苏轻月话说到一半蓦然顿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该不会……” 《提灯》中反派男二姜槐序的真实身份,该不会也和如今她一样,是个穿书人吧? 姜槐序作为一个反派,救了夏云枕和赵盈的命,他们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回青山门疗伤,不料他的伤却自己好了。 因其体质特殊,青山门掌门破例将他收进门派中。 在青山门埋伏二载后,他便跟着夏云枕和赵盈一道下山执行任务了,于是就有了书中的故事。 苏轻月反观自己的情况,她屁颠屁颠跟着青山门的弟子,是迫不得已,是为了完成搞破坏的任务,然后回家。 那么姜槐序经常私下与妖勾结,试图灭掉青山门,也是他不得已的任务?所以他才会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受伤。 “姜槐序,原来你是跟我一样的苦命人。”苏轻月瞬间觉得眼前的他亲切了起来。 姜槐序一脸疑惑。 苏轻月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我是说书里后来。啊不对不对,现在还没到后来呢,你也不知道。” 姜槐序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在说什么?” 苏轻月挠了挠脑袋,灵机一动:“手机?电视?不坐马车坐汽车嘟嘟嘟喇叭响?”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槐序,迫不及待想从他眼神中捕捉到那微妙的情绪。 然而,什么都没有。 姜槐序不解地皱着眉,略带嫌弃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苏姑娘你没事吧?中邪了?” 对暗号失败,苏轻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穿进书中,被系统命令执行奇怪的任务,不做任务还不给回家。 这种感觉太无助太孤独了。 她潜意识在渴望找到一个和她处境相同的人,抱团取暖,遇到问题还能一起商量对策。 可惜,姜槐序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是和她一个时空的人。 空欢喜一场。 “玉兰花酥来喽!” 店小二端来了一盘玉兰花酥,附带四杯饮品。 “这四杯梅子酒是赠送给几位的,请享用,其余的菜很快就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举着托盘身姿灵活地下楼去了。 食物就在眼前,内心的失落瞬间被苏轻月抛远了,她迫不及待拿着筷子伸了过去,却在半空中停住,复又收回了手。 赵盈和夏云枕他们还没来,她先动筷子有些冒昧吧。 “哎。”打回原形,还是泄气小皮球苏轻月。 她好想家啊。 家里有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苏轻舟每次故意抢她吃的,惹她生气后,都免不了挨家中长辈的批评。 在那个世界,在她的家人面前,她从不用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也不用担心做错了什么会被讨厌。 苏轻月双手撑着脑袋,胡思乱想的间隙,余光里的姜槐序起身了。 见他往楼梯走去,苏轻月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姜槐序走到楼梯口,顿住脚步,并未回头,只是道:“我去喊他们。” ****** 饱餐一顿后,苏轻月揉了揉肚子,满足地眯起了眼。 这是她出寒月山庄后的第一顿,几个人将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没有浪费。 唯有那白瓷碟里还剩了两块玉兰花酥,是姜槐序的份。 或许是喝了梅子酒的缘故,苏轻月有些微醺,红晕飞上脸颊,她反而整个人松弛了下来,面上浮现娇憨的笑,“小、姜……你不吃玉兰花酥吗?” “我不吃。”他语气平静,仿若无风时的湖面,“若苏姑娘爱吃,就将我的这份吃掉吧。” 他言罢,便将盛着最后两块玉兰花酥的碟子,轻轻推到了苏轻月的面前。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苏轻月将碟子端在了手中,欢欣地捻起一块玉兰花酥,扭头看向身旁的姜槐序,语气透着醉醺醺的傻气:“对啦,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阿牛和阿哈比武,阿牛输了,那么赢的人是谁?” 姜槐序懒懒道:“阿哈。” 苏轻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是阿~哈~~你说的时候嘴巴张得太小。” 姜槐序用看弱智的眼神冷冰冰看着她:“想骗我张嘴?” “哎呀,被识破了。”苏轻月咯咯笑了起来,面颊绯红,双目弯成了两个小月牙,“你真不吃?这个可好吃了,尝一下吧?” 她凑近姜槐序,将玉兰花酥送到他嘴边:“哎呀你就吃一块嘛。” 那语气像是在小小地埋怨,又像是在撒娇。 姜槐序似乎有些动摇,抬手准备接过她手中的那块玉兰花酥。 就在他指间刚一触碰到玉兰花酥的瞬间,苏轻月飞速地收回了手,将玉兰花酥整个塞进了自己口中。 她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第19章 枝头发新芽 姜槐序拿起掌心那块玉兰花酥,轻轻咬上一口,香甜弥漫。 苏轻月看着他细嚼慢咽的模样,心说这家伙吃东西还真够文雅的,一块玉兰花酥还要分成几口咬下去。 她都是一口吃一个的。 “怎么样,是真的好吃吧?” 她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半个身子向姜槐序倾去,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亮晶晶的。 姜槐序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嗯,甜的。” 待姜槐序将最后一小块玉兰花酥放入口中,夏云枕双目放光地提议:“这儿的夜市好热闹,我们出去逛一逛吧,前段时间一直待在山沟沟里抓妖,我都好久没见着这样的繁华了。” 赵盈似乎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神色寻常地点了点头道:“可以啊。” 姜槐序看样子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他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咀嚼着口中的玉兰花酥,长长的睫毛略微覆盖下来,遮住了眸中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带着点醉意的苏轻月和夏云枕一样兴奋:“好呀好呀,说不定有好玩的呢!” 苏轻月跟在夏云枕和赵盈身后出了酒楼,春夜的晚风迎面吹来,还带着些寒意。 她身上的衣裳太薄,没逛一会儿就打了两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夏云枕扭过了头,关切道:“轻月姑娘可是冻着了?” 苏轻月连忙摇头:“没……阿嚏!哈哈我没事。” “姑娘不同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若感染了风寒,可不是件小事。”夏云枕随即将目光转到苏轻月旁边的姜槐序身上,“阿序,要不然你带着轻月姑娘,先在附近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吧。” 未等姜槐序开口,苏轻月抢先了一步,连连摆手笑着道:“啊不用不用!我没事的,我没那么娇贵的。” 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进客栈,客栈多无聊啊。 这个世界没有电视可以看,也没有手机可以玩,进了客栈只能躺着等天亮,闷得要命,还不如在外面吹冷风呢,至少还有条街可以逛逛。 “既然不想先去客栈……”夏云枕笑了笑,从钱袋子里拿出些银两,递给苏轻月:“方才看见有家成衣铺,轻月姑娘,去挑一件斗篷披着吧。” 【叮——】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间在苏轻月脑袋里响起。 【赵盈好感度-5】 苏轻月干笑了两声,忙不迭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行走江湖不易,我不能拿……要不我还是先找个客栈吧。” 她说着转了身。 “等等!”赵盈凶巴巴喊住了她。 “怎……怎么了嘛?”苏轻月退了回来,眨巴着眼睛望着赵盈。 “你身无分文,怎么住客栈?”赵盈说着拿出自己的钱袋子,皱着眉拉过苏轻月的手,取了些银两塞进她的手心,冷声道:“去买件斗篷,别去客栈了,你一个人在客栈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担不起。” 见苏轻月还愣在原地,赵盈面露厌烦之色:“还不快去,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开成衣铺了?” 夏云枕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赵盈:“哎呀,别这么凶嘛。” 赵盈不满地睨了夏云枕一眼,转回眸子时,却对上了眼前少女黑葡萄般晶亮的眸子。 苏轻月捧着银两绽出一朵笑,干净的眸中写满真挚:“多谢赵姐姐,等我有了银子,一定还你。” 言毕她轻快转身,向方才路过的那家成衣店走去。 赵盈抱臂望着苏轻月扎进人群中的背影,脑海中仍回响着她讲话时甜而不腻、脆生生的声音。 像小猫爪子在人身上蹭来蹭去似的,拂得人心头痒痒的。 难怪才第一天见,夏云枕就对她这么关心,又是怕她饿着,又是怕她冻着。 对,都怪夏云枕。 若不是他格外关心这位苏姑娘,她大概也不会……不会有讨厌她的感觉吧…… “师妹,你发什么呆啊?”夏云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干嘛要告诉你?”赵盈想了想,对着姜槐序招了招手,“师弟,过来一下。” 姜槐序走到赵盈身边,“师姐,何事?” “我想问你……”赵盈话还未说出口,警惕地侧了一下头,发现夏云枕居然也将脑袋凑了过来。 她斜睨着他:“偷听人讲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夏云枕:“我和苏姑娘说话的时候,你不也在后面偷听吗?” 赵盈说:“那不一样,我什么都没听到。” 夏云枕一下子笑出了声:“诶~有个人承认自己偷听了。” 赵盈懒得理他,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夏云枕没跟过来,而是站在原地朝着这边做鬼脸,她才放心对着姜槐序问出口:“师弟,你觉得苏姑娘怎么样啊?” 姜槐序一脸乖顺的模样:“师姐指的是哪方面呢?” “咳咳……就是……”赵盈难得这般抓耳挠腮,“就是……比如说,你会喜欢苏姑娘这样的吗?” 姜槐序还是那副表情:“师姐指的是哪方面的喜欢?” 赵盈继续抓耳挠腮:“呃……大概就是……靠近她会心跳加速,闭上眼睛脑袋里经常浮现她的模样,会不经意间偷偷瞄她,哦对了,还会担心她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冷了……” 姜槐序淡淡一笑,接话道:“若师姐指的是,男子对女子产生的情愫,我自然是无法回答的。师尊说过,我体内被人种了绝情花。” “对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赵盈恍然,片刻后又问道,“这两年来,以前的事,你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 姜槐序道:“我只记得我受了重伤,被师兄师姐带回了青山门,再往前,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赵盈有些愧疚,又有些感慨:“那次若是没有你及时相救,我和夏师兄恐怕……不死也得成残废了。” 第20章 远在回忆中的故土 朝辞城的玉兰夜市热闹非凡。 虽然街道宽敞,但碍于游人着实不少,四个人不便并排前行。 于是夏云枕和赵盈走在前头,苏轻月和姜槐序走在他们二人身后。 仰头望着一树树的白玉兰花,夏云枕感叹:“好多年没看见这样的景象了。” 好多年……莫非,他从前见过? 苏轻月没忍住,问他:“大侠曾经来过这儿吗?” “没来过。”夏云枕微微摇头,侧过半个身子看向身后的苏轻月,“我的家乡也遍植玉兰树,每年春三月,玉兰花便会盛开在枝头,热闹纷繁,美得令人难忘……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那样的景象还时常出现在我脑海中。” 说话间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仿佛真的隔着如今的玉兰花,望见了当年。 “原来如此啊。”苏轻月认真点头。 这时,一旁的赵盈也发话了,“师兄向来鲜少愿意提及自己的家乡,怎么今日竟愿说起这些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因为这个苏姑娘,夏云枕才愿意说这些事。 从前她怎么套他的话,他都是笑着摇摇头,一点也不愿意提及自己进青山门之前的事。 缓慢穿行在一树树玉兰花下,夏云枕垂下眸子,眼中情绪隐约复杂了起来,语气却仍是淡淡的:“只是今夜见了玉兰花,顺便说起罢了,细细数来,我已九个年头未曾踏上故土了。” 他轻轻的叹息声淹没在人潮里。 尽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时候,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可是,苏轻月分明感觉到了他对家乡的思念。 她自己才穿书几日,就已经那么想家了。 夏云枕呢?没记错的话,书中好像说他十岁就进青山门了,离家那么多年,此时此刻在他乡看到一树树盛放的白玉兰花,难免触景生情吧。 苏轻月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眉头不自觉地微蹙了些:“冒昧地问一下,大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原书中没有提到过夏云枕的家乡,反正苏轻月看过的那一部分内容不曾提及这些,故而她和赵盈、姜槐序一样,对夏云枕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不能再回去了。”他平淡的语气中,似乎添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哀伤。 “不能再回去了?”赵盈也蹙了眉头,十分不解:“是掌门不允许你回去见家人吗?可是青山门应该没有这样苛刻的规矩吧……我两年前还回过一趟家呢。” “师妹。”夏云枕望着赵盈,“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 赵盈不悦道:“夏云枕你不厚道,话说到一半,吊了人的胃口却又闭口不说了。” 他只是笑笑。 赵盈旋即将目光聚焦在苏轻月身上:“苏姑娘看样子很好奇,想继续听啊。” 苏轻月一脸懵:“我随……” 赵盈目光如刺。 苏轻月一哆嗦,立刻改了口风:“我是有一些好奇来着,不过夏大侠若是不愿……” 赵盈:“怎么会不愿意呢!只要苏姑娘想听。” 苏轻月担心自己冒犯:“可是……” “没有可是。”赵盈拍了一下夏云枕的手臂,“师兄你快说啊,人家苏姑娘等着呢。” 夏云枕这才又缓缓道来:“九年前在故土桑兰,我的周岁宴上,有一个抱着酒壶喝得烂醉的白胡子老头,从一棵很高的树上摔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无人认识他,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来的。 那老头疯疯癫癫的,头发都打了结,唯有目光明亮如炬。 他看见我的时候瞪大了双眼,冲过来死死抓着我的手臂,口中反复念叨着:你不该死,你不能死。” 赵盈嘀咕:“这老头,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夏云枕继续说下去:“当时我父亲面色大变,或许是认为此事非常不吉利,便命人将那老头拖走了,被人拖下去的时候,老头还在高声大喊……” “他喊了什么?”赵盈迫不及待。 “师妹,我看是你想听吧……”夏云枕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都快粘到我身上来了。” 赵盈目光躲闪,不屑一顾地扭头,“你爱说不说。” “那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夏云枕随即指向前面的一家店,“诶,前面那家古玩铺子看起来不错,我去逛逛。” 赵盈唰一下绕到苏轻月身旁,在她耳边飞快地低声说:“借你的银子不用你还了,说你还想听,快!” “哎等等!”苏轻月像个工具人似的,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夏云枕的衣袖。 他转身看向她的时候,眸子轻颤了颤。 苏轻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松开扯住他袖子的手,后退了小半步,“我……还想听你的事,可以吗?” “可以。”他点头,温文一笑,“那我就继续说了啊,当时呢……那个老头说我十七岁那年,会遭一场大劫,而且必死无疑。” 赵盈赶忙向前两步:“你十七岁那年会遭一场大劫?会不会那老头说的就是两年前,师弟救下我们那次?” “这点我不清楚。”夏云枕继续说着,“当时他还说,若将我送去青山门修行,就能免此劫难,但代价是必须改名换姓,从此与这个家再无瓜葛。若是我们不信他所说,且看桑兰的玉兰花会不会一夜之间尽数枯萎。” “然后呢?”赵盈的声音轻了起来,失去了平日里的那份嚣张,“桑兰的玉兰花,真的在一夜之间都枯萎了吗?” 夏云枕点头。 “太邪门了吧。”赵盈感到不可思议,“莫非那老头真不是一般人?” 夏云枕娓娓道:“我至今也不清楚他是何人,但因,桑兰的玉兰花,居然真如那老头所说,在一夜之内尽数枯萎凋零了。我的家人深觉不妙,最终还是千里迢迢,将我送到了青山门 第21章 风里雨里,栖风渡等你 “师妹,别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了,好不好?” 夏云枕将手抬到赵盈脸颊旁,犹豫了一霎,还是捏了下去。 和预想中的不同,赵盈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追着他打。 她目光呆滞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猜,多半还是在同情自己。 “师妹啊。”他一手搭在赵盈的肩上,带着她往前走,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不算最可怜的,起码我还知道自己的曾经,在故土的那些日子,我被爱意包围着过得很幸福。后来到了青山门,又有好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陪着我一起练功,一起玩。又过了几年,你就来了青山门,天天提着把破剑要跟我打架,我就更不无聊啦。” 赵盈垂着眼眸,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有说话。 “其实阿序比我可怜多了,他救下我们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还是我们俩帮他记住的,他茫茫然飘在这世间,连个念想都没有。”夏云枕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若不是阿序体质特殊,恐怕两年前掌门也不会允许他留在青山门,他一个人,能去哪儿。” 赵盈话语中也颇有些无奈:“但他留在青山门,留在我们身边,却要受更多的伤。” 夏云枕说:“这就是我觉得难过的地方,他救了我们,当时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求掌门收下他。” 赵盈侧头望向夏云枕,目光再次坚定了起来:“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厉害,保护好自己,也能让师弟少受苦。” 苏轻月和姜槐序并行着,每走几步,她就偷偷瞄他一眼。 少年的侧脸宛如女娲精心雕琢之作,皮肤光洁白皙,棱角分明得恰到好处,乌黑的发高高扎成一束,在灯火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只是此刻,他冰着一张脸走在她身侧,心思捉摸不透。 苏轻月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憋不住了。 她率先抛出话题,装作不经意间随口问道,“你师兄进青山门之前,居然有过那样的经历,那你呢?你是哪里人啊?” 他微侧了头,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地浅睨她一眼,没有回答。 直接不理人啊…… 苏轻月感到气氛有些尴尬,不知所措之际,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卖糖葫芦的小铺子,方才赵盈给她买斗篷用的银子还剩了一点,或许还能买串糖葫芦呢。 “不记得了。”他回答她的问题时,她恰好转身,朝着糖葫芦铺子走去了。 几个人简单逛了一圈玉兰街夜市后,夏云枕提议,“时候应该也不早了,我们找间客栈歇脚吧,明日还有事要办。” 赵盈举手同意,苏轻月也举手同意。 姜槐序依旧不发表意见,那便是默认同意了。 几个人一道沿着街寻起了客栈,或许是时候晚了,好几家客栈都满员了,有些也只剩下一两间房,可他们有四个人。 就在几人准备两两挤一挤的时候,又在道路的尽头看见了一家客栈。 吃的玩的铺子大多在街道前面,此处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夏云枕率先停住脚步,团队其余几人的脚步也随着他一起停下。 “稍等。”他从身上取出那枚青山门特制的小铜牌,将它握在手心,口中叽里咕噜念了一串苏轻月听不懂的咒语。 紧接着他将双手一摊,双臂交叠,一个行李包陡然出现在他怀中。 尽管苏轻月在《提灯》中多次读到过这样的情景,但如今亲眼见了一回,还是不自觉哇出了声。 出门在外不用背着一大堆行李,可以将行李存放在这枚青山门特制的小小铜牌中,需要用的时候通过念咒语打开,真的不要太酷好吗。 苏轻月做梦也想拥有。 夏云枕从行李包中取出了一盏带着手柄的小灯笼,一念咒,又将行李包原样收了回去。 他指关节轻扣手柄两下,灯便立刻亮了起来。 苏轻月第二次轻轻哇出了声。 这灯笼只有茶杯般大小,像小儿的玩具似的,但却是十分精美的六边形灯笼,里头的烛光穿过彩色的琉璃,散发出温润的光亮,灯身下的六个折角处,还各缀了一串精巧的流苏。 夏云枕手提着那盏灯,朝着客栈的方向照了照,温声道:“没有异常,我们过去吧。” “嗯。”赵盈点头。 苏轻月和姜槐序也跟着走了过去。 走近了,苏轻月一仰头,瞧见了客栈匾额上的‘栖风渡’三大个字。 她一怔,整个人完全醒了 糟了,这里是居然是栖风渡! 第22章 危险?本姑娘偏要进去 苏轻月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主角团来到朝辞城的时间,已经比书中晚了好几日,居然还是走到了这家名为栖风渡的客栈门口,并且准备住宿。 还真是,不管你早来晚来,它都在这里等你,如同绕不开的宿命一般。 “等等。”苏轻月喊住了他们。 夏云枕和赵盈迈向客栈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苏轻月。 “轻月姑娘,怎么了?”夏云枕走到她跟前。 苏轻月直言:“你们不要进去,这家客栈有问题。” “苏姑娘,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赵盈也走到了苏轻月面前,毫不客气道,“师兄的犀照灯都没照出什么异常,这客栈能有什么问题?” 见赵盈根本不相信她,苏轻月有些急了。 她打算,将自己在书中所看到的关键内容,和盘托出。 她说道:“这家客栈的地底下,有一座很大移动的迷宫,里面住着上百年修为的蜘蛛,还有数不清的小蜘蛛,他们会……” 一股电流呲喇喇地,穿过了苏轻月的身体。 她口中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紧接着,一阵头晕眼花的感觉袭来,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开始摇晃出重影。 【警告!警告!宿主请勿主动泄露剧情!】 苏轻月秒怂:不了不了不了,我不敢了。 眼看着她站立不稳的模样,夏云枕一把将她扶住,关切道:“轻月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叮——】 【赵盈好感度-20】 苏轻月像个弹簧似的,立即从夏云枕身边弹开:“我没事我没事!” 好在她及时认错,系统给她带来的不适感已经褪去。 苏轻月晃了晃脑袋,深呼吸一口气,眼前的世界恢复了稳固和清晰。 夏云枕看向赵盈和姜槐序,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一家客栈吧,没有足够的房间,两人住一间挤一挤,应该不成问题吧。” 赵盈不肯:“我今夜还偏要住这家客栈,你们若是害怕,就请住别家去吧。” 她说着便一个利落的转身,踏上了台阶。 夏云枕上前一把拉住她,好声好气劝道:“别闹了,跟我们一起走吧,轻月姑娘方才所说万一是真的,你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赵盈冰着一张脸,用力掰开他的手:“我可不像你的轻月姑娘,那么娇弱惹人怜,我今夜就住这里,正好可以证实一下,你的轻月姑娘说的究竟对不对。” 夏云枕有些无奈:“什么叫我的轻月姑娘?还有,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赵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沿阶而上。 走到门前,就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侧头睨着身后台阶下的苏轻月。 “苏姑娘若是怕这怕那的,天亮后就不要跟着我们了。我们没有义务陪着你退缩,若是干这行的见了可怕的事物,都要躲起来,不敢去一探究竟,不敢去斗争,只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们的疏忽丢掉性命……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更别说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跟着我们,你迟早会丢了性命。” “等等。”苏轻月喊住她。 赵盈背朝着他们:“我说过了,我就住这里,你们要走便走。” “今夜我也住这里。”苏轻月大步流星向赵盈走去,“方才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我担心你们的安危,但并不代表我要干预你们的决定。” 她在赵盈面前停住脚步,满目真诚地看着她,眼神坚毅而明亮:“赵姐姐,你方才那些话我能明白,你说的很对。你们行走在江湖间,最重要的任务是替民除害,若你们见了‘害’都要绕道走,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害。” 赵盈微微一怔,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我很喜欢你,也佩服你的勇气。”苏轻月朝她缓缓展出一朵柔软的笑。 随后她暗自咬了咬牙,心一横,先赵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这点底气,都是那块免死牌给的。 客栈里面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破旧,相反的,灯火明亮,干净清爽。 瞧见有人来了,趴在前台的老板娘站了起来,面上带笑朝门口探身张望,语气十分热情: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里边请。” 看她那模样,也不过就是寻常中年妇人,并无妖异之处。 继苏轻月和赵盈之后,夏云枕姜槐序也一道走进了客栈。 “住店,四间人字号房。” “好嘞。”老板娘拿出一本店簿放在柜台上,“几位客官,登记一下。” “娘亲,有人来啦?”一侧面的门内,缓慢走出一小儿,约莫童龀之年,脑袋上一左一右梳了两个小髻子。 客栈老板娘神色一怔,语气轻柔对那小儿道:“浦儿,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睡觉。” 小儿依旧立在原地,缓缓扭头,一双大眼睛盯着主角几人看去。 第23章 她也不想当拖油瓶呐 这时,门后又走出了一个人。 他浓眉方脸,唇上蓄着短须,神态颇有些沧桑,看样子或许是这客栈老板娘的相公。 他看了夏云枕他们一眼,一把将孩子抱起:“浦儿,我们回屋去。” 说着转身,将孩子带回屋去了。 眼看着屋门合上后,老板娘这才转头看向几位,满脸堆笑道:“我家拙夫犬子,让几位见笑了,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们上去。” 夏云枕抱拳道:“多谢。” 他们几位跟在老板娘的身后,踏着木质的楼梯往客栈二楼走去。 “右手边这几间屋子就是了,被褥都是新换的,若是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找我,我就在楼下。”老板娘安顿好他们,便转身下了楼。 夏云枕踏进其中一间屋子,点亮了屋中的油灯,将赵盈、姜槐序还有苏轻月三人都召集起来。 合上门后,四人围坐在屋内中央的那张方桌前。 “你们可有察觉什么异样?”夏云枕扫视一周,率先发问道。 赵盈风轻云淡地答:“我看一切都很正常啊,哪有什么异样,这家客栈的老板娘看起来挺和善的,客栈也收拾得很干净。” 夏云枕又看向姜槐序:“师弟怎么看?” 姜槐序眸光微沉一瞬,再抬起时已恢复了寻常:“恕槐序眼拙,暂未发现异常之处。” 赵盈视线驻足在夏云枕脸上:“师兄你呢?难道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 “没有。”夏云枕如实回答,“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盈笑道:“该不会师兄听了苏姑娘的话,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吧?若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一家真是什么妖魔精怪,方才你提着犀照灯,我们肯定将他们的原形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他们一家,怎么看都是正常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我相信轻月姑娘对我们说出那番话,绝非无中生有。”夏云枕看向赵盈,神色认真:“师妹,今夜你和轻月姑娘睡一间屋子吧。” 赵盈冷脸:“我习惯抱着剑睡,怕是容易半夜误伤了你的轻月姑娘。” 很显然,她抗拒和苏轻月这个“麻烦精”住一间屋子。 苏轻月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也连忙道:“我一个人睡没问题的。” 反正进了这家客栈,两个人睡一间和一个人睡一间区别不大,都一样会陷入危险。 “要不然……”夏云枕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今夜我陪着轻月姑娘吧。” 赵盈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叮——】 与此同时,苏轻月脑内冷不丁一响。 【赵盈好感度-30】 我谢谢你啊,夏云枕。 “啊不不不不不……”苏轻月立马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一个人睡就好了,没问题的。” “轻月姑娘别误会。”夏云枕见她模样慌张,耐心解释道,“到时候你安稳睡你的觉,我呢就搬张椅子,坐在你床边,确保你的安全,你看这样行吗?” 苏轻月当然知道夏云枕为人正直,对她不会有非分之想,他只是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 但…… 若是真让夏云枕和自己共处一室,赵盈胡思乱想是必然的,而且这件事会成为她的心结,像一颗瘤长久地埋在心里。 苏轻月往后还得跟着他们几个人混,若是彻底被赵盈讨厌了,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况且看书的时候,苏轻月一直很喜欢赵盈这个角色。 她像燃烧着的烈火,像一树招摇的红山茶,向来敢想敢做,不畏艰险,骄傲又倔强。 赵盈对自身的要求很高,她总是不肯停下脚步,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她一直在追求完美,不断成长,不断进步。 这样的她,自然不会希望,团队中忽然间多出一个处处令人分心的拖油瓶。 更何况这个拖油瓶,似乎还备受她喜欢的那个人的关心。 苏轻月看夏云枕对自己十分不放心的样子,恐怕拒绝他守夜有点难度。 除非……有人替他守着自己。 既然赵盈不愿意,又不能让夏云枕守着,还有一个人可以试试啊。 苏轻月灵机一动:“要不然……今夜辛苦姜少侠陪我吧。”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姜槐序,专注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是期待:“可以吗?姜少侠。” 姜槐序略微怔,似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也好,师弟保护人比我靠谱多了。”夏云枕会心一笑,转眼看向姜槐序:“阿序,既然轻月姑娘都开口了,今夜就由你负责守着她吧。” 姜槐序犹豫片刻:“男女有别,我和苏姑娘夜间共处一室,恐怕不妥当吧。” 苏轻月心里犯嘀咕。 她寻思着姜槐序这头狐狸,还真是狡猾得很。表面一套,心里一套。 这时候居然扯什么男女有别,在寒月山庄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和她在一个屋里待过,如今在师兄面前装什么清纯小白花? 第24章 客栈之夜,才刚刚开始 听姜槐序说男女有别,不便与苏轻月共处一室。 夏云枕眼中含着笑意,直言道:“师弟你怕什么?轻月姑娘都没介意跟你共处一室,再说了,你体内不是有绝情花吗?” “绝情花?”苏轻月假装好奇的模样。 “咳!”姜槐序轻咳一声,耳根子微微泛了红。 夏云枕了然一笑:“要不然,还是我守着轻月姑娘吧,比起男女有别,还是安全更重要。” 赵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师弟好歹还有绝情花,你呢?你有什么?莫非师兄守着苏姑娘,是存了私心。” 夏云枕百口莫辩:“师妹你怎么会这么想?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轻浮的人?” “谁知道你是不是呢?”她冷哼一声。 “师妹你扪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你师兄我为人怎么样,你不清楚吗?”他很着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言,竟又掰扯了起来。 苏轻月在桌子底下伸了伸腿,用脚轻轻碰了碰姜槐序的脚,同时不断地给他使眼色。 意思是:你的师兄师姐又吵起来啦,你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局面吗?好让我也别这么尴尬。 功夫不负有心人。 苏轻月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终于,姜槐序说话了:“师兄师姐,还是由我来守着苏姑娘吧,你们好生休息。” 赵盈这才松了一口气,住了嘴。 夏云枕拉着姜槐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如同嫁亲女儿似的,将苏轻月托付给了姜槐序。 交代完事情之后,几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屋。 为了确保安全,苏轻月和姜槐序住在中间那一间,左手边的房间住着夏云枕,右手边的房间住着赵盈。 像汉堡里被夹在中间的那块肉,安全感十足。 合上屋门后,姜槐序走到屋中那张八仙桌前坐下。 屋内黑乎乎的,他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 苏轻月觉得他像一尊陈年的石像,冷不丁一瞧过去还有点渗人。 她提议:“太黑了,我们点个灯吧。” 不等姜槐序回答,她摸着黑在屋内寻火折子,忽然间听见空气中发出极轻的“呼”的一声,像是轻轻吹灭蜡烛的声音。 扭头看去,一簇火焰在姜槐序的手心凭空燃起,与此同时,他周身的那片区域亮了起来。 苏轻月一愣,随后笑着道:“谢谢。” 借着姜槐序手心中的火光,苏轻月很快找到了火折子,并将屋内的油灯点亮了。 她走到姜槐序面前,神神秘秘地盯着他,忽地从袖中抽出一串糖葫芦。 笑容霎时间爬上她的脸颊:“看,这是什么!” 姜槐序冷淡地扫她一眼,仍保持着沉默,似乎懒得配合她那幼稚的行为。 苏轻月也不生他的气,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配合我说一下糖葫芦三个字,又不会少块肉的。” 他果真念道:“糖葫芦。” 苏轻月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我方才在玉兰街买的。”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将包着糯米纸的糖葫芦塞进他手中,“呐,给你。” 姜槐序垂眸,长睫轻轻覆盖下来。 苏轻月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也揣不明他内心的感觉。 但……他应该不会讨厌糖葫芦吧。 静默了片刻后,苏轻月在床沿坐下。 夜里太安静了,她决定找点话说说。 她问他:“方才我在客栈外面讲的话,你相信吗?” 她指的是她说这家客栈有问题,地底下有一座很大移动的迷宫,里面住着上百年修为的蜘蛛,还有数不清的小蜘蛛。 但因为系统的警告和惩罚,她不能再说出口了。 昏黄的烛光中,姜槐序抬起眸子看向她:“我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苏轻月在心里暗暗吐槽他答非所问。 她又问道:“夏大侠让你今夜负责守着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会保护我吗?” “苏姑娘不是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吗?”他看好戏似的语气,“何不,自己预测一下?” “我预测不了和自己有关的事。”苏轻月干巴巴地解释着,“而且,也不是所有事我都能事无巨细地预测,有时候感应不到的。” “噢~”他敷衍地点头,语气轻飘飘的。 苏轻月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聊下去,今夜长着呢,她决定先闭目休息休息。 “咚咚咚——” 匍一躺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苏轻月下意识地起身要去开门,走到了门口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谁啊?” “姐姐,是我。” 门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不好……他怎么来了。 苏轻月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她既不敢给这孩子开门,又不知道不开门会不会惹怒了他。 “姐姐,是我,浦儿……”那孩子仍旧在门口说话,还带上了哭腔,“姐姐你开开门好不好,求你了,浦儿害怕。” 苏轻月听得脖颈发寒,身子都僵了。 她不敢贸然发出声响,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这又是原书中没有的情节,她究竟该怎么办…… 左边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作响,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夏云枕的声音。 那小儿抽噎了几声。 右边的开门声也响起,赵盈从屋内出来:“怎么了?” “阿爹阿娘都不见了,浦儿好害怕。” “不见了?”夏云枕和赵盈异口同声。 小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哥哥姐姐,带我去找阿爹阿娘吧。” 苏轻月站在屋内听着他们的对话,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门外赵盈道:“浦儿,你先跟着这位大哥哥,姐姐去帮你找找。” 苏轻月眼皮猛跳,一下将门推开,“你们不要乱走。” “苏姑娘,你好好在 第25章 她太难了 已是夜里,赵盈要去帮浦儿寻爹娘,苏轻月疑心有诈。 “赵姐姐,别去。”她双目紧紧盯着赵盈,企盼她能听进去,“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想不到苏姑娘是这般冷漠的人。”赵盈侧身看向她,“浦儿的爹娘不见了,若是我不帮他找寻,他一个人怎么办?” 苏轻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急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可是浦儿的爹娘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为什么偏偏我们刚来没多久,他们就消失了呢?赵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依苏姑娘所见,我应该见死不救是吗?”赵盈瞪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浦儿抬手拉住了赵盈的衣服:“姐姐,求求你不要把我留在这儿,姐姐带着浦儿一起找阿爹阿娘吧。” 赵盈只好停住脚步,在浦儿面前蹲了下来。 她一手轻轻放在他肩头,耐心解释道:“姐姐帮你找爹娘,要是碰到了坏人,姐姐不仅要对付他们,还得保护你呀,这样姐姐容易分心,浦儿还是留在这儿吧,乖。” 浦儿依旧揪着她的裙边不肯放,不仅如此,还哇的一声咧开了嘴哭起来:“可是姐姐……我害怕……好害怕……” 赵盈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浦儿别怕,这里也有哥哥姐姐在呀,他们会保护你的,你留在这儿,比跟着我更加安全。” “我不留在这里,我不要。”浦儿哭得稀里哗啦,不断地摇着头。 忽的,他抬手指向了苏轻月:“是那个姐姐,她……她好可怕……” “我?你说我可怕?”苏轻月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看是你心虚了吧,还倒打一耙哦?” 赵盈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夏云枕,又看向面前小小的浦儿,她对浦儿道:“既然浦儿怕那个姐姐,就跟着这个哥哥,他会保护你的。” “不要,浦儿不要留在这里。”他仍旧死死盯着苏轻月,“这个姐姐……她……她是妖怪,她会吃了浦儿的。” 此话一出,烛火昏暗的走廊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投到了苏轻月身上。 苏轻月瞪大了双眼,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当即戳穿道:“好一招恶人先告状!明明你才是妖怪……不对,严格来说你是被妖怪控制的傀儡,你根本不是浦儿,真正的浦儿早就死了!” 【警告!警告!宿主请勿提前泄露剧情!宿主请勿提前泄露剧情!】 呲呲的电流声一响,苏轻月脑袋里面抽抽得厉害,太阳穴也感到绷得紧紧的。 听了苏轻月说的那番话,浦儿一愣,小小的一个人儿,委屈得哇哇哇大哭起来。 赵盈扭头剜了苏轻月一眼,斥责道:“你胡说什么?把浦儿都吓哭了。” 被系统惩罚的苏轻月还没有缓过来,她一手扶住门框,另一手的指尖按着太阳穴,疼得嘶嘶倒吸冷气。 站在一旁的夏云枕满脸担忧,他看看苏轻月,又看看赵盈,再看看眼前这个小儿……不确定谁的说法才是对的。 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对了,这家客栈也太安静了! 好像除了他们几个人,就没有人住店了。 这附近就是热闹的夜市,恰巧今日还是玉兰花节,这家开在夜市尽头的客栈,生意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只有他们几个人住店吧。 夏云枕盯着赵盈,目光坚定,小幅度地摇了几下头,用力地朝着她使眼色。 赵盈看到他在看自己,可她移开了目光,装作转而对着浦儿道:“走,姐姐带你去找阿爹阿娘。” “师妹!”夏云枕喊住了她,恳求似的:“我也发觉此事有些蹊跷,你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吧。” “我懂了,即使今天才第一天认识苏姑娘,你也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她。”赵盈眸中写着失望,随后那失望转变成冷洌的寒冰,她扭过头不愿再看夏云枕。 在赵盈伸手要去拉浦儿小手的时候,苏轻月扯着嗓子忙不迭喊道:“别拉他的手!” 然而已经晚了。 赵盈结结实实地拉住了浦儿的手,回头瞥了苏轻月一眼,像是要证明给她看似的:“我拉住了,所以呢?” 言外之意是,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苏轻月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已经不想说话了。 赵盈拉起浦儿的手就向楼下走去。 夏云枕一愣,随后立即跟了上去:“哎师妹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走到楼梯口,他还不忘回头嘱咐姜槐序:“师弟请务必照顾好轻月姑娘!多谢!” 楼梯那儿传来赵盈的声音:“不用你跟着,碍我事儿。”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楼梯拐角处,苏轻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她侧身望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姜槐序,问他:“你相信我说的吗……如果愿意相信我,且记住,等会儿再看到他们两个,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姜槐序没有回答,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内,飞快合上了屋门。 “苏姑娘,什么意思?” 苏轻月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情况紧急,就算被系统惩罚,她也要说出真相。 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她,愿意听她的,就能避免掉很多麻烦。 她微微仰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姜槐序的眸子:“浦儿根本就不是浦儿,几年前他就已病亡,从那以后他的身躯就只是一具傀儡,他是被操控着的。夏大侠会不会拉浦儿的手我不知道,但是方才赵姐姐已经和浦儿拉过手了,人一旦拉了浦儿的手,手心便会沾上蜘蛛丝,本人却浑然不觉,直到……” “呲呲呲——” “呲呲呲呲呲——” 电流声疯狂冲击着苏轻月的神经。 【二次警告!二次警告!请勿泄露剧情!】 系统给的惩罚显然比方才更厉害了,苏轻 第26章 这次换我帮你 疼痛的感觉还在不断持续,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叠加着,从她的脑内神经蔓延至脖颈与四肢。 很快,就连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仿若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拧地扭曲在一块。 苏轻月疼得坍缩在墙角,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描摹着脸颊的轮廓,一条接着一条划进颈窝中。 她虚弱至极,掀起眼皮都已经变得十分困难,无可奈何,只能放任疼痛,席卷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苏姑娘,苏姑娘。” 似昏似醒间,她听到姜槐序的声音不断在喊着她。 “苏姑娘你怎么了?醒醒,不要睡过去,你不能睡过去。” 他力度适中地掰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昏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苏轻月竟从他那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着急。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泪水混着汗水从面颊上不断地滚落。 在此之前,她从未体会过这么痛苦的感觉。 几近昏迷的时候,一阵清甜的幽香轻轻柔柔包裹住了她。 “小月牙……”姜槐序唤着她的小名,不让她失去意识。 他抬手,用袖子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与汗水,将蜷缩在墙角的她拦腰抱了起来,“小月牙,一定要坚持住。” 他将不断发抖的她轻放在床榻上,正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右手的小指却被苏轻月的指弯勾住了。 她指骨节间的力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似乎已然用尽了全力。 姜槐序没有抽开手。 他见她嘴唇微无力地微张了几下,似乎是要说什么的样子,故而俯身凑到向她脑袋边去,等待几瞬后,听到她唇齿间费劲地挤出了一个字。 “妈……” “……嗯……”姜槐序犹豫了一下,轻声应了。 他在床边坐下,替她拨开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边的碎发,弯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呢,不会走的。”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自己的小指紧紧扣住了她无力的小指。 难捱的时间总是令人感到漫长,对于切切实实经历痛苦的苏轻月而言,每一秒都被拉长,时间漫长到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才终于慢慢从身体里散去。 然而,即便这磨人的严酷的惩罚终于停止,她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对抗中消耗殆尽。 她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令人浑身不自在。 虚弱地睁开眼睛后,苏轻月发现,自己的小指居然勾着姜槐序的小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发生了什么? 苏轻月忙不迭将自己的手指从他指间抽出。 “醒了?”坐在她床沿的姜槐序似乎松了一口气,昏黄的烛光中,他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软绵绵的柳条儿。 她正疑惑呢,方才疼痛昏沉间,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太奇怪了。 大概是……疼得出现幻觉了吧。 姜槐序见她仍旧十分虚弱,轻声道:“我输些内力给你吧。” 话音刚落,苏轻月就闻到了那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姜槐序靠近她,将她扶着从床榻上坐起,但只要他稍稍松手,苏轻月便像没了骨似的东倒西歪。 她即使双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撑着底下的褥子,却还是坐不了多久,就歪着身子软塌塌地倒下去。 姜槐序将她换了个方向,他坐在她身后,将她的身子扶正了。 他抬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力量在指间凝聚,唰唰两下击中她的穴位,将她牢牢定住了。 苏轻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除了眼珠子和脸部肌肉,其余的地方居然都丝毫不得动弹了。 这种失去对自己身体掌控权的感觉,让她当即就慌张了起来,气若游丝的声线发着颤。 “你……你把我怎么了?” “放心。”他解释,“你既无法坐稳,我暂且点穴将你定住,便于给你传输内力。” 听闻他这么说,苏轻月松了一口气,身后的空气中响起哗哗声。 姜槐序运出了一部分自己的内力,在虚空中,他将这些力量揉成一团涌动着能量的光球。 而后,他双臂伸直,将那团橙色光球朝着苏轻月后背推去。 这些能量传入了她的身体,她感到后背猛然一烫,能量便奔涌着在她的体内迅速散开,弥漫至全身各处,就连脚腕和指间都明显热了起来。 多亏了姜槐序,要不然她就是休息一整晚,也不一定能恢复成如今这样。 “谢……” 她刚想回头再说一声谢谢。 谁知整个屋子开始晃动了起来。 立在床边的烛灯轰然倒地,屋子中央的桌子斜倾,花瓶横倒,贴着桌面的倾斜角度咕噜噜滚动,然后发出刺耳的一声碎裂声。 昏昏暗暗的屋内,她隐约瞧见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 墙面亦是紧跟着地面的节奏,随即便开始坍塌碎裂,呛人的烟尘一时间四起。 在晃动中她艰难地平衡着身体,忽然间脚下的地面一空,整个人就要往不见底的漆黑中掉去。 “小心。”姜槐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中,二人一同失了重,直直向着未知的黑暗中坠去。 忽然间,一阵猛烈的妖风不知从何而来,涌动在苏青月和姜槐序之间,来势汹汹且越吹越放肆。 “啊!”苏轻月惊叫一声,整个人被风吹得仰面向后倒去。 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双臂死死护住自己的脑袋。 “砰——” 身子重重砸向地面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感到骨架都快要散开似的疼。 身下的地面湿漉且粘滑,费了好大的劲儿苏轻月才爬起 第27章 落入地底迷宫阵 【恭喜宿主解锁新场景,您现在所处的地点是栖风渡的地下石宫,祝您玩得开心。】 恭喜什么恭喜?还玩得开心?这事搁谁身上谁笑得出来? 苏轻月无力吐槽系统。 她警惕地立在原地,双手紧紧攥着裙子,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方才她是和姜槐序一起坠下来,他紧紧抓着她,两个人却还是被那股莫名而来的劲风吹开了。 看过书的她知道,今天晚上,凡是离开过眼皮子底下的人,都不能再信了。 如今四周空空,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既希望遇到人,可以一起想法子逃出地宫。 她又不希望遇到人,因为来者是善是恶难以分辨。 不安与惶恐像爬藤植物,于昏暗之中肆意生长,曲折缠绕住她体内那颗跳动着的鲜红心脏。 她一个平平无奇毫无修为、毫无法力的人,若是碰上了那上百年修为的蜘蛛,或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蜘蛛,恐怕是必死无疑。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她有系统奖励的免死牌一张。 这就相当于比其他三位主角多了一条命。 但苏轻月仍不敢掉以轻心。 她觉得自己两条命也不够耗的,若是遇到危险,一定比一条命的主角死得还要快,还要惨。 冷静,冷静。 苏轻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反复深呼吸几次,开始回忆原书中的剧情。 在《提灯》这本书里,压根就没有浦儿敲门找爹娘的情节,所以这一部分又是她穿书后才有的。 至于为什么会多出这一个情节,目前她还不得而知,亦无从猜测。 在原书中,主角几人入住栖风渡的夜里,这家客栈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地面裂开缝隙,四周的墙壁哗啦啦坍塌倾倒,呛人的尘土四起。 随后,他们便向下坠落,落入了栖风渡的地下石宫之中。 这石宫进来容易,出去难。 即便是会法术之人,想要逃出这里,也并非一件轻易能完成之事。 因为这石宫的内部是“活的”。 简而言之,石宫里的这些石墙、石块看似高大厚重,却并不是固定死的。 在人的视线之外,这些石块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换布局,或是毫无声响地一整片移动方向。 在这样诡秘莫测的地下石阵中,无论被困者如何反复记忆自己走过的路,都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固定的路。 多次反复,人们便会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甚至陷入绝望当中。 当被困在这里的人兜兜转转,花光所有力气,变得疲惫不堪之时,那只有上百年修为的蜘蛛便会将他们当作食物,先吸精气,再噬皮肉,最后吃得只剩下一副枯骨。 当然了,这里最不缺的,是含恨而死之人的魂魄。 运气好的话,走着走着就会碰到“人”,那些“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善良者会提供一些正向的指引,他们自己当初没能走出石宫,已成了永远的遗憾,那么让后来的人少一些遇害的也好。 但也不乏邪恶卑鄙者,他们自己没能走出去,便也见不得后来者逃脱。 这些人会提供错误的信息,将人引诱进石阵的圈套中。 这些“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根本无从分辨哪一个提供的信息是正确的,哪一个提供的又是错误的。 换言之,在这石宫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谁都不能信任。 “小姑娘。” “小姑娘……” 忽然间,苏轻月听到有人喊自己,那声音的方向在她身后。 她后背一僵,四肢隐隐约约发麻。 来者是何人? 听声音是一名老汉。 他是敌是友?是善是恶? 她也没本事来判断。 但她想到那句俗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来者不善呢? 苏轻月假装没听见,贴着石宫的右侧道路,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眼前一堵石墙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姑娘,别走那么快啊,我真不是坏人。” 那声音在身后离她越来越近。 可她的前路已经被挡住了,她暂时走不过去了。 拳头在袖中攥得紧,她心一横,咬着牙转过了身。 喊她的那个人也恰好走到了她跟前。 人如其声,确实是一名老者,且还柱着拐杖呢。 苏轻月强装镇定,问他:“老前辈,您有什么事?” 那老人抬眸看她,一双浑浊的眼睛,额角还有一大块疤痕。 他慢吞吞道:“姑娘啊,你也是住进栖风渡客栈,才掉到这石洞里来的吧?” “是。”苏轻月点头。 老者浑浊的嗓音有些颤抖:“老夫也是如此呀!那姑娘你……可有出去的法子?能不能将我也带出去呀?” 苏轻月摇了摇头:“抱歉老前辈,我也不清楚怎么出去。” 她本就是个路痴,更何况这里的路还会不断变化,她更是无能为力。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这样啊……”老者听苏轻月也没法子,颇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苏轻月想离开,可前路被石墙堵住了,眼下也只有老者身后的一条路可以通行。 她礼貌道:“老前辈,我往前面走走探探路。” 老人摇着头叹息:“没用的,前面我已经走过啦,走不通的。” 苏轻月转而问他:“老前辈,您在这儿多久了?” 老头道:“太久啦,太久啦……我太累了,走不出去了。” 她又问:“您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蜘蛛?” “有啊。”老者回忆起来,“我被蜘蛛丝缠住,好多好多的蜘蛛啊,密密麻麻,他们把我抬起来了,抬到了一座石门外,那石门里有一只那么大的蜘蛛!” “那么大!”他展开双臂比划着 第28章 通通别来沾边 眼前这位老者说自己没能逃出去,被蜘蛛吃掉了。 那他岂不是…… 岂不是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苏轻月僵直了身子站着,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方才这老头儿,还想要她带他一起出去呢。 难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吗? 苏轻月感到害怕,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讪笑一声,往后退了小半步,“那个……老前辈您先待在这儿休息休息,我前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走出去的办法哈。” 话音刚落,她头也不回地撒腿向前跑去。 往前往前,再往前,左转,右转,再左转…… 她气喘吁吁停下脚步,鬼鬼祟祟掩在一块石头后面,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暂且没有人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老头儿没有跟上来。 “呼……”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姐姐,我抓到你了~” 孩童稚嫩的声音从腿边传来。 在这说话能听到回声的石宫里,孩子的声音显得格外空灵诡异。 苏轻月整个人猛地一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滴答、滴答、滴答……”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 苏轻月紧张得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地将目光向下移去。 一点,一点,又一点。 扯住她裙子的孩童终于映入眼帘——是浦儿! “啊!”她目光快如闪电似的弹开,不受控地尖叫了一声,躯体因过度害怕而条件反射想要跑开。 然而,浦儿仅仅用一只小手,就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裙摆。 她根本无法跑开。 “咯咯咯。”浦儿一手揪着她的裙摆,一手捂嘴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揪住我?你松开!你松开!”苏轻月用力扯着自己的裙摆,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本想将裙子扯破借机逃跑,怎奈何这裙摆怎么扯都扯不断。 都怪寒月山庄做衣裳用的布料太扎实。 “咯咯咯……咯咯咯咯。”浦儿依旧不停笑着。 石宫里的回音与他的笑声层层重叠,在四周的空气里阴魂不散似的盘旋着。 这一串串笑声,听得苏轻月汗毛倒立,混身的鸡皮疙瘩都密密麻麻地凸了起来。 她接连着打了几个寒颤,心慌恶心得难受。 理智在不断提醒着她,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她试图按耐住内心的恐惧,让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慢下来,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 忽然,她灵机一动,一跳起来,望着浦儿身后十分欣喜道:“姜大侠你终于来找我了!” 如她所料,浦儿果扭头向身后看去了。 在苏轻月的设想中,她能够趁着浦儿分心的瞬间逃脱。 然而…… 浦儿只是扭头。 他的小手仍旧像螃蟹钳子似的,死死地钳着她的裙摆,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糟了,骗了他还没能跑掉。 浦儿向身后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来,于是又将脑袋转回了原位。 “姐姐,你骗人。”他说话一字一顿,慢吞吞地。 每个字都包裹着鬼气森森的寒意。 苏轻月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不敢看他的眼睛。 “姐姐,你为什么骗浦儿……”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浦儿……”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那声音如同着了魔,不断地在空气里回旋着。 你骗我,你骗我…… 如同遭遇了至深的背叛,那样的不甘、那样的怨恨、那样地难以置信。 可是,应该质问的人,是她呀。 苏轻月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住进了栖风渡,就理所应当被困在这里吗? 是浦儿恶人先告状,污蔑她是妖怪,她才当面戳穿了他。 愤怒的情绪一点一点攀升,盖过了恐惧,她双手叉腰,垂眸直面浦儿的眼睛:“你问我为什么?那你为什么拉住我的裙摆?为什么困住我不让我走?在栖风渡又为什么出口污蔑我?你不是说我是妖怪会吃了你吗,现在怎么不怕我了?” 浦儿一愣,随后又咯咯咯一连串地笑了起来。 苏轻月感到气愤,“有话就说,光是笑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浦儿的笑声停住,他仰头看着苏轻月,眼神一如既往地有些空洞。 他说:“姐姐,我只是有一点好奇,你怎么会看出我不是浦儿呢?就连姓夏的手中那盏灯都照不出我的异样。” 苏轻月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只要你松开,我便将一切如实告诉你。” 浦儿双目发直,用童稚的声音慢吞吞地与她讨价还价:“你若是告诉我,我便松开。” 苏轻月直言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不松开呢?” “姐姐,你又想骗我……你想骗我松手是吗?”浦儿阴测测道:“你在客栈门口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从一开始,你就对栖风渡起了提防之心,你想坏我的好事。” 苏轻月一惊,原来自己当时在客栈门外说的那番话,“浦儿”都听见了。 莫非,这就是‘浦儿寻爹娘’这个情节触发的原因。 她告诉主角栖风渡这家客栈有问题,坏了“浦儿”的好事。 浦儿又从当时赵盈的话中听出她的娇弱。 他便夜里来敲门,想骗她把门打开,然后率先将她这个弱小又碍事的知情者解决掉。 如此一来,他便能轻松骗到主角几人了。 这么一想,答案便已经明了,浦儿想要灭了她,多半是因为她坏了他的好事。 苏轻月按耐住内心的恐惧,故作轻松对着浦儿道:“也罢,既然都这个时候了,我就说实话吧……其实当时在门外,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第29章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见浦儿没说话,只是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苏轻月继续胡诌道。 “其实,我和你才是一路的。” 浦儿眯起眼睛,狐疑道:“你和我是一路的?可为什么在客栈外时,你却说栖风渡有问题?你又在骗我,是吗。” “不不不,你这么想就错了。”苏轻月十分自信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赵盈。” “难道你很了解她?”浦儿的神色依旧有些僵硬,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不属于孩童的讽刺腔调,“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你也是今日才认识他们吧。” “是啊。”苏轻月承认这一点,她点头,“但在此之前,我已经偷偷观察她许久了,想不到吧?” 这也不算骗人。 她穿书之前,就已经隔着书“见过”赵盈了,自然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虽不能说对她知晓透彻,但起码也知个几成。 苏轻月继续添油加醋地描绘道:“赵盈嘛,你越是不让她做什么事,她就越是要做。” “哦?”浦儿似在思考。 苏轻月细细道来:“当时的情况,你也听到了,我一说栖风渡这家客栈有问题,她是不是,立即就来劲了?” 浦儿没有说话,神情凝肃,眼珠在眼眶中缓慢地转动着。 他也不否认她所说的。 苏轻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对浦儿道:“第一步,是我,激起了赵盈对栖风渡的兴趣,当她得知这其中有危险,就更坚定了要住在这里的决心。第二步,我装作头晕不适,于是夏云枕为了我,提出要换一家客栈住……” 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拿出在寒月山庄当反派的架势,神秘地笑着问浦儿,“如果你是赵盈,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会选择顺着我们呢,还是逆着我们呢?” 浦儿脱口而出:“自然是不会顺着你们走的。” “宾果~这就对了!”苏轻月抬手打了个响指,没打出声音。 她尴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继续给浦儿洗脑,“从这一步看,我再度坚定了赵盈想入住栖风渡的念头。但你想呀……若是我们三个都走了,只有赵盈一个人住进栖凤渡,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浦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是……” 苏轻月见他的思绪,已经跟着她的节奏在走了,内心很是满意。 她便忽悠得更起劲了:“我怎么会让你就这么亏了呢?于是夏云枕和赵盈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就站出来说,我也要住在这里。然后再顺着赵盈的意思,吹捧一下她的勇敢。” 苏轻月一拍手,“这不就成了。” “哦……”浦儿缓慢点着头,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 苏轻月趁着他还来不及细想,立刻又摆出了如指掌的样子:“你敲我门,是因为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所以想要率先解决我吧?其实呢~我故意不开门不是因为害怕,我是为了把赵盈给你引出来,她可是一条大鱼。” 【叮——】 【警报!警报!】 【赵盈好感度-60】 苏轻月浑身一激灵,后背凉了个彻底。 完、蛋、了……!!! 这个时候,赵盈的好感度骤然下降这么多,是不是就可以推断,自己说给浦儿听的这些话,已经全部被赵盈听见了! 苏轻月没有转动脑袋,只是目光收敛地转了一圈,两侧余光处,也没有瞥到赵盈的身影。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赵盈一定就在这附近,近到可以听清她和浦儿说话的内容。 但眼下,对苏轻月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在她的一番洗脑下,听得认真的浦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紧紧揪住她裙子的手。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苏轻月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浦儿的声音满是怨恨地从身后传来:“姐姐……姐姐,你骗我……你又骗我!” 苏轻月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儿地逃。 在石宫里东躲西藏一会儿后,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歇会儿脚。 毕竟在这座石宫里,找到出路应该不容易,在《提灯》一书中,主角都没能破解走出去的方法。 最终还是赵盈和姜槐序联手,打瞎了那只蜘蛛的眼睛,捉拿了它,地宫才像泡影似的轰然倒塌。 所以对苏轻月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出路,而是“躲”。 躲开那些小蜘蛛,躲开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操纵着的浦儿,躲开奇奇怪怪来意不明的“人”。 躲到主角解决了那头蛛王为止。 谁让自己武力值几乎为零呢,不分情况硬刚只会害了自己,只能“猥琐”一点了。 谁知她刚躲起来喘了口气,就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仔细一听,好像就在这附近。 她瞬间又不得不警惕了起来。 到底是谁在这里哭?该不会又是“人”吧,还有完没完了,真是不得清静。 苏轻月感到有些烦躁。 可她停住转念一想,这些没能走出去的人,最后沦为蜘蛛王的食物,其实是很可怜的。 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留在这发着绿光,幽暗潮湿的石洞里。 谁又愿意被吸走精气,吃掉皮肉,剩下清醒的意识徘徊在地下石宫,徘徊在这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 这里的男女老少,在死去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呀。 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却再也等不到了…… 苏轻月起身,竖着耳朵巡着那哭声走过去。 一路走,她一路听。 反复甄别后,苏轻月敲定了哭声的具体位置。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拐角处的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 一头驴。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木雕驴,小到能够放在手掌心的那种。 拜托有没有搞错 第30章 被你这头哭包骡子坑惨啦 苏轻月盯着小木驴……不…… 盯着小木骡看了几秒。 她若有所思点头了点头,“噢~明白啦明白啦,你是小木骡~” 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骡子的脖颈。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丁点大的小木骡子,又呜呜咽咽地抽泣了起来。 “你怎么又哭啦?” 苏轻月摸不着头脑,不知是自己又触了它的痛点,还是它心里本就有许多委屈。 小木骡子抽噎着:“呜呜,你不要碰我啦,呜呜呜我最讨厌别人碰我!” “好……好吧……”苏轻月讪讪一笑。 小木骡子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这哭声实在是不好听,尤其是在这个有回音的石宫里头。 显得颇为森冷怪异,听起来怨气很重。 一直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吧。 苏轻月决定开导开导它。 “小木驴你……” 她刚开了口就被打断。 “说了我不是驴,我不是驴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你这人很奇怪耶!” 苏轻月挠头:“嘿嘿,不好意思呀,我嘴瓢了。” 接着她又试探着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伤心事呀,可以跟我说一说,没准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呜呜呜……”小木骡子哭着说,“我恨我那不听劝的主人,我恨她。” 苏轻月压低了嗓子,耐心问它:“她把你抛弃了?” “算是吧,她抛下我走了。”小木骡子道:“我亲眼看着她被一群数不清的小蜘蛛抬了起来,送到了一头大蜘蛛的屋子里,然后她就被吃掉啦!造孽呀!真是造孽呀!” 苏轻月认真地听着,那小木骡子又道:“有两个小蜘蛛姐姐见我可怜,偷偷把我运了出来,反正我这么小,也不起眼。但是她们说,只能帮我到这里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这里好可怕,我想离开这里。” 苏轻月问它,“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木骡子哭声一顿,仰头望着苏轻月,颇有些惊喜,“你有出去的办法?” 苏轻月摇头:“没有……” 小木骡子垂下了脑袋,嘀咕道:“出去的办法都没有,那你给我画什么大饼?” 苏轻月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我现在没办法,不代表我等会儿没办法,说不定再等一等,就有办法出去了呢。”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这些女人,最会骗人了。”小木骡子说着又又又哭了起来,“我的主人还说,等她捉了这里的蜘蛛精,回去就给我买胡萝卜吃呢呜呜呜呜呜……” “别伤心了。”苏轻月安慰它道,“如果我们有幸能出去,等到了外面,我买胡萝卜给你吃。” “我呸!”小木骡子看样子有点生气了,“我呸呸呸!” 苏轻月垂下嘴角,气呼呼地看着它:“你这头驴,怎么这么没礼貌!不信我就算了,走了!” 她撑着膝盖起身就要离开,刚一站起来,就看见前方的岔道口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浦儿! 他怎么又出现了! 苏轻月本想后退几步躲藏起来,但是显然,浦儿已经看到她了。 “姐姐,浦儿又发现你了呢。” 他死死盯住她,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 苏轻月转身就想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等等!不许跑!”是小木骡子的声音。 “啪嗒——” 苏轻月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倒,直接趴倒在地,摔成了个大字形。 “哎哟疼死了。”她顾不得疼痛,一刻也不犹豫地爬了起来。 谁知道身子还没站直呢,再抬眼一看,直接傻眼。 她要走的那条路,已经被石墙堵起来了。 浦儿的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 “姐姐,我要抓到你了哦。” 这下糟了,又要被浦儿抓住了。 上一次,她还能靠着忽悠转移浦儿的注意力,借机逃跑。 这一次已经没有办法了! “坐上来!快!我带着你走!” 苏轻月闻声一扭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头大……骡子? “你你你!”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骡子,吃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还没手掌心大的小木骡子,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这么大一头真骡子…… 骡子道:“快点上来啦,你要我等你多久?” 眼看着浦儿马上就要抓到自己的裙摆了,苏轻月没有时间犹豫了。 慌忙中,她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扒拉住骡子的脖颈,蹬着脚蹬全力爬上了骡背。 “坐稳了!”骡子叮嘱一声,四只蹄子哒哒哒地飞快在原地踏步了起来。 原!地!跑!步? 这头骡子在搞什么啊! 苏轻月扯了扯绳子:“你什么意思啊?你在演我?” 果不其然,裙摆被一股力量扯住,浦儿的声音传来,一字一顿:“姐姐,浦儿抓住你啦。” 身下的这头蠢骡子还在原地踏步,苏轻月无处可走,慢慢回过了头,脸上笑容比浦儿还要僵硬:“好……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第31章 小骡,该说你行还是不行? “滴答、滴答……” 石宫中安静得随时能听见滴水声。 苏轻月身下的这匹傻骡子竟还在原地跑着,可她的裙摆已被浦儿牢牢揪住了。 他那双黑而空洞的眸子直直盯着她。 “姐姐,我最讨厌被人戏弄。” “我又抓到你了,这次,你逃不掉的。” “我要……杀了你!” …… “浦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苏轻月极力为自己辩解。 “抓牢!”原地跑的骡子一声喊,忽地就向前跑了起来。 苏轻月本就紧张,一直将手中的缰绳扯得很牢固。 骡子终于跑起来了,这是好事一桩。 可是……前面没有路了呀! 这头骡子怎么这么笨!都不知道转个方向吗? 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那堵石墙,骡子前行的速度,却丝毫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 苏轻月紧紧扯住手中的缰绳,焦急得大叫起来:“哎哎哎,你看路啊啊啊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短暂的一瞬间,苏轻月脑内闪过无数复杂且悲壮的念头。 是骑在一头急速飞奔的疯骡子背上撞墙而死?还是从骡背上跳下来摔死?又或是被浦儿杀死? 到底哪种带来的痛苦更轻一些…… 然而耳边的风声“唰”的一下,苏轻月无比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地从那堵墙中间穿了过去,而那个死死抓住她裙摆的浦儿居然不见了! “小骡子!这是什么情况?”苏轻月又惊又喜,“你居然带着我穿墙了?” 身下那匹骡子仍在哒哒哒地跑着,语气颇有些骄傲:“这不算什么,你低头看看你自己。” 依它所言,苏轻月垂下眸子,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啊,我怎么变成半透明的样子了?该不会刚刚那一下我被撞死了吧?” 骡子奔跑的速度慢下来。 它扭头观察四周,确定暂且没有危险后,停住了脚步。 “哎我说……你这个人很奇怪耶,不要想那么多啦!”骡子侧过脑袋看着苏轻月,有些无奈的样子,“你放心啦,你没死。我确实有穿墙的本事,刚刚不是幻觉啦!不信我再穿一个给你看看。” 骡子说着,就近锁定了一面墙,啼声哒哒地向着那面墙冲去。 “嗷!”骡子脑袋扎扎实实地撞上了那面墙,“抱歉……失……失策了……” 苏轻月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还好吧?” “没事。”骡子甩了甩脑袋,“刚才忘记原地跑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原地跑?”苏轻月恍然道,“噢!原来你刚开始一直原地跑,是为了穿墙作准备?” “啊不然你以为咧?”骡子有些些无语。 苏轻月如实回答:“我以为你犯傻,嘿嘿。”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骡子解释道:“如你所见,我虽能穿墙,但却不能随时随地、自由自在地穿梭。我必须借助原地跑,将体内的功力持续运转起来后,再趁着墙不注意,唰的一穿而过!” “哦~”骡背上的苏轻月点了点头:“那我变成半透明的状态,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骡子说:“你现在自己看自己是半透明的样子,但是在我能量的加持下,其他人都是看不到你的哦~” “哇,这么厉害!”苏轻月将手抬到眼前仔细瞧着,惊叹道:“那我岂不是隐身了!不错,有趣!” 骡子点头:“在我原地跑的时候,坐在我背上的人,就能够隐身哦!这样的话才能和我一起穿墙,要不然啊,就会跟那个缠着你的小屁孩一样,被拦在墙的那一面。” “那我怎么解除隐身状态?”她问。 它答:“这个嘛~一炷香的时间后,你自然就能被人看见了。” “谢谢你呀,小骡子~” 她孤身一人躲躲藏藏,胆战心惊,终于有了陪伴,而且还是这样一只有点儿本事的小骡子,苏轻月心情不错。 可是…… 即便这头小骡子也算有本事,它的主人却还是遭到了蛛王的毒害…… 由此可见,高兴归高兴,仍旧不能放松警惕,得意忘形。 她提议:“小骡子,我们找个隐密一些的角落藏起来,先休息休息吧。” 小骡子干劲满满:“我不累呀,就让我带着你继续寻找出路吧!对啦,我也要谢谢你,是你的出现,让我重拾了走出这座地下石宫的信心!” “其实,光靠找路,大概是走不出这里的……”苏轻月不忍心打击小骡子的积极性,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它真相,“这里的布局,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一个只进不出的死局。” “怎么连你也这么认为?”小骡子扭过脖子,眼中写着吃惊。 “还有谁这么说?”苏轻月小心问道,“是……你的主人吗……” 小骡子点了点头,将脑袋转了回去,不再说话。 苏轻月向它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其实不只是我们这些掉下来的出不去,或许就连那头特别大的蜘蛛王也出不去,所以她才需要用她的丝线操控浦儿,远程为她捕食……” 但苏轻月暂且还无法解释,为什么她穿书后这一次,浦儿也下到地宫来了。 原书中他是没有下来的。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苏轻月问小骡子,“你之前看到浦儿了吗,就是那个揪我裙摆的小孩。” 小骡子摇头,“没见过,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他。” 苏轻月自顾自点了点头:“其实要从这儿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蛛王制住。” “我不可能带你去找那头大蜘蛛的,它吃了我的主人。”小骡子说着又抽泣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发着抖:“呜呜呜它太可怕了……我只会一些小把戏罢了,我保护不了主人,也保护不了你的。” 苏轻月食 第32章 多亏机智 在隐身的状态下,人是看不到她的。 所以能看见她的夏云枕,根本就不是人。 原本苏轻月以为只有赵盈中了招,现在看来,夏云枕也拉过浦儿的手了。 后面那个夏云枕必然是假的。 “苏姑娘,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那个声音道。 苏轻月一回头,发现那个假的夏云枕,已经快要走到她身后了。 不好! 苏轻月急忙小声对骡子道:“快带我走!不用穿墙前面有路快快快!” 小骡子:“抓紧了!”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是赵盈的声音,“这儿怎么有一匹骡子?” 苏轻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赵盈似乎看不见她? 这是真的赵盈! 真的赵盈遇到了假的夏云枕。 “哎等等……”苏轻月对骡子道,“先别跑。” “你把我当驴耍?” “嘘,我自有安排。” 骑在骡背上的苏卿月侧过身子,朝着夏云枕道:“夏大侠,逛玉兰夜市的时候,你借给我的银子我过几日再还你,我现在身上银子不够。” 夏云枕微笑:“好,我不急。” 苏轻月注意到了,一旁的赵盈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她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是能听到声音。 紧接着,赵盈抱臂而站,居高临下的态度对着骡子道:“苏轻月,原来师兄是在跟你说话啊,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头骡子精……方才你和那妖物说的一番话我也都听见了,你们是一伙的对吧。” 苏轻月猜得果然没错,眼前这个赵盈是真的赵盈。 “赵姐姐。”苏轻月对着赵盈道:“虽然你是个有勇气又有实力的女子,但有时候吧……很容易因为私人的情绪乱了方寸呢。” “苏轻月!”赵盈显然不爽,“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没工夫揣摩你这些弯弯绕绕的话。” 苏轻月说:“你过来,过来我就直接告诉你。”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赵盈重重冷哼出声,“麻烦你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随即她便对身旁的夏云枕道:“师兄你还不知道吧,苏轻月和那妖精是一伙的,你不要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了!” 夏云枕愣楞的,显然是没有想好怎么不露破绽地回答。 苏轻月笑了笑:“赵姐姐,我看你是怂了吧。 “你说什么?!”赵盈嗓门失控,比原先大了一倍。 居然有人敢说她怂? 笑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两? 她可是不畏权贵,不惧艰辛,提剑行走江湖的青山门正派侠女。 即便说她蛮不讲理!说她凶! 也不能说她怂啊! 眼见着戳中了赵盈的命脉,苏轻月笑吟吟地,继续煽风点火:“你就是怕我,你根本就不敢来我身边,青山门怂包赵盈。” 说到怂包二字时,苏轻月刻意放慢了语速,着重加深强调。 “笑话,我还会怕你不成?”赵盈说着便走到了骡子脑袋旁,眉目间飞扬着得意:“我来了,怎么样?” 对付赵盈,激将法果然有用。 苏轻月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你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吗?方才我和你师兄说,逛玉兰夜市的时候,他借给我的银子我过几日再还他。他怎么回答我的?” 赵盈一脸懒得搭理苏轻月的神情:“他说好,不急。”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似乎察觉了什么。 苏轻月笑道:“在玉兰夜市,我借的是你的钱呀。” 换言之,她最终根本没有借夏云枕的钱,又何来还这一说? 很显然,这个假的夏云枕被她小小一个计谋就套住了。 此时,一旁的夏云枕见她们二人说悄悄话不带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插话问:“师妹,苏姑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盈的目光落到夏云枕脸上,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苏轻月又小声对赵盈道:“对了……要想从石宫里出去,光是找出路是没有用的,得对付蛛王,重点在于它那三百六十度视野的眼睛,这既是它的优点,也是致命弱点。” 该交代的话都交代了,信不信就看赵盈了。 苏轻月相信,以赵盈的能力,解决一个复刻版的夏云枕,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没准还碍了赵盈的眼,影响她发挥。 于是乎,苏轻月拍了拍小骡子的脖颈,“走了~” 哒哒哒,骡蹄声起。 小骡子甩着尾巴,带着苏轻月向别处走去。 在一个拐角处,她又看见了那个刚开始遇到的老头儿。 看他的反应,应该也是看到她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别过了头,向一边走去,假装没有看到她。 “老前辈。”反倒是苏轻月喊住了他,“抱歉啊,之前……” 之前她忽然意识到他是已亡故之人,过于害怕逃走了。 “姑娘,实在是对不起,吓到你了。”老者似乎也感到很抱歉,“我在这里游荡久了,忘记自己已经被蜘蛛吃掉,再也……再也出不去啦!” 他略显浑浊的眸子中写着遗憾。 一时之间,苏轻月的内心也有难过。 “老前辈,您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不知怎么的,她问出了这些话,“若您在尘世还有什么牵绊,或是有什么话需要传达,或许……我可以帮你?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走出这里。” “真的?” “真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出去的方法,但是……请您相信我。”她说。 “哎……老夫一生未曾娶妻,也无子嗣,在这世间无牵无挂。”他用浑浊的声音缓缓道,“唯有一件憾事……” 第33章 圆满故事只在话本子里 听闻老者仍有一件憾事。 苏轻月想着,也许可以帮他了却最后的心愿,也算是做一件好事了。 她对那老者诚恳道:“您请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老者的目光先是一阵放空,似乎望到了很远很远的从前,随后那浑浊的眸子中,居然渐渐凭空生出光芒,炯炯有神起来。 “老夫此番路过朝辞城,是到为了到梧州见一位故人。” “梧州……”苏轻月不禁念出了声。 主角团去花月楼之后行程,便也是梧州了! 老人家点了点头,音色沧桑:“老夫在这江湖间,摸爬打滚了大半辈子,不料年老年老了,又身中了奇毒,踏破铁鞋也未能觅到解毒的法子,自知命不久矣……” “死我不怕,迟早要来的。我一生求神拜佛,也从未为自己求过一次。”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睁圆了眼眸,声音十分有力。 下一瞬,他的语气又柔和了起来,“只是我还想见她最后一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我便能安心死去了。” 说到后面,他竟慢慢垂下了眸子,声音也越来越轻,像风中飘摇易散的蒲公英。 无论怎么听,都充斥着散落在久远时光中,难以追回的遗憾。 “哎……”苏轻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者也摇头叹息,随后继续说道,“可谁知,我还未到梧州地界,竟在朝辞城玉兰街的栖风渡客栈中了计,沦为了蜘蛛的腹中餐!” 他的语气懊悔又愤恨。 那么远的路他都走过来了,却死在离她那么近的朝辞城。 差一点儿,他就可以见到她了。 苏轻月思忖片刻,温温开口问道:“老前辈,您说的这位故人,可是您所爱之人?” 他颇为感慨地缓慢摇着头:“谈不上爱吧……她大半的人生我都未能参与,我属实……没有资格说爱她。” 他的面容上隐约浮现惨淡的笑。 苏轻月大概明白了,或许这位老者口中的故人,是他心爱却没能在一起的人。 否则为何得知自己将死,最后的心愿不是别的,而是见她一面。 那位故人对他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只可惜……”老者对苏轻月说道:“人间一别几十载,这最后一面,我也没能见着啊……” 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自言自语似的:“失去了缘分的人,便是如此罢。” “老前辈,过几日我或许有机会前往梧州。”苏轻月问他:“您的那位故人,如今在梧州何处?” “她住在梧州当地有名的陆府……”老头儿神情十分认真,缓缓道,“如今我肉身已损,只剩魂能,姑娘能否接受,老夫将一点不起眼的把戏传授与你?届时,你照我说的做,她若是还活着,自会出来见你。” “好。”苏轻月点头。 “姑娘,站稳了!” 老者闭目凝神,双手五指皆紧紧并拢,隔空将一团能量打到了苏轻月身上。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身体还是架不住那股力量的冲击。 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向后倒去,摔了个扎扎实实的屁股墩。 “好疼……”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 老者急急忙忙上前两步要去扶她,一伸手却又愣在半空中。 随后他一敲拐杖,自嘲似的笑笑:“瞧瞧我这老糊涂的记性,差点又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啦!” “没事没事,老前辈,摔一跤而已,我自己能爬起来的。” 苏轻月双手撑着地,呲牙咧嘴地稳住身子,站了起来。 动作倒也还算利索。 她拍拍裙子上的灰,神情如常。 方才,老者将能量,打到她身上的那一瞬间,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闪现了。 大概是属于他的记忆吧。 但眨眼间,那些画面就已经不见了。 反倒是老者所说的“小把戏”的使用方式,已经在苏轻月脑海中铺开,十分详细。 “姑娘可学会了?”他问。 “嗯,没问题!那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了。”苏轻月向他点头,“若我能安全到达梧州,一定帮您传达。” “多谢姑娘!”老者抱拳就要弓腰行大礼的样子。 苏轻月连忙摆手道:“不必了,行礼就不必了!您再这样,我可就不帮这个忙啦!” 老者这才作罢,只抱拳说:“感激不尽!” 他抬眸时,浑浊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老前辈。”苏轻月一番思索后,还是很疑惑,于是问道,“这么提出来或许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很好奇,这么多年,您为何一直没有见您口中那位故人呢?” 莫非,只是这老头儿单相思? “说来话长啦。”老者的嗓音中,满是时光游走过的重重痕迹。 他说:“我卫家世代为武官,她家为文官,两家交好,在我们儿时就定下了娃娃亲。我与她,也算两小无猜吧。后来边关告急,恰巧那一年,我的年纪也到了,便跟随父亲的军队上战场去了。未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 “可是您,活下来了啊……”苏轻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永别。 明明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在战场上,为什么却再也没和那位故人见面呢? 老头笑了笑,表情却像极了哭:“战场上九死一生啊,家父与兄长,皆在那场战役中命丧黄泉,唯有我身负重伤,苟着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我却再也没脸回去见任小姐。” 他敲了敲拐杖,咧嘴一笑,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虽然活了下来,可腿瘸啦。” 他又指着自己额角,那块凸起的丑陋的疤:“你看啊,脸上也有了疤啦,这么大一块,是不是很吓人?我配不上她了……” 老头儿哈哈一笑,可苏轻月鼻尖却微微发酸了。 “老前辈,若是,她 第34章 诶,你带我去哪儿? 老人抬起自己那有些颤抖的,布满皱纹的枯手。 他对苏轻月说,“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年,为了赢得那场战争,为了活下去,我杀了很多很多人,夜夜不得好眠。 几十年间,我时常梦到那些被我杀掉的人,站在我的床边,拧笑着要来拿我的命。 我讨厌战争……可生在卫家,为国效力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我想,她那样的温柔善良之人,定然也不会再喜欢,双手沾满鲜血的我吧。” 听了老者这番话,苏轻月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她明白,这世间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 她无法随意指责,随意评判。 只是心头觉得难受。 盯着那双树皮般的枯手,她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战争固然残酷,可若是没有卫家带兵镇守边关,出生入死,黎明百姓哪来平静安稳的生活?您和您家人不是罪人,而是英雄。 是,你们是杀了很多人,但那些都是来犯的敌人,你们不是为了泄私愤而杀的,是为了这方国土,为了百姓的安危而杀。您应当为自己,也为卫家人的英勇无畏感到骄傲。 虽然您腿不好,额头还有疤,但那些日日锦衣玉食,细皮嫩肉只懂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是没有资格瞧不起您的。” 老者闻言微怔,眸中闪过一瞬光芒,“姑娘,谢谢你。” “谢我?”苏轻月有点懵,“您太客气了,我也没有为您做什么。” “这么多年,我虽活着,却一直难以与自己和解。”老者如今释怀似的笑了笑,“未曾想,死了变成个飘儿,听姑娘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释然了许多。” 苏轻月抿唇淡笑,认真道:“老前辈,无论如何,您都不应该是那个在世间抬不起头的人。” 老头儿只是笑笑。 不知是因为他这一生心里太苦,还是因为他太老了,不论做哪种笑的表情,看起来都有点像哭。 苏轻月转移了一个话题,“对了,老前辈,您行走在江湖间这么多年,就没有打听过关于您那位故人的消息吗?” “有啊。”像是被说中了一般,老者有些惭愧地垂下眸子,“即使远在天涯,我还是没忍住,时常暗地寻人,去打听关于她的消息。听人说,在我‘战死沙场’的当年,她嫁给了梧州一位书香世家的公子。后来听说人,她在陆府过得不错,我便也放心了。” “竟是如此。”苏轻月喃喃。 “嘶嘶嘶——” “嘶嘶嘶嘶——”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不好,姑娘你快走!”老者瞪大眼睛看向苏轻月的身后。 苏轻月随着他的目光扭头,向后看去。 身后,一地密密麻麻的黑蜘蛛,正朝着她快速爬来。 “嘶嘶——” “嘶嘶嘶嘶——”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老头儿恨不能推苏轻月一把,然而他已经没有实体了,“不要管我,我反正已经死啦!你快走!” 沉默许久的小骡子也发话了:“快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走会快一点!” “老前辈再见!” 苏轻月拉住小骡子的缰绳,呲牙咧嘴使着劲儿爬到了它背上。 小骡子旋即向前奔跑了起来。 苏轻月还不忘扭头冲站在原地的老者道:“您嘱托之事!我一定会尽力帮您传达的!” 远远的,她看见老者对她挥了挥手。 很快,他消失在了视线的那头。 小骡子载着苏轻月,在石宫中弯弯绕绕地跑了一会儿。 苏轻月发觉,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已经没有跟上来的了。 她轻轻抚了抚小骡子的头,开心道:“可以停下来啦,那些蜘蛛都被你甩掉啦~” 可是,骡子却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诶,小骡子,不用跑啦。”苏轻月再一次提醒,“我们现在暂且安全了,你就歇一歇吧,保存体力~” 骡子还在跑,并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骡子,小骡子!你怎么了嘛!”苏轻月感到有些奇怪,她怕骡子听不见,特意将声音抬高了许多倍,关切地问着:“你的耳朵,受伤了吗?” “哒哒哒哒哒——” 它步履不停。 奇怪,明明暂且脱离危险了,它为什么还一直跑? “小骡子,你是……要带我去哪儿?”苏轻月将缰绳往后拉,“你快停下来吧,别乱跑了!我们会很危险的!” “对不起。”小骡子终于说话了。 “对不起?”坐在骡背上的苏轻月一头雾水,“你对不起我什么?” 心头隐约升起一阵不妙的感觉。 她向来不愿以恶意揣测任何生灵。 但是……小骡子不断奔跑的行为,以及它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 让她很难不胡思乱想,想它应该是要带她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放我下来!”她对小骡子说。 小骡子沉默地在石宫各处穿梭着,不肯言语。 它跑的速度很快。 苏轻月掂量着,假如自己从高速奔跑的骡子身上跳下来呢? 正这么想着,两扇对开的巨大石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这又是什么地方? 小骡子把她带到这儿做什么! 第35章 算你有点良心 一炷香的时间早就过了。 苏轻月的身体,也已经从半透明恢复了正常,不再处于隐身的状态了。 骡子对着门嚎了一声,那两扇巨大的石门便慢慢地打开,里头蒸腾着诡秘的红色烟雾。 “是我骗了你,我的主人其实没有死。”小骡子对苏轻月说,“蜘蛛王答应我,只要我将另一个妙龄女子献给它,她就放了我的主人。” “你!”苏轻月哽住,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哭不是因为伤心,而是为了诱我上当!你之前帮我,也只是为了获得我的信任?” 小骡子垂下脑袋:“是……但我的伤心是真的,我不想我的主人被留在这里……对不起。” 既然如此,苏轻月准备从骡背上下来,然后跑,跑得远远的,躲起来。 “嘶嘶——” “嘶嘶嘶嘶——” 这声音怎么又出现了! 苏轻月循着声瞧去,一堆又一堆密密麻麻的蜘蛛,争先恐后地从眼前那两扇大门中爬了出来。 眨眼间,这些蜘蛛将她们团团围住了。 苏轻月本想从骡子的背上跳下来,可是现在,周围全部都是蜘蛛,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下脚了! “对不起……”骡子声音小小的,似乎很是心虚与内疚。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吗?”苏轻月气不打一处来,她对着骡子的脑袋,狠狠拍了一掌下去,“我好心去安慰你,还想带着你走,你却骗我!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原谅你!” 果然这地下石宫,就不能相信遇到的任何东西! 即便看过书,她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没能避免。 她光提防着“人”了,未曾想竟对这头骡子放松了警惕! 还好她还有一张免死牌兜着,否则,她非和这头骡子同归于尽不可! “啊!!” 脚腕忽的一阵刺痛,苏轻月惊叫出声。 低头一看,居然已经有黑油油的蜘蛛爬到她腿上来了! 爬上来也就算了,还咬她! 更糟糕的是,无论她怎么甩动自己的腿,蜘蛛仍旧牢牢趴在她的脚腕上,死活都不肯下去。 坐在骡背上的苏轻月害怕得哇哇乱叫,眼泪都吓出来了。 大门内腾腾的红色烟雾渐渐散去了些,隐约显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来,“小骡子,还不快把人带进来!把她带进来,我就把你的主人还给你,立刻放你们离开。” 那声音又尖又细,像捏着嗓子般,听得苏轻月浑身不适。 “是……是……”小骡子点头应声,缓慢向前走了两步。 苏轻月无助地拉着手中的缰绳,双手止不住有些颤抖。 即便知道自己有复活的机会,可面对脚腕处真实的疼痛,还有眼前巨大的花蜘蛛,苏轻月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恐惧情绪。 身下的小骡子忽的一个大转弯,害得她差点没坐稳。 它竟然掉头了,带着她朝着大石门的反方向跑去。 在苏轻月的震惊中,骡子边跑边朝着身后大喊:“对不起主人!我救不了你了!一命换一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错误!” “跑!你们尽管跑!”身后那尖细的声音桀桀笑着,狂妄道:“在我的石宫里,你们迟早都是我的食物!你们是走不出去的!” 小骡子义无反顾地向前跑着,没有再回头。 骡背上的苏轻月不敢相信这一切。 小骡子利用了她,欺骗了她,她觉得它很可恶。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小骡子方才已经将她带到蛛王面前,成功触手可及。 只要将她交给蛛王,它就能救下它的主人。 可它居然掉头了。 它不会觉得不甘心么?它真的舍得吗? “小骡子你……你怎么……” 苏轻月内心五味杂陈,挤牙膏似的挤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恰当的话。 小骡子驮着她在石宫里边跑边躲了一会儿,眼看四周暂无危险,停下来歇息喘口气。 它扭头对上苏轻月微蹙着眉的脸,说道:“你无需自责,我的主人就算被蜘蛛王吃掉,也不是你造成的,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呀,是我将你牵扯进来。可就算没有你,我的主人也会被蜘蛛王吃掉的,它是万恶的源头!” 苏轻月放空着双眸,缓慢摇了摇头,“我不是自责,我只是在想……你不是想把我交给蛛王,换你的主人出来吗?刚才你就快要成功了,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呢?你不怕你的主人难过么……” “怕,我怕。”小骡子别过了脑袋,声音中多了几分掩藏不住的呜咽:“可是你说得对,你好心来安慰我,还想带着我一起走,我却欺骗你……” “你……哭了?”苏轻月犹豫了一下,轻轻抚了抚小骡子的脖颈。 “你胡说,我才没有哭呢呜呜。”小骡子对苏轻月说,“我选择带你离开,不是我为你放弃我的主人,只是我想通了,就算我将你献给蜘蛛王,它就一定会把主人还给我吗?它就一定会遵守承诺,让我和主人离开这阴冷潮湿的石宫吗?她若真的具备信守承诺的品格,又怎么会做出把这么多人骗进客栈吃掉的事呢?” 它没忍住哽咽了几声,继续道:“主人告诉过我,坏人是不能相信的。所以我根本不应该相信蜘蛛王!更不应该用你的命去换我主人的命!我不该这么自私。” 苏轻月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小骡子的后背:“你的主人把你教得很好,我想,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小骡子点了点头:“主人虽然冲动了些,自命不凡了一些……但她是个好心人,若是她知道,她的命是我用另一个小姑娘的命换来的,她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快乐的。” “苏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苏轻月闻声回头,看见了赵盈。 苏轻月故意拿出那副造作的姿态,语气中满是轻飘飘的挑衅:“ 第36章 出现了两个赵盈 苏轻月思忖着,既然眼前这个赵盈是假的,并且真正的赵盈就在附近,那不如,让她们会一会面。 两个赵盈站在一起的画面,应该很有意思吧。 恰好,还能证实一下自己当初在客栈说的话都是真的。 骡背上的苏轻月清了清嗓子,扬着声朝四周道:“赵盈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莫非你只敢暗中偷听人说话?没有胆量出来!想不到啊,你竟是此等懦弱之辈。” 苏轻月说话的语气故意带着点儿轻蔑。 反正赵盈对她的好感度都-70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说谁懦弱呢!” 苏轻月听见了赵盈本尊颇有气焰的声音。 果然,激将法对她百试百灵。 听见了真赵盈的声音,假赵盈开始显露慌张,很显然,她也明白,苏轻月已经识破她了。 与此同时,抱着长剑的赵盈就出现在了面前。 她浑身散发着锋利的气息,“唰”的一下拔剑出鞘,手腕一个转动,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剑直指冒牌货的脖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复刻我的模样,就凭你也配?” 两个赵盈一对比,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假赵盈见状,往后退了小半步。 真赵盈又向她逼近了一步,冷声道:“我该称你为‘浦儿’呢?还是蜘蛛精呢?” 假赵盈微微低着头,连连后退,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忽的,假赵盈铆足了劲,侧身一个剑步朝着苏轻月直冲了过去,死死拉住她的手臂,就要将她从骡子背上拽下来。 “啊!”苏轻月一声惊叫,从骡子背上滚了下来,跌得不顾颜面嗷嗷直叫,“痛痛痛痛死我啦!造孽呀!” 真赵盈抱臂于不远处看着,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她从小练功,什么样的疼没挨过。 这位苏姑娘,只是从一头小骡子背上摔下来而已,就已经疼得坐在地上乱喊乱叫。 废物。 她瞥她一眼,移开目光。 这样的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苏轻月哀嚎了几声,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哪知假赵盈从身后一把将她的脖子勒住了。 苏轻月抬手,用尽所有力气去掰,然而勒住她的好歹是只妖,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难以与之抗衡。 勒住苏轻月的假赵盈对真赵盈说:“我看出来了,你很讨厌她对吗?不如这样,我帮你把她杀了,你放过我。” 赵盈轻蔑一笑:“我若要杀她,自己杀便是,还用得着你帮忙?” 苏轻月吓得直哆嗦:“别……咳咳……别杀我……求……” 她的脖子被那狠心的假赵盈勒得很紧,眼下连说话都费力。 “我tui!我tui tui tui!”旁边的小骡子一个扭头,疯狂地对着假赵盈吐口水,顺便连着踹了她好几脚:“你放开她!你再不放开她我吐死你!” “呕——好臭!”苏轻月先一步干呕了起来,“吐……到我……脸上……了呕……” “对不起!对不起!”小骡子朝着苏轻月慌忙道歉,顺便又踹了假赵盈几下,“放了她!听到没有!” 假赵盈并不将小骡子放在眼里:“你放着你主人不管,居然在这里帮这个黄毛丫头……呵呵,你不知道吗,你的主人还在等着你去救她呢,她好绝望啊……” 小骡子一怔,仰头号啕大哭起来。 苏轻月的脖子被勒得难受,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痛苦。 