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有喜:腹黑王爷厨神妻》 第一章 冷水 冬月的天气寒冷异常,北风呼呼的吹着,将已经落到地上的雪花吹到房顶上。 农家院子里,江皎云手里端着木盆,看着自己被冻的发紫的手,心里百感交集。 她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成为了乡下村子里的一个被当成丫鬟使唤的小女孩! 想她堂堂厨神,就算是在现代也要被人供着敬仰的存在,穿越到了古代后,居然这么倒霉! 看着自己那双被冻肿的手,江皎云越想就越气,把手里的木盆一摔。盆里的衣服洒了一地,吓得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连忙跑过来。 “阿云,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这要是让奶奶看见了,肯定要骂你 !”女孩子慌张的捡起衣服放回木盆里,“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一歇,我来洗。” “二姐,你不用担心。”江皎云说,“奶奶不在家,她和二叔二婶出去了。” 女孩子是江皎云这具身体的二姐,名叫江红珠,她今年刚满十六岁。虽然是十六岁的年纪,但是她瘦弱的仿佛别人家十岁的孩子。 还有江皎云,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十三五岁了,但根本就看不出十五岁的样子来。 不光是她们两个,就连这一家别的亲人,也都没个人样。 江皎云叹口气,这一家人的情况也太惨了点! 她一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弄清楚了这家人的情况。这家人一直被奶奶压迫,一家人的情况 都不怎么好。 不,应该是说,这一家人的情况都很差! 这都是因为江皎云有个偏心眼的奶奶!江皎云一家被那个奶奶江刘氏逼着当奴隶,家里什么重活累活都是他们干,但是有什么好吃的,却没有他们的份儿。 就比如今天,江皎云的爹和大哥四弟出去上工了,她和二姐就被逼着在寒冬腊月里给江刘氏和二叔二婶洗衣服! 那可是冬天穿的大棉袄啊!浸湿了水,拎都拎不动,偏偏那个江刘氏还心疼柴火,不让她们用热水! 于是姐妹两个只能用凉水洗衣服,手上沾了水,再拿出来被雪花一打,那简直能把手冻的失去知觉! 而原身那个小可怜,就是因为撑不住了 ,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了,这才让江皎云穿过来。 想到这里,江皎云简直快头疼死了。 她看看江红珠被冻的龟裂的手,说:“二姐,咱们不干了,二叔二婶的衣服让他们自己洗去!” 江红珠很害怕的说:“不行的,洗不完衣服,奶奶回来要打娘的。” 想到家里那位躺在床上病了好久的娘,江红珠快哭了:“阿云,你回去歇一会儿,家里的活我来干。” 江皎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子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厚棉衣的的老太婆从外面进来,她身后跟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个一脸刻薄的女人。 一进门看见衣服没洗完,老太婆瞪大眼睛,怒气冲冲 的骂道:“一上午了,衣服还没洗完!你们怎么这么废物!两个臭丫头,一点用都没有,养你们这么大还不如喂条狗!这是打量着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就开始欺负我了!” 这就是江皎云的奶奶江刘氏。江刘氏身后跟着的是她的儿子江二牛和儿媳许翠花。 江皎云知道,江刘氏这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生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来骂她们姐妹俩出气。 听到江刘氏骂,江红珠吓得手里的盆都没拿稳,连忙拉着江皎云去井边。 江刘氏身后的许翠花见状,添油加醋道:“娘,你看着两个死丫头,还敢不听你的话!我看她们的胆子大了,都敢不把娘放在心上了!” 第二章 偷肉 江刘氏听到许翠花的话,气的抄起门后的木棍就往江皎云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死丫头,我和你们说话呢!这就敢跑了?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手里的棍子就狠狠地砸下来,这一下要是落到身上,江皎云怕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江皎云连忙躲到一边,她一躲,江刘氏更加暴怒:“你还敢躲?好啊,本事大了!