假赵盈继续煽动小骡子的情绪:“若是刚才你听话,把这姑娘带进我的洞里,你现在已经能跟着你的主人离开了……” “别听她的!她在骗你!”赵盈对小骡子吼了一声,提着剑一个飞身冲到了假赵盈身旁,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了她的腰腹。 “啊!”假赵盈面目狰狞起来,一手捂住了肚子,一手仍然勒着苏轻月。 苏轻月趁着她力量重心偏移的一瞬间,咬着牙用力掰开了她的手,狼狈地转移到了一边。 “你还好吗?”小骡子走了过来,满是担忧地问。 “咳咳咳!咳咳咳咳呕——”苏轻月面朝着墙壁,弓起身子猛咳了一阵,喘了一会儿气,“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 “抱歉。”小骡子说:“我们换个地方呆着吧,呜呜呜你到我背上来。” “好。”苏轻月有气无力地点着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赵盈,“多……多谢……” 赵盈吹了吹剑上的灰,手腕一个轻巧的翻转,手中的剑便精准地入了剑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未正眼看苏轻月:“我并不是为了救你,有你没你,我都会收拾这个冒牌货。” 苏轻月被勒了一会儿,如今还未完全缓过来,她虚弱地半睁着眼。 假赵盈已经被杀,真赵盈的身边剩了一摊碎石和一缕缕蜘蛛丝。 看过去的时候,苏轻月发现,赵盈脚边那些蜘蛛丝抽动了一下。 不对…… 苏轻月眼皮一跳,嗓门都喊劈叉了:“赵姐姐!小心脚边!” 第37章 破局 赵盈看向自己的脚边。 几乎是同时,她脚边的那些蜘蛛丝,丝丝缕缕汇聚成了一根根强韧的白色长线,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脚踝牢牢绑住了。 紧接着是膝关节、手腕、身体、脖子…… 尔后,那些白色丝线像是被人用力提住了一般,一条条全部向上绷得笔直。 “要出问题了啦!我们快走!”小骡子急忙催促苏轻月,“快点来我背上呐!你在发什么呆耶!” 苏轻月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赵盈所在的方向,目光发直。 她对身旁的小骡子说:“你你你看!那些丝线……咳!刚刚绷了一下,然后就全都不见了!不对,应该是变成了透明的!” 赵盈并不是脱离危险了,而是本体被控制住了,并且控制住她的丝线已经隐形。 之前,蜘蛛精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了浦儿。 这种牵丝线的方法,会让本体看似毫无异常,实际上,却已经沦为被丝线控制住的傀儡了。 小骡子尖着嗓门对苏轻月道:“那你还不快跟我走!愣在这里想被打死哦?” 苏轻月:“我这就爬上来!” 她爬,她爬,她爬。 哎哟,怎么还没爬上去! 大概是方才被那个假赵盈勒脖子勒虚了……手上都没力。 “苏轻月!还不快滚!看见你就烦!” 赵盈忽然冲着苏青月这边破口大骂。 苏轻月看见她拔出了剑,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很明显,拔剑并非出自赵盈自愿,她的力量正在和牵制住她的丝线对抗,一时间分不出胜负,僵持住了。 赵盈咬着牙瞪着苏轻月,继续骂道:“快滚!听到没有!不然我杀了你!” 苏轻月知道,赵盈是不想伤害她,但又无法保证不会被那些丝线操控着刺伤她,所以才这样毫不留情地骂她。 苏轻月紧咬着后槽牙,憋了一把劲儿,终于爬上了骡子的背。 “快,快带我走!”她对骡子说。 “好!”骡子点头。 然而…… 这边骡蹄才刚刚踏起,那边失控的赵盈已经提着剑,杀气腾腾地直冲了过来。 骡背上的苏轻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嗓子还有些沙哑:“啊啊啊啊啊!她要过来了!你怎么还不跑起来!” 骡子无力地哭道:“呜呜呜我的脚被缠住了!” 苏轻月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小骡子的蹄子,不知何时被那些丝丝缕缕的蜘蛛线缠住了! “你先跑吧!别管我了!”小骡子道。 苏轻月虽慌慌张张,但还算清醒:“哎呀你傻呀!我从你背上跳下去也跑不了多远的!” 这下是逃不掉了,高低得被赵盈的剑刺伤。 她闭上了眼睛。 既然无法逃避,那便只能承受。 好歹,还有一张免死牌不是吗…… 她咬紧了牙关,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忽的,脖颈间一凉。 她知道,是赵盈的剑抵上来了。 可是,预想中的痛感没有袭来。 似乎有另一把剑,将赵盈抵在她脖子上的剑打开了。 紧接着四周响起了兵器乒乓碰撞的打斗声,还有衣袍在空中哗哗翻飞的声音。 屏住了呼吸的苏轻月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两个打斗的身影。 一个是一身白衣的赵盈,另一个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样貌。 但苏轻月认得那身红白相间的衣裳。 是姜槐序! 这衣裳是在寒月山庄的时候,她命手底下的人,按照姜槐序原来那件衣裳的尺寸定制的,布料和颜色还是她选的呢,她觉得他穿上一定很好看。 眼下,她定然也不会认错。 苏轻月朝着打斗中的姜槐序喊:“姜少侠!不要伤害赵姐姐!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被蜘蛛的丝线控制住了!你对着她头顶上的空气斩!斩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丝线就行!” 姜槐序真的听进去了。 他脚尖点地,一个轻巧地凌空,挥剑就要去斩赵盈头顶那片空气。 被丝线控制住的赵盈见状连连后退。 姜槐序毫不留情地向她逼近。 “怎么打起来了!怎么打起来了啊!救……救我……” 苏轻月闻声扭头,发现身后的石墙一侧,探出了一个沾满蜘蛛丝的脑袋。 这个场景,在石宫幽绿色烛光的映照下,多少显得有点恐怖。 苏轻月心头猛地一跳,才发现那是个人。 那个人趴在地上,像个蜗牛似的,艰难地往前爬动着。 直到他终于探出半个身子:“是我……轻月姑娘……是我,堂堂青山门万人迷夏……” “夏大侠……?”苏轻月脸颊抽搐了几下。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青山门万人迷的头衔,是夏云枕本尊没错了。 原书中他在栖风渡地下石宫这一关,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被蜘蛛丝裹成了个蚕宝宝,也跟木乃伊差不多。 没想到……如今他在健全的状态下,也没能免掉被蜘蛛丝裹住的命运…… 咳咳,不过…… 苏轻月憋着笑打量着他。 不过也还好,至少没有像原书中那样被裹成木乃伊。 “轻月姑娘,让你见笑了。”夏云枕吃力地爬到骡子旁边,艰难地坐了起来,“诶?你哪来的驴……” 小骡子先一步抢答:“你是驴,你才是驴!我是骡子啊你看看清楚!” “不,不好意思啊。”满头蜘蛛丝的夏云枕尴尬地笑笑,忽然仰头看向苏轻月,“对了,赵盈和阿序怎么打起来……诶不对!他们人呢?” 苏轻月扭头看去,不见姜槐序和赵盈的身影。 这两人怎么打着打着就不见了? 搞什么啊! “哗啦啦——” 侧边的一面石墙倒塌。 “哗——” “哗啦啦啦——砰!” 又一面石墙 第38章 回到真实的客栈 赵盈和姜槐序把蜘蛛收进了葫芦里之后。 周围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境般破碎,身后乌压压是黑暗,前方就是光明。 “看!有光出现了。”夏云枕指着光亮处,兴奋提议:“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走吧!” “嗯。”赵盈微微一点头,将手中泛着寒光的剑入了鞘,与夏云枕一道朝着前方的光亮走去。 骑着小骡子的苏轻月紧随其后。 几步之后,她扭头,发现姜槐序跟在她骑的小骡子后面,垂着眸子走得慢慢地,倒像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注意到苏轻月扭头在看他,锋利的目光刺了她一眼。 苏轻月讪讪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对他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怎么一个人走在后面……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姜槐序眉头锁紧,有些不耐烦,说话的声音却仍旧清亮好听:“苏姑娘未免管得太多了。” 他高兴不高兴,与她和干? “我也就随口问问,不管就不管。”苏轻月翘起鼻子,轻哼着一声别过脑袋,“小骡子,我们走。” 姜槐序嘀咕:“哪来的骡子……” 苏轻月眼睛一眯,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扭过头,看着他得意道:“哼哼,姜少侠未免管得太多了。” 姜槐序懒得理她,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了。 “略。”苏轻月吐着舌头,朝着他的后背做了个相当夸张的鬼脸。 哪知姜槐序,竟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回头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表情管理大师苏轻月瞬间变脸,仅用一秒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她歪头,甜甜笑着看向姜槐序,假装无事发生:“嘿嘿,怎么啦?” 他停在原地,忽然间笑了。 “我都看见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向前走去了。 剩苏轻月一个人在原地郁闷地挠头,“这家伙背后长眼睛了吗?” “我们也快出去吧。”小骡子说。 “好。”苏轻月点头,拉紧了手中的缰绳。 “哒哒哒——” 骡蹄声起,她面朝着光明。 “等等!” 忽然间有个声音喊住了她。 苏轻月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身下的小骡子就先她一步,一个激动的大转身,泪眼汪汪地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一名大约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呜呜呜呜呜呜,主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望着小骡子开心地笑了,笑中却带着泪:“小骡子,以后我不能陪着你浪迹天涯啦~” 她伸手想去摸小骡子的脑袋,却摸了个空。 但她好像已经料到如此,并不感到意外,她说:“被抬到蛛王面前后,它就把我当作它的食物吃掉了,还好你没上蛛王的当……否则……” 少女看向苏轻月,“否则这位姑娘,也会和我一样,沦为蛛王的腹中餐。” 小骡子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呜呜呜……是我没有用,我没能保护好你。” “小骡子!”那位少女对着虚空处弹了一下它的额头,“不许你自责,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来!如今我既已死,你若愿跟着这位姑娘,便跟着她吧。” 小骡子抽噎着。 “姑娘,我想你们也是有缘的,你愿意带着它吗?”少女抬眸看向骡背上的苏轻月,“小骡子是师傅离开前留给我的礼物,它除了有些爱哭,其它都挺好的,也很好养活,偶尔喂点胡萝卜就行,你不用它的时候,它还能把自己收起来,变成一头能躺在手心里的安静小木骡子。” “好。”苏轻月点了点头。 她听见不远的光亮处,夏云枕在招手喊她:“轻月姑娘!快过来啊!” “马上就来!”苏轻月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又将目光落回了眼前,她对着眼前的少女说:“以后小骡子就跟着我吧,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它的。” 少女终于放心了似的,微笑着看着她们,她渐渐变得透明,而后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消失在眼前的空气中。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小骡子就交给你啦。” 苏轻月吸了吸鼻子,对着小骡子说:“我们走吧……” 小骡子望着眼前的那片空气,轻声道:“主人,再见了。” 言毕,它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含着泪决绝转身,驮着苏轻月向前方的光亮处跑去。 跑到最亮处的时候,一股强而有力的风将他们几个人一卷一抛,四周的强光散去,几人已经身处客栈了。 赵盈简单环顾一圈:“浦儿的父母应该还在客栈里,我们得把他们找到,结合一晚上的情况推测,应该是被蛛王用丝线控制的浦儿把他们藏起来了。” “好。”夏云枕点头,“我们几个人一起找,以防这客栈还有什么古怪,落单了不好。” 于是四个人一起在客栈找起了浦儿的父母,未过多久,便在一楼最里侧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被绑住的浦儿父母。 不仅如此,他们二人的口中还被塞进了布条。 赵盈上前要替他们松绑,被夏云枕拦住,他抽出塞在他们口中的布条,扔在一边,在他们跟前蹲下问:“两位,能否告知在下,是谁绑了你们?” 浦儿的爹眉头紧锁,凝肃的神情使他那张方脸看起来更方了。 浦儿的娘则是无力地耷拉着头,吞了吞口水,声音颤抖着道:“是……是我的浦儿……” 说着她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紧绷着一张脸的男人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浦儿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绑得了我们!” 浦儿的娘抽泣着:“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赵盈看向浦儿的爹,说道:“浦儿被蜘蛛控制住了,他完全有力量将你们二人绑住,换句话说,浦儿已经不是浦儿了。” 他爹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忽的一亮:“对了,浦儿呢? 第39章 糖葫芦很甜 “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浦儿的爹忽然间横眉怒目,咬牙切齿,死死瞪着赵盈,“怎么你们来了浦儿就死了!是不是你们害死了他!” 他奋力挣扎着,满腔怒气,奈何手脚都被牢牢绑住,做不了什么。 夏云枕凑到赵盈耳边轻声道:“还是你师兄我机智吧,若是依你的意思,一上来就给他们二人松了绑,他这会子该跳起来打你了。” 赵盈眼不以为然:“松绑又怎样?就他这样的,我一个人打十个,也是绰绰有余。” 夏云枕笑了笑,“是,我师妹厉害着呢。” 浦儿的爹冲着这边又喊又叫:“一定是你们害死了浦儿!你们几个把浦儿的命还来!把浦儿的命还来!” 赵盈眉头一皱,唰的一下抽出了剑。 她用剑指着浦儿爹道:“劝你别血口喷人,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别,你别杀他!”浦儿的娘亲见了那泛寒光的剑有些害怕,连忙道,“女侠……有话好好说,要问什么你问吧……” 赵盈于是道:“那就告诉我们,你们家浦儿身上,是否发生过什么异样之事?” 浦儿的娘垂着脑袋,思索片刻,沉重地叹出一口气。 她的语气缓慢而哀怨:“两年前,浦儿生了一场大病……” “别说了。”浦儿爹打断浦儿的娘,“告诉他们这些干什么!我看是这几个人也不像什么好人!不怀好意!” “你说谁不怀好意?”赵盈放下的剑又唰一下提起,直抵男人的脖颈处,“你再说一遍你试试!” 浦儿爹不服,但又不能奈她何,只愤愤瞪她一眼,头扭向另一侧。 夏云枕上前一步,对着浦儿爹娘解释道:“两位,实不相瞒,我们是青山门的弟子,降妖伏魔除害,保住无辜百姓的性命,还他们一个安稳和平的生活环境,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 “我们也是无辜百姓!”浦儿爹紧咬着后槽牙,怒瞪着赵盈,“就这么对无辜百姓!还青山门弟子呢!我看是强盗土匪!” 赵盈气得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师妹,别冲动。”夏云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示意她先将剑放下。 他的音色温吞,像棉布料轻轻拂过耳朵,一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眼中却没有一点引人坠入深渊的迷离,他不危险,反而眼睛总是那么清亮有神。 好像只要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内心再毛躁的情绪总能得到缓冲。 只是她才不会让他发现,他是她的良药,免得他骄傲。 赵盈慢慢将手中举着的剑放下,别开脸,沉默不语。 夏云枕抬起眸子,粗略地环视一圈周身的环境:“如今客栈的模样,明显比我们进客栈时所看到的样子,要旧上很多。什么客栈能一夜不到就旧这么多呢?这其中很显然有问题吧?” 他笑着看向浦儿爹娘的眼睛。 他们二人双双避开目光。 他也不计较,仍旧笑着道:“结合我们在客栈底下的经历,我大概能知道,我们踏进这家客栈时所看到的崭新的、一尘不染的环境,也是蛛王编织出来迷惑人的假象。” 说到这里,夏云枕在浦儿的爹娘面前蹲下:“进了这家客栈的人有多少能走出去,你们不清楚吗?这底下的石宫里有多少尸骨,你们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呸!你别血口喷人!”浦儿爹愤愤道:“什么尸骨!我们不知道!” 浦儿娘看不下去了,满面愁容对着孩他爹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犟了!” 夏云枕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浦儿娘便神色哀伤地缓缓说来:“大侠,是这样的,两年前,我们家浦儿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就没了气儿……我和孩子他爹年龄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都宝贝得很!可是谁知道才养了这么几年,他就……他就……” 浦儿娘说到这里,掩住口鼻泣不成声。 苏轻月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博弈。 一晚上没睡的她,此刻困得直打哈欠。 也不知道青山门这三位什么体质,居然一点困倦的样子都没有,都是啃铁锅长大的吗?这么耐造…… 唯有她这个小废物,哈欠不停,困得眼泪直流。 以目前这样的进度盘问下去,天亮了都不知道能不能睡上觉呢。 苏轻月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困意愈发浓烈地袭来。 “腿上的伤,还很疼么?” 安静站在一旁的姜槐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轻月答:“还好吧……不过我比较怕疼,不舒服肯定是有点的。” 此话匍一出口,她眉头一皱。 姜槐序怎么知道她腿上有伤? 她身上的裙子连鞋面都盖住了一部分,更别说脚踝了。 在她疑惑之间,姜槐序已经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抹些药吧。” 他那张好看的脸上,神情依旧冰冷生硬,声音倒是好听不惹人厌。 “好。”苏轻月从他手中接过那瓶药,“谢谢。” 这药她认得,是在寒月山庄的时候,她给姜槐序的。 还以为他扔了呢,没想到他居然带上身上。 也好,现在派上用场了。 苏轻月将那瓶小药攥在手心里,就地蹲了下来,将裙摆向上拉一小段,直到完整露出那个被蜘蛛咬出的伤口。 可是裙摆总是往下坠,她要去拉裙摆,也要拿药瓶,还要抹药。 再加上她困呼呼的,显得有点笨。 姜槐序盯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拿过了她手中的小药瓶。 苏轻月感到莫名其妙,她抬眸看他:“诶你干嘛?” 难道这家伙突然反悔了,不想给她用了? 客栈灯光昏暗,他对上她的眼睛:“我帮你。” 苏轻月 第40章 还原事件背后的真相 “糖葫芦,你什么时候吃的?”她问。 “在地宫。”他答。 “在地宫,你还有心情吃糖葫芦?” “为何没有?” …… 那一边,又是另一种画风,赵盈夏云枕和浦儿的爹娘紧密周旋着。 一番较量后,浦儿爹扭过了头,沉默不言,但也终于不再试图跳起来激愤骂人。 浦儿娘已经打算松口了,她缓缓说来:“两年前浦儿一场病后没了气儿,我和浦儿他爹无法接受这一切,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到处托人想法子,幸运的是,我们很快迎来了好消息……” 她继续说道:“我还清楚记得,两年前的那天,玉兰花街开灯笼铺的老张,在一个蒙蒙亮的清晨,敲响了咱们栖风渡的门。我开了门,他神神秘秘,说要给我一个好东西,那东西能让浦儿重新活过来。” 听到这里,夏云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所说的这个老张,他在玉兰花街几号铺子?” “他呀!两年前他就离开这儿了。”浦儿的娘回忆道,“当时,我听说浦儿能活过来,毫不犹豫收下了他拿来的那个东西,其实我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胡乱试一试,结果当天浦儿的病就好了!他活过来了!” 听闻至此,夏云枕和赵盈不约而同将眉头一皱。 浦儿的娘沉浸在自己诉说的场景中,此刻的她,脸上的表情惊喜愉悦难以抑制,但同时,她的眼中又覆上一层不可名状的哀伤。 她说:“我的浦儿活过来了,我自然是高兴得难以言喻的,这多亏了老张给的法子!于是第二日,我就备了礼,去玉兰花街那头的灯笼铺找老张,想表达对他的感谢,可是……” 说到此处,浦儿的娘一顿,神色灰了下去,眉头紧紧拧起。 她说:“可是……老张居然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是个疯子!他说……那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来栖风渡找我!更没有给我什么能让浦儿活过来的法子!” 浦儿的娘无力地歪着脑袋,额角垂下了几缕发丝,她不算年轻了,这一夜被绑着大概也没有睡好,脸部有些浮肿,黑眼圈很明显。 好在夏云枕很有耐心,他没有立即逼问浦儿的娘,只是安慰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也无法接受这荒谬的一切。” 空气陷入一片安静中,过了一会儿,浦儿娘自发开口了:“那天,我和老张起了争执。我拼命地重复那天他来栖风渡敲门的事,试图让他想起来,试图让他承认他来过了,他态度坚决,始终说自己没有来过,最后他把我轰走了。” “然后呢?”夏云枕语气温和,比起盘问者,他更像一个有耐心的倾听者。 浦儿娘说:“被他轰出来之后,我感到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为什么明明他来了我家,却说没有来?是他忘记了,还是他不愿意承认? 我想不明白,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渴望浦儿活过来,产生了幻觉? 我急急忙忙跑回了栖风渡,怕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到了客栈里,浦儿还在,他好好的。我把在老张那儿发生的事和浦儿他爹说了,浦儿他爹那天也听见了敲门声。” 一直沉默着浦儿爹终于开口:“老张来敲门的那个清晨,我就在一楼的屋子里睡着。我媳妇儿去开门,还说了声‘是你啊老张’,之后再进屋时,手中已经拿了一个小盒子,说是老张给的,能救浦儿,哎……” 他叹气声似有千斤重,说几句又闭了口,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再说话。 浦儿娘接着道:“当时我们一致认为,是老张这个人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老张帮了我们,不愿意被人知道,怕惹麻烦,也没有再去打扰他。可是过了几日,竟听人说老张已经搬走了!走的时候口中还絮絮叨叨念叨着’见鬼,这地方不能待了’之类的话。” “我好像知道了。”赵盈分析道:“老板娘,据我初步推测,老张来敲栖风渡客栈门的时候,应该已经被蜘蛛控制住了。” “啊?”客栈的老板娘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吃惊,“这……女侠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盈说:“因为在地下石宫,我也被那蜘蛛的丝线控制了,以至于差点伤了苏姑娘。” “还发生了这种事?”夏云枕也惊讶了,拉过她的手腕,“你怎么没跟我说啊,你没哪里受伤吧我看看。” “你闭嘴。”赵盈道,“我不是在说了吗,不要打断我……” “好,你说你说。”夏云枕乖乖松开了她的手腕。 赵盈继续道:“不知你们可看过皮影戏,或者傀儡戏?” 浦儿的娘点头。 赵盈说:“当时我就是像个傀儡一样被控制住了,而且,那些丝线被一股力量向上扯紧后,就消失不见了……但我知道它们只是看不见了,并没有消失,仍然在控制着我。我这样自小习武之人都无法抵抗那些丝线的力量,更何况老张和浦儿呢。” “你说老张就说老张,怎么扯到浦儿?”浦儿他爹拧着眉,有些不快。 赵盈不太擅长跟人兜圈子,她直截了当地说:“因为浦儿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后面你们所认为的‘复活的浦儿’不过是一个长期被控制的傀儡罢了。” 第41章 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赵盈说:“我是修行之人,即便被蛛王的丝线控制住,至少意识还清醒,但老张被控制住的时候,应该是连意识都被掐断了。至于浦儿,它意识早就没了。” 听了赵盈所说,浦儿的爹娘都无法接受。 浦儿娘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盈,“你说,这两年来,在我们身边的浦儿,是被什么丝线控制住的?” “这怎么可能呢!”浦儿的爹一口否定,“你们这帮人,胡编乱造的故事听多了吧!” “怎么不可能?”赵盈冷面看着他们二人,“别的不说,一只百年修为的蜘蛛精,在你们客栈底下吃人之事,想必也是你们默许的吧!你们不知道蜘蛛用丝线操控人我姑且相信,但你们若说不知道自己客栈底下有什么东西,我可不会信!踏进这家客栈的人最后能出去多少,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 浦儿的爹娘沉默了。 夏云枕忽的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哦~我知道了。” 他笑了笑,放开了声音:“老板娘,两年前的那个清晨,老张给你的那个东西,是和蜘蛛有关的吧。” 尽管浦儿的娘,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神情,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夏云枕看出了端倪,更加笃定了内心的猜想。 老张给客栈老板娘的,声称能够复活浦儿的那个东西,一定和蜘蛛脱不了干系,且说不定就是蜘蛛。 夏云枕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见他们仍然在犹豫,他便在屋子里踱着步,根据以往的经验,一点一点推测了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一切都在蛛王的掌控中,它应该早就盯上了你们,并且开始了谋划。它实行的第一步,是用丝线操纵了灯笼铺的老张,让他给你们送复活浦儿的宝贝,那个宝贝——就是蜘蛛它自己!” 夏云枕顿了顿,继续推下去,“这样一来,蜘蛛本体就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客栈,顺理成章地吃人,因为它的存在‘救活了’浦儿,你们为了不失去浦儿,便默许它吃人,我说的对么?” “快说!”赵盈用剑指着他们,“到了这个地步,若再有隐瞒,我看你们也不配活着!” “我们也不想活了!”浦儿的爹道。 “好好说,好好说。”夏云枕夹在他们中间,像个专门调解纠纷的居委会主任。 他拍了拍系在腰间的葫芦给浦儿爹看:“那头大蜘蛛,也就是蛛王,已经被我师弟师妹抓起来了,在这里面待着呢,它用不了法术了。所以凡是蜘蛛以法术维持的东西,如今要么恢复原样,比如这家客栈;要么坍塌不复存在,比如地下石宫。” “还有浦儿……”他说,“没了蜘蛛像操控傀儡一样地操控浦儿,浦儿也就不会再动了……因为他两年前就不在了,一切早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再自欺欺人下去,还有什么必要呢。 浦儿的娘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不愿接受这一切,可她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这一边,房屋外的走道上,苏轻月已经靠着小骡子打起了盹儿。 听到哭声后,她疲惫地睁开了眼。 不仅客栈老板娘在哭,身边的这头小骡子竟也一道哭了起来。 “怎么啦?”苏轻月揉了揉眼睛,不解地望着它。 “呜呜呜呜呜!”小骡子跺着脚,“帮凶!他们是帮凶!他们害死了我的主人!” 它说着,毫不犹豫向屋内冲了进去。 “哎你干嘛去!”苏轻月连忙跟在小骡子身后跑进了屋内。 小骡子已经冲到了浦儿的爹娘面前,一顿狂喷口水。 “呸!呸!呸!我吐死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自私自利!由着蜘蛛王在客栈地下为非作歹!我的主人也不会命丧于此!她还年轻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只有你们家浦儿的命才是命啊!令人痛心的也不止我的主人,其他的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们害死了他们!你们没有心!我吐死你们!呸呸呸!” 赵盈和夏云枕看呆了。 小骡子仍然在不断输出,进了屋子的苏轻月见它口水喷得像个花洒似的,也不敢上前阻拦。 况且,小骡子说的也没错,浦儿爹娘的自私的确害死了很多无辜人。 小骡子朝他们二人吐口水,和他们做的事比起来,已经算是轻的了。 浦儿的爹娘似乎也已经麻木了,任由小骡子朝他们脸上吐着口水。 小骡子继续数落着他们:“我的主人永远离我了,她再也不会给我买胡萝卜,我也再看不到她的笑容,听不见她的声音,我们曾经约好要一起去的地方也去不了了!就因为你们,一切的一切都破碎了!都结束了!你们让我怎么办呜呜呜呜……” “抱歉……”或许是感同身受,浦儿娘垂着眸子,眼泪一道接着一道从面颊上滚落。 小骡子边哭边说:“你们失去浦儿的痛苦,我其实能理解……在地下石宫的时候,我差一点就为了救主人,把苏姑娘送进那头大蜘蛛的洞里!苏姑娘气得骂我,她骂得对!我迟疑了,又想起主人说过的话,我及时醒了,我不应该为了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就剥夺别人的生命!你们也不应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浦儿的娘哭成了个泪人,“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 浦儿的爹也看着小骡子道:“我们身为人,觉悟还不如你,惭愧……若是……我为此偿命能让你好受一点,你让他们杀了我吧。” 小骡子眼中含着泪,缓慢摇着头:“就算你死了又怎样,你死了,我的主人就会活过来吗?你难道不懂?很多事一旦做错,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累了,需要休息了。”小骡子说完这句话,一瞬间就变回了小木雕,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苏轻月走上前去,弯腰将小木骡子从地 第42章 一诺千金 浦儿的父母闹也闹了,哭也哭了,现实摆在眼前,再去逃避又能如何呢? 浦儿母亲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妥协道:“老张带给我的,确实是蜘蛛。” 夏云枕嗅到了事情进展的气息,再度专注了起来。 听着浦儿母亲缓缓道:“那天,老张把蜘蛛交给我的时候,还跟我说了让浦儿复活的方法。” “他说,把蜘蛛放到浦儿的床头,等待半日到一日,浦儿自然就会醒过来的,至于蜘蛛之后去哪儿,他叮嘱我不要去管,否则会惹怒蜘蛛,浦儿也会性命不保的。” “于是你就照做了。”夏云枕问。 “是,我太想浦儿继续活着了,我不要浦儿就这么死,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啊……”她看起来无奈又懊悔,声音轻轻发着抖:“后来的一天夜里,浦儿睡了,蜘蛛爬到了我枕边,它居然开口说话了。它说,它不是一只我们看到的小蜘蛛,它原本有百年修为,只是被困住了,暂时施展不开。” “果然……”夏云枕微眯了眼,“嗯,你继续说。” 浦儿娘吸了吸鼻子,说了下去:“蜘蛛告诉我,它的修为足够支撑浦儿平安活到暮年,只是若它再这般被困着,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浦儿也会很快再度死去。 它问我,想不想浦儿继续活下去,我当然是比谁都希望浦儿好好活着,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它。 刚开始,它也只是偶尔才吃一两个人,后来它越吃越多,我和浦儿的爹想阻止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直到你们来了。” 赵盈道:“终于承认了,蜘蛛王在客栈底下吃人,就是你们默许的。” 浦儿的娘抽泣着:“我……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她笑了几声,脸上的表情却如同在哭,“我应该谢谢你们终止了这一切吧……若不是你们,我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造多少孽。” 她闭上眼睛,“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任你们处置吧。” 夏云枕站在二人跟前,说道:“这件事你们确实做错了,但我们也无权剥夺任何人的生命,我们能做的,只是终止这一切,避免更多的人遇害。” “浦儿也已经没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浦儿的娘说,“更何况,我们害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是啊。”夏云枕道:“你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们两个就是死了,也只有两条命,怎么能抵消那么多条性命呢?” 赵盈也冷声道:“死了倒是便宜了你们了,害死那么多人,就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那……你们要怎么样?”浦儿的娘问。 夏云枕未言,他拿出自己的小铜牌,低声念了咒语,包裹便出现在他怀中。 他从中摸出一个小袋子,又拿出两个小丸。 “两位可愿赎罪?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浦儿。”他问。 “愿意,我们当然愿意。”浦儿的爹娘点头。 夏云枕念着咒,将包裹收进了小铜牌中,他的手中只剩下了那两颗小丸,“那么,请两位将这丸子吞下。” “这是什么东西?”浦儿的爹看着夏云枕手心的丸子。 “别废话!”赵盈用剑指着他,“让你吃就吃!你不是死都不怕了吗,还怕区区一个小丸不成?莫非你方才赴死的决心都是假的?” “我吃,我吃。”浦儿的娘似乎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再做抗争。 夏云枕将药丸喂给她。 她闭了眼,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夏云枕在浦儿爹面前蹲下:“张嘴吧,轮到你了,放心,这药不是害你的。” 浦儿的爹没有拒绝的余地,也只好张了口。 夏云枕抚了抚掌,从二人面前站起身,“两位,知道怎么做才叫赎罪吗?” 浦儿的娘说:“我们之前做了错事,害了太多无辜之人,我想,多做善事,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便是赎罪吧……” 夏云枕点头:“没错,真正的赎罪,不是以命换命的死,而是从内心深处认清自己的错,从今往后,多行善事。纵然人这一生,功过不能相抵,但及时回头,也要比不回头好得多。” 浦儿的爹也点头道:“明白了,我们一定会多做好事的。” 夏云枕看向赵盈:“师妹,给他们松绑。” “好。”赵盈手中的剑一提,一勾,一划。 几个来回,绑住浦儿爹娘的绳便断成了好几段。 由于他们被捆住手脚,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即便松绑了,身体也有些僵硬。 夏云枕帮他们把身上的碎绳扯开,扔到一边,逐一将他们扶起。 浦儿爹娘连连道谢:“多谢你,多谢多谢。” “谢我就不必了。”夏云枕温文笑着,“方才我给你们吃的,是我们青山门研制的一种药,此药在手中为丸,入口中则化虫。” “虫?你给我们吃的是虫?”浦儿爹摸着脖子,“难怪……那药丸一入口,就像有方向感一样,直接滑到了喉咙里。” 赵盈微挑着眼尾:“这可不是一般的虫,是我们青山门才有的稀有物,此虫制成药,名为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 “是啊。”赵盈解释道,“服下这个药之后,立即说出的话,是终身都不能违背的。” 浦儿的爹娘怔住。 夏云枕声温如玉道:“两位不用紧张,只要你们按照自己所说的,从今往后多做善事,多帮助有需要的人,这一诺千金丸是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的,可若是……” 他一顿,笑得狡黠:“若是两位违背自己所说的这些话,你们腹中的虫便会开始啃噬你们内脏,一直啃一直啃,直到你们痛不欲生而死,不信邪的话,尽管试一试……” 浦儿爹娘道:“我们一定会遵守诺言,多行善事的!” “好。”夏云枕 第43章 寻找花月楼 栖风渡的事终于处置妥当,苏轻月与主角一道走出了客栈。 长夜已过,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只是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蓝。 往前走了一点儿,行至玉兰花街的主干道。 街道两侧,许多店铺的门还没有开,唯有几家早餐铺子的门口,已经腾腾冒起了热气。 苏轻月现在是又饿又困。 一晚上没睡觉,现在也没觉可睡,更可恶的是,身上没有一点钱! 她想,早知道昨天剩下的那点碎银子,就不给姜槐序买冰糖葫芦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呢? 也罢,也罢。 在路过一家早餐铺子的时候,苏轻月揉了揉肚子,呆呆地盯着冒着热气新出炉的包子。 “轻月姑娘,你饿了吧。” 苏轻月闻声抬眸,对上了夏云枕投来的关切眼神。 “我不饿。”她声音甜甜的,眉眼一弯,笑得明媚。 只是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云枕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二话不说走到包子铺前,很快就买了两个包子,递给苏轻月。 “给,不知道你喜欢吃肉包子还是菜包子,我各买了一个。” “这……可是……这……”苏轻月吞了吞口水,不敢接包子,还顺带还偷瞄了一眼赵盈。 夏云枕见她不拿,直接将包子放到她手中:“跟我客气什么,看出你饿了,快吃吧。” 隔着一层油纸,热乎乎的两个大包子躺在了她手心,初春清晨的寒意,好像霎时间散去了一些。 没想到,她孤单一人从另一个世界穿进书中,竟然还能接受到这样细腻的关心。 “谢谢你。”苏轻月捧着手中的馒头,吸了吸鼻子,望着夏云枕说,“你像我哥哥一样。” 糟糕糟糕糟糕!说漏嘴了! 苏轻月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昨日她才骗他们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看夏云枕的反应,好像他还挺高兴的? “轻月姑娘,你想起来了?”他眼里闪着光,“你还想起了什么没?” 他这么激动干嘛啊…… 苏轻月挠了挠耳后的皮肤:“没……没了……” 夏云枕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不过很快他笑着望着她,轻言细语道:“没事的轻月姑娘,你就跟着我们,一定会慢慢想起来的,不着急。” “嗯。”苏轻月点了两下头,还他一朵饱满笑。 包子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拿起来咬了几口,外皮松软饱满,里馅新鲜美味:“好好吃,你们不吃吗?就我一个人吃啊……?” 就她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啊。 况且还是夏云枕买的,赵盈又该对她有意见了吧。 夏云枕耐心解释给苏轻月听:“我们几个是修行之人,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大约能控制体内能量的流失速度了,所以,我们对食物的需求也就没有普通人那么大了,再加上昨天晚上在酒楼也吃了不少,能量还没有消耗完呢。” 夏云枕说话的功夫,苏轻月手中的包子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两颊鼓鼓感叹道:“真羡慕你们啊,我少吃一顿都饿得难受。” 夏云枕好笑地摇了下头,将目光转到赵盈和姜槐序身上:“师弟师妹,我们找花月楼去吧。” 此时旁边,恰巧路过一名挎着菜篮子的老妇人,她听见夏云枕说的话,瞬间皱起了一张脸,鄙夷道:“呃油~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哟……啧啧啧啧啧……” 她摇着脑袋,嫌弃似的快步走远了。 夏云枕愣了愣,才想起回击。 他对着那老妇人的背影喊:“怎么了嘛?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嘛?呃油~啧啧啧,现在的老嬷嬷哟,管闲事,啧啧啧啧……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站在夏云枕身后的赵盈和姜槐序,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 赵盈:“……” 姜槐序:“……” 苏轻月:“包子好好吃啊。” 赵盈:“……” 姜槐序:“……” 赵盈眼角抽了抽,看向姜槐序。 确定他是唯一的正常人后,她说:“师弟,我们找花月楼去。” “好。”姜槐序点头,与赵盈一道沿着街往前走去。 苏轻月啃着包子跟在了他们后面。 夏云枕骂完了一扭头,发现三个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喂!你们等等我啊!” *** 沿着玉兰花街走到头,没见着哪里有花月楼。 赵盈说:“花月楼居然不在朝辞城最有名的玉兰街,得找个人问问,确定了街道,我们找起来会更快一点。” 夏云枕别扭道:“要问你去问,我可不问了。” “问就问。”赵盈说干就干,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路人,“请问一下,花月楼怎么走啊?” “不知道不知道。”幸运路人摆着手快速走远。 赵盈:“……” 夏云枕在姜槐序耳边打了响指:“师弟,公平起见,这次该你了。” 姜槐序:“……” 夏云枕怂恿他:“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嘛,我们是有任务才去的,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 姜槐序看着夏云枕,白玉般干净的脸上,浓密的长睫轻轻扇动,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无辜纯净。 “既然如此,师兄何不自己去,行得正坐得端,应该没有什么好怕的吧?” 说着他微微笑了,像一缕莹亮剔透的光。 赵盈的目光飘了过来,暗笑着道:“你师兄行得不正坐得不端,他当然怕了。” 夏云枕抱住姜槐序的手臂,晃了晃,撒起娇来:“师弟,好师弟,求求你了我的好师弟!找个人问吧。” 赵盈一把掐住脖子:“呕——” 姜槐序微笑:“师兄你别这样,我这就去问。” 苏轻月已经吃完了包子,凑上前去, 第44章 初到花月楼 几人一道从东街行至西街,几乎跨越了大半个朝辞城。 这朝辞城,说大也不大,可若是说小吧,却走得苏轻月连脚都疼了。 青山门的三位弟子,倒皆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苏轻月不禁在心中感慨,修行之人,就是不一样啊,不服不行!这仨一夜没睡,早饭也没吃,现在还精神抖擞的呢。 人比人,气死人。 老祖宗的话没骗人哦。 好在与夏云枕他们一同到了西街后,很顺利地找到了此次来朝辞城的目的地。 当当当当——花月楼! 这花月楼嘛,其性质如其名,通俗易懂。 显而易见,是个不太好的“好地方”。 苏轻月在原书中读到过,花月楼在朝辞城的生意是最红火的,因其有一点特殊之处。 别家同行的花楼内,基本都是些姑娘,这家虽名为花月,却是一家小倌楼。 朝辞城提倡男女平等,因此并无男尊女卑的社会情况,再加上这家花月楼是朝辞城内仅有的一家小倌楼,它生意不火爆才怪呢。 更有意思的是,别家都是天黑了才开门营业,花月楼倒好,大清早的就开始营业了。 此刻才是刚用完早餐的时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女子化着俏丽的妆容,身着各色飘逸的衣物,往花月楼消遣去了。 见此情景,赵盈和夏云枕站在花月楼门前双双呆住。 赵盈脸颊上的肌肉僵硬地抽了抽,咬着牙根道:“还好这里没人认识我赵盈,否则我打听花月楼的事传出去,呵呵……我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随即,她拿出了自己的小铜牌,和之前的夏云枕一样,叽里咕噜念了几句苏轻月听不懂的咒语,要从包裹里取东西。 她要拿什么东西呢? 哦,她拿出了一顶带有白色面纱的竹笠,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戴了起来。 夏云枕仰头看着花月楼三个大字,又瞧见基本都是女子进进出出,他大概也猜到了这家店的性质。 之前那个提着菜篮子的嬷嬷的声音,如今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声声震耳欲聋‘呃油~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哟……啧啧啧啧啧……‘ 还有她那鄙夷的表情,也在他脑海里耀武扬威似的反复出现。 夏云枕双目发空,自言道:“难怪我提起花月楼的时候,那个路过的嬷嬷要那样看我……她把我想成那样了……” 随即,他也拿出了一顶垂着白色面纱的宽大竹笠,熟练地往脑袋上一扣。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苏轻月,扭头望向身旁的姜槐序,她问他:“你不戴么?” 姜槐序直直盯着花月楼的入口处,眼神幽深如不见底的黑海,唇角还勾着一抹不明笑意。 “不戴。” 他语气轻飘飘,却散发出不快的气息,宛如一条蛰伏在丛林里的毒蛇。 苏轻月不敢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紧随着前面夏云枕和赵盈的脚步,踏进了花月楼。 花月楼内部宽敞明亮,视线开阔,墙壁上挂了不少秀美字画,地面铺陈着厚而柔软的干净地毯,仰头看去,绯色锦缎与精美的花灯将上下三层皆装点得颇有氛围。 大厅内摆了许多桌子,几乎每桌前都围坐着人,吟诗的、作画的、玩骰子的、聊天的、小酌的……热闹程度远超出了苏轻月的想象。 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属一进门,一楼大厅的舞台中央。 此时此刻,漫天的花瓣打着卷儿从最高处纷纷飘落,几名身段柔软的小倌正在跳着舞,一旁还有两个奏乐的。 苏轻月和夏云枕他们呆呆立在那儿,很快,一名小倌满面春风地笑着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来来来,仅欣赏节目还是要点指定的人?” 赵盈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冷淡:“把你们东家叫出来。” “这……”小倌有些诧异,陪着笑道:“实在抱歉,我们东家不接待客人,您看您要不……换个人?” 夏云枕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几人并不是来消遣的。” 小倌的笑容有些僵了,进花月楼不是来玩,难道是来挑事的?前面这两个还戴着斗笠,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夏云枕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在小倌眼前展开:“我们接到花月楼东家的委托,才来了此处,若你们东家不方便出来,能否帮忙转告一下,青山门的人,已经来了。” 小倌看了看信,立刻点头:“没问题,几位请在此稍作等候,我这就到楼上去,将你们到来的消息转告给东家。” “麻烦你了。”夏云枕客气道。 第45章 他耳朵好着呢 小倌正准备到楼上去找东家报信。 恰好此时,大厅的最前面,有一桌客人起身正准备离去,位置空了出来。 眼尖的小倌瞧见了,便对着夏云枕和赵盈他们道:“那处有空位置了,几位既是东家请来的人,请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吃些点心,看看我们花月楼的节目,稍作等待可好?” 赵盈点头。 夏云枕也道了声:“好,多谢。” 另有一位小倌被招呼了过来,引着他们,向那空出的一桌走去。 四人围着桌坐了下来,这里的座位很宽敞,还挺舒适的。 小倌端来了两盘小点心和四杯茶:“几位客官,请享用。” 苏轻月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了起来,顺带着看看表演。 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在大厅的最前边,这是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又在最中间,视线绝佳,就连台上飘出的花瓣都能落到脚边。 台上几个男人身段柔软得不像话,仿佛比寻常人类多长了许多个关节。 夏云枕啧啧称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赵盈在面纱下白了他一眼:“无聊。” 苏轻月舒舒服服坐着,一手糕点一手茶,美滋滋地欣赏着节目。 旁边那桌,两个女子也看得入迷,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哇,真好看!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才带我来啊!” “有意思吧?下次再带你来。” “好啊好啊!下次是什么时候,就明天吧行不行?” “一定一定!不过你可得小心,别被你家母上大人发现了!不然她肯定得去我家告状,说我不肯嫁人还将你也带坏!” “你绝对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发现我们到这儿来的。哎,真受不了,同为女人,为什么要逼着我们,嫁给那些自以为是,还对女人粗鲁的男人!是这花月楼不香吗?” “就是就是!”女子笑着,神秘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这几个小倌倌其实还不算什么,你是没见过这花月楼的头牌沉璧!那叫一个明眸皓齿仪表堂堂才貌双全!” “那他今天会出来吗?”女子的友人好奇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一见。” 女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他这几日都没出来表演,听说是身体抱恙,在静养呢,今日大概也没希望看到他了,没眼福——” 话还没说完,女子愣住了。 坐在她对面那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愣在这里,难不成几日不见沉璧,思念成疾,连人都傻了?” 女子吞了吞口水,睁圆了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天……旁边那桌有个人……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沉璧!” 女子的友人扭头,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朝苏轻月那桌瞄了一眼,很快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哎,你是说那个,穿一身红白相错衣裳的小郎君吗?” “啊对对!就是他!”女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双目放射着光芒:“我眼光还不错吧?” “确实好看啊。”女子的友人点头,捂着嘴笑道,“我还没见过沉璧呢,你觉得他和沉璧,哪个更胜一筹?” “当然是……”女子吸住一口气,猛地呼出,妥协道,“他更好看……” 女子友人噗嗤一笑。 女子道:“虽然,我迷了沉璧不少日子了!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小郎君长得还要精致呢,而且你看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气质,啧啧啧,我怎么觉得不是他像沉璧,而是沉璧像他呢?” 友人眼睛一亮,说道:“若你和花月楼的头牌扯上关系,你父母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但这小郎君,看着倒像是正经人家的公子,要不……你上去认识一下他?” “还是别了吧。”女子一下子别扭了起来,“你也不想想,正经人家的公子,又怎么会来花月楼这种地方呢?” 友人道:“我们不也来玩了嘛,又没什么的!听听曲儿,吃吃点心,看看舞寻开心罢了,又不做什么出格之事。” 那女子说:“我们是女子,来看美男寻开心,可他是个男子呀,也来看美男寻开心?” 女子的友人又回头瞄了姜槐序一眼,对着女子道:“你的意思是,他有龙阳之好?” “谁知道呢……” “不对啊,若是那样,他为何不自己一人来?他还带着三个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子对着坐在桌对面的友人招招手,示意她凑近,“我跟你说啊……” *** 与此同时,舞台正中央的桌边,苏轻月盯着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面带笑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还有人吃吗?” 赵盈没理她。 姜槐序面无表情,吐出冰凉二字:“不吃。” 只有夏云枕温言道:“轻月姑娘,别饿着自己,快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苏轻月搓了搓手,拿起最后一块糕点,美滋滋地塞进口中。 吃喝得到了满足,她这才注意到,姜槐序的一只耳朵居然在轻轻地动。 苏轻月好奇地盯住他,往他身边挪了挪,凑上前去,眼神直勾勾:“哇,你耳朵在动,你在听什么声音吗?” 姜槐序有些不悦地盯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 “苏姑娘,注意分寸。” “啊?”苏轻月一怔。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就靠过来了,或许是发现姜槐序的一只耳朵在动,觉得好玩,就不自觉地凑到他面前来,想要瞧个清楚。 现在……好近,近到可以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苏轻月后知后觉整个人弹开,略有些慌张地挪回原位,坐直了身子,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舞台上,脑海里却充斥着姜槐序的模样。 她忍不住 第46章 别这样让人误会啊! “在座的各位!” 来自前方舞台上的一个声音,将苏轻月的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拉了出来。 原来舞蹈表演和奏乐,都已经结束了。 只听得舞台中央那人声音嘹亮道:“咱们花月楼人气最高的沉璧!已经有好几日,没出现在大家眼前了!不知道各位客官有没有想他啊?” 他的话一讲完,人群立刻一片哗然。 “想!!!我们好想沉璧哥哥!” “是啊是啊,这几日他没出来,我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了!” “巧了姐妹!我也是这个症状!”说话的姑娘掏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照了起来,“瞧瞧,瞧瞧,我这小脸儿,都憔悴了……” “我们来花月楼,主要还是为了看沉璧,他要是再不出来,我的年卡就白办了!你们可得老老实实给我退费,别耍花招。” “就是就是!他身体不适我们能理解,出来给我们见见也行啊,不需要他表演高难度的节目,就给我们看看他还不行嘛!” 台上的人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先别急!我这不是来报告好消息了吗!各位心心念念的沉璧已经在准备了,他马上就出来见你们!” 整座花月楼都沸腾了。 “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可以见到沉璧哥哥了!” “没出来营业的日子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呜呜呜呜我宝沉璧!妈妈爱你!” …… 苏轻月坐在一片热闹的欢腾中,脸上挂着笑容,安安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在另一个世界,她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她投票安利做数据、她顶着黑眼圈追剧、她卡着秒点抢演唱会门票、她抱着新到的杂志在床上打滚、睡觉之前,她还会对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他说晚安。 所以她完全能理解这些“追星女孩”的喜悦。 喜欢一个遥远的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她很高兴,远在这个世界,朝辞城的这些女孩儿们,也能体会这样一份独特的喜欢,怀揣着期待,怀揣着一个又一个蕴藏着希望的粉色泡泡。 周围的灯暗了下来,只留了舞台中央的一束。 “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凝视着舞台所在的方向,期待着沉璧出现。 然而…… 在场的人盯着舞台,盯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了,沉璧还是没有出现。 人群中出现了各种声音。 “人呢?” “怎么还不出来?耍我们玩呢?” “大概是沉璧还没有准备好吧,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嘛。” 在纷纷的议论声中,乐声响起,来了几名男子舞着袖子,齐刷刷地上了舞台,投入到了表演当中。 苏轻月旁边那桌的那名女子,往舞台上瞧了一瞧:“不对呀,这里面哪有沉璧啊?”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群也出现了一连串叽叽喳喳的声音。 “根本没有沉璧啊,这不是骗人嘛!” “他到底还出来不出来呀?” “花月楼糊弄我们呢!” “该不会是沉璧飘了,开始耍大牌了吧?” “不可能,依我看啊,是这花月楼的人不肯放沉璧出来吧!” 忽然之间,平静的乐声激荡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伴着漫天花瓣,缓缓从舞台最上方落下。 那背影纤瘦却挺拔,衣摆于风中飘动,在舞台氛围的烘托下,仿若谪仙降世。 整座花月楼哇声一片。 “出现了出现了!沉璧出现了!” “他还没回头呢,你怎么知道他是沉璧。” “别说没回头,沉璧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还得是你,佩服。” …… 待沉璧在舞台上站稳后,缠在他腰间的两根绸缎恰合时宜地一松,朝着舞台上方收了回去。 他背对着所有人,拿出了一把折扇,半掩着面转身。 花月楼内的呼声更热烈了。 “哇哇哇!转身了转身了!” “沉璧哥哥!我爱你!” “我都快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为了你怎样地茶饭不思呜呜呜。” 沉璧不急不慢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折扇,随着丝竹乐声舞动了起来。 苏轻月听见旁边那桌的女子激动地对友人道:“开始了开始了!沉璧跳舞可好看了,甩其他人十几条街呢。” “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好好欣赏。”友人道。 苏轻月也随着她们一道看向舞台,她高低也要见识一番那舞姿有多么动人。 看着看着,她开始有那么一点怀疑人生了。 这……也算跳得算好吗??? 舞台上的这个沉璧,手脚协调度好像很一般啊,刚刚那一下他还顺拐了! 跳起舞来一会儿抬这条腿,一会儿抬那条手,再转几个老土的圈,手中水袖甩来甩去,毫无章法可言。 苏轻月内心暗暗吐槽,隔壁那桌沉璧的小迷妹也是睁眼说瞎话不腰疼,跳成这样也叫甩别人十几条街?被别人甩十几条街还差不多…… 非要说一个甩别人十几条街的优点,大概也只有这副皮囊了。 不过,这模样倒是有点像…… 苏轻月转头看向姜槐序。 恰巧此时,夏云枕也转过了头。 他将遮住脸的面纱撩开一小块,对着姜槐序挑眉一笑,打趣道:“诶~师弟呀,你跟这个沉璧好像有点像啊。” 不等姜槐序回应,他又立刻对着苏轻月问:“轻月姑娘,你也这么觉得吗?” 苏轻月偷偷瞄了一眼姜槐序。 他人还在旁边呢,要她怎么回答夏云枕。 就在苏轻月为难的时刻,一条白色水袖舞到了她眼前,差一点儿就能扑上她的脸了! 她猛的抬眸看向台上,对上了沉璧的目光。 奇怪,他想干什么? 苏轻月略带愠怒地 第47章 她为何摊上如此离谱的事? 坐在台下的苏轻月一头雾水。 有没有搞错? 花月楼这个叫沉璧的头牌,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水袖舞到她面前也就算了,怎么还对她挤眉弄眼的呢? 这让苏轻月很是困扰。 莫非女魔头曾经,来这儿寻过乐子? 按理说也不应该呀,若是女魔头看上了谁,直接命手下掠回寒月山庄即可,又怎会出入花月楼这样的场所呢。 又或是,寒月山庄的女魔头与沉璧,有什么花月楼之外的关系? 苏轻月又想不明白了。 这个时候,夏云枕稍微凑过来了一些,对着苏轻月八卦道:“轻月姑娘,人家盯着你看呢,手里的绸带都挥到你面前两次了,怎么回事啊?” 对啊!怎么回事啊? 她比夏云枕更更更更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应该是我们这桌位置比较好,他跟我们互动比较方便吧。”苏轻月尴尬笑笑,强装镇定。 “是么?”安静了许久的赵盈居然也转过了身,面朝着苏轻月这边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姑娘是这儿的常客呢。” 什么? 苏轻月急忙辩解,却有心无力:“这这这!怎么可能嘛。” 见她憋红着脸,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夏云枕逗她:“诶,你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说不定……你真的是这里的常客哦,而且啊,我看那沉璧盯着你的那种眼神,好像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啊。” “不是不是,一定是沉璧习惯和这个位置的人互动。夏大侠,求求你别再取笑我啦。”苏轻月像个郁闷馅儿的小鼓包子,眼中满是祈求地望着夏云枕。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夏云枕毫不犹豫地妥协了:“好啦,不逗你玩了。” 【叮——】 【警报警报!赵盈好感度-75】 苏轻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怎么这么难啊…… 请问怎么才能把赵盈的好感度提上去? 苏·大怨种·轻月,在线提问。 敲碗等,挺急的。 一筹莫展之际,苏轻月听见旁边那桌的人也开始问:“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沉璧的铁杆粉解释道:“表演者将水袖舞到指定的人面前,代表邀请此人上台共舞。这个活动以前也有的,不过比较少就是了,而且啊,一般被选中的都是花钱砸了大礼的人。” 这几句话夏云枕也听见了。 他扭头问苏轻月:“你砸钱了?” “怎么可能!”苏轻月的表情如同见鬼,她以前追星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这种运气!气死她了!现在她不想要这种运气,倒莫名其妙送上门来了。 她对着夏云枕无力地解释道:“我哪儿有钱,一定是沉璧认错人了。” “哗——” 长长的水袖又一次舞到了她面前。 苏轻月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她穿书是有任务在身,跟在主角身边不容易,要维持的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人设! 她还没获得主角的信任呢,这个时候不希望有任何人半路杀出来捣乱。 总之,难以控制的变量越少,对她越有利。 这个沉璧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不是头牌吗,人气这么高,邀请谁共舞不行呢,非得邀请她。 苏轻月干脆垂下眸子,不去看沉璧。 她想着,自己这番抗拒的模样,已经够明显了吧,沉璧若是有点眼力见,就应该及时换个人邀请。 然而——那根水袖第四次舞到了她面前! 沉璧似乎有点急了,这一次居然将水袖直接扑到了苏轻月脸上。 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多了起来。 “那个被选中的什么来头啊?” “她怎么还不上台?” “居然有人敢这么不给沉璧面子?也太过分了吧。” “还不上去,呵呵,欲擒故纵这一套,她玩得挺熟练嘛。” “看来今日她不上去,沉璧是不打算罢休了。” “很好,这个女人,成功引起了沉璧的注意。” “她还上不上?不上我可要上了啊。” “沉璧哥哥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 夏云枕掀开白纱,一脸天底下无大事的表情。 他扭头看着苏轻月笑:“轻月姑娘,你就上去吧,你得这么想,那么多姑娘想上台和沉璧共舞,她们都没机会呢!还是你运气好啊!” 苏轻月看着夏云枕,心说这小子还真够乐观的。 不过好像……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既然逃不掉,那就换个角度想问题,大大方方地迎接这个“困难”,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嘛! 正好她还要借此机会问问沉璧,为什么偏偏选中她?没准,还真能知道一些和女魔头有关的事呢。 水袖第五次扑到了她面前。 这一次,苏轻月直接伸手抓住了。 她高低也是在寒月山庄当过庄主的人,面对区区一个花月楼头牌,小意思。 苏轻月攥紧了手中的绸带。 她往自己的目光中添了几分狠意,从座位上起身,锁定着台上的沉璧,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快看快看,她往台上去了!” “她害我们沉璧等了那么久,好过分啊!” “我就说嘛,怎么有人能拒绝我们沉璧,她方才果然是在玩欲擒故纵!” “这个女人不简单。” 苏轻月走到台上,站在了沉璧面前。 她知道自己此刻并不光鲜亮丽,但气势不能输,她微微扬着下巴,看着他:“如你所愿,我上来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沉璧盯着她,眼中满是不寻常的欣喜,他笑了。 是那种好像和她很熟的笑。 苏轻月在心里判定他是个变态。 怎么这么奇怪啊这个人,她跟他很熟吗?能不能不要这样啊,真的很吓人! 她被吓得破功,小心往 第48章 震惊!沉璧竟然 苏轻月跟着沉璧的节奏跳起了所谓的舞,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一会儿抬这只手,一会儿抬那只手,广播体操都比这有看头,还得被台下那么多人盯着看,妥妥的社死现场。 更令苏轻月感到不自在的是,沉璧看她的眼睛亮得都能放射激光了。 他像是极力在按捺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很快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地对她说:“我终于等到你来了,你知道吗我在楼上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都想哭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我真的很担心你,这几天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苏轻月:??? 兄弟,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不? 疯了吧!到底在说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 苏轻月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不要太难看,可两道眉毛还是失控地拧在了一起:“你认错人了,你肯定是认错人啦!我没为你花过一分钱啊,你为什么邀请我上台?还说这些奇怪的话,好像我们认识……” 沉璧拉着她转了一个圈,小声在她耳边道:“苏轻月!我怎么可能认错你!你当我傻啊?” 苏轻月一惊:“你究竟什么来头,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沉璧说:“啧!我是你哥啊!” 苏轻月瞪他一眼:“我还是你爹呢!” 借着转圈背对观众时,沉璧咬牙切齿道:“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我真是你哥啊!我苏轻舟啊!” “什么?”苏轻月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赶紧掰着沉璧扭转方向,轮到自己背朝观众:“你真是苏轻舟?你个王八羔子你怎么也穿书了?” 沉璧拉着她一转,又与她换了方向。 他用鼻孔瞪她:“你骂谁王八羔子呢?我是王八羔子,咱爹不就成王八了,小心我回去告状啊。” “嘘,你小点声儿,不要被台下的人听见了。”苏轻月拉着沉璧一转,让他面对着观众,而她则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啧啧啧,没想到啊,你穿成花月楼头牌啦!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你小子好福气啊。” 沉璧瞪她,“那你呢?打扮得跟个丫鬟似的。” “有机会再跟你说。”苏轻月反问他:“对啦,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穿进书里的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穿书呢,弱小可怜又无助啊……” 沉璧答:“那天晚上,晚饭好了,我敲你门喊你吃晚饭,喊了好几次没人理,我担心你啊,就打开你房间看看你怎么了……” 苏轻月压低着声音打断他:“老哥啊,时间不多,你说重点!” 沉璧道:“你别急啊听我说,我进你房间后看见你趴在桌上,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这个时候我发现你手边躺着一枚小镜子,镜面居然晃动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就像水面一样。我当时觉得太怪异了,就伸手碰了一下那个涟漪,结果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拉住了我,我一下就被吸进了镜子里面。” 苏轻月点头:“啊对对对,我当时也是被镜子吸进去的。” 但她照那枚镜子的时候,镜面是正常的,还没有出现什么涟漪。 有着苏轻舟灵魂的沉璧对苏轻月说道:“那个镜子你哪来的啊,也太邪门了,要不是亲身经历我都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丁点大小镜子跟个大功率吸尘器似的,把我吓得呀!被那股力量抽进去之后,我就立即陷入了一阵无意识当中,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就是在这花月楼里!” 苏轻月:“我们经历的过程也差不多,我失去意识后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寒月山庄的床上。” “什么?”沉璧那张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肉眼可见地紧张道:“你说你醒过来躺在谁的床上?那个人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在吗?是台下跟你坐在一桌的人吗?” “哎呀,我是躺在寒月山庄的床上,但那是个地方,不是人。”她方才说得快,他都误解了。 她重新解释道:“老哥,是寒冷的寒,苏轻月的月,山上的山,庄园的庄!” 面前的‘沉璧’松了一口气:“呼,刚刚差点被你吓死……” 他打量着她的装扮,若有所思:“嘶……寒月山庄,听起来有头有脸的,但你穿成这样,你是里面的丫鬟吧?” 苏轻月:“你说是就是吧。” 我的故事很长,你愿听,我愿讲…… 不过嘛~短短几句话,是解释不清她穿书后发生的那些事的,在台上也不能待太久,聊不了多少内容。 下台后,她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坐下来和哥哥好好解释这一切。 苏轻月只能尽可能捡重点:“对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是花月楼啊。” “不是问这个。”苏轻月干脆直接问他:“你知道我们现在是穿进了一本书里面吗?你有没有携带系统啊?” “什么系统?” “看来你没有。” “什么意思?”沉璧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他身体里的苏轻舟感到不解,“不过……我的灵魂穿进这副身体里之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说话。” “那个声音应该就是系统啊。”苏轻月接着问他,“那个声音跟你说了什么?它有没有让你完成什么任务?” “没有啊。”他道:“我就听见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面,它对我说,我穿进了一本叫《提灯》的书里,说你也穿进来了,它让我在这等着你。” “然后呢?就这样?”苏轻月问他。 “对啊。”沉璧小幅度点头。 苏轻月嘟囔道:“我的系统给我布置了任务,不完成任务就不放我回家。” 沉璧问:“什么任务?我能帮你吗?” 苏轻月刚想把自己的任务告诉哥哥,却瞥见先前那个接待他们的小倌,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很 第49章 终于见到你 “几位贵客,楼上请。” 小倌微笑着向前伸长手臂,对着夏云枕他们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夏云枕点头道:“劳烦你带路,多谢。” 小倌一边向前引路,一边侧身说着话:“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苏轻月正准备跟着夏云枕和赵盈往前走,她一扭头,本来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哥哥,却发现姜槐序还坐在离舞台最近的那张桌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沉璧。 “姜少侠,我们该走了。”苏轻月折回几步喊他,她走近了,才发现他幽深的黑眸中泛着锋利的寒光,像刀尖似的能将人刺疼。 这家伙,干嘛那样盯着沉璧啊……这两人有什么仇吗? 难不成……姜槐序不允许这世间有和他长得像的人存在?这一位反派男二,已经锱铢必较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小气鬼。 苏轻月伸出手,小心翼翼在他眼前晃了晃,“姜少侠,我们上楼去吧,夏大侠和赵姐姐已经过去了。” 姜槐序眸子一颤,猛然惊醒似的,迅速将锋利的目光从沉璧身上收回。 他垂着眼眸,没有直视苏轻月,脸上神情居然隐约透出一丝,做坏事被逮住后略显不自在的模样。 这细微的表情,被苏轻月的眼睛捕捉到了。 她当即在心中想:姜槐序此人可是反派,反派用眼神刀人的时候,被其他人瞧见了,他也会不自在么? 苏轻月这么想着,姜槐序已经从桌前起了身。 他只在掠过她身旁的时候,粗浅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带过一阵风,人已经向前走去了。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苏轻月小声嘀咕:“什么态度嘛,我好心来喊你,你倒好,自己走那么快也不等我。” 苏轻月提着裙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当她走到二楼的时候,还不忘往下瞧去,就再看一眼舞台上笨拙表演着舞蹈的‘沉璧’吧。 看着他那牵强的舞蹈,她不自觉笑了。 难怪跳得这么笨,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沉璧啊,他是苏轻舟,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思念着的亲人之一啊。 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 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跟他细细道来呢。 苏轻月推测,因为自己长得和女魔头十分相像,所以她照了那枚茉莉纹螺钿镜,就会导致镜子打开某种特殊通道,然后她就穿进了书中的世界里。 至于哥哥苏轻舟,他本人和沉璧长得并不像呀,为什么他也能穿过来呢? 苏轻月结合他方才所说的“镜面上有一圈一圈的涟漪”,苏轻月初步认为,大概率是她开启了通道之后,能量尚未平息,再加上哥哥伸手触碰了那涟漪,镜子的吸力尚在,顺带也把他拉进了这本书里。 苏轻月想,她的系统要求她完成任务才能回家,那她的哥哥苏轻舟呢?他不需要做任何任务就能回去么? 他应该怎么回去? 他什么时候会回去? 会不会最后连她都回去了,他还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应该怎么办呢?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姜槐序语气轻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倌罢了,庄主大人竟还没看够?” 姜槐序轻飘飘的讽刺将她的思绪拉回。 关心则乱,苏轻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阻断自己那些过早的胡思乱想,还是先把先前的事一点点处理好吧。 她没好气地对姜槐序说道:“我从没见过有人跳舞那么丑,多看几眼不行啊?你方才在底下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看呢。” “巧了。”他似笑非笑,“他跳舞太难看丑到我的眼睛了,我瞪他几眼,不过分吧?” “不过分啊。”苏轻月问道,“那我觉得好笑,多看几眼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他有些不情愿。 “这不就好了。”苏轻月道。 *** 苏轻月跟着姜槐序一起往前走,二楼视线所及之处,已经看不见夏云枕他们的身影了,姜槐序却没有停下步子,他步伐笃定,丝毫没有犹豫,踏着楼梯直往三楼去了。 苏轻月跟在后面问他:“没有人带路,你知道怎么走么?我们可别乱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姜槐序没有转头回答她。 苏轻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难相处,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往上爬了。 上到三楼,过了一个转角,她居然真的看见了夏云枕和赵盈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 引路的小倌正带着他们往前走,苏轻月和姜槐序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又弯弯绕绕拐了几个方向,小倌终于在一间屋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抬手敲门,向里边道:“东家,您邀请的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 年轻女子柔媚酥骨的声音,穿透过雕花木门,从屋内传了出来。 “哐——”一声,两扇门由内而外不推自开。 带路的小倌面带微笑道:“几位贵客里面请坐吧。” 屋子里亮着烛火,一名年轻女子着身着一尘不染的华贵的衣物,乌黑的发髻上垂着长长的流苏,头上插着一朵牡丹,她慵懒地斜在茶榻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这女子,想必就是花月楼的东家了。 那双手玉指纤细修长,涂着丹蔻色的娇艳指尖捏着一盏小茶杯,而她正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吹开。 余光瞥见有人来了,女子轻声道:“不要客气,都坐吧。” 她只是垂着眸子,抿唇浅笑,却美得惊心动魄,整个人如同被光泽上好的丝绸包裹着的精美玉雕,连她头上的那朵开得正盛的牡丹也沦为了陪衬。 夏云镇和赵盈抱拳:“那我们便不客气了,多谢。” 苏轻月也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抱拳,随后一道落座。 小倌 第50章 点翠长尾蝶簪 简单聊了几句后,花月楼的东家将手放到了桌上的茶杯盖上。 她指尖捻着杯盖轻轻一转,身后的那一排格子柜居然像推拉门一样,朝着两边移动开来。 原来桌上一直没有动过的那盏茶杯盖,是连接并打开密室的“钥匙”。 夏云枕露出微讶的表情。 他好歹是青山门弟子,倒不是没见过世面。 令他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个机关,而是花月楼的东家,居然毫不遮掩地,当着他们的面使用这个机关。 机关既然被人看见了如何触发,那么机关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东家看出了夏云枕的惊讶,她轻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当着你们的面触发这个机关?” 夏云枕自嘲似的笑笑,还不忘顺溜地拍马屁:“我这点小心思被您看得一清二楚,东家真是好眼力啊,不愧是能让花月楼的生意,在整个朝辞城风生水起之人。” “过誉了。”东家眼中含笑,“其实呢,我设计这个机关,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就算被人看见如何打开这一个密室,也无碍。因为密室中还有一道密室,那个地方只有我能打开,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在那里面呢。” “原来如此。”夏云枕道,“东家的智慧,非同凡响啊。” 赵盈几乎就要对夏云枕翻白眼了。 “你少恭维我了。”东家的声音软而媚,她勾唇笑着,款款起了身,走进了身后的密室当中。 再出来时,她手中多了一个看着沉甸甸的锦囊。 她将锦囊轻放到夏云枕和赵盈面前,“这是委托金,任务完成后,其它的奖励也少不了你们,我这密室里,宝物多得是。” “那我们就不跟东家客气啦。” 替人办事,收人报酬,天经地义。 夏云枕收下委托金,交给赵盈保管,接着问道,“现在,东家可否告诉我们,您托我们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描述得越详细越好,这样我们替您寻到此物的可能就会越大。” 花月楼的东家坐了下来,斜倚着茶榻,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悠然神态,她葱白的手指轻轻绕着自己的一缕乌发,眼如烟波流转:“是一支发簪。” “发簪……”赵盈眉头微皱,进一步问道,“东家能否告知我们,你要寻的发簪是在何时何地丢失的?是掉了还是被人拿了?若是被人拿的,东家心里可有觉得可疑之人?” 花月楼东家用她那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道:“那是一支点翠长尾蝶簪,大概这么大,蝶尾上还点缀着两颗珍珠。说来也奇怪,那簪子一直在我密室的密室中存放着,我还给那簪子单独上了三层锁,可它还是丢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夏云枕眯起眼,觉得怪玄的,这簪子恐怕不好找。 “是啊,三层锁都还牢牢地扣着,里面的簪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东家双手一摊:“我也想不通那簪子是怎么丢的,更无从推测是何人所为,我甚至无法判断,这簪子现在是藏在花月楼里面呢?还是已经流到外头去了?我只知道,簪子已经不在我的密室中了。” 赵盈问她:“簪子丢了多久了?” 东家缓缓摇头,轻抬着眉道:“我的宝物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时常拿出来盘点,因此我无从判断它丢了多久。前一段时间,我才发现簪子不见了,我命人将花月楼各处都翻了,仍然没有找到。之后,我打听到江湖上有个叫青山门的门派,于是就找来信鸽,给你们青山门提交了寻找失物的委托函。” “原来是这样。”夏云枕点了点头。 赵盈问东家:“恕我冒昧,既然东家您的宝物那么多,多到即便丢了其中一件,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花月楼的东家笑着,仿若对一切了如指掌:“姑娘,我猜你是想问,既然我有这么多的宝物,又何须为了这一支小小的簪子大动干戈,是么?” 赵盈一怔,略上扬的眼尾微挑,不卑不亢点头道:“正是。” “因为那只簪子对我而言很重要。”东家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给它上三层锁,也正是因为我给它上了三层锁,将它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也不经常拿出来看,才会导致它丢了我都无法及时发觉……因为在我看来,那样严密的防护下,它根本就不可能丢。” 赵盈紧锁着眉头,将已有的条件理了一遍:“外密室里套了一个内密室,还给那簪子加了三层锁,簪子却凭空消失了,并且三层锁还是锁着的?这也太奇怪了。” …… 苏轻月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花月楼的东家与夏云枕赵盈交谈。 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虽然花月楼东家,一直在和夏云枕赵盈二人交流,但她说话的时候看向姜槐序的次数,居然明显比看其他人的次数多得多。 苏轻月想,大概是因为东家也发现了,姜槐序和她花月楼的头牌沉璧,模样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吧。 这个小细节,在看书的时候她也不记得看到过。 毕竟在原书《提灯》中,作者将大多数的笔墨都集中用在了男女主角身上,姜槐序虽是男二,但和男女主的戏份拉出来一比,显然他在作者心里没什么地位。 第51章 不就是钱吗,拿去 其实偏心男女主的不止《提灯》的作者,就连苏轻月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注意力也几乎都放在男女主身上。 谁让他们是自带光环的主角呢。 书中有关男二姜槐序的情节,本就不多。 看书的时候,苏轻月还因为不太喜欢姜槐序这个角色,故而经常只是粗略扫几眼关于他的情节。 苏轻月明白作者的用意,姜槐序嘛,他怎样其实不太重要,他只是作者为了衬托男女主的正义,塑造出的一个反派工具人罢了。 能对主线剧情起到推动时,便有他;不能对主线剧情起到推动作用时,他便分不到几丝多余的描写。 原本苏轻月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主次分明嘛……只是穿书后,她竟然对眼前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奇。 或许是色令智昏,她觉得姜槐序很神秘。 他坐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模样也年轻干净得仿若未经世事,可即便如此,他散发出的气息萦绕着他,亦有别于他人,苏轻月形容不出来。 又或许是……她太想知道关于茉莉镜的事了,才对他关注了起来。 苏轻月安静地端坐着,脑海里想着这些事,思绪已游离在花月楼的事之外。 至于姜槐序么……他从踏进这间屋子到现在,也只是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相比起来,夏云枕和赵盈二人倒是绝对的敬业,为了花月楼东家的事,他们陷入了认真的思考中。 东西无端消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有看似“无端”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真相,不论是人为还是妖魔为之,总之东西一定不会凭空不见。 静思了片刻后,夏云枕率先抬起了眸。 他看向花月楼的东家,问道:“东家,请问锁住点翠簪子的那三把锁,可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花月楼东家笃定道:“我仔细检查过了,完全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 夏云枕又问她:“是否方便将锁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情况?” “当然没问题。”花月楼东家再一次转动那只固定在桌上的茶杯盖,随后她便起身,走进了身后的那间密室中。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脑袋般大小的盒子走了出来。 不紧不慢地绕过茶榻后,她将盒子轻轻搁置在了桌上,紧接着,她又将带锁的盒子往夏云枕和赵盈面前推了推。 她对他们说道:“我就是用这三个盒子,来存放那只点翠长尾蝶簪的。” 赵盈和夏云枕目光齐齐落到了盒子上。 这盒子的盒身呈透明状,从外向里看去,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盒子里还次第嵌套着两个小盒子,每一个透明小盒子外面都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 夏云枕仔细检查了铜锁。 确实如东家所说,三个锁皆并无任何撬动过的痕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磨损。 “莫非是隔空取物?”夏云枕不解地盯着空荡荡的盒内。 “隔空取物?”赵盈说道:“我记得藏书阁的典籍中记载了,江湖上曾经确实流传过这种技法,但已经失传多年了啊,难道现在还有人会使这一招?” “是不是隔空取物,目前还无法判定。”夏云枕眸子一转,问花月楼东家道:“对了,那簪子是怎么到您手上来的?若是买的,能否告知在下,是在何处买到的呢?” 东家轻缓地摇头,神色淡了下去:“这簪子是舍弟呀……” 在夏赵二人渴望得到答案的目光中,她慢悠着说道:“你们可知,点翠是如何才能做出来的?” 夏云枕说:“在下不知,还请庄主赐教。” 东家脸上的笑容隐去,她轻启朱唇,近乎一字一顿道:“活剪翠鸟的羽毛。” 夏云枕与赵盈对视了一眼后,双双皱起眉头,感到不可思议。 东家说道:“翠鸟不同部位的羽毛,可呈现出深浅不同的蓝调,加之羽毛自带的纹理和幻彩光泽,制成首饰后,所呈现出的效果精美且生动。虽然,取翠鸟的羽毛并不需要杀鸟,但仍旧会对翠鸟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那些被取了羽的翠鸟很快就会死亡。” 赵盈神情严肃道:“竟有此等残忍之事……” 对于点翠制品,赵盈实则并不陌生。 她记得在燕城的家中,就有点翠制成的物件,但没有东家要找的那支蝶形簪。 纵然赵盈饰物的兴趣不大,但她如今还记得,那时第一次看见点翠物件时的惊艳感。 其色泽鲜亮华贵、典雅且生动,又因翠为青色,乃高贵之色,也象征着权利和身份,因此点翠深受燕城达官贵人的喜爱。 只是,赵盈如今才知道,点翠物件的华贵动人,居然建立在剥夺翠鸟的生命之上。 实在是残忍…… 东家浅浅抿了一口茶,她将茶杯轻置在桌上,继续说道:“翠鸟的羽毛以翠蓝色、雪青色为上品,制成后会随着光线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光泽感,因人类的贪婪,失去生命的翠鸟不计其数……那一支消失的点翠长尾蝶簪,是舍弟的羽毛所制而成,他也因此丧命。” 夏云枕和赵盈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 他连忙拿出那盏六角琉璃犀照灯,提着看了几眼东家。 不对啊,东家明明是人啊…… “恕在下冒昧,令弟……是一只翠鸟?”夏云枕说道,“那么东家您岂不是……” “你想的没错。”东家很快承认了,她倒也不介意被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轻描淡写地说:“我非人类,而是翠鸟。” 不对啊…… 夏云枕看看自己手里的灯,又看看花月楼东家,他有些不解。 眼前这位东家不是人,是一只翠鸟,犀照灯怎么可能照不出来呢? 等等…… 他思维忽的一跳,想起昨日提灯照栖风渡 第52章 这让她很为难啊 以原本十倍的价格成交委托后,夏云枕说道:“目前来看,根据已有的线索,虽然依旧无法推测出点翠簪子在哪儿,但我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赵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师兄,你真的要用那个方法?” 夏云枕抿唇一笑:“可以一试。” 赵盈说:“可是……” “我知道。”夏云枕点头,“但如今掌握的这些零星线索,根本不足以让我们找到簪子的下落,难不成要大海捞针啊?浪费时间。” 赵盈看着有些急,她试图阻止夏云枕,连师兄也不叫了,直呼其大名:“夏云枕,我们下山之前,师尊千叮万嘱过,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方法有赌的成分在,你若是运气不好的话,身体和心念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这并非儿戏!” 他盯住她几秒,没心没肺似的笑着道:“师妹是在担心我吗?” “才没有!你别自以为是。”赵盈斜惋了他一眼,“我只是怕你的状态受到影响,拖累了我和师弟,我最讨厌拖油瓶了。” “没事的。”夏云枕说,“我之前又不是没用过那法子,师尊也说了,身心受创的概率是很小的,一般来说也就是虚弱个几日,只要我控制住自己的意念,不让其失控乱冲乱撞即可。” 夏云枕说着闭上了眼睛,指尖凝聚起了一股力量。 “等等!”赵盈生硬地打断了他。 夏云枕睁眼,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疑惑道:“又怎么啦师妹?我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赵盈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苏轻月,她说:“苏姑娘不是也能预测事情么,之前预测的那些都相当精准,出乎了我的意料,不如这次你也试试看?预测一下那只簪子现如今在哪儿。” 还没等苏轻月回答,夏云枕就率先说道:“不用了,这次还是我来吧,我好不容易学了本事,哪有不让我用的道理?我们在江湖上做任务还随时可能死呢,要不都别干了?” 赵盈不理他,仍旧看着苏轻月:“苏姑娘,算我请你帮个忙,行么?只要你肯帮,我可以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 苏轻月有些犹豫,双手的指尖紧拧着裙子的布料。 她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经历过上次系统对她的惩罚后,她就有些怂了。 系统的威力,远比她想的要大得多。 若是这次又泄露给关键线索给主角,不知道系统又会怎样惩罚她。 如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剧烈地天旋地转头晕脑胀,五脏六腑抽搐扭曲,浑身被冷汗浸湿,虚弱到连抬起眼皮都无比困难……她该怎么办呢。 之前那次被系统惩罚,要是没有姜槐序及时给她输内力,恐怕她掉进地下石宫后,都没机会活着走出去。 如果这一次,系统的惩罚比上次还重呢? 她会不会直接死掉,然后灵魂就这么被撕碎,再也回不了原来的世界…… 赵盈发现苏轻月在犹豫,她说道:“苏姑娘,不是我存心刁难你,只是夏师兄修习的‘感应术’和你的不一样,他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使用,而且若是出了岔子,会身心俱损内力散尽……虽然师尊说这样的概率很小,但一旦发生就……很难挽救。” 苏轻月很纠结。 她思忖着,要不然干脆告诉他们,其实她‘预测未来’之后,也会产生痛苦至极的反应,她并不是轻轻松松,想怎样就怎样的。 只是苏轻月担心,若她这样说了之后,她于他们而言就失去了价值。 失去价值,他们还会让她跟着他们多久呢? 可若是不说……恐怕就要为此消耗掉一张系统的免死牌了。 也或许会更糟糕,免死牌无法免去系统给的惩罚,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师姐。” 苏轻月忽然听见身旁的姜槐序开了口。 他对着赵盈说:“师姐可想过,其实苏姑娘窥探‘天机’后,也会非常地痛苦?只是她没有将自己的痛苦告诉你们。” 赵盈一怔,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抱歉。 夏云枕也皱起了眉,连忙问苏轻月:“轻月姑娘,你给我们预测后发生什么了?有没有哪里不适?若是有可以跟我说的,我会想办法给你疗伤。” “我暂时没有危险了。”苏轻月说,“多亏了姜少侠传了些内力给我。” “呵。”一声轻笑刺破空气传入耳中,苏轻月循着那声音看过去,花月楼的东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槐序。 苏轻月揣不明白,她这一声冷不丁的笑是什么意思。 东家悠悠然晃着手中的茶杯,长眉轻轻一挑,媚眼如丝:“姜少侠这般乐于助人呐?有意思……” 第53章 簪子的下落 听闻苏轻月预测事情会遭受痛苦,夏云枕果断抢先一步道:“还是让我来吧。” 话音还未落,他已经将所需能量集中到了指尖。 并拢了食指与中指,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利落地抬手,便将指尖那股能量运送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夏云枕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双手放置在膝盖上。 数不清的流动着的金色字符,瞬间在空中一字排开。 随后,它们像组成了一条长丝带一般,虚空地环绕住了夏云枕。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由神秘字符组成的金色圈圈转速缓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开始绕着夏云枕加速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几乎到了肉眼看不清的程度。 赵盈紧绷着身体,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夏云枕,盯着那些高速旋转到模糊的金色字符。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那些围绕着夏云枕飞速旋转的金色线条,终于开始渐渐慢了下来。 赵盈紧拧的两道眉毛也随之渐渐放松,直至那些字符组成的线条停止旋转,像细沙似的在空气中散开,消失不见,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夏云枕睁开了眼睛的第一眼,是看向赵盈。 尽管他的额角布满汗水,眼眶有些发红,他还是双眸含着笑,唇角向上扬起:“师妹,我就说吧,我不会有事的。” “少来,本来就没在担心你,只要你不给团队拖后腿就行。”赵盈撇了撇嘴,扭头不看他。 可看到他平安无事的时候,她的眼中分明是欣喜的。 夏云枕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抬手掖去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我找到那支点翠长尾蝶簪的下落了,它在梧州,落入了当地一名富商的手中。” 东家难掩高兴,颇为惊喜道:“太好了,终于有这枚簪子的消息了,我这次找你们青山门的人,还真是没找错。” “客气了。”夏云枕道,“既已知道了簪子的下落,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动身出发去梧州了。” 四人皆从座位上起了身,准备离开花月楼,出发前去梧州。 “几位,请留步。”花月楼东家似乎心情大好,她道:“从朝辞城到梧州,坐马车即便快的话,应该需要行好多日的路呢,途中定然颠簸辛苦,不如由我来,替你们叫好一些的马车。” “东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夏云枕笑着道,“我们都是些行走江湖的硬骨头,糙日子过惯了,坐什么样的马车都不要紧,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花月楼东家道,“别跟我客气了,你们既是为我去办事,还冒着各种风险,我自然不能怠慢了你们。” 她说着走到茶榻前,抬手摇晃一串风铃。 风铃声响,门外很快就来了一人,那人道:“东家有何吩咐?” 花月楼东家朝着门外道:“去给我备四辆马车,必须是整个朝辞城最大最豪华的那种。” “是!”门外那人遵命道。 四辆马车? 他们一共才四个人,东家居然命人备四辆马车!还是整个朝辞城最大最豪华的那种…… 也太任性了吧,原来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惊讶组是夏云枕和苏轻月,两个人一样浮夸,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冷脸组是赵盈和姜怀序,此刻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 “还是不必了吧。”震惊过后,夏云枕合上了下巴,他对花月楼的东家说,“东家有所不知,豪华的大型马车虽内部宽敞舒适,但只适合在城内使用。从朝辞城到梧州这一路上,我们无法保证每一条道路都足够宽敞,若是坐太大的马车,反而不太方便行路。”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考虑欠周到了。”东家随即对着门外道:“太大的马车就不必了,去备四辆扎实抗震的马车,正常大小即可,但不论是美观性还是舒适性,都一定得是最上乘的!好好去办,可不能怠慢了我请来的人。” “是!”门外那道影子像风一样去了。 ***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有人来报,说四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东家从茶榻上起身,将夏云枕他们送到屋子门口:“让我手底下的人带你们过去吧,我就不下楼送了,路上注意安全,若是遇到有什么问题,可以传信给我,凡是我能出一份力的,你们请尽管跟我提。” “好,多谢东家。” 夏赵二人抱拳行礼后,就踏出了屋子,跟着东家手底下的人向前走去。 苏轻月迈着步子也跟了上去。 夏云枕和赵盈从三楼下到了二楼,苏轻月走了一半的楼梯台阶后,忽然发现姜怀序居然没有跟上来。 和赵盈说话间,夏云枕也发现不见姜槐序的影子,他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诶?师弟呢?” 苏轻月还站在楼梯中央,她说:“没跟上来,掉队了,我上去喊他一下吧。” “好。”夏云枕点头,“辛苦轻月姑娘了。” “小事,不用客气啦。”苏轻月转身小跑着又上了三楼,拐过一个弯,向着方才东家那儿走去。 还没走到屋的门口,苏轻月就隐约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门边上。 东家的声音从门内清晰地传来,“姜槐序,你真是狠心啊,当年你不告而别,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花费了多少精力吗?” 他们竟然认识?! 苏轻月猫着身子掩在门边,心脏狂跳,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她听见了姜槐序的一声冷笑。 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找我是你自愿,我可没让你找。” “你!”东家似乎气到了,先前与他们交谈时的风轻云淡全然不见,她难以置信,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无奈,“姜槐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心吗!你想过 第54章 前往梧州寻簪 余冬是《提灯》中对男二姜槐序爱不得的女二。 她不仅美艳动人,还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可惜姜槐序体内有绝情花,任余冬再怎么死缠烂打,他都无动于衷,一心只想搞他的事业,当他的反派。 可是……苏轻月有一点想不明白。 书里的余冬不是应该经营着藏宝阁吗? 哎……等等! 藏宝阁! 苏轻月一下子想到花月楼东家那一整面墙的宝物,还有她的密室,再加上不差钱的设定……现在的花月楼,莫非就是藏宝阁的前身? 苏轻月思索间,姜槐序傲慢的声音又从屋内传了出来,跑进了她耳中:“余咚,我不妨将真相告诉你。” “真相?什么真相?”她连忙问。 “其实……”姜槐序说:“体内种有绝情花,并不代表我不会对任何人动心,而是一旦动了心,我体内的蛊毒就会将我折磨致死。” “这……”东家似乎难以置信,“怎么会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是你不会爱上任何人。” 姜槐序继续道:“我体内的蛊毒至今都未发作过,现在我也好好地活着,这代表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一丝念头。” “我不信,你骗我。”东家仍旧执着:“中了绝情花的人,一定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所以你才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一定是这样的,我要尽快找到解开绝情花的办法,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姜槐序轻笑着冷哼一声:“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该走了。” 听到这句话,趴在门外的苏轻月也立即转身想要走,可是又怕折腾出动静被发现,她只得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赶快离开,祈祷着姜槐序千万别这么快就出来。 “苏轻月,你怎么在这儿?” 蹑手蹑脚没走出去几步,苏轻月就听见身后传来姜槐序的声音。 糟糕,被发现了。 擅长逃避的苏轻月,决定假装没听见姜槐序的声音,她像个小仓鼠似的一溜烟往前跑,折过拐角,往楼下去了。 *** 苏轻月和小分队三人在花月楼门口集中后,准备上马车出发去梧州。 “苏姑娘,请等一下。” 忽然间有人叫住了她。 苏轻月顿住脚步,扭头一看,来者居然是沉璧。 不,严格来说这是苏轻舟。 他行至苏轻月面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苏轻月点头微笑:“好,你说吧。” 他侧身,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上轿子说。” 苏轻月想,她哥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她肯定得配合啊! “嘶……外面有点冷啊……”苏轻月故意搓了搓自己的手,掀开了轿帘:“我要上马车了,你也上来说吧。” “好。”沉璧跟在苏轻月身后,顺利地进了轿子。 屁股还没坐稳呢,苏轻月便立即小声问道:“什么事呀?快说,否则他们该怀疑你和我的关系了。” 沉璧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锦囊,塞到了苏轻月手中,“没什么事,拿点钱给你,有什么想吃的就买,别委屈了自己。” 苏轻月接过沉甸甸的锦囊,一把抱住他:“呜呜呜呜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呜呜呜呜我有钱了……诶对了,你这钱哪来的啊?” “沉璧的钱啊。” “你就这么拿他的……” 沉璧身体里的苏轻舟毫不心虚,他拍了拍胸口:“现在是我在这具身体里,我就是沉璧,所以沉璧的钱就是我的钱!” “行……”苏轻月脸颊抽搐了几下,“行吧……” 她仿佛透过沉璧的脸,看见了苏轻舟的那张可爱的小贱脸。 “不说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他似乎有些不舍,抬起了手,轻轻拍了拍苏轻月的脑袋。 “嗯,我会的。”苏轻月叮嘱他,“你也千万保护好自己。” *** 马车就这么向前行去,驶离了朝辞城。 花月楼东家给他们准备的马车非常舒适,虽然不是最大的那种,但这样的更好,而且一人一辆,若是累了可以直接将柔软的垫子铺开,躺下来休息。 不仅如此,马车上还备了小点心和小毯子。 苏轻月已经一夜加一早上没有合眼了,她一直都是在强行撑着,如今安稳下来,困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很快将软垫铺好,闭上眼睛躺了下去,安心地独享这个只有自己一人的小空间。 很快她就睡着了。 一直到入了夜,春日夜晚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苏轻月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些冷,她翻了个身,将身上的小毯子裹紧了些。 正准备继续睡的时候,她感受到耳边拂过了一阵森冷的风,紧接着,一连串令人感到不适的笑声阴森森地响起。 “呵呵——” “呵呵——呵呵呵——” 怎么回事? 这辆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这奇怪的笑声究竟从何而来? 苏轻月一下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第55章 苏轻月身陷危险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暗了,今夜也没有月光照耀,轿子里一片黑漆漆的,苏轻月吃力地环视了一圈,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无可奈何,她重新闭上了眼睛,裹紧了小毯子准备继续睡。 “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 才刚一闭眼,那声音又擦着耳边响起,苏轻月后背瞬间弥漫上了一阵森冷的寒意。 “什么东西在这里捣乱!”苏轻月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怒视着幽黑的空气,“我没惹你,你在我这辆马车里做什么?” 此话问出去后,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那笑声又消失了? 她侧着耳朵仔细听,等了一会儿,空气里还是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奇怪。”苏轻月嘟囔了一声,郁闷地躺了下去,准备继续睡觉休息。 然而,在她闭上眼睛后,再一次准备入睡的时,那古怪的笑声又伴随着阵阵阴风,阴魂不散似的在她耳边盘旋开来。 这个出现在她马车里的不明物,就像是在刻意在捉弄她似的。 好,不让她睡是吧?那她就不睡了! 苏轻月内心的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她捏着拳头警惕地坐了起来,恶狠狠地朝着马车内部各个方向一一瞪过去。 一团黑乎乎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还是很困很困,眼皮止不住地要耷拉下来,但她不敢睡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一闭上眼,那古怪的笑声又会伴着阴风而来。 时间像缓慢爬行的蜗牛,一点一点地过去,慢得令人想直挠心头。 苏轻月又困又害怕,她抓紧了小毯子缩在角落里,睁大眼睛凝视着一片昏暗,度秒如年。 论胆子,苏轻月其实不算特别胆小,但她尤其怕黑。 除非特别特别累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里,她就连晚上睡觉,都一定要在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夜灯,如此方能安心入睡。 她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 小时候,家中人还曾试图帮她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比如每晚睡前给她讲有趣的故事,比如给她听音乐,比如拉着她的手陪她聊天,安抚她不要害怕,她也在这样的睡前仪式中感到平静、安心。 可只要故事一停,拉住她的那只手一松,她会立即感觉自己孤身一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被巨大的黑色浪花吞噬。 此时此刻,马车里很安静,四周亦没有其他声音,只剩下马蹄不停赶路的声音。 苏轻月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以此来转移对黑暗的恐惧。 可黑暗如影随形,她还是好痛苦。 何况现在更可怕的,不止黑暗,还有那诡异的笑声。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听着外面马蹄次第哒哒哒哒的声音,其余几辆马车应该也没有停止前行。 苏轻月忽然想到,既然马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显然车夫们也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如果车夫们能够正常赶夜路,想必也一定有马灯吧,否则他怎么看得见路呢? 要不然?向车夫求助一下? 苏轻月伸手就要去拉帘子,谁知一阵幽风扑过来,“啪嗒”一下将帘子闭紧了。 怎么回事! 苏轻月想了想,咬着牙一鼓作气去掀另一侧的帘子。 “啪嗒”一声,轿子另一侧的防风帘也一样紧紧闭了起来。 她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妙。 “你究竟是谁!你要做什么!”她喊道。 那阵怪笑声又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说话啊!你是妖是鬼!”苏轻月心脏狂跳,她瞪着空气,竭力大喊:“我可没有惹过你,你不要在我的轿子里!快点滚出去!” 得到她的回答,那笑声怔住一霎,随后愈加激烈地一连串响起。 “呵,呵呵呵!庄主大人~是我呀,您才离开寒月山庄就忘了我吗?”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他一边赶着马,一边朝着马车里面道:“啊?有人在跟我说话吗?你说了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车内,那古怪又空灵的声音道:“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帮你。” 苏轻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既然它称她为庄主大人,想必和寒月山庄脱不了关系。 莫非……是女魔头作恶多端,在江湖上结了什么仇家? 又或是害死了什么人,现在冤魂寻仇来了? 苏轻月绷紧了身子,对着空气问:“告诉我,你是谁?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万事都可以商量。” “呵呵呵呵呵呵呵……商量?” “对……”苏轻月在黑暗中点点头,即便很害怕,她还是强装镇定道:“你先不要激动,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要和我说清楚吧,没准……没准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又是一长串的诡异笑声回荡在马车内, 随后那身份不明的东西道:“商量?庄主大人,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啊!!” “你害死了我。” “你害死了我!” “你害死了我呀我呀我呀!” “还有我呀我呀我呀——” 像是有成千上万道声音同时涌现,声声回荡在马车内,震得苏轻月整个头皮发麻,她抱住了脑袋。 耳边的空气一阵震颤,眼前忽的红光一闪。 苏轻月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惊恐之下,她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 她看见,一条巨蟒近在咫尺,通体于黑暗中发着幽绿色的光。 而它的双眸翻腾着火焰般的烈烈红光,口中呲呲吐着细长的红杏子,发着绿光的一身鳞片密密麻麻。 苏轻月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巨蟒的尾巴死死缠住了她的脖子,苏轻月想要大喊,却只能干瞪着 第56章 与蛇之战 巨蟒被姜槐序刺瞎了眼睛,它原本闪着鲜红烈焰的双眸,竟在一瞬间,变成了空洞诡异的一潭乌黑,仿若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红色的烈焰化作粘稠的液态,从它眼中不甘地缓慢流出,触目惊心。 “姜……槐序?”巨蟒咬牙,含着恨意,“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伤我双目!为什么!” 咆哮间它痛苦地趴倒在地,疼痛难忍地扭动着身躯,整辆马车都因为它而晃动了起来。 它紧缠住苏轻月的尾巴终于松动了一些。 苏轻月被勒得已有些神智不清,她双目直瞪,脑袋胀得通红。 巨蟒的尾巴一经松动,她整个人便绵软无力地倒了下来,僵直着目光,本能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巨蟒着了魔似的对着姜槐序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伤我双目!” 姜槐序摸了摸自己有些不适的脖子,强撑着道:“她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伤她?” “呵呵,你懂什么……”巨蟒冷笑几声,声音充满了怨恨:“我就是来报仇的,她怎么可能与我无冤无仇!她想要用我的时候,就将我种满整个寒月山庄!她不想要我的时候,就命人将我拔光!全部拔光!现在的我……就是由所有被她杀死的蛇头花组成的怨灵!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姜槐序看向倒在角落里发着抖的苏轻月,又将目光落回巨蟒身上,他声音平静:“给你一次机会,滚,否则就不是刺伤你眼睛这么简单。” 他说话时很轻,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巨蟒一怔,似乎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被驱逐,它小声絮絮道:“可是我的仇还没有报!可是我的仇还没有报呀!可是我的仇……” 看着巨蟒的模样,姜槐序有些松动,“我不想杀你,快走,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好,我走……”巨蟒犹豫了一下,缓慢扭动着身体,大半个身子朝着马车外爬去了。 受到过度惊吓的苏轻月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仍旧瑟缩在角落里,将小毯子抱在怀中,目光发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头巨蟒忽然间一个甩尾,将苏轻月飞速一卷,像一道闪电一般,直接向马车外面冲去了。 “竟敢耍我。”姜槐序紧随其后冲出马车,脚步快如幻影追了上去,一个飞身便堵住了巨蟒的去路。 他的眸中多了一分遭到欺骗后的怒意,“给你机会你不走,还想伤人,休怪我下手无情!” 姜槐序凌空一跃,掌心喷涌而出一连串的白色刀光。 “唰——唰唰唰——” 一刀接着一刀,不断地扎进巨蟒的身体。 疼痛使巨蟒疯狂扭动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道:“呵呵呵呵今日……我就是要死!也要和女魔头同归于尽呵呵呵呵呵!” 它狡猾地一甩尾,姜槐序手掌心放出的白色刀光,直直刺进了苏轻月的腹中。 苏轻月喉中发出一声暗哑的痛苦哀嚎。 巨蟒得意地一笑,又一个大甩尾,将苏轻月远远向后抛了出去。 “啊!!!” 苏轻月本能地发出最后一声,而后她躺在那里,再也没有动,也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周围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巨蟒睁着黑窟窿般的眼睛,红色粘液还在从它眼睛中缓慢流出,汇成一道道诡异的红线。 它呲牙咧嘴对着姜槐序狂妄大笑道:“呵呵呵,我即便是瞎了,也不会任由你们摆布!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女魔头已死,我大仇得报,要杀要剐随你便!” “噗——”姜槐序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在苏轻月一模一样的位置,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来。 巨蟒感到震惊:“我没有伤你!你怎么也受伤了!” 姜槐序的下巴上挂着鲜红的血,他死死盯着巨蟒,一字一顿道:“你说,你把她怎么了?” 巨蟒一怔,疯狂地大笑:“呵呵呵呵呵我把她杀了!我把她杀了呀呵呵呵呵……可是……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伤口!” 姜槐序看向被抛远后躺在地上的苏轻月,他微微眯起眼睛,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止不住地颤抖,拧成了爪状。 萦绕在他周身的气流不寻常地涌动着,在他的额头中央,隐约显现出了一道带着光亮的红褐色神秘字符。 忽然间,空气猛烈一颤,姜槐序的眸子由原本的墨黑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脑袋上凭空生出了一对毛茸茸的黑色立耳。 在他的身后,是三条高高竖起的黑色大尾,每条尾巴足足有一个人的大小。 “三尾狐?!”那头巨蟒睁大了流淌着红色黏液的黑窟窿。 “嗯,我是。”姜槐序眼尾泛起了一层红,尖尖的唇角向上勾起,琥珀色眸中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四面而来的风吹起他的青丝与衣袍。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隔空向巨蟒施力。 “咔嚓——咔嚓——” 清脆的两声,巨蟒的头被拧了下来,而它那一长条的身子还在地面上不断痛苦扭动着。 姜槐序一跃而起,翻身跳上蛇背,从蛇从颈处用力一扯,撕下了整张蛇皮。 第57章 只是报恩,仅此而已? 姜槐序警惕地一抬眸,发现那被他拧断了的蛇头游了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咬他。 他左手心的烈焰一出,化作火花,噼里啪啦将蛇脑袋炸成了碎片,他右手轻抬,手心中白色的花瓣像浪潮一般涌出。 那些带着清香的花瓣,围绕着被揭了皮的蛇身,旋转,不停旋转。 那蛇身居然化作了一股气流,由无数花瓣包裹着,被姜槐序抽回了手心当中。 他轻抚掌心,周围这一片,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留下。 姜槐序眸中的琥珀色渐渐退去,原本柔亮的黑色又重新显现出来,一对立耳和三条大尾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完全恢复了正常人类少年的模样。 风止,四周安静了下来,安静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他远远看着躺在地上的苏轻月,向她走去。 走到苏轻月的跟前,他撩袍蹲下,唤她名字:“苏轻月。”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原本干净的衣物上沾满了血。 姜槐序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和她是同样的位置。 他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此时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苏轻月的血还在不断流淌,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已经过分苍白。 姜槐序将躺倒在血泊中的苏轻月扶起,手伸到她的鼻子底下,探到她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那气息就像风中摇曳的小火苗,似乎一不当心就会熄灭。 他像上次那样将苏轻月扶稳坐好,点中她的穴位将她牢牢定住。 随后,他运出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苏轻月。 慢慢地,她的伤口开始愈合,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有了生机。 他等待着她醒来。 “啾啾啾啾。”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忽然间响起,鸟儿停在了姜槐序肩头,不停拍打着翅膀。 一刹那的功夫,这只鸟儿就显出了人形,站在了姜槐序面前。 “姜槐序,原来你喜欢她呀?”女子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在花月楼的时候,她说之前多亏了你给她传内力,这么算来,你这是第二次给她传输内力了吧?” “余冬?”他斜扫她一眼,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笑盈盈在他身边蹲下,一手勾住他的下巴:“你杳无音讯那么多年,如今我终于再见到你,怎么可能会再放你跑掉呢。” 姜槐序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从朝辞城一路跟到这儿,你也不嫌累?” “只要能见到你,我就不会累。”余冬说,“你不在的那些年,为了找你,我天南海北都去过,这点路途,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 她美眸一转,目光落到苏轻月脸上,眼神有些轻蔑:“我没想到,竟然会亲眼看见你为了保护另一个女子,替她杀掉前来索命的巨蟒,我更没想到,你竟然又给她输送你宝贵的内力……” “多管闲事。”姜槐序轻哼一声道:“我杀谁,救谁,都与你无关。” 余冬并不生气,也不打算离开,她从上到下打量着苏轻月,对姜槐序道:“想不到,你的眼光不过如此。” 姜槐序懒得理她,他扶着昏迷的苏轻月站了起来,准备将她塞进马车。 余冬一把拉过苏轻月,扯着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你想做什么。”姜槐序的眸中瞬间乌云翻涌。 “别那么紧张嘛~”余冬笑着看向姜槐序,声音柔媚:“我只是……忽然想看看,如果我杀了她,你会是什么反应。” 姜槐序冷着脸道:“那就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余冬依旧勾唇笑着:“既然你心里没有我,我更要杀了她,看看你会对我怎么不客气,会不会为了给她复仇,天涯海角都追着我跑?那样……我就不愁再无你的音讯了。” 一道锋利的白色光一闪,直刺余冬的手臂。 “啊……嘶……”她吃痛松开了昏迷中的苏轻月。 她撒手的瞬间,姜槐序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了苏轻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你!”余冬捂住自己的手臂,红色的血液从她纤白的指缝中流出,汇聚成一滴一滴,朝着地面落去,“姜槐序,你竟然为了她伤我……” “余冬,从前你救我一命,我一直对你很客气,我也救过你,因为我不想欠任何人。”姜槐序说道,“我对苏轻月也一样,并非是你所说的喜欢,只是她救我一命,我也会救她,换成任何人都是如此。你若是要伤她性命,就是在阻碍我。” “哼!我还会再来的!”余冬一振衣袖,扭头凌空飞远。 姜槐序垂了垂眸子,看向靠在他怀里的苏轻月。 方才他给她传输了不少内力,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气色,呼吸声也均匀有力了许多,只是现在人还没有醒来,再等等吧。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她。 她闭着眼睛,柔软的睫毛扑在下眼睑上,浅粉色嘴唇微翘,像是有什么小小的不满,比如……没有睡饱,再比如……没有吃到好吃的。 他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在寒月山庄的一举一动,想起她微醺时绯红的脸颊,她捉弄他时眸中的狡黠。 还有她放进他手心那块玉兰花酥,笑着塞给他的那串糖葫芦。 “你究竟是谁?是寒月山庄的庄主,还是苏轻月?或者这两个都是你……”他对着空气轻声问道,“为什么你受伤,我也会受伤,就连受伤口位置都一样……” 就像是,建立起了某种联结。 四周安静,他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生动的模样。 没见到她之前,他未曾想过,机灵和憨气竟能同时在同一张脸上出现,彼此相辅相成,毫不违和。 她是怎么长得又憨又聪明的?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江湖传闻中的,那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寒月山 第58章 他们产生了某种关联 疼痛过去后的苏轻月恢复了意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脑袋,正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瞄了一眼衣服,此人是姜槐序。 怎……怎么回事? 他的手臂还圈着她的腰呢。 苏轻月默数到三,站稳了脚跟,从姜槐序的怀中弹开,微垂着眼眸没敢看他。 脑袋上面传来姜槐序清澈的声音:“你醒了!” 她抬眸,看见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欢欣,像一阵不可捉摸的风,很快又消散。 “我们怎么在这里?”苏轻月有些摸不着头脑,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她发现一切都是静止的,四辆马车都停在原地,马儿不走了,车夫也一动不动。 好奇怪…… 苏轻月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她睡在马车里,时不时就听到一串串诡异的笑声,然后出现了一条发着绿光的红眼蟒蛇,它用尾巴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她非常地难受,然后…… 然后是不知何时停下来的轿子,四周刮起的狂风,自带光亮快如闪电的一道身影,随后是两道锋利的白色刀光刺向蛇目。 巨蟒的惨叫声在苏轻月耳边回响。 【“啊!!!我的眼睛!是谁刺瞎了我的眼睛!!是谁!!!”】 【“是我,青山门姜怀序。”】 对了,是姜槐序救了她! 苏轻月揉着脑袋,“我好像想起来了,有一头巨蟒来找我报仇,是你救了我……她还说,她是由所有被我杀死的蛇头花组成的怨灵,然后她……你们……你们打起来了。” 苏轻月暂时能记起的就只有这么多。 她晃了晃有些疲惫的脑袋。 姜槐序说:“别想了,后面那些都不重要,我们上马车吧。” “哦……”苏轻月点了点头,蹙着眉疑惑道,“可是……这些马和车夫怎么都不动了?你把他们都定住了呀?” 姜槐序看着她,眸光竟出奇地柔软,“你想知道?” 苏轻月观察着他细微的神情,确定他应该不是在说反话之后,她点点头,冲他一笑:“我有那么一点想知道。” 姜槐序也摸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他看着苏轻月仰着脸,小心翼翼期待着的样子,忽然就想逗她一下。 他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就一点啊……我还是不说了吧。” 他就要往前走,苏轻月果然拉住了他,“哎哎哎,不止一点,不止一点,我可好奇了,你给我讲讲呗?” “你会替我保守秘密吗?”他看向她。 “嗯。”苏轻月伸出小指,仰面看着姜槐序:“我们拉钩呀。” 拉钩……? 姜槐序想到自己被抓进寒月山庄的第一晚,那时的苏轻月想让他带她走出寒月山庄,而他想要骗她先给他解毒。 她居然答应了,还用小指勾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 拉钩这么不靠谱的方式,为什么她总是用呢,她就这么相信,拉过钩的人一定会遵守诺言吗? 姜槐序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伸出了手,“好,拉钩。” 苏轻月将小指圈住他温热的指弯,“我答应你不说的,就一定不会说,况且你的及时出现还救了我,我相信你定住他们,一定有你的理由。” 姜槐序的眸子垂下又抬起,他问苏轻月:“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传内力,把你给定住了。” “嗯,记得。”苏轻月点头,“可是你定住我之后,我还能思考,眼珠子和脸上的表情还能动,只是身体不能动了而已。后面你给我解开了穴道,我还有你点我穴位的记忆,但是……” 苏轻月说着走到了一位车夫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扭头对姜槐序道:“但是他们不仅身体不动,就连眼珠子都不会跟着我的手动,眼神也很空,就像是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 姜槐序微微点头:“你说对了,他们现在就是无意识的状态。” 苏轻月恍然:“轿子停了那么久,夏大侠和赵姐姐却至今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猜你将他们二人也定住了,就像四位车夫一样,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 她微仰脑袋看向姜槐序,“你这么做,是为了救我吧?也是为了打斗的时候,不被他们两人发现,你用的不是青山门的招式?” 说完这些话,苏轻月意识到自己或许有点说多了,没准姜槐序该怀疑她知道的太多了。 她赶紧打住,话锋一转,“多谢你呀!这次要不是你帮忙,我恐怕已经被那头巨蟒给咬死了,有机会一定再请你吃糖葫芦!表达我的感谢!” 苏轻月又问道:“哦对了,那头巨蟒呢?它去哪儿了?” 当时被巨蟒的尾巴甩飞出去之后,苏轻月就失去了意识,对后面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我杀了。”姜槐序平静地说起一切,“我原想放它一条生路,可它居然戏耍我,那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轻月若有所思地点头。 或许是因为姜槐序已经救了她两次,她竟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距离好像也一下子拉近了。 什么危险狡诈,无情狠辣的书中反派?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苏轻月仰头望着姜槐序:“不过……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姜少侠,既然你能够做到定住他们,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和那头巨蟒也定住呢?这样一来,一场打斗不就可以避免了么?” 姜槐序犹豫再三,憋出一句话:“说来你可能不信……” 苏轻月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信我信!” 不管信不信,她总要先听了才能判断吧。 姜槐序不说,她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况且,她好不容易打开了姜槐序的话匣子,可不能让他这么快就给闭上了。 听闻苏轻月这般地愿意相信他所说,姜槐序眼神隐约有些诧异。 他 第59章 又刷新了认知 姜槐序对苏轻月说:“我发现……若你受了伤,在我身上同样的位置也会出现伤口,若你疼痛,我也会感觉到疼痛。” “什么?”苏轻月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如果真如姜槐序所说,她疼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那她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她搓自己脸的时候,他也会凭空感觉到有人在搓他的脸吗? 她肚子饿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饿吗? 她走路走得两腿酸疼的时候,他也会感觉自己两腿酸疼吗? 应该……不会吧…… 虽然《提灯》这本书就是主打的一个脑洞大开,但她穿书后,也不至于发生这么离谱的事吧。 真是离谱的妈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为了证实自己疼的时候姜槐序也会感到疼,苏轻月二话不说,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 然而姜槐序却没有一点反应。 苏轻月换了一条胳膊,又拧了两下。 她自己倒是,疼得面部表情管理都失败了,姜槐序还是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苏轻月寻思着,莫非姜槐序忍耐力比较好,即便疼也不习惯表现出来? “你不疼吗?”她问他。 “不疼。”姜槐序如实回答。 “要不这样……”求知心切的苏轻月一把抓过姜槐序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胳膊上面,“换你掐我试试看,看看你掐我的时候你自己手臂会不会疼。” 姜槐序看着苏轻月。 他感到她的指尖碰在他的手腕上,有些凉。 而他的指尖碰上她的手臂,柔软的,温暖的。 他轻轻掐了下去。 苏轻月微讶:“你这算是……掐了……吗?” “嗯。”他点头,纤长浓密的睫羽,随着眼睛的轻眨扇动了一下。 此时的姜槐序,看起来乖得像一张白纸。 苏轻月怔住几秒,回过神来,教他:“不对,你要用力一点掐,像这样……” 她捏住他的指尖,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拧,“嘶……你疼吗?” 姜槐序面色如常:“不疼。” 苏轻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对了……”她眨巴着疑惑的眼睛,不解地问姜槐序:“那你是怎么得出,‘我疼的时候你也会疼’这个结论的呢?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有的?” 姜槐序如实告诉她说:“我第一次发现你痛的时候我也会痛,是在栖风渡的地下石宫。然后就是今晚,你被巨蟒勒住脖子,当时我坐在自己马车里,也感觉到脖子忽然间很难受……包括你被我刺中之后,同样的伤口,也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他说着,目光落到了苏轻月的腹部。 苏轻月的眼睛也随着姜槐序落下来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腹部。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好多血渍,她惊呼道:“哎呀,我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你放心。”姜槐序对她说,“我给你输了内力,现在伤口应该愈合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轻月揉了揉脑袋,“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了,我被巨蟒的尾巴缠住,拖到轿子外面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攻击它?然后我也被扎到了……” “抱歉。” “啊?” “是我打伤了你。” 苏轻月微微一怔,仰面对他展开一朵笑,“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一个救我的人,怎么可能同时伤害我呢?你若要伤害我,事后就不会浪费内力救我了。” 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大片血迹,“看样子我流了很多血,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已经死了吧。” 苏轻月将手放在腹部伤口的位置,轻轻按压。 不痛。 她又加了一点力道。 还是不觉得痛,隔着薄薄的衣物,也没有摸到任何伤口。 “谢谢你。”她再次仰头,认真注视着姜槐序的眼眸。 他挪开目光,“不必谢我,你也不要多想,我救你只是因为,你痛的时候我也会痛,你受伤我也会受伤。” “行~吧~”苏轻月依旧甜甜地笑着。 姜槐序究竟为了什么救她,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他救了她,让她捡回一条命,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而且,若是从今往后,她受到伤害的时候,姜槐序都会感觉到,那么这样一来,她岂不是相当于拥有了姜槐序的保护? 不对不对不对…… 姜槐序的伤好得可快了,大部分的伤口,对他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吧。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伤口危及到他,而第一时间去救她呢? “那个……”苏轻月的小脑袋瓜子又想起了先前的疑惑,“姜槐序……问你个问题……” “你说。” “呃……”苏轻月双手背在后面,扭捏道,“我想问……我饿的时候,你会感觉饿到吗?” “不会。” “呼~那就好。”苏轻月松了一口气,“所以,你现在只是和我共享伤口?然后疼的时候你会感觉到?” “嗯。”他应道。 苏轻月推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自己掐我自己和你掐我,都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可能只有别人伤我你才能感觉到。” 姜槐序垂眸看着她:“外面冷,上马车吧。” “好。”苏轻月点头,朝着自己所坐的那辆马车走去。 姜槐序跟在她身边,他开口说:“我跟你坐一辆马车。” “为……”苏轻月刚想问为什么,但是一想到之前的惊险,她决定不问为什么。 正好她也害怕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月黑风高,这一路上没准儿还会遇到奇怪的东西。 “好啊,一起吧。”她笑着对姜槐序说。 和姜槐序在同一辆马车里坐下后,苏轻月听见极轻的“呼”的一声。 一簇火焰在姜槐序的手心凭空燃起 第60章 马车里无聊,那就聊聊天吧 坐回马车里后,苏轻月又想起那个问题。 反复思量后,她还是决定要问姜槐序。 她竖了一根手指在脑袋边上,看着他:“我有一个小疑惑。” “你说。”姜槐序视线驻足在她脸颊上。 “虽然,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有你的原因,但是……”苏轻月眸光一转道:“既然你能将那么多人都定住,那为什么,不把我和前来索命的巨蟒也一起定住呢?这样不是可以避免一场打斗吗?” “因为……”姜槐序刚说出两个字又顿住,“我为何要告诉你?” 苏轻月噎住。 姜槐序这人也太反复无常了吧! 明明方才一直都是都有问必答的。 苏轻月皱起小鼻子,轻哼了一声:“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好奇。” 想到这一路上可能还需要姜槐序的保护,苏轻月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毕竟姜槐序这次确实救她狗命了。 他喜怒无常就喜怒无常吧,保住小命最重要。 苏轻月这么想着,靠着身后的马车壁,合上了眼睛准备休息。 可她睡不着了…… 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前行的马蹄声,苏轻月实在无聊,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姜槐序也闭着眼睛了。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唇角尖尖微仰,看起来尤其温柔。 其实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书中姜槐序现在的年纪,比书外另一个世界的苏轻月,还小了好几岁。 看着眼前的姜槐序,苏轻月想到了自己的十几岁。 她在姜槐序这个年纪的时候,最大的任务是学习,睁开眼睛学习,闭上眼睛倒头就睡,醒来再一头扎进学习中,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 偶尔的时间空隙,她才能在试卷的海洋里探出脑袋,窥探试卷之外的世界。 比如她一度羡慕影视剧或小说里面,那些潇洒肆意的角色,她想成为他们和她们。 但是…… 穿进《提灯》这本书中后,她发现自己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虽然有一点枯燥、无聊,可是也没有那么多危险,不会动不动就要人命。 在书中这样一个光怪陆离,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的命就像草芥。 苏轻月想,她在姜槐序这个年纪,还是个可以趴在妈妈肩膀上撒娇的小女孩。 遇到问题可以和爸爸商量,心里不爽可以欺负哥哥,周末想出去玩就叫上同学……纵然考试考砸了,也没有人会怪她。 和书中人比起来,她轻松欢快得像春日枝头的小鸟。 但姜槐序呢…… 他从哪儿来?他的家人又在哪里?那枚茉莉纹镜为何碎裂?其中一块碎片还被他带在身上。按理来说他不记得之前的事,为什么在花月楼和东家的对话,又好像还记得自己的从前?他又为什么要进青山门? 苏轻月的脑袋被一大堆疑问占据。 越是靠近姜槐序,苏轻月就越觉得,他不是书中那个片面的,为了当反派而当反派的反派。 即便他当了青山门的弟子,跟着青山门的师兄师姐一起下山做任务,但苏轻月仍然觉得,姜槐序不属于青山门。 他身上给人的感觉与夏云枕、赵盈非常不一样,就连他使的那些法术,也透着一股诡秘的邪气,不是青山门的功法。 而且在寒月山庄,他为什么吸收了那么多邪煞之气,这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盯着姜槐序的脸,苏轻月思绪不断向前走着。 忽然间,姜槐序睁开了眼睛。 苏轻月:! 她倒吸一口冷气,战术性后仰,目光生硬地别开。 “你在做什么?”姜槐序果然有疑问了。 苏轻月随口胡说:“我……琢磨琢磨你跟沉璧哪儿像……” “哪儿像?”他漫不经心地问。 苏轻月想起在花月楼的时候,姜槐序看向沉璧时刀一样目光。 想来他是讨厌有人长得和他像。 苏轻月眸子一转:“经过刚刚的仔细观察,我发现你们长得不像!他没有姜少侠你的风采!” 姜槐序:“……” 懒得理她。 苏轻月心说,咦?他怎么又不说话了?正常人被夸不是应该高兴吗?他脸上怎么连一丝丝微妙的笑意都没有? 哦,姜槐序不算正常人。 反派的脑回路她不懂。 两人面对面坐着,苏轻月觉得空气中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难得有这样单独面对面的机会,可不得找点话说说嘛~ “姜少侠。”苏轻又翻前账,“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你定住其他人的时候,不把我和巨蟒也一起定住?你不愿意回答我,是不是因为……” 姜槐序瞥她一眼,“说啊。” 苏轻月小心翼翼道:“如果你在定住其他人的时候,把我和巨蟒一起定住,这样就能免了一场战斗。我猜……是你没想到可以这么做,但是事后被我给想到了,我还戳穿了你,所以你不乐意了。” 她用最怂的语气说出了最“皮痒”的话。 此话一出,姜槐序冷着一张脸,黑亮的双眸盯住她。 他身子向前倾,一只手伸到了苏轻月的脑袋旁边。 苏轻月往后缩了缩,声音软软地,暗笑着道:“你……生气啦?我道歉我道歉!” 姜槐序咬紧牙关,微眯了眼,眸中闪着狠意。 他只指关节弯曲,作势就要敲苏轻月的脑门。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敲一下吧。”她闭上了眼睛,“轻一点,太用力我也会生气的!” 脑门上预想中的“咚”一下明没有来临。 温热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很快就松开了。 【叮——】 【姜槐序好感度+20】 第61章 好邪门的独门招数 姜槐序虚晃一招,居然捏了她的脸? 苏轻月缓缓睁开眼睛,方才那一下温热的触感还隐约留在皮肤上。 她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抓过一旁的小毯子,往脑袋上一兜:“啊,我有点困了。” 姜槐序没有说话,苏轻月兜住了脑袋,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闷,早知道就不把脑袋兜起来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苏轻月在心里暗暗后悔,自己这脑干缺失一般的行为…… 找个什么理由把脑袋露出来呢?她正想着。 姜槐序清朗明亮的声音拂开昏浊之气:“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定住你和巨蟒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居然肯说了? 小毯子里的苏轻月竖起耳朵听着。 咦?他怎么还不说? 再等等…… 姜槐序还是没有说话。 苏轻月慢慢将盖在脑袋上的小毯子掀开,向姜槐序看去,“你……怎么不说啦?” “告诉你可以。”他说,“作为交换,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说吧。”苏轻月点头,强调着:“不过你问的一定得是我知道的,如果你的问题,我本来就不知道,那我是没办法回答你的哦?” 姜槐序对她直言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寒月山庄,为什么跟在夏云枕和赵盈身旁?” 苏轻月向后一靠,鼓着腮帮子轻吐一口气。 晕……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姜槐序这个死心眼的,就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是吧? 苏轻月知道,如果她说真话,他肯定不会信啊。 那就只能说假话了。 说假话的话,怎么说才听起来合理呢? 苏轻月思考起来。 姜槐序目光锁定在她脸上:“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还是说……你在想怎么骗我?” 糟糕,被看穿了。 既然如此,苏轻月也懒得再想怎么编借口了。 她懒懒答:“因为我在寒月山庄待腻了,突发奇想决定出来鬼混啊。” 姜槐序看着她,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根本不信苏轻月的这个理由。 “好了,我已经回答你了。”苏轻月歪头望着他,笑了笑:“该你回答我了。” 她原以为姜槐序不会说。 可他出乎了她的意料,他说:“你的问题……你说的我当然也想到了,我原本就是想把你们都封住,但我没能控制住巨蟒,我猜大概是因为它没有实体,而且它是由许多蛇头花的怨念汇聚而成,所以我根本定不住它,只好正面与他交锋了,至于你——” 姜槐序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他看着苏轻月:“我既然定不住巨蟒,就更不能定住你了,万一你能靠自己躲避危险,我将你定住,岂不是等于让你送死?” “原来是这样。”苏轻月恍然大悟,不经意间的一个垂眸,她发现自己身上衣物上面的片片血渍,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身上的血渍怎么都消失了?”她皱了皱眉,抬起眸子看向姜槐序。 姜槐序一点也不惊讶,他神色淡淡的,反而先抛了个问题给苏轻月:“我和你回到这辆马车上之后,马车再次动起来之前,你可听到了特殊的声音?” “特殊的声音……”苏轻月的眼珠在眼眶里转着,“什么特……” 她忽然间眸光一亮,看向姜槐序,颇有些激动道:“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颤了一下,很微妙,你指的‘特殊的声音’是这个吗?” “是。”姜槐序向她解释:“那是结界破碎的声音。” “结界……”苏轻月小声念道,“是你做的结界?” “嗯,是我。”姜槐序轻点了一下头,“我之所以不点穴道,就能将他们都定住,是因为我在这块区域设了结界,把你们都圈了进去。在我的结界内,我可以更轻易地将人操控……” 说到这里,姜槐序的脸上升起意味不明的笑,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说:“但总有例外,并非所有东西都会在我的结界里受我控制。” 苏轻月接话道:“比如那头巨蟒,它就不受你控制。” “没错,但凡是在我所建的结界内,受到我控制的人,在结界破碎后,都不会有任何关于在结界内的记忆……比如车夫,比如师兄师姐,他们不会有任何马车停止的记忆,更不会听到我和巨蟒打斗的声音,对于他们而言,马车一直在向前行驶,从来都没有停过,一切都如常。” “有点懂了。”苏轻月点头,“我还拥有在结界内的记忆,是因为我在结界里没有被你控制住,没有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没错,至于你我衣服上的血渍消失……”姜槐序耐心解释道,“因为在结界中,我将部分内力传输给了你,你的伤口在我传输完毕之后已经恢复了。所以结界破碎的时候,你处在没有受伤的状态下,那么理所当然结界破碎之后,你身上的衣物自然也是和你没进结界之前一样,不会有任何血渍,我也同理。” “哇……这都行……”苏轻月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姜槐序此人使用的这些功法,这么听起来还真够邪门的。 难怪他加入青山门两年了,至今都没有让青山门的任何人知道他的一些独门招数。 否则还得了? “姜少侠。”苏轻月眨巴着一双剔透的眸子,“你将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大嘴巴,告诉你的师兄师姐?” 姜槐序不露声色,意图不明地定定盯住苏轻月几秒,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悚。 忽然间他勾唇轻声笑了:“你跟我拉过钩的。” “拉过钩……”苏轻月感到意外,“拉过钩你就信我啊?” 姜槐序的脸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你的意思是你骗我?” “啊不不不不不!”苏轻云连忙摆手 第62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马车行了数日后,终于达到了梧州。 经历过巨蟒前来索命后,一路上也再没遇到其它值得提及的危险。 偶有一些小精小怪的前来捣乱,夏云枕和赵盈动动小手指就能将它们收服了,不足为奇。 处于繁华之地的梧州城,比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这热闹劲儿,不止在于街道上人数众多,商业繁华,更在于景。 正逢春日,阳光甚好,细柳于熏风中曼妙轻舞,一树一树海棠初绽,如娇俏的少女。 几人刚一落脚梧州,正逢饭点,便找了一家酒楼用餐。 “轻月姑娘,想吃什么就点,别跟我客气。”夏云枕微笑着,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苏轻月其实也不算饿,再说了,她跟着他们,已经属于团队的拖油瓶,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如何就如何? 她将那一小册菜单,轻轻推到夏云枕和赵盈面前:“夏大侠,赵姐姐,还是你们点吧,这一路上这么多日,你们都没怎么吃东西。” 不像她,途中是半点没饿着肚子。 凡是饭点,只要经过的地方有吃的,夏云枕就会让马车都停下来,主动带着苏轻月去买吃食。 有时候若是不太方便,他甚至还让她在马车内等着,由他跑腿买来,递到轿子口给她。 苏轻月可谓是受宠若惊。 夏云枕的优点是对人好,夏云枕的缺点是对人太好了。 好到苏轻月觉得这样下去她都问心有愧了。 且她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赵盈记上小黑本。 此时此刻的酒楼内,苏轻月明确让夏云枕和赵盈先点。 夏云枕却担心是苏轻月不好意思了,他温和地注视着她,笑着道:“还是轻月姑娘点吧,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苏轻月:“你和赵姐姐点吧。” 夏云枕:“轻月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点。” 苏轻月:“真的不用,我这一路上吃得挺好的,你和赵姐姐点。” 夏云枕:“这顿我请,你点。” 苏轻月:“你和赵姐姐点,你们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虽说你们能控制体内能量的流失速度,但这都多少天啦!” 夏云枕:“我们修行之人不要紧,你看你瘦的,快看看菜单上有没有你爱吃的。” 苏轻月:“我不挑食,我什么都吃,还是你和赵姐姐点吧。” 姜槐序看向苏轻月:“轻月姑娘眼里只有师兄师姐,把我当透明人呢?” 苏轻月瞧着他的模样,怎么还有点小委屈呢? 是她的错觉吗? “那……”苏轻月小心翼翼将菜单往他面前挪了挪,“姜少侠,你来点……?” “好啊。”姜槐序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拿起菜单翻了翻,对着店小二道:“红烧鸡翅、清炒山药、五花肉、手撕鸡、酸辣土豆丝、春笋三鲜汤、麻婆豆腐、香菇炒肉丝……” 这些都是苏轻月爱吃的。 姜槐序看向在座几位,“都是我爱吃的,这顿我请吧,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夏云枕:“……” 赵盈:“……” 两人一愣,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没了。” 这些菜差不多也够吃了。 “不点了是吧?”店小二弓着腰,笑出一口大白牙:“好嘞!几位客官请稍等,小的这就让后厨去准备!” 店小二的脚步匆匆走远后,夏云枕想,一向对吃什么兴趣不大的师弟,这是怎么了?突然胃口大开? 夏云枕却将目光落到了苏轻月脸上,他笑容微妙。 难道是……师弟这棵铁树想开花了?不应该啊,他体内不是有绝情花么? 赵盈目光斜着目光看向夏云枕,发现他看了一眼苏轻月之后,两边的嘴角居然就一直没下来过。 哼,肤浅。 苏轻月这边正看着姜槐序呢,她琢磨着姜槐序怎么尽点些她喜欢吃的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真是摸不透他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叮——】 忽然间一声提示音。 【赵盈好感度-80】 苏轻月卒。 好感度再这么降下去,弄不好……赵盈得因为她折损对夏云枕的好感了。 况且自己跟着青山门小分队,得罪了赵盈能有什么好处?只会更加惹她疑心。 苏轻月在内心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里,得想想办法了。 尽可能地法把赵盈的好感度拉上来。 不指望好感度能拉得多高,但最起码,不要负这么多吧。 *** 用完午膳,结完账,几人准备走出酒楼。 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听到了旁边那桌有人道:“你听说了没?钱老爷在寻能抓妖魔的江湖能人术士,有重金悬赏!” “钱老爷,哪个钱老爷?” “还能有谁?当然是钱府的富商钱老爷!” “奇怪了,他找抓妖魔的江湖术士做什么?莫非他被妖魔缠上了?” “怎么可能?我看他是金银财宝太多心里不安,这世界哪有什么妖魔?都是那些江湖骗子装神弄鬼,编出来骗人的。” …… 两人对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夏云枕和赵盈他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夏云枕压低了声音,对赵盈和姜槐序说:“你们都听见旁边那桌两人说的话了吧?没猜错的话,他们口中这个富商钱老爷,应该就是那位获得点翠什么蝶簪的人。” 赵盈:“是点翠长尾蝶簪。” 夏云枕提议,“既然这位富商在寻江湖能人术士,正好,我们可以前去他府上一试。” 第63章 重要的不是吃了什么,而是 吃饱喝足后走出了酒楼。 苏轻月跟随着小分队几人,一道前去,寻找富商钱老爷所在的钱府。 行走在三月末的江南,微风拂面,清新的空气中隐约漂浮着各种花香,午后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照得人身上暖和了起来。 苏轻月揉了揉盛满食物的胃,慢吞吞地走在阳光下,像猫儿似的,放松地眯起了眼睛。 一名女子抱着孩子从旁边经过,那小儿手中高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声欢快。 苏轻月听见了沿街小贩嘹亮的吆喝声。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酸甜可口,又脆又香的冰糖葫芦!” “瞧一瞧来看一看!” 她不由地就顺着声音将目光投了过去。 嘿嘿,又见糖葫芦! 这下可以给姜槐序买糖葫芦吃啦! 苏轻月向前看了一眼,此时走在前面的夏云枕和赵盈都在问路,姜槐序则是走在他们二人身后。 这是一个好时机,趁此机会,苏轻月一个箭步溜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胖乎乎红彤彤的山楂被串成一串串,裹上糖衣,晶莹剔透。 午后的阳光下,初春的暖风中,怎么能少得了这样一串,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呢! 看着这些冰糖葫芦,苏轻月坏坏地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势在必得地攥紧了拳头。 呵,姜槐序!别的小孩有的,我不允许你没有! 小贩看见苏轻月一手握拳,双目发直地盯着糖葫芦,他热情地招呼她道:“姑娘,来一串又香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吗?” “要要要!”苏轻月连忙点头,“给我来一……四串!” 她将原本伸出的一根手指换作四根。 小贩笑得更热情了:“好嘞!四串!姑娘是现吃还是包起来?” “四串分开给我包起来吧!”她说着拿出了银子。 小贩手脚很麻利,几下就用油纸单独包好了四串糖葫芦,递给了苏轻月。 苏轻月接过糖葫芦,朝前方的人群里张望了一眼,小跑着跟上了小分队三人的脚步。 “夏大侠,赵姐姐!”她开心地笑着,将油纸包着的糖葫芦举到他们二人面前,“请你们吃糖葫芦。” 夏云枕笑着转过身,感到有些意外:“你哪来的银子?” 苏轻月将糖葫芦一人一个,分别塞进夏云枕和赵盈手中,“你们拿着吧,我虽然没钱买斗篷,但买糖葫芦的钱的还是有的。” 她才不会说是苏轻舟那家伙给的…… 夏云枕接住糖葫芦,朝她一笑:“那我就收下啦,多谢轻月姑娘。” 苏轻月又拿了一串递给姜槐序。 他默默接过她递来的糖葫芦,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苏轻月正疑惑呢,就听见赵盈语气傲慢对她道:“我可不要吃什么糖葫芦,不过是骗小孩的玩意儿。” “师妹,别这么说嘛……”夏云枕轻言细语对赵盈道,“这也是轻月姑娘的一番心意。” 他垂眸,看见赵盈的手以犹豫的姿态,捏着那串糖葫芦。 夏云枕笑着将糖葫芦从她手中一抽而出。 “哎你干嘛!”赵盈微皱了眉,“你还想要一人霸占两根?” 夏云枕摇头笑了笑。 他拉起赵盈的手,将她的手心摊开,把包着油纸的那串冰糖葫芦重新放进了她手心,然后轻轻合拢她的手。 他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认真注视着赵盈:“你说冰糖葫芦是骗小孩儿的,是又如何?当一回小孩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倒是希望,师妹你多当一当小孩。” 在他的印象里,赵盈似乎没当过小孩。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高强度的练功还是受伤,又或是遭了批评,受了委屈,他从没见她掉过一滴泪。 从前他偶尔有机会跟师尊一起下山历练,同门的师妹都会缠着他,要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但赵盈从不那样,她好像对这些满不在乎。 每次他下山前,她都会提着剑约他到竹林打架,但不打完。 打到难分胜负的时候,她就会立刻提着剑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句话。 “等你平安回来,我们接着比。” 其实,他很早就打不过赵盈了。 别人睡觉的时候赵盈在练功,别人吃饭的时候赵盈在练功,别人练功的时候赵盈还是在练功。 变强是她应得的回报。 夏云枕看得出来,很多时候都是赵盈让着他。 她是真刀实剑的实力,他偶尔赢她,也不过是凭一些小聪明钻了漏洞罢了。 只是有时候,他也希望赵盈能放松一些,不必永远都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偶尔,也当一当小孩吧。 夏云枕一口咬下一颗糖葫芦,鼓着一侧的脸颊,摇头晃脑挑衅赵盈:“哎呀真好吃,我们比比看谁吃得更快!输了的人要在脸上画乌龟~” “比就比,怕你啊?”赵盈瞬间被点燃了胜负欲,狠狠地咬下了一颗冰糖葫芦。 “师妹,你吃得好慢啊!”夏云枕喋喋不休,“乌龟在你脸上画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啊!” 赵盈一声不吭地专心吃起了糖葫芦,夏云枕絮絮叨叨的时间内,她还剩两颗就要吃完了。 苏轻月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兀自说道:“有个人放水放得很明显嘛~” 前面两个人比赛得很热烈,身旁的人却尤其安静。 “姜槐序,你怎么了?”苏轻月往旁边挪了一步,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你不开心啊?” 他垂着眸子,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苏轻月注意到他一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她小心翼翼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他终于抬眸,眼神湿漉漉的像小狗,“为什么他们也有?” 苏轻月终于明白了,居然是这个原因。 一颗略有些紧张的心 第64章 钱府,找你找得好苦 沿途问路,苏轻月跟着小分队三人穿梭在梧州城中。 按照路人的指示,拐拐绕绕了几个弯后,又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这钱府,真难找啊……”夏云枕叹出一口气。 这时,跟前走过了一位看着面善的老伯,夏云枕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了。 他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老伯,请问钱富商的府邸怎么走?” 老伯看了看夏云枕,缓慢地抬起了手,指向他的身后。 “喏……那就是钱府。” 四只脑袋顺着老伯所指的方向,齐刷刷看去,是一大片白墙黛瓦的连绵屋宇。 所以哪个是钱府呢? 很显然,夏云枕也没明白。 老伯回答完他的问题,就背着手打算离开,被他上前一步又喊住了。 夏云枕礼貌道:“老伯,请问您指的那一大片,钱府具体在哪一块地盘呢?” 老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手臂一抬,还是指着那一大片,语气平淡道:“小郎君,你放眼望过去所看见的那一片,全都是钱府。” 此话一出,几位内心如下: 夏云枕:不愧是梧州有名的富商……富商也会有烦恼吗……当然有,否则他寻能抓妖魔的江湖能人术士做什么? 苏轻月:寒月山庄和钱府比起来,就像芝麻和西瓜。看书的时候知道钱府大,没想到钱府这么大!在家里迷路三年零三个月都没人找得到吧?钱府有路痴吗?路痴怎么办?还是说路痴根本不配进钱府? 赵盈:这么一比,我家算是很穷的了,下次回家一定要告诉爹,锉一锉这老头的傲气,免得他总以为自己混得很好,成日里用鼻孔看人,看见他就烦。 姜槐序:苏轻月给了我两串冰糖葫芦……两串呢…… 夏云枕最先恍过神来,想对那位指路的老伯礼貌道一声谢谢,却发现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 钱府就在身后,但……显然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一片都是墙啊,没有门怎么进?难不成翻墙吗?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再向前走走,找一找钱府的门。 苏轻月跟着小分队三人,沿着连绵的黛瓦白墙一路向前走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眼前出现了一道门,门口站着两名门子。 夏云枕走上前去,问其中一名门子:“这里可是钱府?” “是。”门子点头道,“请问您有何事?” 夏云枕谦和有礼道:“我们几位是青山门的人,听闻你们家钱老爷在寻江湖能人术士,故前来自荐。” “什么门?”门子眉头一皱。 夏云枕重复道:“青山门。” “你听说过吗?”左边的门子看向右边的门子。 右边的门子摇头,“没听说过。” 赵盈上前一步,对着两位门子道:“你们知不知道不重要,我们要见你们家老爷。” “这……”两位门子对视一眼,有些为难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守门的仆人,没见过老爷。” 赵盈微抬着下巴,冷哼一声:“唬谁呢?守门的没见过老爷?难不成你们家老爷从天上飞进飞出?” “我们真没见过老爷。”门子道,“这一片儿都是钱府,光是正门就有东西南北四个呢,更别提其余的一些小门了。” “是呀是呀。”另一个门子往身后看了看,“咱们守的这道门是小门,专供下人们出入的,老爷是不会从这儿的门进去的,几位还请再往前走走吧。” 夏云枕抱拳道:“多谢。” 又行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钱府的大门。 夏云枕对大门的门子道:“我们是青山门的弟子,听闻钱老爷在寻江湖能人术士,可否让我们见他一面?” 大门口的门子道:“老爷外出办事去了,不在府中。” 夏云枕又问:“钱老爷何时能回府?” “这谁能知道啊。”门子道,“老爷去哪儿、去做什么、几时能回?我们这些下人无权过问。” 夏云枕一时语塞。 赵盈问:“师兄,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干等么?” “我们只能等。”夏云枕将赵盈拉到一边,招呼着姜槐序和苏轻月也一道过来。 他说:“花月楼东家托我们找的点翠簪子,在钱老爷的府中。如果我们不等,错过了机会,我短时间内想不到,还能以什么理由接近钱老爷。” “这件事有点难办啊。”赵盈说道,“既然那簪子在钱老爷手上,我们就算见到簪子,也无法带走吧?” 夏云枕接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在这边等着钱老爷,若是我们走了,被别人抢了先,等钱老爷用了别的人,就不会再需要我们了。抓妖魔我们青山门是专业的,而钱老爷需要有人帮他抓妖魔,帮钱老爷解决棘手问题的过程中,我们也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那一支点翠簪子的事。” “也对。”赵盈点头道,“可钱府有四个大门,钱老爷不一定是从这个门进来,不如这样,我们四个人一人守一个门,这样他就插翅难逃了。” 夏云枕:“我们三个人是没问题,我担心轻月姑娘一个人保护不了自己。” 苏轻月心想不妙,夏云枕再说下去,赵盈对她的好感度又得降了。 她忙不迭就要阻止,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传来了一名男子略显粗粝的声音。 “是何人在我钱府门口?” 几人一齐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 那人是个蓄着胡子的圆脸老头,他正坐在由四人抬着的华贵步辇上,朝这边看过来。 听他的口气,见他这身装扮,观他的眼神便知…… 此人一定就是钱府的富商钱老爷了。 第65章 这支簪子果然不简单 夏云枕上前一步,对着钱老爷抱拳道:“在下是青山门的人,听闻钱府钱老爷正在寻找江湖能人术士,故带着师弟师妹来钱府自荐。” “青山门!”钱老爷眸光一亮,随后很快又恢复寻常,有些犹豫道:“年轻人,你……怎么证明你是青山门的人?” 夏云枕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青山门的特制铜牌给他看。 钱老爷眯起眼睛,念着那铜牌上面的字:“青山门,夏云枕……” 夏云枕点头,“正是在下,后面几位是我的师弟师妹。” “真的是青山门的人!”钱老爷长眉高高抬起,眼睛睁圆,颇为高兴道,“久仰青山门的大名!几位快快请!与我一道入府!” “多谢钱老爷。” 一番折腾后,钱府的大门终于是为他们敞开。 钱府的某一个花厅内。 钱老爷端坐着,命下人给几位沏茶。 而后,他叹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夫人买下了一支漂亮的簪子,原本,她是想送给小女当生辰礼的。” 听到钱老爷主动提起簪子二字,夏云枕和赵盈对视了一眼,是花月楼东家要找的点翠簪子么? 莫非……钱老爷寻能抓妖魔的江湖术士,与那根点翠簪子有关? 两人不动声色,竖尖了耳朵继续听下去。 钱老爷缓缓说道:“那是一支蝶形的点翠簪子,小女听说后十分喜欢,只是……关于那只簪子,老夫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夏云枕眉心一跳:“不好的传闻?” “是呀……哎……”钱老爷叹了一口气,用力按住眉心。 他摇了摇头,说道:“一想到这个事,老夫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视那些不好的传闻。” 夏云枕问:“您寻找抓妖魔的江湖术士,莫非就是与那簪子的传闻有关?” 钱老爷缓慢而坚定地点头:“正是。” 夏云枕又问:“可否具体说一说,那传闻是什么?” 钱老爷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纠结。 夏云枕温言道:“钱老爷,您无需有所顾虑,我们青山门的人,既是专门降妖伏魔为民解忧的,早已听过见过不少怪事,您就放心说出来吧。” 钱老爷捏紧置于膝上的拳头,面上显出愁容。 他紧锁眉头,压低了些声音说:“老夫听说……那蝶簪会杀人。” “杀人……”夏云枕和赵盈面面相觑。 钱老爷继续详细说道:“听闻那簪子,已经取了不少人的性命,杀气重得很,谁将它戴在头上,谁就会丧命。我将此事告诉了夫人和小女,谁知……谁知她们两个全然不信,没人理会我!说我老头子年纪大了糊涂了!哎……” 钱老爷颇为无奈地晃着头。 赵盈问他:“这支簪子如今在何处?钱小姐可有戴过?” 钱老爷嘬上一口茶,说道:“簪子原先在我夫人手中,我担心小女趁人不在偷偷拿了戴,便向夫人要了过来,锁进了柜中。” “哎呀……”钱老爷摇着头,“我就这一个女儿,实在担心她的安危呀,可她呢!做事向来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她得知我把点翠簪子藏起来后,还跑来要挟我!让我务必在她生宴上将簪子当作礼物送给她,否则她就当场死给我看!你们说说看这丫头!哎呀!” 钱老爷的胖脸皱得像一块柿饼,一边说话还一边锤打着自己的腿,似乎颇为苦闷。 夏云枕睨着钱老爷皱巴巴的脸,试探着问道,“钱老爷,您是否方便将那簪子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可以。”钱老爷爽快地同意了。 他扶着座位起身,向在座几位解释道:“还得老夫亲自去拿,以免途中出差错,麻烦几位在此稍作等候。” *** 钱老爷走后,苏轻月和青山门小分队三人,就坐在花厅内枯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钱老爷才姗姗来迟。 看来这府邸太大,也不是很方便啊。 拿个东西都要这么久。 钱老爷晃了晃手中长条形的漆器盒子,对他们说:“那支簪子,就在这里面了。” 夏云枕和赵盈上前几步,走到了钱老爷跟前。 苏轻月也跟着走了过去,想亲眼目睹那簪子的动人灵气。 钱老爷慢慢将盒子展开:“看吧。” 几个脑袋凑上前去。 一只长尾蝶躺在盒子里,翠蓝色的翅膀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这蝴蝶就要振翅而飞。 和花月楼东家形容得一模一样,其尾部还点缀着两颗珍珠。 夏云枕拿出犀照灯,轻扣两下手柄,对着躺在盒子里的蝴蝶簪子照了过去。 他皱起了眉头。 因为什么都看不出来…… 栖风渡照不出浦儿被控制,花月楼照不出东家是只翠鸟,眼下钱府也照不出点翠簪子是否有异样…… 看来真的是这灯出问题了。 “钱老爷,请稍等一下。”夏云枕收起灯笼。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将其燃烧。 空气中忽然传出了一名男子的声音,“云枕,找为师何事?” 夏云枕手中的符纸越烧越短,他开门见山道:“师尊,犀照灯出了点问题,照不出东西了。” “多半是燃料用尽了。”空气中那个男子的声音平和道,“云枕,你将下山前为师给你的锦囊打开,燃料就在其中。” “徒儿知道了,多谢师尊!” 夏云枕的话说完,手中的符纸也已经燃尽了。 他念咒拿出行李,又从行李中翻找出锦囊,拿出了一颗圆滚滚的深棕色珠子。 “找到了。”他心情不错。 夏云枕将这颗燃料放进犀照灯后,几人一道向盒子内的点翠簪子看去。 钱老爷率先惊呼出声,他颤抖着手,指着那簪子道:“这!这蝴蝶 第66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旦被夏云枕的犀照灯对准,妖魔就无处躲藏。 所有人都能借犀照灯散发出的光芒,看见隐藏在物体或人体内的妖魔。 比如此刻,钱老爷也看见了点翠簪子里的蝴蝶。 一只扑闪着红色翅膀的蝴蝶。 苏轻月看得出夏云枕和赵盈的疑惑,她猜他们一定在想,为什么用翠鸟羽毛做的簪子里,会是一只蝴蝶呢?而且还是一只红色翅膀的长尾蝶。 看过书的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可是她不能说,否则系统又该折磨她了。 看着那只与翠蓝色蝶簪重叠的红色长尾蝶,夏云枕觉得不对,示意钱老爷先将盒子合上。 钱老爷懂了,便照做合上了手中的盒子。 夏云枕对他说:“红色的蝴蝶您也看见了,这支簪子里的确有东西在,或许……您先前所听闻之事,并非子虚乌有。” “那……那应该怎么办啊?”钱老爷虚心求指点,他道:“请你们尽管说,只要你们有办法不让这簪子伤了小女,老夫愿意配合!事成之后,酬劳也少不了你们的。” 夏云枕想,将红蝶从簪子里收出来,或许不一定很难,但他们要做的是替花月楼东家拿回这件簪子。 夏云枕道:“在下斗胆提出一个请求。” “请说。”钱老爷道。 “若是我们保住了令千金的性命,能否,将这只簪子作为酬劳……” “不行。”钱老爷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直接了,又道,“这簪子老夫是无所谓,只是怕小女届时不愿意,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哎……真是难办!” 他眸子一转,抬眼道,“距小女的生辰还有些时日,不如这样,几位先在府上住下来,慢慢想想办法,可好?” “也好。”夏云枕答应了。 不管钱老爷最终是否肯将那簪子给他们,眼下的问题也总要解决。 留下来不一定能获得这只簪子,但不留下来一定无法获得这只簪子。 除非去偷去抢。 但这并非君子之道。 钱老爷听闻几位愿意留在府中,十分地高兴,他道:“老夫的小女成日里一个人在府中,除了些丫鬟,也没人陪她一起玩。想来这些年她也孤独,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整日钻牛角尖,想着什么簪子不簪子的……改天老夫带着小女与你们见一见,在她生辰前的这些日子,劳烦你们多陪陪她,可好?” “没问题。”夏云枕点头微笑。 钱老爷拍了拍夏云枕的肩膀,欣慰地笑着:“你们都是些年轻人,或许你们说的话,小女也更容易听进去罢……只要你们有办法让小女松口,那支簪子你们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老夫不会有任何意见。” 夏云枕道:“钱老爷您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尽力而为之。” “嗯。”钱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扬起嗓子朝着门外道:“福润,替我取四份银子来。” 门外那人道:“是,老爷。” 很快,两名小厮齐身走了进来,一人手中捧着两个小木箱子。 钱老爷对着他们几位道:“几位既然来了,就都是客,这些银子,是老夫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你们收下。” 苏轻月双目放光:银子!又有钱用了! 姜槐序好像对金银财宝之类的兴趣不大,连眼皮也懒得掀。 赵盈和夏云枕面面相觑,不敢接。 一上来就每人一个小木箱的银子,也太隆重了,这事情要是办不成,压力可就大了。 钱老爷看出了他们的犹豫:“我钱府别的不多,但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你们拿着,去买些好一点的衣裳装点一下自己,不然小女恐怕都懒得搭理你们,我府上的仆人穿得都比你们好啊。” 赵盈不敢苟同,她说:“可是钱老爷,衣着饰物都是些外在的东西,并不能代表什么。” “哎,这老夫当然知道啊。”钱老爷双手一摊道,“但老夫也没办法啊,这一生除了富有,一无是处,也只有财富能拿得出手了。” 苏轻月听得在袖中捏紧了拳头。 可恶的凡尔赛臭老头!真想给他一拳! 但……看在他给他们一人一箱银子的份上,她又觉得他面目和善起来。 钱老爷看着夏云枕和赵盈,又说道:“你们两个穿的一样,是你们青山门统一的衣服吧?” “是。”夏云枕笑着应道。 钱老爷又转眸看向苏轻月:“姑娘你看你,你这身衣服也不行啊,等会儿也去挑件好些的吧。” 他又看向姜槐序,短短胖胖的脸忽然间绽开笑容,“倒是你,身上这件用料不错,这模样也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苏轻月看看短宽短宽的钱老爷,再看看修长清瘦的姜槐序,额角滴下一大颗无形的汗。 钱老爷对着他们四个人道:“总之呢,都去换一身衣服,好好收拾一番,这样一来在钱府行动也方便些,穿得太寒酸在这里会尤其醒目,不好,不好。” 钱老爷的话已至此,夏云枕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 *** 几人作一番装扮后,由钱老爷信任的手下接着一道回了钱府。 一人一个轿子坐着,最后在一处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轿,晕头转向:“王总管,这是哪里?” 替钱老爷办事的王总管:“这是老爷吩咐小的为几位准备的院子,里里外外已经命人打扫过了,被褥用具都是新的,这段时间就请安住在这里吧。” 四人一道望向身后的院落,有些不敢相信。 夏云枕问钱老爷的得力助手王总管:“哪几间是给我们住的呢?” 王总管笑着道:“这一整片拢翠园都是给你们住的,旁边还有个小门,从那里出去,可直达钱府外面热闹的街市呢。” 夏云枕客气道:“钱老爷 第67章 系统又颁布了新任务 三月末的白日还不是很长,用过晚餐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后,苏轻月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屋中。 她将屋内的几盏烛火尽数点燃,安安心心地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大家选的屋子都很近,现在苏轻月还能听到院子里赵盈舞剑的声音。 【叮——】 忽然间,系统的提示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了。 【新任务到达,请宿主接收!】 苏轻月心里疑惑:什么任务? 系统道: 【《提灯》女主赵盈内伤仍未痊愈,近期正在服用凝露丹,请宿主在梧州城内的药铺中寻找一味名为“落英散”的药,暗中给赵盈服用,以抵消凝露丹的效果。】 听了系统颁布的这项任务,苏轻月两道眉毛拧在了一块。 又要她做坏事? 系统要她给赵盈吃落英散,以此来抵消凝露丹的效果……这样一来,赵盈的凝露丹不就相当于白吃了吗? 凝露丹是促进赵盈内伤痊愈的,若是起不了效果,赵盈的内伤好不了怎么办? 可若是不照做,自己遭到系统的惩罚又该怎么办? 苏轻月内心十分挣扎。 因为系统颁布的这一道任务,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已然全无。 后来实在困了,问题也无解,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辰时,苏轻月起床洗漱后,准备出门去。 系统让她买落英散那件任务,她昨夜苦思许久,决定先不想太多,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落英散再说吧。 出了门还能顺带寻一寻陆府,再给小木骡子买些胡萝卜回来。 苏轻月途经院中那片空地的时候,看见了正在练剑的赵盈。 “赵姐姐,早。”她朝着赵盈挥挥手打招呼。 赵盈瞥了她一眼,继续动作飞快地舞着手中的剑。 “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 那把剑被她舞得快到看不清。 苏轻月的手像招财猫似的僵在空中,赵盈没理她,她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 苏轻月也只能告诉自己,大概是专心练剑的赵盈不喜欢被打扰吧。 也罢。 苏轻月穿过那片院子,朝着园内通往外面街道的那扇门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有小厮在等候着了。 “姑娘是否要出门了?” “嗯。”苏轻月点了点头,“我想出去转转。” “是这样的,老爷命我们几个在这儿听候差遣。”小厮道:“若您外出需要提东西,或者需要其他帮助,可以带上小的们。” 苏轻月想了想,笑着摇头道:“不必了,我就这附近随便逛逛。” 她出门去寻陆府,要是带上了小厮,被他们嘴快告诉了钱老爷,岂不多生事端? 还是那句话,不可控的因素越少越好。 这大白天的梧州城,独自出行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拒绝了小厮的陪同后,苏轻月一个人出发了。 热闹的街区就在不远处,苏轻月跟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很快便找到了。 茶肆、古玩铺、香烛店、面馆、米店……她沿途逛过去,一家药铺就在前方。 落英散……能不能买到还不一定呢,不如就进去问问。 若是买不到,系统可不能怪她了。 苏轻月一边朝着药铺走去,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落英散、千万不要有落英散,千万不要有落英散…… 踏进药铺,她问:“这里有落英散吗?” 药铺的伙计道:“有嘞!” 苏轻月:!!! 果然内心祈祷什么的是没有用的。 她仿若一下被大浪拍醒,现实就摆在眼前,她没办法以买不到落英散来欺骗自己了。 见她呆住,药铺的伙计问道:“姑娘,您是要落英散对么?” 苏轻月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是。” 不管怎么样,先买了再说吧。 赵盈警惕性那么高,有没有办法让她服下这些药还不知道呢,先买下,让系统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行动了,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药铺子伙计给苏轻月取了药,一边给她包起来,一边问:“姑娘还需要些什么药吗?” 苏轻月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啊转啊,她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点子。 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她想,既然落英散能让凝露丹失去药效,那有没有一种药……能让落英散失去药效呢?! 这样一来,既有希望完成系统的任务,又可以不影响赵盈的内伤痊愈。 于是,苏轻月问那小伙计:“请问有没有什么药,能将落英散的药效抵消?” “有是有……”那伙计面露难色道,“不过,那味药我们家已经卖空了,店里现在没有。” 听药铺伙计说话的时候,苏轻月的心情像过山车,忽上忽下。 既然存在能够抵消落英散药效的那一种药,就代表自己所想的方案,并非不可实施。 她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小兄弟,请问你说的药,叫什么名字呢?” 药房伙计道:“姑娘,你是不是想问了药名,去别家买呀?” 苏轻月心说,你这里又没有那味药,我当然是去别家买喽。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道:“也不是,我就是好奇,问一问而已。” 伙计:“噢~” 苏轻月:“所以那味药叫什么?” 伙计将包好的落英散递给苏轻月:“你又不在我这儿买,我告诉你作甚?” “嘿你这人!”苏轻月有些不高兴了,没有接过伙计递来的落英散,她说:“不是你这里没有嘛!要是有我肯定就一起买了。” 不就是一味药的名字么,不在他这儿买就不肯说,真不会做生意。 “你小子格局忒小了,本姑娘只是在你这儿买药顺带一问,你怕我 第68章 陆公子 药房的伙计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中捧着好几包药,他将药递给陆公子,“陆公子,这是您的药。” 苏轻月打量着这位陆公子,心说他什么意思?把她叫住是想给炫耀他买到了药吗? 伙计见苏轻月目光充满怨怼,来来回回地盯着他们看,他觉得脸都快被她看得褪掉一层皮了,便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些长青散是这位公子早就预定好的,我若是卖给了您,怎么向这位公子交代呀?” 听他这么一说,苏轻月觉得也不无道理。 只是…… 她说:“我生气的不是你不把药卖给我,而是你明明知道药的名字,却因为怕我去别家买就不告诉我。” “哎哟,姑娘你可饶了我吧。”伙计被苏轻月说得面上有些臊,他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后来不是也……也告诉你了吗……” 苏轻月交叉着手臂,皱起鼻子哼了一声:“我诅咒你药铺倒闭你才肯告诉我。” “好了。”陆公子笑着,拿出一包长青散递给苏轻月,“姑娘,这包是给你的。” 苏轻月一怔:“给我的……?” “是。”陆公子微笑着点头,转身看向放置在柜台上的另一小包药,他对着药铺伙计道,“这也是这位姑娘的药吗?” 伙计道:“是……” 陆公子说:“我一起结算了吧。” 他说着拿出了银子。 店小二点着头接过银子:“好嘞。” 苏轻月站在一旁,有些愣神。 陆公子把她需要的药一起结算做什么?为表歉意帮她一起买的? 有这么好的人吗? 还是说…… 这边苏轻月正疑惑着,那边陆公子已经结完了账,提着药走到她面前。 他将一包落英散和一包长青散递给她,“姑娘,这两个是你的。” 苏轻月不好意思白拿,问他:“多少钱?我给你。” 陆公子落下一句话:“姑娘,不必了。” 说着便往外药铺外走去了。 苏轻月看着手中的药,心想,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在栖风渡的地下石宫,苏轻月答应了那名老者的事她还记得。 眼下药有了,她沿街逛着,买了几根小萝卜后,便寻起了陆府。 没有地图的世界,真是不方便啊。 她一路走,一路逮人问,七拐八弯的,竟然迷路了。 这下好了,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想找人问路都找不了。 她轻轻靠着一棵开着花的桃树,思考着应该往哪里走。 “姑娘,请问你找谁?” 一片安静中,身后突然传来人的声音。 苏轻月吓了一跳,猛的一回头,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苏轻月道。 来者正是方才在药铺子里遇到的那位陆公子,他手里比先前多提了几样东西,想必是出了药铺后,又去其它地方采购了。 “姑娘是来找人的吗?”走近了,陆公子微笑着问她。 苏轻月看了看他,犹疑着想道:总不能告诉他,她迷路了吧,多丢人啊。 “我……随便走走。”她反问道:“你呢?” 陆公子温和地笑着说:“我今日上街买了些东西,这不,买好了就回来了。” 不会吧这么巧,这里是他家? 苏轻月眼皮一跳:“原来……这里是你的家?” 今日在药铺碰见了他,弯弯绕绕迷路后又在他家门口相遇了。 “正是。”陆公子笑着说,“想不到会在这里又碰见姑娘,看来也是有缘,姑娘若是不介意,就与陆某一道进府,品一品下午茶吧。” 吃什么的,苏轻月最喜欢了。 况且这陆公子温文尔雅,今日还送了她两包药,想来也应该不是坏人。 但……万一呢? 面对未知的人和事,苏轻月还是比较谨慎的。 “陆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苏轻月晃了晃手中两包药,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多谢,但我还有事,就不进府了。” 话毕,她转了身就要走。 哎不对,往哪儿走来着? 苏轻月只好又转身向陆公子求助,“请问……这儿到陆……” 话还没从口中完整地说出来,苏轻月自己先愣住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要找的是梧州有名的陆府,眼前这个人是陆公子…… 不会这么巧吧。 “姑娘,怎么了?”陆公子问道。 苏轻月暂且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陆公子,看向他身后那扇门的上方。 奇怪,没有牌匾。 一般大户人家的门上都会有牌匾的呀。 不过,这宅子虽然没法和钱府比,但看起来相较普通人家的宅院也算大了。 “这里是陆府?”苏轻月问。 “正是陆府。”陆公子点头。 苏轻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你这门上,怎么没有牌匾啊?” 陆公子明白了苏轻月的疑惑,他解释道:“这是陆府的侧门,没有安牌匾。” 原来如此…… 苏轻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其实……我就是来陆府找人的。” 陆公子温声道:“姑娘找何人?” 第69章 过去再好,也回不去了 “陆公子,冒昧地问一下,这府上是否住着一位太太?”苏轻月说完这句话,立即又补充了一点:“她姓任。” 她满是期待地望着陆公子,希望不要得到他口中否定的回答。 “我祖母是姓任。”陆公子眉目中多了几丝疑惑,“姑娘你是?” 苏轻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了起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填满她的胸腔。 她真的找到了陆府,有“任小姐”的那个陆府。 被困在地下石宫的老者心心念念,未能到达的地方,她终于替他到达了。 但……也只是替。 他终究还是没能够亲自来到这里啊。 …… “姑娘?”见苏轻月愣在那儿,陆公子轻声喊她。 苏轻月回过神来。 她想到了在地下石宫的时候,老者对她说的话——姑娘能否接受,老夫将一点不起眼的把戏传授与你?届时,你照我说的做,她若是还活着,自会出来见你。 苏轻月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尝试着感受那股力量从指尖涌出。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看向陆公子,笑了笑,对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来梧州的路上碰到一个人,闲聊时跟我提起了他年轻时,认识的一位任小姐,他听闻任小姐后来嫁进了梧州陆府,不知她是否安好。我恰巧到梧州来,于是代他来看望故交。” “祖母年轻时的故交?”陆公子感到有些惊喜,他笑着道:“祖母常常和我们这些小辈提起,她未出嫁之前的往事,她说那时候的她很快乐。” 陆公子轻轻拍了拍桃树的树干,“这棵桃树也是祖母亲手植的,她说她未出嫁前住的府上,也有很多这样的桃树,一到春天,枝桠上就开满了花。” “原来如此。”苏轻月认真看着这棵正值花期的桃树,“真的很美。” 陆公子说:“祖母思念的不只是物,她也非常思念以前的友人,若是祖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她,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苏轻月听他这么说,也高兴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不知任小姐……哦不,陆老太太非常思念的友人中,有没有那位老者。 苏轻月即希望那思念有他一份位置,又希望没有。 若是任小姐思念的人中有曾经的卫小将军,那么老者泉下得知,也能安心了。但如此一来,对任小姐就不公平了,因为她苦苦思念几十载,却再也没能见他,岂不是很可怜。 若是任小姐思念的人中,不曾有过卫小将军,她这一生,会不会就没那么煎熬?但这样,一切都成了卫小将军的单相思。 好像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无法完美。 苏轻月高兴过后,悲伤与遗憾也一分不少地袭来。 如果将这个问题抛给卫小将军,他一定宁愿,他苦苦思念一生的任小姐,早已将他从内心剔除。 但…… 苏轻月看着眼前这株桃树,她轻轻触上它的枝干。 她想,任小姐……也就是现在的陆老太太,多半是个重感情的人。 从前的事,她一定记得很多吧。 如若不然,就不会在这里种上桃树了。 见苏轻月一直盯着桃树出神,陆公子问她:“姑娘也很喜欢桃花吗?” 苏轻月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 把自己思绪都弄晕了。 她笑着解释道:“桃花很美,我当然喜欢,但不是刻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种喜欢。” 至少和陆老太太相比,自己对桃花的喜欢只是浮于表面,因为它美而已。 但对于陆老太太来说,桃花承载着她美好的回忆吧。 她们对桃花的情感,是截然不同的。 陆公子问苏轻月:“姑娘最喜欢什么花呢?” 苏轻月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花嘛,什么样的都美。 牡丹、海棠、梨花、木香、紫藤、茉莉、山茶、栀子、黄刺玫…… 让她心生喜悦的花儿,太多太多了。 苏轻月说道:“大部分的花,我都很喜欢啊。” 陆公子浅笑着:“若是一定要选出一个最喜欢的呢?” 苏轻月脑海中的光影一晃,脱口而出:“槐花吧~” 每年的四五月,家乡的槐花就会挂满树枝,叶子嫩绿,花朵洁白,一簇簇从枝头高低错落地垂下,在风中浅舞轻晃。 槐花清甜的香气揉进空气中,迎面拂来的风都令人心情愉悦,脚步也不由地轻快起来。 “槐花……”陆公子轻声念着,而后对着苏轻月微笑,“要不了多久,槐花就会开了。” “嗯。”苏轻月弯起了唇角,点头笑了笑,“对了陆公子,今日你能否帮我先问问你祖母,我想……明天至府中看看她,我今日来得仓促,没来得及备上一点薄礼,就不登门拜访了。” 陆公子道:“姑娘太客气了,备礼就不必了,今日祖母不在府中,明日应该也不会回来……可能还要几日吧。” 不在府中……? 苏轻月迟疑了一下,问道:“陆公子,方便问一下,您祖母去了何处么?” 陆公子说:“近些日子,祖母都在城边的寺庙中参佛。” “原来如此。”随后苏轻月微笑着道:“多谢陆公子愿意说及这些,我还有事要忙,等过几日我再前来拜访。” “好,既然姑娘还事要忙,陆某就不留姑娘了。”陆公子微微弯腰,抱拳以表礼数。 “嗯,那我先回去了。”苏轻月朝陆公子挥了挥手,才往前走了几步,她就愣在原地。 往之前那条街道,怎么走来着? 陆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你怎么了?” 苏轻月转过身,看着立在桃树旁的陆公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后:“嘿嘿……我不知道往之前来的那条街怎么走……我也是问了好几个人,误 第70章 有人一心练剑,有人一心干饭 陆公子画的路线图一目了然,苏轻月按着手中的这张图走,很快就走到了钱府拢翠园附近的那条热闹街市。 她将路线图收了起来,沿街瞧着。 苏轻月想着夜里或许会无聊,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于是她买了些话本子看,还买了些蜜饯果子。 收获满满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她又听见了叫卖凤梨酥的,迅速折回去买了一些。 她记得赵盈喜欢吃凤梨酥。 一堆东西手里提着、怀中抱着,苏轻月终于到了拢翠园的门口。 “哎哟姑娘,买了这么多东西呐?”才一进门,两个小厮就凑了上来,“让小的们来帮姑娘拿吧。” 除了那两包药,苏轻月藏在了自己身上,其余的都由两个小厮接了过去。 胳膊都酸了,正好她也可以放松放松。 苏轻月道:“都给我放屋里的桌子上,谢谢啦~” “好嘞!”小厮在前面走着,苏轻月脚步欢快地跟在后面。 路过院子中的那片大空地时,苏轻月看见赵盈还在唰唰舞剑。 她该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吧? 若真如此,也太狠了。 苏轻月不敢想,她向屋内走去,一路上除了赵盈都没有看到其他人。 她问那两个小厮:“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姑娘问的是那两位公子吧?”小厮转身看着苏轻月,答道:“二位公子被老爷请去用午膳了。” 苏轻月点点头,接着疑惑道:“赵姐姐怎么没去啊……” 小厮说:“哎,她说自己不饿,要练剑呢。” 另一位小厮也道:“她对自己可真是狠啊,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看见她在练剑了。” 小厮抬头,眯起眼睛望了望天,“这都大中午了,她居然还在练,佩服,佩服。” 苏轻月笑了笑,说道:“赵姐姐她练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变得更强大,然后才能帮助更多的人,毕竟江湖上危机四伏,若是一不小心就被坏人给刀了,还怎么救其他无辜又无助的人啊?” 苏轻月双目发着狡黠的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小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额油~江湖上这么可怕啊?” “当然喽。”苏轻月道。 一名小厮又问苏轻月:“那姑娘你呢?你怎么不练剑?” “我……”苏轻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自己不会吧?说自己只是个死乞白赖要跟着他们混的小废物? 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要被人看扁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苏轻月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她抬手指着两位小厮身后方的天:“哇!好大一只鸟!” 两小厮齐刷刷仰头,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扭着脖子看了一会儿,两人什么都没看见。 “姑娘……你说的大鸟,我们怎么看不见啊?” “刚刚飞过去了。”苏轻月换了个方向指着,“喏,在那儿呢,现在还能还看到一点。” “看不见。”两小厮齐刷刷摇头。 “原来你们看不到啊……真是遗憾,那鸟可大了,翅膀那么宽,很漂亮呢!”苏轻月用手给他们比划着,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不过你们看不见也正常,有时候,我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真的啊!”小厮惊道,“姑娘你真厉害!果然你们几位从青山门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过奖啦过奖啦~不过一点小本事罢了~”苏轻月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心里倒还有一点心虚。 小厮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搁到桌上:“姑娘,是用膳的时候了,让小的带您过去吧。” “好呀。”苏轻月愉快地答应了。 拢翠园外,步舆已经在等着了。 苏轻月上了步舆,由人抬着往膳厅去了。 前脚才刚跨进膳厅,夏云枕就朝着这边热情地喊道:“轻月姑娘,你来了。” “中午好。”苏轻月提着裙子将另一只脚跨进去,笑着打招呼。 在座的也就四个人,赵盈没来,加上苏轻月一共才五人,却摆着满满一桌子菜。 见苏轻月走近了,钱老爷客气地招呼她坐下,“姑娘,这里没别的人,这些菜都是最新鲜的,想吃什么尽管吃,别客气。” “多谢钱老爷。”苏轻月走到姜槐序旁边坐下。 钱老爷问道:“对了,另一位姑娘为何还没有来?” “赵姐姐啊……”苏轻月说:“我从拢翠园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练剑呢,听园子里的小厮说,她从天蒙蒙亮的时候练到现在了,喊她吃饭也说不饿,我原想叫她一起来的,见她那样认真,又怕打扰了她。” “原来如此。”钱老爷侧眸看看身旁胖乎乎的钱小姐,叹气道,“老夫这闺女,要是有那位姑娘一半勤快,老夫做梦都得笑醒。” “爹!您说什么呢!”坐在钱老爷身旁的钱小姐不满地鼓起脸,委屈道:“您就喜欢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我。” “好了,我不说了。”钱老爷慈爱地笑着,他看向在座的几位,“开吃吧,今日天气不错,用完午膳稍作休息,也可以一道去城边逛一逛。” 第71章 大胆,竟敢说桃花无耻! 过用过午膳后,苏轻月和夏云枕、姜槐序准备一道回拢翠园。 苏轻月吃得很饱,不打算坐步舆,她提出走着回去,就当消化消食了。 如此,夏云枕和姜槐序也与她一道走回拢翠园。 路上,夏云枕闲聊问她:“轻月姑娘,一上午都没见着你人,去哪儿玩啦?” 苏轻月隐瞒了自己去买药的事,也没有将遇到陆公子的事说出来,她只是道:“去拢翠园附近那片街市,随便逛了一逛,挺热闹的,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呢。” 她说着笑着,走在另一边的姜槐序忽然将手臂抬到了她脑袋上。 苏轻月条件反射往后躲:“诶?你要干嘛?” 她退了两小步,姜槐序果断向前一步,极快地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脑袋。 苏轻月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怎么了?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说着看向姜槐序的手,他指腹轻捻着两片粉色的小花瓣。 他将花瓣举到与视线齐平处,微眯了眼,认真观察着。 “无齿,头略尖,水滴状……”姜槐序说,“桃花。” 苏轻月没反应过来,她歪了脑袋,猫头鹰似的望着他:“无耻?你说谁无耻?” 姜槐序:“桃花。” 苏轻月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有些不满地轻轻皱了眉:“姜槐序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桃花哪里得罪你了,怎么就和无耻扯上关系了?花就是花,它们的意义都是人类赋予的,花本身没有对与错。” 夏云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与他们一边向前走,一边给苏轻月解释:“轻月,阿序指的是,桃花的花瓣没有缺口,谓之‘无齿’。且桃花的花瓣相较梅、李、杏花、海棠而言没那么圆,以此就能判断,粘在你头上的那两小片花瓣是桃花,轻月姑娘今日,应该是去了有桃花的地方。” 苏轻月:“……” 她眨巴眨巴眼,呆住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拢翠园里没有桃花,拢翠园附近的那条街市上种的是海棠,也没有桃花。 “哈……哈……”苏轻月有些尴尬。 事到如今,还是把真相说出来好了,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苏轻月说:“还是告诉你们吧,今日上午,我的确是去了一个有桃花的地方。” “哦?”夏云枕笑得意味深长,“轻月姑娘该不会……背着我们见哪位小郎君去了吧?” “夏大侠,你就别打趣我啦。”苏轻月说,“事情还要从地下石宫说起……我在里面碰到了一位老者,听他说了一些他的往事,他从很远的地方出发,目的地是梧州,他要见一位相别多年的故人,可他却死在了朝辞城的地下石宫里,被蛛王吃掉了……” 听了苏轻月所说,夏云枕也有些感慨:“还有这样的事啊……真是遗憾,朝辞城离梧州已经很近了呢,差一点儿,他就能亲自来见他想见的人了。” “是啊。”苏轻月说,“今日上午,我出门去找那户人家了。在石宫里,我答应了那名老者,会帮他去传达一些他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那户人家的侧门种了一树桃花,我头上的那两瓣花瓣,应该就是那时候落下来的吧。” “原来是这样。”夏云枕道。 姜槐序走在苏轻月的另一侧,指腹碾着两片薄薄的小花瓣,一路上都沉默着。 苏轻月和夏云枕一路走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拢翠园。 推门进去,路过园中的那片空地,赵盈还在练剑…… 苏轻月难掩脸上的震惊。 赵盈她她她她她……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她都不会累的吗? 夏云枕和姜槐序倒是神情一如往常,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赵盈这种状态。 “师妹,下午我们打算,和钱老爷钱小姐去城边附近一块逛一逛,踏踏春,你也一道去吧。” 赵盈终于停止了舞剑。 她抬手拭去一些汗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不去了,下午继续练剑。” 夏云枕显而易见地失落,他上前几步,揪住赵盈手肘处的衣服,轻轻晃了晃:“师妹,好师妹,你就去吧,就当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赵盈看着夏云枕,似乎有些松动了。 夏云枕继续说道:“你不去我得少了好多乐趣呢,而且你还没见过钱小姐,就一起去吧?” 赵盈认真想了想,还是拒绝的姿态:“我不去不是还有师弟和苏姑娘陪着你吗?至于见钱小姐,我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你们认识她就好。” 夏云枕:“就当为了自己放松放松,你就去吧……师妹。” 赵盈态度坚决:“我要练功。” “好……吧……”夏云枕放弃了劝说,“但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哦,别太累了。” 赵盈点头:“多谢师兄,我心里有数。” *** 休憩了半个时辰后,钱老爷的得力手下王总管来到了拢翠居。 他受钱老爷之命,带了马车来接他们几位去城边踏春。 马车一路笃笃着,载着他们来到了城郊。 在草木丰润的郊外转了转,玩了一会风筝,钱老爷提议道:“前方就是莲音寺了,几位可有兴趣一道前去?” 夏云枕对钱老爷道,“在下虽未到过莲音寺,但也听过莲音寺的盛名,今日既已到了此处,定是要前去看看的。” 钱老爷抚须笑着,“老夫还以为,像你们这样闯荡江湖,降妖除魔的帮派弟子,是不信神佛的。” 夏云枕说:“何谓信,何谓不信?人们匍匐在神像前,其实求的不是神佛,而是自己的内心。我们虽是降妖除魔的帮派弟子,但亦存在于这滚烫人间,无法完全将‘贪、嗔、痴、恨、爱、恶、欲’从灵魂中摘出。” 钱老爷笑着拍了拍夏云枕的肩,“年轻人,听你说这些话,好像经历了 第72章 春日午后游莲音寺 行至莲音寺下,抬头一望,还有数百阶梯要爬。 夏云枕和姜槐序轻松得如履平地,苏轻月和钱老爷紧追其后,爬得有些吃力。 至于钱小姐……完美地拖了后腿。 她每爬两到三阶,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钱老爷忍不住回头说她:“爬得这么慢,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 赵小姐:“哼,我就要慢慢爬。” 钱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是缺乏运动,回去后好好锻炼。” 钱小姐不满地撅嘴,小声嘟囔:“偏不。” “快一点。”钱老爷催促说,“你爬两三阶就要休息,要大家都等着你一个人呀?” 钱小姐不为所动:“我累,爬不动,不行吗?” 钱老爷使出必杀技:“再这么慢,就把你送到赵姑娘那儿,让你每天跟着她训练。” 钱小姐悚然一惊:“我爬我爬,我爬还不行吗!”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提着裙子咬着牙,蹭蹭蹭地就爬了上来。 夏云枕觉得好笑,他凑到姜槐序脑袋边,神神秘秘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入了夜,我总是吵着闹着不愿睡觉,我娘亲就会跟我说‘再不睡大灰狼就会把你抓走’……你看钱老爷和钱小姐心目中的赵盈,像不像一头大灰狼?” 姜槐序浅笑,满脸写着纯净:“师姐奋发刻苦、武力高强、心存慈悲,怎么会是大灰狼呢?” 苏轻月走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几阶台阶上,听着他们的话。 她仰头望着姜槐序的表情,心说他又在装什么装。 夏云枕也是一脸的不信,他对姜槐序道:“你师姐又不在这儿,别怕呀。” 姜槐序丝毫不被夏云枕动摇,他仍旧微微笑着:“师兄,我只是说的实话罢了。” “我不管,赵盈就是大灰狼。”夏云枕幼稚起来,“快说,赵盈是大灰狼,师弟你不说,我回去就告诉你师姐,就说……你率先说她是大灰狼。” 姜槐序黑白分明的眸子轻眨,一副无辜的模样:“师姐是……师姐是……” 苏轻月提着裙子上阶梯,走在夏云枕和姜槐序后面,竖直了耳朵听着。 姜槐序还是没有说。 他纯良无害地望着夏云枕:“那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师兄就请不要为难我了。” “好啦,不逗你了。”夏云枕抬手搭上姜槐序的肩。 百级阶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没用多少时间,他们就爬到了莲音寺的大殿正门前。 这间寺庙的香火很旺,贡台上的贡品也堆得满满当当的。 午后的阳光澄澄,照在那尊金身佛像上,他唇角微弯,正垂眸看着这人间。 苏轻月仰头望着那尊佛像,她问自己,这世间真的有神灵吗? 从前她是全然不信的。 如今她穿进了书中,到达另一个世界,一切那样的不真实,像离奇的天外梦境一般。 钱老爷和夏云枕姜槐序说话的时候,苏轻月的眸子从佛像上收回来,看向站在身旁的姜槐序。 看他皮肤的纹理,看他眸中的神情。 哦对了,他耳后还长着一颗小痣,像是在对他的耳朵分享小秘密。 夏云枕呢,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热烈坦然,即使是浅笑的时候,也是明朗的太阳,丝毫看不见一点阴暗面。 钱小姐胖胖圆圆的脸和钱老爷很像,但她白皙,憨态可掬,虽然和钱老爷共用一张脸,却一看就是可爱的女孩子。 钱老爷年纪不轻了,笑得用力之时,就满脸的褶子,郁闷的时候也是,整张脸都会皱起来,牙齿也黄黄的,已经与好看没有任何关系了。 书里的一切,不都是假的吗? 刚开始苏轻月就是那么认定的,她并没有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人来看。 可她总是在不经意的某瞬间,发现每个人的细节都是如此真实,每个人都怀揣着他们各自的过去、曾经、将来,怀揣着爱与恨,希望与无望。 或许……他们不仅仅是书页中的纸片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人们的认知以外,还有更大的世界,只是我们的肉眼看不到而已。 就像佛教所说的,无量无数的大千世界。 “轻月姑娘,这是庙中提供的三柱清香,拿着。” 苏轻月听到夏云枕在和自己说话,她回过神,看见他将三柱香递给她。 既然来了,那就借着这三柱清香,和佛祖说说话吧。 她想着,接过了那三柱香。 钱老爷和钱小姐已经虔诚地跪在了佛像前,夏云枕带着苏轻月和姜槐序将手中的香点燃。 苏轻月走到佛像前,将手中的三柱香高举至于眉心,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中默念: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爸妈如何了,希望他们一切都好,也请菩萨保佑我和哥哥能顺利地回家,也希望这个世界里的人收获一个妥帖的结局。只是……现在有一个奇怪的系统,时不时就要让我做一些不好的事,这并非我的本意。若是能不做,我会尽量不做的,若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会想办法补救,还望菩萨不要怪罪。 默念完心中所想,她虔诚地对着佛像叩了三叩。 睁开眼,她将三柱香插进了香炉中。 扭头之时,苏轻月发现姜槐序的手中的香灭了。 他垂着眸子,正看着手中那三柱香,唇角讽刺地一仰。 苏轻月对他说:“重新点上就好了。” 又点了一次。 “来吧,再试试看。”苏轻月微笑着鼓励他。 “对啊。”夏云枕也说,“想来方才是没燃好。” 姜槐序再一次走到佛像前,他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所想。 再睁开时,手中的三柱香又一次灭了。 “怎么会……”苏轻月有些不解,“要不再试一次吧。” “罢了。”姜槐 第73章 喜欢?讨厌? 苏轻月拉着姜槐序走到殿外,重新买了三柱香。 她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鼓励他:“再去试试吧,这次一定能行的。” 姜槐序望着她的眼睛,感到有轻微的恍惚。 她的眼眸是少见的那种透亮,且没有一丝戾气,就算生气的时候也是直白的,而非阴暗的。 他想,她是和他截然不同的那种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相信再试一次,就一定能行呢…… 姜槐序捏着手中三柱香,他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苏轻月,问她:“若是还不行呢?” 他的语气乍一听淡然、平静,却好像漂浮在空气中的泡沫,轻轻一碰就要破碎,万念俱灰。 苏轻月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问姜槐序:“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香都没有灭,只有你的灭了,一切皆是冥冥中的注定,是上苍的指示?注定你所想的事情一定成不了?就连宽厚慈悲、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喜欢你?” 姜槐序似是没想到苏轻月会这么说,他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凝眸望着苏轻月的眼睛,暂不发表意见,只是听她继续说下去。 苏轻月对他说:“我觉得,夏大侠之前说的一句话没错,‘人们匍匐在神像前,其实求的不是神佛,而是自己的内心。’。你不用因为香灭了就给自己不好的暗示,事终究在人为,只要你内心的期许是正向的,就不用害怕,或许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苏轻月说话的时候,姜槐序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比他矮了一个脑袋,她的身量和他比起来,小了一大圈。 论实力,这几日观察下来,好像她只是空有一个寒月山庄庄主的名号,没有什么真本事。 从各方面来看,眼前这名少女都可被称为弱小。 可她对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又明亮,满载着日月星辰般的光辉。 那是他从未见过窥见过的清澈光亮。 真的如她所说……只是时机未到么? 姜槐序俯身,凑到苏轻月的耳边,轻声对她说:“是你说再试一次一定行的,若还是不行,你就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苏轻月发问:“什么要求?” 若是万一……姜槐序就真的那么倒霉,点的香又又又灭了,他胡乱提要求怎么办啊? 一定不能随口答应。 姜槐序眸光暗涌:“你犹豫了。” “我得知道你提什么要求,我才能回答你啊。”苏轻月摆出委屈兮兮的表情:“否则万一,你到时候要我的小命,我也答应你吗?我还不想死呢……” 姜槐序看着苏轻月委屈的小表情,眼中竟闪烁起了笑意:“苏姑娘不是说,我再试一次一定会成功么?哪还会有‘万一’存在呢?” 苏轻月撇了撇嘴,心说姜槐序这家伙,还真爱钻牛角尖,搁这儿玩辩论呢是吧?好想给他一拳。 但……她打不过。 苏轻月清楚明白得很,就是有一百个她,也打不过一个姜槐序。 “你是在怪我吗?”苏轻月微蹙了眉头,略低下巴,抬起眼眸看着姜槐序。 这个角度使她看上去颇有些楚楚可怜。 姜槐序别过目光,耳根微红:“没有怪你。” “那就好。”苏轻月盯着他,声音柔软地解释道:“我原先的意思,是想让你不要灰心,不要难过。其实很多事……试一次,再试一次,不一定能如你所愿,但若不试,就一定不能如你所愿。试和不试的区别是,试了就多一种可能性。” “但你又说,事在人为。”姜槐序的眼睛还是没有看苏轻月,他目光越过苏轻月的头顶,看向她后方在风里晃动的树叶。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下看她的时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心头痒痒的。 “没错啊,事在人为。”她的声音传进耳中,清清脆脆。 他竟然忘了自己原先要说的话。 也不知今日这会儿是怎么了。 姜槐序努力让自己不去分心,他试图将自己方才的思维接上,但脑袋里都是关于苏轻月的碎片。 她透着红晕的脸颊,在阳光下可以看到细软的白色小绒毛,像水蜜桃。 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不笑时清澈又明亮,眼中总是带着纯真好奇,还有一点小小的狡猾。 她的耳朵白皙干净,耳垂看起来好像很柔软,想捏一捏。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等等……他在想什么? 姜槐序及时制止了自己,余光却还看到苏轻月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 她有一点讨厌。 这样想着,姜槐序的手像不听使唤似的,鬼使神差地抬起,又捏住了她的脸颊。 “你好讨人厌。”他轻咬着牙,盯着她,一字一句。 “哪有。”苏轻月被他捏着脸颊,咬字有些含糊不清,“我知道了……” “又知道什么?”姜槐序松开了捏住苏轻月脸颊的手,有些嫌弃似的,还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苏轻月看在眼里,倒也不生气,她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都说了事在人为,意思就是那三炷香灭不灭,燃不燃,都不重要。又何必还要让你再试一试燃香呢?” 姜槐序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颤了一颤。 他想问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轻月……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仰头看着她,声音温温的,认真将自己所想解释给他听:“我想要你点燃的,看似是香,实则是信念,是心中不灭的小火苗。” “我会去试的。”姜槐序说。 不管是反复燃香,还是其他他想做到的事,他都会去试的。 他微微俯身,苏轻月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说:“我再去点一次,若这次不灭,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又灭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74章 真的能见到任小姐吗? 姜槐序又一次将手中的香点燃。 他走到佛像前,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所求所想。 再睁眼时,手中的三支清香,并未熄灭。 他眸子轻轻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居然……真的没有熄灭。 像是怕一切破碎似的,他浑身的力量都绷紧,唯独握着香的手却不敢用力。 他死死盯住手中的香,小心地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将香条插进了香炉中。 那三支香依旧未灭。 看来,是他得答应苏轻月一个要求了。 她会提什么呢? 此时的苏轻月也已经进了殿中,她和夏云枕、钱小姐、钱老爷他们站在了一块儿。 姜槐序插完三支香后,视线便落到了苏轻月的身上。 她也在看着他,眸中盛着莹亮的笑意。 姜槐序走到了她面前,她笑得开心,还颇有些骄傲,小鼻子一皱:“我就说吧,这一次,一定能够点着的!” “嗯。”姜槐序笑而不语。 