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说着目光看向了已经吓傻了的江红珠。 江红珠被江刘氏打过很多次,这次江刘氏忽然发疯,她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还是被江皎云拉了一把,才躲过那一棍子。 只不过江红珠手里端着的盆子摔到地上,盆里的衣服都 洒了出来。 江刘氏更生气了,气的手里的棍子都差点拿不稳,她说:“躲?你再躲?好啊,我年纪大了打不动你们,二牛,你来!你来把这两个臭丫头给我打死!” 江二牛是江皎云的二叔,虽然是二叔,但是江二牛可从来没把她当成自己的侄女看。现在江刘氏发话,江二牛立刻接过木棍,气冲冲的要上来打江皎云。 江皎云这具身体又瘦又小,怎么可能跑得过江二牛这个健康的成年人! 她还没想出来办法,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是江皎云的母亲赵若兰推开的门。 赵若兰身上穿着单薄的棉衣,说是棉衣,但其实里面的棉花已经被江刘氏抽出来,给她自己用了。所以赵若 兰穿着的衣裳还不如说是单衣。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动静,一推门就看见两个女儿要被江二牛打,她立刻扑上来护着两个女儿,哭着说:“娘,你不要打她们!要打就打我!” “我想打的就是你!”江刘氏恶狠狠的说,“我是没想到,大牛娶的是个没用的病痨鬼,天天躺在病床上!一点用都没有,我呸!” 江二牛才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抬起棍子就往赵若兰身上打。 赵若兰紧紧地抱着两个女儿,她浑身颤抖,等待着迎接打下来的棍子。 江皎云又不傻,她可不想干等着挨揍,于是手上一使劲,把赵若兰和江红珠两个人带到了一边,然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让 自己的眼睛红起来。 她喊道:“二婶,你快来救我啊!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偷肉给你娘家的事告诉二叔!” 许翠花娘家很穷,穷的十里八乡都出名,当初许翠花嫁来江家,只用了一盆粗米做聘礼。 许翠花嫁过来后,经常接济她娘家,不过也就是接济一个窝头一把菜,从来没敢明目张胆的接济过太多东西。 虽然说明面上没接济,但是暗地里,许翠花可是把不少好东西给了她娘家。 尤其是前几天,许翠花把江家存着过年的肉都送出去了。正好就被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看到了。 原身胆子小,所以根本就不敢说这件事。不过没关系,原身不敢说,但是江皎云敢说啊! 二婶 许翠花听见江皎云的话,愣了半天,破口大骂:“胡说八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知道这件事她绝对不能认,不然的话肯定要被江二牛打死! 江皎云很无辜的说:“我没胡说八道!现在二婶娘家肯定有肉!那是二婶娘家夜里偷偷上门,二婶送给他们的!我都看见了!不信的话你们去二婶娘家看一眼,那块肉肯定还在二婶娘家呢!” 许翠花的娘家大半夜登门,许翠花偷了晾在外面的肉送人,害的原身一家被冤枉,还都被打了一顿,赵若兰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被打坏的。 以前原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但是现在这一家人都要被打死了,江皎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第三章 算计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江二牛就生气了。 江家虽然不穷,但是也仅仅是不饿肚子的程度,肯定不能天天吃肉,前几天那块留着过年吃的肉丢了,到现在江二牛都还心疼。 没想到那块肉居然是许翠花偷出去的! 江二牛气的脸都绿了,他知道江皎云的胆子小不敢撒谎,这次说的肯定是实话,于是江二牛手里的棍子不再打江皎云,而是对准了许翠花。 江二牛骂道:“许翠花,你敢把家里的肉拿给别人吃!” 许翠花吓得忙往后跑:“我不敢,我不敢啊!二牛,二牛你别误会,那件事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二牛才不信他的话,就连江刘氏都气的不轻,江 二牛转身要去打许翠花,江刘氏在旁边添油加醋的大声辱骂,江皎云趁机拉起赵若兰和江红珠,连地上洒了的以上都没管,三个人一起回了屋。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椅子都没有。就连床上,都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冬天天气冷,江刘氏不给他们一家棉被,一家人只能凑在一起,盖着一张薄被。 