某个人之前在殿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因担心万一点不着,还犹豫了呢。 夏云枕也替姜槐序感到高兴:“看来轻月姑娘的猜想是正确的,先前师弟你或许只是恰巧拿到了三支受潮的香,容易灭而已,这次换了三支,果然就能点着了!” 钱老爷抚了抚胡须,笑着道:“既然都已经拜完了,我们一道去后殿走走可好?” “好啊。”夏云枕道。 于是几人一道朝着佛殿后方走去。 为了不挡来往行人的路,五人不便并排前行,夏云枕陪着钱老爷和钱小姐走在前面,苏轻月和姜槐序紧随其后。 苏轻月忽然想到,上午的时候,陆府的陆公子说,这几日他的祖母,在城边的寺庙中参佛。 城边的寺庙,莫非就是这座莲音寺? 应该错不了吧。 若“任小姐”真在这儿,现在会在哪里呢? 苏轻月边走边张望着。 从身旁擦肩而过的、从前方或是侧方路过的,不是游人就是寺庙中的僧人。 苏轻月也没见过“任小姐”。 只在石头迷宫中,那名老者给她传输“小把戏”,将能量打到她身上的那一瞬间,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现过。 那些画面中,就包含了一名少女的身影与面容。 这大概是属于老者的记忆,只是传输功力的时候一并捎带了些过来吧,苏轻月想。 但那些画面,在苏轻月脑海中停留,也只是瞬间而已。 并不足以让她记住那名女子的模样。 况且,距离老者上一次见到“任小姐”,少说也已经过去五六十年了吧? 苏轻月想,就算自己看清了当年“任小姐”的模样,人世间那么多年过去,任小姐已经成了陆老太太,就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认不出吧。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苏轻月凝神,感受着指尖的力量。 但……现在周围这么多人,姜槐序、夏云枕、钱老爷和钱小姐都在,而自己也没使过这个法子,不知道会不会出纰漏。 最好还是想个办法,暂且脱离他们的视线,找一个人少的角落。 苏轻月准备先将指尖凝起的力量散开,等会儿再操作。 “咳咳!你……想好了吗?”姜槐序侧身问苏轻月:“需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呢?” 或许是苏轻月太专注了,姜槐序突然转过来对她说话,她手指一抖,没控制住指尖原本要收回的力量。 “砰——”的一下,放烟花一般,头顶高远的天空忽然间一声响。 糟……糟了…… 苏轻月身体一僵,呼吸也不敢用力。 “砰——砰——” 头顶的天空还在响。 苏轻月视线乱晃,偷瞄着姜槐序和夏云枕他们的反应。 她祈盼着最好没有人察觉,天上莫名其妙的响声是她制造出来的。 好消息是,一切如常。 夏云枕和钱老爷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愉快交谈着。 他们没有回头来看,也没有仰头朝着天空张望。 姜槐序也没有异常的反应,他见苏轻月不回答,补充道:“苏姑娘若是……还没想好要提什么要求,我给你几日的时间,你慢慢想。” 望着他的脸,苏轻月心想,像姜槐序这么警惕的人,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响,应该早就耳朵一动一动,朝着发出响声的方向看去了。 但是他没有。 苏轻月观察着身边往来的人,他们一个一个,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姜槐序和夏云枕,还有其他人都听不到这个声音? 若是这样,她倒松了一口气。 坏消息是……头顶的砰砰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若是任小姐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那怎么办呢? 虽然,苏轻月帮老者达成最后的心愿,并不是见不得人之事。 但谁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牵扯? 还是那句话,不可控的因素,越少越好。 苏轻月仰头,眯起眼睛朝着天空看去,一朵一朵白金色的烟花,正不遗余力地绽放着。 “砰——砰——” 这就是在地下石宫的时候,那名老者传给她的“小把戏”。 她只知道怎么放出这些“小把戏”,却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收。 老者曾说,只要照做,若是任小姐还活着,一定会出来见她的。 “在看什么?”姜槐序也随着苏轻月的目光看向天空。 “没什么,随便看看。”苏轻月说。 她发现了,所有人里面,应该只有她能看到这烟花,也只有她能听到这响声。 不,不止是她。 还有一个人…… 第75章 来的人怎么是你? 苏轻月想,还有一个人,也必然能够听见这些烟花的响声、看见这些烟花绽放的模样——过去的沈小姐,如今的陆老太太。 不管是曾经的她,还是如今的她。 只要她还是她,就一定能够听到、看到这些。 这正是“小把戏”存在的意义吧,苏轻月已经有些明白了。 …… 老者的声音还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 “届时,你照我说的做,她若是还活着,自会出来见你。” “她若是还活着,自会出来见你。” “自会出来见你。” “见你。” …… 可是,她在哪儿呢? 苏轻月一边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走,一边不断观察着,从眼前或是身边,路过的每一个老太太。 这一位,是任小姐吗?——没有什么反应,总觉得不太像。 那一位呢?——好像也不是。 “苏轻月,你东张西望在找什么?”姜槐序向她靠近一点,小声问她。 “我……我我……”苏轻月眨巴眨巴眼睛,忽地弓身一把捂住肚子,愁眉道:“嘶……啊!我在找茅厕,肚子疼忍了好久了,快要忍不住了!” 抱歉,姜槐序,姐又骗了你。 姜槐序见她很急,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说:“你不好意思问?我帮你问一下吧。” “哎哎哎别。”苏轻月一手拉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还不忘捂着肚子,“我好意思的,这点小事,我自己问就行……” 胡乱逮了一个人问了如厕地点后,苏轻月成功开溜。 她没有去茅厕,只是稍微走远了一些,掩在了一面墙后。 她要等,等“任小姐”看到烟花后找过来。 干巴巴地等着,苏轻月有些焦躁不安,内心更多的是无聊。 她随手摘了几根狗尾巴草,放在手中把玩。 “任小姐”怎么还不来? “卫小将军”的小把戏,这么多年过去,会不会已经失效了? 可是那日,他的眼神明明那么坚定。 他确信她一定会来。 为什么他会如此相信这一点呢? 苏轻月不明白,她摸着手中的几条狗尾巴草,仰头看着天上的白金色烟花,它们还在不遗余力地绽放。 一朵、两朵。 绽放、消失。 又会有新的一朵、两朵,重新绽放在天空中。 它们虽然短暂,却好像拥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等了一会儿,“任小姐”还是没有出现。 苏轻月有些失落。 她告诉自己,再等会儿吧,就一会儿。 苏轻月抚了抚裙子蹲下,又拔了几根狗尾巴草,开始编“小狗”。 等这个小狗编完,“任小姐”还不出现的话,就不等了。 过几日去陆府拜访也行,陆府是她的家,她总不可能不回去吧。 苏轻月这样想着,手已经动了起来。 先用两根狗尾巴草编狗头,两梗交叠,揪住毛茸茸的地方,对着梗绕几个圈圈,留出一小段当小狗的耳朵,穿进狗尾巴草的梗中,卡住。 另一侧也同样。 编好后捏住两边一拉,带着耳朵的小狗脑袋就编好了。 再用一样的方法编小狗的四条腿,不用留耳朵,把多余的部分掐掉即可。 然后再将腿、尾巴、脑袋连接起来,取几根新的狗尾巴草,缠绕编出小狗的身体。 最后,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前后拉紧,稍作调整,一只小狗就编好啦。 苏轻月自娱自乐,晃着手中的“小狗”,和它说起了话。 “小狗,小狗~你听得见吗?” “汪呜~汪呜~我听得见。”苏轻月换了一种声音。 “你猜我是谁?” “让我看看……”她指尖轻轻转动,让小狗面对着她的脸,“哦~我认得你,你是小月牙~” “对啊对啊,是我是我!” “汪呜~我们又见面啦~很高兴见到你~” …… 狗尾巴草编的小狗,还是苏轻月儿时,外婆编来哄她玩的呢。 现在,她在这个世界里,也可以编一只小狗来哄自己啦。 看着手中编出来的这一只小狗,苏轻月笑了笑,忽然间鼻子一酸,眼前的世界模糊成了虚影。 怎么能在外面乱哭呢…… 待会儿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趁着没人,她想赶快止住。 苏轻月抬起袖子,擦掉糊住视线泪花。 眼前的世界才刚清晰,下一个瞬间又模糊了起来。 她又抬手去擦,泪腺却好像决堤,不满足于蓄满眼眶,而是愈加不受控地奔涌而出,一道接着一道滑过脸颊。 有时候,一旦情绪上来了,是轻易不能压下去的。 算了…… 苏轻月蹲在地上,双臂环住自己的膝盖,埋着脑袋放任自己哭了一会儿。 忽然间,她听到了脚步声。 “任小姐”终于来了?! 苏轻月吸了吸鼻子,将埋在膝盖上哭红了的脸抬起。 入眼的是一双黑色长靴。 视线再往上,是红白色交错的下摆。 苏轻月猛地仰起了头,少年凌厉的眉目撞入眼中。 姜槐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偷偷哭被人发现了,苏轻月的语气有些不善。 她气呼呼的,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结果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腿还没站直,又摔了下去。 “没有。”姜槐序走到苏轻月跟前,伸手去拉她。 苏轻月坐在地上,气鼓着一张脸:“若是你没有跟踪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忘了?” “我忘什么了?”苏轻月拧着眉,有点不高兴。 姜槐序垂眸看着她:“我说过,我们好像产生了某种关联,你痛的时候我也会痛,越靠近你,痛觉就会越强烈,我能凭着感觉找到你。” 苏轻月坐在地 第76章 每一个重要的你,都还活在我身上 迎面的风吹来,苏轻月淌过泪的脸颊发干。 她走到姜槐序旁边,望着他所望着的方向,默默站了一会儿。 终于她开口问他:“怎么会呢,就连我心里特别难受的时候,你都能感觉到啊……” “嗯。”他幅度极轻地点头。 苏轻月又问他:“我特别快乐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吗?” “不会。” “啊……”苏轻月有些失落,她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吧……若是能改成,我快乐的时候,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快乐,那该多好……” 不论这个人是姜槐序还是其他人,苏轻月都会希望,那个人共享的是她的快乐,而不是承受她的痛。 姜槐序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侧头垂眸,目光停留在身旁苏轻月的脸上。 她眼睛周围那一圈还是红红的,嘴角却已经弯起,好像方才的难过已经不见了大半。 她说:“那我以后尽量少难过难过,多开心开心,免得还要你陪我一起承受痛苦。” 她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狗尾巴草,在姜槐序眼前晃了晃:“你猜我编的是什么?” 姜槐序看着她手中毛茸茸的小动物,有些不敢确定:“狐狸……?” “明明是狗呀……”苏轻月抬高了手,拿着狗尾巴草编的小狗,轻轻挠了挠姜槐序的一只耳朵:“你想学吗?我教你编小狗好不好?” “好……”他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只是耳朵被她挠得有些痒,说不清什么感觉,很讨厌,又好像没那么讨厌。 这一片满地都是狗尾巴草,苏轻月又拔了一些,准备教姜槐序编小狗。 手中的“小狗”没地方放,捏在手里影响她教学,苏轻月抬高了手臂,微微踮起脚尖,捏着“小狗”,快狠准地插到了姜槐序的脑袋上。 “毛茸茸的,怪好看的。” 她还盯着他的脑袋欣赏了起来。 姜槐序沉着一张脸,拔下了脑袋上的狗尾巴草。 苏轻月皱眉:“哎,你干嘛拿下来呀?” 姜槐序转着手中的狗尾巴草,他说:“我听人说过,这个颜色,不太适合戴头上。” 苏轻月一愣,噗嗤笑出了声,“你怎么还相信这个啊?颜色的意义也都是人类赋予的,颜色本身不代表什么,你不戴我戴。” 她说着将狗尾巴草小狗从姜槐序手中抽出,毫不在意地往自己脑袋上一插。 苏轻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显摆似的给姜槐序看她脑袋上的小狗:“哼,怎么样,好看吧?” 她倒是什么忌讳也没有,一副没人能奈何她的无法无天逍遥样。 姜槐序垂眸轻瞪了她一眼。 暖融融的光线照过来,毛茸茸的绿色“小狗”在她脑袋上晃啊晃,好像在奔跑,充满了生机。 他想,或许苏轻月说的没错。 很多事物的含义都是人类赋予的。 例如熄灭的香。 只要不作茧自缚,将自己困住,反复品尝悲伤,灭了的香也可以再点燃。 再例如,脑袋上的绿色小狗。 若是觉得它有趣,又何需在意那些人类赋予的无趣含义。 “来,教你编小狗。”苏轻月将两根狗尾巴草放进他手中,示范一遍给他看:“先这样,把它们绕圈圈,留出小耳朵……然后再这样拉紧……” 姜槐序学得很快。 他跟着苏轻月编了一遍,第二遍就能自己编了。 熟练的程度远超苏轻月。 苏轻月内心的震惊拉满: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语气是惊叹的,脸却耷拉下来,难以相信这一切:“姜槐序,你怎么学得那么快啊……” 姜槐序捏着手中刚编成的小狗:“很难吗?” 苏轻月用力点头:“这原本是我外……外祖母编了逗我玩的,后来得了空闲,我就缠着她教我编,可能是我太笨了,教好几遍都学不会。但只要我提出要求,她还是会坐下来,耐心教我怎么编小狗。”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可自己还是学不会。 姜槐序垂下眸子,看着苏轻月手中的毛绒小犬,他唇角微弯:“你现在编得很好啊。” “真的吗?”苏轻月眸子一亮,随即那光芒又隐入了眼底:“大概我那时年纪太小,外祖母在身边一遍一遍耐心教我的时候,我一直编不出来。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外祖母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再后来……” 她顿了顿,指尖触摸着手中的狗尾巴草,继续说了下去:“再后来,我的外祖母就去世了。替她守夜的那一日,我拿了一束狗尾巴草胡乱地瞎编着,编成了。” “我内心涌上了很复杂的情绪,喜悦与痛苦交织,我好想对她说,看,我终于会编小狗了。”苏轻月侧头看向姜槐序,她的眼眶和鼻子又泛了红,却还是笑着的:“哪有什么突然学会,早在许多年前,我应该就学会了吧,只是那时年幼,无法呈现出来,但外祖母教我的东西,一直深深埋藏在我的记忆里,陪伴着我,从来都不曾离开。” 姜槐序心头猛的一跳。 那些早已经不在身边的人,真的会留下某些东西,如影随形么…… 第77章 凤梨酥拿捏到位 头顶的白金色烟花,也不知是何时停止的。 苏轻月终是没有等到“任小姐”出现。 她跟着钱老爷、夏云枕他们回到钱府,至拢翠园歇息片刻后,很快又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钱老爷命小厮来请他们几位前去用餐,说是,这一回又给他们准备了全新的菜式。 赵盈虽已经不在练功,却还是不打算去用餐。 她在院子里一边扎着马步,一边看着手中的书,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你们去吧,我不爱热闹,对吃什么兴趣也不大。” 夏云枕知道赵盈的性子,可怕的时候像头狼,固执的时候又像蛮牛,谁拉都没用。 他也只好作罢,只是担心赵盈饿肚子。 他想着,待会儿看看餐桌上有什么好吃的,若是有糕点之类,可以给赵盈带些回来。 苏轻月跟着夏云枕和姜槐序,走到了拢翠园门口,她想起自己的凤梨酥还没送出去。 眼下正是个好时机。 苏轻月说:“你们两个先去膳厅吧,我等一会儿就过去。” “怎么了?”夏云枕问她。 苏轻月认真注视着夏云枕的眼睛,诚恳道:“赵姐姐从昨晚开始应该就没吃东西,我今日早晨逛街市,买了点儿凤梨酥,刚好可以拿些给她垫垫肚子。” “轻月姑娘有心了。”夏云枕眉目舒展了起来。 苏轻月回到拢翠园的卧房内,拿起了桌上的凤梨酥,又拿了些银钱,推门走了出去。 赵盈此时已经不在院子内,苏轻月心想,她应该是进屋了吧。 “咚咚咚——”苏轻月敲响了赵盈的卧房门。 “谁?”屋内传出赵盈的声音。 苏轻月朝着门内说道:“赵姐姐,是我,苏轻月。” 赵盈的声音明显不悦起来:“有什么事?” 苏轻月说:“赵姐姐,我今日上街市买了些凤梨酥,想着你从昨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就拿一些过来给你。” 什么?凤梨酥? 屋内,赵盈摸着自己的肚子,吞了吞口水。 一天没吃东西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功,纵然能控制体内能量流失的速度,但一歇下来,确实感到饥饿。 “我不饿。”赵盈对着门外说,“不过……你硬要给我的话,我就勉强尝尝……进来吧。” “好,那我进来。”苏轻月将门推开,跨进了屋中。 赵盈正坐在桌前,擦拭着她那把泛着寒光的剑。 苏轻月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那包凤梨酥放在桌上:“这凤梨酥可好吃了,你尝尝吧。” “哦。”赵盈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凤梨酥,态度冷淡。 苏轻月拿出准备好的银钱,轻轻搁在凤梨酥旁。 赵盈眼神盯住她:“你要干什么?” 苏轻月笑着说:“赵姐姐,谢谢你那日借银子给我买斗篷,这是我还你的银钱。” 赵盈皱起眉头,“我不是说了吗,不用你还了。” “但我觉得,还是有借有还比较好嘛。”苏轻月拉开凳子,在赵盈面前坐下,认真道:“赵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一些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说。”赵盈看她一眼,垂下眸子继续专心擦拭手中的剑。 苏轻月缓缓道:“在地下石宫的时候,我与被蜘蛛操控了的浦儿说,我和他是一伙的……其实并非如此,我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放松对我的警惕,我好趁其不备逃开。” 赵盈并未发表意见,她仍旧在专注擦着剑,只是手中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些。 苏轻月说:“还有……在地下石宫的时候,我曾经跟那个假的你说【我跟着你们就是为了你师兄夏云枕,我仰慕他许久。】这也是我有意这么说的,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怀疑那个你是假的,我说这些话,是想再确认一下假的你会有什么反应。” 赵盈不语。 苏轻月见她什么也不说,揣不明她的意思,只好继续补充几句话:“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那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脱了,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误会。” “行啊。”赵盈将手中的剑一收,挑眉对着苏轻月道,“既然你这么说,就跟着我练功吧。” “啊?什么?”苏轻月不免吃了一惊。 “我们女子要自己保护自己,不能永远等着别人来救。青山门的招式不外传,但我可以教你一些基本功。”赵盈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件轻松的小事,“你明天就开始练习吧。” 苏轻月不敢相信:“来……来真的?” 赵盈冰着一张脸:“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苏轻月卒。 待苏轻月走出去之后,赵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袋凤梨酥,解了细绳,将油纸在桌面摊开。 她拿起一块凤梨酥塞进口中,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好吃,太好吃了。” 没想到离开了燕城,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凤梨酥! 另一边。 苏轻月坐在步舆上,被人抬着前往膳厅去了。 她想到明日要跟着赵盈练功,已然欲哭无泪。 【叮——】 【赵盈好感度-60】 【叮——】 【赵盈好感度-50】 【叮——】 【赵盈好感度-40】 一连串的提示音,让苏轻月大脑足足宕机了好几秒。 赵盈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了! 当天入夜后,夏云枕将他们几人召集在一起,讨论如何才能解决点翠簪子的问题。 四个人围坐在园中的石桌前。 夏云枕提议:“关于点翠簪的事,我们得一道讨论讨论,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切入点?或者是否有什么好的点子?从我开始,围绕着点翠簪子,每个人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苏轻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儿像从前上学的 第78章 小分队围桌讨论 姜槐序没有立即回答夏云枕的问题,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沉思了片刻。 而后,他抬目注视着夏云枕,神情认真道:“师兄,我认为……我们应当弄清楚其背后的原因,比如那只红色的长尾蝶,为什么要藏在点翠簪子中取人的性命?再比如,为什么它只取那些将它戴在头上之人的性命?” “阿序的想法是不错。”夏云枕给出肯定,随后又道:“不过……如何解开这些问题,我们得一起好好想想。” 苏轻月默默观察过,大多数的时候,姜槐序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状态,好像基本只有夏云枕和赵盈在认真梳理问题。 但此刻,姜槐序却少有地认真起来。 他对夏云枕和赵盈说:“世间精怪无数,它们的爱、恨大多都分明,既然是因为做这只点翠簪子,才导致了翠鸟丧命,会不会……那藏在簪子中的红蝶,是为了帮死去的翠鸟报仇?” “也不是没可能。”赵盈说。 姜槐序眸色有些沉:“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还无法证实。” 夏云枕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苏轻月:“轻月姑娘,你可有什么想法?” “让我思考一下怎么说。”苏轻月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她想,原书中主角几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她自然不能提前透露,否则会被系统惩罚的。 不过……她有一个自己想到的小歪点子,和原书中的做法不同的那种。 她说:“有是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夏云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但说无妨。” “那簪子现在在钱老爷哪儿,不如……”苏轻月说:“我们来一个调包计?” “调包?”赵盈问,“怎么调?” 调包不是应该有两件东西才能调么?可点翠长尾蝶簪只有一件。 苏轻月将自己的小点子缓缓道来,她说:“我们可以想办法,把簪子从钱老爷那儿偷……啊呸呸,不能说偷……” 她换了委婉的说法:“我们把簪子,从钱老爷那儿取来,钱老爷发现簪子不见之后,一定会命人去找,我们假意寻找簪子,时候到了,就拿着复刻的假簪子给钱老爷,称在这其中取人性命的精怪,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听了苏轻月的想法,夏云枕和赵盈的神情都有些诧异。 苏轻月说:“这样一来,我们既能替花月楼东家拿回这支簪子,又能让钱小姐也拥有一支她心爱的点翠蝶簪,同时也保全了她的性命。” “轻月姑娘你说的有道理……”夏云枕眉头微皱,还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他道:“可问题是,去哪儿复刻一支一模一样的点翠簪子呢?而且点翠是剪翠鸟羽毛制成的,若是要复刻,岂不是又要伤一只翠鸟的性命?” 苏轻月说:“翠鸟性子烈,圈养不住,剪其羽其必死,我们可以不用翠鸟的羽毛。” 办法肯定是有的,苏轻月看过书,比他们几人先知道后面的内容。 若是让主角几人按照原书中的节奏来走,一来谜团重重,会拖得很慢,二来书中钱小姐最终还是被点翠簪子所伤,失去了性命。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试一试有何不可? 其实钱小姐之所以会死在点翠簪子手中,是因为她的母亲。 严格来说,她的母亲试图将簪子送给她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而是被妖夺了舍,想要害她性命。 若他们几人不尽快将簪子调包,也迟早会被钱夫人调包,她会将假的簪子放在钱老爷那儿,将真的当作复刻的,送给钱小姐,让她戴上。 如此,天真的钱小姐便会一命呜呼。 苏轻月想,既然钱夫人,有办法弄到一支如假乱真的点翠簪子,就说明找人仿一支一模一样的点翠簪子,也并非是不能达成之事。 只是……到底找何人做呢? 苏轻月组织了一下语言,对他们说:“做一支点翠簪子,其实不一定需要活剪的翠鸟羽毛。我听说过,有本事的手艺人,用经过处理的染色鹅毛,也能做出翠鸟羽毛一样的效果,我们可以打听打听……实在不行,我还有一个办法……” 夏云枕道:“轻月姑娘你说。” 苏轻月:“那个办法最简单,也最直接。我们明日找到钱小姐,告诉她,她喜欢的那支翠鸟簪子会如何凶残地要人性命,告诉她一支看似美好的簪子,其背后是怎样的血淋淋。” “可是,她能听进去吗?”赵盈锁着眉:“钱老爷之前也告诉过她,这只簪子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但她不信,还坚持要钱老爷在她生辰宴上,将簪子送给她当礼物。钱小姐,恐怕不好说服。”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哪怕机会渺小,我们也要试一试啊。”苏轻月分析道,“今日见了钱小姐,我觉得她也并非那种顽固到不可救药的人,她喜欢那支点翠长尾蝶簪的美丽,但我想,若是她知道,这簪子是用翠鸟的性命所换来的,没准会动摇呢。” 几人沉思了片刻,夏云枕说:“事情要做了才知道,我们应该行动起来,才能知道行不行得通。” 苏轻月点点头。 夏云枕看着他们几位说,“不如这样,明日我和轻月姑娘负责与钱小姐沟通,师弟师妹,你们二人负责出门打听,看看是否能寻到复刻簪子的手艺人,钱不是问题,有花月楼东家兜着。” 第79章 与钱小姐沟通 第二日一早,赵盈就和姜槐序出发了,两人分头去寻能仿制点翠的手艺人。 苏轻月睡到辰时,洗漱过后,便被夏云枕拉着一道去找钱小姐玩。 一上午,关于点翠簪子的事一点儿也没问。 夏云枕管这叫迂回策略。 用过午餐后,夏云枕继续带着苏轻月和钱小姐玩。 蹴鞠也踢了,投壶也玩了,风筝也放了……两个时辰过去,又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入座之前,趁未有人注意,苏轻月赶忙悄声问夏云枕:“咱们到底啥时候问啊?” 夏云枕微微侧了一点头,小声对苏轻月说:“钱小姐这个年纪,正当逆反心理重呢,我们得先和钱小姐熟络起来,我感觉现在时机还未到……” 他看起来倒是不着急。 苏轻月看着也不急,但内心有点焦灼,她在想,要不要将钱夫人有问题的事情,告诉夏云枕? 但说出来,恐怕免不了被系统一顿惩罚吧。 再等等……没准事情能出现转机呢? 膳厅内,钱小姐笑盈盈地坐了下来,她对着苏轻月和姜槐序说:“你们快坐下吃吧。” “可是钱老爷还没来呢,我们再等等吧。”苏轻月道。 钱小姐摆了摆手:“哎呀没事,我爹今日外出办事去了,不在府中,我们吃吧!” 苏轻月点了点头,弯着眼睛:“好,多谢。” “今日和你们玩得真开心!”钱小姐脸上的愉悦掩盖不住,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碟子,走到了苏轻月和夏云枕面前。 她轻晃手中的盘子:“这是我最爱的鸡腿,平时都舍不得分给别人吃的,但昨日你们陪我去了城郊,逛了莲音寺,今日又陪我玩了几乎一整日,我要亲自把我最爱吃的鸡腿分给你们~” 钱小姐说着,给了苏轻月三只鸡腿,夏云枕也三只,她自己最少,只留了两只。 分完鸡腿后,钱小姐拿着碟子,轻哼着小调回到了位置上。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她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与在钱老爷面前气鼓鼓的娇纵样子截然不同。 “对了。”钱小姐问他们两人,“还有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去哪儿了?怎么不一道来用餐?” “他们出门有点事儿,应该还没回来呢。”夏云枕温温笑着说,“钱小姐你跟我们玩了一天了,别把自己饿坏了,先吃吧。” “那我就开动啦!”钱小姐拿起筷子,咬了一口鸡腿,又吃了一口米饭,“好香!我老爹不在,这饭吃起来都比平日里香~” 夏云枕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空白符纸。 他徒手在上面写着什么,而后纸张漂浮在了空中,开始燃烧。 “师兄?”是赵盈的声音。 夏云枕对着漂浮在眼前的符纸说:“师妹,何时能回来?” 赵盈说:“已经和师弟汇合了,在回的路上了。” 夏云枕问:“来膳厅用餐吗?” “我不吃,我有凤梨……”赵盈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咳咳,没什么,你们吃吧,我就不过去了。” “好。”夏云枕说完,燃烧完的纸张在空气中消失。 抬眸之时,坐在对面的钱小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似乎连手中的鸡腿都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也太神奇了吧?” “不足为奇。”夏云枕温和地浅笑着,略一解释道:“这是我们青山门的通讯方式。” 钱小姐吃惊的表情还没有从脸上下去,她目光发直,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就跟变戏法一样……” 夏云枕笑了笑:“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得凉了。” 其实他是故意在钱小姐面前展示给她看的。 要她亲眼所见前所未见之事,她才有可能去相信一些打破她认知的事。 钱小姐放下手中的筷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汤。 她认真地看着夏云枕和苏轻月,“爹爹和我介绍你们的时候,只是跟我说,你们是他请来的客人。他还说,在我生辰日之前,你们都会留在府中陪我玩。其实……这两日我也在想,你们会不会是我爹请来捉妖怪的,现在看来……你们真的是啊?” 她脸上的表情很好奇。 夏云枕一贯微笑着,让自己显得比不笑更有亲和力。 “没错,我们是青山门的弟子,行走江湖,为的就是降妖伏魔。” 这些话,若是才一认识就说,钱小姐也许会抵触,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了。 “哦~”钱小姐若有所思,“其实我之前也猜到了一点,但我以为,你们看着年纪与我差不多大,一定是些功夫不到家的三脚猫,现在看来,你们好像真的有点东西啊。” 夏云枕笑了笑,低头拿下系在腰间的一个小葫芦,托在掌心上。 他对钱小姐神秘地说:“猜一猜,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一个小葫芦嘛。”钱小姐不假思索。 “没错。”夏云枕点了点头。 钱小姐的嘴巴忽然间又张成了一个圈,“变……变成大葫芦了?” 她揉了揉眼睛。 小葫芦真的变成大葫芦了…… 夏云枕依旧温柔地笑着,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说:“请钱小姐猜一猜,这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 钱小姐戳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是……药?” 夏云枕问:“为什么这么说?” 钱小姐答:“因为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嘛——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夏云枕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药。” 钱小姐疑惑道:“那是什么?” 苏轻月笑眯眯地,给了钱小姐一个眼神暗示,对着她重复做口型,但没出声。 她说的是:“妖怪——妖怪——” 钱小姐专注地盯着苏轻月的嘴巴,试图读取 第80章 若她知道真相 钱小姐认真想了想,说道:“你们都说,这支点翠长尾蝶簪,会杀掉那个将它戴在头上的人,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啊。” 听她语气轻飘飘的,夏云枕微讶:“嗯?怎么解决?” 钱小姐得意地说:“待我生辰那日,爹爹将簪子交给我之后,我就放着看看,不戴不就行了?” 夏云枕都要替她捏一把汗:“钱小姐……”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夏云枕说:“那支点翠簪子,可是取了不少女子性命的,钱小姐当真确定,要将那样的一支簪子留在身边吗?不觉得……慎得慌吗?” “嘶……你这么一说也是……”钱小姐皱起了眉头,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虽然我胆子大,但好像,是有点膈应人哈?” 夏云枕继续煽风点火,他道:“那些女子死的时候,该是多么痛苦,多么凄惨啊,大好的青春年华,大好的人生就这么葬送了……况且,钱小姐你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做到永远不戴那支簪子的,没准哪天,你被簪子的美丽动人所晃动了心神,一不当心就将其簪上了脑袋,岂不是……” “应该不至于吧。”钱小姐挠了挠脑袋,认真思考着说,“我还不想死,又岂会做出那种糊涂事?” 一直在认真吃菜的苏轻月放下了筷子,“钱小姐,你可以保证自己不戴这支簪子,但恐怕不能保证别的人不会戴吧?” 钱小姐信心满满:“我会想办法把簪子藏好的,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碰到。虽然我只见了那簪子一次,但至今还忘不了它流光溢彩的模样,而且我很喜欢蝴蝶,它又刚好做成了蝴蝶的模样。” 钱小姐从座位上起身,给夏云枕和苏轻月看她裙子上的图案:“看,我衣服上也有蝴蝶暗纹,好看吧?” 她又提起裙子,伸出一只脚,鞋子上也绣着各色翩飞的蝴蝶。 “喏,这儿还有蝴蝶。”她还将衣袖往上一翻,露出手臂上的一串玉蝴蝶手链。 夏云枕点头:“看得出来,钱小姐是很喜欢蝴蝶。” 钱小姐对着夏云枕和苏轻月说:“我若是能留着那支点翠长尾蝶簪,哪怕不戴,就当作一个藏品,偶尔拿出来欣赏欣赏也不错啊……况且我将它锁起来,藏着,也能免了让这簪子出去再害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钱小姐。”苏轻月道,“据我所知,这支簪子在到你们手中之前,在另一位姑娘的身上,她用了三层锁,外加一道密室,来藏这支簪子,可簪子还是丢了。” “啊这……怎么会这样啊?”钱小姐很惊讶。 “我们目前还没查清楚为何会如此,总之这簪子身上谜团重重,是个诡秘危险之物。” 苏轻月说是这么说,其实作为穿书人的她,早就知道为何三层锁也防不住一支簪子丢失。 但没关系,她现在就装作不知道,还能顺带借此唬住钱小姐。 她对钱小姐说:“若是这簪子交到你手中,某日也一样莫名消失了,岂不是很危险?” “也对……”钱小姐凝眉发愁,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哎,好好的一支簪子,美丽就行了呀,却偏偏会杀人,果然迷人的东西都是危险的么……” 苏轻月也跟着叹了一声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更可怕的是,这簪子里面住着精怪,性情无常,过去和如今它是只杀将它簪在脑袋上的人,没准哪天……连不簪它的人也杀啊!” 她说这番话时的语气,随着她所说内容的变化而变化,时而神秘,时而急促,时而又轻缓……着实扣人心弦,听得钱小姐一愣一愣的。 “这……这么可怕呀?” “对呀!”苏轻月无比诚恳地点头,“对了,钱小姐,你知道点翠簪子是怎么做成的吗?” 钱小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轻月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说:“是……活剪翠鸟的羽毛做成的。” 短短的时间内,钱小姐的认知又被刷新了,“居然是这样的吗?” 苏轻月点头:“人们发现用翠鸟羽毛制成的饰物,其颜色鲜亮经久不衰,还能随着光线的变化,呈现出灵动的色泽……但别看翠鸟小巧漂亮,它们的性子很烈,不愿意被人类圈养,更不用说被活生生地剪掉羽毛……所以……” “他们会死,是吗?”钱小姐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条,不敢相信这一切。 第81章 不吃怎么有力气减肥? “他们会死,是吗?” “是的,没有羽毛,翠鸟就活不了了。” 苏轻月对着钱小姐缓缓道来:“为了保持最灵动的色彩,用作点翠的羽毛,只能在翠鸟活着的时候,生生拔下或剪下……翠鸟背上的羽毛最为鲜亮,其它部分相对黯淡,哪怕是制作一根小小的簪子,都会断送翠鸟的生命。” “怎么会是这样……”钱小姐的失落显而易见。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东西,是建立在其它生灵的痛苦之上的? 这样的“美”,何其残忍,她又怎么忍心再欣赏? 她忽然觉得,那日她所见的,点翠簪子流光溢彩的色泽,在记忆中剜痛了她的双目。 她垂下脑袋,掰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不能了……我不能要那支簪子了。” 看着她,苏轻月想,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趋势,是年纪越长,体内的那颗心就越麻木。 但钱小姐年纪尚小,这个时候是真挚的,一颗心透明干净。 越往后,这种剔透与柔软就越难以保存。 很多人都会成为麻木不仁的大人,一头扎进生活的泥潭中,与外界竖起一道高墙。 苏轻月看见钱小姐难过的模样,轻轻拉起了她的双手。 她安慰钱小姐:“别太难过了,之前你只是不知道真相,这不能怪你,点翠簪子又不是你命人拔翠鸟的羽毛做的,你只是喜欢它的美。但如今你知道了这簪子背后残忍的真相,也知道不该去喜欢建立在别的生灵痛苦之上的美,你已经很棒了呀。” “可我还是好难过啊。”钱小姐捶了捶心口,“如果今日你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对了,那簪子会杀人,是不是因为死去的翠鸟心存怨念,所以要杀掉每个将它簪在头上的人呢?” 苏轻月摇了摇头:“不是翠鸟。” “那是什么?”钱小姐眉心一团迷雾。 “是蝴蝶。”苏轻月说:“一只长尾蝶,和簪子的形状一模一样,但不是蓝色的,而是……红色的。” 钱小姐拧着眉头,睁圆了眼睛,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暂且也没查出原因。”苏轻月认真看着钱小姐的眼睛,“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查出真相的,但也需要你的配合。” “好,我一定配合。”钱小姐点点头,问苏轻月,“我该做些什么呢?” 苏轻月拉着钱小姐的手,解释给她听:“你爹跟我们说过,这支簪子,若是你肯放手,他就交由我们处理。但我们想做的,不仅仅是带走簪子免去它再害人,然后一走了之。我们也想查清楚背后的真相,关于这支簪子,为什么会到你家,这背后一定是有猫腻的,或许关乎钱小姐你的性命。” 钱小姐眸子一颤,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 苏轻月点头,她对钱小姐说:“你要做到的最简单的一点是,无论何时、何地、何人让你戴,你都千万不要戴那只簪子。” “好,一定不戴,一定不戴。”钱小姐攥紧了拳头,目光很坚定,“谁要害我,我就偏不让那人得逞!” 苏轻月不放心,她怕自己没交代到位,仍旧导致钱小姐警惕心不足,丢了性命。 于是紧接着又补充道:“哪怕有一天,有人告诉你,那簪子已经不会伤人了,又或者有人说……只是一模一样的两只簪子,一支有问题,而另一支没问题,你也不能戴……因为你没办法判断到底哪一支是真的,哪一支是假的……任何人给你这支蝶簪,你都不能戴,包括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 “明白了。”钱小姐点头,但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苏轻月看得出来,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用太紧张,这几日,表面上你一切如常,不要有什么异样的反应,更不要突然说自己不想要那支簪子了,否则可能会打草惊蛇。” “好。”钱小姐点头,“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 “不要害怕,有我们在呢。”苏轻月对她说,“若是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们,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你的。” “你们太好了。”胖乎乎的钱小姐一把抱住苏轻月,将她箍得紧紧的。 “你轻……轻点儿……”苏清月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钱小姐连忙松开苏轻月,挠了挠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吃得多,力气比较大……哈哈……而且你们帮助我,我真的太高兴了……抱歉啊……” “没事没事。”苏轻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对了,说了这么多,我们晚饭还没吃呢!” 钱小姐把苏轻月和夏云枕拉到位置上,招呼他们坐下,她则自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了筷子就去夹肉。 “不对,我不能吃了。”钱小姐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来,“我太胖了……” “钱小姐,能吃是福啊。”苏轻月说,“我们女孩子,只要身体健康,是胖是瘦都没关系的。” “可是……胖了有点不好看啊。”钱小姐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苦恼的样子。 “好看不好看,都是人定的。”苏轻月真诚地看着钱小姐说,“有人觉得瘦好看,有人觉得胖好看,有人觉得不胖也不瘦好看,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为何要为了服从外界对美的定义,而改变自己呢?” “嗯……好像也有点道理。”钱小姐嘟着嘴巴,“可是我觉得自己瘦一些会好看一点,倒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满意。” 苏轻月笑着说:“既然钱小姐是服从于自己的审美,那是可以做出适当的改变,努力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也不错啊,但是要注意适度。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光靠饿,岂不 第82章 关于钱小姐之死 赵盈和姜槐序在外,已经找了一天制作簪子的手艺人,终是无果而返。 大部分做簪子的人都说,自己连点翠都不会做,更何况是要做仿点翠呢? 两人回到钱府后,进了拢翠园。 往里走了一段路,就听见身后传来苏轻月的声音:“赵姐姐,姜少侠!你们回来啦!” 两人停住脚步,回过头。 苏轻月已经小跑着追了上来,夏云枕也加快步伐,走到了赵盈和姜槐序跟前。 姜槐序说:“师兄,很遗憾,我们今日无任何进展。” 夏云枕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和赵盈说:“没事,我们这里有进展了,轻月姑娘将关于点翠簪子的事,详细地说给钱小姐听了,钱小姐表示不会要那根簪子了。” “这是个好消息。”赵盈有些高兴。 夏云枕笑着:“多亏了轻月姑娘帮忙。” 苏轻月连连摆手,也微笑着道:“不不不,我还要说多亏了夏大侠呢,要不是你,光我一个人靠嘴皮子说,钱小姐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赵姐姐和姜少侠也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很辛苦,相比起来,我做的这点算不了什么。” “是是是。”夏云枕笑着说,“总之每个人都出了一份力,大家都很棒。” 赵盈斜睨着夏云枕,嗤之以鼻:“你哄小孩呢?少说这些了。” “诶?师妹。”夏云枕的目光落到了赵盈的手臂上,“你抱着块木头做什么?打哪儿捡来的?” “这是我买的!”赵盈皱眉,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真没眼力见,这么好的桃木,你以为是垃圾啊,随随便便就能捡到?” 挨了赵盈一个大白眼,夏云枕并不生气,仍是嘻嘻笑笑的模样。 他伸手敲了一下赵盈的木头,说道:“买桃木做什么?辟邪啊?不应该呀……赵盈你不是天不怕不地不怕,谁惹你你就揍谁的吗?” “不关你的事。”赵盈说。 “小气,我就问问嘛。”夏云枕嘟囔着,随即又道,“对了师妹,你最近内伤还没好,等会儿我用功法替你疗会儿伤吧。” “随你便。”赵盈又将话题拉到了关于簪子的事情上。 她说:“既然钱小姐,已经答应不要那支簪子了,明日我和师弟,就不用再去寻复刻簪子的手艺人了吧?” 夏云枕点头:“嗯,钱小姐这里比我想象的顺利一些,复刻簪子的手艺人暂时不用找了。” “那我们何时动身回朝辞城?”赵盈问。 “我们还不能走。”夏云枕说,“虽然钱小姐已经表明不会要那点翠蝶簪了,按理来说,我们只要让钱小姐和钱老爷说一声,我们带走簪子,交到花月楼东家手上,事情就算了结了,但……” 赵盈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云枕道:“现在有两个问题还没有解决。第一、若是任由红色长尾蝶待在簪子里,即便我们将簪子交给花月楼东家,这簪子还是有可能再失踪,危及更多人的性命。第二……” “第二点是轻月姑娘的意思,由她来说吧,她比我说的更清楚。”夏云枕将话题抛给了苏轻月。 从膳厅走回来的路上,苏轻月已经把一些事和他说了。 所以现在,只有赵盈和姜槐序还不知道这些事。 有必要也告诉他们。 苏轻月看着赵盈和姜槐序,她加入了一点虚构,以此才能更合理地解释给他们听:“你们还记得吧,我说过,当我握住一个人的手,就有可能预知与此人相关的事。今日我暗中找了机会,握住了钱小姐的手,看到了不久之后会发生在钱小姐身上的事。” “你看到了什么?”赵盈警惕地问。 苏轻月说:“我看到……我们拿着簪子离开后,钱小姐死了。” 原书中,点翠长尾蝶簪后来被调包,主角几人遭到迷惑,误以为已经收服了红色长尾蝶。 于是他们拿着那支假的点翠长尾蝶簪,回到了朝辞城,将簪子交到了东家手上。 东家很快发现,他们拿回来给她的这支簪子是假的,主角几人这才察觉不妙,再回到钱府时,钱小姐已经被真正的点翠所杀。 “钱小姐死了?怎么会这样?”赵盈想不明白,“如果我们明日就和钱老爷说清楚,带着簪子走远,钱小姐还会死吗?这不可能吧。” 苏轻月点头:“我认为会。” 原书中主角几人被迷惑,导致点翠簪子被调包了也没有发现,他们带着假的走了,所以真的点翠长尾蝶簪杀了钱小姐。 主角团得知钱小姐因为他们的失误而死,很长的时间里,夏云枕和赵盈都没有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 苏轻月根据如今实际的情况来看,点翠长尾蝶簪可能还没有被调包,她和夏云枕也已经说服了钱小姐不要那支簪子,按道理来说,带着真的簪子快点离开,钱小姐就不会有事了。 但看过书的苏轻月知道,即使明日他们就带着真的点翠长尾蝶簪离开,钱小姐也会死。 只要有人想钱小姐死,用假的那支点翠长尾蝶簪,也一样可以杀死她。 反正点翠长尾蝶簪会杀人的事,许多人都有所耳闻。 那么钱小姐死了之后,大家都会默认,是这支邪门的簪子又杀人了,凶手就能轻松躲过嫌疑。 这凶手打得一手好算盘。 反正无论主角几人拿走的是真簪子,还是假簪子,钱小姐都难逃一死。 苏轻月是上帝视角,是戏外人,她很清楚这一点。 但主角几人都是戏中人。 不知道真相的赵盈沉思了片刻,还是不明白,她问苏轻月:“若我们都带着簪子离开了,为何钱小姐还会死?” 苏轻月说,“由于我的感知能力有限,只看到一个画面。” “什么画面?”赵盈问。 “钱小姐死的画面。”苏轻月说:“我看见钱 第83章 夜里与自己独处的时光 “赵姐姐,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我们带着簪子离开,钱小姐还会被蝶簪所杀?”苏轻月重复了一遍问题,耐心解释下去:“因为有人想要钱小姐死,并且那人有办法,拿到一支复刻的点翠长尾蝶簪,试图混淆视听。 所以对我们而言,就有了两种可能,最终带走一支真的点翠长尾蝶簪,或是带走一支假的点翠长尾蝶簪。 但不管我们带走的簪子,是真是假,钱小姐都会死。 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长尾蝶簪的真假,而是只要有人想杀钱小姐,一旦我们离开钱府,她就会被杀。” 苏轻月说及此处,神情显露出担忧。 “怎会如此?”赵盈紧皱着眉头。 苏轻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可怕的是,因为许多人都知道,点翠长尾蝶簪会杀人,只要那簪子扎在钱小姐脖子上,不管是真是假,人们的思维惯性就会导致他们默认,是簪子又杀人了…… 哪怕我们没有判断错误,我们成功带着真的簪子走,假的簪子一样也能杀了钱小姐。故而在凶手落网之前,我们不能离开钱府,否则……钱小姐必死无疑。” 听完苏轻月说的这些话,赵盈捏紧了拳头愤愤道:“是什么人心思这么复杂,又这么恨钱小姐?” 苏轻月不能再多说了,系统已经在警告她了。 她只能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已经叮嘱过钱小姐,有人想要害她,让她绝对不要戴那支簪子,无论何时、何地、何人让她戴,都不要戴。” 赵盈:“钱小姐怎么说?” 苏轻月道:“她答应了,不出意外的话,她暂时应该没有危险。我还告诉她此事不要声张,不要有异常的反应,也不要突然说自己不要簪子了,以免打草惊蛇,她表示会配合我们。” “那就好。”赵盈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了一些,但眉间的警惕依旧没有卸下。 之前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钱小姐的处境竟然这么危险。 苏轻月对着主角几人说:“钱小姐年纪尚小,此事又关乎她的生死,若是知道太多,她难免行事慌乱,露出马脚。故而我未将看到钱小姐死的画面告诉她本人,我也希望你们都能保密。” “没问题。”赵盈说,“看来我们现在的任务重心,已经从如何带走蝶簪,变成了如何将想要害钱小姐的人找出来。” “没错。”夏云枕道,“拿走点翠簪子已经不成问题了,下一步,我们一定要保证钱小姐的安全。” 交谈中,几人行至拢翠园。 夏云枕手一挥,笑着说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了,辛苦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好耶!”终于可以休息了,苏轻月高高兴兴回了屋中。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照例点亮了屋内所有的油灯,温馨宁静,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洗漱过后,苏轻月简单活动活动身子骨,往床上一仰。 她翘着腿儿,从抽屉内拿出昨日街市上买来的话本子,准备美滋滋阅读一番。 拿到眼前——《重活一次,我成了他嫂嫂》 苏轻月呆住,两只眼睛像绿豆。 什么鬼…这是什么?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买了这本? 苏轻月摇了摇头,将这本暂且放在手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本。 她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困惑地将封面的名字读了出来:“媚骨天成,侯爷他对我欲罢不能……”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啊! 这本也不是她选的啊! 苏轻月又一次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掏出最后一本话本子。 她朝封面看去。 “守寡后我怀了死对头的孩子???”苏轻月将三本话本子一字排开,她简直不敢相信,郁闷地嘀咕道:“这三本根本就不是我挑的啊,我怎么可能看这种类型的话本子?” 等等…… 苏轻月仰面躺了下来,仔细回忆起了昨日上午,在那个话本摊前发生的事。 她记得,当时也有两名女子在挑选话本子,选好之后挨在一块儿,想必是互相之间拿错了。 可恶啊! 现在好无聊,好不容易买到了感兴趣的话本子,结果拿回来的竟然还是别人选的!呜呜呜呜……这下好了,快乐又长着翅膀飞走啦! 苏轻月气鼓鼓地捶了捶被子,翻来覆去,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盯着手边这三本错拿的话本子,陷入了沉思。 此时离睡觉的时间少说还要一个多时辰呢,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还没有手机玩,躺着什么也不干,简直无聊得脑袋顶上都要开花了! 要不……这几本话本子将就着看看? 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打发时间嘛。 苏轻月的目光来来回回,反复打量着眼前的这三本话本。 《重活一次,我成了他嫂嫂》 《媚骨天成,侯爷他对我欲罢不能》 《守寡后我怀了死对头的孩子》 嘶……怪怪的…… 到底挑哪本勉强下咽比较好呢…… 【叮——】 突然冒出来的提示音,差点又把苏轻月吓一跳。 【赵盈好感度-30】 【叮——】 【赵盈好感度-20】 【叮——】 【赵盈好感度-15】 正在思考看哪一本话本子的苏轻月:??? 搞不懂,但是好快乐! 赵盈对她的好感度在快速上升! *** 赵盈屋内。 她打开柜子,双目放光地捧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将它放在了桌上。 她吞了吞口水,将纸包打开,捻起一块凤梨酥迫不及待地送入了口中。 “嗯……好吃!” 外酥里嫩!味道和燕城卖的凤梨酥一样! 一口气吃了三个后,赵盈准备去拿第四个,“不对……就剩这么几个了,再吃岂不是很快就没 第84章 在乎就会扰乱内心 姜槐序没有点灯,屋内一片阴郁的昏暗。 在这片昏暗中,他独自一人靠窗而坐,只有一点清淡的月光洒在窗沿。 他与月光只离了一点距离,却将自己隐没在昏暗中,拿着仅有的那一片,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在指尖细细摩挲。 乱,他的心太乱了。 仇人太多,还没有让他们一个一个偿命,体内还有绝情花未解。 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东西扰乱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内心就会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难以形容。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他的世界原本都是一格一格的规整小格子,不是黑就是白。 因为她的出现,那些格子轰隆隆碎裂,摇晃,扭曲…… 他行走在其中,一会儿这边开出几朵小花,一会儿那头长出一丛杂草,听见清脆风铃声响,扭头看见令人沉迷的晚霞。 这种感觉令他不自觉地愉悦,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所措,以及跟在后面的深深的恐惧。 恐惧的根源是——他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能力。 那个让他感到失控的人,就是苏轻月。 可他这样的人,没有失控的资格。 姜槐序在昏暗中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拿着那块镜子碎片,将它伸到月光底下,望着它出神。 “这是什么……” 姜槐序忽然发现,那块镜子碎片的凹陷处,好像多了一小块暗红色的东西。 像是……凝固后的血迹? 难道是在寒月山庄的时候,苏轻月替他解妙灵散,用他镜子划破手指取血的时候留下的? 这是她的血? 莫非…… 姜槐序思绪一跳,莫非这与他和苏轻月产生某种关联之事脱不了关系? 不过他还只是猜测,现在无法证明。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苏轻月用这枚镜子碎片划了手之后,他就能感觉到她的痛,拥有她的伤口…… 苏轻月,她到底什么来头?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莫名其妙扰乱他的内心。 姜槐序甚至怀疑,莫非苏轻月是他的仇家派到他身边,专用来对付他的人? 对了,苏轻月今日预测了钱小姐的未来,那她身子有没有出现不适呢? 他还记得上次她痛苦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事。 想到这里,姜槐序将手中的茉莉纹螺钿镜碎片,原样塞进了衣服内的小口袋中。 他起身走出了屋子。 像个意识不全的游魂似的,走着走着,不觉就走到了苏轻月的屋门外。 她屋内的灯亮着。 姜槐序伸手想要敲门,问一问她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他的手抬起,作敲门状,放下。 又抬起,作敲门状,又放下。 如此几个来回反复,他还是没有敲响她的门。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冰冷地响起:关心她做什么?她是何人?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地方?她只是一个与你无关的人。 是,她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姜槐序转身离开准备回自己屋。 没走了几步,又回到了苏轻月的屋前。 万一她真的有事呢?万一她和上次一样痛苦,需要他的帮助呢? 还是问问吧。 他抬手准备敲门。 忽然,屋内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在屋内做什么呢? 她笑了,此刻好像很开心。 姜槐序欲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想,既然她笑得这般开心,想必身子没有出现不适吧。 不对…… 姜槐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心。 他怎么忘了,苏轻月疼痛的时候,他是能感觉到的。 既然他没有感觉到苏轻月的疼痛,就代表苏轻月没事。 他到底在胡乱担心她什么啊。 真是可笑。 “噗嗤!”苏轻月趴在床上,翘着腿儿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哈哈哈也太好笑了吧。” 她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盯着纸页上的字盯久了,眼睛不免有些发酸。 苏轻月有些不舍地,将那本遭她嫌弃的《重活一次,我成了他嫂嫂》塞到了枕头底下。 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斗篷,准备去屋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回来睡觉。 开了门,屋外居然立着一个人。 她还以为遭了贼,差点就叫出声了。 定睛一看,居然是姜槐序! “你怎么在我屋门口?”苏轻月问他。 “没……没什么……我”姜槐序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看苏轻月,“我随便走走,刚好走到这儿。” “喔这样啊。”苏轻月点过头之后,忽然察觉到不对,她问姜槐序,“你随便走走,怎么会刚好我开门,你就正好站在我门口啊?姜槐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苏姑娘,你想多了。”姜槐序转身就走。 “哎?”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苏轻月一头雾水。 “轻月姑娘。” 苏轻月听到另一个方向有人喊自己,听这声音,应该是夏云枕。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饶过园子内繁茂的枝叶,走到了苏轻月面前。 “夏大侠,你怎么来啦?”苏轻月冲他甜甜一笑。 夏云枕温声道:“我来看看你。” “看我?”苏轻月有些疑惑,“夏大侠你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 夏云枕说:“之前听说你预测未来之后,身子也会有不适,今日你又预测了钱小姐的未来,我有些担心……” 原来如此啊,苏轻月心想奇了怪了,这次自己居然没有遭到系统的惩罚,到现在还好好的。 【叮—】 【由于宿主屡教不改,多次向主角透露重要信息,没收免死牌。】 苏轻 第85章 有失有得 仅有的一张免死牌被系统没收了。 系统它怎么好意思的呀! 给出的奖励还能收回? 苏轻月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怨种。 免死牌可是她的宝贝呀,是堪称她的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呀!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呜呜呜呜苍天啊! 苏轻月被系统气得脑袋发晕,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夏云枕赶紧扶住了苏轻月,让她靠着自己,“你怎么了轻月姑娘,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苏轻月皱眉闭目,指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就是有点头晕。” 夏云枕担心起来,他低头看着苏轻月:“是不是因为你预测了钱小姐的未来,所以身子又不舒服了?既然预测未来有损你的身体,答应我,下次不要再用了。” 苏轻月点了点头,觉得靠着夏云枕显得有些过分亲近,她连忙站直了身子,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她说:“我没事了,只是刚刚突然间有点晕。” 系统都直接没收她的免死牌了,下次她再透露重要信息,不知道系统又要怎么惩罚她呢。 她可不敢啦。 夏云枕担心苏轻月再胡来,为了让她安下这颗心,他补充道:“轻月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希望你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们小分队这么多人呢,遇到事情一起商量,一起想办法,事情总会有进展的。就算是必要的时候,让我来预测未知的事就行,我修习的‘感应术’,除了自己的事感应不到,其它的很多事我都能感应到的。” “可是你……”苏轻月说,“你也有身心受创的可能呀,你也是冒着风险的。” “人生在世,做什么没有风险呢?”夏云枕微微笑着,认真注视着苏轻月的眼睛,他眸中的光润泽:“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没有风险,吃饭还能噎死人呢,难不成为了不被噎死,大家就都不吃饭了?” 他对苏轻月说:“我用感应术的确有可能身心受损,但几率很小很小,否则师尊也不会允许我修习。可是轻月姑娘你不一样,你是每次都有不适的反应,我绝不能再让你这么做了。” 苏轻月心说,你们就是求我‘预测未来’,或许我也不敢了,真是怕了那个毫无人性的系统。 不过这些只是苏轻月内心的想法,不会表现出来。 她假意失落着。 “可是……”苏轻月垂着眸子,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我在团队里,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若是此后也不能帮你们预测一些事,我不就成了没有任何作用的废人了吗?你们……还会让我跟着你们吗?” 夏云枕一怔,竟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原来轻月姑娘你是在担心这个?你放心跟着我们,没有人会赶你走的。” 听了夏云枕所说,苏轻月内心窃喜,脸上还是写着委屈和小心:“可我什么也不会,是个拖油瓶啊……” “你呀。”夏云枕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以为我们是图你能预测未来,才允许你跟着我们的?” 苏轻月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她看着夏云枕:“不然是因为什么?” “你无处可去,难不成我们真将你扔在路边,由你自生自灭?”夏云枕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依旧温柔,“你被女魔头抓到寒月山庄,她的目的是让你为她所以用;若我们让你留在身边,也是图你能帮我们预测一些事,我们和女魔头还有什么分别呢?” “那我什么都不做,你们……真的不会丢下我吗?”苏轻月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我答应你。”夏云枕认真地点头,他看着苏轻月的眼睛,对她说:“若是哪一天,赵盈和阿序要丢下你,我也会将你捡回来。我会一直让你跟着我,直到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微凉的晚风吹来,苏轻月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一热,她看着夏云枕的眼睛说:“谢谢你。” 这三个字是真心的。 夏云枕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苏轻月想,其实赵盈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她是生硬的,始终和人保持着距离的。 但夏云枕不一样,他能令人感到安心、妥帖。 好像有他在,你随时可以卸下紧张,放心安睡。 “不用谢我。”夏云枕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是我该做的。” 苏轻月弯起眼睛笑着,“我现在很好,夏大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还不能休息呢。” “?” “我还得给赵盈那只嘴硬的死鸭子疗内伤去。”夏云枕轻叹了一口气,犯愁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 对了……赵盈的内伤还没好。 苏轻月想起系统给她的任务【《提灯》女主赵盈内伤仍未痊愈,近期正在服用凝露丹,请宿主在梧州城内的药铺中寻找一味名为“落英散”的药,暗中给赵盈服用,以抵消凝露丹的效果。】 “那你快去帮赵姐姐疗伤吧。”苏轻月对夏云枕说,“希望赵姐姐能快点好起来!” “一定会的。”夏云枕微微笑着:“那我先过去了。” “好。”苏轻月点了点头。 看着夏云枕的背影,苏轻月想,现在落英散有了,长青散也有了。 只要给赵盈服下落英散后,再给她服下长青散,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吃,不会抵消她正在服用的凝露丹的药效。 只是,该怎么让她服下呢? 落英散和长青散都是粉状,若是撒在糕点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最好的方法还是混进汤水中…… 可是这两日赵盈都没有吃饭,苏轻月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苏姑娘。” 四周一片安静,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恰好正在盘算怎么放药的苏轻月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她转身一看,站在身后喊她名字的人是姜槐序。 第86章 小苏,太会联想有时也不是好事 姜槐序的眸中乌云暗涌,没有一丝的笑意。 苏轻月被他盯得发悚,又不敢骂走他,毕竟他也是反派来的,不好惹。 她只得小声嘟囔着抗议。 “姜槐序,你别这么看着我。” 然而姜槐序,压根就不将她这声软绵绵的抗议放在眼里。 他依旧死死盯住她。 苏轻月挖空了脑子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为什么被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竟开始觉得心虚了? 可她也不知道虚哪儿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轻月决定率先发起沟通。 “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高兴啦?” “没有。”姜槐序冷声道。 可苏轻月觉得,他的表情分明在说着有。 苏轻月没有放弃继续和他沟通:“姜少侠,如果我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冒犯了你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改呢?” 姜槐序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生气模样。 此刻苏轻月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肢体语言太过防备了,以这样的方式与人沟通,很难让对方敞开心扉。 她决定不躲了。 夏云枕和赵盈就在这园内的不远处,姜槐序还能要了她小命不成? 这样想着,等于给自己壮了胆。 苏轻月向姜槐序靠近了一步,她忽然一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姜槐序愣住了。 她怎么回事? 明明方才还在躲自己,眉毛也拧在一块,好似不愿见到自己,怎么现在她又…… 苏轻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姜槐序表情的变化,她内心窃喜,又向他靠近了一点儿。 这回轮到姜槐序往后退了小半步。 苏轻月想到了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一句话——男人就像狗,你逃他就追,你追他就逃。 从前她认为这话指定又是哪个人胡说的。 现在嘛…… 苏轻月仰头看着姜槐序。 现在,她觉得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还好她机智,及时做出了一点改变,扭转了局面,掌握了主动权。 “姜少侠,你躲什么呀?” 苏轻月仰头看着他,“我靠近你一步,你就向后退,你是不是不想理我呀?” “没有。”姜槐序的喉结上下滚动。 “那你为什么一直往后退?”苏轻月撒娇似的小声埋怨着,委屈巴巴的:“你就是不想理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跟着你们很烦呀?刚刚夏大侠都说了,他不嫌我烦,原来你嫌我烦啊……” 姜槐序僵硬着身子,眼睛看向别处。 “你不说话我走了啊。”苏轻月转身,慢吞吞地假装要走。 “谁说我嫌你烦了!” 姜槐序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面前。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来找我却不说话?后来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还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我。”苏轻月翘着嘴巴表达不满,“问你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嘛,你若是说了,我也会听的呀。” 看着苏轻月委屈的小模样,姜槐序想,应该是自己方才太严肃吓到她了。 他酝酿着,终于说出口:“我只是想知道,你跟着我们,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夏云枕?” 苏轻月眨巴眨巴眼睛,懵懵的:“怎么,你喜欢他啊?” 她的反问让姜槐序呆住了。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苏轻月眸子咕噜噜一转,眯起眼睛打量着姜槐序,“不会是真的吧?啧啧……”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原书中余冬对姜槐序爱而不得,就很好解释了。 什么样的男人,能不对余冬这种又美又有钱的女人沦陷啊? 由此推断,姜槐序肯定是断背山! 什么绝情花啊,一心只想搞事业当反派啊,都是借口吧。 苏轻月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她对着姜槐序小声道:“我懂的我懂的,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姜槐序:? 保什么秘?这女人她究竟在说什么? 苏轻月叹了声气,抬手拍了拍姜槐序的肩膀,“可惜了,你注定是得不到你师兄的,因为他跟你不一样,他喜欢的是女子,你看开一点吧。” 姜槐序:????? 他一脸不解,两道眉毛拧在了一块。 苏轻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姐妹,你要是难过,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会儿。” 姐妹?她在说什么? 姜槐序抬手摸了摸苏轻月额头的温度。 没发烧啊…… 苏轻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虽然我肩膀没有夏师兄宽厚,但你实在难过的话,可以趴在我肩膀上哭一会儿,没关系的。” “苏轻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姜槐序困惑地垂眸看着她,“在寒月山庄的百花居……” 苏轻月倒吸一口冷气,打断了他:“百花居!” 难道姜槐序看上了她在百花居的男子?她后来将他们放走,于是他一直怀恨在心? 姜槐序不明白苏轻月在激动什么,他看着她说:“在百花居的时候,我问过他们了,你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拜了堂,唯独没有和我……你是不是……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 第87章 小姜你等着,我早晚也要摆你一道 特别不喜欢姜槐序? 倒也没有。 和百花居的那些男子拜堂,是女魔头庄主做的事,关她苏轻月什么事? 以她的行事方式,是不会胡乱和人拜堂的。 苏轻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姜槐序,只听他又问道:“你只会与合你心意的人拜堂,比如百花居的那些人,比如夏云枕……是么?” 苏轻月挠了挠脑袋,思考了起来。 严格来说,拜堂这事儿,目前来说没有人是合她心意的。 百花居的男子不是,因为那些男子都是女魔头抓进去的。 夏云枕也不是,她苏轻月只是执行任务,顺便指望着好心肠的夏云枕,能带她离开寒月山庄。 “其实,百花居和夏师兄,那都是你对我的误会……”苏轻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姜槐序解释,“反正!我没有喜欢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呀!”苏轻月点点头,睨着姜槐序的表情,她说,“你不信啊?不信我可以发誓,我不怕的,因为没有就是没有。” 苏轻月竖起四根手指放在脑袋旁边:“我,苏轻月,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百花居的那些男子!至于夏云枕,我喜欢他。” “你说什么?”难以置信只是一瞬,冷笑很快攀上姜槐序那张好看的脸,“苏轻月,你终于还是承认了。” “你听我说完。”苏轻月嗔瞪他一眼,“虽然我喜欢夏云枕,但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有礼貌,人也好,会关心照顾人……哎,你别走啊姜槐序!” 苏轻月小跑着上前拦住他:“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欣赏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喜欢他,但无关女子对男子爱慕和心动的那种喜欢。” 姜槐序漂亮的眼眸轻眨:“喜欢还分那么多种?” “当然!”苏轻月微笑着认真点头。 “那我师姐呢?”姜槐序问,“你喜欢她吗?” “喜欢。”苏轻月毫不犹豫地点头,“虽然她有时候对我有一点点不客气,但我也喜欢她,因为她好厉害,而且其实她很善良。” 姜槐序叉开腿,双手撑着膝盖,让自己的视线和苏轻月齐平。 他对上她的双眸,笑着问:“那……我呢?” “啊……?”眼前忽然凑近一张好看的脸,他身上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苏轻月大脑瞬间宕机,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喜欢我吗?”他向她倾过去一些。 怎么离得这么近啊…… “我……”苏轻月指尖抓着裙摆拧了起来,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这个怎么说呢……”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可以毫不犹豫,说出喜欢夏云枕,喜欢赵盈。 为什么却没办法轻而易举地,对着姜槐序说出喜欢呢? “说不出来?”姜槐序说话的声音很轻,苏轻月却有点害怕。 “当面说,有点怪怪的吧……”苏轻月讪讪一笑,“当面说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况一样,哈哈……” 她以笑掩饰尴尬与慌乱。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你。”姜槐序失落地笑笑,想抬手摸一下苏轻月的脑袋,结束今晚的这次见面。 夏云枕也摸了她脑袋,他也想。 然而他手抬起之后,苏轻月下意识地往后躲开了。 姜槐序的手扑了个空,放了下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升上唇角:“行吧。”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方才他没有走远,都看见了。 夏云枕对她又是搂,又是刮鼻子,又是摸头。 她都没有抗拒。 可她偏偏躲着自己,凭什么? “对了。”苏轻月忽然间眼睛一亮,“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屋拿东西给你。” “不必了。”姜槐序的声音很淡,他准备离开。 这里或许不是他该久留的地方。 “你别走呀。”见姜槐序要走,苏轻月拉住他,“这样吧,你跟我进屋里来。” 她说着就把姜槐序往屋里拉。 “你干什么?”姜槐序真不明白苏轻月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一会儿躲着他似的,一会儿又忽然亲近,惹得他心里难受。 苏轻月拉着姜槐序进了屋内,她怕自己拿东西的功夫他转身就跑了,于是她将门关上,把姜槐序按在了椅子上。 “你等一下喔,不可以出去。” 苏轻月走到条桌前,从条桌上的小柜子中拿出了两串糖葫芦。 “当当当当~糖葫芦!” 她举着糖葫芦开心地笑着转身,却不知姜槐序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他双手已经撑住了条桌,将她围困在了他身前那片狭小的空间内。 离得太近了,苏轻月又闻到了他身上清甜的花香。 很好闻。 她忍不住想多闻几下,却又不敢多闻。 姜槐序正微微低了头,垂眸注视着她。 “你……别这样……”苏轻月体内的一颗心突突地跳着,眨眼的频率也变得很快。 姜槐序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小猫。 他的心也不受自己控制,随之软成一片,像烈日下融化成一滩水的冰块。 “小月牙。”他轻声唤着她,又向她靠近了一些。 苏轻月体内的警报声乱响。 不好,离得太近了。 她僵住了身子,上半身试图向后仰。 可她身后是条桌,身前是姜槐序,左侧是他的手臂,右侧也是他的手臂,她根本无处可逃。 苏轻月紧张得结巴了:“你……你怎么了……你太,太近了……” 姜槐序到底在干什么啊?! “别躲。”他一手有力地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给她后仰的余地。 紧接着,他耳朵贴着苏轻月的耳朵,轻轻蹭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亲昵的,柔软的,像小动物的行为。 可他们 第88章 小赵老师一对一,包你满意 姜槐序走后,苏轻月关上了屋门,踢掉鞋子,气呼呼地一头扎进了床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锤了几下被子,翻了个身,又对着空气挥拳:“姜槐序竟敢耍我?呸!不要脸!吃我一拳!” “我看你是对他动心了吧。” “谁?!谁在说话?” 苏轻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从床上一坐而起,警惕地望着四周。 不过……她听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对了!是那头小木骡子的声音! 苏轻月下了床,走到挂在架子上的囊袋前,从中拿出了小木骡子。 躺到苏轻月手心中时,它忽然笑了:“嘿嘿,被你发现啦!刚刚是我在说话。” 苏轻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不许你胡说!” 小骡子委屈道:“呜呜,可是我没有胡说呀~” 苏轻月气呼呼地瞪着小木骡子:“你说我对姜槐序动心,还不是胡说?我怎么可能对他那种难相处的幼稚鬼动心。” 小骡子一语道破:“那他走了之后,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苏轻月:“……” 对啊,为什么自己好像很失望? “不对不对!”她纠正小骡子,“我生气是因为他耍我,他戏弄我!才不是因为……因为……” 苏轻月越说越不好意思,眨眼的频率也不自然了起来。 “嗤嗤嗤嗤嗤嗤……”小骡子明目张胆地窃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不许笑!”苏轻月戳了戳小木骡子的鼻子,“再笑以后不买胡萝卜给你吃了!” “好啦!我不笑了啦!”小骡子一听没有胡萝卜吃,立即严肃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苏轻月将它原样放进了囊袋中,拍了拍:“好好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 第二日一早,在床上蹬腿到后半夜的苏轻月,顶着两个充满怨气的黑眼圈起床了。 她穿好衣裳,洗漱加简单梳妆后,拿着钱袋子推门走出了屋子。 穿过自己屋前的小院,行至宽敞的大院子,她便看到了赵盈和夏云枕的身影。 苏轻月还没走到他们身边呢,夏云枕的声音就已经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难怪昨儿要帮你疗伤你还拒绝我,今日一大早就在这做起木工来了,看来靠自己恢复就恢复得不错啊,诶赵师傅,您这做的是什么啊?打人用的木棍吗?” 忙着削着木头的赵盈抽空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夏师兄,你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做?你要实在无聊,可以去多练练功,精进一下武力。” 苏轻月心中一跳,想起赵盈说要教她练基本功的事,一下子慌了神。 她还想去街市上逛一圈,然后再去陆府探探陆老太太是否回府了呢。 赶紧先开溜了再说。 苏轻月弓着身子,猫手猫脚从赵盈身后的一棵树后面溜过去。 她心中默念:老天保佑,赵盈千万不要看见我,赵盈千万不要看见我,赵盈千万不要看见我…… “轻月姑娘!”夏云枕声音欢快明亮,像个天真且愚蠢的憨娃儿:“轻月姑娘你躲在树后面干什么?” “他爹的!”苏轻月一拍脑门,差点背过气去。 她懊悔地小声嘀咕,“躲过了赵盈没躲过夏云枕……” 这下赵盈也发现她了,锐利的目光看过来:“苏轻月,你是来找我教你练功的吗?” 苏轻月像个逃课途中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学生,她讪讪从树后走了出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秒换上灿烂的笑容,朝着赵盈和夏云枕挥手:“早呀!赵姐姐!早呀!夏大侠!”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着天空:“今天天气真好,我出去走走。” “等等。”赵盈喊住她。 “怎……怎么了?”苏轻月内心慌得不行,她扭头看向赵盈,笑容仍旧灿烂地在脸上挂着。 “咳咳……那个……呃……”赵盈居然结巴了起来,“呃……就是……那个……你上次给我的凤梨酥挺好吃的!咳咳!” “你喜欢吃啊太好了我再去多买一些给你!”苏轻月憋着一口气飞快说完这句话,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看着消失的苏轻月,赵盈若有所思:“跑得倒是很快,算是个优点,可以发挥长处进行深度训练。” 第89章 苏轻月二次到陆府 苏轻月走出拢翠居,一头扎进了附近的街市当中。 钱府地处繁华之段,拢翠居旁的街道自然也是闹市。 这不,一大早,就已经有不少用早餐的人了。 沿街早餐铺的香气飘入鼻中,苏轻月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 她吞了吞口水,感到新鲜地四处张望着。 嗯……好久没吃到家附近的豆腐花和油条了。 既然如此,那就尝一尝这里的豆腐花和油条,以解相思吧。 最终,苏轻月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花,配上两根油条,美滋滋地吃了下去。 吃饱喝足后,她沿街逛了逛,挑了些好看的糕点命人包了起来,随后她摸出陆公子给的那张路线图,根据图上的标注,轻轻松松就寻到了陆府。 陆府侧门那棵桃花树依旧开得热闹,苏轻月走到树下就停住了脚步,没有立即上前敲门。 她想起她在莲音寺,用了那个放烟花的小把戏,白金色的烟花在天幕上放了许久,可是都没有人来见她。 会不会她到莲音寺的时候,陆老太太已经回了陆府了呢? 又或者……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小把戏”由于某种原因已经失效了? 为了进一步验证究竟是何原因,苏轻月决定先不敲门,再用一次那个“小把戏”,看一看有没有人会出来见她。 站在桃花树下,苏轻月在心中默念着一句她自己也不懂的咒语,而后专注感受着指尖的那一股力量,轻轻向上一抬。 “砰——” 白金色的烟花,一朵、两朵……高高绽放在头顶的上空。 虽是白日里,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日,老者的声音,再次于苏轻月的脑海中响起:“你照我说的做,她若是还活着,自会出来见你。” 他是那样的确信。 他凭什么那样确信? 万一……当年的任小姐,如今即使看到了这一切,也不会再出现了呢? 苏轻月伫立在桃树之下,静静等了许久。 白金色的烟花还在头顶的上空,卖力地一朵一朵绽放着。 但没有人出来见她。 …… 来都来了,苏轻月不死心。 她提着手中的糕点,沿墙绕到了陆府的正门。 “笃笃笃——”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敲响了陆府的大门。 等待…… 门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笃笃笃——” 她又一次敲响了陆府的大门,静静等待着,发自内心期望着有人应答。 然而怎么还是没有人开门? 莫非是自己来得太早了? 就在苏轻月准备离去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喊着:“来了来了!稍等!” 内心暗下去的烛火瞬间又亮起。 苏轻月将手中的几包糕点理整齐,面上挂着微笑,等待着人来开门。 “来了来了!” 终于,陆府大门由内而外被打开。 开门的人是个穿一身灰色衣物的小厮,他气喘吁吁,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门外的苏轻月:“姑娘,请问你找谁?” 苏轻月拎起手中的几袋糕点,微笑着对这位前来开门的小厮说:“我是陆公子的朋友,今日是来府上看望陆老太太的。” “陆公子的朋友?”小厮看了一眼苏轻月,垂眸小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好像没见过……看着面生啊……” 见小厮犹豫,苏轻月拿出那张陆公子画给她的路线图。 她单手将折叠好的纸抖开,举到小厮面前:“你们陆公子的字迹,应该认得吧?” 小厮盯着图上的字迹仔细瞧着。 虽然他识得的字不多,但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家陆公子的字迹,他还是能辨得出来的。 “的确是我家公子的字迹,姑娘,你跟我来吧。” “多谢!”苏轻月发自内心笑得开心。 她仔细捧着手中的糕点,跟着小厮在陆府内穿行。 小厮一面给苏轻月带着路,一面说道:“实不相瞒啊姑娘,我们家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也许不方便见您,不过既然您是我们家公子的朋友,小的先带您去见公子,看看他怎么说吧。” 陆老太太身子不适? 苏轻月的疑惑解开了一点,她想,大概是由于身子不适,所以陆老太太才没有出来见她吧。 “好,麻烦你了。”苏轻月对着小厮客气道。 “不麻烦,不麻烦。”小厮笑着,引着路说道,“我们家公子在书房,来,您往这儿走。” “好。” 苏轻月跟着小厮行至陆公子的书房。 书房的门窗大开着,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小厮挠了挠脑袋,不解地嘀咕着:“奇怪,公子方才还坐在这儿练字呢……” “或许他临时有什么事吧。”苏轻月弯起眼睛笑着说,“我在这儿等等吧,没准他很快就回来了。” 小厮望了望桌案,对着苏轻月说道:“每日这个时间点,我们家公子不是在练字,就是在阅读书籍,他做事一向十分专注,不会三心二意,更不会轻易起身离开的。” 苏轻月提步走到小厮旁边,也顺着他的目光朝桌案上看去。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足以见得陆公子是有条理之人。 桌案的正中央,一对镇尺将宣纸压得平整,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每一个字迹,皆端正清秀,唯有最后一个字歪得突兀。 严格来说那不是一个字,而是半个字。 那个字甚至没有写完,沾着墨的毛笔匆匆斜搭在笔搁上,不像是一个有条理之人的习惯。 陆公子好像离开得很匆忙,应该是有什么燃眉之急。 苏轻月扭头望着小厮,紧张道:“你们家公子不会被人掠走了吧!” 小厮挠着耳朵,一脸犯愁的模样:“可这里是陆府啊,谁敢掠走我们家公子? 第90章 彩色烟花,相思子的共鸣 苏轻月与那小厮,一道跟着前头小丫鬟的步伐,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陆府的侧门。 此刻门已经打开了,丫鬟已抱着披风赶到陆老太太身旁。 苏轻月瞧见陆公子果然也在场。 他很快上前两步,接过小丫鬟手中那件厚重的披风,给陆老太太披了上去。 “您出来就出来罢,好歹也注意保暖,再冻着就不好了。” 苏轻月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陆老太太的背影,只见她静静站在那株开满了花的桃树下,仰头望着上空的烟花。 她能够看到,真的能够看到! 苏轻月内心翻涌起喜悦的情绪,然而她望着她那一头白发,以及执着望着天空时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的喜悦忽然间夹了一层苦涩。 时光当然无情,对人类而言都一样。 苏轻月的脑海中,曾一恍而过的,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任小姐,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中,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任小姐。 现在的她,是一位年迈的,禁不住风吹的老太太。 四周站着不少丫鬟和小厮。 苏轻月往前走了几步,行至两个丫鬟身后,听见她们在小声议论。 瘦的那个说:“老夫人一直望着天,究竟在看什么啊?” 胖一些的丫鬟摇了摇头,语气困惑:“我也不知道,天上什么都没有啊……” 瘦的说:“老夫人昨日从莲音寺回来,还病着呢,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今日也是奇了怪了,突然就像着了魔似的,噌的一下从卧房一路跑到侧门这儿来了,我们怕她乱跑着了风寒,一堆人拦她都没拦住,还是让她跑到这儿来了。” 胖的丫鬟吞吞吐吐:“该不会……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瘦的又道:“也不是没可能,老夫人这举动,有点奇怪呀,我听说哈,人要‘那个’之前……会看到一些周围的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会子明明天上除了几丝云,什么也没有,老夫人却一直仰头看着天……嘶……怪瘆人的。” 胖丫鬟缩了缩肩膀,一把捂住心口:“哦呦!你别说了,再说我都要害怕了。” 苏轻月仰头看着天空的白金色烟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 明明天上是有东西的呀,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 是烟花,很漂亮的烟花。 此刻,陆府的许多丫鬟和小厮,都安静地站在四周,陆公子也陪着陆老太太,静静站在桃树下。 苏轻月示意小厮暂且不要出声,她不愿意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后方看着。 看着陆老太太的背影,也看着天空绽放的白金色烟花。 她看见她苍老的手,轻轻搭到了桃树粗糙的枝干上。 忽然间,陆老太太指尖颤抖着用力一抬。 “砰——” “砰砰砰——砰砰——” 愈加热烈的烟花声响彻了上空。 苏轻月眸子猛烈地一颤。 她看见,那原本仅有两三朵的白金色烟花,在转瞬之间染上了无比绚丽夺目的色彩,铺满了目之所及的天空。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陆老太太的声音激动而颤抖,年迈的身躯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瘦丫鬟对着身旁的胖丫鬟道:“老夫人疯掉啦?她看到了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哪知道……”胖丫鬟双手一摊,耸着肩说,“我眼睛都快瞪瞎了,什么都看不到啊。” 疑惑的不止是这些丫鬟和小厮。 就连陆公子也不明白。 他不解地对陆老太太说:“祖母,您在和谁说话?” 陆老太太没有回答他。 她猛然转过了身,噙着泪花的眼眸扫过身后的人群,她的眼睛好像一一看过了所有人,又好似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被她望进眼里。 “你在哪里?你出来见我啊!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是我如今太老,你认不得我了吗……” “祖母,您别激动。”陆公子搀扶住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关切道:“有什么我能帮您做的,您告诉我,您这几日身子不适,别再伤了元气。” “元儿……好孩子……”她扭头看向陆公子,抬起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脸颊,她的眼泪哗哗直滚下来:“你还小,不会懂的,但这是好事,祖母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这样的感受……永远不要懂……” “您别太难过了。”陆公子握住陆老太太的手腕,“外面风大,我扶您回屋休息吧。” “不要。”陆老太太拒绝得果断,“我要待在这里,我一定要待在这里……” 她慢慢地走回了桃树下,继续仰头望着天空。 待在这里,他一定会来见她的。 一定会来的。 这漫长的六十多年来,无论她多少次燃放相思子,都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回应。 她被告知他死了。 她不得不慢慢开始相信他死了。 她确信他死了。 …… 可今日……今日相思子产生了共鸣,六十多年了,她隔着遥远的六十多年,终于又看见了五光十色的烟花。 错不了,一定是他在附近。 他终于有了音讯。 他没有死。 第91章 他为什么不出现? 陆老太太待在桃树下,不肯回到屋中去。 陆公子劝道:“祖母,您的身子还未恢复呢,若是再病了,待父亲回来,得责备元儿没对您尽孝心了。” 陆老太太摆了摆手:“元儿,你别劝我了,我今日一定要待在这儿,谁劝都没用。” 陆公子见陆老太太执意要留在此处,劝说无果,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道:“既然您不走,那我也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陆老太太仰头望着天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 陆公子转身吩咐丫鬟小厮们:“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去吧,祖母这儿有我陪着。” “是!” 丫鬟小厮们垂首齐声应了,三三两两地快步进府中去了。 陆公子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苏轻月。 他眼睛一亮,练忙走上前道:“苏姑娘,你来了!” 方才将苏轻月带进府中的小厮,此时还站在一边未离开,他垂首对陆公子汇报道:“公子,这位姑娘说是您的朋友,今日来看望老夫人的,小的就将她带过来了。” “嗯。”陆公子点了点头,对着那小厮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若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小的。”小厮说完麻溜地小跑着进了陆府的侧门。 此时陆府的侧门之外,只剩下了陆老太太、陆公子和苏轻月三人。 现在,陆老太太的眼中,只有烟花和身旁的那株桃树。 苏轻月放轻了声音对陆公子说:“陆公子,我买了些糕点给来看望你祖母。” 陆公子微微笑着:“姑娘你太客气了,只是祖母她……” 陆公子侧过半个身子,望向陆老太太所在的方向,他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模样。 苏轻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陆老太太依旧扶着那株桃树,背对着他们,专心仰头望着天空绚烂的烟火。 仿若此刻,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她不在意丫鬟小厮们,是围绕在她附近,还是离开,不在意陆公子在这儿陪着她,还是选择去做自己的事。 在那些铺满天际的绚丽烟火之下,一切的一切都成为背景。 “苏姑娘,让你见笑了。”陆公子声音浅浅,有些不好意思道,“祖母从前不这样的,今日不知怎么了……我想或许是,生病之人容易情绪不稳定吧,这几日她身子一直不太好,前日午后,她实在撑不住了,才从城边的寺庙回了府卧床休息。” 苏轻月静静望着陆公子说完这些话,她微微笑着道:“陆公子你放心,我不觉得你祖母奇怪,这一切我都能理解。” “哦?”陆公子笑了笑,属实感到有些意外。 苏轻月慢慢走到了陆老太太身旁,她也和她一道望着天空,尔后轻声说:“是彩色的了,真好看。” 沉浸在烟花中的陆老太太先是一怔,随后眸光倏的一亮,不敢相信地侧头望着身旁的苏轻月:“你……你能看得见?你能看得见!” 苏轻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老太太声音颤抖着,眼眶中瞬间又盈满了泪水:“姑娘你……你是何人?!” 苏轻月没有直接回答陆老太太的问题,而是态度真诚地说道:“我想单独和您说说话,可以吗?” 陆老太太紧紧盯着苏轻月,片刻后,她点了点头,缓慢而坚定。 “好。”她说,“你跟着我来。” 苏轻月搀扶着陆老太太,与她一道行至屋中坐下。 她将自己带来的糕点放置于桌上,“这是给您的一点薄礼。” “姑娘客气了。”陆老太太命人给苏轻月沏上了茶,便将他们都支走了。 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陆老太太看着苏轻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不知从何开头。 苏轻月率先起了个头,她道:“老夫人,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那天幕上的烟花,我却和您一样能看见?” “是啊。”陆老太太蹙了眉,忙点头,“姑娘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而来?你可认得我?” 苏轻月理了理思绪,对陆老太太说:“您可还记得卫蒙之?” 说完这句话,苏轻月有些紧张地凝望着陆老太太的脸。 只见陆老太太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她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是他叫你来的吗?” 苏轻月点头:“嗯,是他叫我来陆府寻你的。” 陆老太太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睁大了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轻月,迫不及待地问她道:“他人呢?他在哪儿?” 苏轻月望着陆老太太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将残酷的真相告诉说出口。 在见到陆老太太之前,苏轻月预设了两种可能性。 一是陆老太太还记得曾经的卫小将军,他们二人的思念是相互的。 二是她根本早就忘了,从前她居然认识这么一个姓卫的人,一切都无关痛痒。 可今日一来,苏轻月心里有了一种复杂的感觉。 不论是陆老太太看见烟花时激动的反应,还是陆老太太听见‘卫蒙之’这三个字时的反应,都在告诉着苏轻月,曾经的这位任小姐,她和卫小将军之间情谊显然非同一般。 “姑娘,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究竟在哪儿?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陆老太太恳求苏轻月。 “他……暂时还没有时间来见您。”苏轻月于心不忍,撒了一个谎。 面对着这位曾经的任小姐,苏轻月实在说不出口,卫蒙之已经死了,死在来见她最后一面的路上。 苏轻月原以为,只要任小姐还记得卫小将军,那么他泉下定能安心了。 可是此时此刻,苏轻月想,如果可以有得选,卫小将军不会希望任小姐思念他。 她若痛苦,他也一定不会快乐的。 …… “ 第92章 此物最相思 卫蒙之不会画灯笼? 苏轻月心说糟了,她被陆老太太试话了,姜还是老的辣,这下瞒不住了。 她不敢直视陆老太太的眼睛,只是盯着茶案上的瓷杯小声说:“您为什么这么确定呢,你们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没准他后来学会了呢?” “因为我了解他。”陆老太太说,“姑娘啊,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虽然老了,但还没傻呢。” “您……能接受吗?”苏轻月微皱了眉,两根食指纠结地拧在了一块儿。 “不能。”陆老太太摇着头,扶着椅把坐了下来,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不知在看向哪里:“可是那又怎样呢,我这一生……不能接受的事太多,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的目光暗了下去,“姑娘,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所有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苏轻月听得出来,尽管陆老太太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她轻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苏轻月狠了狠心,将力量集中到指尖,念着了一句咒语,随后释放那股力量。 “砰——” 烟花声再一次响起。 “砰——砰砰——” 人坐在屋中,虽看不见天幕上的烟花,但声音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陆老太太难以置信地望着苏轻月,“姑娘,这相思子……竟是你放的?” 苏轻月点了点头,“那老头……哦不卫爷爷他告诉我,只要我照他说的做,您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噗嗤。” 陆老太太居然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念着:“那老头?” 笑了几声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似乎一切并不好笑。 或许连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吧,分别时的少年,几十年后再从他人口中听到对他的形容,是老头。 想想都知道啊,几十年了,不是老头还能是什么? 可是……那一瞬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啊姑娘,让你见笑了。”陆老太太拿出手帕,掖了掖眼角笑出的泪花:“我总以为,他一直都是我的记忆中的模样,我甚至无法想象,他居然成为了一个老头。” 这一回,苏轻月对上了陆老太太的眼睛,她说:“在卫小将军心中,您也是永远的任小姐。” 陆老太太眸子颤了颤,喜悦与哀伤的神情反复在她脸上交替出现。 忽然间,她眼眶克制不住一红,“我还以为他死了呢,这么多年,他究竟在哪里?” 陆老太太轻声念了那句和苏轻月一样的咒语,她颤抖的手一抬。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屋外烟火绽放的声音再一次产生和鸣,瞬间热闹得像是张灯结彩的佳节。 陆老太太转头看向苏轻月,她吸了吸鼻子,问她:“姑娘,你知道相思子是什么吗?” 苏轻月摇了摇头。 陆老太太摊开左手:“姑娘,把手伸过来。” 苏轻月照着陆老太太说的做,将手伸了过去。 两个人的手掌靠近的时候,各自的掌心中都出现了一颗红豆。 “看见了吗?”陆老太太说,“这就是相思子。” 苏轻月点了点头,出于好奇,她顺嘴问道:“好神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陆老太太缓缓说来:“在我们的家乡,有一座荒废的月老庙,那时常听人说,若是两心相悦之人,一道走进那座庙,就会被赐福,结上相思子。 那时候,是我缠着他带我一道去的。他向来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但是没拗过我,只好陪着我一道去了。” 苏轻月问:“从那之后,你们的相思子就结上了?” “是啊。”陆老太太轻轻慢慢地点了点头,“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什么两情相悦,只是觉得有趣。 那日破败的月老庙中,两颗红豆子滚落到我们脚边,我和他便一人一个,捡起来放在手心,面前的那尊月老像突然散发出了光芒,令人移不开眼,我们注视着那光芒,彼此都心领神会。” 陆老太太望着手心中的相思子,“我家世代崇文,卫家世代尚武,两家交好,在我们儿时就定下了娃娃亲。我自小就知道,我将来是要嫁给他的,我也喜欢他。 可我是女子,生在后院里,养在闺阁中。 我生性好奇,总是向往围墙外面的世界,然而父亲命人将门把守得很严,我极少有机会出府。 卫小将军知道我无聊,时常来府中找我玩,每一次见到他,我都很开心。 他总是会给我带来新奇的小玩意,给我讲他在外面看到的有趣的事情。 我竟总也想着出去玩,然而父亲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自从我们有了相思子,我在府中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燃放它,卫小将军也会给我回应。 相思子产生共鸣,不论白天或是黑夜,我抬起头,就看到绚烂的烟花。 这是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小秘密。 有时候,他得了空闲,便会到我家后院附近燃放相思子。如此,我便知道是他要来带我翻墙出去玩了。这烟花只有我和他能够看到,声音也只有我和他能听到,这样一来,就不担心他喊我被人听见了。” “原来是这样。”苏轻月听得很专心。 陆老太太叹息一声:“可惜好景不长……” 第93章 陈年往事,伤痛仍新 陆老太太继续慢悠悠地,对苏轻月说着那些久远的往事。 她说:“后来啊,卫小将军跟着卫伯伯的军队上战场去了,他走得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见我一面。我是几日后的早晨,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我知他要上阵杀敌,心中很担心他,但我知道,他们卫家做的是保家卫国之事,我也替他感到自豪。 他刚走的那段时日,我非常不习惯,没有他翻墙带我出去玩,我又只能每日待在府中,做些无聊的女红打发时间,回想曾经我们一起玩的那些愉快的时光。” “不过好在,我们有相思子。”陆老太太低头,凝望着自己左手的手心。 方才显现的红豆,此时已经隐去了,陆老太太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触着左手的手心。 她轻轻慢慢道来:“每当我思念他的时候,就会燃放相思子,每一次,他都会回应我。他远在边关,不在我的周围,即使我们二人的相思子和鸣,我也只能听得见声音明显更响了,无法看到头顶的烟花变成彩色。” 苏轻月:“拥有相思子的两个人,只有在一定的范围内共鸣,烟花才会变成彩色?” “是啊。”陆老太太说,“离远了,烟花是不会变颜色的,只有在彼此附近的时候,放出的烟花才会变成彩色,布满整个天空。” 所以,今日陆老太太,看见头顶的烟花变成彩色的时候,才会那样的激动。 她一定是以为,她终于等到卫蒙之了。 苏轻月无声地叹息,听着陆老太太说: “虽然见不着面,烟花也不会变成彩色,但听到相思子和鸣的声音,也足以让我的思念,暂且寻到一个栖息之地了。 可是后来,我开始想,我虽没有到过战场,但那必定是九死一生的危险地方,我担心燃放相思子后,回应我会使他分心。 我不愿,也不能害了他。 故而我便克制自己,从那以后,尽可能地少去点燃相思子。我学会把对他的思念,放进心中。他已经可以去保家卫国了,那么……我也应该跟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成长起来了,不可以再那样任由自己的性子,给他增添负担。 我会等着他回来。 我会嫁给他,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余生,不用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再后来……”说到这儿,陆老太太顿住。 她抚了抚心口,重复多次,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才缓缓将陈年的伤口揭开。 “再后来,一个风平浪静的,阳光温暖的寻常午后,我忽然被告知了他的死讯……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不愿意接受,我坚信他没有死,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死了…… 可是…… 无论我多少次,将手心的相思子燃放,都没有再得到他的回应……相思子……再也没有响起过,直到今日。” 陆老太太说着说着,竟颤抖着失声哭了起来。 虽人间已过六十几载,但那伤口没有结痂,它依然触目惊心,依然血淋淋。 新鲜得仿佛是刚刚划开的,还带着血腥气。 年迈的她弓着背,顶着一头白发,一双苍老的手捂住面颊。 泪水源源不断,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 见此场景,苏轻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陆老太太的身旁,轻抚她的后背。 