明明江家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可是他们一家人却还要被苛待成这个样子! 江皎云看着屋子里的情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叹口气,说:“娘,您先去躺着吧。” 赵若兰放松下来,一放松就开始咳嗽,咳嗽起来就停不下来,赵若兰咳了半天才说:“娘不累,你们去 床上躺着,那上面有被子,你们能暖和点。” 见赵若兰坚持,江皎云无奈地说:“娘,您的身体不好,就好好地休息,我和姐姐没事,我们年纪小,不怕冷。” 江红珠也劝:“就是,娘,你的身体重要。” 本来赵若兰的身体就差,又出去被冻了这么一会儿,再不好好休息,江皎云真怕赵若兰会出事。 可惜江刘氏不做人,家里的灶房不让她们大房的人去,有什么吃的东西都不给他们吃,不然的话赵若兰的病还能到现在都不好? 江皎云越想越生气。 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江刘氏拿他们一家不当人看,每次不高兴了都要拿他们一家人撒气,要是留在这里,指不定 哪天就得被江刘氏他们欺负死! 江皎云让赵若兰去床上躺好,扒着漏风的窗户往外看。 外面江刘氏和江二牛还在打许翠花,还逼着许翠花去娘家把那块肉拿回来,许翠花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那块肉给了她娘家。 看见江皎云扒着窗往外看,许翠花红着眼睛喊:“死丫头,你敢害我,我要打死你!” 说着居然就要往大房的屋子里冲。 这要是让她进来了,大房这原本就四处漏风的房子,非得被江刘氏和江二牛给拆了不行。 他们不在这间屋里住,下狠手打起来,屋子肯定不能要了。 冬天还没过去,这要是没了房子,江皎云一家就只有冻死的份儿了! 想到这里, 江皎云推开窗大喊一声:“二婶不承认,直接去二婶家看看不就行了!二婶说让她娘等过年再吃那块肉,你们现在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呢!” 这句话提醒了江二牛,江二牛眼睛一亮:“对!去她娘家看看!许翠花,我告诉你,要是那块肉真的在你娘家,那我就休了你!” 许翠花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她没有江皎云躲得快,现在她身上已经被打出来好多伤,如果再在这个时候被江二牛休了,那他肯定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里,许翠花连忙求绕:“二牛,二牛,那块肉是我给我娘的,那不是因为我爹娘没东西吃了吗!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挨饿啊!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啊!” 第四章 盘算离开 江二牛听许翠花说真的是她把肉送出去,气的眼角都要裂开,他怒吼道:“所以你就把肉给他们了?现在咱家没有肉吃了!许翠花,你现在立刻把那块肉给我要回来!” 一块肉的价格很贵,也就是快要过年了,江刘氏才咬咬牙买了那么肥那么大块的肉! 现在那块肉没了,简直就是在割江刘氏和江二牛的心! 所以江二牛逼着许翠花把那块肉要回来。 许翠花哭着说:“都已经送回去了,我还怎么要回来?”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要是要不回来,我就打死你!”江二牛骂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骂完,江二牛气冲冲的回他的屋里了。 江二牛推开房门,江皎 云还看见二房的堂姐在屋里躲着。 二房堂姐的名字叫江珍珠,江珍珠可不是好东西,从小没少欺负江皎云,但是在外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白莲花的好人样子。 这会儿江二牛气冲冲的回去,江珍珠不敢却江二怒,她跑出来扶着江刘氏:“奶奶,你别生气了,回屋歇一会儿吧。” 江刘氏没理江珍珠,她指着许翠花的鼻子骂:“还不快去你娘家!今天晚上之前没把那块肉要回来,我就打死你!” 说着一把拉住江珍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被江珍珠搀着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许翠花一个人在哭。 现在江刘氏和江二牛没心思管大房,他们所有的心思都在 那块肉上,江皎云难得能清闲下来,她和江红珠说:“二姐,咱们不能一直在家里受欺负,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啊。” 江红珠还惊魂未定,听到江皎云的话,她擦干眼泪:“有什么办法离开?” 