她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连“别伤心了,身体要紧。”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苏轻月都说不出来。 她的共情能力一直很强,她明白,那些痛曾真实地剜过任小姐的心脏,持续到如今,痛感亦不减分毫。 她有什么资格,劝眼前的陆老太太,别伤心呢…… 苏轻月在心中想,对于陆老太太而言,在这件事情面前,任何言语安慰都过于轻飘飘,过于苍白无力吧。 苏轻月索性轻抚着陆老太太的后背,替她顺顺心口那团压抑的气。 “咚咚咚——” 忽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随之传来的,是陆公子的声音:“祖母,时辰到了,我给您把长青羹端来了。” 陆老太太还在哽咽,苏轻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陆公子站在门口,他没有得到回答,又依稀听见屋内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一边将门推开,一边快步踏进屋内,焦急地走近了问道:“祖母,您怎么了祖母?” 陆老太太拿着手帕,掖了掖眼角的泪水。 她缓缓摇了摇头,叹息似的说道:“我没事……只是和姑娘聊得投缘,想起了从前的时光,物是人非,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 第94章 她停留在那场旧梦中 陆公子接过陆老太太手中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面颊上残留的泪痕。 他说道:“往事不可追,祖母,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拥有,然后又不断失去的过程啊,这茫茫人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至少您曾经拥有过那些快乐,况且如今,也有我陪着您呢,要不了多久,爹也要回家来陪您了,您有我们呢。” 陆公子眼神柔润且明亮,他轻轻地握住了陆老太太的手。 陆老太太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原本是要嫁给卫蒙之的。 她从九龄长到及笄之年,从年幼无知到情窦初开,从未怀疑过这件事。 她总是笃定地想,她一定是要嫁给卫蒙之的。 因为她见到他就高兴,她信任他,她喜欢他。 无数次,她在脑海中,把他们二人会一同经历的一生都想好了。 可命运是那么喜欢捉弄人。 当年卫小将军的死讯传来,她终于还是在父母的逼迫下,远嫁梧州陆府,成为了别人的妻子,生有一子,取名为珩。 看着自己的孩儿,孙儿,她总会出神。 这么多年来,她常常禁不住反复地想,若珩儿是她与卫蒙之的孩儿该多好,若元儿是她与卫蒙之的孙儿又该多好。 但……这个假设始终是不成立的。 珩儿与元儿皆温和孝顺,行事稳妥规矩。 若是卫蒙之的孩儿,应该是古灵精怪的顽皮小儿吧。 但珩儿与元儿,也都是她喜欢的好孩子,从没有让她操心过。 陆老太太看着眼前的陆元,她慈眉善目地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孩子,长青羹放桌上吧,等会儿我自己喝。” “好。”陆公子点了点头,“祖母您千万别忘了喝啊,我好不容易才跟药铺订到的长青散,等了好几个月了,您每日记得喝,身体才会更硬朗,争取能陪着我们更久一点。” 苏轻月感到有些意外,原来陆公子买那么多长青散,是给老夫人补身子用的。 陆老太太点着头,对陆公子道:“知道啦,这是元儿的一番心意,祖母一定,一定会记得喝的。” 陆公子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苏轻月,他温和地笑着说:“苏姑娘,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今日留下用午膳吧,我命厨子多做些菜。” “多谢陆公子。”苏轻月说道,“但是我等会儿还有事呢,今日就不留下用午膳了。” 陆公子笑了笑:“既然姑娘今日还有事,那下次再到府上来时,可否赏面留下吃个饭?” “好。”苏轻月点了点头,“一定来。” 陆老太太撑着椅子的扶手就要站起来,苏轻月见她吃力,与陆公子一道扶了她一把。 陆老太太对苏轻月说道:“原来姑娘还有事在身,真是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 苏轻月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能够见到您,陪您聊会儿天,我很乐意的。” 陆老太太望向桌上的糕点:“姑娘,你带来的糕点我很喜欢,多谢,不过你可记好啦,下次来府上不许再带礼了,你人来,我们就高兴了。” “这是应该的嘛。”苏轻月说道。 苏轻月准备离开陆府,陆公子与陆老太太将她送到了门口。 即将转身之时,陆老太太喊住了她,声音微颤道:“姑娘,请你一定要再来,还有一些事我很想知道……很想很想。” “嗯。”苏轻月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您放心,我答应您了,一定还会来的。” 陆老太太慈祥微笑着:“好,那我等你。” 苏轻月朝着陆老太太和陆公子挥了挥手:“我先回去啦。” 她走出去几步。 身后,陆老太太再一次叫住了她。 “姑娘,冒昧问一句,你住在何处?” 时隔多年,终于有了一点关于卫蒙之的消息,哪怕他没有出现,来的只是一个传达消息的小姑娘,但这一切,对于陆老太太而言,弥足珍贵。 她也只能抓得住这一些碎片了,一切与他有关的碎片,皆是她心中无价的珍宝。 苏轻月明白,陆老太太经历过那样伤痛的分离,那种痛的记忆,深到刻在骨头里,她如今是在习惯性地害怕。 害怕等不到,再也等不到……盼不来。 那是多么的绝望啊。 苏轻月不想让陆老太太再担惊受怕。 她停住了脚步,折回陆老太太面前:“我住在钱府,拢翠居,若是往后好几日,您都不见我来,您可以派人去找我。” 说了地址,起码陆老太太会放心一些吧,总之应该是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陆老太太问她:“姑娘所说的钱府,可是梧州城内,钱富商的府邸?” 苏轻月点头:“嗯,是钱富商的府邸,但我不是钱府的人,只是来梧州办些事,暂住在那儿。” 陆老太太点了点头,不忘道:“姑娘再来玩啊。” 苏轻月目光诚恳地望着陆老太太的眼睛:“一定一定,若是得了空闲,明日或是后日,我就再来。” 第95章 苏轻月OS:每天晚上只有我在睡觉? 告别了陆府,苏轻月脚步轻快,一路行至钱府附近的街市。 不管怎么样,地下石宫中的老头儿,托给她的任务,总算是有了进展。 起码她已经替他,见到了他的故人“任小姐”。 尽管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交代。 但往后几日,得了空闲,她一定还会前去陆府拜访的。 苏轻月沿途走过街市,路过糕点铺子,买了些凤梨酥准备送给赵盈,又买了些烹饪的书册子和香料,打算学做煲汤。 入了夜。 苏轻月浑身散架了似的往床上一倒,她闭上眼睛,气若游丝道:“赵……盈……你好……好狠心啊……” 上午她从陆府回到钱府后,对照着书册子学煲汤,被赵盈逮住了。 赵盈带着她又是练腿,又是练肩,又是练腰,折腾了大半日。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终于将她放回屋。 呜呜呜她只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运动废啊! 小赵老师,你未免太过严格咯。 大概是太累了,苏轻月像一滩烂泥歪歪躺下片刻后,很快就步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的拢翠园大院子中,赵盈拿了一盏灯放在脚边,继续削她的木头。 夏云枕练完一套剑法后,拭去些汗,走到她的身旁,明朗的声音打破沉闷:“师妹,你怎么还在削你的木头啊?我瞧瞧……” 赵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唤了夏云枕一声师兄,又继续低头,专心削起了她的木头。 夏云枕朝她手中看过去,有些惊讶:“你做的是一把剑?” 木剑的轮廓已经大致出来了。 “嗯。”赵盈点头,手中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止。 “我来帮你吧。”夏云枕说。 赵盈拒绝:“不用。”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夏云枕笑了笑,轻声说:“你每天都这么折腾,我担心你累着。” 赵盈削着木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不累,师兄你若是要休息,自己去休息便是了。” “我也不累。”夏云枕的眼睛含着笑意,始终都没有从赵盈的侧脸移开,他说:“你继续做你的木剑吧,我就在那边不远处练剑。” 不打扰你专心做事了,但出于私心,也想……就这样陪着你。 离拢翠居很远的另一侧,还是钱府的范围之内。 一身红白衣物的少年稳稳立在屋顶,他的对面,是一只长尾蝶。 “呵呵呵……”它不停扇动着鲜红的翅膀,开口说话了,是女子的声音。 “你这头多管闲事的骚狐狸,你我皆是妖,你的那双手!未必比我干净!” 姜槐序垂眼眸笑了笑,声音很淡:“你说得对。” 红色长尾蝶说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不让我杀人?” “我从不主动杀无辜的生灵。”姜槐序语气轻飘飘的,却浑身都透出一股危险的氛围:“不无辜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长尾蝶扇着翅膀:“你把我从簪中引出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姜槐序踩着屋顶上的瓦片,如履平地,朝着翩飞的红色蝴蝶走近几步。 他的表情是笑着的,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余咚的三层盒子中逃出来的……” 第96章 姜槐序不见了 蝴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怎么逃出来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头骚狐狸?” “首先,我不是骚狐狸。”姜槐序唇角挂着一丝笑,眼神却冰凉,“其次,我取你的性命,轻而易举。” 蝴蝶的声音有些紧张,但仍然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你……你想怎么样?” “简单。”姜槐序对眼前的这只蝴蝶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从余咚的三层盒子中逃出来的?” 蝴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肯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但这与你何干?” “你还是不肯说?”姜槐序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眼中的神情却越发阴冷下去。 蝴蝶语气慌张道:“我说我说!求你不要杀我!你让我想想,想想怎么说……我想想……” 她的翅膀不停地扇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令人有一些眩晕。 “我想想……想想……” “想想……让我想想……想……想……” 那声音在耳边盘旋,愈发地空灵起来。 姜槐序觉得眼前的世界虚虚晃晃,身子轻飘飘的,一切都好像忽然间变得不真实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皮忽然间好沉,好沉…… 姜槐序抬起一只手,按住脑袋。 他吃力地睁着双眸,死死瞪着眼前那只快速扇动翅膀的蝴蝶。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捏着拳头,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 “好好享受吧……”蝴蝶仅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笑着从他眼前飞走了。 姜槐序想要追上去。 然而眼前忽然间一黑,仿若他体内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身子绵软地倒了下去。 黑暗,无尽的黑暗。 他听不到一点声音。 赵盈削剃打磨了一晚上的木头,眼花脖子酸,天色已经逐渐亮了。 她欣赏着手中这把有模有样的桃木剑,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还有木料,再做个剑鞘吧。” 熬了一夜,她原本干净的眼中,增添了好几条明显的红血丝。 很显然,此时她亦是疲惫的。 可即便如此,她眸中星星点点光亮,依然静静闪烁着。 赵盈轻轻拭去桃木剑上打磨下来的细小碎木屑,准备转身回屋歇息一会儿。 一夜没睡,说不困那是假的。 她转过身,望见前方不远处的那棵树下,夏云枕不知是何时在那儿睡着的。 她望远远看着他,轻声说:“明明累了,还非要学我不睡觉,学什么不好。” 天才刚有一点亮起,气温还是有些低的。 赵盈回了屋中,拿了一条小毛毯走到树下,轻轻给夏云枕盖上。 她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听到夏云枕迷迷糊糊咿唔着什么。 好奇心作祟,她轻手轻脚向他靠近,慢慢凑近过去听。 他说:“轻月姑娘……” 赵盈脑内轰隆隆一声响,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死夏云枕!臭夏云枕!烂夏云枕! 她担心他着凉,他倒好,连做梦都想着苏轻月? 真是好心喂了狗! 赵盈捏紧了拳头,准备给他来一拳,弄醒他得了。 “轻月姑娘,看到赵盈……了吗……” 睡梦中的夏云枕闭着眼睛,眉头紧紧揪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变得急而促。 “我怎……怎么……找不到她……” 赵盈已经伸出的拳头,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她垂眸笑了笑,在心中说,原来是在找我啊,我就在这儿。 笨蛋夏云枕,你不会找不到我的。 “苏轻月,起床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赵盈的声音。 “苏轻月,已经中午了,你再不起来,今日太阳下山后也别想休息。” “啊!”苏轻月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被子一掀就跳下了床。 她对着门外道:“我我我!起来啦起来啦!” 洗漱后走出屋子,夏云枕和赵盈已经在她屋前那片院中等着了。 苏轻月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日有些累了,睡得比较沉,让你们久等了。” “这有什么关系。”夏云枕温声道,“轻月姑娘你累了,自然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会有充沛的精力呀,师妹她也知道你累了,特意到中午才喊你起床。” 赵盈斜剜了夏云枕一眼,别扭道:“别胡说,我才不是特意到中午才喊的。” 苏轻月笑了笑。 夏云枕对她们二人说:“我们该去膳厅了,今日钱老爷和钱夫人要和我们一道用餐。” “好。”苏轻月点了点头。 “师妹,你也一起去吧。”夏云枕看着赵盈:“来了钱府之后,你还没和我们一起上桌用过餐呢,你看你,都饿瘦了,天天就光吃凤梨酥,马上人都要变成凤梨酥了……” “谁说我光吃凤梨酥了?”赵盈踩了夏云枕一脚,“不许你胡说。” “好好好,我不胡说我不胡说。”夏云枕举双手投降,“所以你去不去?” “去就去。”赵盈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把夏云枕和苏轻月甩在了身后。 望着赵盈的背影,夏云枕无奈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将目光转向走在身旁的苏轻月:“对了轻月姑娘,你看到……不对,我差点忘了,你才刚起。” “看到什么?”苏轻月扭头问。 夏云枕道:“我本想问你有没有看到阿序,但是一想你才刚起床呢,怎么可能看到阿序。” “姜少侠……他不见了吗?”苏轻月蹙起了眉头。 夏云枕点了点头:“今日一上午,我和师妹都没看到他,他人不在屋内,不知道去哪儿了。方才我燃烧符纸,试图与他联系,符纸烧完了,也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姜槐序失踪了? 书里没 第97章 始料未及之事 苏轻月和夏赵二人,一道行至钱府的另一个膳厅。 钱老爷和钱夫人,还有钱小姐三人都已经到了。 匍一进门,钱小姐就高高兴兴地欢迎他们:“你们来啦!” 她从钱夫人身边跑到苏轻月身边,开始逐一介绍。 “那是我娘。” “娘,这位是苏姐姐,夏哥哥,还有这位赵姐姐。” 苏轻月微笑,看向这位有问题的钱夫人。 奇怪的是,钱夫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眸子狠狠地颤了一下,似乎很吃惊。 钱小姐在向钱夫人介绍他们几个的时候,钱夫人也只是粗略的,看了夏云枕和赵盈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苏轻月身上。 虽然她很快换上和蔼的笑容,但她的眼神,还是给苏轻月带来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下意识展现出来的表情,往往是骗不了人的。 看过书的苏轻月知道,钱夫人将点翠长尾蝶簪带回钱府的时候,已经是被妖附体的状态了,如今眼前的钱夫人并非真正的钱夫人。 可令苏轻月想不明白的是,这位“钱夫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那样吃惊的表情与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几人走到桌旁准备落座,钱小姐忽然道:“诶?怎么还少了一个人?” 夏云枕率先开口,试图将这件事暂且瞒过钱家人,他说:“哦,我师弟他……” “抱歉,来晚了。”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向门口看去。 一身红白衣袍,乌发雪肤的少年,正向他们走来。 “阿序你来啦。”夏云枕很高兴。 见姜槐序无恙,压在苏轻月心口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去。 她在一群人当中暗暗了松了一口气。 钱老爷笑着,情绪高昂道:“既然都到齐了,开饭吧!” 主角几人坐下。 钱老爷举起小酒杯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几位!” 夏云枕笑着问:“是什么好消息?” “多亏了几位开导!小女不打算要那根点翠簪子了!”钱老爷声音都比之前洪亮了,看得出他真的很高兴。 “我先干了!”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拿出了那个装着点翠簪的长条形漆器盒:“簪子归你们了,几位随意处置,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夏云枕和苏轻月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至于赵盈和姜槐序,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向来都是扑克脸,表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但主角几人心中都明白,钱老爷让他们拿走点翠簪子,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钱老爷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结束了。 他认为,只要钱小姐,不再向他索要这支点翠簪子,就不会有危险了,万事大吉。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啊! 他们青山门几人,一旦拿着这支簪子,离开钱府,钱小姐就危险了! 不管现在躺在漆器盒中的簪子,是真是假,她都会被杀死的。 苏轻月心中嘀咕,这钱小姐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打草惊蛇的吗。 果然太天真也不见得是好事,很容易把所有人当好人,警惕心还是太弱了。 现在看来,是已经打了草,惊动了“蛇”了。 “怎么不接啊?”钱老爷的手还伸着,他问夏云枕,“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轻月觉得不妙,一旦他们接了簪子,岂不是代表任务已经完成,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留在钱府呢? 可是眼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看着一旁的夏云枕佯装镇定,微笑着接过了钱姥爷手中的漆器盒子,他说:“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惊讶,钱小姐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真是一件好事!” 苏轻月看着开心大笑的钱老爷,内心感到悲凉,她忽然觉得他像一辆卡车。 那种一下子卸下几十吨的货物,浑身轻松的大卡车。 苏轻月想,既然已经惊动了躲在暗处的人,是否可以不用再那么小心了? 她转身看向夏云枕,说道:“犀照灯呢?我们照一照簪子,确认一下。” “几位请放心,这簪子不会有假。”钱夫人微笑着看了过来,“一直都是我们家老爷在保管这支簪子,他担心女儿,把簪子看得可紧了。” “钱老爷、钱夫人,我们对你们很信任。”苏轻月也微笑着看过去,“不过青山门一直秉承着做事认真负责的原则,东西拿到手中,验一下是必须的流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簪子是真假都没关系,重要的不是照簪子的真假,而是点亮犀照灯。 一旦犀照灯亮了,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钱夫人原形毕露。 因为系统限制,苏轻月不能直接告诉夏云枕,钱夫人有问题。 眼下她能做的,也只有侧面推动,尽可能使他们接触到更多的真相。 第98章 谜团重重 只要夏云枕当场点燃犀照灯,不用苏轻月突兀地说出口,所有人就都能知道钱夫人的真面目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取得很大一步的进展! 方才苏轻月说:“青山门一直秉承着做事认真负责的原则,东西拿到手中,验一下是必须的流程。” 夏云枕当然知道,这是她是胡诌的。 青山门从来没有哪条规定这么写。 但从苏轻月的话中不难听出,她想他验一下簪子的意愿很强烈。 夏云枕觉得这未尝不可。 做事小心细致,是一件好习惯。 况且苏轻月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在提示着他什么? 虽然他看不懂…… 但…… 苏轻月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夏云枕于是拿出了,那盏只有茶杯般大小的琉璃犀照灯。 “哎呀!”钱夫人忽然从桌前一站而起。 “夫人,你怎么了?”钱老爷抬头望着身旁站起的钱夫人。 “我头晕,吃不下饭了。”钱夫人翘着兰花指儿的手按住太阳穴:“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歇息了。” 钱老爷点头体谅道:“既然这样,那夫人你快去歇息吧。” 随即,他对着乖巧立在一旁的丫鬟招手道:“还不快扶夫人回去?” 不等丫鬟过来,钱夫人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苏轻月眼见着钱夫人就要走了。 她直接握住了夏云枕手中的犀照灯,抓着灯柄快速敲了两下。 犀照灯瞬间亮了起来。 然而钱夫人已经走出了膳厅的门,此刻从屋内望出去,全然不见她的身影了。 苏轻月或许可以找理由追出去,但是她没有理由夺过夏云枕手中的犀照灯再追出去,那样她如何解释,再多解释便又有了泄密的嫌疑。 这个好机会,终究是错过了。 但是很显然,与书中一样,钱夫人绝对是有问题的,否则她不会恰巧在这个时候急忙离开。 而且刚见面时,她看过来的眼神,实在令人困惑。 原书《提灯》中,到钱府帮钱老爷排忧解难的,只有青山门主角三人,钱夫人也只见到他们三人。 苏轻月思忖着,如今自己这个多出来的人,为什么会让钱夫人第一眼看过来,就露出那般惊讶的表情呢? 她想,既然现在,这具身体是女魔头的,那么有一种比较大的可能性——钱夫人体内的那只妖,与寒月山庄的女魔头有过交集。 或许她们认识? 可惜,苏轻月没有女魔头的记忆,甚至连一点画面都未曾在脑海中闪现过。 夏云枕说话的声音,将苏轻月的思绪拉回。 “钱老爷,簪子内的红色长尾蝶不见了。” 他说着起身,将手中打开的盒子朝向钱老爷。 钱老爷和钱小姐一道皱了眉,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静静躺在漆器盒中的点翠簪子。 犀照灯亮着,但是看不见红色长尾蝶了。 “怎…怎么会这样!”钱老爷站了起来,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它它……它跑了?” 钱老爷的目光,在点翠蝶簪和夏云枕之间,飞快地来来回回。 很显然,他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钱老爷,您先别着急,有我们在呢。”夏云枕语气平静,温声分析着,“犀照灯点燃,我们却看不见这支点翠簪中的红色长尾蝶了,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钱老爷刚坐下,又像个弹簧似的一弹而起。 夏云枕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对这些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么,是簪子中的红色长尾蝶跑了,要么……是簪子已经调包了,这支是假的。” “一定是那红蝴蝶跑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抑或是震惊,钱老爷指尖轻微有些颤抖。 他指着簪子道,“这簪子连带着盒子,一直被我牢牢锁在柜中,只有我知道钥匙藏在何处,调包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一定的,爹。”钱小姐开口说话了。 “什么意思?”钱老爷问。 钱小姐解释给钱老爷听:“上次苏姐姐和我说过,这支簪子到我们手中之前,在另一位姑娘那儿,苏姐姐说,那姑娘用了三层锁,外加一道密室,来藏这支簪子,可簪子还是丢了!” “这!”钱老爷睁圆了眼睛,他望向主角几人,“当真如此?” 夏云枕淡然地点了点头。 苏轻月继而对着钱老爷认真说道:“确实如此,并非钱小姐胡诌。” “看吧,我没乱说。”钱小姐气呼呼地嗔道:“爹,你干嘛总是不信我!” 钱老爷无奈地重哼了一声。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不断地戳着桌面:“当初我说这点翠簪子有问题的时候,你不是也没信我吗?” 钱小姐自知理亏,撇了撇嘴,将脸转向一边,不理他了。 夏云枕打破了沉默:“点翠蝶簪上次突破三层锁加一道密室,连蝶带簪成功消失了;若这一次,也是突破了钱老爷您的锁,实现调包,那就说明这是它惯用的伎俩。” 钱老爷两道眉毛抬得很高,急问道:“你们可知,是什么原因呐?” 夏云枕说:“暂且还无任何线索。” 钱老爷闭上眼睛,捏着发紧的眉心。 膳厅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 一直默默不言的姜槐序忽然说话了,他一本正经地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钱老爷,您昨晚睡得好吗?” 钱老爷放下捏住眉心的手,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姜槐序,有些困惑道:“还行……怎么了?” 姜槐序又问:“您仔细回想一下,昨晚您可有做什么梦?” “梦……”钱老爷迟疑了一下,忽然间眸光一亮,“对了我梦到……” 钱老爷后半段话还未说出口,一阵恶寒顺着 第99章 红色长尾蝶 姜槐序的话一出,瞬间令人汗毛倒立。 钱老爷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昨日夜里我亲手打开柜子,将簪子从柜中拿了出来?” “嗯。”姜槐序没有表情,只微微颔首。 “这这这……这根本不可能啊!”钱老爷挺着胖肚皮,无奈又窘迫地摊了摊手,“我何必做这种事呢?我将簪子锁起来,就是为了保护小女,小女的命就是我的命!好端端的,我把簪子拿出来做什么呢?” 他指着桌上的躺在盒中的点翠簪子,似乎连自己也感到荒谬:“还弄了个一模一样的假的放了进去?我都不知我何时何地,弄来的这么一支假簪子!我连真簪子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啊!若真是我拿的,我何必告诉你们说是做梦?我直接闭口不谈岂不是更好?” “钱老爷,我师弟他不是这个意思。”夏云枕面带笑容,轻声解释道:“我想,他要表达的是,您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引导了,才会摸出钥匙,将柜子的锁打开。 当然,目前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测,不排除有这么一种可能,柜子确实是您亲手打开的。 但这并非出自您的意愿,您是处于被引导的状态下,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方才经我师弟提醒后,您脑海中还有那些残存的记忆,便误认为是梦境?” 听完夏云枕的这番话,钱老爷的眉心揪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直接接触到这般离奇之事,大脑接收了这些信息后,还需一点时间要消化消化。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后,钱老爷可能稍微想通了一些,他终于开口:“那不就是像梦游一样吗?” “呃……”夏云枕说,“也可以这么理解,很相似,梦游是你睡着后,自己无意识地起床做一些事,醒来多半不会记得。而被引导,便是有人或妖有意为之了。” 钱老爷眸子一亮:“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我们上次看到的红蝴蝶干的?!这样它就可以逃掉啦!” “有这个可能。”夏云枕点了点头,看向姜槐序,“对了师弟,你是怎么想到,问钱老爷昨晚是否做梦的呢?” 这一点或许也很关键。 “昨晚……”姜槐序耳尖微微染上一层绯红,随即他的眸光沉了下去,冷着一张脸平静道:“我也做梦了。” 此话一出,姜槐序又收获了一双双吃惊的眸子。 “师弟你……做了什么梦?”夏云枕问道,“和点翠蝶簪有关吗?” 姜槐序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昨晚我梦中的场景,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应该只是梦。” “这样啊……”夏云枕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正要说什么,姜槐序又道:“但我做梦,一定是那只红色长尾蝶作祟。” 夏云枕吐出的气又吸了过来,一口提到了嗓子眼:“那蝴蝶没有引导你做事,但是引导了你做梦?” “咳……是……”姜槐序轻咳一声,不经意间瞄了苏轻月一眼,耳朵竟愈发地红了。 姜槐序忙不迭将目光移到夏云枕脸上,好让自己平静一些,他说:“我昨晚见到了那只蝴蝶,它不停在我眼前扇动翅膀,我眼前的景象便开始模糊,浑身无力,只想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然后,便一直一直在梦中,直到临近午间,我才在屋顶醒来。” 他自小失去父母,独自一人,像只孤魂野鬼般飘荡在这世间。 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导致他的睡眠也向来极浅,浅到一点点窸窣的声音都足以让他醒来。 可昨夜太特殊。 居然能从天刚黑不久,一直睡到第二日的午间。 若不是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掐疼了,他或许还不会醒。 姜槐序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他对在场的人说道:“那蝴蝶,看似对钱老爷和我做的不是一样的事,但本质是相似的。它能让人在睡梦状态时,达成一种她想要的状态,这是我初步的推测,你们都要小心。” 夏云枕点了点头:“确实我们也应该提高警惕。” 钱老爷有些犯愁,“若这簪子是假的,里面的妖怪跑了,那小女,岂不是又有危险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又尖又细,诡秘空灵的女子笑声,忽然间在膳厅上空响起。 “谁?”夏云枕仰头看去。 只见一只红色的蝴蝶翩飞在梁上。 “我是取过不少人的性命。”红色蝴蝶说道,“但你们大可不必恐慌,因为……呵呵呵呵,我不会杀任何一个,没将点翠长尾蝶簪子,戴在头上的人。” 夏云枕仰头望着蝴蝶,“这世间存在那么多点翠簪子,每一个簪上点翠簪子的人你都杀,恐怕忙不过来吧?我想,你应该只附在那只长尾蝶簪上,也只杀簪上那支簪子的人吧?” “当然。”那声音咬着牙,嗓音撕扯着道,“她们该死!她们该死!” 赵盈忽然拿起了桌上漆器盒中的簪子,放到了脑袋旁:“若是我簪上呢?” “师妹!”夏云枕吓了一跳,连忙夺过赵盈手中的簪子,“你不要乱来。” 方才也只是推测,这支点翠长尾蝶簪有可能是假的,并不百分百确定它是假的,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色蝴蝶一边大笑着,一边向外飞去:“假的随便簪。但你们几个青山门的,最好别再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们的命也一起拿了!” 第100章 保护钱小姐 “你们几个青山门的,最好别再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们的命也一起拿了!” 红色长尾蝶放出狠话后,飞离了膳厅。 钱老爷望着主角几人,发问道:“几位,你们还是打算继续追查下去吗?” “当然。”夏云枕和赵盈不约而同地回答,二人浅浅相视一笑。 钱老爷面上神情微怔。 夏云枕眸中敛着光华,他望着钱老爷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是不可能放弃的,若我们遭到一点威胁,就要放弃追查,便意味着还会有更多人会遇害。 我们并非手无寸铁之人,既然有一些本事在身,就不该放任这些事发生。虽那红色长尾蝶说,她不会杀未将簪子簪在脑袋上的人,但许多人并不知晓这簪子的由来,一不小心便将簪子簪上了……她们难道不无辜么? 我们作为青山门的弟子,绝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此坐视不管。” 钱老爷见他目光坚定,他点点头,中气十足道:“好!不愧是青山门的年轻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勇敢!还要坚定!还要善良与正义!” 夏云枕抱拳有礼道:“过奖了,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该做的,否则又如何担得起,青山门弟子的身份。” 钱老爷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随后,他问道:“方才那红蝴蝶,它说不会杀未簪簪子之人,小女也答应了我,不会再簪那支簪子,是否已经安全了?” 夏云枕摇了摇头:“若红蝶说话算话,钱小姐答应下来的事也都能做到,那这一部分,确实已经安全了,但……”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危险?”钱老爷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问。 事到如今,夏云枕也觉得,还是再多告诉钱老爷一些真相比较好。 于是他回答钱老爷:“虽然钱小姐答应,永远不会再簪那支点翠簪子,这看似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实则,想要钱小姐性命的,不止点翠簪子中的红色蝴蝶……” “什么?!”钱老爷放松的眼周肌肉,瞬间紧张起来。 他看起来比身旁的钱小姐还要震惊,双目已瞪圆:“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小女的性命?” 夏云枕如实回答:“暂且不知,但还请钱小姐,务必提高警惕。” 钱小姐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小心的。” 看得出来,钱老爷远比钱小姐要慌张。 他走到主角几位跟前:“这么说,小女岂不是还处在危险当中?” 甚至感觉比之前还危险。 至少之前还知道,问题都出在蝶簪身上,他将蝶簪锁在柜子中,心中还是较为安心的。 可如今……怎么还有东西要害人? 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究竟在哪儿…… 越是未知的东西,越是会令人感到害怕。 “钱小姐的处境,确实危险。”夏云枕还将继续说下去。 哪知钱老爷忽然一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恳求道:“小女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求求几位!帮帮老夫吧!老夫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您放心,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夏云枕说,“我有一个办法,能尽可能地保证钱小姐的安全。” 钱老爷眼睛一亮,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云枕:“你说,你说。” 夏云枕稍稍压低声音道:“那个办法就是,我们青山门几个弟子,轮流在暗中于钱小姐附近保护她。 若是钱小姐遇到危险,便可立即大声呼救,我们会第一时间来到钱小姐面前,阻止有任何东西伤害她。 也就是说,在凶手落网之前,钱小姐到哪儿,我们的人就会暗中跟到哪儿,钱小姐每天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我们都会一清二楚,不知钱小姐是否介意?” “好!好!当然没问题!”未等钱小姐开口,钱老爷急匆匆的,抢先一步就答应了下来。 他拍了拍夏云枕的手背:“只要能保证小女的安全,捉拿那害人的东西,我们什么要求都答应!” “爹!”钱小姐嗔怪道,“我还没说话呢,您凭什么替我答应?” “你不答应?”钱老爷侧眸瞪向钱小姐,鼻孔都气大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 “我答应啊,我没说我不答应!”钱小姐道,“但是你起码,也问一下我的意见嘛。” “既然答应,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一切都高于安全之上,反正你也不去哪儿,就让他们暗中跟在你周围。”钱老爷认真严肃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又想害我女儿!” 钱老爷和钱小姐说话的那点功夫,夏云枕心中已经有了确切的安排。 他对赵盈和姜槐序说出自己的初步安排:“师妹,师弟,一日十二时辰,我们三个人轮流,每人每日暗中保护钱小姐四个时辰,可有疑异?” “没问题。”赵盈答应得很快。 姜槐序也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夏云枕转身看向钱老爷,“钱老爷,我们会保证,每日十二个时辰,钱小姐附近的人都不会断,尽最大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劳烦几位了!”钱老爷情绪激动,又一次紧紧握住了夏云枕的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小女平安,事成之后,金银财宝我少不了你们的。” 夏云枕微微含着笑说:“帮助有困难的人,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不论您今日是梧州城的富商,还是梧州城的贫民,我们都会尽我们的全力。” “好,好!”钱老爷握紧夏云枕的手,目露欣慰的光芒,“我很欣赏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望你们不要嫌我粗俗,总是拿钱来说事,谁让我不会武功也没有文采,有的也只是钱罢了。” 夏云枕依旧温和地笑着,内心: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虽然好像钱老爷也没说错…… 赵盈脸颊抽了抽,不言。 苏轻月腹诽道:钱 第101章 为何只能与爱失之交臂 用过餐后,夏云枕率先起了个头,暗中保护钱小姐,顺便观察动向,搜寻线索。 苏轻月则是与赵盈和姜槐序一道回拢翠园。 姜槐序全程一言不发,只闷声走路。 赵盈也不说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四周的空气安静得可怕,苏轻月多次主动破冰,寻找话题。 比如: “今天中午的菜真好吃,尤其是那道鲜笋鸡汤,你们觉得呢?” “哇,今日的天真蓝啊,真好看。” 然而不论她说什么,赵盈和姜槐序的回应都是“嗯”、“还行”、“是”、“对”。 夏云枕不在,没人接苏轻月的话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打空气,怎么打都没劲,心里犯嘀咕:这两个人,多说几个字犯法是吗? 一路上都很安静,苏轻月觉得回拢翠园的路好长好长。 直到她假装不经意,旁敲侧击地说:“诶对了,今日夏大侠拿出了犀照灯,钱夫人就急着要走诶。” 赵盈眉心一跳,转身看向苏轻月:“是吧,你也觉得钱夫人有问题?” 迫于系统的威压,苏轻月装傻充愣:“啊?没有吧哈哈,我看不出来啊。” 【叮——宿主隐瞒真相,获得100点积分奖励,目前累计积分300点。】 积分?就是那个需要800积分才能开启的商城? 要不是今日系统提示,苏轻月都快忘了竟然还有这种没谱的东西存在。 哼,抠门系统。 赵盈摇了摇头,步伐慢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钱夫人有嫌疑。” 她说着便掉了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苏轻月对着赵盈的背影喊道:“诶,赵姐姐你去哪儿?” 赵盈头也不回:“我去和师兄聊一下此事。” 赵盈一走,回拢翠居的路上,就只剩下了苏轻月和姜槐序。 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苏轻月觉得太安静了,有些不自在。 她又开始找话题。 “姜少侠,给你的糖葫芦,你吃了吗?好吃吗?” 姜槐序态度颇为冷淡:“嗯。” “什么叫‘嗯’嘛……”苏轻月小声道,“只有两个答案,好吃和不好吃,你选一个。” 姜槐序的漂亮眸子看过来,犹如深不见底的墨潭,连阳光也没有照进去分毫。 察觉到姜槐序似乎心情不太好,苏轻月讪讪地闭了嘴。 一路上只剩安静。 苏轻月想,姜槐序此人很怪。 有时候,隐隐约约的,她会产生能够亲近他的感觉,可另一些时候呢,他又好像离人很远、很远。 算了,他是反派,不能指望他像夏云枕一样好接近。 “好吃。”姜槐序忽然说。 胡乱想着心事的苏轻月一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姜槐序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姜槐序不明白苏轻月在笑什么。 只是看到她瞬间弯成月牙的眼睛,他好像也觉得有点……开心? 但与此同时,方才的感觉又缠绕上了心头。 回到拢翠园,姜槐序快步走进了屋中,合门,解开了衣袍。 他站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上半身。 心口的位置,隐约可见几条交错的线,犹如青色的血管一般,逐渐清晰。 …… 绝情花发芽了。 …… 他虽不知体内的绝情花,是何人种下的。 但关于绝情花,他隐约有那样的记忆。 不知何年何月的何处,在一个幽暗的洞窟中,他受了伤,狼狈地跪在一个女人脚边。 头顶上方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你已经服下了绝情花,一旦对任何女子动情,蛊毒便会发作,在你体内发芽,开花,花开得最艳那一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女人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仿若在说一件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还说:“我种绝情花,是为了要你时刻提醒你自己,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若是好好完成任务,替我把她们一个个都杀光,然后再像条狗一样爬回来求我,我就替你解了这道蛊,还你自由。” 回忆到这里,姜槐序的眸光愈发沉了。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要他杀的是什么人?他有没有亲手做这一切? 这部分的记忆,姜槐序丢失了。 看着自己心口的皮肤上,已经显现出的那几根青线。 他悲哀地想,他只是个连自己的曾经,都看不完整的人罢了。 第二日上午,苏轻月起床的时候,赵盈已经去钱小姐那儿“值班”了。 趁着没人逮自己的练功,苏轻月拿着陆公子画的那张线路图,再一次走过弯弯绕绕的路,拜访陆府。 早晨,陆公子还在书房练字。 简单地打了招呼,聊了几句后,便有小厮带着苏轻月到了陆老太太那儿。 见苏轻月来了,陆老太太十分高兴。 她立即命人将消息传达给厨子,强调一定要多做几道好菜。 还是上次的地方,陆老太太为苏轻月备上了茶点,合上了屋门后,两人接着上次的话题聊了下去。 苏轻月认真倾听着,陆老太太将往事缓缓道来。 陆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上次说到哪儿,她一清二楚。 或许是对她而言,那些事相当重要吧。 陆老太太优雅地抿了一小口茶,说道:“当年,我得知卫蒙之的死讯,也听闻他的父亲和兄长阵亡,我痛心不已。 那时恰逢新君掌权,本就忌惮卫家的旧势力,我虽是闺中女子,不懂朝政,但我家一向与卫家交好,我多少也嗅到一些不妙的气息。 朝廷定然是不会再器重卫家了,卫家彻底倒塌了。谁都知道,和这样的卫家扯上关系,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只会被排挤,遭受边缘化,我父亲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朝廷上 第102章 她的心像蓄了雨的云 “我得知卫小将军的死讯,已经够痛苦,怎么还要我嫁给别人?我不愿上花轿嫁至梧州,狠狠挨了父亲两个耳光。” 陆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变得很轻,她说:“那是我第一次被父亲打,耳光打到我脸上的一瞬间,火辣辣的疼,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难以置信他居然打我,我恨恨地瞪着他,他也瞪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从未觉得他那样陌生。 在任府当了十几载的女儿,那时候,我才恍然醒悟,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任府不再是我的家,我被押上了花轿,我也死了,和卫小将军一道死去了。” 苏轻月听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听到心上人战死沙场的噩耗,还要被父亲逼迫着远嫁梧州。 苏轻月实在难以想象,对当时的任小姐来说,这一切是多么沉痛的打击,她该是多么无助。 当时的她,一定绝望到难以言说吧。 苏轻月轻轻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她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陆老太太,试探着问道:“那您……会恨您的父亲吗?” “恨啊。”陆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回答,“当年我恨死他了!我觉得他实在冷血,实在无情……我真希望死的是他,而不是卫家父子!我们任家与卫家交情那般深厚,我父亲却在卫家倒台后,迫不及待地与卫家撇开关系,恨不能撇得一干二净。” 或许真的是因为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现在的陆老太太,比那时她的父亲,还要老上太多太多。 陆老太太虽然言辞间说着恨,语气里却已听不出多少关于恨的情绪。 更多的是无奈,深深的无奈。 安静了一瞬,陆老太太叹了一声,接着说道:“现在的我,比我爹那时候还要老得多啦,我在有了孩儿,孙儿之后,逐渐明白了父亲不容易。 或许……当年父亲也是不得不与卫家撇清关系,因为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他肩上扛着的,是一整个家族的命运,由不得他按照自己的性子行事。 新君上位,卫家失势。与卫家交好的任家,怎么可能不成为刺目的焦点? 朝廷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若是不快刀斩乱麻,恐怕连任家上上下下,也全都要被搭进去。 他是我的父亲,他又何尝不希望我嫁给卫小将军,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可当时卫伯伯的尸首已经被带了回来,卫小将军的虽未寻到,可他们都说他死了……战场上,多的就是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尸首,或许哪一颗滚落的脑袋,就是卫小将军的。” 说到这里,陆老太太停下缓了缓,眼中隐约又含了泪水。 “对于我,我父亲当时能做的,也只有让我远嫁至梧州,远离纷扰和痛苦,从此与卫家再无任何瓜葛,当然……也与任家再无关系了。 我含着恨,被人押上花轿嫁到梧州,此后再也没见过我的父亲与母亲。 我这一生很长,如今回望,父亲却只能送我走到人生中的那个节点上,将我推出去,推得远远的……” 苏轻月问陆老太太:“您的父亲与母亲,没有来梧州看过您吗?” “来过。”陆老太太眼底微湿,“当时珩儿才刚满六岁,他们给我写了信,说要来梧州陆府看看我过得好不好。我父亲与母亲二人,坐了大半个月的马车,终于到了府上,但我拒绝出来见他们。 我那时候还恨着,无法原谅他们。 我恨他们那样绝情……只是没想到,此后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们了。” 陆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轻叹道:“茶已经凉了。” 总觉得没过去多久,一个不留神,端起茶来喝,茶凉了。 就像她的人生,总是在错过、错过。 陆老太太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苏轻月的杯中,杯子里面居然已经没有茶了。 招待客人的时候,客人茶杯中的茶是不能断的,时不时就要注意一下,给客人添上续上,否则就是招待不周了。 陆老太太感到自己疏忽了,她很抱歉,伸了手就要去拿水壶,准备给苏轻月的杯中添上茶。 苏轻月注意到了,陆老太太在看她面前的茶杯,于是浅浅一笑说:“茶已经凉了么?我方才喝的时候,茶还是热乎的。” “老夫人,虽您是主人,但您身子不便,还是我来吧。”苏轻月拿过桌上的壶,起身给陆老太太杯中添上了一些:“我给您加点儿,中和一下,应该就没那么凉了。” “多谢姑娘。”陆老太太朝苏轻月和蔼地微笑,她端起茶杯喝上了一口,现在是温的了。 就像她经历过茶凉后的人生,往后都是温的,只是像从前的从前,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冒着热气儿的茶,她一辈子再也没饮过。 “我爹帮我寻的,确实是户好人家。”陆老太太将手中茶杯轻轻搁到几案上,“或许他是怕了那些武刀弄剑的,他命我嫁的陆府,是世代安安稳稳的读书人家,家中也有些小家业,不算富庶人家,但也衣食无忧了。 我这一生,在经历了那场彻底的大悲后,倒也过的很平静安稳。 我夫君和卫小将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卫小将军的影子。 他斯文忠厚,有点儿憨气,不懂得怎么逗人开心,有时候显得笨拙。但他是个不错的人,待我总是温和有礼,对待我们的孩子也很关心。 他是个好夫君,是个好父亲,可我从未爱过他。” 此话脱口而出,陆老太太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她对着眼前这个才见第二面的姑娘,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诚然,这些都是实话。 她与自己那位已故的夫君,有的最多也只是日积月累培养出来的亲情。 无关任何心动。 或许是这位苏姑娘带着 第103章 世间再无卫小将军 见苏轻月犹豫,陆老太太也没有继续逼问她。 她抿了一口温茶,缓缓道来:“苏姑娘,自打我嫁进陆家,一直到如今,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我和卫蒙之的事情。 虽然我时常和小辈说起从前,说起任府的桃花树如何美,说起和故人扎灯笼,逛庙会,还有许多快乐的瞬间,但我都是有所保留的。 那些故事里的卫蒙之,都被我抹掉了。 出嫁那日,父亲打了我两个耳光后,卫蒙之便成为了与我口中苦水一同咽下的秘密。 他埋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这六十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提起他的人。” “多谢老夫人信任。”苏轻月苍白地说了这么一句。 陆老太太看苏轻云有些紧张的模样,忽然间轻笑了一声:“苏姑娘,你不必瞒我了,我知道他不在了。” 她说着说着,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下去。 “上次你在我这儿,当着我的面,将相思子点燃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相思子一旦结上是没那么容易解除的,除非他死了。” “是……”苏轻月的唇齿尖生涩地挤出了一个字。 陆老太太双手抚了膝盖,笑了笑。 那语气像是哭笑不得:“当年我得知他的死讯后不甘心,不相信。我无数次燃放相思子,没能得一次回应,终于确信他死了。 如果他活着,怎么会不理我呢? 这是他第一次死,一死就是六十多年。 前日我卧病在床,昏昏沉沉之间,居然听到了相思子燃放的声音。我以为我也要死啦,要去底下见卫蒙之啦。 可仔细听,再仔细听,越听越像是真实的声音。 我用尽所有力气跑到陆府门侧外,真的看见了烟花,我的相思子与之共鸣了。 我未曾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相思子共鸣,那一瞬间,我坚信卫蒙之他还活着。 可当我发现相思子是从你手中放出来的,我知道他又死了。 这是他第二次死,往后路途漫漫,远远不止六十多年。” “抱歉,老夫人。”苏轻月的眉头微微蹙着,“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我一直不知如何开口,说出他已经不在了这样的话,我不想看您伤心。” “傻孩子。”老夫人缓缓轻轻地摇头,“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 “人生没有那么多可是。”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苏轻月放在桌上的手,“你能带着他的相思子来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谢谢你。”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苏轻月看起来有些失落。 或许是那些带着经年尘味的老旧往事,对年轻的苏轻月来说,太过沉重。 毕竟这是个遗憾的故事。 年轻的女孩子,尤其是心思直的,喜怒哀乐皆生动,还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陆老太太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她温和地笑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苏姑娘,今日你一定要尝尝我们府上的五味子丹参瘦肉汤,瘦肉不腻不柴,此汤还有滋阴养血,宁心安神的功效。” 苏轻月看得出来,陆老太太是在照顾她的情绪,才这么突然地转移了话题。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反倒成了您在安慰我了。” 陆老太太道:“哎呀,我光顾着自己说那些往事了,主要是我呀,这么多年把那些事憋在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诉说的人,让姑娘你见笑了。” “哪有,我是愿意听的。”苏轻月说,“能见到您我很开心,能帮卫老爷爷了却他最后的心愿,我想,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的心愿……”陆老太太的嘴唇无声地重复了这几个字,随后她看着苏轻月的眼睛说,“对了,还没听你说关于他的事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这些年……他过得好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对不起,老夫人。”苏轻月说,“很多问题,我也无法回答您,因为我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啊……”陆老太太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们是很熟悉的。” 苏轻月摇了摇头,准备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陆老太太。 她说:“我是在一个地下石宫遇到他的,他和我说了一些从前的事。”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苏轻月清了清嗓子,把嗓音压粗,学着卫老头儿说话的语气道:“老夫一生未曾娶妻,也无子嗣,在这世间无牵无挂,唯有一件憾事……” “噗嗤!”陆老太太用手帕轻掩住鼻子,笑出了声,“他真的是这样说话的?这么……这么……难听?” 看见陆老太太笑,她也笑了:“真的真的,哎呀,他年纪大了嘛,老头都是这样说话的。” 苏轻月继续学卫老头讲话:“老夫此番路过朝辞城,是到为了到梧州见一位故人。” 陆老太太又掩着口鼻,咯咯笑了起来。 苏轻月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隔着几十年的光阴,看见了十几岁的任小姐。 虽然在日复一日的时光的打磨中,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母亲、祖母,成为了陆太太,又成为陆老太太。 可苏轻月觉得,任小姐一直都是她的一部分。 永远都不会从她身体里蒸发,只是大多数的时候,被她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和卫小将军放在了一起。 “啊对了,他还杵着拐杖。”苏轻月站了起来,滑稽地微微弓起了背,尽可能还原当时卫老头的样子:“老夫在这江湖间,摸爬打滚了大半辈子,不料年老年老了,又身中了奇毒,踏破铁鞋也未能觅到解毒的法子,自知命不久矣……” 陆老太太笑着笑着,沉默了。 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略显浑浊的眼中滑 第104章 纵有相思子,此生仍错过 苏轻月原本在学着卫老头儿说话,她学得很像,十分投入。 可她忽然看见陆老太太,悄悄落下了那滴晶莹无声的泪。 苏轻月口中还未说出的话,被唇齿拦住,没有再说出口。 她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不再学卫老头儿拄着拐杖的驼背样。 “老夫人,对不起啊。” 苏轻月想,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在陆老太太面前学卫老头儿。 卫老头儿对于陆老太太而言,还是记忆中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吧。 忽然有一天,有人学给她看,她的卫小将军成了老头的模样。 她恐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况且他已经死了。 然而陆老太太的话,却出乎苏轻月的意料。 用锦帕轻轻擦了擦面颊上的泪后,她用苍老的声音温温地说:“苏姑娘,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忽然间有些感慨罢了。” 她继续缓缓说着:“在我的记忆里,他还是从前的模样呢,没想到啊……他不仅没死,还活到了这把年纪,在人间走一遭,还有机会当了个老头,他以前总说,等老了就寻死,他才不要变成老头。” 陆老太太说着,笑笑。 仿佛那些粘稠的悲痛,早已被岁月之河稀释,冲得极淡了。 “可我还是害您落泪了。”苏轻月深感抱歉,她觉得难过,说话的声音中都带上了粘稠的鼻音:“卫爷爷怎么说也是已故之人,每个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我却在这儿学他弓腰拄拐的模样,是我考虑欠佳,行为不太妥当。” “哈哈哈,你这丫头。”陆老太太面露温和的笑,慈祥地望着苏轻月,对她说:“过来,来这儿。” 苏轻月走近几步,站到了陆老太太身边。 陆老太太轻轻拉起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略显浑浊的眸中,却仍亮着润泽的光:“我了解卫蒙之,他就算亲眼看到你学他老态的模样,也不会觉得你冒犯了他,反倒会觉得有趣。” 陆老太太想,他一定是不会那么死板,不会讨厌这些的。 她也不讨厌,因为苏姑娘学的人,对她而言很重要。 喜欢的人或东西,即便是别人口中的碎片又如何? 照样值得她捧起来,反复在心中品尝。 苏轻月感到有一些意外:“是吗……” “当然。”陆老太太眼神认真,“若是他见你学他,没准还会和我们一起笑呢。” “可是您……”苏轻月想问,但怕冒犯,故而犹豫了。 “你是想问,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流泪,是吗?” 毕竟是活了这么久的人,老夫人看得透,直击苏轻月的重点。 “是。”苏轻月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耐心解释给她听:“他当年大难不死,如今你说了,我才知晓他没死这件事。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一场颠覆……他没有命丧在残酷的战场上,我是应该替他高兴吧?苏姑娘你觉得呢?” “嗯。”苏轻月点了点头,“您肯定是希望他活着啊。” “没错。”陆老太太说,“这么多年来,我每每跪在神佛面前,都在替他求,求神佛能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好好活着。 或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不是知道他死了吗?怎么还傻傻的,竟去求神佛放他一条生路? 我知道,这样显得是我在神佛面前无理取闹。 那么多年间,我当他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想他什么都没有。 于是我便觉得,他所失去的生命,无疑是最宝贵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活着就不会什么都没有,一切也不会结束。 我虽已不抱期待,但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复求着一个不切实际的荒谬之愿。 我求神佛放他一条生路。 一个不想死的人死了,活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珍宝。 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我这一生,只能匍匐在神像前,几十年如一日,讨人嫌地为他求最好的珍宝。” “听起来很荒唐吧?”老夫人的神情是带着笑的,她笑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温和慈祥,可她的眼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当我今日从姑娘你的口中,亲耳听见他当年真的没有死,他活到了暮年,我很开心,因为我几十年间一次又一次替他苦求的,认为最重要的珍宝——活着,原来他一直都拥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苏轻月认真注视着陆老太太的眼睛,听她说着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替他感到高兴。”陆老太太说着说着,眼底的神色稍稍暗了些:“可就在方才,我看着你学他说话的模样,忽然想,我所求的,希望神佛放他一条生路,对他而言就一定是最好的么?” 陆老太太此话何意…… 苏轻月继续听下去,陆老太太说:“他自小习武,虽总是对我温柔呵护,讲话轻声细语,笑嘻嘻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但我知道他骨子里是要强之人。 对于他而言,或与父亲兄长一道战死沙场,或失去所有亲近之人,独自一人活到暮年,究竟哪一个才不悲哀……” 苏轻月哑然。 陆老太太沉吟了片刻,眸中又闪出了点点泪花:“我见过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无法显得不悲哀。” 说到这里,陆老太太停住,不再说话。 苏轻月也陷入了沉默。 事已至此,她该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重要了。 语言在此刻是苍白的。 少顷,陆老太太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或许我还是不够了解他……苏姑娘,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如果你知晓答案,可否如实告诉我?” “您请说,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苏轻月说,“我们聊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陆老太太点了点头:“我 第105章 命运太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 之前情绪一直较为平稳的陆老太太,此时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 她摇着头,难以置信,语气中听来甚至有些愤怒:“他觉得卫家完了他就配不上我?他觉得他腿瘸了就配不上我?他觉得额头上留下了疤痕就配不上我?太好笑了……” 她紧锁着眉头,眼睛朝地上看,口中念叨着:“他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我在乎的不是这些?!” 陆老太太说着,气劲儿就上来,眼眶又红了。 她对着空气说道:“卫蒙之,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我想要的,只是你平安归来出现在我面前!你明明就活着,却那么狠心,宁愿躲着一辈子,都不愿意出来见我一面……我那么多次,那么多次燃放相思子,你没有一次回应我,没有一次!” 陆老太太心想,这样显得她执着得多么可笑。 更可笑的是,如今她连当着面骂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恨恨对着空气骂出来,骂着骂着,还带上了哭腔。 “卫蒙之,你好狠心,你好能忍!你当真觉得你配不上我,这么多年,你哪怕来见见我总可以吧?至少让我看看你啊……” 苏轻月见陆老太太情绪激动,呼吸明显加快,变得短促起来。 她起身走到陆老太太身旁,轻轻替她抚着后背,顺顺气儿。 “您消消气。”苏轻月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卫爷爷他……并非是狠心,我从他说起您时的神情来看,他很在意您,他不来见您,是怕瘸腿和疤痕吓着您。” 陆老太太还气着,思维倒是很清晰:“区区瘸腿和额上的疤痕而已,就能把我吓死了?他怎么就不怕我被他的死讯吓着?瘸腿和疤痕,还能比听到他的死讯更令我绝望吗?等我死了,进了阴曹地府,若是见了他,非得找他问个清楚不可!” “还不止这个原因呢。”苏轻月对陆老太太说,“战场上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卫爷爷说,当年为了赢得那场战争,为了活下去,他杀了很多很多人,以至于夜夜不得好眠。即便活了下来,却饱受煎熬…… 他说……他时常梦到那些被他杀掉的人,站在他的床边,拧笑着要来拿他的命。” 陆老太太的眸子颤动着,哀伤逐渐覆盖了愤怒。 苏轻月说:“老夫人,我原本的想法也和您一样……我认为,他既然活了下来,哪怕你们之间真的没可能了,至少也应该见一见您,让您知道他还活着吧。 可是……这两次与您交谈,听您说起从前,方才您也说了,他骨子里是要强之人,我忽然间懂了…… 卫家倒了,不再与任家门当户对; 亲人离开,对当时的卫小将军自然也是巨大的打击; 他杀了很多人,闭上眼睛,等待他的除了噩梦还是噩梦,他连自己都那么无助,如何再拿出勇气去爱您? 他的心目中,您这样温柔善良的小姑娘,定然不会再喜欢,双手沾满鲜血的他…… 他还拖着一条瘸腿,额上的疤痕鲜明;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像他那样骨子里要强的人,怎么可能让您看见那样狼狈的,一无是处的他?” “不,他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一无是处的。”陆老太太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我喜欢他,与他是不是卫家人无关……他既上了战场,他不杀来犯的敌兵,难道等着被他们杀么?” 内心太过柔软良善的人,才会一次次地谴责自己,在无数个夜里一身冷汗,无法安眠。 “他从来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罗刹,他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勇将,也是我日日夜夜期盼着归来的人。”陆老太太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苍白,“等我死了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批评他,居然躲了一辈子,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卫蒙之?” 苏轻月回想着那日卫老头的话,继续讲给陆老太太听: “卫爷爷说,他不喜欢战争。手握着许多条人命的他,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此后的大半辈子,他都遮面在江湖间流浪,尽力去做好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以此赎罪。 但他没有忘记您,即使身在天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您的事,时常暗地寻人,打听关于您的消息。” “当真如此……”陆老太太眼中含着泪,指尖也轻轻颤抖起来。 “嗯。”苏轻月点了点头,“他知道您嫁给了梧州一位书香世家的公子,后来他又得到消息,听人说您在陆府过得不错,这才放下了心……或许,当时的他以为,您已经将他彻底放下,开启新的生活了,他便更加坚定,不再出现,不再打扰您的生活。” 陆老太太红着眼眶,轻声道:“可我真的……好想见他。” 只是此生再无机会。 第106章 有心栽不开 和陆老太太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已到饭点。 苏轻月搀着陆老太太走到屋外时,陆老太太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饭桌上,几人围坐,大部分的时间都认真吃饭,偶尔交谈几句。 陆府的菜式,虽没有钱府那样丰盛到花样百出,却胜在干净清淡,格外温馨,有一种家的感觉。 “苏姑娘,别客气,多吃一些。”陆老太太不忘招呼着苏轻月。 “好,我吃我吃。”苏轻月笑着赞叹道,“你们这个冬瓜丸子汤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陆老太太道。 陆公子也说:“苏姑娘喜欢这道汤,有空再来府上,我给你做。” 苏轻月一愣,咽下一颗丸子后,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陆公子:“这是陆公子你做的?” “嗯。”陆公子点了点头,“今日桌上的菜中,只有这道菜是我做的,闲来无事瞎捣鼓罢了,没想到苏姑娘会喜欢。” 苏轻月眼珠一转,忽然问:“陆公子下午可有空?” 陆公子放下筷子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怎么了苏姑娘?” 苏轻月一笑,眼眸弯起:“不如这样,陆公子,你教我煲这道汤吧,我想学。” “好啊。”陆公子点了点头,看样子很乐意。 苏轻月想到自己的烹饪水平……以及上次尝试着做的那道汤…… 嘶……那味道,眼下回想起来,还令人反胃。 她有一些担心:“我能学会吗?” 陆公子嗓音轻缓,“苏姑娘大可放心,这汤不难,很好学。如何做这道汤,我会逐步示范,相信姑娘一定没问题的。” “好!”受到鼓励的苏轻月重拾了信心。 跟陆公子学了冬瓜丸子汤之后,苏轻月觉得自己该回钱府去了。 陆老太太听闻她要走了,便喊她道:“姑娘跟我来一下罢,我还有话想与你说。” “好。”苏轻月点了点头,跟在陆老太太身旁,走到了她的卧房。 “进来,姑娘。”陆老太太道。 苏轻月踏进陆老太太的屋中,走到她的身边。 陆老太太打开柜子,从中捧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妆匣。 她将妆匣置于桌上,展开给苏轻月看里面的东西。 “这些啊,都是我陪嫁的珠宝,我一直将它们收着,从未戴过。我想我既无女儿,也无孙女,这些都用不上了,苏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苏轻月朝着桌上的妆匣看去,其中的各式珠宝做工精细,经年不变,依旧优雅生辉。 它们确实美丽,她也喜欢美的东西,然而此刻她却没有一点兴趣。 苏轻月的脑海中,满满都是方才,在陆老太太柜子中看到了另一样东西——一枚镜子的碎片。 并且那面镜子的背面,也是螺钿拼成的茉莉花。 这枚镜子的碎片,怎么会在陆老太太这儿? “苏姑娘,你不喜欢这些珠宝么?” 陆老太太见苏轻月心不在焉地出神,于是这么问。 “老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苏轻月鼓起勇气说,“方才您打开柜子的时候,我看见您的柜中有一块镜子碎片,背面的螺钿图案是茉莉花……我想……” 苏轻月想要问一问,那枚镜子碎片从何而来,若是陆老太太能给她提供重要的线索,那么她集齐镜子碎片的进度就会加快,如此,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你想要那块碎镜子?”陆老太太接过苏轻月的话,颇有些惊讶。 韶华少女,不喜欢光华璀璨的珠宝首饰,怎么反倒对一块碎镜子感兴趣? 莫非,这姑娘与这面镜子有渊源? 苏轻月小心且礼貌地问:“老夫人,您方便的话,可以将那枚镜子碎片拿给我看看吗?” 她真的很想要这枚镜子的碎片,因为这关乎到她能否快点回家。 镜子的碎片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只是她不太敢说。 别人的东西,自己哪能张口说要就要呢。 “好,我拿来给你看看。”陆老太太转身,慢慢行至方才的柜前,从其中拿出了那面镜子碎片。 她十分细心,怕镜子碎裂的尖角戳到苏轻月,于是捏着尖的那一面,将圆润的另一面对着苏轻月,小心递到她手中:“苏姑娘,当心扎手。” “多谢您。”苏轻月用手心托住那面镜子,仔细端详起来。 镜背后的底色、螺钿的光泽、茉莉花的图案…… 有句话这么说:上帝在在为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苏轻月路痴,但是她对图案和画面的记忆能力很好。 现在她可以确定,陆老太太的这块镜子碎片,与姜槐序带在身上的那块,是来自同一面镜子的碎片。 不仅如此…… 仔细看镜子碎裂的边缘,凹陷与突出的弧度,这块碎片不仅属于那面镜子的一部分,而且还应该就是紧挨着姜槐序的碎片的旁边那一块。 大概率,这两块镜子是可以拼接起来的。 陆老太太见苏轻月目光牢牢粘在这镜子碎片上,端祥得极为认真,她便对苏轻月道:“苏姑娘若是喜欢,就与这些珠宝首饰一道拿回去吧,都送给你。” 苏轻月脱口而出:“真的?!”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 “嗯。”苏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真的,都给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苏轻月眼框忽然间红了。 她放下手中的那块镜子碎片,走到陆老太太跟前,拥抱了她。 “您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 她几乎哽咽。 从穿书第一日,看到姜槐序的那枚镜子碎片开始,她就一直想要寻找那枚镜子其它的碎片。 可是根本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兜兜转转,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一块。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陆老太太 第107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着桌上那枚茉莉花纹螺钿镜的碎片,苏轻月咬着牙想,管它呢,是真是假,拿回去和姜槐序的那块比划比划。 若碎裂的部分能贴合在一起,多半是真的了。 至于年份对不上的问题,其中一定是有特殊原因的。 苏轻月对着陆老太太行了个礼,以表谢意:“那么,多谢老夫人慷慨。” 陆老太太和蔼地笑:“不必客气,反正留着这枚碎镜子,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啦,当年我之所以买下它,是因为……我看见了镜子背后的图案,是茉莉花。” 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卫小将军曾问过我,茉莉的话语是什么……苏姑娘,你可知道?” 苏轻月犹豫了一刻:“是……莫离……不分离。” 陆老太太一怔,有些意外:“姑娘你竟也这么认为?” 苏轻月点了点头:“我原本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是听别人说的。” 陆老太太接着话说下去:“当年卫小将军问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在我们的家乡,有个习俗,家中有宾客到访的时候,主人会将茉莉串成手环,给客人戴上,表示将纯净的好运带给他们。在我们那里,互相爱慕的男子与女子,也会互赠茉莉花,表示忠贞不渝的情感。 所以,当时我根据自己对茉莉花的这些印象,回答了卫小将军。我说,茉莉的花语应当是纯净真挚。 他笑得很明亮,从背后拿出了一束茉莉递给我。他说茉莉代表莫离,花语都在名字里了,所以一定是莫离。” 话了,陆老太太又小声嘀咕着,补充了一句:“现在想想,都是骗人的。” 苏轻月轻轻摇了摇头:“卫小将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定不是骗您的。是这世间太荒谬,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凋零,就像野草总是割不尽,一夜的暴雨却能将精心呵护、开得正好的花朵打落一地。” 陆老太太慈爱地望向苏轻月,眸中隐隐闪着欣慰的光:“苏姑娘这般年纪,倒是懂得不少道理。” “老夫人过奖了,这只是我不值一提的一些感慨罢了。”苏轻月道。 陆老太太笑着对苏轻月说:“当年我买下这块不起眼的镜子碎片,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原本圆满无缺的人生,就像这枚镜子一般裂成了碎片。 卫小将军对我说茉莉,莫离,可是我们却天涯两隔。 好巧,这枚镜子背后印着茉莉,却也没能逃过成为碎片的命运,这一小块,又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沦为可以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旧物。 我想,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一定也曾被它的拥有者珍惜地捧在手心吧。 拥有过,也破碎过。 当时我觉得这枚镜子和我同病相怜,于是便将它买了下来,带回了家。” 苏轻月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陆老太太的那句话——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一定也曾被它的拥有者珍惜地捧在手心吧。 苏轻月没有回答,但她在心中确认了,是的。 她看见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姜槐序的父亲将一枚完整的圆镜交到姜槐序母亲的手中,他们彼此眼中的光芒,是那样的明亮。 茉莉象征着莫离,圆形的镜子,怎么看也都是团圆的象征。 多好的寓意。 可即使拥有这样美好的寓意,也不影响它最终破碎,碎片四散天涯。 陆老太太见苏轻月又呆呆地出了神,她轻声问道:“苏姑娘,你为何一眼就想要这枚镜子呢?你可愿说给我听一听?” 苏轻月沉默着,思考着应该怎样合理地告诉陆老太太。 总不能说自己是个穿书人,照了一枚一模一样的镜子所以跑到了这本书中,在这个世界里集齐这枚镜子的碎片,就有可能回家吧…… 听起来过于离谱,书中的人听了会怀疑人生的地步。 见苏轻月似乎在犹豫着,陆老太太抿嘴一笑:“好啦,既然苏姑娘你不愿说,便罢了。” “不是的。”苏轻月道,“其实……是我的一位朋友,他身上有一枚镜子碎片,其背后的图案与这枚镜子一样,都是螺钿镶嵌的茉莉花图案。我看得出来,那枚镜子碎片对他来说应该特别重要。” 第108章 钱夫人的邀请1 “原来姑娘注意到这枚镜子碎片,是因为自己的朋友。”陆老太太说,“苏姑娘真是个心善之人。” “不敢当,不敢当。”苏轻月摆了摆手,随后对陆老太太说道,“主要是还有一点,我看仔细看过我那位朋友的镜子碎片,那碎裂的边缘形状,与这枚镜子的边缘,似乎可以拼起来。” “真是巧了。”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轻月说:“您的这些珠宝,我就不拿走了,就要这枚镜子碎片,多谢老夫人。” 陆老太太见苏轻月不肯收下她的东西,她肃然说:“要带就一起带走,若是不带,就都不要带走。” 这…… 苏轻月有些犹豫,毕竟陆老太太这些珠宝,几十年过去了还仍旧光华璀璨,想来定是价值不菲的。 她就这么拿走了,不太好吧。 陆老太太见她迟疑,又道:“苏姑娘,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些珠宝,你要还是不要?若是不要,那镜子也留下。” 苏轻月明白,陆老太太不是在为难她。 而是怕她不好意思收下这些珠宝,才会这么说。 这些珠宝值不少钱,苏轻月不想无端收人的好处,可看着陆老太太坚定的态度,似乎不拿走珠宝,想要带走镜子碎片也没戏了。 “好,我都收下。”为了带走那枚茉莉花螺钿镜的碎片,苏轻月只得如此了。 见苏轻月终于松口,陆老太太很高兴。 苏轻月准备离开,陆老太太将她送到门口的时候,还笑着说:“有空常来玩。” 苏轻月点头应了:“嗯,有时间我还会来玩的!” 苏轻月回到钱府拢翠园,一个人都没见着。 连一向喜欢在大院子中练剑的赵盈,居然也不在。 苏轻月想,赵盈应该是去轮班保护钱小姐,还没回来吧。 她抱着妆匣进了自己屋内,将妆匣藏进了柜子。 柜门才刚关上,苏轻月便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 “苏姐姐,苏姐姐你在吗?” 是钱小姐在喊她。 苏轻月推门走了出去,钱小姐欢快地迎面跑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臂道:“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啦?”苏轻月问,“是不是想和我玩啊?” “是我娘。”钱小姐说,“我娘想邀请你去她那儿品下午茶。” “钱夫人?”苏轻月内心有些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顺带似的问了一句道:“钱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阳光下,钱小姐笑得很开心:“我娘说她很喜欢你,看你挺有眼缘的,所以才让我来请你去用下午茶。” 苏轻月微妙地一怔,很快笑着回应:“真的吗?那太好了。” 但她心里想的是:不好,一点也不好。 苏轻月不认为,昨日钱夫人见到她时的惊讶神情,是代表喜欢。 现在的钱夫人是被妖物附身的钱夫人,她喊自己过去喝下午茶? 一定没好事。 “哎呀,我肚子疼。”苏轻月一个拐弯,向茅房所在的方向冲去,“我好像中午吃坏肚子了。” 吃坏肚子是假,想躲一躲是真。 然而茅房的气味并不是太好,躲在里面又无聊得很。 钱小姐也跟了过来,在茅厕外面等苏轻月。 “你好点儿了吗?” “还……还行……”苏轻月答。 钱小姐道:“没事,你慢慢来,我等你。” 苏轻月思忖着,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一回事,况且,夏云枕他们不是每隔四个时辰就换班,轮流守着钱小姐么?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暗中跟着吧…… 所以只要跟着钱小姐,就是安全的。 一番思量后,苏轻月假装腿麻,捂着肚子慢吞吞从茅房中走了出来。 钱小姐上前搀扶住她:“好些了吧,需不需要吃些药汤?” “不用不用。”苏轻月问道,“你母亲请我去品下午茶,你也陪着我一起吗?我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你在,我才知聊些什么呢,免得冷场了。” 钱小姐点头,欢快道:“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就和你们一起品下午茶吧!” 第109章 钱夫人的邀请2 午后,钱夫人的花园内,阳光明媚。 她招呼着苏轻月坐下,命人给她端来点心,沏上花茶,笑盈盈道:“苏姑娘,小女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她说和你在起一玩十分开心,这不巧了么,昨日我一见你,也觉得很喜欢你。” 苏轻月摆出一张笑脸:“能得钱夫人和钱小姐的喜欢,我的荣幸。” 钱夫人笑着,将点心往苏轻月面前挪了挪:“来,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别客气,吃吧。” 苏轻月不敢吃。 万一这糕点里面有毒怎么办? 女魔头以前干的那些好事,想都不用想,肯定仇家不少,万一这仇家中,就有一个是“钱夫人”呢? “哇,好漂亮的糕点,是一朵花的形状诶,怎么做出来的?颜色也好看极了。”苏轻月不断赞叹着,表情也很到位:“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糕点呢,多谢钱夫人款待,您拿这样的糕点招待我,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自从进了钱府呀,我没有哪一天过的不是神仙般的好日子,吃也吃得好,穿也穿得好,哎,真是羡慕钱小姐……” 苏轻月啰里八嗦一大堆,可她那双手,就是不去拿盘中的点心。 诶,我就光赞美。 我就不吃就不吃就不吃~ 你能拿我怎么滴? 就在此时,钱小姐左看右看,忽然问钱夫人:“娘,我的那份点心呢?” 钱夫人反问她:“你爹命你读的书读完了吗?晚餐过后,他可是要考你的。” “我不想去。”钱小姐赌气似的撅着嘴。 钱夫人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抬眸:“我今日可听见你爹说了啊,他说若是今日考你的问题,你答不出来,从明日开始,就让你跟着那赵姑娘练剑,从早练到晚。” 钱小姐委屈地跺脚:“怎么这样啊!” “还不快去?”钱夫人看她一眼。 “好吧……那我走了……”钱小姐垂头丧脑,掉了身就离开了。 苏轻月犹豫了一下,随后一站起来:“我也一起去吧。” 钱夫人一把拉住了苏轻月,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椅子上按:“欸?她去看书,苏姑娘就别去打扰她了,那孩子本就容易分心,你一去,她恐怕只想着玩了。苏姑娘你难得来我这院子中,就赏个脸待在这儿,陪着我喝喝茶,聊聊天罢?” “好……好……”苏轻月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对了,苏姑娘是哪里人啊?” “我……”苏轻月一下被问住,不知道该怎么答。 总不可能说自己是寒月山庄的人吧。 钱夫人见她犹豫,便即刻补充道:“姑娘别紧张,我只是觉得姑娘看着亲切,随意问问罢了……” “哈哈是吗……”苏轻月挠了挠头,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巧了,我看您也挺亲切的,可是……我自小就在青山门长大,不知道自己是哪儿人。” 她不仅要胡说,还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掌握主动权:“哎……有时候想想,我真是可怜,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知道,对了,您是哪儿人呀?” “我?”钱夫人也愣了一下,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未出嫁前我家在平州,不过既然我嫁进钱家,就是钱家的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苏轻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对了姑娘。”钱夫人忽然有些小心地问道,“你说你从小在青山门长大的?” 苏轻月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是呀。” 钱夫人试图让自己笑得亲切:“听说青山门是个降妖伏魔的帮派呀,姑娘你岂不是见过不少妖?” “嗯。”苏轻月应了一声。 钱夫人眼珠子暗暗一转,也没说什么,只是喝茶。 苏轻月揣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满脑子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 “哎呀!”钱夫人忽然惊慌地指着苏轻月的肩膀,“蝴蝶……红色的蝴蝶!” 苏轻月朝着自己肩上看去,一只红色长尾蝶已停在她的肩膀,正不安分地扇动着翅膀。 越扇越快……越扇越快。 完蛋,被这蝴蝶盯上了么? 第110章 周旋(一) 苏轻月知晓,这长尾蝶虽没什么武力值,但极擅迷惑人。 只要它在人眼前或身边加快扇动翅膀的速度,就能够将人拉入它所编织的梦境中。 并且此蝶擅读人心,它所编织的梦境,都是读取内心所想后,为人量身定做的。 人的弱点、在意的点、恐惧的点,喜欢的点……统统都会被她拿捏得一清二楚。 所以一旦被这只长尾蝶控制了,要么就会沉迷梦境中难以醒来,要么会被催眠,操控意识,去做一些奇怪的事。 蝴蝶在苏轻月脸旁飞快扇动着翅膀。 苏轻月心想,完蛋完蛋,这下要被她控制了!该怎么办? 苏轻月内心早就紧张无措起来,只有表面还在强装镇定。 红色长尾蝶继续不遗余力地扇动着翅膀。 苏轻月神情逐渐麻木起来。 “苏姑娘?苏姑娘。”钱夫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姑娘,你还好吗?” 苏轻月目光放空,身子坐得直直的,一动也不动,倒像是个木头人了。 钱夫人见她眼睛发直,身子僵硬住了,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得意,她看向那只红色的长尾蝶:“这一个,也搞定了,其他的人情况怎么样?” 蝴蝶说:“青山门那三个人,还有钱老爷,也都被我拖进梦境中了,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钱夫人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该去钱小姐那儿了。” “知道了。”红色长尾蝶扑着翅膀飞远了。 蝴蝶走后,钱夫人坐在苏轻月的对面,仔细端详着她,随后略微有些紧张地,试探着道:“兰泱……兰泱,是你吗?” 苏轻月像个被抽走灵魂般的小木偶,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钱夫人继续引导着她,问道:“若你是兰泱,就点头。” 苏轻月目光空洞,迟钝且缓慢地摇头。 “你撒谎!”钱夫人忽然警惕地瞪着苏轻月,“你就是兰泱,绝对错不了!” 苏轻月一字一顿,僵硬道:“兰…泱…是…谁……” 钱夫人眯着眼起身,行至于苏轻月身旁。 她咬着牙,用力捏住苏轻月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兰泱……你这具身子,我好歹也附身于其中好几年呢,这具身子就是变成灰,我都不会认错!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会突然又变成了什么青山门的苏姑娘?” 苏轻月的下巴已经被掐出红印了,却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你轻点。”红色长尾蝶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别把她弄疼了,弄疼了她会醒的。” 钱夫人不爽地松开了手,浅浅瞟了蝴蝶一眼,“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搞定了?” 红色长尾蝶说:“嗯,钱小姐也已经被我拖进梦中了。” “干得漂亮。”钱夫人脸上的表情,终于从不爽变为满意,“事成之后,仙山灵芝丹我自会分你一半。” 红色长尾蝶慢慢扇动着翅膀,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钱夫人说着转身,回了屋中。 没多会儿,她手中拿着那支点翠长尾蝶簪出来了。 她看向红色长尾蝶:“你真的不杀钱小姐?” 红色长尾蝶说:我有原则,向来只杀主动将这簪子簪在头上之人,否则我不会取人性命。” 钱夫人冷笑一声:“呵呵,妖还讲原则?真是可笑。” 第111章 周旋(二) 蝴蝶不理解:“难道你是随心所欲,想对谁动手,就对谁动手?” “当然。”钱夫人笑着,轻飘飘地说,“我从不怜惜任何人,被我害死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蝴蝶又是一阵沉默。 钱夫人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看蝴蝶,又看看手中的这支簪子:“既然借不了你的手,我就借她的手吧。” 她说着将点翠簪子放进苏轻月的手中,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有没有恨的人啊?” 苏轻月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 钱夫人在她耳边强调:“不对,你有恨的人,你有,你恨钱小姐,你恨钱小姐……你恨她,你恨她,所以……你要怎么样?” 苏轻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钱夫人咬牙切齿,愤愤地看向长尾蝶:“她怎么不听使唤?” 长尾蝶沉默,随后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取钱小姐的性命?” 钱夫人瞪着蝴蝶:“你还想不想要仙山灵芝丹了?” “想。”长尾蝶说。 钱夫人道:“既然想,那就配和我,若是取不了钱小姐的性命,我们的仙山灵芝丹,可就要泡汤了。” 蝴蝶说:“我并非不想帮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得是钱小姐的性命,而不是别人的性命呢?” 钱夫人道:“因为答应给我仙山灵芝丹的人,要的就是钱小姐的性命,只有我做到了,他才会将宝贵的仙山灵芝丹给我!只有拥有了仙山灵芝丹,我才能继续附身在人类身上,否则就会窒息而亡,我没得选……而你,若是我分你一半仙山灵芝丹,对你而言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蝴蝶道,“既然要取钱小姐的性命,你为何不自己动手?” 钱夫人抚掌,微笑,像是在说一桩小事:“我不想沾上血腥气,这会折损我的修为,至于我为什么选她,很显然,在青山门那群人里面,她的修为最低,我能感觉得出来。” 蝴蝶看了一眼苏轻月,对钱夫人道:“那么,先将她带到钱小姐那儿去吧。” 苏轻月跟着钱夫人的引导,一路僵直着姿态,木木然地往前走,一直走,直到来到了钱小姐所在的书房。 钱小姐已经趴在了桌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是进入了所谓的梦境。 “看见了吗,这就是钱小姐。”钱夫人按照蝴蝶的方法,一点一点引导着苏轻月:“你恨她,听见了吗你恨她……所以现在,你要把簪子扎进她的脖子里……扎进她的脖子里,快……” 苏轻月握着簪子的手迟迟不动。 钱夫人已经快失去耐心了:“她怎么回事?” 蝴蝶对钱夫人说:“我已经帮你把她催眠了,你只需要耐心一点,慢慢地引导她。” 钱夫人冷森森地握住了苏轻月的手:“来,跟着我说——我恨钱小姐。” “我恨钱小姐。”苏轻月重复道。 “很好。”钱夫人继续引导,“跟着我说,我要杀了钱小姐。” 苏轻月:“很好,跟着我说,我要杀了钱小姐。” 钱夫人:“跟着我说不要。” 苏轻月:“不要。” “简直是对牛弹琴!”钱夫人用力按住心口,气不打一处来。 苏轻月呆呆地重复着:“简直是对牛弹琴。” 第112章 苏轻月独自面对 钱夫人多次引导苏轻月,试图操控她去取钱小姐的性命,却始终无果。 钱夫人不悦地看向红色长尾蝶:“难道,是我方法不对么?要不你来?” 红色蝴蝶道:“我说过了,我不介入此事,帮你把钱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拉进梦境,我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不听指挥。”钱夫人斜剜了苏轻月一眼,又看向面前的长尾蝶:“看来你是不想要仙山灵芝丹了。” 蝴蝶对钱夫人说:“实在不行,你何不亲手将钱小姐解决掉,折损的修为,得到仙山灵芝丹后再补上一些就是了。” …… 听着“钱夫人”和蝴蝶的对话,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爬满了苏轻月的后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 也不知为何,红色长尾蝶竟然没能将她催眠。 从方才到如今,她空洞的眼神,如傀儡般行走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只要还清醒着,就绝对做不到,将簪子扎进钱小姐脖子中。 可是……若再这样拖延时间,恐怕就要露馅了。 究竟该怎么逃脱呢? 更麻烦的是,不仅要自己逃,还得想办法拉上钱小姐。 方才“钱夫人”和红色长尾蝶说的那些话,苏轻月全都听见了,原来是她们二人联手,想要借另一个人的手杀掉钱小姐,以此来获得仙山灵芝丹。 以钱小姐现在的处境,苏轻月认为,落她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叮——】 【姜槐序好感度+40】 脑内突如其来的一声提示音,把本就紧张的苏轻月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姜槐序这时候涨什么好感度? 按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梦境中吧? 【叮——】 【姜槐序好感度+45】 又怎么了? 苏轻月想不明白。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事情得按重要程度分先后主次。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带着钱小姐,从“钱夫人”和蝴蝶的眼前逃走。 冥思苦想,苏轻月准备冒一次险。 先想趁她们二人不注意,弄醒钱小姐,然后带着她一起跑。 钱府这么大,总有地方可以躲。 这也是目前苏轻月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冒险是冒险了点,可总比就这样干等着强吧。 苏轻月在心中倒数三、二、一。 刚准备向钱小姐迈出脚,余光就撇见钱夫人过来了。 苏轻月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钱夫人走近了,上下打量着她。 苏轻月一动也不敢动,还得费力伪装出被操控的僵硬呆滞感。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在体内狂跳,那冲动的力度,全都来自对接下来未知之事的恐惧。 若是有免死牌在,她兴许会放松不少。 可惜免死牌早就被系统没收了。 钱夫人打量了几眼苏轻月,将目光转向长尾蝶:“既然被催眠的状态下搞不定她,让她恢复清醒吧。” “你想好了?”长尾蝶问道。 “当然。”钱夫人对自己很有信心,“她不清醒的状态下,我搞不定她;我就不信了,她清醒的状态下我还搞不定她?” 第113章 戏精本精 于是,红色长尾蝶解除了对苏轻月的控制。 虽然对苏轻月来说,解或不解,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她没得选,为了不露馅,只得配合着她们“演”,让自己的眸中慢慢显现出往常的神韵来。 人在江湖上混,没点演技还真是不行,尤其是她这种谁都打不过的小废物。 打不过,就只能演喽。 苏轻月动了动躯干,捶了捶脖子,自言自语似的:“咦,怎么感觉身子有点僵呢?” 钱夫人森冷地望着她笑:“我是该叫你兰泱,还是叫你苏姑娘?” 苏轻月心头一跳,怎么钱夫人又提到兰泱了,兰泱到底是谁?是女魔头的名字吗? 她伪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钱夫人,您说的兰泱是谁?您为何会将我和她联系起来呢?” “你当真不知道?”钱夫人死死盯住苏轻月的眼睛。 苏轻月的目光没有闪躲,她摇了摇头,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善:“很不巧诶,我不认识什么兰泱,她是钱夫人您认识的人吗?是不是她与我长得有些像呢?莫非在这世间,还有我的双胞胎姐妹?” 苏轻月说说笑笑间,双手自然地背到了身后。 她用手中簪子尖锐的那一头,不断地戳自己的手心。 戳到感觉疼,但又不至于出血的程度。 希望姜槐序能感觉得到,快点从蝴蝶编织的梦境中醒来。 “不要再骗我。”钱夫人神色轻佻地一笑,“你若不是兰泱,那么……” 她漫不经心地戳了戳苏轻月的心口:“那么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你的~” 一阵寒意霎时间爬上苏轻月的后背。 还真被钱夫人推测出来了。 那么兰泱就是女魔头的名字么?“钱夫人”与她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苏轻月内心困惑。 钱夫人眯起眼睛,面露狠意地盯住苏轻月,对她说:“若不是你占据了这具身体,我又怎么会被挤出来?无处可去……我当不了寒月山庄的庄主,只得想办法另谋生路。 可我如今当这钱府的钱夫人,哪里比得上在寒月山庄当庄主快活? 在寒月山庄,我只要挥挥手,想让谁死,我手下就会帮我去办得妥妥当当,我看上的美男子,我的手下也会通通帮我把他们抓进寒月山庄~可现在呢,我成天成日,只能面对着钱老爷那张老脸!”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苏轻月的大脑受到冲击,整个人都有呆滞住了。 钱夫人仍旧死死地盯住她,继续说道:“若是在寒月山庄,我可以不断地吸收蛇头花的能量,根本无需像如今这样,为了区区一颗仙山灵芝丹费尽心思!” 她转身指着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钱小姐:“现在,只有要了她的命,我才能得到仙山灵芝丹,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是你的出现,挤走了我,害我如今这般不痛快!” “所以!”钱夫人一把抓住苏轻月的手,捏得用力,她瞪圆了眸子,眦出大量的眼白,咬着牙发了狠道:“今日你必须替我取了钱小姐的命,当作对我的偿还!否则~你休想活着走出这道门!” 第114章 钱夫人体内的妖竟是 苏轻月怎么也没想到,《提灯》中附在钱夫人身上的那只妖,居然就是寒月山庄的女魔头本尊! 该称她为女魔头还是钱夫人呢? 姑且就还叫她钱夫人吧,毕竟现在女魔头在钱夫人的身体中。 听方才钱夫人说的那番话,话中的意思是,苏轻月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最开始也不是属于女魔头的。 而是属于一个叫兰泱的人。 至于这个兰泱是谁,苏轻月现在还不知晓。 总之,最开始这具身体是兰泱的,后来被妖附身,才成了寒月山庄的女魔头。 这个女魔头,也就是此时此刻眼前的“钱夫人”。 看《提灯》的时候,苏轻月作为读者,也一直不知道,那个被姜槐序杀掉的女魔头,究竟是人还是魔,因为书中并未提到。 女魔头的作用就是绑了夏云枕,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让赵盈充分认识到,自己内心其实是在意夏云枕的。 在原书中,女魔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 现在看来,女魔头只是江湖人送的称号,实际上真正的女魔头不是人,也不是魔,而是妖。 至于这只妖为什么会从兰泱的身体里,跑到钱夫人的身体里…… 苏轻月估摸着,应该是自己穿进这本书中后,将女魔头从这具原本属于兰泱的身体里,又挤了出去,导致女魔头无处可去,只得另寻躯体附身,摇身一变,成为了钱府的钱夫人。 不对……若是这样的话…… 原书《提灯》中,没有她苏轻月这个穿书人挤走女魔头,为什么钱夫人还会被女魔头这只妖附身呢? 这个问题在脑内闪现的一瞬间,苏轻月就想明白了。 对了,是这样——原书中,姜槐序杀了女魔头之后,书中的主角和书外的读者,都无一例外地默认女魔头死了,但其实她并没死,死的只是兰泱的肉体!而女魔头的魂魄从兰泱的肉体中脱离了出来,跑到了钱府钱夫人的身上。 于是就有了书中后来的故事——钱夫人利用点翠簪子害死了钱小姐。 她不仅害了钱小姐,在寒月山庄当庄主的时候,也把无数条他人的生命视作草芥! 恶魔般歹毒的妖物,就在眼前。 苏轻月心中平添了许多厌恶与恐惧。 她多希望自己像赵盈一样厉害,这样便能与这个女魔头交手一番,将她拿下。 只可惜,自己就像一块刀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方才“钱夫人”还威胁她,不将钱小姐解决掉,就不放她走出这个门。 苏轻月捏着手中的簪子,她看着钱夫人,故意怯怯道:“如果……如果我帮你把钱小姐解决掉,你就会放我离开这里,对不对?” 她虽心中有些恐惧,但还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恐惧。 此刻摆出一副唯唯诺诺,弱小服从的模样,是为了让钱夫人放松警惕。 “当然。”钱夫人眼见有希望,诱导着说道:“我的目的就是解决掉钱小姐,你帮我,我自然会放你走的,毕竟我的目标不是你。” 苏轻月将自己的纠结全部显露在神态中,故意展示给钱夫人看。 “你还在犹豫什么?”钱夫人问她。 “我……我害怕。”苏轻月怯懦道。 “呵呵呵,别怕~”钱夫人眸子狡猾地暗暗一转,目光落在苏轻月手中的簪子上,她捏住她的手,“就用这只簪子,对准钱小姐的脖子,用点力,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做到了,我立刻就放你走。” “好……我……我帮你。”苏轻月捏紧了手中的簪子。 “嗯,去吧。”钱夫人笑盈盈地,用下巴指了指钱小姐所在的位置,“快去吧。” 苏轻月转身,面向伏在桌上的钱小姐,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短短几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让她感到无比漫长。 终于,苏轻月走到了钱小姐身旁。 “快啊,别怕。”钱夫人还在给她做思想工作,“扎下去,我就让你离开这里,不会再为难你。” “好。”苏轻月咬紧了后槽牙,捏着手中的簪子,高抬手臂,狠狠朝着钱小姐的脖子扎过去。 与此同时,她用身子挡住钱夫人。 抬高的手作势要扎下去的同时,在钱夫人的视觉盲区,她狠狠踩了钱小姐一脚。 “啊!”钱小姐惊叫一声,猛然惊醒。 苏轻月扔下簪子,飞快地抓住钱小姐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快跑快跑。”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拉着钱小姐向门外冲去。 钱小姐平时不爱运动,跑不快,又刚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还没清醒呢。 苏轻月拉着钱小姐往门外冲的一瞬间,只听得“哎呀”一声惊呼,她已经冲出了门外,而转头去看钱小姐居然一不当心,被门槛绊倒在了屋内。 这下糟了。 第115章 苏轻月紧急寻求支援 钱小姐摔倒在屋内,苏轻月想要回去拉她,然而钱夫人已经走到钱小姐跟前,将她挡住。 苏轻月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咬了咬牙,转身撒开腿,用尽所有的力气向远处跑去。 不是她不想救钱小姐,而是她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留下来,也不救不了钱小姐。 只有逃脱后寻求支援,钱小姐才有机会获救。 短时间内,钱小姐应该没有危险,除非钱夫人很快找到另一个,可以被控制被引导,能够替她杀掉钱小姐的人。 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所以现在的每一秒,都非常关键。 苏轻月拼命地向前跑,向前跑,她要去寻求支援。 不知是否因为冲得太快,她感到胸口堵得慌,喘不上气来了,她不得不张口呼吸。 迎面而来的风呼呼灌进喉咙,她感到喉间发干,甚至有一股子铁锈味弥漫。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在不断地奔跑下,终于,苏轻月冲进了拢翠园,直直跑向了赵盈的房间。 果然,她趴在屋内的那张桌上睡着了,手边还落着一块没吃完的凤梨酥。 苏轻月急匆匆道:“赵姐姐!赵姐姐快醒醒!” 可是赵盈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额头上竟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赵姐姐!”苏轻月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晃了晃。 赵盈陷入梦境的状态似乎很深,还是没有醒过来。 苏轻月只好从赵盈屋中离开,跑去夏云枕的屋子内。 “夏大侠!快醒醒去救救钱小姐!” 夏云枕的状态和赵盈很像,一头的汗水。 他虽紧闭着眼睛,但苏轻月能明显地看到他的珠子,在眼皮子底下慌乱不安地转动着。 苏轻月又跑到姜槐序的屋中,屋内空无一人,他不在其中。 姜槐序去哪儿了呢?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我还以为你要去哪儿呢?原来是搬救兵来了?” 苏轻月猛地一回头,发现钱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追来了。 苏轻月吓得浑身一颤,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中,以此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钱夫人森冷地盯着她笑,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逼近:“别想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醒过来的,你可想好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去取了钱小姐的性命……否则……呵呵……” 苏轻月略带敌意地直视着钱夫人,慢慢地向后退。 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僵持。 “哐当”一声响,随后,苏轻月突然看见一只骡子飞奔而来。 是小木骡子变成了大骡子! “我来啦!”骡子直冲钱夫人而去,将她撞倒在一旁。 钱夫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小木骡子对着苏轻月说:“来我背上,我带着你走啊!” “走……可是我能走去哪儿呢?”苏轻月陷入迷茫无措当中。 夏云枕和赵盈还在梦境中醒不过来,姜槐序不知道去了哪里,钱小姐…… “对了,带我去找钱小姐。”苏轻月说着,准备爬上骡子的背。 一只红色的蝴蝶停留在了骡子的鼻间,翅膀扇动,小骡子闭上了眼睛,一倒而下。 随后,它又变回了那只很小很小的木骡子。 苏轻月弯腰,将地上的小木骡子捡了起来。 才刚一抬头,眼前忽然有刀光一闪而过。 她定睛看去,红色长尾蝶的翅膀被割下了一块,她愤愤道:“你!你怎么会醒过来!” 少年动听的声音传来:“我说过,对付你,轻而易举。” 苏轻月回头的一瞬间,钱夫人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扼住了苏轻月的喉咙,将她当做了人质。 她威胁姜槐序:“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姜槐序笑着,又要抬手。 苏轻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警惕道:“别!先别动手!” 这具身体属于真正的钱夫人,若是姜槐序动了手,打伤了钱夫人,那么受伤的也只是钱夫人的躯体。 若是姜槐序像书中杀掉女魔头一样杀掉钱夫人,那么死掉的只会是肉体,而附身其中的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绝不能让姜槐序对钱夫人下手。 第116章 一切来得有些突然 姜槐序的手一顿,停留在半空中。 他看向苏轻月,眸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他觉得荒谬,苏轻月的脑子究竟怎么长的? 钱夫人将她当做人质,恨不得随时要了她的命,而她呢?居然让他先别对钱夫人下手。 姜槐序讽刺地冷笑一声:“苏姑娘,没人告诉过你么?不要对伤害自己的人心软。” “不是!我不是心软!”苏轻月紧张得额角都出汗了,她目光坚定地望着姜槐序,语速很快地强调,“你不能杀她因为你根本杀不了她!” 姜槐序眸光一沉:“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苏轻月还未来得及说话,钱夫人就先一步大笑了起来。 笑完后,她看向身前被她扼住脖子的苏轻月,目光颇为玩味:“小兰泱,我还是更愿意这么叫你,你好像对我有所了解嘛?” 苏轻月略显厌恶地皱了皱眉。 钱夫人在她耳边笑着道:“怎么?你知道我是谁了?” “少啰嗦,放开她。”姜槐序语气干脆,“我数到三:一、二、” 钱夫人眯起眼睛:“你就不怕我先对她动手?” 她仍旧死死拽着苏轻月没有放手。 她当然不怕,反正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若要伤,伤的只会是真正的钱夫人,若要死,死的也只会是真正的钱夫人,而不是她…… 可是知晓这一切的苏轻月,没办法坐视不管。 那附在钱夫人身上的妖可以不管钱夫人死活,但苏轻月不忍看到那样的事发生,毕竟钱夫人是钱小姐的母亲,也是好端端的一条生命。 “三。”姜槐序说着将手一抬,手中的一道白光如刀片似的向钱夫人飞去。 “不要!”苏轻月惊呼一声。 慌忙之间,她咬牙,将钱夫人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往侧边拉,试图避开姜槐序手中飞出的刀光。 哪知钱夫人也在用力,她居然将苏轻月的身体当作盾牌,用来挡住姜槐序刺过来的刀光。 “唰——” 白色的刀光直直刺进了苏轻月的锁骨上方。 强烈的痛感袭来,苏轻月双腿一软,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再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没有知觉。 她陷入了无尽的空。 失去意识的时候,外界纵然掀起巨浪,对她而言都像不存在。 “怦怦——” “怦怦怦怦——” 心跳得很快,像一头被禁锢的野兽,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牢笼,想要冲出去。 与此同时,呼吸的频率也不甘示弱,急促得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 苏轻月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 眼前的一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这里是她的房间,真正属于苏轻月的房间。 她回来了?! 桌上静静躺着一本名为《提灯》的书,旁边搁着一面掌心般大小的镜子。 怎么会这样…… 头晕脑胀,太阳穴发烫发紧,苏轻月闭上眼睛,用内手腕敲了敲脑门。 难道……难道所谓的穿书,根本就不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看了书之后做的梦? 对了!看看苏轻舟! 苏轻月睁开眼睛,朝四周看去。 她发现哥哥苏轻舟正紧闭双目,倒在她的脚边,像睡着了一样。 “苏轻舟!苏轻舟!”苏轻月连忙蹲下来,晃着他的肩膀。 他没有醒来。 她更加用力地晃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苏轻月屏息,略微颤抖的指尖慢慢伸到苏轻舟的鼻子底下。 “呼……”苏轻月松了一口气,抽回了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还好还好,还有气。” 苏轻月仰头向窗外看去,外面天色是暗的。 一切好像真的和“沉璧”,也就是跟着穿进书中的哥哥所说的对得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苏轻舟,苏轻月判断,一切应该不是梦。 只是苏轻月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回家,居然发生得这么突然。 回来了固然是好事,可只有自己回来了,苏轻舟还留在那个世界,他连要怎么完成任务都不知道,回不来怎么办…… 苏轻月起身,走到靠窗的书桌前,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镜子上。 要不,再拿起来照一下试试? 第117章 发生了什么,才会走到这一步 苏轻月的指尖刚挨上镜子的边缘。 她忽然想到,既然回来一趟,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看看书中的内容,再去尝试穿回去呢? 毕竟后面还有不少情节,是她没看过的呢。 她甚至连这本书的结局都不知道。 苏轻月连忙收回了触碰到镜子的手,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 她准备花点时间,仔仔细细地,将书后面的内容一点一点刻进脑袋中,能记住多少是多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指尖已经碰过了镜子,苏轻月一坐下来,脑袋竟然开始明显地发晕,身体有种晕车想要呕吐的不适感。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意识深处,冰冷的提示音,忽然间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地响起。 【系统正在搜寻断联的宿主……】 【搜寻中……】 【叮——已搜寻到宿主所在位置】 【正在重新启动连接……请稍等……】 这么快就要再次穿进书里了吗? 失策,早知道不该这么快碰镜子的! 原以为与上次一样,要照了镜子才能穿书。 大概是……上次已经连接过了,这一次重连就不需要再照一次镜子了? 【叮——重启连接进度10%】 来不及了,苏轻月想,看不了太多内容了,但至少得看一下结局吧! 苏轻月将书飞快翻到最后面。 头还是很晕,无法太专注。 情急之下,她狠心朝着自己的大腿一掐,定睛朝书上看去。 书中写道: 【青山门地下,妖魔之狱崩塌碎裂,众多弟子奋起对抗,皆惨死于横行的妖魔手中。 青天白日之下,弟子们的血液汇聚成一条赤河,沿着台阶向下淌去。 石阶的尽头,立着一名身型清瘦挺拔的白衣少年。 他背对身后的众多石阶而站,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仿若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风和日丽。 直到沿阶而下的血液,染红了他纯白的下摆,布料有了重量,风再也吹不起来。 画面一下子变得诡异。 他还是那样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没有动。 夏掌门顶着一头苍白的发,提剑怒冲而出,他痛苦地声嘶力竭:“妖孽!趁老夫闭关,竟在此作恶!害我青山门百余弟子丧命!老夫今日就是死!也要与你这妖孽同归于尽!” 站在阶梯的最上方,他怒视着阶梯最下方的那道白色身影。 总觉得似曾相识。 台阶底下,白衣少年慢慢转过身,笑容纯净,还是当初的模样:“师兄,好久不见。” 怎么是他! 这些弟子都是他杀死的? “你!当年……你害死赵盈,我放你一条生路!你竟还有脸出现!青山门如今已尸横遍地,姜槐序!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夏云枕怒目圆瞪,气得浑身发抖。 “师兄……哦不,应当尊称您一声夏掌门。”姜槐序眼底幽深,却仍是笑着,声音轻轻的,“我说师姐不是我害的,你信吗?” 说完,他自己都笑出了声。 在夏云枕看来,姜槐序的笑,分明如恶鬼一般可怖!可憎! 事到如今还拿这件事说笑! 他恨不能将姜槐序大卸八块,以解心中之恨。 夏掌门没有回答姜槐序,转而看向手中的那把剑,抬手轻抚。 他语气凝重,宛如密不透风的墙:“阿盈,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将他带进青山门,求掌门将他收下……若没有那么做,或许你也不会死……今日,你就与我一道灭了这孽畜!” “来吧。”姜槐序张开双臂,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 夏掌门怒哼一声,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姜槐序,飞身向台阶下的他刺去。 “扑哧——” 冰冷的剑扎进姜槐序的心口,血液从他嘴角涌出。 “你为什么不躲!”夏掌门红着双眸,死死瞪着姜槐序。 姜槐序的嘴角挂着鲜血,还是在笑:“这么久没见……师兄……给的大礼,当然要收下。” “你疯了!你果然是个疯子!”夏云枕朝他怒吼。 “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姜槐序呛出一大口鲜血,眼尾泛着红,说话有些吃力:“当年师姐的死……不是我造成的,如今青山门弟子的死,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恰好站在这里,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恰好?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恰好!”夏掌门红了眼眶,泪水划过苍老的面颊,浑浊的声音分不清是心痛还是愤怒,“事到如今,你还在替自己开脱!妖孽就是妖孽!你根本没有人性!”】 苏轻月正要继续往下看,系统忽然提示,重启连接进度100%了。 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暗了下去,苏轻月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18章 糟糕,接下来该怎么办 陷入一片黑暗后。 许久,苏轻月终于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今所处的这间屋子,很陌生,她全然不知是何处。 对于完全陌生的环境,苏轻月有些警惕。 窗外是夜,屋内亮着烛火。 简易窄小的床边,摆放着她的鞋,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在屋子里四处看。 这间屋子内部的构成很简单。 一床、一桌、二椅、一柜,仅此而已。 以防不测,就连床底下,她也掌着灯,弯身去检查了。 幸好,没有藏着什么奇怪的人和东西。 苏轻月拉开柜门,柜子中的衣物,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是她的,陆老太太给她的妆匣也在。 她从柜中拿出妆匣,托在手中展开,里面的珠宝首饰一样都没少,包括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那片茉莉纹螺钿镜碎片。 它在就好,它在就好。 苏轻月稍稍安了一点心。 她将妆匣合上,原样放回了柜中,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没记错的话,她经历的上一个场景,是被妖附身的钱夫人将她当做人质,因此激怒了姜槐序。 姜槐序手中的白光刀一样飞出,岂料“钱夫人”迅速将她挡在身前……那刀光速度极块,冷不防地竟扎进了她的锁骨上方。 想到此处,苏轻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锁骨上方的位置。 光滑的、平整的,摸不出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苏轻月拿出一面梳妆镜,将镜子举到能够看见锁骨的高度。 视觉上和触觉上一样,她原本受过伤的,锁骨上方的皮肤,已经没了一点受伤的痕迹。 莫非……是和姜槐序莫名产生的联结有关?所以伤口才会好得那么快? 苏轻月思绪一转,又想到,自己被白色刀光刺中后,便失去了意识。 那之后,这个书中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姜槐序有没有冲动之下杀了钱夫人?赵盈和夏云枕呢?他们二人有没有醒过来? 对了还有…… 苏轻月想到自己二次穿进这本书之前,在书的最后面看到的那些内容……结尾的部分怎么会是那样的? 赵盈死了,夏云枕变成了老头,当上了青山门的掌门,姜槐序还年轻,外在没有一点变化。 因为他是妖,所以老得比人类慢么? 书中的结尾处,夏云枕对着他一口一个孽畜,认定是姜槐序害死了赵盈,也害死了青山门的众多弟子。 所以……一切真的是姜槐序做的么? 他为什么要那样? 一个挨着一个的疑问,快要把苏轻月的脑袋挤爆。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随后又对着镜子,简单地将睡乱了的头发捋整齐些。 她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想要看看这是哪里。 如她所料,房间之外依旧是她从未到过,完全陌生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连人带东西,全都一下子到了这地方?东西是谁帮她拿过来的?主角几人又在哪里? 外面空荡荡的,有树、有矮灌木,不见人影。 好在今夜有月光,不算太暗。 苏轻月沿着石阶慢慢地走着,好奇地看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大殿。 她停下了脚步,仰头,微眯着眼睛,朝殿外正中的匾额看去——青山门。 这里是青山门?! 她不是应该在钱府吗,怎么到青山门来了?在她昏迷后钱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够了!你不要再替他求情!”殿内忽然传出粗粝浑浊的男人的声音,“你师尊已为那孽畜求了我好几日!云枕啊!你也不该那么糊涂!青山门自然有青山门的规矩!你要像你师尊一样,领三日闭门思过罚抄门规吗!” 苏轻月慢慢走近几步,猫在门外,屏吸凝神,继续听着殿内人讲话。 殿内接着响起的,是夏云枕的声音:“可是掌门,师弟他不是有意伤我们的。” “哼!”声音浑浊的男子重重冷哼一声,“两年前,因他救你们一命,我答应将他留着,伴你们下山执行任务,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你和盈儿都是我青山门的强将,如今却轻易被他所伤,留他在你们身边,实在太危险!你休要再想!” “掌门……” 夏云枕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被称为掌门的人冷不防地厉声打断道:“还有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我也决不允许她再跟着你与盈儿!等她醒了,我会命人将她送走,从此以后,她与你们再不能有半点瓜葛。” 门外的苏轻月听得浑身一哆嗦。 “掌门!”夏云枕求情道:“苏姑娘她没有地方可去。” “没有地方可去?”掌门的声音中全是愤怒:“我青山门并非无家可归之人的收容所!” 即便是面对愤怒的掌门,夏云枕仍旧没有放弃:“至少让她跟着我们,我和师妹会想办法帮她找到家人的。” “我不允许。”掌门一口否决。 “为什么?”夏云枕追问道:“我们青山门存在的意义,从根本上看,不就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给予支援吗?降妖伏魔是为了百姓安定生活,帮一个姑娘找到她的亲人,免得她孤苦伶仃流落天涯,难道也有错吗?” “你!你竟敢顶嘴!”掌门拍桌,怒不可竭,“在外的日子里,你都跟着那些不伦不类的人学了些什么?枉我这样器重你,真是令人无比的心寒!” 第119章 当时发生的事? 掌门的声音一震,门外的苏轻月心跳加速。 她往一边退了退,但没有走远,仍然继续听着。 殿内,夏云枕道:“掌门,不是您教导我们,应当怀着慈悲之心的么?” 话落,大殿内陷入一片安静。 屋外也安静得可怕,今夜一点风都没有,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出去!!”掌门一拍桌子突然吼道。 “是,弟子遵命。”夏云枕似乎感到无比失望,声音冷静而又冰凉。 听闻夏云枕就要出来,苏轻月慌忙观察四周,很快掩到了大殿旁的一大颗树后面。 没一会儿,大殿的门打开,夏云枕从里面走了出来,沿阶而下。 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阴云密布。 一直以来,苏轻月都觉得夏云枕是明亮的一个人,还从没见过他这么阴郁呢。 苏轻月一直掩在树后面,待夏云枕走出去一段距离,她再次确认掌门没有从大殿堂出来的意思,这才慢慢地从树后出来,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夏云枕。 她的脚步很轻,空气沉闷得可怕。 她离大殿越来越远,离夏云枕越来越近,跟着他的脚步,拐过了一个弯。 深思熟虑后,苏轻月决定跑上前去。 “夏大侠!”苏轻月便跑边喊。 夏云枕闻声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苏轻月,被乌云遮蔽的眸中多了几分亮光:“轻月姑娘,你醒了!你好些了吗?可还有什么不适?” “我挺好的,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苏轻月冲夏云枕笑笑,跑到他面前停下,喘口气儿道:“夏大侠,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于是走出来看看屋子外面……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附近。” “你没事就好,我们边走边走说吧。”夏云枕眼底含着温和笑意,可不管他怎么掩盖,此刻的眼中还是隐约黯然着,有了沉重的心事。 “好,边走边说。”苏轻月点头。 夏云枕叹了一声气,解释道:“这里就是青山门,九年前我离开故土桑兰,被送到青山门,这里对我而言,一直以来,就和我的家一样……” 他说完,短暂地失语,似乎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其实……”苏轻月睨着夏云枕的侧脸,小声道:“其实,方才大殿内,掌门跟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一些……” 夏云枕一怔,扭头看向苏轻月,神情微讶。 苏轻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看到大殿那个地方有光,就走近了些,然后就听到屋内有个人在很生气地说话……” “我没有怪你。”夏云枕语气温和,叮嘱道,“不过这里是青山门,轻月,你行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我知道了固然不会责怪你,可若是被掌门知道了,我会担心你……” “明白了,谢谢你呀。”苏轻月点头,随即又担忧地问,“姜少侠他……伤了你和赵姐姐?” 夏云枕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我还好,只受了些轻伤,不碍事,但阿盈受了重伤。” 苏轻月皱起眉头,内心忐忑地问道:“姜少侠为什么会伤了你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是说,姜槐序的反派属性始终都存在,这就是他会做的事? 但苏轻月不愿意相信,她更倾向于是误伤。 夏云枕叹道:“这事……也不能怪阿序,我和阿盈都不怪他。” 第120章 当时发生的事(二) 亲耳听见夏云枕说,他和赵盈都没有怪姜槐序,不知为何,苏轻月松了一口气。 她一面跟着夏云枕的步伐向前走着,一面听着他继续道:“那只红色长尾蝶,虽然无多大的法力,但极擅操控人心。它会利用人的软肋、执念,将人困在她编织的梦境中,难以醒来。那天,我和阿盈阿序都被红色长尾蝶控制了……”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在梦境中,把梦境当做了现实,却不知道外界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我和阿盈几乎是同时猛然惊醒的,醒来后,我才意识到那些困住我的不过都是虚幻的梦罢了,现实中的情况,不比梦境好多少。” 苏轻月凝眉道:“那个时候,我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 “没错。”夏云枕点头,“我和阿盈同时从各自的屋子里冲出来,看到你身上好多血。你闭着眼睛,无力地垂着脑袋倒在阿序怀中,他反复地喊着你的名字,但你没有任何反应。” 夏云枕说着说着,眉心又不觉紧蹙了起来:“从梦中猛然醒来,我们都惊魂未定,一下子又撞见这样的场景,我和阿盈都不免心惊肉跳。” 苏轻月顺口小声道:“抱歉啊,让你们担心了。” 夏云枕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苏轻月,像是要批评她,却又不忍心似的:“受伤的人是你,说什么抱歉呢?” “好嘛,我收回。”苏轻月瘪了瘪嘴。 夏云枕给苏轻月解释:“我们看到了地上的红色长尾蝶,她的翅膀已经断了,飞不起来,我想,我们突然能够从困人的梦境中醒来,是它翅膀断了的缘故,迷惑人的翅膀一断,梦境就随之断了。” “原来如此。”苏轻月问:“那……后来呢?你们怎么会被姜少侠伤到?” “后来啊……”夏云枕望向前方,回忆道:“蝴蝶没了翅膀,已经跑不了了,但还有钱夫人呢,她拾起了地上的蝴蝶,意图逃之夭夭……阿盈反应快,第一时间上前去拦截。” 苏轻月:“那时候,你们知道钱夫人有问题了?” 夏云枕:“嗯,在被长尾蝶拖入梦境前,我们已经知道钱夫人有问题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那日,我暗中保护钱小姐的时候,阿盈专为此事来找我,她说钱夫人举止怪异,显然有问题,我于是让阿盈替我看着钱小姐,而我提着灯,寻了机会,暗中照了钱夫人……发现她体内,附着一只样貌丑陋的鮟鱇鱼。” “天呐……怎么会这样?”尽管苏轻月早就知道了附身钱夫人的妖是什么,但她依然得配合夏云枕说的内容,给出恰当的反应。 夏云枕说:“遗憾的是,我们虽已知道钱夫人是被妖物附身,但没有料到,她居然与那只长尾蝶联手了,更没有想到,区区一只小蝴蝶,居然拥有读人心思操控梦境的能力……后来,我们便不知不觉被蝴蝶引入梦境了。” 苏轻月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夏云枕又说:“钱夫人要逃跑的时候,阿盈上前拦她,我还停留在原地,因为我发现阿序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对。 我感觉有些不妙,怕他不知道钱夫人是被鮟鱇鱼附身,出手损伤钱夫人的肉体,没想到他真的出手了。阿盈为了挡住阿序的攻击,受了重伤……说来也奇怪,我从没见过阿序下手那么狠。” 第121章 他在空灵谷? 苏轻月边走边想着夏云枕的话。 他方才说,从来没见过姜槐序下手那么狠? 也是啊……姜槐序虽为《提灯》中的反派,但在夏云枕和赵盈面前,他一直都在伪装。 只是这次又和书中的不一样了,姜槐序居然对着钱夫人下了狠手?还因此误伤了赵盈。 他为何这般盛怒? “夏大侠。”苏轻月开口问,“姜少侠他现在在哪里?” “阿序他……”夏云枕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沉,“因掌门认为他伤了我和阿盈,将他关进了空灵谷。” 空灵谷……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个……闭门思过的地方? 或许是看出了苏轻月神情中有疑惑,未等苏轻月提问,夏云枕自发地解释给她听:“青山门对弟子的教导十分严格,空灵谷是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之一,空灵谷,顾名思义,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没有气味、也感觉不到冷热。 只要被关进空灵谷,甚至连触觉都会暂时失去。有负责值班的弟子,每日会去空灵谷,给被关在里面的弟子送餐一次。 被关押在其中的弟子,没有嗅觉和味觉,他们闻不到食物的香气,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任何食物于他们而言,都是食之无味的,却又必须吃完,否则被关押的时间,将会在原本的基础上,继续延长。” 说完这些,夏云枕忍不住叹息一声。 认识他的这些日子,苏轻月还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叹了这么多声气。 “好惨啊……”苏轻月的内心也并不轻松,她扭头问夏云枕头,“姜少侠要被关多久呢?” 夏云枕摇了摇头,似乎感到绝望:“你昏迷的这段时日,师尊已经替阿序向掌门求情过太多次,直到掌门忍无可忍,罚师尊思过三日……” “就连你们师尊求情都没用吗?”苏轻月深觉不妙,却也无可奈何,只敢小声嘟囔道:“姜少侠还要关多久,掌门连个期限也不给……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他一点都不心疼你们这些弟子的吗……” 还是说,掌门特别不心疼的,只有姜槐序呢? 这个疑惑,苏轻月只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夏云枕又何尝不绝望:“掌门对我们这些弟子,一直以来都是关爱有加的。只是我没想到,这次阿序伤了我和阿盈,掌门会这般在意、这般愤怒……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将当时发生的事如实告诉掌门。” 说及此处,夏云枕万般懊悔,自责起来:“也怪我,是我害了阿序……” 苏轻月看得出来,夏云枕很痛苦。 与之接触的这段日子,她知道他是个怎样善良热心之人,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也不想。 苏轻月安慰他道:“你不要怪罪自己了,你也不是有意如此的。夏大侠,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更希望你的师弟师妹一切都好。” 夏云枕仍然难逃自责的魔爪:“掌门说,我们是一个门派的,弟子之间互相伤害之事绝不允许发生,若此次不严惩,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屡屡发生…… 这些我能理解,但我不理解,阿序已经被关在空灵谷二十几日了,掌门还是没有要放他出来的意思,就算是惩罚,也够了吧? 空灵谷里面什么也没有,关在其中,不断地经受精神折磨,何其漫长难熬,何其痛苦。 若是我没将当时在钱府发生的事,告诉掌门,该有多好……” “距离钱府那日,已经过去二十几日了?”苏轻月无比吃惊,兀自小声念叨着:“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昏迷了二十几日。” 明明回到现实世界,只一会儿的功夫,书中这个世界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那么久? 这多少令苏轻月有些恍惚。 第122章 妖魔之狱 苏轻月凝眉思考,她记得很清楚,她只是离开书中的世界一会儿,再回来,这里居然已经过了二十几日?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书中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与书外的那个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对等? 当然这只是根据情况得出的推测,目前苏轻月还没有足够牢靠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就算证明了这一点,也不能如何。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二次穿进书中之前,看到的《提灯》这本书将近结局的之处的那些内容。 其中提到一个地方,妖魔之狱。 按理来说,青山门只是一个降妖伏魔的帮派,他们的职责是收服妖魔,维护人间秩序,但……并不具备关押妖魔的资格。 可原书中分明那样写——青山门地下,妖魔之狱崩塌碎裂,众多弟子奋起对抗,皆惨死于横行的妖魔手中。 妖魔之狱,竟然会在青山门地下?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苏轻月想到那些惨死在字里行间的青山门弟子,想到夏云枕对姜槐序的痛恨。 她想,若是要扭转那些局面,或许妖魔之狱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青山门毕竟不是她苏轻月想来就来的地方,不如趁此机会,尽可能地寻找更多的真相。 “轻月,你在想什么?”夏云枕将苏轻月的思绪拉回。 “我没事……”苏轻月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她想,如今赵盈受重伤,姜槐序被关在空灵谷,就连唯一有资格替他求情的师尊,也被掌门罚思过三日,夏云枕的心情已经很沉重了。 她不想再看起来心事重重,让他心上又压一层重担, 见夏云枕迟疑,苏轻月笑着:“我很好,真的没事,方才就是出神。” 夏云枕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对她的担心,“轻月,我看你状态好像也不太好,也对,今日你才刚醒,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余的你不用担心,有我担着。” 苏轻月忙不迭道:“我都睡了二十几日了,躺得浑身酸痛,四肢都快退化啦!还是要下地多走动走动,况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事不明白,想要听你讲给我听呢。” 夏云枕淡淡一笑,点头道:“好,既然这样,你问吧。” “嗯……”苏轻月在犹豫,该不该问夏云枕关于妖魔之狱的事。 会不会太过于兀然? 可若是不问夏云枕,她又该问谁? 她没有人可以问了,在这个问题上,夏云枕是距离她最近的,也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轻月。”夏云枕无奈地笑,“有那么难问出口吗?你放心,不管你问出什么,我一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我会如实回答的。” 在夏云枕温和且笃定的目光中,苏轻月的心踏实了许多。 她注视着夏云枕的眼睛,问道:“你知道妖魔之狱吗?就是关押妖魔的地方。” “妖魔之狱?”夏云枕眉头蹙起,沉思道:“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只负责收了妖魔,还百姓与人界安定。将那些妖魔收进葫芦中之后,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回一趟青山门,将它们带回来。之后的一切都交由师尊与掌门处理,他们会将妖魔送去净化。你说的那个妖魔之狱,我还真未曾听说过。” 妖魔之狱……还真够神秘的,连青山门重要的大弟子夏云枕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看来此事暂时不会有答案了。 苏轻月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问下一个问题。 夏云枕却先一步问她道:“轻月,你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呢?” 第123章 苏轻月将部分信息传达给夏云枕 她该怎么回答夏云枕,她突然问起妖魔之狱的事? 苏轻月不喜欢扯谎,可她不得不又一次扯谎。 “夏大侠,我告诉你之后,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如果我说的是真的,我会完蛋的!” 夏云枕一脸的担心:“什么事情这么严重?你放心,你若是愿意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分担,保证不告诉任何人,除非得到你的允许。” 苏轻月想了想,观察四周后,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点预测未来的能力?” 夏云枕点头,严肃的脸上写着担忧:“我记得,可那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难道……你又用那个方法,预测了什么?” “这一次,不是我主动预测的。”苏轻月说:“在我的昏迷的日子里……” 【叮——恭喜宿主获得积分600点】 苏轻月口中的话还没说完,系统的提示音忽然间响起,将她的思绪生生打断。 【目前累计积分900点,积分商城已开启,您可在心中默念,前往兑换您所需要的物品。】 系统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为什么忽然间这么大方?居然一下子给她奖励600点积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是先把夏云枕身上的任务走完吧。 【叮——因宿主此次表现出色,除600点积分外,系统还将奖励您一张免死牌,请宿主再接再厉。】 苏轻月又一愣。 表现出色?她做什么了? 是系统错乱了吗? “轻月……轻月?”身旁的夏云枕在轻声唤她。 苏轻月看向他,脑海里却全是系统方才的那些话。 夏云枕看得出她不在状态,也谅解她:“你若是感到为难,便不要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与我听,可好?” “没有没有,我不为难。”苏轻月想了想,努力让思绪接上之前的话题,她说道,“在我的昏迷的日子里,我梦到了妖魔之狱,一切都太真实了。” 夏云枕眉头一跳,听着苏轻月继续说下去:“我看到,有一天,妖魔之狱会崩塌碎裂,其中的妖魔通通都跑了出来。” 她看着脚下的土地说:“更要紧的是,我梦中的妖魔之狱,不在别处,就在青山门地下。它碎裂的那一天,众多青山门弟子为了抵挡妖魔,皆惨死于此。” “怎么会这样?”夏云枕眸中满是震惊,“若你的梦是预知梦,青山门的弟子和人世间的无辜百姓,岂不是都身处危险当中?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此事发生……” “先别太担心了,这并非十万火急之事。”苏轻月安慰他道,“那个时候,掌门已经是夏大侠你了,而且你的头发都白了,所以,如今距离妖魔之狱崩塌碎裂,应该还有很多年,我们沉住气,一步一步去探究,真相早晚会浮现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夏云枕微微颔首,认真注视着苏轻月的眼睛:“多谢你愿意相信我,告诉我这些事。” 苏轻月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不愿意看到我梦里的那些事,成为现实而已……不过,你也不用太为此事烦恼,说不定这只是我一个毫无意义的梦罢了,我们先将眼前的事一件一件解决好。” 说罢,她给他一个坚定温暖的笑容。 “好。”他点头,也微笑。 第124章 体会了一回瞬移符的快乐 “对了,轻月。”随后夏云枕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有个东西要给你。” “嗯?是什么啊?”苏轻月疑惑。 夏云枕顿住脚步,将小铜牌摊在手心,默念咒语。 他从包裹中拿出了一把小木剑,递给苏轻月。 “这是阿盈让我务必要亲手交给你的。” “给我的?”看着那把精致的木剑,苏轻月有些惊讶。 “嗯,给你的。”夏云枕说,“这是她亲手为你做的桃木剑,连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提到赵盈,他终于笑出了一排整齐的牙,眸中闪烁起星点。 苏轻月接过夏云枕递过来的桃木剑,问道:“赵姐姐人呢?” 夏云枕脸上的笑容淡去,眉间多了几分愁色:“她的伤比我重很多,还在山谷养伤呢。” 苏轻月看着手中的木剑,抬头对夏云枕说:“若是你见到她,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夏云枕摇了摇头:“自打从钱府回到青山门,阿盈被师尊带去养伤后,我也没有再见过她。” “希望赵姐姐快些好起来吧,这样,我们就能快点和她见面了。”苏轻月说道。 夏云枕点头,脚步慢了下来,目光望向前方:“你的住处就要到了。” 苏轻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己方才出来的那间屋子,就在前方了。 夏云枕说:“这附近都是青山门弟子的住所,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苏轻月点了点头,“不过……夏大侠,我方才听见掌门跟你说,等我醒了,他就把我送走……要不然,我干脆装没醒吧?” 夏云枕认真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苏轻月没想到。 夏云枕说:“嗯,你先装几日看看情况,等过几日,我会再去探探掌门的意思。” “那就麻烦你了。”苏轻月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道,“对啦,我现在醒了,就算装作没醒,也需要吃饭……那个……吃饭这个事儿……” “我给你想想办法。”夏云枕微垂了眸子,眼珠轻转,随后很快抬起。 他眼睛一亮,认真注视着苏轻月:“青山门有弟子专门给空灵谷送餐,其中有我熟悉信任的,等会儿我去问问情况,或许有人能抽时间给你送餐。” “多谢多谢!”苏轻月很感激。 两人聊着,只差几步就到苏轻月住的那间屋了。 夏云枕立在门口,微笑着,语气温和道:“进去吧,早些歇息。” 苏轻月还停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 “怎么了?”夏云枕问。 “夏大侠,这儿有地方沐浴吗?”苏轻月闻了闻自己,“昏迷了二十几日,我都臭了。” “有是有……”夏云枕表情犹豫,“但我担心有人见了你,消息传到掌门的耳中。” “也对。”苏轻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还是再忍几日吧,那我先进屋啦?拜拜,你也早点休息。” 她笑了笑,转身朝屋子走去。 “等等。”夏云枕喊住了她。 苏轻月转身:“怎么啦?” 夏云枕朝她走近两步:“我带你去别处沐浴。” “啊?”苏轻月有些错愣。 在她惊讶的神情中,夏云枕摸出一道符,瞬间燃烧了起来。 “抓紧我。”他说。 苏轻月照做,抓紧了他手臂处的衣物:“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他笑了笑,“方才燃烧的那张,是瞬移符,它能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苏轻月还没来得及惊叹,耳边风声呼响而过。 脚下只凌空了一瞬间,再落地时,她和夏云枕,已经立在一家浴堂门前了。 “哇!也太神奇了吧!”望着眼前的这家浴堂,苏轻月双目都在放着光芒。 夏云枕朝她微笑:“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第125章 钱府之事,暂且告一段落 洗完澡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苏轻月步伐轻快地走出浴堂,夏云枕正坐在浴堂前的石墩上等着她。 苏轻月笑了笑,欢快地出现在他面前:“我好啦,谢谢你。” “客气了。”夏云枕温和一笑,“这附近有夜市,我带你买些吃的回去吧?” 苏轻月看得出来,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很疲惫,今晚他又为了能让她沐浴,耗费了一张珍贵的瞬移符,还耐心地等待着她沐浴完出来。 想到这里,苏轻月摇了摇头:“不用了,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别担心,我不累。”夏云枕似乎看穿了苏轻月的担忧,夜风拂过他肩头的青丝,他笑得清淡温柔:“既然来了,就一道去看看吧。” 苏轻月迟疑片刻,妥协了,她笑着点头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夜市虽热闹,苏轻月却没有大逛特逛,只是简单选了些糕点,便已心满意足。 她深知现在条件有限,夏云枕这样待她,她已十分感激,绝不会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不再看看吗?”提着好几袋糕点的夏云枕问。 “不啦不啦。”苏轻月摆摆手,“这些够我吃的了。” 终于,二人又借助瞬移符返程,回到了青山门。 苏轻月所住的那间小屋门前,夏云枕将手中的几袋糕点递给苏轻月:“早些休息吧。” 苏轻月接过他手中的糕点,一袋摞着一袋,被她抱在怀中,沉甸甸的,很踏实。 她抬头仰望夜空,又将目光落回面前的夏云枕身上,她说:“谢谢你,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会记得的。” 在远离家人的另一个世界,居然有人会对她这般细心照顾。 夏云枕温柔笑着,轻轻拍了拍苏轻月的脑袋,像羽毛的轻抚。 “跟我客气什么?” 随后,他说给自己听似的,极轻地落下一句话:“我还怨我自己呢,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夏大侠,你说什么?”苏轻月没听清,故而顺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夏云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快进屋休息吧,夜里外面凉。” “等等。”苏轻月喊住他,“我还有一事想问。” 若是憋在肚子里不问,恐怕她今夜又得记挂着这件事了。 夏云枕微微颔首:“嗯,你说。” 苏轻月问:“钱府的钱夫人,她后来如何了?钱小姐呢?她还好吗?” 夏云枕解释道:“蝶翼破碎后,所有人都从蝴蝶编织的梦境中醒来,阿序误伤阿盈,钱夫人试图借此机会逃跑,被我们拦下,她见无法逃脱,便主动脱离了钱夫人的躯壳,就要逃跑。 我实在担心阿盈的伤势,况且你也浑身是血,阿序有些失控,现场情况不妙,我便没有前去追赶,让那鮟鱇鱼跑了。 钱夫人处于昏睡状态,我背着受伤的阿盈,叫来了钱老爷和钱小姐,将一切解释给他们听。 由于不知道鮟鱇鱼会不会再折回来,我布下了一个阵,就带着你们一道回了青山门。 至于那只蝴蝶……它翅膀破碎,被我带了回来,交给了师尊。 师尊说,这只长尾蝶原是白色的,我们看到的红色,是被层层血液染红后的样子。 它伤了太多人,被恨蒙蔽了心,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第126章 就说系统不会那么好心嘛 与夏云枕暂别,苏轻月回到屋内。 她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火,目光落在赵盈做的那把剑上。 剑鞘反复打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剑炳的弧度贴合手掌,能够牢牢抓握,尾部还坠着一串红色的编绳结。 拔剑出鞘,细细看去,这剑虽是木头做的,剑刃却被打磨得很锋利。 看得出来,赵盈花了不少功夫。 她在院子里起早贪黑削木头、反复打磨木剑的身影,浮现在苏轻月的脑海中。 “谢谢你,赵盈。”望着手中这把剑,苏轻月对着空气小声说,“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康复,等你教我练习。我不想原地踏步,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更重要的是,我也想保护自己,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而不是,无能为力,永远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叮——扣除积分200点,总积分700点,积分商城已关闭。】 苏轻月:??? 这挨千刀的系统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她连忙用意念问道:系统系统,你为什么突然扣我200点积分? 系统答【宿主违背反派人物的行为宗旨,将妖魔之狱的存在泄露给正派主角,扣除200点积分,作为惩罚。】 苏轻月撇了撇嘴,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这也不行? 系统没再出声。 苏轻月将手中的剑落回剑鞘,平整地放在枕头底下。 她拍了拍枕头,脱下脚上的鞋子躺下。 目光放空,她小声对着空气发问:“之前那600点积分奖励,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宿主做了反派该做的事,完成了系统布置的任务。】 系统布置的任务? 是啊,系统让她买落英散,暗中给赵盈服用,以抵消赵盈所服凝露丹的效果。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达成任务啊,落英散和长青散还躺在包裹里没有打开呢。 原本跟着陆府的陆公子学做了汤,苏轻月想要将落英散和长青散同时加进汤中,在拢翠园的伙房做了端给赵盈喝,这样既能完成系统的任务,又能让赵盈的凝露丹不会失效。 可惜钱府事件进展突然加快,她还没来得及做这一切,就与主角一道离开了钱府。 系统在苏轻月脑海中说道【上一笔600点积分,外加一张免死牌,是宿主在钱府表现出色的奖励。尽管系统没有检测到宿主给赵盈服用落英散,但宿主最终导致男女主受伤,不得不回到青山门养伤,宿主已经完成了此项任务。】 原来是这样。 苏轻月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奖励,全都建立在正派主角的痛苦之上。 她想要完成任务,想要和苏轻舟一起离开这个书中世界,就必须要建立在男女主的痛苦之上。 或许是夜晚的缘故,她的心比白日里柔软许多,有些事不能多想,不敢多想,一碰就会觉得疼。 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苏轻月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掌灯走到柜前,从中拿出了那枚茉莉纹螺钿镜。 目前已知,一块在姜槐序那里,一块在她这里,其余的碎片呢?它们又会在哪里? 第127章 与若若聊起姜槐序 夏云枕说到做到,第二日,果真有人来给苏轻月送餐了。 如此来去三五日后,苏轻月很快和送餐的那位小师妹,暗中熟络了起来。 屋内桌前,苏轻月故意逗她:“若若,你总是问我关于夏师兄和赵师姐的事,你该不会……” 若若窘迫起来:“哎呀!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呢!我就是……我就是……” 苏轻月双手一摊,脸上表情无辜,眸中却满是狡黠的笑:“你没有?没有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啊?” “你!”若若意识到自己被她耍了,气得将脑袋别向一边:“哼!不理你了。” “对了……”苏轻月笑着转移了话题,“跟你聊了这么多日的夏师兄和赵师姐,那……姜槐序呢?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啊……”若若歪头,认真想了想:“我和他交集比较少,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感觉还蛮神秘的。” “神秘?”苏轻月假装语气轻巧,“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半路弟子么,哪里神秘啦?” 若若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他两年前才入青山门的缘故吧,我总觉得他好像和青山门格格不入……你呢?你怎么看?” 苏轻月托着下巴道:“我认识他的时间更短,不太懂,我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 作为穿书人,苏轻月当然知道姜槐序不是普通人,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替姜槐序模糊焦点。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想到了就这么做了。 “对了,他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吗?”苏轻月假装不经意问道。 “没什么吧……”若若摇了摇头,“他基本上只接触季师尊、夏师兄还有赵师姐,除此之外,我很少看见他和别人说话,不过他为人还是挺有礼貌的,长得不错,说话声音也好听……” 说到此处,若若眸子一转,斜斜定住,望着苏轻月笑:“小轻月,你这么关心他,莫非……” “莫非什么?”苏轻月伸手就要去弹若若的额头:“你学我这一套学得还挺快?” 若若笑咯咯地躲开:“不行啊?我看你是挺关心他的。” 苏轻月脸颊上泛起粉意,干脆承认道:“是啊,不行吗?” “行行行。”若若道,“你还是有机会的,我看他来青山门这两年,好像也没有喜欢的人,不管谁试图靠近他,他似乎都会有意和人保持距离,但对夏师兄和赵师姐是例外的,你要不找他们二人取取经?” 苏轻月没有回答,转而道:“若若,我可不可以问你个事儿?” “嗯嗯,你尽管问。”若若点头。 苏轻月问道:“你给空灵谷的弟子送餐的时候,可有见过姜槐序?” 若若想了想,忽然间有些为难的样子。 苏轻月见了若若脸上的表情,心头紧了紧:“他最近……还好吗?” 若若内心挣扎一番,咬了咬下唇,叹出一口气:“你是夏师兄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苏轻月太想知道姜槐序的情况如何了,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若若向苏轻月凑近了些,一手挡在嘴边,轻声道:“刚回青山门的时候,我的确在空灵谷见了他,但也只有短短数日,之后便再也没在空灵谷看见他了……” 苏轻月心跳漏了一拍,连忙问:“那这么多天,他去哪了?” 若若摇头:“我只是负责送餐,其余的我也不清楚。” 第128章 姜槐序会在哪里 从钱府到青山门,已经二十余日过去了,姜槐序只在空灵谷出现了几日? 那后来他去哪儿了呢? 苏轻月想不明白。 就连先前她和夏云枕交流,他也以为姜槐序还在空灵谷。 若不是方才问了若若,恐怕现在她也还是蒙在鼓里的状态。 “若若。”苏轻月问她,“姜槐序已经不在空灵谷了,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若若摇头:“没有,我真的就是只负责送餐,别的一概不管,也没有资格管的。空灵谷里的弟子来来去去,是常有的事。 比如哪位做错了事被关进来受罚,时间到了又被带出去结束受罚,我只管数多少个人,送多少份餐。 至于他们为什么离开,肯定是得到了允许的呀。空灵谷守卫森严,弟子们靠自己是逃不出去的,所以能出去的弟子,一定是得到了允许的。” “这样啊……”苏轻月垂着眸子,眉头微蹙。 若若轻轻拍了拍苏轻月的手,宽慰她道:“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你为何这么确定?”苏轻月心中有些不安。 若若说:“姜师弟被关进空灵谷之事,我也听说了,是因为他误伤了夏师兄和赵师姐对吧?掌门一气之下才罚他的。 掌门这人吧,他就是看起来严厉,但其实他很关心我们的。 出了那样的事,他肯定要把表面工夫做足,‘杀鸡给猴看’嘛,好让弟子们怕了,往后不再犯同样的错。” 苏轻月听着若若这些话,又想到前几日掌门怒斥夏云枕时,那极致愤怒的声音。 她皱了皱脸,小声嘟囔道:“可是他也太凶了吧,我上次不小心,偷偷听到他批评你夏师兄,简直了!就跟要吃人似的!” 若若笑了笑:“没有规矩哪能成方圆?掌门若是严厉功夫都不做,我们这群猴崽子早翻天了。姜师弟没待几日就不在空灵谷,说不定是掌门心疼姜师弟,不舍得关他那么多日,可碍于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暗中让他从空灵谷出来,在哪儿藏着呢?” “你们掌门,真的那么好?”苏轻月憋嘴,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委屈的模样,“可是他还说,等我醒了,要把我送离青山门诶?就因为这样,我每天只能闷在屋里装没醒,要不是还有你偶尔有空来陪我聊天,我就要闷死在这里啦!” 苏轻月说着,咬牙切齿,气呼呼地捏紧了拳头。 若若道,“掌门若是真那么狠心,即便你还未醒来,他也照样能把你送走的。小轻月呀,你至今还在青山门,难道不是掌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吗?” “但愿吧……”苏轻月双手撑着脸,看上去像只鼓鼓的小包子。 “放心吧。”若若再一次拍了拍苏轻月的手背,“这里是青山门,你不会有事的,你关心的人也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望着苏轻月,明目张胆地坏笑起来。 “我关心的人?”苏轻月表情不自然,眨眼的次数都变多了:“你可别胡说啊,我谁也没关心,就是好奇,顺便问问而已。” “噗嗤。”若若捂嘴笑了。 “你笑什么?”苏轻月哼哼道。 “是是是,你才没关心姜师弟。”若若学着苏轻月方才说话的语气,“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好啊!你学我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个幼稚鬼碰到另一个幼稚鬼,苏轻月就要扑过去与她玩闹。 若若三步并作一步,迅速溜到门口。 苏轻月没抓到她,她将门打开,得意道:“我有事,先走一步咯~” 第129章 带她去何处 昏迷沉睡的二十几日,加上已经醒来却要装作没醒的十几日,苏轻月算了算,自己待在青山门已一月有余了。 日子过得漫长且无聊。 赵盈还在山谷中养伤,未曾听说回来过。 夏云枕整日都在忙,不仅要练功,还需进入藏书阁,不断补充一些与妖魔精怪相关的知识,以提高执行任务途中随机应变的能力。 不过,他每隔一到二日,就会趁着无人察觉的时分,悄悄来看苏轻月。 来找苏轻月的,除了夏云枕就是若若了。 其余的时间,苏轻月都一个人待着。 白天她不敢出门,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醒来了。 她只得闷在屋子里,像一只囚笼鸟。 吃了睡,睡了醒,醒来发发呆,胡思乱想一会儿,再翻翻自己在梧州的时候买的那三本话本子,以此解闷。 白天睡多了,夜里必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也趁着夜在青山门溜达过,痴痴地想着要找妖魔之狱,可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就算找到了,恐怕也有危险。 更何况,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青山门,她也不敢乱走,只能在附近缩头缩脑地转转,一次次空手而归。 “这么多日过去了,还是没有姜槐序的消息。”这天夜里,苏轻月叹了声气,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思绪兜兜转转,最后总是会落到他身上。 “大概是我太无聊了吧。”苏轻月对着空气淡声道。 “无聊,无聊,无聊。” 不知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吓得苏轻月浑身一个激灵。 “谁!”她警惕地望着窗的方向。 那古怪的声音又响起:“谁,谁,谁?” 苏轻月轻手轻脚退到床边,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桃木剑,她握住剑,以一个防卫的姿态,慢慢向着窗边走去。 “哈哈,哈哈。” 那声音又从窗那边传来。 苏轻月心跳得很快,却还是故作镇定:“究竟是谁?我,我可没惹你啊!” “谁?是谁?”古怪的声音又无厘头地响起,既像是女子的声音,又像是小孩的声音,似乎又都不像。 “你好,你好,是我。”一团不明物体出现在了窗口,“是我,是我。” 苏轻月一时噤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摸到桌上的油灯后,她一手掌灯,一手握剑,摆出凶狠的表情,慢慢向窗边那坨不明物体靠近。 “无聊,无聊,是我。”小家伙脑袋一歪,乌黑的眼睛盯着苏轻月。 是一只鹦鹉! “呼……”苏轻月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你在和我说话?” “是我,是我。”小鹦鹉仍然机械地说着些重复的话。 苏轻月见它停留在窗口不走,便放下了手中的油灯,走到窗边,小心地伸出一只手逗它:“小鹦鹉,你是不是也很无聊呀?我也是呢,不如我们来说说话吧?” 鹦鹉歪着脑袋:“说话,说话。” 听着它笨拙地重复着简单着词,苏轻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家伙,真可爱。” 忽然间,眼前的小鹦鹉张开了翅膀,朝着她扑了过来。 那翅膀在扑过来的一瞬间变得硕大无比,通体彩色的羽毛也成了令人感到压抑的暗灰色。 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苏轻月瞪大眼睛失声惊叫。 灰鸟迅速用羽翼捂住了她的嘴巴,拽着她破窗而出,飞快地朝着她未知的方向飞去。 第130章 寻寻觅觅终至此 万万没想到,前一秒还是笨拙学舌的可爱小鹦鹉,后一秒居然就变成了身型硕大的灰鸟。 苏轻月为自己的放松警惕懊悔不已。 而然此时此刻,她的内心除了懊悔,更多的是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恐惧与害怕。 冷汗早已经爬满了全身。 她整个人离谱地荡在空中,两条手臂被灰鸟骨瘦如柴的狰狞长爪牢牢抓住。 灰鸟飞得很高,苏轻月脚下空荡荡,丝毫不敢往下看。 她吃力地仰头,能瞧见飞翔中的灰鸟扇动着巨大的翅膀。 一个如此大的东西在头顶大幅度扇动,从苏轻月的视角看过去,一切相当压抑。 无助的情绪伴随着这种压抑感扑面而来,似乎要将她吞噬。 “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憋了半天,终于问出这句话。 高空中风声大,怕灰鸟听不见,她几乎是用喊的。 那喊出来的声音,竟是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极度惊恐的颤抖,带着哭腔的哀求。 “自生自灭吧!”那灰色的鸟儿嗓音尖利地大笑几声,十分地瘆人。 话毕,它飞翔的速度猛然加快。 呼呼作响的风,如同成群奔跑的野兽迎面扑袭来。 灰鸟的爪子勾着苏轻月,她在大风中不受控制地旋转乱晃,如同一只轻飘飘的小挂件。 那样弱小,那样微不足道。 外界的冲击与内心的恐惧不安不断交叠,苏轻月的意识逐渐模糊成一片粘稠的混沌。 …… 混沌、混沌、还是混沌。 忽然间,四周的声音如同爆竹被点燃,噼里啪啦炸开似的,瞬间将空气挤得爆满了。 身后有粗犷的咆哮嘶吼、远处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附近还有指甲不断刮着墙面的声音、以及古怪的‘咯哒咯哒’与阴暗的‘滋滋’声。 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一齐涌入耳朵。 苏轻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被这些强势的声音轰得炸裂开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环境大体是昏暗的,偶有光影划过,飘忽不定,她没看清,下意识地皱眉闭眼。 耳朵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嘈杂,她能听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了。 “嘶……又来倒霉的新妖了?” “不对这个不是妖啊!这绝对不是!” “她是人!是个人啊!这里怎么会有人!” “啊啊啊啊啊啊!不好!人来了人来了!好可怕呜呜呜呜快逃!” …… 人?可怕? 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苏轻月,感受到了身边气流的奔涌。 有东西在从她周围逃离? 苏轻月再一次尝试睁开眼睛,凝神去看。 她能够看见了。 她现在身处的这个黑漆漆的空间内,充斥着数不清的,各色的气团。 长条儿的红气、圆滚滚的黄气、波浪形的蓝气…… 还有更多奇形怪状的样子。 这些气团漂浮在空中,形状与颜色各不相同,它们在这个空间里,或安静飘着,或耷拉在地面,或疯狂地乱飞乱撞乱舞…… 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唯独她,以一个人类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不好意思各位……”苏轻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声音弱弱的,无比地小心:“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袋顶上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声,紧接着,那声音傲慢道:“愚蠢的人类,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哈哈哈哈!人类也不过如此!” 另一个平和些的声音问苏轻月:“人啊,你都不知道此处是何处,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苏轻月如实回答说:“我是被扔进来的,被一只鸟……一只很大很大的鸟……” “你得罪了它?” “没有。”苏轻月摇头。 另一个声音道:“我看是有人将你关错地方了吧……哎,你也是个可怜人。” “……”苏轻月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耳边一阵风轻轻吹过,传来一声叹息:“哎,告诉你吧,这儿是妖魔之狱。” “妖魔之狱!”苏轻月惊得双目瞬间睁大了两倍,“是青山门里面的妖魔之狱?” “是啊……”那个平和的声音缓缓道:“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啦。” 乍听平淡轻缓的声音之下,是粘稠的,永远都化不开的,漫长无尽的绝望。 苏轻月心头一紧:“是什么人把你们关在这里的呢?” 第131章 苏轻月身陷危机 “是什么人把你们关在这里的呢?” …… “青山门的人!” “当然是青山门的人!” 那些声音瞬间愤怒至极。 “凭什么将我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就因为我们不是人类吗?” 一些气团不断撞击着墙壁。 “我迟早会从这儿出去,等我出去了,必定要将青山门的人都灭光!”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我恨人类!人类都该死!” 听着这些充满怨恨的声音,充斥在昏沉的空气中,盘旋升空,久久不散。 坐在地上的苏轻月抱紧蜷起的双腿,把自己缩得紧紧的。 心跳得猛烈。 怦怦怦—— 仿佛她的身体也是个牢笼,心脏要撞破它,逃到外面来。 究竟该怎么办…… 那些失去了本体形状,却仍然充满怨气的妖魔精怪,会不会对她下手? 她应该是这儿唯一的人类吧。 苏轻月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小刺猬那样。 只可惜,她没有长满刺的后背来保护自己。 “诶?那儿不是有个人类吗?新来的。”不远处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 苏轻月浑身猛的一颤,如芒刺背。 她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只有冷汗从额角沁出,静静滑落。 不要过来,它们可千万不要过来。 *** 苏轻月的屋外,忙了一天的夏云枕终于敲响了她的门。 笃笃笃—— “轻月,是我。” 等待,屋内没有人应。 笃笃笃—— 夏云枕又敲了三下门。 他心情似乎不错,对着屋内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掌门答应让你继续跟着我们了!”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今日这么早就睡了?”夏云枕敲门的手放下,垂到了身侧。 他立在门外,轻声喃喃道,“既然睡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轻月,明日我再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望着门微笑,眸中隐约亮起了一点光。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吧,等阿盈的伤养好,等阿序结束受罚从空灵谷出来。 他们几个人,又能结伴去江湖了。 一切还会是原来的样子。 他眸光温柔,慢慢后退了几步,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慢着…… 近些日子来,轻月一直都是白天睡得很充足的。 每回天黑后,他得了空来找她聊天,她都会活力满满地给他开门。 为何今夜会睡得这么沉? 莫非……她生病了? 夏云枕停下脚步,重新退回到了苏轻月的门前。 “轻月?轻月?”这一次,他加重了敲门的声音。 之前他担心她睡着了,不忍吵醒。 可若是万一,她有个什么不测,病得昏睡过去该如何? 他宁可闹笑话,宁可不礼貌,宁可将她吵醒,也不要有万一,错过救她的机会。 笃笃笃笃笃—— 无论他怎么敲,屋内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夏云枕皱着眉,绕着屋子走到了另一侧的窗边。 窗户大开着,油灯还在桌上亮着。 屋内却没有人。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会去哪儿? 夏云枕想了想,迅速动身,来到空灵谷,找到了若若。 “夏师兄!”看到夏云枕的一瞬间,若若眼睛都亮了,笑容爬上脸颊,“你怎么来啦?” “若师妹。”夏云枕开门见山,“你可知轻月去了何处?” 若若不解:“小轻月……她不在屋里吗?” “她不见了。”夏云枕的神情中难掩焦急,“这么晚了,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我还以为她会在你这儿。” 若若摇了摇头:“我还是中午见她的,之后便没见过她了,兴许是她白日里睡太久,夜里睡不着四处走走呢?” 夏云枕眸光沉沉,担忧地轻声叹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不安……” 第132章 单向的箭头 “夏师兄。”若若抬眸看着他:“要不……我陪你一起找小轻月?” “不必了若师妹。”夏云枕道:“你早些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转身离开。 “等等……”身后传来若若的声音。 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夏云枕定住,他转过身,望向若若:“若师妹还有何事?” 若若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师兄,小轻月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夏云枕点头确认。 轻轻地一声“嗯”,听上去却既温柔又坚定,还颇有分量。 若若的瞳孔一颤,不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夏云枕自己也愣住,他心里或许有答案,但不知如何说给若若听,说出来是不合适的。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回避问题:“也没什么……” 若若见他遮掩,心中一阵微妙的感觉。她望着他,眸子被心事晕染。 夏云枕看不出来,也没有这个心情,他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苏轻月。 他对若若说:“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还没等若若回答,夏云枕已经转身向前走去了。 若若看得出来,夏云枕虽表面镇定,但真的很着急,很担心苏轻月。 望着他的背影,她没有再喊住他,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走远。 夏师兄这次回来,变化不小。 从前他总是笑容满面的一个人,关心师弟师妹们,掌门和师尊不在的场合,他还能与所有人打成一片,气氛热闹欢腾。 这一次从江湖中回到青山门,总觉得他变得沉敛了许多。 也或许是……这次他们几人都负伤而归的缘故吧,所以他才显得有些低落? “嗯,我应该相信,夏师兄不会变的,对吧?”若若轻声对着空气说,“只是……你不是喜欢赵师姐吗?为什么又对轻月这么特别呢?好像尤其在意她。” 夏云枕走得很快,视线范围里,已经望不到他的身影。 若若轻叹一声,触摸着手上的茧:“夏师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你喜欢赵师姐那样的女子,所以……我便学着,和赵师姐一样勤勉刻苦地练功,希望你多看我一眼,再多一眼……可是……” 一阵风吹来,她默默将后面的话咽进了喉咙。 可是……师兄这么在意轻月,怎么可能不是喜欢? 赵师姐好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喜欢赵师姐也可以理解。 可是轻月她……他们才认识多久……师兄怎么会着了道似的,对她如此关心? 若若垂下脑袋,掐着自己手上因常年练功而生出的茧,她的脑海中却偏偏反复浮现苏轻月的那双手。 纤柔白净,凝洁如玉。 她触碰过她的手,细腻光滑且柔软,像上好的锦缎。 谁不想握住那样一双手呢? 脑海中,若若看见苏轻月对着她笑了笑。 那张脸更是好看,好看得让她有一丝丝的心头发酸。 赵师姐也好看,是烈焰一般,带着攻击和侵略感的美。 但苏轻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她像娇俏柔软的花朵,仿若稍一用力,就会被揉得失去形状,令人心生怜爱。 奇的是,在这样娇美脆弱的外形之下,她整个人却散发着小太阳一般的光芒,喜怒哀乐皆生动明媚。 若若对着空气喃喃:“若我是男子,恐怕也会想要保护她。” 第133章 青山门并非理想之地 若若愣愣站在原地许久。 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有些可笑。 起初觉得夏师兄喜欢师姐赵盈那样的女子,于是她改变自己,努力追赶,想要变成他喜欢的那种样子。 不指望他喜欢自己,也没有想过要赶超赵盈,更不敢奢望替代赵盈在他心中的位置。 只是希望,夏师兄能多注意自己几眼就好。 可忽然间她发现,夏师兄又开始喜欢另一种模样的女子了? 好像她无论怎么追赶,都赶不上他喜好的变化。 若若脑子里乱糟糟的,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忽然察觉到冷。 她慢慢搓了搓手臂,走进屋内,呆呆往床上一躺。 还没心疼自己一会儿,她又不争气地开始心疼夏师兄。 她想,自己对夏师兄爱而不得,很可怜。 夏师兄得不到轻月的喜欢,也一样挺可怜的。 轻月不会爱上夏师兄,这是必然的,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呀。 这些日子来,若若每日去给轻月送餐,有空便会与她闲聊一会儿。 她看得出来,轻月喜欢的是师弟姜槐序。 夏云枕匆匆来到掌门的住处求见。 “云枕,何事?”掌门背手而立,问道。 “掌门。”夏云枕朝他行礼,急忙说道:“轻月她不见了,我担心她有危险,可否……” 夏云枕的话还没说完,掌门就皱着眉,硬生生打断了他:“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我看是她胡来乱跑。” “轻月她不是那样的人。”夏云枕态度诚恳,请求道,“云枕可否在此,请掌门您下达指令,发动我门弟子一同找找轻月?” “找什么!她四处闲晃累了,自然会回屋的,我青山门的地盘上,她能有什么危险?”掌门毫不动摇。 夏云枕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担忧:“可是……我心中有些不安。” “你心中不安?荒谬!你和那女子还能产生感应不成?我说云枕啊……你别太糊涂了!”掌门踱步到夏云枕跟前:“我允许让她往后继续跟着你们,这还不够?切莫再得寸进尺!否则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弟子遵命。”他咬着牙,满是不甘地起身,走出大殿。 大殿的门轰隆一声合上。 “掌门大人,掌门大人,我回来啦!” 殿内,掌门闻声扭头,看向身后飞出来的一只彩色的小鹦鹉,他一脸严肃地问:“你去了何处?” 鹦鹉落在他的肩头,邀功似的说:“掌门大人,您不是嫌那姓苏的棘手吗?我帮您把她扔进了妖魔之狱,她死定啦!” “混账!”掌门抬手一拂,将肩上的鹦鹉打落。 那原本喜滋滋试图邀功的鹦鹉,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掌,跌落在地。 它痛苦针扎着,不甘道:“我做错了吗?掌门大人,我只是想为您分忧啊……我将那姓苏的女子扔进妖魔之狱,不用您亲自动手她就会死,且没有人会知道她的死与我们有关,夏云枕压根不知道妖魔之狱的存在,他永远都找不到那儿的!这难道不好吗?” “哼!”掌门背手而立,重重哼出一声。 他怒视着跌落在地的鹦鹉:“我前脚刚答应云枕,允许那女子往后继续跟着他,你倒好!后脚就把人扔进了妖魔之狱,让云枕找不着她!你啊你,少自作聪明!那孩子是生性善良,有情有义,可以为我所用,但他不蠢!若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蓄意安排的,我在他心里……便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他尊敬的掌门。” 听了掌门的一番话,鹦鹉愣了愣,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掌门大人我真该死!我该死!我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去把她弄出来!” 掌门烦躁地瞪它一眼:“还不快去!” “是!” “等等!回来!” “掌门大人您吩咐。” “想办法查一查这女子的来历,若有问题,我还是不能留她。” “遵命,掌门大人!” 第134章 好久不见 妖魔之狱内,一个声音咬牙切齿。 “人啊……我最痛恨的就是人。” 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附和声:“是啊!若不是人类,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人类真是可恨!” 在一片附和声中,也有不一样的声音,微弱地响起:“不是的不是的,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呀,我就遇到过好人。” “你滚开!少来替人类说话!” 幽紫色的庞大气团迸发出邪恶能量,将那团替人类说话的白色小气团打向一边。 苏轻月缩紧着身体,她双手抱住脑袋,幽暗的紫色气团朝着她聚过来,压迫感十足。 “我没有伤害过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伤害我。”苏轻月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可声音还是颤抖。 幽紫色的气团见她害怕,它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愈加地兴奋了。 “不知道吃下你这个大补的人类,我的能力会不会变强呢?”话毕,它像一朵奔腾的乌云,猖狂大笑着向苏轻月扑来。 “不要!”铺天盖地的紫气一瞬间席卷而来,密集得令她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通体皮肤如同被灼烧一般,火辣辣地发痛,那痛感甚至很快就深深渗透进皮肤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美味呢。” 被包裹在幽紫色的气团中,苏轻月因浑身被灼痛,而本能地开始奋力挣扎。 她在其中翻滚着,不停地抬手,用衣袖扑打那些试图将她吞噬的幽紫色气团。 对了!桃木剑…… 赵盈为她做的那把桃木剑就在背上! 苏轻月咬牙,抬手用力一拔。 桃木剑出鞘,周身困住她的紫气如同有感知一般,不约而同地朝四周弹开。 “怎……怎么会!”气团跌落在地,瞬间变成了一束火苗。 是一束紫色的,摇曳着的火苗,比人类的脑袋稍大一些。 它心有不甘,神神叨叨着:“这些年来,我在妖魔之狱,吞掉了那么多小妖的精元,我从没有停止变强!为什么……为什么就凭你?!也能够击倒我……为什么!” 它开始怒吼,开始咆哮。 苏轻月惊喜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剑,她没想到它有这么大的威力,还以为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木剑呢。 有了武器撑腰,苏轻月胆子大了起来。 身上的疼痛感消散,她握着手中的桃木剑起身,走近两步,仔细盯着那团火苗看。 她竟发现,在火苗的中间,隐约能看出一张人形的面孔。 准确地说,是一张似人又非人,扭曲着的诡异面孔。 望着苏轻月的方向,紫色的火苗忽然间面色大变:“你……是你……我就说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原来是你!你没死?不可能……这不可能……没人能从我的手掌心逃出去!没有!” 仔细观察着紫色火苗的苏轻月愣住。 这番话什么意思? 她用手指着自己鼻子,问火苗:“你认识我啊?” 紫色火苗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无比恐慌地大声惊叫了起来:“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我给你认错!我给你认错!” 苏轻月有些纳闷,自己并没有往前走啊。 而且……她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说,是桃木剑可怕呢?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静下心来,她忽然间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了许多,好像是……从她拔出桃木剑的那一瞬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好似山间泉水,清澈透明。 苏轻月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心跳异样地加速。 她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转身,对上了一双黑润的眸子。 是姜槐序! 第135章 姜槐序,你不是一个小坏蛋 “姜槐序!” 看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苏轻月又惊又喜,她微张着嘴,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姜槐序也垂眸看她,眉尾轻挑了一下:“看完了吗?” “没…啊不不不!看完了看完了!” 苏轻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她慌张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姜槐序。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在她面前,她居然……觉得脸颊开始发烫,嘴角止不住地想要上扬,甚至完全无视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或许还存在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拜托,这里可是妖魔之狱。 她一颗心飘飘然的,几乎要冒出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那个熟悉且好听的声音又响起,重复了之前问过的问题。 “我被一只鸟抓了进来。”苏轻月说完后补充道,“灰色的,特别大。” 姜槐序眉尖轻蹙,敛眸沉思。 “刚刚是你救了我?”苏轻月摸了摸手中的桃木剑,抬眸看向姜槐序:“我还以为是赵姐姐给我的剑暗藏玄机呢,哈哈……” 她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我拔剑的时候吗?” “嗯。”姜槐序点头,“我感觉到了你的恐惧,就过来了。” 居然……连恐惧也能感觉到吗…… 苏轻月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多问,她点了点头,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压低声音,转而道:“咦,为什么那些妖都是各种不同颜色的气团,只有你是人形?” 姜槐序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其它重要的事,顺嘴道:“你不也是。” 苏轻月说:“不一样啊,我是人。” 姜槐序微张了嘴,正要说话,旁边一道空灵的声音盖了过来。 那声音惹得空气都在震颤,它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里是你们悠然闲聊的地方吗?简直不把我们这些妖魔放在眼里!” 苏轻月小心翼翼地向姜槐序靠近一小步,轻轻扯住他的袖子:“我害怕。” 只有苏轻月知道,姜槐序的出现,让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但好久不见的他就在眼前,她莫名地想要放软了声音,告诉他,她害怕。 此刻她离他很近,几乎要贴进他怀中了。 “不用怕它。”姜槐序抬起手。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苏轻月的后脑勺。 空灵的声音在他们二人身后怒道:“居然有人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姜槐序的唇角不屑地轻仰,他甚至懒得扭头去看,只是动了动耳朵。 手掌心的白色的刀光向后飞去,直直刺向那暗青色的气团,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打散在了空气中。 “不自量力。”姜槐序的声音很轻,却令周围的其余小妖小魔都为之胆寒。 “唰唰唰——” 伴随着一阵阵往前的风。 苏轻月向四周张望。 周围那些或大或小的气团,此刻都像逃亡似的,疯狂向前冲去,头也不回地远离他们。 没一会儿功夫,附近一片空荡荡,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你好像很可怕啊。”苏轻月小声嘟囔着。 “你也会害怕我吗?”姜槐序轻声问。 苏轻月点点头:“有那么……一点……” 姜槐序笑:“它们都逃了,离我远远的,你怎么不逃?” “因为……”苏轻月仰头,对上他的眼眸:“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你这么肯定?”他似乎感到诧异。 “嗯。”不知是不是昏暗的环境作祟,苏轻月轻轻拉起了姜槐序的一只手。 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她说:“你拥有轻而易举就能伤害我的能力,但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不是吗?相反的,你已经救过我几次。” “可我和它们一样,是妖。”他语气很淡,仿佛早就习惯这一切。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在寒月山庄你就露馅啦,我又不是傻子,记性没那么差。”苏轻月说,“我知道你不是人,但那又怎样,比起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更愿意相信我所体会到的,我总觉得……” “小心。”有力的手覆上腰间,将她拥住,往一旁一拉,及时避开了不知从何处突袭而来的一道力。 在他们躲开后,那力击中了身后的墙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响。 若苏轻月被这道力打重,可想而知…… “你看,你又救了我。”苏轻月仰头看他,眼中亮晶晶的,“你甚至想都没想,这是你的本能。” 她抬手,指尖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不是一个小坏蛋。” 姜槐序被她盯得耳尖发烫,他避开她直接而又热烈的目光,神情严肃道:“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究竟什么人对你下手这般狠。”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苏轻月问他,“你不是应该在空灵谷受罚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136章 苏轻月推测出幕后之人 苏轻月等待着姜槐序的回答,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嗯?”苏轻月歪了歪脑袋,眨巴着一双杏眼看向他。 姜槐序避开她的目光,眸光落在她的脑袋顶上,他神情淡淡地,只是道:“是我伤了师兄和师姐,我受罚也是应该的。” “你当我傻?就糊弄我吧!”苏轻月嗔怪他道:“受罚应该在空灵谷,我可没听说青山门的哪位弟子,受罚受到这个地方来的。他们别说到这儿来了,就连这个地方的存在都不知道。” 姜槐序微眯了眼,似笑非笑:“你好像……知道的挺多的?” 苏轻月撇了撇嘴:“我打听过了,我们刚从钱府回到青山门的那几日,你的确在空灵谷待了几日,后来就不见了,就连你夏师兄都不知道你已经不在空灵谷了,我担心你有危险,没想到你在这里……可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通就不想吧。”姜槐序垂眸注视着她,声音很轻,“这世间,你想不通的事很多,没必要件件都想通。” 苏轻月离他很近,即使四周环境昏暗,她仍然能借着那一点光,看清他干净的眸子。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苏轻月有些失落的样子,小声嘟囔道:“亏我已经在心里把你当成好朋友了。” 姜槐序眼神一滞,随后自顾自的笑着摇了摇头:“算了。” 苏轻月睁大眼睛盯住他,追问:“什么算了?” 姜槐序快速地转移了话题:“师兄师姐情况如何了?” “想知道?”苏轻月仰头看他,眼神明亮,像一只狡猾的小猫,“作为交换,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槐序:“……” 苏轻月不管他的反应,推测起来:“我听说,空灵谷守卫森严,弟子们靠自己是逃不出去的,所以能出去的弟子,一定是得到了允许的。” 她顿住,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继续说下去:“我听夏大侠说,之前你师尊替你向掌门求情,想让你早日出空灵谷,还被掌门罚了思过三日呢。很显然,你师尊也没有将你从空灵谷放出来的权利。那么在青山门,能将你从空灵谷放出来的人,恐怕也只有掌门了吧?” 姜槐序轻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真的是掌门?真的是他啊?”苏轻月难免吃惊。 先前只是推测而已,没想到竟然给她推着了。 苏轻月转着眸子,回想起了前些日若若的那番话——说不定是掌门心疼姜师弟,不舍得关他那么多日,可碍于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暗中让他从空灵谷出来,在哪儿藏着呢?” “不,绝对不可能。”苏轻月一边回忆,一边在口中极小声地嘀咕着。 掌门心疼姜槐序?将他从空灵谷放出来,结果藏在妖魔之狱? 开什么玩笑呢!妖魔之狱不知道比空灵谷危险多少倍,这就是掌门心疼人的方式吗? 如果此事真的是掌门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苏轻月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很快,她重新抬眸看向面前的姜槐序,眼中的笑意全无:“这里是妖魔之狱,里面这么多妖……不管送你进来的人是谁,总之一定没安好心,你不死,也要让你脱几层皮出去。” 苏轻月顿了顿,继续道:“我探过夏大侠话里的意思,青山门是收妖伏魔的帮派,按江湖上的规矩,不应该存在长期关押妖魔的地方,弟子们收来的妖魔应当被送去净化,可是这里方才还妖魔嘶吼乱舞呢,显然,它们并没有得到净化。” “不过既然那人敢放你进来,就不怕你说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他要么是笃定你进来就出不去了,要么是算准了,即使你出去了,也不敢将此事抖露出去,又或者……你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他还能制裁你,对么?” 姜槐序神情复杂地盯着苏轻月好一会儿,忽然间他轻声笑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这……算是肯定吗? “我……说对了?”被夸了的苏轻月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她环顾昏暗的四周,眉头皱起:“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姜槐序犹豫了一下,而后隔着衣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向前走去:“跟我来,我有办法送你出去。” “哎,等等。”苏轻月定在原地:“送我出去?你不走吗?” 他侧身看向她,眸光微沉:“我不能走。” 第137章 小月牙和她的小槐花 “你不能走?”苏轻月一脸吃惊,小声道,“你既然能将我送出去,为何不能走?” 姜槐序警惕地环顾四周,将她就近拉到一面墙后。 他风轻云淡道:“你那么聪明,想必心中已有答案了吧。” 苏轻月稍加思索。 姜槐序有能力离开妖魔之狱,却偏偏不离开。 莫非……是要将计就计,演戏给掌门看? 妖魔之狱的存在神秘隐蔽,此处关押着的众多妖魔都无法逃出去,姜槐序却有办法出去,这就说明他的能力都在这些妖魔之上,就算不是如此,它也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可能有法子从妖魔之狱出去呢? 《提灯》中也提到过,姜槐序前期隐藏了自身大部分的实力,为了留在夏云枕和赵盈身边,为了留在青山门,他处心积虑。 在钱府,姜槐序为了捉拿附身钱夫人的妖,而误伤了赵盈和夏云枕。 这一情节,是《提灯》中没有的。 也就是说,这是她苏轻月穿书后,有意无意中改变的情节之一。 虽然不是她主动导致这一切,但多多少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轻月也不曾在原书中看到,掌门将姜槐序关进妖魔之狱的情节,他一直伪装得很好,是个演技相当优秀的白切黑反派。 可事物的因果关系,就像多米诺骨牌,推动了一个牌,之后的牌便会一个接着一个顺势倒下去,产生连环反应。 苏轻月在脑海中,飞快地梳理着,一系列的连环反应。 首先是她自己被“钱夫人”当做人质来要挟姜槐序,导致姜槐序欲对付“钱夫人”,岂料“钱夫人”又将她当盾牌,挡住了姜槐序飞来的光刀。 她受伤失血昏迷,姜槐序自责,更加不可能放过正要逃跑的“钱夫人”。 岂料又因此误伤了前来阻拦的夏云枕和赵盈。 撇开《提灯》女主的身份不谈,赵盈可是青山门引以为傲的存在,她的武力值是数一数二的,然而区区一个入门两年,半路出家的弟子姜槐序,却能轻而易举就让赵盈身受重伤。 再结合两年前,他为救落难的赵盈和夏云枕而负伤昏迷,被他们二人带回青山门,又因奇特的体质获得破例留在青山门当弟子的资格。 种种巧合,掌门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苏轻月凑在姜槐序身边,像是在说只有彼此才能知晓的小秘密:“赵姐姐武力高强,你却一个不小心就能让她身受重伤,想必是惹掌门起了疑心,所以他将你关在这儿,是为了让你自生自灭。” “我猜……你若是在这里久了,就会像那些气团一样,失去原本的样子,被永远困在这里。” “你若是能逃出去,恐怕……就验证了掌门的猜测,往后,他便更加不会放过你,你哪怕走出去,他也会以各种方式对付你。” “所以……你不出去,是为了将计就计?故而暂且按兵不动?” 姜槐序侧着身,认真听完了苏轻月说的这些话,他将视线缓缓落回了她身上。 他的情绪在漆黑的眸底暗暗涌动,好像始终无法将眼前的她看个完全。 “这些日子以来,是我看轻你了,庄主大人。” 他的声音清淡疏离,诧异、兴奋与失落交织,而后又归于表面上的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轻月纠正他:“我说过啦,不可以再叫我庄主大人。” “那我怎么称呼你?” “我有名字的呀,你可别假装不知道啊,苏轻月苏轻月苏轻月苏…” “小月牙。” “干嘛?” 哎等等,为什么姜槐序知道她小名啊? 记忆的书页唰唰不停往前翻。 似乎……他第一次对着她说出小月牙三个字,是在栖风渡客栈。 当时她遭到系统惩罚,几近昏迷,隐约间听见他这么喊。 苏轻月终于有机会问了,她侧仰着脑袋,看向他的侧脸:“你怎么知道小月牙?” “我随口说的。”他背靠着墙,目光落在虚空处,没有看她的眼睛。 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轻月不信。 她想起之前若若形容姜槐序——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感觉还蛮神秘的,或许是他两年前才入青山门的缘故吧,我总觉得他好像和青山门格格不入……他基本上只接触季师尊、夏师兄还有赵师姐,除此之外,我很少看见他和别人说话。 苏轻月心中不否认,姜槐序是神秘的。 他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晓的秘密,她作为读者的时候不明白,在她成为戏中人之后——至少到如今,她也还是不明白。 唯一的改变是,她对他的看法。 看书的时候,她很不喜欢姜槐序这个角色。 一个表面装无辜好人,背地里却心思深沉,妄图一步一步毁掉青山门的反派,她怎么可能不讨厌他! 可事到如今,她却没有办法打从心里讨厌姜槐序了。 她认真看着姜槐序,对他说:“不是你曾看轻我,也不是我有多聪明,只是我把你当成朋友,我想要了解你,所以关于你的事,我才能够一点一点,推出这些猜想。” 话了,她向姜槐序靠近一步,与他并排轻轻靠着墙,声音里带着俏皮的清脆笑意:“你不是想叫我小月牙么,我批准了~我就勉为其难,叫你小槐花吧,怎么样?” 姜槐序别扭地看她一眼,转瞬移开目光,漂亮的眉头轻蹙:“不好。” “小槐花。” “不喜欢。” “我偏要,小槐花小槐花小槐花。” “好吵,我得快点把你送出去。” “小槐花。” “嗯。” 他轻声应了。 第138章 一笔勾销 仍旧是妖魔之狱内。 苏轻月靠着身后那面墙,对姜槐序说:“你不出去,那我也不出去。” “为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明显的情绪。 “还能是什么?”苏轻月对他说:“赵姐姐还在山谷养伤,夏大侠很忙,大部分时间我都一个人待着。我知道这里不安全,可妖魔之狱外面,就安全么?如果真的那么安全,我怎么可能还会被一只鸟扔进来自生自灭?” “诶对了。”还没等姜槐序说话,苏轻月扭头看着他:“你觉得掌门是个怎样的人?” 姜槐序的眼中渐渐弥漫上一层寒雾,他笑了笑,反问:“你认为呢?” 苏轻月若有所思:“夏大侠和若若都说,他只是表面严厉,实则对弟子们都很好……但是……” 话说到一半,苏轻月顿住。 她垫起脚,抬高下巴,努力凑近姜槐序的耳朵,轻声说:“我不太喜欢那老家伙。” 姜槐序有些诧异,像是从未听过有人这么说,他问她:“为何?” 苏轻月回答他说:“我不习惯从别人口中了解他人,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 她垫累了脚尖,原样靠回了墙面。 昏暗的环境中,她望了望所能及的头顶,小声说:“比如这个妖魔之狱,它的存在就很不合理,若建它是为正途所用,又何必藏着掖着?就连本门的弟子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不过……” 苏轻月再一次望向姜槐序:“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这里的妖魔都无法逃出去,你却有办法出去?” 姜槐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寒意森森。 被他一盯,苏轻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乖乖垂下脑袋,小声嗫嚅道:“我就随口一问,你别生气,我不问了……” 她知道,姜槐序虽救过她好几次,但也有能力随时让她挫骨扬灰。 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姜槐序噗嗤一声,极轻地笑了。 那声音打破沉闷的空气,传入苏轻月的耳中。 她小心翼翼睨着他,有些窘迫:“你……你笑什么?” 还真是摸不透姜槐序在想什么。 “难不成……”苏轻月一愣,眯起眼睛,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方才故意吓唬我玩是不是?” “是啊,这是报复。”姜槐序垂眸看她时,挑了下唇角。 “报复???”苏轻月眼睛睁得溜圆,“我哪里得罪你啦?” 她一脸的懵,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得罪姜槐序的事。 要么是……误将他绑回寒月山庄那次,他一直记到现在? 只听姜槐序语气淡然道:“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苏轻月纳闷:“比如呢?” “比如你说梦话的时候狠狠踹了我一脚。” “什么时候?” “寒月山庄。” “真…………的吗?”苏轻月将信将疑。 “不会有假。”姜槐序很是笃定。 “那……我道歉。”苏轻月双手相握抱拳,仰头诚挚地望着姜槐序,眼巴巴的:“对不起,小槐花你原谅我吧?”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姜槐序抬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谈不上原谅,方才我已经报复过你了,你踹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好吧……”苏轻月支支吾吾道:“那我……还有什么冒犯之处吗?你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很多。” “啊?!” “但有个办法,可以一笔勾销。” “什么?”苏轻月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姜槐序。 姜槐序没有给出回答。 昏暗中,他的眼眸泛出润泽的光,喉结上下滑动。 他半个身体慢慢向苏轻月靠近,俯身,随后将她轻轻抱住。 “像这样,一笔勾销。” 第139章 心口的花骨朵 姜槐序俯身极轻地抱住苏轻月,仿若她是一朵娇弱的小花,他稍一用力,她的花瓣就会掉落一地。 他靠近的时候,苏轻月闻到他身上带着温度的淡香。 那香气萦绕在鼻尖,于浑浊中为她撑开一片清甜。 离得这般近,苏轻月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如鼓。 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不受控地、乐此不疲地亢奋着。 她意识到,这心跳与恐惧时的那种心跳,截然不同。 【叮——】 【姜槐序好感度+65】 与此同时,姜槐序忽然将她松开。 他捂着心口,踉跄后退了两步。 苏轻月见他眉头紧锁,上前两步担心地轻声问:“你怎么了?” “别过来。”姜槐序步伐不稳地退到了墙角,沿着墙根滑坐在地。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默不作声地忍受着痛苦。 “你为何会突然间这样?”苏轻月一脸担忧与困惑,她郁闷地看了看自己。 姜槐序只是方才抱了她一下,就突然间变得如此难受,难道自己有毒吗? 没道理呀,若是如此,以前他怎么没有这般难受? 苏轻月又看向桃木剑。 可是她都将剑放入剑鞘了,之前剑在剑鞘里的时候,连那些小妖小魔都没事,又怎么会对姜槐序造成伤害呢? “是桃木剑让你难受了吗?”苏轻月关切地望着姜槐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不是……”姜槐序倚着墙角,声音虚弱地否认。 苏轻月摸不着头绪,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不管姜槐序说的让她别过去,她还是扑到了墙角,在他面前蹲下,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你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我要怎么办?”她很着急,却没有这方面照顾人的经验,更不知道他怎么了。 “嗯……”姜槐序幅度轻微地点头。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苏轻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以前你是怎么好起来的?” “不要过来。”姜槐序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十分痛苦地模样。 苏轻月注意到,他双拳攥得很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想,或许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陪着他。 她将手轻轻覆上姜槐序的手背,在他身边轻声安慰:“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别怕。” 苏轻月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背,落到他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 她一愣,目光停住,定睛看去。 姜槐序的手臂上,居然攀爬着藤蔓似的青色线条,那颜色如同图案一般,显现在他的皮肤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小声嘀咕着,警惕地将他的衣袖向上推。 不止是偶然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这样的东西几乎爬满了姜槐序的整条手臂。 令一条手臂也是一样,苏轻月不得不怀疑,姜槐序现在浑身都是这样的图案。 也太匪夷所思了。 苏轻月快速把姜槐序的衣袖放下,一脸凝重地将手伸向姜槐序腰间的衣带子。 “你干什么……”姜槐序抓住她的手腕,半睁着眼看向她。 苏轻月轻轻一掰就掰开了他此刻无力的手,准备解开他的衣衫看看。 “不要。”姜槐序脑袋无力地倚着墙面,病美人似的,声音轻得像微风。 “我看看什么情况。”苏轻月满心都是焦急与担心,根本没空想别的,更没有注意到姜槐序发红的耳朵。 她手脚飞快地松了姜槐序的衣带,将他的交领扒拉开来。 果不其然,他的身体和手臂一样,也盘踞着那些青色藤蔓线条图案。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心脏的位置,居然有一朵花的图案。 严格来说,那是一朵鲜红的花骨朵,像是有生命一般,花头慢慢张开了一点儿。 苏轻月怔住:“这难道是……” “绝情花。”姜槐序说。 “你的蛊毒发作了?!”苏轻月惊慌失措,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没道理没道理啊……” 第140章 与掌门见面 姜槐序垂眸。 心脏的位置,那朵鲜红的花骨朵,仿若隐隐在呼吸,在生长。 前段时日,绝情蛊开始发作,起初只是发芽,后来慢慢长出了花,并且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 是否真的会像记忆中,那个女人所说的那样——花开得最艳那一日,便是死期。 他也不知道。 但死的那一日,他想,他就能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青山门大殿,灯火通明。 苏轻月对面坐着掌门,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个长条形的桌子。 桌上摆了一杯茶,掌门将茶杯轻轻推到她面前,笑容和善道:“苏姑娘请。” 苏轻月来青山门一月有余,这是她首次见掌门。 方才她还在昏昏暗暗的妖魔之狱呢,听见灰鸟用古怪的声音喊她,同时一道非常大的力量忽然将她一下就拉了出去。 她跌坐在地,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景象,那灰鸟拎起她就飞,最后将她丢到了大殿门口,转头飞走了。 很快掌门便开了门,喊她进殿。 事情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苏轻月看着掌门,感到有些割裂。 她很难将眼前这个笑容亲切的白胡子老头,与那日朝着夏云枕怒吼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苏轻月微笑回应,声音甜甜道:“多谢掌门!在山下的时候,我还听夏大侠提起过您呢,他说您亲切宽仁,待弟子们如同自己的孩子,今日一见您,我才知他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掌门一愣,抚着胡子眉开眼笑。 “果然讨人喜欢,难怪云枕如此护着你。” 苏轻月眼含笑意,乖巧道:“哪里是我讨人喜欢,是夏大侠同掌门您一样善良,时时刻刻心系天下苍生,保护弱小的百姓,若换作是别人,他也一样的。” “哈哈哈哈!”掌门又开心地笑了,笑声停下来后,他看着苏轻月:“苏姑娘可会武功?” 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轻月摇头:“不曾,掌门您为何这么问呢?” “噢。”掌门笑着,“我看姑娘背上背着一把木剑,还以为姑娘也会些武功。” “哎。”苏轻月顶着一张皱起来的小脸,郁闷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掌门您是觉得我骨骼清奇,是练功的好苗子,才这么问的呢。” 掌门又被她逗笑:“哈哈哈!既然苏姑娘不会武功,为何背着一把剑呐?” “这个啊,这就是闹着玩的。”苏轻月道,“我看他们几个都有剑,就我没有,于是就缠着赵姐姐给我做了一把来玩,全当给自己壮胆。” 苏轻月摸不准掌门安的什么心,她说话只说几分真,并不打算将真相全盘告知。 “噢,是盈儿做的。”掌门微讶。 苏轻月点了点头,面露担心之色:“掌门,您知道赵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吗?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快了。”掌门缓缓道,“要不了多少时日了。” 两人正聊着,门外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弟子夏云枕求见。” “进来吧。” 掌门话音一落,大殿两扇沉重的大门自动展开,夏云枕快步走了进来。 第141章 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夏大侠!” 青山大殿的门一开,苏轻月就笑容满溢地朝着夏云枕挥手。 看到苏轻月,毫发无伤地坐在掌门对面,夏云枕的眼神,终于明亮了起来。 按照惯例,他朝着掌门行了礼。 掌门道:“过来吧,你要找的人,给你找来了。” “多谢掌门!”夏云枕走到了苏轻月身边,“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苏轻月微笑着摇头:“放心,我没事。” 她没有向夏云枕提鹦鹉,更没有提到那只由鹦鹉变的巨大灰鸟。 这里是青山门,她惟恐那鸟与掌门脱不了干系,况且它既能将她扔进妖魔之狱,又能将她放出来。 显然不简单。 当着掌门的面,夏云枕也没有多问苏轻月其它的细节,他只是道:“没事就好。” 掌门点了点头,对他们二人说:“夜深了,你们两个,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是。”夏云枕起身,带着苏轻月走出了青山大殿。 *** 第二日,苏轻月起床推门时,发现夏云枕闭着眼睛,倚在她的屋子的墙边。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有疲惫之态。 “夏大侠,你……”苏轻月难免惊讶,“你该不会……一晚上都没回去吧?” “……嗯……” 他的眼中布着不少血丝,显然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苏轻月心头一跳。 夏云枕……对她也太关照了吧? 这一点,苏轻月想不明白很久了。 虽然其他人问起时,她总说,是夏大侠善良,换作谁他都会这样对待。 可是……她说给别人听,却不能说服自己。 诚然,夏云枕是一个很好的人。 在原书中,他尊敬掌门与师尊; 他关心师弟师妹,督促他们练功,每回从江湖上回到青山门,都会给他们带礼物,师弟师妹们若是闯了祸,他也会挡在前面,让他们少受些责罚; 在江湖间,他也始终抱着一颗侠义之心,救人于危难之中。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可苏轻月总是隐隐觉得,夏云枕对她的好,与对其他人的那种好,存在着微妙的区别。 甚至也有别于,他对赵盈的那种关心。 “夏大侠。”苏轻月在他身旁蹲下,“你是怕我有危险,所以才守在这里的吧?” “嗯。”夏云枕说,“昨夜之事,让我觉得不安。我一直觉得青山门很安全,却忽略了,只是对我而言安全,对你而言,却并不。” 苏轻月仰头看看天空,又看向夏云枕,“现在天都亮了,没事啦,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要是让赵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该担心了。昨日我问过掌门了,他说,赵姐姐要不了多少日就会从山谷出来啦。” 虽然疲惫,但夏云枕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真的?太好了……” 苏轻月点了点头:“嗯,你快回去休息吧。” “轻月。”夏云枕忽然叫她名字。 “嗯?”苏轻月看向他。 夏云镇压低声音,警惕道:“昨夜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被找到的?” 苏轻月垂下眸子,纤长微翘的睫毛之下,眼珠子快速转动。 她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将自己被扔进妖魔之狱的事告诉夏云枕? 还有在妖魔之狱中遇到姜槐序的事。 恐怕现在,夏云枕还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姜槐序早已经不在空灵谷了吧? 可若是……她将所遇之事都告诉夏云枕,知道真相,对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情节的走向,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苏轻月立在原地,突然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的手中握着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 还有其他人的未来。 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该是儿戏。 第142章 一诺千金丸再现 苏轻月与夏云枕并排而立,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夏大侠?” “嗯,怎么了?” 关于夜里被扔进妖魔之狱,还有姜槐序现在也在里面之事,苏轻月有坦白的意思。 但她并不十分确定,自己这样一个,和夏云枕相识并没有多久的人,她所说的话,他会相信吗? 尤其是,其真相或许还牵涉到掌门。 那可是夏云枕一直以来,都无比尊敬与信任的老前辈。 她一个半路出现的小女子,居然怀疑到掌门头上来,夏云枕心里会怎么想她? 苏轻月垂着眼眸,小心翼翼道:“夏大侠,我说的话,你认为值得相信吗?” “相信,我当然相信。”夏云枕几乎是毫不犹豫。 他声音温润,语气是令人安心的笃定。 苏轻月微讶,抬眸看向他。 夏云枕注视着她,目光坚定且温柔。 苏轻月一颗空悬着的心稳稳落下,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能被人信任,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 苏轻月终于放松了一些。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她也向他投去带着笑意的坚定目光。 她不懂夏云枕为何这般信任她,但她确定,他的眼神没有骗人。 与此同时。 妖魔之狱附近的山头,老者背手而立。 他虽已满头银发,身姿却仍旧挺拔如松,毫无老态。 顺着老者的目光看过去,前方,有一少年正趴在地上,拖着沉重的身子,狼狈地朝着老者爬过来。 少年的青丝凌乱,满身是血。 血液染红了他身上那件纯白的衣衫,像开出了一朵朵花,艳丽夺目。 却令人不忍细看。 但老者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冷着一张刀枪不入的铁脸,看着少年被地面的植物划破了手,一点一点朝着他爬来。 “……掌门……”少年终于爬到他的脚边,声音沙哑。 “姜槐序,你可知错!”掌门怒从胸腔而出,两道白眉斜飞。 “弟子……知错……”满身是伤的姜槐序吃力地抬头,看向背手直立着的掌门,“求您……放过……放过我……” 山头的风猎猎吹响掌门的衣袍,他看也不看脚边的姜槐序,只是重重冷哼一声:“两年前,我见你无处可去,好心留你在青山门,哪曾想你竟有伤了你师兄师姐的一日!” “是弟子错……弟子不该……如此……”姜槐序说着,口中吐出粘稠的血,瞬间染红他苍白的唇。 掌门依旧不看他,只是语气缓和了些:“你可知,我罚你进的是什么地方?” “不知……”姜槐序忽然间浑身发抖,“那里面……很可怕……很可怕……” 他蜷缩在掌门脚边,像一只被雨淋湿了毛发的可怜小动物。 浓黑的睫毛像受了伤的蝶翼,只能停留在原地,惊恐地不断轻颤,做不到展翅高飞。 一长串泪珍珠似的从他漂亮的眸子中滑出,沿着脸颊滚落。 他气若游丝,说话断断续续,十分吃力:“掌门……还好您来了……若不是您救弟子出来…恐怕……弟子就要死在里面了。” “哼,你还知道!”掌门怒气未消。 “弟子…向您保证……以后……再也……再也……” 话还未说完,姜槐序眼睛一闭,脑袋垂了下去。 “嗯?”掌门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醒醒!” 姜槐序闭着眸子,睫羽覆盖下来,没有一点反应。 掌门朝着那张脸看过去,有一瞬间的出神。 只一瞬间,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将姜槐序带了回去。 青山大殿二楼。 掌门对面坐着姜槐序。 他已经苏醒,裹着厚毯,还在轻微发着抖。 掌门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缓缓道:“槐序,以前的事,你还是没有记起来吗?” “没有。”姜槐序垂着眸子,眼神中的失落很明显。 掌门轻轻瞪他一眼,无奈地摇头:“也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若是再发现你伤害同门,你的归宿,还会是这些日子待的那个地方,并且我将永不会放你出来!” 姜槐序眼中划过惊恐,他乖顺地认错:“弟子知错,日后定不会再犯了。” 掌门点点头,眯起眼睛看向他:“若是你见了云枕他们,问起你这些日子的情况,你会怎么说?” 姜槐序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空灵谷。” “不错。”掌门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别忘了,‘一诺千金丸’你已服下,务必记住,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空灵谷。若是从你口中说出其它回答……你腹中的虫便会开始啃噬你内脏,直至你痛不欲生而死!届时……我也救不了你。” 姜槐序不答应也得答应:“弟子谨记在心。” 他说完垂下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将眸中的神色遮去大半,恭敬顺从的表象之下,翻涌着烈火般的恨意。 第143章 姜槐序否认进过妖魔之狱 这天,苏轻月跟夏云枕坦白了好几件事。 包括她如何碰见那只鹦鹉,鹦鹉又如何变成一只灰色大鸟,猖狂地将她扔进妖魔之狱,并扬言要她自生自灭。 包括妖魔之狱中,关押着数不清的妖魔精怪,它们身上的怨气并没有被洗净,它们对人类与青山门弟子充满恨意,还试图将她吞掉以壮大自己。 包括姜槐序也早就不在空灵谷,他被关押进了妖魔之狱,关他进去的人应该就是掌门。 夏云枕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苏轻月看他一眼,触碰到了他眼中的幽深,她飞快地弹回目光,不敢细看。 她于心不忍,但也能理解夏云枕的反应。 他一直坚信的人与事被摧毁,苏轻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但她想,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往后,青山门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如同他们各自的心情。 几日后,天气终于晴朗,一扫之前的阴沉与潮湿。 苏轻月和夏云枕,还有从妖魔之狱中出来的姜槐序,三人一道坐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 钱小姐的生辰快到了,他们此行是受钱老爷所邀,赴约前往梧州钱府,参加钱小姐的生辰宴。 终于离开无聊得要人命的青山门了,苏轻月心情舒畅了不少。 更令她感到高兴的是,姜槐序从妖魔之狱出来了。 只可惜,赵盈还没有从山谷回来,此次无法与他们一道出山了。 马车内无人说话,苏轻月觉得空气沉闷,又见夏云枕皱着眉头,心情沉重的样子。 她主动打破了沉寂,笑着打趣道:“夏大侠,你眉头不要这么皱嘛,都能把苍蝇夹死啦,一直这样皱着时间久了,可是会留下皱纹的,到时候赵姐姐看见了,恐怕……” 夏云枕听见她夸张的比喻,回过神来,‘能夹死苍蝇’的眉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无奈地笑笑:“现在学会取笑我了,跟谁学的?” 苏轻月眸子一转,把一旁沉默不言的姜槐序拉下水:“喏,我跟他学的。” 姜槐序:? 他可什么都没说。 夏云枕笑了笑,表情恢复平静,他认真看着姜槐序:“对了阿序,你……身体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适?” 姜槐序微微勾起对称的唇角,温和道:“多谢师兄关心,我很好。” 夏云枕点了点头,试图再次问些什么,又担心贸然开口太突兀。 苏轻月看得出来,夏云枕和姜槐序的交流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双方都放下顾虑,才能进行有效沟通。 她便对姜槐序道:“你不用有所顾虑,你的事,我已经跟夏大侠说过了,他问,你就只管说真话就行。” 苏轻月话中的意思是,让姜槐序可以放心说出掌门是如何对待他的,不用担心夏云枕会认为他胡说。 “什么事?”姜槐序眉头一跳,眸中闪过一瞬警惕。 还能有什么事? 苏轻月脱口而出:“就是你只在空灵谷待了几日,之后便一直被关押在妖魔之狱的事啊!” 姜槐序目光一颤,只一瞬,很快便一副不解的样子:“我未曾进过什么妖魔之狱,我一直都在空灵谷。” “你在说什么?!”苏轻月难以置信,“我明明在妖魔之狱看见了你,我差点被那团紫气吞掉的时候,你还救了我,你忘记了吗?” 姜槐序摇了摇头,神色平静:“苏姑娘,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可能。”苏轻月眼中写满震惊,她看看姜槐序,又看看夏云枕。 夏云枕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眼中和苏轻月一样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解与震惊。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他又该相信谁? 苏轻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槐序,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情绪。 可此时此刻,姜槐序熟练地将自己的情绪掩埋得很深,苏轻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槐花。”她声音有些干涩,“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不让你说实话?” 姜槐序笑了笑:“什么小槐花。” 苏轻月心中一阵凉意弥漫,姜槐序他该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 “没什么。”她显而易见的失落,坐得直直的身子软了下来,别开目光不看他。 她看似平静,胸腔里却一下发烫火在烧,一下又发酸发闷拧得难受。 “阿序。”夏云枕将目光投向姜槐序,语气柔和像淡蓝的天色:“你别害怕,尽管将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告诉我,好吗?” 姜槐序还是那个回答,他神色淡淡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空灵谷。” 夏云枕转头,对上苏轻月的眼睛。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说的才是真的? 第144章 其实很想听她那声小槐花 姜槐序居然说自己一直都在空灵谷!这是苏轻月万万没有料到的。 不论她和夏云枕怎么问,姜槐序都十分坚定,不改回答。 一阵无力感袭上苏轻月的心头。 糟了,夏云枕会不会以为她在胡说? 此事还牵扯到青山门的掌门,掌门几乎可以说是夏云枕心中,极具权威的存在。要让夏云枕相信掌门的另一面,本就不容易。 苏轻月需要姜槐序开口证明这一点,证明她所说皆属实,她并没有骗夏云枕。 可是…… 事情的发展,往往偏离她的设想。 慌忙之间,苏轻月上半身朝着夏云枕倾过去,她心跳加速,抓住了他的一只袖子,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假如我那天所说的话有一句是胡诌的,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夏云枕眼中写着担忧,连忙制止她:“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你胡说。” 苏轻月委屈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希望让你认为我在骗你,不希望让你觉得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至于姜少侠,我想……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导致他无法将真相说出来,他应该也不是有意的。” 夏云枕拍了拍苏轻月的脑袋,安抚道:“好啦,我知道了。还有不少路程,你们休息吧,路途颠簸,要养足精神。” 姜槐序的目光投向他们二人,落在轻拍苏轻月脑袋的那只手上。 他真希望那只手是自己的,而不是夏云枕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的一瞬间,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种在心口的那朵绝情花,还在继续开。 他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要对苏轻月动任何念头,心头的花越开越快,自己也死得越快。 他向来对世间没有太多留恋,死就死了,没所谓。 可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姜槐序闭上眼睛,努力屏蔽眼前那两个人。 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吧。 “小槐花。”那日妖魔之狱中,少女仰起脑袋唤他的模样,此刻又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 姜槐序闭着眼睛,漂亮的眉头微蹙。 他无声动了动唇:“阴魂不散,真烦。”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的意识又止不住地想,他也皱眉了,苏轻月怎么不过来,让他别皱眉。 *** 马车走走停停几日后,终于到达梧州。 已是五月,阳光温暖却不灼热,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槐花似有若无的清甜香气,令人心情都愉悦轻松不少。 马车刚停在钱府的大门口,苏轻月就闭上眼睛深呼吸:“槐花开了,真好闻!” 看见少女鲜活饱满的神情,姜槐序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很快他反应过来,苏轻月在高兴,他跟着笑什么笑? 姜槐序费劲地将自己的嘴角压了下去,摆出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带些轻蔑的表情。 钱老爷盼着青山门几位来,他在钱府每一个门口都派了人,日日夜夜等候着。 这不,夏云枕他们几人刚一下马车,钱府钱老爷的人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快快里边请!” 第145章 学着长大 从青山门到钱府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刮风下雨。 故而,几人比预计早到了两日,钱小姐的生辰宴还未开始呢。 见过钱老爷后,钱府的王总管领着他们三人安顿好屋子,还是住在之前的拢翠园。 用过午膳后,钱老爷邀夏云枕和姜槐序去逛园子喝茶。 钱小姐则是缠住了许久不见的苏轻月,要给她展示自己新收藏的珠宝,并且迫切地想听一听这些时日是否有发生什么趣事。 陪着钱小姐玩了一个时辰之后,苏轻月回了拢翠居,准备出门一趟。 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梧洲,不知“忘年交”陆老太太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开在早春的桃花早就谢了吧,如同那些往事,陆老太太还会时常倚在桃树下,回想起从前吗? 陆公子呢,许久不见,不知又读了哪些新书?那一手妙字写得更好了吧?有没有学煲新的羹汤呢? 苏轻月想,不如趁此机会,去陆府拜访拜访。 正当她准备从拢翠居那一侧的门出去的时候,钱小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嘿!被我逮着了~” 苏轻月的脚步顿在原地。 钱小姐很快小跑着到了她跟前:“你去哪儿玩?居然不带我。” 苏轻月道:“呃……见一个朋友。” “可以带我去吗?” 钱小姐这个年纪,好奇心相当旺盛,“我也想见见你朋友可以吗?” 钱小姐的年纪比主角几人小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段日子她就与苏轻月差不多高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月有余,再见面,她站在苏轻月跟前,已经稍高出一些了。 苏轻月将手臂抬高,轻轻拍了拍钱小姐的脑袋顶,场面有些滑稽。 她一副当姐姐的样子,对比她块头还大的钱小姐说道:“你乖乖留在府中,免得你爹发现了又要批评你。” 胖乎乎的钱小姐一把抱住苏轻月的手臂,冲她撒娇:“你不说,我不说,爹又怎么会知道呢?哎呀你就带我出去吧。” “不行。”苏轻月拒绝得很坚定。 “为什么!”钱小姐委屈地直跺脚,嘴唇都快撅上天了。 苏轻月拿她没办法,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几人受伤离开的那日,你还记得吗?” “记得……”提起那天,钱小姐的状态沉静下来,像是一切还历历在目:“那天我吓坏了,你……还有赵姐姐,你们都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夏哥哥也受了伤,他硬挺着跟我和爹交代完事情,给钱府布下了阵,就带着你们几个匆忙离开了……” 钱小姐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她一把抱住了苏轻月,鼻音发黏:“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很抱歉勾起了钱小姐关于那日不好的回忆。 苏轻月将手绕到钱小姐背后,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那你还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钱小姐撒娇似的嘟囔道,“而且……自从那日你们走后,爹就命人将我盯得很紧,我的行动范围全部都被划定了,我快闷死了,我好想出去玩!今日你来了,我爹才答应让那些人不跟着我。” 苏轻月拉住钱小姐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带你出去。” “这又是为何?”钱小姐翘着嘴。 苏轻月耐心解释:“当时附在你娘身上作恶的那只鮟鱇鱼,至今仍未落网,你是鮟鱇鱼的目标,之前她未得手,怎么可能甘心?你的处境并不安全,好在府中的指定范围内,有夏大侠布下的阵,你只要不走远,就是安全的。” 苏轻月指着那扇通往外面街市的门:“一旦出去,你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听了这番话,钱小姐有些松动了。 苏轻月重新拉起钱小姐温热的手:“这些日子以来,你爹一直命人将你盯紧,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钱小姐小声答:“他怕我乱跑呗。” 苏轻月浅浅笑着,目光却坚定:“因为你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什么都比不过你的安全。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么?你若是躲过了这一劫,日后想出去玩,有得是机会。若是一时贪玩,没躲过这一劫,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小姐垂下眼眸,像是认识到了自己方才的任性是不对的,她说:“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跟着你出去了,你去玩吧,我听话,就在这里等你。” 苏轻月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 她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钱小姐。 “怎么啦?”钱小姐问。 苏轻月原样走了回来,站在了钱小姐面前,搓了搓她的脸蛋:“我不出去了!” 钱小姐圆圆的脸上写着疑惑。 苏轻月对她说道:“你爹一直命人将你看得那么紧,今日我来了,他却答应让那些人暂且不跟着你,说明他对我很信任!他相信你在我身边会是安全的!信任是世间尤为宝贵的东西,我不想辜负任何一份信任,你在我身边,我就必须要担起这一份责任,又怎么能将你丢在这里,独自出门去呢?” 第146章 苏轻月:蝴蝶哪来的啊! 钱小姐听苏轻月说今日不出府了,而是留在府中陪她玩,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春日的阳光甚好,钱府各处大大小小的园子里,皆已开出了应季的花,钱小姐宅后的院子,更是集结了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众多蝴蝶光临,翩飞在其中,好不热闹。 身在其中,钱小姐很快忘却了烦恼,她心情雀跃,说话时的尾调声声上扬:“苏姐姐你看,这些都是爹爹命人为我准备的,好多蝴蝶都是我先前从未见过的呢。” 望着眼前各色的蝴蝶,苏轻月轻声惊叹,“这么多蝴蝶,我见过的也只有其中几种呢,你爹爹为了让你高兴,托人取了这些蝶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钱小姐迎着阳光仰起骄傲的小圆脸儿:“当然喽!我爹爹有两下子吧?” 苏轻月和钱小姐开玩笑道:“岂止两下子!” 至此,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不像钱老爷这般富甲一方,他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并不特别。 但在苏轻月逐渐成长起来的每一岁中,他都不遗余力地爱着她。 譬如在下班回家后,给她带回她爱吃的水果;譬如忍住困意,给她读睡前故事;譬如从不责备她,总是耐心辅导她学不会的功课;譬如哥哥调皮惹哭她时,会严肃地告诉他不可以欺负妹妹;譬如她随口说想要去游乐园,他买了票,推掉工作也要带她去…… 除此之外,还有被编织进平凡生活中的,数不清的细节。 常言道,人这一生,爱人和朋友可以自己选,但父母选不了。 并非所有人能都拥有融洽幸福,充满爱的家庭。 对于部分人来说,充满纷争的家庭恰恰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苏轻月知道,在这一点上,她是幸运的。 但她也是不幸的。 偏偏是她穿进了书中,进入了一个远离亲人的世界。 她好想回去。 想带上苏轻舟一起,快一点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是任务还没有完成,不知还要多少时日呢? 不远处的花丛中,钱小姐笑容灿烂地朝着苏轻月招手:“苏姐姐,别站着发呆啦,快来陪我一起玩呀!” “好!我这就来!”苏轻月将那些愁思暂且沉入脑海,她提起裙子朝着钱小姐跑了过去。 钱小姐兴高采烈地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限时一炷香,比一比谁抓到的蝴蝶多!”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轻月答应了。 又问道:“赢了有什么奖励?” 钱小姐说:“若是我赢了,生日宴结束后,你就留在府上,再多陪我玩几日。” 苏轻月想了想:“几日……应该不成问题。” 钱小姐忽然神神秘秘的靠近:“若是你赢了嘛……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苏轻月挠头,“谁的秘密?你的吗?” 她可对小屁孩的秘密没有兴趣。 钱小姐悄悄附到苏轻月耳边:“别人的秘密,但是和你有关哟~” 苏轻月皱起小鼻子,弯了眼睛看向钱小姐:“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可别是糊弄我啊。” 钱小姐一拍胸脯:“若是我骗你,我就在生日宴上学狗叫,怎么样?” 苏轻月:!!! 倒也不必如此…… “就这么说定了吧。” 钱小姐命人拿来捕蝶网和竹篓,递给苏轻月:“捕来的蝶就放进这个带盖儿的竹篓中,我们开始吧~” “好,冲呀!”苏轻月高举手中的捕蝶网,与钱小姐一道扎入了花丛中。 捕蝶过程中,苏轻月手忙脚乱,不仅没捕到几只蝶,还摔了一屁股墩,坐塌了钱小姐园中几株珍贵的花。 她感到十分抱歉,小心地看向钱小姐。 钱小姐正全神贯注地在捕蝶,动作熟练,收获自然颇丰。 苏轻月起身揉揉屁股,小声叹道:“看来听不到小秘密喽,也罢也罢。”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最终清点数量的环节。 钱小姐再一次喊来家仆,命道:“你来数,数一个呢就放出篓子一只,看看我和苏姐姐谁捕得多,一定要公平公正,可不许包庇我~” 于是家仆开始数,数完钱小姐篓子中的蝴蝶,便开始数苏轻月的。 不用数,苏轻月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她从头到尾一共就捕到三只蝴蝶…… “一只、两只、三只……” 钱府家仆数着。 “四只、五只……” 苏轻月:??? 怎么还有? 钱府家仆还在数:“九只、十只、十一只……” 苏轻月内心:我没听错吧? 家仆:“十八、十九……” 苏轻月内心:见鬼了,怎么这么多?明明只有三只啊! 家仆:“三十、三一……” 苏轻月内心:有完没玩?到底有完没完啊!蝴蝶哪来的啊! 家仆:“三十八、三十九……” 苏轻月:困了…… 家仆一瞪眼睛:“五十!!” 他看了看终于空了的篓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五十整,苏姑娘胜啦。” 钱小姐一脸惊喜地扑过来:“哇!苏姐姐也太厉害了吧!” 苏轻月僵硬地转身,指向被自己坐塌了的那几朵花,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摔了一下,把它们……” “没关系没关系。”钱小姐双目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你怎么抓到那么多的,有没有什么秘诀,教教我呗?” 愣在原地,双目放空,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赢的苏轻月呆呆道:“心诚……则灵……?” 第147章 有人慌张掩饰 有人偷生闷气 比赛结束,钱小姐命家仆退了下去。 她则是一脸神秘的凑近苏轻月,悄声说:“既然你赢了,那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吧。” “等等。”苏轻月连自己怎么赢的都不知道,她胜之不武。 若不是篓子里莫名多出许多蝴蝶,本应该是钱小姐赢的。 于是,苏轻月问钱小姐:“待你生日宴会结束后,你希望我留下来再陪你玩几日吗?” “想啊想啊!”钱小姐回答得毫不犹豫,并且再次强调:“我当然想啊!” 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苏轻月笑了,双眸如弯弯新月:“好,我答应你。” “啊……”钱小姐一愣,“可是我输了。” 苏轻月看着钱小姐的眼睛,目光明亮:“是输是赢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我们想要通过赢换取的结果——你想要我陪你多玩几日,而我愿意。” “太好了!太好了!”钱小姐高兴得抱住苏轻月又蹦又跳,她放肆地大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人嘻嘻闹闹一会儿,钱小姐眸子含笑一转,眼乌珠子停留在歪向苏轻月的那侧。 她戳了戳苏轻月手臂上的肉肉,笑容神秘:“对啦,答应你的,把小秘密告诉你……想不想听?” 苏轻月如实点头:“挺好奇的,说吧。” 钱小姐搓了搓手,似乎自己也很期待将这个秘密说给苏轻月听。 她附在苏轻月耳边,还未说话,竟止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呼出的气息扑在苏轻月耳朵周围,有点痒。 苏轻月斜睨她一眼,轻嗔道:“哎呀哎呀,什么事让你笑成这样,别卖关子啦!” 钱小姐按耐不住激动:“我发现……有个人喜欢你!” 苏轻月身子一凛,抬眉道:“谁?不会是你吧?” 钱小姐双手握拳兴奋道:“姜哥哥呀!” 什……什么? 苏轻月足足愣住好几瞬,才慌慌垂下眸子,有些别扭道:“别……别胡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是真的!”钱小姐盯着苏轻月问道,“你该不会完全没感觉到吧?” 苏轻月避开钱小姐投来的热切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朵花:“本就不存在的事,我怎么感觉到?” 钱小姐盯着苏轻月的侧脸,摇了摇头:“啧啧啧,啧啧啧啧……” “你干嘛?”苏轻月有些慌。 钱小姐瞥她一眼,仰头望向天空:“某个人已经开始脸红了哟。” 有……有吗? 苏轻月眨眼速度不自然地加快,她用手扇着风:“天气热。” 钱小姐捂嘴偷笑,随后目光又移到苏轻月眉目间:“我可不是无凭无据胡说八道啊,据我观察,他时不时就会盯着你看,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就会……欸~像这样!” 钱小姐两根手指分别按住自己的嘴角两边,严格控制着幅度,轻轻向上抬了一点:“看,他就这样。” 苏轻月瞥她一眼,没忍住,微耸着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顶着微粉的面颊解释道:“我可不是因为他笑的,我是因为你学他才笑的。” “噢~”钱小姐笑得狡黠,“该不会……你对他也有一点……” “哎呀,不许胡说!”苏轻月郁闷得五官皱起,脸却是鼓的。 “我才没有胡说~”钱小姐做了个鬼脸,撒开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苏轻月紧随其后追赶:“你就是胡说!” “没有没有。” “就有就有!” 两个人提着裙子你追我赶,头上的珠翠摇晃,发出清脆响声。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少年耳尖微动。 他利用自己的听觉优势,将二人寻常声音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秘密竟是那个……早知如此,捕蝶比赛就不帮她赢了。 他背靠着树杈,目光落在正追着钱小姐满园子跑的苏轻月身上。 她瞧着气呼呼的,像个成了精的小包子。 不自觉的,他的嘴角又轻轻翘起微妙的小弧。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不可能啦!你别出去乱说啊。”苏轻月对钱小姐说的话传入姜槐序耳中。 微妙仰起的小弯弧僵在他的唇角。 他长睫一颤,像受伤的蝴蝶。 睫羽依附着眸子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也罢,和她?本就不可能。 他这样想着,胸腔中却翻涌起滚烫的岩浆。 *** 街市,熟食面店铺子前。 “五个包子。”姜槐序把碎银递过去。 “好嘞!”伙计一边接过碎银子,一边带着满面笑意,“堂食还是打包?” “堂食。” 伙计见他一个人,便道:“小郎君,咱们家包子分量很足,您一人吃三个足够了,要不您看……” “五个。” 姜槐序冰着一张脸。 “好嘞!”伙计见他坚持,便不再多说什么。 点完包子后,姜槐序寻了张桌子坐下。 很快,热腾腾的包子端到了面前的桌上,“客官请慢用,小心烫。” 姜槐序抓起一只包子,气呼呼地盯住它。 “苏轻月。” 他对着包子狠咬下去。 好气,谁让她说不可能喜欢他。 第148章 与真正的钱夫人见面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几人一同前往就近的膳厅用膳。 今日钱夫人也在。 见了苏轻月,她便快步迎了上来,温声唤她道:“苏姑娘。” 苏轻月点头,朝着钱夫人微笑,“钱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头还疼么?” “好多了,好多了,多谢苏姑娘关心。”她眸光如平静湖面,唇角上扬,显得温和亲切,“那日多亏了苏姑娘你,还有赵姑娘的相助,护住了我这具肉身,不然我恐怕……” “应该的。”苏轻月说完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侧的姜槐序,将他拉到钱夫人面前。 苏轻月向钱夫人解释道:“其实姜少侠他也不是故意要伤您的,那时候,附身于您的鮟鱇鱼妖拿我威胁他,他不知道出手后会对真正的您造成伤害,而鮟鱇鱼妖却能逃之夭夭。” “我之所以挡在您前面,是因我有特殊的能力,偶尔能提前感知一些事。我知道,如果我不护住您的躯体,真正的您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相信,如果姜少侠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他一定也不会伤害您分毫的。” 姜槐序瞳孔轻轻一颤。 愣住一瞬后,他抬起眼眸,看向钱夫人。 他轻声道:“是我太鲁莽,差点伤了您。” 钱夫人温和地笑着,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怪你,鮟鱇鱼妖虽附身我的肉体,我的灵魂被她压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说话,可我听得见外界的声音。你也只是想保护苏姑娘,你想对付的不是我,而是那只鮟鱇鱼妖,只是那时,你还不知道我是被鮟鱇鱼妖附身了,对吧?” 钱夫人说完,脑袋转向苏轻月,轻轻缓缓拉起她的手:“他是为了保护你,而你是为了保护我,也差点被那鮟鱇鱼妖所伤。这些日子来,我内心一直很不踏实,今日见你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苏轻月见钱夫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回握住她轻颤的手,说道:“您不必为此自责,都是那头臭鱼的错,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您头上来!它激怒姜少侠攻击您这具身子,又在危及时分拿我的身躯当挡箭牌,内心实在险恶!她甚至还与长尾蝶联手控制我,试图让我取了钱小姐的性命。” “还有这样的事?”钱夫人一惊,周围的其他人也看过来。 苏轻月点了点头:“好在她们没能用梦境困住我,更无法操控我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幸亏有你们,我们一家才能死里逃生,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若是往后有什么需要我们钱府出力的事,尽管提。”钱夫人轻轻拍了拍苏轻月的手臂,又看向姜槐序和夏云枕,“好孩子们,时候也不早了,快来坐下一起用餐吧。” 依言,几人便落座,共进晚餐。 严格来说,这是苏轻月第一次见钱夫人,前些日子所见的,不过是被鮟鱇鱼妖附身的钱夫人罢了。 她觉得很神奇。 明明是同一具身躯,同样的五官,只因其中的灵魂不同,给人的感觉竟大不一样。 钱夫人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丝毫不令人觉得害怕,反而是妥帖的,令人安心的。 “苏姑娘,我看你瘦,快多吃些,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好!”苏轻月点头,果真毫不客气,大块大块地夹起了肉。 一面进食,她一面想着:如今钱夫人回来了,修养后精气神也恢复了。 那么……兰泱呢? 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应该是兰泱吧。 同样是被鮟鱇鱼妖附身过,钱夫人回来了,兰泱去哪儿了呢? 还是说,因为自己穿书,在鮟鱇鱼妖之后,再一次挤占了兰泱这具身体,导致她无法回来? 书中那个寒月山庄为非作歹的女魔头,究竟是鮟鱇鱼妖还是兰泱本人? 苏轻月想,或许自己可以写封信给凉风,看看能否从他那儿得到线索。 第149章 绝情花何时能解 入了夜,万籁俱寂。 姜槐序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枕着自己的双手,仰面望着深蓝夜空中的月牙。 弯弯的,和苏轻月笑起来的眼睛很像。 忽的,他的耳朵像是听见了什么寻常人听不见的声音,警惕地动了动。 “谁?”姜槐序眉目间的柔软瞬间散了个精光。 “啾啾啾~”微小的鸟鸣声响起。 随后,一只翠鸟停留在姜槐序脑袋边。 “又是你。”姜槐序余光瞥见了它。 翠鸟开口了,却是慢悠悠的,柔媚的声音。 像是年轻女子在与情郎嘻闹:“瞧瞧你这话说得~真是无情呢,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今日你见了我,还一脸不情愿,也不怕我伤心么?” 姜槐序只是望着夜空,没有说话。 翠鸟啄了啄他漆黑如墨的发:“姜槐序,你好狠心,我飞这么远来看你,你竟不理我。” “余冬。”姜槐序终于唤了她的名字。 翠鸟激动得连连扑打翅膀:“在呢在呢。” 姜槐序还是望着夜空:“绝情花的解药……有下落了吗?” 翠鸟眼睛一亮,化作人形,美眸如宝石一般黑亮。 她侧躺在姜槐序身旁,白玉般的手臂撑着脑袋,痴痴望着他,声音酥骨:“莫非……你改变主意,打算与我长相厮守了么?” 空中起了些许微风,头顶的树叶沙沙轻响。 沉默片刻后,姜槐序看着头顶的月牙,对余冬说:“若你能寻到解药,我会考虑。” “此话当真?”余冬眉目间欣喜难掩,她葱白的玉指贴到姜槐序的指尖,游蛇一般,慢慢向着他的手背轻轻抚过去。 姜槐序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解药还未寻到,动手动脚不合适。” “噗嗤。”余冬捂嘴轻声一笑,乌发上的流苏簪子轻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就等着吧,你早晚得是我的人。” “姜少侠,你在屋里吗?你睡了么?” 是苏轻月在说话,还伴随着轻轻的扣门声。 姜槐序耳尖一动,一下便从屋顶上坐了起来。 隔着几间屋放眼望去,苏轻月正立在他所住的那间卧房前。 姜槐序就要从屋顶上下去,却被余冬拦住:“诶~你想去哪儿?” 他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一个飞快的翻身,从屋顶上轻松跃下。 余冬紧跟了上来,整个人拦在他面前:“姜槐序,你还想不想要解药?” “想。”他说,“你现在有?” 余冬傲气地微抬下巴,语气还是那样温柔,不紧不慢:“是,我现在是没有,但我迟早会有的。” 姜槐序唇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既然你现在没有,那还请回,等有了绝情花的解药,再找我也不迟。” 他说着便大步朝自己卧房所在的方向去了。 “哼,姜槐序。”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余冬盈盈笑着,饱满的红唇轻启,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已知道绝情花是哪个门派的蛊术,得到解药那日,还会远么?” 苏轻月想起今日用晚膳的时候,全程都没怎么见姜槐序吃东西,便拿了些钱小姐今日送给她的糕点,准备分给姜槐序几块。 他屋中虽透出微弱烛光,敲门却无人应。 莫非是睡着了? 既然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她也不该再打扰了。 苏轻月捧着小碟子准备回自己屋,猛的一转身,差点撞进来者的怀中。 她一时慌张,身子失去平衡,那人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稳住了。 “鬼鬼祟祟,在我屋门口做什么?” 悦耳的声音在头顶的空气中响起,自带疏离又温柔的氛围。 苏轻月顶着微粉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睫毛乱颤:“我……我拿点吃的给你。” 第150章 如果你会死,试着别再喜欢她 待苏轻月站稳脚跟,姜槐序的手慢慢从她腰间挪开。 他垂下睫羽,目光落在她手中精致的小瓷碟上,上面静静躺着几块糕点。 苏轻月将他细微的神情看在眼里,于是微笑着将手中的小碟子抬高,捧到他面前,“尝一尝?” “不想吃。”姜槐序毫不留情拒绝了。 下午去的那家面点铺的包子还真够扎实的,吃了五个,差点撑死。 一直到现在他还什么都吃不下。 苏轻月不晓得这其中的情况,还以为眼前这个性情别扭的家伙,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你别误会。”她向姜槐序解释道,“我知道,对于你们修行之人来说,每日进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就算几日不吃,你们也饿不死。” 苏轻月说话的时候,姜槐序将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 夜色浓郁,只有屋门前的灯笼亮着黄澄澄的光,将她平日里白皙的脸照得暖烘烘的,好像格外温暖。 他不吭声,听着她继续道:“可是我一直觉得,食物的作用不仅仅是填饱肚子,很多时候,它们还能丰富味蕾,愉悦心情,甚至是……抚慰心灵!” 话音才刚落,一双修长的手便已经伸了过来,从她手中的小碟子里拿起了一块糕点。 她微讶地望着他,而他已捏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不紧不慢,吃相十分好。 这家伙看似固执,但还是听劝的。 这样想着,苏轻月耐心地,等待着姜槐序细嚼慢咽地吃完那块糕点。 他咀嚼的动作停止后,她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姜槐序从容抚去指尖的糕点碎屑,对上她的眸子。 “如你所见,我吃了。”他语气淡然,“你要怎么证明,食物能抚慰心灵?” “好吃吗?”苏轻月问。 “还行。”他说。 苏轻月点了点头,“既然还行,你吃的过程中应该会感觉到快乐吧,哪怕一点点?我也不知道你,但是每当我吃到美味食物的时候,心情都会好一点的!” 他目光落在的她眉目间,唇角不禁微微弯了一些。 苏轻月察觉了他唇角微妙的弧度,忽的想起今日午后,钱小姐说的那个秘密。 她很快在心中否定了。 姜槐序喜欢自己?这怎么可能呢!连余冬那样美得无可挑剔,坐拥无数金银财富的女子都不能将他动摇。 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吧。 但……那日妖魔之狱内,他体内的绝情蛊发作了,这就代表着,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绝情花的蛊毒发作,令人痛不欲生,最终的结果是被折磨致死。 姜槐序显然已经触发了这一切,难道他就只能维持现状,然后朝着死亡加速走去吗? “那个……”苏轻月干涩地开了口。 “嗯?”他鼻腔微震。 “呃……”苏轻月挠了挠耳朵,目光飘在虚空处,“你的绝情花……怎么办?” 他一怔,唇角的笑意更鲜明了,冷不丁吐出两个字:“等死。” 苏轻月睨着他的脸色,鼓起勇气说道:“你就不能……试着不喜欢那个人吗?相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吧。” “不喜欢那个人?”姜槐序眸中的温存与漠然在一瞬间反复拉扯,很快,他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凉意,“在庄主大人看来,这是可以控制的吗?” “不行吗?”苏轻月转着眼珠,认真思考了道,“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吧。” 姜槐序好笑地摇了摇头:“也对,毕竟庄主大人您的百花居里从不缺男子,喜欢对您来说,是可以轻易改变和转移的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轻月连忙解释,“我就是在想……你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看着自己死掉吧?或许尝试一下,能有一点儿结果呢……” 她不确定,故而没有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哦?”面前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向她凑近。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清甜的香气浅浅萦绕在鼻尖,苏轻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心跳如鼓,她慌张避开目光:“怎么……怎么了……” 姜槐序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手从她手中的小碟子中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再次不紧不慢地品尝了起来。 吃完后,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是那样动听:“小月牙,若我死了,你还会想起我吗?” 他语气轻飘飘的,仿若此事只是个玩笑。 苏轻月慢吞吞地点点头,眼眶居然有一点湿润了。 她不明白世间为何有如此恶毒的蛊毒,对人动心,竟会加速自身走向死亡。 “我还没死。”姜槐序说。 “我知道。”苏轻月的声音小小的,已经带上了粘稠的鼻音,“我还是希望你活着,没有办法了吗?说真的……你别喜欢那个人了吧……” 姜槐序身上的谜团还没有解开,这关系到茉莉纹螺钿镜,关系到她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不能看着他这么快就死。 她轻轻揪住姜槐序手肘处的衣料,仰起头看他,像是哀求:“你就多想想她的缺点,每天想每天想,说不定突然哪天就不喜欢她了,你试试看吧好不好?万一有用呢?” 姜槐序看着她的眼睛,一颗心不断地缩紧再缩紧。 他嗓音暗哑,有些苦涩道:“好,我试试。” 第151章 事发突然 两日转眼一过,到钱小姐的生辰这天了。 天还没亮,钱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为今日的晚宴做准备。 食材挑选最新鲜的,烹饪要细致入微,摆盘最好能增进人的食欲。 凡钱小姐会经过的地方,皆需打扫仔细了,连窗缝中也不能有灰尘。 更有专为钱小姐表演节目的,已经排练了一月有余,就等着这一日让钱小姐欣赏,万不能出差错。 钱小姐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哈欠起了。 贴身丫鬟替她收拾一番形容后,她便命人赶往拢翠园,邀请苏轻月过来。 拢翠园这边,苏轻月也是才起不久,正在院子里手持桃木剑练着基本功呢。 赵盈不在,苏轻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上剑。 她觉得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还成天背着一把木剑,怪憨的。 这不,夏云枕得知她跃跃欲试,便提出教她一些基本功。 正练着呢,小厮的嘹亮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苏姑娘,小姐命小的来请您前去用早膳,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苏轻月小心翼翼地看向夏云枕,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却依然温柔:“去吧。” “好耶!”得到了‘师傅’的允许,苏轻月反手将桃木剑插进背上的剑鞘中,难找准口子,动作还有些生疏。 “那我先过去啦!”和夏云枕说了一声,她便欢快地蹦到了门外,坐上了马车。 许是为钱小姐庆生的缘故,匍一进马车内部,苏轻月便闻到了一阵先前没有的香气,还怪好闻的。 她用力嗅了几下,竟感到有些困了。 湖心的亭子里已经摆好了精美的早餐,钱小姐在亭中来回踱步,轻皱了眉头嘀咕着:“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呢?本小姐要饿死啦!” 恭敬立在一旁的丫鬟道:“小姐,要不您先吃吧。” “不行。”钱小姐立马否决了,“说好了要和苏姐姐一起用早膳的,我再等等吧。” 如此,丫鬟便也不再多言。 钱小姐继续在亭中踱步,时不时伸伸脖子,盼望着苏轻月到来。 然而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怎么回事呢?”钱小姐颇有些郁闷,“我还特意命人用马车去接的,按理来说早该到我这儿了呀!”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胡乱塞了两口早餐,也喊来了马车,急急忙忙朝着拢翠园去了。 “快点儿!快点儿!”马车上,钱小姐不断催促着。 拢翠园门口,马车还没停稳,钱小姐就急着要下来。 双脚才一落地,她便提着裙子直冲了进去,边跑边喊:“苏姐姐在吗?有没有人看到苏姐姐?” 前院中,夏云枕停下舞剑的动作,连忙迎上去道:“钱小姐,你找轻月?她不是去你那儿了吗?” 钱小姐急得几乎要跳脚:“是我命人来接她的,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她!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能想到的就只有到这儿来…她…她会去哪儿呢!” “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夏云枕试图先稳定住钱小姐的情绪,又想起什么似的:“我喊上阿序,很快。” 情况紧急,他双脚一点地,一个凌空翻飞到了姜槐序的屋门口。 “阿序!轻月不见了!” 敲门无人应。 “阿序?” 夏云枕干脆用力将门撞开。 屋内,姜槐序倒在了地上。 第152章 拔开迷雾的一角 “阿序!”夏云枕冲进屋内,半蹲在姜槐序面前。 只见他嘴唇苍白,满头冷汗。 夏云枕一手托起姜槐序的后脑勺,另一手扶住他的肩,焦急唤道:“阿序你怎么了?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姜槐序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气若游丝:“没……事……” 眼下,找苏轻月是一件急事,可夏云枕看着姜槐序的状态,如何能放心扔他一人在此。 不如将师弟背在身边,还能随时能观察到他的状态。 夏云枕抓住姜槐序的手臂,目光落过去的同时,眉心一紧。 “这是什么?” 他发现姜槐序手臂的皮肤上,透出密集交错着的青色藤蔓似的线条。 “难道是……”夏云枕显然已经猜出来了,但他对此仍感到难以置信,“是绝情蛊发作了……” 姜槐序捂着心口,吃力地点了一下头。 情况紧急,夏云枕没时间去思考姜槐序体内的绝情花为何发作,更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一咬牙,把姜槐序背了起来。“我不放心留你独自一人,先跟着我。” 姜槐序看着清瘦,但分量不虚。 夏云枕废了劲儿,才背着他快步跑到了钱小姐面前。 瞧见了耷拉在夏云枕背上的姜槐序,钱小姐张圆了嘴,结巴着惊呼:“这……这这这……他怎么了?” 夏云枕刚要说话,耳边传来了姜槐序虚弱的声音:“我知她……在哪儿……” “她?”夏云枕一怔,眸中的光瞬间亮起,他将脑袋侧向姜槐序:“你是说轻月吗,你知道轻月在哪儿?” 姜槐序虚弱地闭着眼睛,口中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在府外……朝东……快……” “好。”夏云枕背着他抬脚就跑。 钱小姐提着裙子在后面追:“哎等等我,苏姐姐在哪里啊?” 跑到拢翠园门口,夏云枕定住脚步,转身朝钱小姐看过去:“我恐怕所到之地有危险,你就待在府中。” “好。”钱小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 夏云枕说话的语速比平日里快上了好几倍:“钱小姐,麻烦你将轻月的事告诉老爷,请他严查进出钱府的人,警惕一些总是好的。找轻月要紧,我先行一步,你千万不要乱跑,可记住了?” “记住了。”钱小姐连连点头,“你们注意安全。” 情况紧急,夏云枕摸出一张画着符文的黄纸:“阿序,想着那个地方,我们直接去找轻月。” “好……”姜槐序无力地垂在他肩头。 夏云枕凝聚意念,默念咒语,指尖轻轻一触,瞬移符霎时间凭空燃烧了起来。 二人双脚凌空,耳边风声呼响而过。 瞬间的功夫,夏云枕和姜槐序已经不在钱府,而是置身于一片荒郊野岭当中了。 四周不见人影,但凝神细听,就在不远处,隐约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夏云枕一面判断着方向,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走去,一面听着那声音咬牙切齿道:“拜你所赐!我错失了得到仙山灵芝丹的绝佳机会…姓夏的又在钱府布了阵!害我无法靠近。” 说话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从钱府跑掉的那只鮟鱇鱼妖了。 她竟在这里。 此妖幽幽叹息一声,语气怨毒得令人发毛:“既然如此,兰泱,我不如重新占据你这具身体,回我的寒月山庄当庄主!” 兰泱! 听到这个名字,夏云枕瞳孔猛然间收缩。 他脚步一顿,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奔涌上心头,脑袋像是被冲昏似的,有些晕眩。 鮟鱇鱼妖还在猖狂狞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了蛇头花,我还需要什么仙山灵芝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诡异地回荡在四周的空气里。 “寒月山庄的女魔头果然是你!”苏轻月的声音听上去既惊恐又愤怒,“当初就是你占据了这具身体,带着你的手下四处烧杀掠夺,为非作歹!害死了数不清的无辜的人!你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吗!” “哈哈哈哈哈!你真有趣!”鮟鱇鱼妖放声大笑,“我没有良心,又怎么会痛呢!哈哈哈哈哈!” 情况紧急,夏云枕迅速逼退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背着姜槐序,他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声音所在地。 “谁?!”鮟鱇鱼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夏云枕迅速拨开面前挡住去路的荒草,眼前出现了一面湖,他终于看见了苏轻月的身影。 她就站在湖边,绷着身子,紧紧握着赵盈为她做的那把桃木剑,与鮟鱇鱼妖对峙。 “抱歉,阿序。”夏云枕将背上的姜槐序放倒在地,拔出泛着寒光的剑,朝着那鮟鱇鱼妖飞冲而去了。 第153章 泱泱,好久不见 眼见着夏云枕拔剑直冲而来,鮟鱇鱼妖迅速向苏轻月扑去。 看那架势,应该是想要将苏轻月拖入湖中。 苏轻月眼神一凛,手中的桃木剑斜挡了一记,鮟鱇鱼妖猝不及防被弹开了。 “哼,就凭你,也想对付我?”鮟鱇鱼妖不死心,她冷哼一声,再次扑向苏轻月。 夏云枕飞快闪到鮟鱇鱼妖的后侧方,他竖起银色的长剑,口中默念咒语。 七把发着光的剑凭空出现,夏云枕指尖对着空气一点,长剑发出金光,迅速围成了一个圈,鮟鱇鱼妖被困其中。 夏云枕问她:“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错?我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用剑阵困住我!!”鮟鱇鱼妖拼命地甩尾扑腾着。 “看来你是丝毫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夏云枕摇了摇头,走到鮟鱇鱼妖面前,对上她的眼睛,“方才你亲口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原以为你只是附身钱夫人,联手长尾蝶试图取钱小姐的性命,没想到……你还当过寒月山庄的庄主,并且作恶多端?” “我是当过寒月山庄的庄主,这又如何?”鮟鱇鱼妖似乎是不服气,“呵呵,我虽为妖,却从未杀害过任何一个人,你有什么资格抓我?” 一旁的苏轻月闻之愤愤,“你是没有亲手杀人,不代表你没有杀人!你的手始终干干净净,没有沾过鲜血,可在你无数次的一声令下,寒月山庄那些手下,替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如今你想撇得一干二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倒在剑阵中的鮟鱇鱼妖忽然大笑起来,“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呢,小兰泱,你的那个小侍卫凉风,衷心得像条狗,哈哈哈哈哈哈!” 夏云枕再次从鮟鱇鱼妖口中听到兰泱二字,内心复杂的情绪糅杂成一团,他的目光又落到苏轻月身上。 情绪漫溢,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话想问。 鮟鱇鱼妖发出阴冷的笑声,对苏轻月说道:“桑兰灭国,我便附身于你,属于你的那些记忆,我都能一一读取,糊弄凉风那蠢小子轻而易举,想不到吧?” 苏轻月一怔:“原来你能读取原身的记忆!” 如此一来,上次鮟鱇鱼妖附身钱夫人后,能说出钱夫人未出嫁时住在平州,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剑阵的能量还在持续加强,鮟鱇鱼妖倒在其中,不出几句话的功夫,已无法起身。 她瘫倒在地,仍旧阴冷地笑着:“小兰泱,你的小侍卫把我当成了你,只要能让我高兴,他什么都肯为我做,有了他的拥护,我才能顺利当上寒月山庄的庄主~多亏了你啊,在桑兰时候,你还真没白对他好呢呵呵呵……他真是一条好狗呵呵呵呵呵!” 苏轻月并不是兰泱,可她听了鮟鱇鱼妖说的这些话,又气又痛心。 胸腔内仿若有滚烫的岩浆翻涌,她恨不能立即亲手将此妖撕成碎片。 “泱泱……”夏云枕嘴唇微启,无声地念出她的名字。 原来并非他多想,他没有认错,她就是泱泱。 他早该确信她就是泱泱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桑兰的掌上明珠,竟会沦落到远离故土,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地步。 桑兰虽是个偏远的小国,却也繁荣辉煌,人民安居乐业。他离家至今不过九个年头,桑兰竟灭了国…… 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苏轻月捏紧了双拳,眼眶发红的模样,夏云枕的心也紧紧揪成了一团。 第154章 苏轻月圆谎(一) 鮟鱇鱼妖口中的凉风是何人,夏云枕并不了解。 离开桑兰被送往青山门的那一年,他只有十岁。 那时候的泱泱年纪比他更小,她的身边,还未曾出现一个叫凉风的人,故而夏云枕记忆中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倒是先前在寒月山庄,他见过那个叫凉风的人。 如此,夏云枕有一点想不明白了。 既然凉风是泱泱衷心的小侍卫,为何那日在寒月山庄,他却客客气气称她为苏姑娘? 那日凉风还说:若不是姜少侠和苏姑娘联手对付原庄主,他们恐怕还被迫屈服在原庄主的手底下,是姜少侠和苏姑娘的出现,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那天苏轻月也说,她是因为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才被庄主抓进寒月山庄的。 难道轻月真的只是轻月,是鮟鱇鱼妖认错了? 可是…… 夏云枕看向苏轻月,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直觉。 这些日子以来和她的相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他的感觉告诉他,苏轻月就是泱泱。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夏云枕的思绪乱作一团,意念不够高度集中,导致他所操控的剑阵金光愈发弱了。 鮟鱇鱼妖趁其不备,忽然间奋力摆尾,噗通一声跃进了湖中,掀起一阵水花。 夏云枕猛然惊醒,发觉不妙,正欲追到湖中去。 苏轻月慌忙扑上前去,拦住了他:“别跟下去!小心其中有诈。” 此话一出,许久不见的系统又在她脑海中刷起了存在感【请宿主时刻牢记自己的反派使命!请宿主时刻牢记自己的反派使命!】 苏轻月的动作僵住。 是了……她的任务是给正派的主角添麻烦,她可以捣乱,可以作恶,就是不能帮他们,不能做对他们有利的事。 否则就会被警告,被扣积分,被惩罚。 想到这些,苏轻月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泱泱。”脑袋上方响起夏云枕的声音。 “嗯?”苏轻月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夏云枕。 “泱泱……”他又唤了一声,嗓音轻轻颤抖着。 苏轻月没看错,夏云枕眼眶发红了,向来干净明亮的眼睛因为充血变得有些浑浊,她看不清其中有多少情绪一同在翻涌。 他怎么了…… 泱泱?是说的兰泱吗?苏轻月不明白,为什么连夏云枕也开始这么称呼她。 难道不止鮟鱇鱼认识兰泱,夏云枕也与兰泱有过交集? 兰泱究竟是什么人呢…… “夏大侠?”苏轻月微蹙着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没事。”到嘴边的话又咽进腹中,夏云枕还是做不到直接说出口,只是委婉地问道:“以前的事,你有没有想起来,哪怕一点?” 苏轻月想了想,慢吞吞地摇头。 关于原身,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虽穿进这具身体中,却感知不到一点原身的记忆。 若要得知兰泱的曾经,恐怕还得问鮟鱇鱼妖呢。 此妖附身居然还能一一读取原身的记忆,实在骇人。 苏轻月眸子咕噜一转。 对了……不如就把锅甩给鮟鱇鱼。 “我们过来些。”她恐湖边还有诈,先将夏云枕往远离湖面的杂草丛那儿拉了拉,她仰头看他,眼神楚楚可怜:“鮟鱇鱼妖唤我兰泱,可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像鮟鱇鱼妖方才所说的那样,她读取了我的记忆,才导致我记忆丢失了呢……” “有可能。”夏云枕点头,随后又揪起眉毛,思索着道,“不过既然如此,为何同样被附身过的钱夫人,记忆却并未受到影响呢?” 苏轻月的大脑飞速运转:“啊!会不会是因为她附身钱夫人的时间比较短,故而没有造成钱夫人记忆的丢失?” 夏云枕微微颔首:“有这个可能。” 也算是蒙混过关了,苏轻月暂且松了一口气。 第155章 苏轻月圆谎(二) 一旦编织一个谎言,之后往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之前的那个谎。 苏轻月并非有意要欺骗夏云枕,她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暴露,她不得不这样做。 兰泱此人,原书中不曾提到过,苏轻月更不知道,兰泱和夏云枕有着怎样的关系。 但从夏云枕的神情中,苏轻月不难判断出,兰泱对他而言是重要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格外在意与特殊对待,或许也是因为兰泱吧。 这个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可是若这么快就让夏云枕知道,她仅仅是苏轻月而已,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苏轻月,她的灵魂根本不是兰泱,她必然会成为他心中和鮟鱇鱼妖一样的侵占者。 再退一步,就算苏轻月愿意向夏云枕坦白此事,说出自己不是兰泱而是一个穿书人,系统也会出手干预,绝不让她说出不该说的话。 眼下的情况来看,她能做的只有隐瞒,假装自己是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兰泱。 等等……鮟鱇鱼妖说桑兰灭国? 桑兰……怎么这么耳熟! 苏轻月眉头一皱,忽然间想起与主角第一次见面那日,夏云枕说过的,他的故土在遥远的桑兰。 对了,夏云枕和兰泱都是桑兰人 这样看来,他们二人曾经认识,便也不奇怪了。 由此,苏轻月还瞬间将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鮟鱇鱼妖附身钱夫人的时候,一眼便认出她是兰泱,可夏云枕却直到今日,在鮟鱇鱼妖唤了她兰泱之后,他才终于红着眼眶将“泱泱”说出口。 让他确定她就是泱泱的决定性因素,居然不是样貌,而是一个名字。 乍一想很奇怪,但仔细一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夏云枕已经离开桑兰九年了,九年前兰泱还是个小小姑娘吧,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夏云枕自然不能光凭样貌就百分百确定她是兰泱。 这世间不乏模样相像之人,更何况她还告诉他,自己有名字,叫苏轻月。 现在看来,自己所处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兰泱错不了了。 兰泱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说自己叫苏轻月呢? “夏大侠。”苏轻月装傻,试图将自己这个名字的漏洞圆过去:“为什么鮟鱇鱼妖总是喊我兰泱,你方才也喊我泱泱,可我不是叫苏轻月吗?难道这是谁后来帮我起的名字吗?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苏轻月蹩脚地填补着漏洞,内心已经在咆哮。 打死也想不到啊!原书《提灯》中开局没多久就被男二灭掉的那个女魔头!她所用的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居然是兰泱!还是男主小时候就认识的人! 原书中姜槐序为救夏云枕杀了女魔头,其实女魔头根本没死,还附身到了钱府钱夫人的身上,死的只是那具兰泱的肉体。 苏轻月想,若是原书中女魔头命人绑了夏云枕后,没有抽走他的神智,他清醒的状态下看见了她的脸,后来还会发生姜槐序杀掉女魔头的情节么…… 如此,兰泱的肉体是不是就能保全?她的灵魂或许还能回来,与肉体合而为一,继续活下去? 苏轻月晃了晃脑袋,叹了一声气。 搞不懂,搞不懂。 夏云枕此时的脑袋比她还乱,面对她方才问的关于名字的问题,他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只是道:“泱…咳咳轻月……我们先回钱府吧,等手头的这些事处理完了,一道去一趟寒月山庄可好?我想……凉风一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苏轻月指尖纠结地拧着衣裳的布料,她点了点头:“好……” 第156章 盘问小厮 准备回钱府的时候,姜槐序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他摆摆手,直言无需夏云枕背他了。 然而他依旧嘴唇发白,站也站不直,虚弱得很明显,便由着夏云枕和苏轻月扶着他回了钱府。 瞬移符十分珍贵,不到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几人到达钱府,未过多时,上午钱小姐派到拢翠居接苏轻月的小厮已经找到。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晕倒在钱府府中一条不起眼的路边。 青山门的客人对钱老爷来说都是贵客,发生这样的事,钱老爷自然十分愤怒。 他命人拿来一桶凉水,对着那小厮从上往下泼去。 “哗啦啦——” 小厮猛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瞪大双眼,短时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子在发着抖。 苏轻月正站在一旁,钱老爷目光死死盯住那小厮:“今日是你去接的苏姑娘?” 小厮怯怯地转头看了一眼苏轻月,又飞快地抽回了目光,垂下脑袋:“……是……是……” 钱老爷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你来和我说说,你把苏姑娘送去哪儿了!” “我……”小厮哽咽道,“我……我……” “你你你你你!你什么你!”钱小姐也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你就偷着乐吧!还好苏姐姐没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我饶不了你!” “等等……”钱老爷指着小厮鼓鼓囊囊的怀抱,“身上藏了什么?” 小厮发着抖,牙关打战,声如蚊蝇:“没……没……没什么……” “来人,搜身!” 钱老爷一声令下,两名家仆上前将小厮按住,另一名将手伸入小厮怀中一掏,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打开!”钱老爷道。 家仆闻言照做,打开布袋子,露出其中金光闪闪的东西来。 在场众人的目光,皆朝着那布袋子投过去——是满满一大袋子的金元宝。 这些元宝对于钱老爷和钱小姐来说不值一提,其余的家仆也不敢发出声音,唯有苏轻月盯着那袋子中的金灿灿哇出了声,随即她感到失礼,又将自己的嘴捂住。 钱小姐双手叉腰,站到犯了事的小厮面前:“你收人好处,替人办脏事!说,这些金锭是谁给你的!” “我……”小厮依旧是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苏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你!你还好意思说!”钱小姐气得踹了他一脚,指着他的鼻子道:“今日是本小姐的生辰,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陪你玩!再不从实招来,就别怪本小姐来硬的!打得你屁股开花!” “我说我说!”犯了事的小厮朝着钱小姐磕了几个头,眼珠子咕噜一转,慌慌忙忙道,“是……是这样的,原本小姐是让小的接了苏姑娘与她共用早膳,小的也确实接到了苏姑娘,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头晕晕的,后面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才被一盆水浇醒,真的!老爷!小姐!你们一定要相信小的啊!” 钱老爷指着布袋子:“那这一袋子金锭,你怎么解释?” 小厮苦着一张脸道:“兴许是有人趁小的昏迷时刻意塞的,想要嫁祸给小的!” “你胡说!”钱小姐气得快爆炸了,她扬了扬声音,对着门外道,“东门的两位门子,可以进来了。” 两名门童依言走了进来,行礼后一致指认犯事的小厮,“老爷,小姐,就是他!今日上午他赶着马车要出门,照例我们要检查,掀了轿子的门,发现里头是闭着眼睛的苏姑娘。” 另一位门童点头道:“是的,当时他坐在马车头,说苏姑娘有私事要出府一趟,还让我们声音小一些,说苏姑娘起得早,这下睡着了,可别吵醒了她。” 先说话的那个门童又道:“当时我们并未察觉什么异样,还以为苏姑娘是真的睡着了,不敢惊扰了贵客,便允许马车出了府。没想到差点害了苏姑娘,是我们疏忽了!” 钱小姐提过那袋金锭,甩在犯事的那小厮跟前:“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他们……他们两个冤枉人!”犯事的小厮不服,哭喊着道:“请老爷小姐明鉴啊!” 钱小姐气不打一处来,她正欲开口骂人,却忽然之间定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金锭都变成石头啦!” 在场的人皆朝着地上那袋金锭看过去。 哪还有什么金锭嘛!分明是满满一袋子的石头啊! 第157章 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若非亲眼所见,大概没有人会相信,一袋金锭居然会变成石头。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诧异,跪在地上的小厮也不例外。 他瞪红了眼睛,下巴止不住地颤抖着,难以置信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钱小姐抱着手臂,打量着他,嗤之以鼻:“你被骗了。” 这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夏云枕走了过来,在小厮面前蹲下。 他捏住小厮的脸颊两侧,趁其不备,将一颗小丸投入他口中。 小厮双臂被人押在身后,只能扭动着身躯反抗:“你喂我吃了什么!” 此丸一入口,便像有方向感似的,朝着喉咙口头也不回地滑进去了,导致他第一时间想吐出来也没能来得及。 夏云枕解释道:“此药名为‘一诺千金’,在手为丸,入口则化虫,服下此药后,短时间内说出的话,是终身都不能违背的。” “你!你什么意思!”小厮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脖子。 夏云枕从他面前起身,自上而下俯视他:“我的意思是,你若撒谎,你腹中的虫便会开始啃噬你的内脏,直到你痛不欲生而死。” 小厮一惊,痴痴瞪着眼,小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世间有这样的东西。” “金子变石头都见着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夏云枕风轻云淡地笑着:“你敢说你不会撒谎吗?” “我……”小厮垂着头,“我也是不得已的呀!” 夏云枕道:“我就问你,在这件事情上,敢不敢说自己没有撒谎。” 小厮指了指那袋子石头,还委屈了起来:“我也是被蒙在鼓里,被骗了呀!” 在外人面前一向温和的夏云枕,也逐渐失去耐心:“不要转移话题,请你回答我,敢还是不敢?” 小厮将颤抖着的身子缩成一团,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大哭着朝四面八方胡乱磕起头来,“小的错了小的错了,饶了小的吧!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钱小姐气不打一处来,叉腰喝道:“那你倒是说呀!有本事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啊!你今日要是不开这个口,本小姐饶不了你!” 小厮哭着道:“小的这就说,小的这就说。” “慢着。”夏云枕道,“在说出事发经过之前,先说一遍’以下所言句句属实‘。” 空气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犯事的小厮身上,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 “哎……”小厮痛苦地晃了晃脑袋,咬着牙根复述夏云枕那句话:“小的……以下所言……句句属实。” 夏云枕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一个挑眉,“说吧,把你知道的,看到的,所做的都说出来。” 小厮弓着背跪在地上,垂下了脑袋,像一株被压弯的稻子,“前些时日,小的收到家中兄长来信,信中提到年迈的母亲身患重病,急需治疗,可小的手头没有足够的钱财。小的知道,钱府待我们这些下人都不差,工钱也给得比外边多,可平日里在府上做工得来的工钱,也都按时寄回家中了。 “为了在短时间内替母亲筹足看病的钱,小的只好……只好入了赌坊……未曾想……非但没有凑够看病钱……还将原有的一点积蓄都输光了。” “真是糊涂!”钱老爷双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 “小的……小的确实糊涂,小的该死!”那小厮哽咽着,抽了自己一耳光。 钱老爷用浑厚的嗓音说道:“若你从实招来,且愿意改过自新不再犯糊涂,你母亲的药钱,钱府会替你出。”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厮情绪激动,将脑袋磕得响亮,再抬起时,额头已经渗出血迹。 “先别谢得太早。”钱老爷厉声道:“还需看你的表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好!”小厮继续说下去:“当时小的万念俱灰,独自走到了城东的那面湖边,坐在湖边放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忽然间,一条模样丑陋的鱼游到了岸边。我吓了一跳,准备离开,可她喊住了我。” “她说,她是能替人排忧解难的鱼仙,有上百年的修为,只要我把心事告诉她,她就能帮我。我正好一肚子苦闷无处倾诉,便将心中烦闷之事一股脑的都说给她听了。 她告诉我,只要我能想办法将苏姑娘带到湖边,她就会给我足够的金锭,那些金锭足以给我娘治病,所以……” 钱小姐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你今日逮着机会,就将苏姐姐带到了东湖,这袋金……哦不……石头就是那鱼给你的报酬?” 小厮垂头羞愧道:“是……” 第158章 不想让她再身陷危险 处理完小厮的事情后,苏轻月陪着钱小姐度过一个还算圆满的生辰,一起享用了美食,看了表演,游了夜园,赏了灯。 一通玩闹后,月亮早已高悬上空了。 苏轻月今日喝了点儿小酒,也玩得累了,回到拢翠园后,她推开自己的屋门,倒头就睡。 睡到后半夜,居然没由来地惊醒了。 心跳像是漏了几拍。 苏轻月睡眠质量一向是不错的,忽然惊醒这种事,几乎不会发生。 然而此刻她躺在一片漆黑中,呆呆睁着眼睛,一种难以感觉形容的空洞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翻来覆去,无法再度安睡,心中始终空落落的。 “我究竟是怎么了?”她对着空气轻声发问。 倏的,手心开始发烫。 她将手抬了起来,另一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摸那滚烫的手心。 似乎有一团能量,在其中不安地涌动着。 手心…… 苏轻月不由地想到在陆府那日,陆老太太将手靠近她的时候,掌心出现的那颗红豆子。 这感觉……难道是…… 疑惑间,苏轻月的手掌心登时闪出一阵光芒。 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习惯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苏轻月下意识地用力闭上了眼睛,而后再慢慢地睁开,再次朝着自己的手心看去。 方才那团刺目的光芒已经消失了,一颗小小的豆子发着白光,逐渐从她的手掌心中脱离出来,朝着紧闭的屋门飞去。 它居然……居然就这么穿了出去! “怎么回事!”苏轻月贴着床一滚,麻溜地坐到了床沿,双脚快狠准地塞进床边的鞋中。 她朝着屋子的门扑去,飞快地将门打开,准备追上飞走的豆子。 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那人警惕道:“三更半夜的,你要去何处?” 苏轻月下意识地吓得往后一缩,随即又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姜槐序。 她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我屋外?” “你确定是你的屋外?”姜槐序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苏轻月脑袋晕乎乎的,眼见着发着光的红豆子越飞越远,她急忙要跑了:“有什么事等会儿说。” 姜槐序觉得她举止异常,将她拦住,严肃道:“你去哪儿?”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别挡着我了,我有事儿!”苏轻月有些恼了,她拍开他的手臂,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她因为那颗红豆子惊醒,红豆子却发着白光跑了,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追上那颗豆,一探究竟。 豆子在前面一路飞,苏轻月跟在后面不知疲倦似的追。 钱府大也是真大,她跟着豆子从一个大门跑到另一个大门,跑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眼见着就要出门了,豆子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紧接着,苏轻月亲眼看着豆子飞了出去,而自己却被守门的门童拦住。 是白日里指认小厮的那两个门童。 其中一个道:“苏姑娘,这个时间点,你要去哪儿?” “我……”苏轻月眼巴巴望向门外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她焦急道:“重要的东西飞出去了!” 门童抱歉地说:“苏姑娘,我们不能让你出去,若是你再出什么差池,我们二人难辞其咎。” 苏轻月知道两个门童也是替钱府办事,她不想为难他们二人。 可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红豆子跑掉么? 这可是对卫蒙之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想必也是出于信任才交给她,相信她会带着这东西找到他念念不忘的任小姐。 虽然心愿已经达成,可难道就这么看着它弄丢么…… 若是红豆子没了,下次陆老太太问起,又该如何交待呢。 这可是他们二人的相思子,是那份珍贵情感的连结。 “二位放心,我这就带她回去,不让她乱跑。” 身后响起了姜槐序的声音。 苏轻月还没来得及转头,手腕竟已经被牢牢箍住了。 姜槐序拉着她就往回走。 苏轻月拗不过他,不得已,只好顺着他的步伐往回走。 两人默默走了一小段路,姜槐序的手还是牢牢箍着她的手腕,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苏轻月忍不住在他背后小声嘀咕:“奇怪,这家伙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管闲事……大晚上的不睡觉也就罢了……” 前面的人忽然顿住脚步,苏轻月没刹住车,“哎呀”一声,脑袋撞上他的后背:“你干嘛呢……突然停下来,害我追尾……” 她小小地埋怨着,好像很委屈。 姜槐序定在原地,转身面向苏轻月。 他说:“我只是担心你再出什么事。” 四周很暗,苏轻月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无风的夜里,他的声音能够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中。 担心…… 原来他是在担心她。 苏轻月的小脾气消散了,她看不清他,只能看着他的轮廓,有些感动地轻声说道:“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一直守在我的屋门口么?” “不。”姜槐序冷静地说,“那间是我的屋子。” “哈?”苏轻月挠头。 姜槐序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回到拢翠园后你进了我的屋子,倒头就睡,我无处可去,便只好站在屋外了。” 苏轻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难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抱歉啊……” “喝得不多,醉得倒是厉害。”略带嫌弃的语气,话了,他将苏轻月拉入怀中。 如此自带暧昧不清氛围的深夜,猝不及防的,苏轻月又一次近距离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她的脸颊在一瞬间发了烫,竟连说话都结巴了:“大…大晚上的你你你……你干干什么?” 话音刚落,苏轻月忽然间感到脚下一空,姜槐序竟带着她凌空飞了起来! 苏轻月下意识 第159章 所求皆为你 姜槐序带着苏轻月,前去追那颗发着光的红豆子,这一追,竟追到了陆府。 苏轻月亲眼看着豆子越过围墙,飞进了陆府。 “还追么?”姜槐序问她。 见豆子的目的地是陆府,苏轻月反倒松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不论如何,总不该大半夜闯进别人府中。 更何况相思子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只是代保管而已。 它属于卫小将军,也属于任小姐。 苏轻月想,世间万物皆是有灵性的,今夜相思子从她手心中飞出,是回到它所向往的人身边,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们该回去了,谢谢你愿意陪我跑这么远。”她说。 姜槐序的眼神越过她,落在她身后陆府的上空:“那是什么?” 苏轻月扭头,随着姜槐序的目光看过去。 陆府的围墙之上,居然升起了另一颗发着光的豆子。 那难道是……从陆老太太手掌心跑出来的? 两颗豆子在陆府的上空不停地、不停地旋转着,随后合二为一,像是获得了自由一般,朝着天空更高处飞去了。 见此情景,苏轻月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不敢贸然确定。 目光所及之处,早看不见那两颗相思子了,她朝着它们消失的方向,默默在心中说了句再见。 “结束了,我们回去吧。”苏轻月收回目光,看向姜槐序。 “好。”姜槐序应了一声,带着她飞回了钱府。 躺下后,梦境如同潮水般席卷了苏轻月的意识,关于卫小将军与任小姐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放映,紧接着又一幕幕烟消云散。 原来,相思子放出烟花的咒语,意为两情相悦,此生无悔。 任小姐的院子中,苏轻月第一次看见了年轻时的卫蒙之。 阳光穿过桃花簌簌落下,少年立在树下,身姿挺拔,笑容明亮,他正耐心地和任小姐描绘外面的广阔天地,还说以后有机会,要带她一起去看。 苏轻月做不到将他与那位老者联系起来。 少年如同尚好的春天,老者已是万物凋零的寒冬。 他还瘸着腿,额头上一块拳头大的疤,头发花白了,眼神浑浊,往日的明亮早已不见踪影。 苏轻月终于明白了卫老头所说的那句——在她心里,我不该是这样的。 其实临行前的那个夜晚,卫小将军来见任小姐了,只是夜深了,他不愿打扰她清眠。 一墙之隔,他立在门外,几次指尖微动,想要燃放相思子。 最终还是默默将指尖蜷入了手心。 他在她墙外静静站了一会儿,临走前还对着那面墙说:“等着我回来。” 然而那场战役的残酷,是他远不能料的。 卫家完了,他也完了。 曾经他意气风发,他未来光明,可如今一切都化作灰烬,他从此无法再面对任小姐。 他自卑得恨不得钻进土里,又怎敢再站到任小姐面前,对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他深知自己配不上任小姐了。 事情传开后,任小姐的家人告诉任小姐,卫蒙之死了。 她不愿意相信。 被逼着远嫁梧州陆府成婚那日,她燃放了一夜的相思子,期盼着得到他的回应,相思子却始终没有共鸣声。 从那以后…… 任小姐不得不开始当起了陆家的媳妇,将往事深埋于心中,相夫教子。 好在陆家人还算开明,待她也不薄,孩子出生了,亦是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每每得了空闲,她就会前往梧州城边的莲音寺中,祈求神明庇佑,愿卫小将军还在世间她不知道的某一处,好好地活着。 哪怕他忘了她也好,但求他往后余生无风无雨,平安顺遂。 但她不愿意忘记他,她会永远记得他,痛也要记得。 而卫蒙之呢? 在一幕幕从脑海中切过的画面里,苏轻月看见他戴上了斗笠,遮住了脸,从此隐姓埋名于江湖间,成了一名做善事不留名的神秘跛脚大侠。 日子久了也无聊,伤痛便会在光天化日下啃噬他的心脏,好在他每次命人暗中打探关于任小姐的消息,都听说她日子过得不错。 他想,她应该是将他忘得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 行走江湖的这几十年,卫蒙之默默地帮助着需要帮助的人,他为人义气,因此也在江湖中结交了一些朋友。 但他们总拿一件事开他玩笑,笑他这样一个不畏权贵不怕痛不怕死的江湖人,居然见了寺庙就要进去烧香磕头,虔诚叩拜。 以梦境的形式看着这一切,苏轻月也觉得好笑。 平日里惩罚街头恶霸,卫蒙之像头呲牙咧嘴的虎,进了庙中跪在神像前,卫蒙之又像只温顺的猫儿。 面对众人的疑惑,卫蒙之每次都是笑笑,半真半假地说:“我呀,我怕死啊。” 他从不解释,他每一次都是为他心中所念之人而求。 求她心情愉悦生活幸福,求她身子健康老了也能活奔乱跳,求她身边的人,都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如此,他也能安心了。 他一生求神拜佛,从未为自己求过一次。 巧的是,她也如此。 走马灯一般的梦境结束,囊括了二人的一生。 年少一别,相隔天涯,此生再未见一面,却始终系着一缕切不断的细细丝线。 梦醒,苏轻月躺在亮着烛火的屋子内,睁眼呆呆望着床顶。 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从身临其境的画面中脱离出来。 她想,像卫小将军那样要强的人,如果让他选,他宁可自刎,也不会愿意带着伤病活下去吧? 可他还是活了下来,活得很老很老。 难道神佛真的听见了任小姐始终不变不心愿吗? 抑或是,卫小将军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兄长战死沙场, 第160章 槐槐我啊,耍小心机了呢 极少有这样的时候,天还没亮,苏轻月却睡不着了。 她撑着床榻起身,走到黄花梨木柜前,将柜子的门打开。 从中捧出一个妆匣,轻轻搁置在桌上。 这妆匣是之前陆老太太给她的。 原本,苏轻月只想要那块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可盛情难却,最终她只好一并收下这妆匣和其中的珠宝首饰。 苏轻月将妆匣盖打开,拿出那块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又将匣子合上,原样放回了柜中。 “砰——” 她忽然听到一记熟悉的烟火绽放声。 险些以为是幻听。 “砰砰砰——”那声音又清晰可闻地响起。 苏轻月捏住茉莉纹螺钿镜的手一顿,疑惑从心底升起。 相思子不是已经从她手心中飞走了么,她怎么……竟还能听到相思子燃放的声音? 她推门走了出去。 仰头,头顶烟花绚烂,布满整片天际。 只一瞬,又消失了。 两颗泄着白光的红豆子从天而落,飞到苏轻月身边,围着她绕了三圈,而后重新飞向了高远的天空,消失不见了。 方才那三圈,是它们在向她告别么…… 苏轻月缓缓抬起手,朝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夜空挥了挥:“再见……” 静静地,苏轻月孤身在屋外立了片刻。 准备回屋时,余光瞥见院中的一棵树上,有一道暗色的身影。 “姜槐序?”苏轻月朝着树上那人喊道。 院内的灯火很暗,她其实没有完全看清,但也想不到钱府之内除了姜槐序,还有谁会大半夜的坐在树上发神经。 “哗啦啦——” 一阵衣袍在空中翻飞的声音,少年身手矫健,在她面前稳稳落地。 果然是姜槐序。 苏轻月故作夸张地转头,肢体语言浮夸,她将脑袋伸进卧房内瞅了瞅,身子还留在外面。 姜槐序略有不解地看着她。 她折回来,再次走到他面前立定,双手背在身后,冲他狡黠地笑:“哎呀呀,见你又待在屋外,我都恍惚了,还以为自己又住了你的屋子,害你没地方睡了,只能睡树上面了呢。” 姜槐序轻咳一声,耳尖微热,眼神想要避开她,却忍不住看向她。 他声音疏离却又柔软,语气淡淡:“屋里有点闷。” “噢~是这样啊……”苏轻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少人傻了,苏轻月竟肥了胆儿,有意逗弄他:“莫非你屋子外面也比我屋子外面闷?所以要待在我屋外的树上才舒服?” 姜槐序垂了垂眸子,声音铺开在她头顶的空气中,语气认真:“怕你乱跑。” “懂了,你担心我。”苏轻月随口开了个玩笑。 姜槐序浓密长睫轻颤着,眸光一敛,立即否认道,“再过两日就要动身去朝辞城了,你若是再被谁骗走,我们还得耗费时间去找你,会耽误办事进度。” “朝辞城……”苏轻月笑着,语气却是酸溜溜的,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干嘛呀,急着去花月楼见那美人儿东家?我说……你该不会对人家有意思了吧?” 问是问了,可她害怕他说出她不想听到的回答。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他的绝情蛊发作,真的是因为余冬呢。 依她穿书后所见,实际情况和原书中不一样的事多了去了。 没等姜槐序回答,苏轻月慌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她抬起手,一枚镜子碎片躺在她的手心。 姜槐序也抬手,火光从他的手心升起,点亮了两人之间的一小片区域。 他的目光湿润柔软,忍不住先在她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 干净的眉眼,光洁的鼻子,粉色花瓣似的唇。 无形的小蚂蚁爬上他的心头,挠得他心痒。 喉结上下滚动,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突然被摸了一下脸,苏轻月在一瞬间睁圆了眼眸,仰头盯着他,如丛林惊鹿,“怎么啦?” 他按捺住胸腔中奔涌的热流,装出一副淡然模样,语气平静得不起波澜:“你脸上有脏东西,给你擦掉了。” 他像个小偷,偷取那一份触碰她时产生的愉悦,以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贪婪。 “啊…这样啊…”苏轻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被姜槐序指尖触过的那块皮肤。 她看向他,柔软的睫毛向前微翘,眼神明亮,认真地发问:“还有吗?应该没有了吧?” “等一下。”姜槐序微皱了眉,一脸认真地凑近她看,煞有其事道:“这儿……还有一点没擦干净。” “我看看。”苏轻月正要举起手中的那枚镜子碎片,匍一抬起,就被姜槐序按了下去。 “我帮你,别动。”他一手轻轻固定住她的脸,另一手的指尖触到她的脸颊,反复摩挲着那份细腻柔软。 顽劣的小把戏,他得逞了。 指尖仿佛连通着心口,内心的愉悦感旋转着攀升。 他故作镇定,名为邪念的杂草实则在心中肆意疯长,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好了没有呀?”苏轻月睫毛扑闪,温吞吞地疑惑着,“我脸上到底沾上了什么,怎么擦这么久啊?” “谁知道你。”姜槐序松开了她,指尖还依依不舍,“好了。” “谢谢你呀。”苏轻月对上他的眼睛,微笑,“对啦,你快看,这是什么?” 她让镜子碎片躺在手心,抬起给他看。 姜槐序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镜子的背面,是无比熟悉的,螺钿拼成的茉莉图案…… 第161章 碎片能否拼凑 看见苏轻月手中躺着的那枚镜子碎片,姜槐序在一瞬间清醒了。 镜子碎片后面的茉莉图案,螺钿的拼贴手法,以及那边缘的裂痕……他绝不会认错。 原本二人之间有些旖旎的气氛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眼神变得锐利,盯住苏轻月的脸:“你怎么会有这个?” 苏轻月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眼前这个少年,方才还像一只家犬,眼神湿漉漉的好像格外温和耐心。 然而他的视线触及到她手中的碎镜子,再看过来时,竟瞬间有了狼一般的警惕压迫感。 说变就变太突然,她有那么一点儿害怕。 大脑一片空白,苏轻月眉头微蹙,扑闪着柔软的睫毛,努力让自己找回状态。 姜槐序见她向后躲了小半步,还略低着头,像一只受到惊讶的垂耳兔。 吓着她了。 姜槐序调整了状态,刻意放轻了声音,缓缓向她靠近一点:“别害怕,我只是……有些惊讶。” 听见了他的解释,苏轻月颤着睫毛尖儿抬眼望向他,摇头,“没事……” 她又垂眼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镜子碎片:“这枚碎片,是陆府的陆老太太给我的。” 在姜槐序疑惑的目光中,她慢慢说下去:“之前我去陆府玩儿,偶然瞧见了这枚碎片,它背面的图案和碎裂的边缘,一下子让我想到了你身上的那块,我想……对你而言,这可能是一件重要的东西。” “陆府,陆老太太?”姜槐序口中轻轻念出这几个字,语气中带着不少疑惑。 “嗯。”苏轻月点头,解释给他听,“据陆老太太说,这枚镜子碎片,是她在旧物摊上看到的,当时她觉得自己与这枚碎镜子同病相怜,于是心生怜惜买了回去。” “同病相怜?”姜槐序冷声,似是存着疑虑道:“人如何能与一面镜子同病相怜?” 于是乎,关于陆老太太与卫蒙之的事,苏轻月挑了重点,简单给姜槐序讲了一遍。 她话毕,他陷入沉默,仰头望天,叫人看不清眼底的内容。 苏轻月补充道:“卫小将军曾经对任小姐说过,茉莉,莫离,可他们二人却天涯两隔。所以当任小姐嫁入陆家,成了陆夫人之后,偶然的机会她看到这镜子碎片,讽刺的是镜背有着茉莉纹样,镜子本身也没能逃过破碎离散的命运,只余下这么一小块,流落在旧物摊的废铜烂铁中,她自然是很容易与镜子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的。” 似乎说得通。 姜槐序没再说什么。 苏轻月将托着镜子碎片的手伸到姜槐序面前,向他投去一点期待的目光:“试试看把,把这一块和你的那一块比对一下,兴许……是能够拼起来的。” “好。” 姜槐序低应声了。 他从胸口的小袋子中摸出他的那枚镜子碎片,指尖捏住,正要往苏轻月手心中的那块碎片旁放。 修长的手一顿,突然停留在空中。 “怎么了?”苏轻月抬眸,小心睨着他的脸。 “我这块锋利,容易割伤你,我还是拿起来吧。”他说。 苏轻月点头:“也好。” 他小心拿起躺在苏轻月手心中的那一块,与他手中那块碎裂边缘轻轻一贴——严丝合缝。 苏轻月睁圆了眼:“居然真的可以!” 镜子合并,像是产生了某种能量,光芒四散,猛然朝他们二人袭来。 苏轻月和姜槐序被一并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刺目空白。 再然后,二人已身处另一幅场景中了。 不知是哪片林子,风吹过,难闻的烧焦味一阵一阵地扑进鼻腔中。 “救救,救救我们!”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声音。 姜槐序神情凝重,迈开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苏轻月紧跟身后。 他拔剑挑开肆意疯长的杂草,就在前方,一大团醒目的紫火正疯狂地燃烧着。 仔细一瞧,诡异扭动着的紫火中,被困着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她的怀中还护着一个只有几岁大孩子。 第162章 往事再现 望着林中燃烧着的紫火,苏轻月微妙地皱了眉。 又慢慢靠近进了些,火中女子的身形也令她感到似乎在何处见过。 对了! 苏轻月眉心一跳,回忆袭来。 那日被姜槐序的茉莉纹螺钿镜划破手后,她所看到的画面中的女子,其身形与衣裳的颜色,与眼前这位在火中求救的女子几乎是一样的。 她是……姜槐序的母亲。 两块镜子碎片合并后,竟又看到了这些相关的画面。 “那火怎么有点像……”苏轻月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姜槐序已经如闪电一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烈烈紫火中。 她想说,这团一人多高的火焰,有点像那日在妖魔之狱内,嚣张地试图吞噬她,而后被姜槐序打回原形缩在角落的小火苗。 苏轻月这会子终于明白了,难怪那日那团紫气忽然间面色大变对姜槐序说:“原来是你!你没死?不可能……这不可能……没人能从我的手掌心逃出去!没有!” 看来,他们之间的曾有过的交集在这里。 蓝衣女子怀中护着的孩子,便是儿时的姜槐序吧。 眼前所见的画面,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既然如此,即便如今的姜槐序奋力想要拯救曾经无助的母亲,也无法再改变这一切。 “小槐花,别再打了。”苏轻月在火焰外圈团团转,对着里面喊,“我们看到的只是幻像,没有用的,停下来吧。” 姜槐序闻声,手中的动作止住。 他怔怔站在火焰中片刻,随后才失魂似的慢慢走了出来。 “我知道。”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明知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是下意识地冲进去试图挽救,很可笑吧?” 苏轻月认真想了想,摇头:“不可笑,其实……我也能理解你。” 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想,姜槐序曾是被这团紫火灼烧过的人,他是受害者之一,伤痛终归是难以磨灭的。 “你知道这火是谁放的么?”苏轻月皱着眉,开门见山地问他:“是谁要置你们于死地呢……” 姜槐序微张了唇,正要说话,前方不远处竟传来交谈声。 细听,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的声音。 男子说:“它们落入我们的圈套了。” 女子有些犹豫:“师兄……我们真的要抓它们么……” 男子的声音传来,很是笃定:“当然,它们是妖!” 女子似乎心存不忍:“可是师兄……它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还是放了它们吧,你听那女子叫得好惨。” 男子纠正道:“师妹你太心软了,那可不是什么女子,那是妖物!我们青山门弟子的职责就是把妖都抓起来,免得它们为祸人间。”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快过去,别让到嘴的肉跑了!” “哎师兄,等等我!” 二人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说话的男子和女子来到紫色烈焰的前方。 “救救我们……求求……求求了……”蓝衣女子的声音愈发地虚弱了。 她趴跪在摇晃着的幽紫色火焰中,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 见有人来了,她竭力向他们求助。 殊不知,来者正是设下圈套的人,怎么可能救她和孩子。 “哼。”男子冷笑一声,语气轻飘飘,“被幽焱火灼烧这么久,居然还是人形,看来道行不浅啊。” 说话间,他笑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师妹,得意笑道:“这次比拼,我们组赢定了。” “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小……不要伤害他……”火焰中的女子几乎要撑不住了,烈火烧得她浑身疼痛难忍,犹如被抽筋剔骨一般。 第163章 往事再现(二)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蓝衣女子哀求着,终于支撑不住现出了原形——一头皮毛呈棕红色的赤狐。 几岁大的孩子爬起身坐在她身旁,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他强忍住眼眶中的泪,小手儿搭在赤狐的背上,轻轻晃着着她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见此情景,那青山门的男弟子满意笑道:“不错,一次抓两个,还有个小的。” 男弟子与女弟子走近两步,女弟子轻声呼道:“师兄,她的腿好像受伤了……” 男弟子收获了战利品,哪里听得进什么受伤不受伤的,一只狐妖而已,受伤与他何干? 兴奋洋溢在他的眼角眉梢,他轻哂一声,扭头对身旁的师妹说道:“管这些做什么,抓起来带走便是了!” “师兄!”女弟子拉住他的手肘,“我们是否已经忘了成为青山门弟子的初衷?我们要做的是收服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而不是为了和同门弟子竞争多抓无辜者!” “你懂什么?妇人之仁。”男弟子的眼中满是轻蔑,“妖就是妖,没有好坏之分,都得抓。” 他丝毫听不进任何劝,说着正要下手。 对面火焰中那头赤狐却一下睁大了眼睛,仰头看他,语气惊喜:“是你!” 男弟子的手一顿,停在半空中,拧眉看向狐狸:“你认得我?” 狐狸身子似乎有些难受,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了笑容:“我记得你,程程,付年程,我认得你脖子那一小块淡棕色的胎记。”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男弟子眸光一凛,警惕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你究竟是谁?” 赤狐道:“我是阿秋啊,小狐狸阿秋,你儿时经常与我一起玩呢。” “阿秋……”男弟子蹙着眉垂下眸子,似在记忆中寻找关于这个名字的场景。 赤狐接下去说道:“我还记得你家院子里有一棵树,树对面是一扇窗,你经常坐在窗前学写字,一笔一划,口中还念叨着,可认真了。” “阿秋……狐狸……”男弟子似乎开始有些头疼,他用手指按住了脑袋,“不,不可能……我不可能与妖物当玩伴!” “程程……”狐狸脸上显露出哀伤,“若你真的要抓妖回去交差,我跟着你走便是,请放过我的孩子,好吗?” “……”他偏头闭着眼,表情扭曲,手腕用力地一遍遍按压太阳穴,“不……不会的……这一定是假的……是幻觉……你这个妖物迷惑了我!” “你竟会这么想……”狐狸无奈地摇头,声音带上了几番凉意,“人心易变,不过才短短几十载啊……” “闭嘴!不要再说了!”男弟子怒气冲冲拔剑,快速搅动那团一人高的紫色幽焱火,火焰幻化成一团紫气,钻进了他的剑中。 赤狐与孩子皆失去了意识,无力地晕倒在地。 成功了…… 男弟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冷声一笑,自言自语道:“道行深也没用,我有幽焱火,你根本挡不住我几招。” “师……师兄……”女弟子小声提醒,“幽焱火不是正经帮派用的东西,我们青山门的弟子是不可以用的。” “你还想不想赢?”男弟子盯着她,眼神发冷。 “我想赢。”女弟子点点头,“可我想赢得正义,赢得光彩,而不是靠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 “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男弟子指着她的鼻子,似乎是在警告,“我是在帮你赢,别不识好歹。” 他说着走上前去,一手捏住赤狐的后颈,一手揪住昏迷孩子的后衣领,把他们提了起来,就要快步离开这里。 女弟子一声不吭地追了上去。 忽然之间,地面开始持续晃动,男弟子正走在下坡的路上。 山的这一面没有任何树木,山坡陡峭,长得都是些短草。 地面摇晃之时,他恰巧踩到一块松软滑腻的土,一不留神就失了足,惊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已经打着横飞快朝山下滚去了。 第164章 往事再现(三) “师兄!” 青山门的男弟子滚下了山,女弟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停留在原地又不是,贸然追去又恐有危险。 犹豫了片刻,她急匆匆掉了头,选择从另一侧相对较平缓之处下山。 苏轻月和姜槐序旁观着当年的这一切。 眼见着男弟子滚下了山,苏轻月有些气愤地哼了一声道:“坏事做多了果然会倒霉,活该摔下去,也不知摔死了没。” “没死。” 身旁传来姜槐序平静的声音,“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苏轻月噤了声。 姜槐序也没有再说话,林子里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安静片刻,苏轻月忍不住问:“这么说,你认得那人?叫什么程……” “付年程。”姜槐序接过了话,声音异常冷静,仿若此事与他无关。 可苏轻月扭头看他,却发现他漆黑的眸中涌动着深不可测的暗流。 “付年程……”苏轻月皱了眉,小声念叨着。 脑海中,男弟子的脸逐渐与她见过的某张脸重合,如同恶魔有了具像化的面容。 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不妙道:“是他……”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姜槐序的侧脸:“付年程……是如今青山门的掌门……” 带着轻微的疑问语气,她心中却已十分确定。 就是他。 人上了年纪,皮相会变,但骨相基本与年轻时无异。 “嗯。”姜槐序脸上仍没有过多的表情,目光定在虚空处的一个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轻月竭力回忆着原书中关于姜槐序的种种,她开口问他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换句话说,当年被付年程所害的记忆,并没有丢失,姜槐序都记得,所以两年前他才会救下夏云枕和赵盈,带着目的跟他们二人一道来到青山门。 为的就是报仇。 等等…… 苏轻月思绪倏的一跳。 按姜槐序如今的年纪来算,方才所见情景,距今也不过才十几载,可青山门的掌门怎会一下子老去这么多? “我见到这枚碎镜子的时候,是五十多年前啦!”——陆老太太那日说的话又在苏轻月脑中响起。 难道说……姜槐序儿时这些场景,其真正发生的时间,距今不止十几年了,而是……好几十年? 若是如此,青山门掌门在几十间从青年成为老者,便也合理了;陆老太太五十年前在旧物摊上看到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也说得通了。 那……姜槐序岂不是……年纪很大了…… 苏轻月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抽了抽:“小槐花……您今年……” 您今年贵庚? 问题还未全部说出来,眼前的景象一转,苏轻月和姜槐序已到了山脚下。 那位青山门的男弟子,也就是如今青山门的掌门,他从山上一路滚至山脚下,也只是受了些轻伤,性命无碍。 女弟子很快找到了他,见他手中还提着那只晕厥的赤狐,正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她跑上前喊住他:“师兄,师兄!” 他停住脚步,回头,听她道:“放了这只狐狸,好吗?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不可能。”男弟子眼神发狠,咬着牙道:“那小的已经丢了,再放了这只大的,想让我白忙活一场?” 他说着转身就走。 女弟子不肯罢休,追了上去:“师兄,我知道你想赢,但赢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为了赢不择手段!” “不要再说了!”男弟子猛然转身。 他瞪着眼,指了指手中的赤狐,“你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她好。” 女弟子怔住,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甚至氤氲着泪水。 他笑了笑,似乎是为自己拿捏住她软弱的性格而感到满意。 “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女弟子捏了捏拳头,扑过去扒他的手,试图把狐狸从他手中救下。 这下诧异的是男弟子了。 他似乎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敢为了妖物这般与他对抗。 “你疯了!”他吼道。 “是你疯了……”女弟子在颤抖,“你松手,把它放了!” 男弟子烦极了她这样不饶人。 “行,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真的?” “嗯,我都听你的。” “师兄。”女弟子吸了吸鼻子,声音软了下去,“我就知道,你的心还不至于那样坏的。” 他撇开目光,点点头,微不可察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答应放了它,现在就把咒解了吧。”女弟子忧愁道,“哎,她的孩子也不见了……” “你等着,我这就给她解。”男弟子说着,手中凝聚起了一股力量。 他余光看见女弟子放松了警惕,于是手腕一转,手中的那股力量朝着她狠狠打了过去。 “啊!” 糟到突袭,女弟子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被那股力量冲击着,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稳住身子。 “砰——” 她撞上了一块大石头,身子贴着石块瘫软着滑了下去。 血液从脑后涌而出,她直直瞪着双目,眼神空洞地对上明朗的天空。 如此晴朗的、美好的一天。 她失去了生命。 苏轻月倒吸了一口冷气,揪住姜槐序的衣袖,指尖着发颤:“他……他杀人了。” “嗯。”姜槐序淡声应了,并不对此感到诧异。 第165章 往事再现(四) 青山门那位不知名姓的女弟子,死于她信任的师兄付年程之手。 付年程带着她的尸体,还有那头昏迷中的赤狐,回到了青山门。 苏轻月和姜槐序眼前的场景也紧随着转动,来到了当年的青山门。 彼时,掌门还是另一位老者。 付年程横抱着被他亲手杀死的师妹,当着青山门掌门以及众多弟子的面,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走到最上面那一层时,他像是再也憋不住似的,忽然间失声痛哭:“师妹……你安心走吧,我会为你报仇……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年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掌门在他跟前背手而立,眸中隐着不忍。 “掌门……掌门……是我没有……没有保护好师妹……”付年程泣不成声,“都是我不好,师妹她才……她才会被狐妖所伤,头部撞上石头,不慎当场毙命……” 作为旁观者的苏轻月忍不住冷哼一声,嘀咕道:“敢情还是位影帝?” “什么?”姜槐序没懂影帝是何意,听不出苏轻月的讽刺。 “没什么。”苏轻月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准备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眼前的画面模糊了,声音也逐渐远去。 画面移换,猛然冲入眼帘的场景令人霎时间汗毛倒立。 苏轻月吓得浑身一颤,飞快扭头移开目光的同时,她抬手捂住了姜槐序的眼睛:“别看!” 那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她体内的那颗心慌乱不安地蹦着,背脊却一阵阵发寒。 “让我看。”姜槐序的声音不大,平静且清晰地传入苏轻月耳中。 “不要,别看。”苏轻月的手遮着他的眼睛,不肯松下来。 “让我看吧。”他依旧坚持,“那是我娘,我不会害怕……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 苏轻月的手轻轻一颤,却没有松动:“因为那是你娘,你才更不能看。” 对姜槐序而言,一切何其残忍…… “小月牙,让我看。”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往下拉,“让我看,我要记住我娘是怎么死的,好为她报仇……”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像林间的轻风。 苏轻月听不出这声音中任何浓烈的情绪,可当她垂下手臂,亲眼看向他时,泪水已经道道滚落,聚集在他的下颌处,而后以决绝的姿态,一滴一滴,朝着地面坠去。 啪嗒……啪嗒…… 眼前的桌案上,整只狐狸被生生剖开,内脏被扯出来凌乱地散在桌上,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它仰面而躺,目光空洞诡秘,神情扭曲,略显狰狞。 在此之前,它显然遭到了不少折磨。 啪嗒啪嗒…… 血液汇聚成一滩,沿着桌角坠向地面。 苏轻月不敢多看,只飞快瞄了一眼,心脏突突一阵乱跳,难以平息。 “别看了。”她的声音止不住轻微发抖,反复对姜槐序说道,“不要再看了。” 他没有动,被泪水模糊住的眸子,越过赤狐破碎的身体,看向那个站在阴影中擦拭刀刃的男子。 “付年程……真的是你。” 姜槐序攥紧了双拳,哭红了的眼死死瞪着他。 “我要你偿命。” 第166章 往事再现(五) 苏轻月此时才真正明白,原来书中所谓的处心积虑想毁掉青山门的反派男二,和青山门竟有这样难以化解的仇怨。 也难怪姜槐序会跟着夏云枕和赵盈来到青山门。 杀母之仇怎能不报。 苏轻月正思考着,眼前的画面再一次飞快地移动,随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场景。 眼前出现了一个孩子,他在一堆荒草中睁开了眼睛。 这孩子正是儿时的姜槐序。 刚一睁眼时,他还有些迷茫。 他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朝四周望着,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娘亲,娘亲你在哪儿?” 四周安静得可怕,没有人回答他。 片刻后,不知何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阿序,娘亲只能陪你到这儿了,你快走,快去无涯山找你爹爹,千万不要回头。” 小姜槐序听见了声音,瞬间睁圆了眼睛:“娘亲?娘亲!” 那个属于他娘亲的声音在温温地继续说着话:“娘旧疾发作,此番遇险只能保一人,你我二人若是只能活一个,那一定得是你。好好活下去啊阿序……不要辜负了娘亲的期望,听话,不要陷入仇恨当中,仇恨它会毁了你。” 小姜槐序不动凝神,仔细辨着声音的来源,很快,他眉目一亮,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镜子。 苏轻月蹲在当年的小姜槐序身边,将他手中的那枚镜子看得一清二楚,是尚且完整的茉莉纹螺钿镜。 姜槐序母亲的声音,正是从这枚镜子里传出来的。 她的声音清亮温柔:“阿序,你爹爹在无涯山帮娘亲寻治疗腿疾的药,你若是见到了他,告诉他,娘亲腿伤已经痊愈了,让他不必再挂念。我只是厌倦了每日和你们粘在一起的生活,想换一种更自在的活法,所以决定抛下你们浪迹天涯潇洒去了。你呢,就把今日的事都忘了,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明朗快乐地活下去,答应我……” “不要。”小姜槐序捧着那枚小镜子,晶莹的泪滴划过脸颊,“娘亲,阿序和爹爹都不能没有你。” 镜子中没再传出说话的声音。 小姜槐序停留在原地,捧着镜子哭道:“我去找爹爹……无涯山……去无涯山……爹爹一定有办法的。” 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抹了一把眼泪,准备出发。 “啪嗒”一声突响。 他应声垂眸看去,手中那枚镜子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并且脱离了他的手掌,像羽毛般随着风飘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 他跑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奋力追着。 苏轻月跟着小跑了几步,轻松一个抬手,便够到了小姜槐序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碎片。 可惜……一切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曾经发生的画面的二次重现罢了,她能够到碎片漂浮的位置,却触碰不到实物。 更无法抓进手心,交给当年那个含着眼泪奔跑的无助孩童。 “对不起……” 她有些失落,有些愧疚地望着小姜槐,声音轻如耳语,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姜槐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 苏轻月沉浸在场景中,头脑一热,几乎快忘了姜槐序本人也在。 她扭头看向他,鼻子忽然有点酸。 那个曾经无助的孩子,如今就站在她身旁。 真好,他平安长大了。 “啊呀,好疼!”小姜槐序的声音一出,苏轻月的注意力立马又跑了过去。 小小的他摔了一跤,还是忍着疼站了起来,继续追着镜子的碎片跑。 那是他娘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 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终于,他抓住了小小的一块碎片。 但也只有那一块,其余的碎片都诡异地漂浮着飞离,不见了。 指尖轻轻触摸着那枚镜子的碎片,他笑了,而后又呜咽了。 第167章 往事再现(六) 或许是两片镜子碎片的结合,导致涌现了更多的能量,那些曾经的画面仍然没有结束。 苏轻月和姜槐序顺应着场景的变化,继续走着,看下去。 对于姜槐序而言,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有些记忆犹新如昨日,有些不太记得了,还有一部分是全然没有印象的。 可当他看见相应的画面后,与之相关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了。 那一幕幕都是他气真真切切的曾经。 而对于苏轻月来说,这些与姜槐序有关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是第一次知晓。 每一个画面,画面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声音,于她而言都是新的东西。 她全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她看到了还是个孩子的姜槐序,捏着仅剩的那块镜子碎片,向着无涯山行去了。 路途漫长难熬,且艰险。 只有他一人。 小小的身影,时而行走在荒山野岭,时而被来往人群淹没。 很显然,他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到达无涯山,因此他时常需要找人问路。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无涯山到底怎么走。 他只能笨拙地走着,跑着,白日里是人形,夜晚的时候在山间,就变成一只小狐狸。 运气好的话,他能捡些富裕人家吃剩的肉果腹,不过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吃山间的野果子来充饥,有时碰巧吃了有毒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痛苦不堪,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一次次疲惫地跌倒又爬起,他越过一个又一个镇子,不知道是离无涯山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画面飞速抽离,对于看客而言是几个瞬间,对于当年的姜槐序而言,所有的苦痛都扎扎实实。 冬天很快来了。 他身上的衣物变得极脏,且难以抵御寒风。 可无涯山还是遥不可及。 他站在寒风里犹豫许久,冻得快僵住了,最终不得不抬起被冻裂的小手,挨家挨户地敲门,乞求人们施舍一件不要的衣物给他,以此捱过寒冬。 苏轻月望着小姜槐序可怜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哭了?”身旁的姜槐序看过来,声音很轻。 “谁哭了,我困了而已,打哈欠。”苏轻月装模作样打了个夸张的哈欠,而后对姜槐序道,“你不是能变成狐狸么?为什么不以狐狸的形态度过寒冬,怎么也好过……” 怎么也好过挨家挨户敲门,遭受人们的辱骂,甚至挨他们的拳打脚踢来得好吧。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可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居然温和地笑了笑,眼中有些淡然的遗憾。 他向苏轻月解释道:“那时候太小了,无法做到长期维持狐形,只能去求人了。” 听他的语气,仿佛他亲身遭遇的那些苦痛,如今已经可以释怀了。 苏轻月发觉了,身旁这个家伙,在面对他自己的事情时,无论多么可怜,他的反应始终很浅。 唯有看见娘亲在那些画面中承受苦痛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有所失控。 可苏轻月没办法释怀。 她听着那些人骂他,声声刺耳。 ——滚,晦气! ——咦,好臭,脏死了! ——哪来的乞丐。 ——小兔崽子,再敢来敲门放狗咬死你! 看着这一幕幕,苏轻月的拳头紧了又紧,指甲嵌进手心也忘了疼。 “这帮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很正常,这没什么的。” “这叫没什么?”苏轻月难以置信,眉头紧拧,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是在善意中长大的小孩,拥有氛围轻松的幸福家庭,人生路上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好,讨厌的人自然有,但也是极个别,少去理会便是。 从记事起至今,苏轻月遭受过的恶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如何能理解姜槐序对这些恶言的免疫程度。 她听得少,自然觉得刺耳。 而他呢……他是听了多少恶言,才会觉得这些难听的话都不算什么? 想必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了。 “姜槐序,我现在理解你了,对不起。” 她的声音不大,却比那些大声谩骂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姜槐序问她:“理解什么?” “理解了你的恨。”苏轻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不恨付年程将你害得如此可怜,你从未想过为自己报仇,你恨的是他害死了你娘亲,对么?” 他微垂着睫毛,眼神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沉默了片刻后,他点头:“是。” 苏轻月没有再说什么,她继续看向了画面中的小姜槐序。 天色愈发暗了,他一个人蹲在路边,无助地缩成了一小团。 一名女子走近了,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替他披上了。 一阵温暖袭来,他仰头看向女子。 似是没想到有人会帮助他,一时间吃惊得有些失言。 女子抿起红唇一笑,柔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小姜槐序独自捱了许久,终于迎来第一个愿意在他面前驻足停留,愿意和他好好说话的人。 他毕竟是个孩子,一时间忍不住委屈的情绪,泪水溢满了眼眶。 他哽咽着道:“我娘亲……我娘亲她没了……我爹爹在无涯山,我要去找他。” “无涯山?”女子转了转眼珠子,“我认得无涯山在哪儿。” “真的!”小姜槐序的眼睛瞬间亮了。 “嗯,真的。”女子笑着朝他伸出手,“来,我带你去好不好?” 看着这一切的苏轻月困惑地挠了挠耳朵:“我怎么感觉……这女人不像好人呢……” “没错。”姜槐序抱着手臂,冷不丁蹦出这么两个字。 第168章 碎片能量不足,观看结束 在小姜槐无助的时候,来了一名女子,三言两语之下,天真的他便跟着她走了。 苏轻月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还想继续再看下去,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两块碎片连接所产生的能量,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撑后续画面的显现了。 眼前忽然就暗了下去,断电似的,所有画面都消失了。 很快,苏轻月便已置身于拢翠园中,和姜槐序一道立在她所住的那间屋子门前了。 二人相顾无言,似是皆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语言梳理顺溜。 纠结着,周身的空气安静得令人不自在。 终是苏轻月率先开了口,她仰头望了望天色,音色平常:“时候不早了,小槐花,你回屋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她抬起手,对着他摆了摆,转身踏进了屋中。 正要合门,一个抬眸,发现姜槐序竟还呆呆杵在原地。 时隔多年,两枚重逢的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他指节用力,目光却望向了苏轻月。 苏轻月的目光与他交汇在半空中,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停了合门的动作。 可他仅仅是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苏轻月手搭着门框,犹豫了一下,温声对着姜槐序道:“你放心,我所看到的那些事,未经你允许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目光温和且坚定,话了,又补充着说:“付年程做的恶事,我没有资格也不会劝你原谅与宽恕,这件事情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的声音混着微凉的夜风吹到姜槐序耳边,他紧紧捏着手中的镜子碎片,猝不及防,胸腔有一瞬间的温热涌上。 ——这件事情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极轻,兴许她没有听见。 合上屋门后,苏轻月踢掉鞋子就将自己往床榻上一抛,没了骨似的懒懒躺着,感慨颇深地叹出一口气,“想不到姜槐序这么可怜,书中所谓的冷血反派,只不过是想替死去的娘报仇……” 姜槐序儿时那些无助可怜的画面,方才通过镜子碎片显现,一幕幕投射出来,置身其中,苏轻月觉得仿若自己也跟着经历了那些似的,不免有些疲惫,困意袭来。 【叮——】 系统一向神出鬼没,这时候冷不丁响起了声音。 苏轻月受到惊扰,眯拢的眼睛一瞪,瞬间睁了开来,只听系统道: 【姜槐序好感度+70】 “吓死……还以为又要给我布置什么奇葩任务呢……”苏轻月眼皮沉得像灌了铅,睁开不到几秒又合了起来。 她小声嘟哝着:“好感度……怎么回事啊那小子……” 如此,便沉沉睡去了。 两日后。 按计划,这天是苏轻月和姜槐序夏云枕离开钱府的日子了。 隔夜,钱老爷要留他们今日用完午膳再动身,几人便应了。 这天上午,苏轻月起了个早,独自一人出了钱府。 这两日来她一直有些心事。 一是因为知晓了一些姜槐序的沉痛过往,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还有一项是因那夜相思子从手心中无故飞出,先是飞到了陆府,而后两颗相思子竟汇合,飞到她身边绕圈,最终一齐飞向天空消失不见。 这太像告别。 这两日她心情有些低落,不敢贸然前去验证心中所想。 可今日就要离开钱府,离开梧州了。 此去,不知是否还会再踏上这片土地,或许就是永远的告别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孤身来到了陆府。 替她开门的是个小厮,苏轻月见了他身上所穿衣物,便知自己的猜想并非胡思乱想———老夫人走了。 那小厮见过苏轻月几次,知她是陆公子的朋友,便让她稍作等候。 没多会儿,陆府的侧门再次由内而外打开了。 来者是陆公子。 他一身素麻布衣,眼眶发红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苏姑娘……” 苏轻月手中还捧着上次陆老太太送给她的妆匣,见陆公子的模样,她的眼眶也忍不住一酸,说话的声音带上了粘稠鼻音:“今日我就要离开梧州了,我来……我来和老夫人告别……” 很遗憾,没能早几日来,这样的话,或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可人世间,遗憾最不缺。 “好,苏姑娘跟着我来吧。”陆公子吸了吸鼻子,顶着红眼眶轻声道:“祖母若是知道姑娘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轻月默然点了点头,跟着陆公子入了府。 陆家是梧州的书香世家,陆家老夫人高寿仙去,无病无灾,乃是喜丧,前来吊唁之人不少,陆老爷也赶回来了,正与夫人一道忙着招待上门的宾客。 苏轻月由陆公子带着拜过陆老太太后,便退至一旁。 陆公子看出她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便道:“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苏轻月捧着妆匣点了点头。 陆公子说道:“此处往来人众多,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与我行至园中?” “好。”苏轻月点头低声应了。 跟着陆公子行至园中僻静无人处,二人在石凳前坐下,苏轻月将妆匣轻放在石桌上,挪到陆公子面前。 “公子,这是上回您祖母给我的。” 苏轻月说着将妆匣打开,其中躺着满满的珠宝钗饰,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道:“上回我没能拗过她,只好收下,其实这些东西我不该收,还是你拿着吧。” 陆公子抬手将妆匣合上,放回苏轻月面前,他神色认真:“这是祖母给姑娘你的,我不能拿。” 苏轻月微微张口,刚要说话。 陆公子又道:“祖母她喜欢你,才会将这些首饰赠予你,如今你又将这些退回来,祖母该不高兴了。” 苏轻月垂着目光,落 第169章 离开梧州,前往朝辞 出了陆府后,苏轻月回了钱府拢翠园。 当日用过午膳后,几人便告别钱府众人,动身前往朝辞城。 路途中一切顺利,是夜,花月楼到了。 夏云枕率先领着姜槐序和苏轻月踏了进去,说明来意后,便由人带着上楼去。 苏轻月一面迈着步子踩着一阶阶楼梯,一面扭头朝着一楼大厅布置得颇为艳气的舞台看去。 台上男子一袭干净的白衣,长袖轻舞,竟将艳气的舞台也衬得不俗了。 台上男子正是沉璧。 苏轻月忍不住掩了口鼻,“噗嗤”一声轻笑,目光始终落在那道身影上,兀自小声评道:“竟脱胎换骨,跳得有模有样了。” 姜槐序走在她身旁,听见她说话,耳朵轻轻动了动。 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类,听力自然要较一般人敏锐不少,将苏轻月的小声嘀咕听个一清二楚,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苏轻月不曾察觉姜槐序的反应,她心中在想,也不知哥哥苏轻舟近来过得如何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无比真切,以至于有时候苏轻月会短暂地忘记,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属于这里。 可今日见了哥哥,她又猛的被点醒。 她和苏轻舟一样,都是不属于这个书中世界的人。 正爬着楼梯呢,注意力却不在脚上,有些傻。 苏轻月提着裙子,想着心事,还扭头盯着一楼台上的“沉璧”看,她没注意脚下,眼看着就要自己将自己绊倒了,惊慌之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牢牢扶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子。 来得这样及时,扶得这般精准。 姜槐序手掌心的热度透过苏轻月的薄衫,传到了她的皮肤上,温温的。 以为自己要跌倒,苏轻月险些就要惊呼出的一声噎在了喉咙口,随后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 站稳后,她仰头对上那双漆黑柔亮的眸子,不知怎的脸颊有些热,她复又将眸子垂下,柔软的睫毛轻颤:“谢谢……” 姜槐序不舍似的,这才慢慢松开握着她纤细手臂的手。 他微怒,瞪着她的脑袋顶,语气有了些愠意,像是责怪她似的:“有那么好看?让你连脚下的路都顾不上了。” “啊?”苏轻月先是下意识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姜槐序指的什么。 她方才盯着沉璧瞧,定是都被姜槐序看在眼里了。 “呃……我……”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她确实一直盯着沉璧看,这没法解释啊! 只不过她关心的并不是沉璧本人,而是随着她一道穿进书中,碰巧穿进沉璧肉身的苏轻舟。 一对难兄难妹罢了。 姜槐序该不会以为…… 苏轻月抬眸,小心睨他一眼。 怕他误会,她不自觉地开始解释:“我就是看他舞跳得比上次好了,觉的稀奇……” 姜槐序目光落在她白皙干净的面庞上,他表情虽冷,眼神却已然柔和了下来,只是唇角倔强的弧度还昭示着他未曾磨灭的醋意。 他抓过苏轻月的手腕,轻轻瞪她一眼:“还愣着干嘛,上楼了。” 苏轻月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的手腕被姜槐序圈在手心,她呼哧呼哧跟着他的速度往上爬:“慢点慢点,诶?你干嘛一直抓着我?” 姜槐序并无松手之意,他冷着一张脸扭头看她,故作风轻云淡:“免得有人眼神乱瞟,又要摔上一跤。” “好啦不看啦,我不看他啦!”苏轻月跳到姜槐序身旁,仰着脑袋盯着他看,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玩笑脱口而出:“那我看你总可以吧?小槐花。” 架不住她突然来这么一茬,姜槐序方寸一乱,耳根那层薄薄的白皙皮肤,盖不住底下瞬间蔓延的娇艳红意。 “你耳朵好红,一下子红起来的。” “闭嘴。” 他又瞪她,心却软成一片。 第170章 归还点翠簪子 此次见花月楼的东家,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待几人都进了屋后,屋门合上,夏云枕将点翠长尾蝶簪交到东家手中,他简单与她说了如何拿回这簪子的事,她便满意地将簪子收了起来,按约定付了报酬。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便也没有多留的必要,夏云枕起身便要告辞。 “东家,如今委托已完成,在下便不在此久留了。” 说着他起了身,眼神浅浅带过姜槐序和苏轻月。 东家笑靥如花,热情道:“这么快就要走,不留下用了餐再走么?” “东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夏云枕微笑得很得体,“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告退了。” 苏轻月和姜槐序也起了身,随着夏云枕走到门边。 “慢着……”花月楼东家忽然出声,她上前一步,“姜少侠能否留一留,我有话想单独与少侠说。” “这……”夏云枕看向姜槐序,以眼神询问他的想法,“师弟?” 苏轻月也看了一眼姜槐序,没有说话。 姜槐序步子一顿,忽然间轻轻转了身,他面向东家,浅笑道:“好。” 如此,夏云枕和苏轻月便先一步出了东家的屋子,由人引着下楼去了。 东家手底下的人在前面带着路,夏云枕和苏轻月并排走在后面。 夏云枕忽然歪了身,将脑袋凑近苏轻月,压低声音道:“诶轻月,依你所见,这东家单独留下阿序,为的是什么?” 苏轻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她大概是知道的,这东家一直心悦姜槐序,单独将他留下,还能为的是什么? 东家提出让姜槐序留一留,苏轻月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毕竟……谁不想与自己心悦之人多待一会儿呢,哪怕只有一会儿。 可令苏轻月感到意外的是,姜槐序居然微笑着答应了东家的要求。 苏轻月不由的就想到姜槐序近来发作的绝情蛊,莫非……真的是与东家有关? 她不愿再深入去想,也不想与夏云枕讨论此事。 像是本能地在逃避。 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逃避。 然而夏云枕的脸上显露出八卦来,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他抖了抖眉,朝苏轻月继续笑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来,瞧见的那个头牌,叫什么沉……” “沉璧。”苏轻月随口接话,语气比她平时说话要淡上许多。 “对,沉璧。”夏云枕点头,“轻月你可还有印象?这花月楼的头牌沉璧与咱们阿序倒是有好几分相像,方才东家提出要单独和阿序说一说话,莫非……” 夏云枕停顿了一下,笑得很是八卦,若是赵盈在,瞧见他这副表情,非得狠狠吐槽他不可。 他笑着道:“莫非东家看上阿序了?” 苏轻月:“……” 按理来说,她是应该笑着,同夏云枕一道八卦这件事,然而她此刻却没什么兴趣搭腔,连表情也是冷淡的。 夏云枕又何尝察觉不出?平时与人说话,苏轻月常是笑着的,语气轻快。 怎么这会儿她竟…… 他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将眸子转向苏轻月,仔细观察着她。 第171章 谁吃味儿了? 感情上的事,夏云枕一向很敏锐。 当然,他自己的感情除外。 毕竟当局者迷嘛,这没办法。 难得见苏轻月态度冷淡,夏云枕瞧了瞧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眸子在漂亮的眼中轻轻一转,笑了笑:“啊,莫非轻月你……” 就像故意留个勾子似的,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口。 苏轻月扭头看向夏云枕,有些紧张。 她捏紧了袖子,扑闪睫毛:“我……我怎样?” “哎呀,没什么。”夏云枕叉腰仰头作望天状,故作玄虚笑着道:“我就随便猜猜……” 苏轻月仿若吃了东西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怪难受的。 莫非她怎样? 夏云枕难道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苏轻月想要追究到底,却听见有人叫住了她:“苏轻月!” 二楼的栏杆边,苏轻月顺着声音瞧去,是一楼的沉璧在喊她。 他已经下了台往这儿走来,看样子是刚表演完。 苏轻月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眸子亮了,笑着朝他挥挥手。 夏云枕又一脸“吃瓜”的表情,小声嘀咕道:“轻月,好一段时日了吧,他居然还记得你啊……” 沉璧步子迈得大,已经走了过来。 同夏云枕打了招呼后,他看向苏轻月:“好久不见。” 苏轻月对上沉璧的眼睛,不知是否是烛火晃动的缘故,她隐约看见他眸子轻微的湿润了。 下一瞬,她也感觉到自己眼眶微微发酸。 “好久不见。”她注视着他的眸子。 虽然是沉璧的眼睛,可她透过这双眼,看到的是苏轻舟。 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家人。 哥哥……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眼前的沉璧望着她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方便吗?” 苏轻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 “随我来吧。”沉璧道。 苏轻月和身旁的夏云枕说了一声,便跟着沉璧走了。 夏云枕停在原地,愣了一秒。 什么情况? 一会儿花月楼东家要单独和阿序说话,一会儿花月楼头牌又要单独和轻月说话。 他呢?他青山门万人迷魅力尽失了吗?怎么没有人要单独和他说话呢? 还好赵盈不在,要不然她铁定要质疑一番他青山门万人迷的地位。 实在可恶! 想到赵盈,夏云枕心中骂着可恶,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师兄。”身后忽然传来姜槐序的声音,夏云枕回过神来。 “这么快?”他一把搂过姜槐序的肩,神秘朝他笑道:“东家特意留你下来,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姜槐序想了想,很快应付着说,“东家见我与她花月楼的头牌有几分相像,好奇打听我的来处罢了,其余的没什么。” 夏云枕笑着,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 倒是姜槐序环顾四周,不见苏轻月,反问他道:“师兄,轻……咳咳……苏姑娘她人呢?” “她啊……”夏云枕察觉到其中的微妙。 方才他可都听见了,姜槐序口中,轻月的轻字都说出来了,随后还故作无事地咳两声,立马改口苏姑娘。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这点小心思谁不懂? 夏云枕故意摆上笑,语气却轻飘飘的:“轻月跟着沉璧走了,沉璧你知道吧,就是那个……” 夏云枕话还没说完,姜槐序的眼神就已经沉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警惕道:“走?走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说是什么单独相处。”夏云枕摊手,隐隐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过我瞧着,轻月好像很信任他啊……对了阿序,依你所见,沉璧拉走咱们轻月,为的是什么?该不会……” 姜槐序迟迟没有说话。 夏云枕扭头看他,冷不丁对上一张冰刀似的脸。 距离太近,又太突然,夏云枕不禁打了个哆嗦。 上次见姜槐序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两年前姜槐序为了救下他和赵盈,独自与妖兽决一死战的时候。 想到这里,夏云枕连忙补救:“我开玩笑的师弟……情况不是你想的那……” 话未说完,两人就见苏轻月和沉璧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地从一楼左侧的包厢中走了出来。 “是吗……”姜槐序唇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 第172章 茉莉纹螺钿镜碎片+1 苏轻月笑望着沉璧,忽然间眉心一跳,她搓着手臂道:“嘶……我怎么忽然间感觉有点冷?” 沉璧有些担心地望着她:“冷?你该不会着凉了吧?你呀你呀,还是这样,一点不懂得照顾自己,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顾不着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行啦,知道啦。”苏轻月有些嫌他啰嗦,撇了撇嘴,余光恰巧瞥见了不远处楼梯口的姜槐序和夏云枕。 她就此停住脚步,面向沉璧道:“他们在等我了,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过去了啊?” 沉璧抿唇,点了头:“行吧,小兔崽子,等你的好消息。” 苏轻月抬手想拍拍他肩膀,奈何总觉得背后似乎有双眼睛看得她背脊发凉,她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来,只是压低声音调皮着说道:“王八羔子,这次表现不错,算你还有点用处,为了我们都能够平安回家,我也将继续努力!” 兄妹二人一些时日未见了,短时间内彼此快速交换了些有用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煽情,如今又该分别了。 “我走啦,别担心我,没事儿的。”苏轻月笑着转身,朝着姜槐序和夏云枕那儿走去。 她没有再回头。 她怕自己一旦回了一次头,对上哥哥默默注视着她的眼神,她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情绪于她而言就像猛兽,向来是个易放难收的东西。 能不放就不要放。 眼下姜槐序和夏云枕还在不远处看着呢,若是被他们二人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她恐怕自己要圆不住的。 她还有事要做,不能全然松懈下来。 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现有两块在姜槐序那儿,方才沉璧又给了她一块,是他四处打听,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到的。 现在已经有三块了。 但茉莉纹螺钿镜仍然不完整。 如此想着,苏轻月走到了姜槐序和夏云枕跟前,调整好了表情,笑着道:“我来啦。” 夏云枕:“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出发去下一站吧。” “嗯,好!”苏轻月点头。 下一站,便是回寒月山庄了。 夏云枕说过的,有些事,他要亲自问一问凉风。 他态度坚决,苏轻月也不便多说什么,到时候她只能视情况而定随机应变了。 之前,苏轻月给凉风寄过一封信,试图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兰泱的曾经,比如她的身份?家住哪里?家中有哪些人?为何会到寒月山庄?她的亲人又在哪里? 不能说的太直白,这些问题苏轻月问得隐晦,凉风的回信中,也并未透露出什么对苏轻月来说有用的信息。 信中他只是道:庄主大人,您离开寒月山庄的时候,嘱咐属下替您好好打理寒月山庄,属下皆带着手底下的人一点一点照您的意思做了,等您什么时候得了空,回来看一看吧。还有您说的那些往事,若皆不记得了,待您回来,属下慢慢跟您讲。 朝辞城离寒月山庄不远,若是天气好,马车行大半日便能到了。 即便如此,夏云枕仍担心苏轻月饿着,执意要让她填饱了肚子再出发。 迫不得已,苏轻月只得美美饱餐一顿,而后坐在马车上眯起眼睛,满足地揉着鼓起的肚子笑。 第173章 试过不喜欢你,但太难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至天黑,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打外面传进来:“情况不太妙,前边的雾越来越浓了,看不清路啦。” 夏云枕闻声掀了帘,探出身去查看情况。 片刻后,苏轻月听见他的声音从帘外传来:“雾实在太浓,走此路恐有危险,今夜就暂且在此歇一夜,别赶路了吧。” 马车夫道:“听您的。” 夏云枕掀帘入了马车,再次同苏轻月和姜槐序解释道:“前方雾太浓,今夜恐怕不能赶路,这附近又都是荒郊野岭的,只能委屈你们在马车上凑合着歇一晚了。” 姜槐序是师弟,虽模样漂亮秀气,但跟着他们这两年也是过惯了糙日子,夏云枕自然不担心。 他主要是担心苏轻月一个柔弱的姑娘家睡不好。 “没事儿的。”苏轻月眉眼弯弯笑着,“有你们在呢,我不怕。” “好,轻月你只管安心睡。”夏云枕也朝着她温温地笑着,“我和阿序轮流守夜,不用怕。” “嗯。”苏轻月放心地点头。 夜里总是要比白日里凉些,又是在荒郊,苏轻月老老实实拿出斗篷替自己盖上,靠着马车壁轻轻闭上了眼。 “呼……”夏云枕熄了烛芯。 正当苏轻月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身边传来姜槐序忍痛的声音。 尽管他极力克制,但此时的空气太过安静,苏轻月听得一清二楚。 她顶着困意睁开了眼睛。 夏云枕迅速摸出火折子,将脚边的灯点燃。 他前倾着身子,伸出双臂扶住姜槐序道:“阿序,阿序你怎么了?” 昏黄烛火映照下,姜槐序的面色依然苍白得明显,他闭着眼,嘴唇紧抿:“没……没事……” 都什么样了,还说没事。 夏云枕眸光一凝,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飞快解开姜槐序的黑色护腕,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拉。 果不其然,交错的青色纹路似血管又似藤蔓,在姜槐序白皙的手臂上清晰可见地蔓延开来。 “绝情蛊又发作了。”夏云枕语气不妙。 苏轻月紧张地看了过来,她虽为穿书人,却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在原书中,她都没读到过姜槐序绝情蛊发作的情节。 她想着,前两次姜槐序蛊毒发作,似乎都是靠他自己硬捱过去的。 这一次呢? 难道次次都要那般痛苦地硬生生熬过去么? 若是哪次没熬过去呢…… 绝情花是要人命的东西啊,岂是儿戏? 况且,姜槐序要报的仇还没有报,恶人还在逍遥。 苏轻月看着他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额角上挂着汗珠,闭着眼睛,眉心紧紧揪起的模样,她的心不觉也一同揪了起来。 她抬手,用袖口轻轻拭去姜槐序额上的汗,忍不住轻声道: “你真傻,都说了,让你不要再喜欢那个人了,就这么难吗。” “嗯……”姜槐序于痛苦中勉强应出声,苍白的脸上竟划过一瞬笑意,唇齿间虚弱挤出一个字,“难……” 苏轻月替姜槐序轻拭着汗珠的手一颤,心猛地往下坠。 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如美玉无瑕,且比牡丹明艳的余冬。 她光滑亮泽的乌发,她纤长葱白的手指,她纤细的腰肢,如丝的媚眼。 这样的女子投怀送抱,世间有几个男子能招架得住? 想到这里,苏轻月心中酸酸热热,随后又浸入一片冰凉。 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没得由头的情绪…… 姜槐序,还有这个世界,本就是和她没有任何瓜葛的。 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的不是么。 苏轻月怔了怔,慢慢将手往回收。 “小…月牙……” 姜槐序忍着疼痛唤出她的小名,与此同时,紧紧拉住了她试图悄悄逃离的手,“不准走……” 苏轻月呼吸一滞,软着声道:“好,我不走。” 第174章 路途之中(一) 三人的马车内,姜槐序绝情蛊还在持续发作。 他隐忍着痛苦,整个人蜷缩着打着颤,夏云枕就这样看着,始终有些不忍。 他便主动给姜槐序输送一些真气,尽管此举治标不治本,但起码能稍稍让姜槐序好受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值得他这样做。 毕竟姜槐序是救过他和赵盈命的人。 舟车劳顿,苏轻月有些疲惫,如今有夏云枕帮姜槐序输送真气,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沉沉垂下了眼皮,靠着马车壁打起了盹。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姜槐序终于熬过了这一次的蛊毒发作。 夏云枕看着开在姜槐序心口的那朵花渐渐淡下去,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替他拉好了衣物。 姜槐序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勉强撑着身子自行坐直了。 “谢谢。”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飘在空气中,轻得像羽毛。 “阿序……”夏云枕看着姜槐序,又看了一眼睡着的苏轻月,将声音压得很低,“你的蛊毒怎么办?我见你胸口那朵花已经开了,若是日复一日,越开越艳……岂不是……” 岂不是就要命丧于此? 这后面的话,夏云枕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听他这么问,姜槐序微怔,垂下眸子。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狭小的马车内一片安静。 夏云枕向他投去担心的目光:“师弟,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和我说。” “嗯……”姜槐序虚弱地应了,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今日在花月楼,余冬将他单独留了一会儿,说的就是绝情蛊之事。 解药,她已经拿到了。 可她不愿意交出来,除非,他留下与她成亲。 想到这里,姜槐序将目光投向了闭着眼睛的苏轻月,眼神不自觉地就柔软下来。 他睫毛温柔地轻眨,心中的那个人啊,根本就不是余冬,而是眼前的这个她。 他做不到为了解药答应留下与余冬成亲,可解药在余冬手上,他不能把路完全堵死了,只得找个理由暂且委婉回绝了。 只是……若绝情蛊不解,往后再这么发作,应该要不了几次,他就要因此而丧命了。 绝情蛊发作时间乃是随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一次,又突然来一次。 姜槐序也摸不准自己还能撑多久。 倘若……倘若他就这样早早死了,当年母亲被付年程害死的仇要怎么报? 如此这般思索着,他柔和的眼神又沉了下去,浓密的睫毛垂下,不再看苏轻月。 一旁的夏云枕看着他,慢慢凑近了些,小声道:“师弟……” “嗯。” “师弟心中的那个人,可是轻月?” “……” 姜槐序眸子一颤,微微张了唇。 就在此时,苏轻月忽然动了动身子,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啊……好渴。” 她咂巴咂巴嘴,望向夏云枕,不知是不是刚醒,眼神竟有些楚楚可怜。 水囊中的水已经喝完了。 夏云枕脑海中一闪而过,方才雾大,他往前探了探路,旁边就有一面湖。 只要有水源,加入一张净水符,饮用便不成问题。 “给我吧。”他笑了笑,接过苏轻月递来的水壶,“我给你去接水,你就和阿序待在马车里,等我回来。” “好。”苏轻月甜甜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夏云枕出了马车。 第175章 路途之中(二) 夏云枕走进那片雾中,他看了一眼前方,雾气的浓密程度丝毫不减,他便不再深入,而是沿着雾气的边儿走,顺利来到了湖边。 给水囊装满了水之后,他站起来一个转身,苏轻月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他身后,不声不响地对着他笑。 她什么时候来的?这太突然了。 他吓得脚下一滑,仰面就往湖里跌去。 “唉?夏大侠!”苏轻月惊呼一声,伸手要来拉他。 开什么玩笑,她那小身板,自己都稳不住,哪能拉住他。 夏云枕本可以靠自身的能量及时稳住身子,避免落水。 然而苏轻月整个人的重量一压过来——扑通! 二人一道狼狈地跌进了湖中。 落入水中后,夏云枕也顾不得太多,出于安全考虑,他紧紧抓住了苏轻月的手臂,试图拽着她往上游。 然而这湖中的水好像不太寻常,就像湿软淤泥一般,瞬间朝他涌过来,将他包裹着往下扯,力量相当雄厚。 他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挣脱不开来,紧紧抓住苏轻月的手也终于支撑不住,失手松了开来。 完了…… 内心霎时间涌上一片冰凉,他真的尽力了,可还是保护不了苏轻月,更是自身也难保…… 夏云枕松手后,苏轻月轻轻松松地浮出了水面,“啊~好舒服。” 她上了岸,漫不经心地抖去一些身上的水,扭头轻描淡写瞥了一眼身后的湖,笑盈盈地离开了。 很快,她来到了马车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湿淋淋地一把扑进姜槐序的怀中,娇声道:“好冷呀。” 姜槐序虚弱地睁开眼,看向怀中的人儿,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模样,他一下紧张道:“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湿透了?师兄呢?” 苏轻月忽然间笑了,她抬手,食指轻轻慢慢抚过他的脸颊:“你这么紧张干嘛呀,那边有面湖,我探了探,很浅,便下去玩了玩水……夏大侠说他再去前面探探路,我想着你还在马车上呢,有些担心你,就先回来了嘛。” 姜槐序定了定神,一瞬不瞬地盯住苏轻月。 苏轻月一怔,眨巴着眼,有些羞涩:“哎呀,你盯着我看什么?” “你真好看。”姜槐序慢慢靠近了些,手指居然轻轻覆上她柔软的唇:“我在想,上一次吻你,是什么滋味。” 此言颇有些孟浪,若是一般男子说出口,弄不好显得龌龊。 可他顶着那张干净好看的脸,声音又清澈动听,车内的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我能再要一次吗?和之前那次一样。” 苏轻月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娇声娇气羞涩道:“好,只要你喜欢,那就再来一次也无妨。” “再来一次?”姜槐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笑了:“可是,我们从没做过那种事,何来再一次?” 苏轻月的脸色一变。 姜槐序眸光沉了下去,死死盯住她:“说,你是谁?” 他声音不大,轻轻散在空气中,却好似能将人剥皮剔骨一般的狠厉。 第176章 真相会大白吗 苏轻月感到一股力量铺天盖地将她的意识淹没,逼迫至黑暗的角落中。 她被困住了,仍有感觉,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任由另一个灵魂操控着她。 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兰泱回来了么? 不。 很快,苏轻月就意识到,不是兰泱,而是鮟鱇鱼妖。 是鮟鱇鱼妖又一次附上了这具身体。 当她将夏云枕骗到湖边,将他扑进湖中的时候,苏轻月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积分300点,请查收】 当夏云枕被湖中的水困住,而水性极佳的鮟鱇鱼妖甩开他轻松上岸时。 系统的声音还在持续播报。 【恭喜宿主再次获得积分300点,目前累计积分1300点,积分商城已开启!】 积分涨了,商城也终于开启,苏轻月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 她被困这具身体内,声嘶力竭:“不要,不要这么做!你不要害死他们!” 然而起不到任何作用。 鮟鱇鱼妖依旧游刃有余地操控着这具身体,为己所用,一路从湖边走进马车。 苏轻月没有放弃,想将鮟鱇鱼妖从这具身体里挤出去,以免她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来。 马车内,鮟鱇鱼妖被姜槐序识破的时候,苏轻月稍稍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安康鱼妖便一把掐住了虚弱的姜槐序,阴森笑道:“你以为你这个状态,能奈何得了我吗?” 姜槐序白皙的脸被掐得发红,可即便虚弱,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和鮟鱇鱼妖较量了起来,虚弱归虚弱,他的力气也还是要比鮟鱇鱼妖大些,可他不敢下手太重,怕伤及苏轻月的皮囊。 二人谁也不肯罢休,一直打到马车外头,车夫吓得不轻,在一旁劝道:“二位别打啦,怎么回事呀,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别打啦!”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忽的,一道嘶鸣声响起,小木骡子在一瞬间变大,死死咬住了苏轻月的衣服,鮟鱇鱼妖的行动也被限制住了。 哪知下一刻,她咬咬牙,伸手就将被小骡子咬住的衣料撕了开来,成功脱离了它的掌控。 随即,她的手心中涌出一股妖力,直冲小骡子,将他弹飞了出去:“碍事的,滚!” 一个转身,她便要继续对付姜槐序。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又快又准地对着她的后颈一敲。 “啪!” 被鮟鱇鱼妖附身的苏轻月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姜槐序一面将她扶住,一面看向来者,微讶道:“师姐……” 赵盈拉起晕倒在一旁,浑身湿透的夏云枕,朝姜槐序走近了,冷静道:“先把他们扶上车。” 第二日,雾气散去后,马车才继续朝着寒月山庄出发。 夏云枕已经醒来,赵盈正了正神色道:“有件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姜槐序和夏云枕皆看向她。 赵盈压了压声音,一脸严肃,“鮟鱇鱼妖法力低微,之所以能猖狂这么久,是因其背后有人。” “有人……是谁啊?”夏云枕昨日差点溺死在湖中,幸亏赵盈及时出现,将他从湖中连根拔起救了出来,如今他还有些恍惚呢。 赵盈攥紧了拳头:“不妙就不妙在,那人,是我们熟认之人。” 听了这话,姜槐序沉默不言,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夏云枕问赵盈:“是何人?” 苏轻月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恰巧听到赵盈冰凉的声音:“是掌门。” “什么?!”昏昏沉沉的夏云枕顿时坐直了身子,“你说那妖背后之人是……掌门?这……这怎么可能……” 赵盈的声音愈发寒冷了:“我亲耳听见他说,作为交换,他会助鮟鱇鱼妖获得她想要的东西。我偷听到了这些,才能及时赶来。” 第177章 一步一步,终将揭晓 堂堂青山门掌门竟与妖物暗中勾结? 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尤其是对于青山门的弟子而言,掌门一直是他们心中严厉但慈爱的老者,他心中装的皆是对精怪妖物的愤恨以及对无辜弱小世人的悲悯。 可夏云枕心中清楚,这么严肃的事,赵盈断然不会胡说。 几人都陷入沉默,马车内空气凝滞得有些可怕。 姜槐序靠着马车壁,神色倒是很平常,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夏云枕明显有些难以接受,可事到如今,却又不得不接受。 他仍不死心似的,抱着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碰了碰赵盈的手肘,假装轻描淡写道:“师妹……你该不是开玩笑的吧?” 赵盈眼珠一斜,冷脸睨着他:“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夏云枕看着她那张刀枪不入的严肃铁面,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他脑袋中顿时被一片粘稠浆糊挤满。 很快,他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凝神想事情。 他想到了在青山门的时候,苏轻月曾对他说过,她梦到在青山门地下,有一处妖魔之狱,有一天妖魔之狱崩塌碎裂,其中的妖魔通通跑了出来,众多青山门弟子为了抵挡妖魔,皆惨死于此。 他还想到,离开青山门前,苏轻月无故失踪,最后被掌门找到,她向他枕坦白她是被一只能变成灰色大鸟的鹦鹉扔进妖魔之狱的。 更可怕的是,狱中关押着数不清的妖魔精怪,它们身上的怨气并没有被洗净,它们对人类与青山门弟子充满恨意,还试图将她吞入腹中。 苏轻月还告诉他说,姜槐序早就不在空灵谷受罚,而是被关押进了妖魔之狱,关他进去的人应该就是掌门。 回忆到此处,夏云枕捏了捏发紧的眉心。 他想不明白,假如轻月说的皆属实,师弟为何又接二连三否认自己去过妖魔之狱? 难道说……师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纠结地看向姜槐序,姜槐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神色平常:“何事,师兄?” “阿序。”夏云枕缓了缓,开口道:“今日我和你师姐都在,你如实告诉我们,你究竟有没有被关押进妖魔之狱?若是有,那个关押你的人,是否如轻月所说,是……是掌门?” 说到掌门二字时,夏云枕的声音小了下去,散在空气中,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 姜槐序动了动唇角:“我……没有进妖魔监狱。” 夏云枕的表情凝滞住,眉宇间满是不解。 这个时候,已经醒了一会儿,装睡着听了他们几人讲话的苏轻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是的!你明明就被关进妖魔之狱了,我被抓进去之后差一点儿就被那团紫色的幽焱之火活吞,还是你帮我逃脱的,你为什么出来之后就不肯说实话了呢?” 姜槐序一侧的手默然捏了捏衣角,随后仰头靠墙,闭上了眼睛,还是选择不回答。 问不出答案,夏云枕见苏轻月醒了,忙关切道:“轻月?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苏轻月揉了揉脑袋:“我还好,暂且没事了,只是不知那鮟鱇鱼妖会不会再一次控制我,你们要小心……夏大侠,我真的很抱歉,差点就把你给害了。” 夏云枕轻缓摇头:“这不怪你,是那妖物作祟,你没事就好。” 况外的赵盈:“那个……有人给我解释一下妖魔之狱是什么吗?” 赵盈在山谷养伤许久,已然和他们脱节。 几人一同交换已有的信息,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抵达寒月山庄。 第178章 姜槐序替苏轻月开脱 寒月山庄。 夏云枕说明来意后,凉风寻了间屋子请他们坐下,逐步与他们几人说起当年的事。 他告诉他们说,他曾经是个没爹没娘地位卑贱的奴仆,几乎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唯有泱泱待他好。 他被骂克父克母,泱泱会喝止那些人;他被罚饿肚子,泱泱会偷偷塞些吃食给他;他遭到严重的排挤,泱泱便将他收到手底下当了护卫,还教他读书写字明事理。 可是后来,桑兰国君遭到妖妃蛊惑,纵情享乐奢靡无度,不理朝政与民生,敢于劝诫的忠臣皆惨遭杀头。 “遭妖妃蛊惑?斩杀忠臣?”听到这里,夏云枕忽的一拍桌子,语气有些不悦,搁在桌角的双手却止不住颤抖着。 随后他垂了眸子,自言自语喃喃道:“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凉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胡说,“自那之后没几年,桑兰的土地便被敌军的马蹄踏平了,泱泱的亲人无一幸免,皆倒在了血泊中。 赵盈听着,无意间瞥了一眼身旁的夏云枕,发现他眼眶竟已通红。 “他们死了?”夏云枕倒吸着凉气,按在桌上的指节发白,声音颤抖:“他们都死了?” 夏云枕的反应也太不寻常了。 赵盈心下诧异,但没有说什么。 正竖要起耳朵继续听凉风说下去的时候,赵盈心头猛的一跳,桑兰? 她反应过来,几个月前夏云枕曾提起的故土,不正是名为桑兰么?! 夏云枕说过,九年前在桑兰,有个老头说他十七岁那年会遭一场大劫,且必死无疑。唯有改名换姓与这个家再无瓜葛,送至远离桑兰的青山门修行,才能免遭此劫。 莫非这个劫,就是指桑兰灭国之灾? 赵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纠结了一下,抬手覆上夏云枕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像是无声的安慰。 凉风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 他说,他在血泊中找到泱泱的时候,发现她竟然睁开了眼睛,压根没抱期望的他很是意外她居然幸存,便带着她四处躲藏,一路向东逃去,以乞讨为生。 再后来经过打拼,他手头的人脉和资源逐渐累积起来了,便按照泱泱的意思,占领了寒月山庄,将她捧上了庄主之位。 说到这里的时候,凉风欲言又止,看向苏轻月:“公主,这些您都还记得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毕恭毕敬尊称兰泱为公主,但她不喜欢那样的称呼,她说过,他们是朋友,所以他只需要叫他泱泱。 听到公主二字,赵盈和姜槐序的目光落到了苏轻月身上,疑惑中带着震惊。 唯有夏云枕的目光中,含着无人能懂的期待。 面对四个人,八只眼的注视,苏轻月差点儿就怂了,几乎要坦白自己也并非泱泱,然而她刚要泄漏信息,就遭到了系统的警告,她只得作罢,装得自己就是泱泱的样子。 “我……我不太记得了……”苏轻月按着太阳穴,轻蹙眉头。 赵盈眉目一扬,困惑不解地看向苏轻月:“你是桑兰的公主?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告诉我们你名为苏轻月,是被寒月山庄的女魔头抓来的……你……究竟是谁呢?” 苏轻月心说糟糕,这下该怎么圆呢? 实在没有太多时间给她思考,短时间内,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答案——卖惨。 就说自己记忆很混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类的。 准备就绪,开始演戏。 她蹙起眉头,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一副楚楚可怜的痛苦模样,正欲开口,姜槐序却先她一步说话了:“是我教她这么说的,名字也是我想的。” 苏轻月:??? 亲娘嘞,她的名字是她爸妈起的好不! 吃惊归吃惊,但苏轻月也不傻,她明白,姜槐序这么说,是为了替她开脱。 姜槐序看向凉风:“你可曾想过,桑兰那位公主泱泱从血泊中睁眼之时,就已经不是泱泱了,而是鮟鱇鱼妖。” 夏云枕眼睛一亮:“阿序你的意思是!鮟鱇鱼妖就是从那时候附身了泱泱?” “嗯。”姜槐序点头,目光再一次转向凉风,“听你方才的描述,从前泱泱待你不薄,怎么看她都应该是有情有义,善良正义之辈,可寒月山庄的庄主江湖人称女魔头,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你不觉得奇怪?她当了庄主,竟失了本性?” 姜槐序此番话一出,在座几人皆对此感到好奇起来。 是啊,凉风口中如此善良的姑娘,怎么会转性做起了恶人呢? 这其中显然有什么不对。 赵盈也向着凉风追问道:“这两年你竟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怪异之处么?” 凉风抿了抿唇,却把目光投向苏轻月,神情有些犹豫。 苏轻月懂他在担忧什么,她目光温和,“凉风,鮟鱇鱼妖仍在四处兴风作浪,前些日子险些害死无辜的钱府的大小姐,我们来寒月山庄的路上,她竟又附身了我,差点要了夏大侠的性命,若不是赵姐姐及时赶到,恐怕……” 第179章 夏云枕亮明身份 苏轻月轻声一叹,对凉风说:“今日我们来,要的就是一个真相,你放心说吧,我并非那个无恶不作的庄主,不会怨你的。” 得到了允许,凉风捏了捏拳头,深呼吸,而后缓缓道:“是,我是发现了……两年前,我从血泊中将泱泱救下后,就觉得她像变了个人。在桑兰的时候,她不喜欢我称她为公主,她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叫她泱泱就好。可桑兰灭国后,她不再允许我叫她名字,她也不再对从前喜欢的任何事物感兴趣了,我时常觉得她陌生。” 赵盈目光凌厉,有些怒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助她作恶!你只认皮囊,不分善恶是非的吗?” 凉风挨了她几句,自知理亏,并不生气。 他肩一颤,眸光虚浮,脸上不由展露一个荒凉的笑,“我以为泱泱性情大变,是失去亲人,受到重大刺激的缘故。我以为,只要我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她就会重新好起来,我总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笑容,我想要她忘掉过去的那些伤痛……她什么都没有了,身边只剩下我,我只是想要她快乐……是我太傻了,是我……自己骗自己。” 他的眸中含着泪,脸上的表情却在笑,笑自己太荒唐。 几人沉默了片刻,姜槐序的目光落到夏云枕和赵盈前方,他继续替苏轻月圆道:“几个月前我被绑进寒月山庄,虽与庄主相处的时日不长,但发觉她的行事作风与江湖间传闻的太不一样,心中隐约觉得有异,便瞒了师兄师姐,师弟在此认错,愿接受批评。” “原是如此,鮟鱇鱼妖大约就是那时候脱离了泱泱的身体,未过多久便附到了钱夫人身上。”夏云枕道,“阿序,这不怪你。” 赵盈没有说话,眼看着夏云枕走到苏轻月跟前蹲下,仰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轻月,所以你真的是泱泱……阿序被绑进寒月山庄后,你回来了,是吗?” 他的声音温柔而颤抖。 有系统胁迫,苏轻月不敢说不是,只得硬着头皮认道:“嗯……可是我脑袋里面好乱,好多事都记不得了。” “那你记得我吗?”夏云枕眼眶又红了,他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认真望着她的眼睛,试图唤醒她的记忆,“泱泱……你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苏轻月不是兰泱,自然不知道夏云枕和兰泱是什么关系,只知他们皆为桑兰人。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夏云枕对她好得不一般,想来,关系应该挺亲近的。 苏轻月强迫自己不许眨眼睛,直愣愣睁着,睁到眼睛发酸,愣是假模假样挤出了一点泪星子。 “我觉得……你很熟悉,特别熟悉……只是我记不起来了,我好痛苦……”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带了点哭腔:“我害怕,我不敢想曾经……我没办法想……” 夏云枕见状连忙安慰她:“不想了,我们不想了。” 一旁,凉风的目光忽然投来:“大侠,小的在桑兰从未曾见过您,容小的斗胆一问,您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夏云枕起身,面朝着凉风的方向,温和道:“九年前我就离开桑兰了,你不认识我倒是正常。我本名兰枕,是兰泱同父同母的兄长,十岁那年受高人指点远离桑兰,拜入青山门门下做了弟子。未曾想我走后仅七年,桑兰就不复存在了,而我如今才得知这一切。” 第180章 害怕被她讨厌 如今的寒月山庄已不再是当初的寒月山庄,凉风照苏轻月离开时所托,带着手下将山庄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山庄头顶的天空开始有了颜色,白日里也无需再点烛灯,阳光洒下来,明亮又温暖。 由凉风带领着穿行其中,苏轻月记起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被这里的一个个面色铁青的人吓得够呛,如今邪煞之气不复存在,山庄内的人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土地开出了花,也能种出蔬果植物。 除此之外,寒月山庄也开始前往各处布施行善,名声已不像当初那般臭遍江湖。 阳光落下,照在苏轻月的面庞上,她笑了,对这一切都感到满意。 凉风办事,靠谱! 苏轻月放下心来,在寒月山庄短暂停留参观后,又跟着夏云枕他们离开了。 如今的寒月山庄固然好,她也想就此歇在这里,整日里由人伺候着,但她不能,她还有任务在身。 况且,她本就不属于寒月山庄。 也不属于这本书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枝上树叶都着了金装,已是秋天了。 苏轻月跟着赵盈练了几个月的剑,一有时间就练,故而长进不少,虽还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基本的自我保护能力已经有了。 她高兴得不行,常围着赵盈师傅长师傅短的,马屁都快拍上天了。 赵盈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天天偷着乐,苏轻月送给她的小香包都被她拿到夏云枕面前炫耀:“怎么样?你没有吧?” 夏云枕酸得要命,哼声道:“男人谁用这么娘的香包?” 赵盈把握着香包的手挪到他眼前:“我有好几个了,今日我心情好,就施舍你一个吧。” 夏云枕眼睛一亮,伸手去接。 “诶~”赵盈飞快将香包收回,“刚刚谁说这香包娘来着?” 夏云枕仰头,强行岔开话题:“今天天气真好。” 赵盈:“听说这香包有驱虫的功效,轻月若是知道你怕臭虫,说不定会做一个送给你呢?这样吧……我帮你争取一下。” 她说着便要去找苏轻月。 夏云枕一秒回神,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啊啊啊不要不要!赵盈你快给我站住!” 赵盈:“你求我。” 夏云枕双手合十:“求你。” 他在他亲妹心中光辉的形象可不能毁在臭虫上。 赵盈拿香包敲他脑袋:“行了,逗你玩的。”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唇角在温柔的微风中上扬。 夜里,苏轻月卧在床塌上休息,月光穿过窗子洒进来,她数着自己穿进书中已有大半年的功夫了,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还差一块。 等这最后一块补全了,她大概就能回去了。 这之前,在已经拼凑起来的碎片里,她和姜槐序又一同看到了更多的曾经。 原来绝情花是那个当初带走小姜槐序的女人下的蛊,那女人并非善类,并不打算履行带姜槐序去见他父亲的诺言。 她给姜槐序吃,给姜槐序穿,只是想要培养一把利刃,为自己所用。 换句话说,她需要一个从小培养起来的,服从度极高的杀手。 杀手自然不能有感情,更忌男女之情,这最容易让人冲昏头脑,所以她培育了绝情蛊,种到了姜槐序体内。 但姜槐序做不到替她杀人。 他一次次出逃,一次次被抓回来,挨的打一次比一次重。 他反复经历失望,几乎跌至谷底,可每当此时,娘亲说过的话便会在脑海中浮现。 如此,他又会重新燃起一点信念。 他要逃出去,他必须得逃出去。 为了好好活着? 不,为的是报仇。 可这个困住他的女人并不简单,凭他单薄的力量,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她的掌控。 正经派别的功夫,没有专人提点是很难习得的,他想要尽快脱身,唯一的办法是——修炼歪门邪道,以恶制恶。 他本就不是寻常人类,靠自己摸索着,竟真的学会了如何吸收天地之间的邪煞之气,为自己所用。 最终,他亲手将那个可恶的女人与所有她的帮凶杀死。 他用的那把剑,是那女人给他的,她要他替她杀人,他用这把剑了结了她。 时隔多年光阴,姜槐序和苏轻月看到这些当年的画面的时候,姜槐序脸色苍白了下去。 他想,这些都被苏轻月看到了。 那一定完了,她会怎么看他? 他不敢再想。 半晌,他嗓音干涩又虚浮,艰难挤出一句话:“小月牙…我……很可怕吧?” 第181章 笨蛋,我才不会讨厌你呢 “小月牙…我……很可怕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苏轻月的眼睛。 她的眼睛总是那么明亮温和,哪怕是她恶作剧的时候,哪怕是她心情郁闷的时候,她的眼神永远是的明澈的。 不像他……与那些黑暗融为一体,久了,即便在人前可以装作无辜又纯净的样子,却终是与她不同。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没有。”苏轻月却是摇了摇头,仰起脑袋注视着他,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丝丝暖意,“你不可怕,你很勇敢。” 姜槐序的心猛然一颤,震动的感觉在一瞬间密密麻麻传遍他的全身。 她的声音继续传入他耳中,“以前我常听人说,面对伤害我们的人,要感谢,因为正是他们的出现,我们才会成长。我们不仅要感谢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还要宽恕他们,因为他们是恶人,可我们不是,我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否则我们和恶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苏轻月一顿,而后愤怒的声音从胸腔中震荡而出:“要我说,这些话通通是放屁!我最最最!讨厌听见这样的话!” 姜槐序一怔,终于有勇气扭头看向苏轻月。 只见她仰着脑袋,莹白的小脸上眉头不悦地拧起,双目炯炯,“感谢伤害我们的人?我呸!他们配吗?你小时候被那个女人抓了,你被她一次次毒打,你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你要感谢的应该是那个不愿妥协,不愿丢弃良心,不肯放弃的自己,不是么?” 姜槐序张了张唇,他呆住了。 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师尊和师兄师姐。 他们总在谈“放下”,谈“原谅”,哪怕那些话不是对他说的,可他听在耳中,总会痛苦不堪。 就连他母亲给他传达的,也是忘记这些,不要活在仇恨中。 无数个深夜他都睁眼望着黑暗,想他是不是真的应该放下一切怨恨,好好去生活。 可他做不到啊…… 他的想法总与大多数人的想法背道而驶,没有人会理解他,于是他的痛苦之上又蒙上一层痛苦。 苏轻月见姜槐序没说话,她冷静了一会儿,语气中的愤怒倒是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坚定依旧:“反正我是认为,对于狠狠伤害了我们的人,我们没必要感谢,也不需要原谅,我们有不原谅的权力!如果作为受害者的我们都不选择原谅,别人也更加没有资格要求我们原谅与宽恕。” “所以……”她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了结伤害你的人是残忍,是他们作恶在先,你又错在哪里?” “你……真的这么想?”姜槐序的眸光轻轻颤动,满载不可思议的星辉。 “真的。”苏轻月确信地点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穿书后,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原书中的反派姜槐序。 比起那些立场偏颇的文字,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感受。 她甚至觉得,姜槐序太讲道理了。 原书中他的绝情蛊从未发作过,以他多年修邪的能力,只要下手够毒够龌龊,解决掉青山门的掌门不是问题。 可他偏偏要以一个低微的身份,躲在青山门的众多弟子当中,隐藏自己的实力,日复一日,为的是什么? 若是在苏轻月刚穿书的时候,问她这个问题,她必定什么都答不出。 但她现在有答案了。 因为姜槐序即便迫不得已修了邪,记忆遭到破坏混乱不堪,可他从未丢失自己的本心。 他做不到滥杀无辜,他要来青山门探寻足够的真相,他要深入内部,了解他的“敌人”,再替他死去的娘亲报仇雪恨。 秋夜晚风温柔佛过面庞,静默中,苏轻月听见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叮——】 【姜槐序好感度+80】 第182章 干杯,为我们绽放的生命 日子又一天天往后走,某个深秋之夜,客栈的屋顶上,赵盈提着酒壶和苏轻月喝了起来。 不知是逐渐暗下来的夜色作祟,还是喝下去的酒逐渐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这段时日以来两人相处得久了,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赵盈本不是爱聊天的人,也和苏轻月聊得畅快。 放下酒壶,她眼中亮着莹润的光,“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聊过这么多,我几乎不和人提起我的曾经,我的家人,我自己对万事万物的想法,看法……多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谢什么。”苏轻月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又弯起眸子笑着,“我可不是委屈自己听你谈天说地,我觉得你说的挺有意思,才选择继续听下去的。” 赵盈有些意外地笑了,喝下去的酒让她的面颊微微发红:“其实我一开始就挺喜欢你的。” “啊?”苏轻月讶异,脸上仍然带着生动的笑。 赵盈坐在屋顶捏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手腕懒懒搭在膝盖上:“真的。” 她声音很轻,用词简短得不能更简短。 但苏轻月能感觉到,她没有说假话。 她看着赵盈的侧脸,声音干净温暖:“我也一样,很早就喜欢你了。” “噗……”正在仰头喝酒的赵盈差点就一口酒喷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在震惊中失态,那口险些就从口中喷出的酒及时被她收住了,不幸的是,她被那口她吸回去的酒呛得鼻涕眼泪直流,还不停咳嗽起来。 赵盈一向要强,这下觉得自己丢人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口喷出来。 苏轻月一面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一面替她拍着后背,“好些了吗?” 好一会儿,赵盈终于缓了一口气儿,摆着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就好。”苏轻月坐在她身旁,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她的腿,眼神含笑:“是我不好,不该在你喝酒的时候说那些话,只是……我没想到你反应会那么大。” 赵盈吸了吸鼻子,又轻咳两声:“有吗?我反应有很大吗?” 苏轻月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却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苏轻月又道:“我很久以前就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很勇敢,很厉害,虽然偶尔看着有那么一点点儿严肃吧,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 赵盈是那种不擅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但苏轻月不一样。 她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赵盈,口中说着对她的夸赞,如此热烈直白,让赵盈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会觉得我很粗鲁吗?整日像个男人一样舞刀弄剑,是不是挺没趣的?” 月光下,赵盈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茧,那些都是经年累月练习给她留下的痕迹。 “不会。”苏轻月笑着摇头,“我可佩服你了!什么叫像个男人一样?男人该是什么样,女人该是什么样,这些条条框框又是谁定的?” 赵盈微讶,目光落到苏轻月的侧脸上,不自觉变得柔软。 她听苏轻月继续道:“我们女子可以是柔美的,也可以是有力量的,可以爱漂亮以装扮自己为乐,也可以不施粉黛提剑闯江湖,依我所见,并非所有人都得按着一个框架将自己塞进去,那样多没趣儿。” 赵盈侧目,看见苏轻月说话时眼里的光芒,“我们女子,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只要我们不去心存恶意害人,那么……无论我们选择成为怎样的人,都不该被指指点点。” 她拉过赵盈的手,轻轻触摸着她手上的茧:“赵姐姐,这些都是值得骄傲的存在。” “谢谢你,轻月。”赵盈反握住她的手,拉紧了,“坦白说啊,有一段时间我有点烦你,可朝夕相处下来,我越发地喜欢你了。” 苏轻月高兴地抱住赵盈的手臂,皱了皱鼻子,骄傲地轻哼了一声。 赵盈看着她,目光甚至有些羡慕:“但凡了解过你的人,都会喜欢你吧。” “不是的。”苏轻月摇头,“多得是人不那么喜欢我。” 随即她仰起面庞毫不在意地一笑,“嗨呀,这世间,没有哪个人能做到让所有人喜欢的,勇敢做自己就好啦!” 赵盈伸过手,揉了揉苏轻月的脑袋,另一手捏着酒壶:“说得对,干了!” 苏轻月兴高采烈地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撞过去,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干杯!” 第183章 占有与禁锢并非爱 几日午后,苏轻月走街窜巷,而后提着一包凤梨酥回了客栈。 赵盈的门一开,苏轻月便与她闹着玩,故意浮夸道:“我最爱的赵赵赵师傅!这是徒儿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换作往常,赵盈或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或是强行压着嘴角假装轻描淡写道:“放这吧。” 可今日…… 苏轻月抬眸,对上她一双写了担忧的眸子。 “阿序不见了,师兄已经出去找了,目前还没消息,我问客栈老板娘,她说昨日夜里见阿序出了客栈,便没再见他回来。” 苏轻月微垂了眸子,不由想到姜槐序昨夜离开前对她说的话。 他坦白说,这段时日以来,他体内的绝情蛊又发作了两次,已是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只要蛊毒再发作一次,他就必死无疑……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更令人发悚的是,他自己也无法预测,这个能彻底断送他性命的最后一次蛊毒发作,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也许一个月之后,也许半个月之后,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 于是如今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他不能再等了。 面前赵盈的声音传入苏轻月的耳中:“我们已经试图燃烧符纸与他获得联系,可他一次也没有回应。” 赵盈说着摇了摇头,随后问苏轻月:“轻月,他有没有和你说他去了哪儿?” 苏轻月知道姜槐序去了何处,可她没有立即回答,她在犹豫。 尽管这段时间,赵盈和夏云枕都逐渐意识到,掌门并非他们心中所认为的光辉之人,可若姜槐序突然杀掉掌门,他们一定能接受吗? 若是不能接受,是否会前去阻止姜槐序的行动? 苏轻月暗暗咬牙,捏紧了拳头。 她想,姜槐序这一次必须要成功除掉掌门这个人面兽心的恶鬼,不能有人从中阻断。 “他……找绝情花的解药去了。”苏轻月扯了个谎。 “是吗……”赵盈疑惑地皱眉,“可他上次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拒绝?” “嗯。”赵盈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告诉你无妨。” 赵盈请苏轻月进她屋里,坐下来说,“花月楼东家将花月楼转手了,前不久另开了个藏宝阁,买卖宝物,我受人所托前往询问一样物件,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叫住了我,说她有绝情花的解药,但是有条件。” “嗯?”苏轻月看着赵盈。 赵盈道:“她别的不要,只要阿序答应与她成亲,她便会将解药给他,可阿序不愿意。” 苏轻月第一回听说,在此之前,姜槐序从未和她提过他拒绝东家的事。 她想了想,问赵盈:“东家既然能拿到绝情蛊的解药,想必也知道,阿序的毒解不了早晚会死这件事吧?” “她自然知道。”赵盈回忆着那日的情景,“那位东家说,她本以为关系到生死大事,阿序必然会向她妥协,可她没想到阿序居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苏轻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她根本不爱阿序。” 赵盈微讶,薄唇轻启:“什么意思?” 苏轻月目光落在桌面,说话的样子很认真,“我原以为,她是真心喜欢阿序的,可我一直到方才那一瞬间才明白,她的爱和喜欢都是假的。” “这……”面对感情的事,赵盈脑袋一向不太灵光。 苏轻月抬起眼,平日里时常带笑的眼睛,此时却一丝笑意也看不出。 她说:“东家明知阿序没有解药就会死,就因为他不愿向她妥协,她就能如此冷血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死越来越近……她从来都不爱阿序,她只想拥有他,获得他,收集他,就像收集那满屋子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赵盈蹙着眉,思忖着说道,“若换作是我,我的心上即便不愿与我成亲,可事关性命,我也会将解药给他,我做不到看着他死。” 苏轻月点头:“可她宁愿他死,也不愿给他解药。” 门边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我回来了。” 以苏轻月的视角望出去,看不见来人,但她知晓那是姜槐序的声音。 他回来了。 苏轻月松了一口气。 他要做的事,成功了吗? 门外忽然“扑通”一声。 苏轻月心脏在体内跳动的频率骤增,她连忙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门边,面色苍白的姜槐序已经倒地不起。 “小槐花!!”苏轻月扑到他身边,声音中满是焦急,“你怎么了小槐花,别吓我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身后,赵盈也急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见情况不妙,来不及多问,便摸出一张符点燃。 空气震颤,传来夏云枕的声音:“我还没找到人,你那里有新消息吗师妹?” “师兄,不用找了!”赵盈对夏云枕道,“速回救师弟!” 第184章 我喜欢你,可我没有未来 姜槐序受了内伤,夏云枕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替他疗了伤。 入了夜之后,苏轻月睡不着,便起了身,行至附近的露台吹风。 未过多时,姜槐序也来了。 见他来,苏轻月并不意外,他们不是头一回在这里碰面了。 她问他,“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姜槐序微垂着睫羽,目光轻柔落在她的面庞,“不是应该先问,我有没有成功么?”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苏轻月温温道,“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师兄给我疗伤后,我好多了。” 借着灯光看去,姜槐序的脸上确实恢复了些血色。 苏轻月这才问:“那么……你成功了么?” “嗯,成功了。付年程闭关修行,我趁机下了手,并未惊动其他弟子。”姜槐序的眼神明亮起来,只一瞬,又暗淡了下去,“不过,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苏轻月有些高兴,“替你娘亲报仇雪恨,你做到了。” 大仇终于得报,姜槐序整个人如同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下来,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我娘会生气吗,我并未按照她的意思做。还有师兄和师姐……我恐怕再也无法继续当他们的师弟了。” “不会的。”苏轻月摇头,“你娘能明白你的,她是无辜的,付年程为了利益剥夺了她的生命,甚至连带着剥夺了你本可以平安无忧成长的时光,我不信你娘一点也不恨。最后一刻,她用灵力通过镜子向你传达的那番话,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毁掉人生,她想要尽最后一点力量,告诉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你没有被毁掉,你在泥泞中,一点一点站起来了。”苏轻月无比诚恳地对上姜槐序的眼睛:“杀掉付年程的人不是你……几十年前他刺向你母亲的剑,在几十年后最终刺向他自己,只是这一次手握这把剑的人是你,杀他的人是他自己,他罪有应得。” 姜槐序没有立即回话,他沉默着,似乎在认真思考苏轻月所说,直到她的一声喷嚏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摘下斗篷替她披上:“夜里凉,你也不知道多穿些。” 姜槐序动作很快,苏轻月刚反应过来自己打了个喷嚏,斗篷就已经披到了她身上,带着些许温度,还有他身上极淡的清新微甜的香气。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提示音。 【叮——】 【姜槐序好感度90】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 他微怔,睫毛扑闪。 她脑子不知怎的一热,还没等他回答,随即又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 可是她也不傻,之前她一直以为姜槐序心悦之人是余冬,可他既然宁愿蛊毒发作也不答应和余冬成亲,就代表他心中另其他的人。 苏轻月不由想到在钱府的时候钱小姐说的话。 莫非……姜槐序喜欢的人,真的是她苏轻月? 深秋晚风将红叶吹落至脚边,空气却陷入尴尬的安静,苏轻月的脚趾在鞋子里抓着地。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暗暗捏了捏袖中的拳头,“噌”一下起身准备离开。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呃…啊!” 站起来之时她踩到姜槐序替她披上的长斗篷,一个踉跄向前跌去,扎扎实实扑进了他怀中。 糟糕,这下好像更尴尬了。 她想要从他身上挪开,却听见他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极力收敛却藏不住的温柔。 “我承认了,我喜欢你。” 苏轻月身子一僵,脑袋瞬间空白了。 “我……我……”她憋红了一张脸,声音小而颤抖。 “别害怕。”姜槐序扶着她细软的腰,心头仿若被羽毛挠得发痒,却仍克制着道:“我不会强迫你回应我,我只是让你知晓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言语间,似乎包含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谁知道呢?或许是下一秒,我就会蛊毒发作而死,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回应,你也千万不要给我回应。”他将她扶稳,松开了手,抿唇朝她笑了笑,疲惫的眼神中带着柔软:“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好……好……”苏轻月大脑还在宕机状态,没缓过来,有些失魂似的慢吞吞往回挪着步子。 “等等。” 身后,姜槐序又喊住了她。 她闻言顿住脚步,侧过小半个身子,听他不抱期望又略带一丝不甘地问,“若我能活下去,你会回应我的喜欢吗?” 她眼眶微酸,压抑住的情感在心头逐渐蔓延开来。 “我会。” 第185章 倒计时(一) 青山门不可一日无掌门,掌门死后几日,弟子们一人一票,最终投选季师尊担任掌门之位。 主角小分队在执行完手中的任务后,便踏上了回青山门的路。 收妖葫芦中新增了不少妖魔精怪,需得送回去加以净化才是。 路途中,安静的马车上,夏云枕主动开口提起了妖魔之狱的事。 他将手覆在葫芦表面,凝神道:“若妖魔之狱真的就在青山门底下,如轻月所说,其中的妖魔皆未得到相应的净化,那么……这些年来我们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轻月,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想得到更多的答案。”夏云枕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句话,转而又将目光落到姜槐序眼睛上:“阿序,掌门已经不在了,你不用有什么顾虑,还请你告诉我真相,你当真被他关进妖魔之狱了?” 姜槐序不言,半晌,摇了摇头。 夏云枕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赵盈目光发直,忽然嘀咕道:“一诺千金丸……难道……” 夏云枕用手肘撞了撞她的手肘:“诶师妹,你在说什么?” “一诺千金丸!”赵盈忽地抬眸,眼神一亮,看向夏云枕,随后视线立即落到槐序身上,“师弟,掌门是不是喂你吃了一诺千金丸,所以你才不说实情?” 几人皆心中一跳,目光齐刷刷看向姜槐序。 姜槐序颤着睫毛,嘴唇轻启。 夏云枕又道:“慢着师弟,你不用说出来,我们问你是不是,你只需要表达是或者不是。‘是’你就连眨三下眼,‘不是’你就眨两下。” 夏云枕说完,便开口问:“你可曾被关进过妖魔之狱?” 姜槐序稍稍犹豫,随后长睫轻轻扫动三下。 终于得到了答案,夏云枕微微松了口气,又问:“关你进去的人,是已故掌门吗?”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槐序,以免看错,却发现他的脸色忽然之间就变得失了血色,紧接着便脱力似的倒了下去。 “阿序,阿序你怎么了!”夏云枕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的馊主意酿成大祸,“我们都这么隐晦了,难道还是不行吗?” 他将姜槐序的脑袋抱入怀中,红着眼眶,“阿序,是我不好,是我非要问这么多害了你。” 姜槐序倒在他怀中,紧紧蹙着眉,虚弱道:“……是……是绝情……蛊……” 马车内,几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更难看了。 他们都知道,最后一次绝情蛊发作,对姜槐序来说意味着什么。 夏云枕将姜槐序的衣衫解开了些,看见他胸口那朵花已经开到最艳,在他白皙肤色的映衬下,那么美却又是那么触目惊心。 “不,我不敢相信。”夏云枕握紧了姜槐序的手,慌了神似的不断念叨着,“我给你输送真气,我给你输送真气……” 他说着,便聚气,将自身的真气输进姜槐序的体内。 “师兄……停……停下吧……”姜槐序虚弱的脸上漂浮着苍白的笑,“没有用的……不要……不要为了我……白费力气……” 第186章 倒计时(二) 苏轻月因慌张而颤抖的声音,倏然在狭小的马车内响起:“我们去找东家吧,她有解药,我们去求她,我们一起去求求她好不好?” 夏云枕看向苏轻月,这才发现她已经哭花了一张脸。 “好!”夏云枕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不论如何,带阿序去试试。” “师兄师姐……”姜槐序被浑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虚弱不堪,他吃力地抬了一下眼皮,很快又无力地垂下:“妖魔之狱在青山门地下……是师尊将我关进去的,其中的妖魔皆……皆未得到净化。” 说完,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他逼我服下‘一诺千金’……我不能说。” “那你说什么!”夏云枕斥他,眼神却藏不住心疼,“你不要命了?” “既然都要死了,说出来……无妨。”姜槐序唇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还有……师尊是我杀的。” 巨大的信息量使夏云枕和赵盈大脑一片空白,几秒后,二人才吃惊出声:“什么?!” 姜槐序太过虚弱,开口慢得人着急,苏轻月连忙语速飞快地替他解释:“阿序他只是报仇,是因为掌门当年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害了阿序的母亲,阿序和他母亲是无辜的,他们一家人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却因为掌门的一己私欲,一切都毁了!” 苏轻月气儿都没喘地说完了这些话,急得面颊通红,呼吸显然因愤怒和紧张而变得急促。 对夏云枕和赵盈来说,这些从未听过的事,又是巨大的信息量。 马车朝着朝辞城的方向跑去,二人愣了愣,刚要说话,忽的听到苏轻月兴奋的声音:“快看!你们快看!” 二人的目光顺着苏轻月瞪圆的眼睛,一同落到姜槐序身上。 “这…淡下去了!”夏云枕感到不可思议。 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盯住姜槐序的心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他心脏处那朵开得无比艳丽的花,居然一点一点开始褪色,直到——他的皮肤洁净一片。 体力恢复了,衣衫却敞着经受三双瞪大了的眼睛热烈注视。 姜槐序尴尬地轻咳一声,拭去脸上淋漓的汗珠,将衣服规规矩矩拉好。 “没事了?” 很显然,他自己也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一次又熬过去了? 不太像。 以往绝情蛊发作后,需要一段缓冲期,身子才会逐渐恢复。 可现在,他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了。 几人大松了一口气,而后面面相觑,个个眸子都锃亮,疑惑且兴奋。 这时,姜槐序心脏处光点一闪,他像是被牵动了一般,眉头一皱,捂住了胸口。 “阿序,你这……”夏云枕又开始紧张。 苏轻月放下的一颗心也猛地提了起来,直到看着姜槐序的眉头逐渐松开,两只形状夸张怪异的虫子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蛊虫。”姜槐序盯着手中的虫子,长而密的睫毛安静缓慢地扇动。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戳了戳那两只虫子。 见它们一动不动,他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地看向车中几位,淡淡道:“死了……” 第187章 近尾声 “死了?” 赵盈和苏轻月二人先是愣住,随后欢呼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蛊虫死了!你的毒解开了!” 她们两个笑了,夏云枕却再也绷不住似的,一把抱住姜槐序的脑袋,按进怀中,哭了起来:“呜呜呜师弟你不用死了刚刚吓死我了呜呜呜……” 姜槐序被他按在怀里,努力挤出两个字:“松……开……” 夏云枕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中,“呜呜呜呜我差点儿就失去你了师弟,让我再抱一会儿呜呜呜。” 赵盈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夏云枕,没好气道:“哎,你想闷死阿序?” 夏云枕止住哭声,这才知道自己因过分激动把姜槐序按得太紧了。 他连忙松手,捧住姜槐序憋红的脸,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师弟,对不起。” 姜槐序“咳”一声挪开目光,无奈道:“下次别再闷我就好。” 既然蛊毒已解,蛊虫掉出了体内,那便不必再去朝辞城了,马车继续载着他们前往青山门。 到青山门几日后,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 几人便寻了个空,一道去了新任掌门,也就是以前的季师尊那儿。 原来姜槐序体内的绝情蛊毒与‘一诺千金’皆为稀有蛊毒,二毒皆剧毒无比,足以要人的命,当两种蛊毒罕见地同时发作,便相当于以毒攻毒,二虫相抗,两败俱伤,姜槐序的毒便如此解开了。 此后那几日,平静无事,姜槐序在苏轻月暂住的屋子附近寻了棵未落叶的香樟,一跃而上。 他坐在树干上,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他白净的面庞上,一切安静又美好。 如今仇已报,毒已解。 轻松得有些不真实。 姜槐序已经记不得上次他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前,爹娘仍在身边的时候吧。 他晒着太阳,手中捏着狗尾巴草,回忆之前苏轻月教他的编法,轻轻松松编出了一只小狗。 随后,又自己琢磨着编出了其它动物。 编完之后他跃下了树,恰巧碰见了出门的苏轻月。 她笑容灿烂地跑到他跟前,眼睛倒是挺尖:“诶,狗尾巴草~” 姜槐序一紧张,将手背到了身后。 苏轻月围着他转:“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拿她没办法,他只好将手中的狗尾巴草递给她。 苏轻月拿过来,吃惊地一个个看着:“小狗、小兔子、一朵花,还有狐狸。” 她抬眸看着他,眼神干净明亮,还带着笑意:“真好看,你编的?” 姜槐序耳尖泛起绯红,微微颔首,“嗯,乱编着玩……” “真不公平。”苏轻月扁了扁嘴,小声委屈道:“我学编小狗花了很长的时间的,你只看我编过一遍,到现在都记得,还举一反三了。” 姜槐序笑笑,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是你教我的,我当然要记得。” 正说着话,不远处,夏云枕跑着过来了。 “新消息!鮟鱇鱼妖招了!” 跑近了,夏云枕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才对苏轻月说道,“在桑兰的时候,鮟鱇鱼妖附身的不是别人,而是你我的父君。” 苏轻月接话道:“难怪他整日美酒佳肴相伴,奢靡无度,滥杀忠臣,最终导致桑兰灭国。” 夏云枕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是啊,这些是鮟鱇鱼妖所为,我们的父君,他不会做出这些荒诞之事,如今凶手落网,真相大白,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秋风卷起一地落叶,叹息声被掩藏。 第188章 再见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茉莉纹螺钿镜的最后一块碎片出现了。 碎片来自妖魔之狱的最底层。 起初,新任掌门与赵盈,按照姜槐序说的方法带着人进去,试图一探究竟,却意外发现最底层禁锢着一名沉睡的青年男子。 新任掌门看出这整座妖魔之狱就是一个巨大的阵,阵中未被净化的妖魔之气皆是为了将男子镇压住。 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前任掌门下如此死手? 弄清这一点或许尤为重要。 从妖魔之狱出来后,赵盈急忙带着消息第一时间找姜槐序。 夏云枕和苏轻月也在场。 赵盈却只盯着姜槐序:“我总觉得……妖魔之狱最底层那名男子很眼熟。” 姜槐序抬眸看她:“眼熟?莫非是师姐认识的人?” “对,像你。”赵盈忍不住脱口而出,“也可能是你像他……奇怪的是我说不出到底哪里像,但就是像。” “你确定?”夏云枕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伸出五根手指在赵盈眼前晃,“你该不会眼花了吧,这是几?” 赵盈瞪他一眼:“我可没开玩笑。” 夏云枕笑嘻嘻收了手:“对了,掌门怎么说,他有没有觉得那男子像阿序。” 赵盈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兴许他老人家有些脸盲……” 这时,苏轻月回忆起曾经通过镜子碎片的能量,看见过姜槐序父母的模样,她知道是哪里像! 于是苏轻月迅速起身,灵活地挤到赵盈和姜槐序中间,对着姜槐序说:“小槐花,把眼睛闭上。” 姜槐序配合地乖乖闭上了眼睛,睫毛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为他平添几分温柔。 苏轻月捧住他的脸,轻轻调整着角度:“下巴低一点,放松,不要这么严肃,对对对!嘴角再上来一点。” 赵盈看过来,眼睛一亮:“对了,就是这样……等等轻月你怎么知道?” 苏轻月为难地挠头,赶紧转移话题:“小槐花,你真的该和赵姐姐一起下去看看,被困在妖魔之狱底下的那个人,或许是你很重要的人。” “好,我一定去。” 如此,姜槐序便跟着新任掌门与赵盈又进了一次妖魔之狱。 当姜槐序越过层层妖魔的阻挠,立到那名被鲜红血链绑在冰柱上的男子面前时,最后一块茉莉纹螺钿镜的碎片飞到了他怀中,紧紧贴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将藏在身上的小镜子拿了出来,飞过来的镜子碎片和手中的碎片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在场的人的意识皆被拉进了当年的画面中。 所有人都看清了,原来,当年姜槐序的母亲惨死于付年程之手,父亲调查清楚后,曾跋涉千万里来到青山门替妻儿报仇,却被付年程提前布好的邪阵困住。 此后付年程通过吸取他身上的灵力,功力大涨,进展飞速,很快便挤掉了当年本该继任掌门的季师尊,取而代之,坐稳了青山门掌门之位。 为了能让姜槐序的父亲长久地为自己所用,付年程不断地在暗中对弟子收回的妖魔做手脚,助长它们的怨气,以人类的魂魄喂食它们,此达到长久镇压姜槐序父亲的目的。 付年程一步错,步步错,终究自食了恶果。 自从茉莉纹螺钿镜完整地拼凑起来后,苏轻月的脑海中就响起了倒计时提示。 【叮——】 【倒计时四十八小时】 在赵盈带着她飞到屋顶看星星的时候。 【叮——】 【倒计时三十六小时】 在夏云枕和她讨论明天吃什么的时候。 【叮】 【倒计时二十四小时】 姜槐序轻轻拉起她的手的时候。 一切都那么好,让苏轻月有一种错觉,她和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会一起度过。 可是,从初春一直走到初冬,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院子里,苏轻月手捧暖炉,遗憾地说:“我还没看过这里下雪呢。” 姜槐序视线落在她的脸颊上,温和地笑着:“快了,青山门雪落得早,大概再过几日,你就能看到了。” 苏轻月笑着,心里却被难过填满。 仅仅几日,对她而言也是永远等不来的。 她在意的,不是这里的雪,而是这里的人。 “小槐花。”半晌,她温吞开口,“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去莲音寺的时候?” “记得。”姜槐序说,“你说想要我点燃的,看似是香,实则是信念,是心中不灭的小火苗。”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苏轻月鼻子微酸,“我都快忘记了。” “我还记得我们打赌,如果我的香点燃了,就要答应你提出的一个要求。”姜槐序看着苏轻月,“这么久了,什么要求还没想好?” “想好了。”苏轻月慢慢抬起眼,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尽你所能。” 姜槐序微微一怔,稍感不解:“为什么是这个?” 苏轻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吸了吸鼻子,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指:“我们拉钩。” 还没等姜槐序答应,她兀自用指弯勾住了他的指弯,晃了起来。 【叮——】 【倒计时一分钟】 系统的冰冷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没有感情地响起。 与此同时,姜槐序仰起脸看着天空说:“小月牙,下雪了。” 屋檐下的苏轻月没有抬起头去看,她一把搂过姜槐序的脖子,嘴唇轻轻贴住他的面颊。 姜槐序整个人僵住。 苏轻月笑着,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盯着他的眼睛,视线却模糊了:“我最喜欢小槐花了,但我没时间了,抱歉。” 【叮——】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即将脱离书中世界!】 眼前倏地暗了下去。 “再见,小槐花。” 正 第189章 番外(一) “滴滴滴,滴滴滴——” 一大早,闹钟的声音响起,苏轻月抬手一把按了下去,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是她回到现实世界的第……想不起来是第几天了。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她随手在脑袋上扎了个丸子,趿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给牙刷挤上牙膏,又折回卧室拿出手机翻看备忘录。 她回来已经一年多了。 《提灯》这本书和夹在书中那面镜子,仍然安静躺在她的抽屉里。 那面镜子……她站着照、坐着照、躺着照、倒立着照,没反应。 白天照、晚上照、调了闹钟半夜爬起来照,还是没反应。 有段时间里,被离别的压抑感冲昏头脑以致于胆大包天的苏轻月,把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可无论她再怎么去照,镜子都没有任何反应了。 她不得不接受,这枚茉莉纹螺钿镜彻底成为了一面普通的镜子,再也不能带着她回到书中世界,见她想见的人。 时间久了,她有时候会恍惚,或许那真的就是个梦而已。 这样也好,苏轻月无数次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回到现实就好,那些与自己再无瓜葛的人或事,就不要再去想了。 属于她自己,真正的苏轻月的人生还在继续,未来还很长。 换好衣服出门前,苏轻月走到镜子前,理了理散下的头发。 搁在一边的手机一亮,弹出一条消息,她拿起来看。 三水三水:轻月轻月!你猜我看到了谁? 三水是许淼淼,苏轻月一起玩了多年的好朋友。 苏轻月和她开玩笑:李福春?上去给他一拳,算上我的份,两拳! 李福春是她俩高中时的班主任,讲起话来唾沫横飞,对女学生偏见很大。 他的名言一大堆: ——别看现在有些女生成绩跑在前面,等男生开始认真学了,就没你们的事儿啦! ——搁我们老家,女的那都没有资格上桌吃饭。 …… 虽然她们已经毕业两年,但每每想起李福春的言论,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苏轻月回完消息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准备出门见许淼淼。 她和许淼淼在不同城市上大学,能见面的机会不多,如今终于放暑假,两人已经迫不及待约在咖啡馆见面了。 “师傅,青阳东街雾时咖啡馆。”苏轻月刚坐上出租车,就接到了许淼淼的电话,“喂,三水……” 电话那头传来许淼淼压抑着兴奋的笑声:“轻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特意约我在这家咖啡馆见面,你的心思被我看穿喽。” 苏轻月无奈地笑:“许淼淼你没事吧你,今天出门没吃药?” 许淼淼激动得脱口而出:“我看到你的crush了!” 苏轻月:“什么?” 等等……她什么时候有crush了? 对面许淼淼挂了电话,发来一张图片。 是苏轻月社交软件的背景图,她画的姜槐序。 一年多以前,她刚从书中世界抽身出来,还无法面对离别的痛苦,于是用尽自己所学,不断地不断地回忆着他的模样,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 手中的笔在纸面上勾勒、细化,调整了很多版本,最终才画出了她认为最贴近姜槐序的样子。 第190章 番外(二) 可苏轻月觉得,即便她画得再像,纸面上的姜槐序和他本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空有其形,而无其神。 或许是她太伤心,下笔注入自己的情感,画中他眼神也有些伤感。 但她明明更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当时许淼淼还问过她,这画的谁。 苏轻月只是随口一答,说是自己喜欢的人。 没想到许淼淼还记得。 很快,聊天对框里跳出另一张图,许淼淼附上了一句话:偷偷拍到个侧脸,差点被发现了,有点模糊凑合着看吧,我没骗你吧? 苏轻月面带疑惑地点开许淼淼发来的图,心脏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如何正常跳动。 图上这个人是姜……姜槐序?! 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来不急思考,苏轻月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对着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快点儿,我有急事。” 司机略有些烦躁地嚼着口香糖,从反光镜里看坐在后座的苏轻月:“还能怎么快啊?前面堵车都堵什么样了?要不你来开?” 苏轻月往前一看,这才发现前面堵得几乎看不见头。 “就到这里吧,多少钱?” 司机比了一个数,她很快付了钱下车了。 雾时咖啡馆离这儿已经不远了,这里是老城区,非常容易堵车,有些道儿汽车走不进,超小道走过去总比堵在这儿强。 苏轻月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她收到许淼淼的发来的照片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她脑袋中拥挤着数不清的疑惑。 姜槐序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出现?又或者真的就那么巧,一个和姜槐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 他究竟是不是他? 苏轻月心跳得飞快,她一边小跑着赶往咖啡馆,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三水三水,他还在吗?” “在呢在呢,他又没长翅膀会飞。”许淼淼反问她,“你怎么喘成这样?” 苏轻月边跑边说:“堵车,我跑过去……你帮我看住他,万一他要走你给我拦住!” 电话那头传来许淼淼的笑声:“他就在这上班,跑不了,你悠着点啊。” 雾时咖啡馆。 电话挂断,许淼淼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苏轻月来。 仰头喝了一口咖啡,许淼淼余光瞥见那位帅哥已经换下咖啡馆的工作服,穿着他自己干净的白色T恤,和同事交接班完毕,随后松松垮垮斜挎着一只黑色帆布袋,朝着门口走去。 许淼淼拎起自己包就冲了过去,将他拦在了咖啡馆外的门边上:“等等,帅哥先别走。” 姜槐序垂眸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有些警惕:“什么事?” 他是通过了考试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考题中反复强调过,在这个世界不能以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更不能动不动把剑架在人脖子上。 在不确定来者的目的前,尽可能保持友好,注意观察。 “你再等等。”许淼淼左顾右盼,“我朋友马上来了,她要见你。” “不好意思,我下班了。”姜槐序礼貌地拒绝了她,就要往前走。 自从来这个咖啡馆上班,就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女孩试图以各种理由接近他,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姜槐序转了身要走,身后女孩焦急打电话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轻月!你属乌龟的啊,他下班了要走了,我再拦就不礼貌了。” 轻月? 他脚步一顿,掉了头,重新往咖啡店走去。 许淼淼跟在后面疑惑嘀咕:“诶?怎么又往回走了?” 姜槐序压住因期待见面而微微仰起的唇角,回头正色道:“刚才看错下班时间了,没到点。” 第191章 番外(三) 许淼淼跟着进了咖啡馆。 她点的那杯咖啡还没喝完,坐到桌前继续喝,顺便拿出手机向苏轻月汇报:你悠着点儿,小帅哥说他看错下班时间,这不,又回来继续上班了(摊手) 苏轻月忙着赶路,没有再回消息。 她心里清楚,按照常理来说,既然这个和姜槐序很像的人是雾时咖啡馆的店员,那就代表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那里,她无需这么着急。 但苏轻月怕了。 她生怕出一点点差错,就再也见不到他。 她不想再错过了,万一那个人就是姜槐序呢? 几分钟后,雾时咖啡馆就在眼前了。 苏轻月的心脏扑通扑通,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前面有人在点单,她排在后面,假装抬头看菜单,视线却不经意一次次瞥向这个戴着帽子的男生。 他穿着雾时咖啡馆的制服,行为举止也和这个世界的常人无异,只是皮肤白皙,轮廓线条清晰,好看得扎眼。 苏轻月怎么看他都觉得是姜槐序,姜槐序变成灰她也认得,更别说只是换了造型。 终于轮到她点单了,熟悉又动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您好,您需要点什么呢?” 苏轻月压低声音,努力盯住他的眼睛,瞳孔微颤:“小槐花,是你吗?” 他像是没听懂,笑了笑,又问了一遍:“请问需要喝些什么?” 苏轻月愣住,有些尴尬:“呃……一杯拿铁。” 点完后,她坐到许淼淼面前。 许淼淼看她心事重重,脑袋朝她伸长了:“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呗,你是不是暗恋他很久了?” 即便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苏轻月还是把握住了尺度,没有提穿书的事。 若是说了,三水非得以为她疯了不可。 苏轻月转移话题,和她聊起了其它事,二人有段时间没见了,能聊的东西也不少。 离开的时候,苏轻月特意落了一把遮阳伞。 第二天来取,如愿以偿,她又看见了那位很像姜槐序的店员。 这天他很忙,她没好意思上前打扰他,又刻意在显眼处落下了一本本子。 第三天,她落下了一支钢笔。 第四天,她来拿钢笔,却发现他不在了。 后来的许多天,她都没再见到他。 夜里她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失落地想,姜槐序又不见了。 到嘴的鸭子又跑了。 她不死心,没过几日又跑去雾时咖啡馆问,得到的回答是:“他家里有点事,最近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追问。 店员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 苏轻月强行加了店员联系方式:“帮我一个忙,如果他来了,你发消息跟我说一声,谢谢。” “行。”对方答应下来。 两个月的暑期,一直到大三开学前的最后一天,苏轻月还是没有收到消息。 她再一次踏进了那家咖啡馆。 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等到他,外面簌簌下起了雨,像她失落的心情。 待外面雨小了,天色逐渐朦胧,她准备回去。 推门出去,少年刚收了伞,立在咖啡馆门口红白条纹的雨棚下,迎面和她撞了个正着。 他微微一怔,随后唇角上仰:“丢三落四小姐,好久不见。” 苏轻月近距离看着这张和姜槐序一模一样的脸,想到他怎么可以不认识她,还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么多天。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哼着气儿回怼:“你说谁呢?你才丢三落四。” 少年抖落雨伞上的水,声音含笑:“我丢了什么?” “我。” “嗯?” “你丢了我。”苏轻月莫名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没说话。 苏轻月鼻子发酸,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顾不得冒犯,一头扎进他怀里哽咽起来:“姜槐序,你怎么就不记得了我了呢……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我差点儿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片刻后,一只手温柔覆上她的后脑勺,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这么想念我啊,小月牙。” 苏轻月猛然止住哭声,湿润着眼眶抬头看他:“靠,你真的是姜槐序!” 姜槐序:“你说脏话。” 苏轻月:“……” 姜槐序:“习题册里面写了,要做懂礼貌讲文明的公民,说脏话是不对的。” 苏轻月:“什么?什么习题册?” 姜槐序解释了一通,苏轻月才知道,原来姜槐序是通过层层测验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之前见面他还在时空管理局的实习考察期内,如今期满,他拿到了这个世界的永久停留证,才能向她透露身份,否则算违规。 屋檐下,仍有细细雨条沿着雨棚滴落,姜槐序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湿漉双眸,像一只摇着尾巴求安慰的小狗:“小月牙,我来这个世界找你很久了。” 苏轻月抬高了手,揉乱他的头发:“恭喜你,现在找到我了。” 姜槐序笑着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嘟囔着:“被你揉成鸡窝了都。” “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 故事结束,但生活还在继续。 此后,他们拥有很长很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