江皎云笑了笑:“二姐,你放心,我有办法。爹和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江皎云的爹和大哥小弟都在不远处的一条河上干活。 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大柳河,大柳河的河水有名的清澈甘甜,所以每年冬天,大柳河一结了冰,就有城里的客商过来雇人采冰。 采冰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想想就知道,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在冰面上待着,得多难受! 一般是没人愿意干 这个活的,就算是客商开的价高,那也很少有人去冰面上拼命。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人见钱多去冰上干活,但是后来去采冰的人都冻的不轻,他们第二年连地都下不了,腰酸背疼的难受的紧,还落下了阴天下雨就浑身疼的毛病。 更何况还有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的。从那以后,除非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会去采冰,别的但凡还有一口饭吃的人家,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江家虽然不穷,但是江刘氏听说采冰的客商给的钱多,就逼着江皎云的爹和大哥去冰上采冰挣钱。 可怜的江大安和江河,就这么被逼着去了冰面上。就连年仅七岁的小弟江成,都被逼着一起去冰 面上帮忙。 江大安就是江皎云的爹,值得一提的是,江大安小时候偷偷在私塾外听先生讲课,认识几个字,所以给几个孩子取的名字都很好听,没有像村子里别的孩子一样,用一个“大丫”“二壮”之类的名字糊弄过去。 本来江大安识字,是可以去城里当账房先生的,可是江刘氏怕江大安去了城里后,她会管不住江大安,所以就逼着江大安留在了村子里。 现在,江大安一家都要给江刘氏当丫鬟仆人使唤。 想到这里,江皎云一肚子的话骂不出口。 江红珠说:“一般等天黑透了,爹和大哥小弟就都回来了。” 听江红珠说江大安还要晚上才回来,江皎云开始打算起来。 第五章 出主意 她想要离开,就少不了要说动江大安和江河。 这两个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要是不同意离开,江皎云想再多也白搭。 不过现在着急也没有,相比留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还没解决呢。 那就是饿肚子的问题!现在天还没黑,可是看外面的情况,恐怕今天是吃不上饭了,江皎云身为厨神,最受不了的就是饿肚子! 得想个办法弄点吃的来。 江皎云眼睛一转,让江红珠看好赵若兰,她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许翠花还在雪地里呆呆地站着,风吹起来的雪花落到许翠花身上,把徐翠花的棉衣都打湿了。 许翠花脸上和身上都被江二牛打青了,风一吹,又冷又疼。但是许 翠花不敢进屋,她怕江二牛再打她。 江皎云一出来,许翠花气的咬牙切齿,像个恶鬼一样的要扑上来。 江皎云连忙向旁边躲开,她说:“二婶,我是来个你出主意的!你可不能打我!” “出主意?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许翠花面目狰狞,她那原本就刻薄的脸更刻薄了,“小兔崽子,你多什么嘴!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江皎云笑笑:“你敢打我,那我就把你以前接济你娘家的好多鸡蛋、白面的事全都告诉奶奶和二叔!那些东西都被你娘家的人给吃了,你要不回来,就会被二叔打死!” 听到这个,许翠花才停下脚步,她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皎云笑起来: “二婶,你送肉不是偷偷的送的吗?你要是怕要不回来,就再去偷偷地拿回来,不就好了?偷偷拿回来,你就不用怕你爹娘不愿意了。” 许翠花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 再看江皎云,许翠花的脸色这才好了点:“算你识相,我这就回娘家,你去和你奶奶还有二叔说,让他们别别再怪我了!” 江皎云笑眯眯的答应了,等许翠花一走,江皎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灶房。 她给许翠花出主意,就是为了把许翠花给糊弄走。她要进灶房拿吃的! 灶房的门没锁,因为江刘氏认定家里没人敢进灶房偷东西吃,江皎云偷偷摸进了灶房,看见灶台上还有三个大包子, 她把包子拿在手里,又拿了几个煮好的鸡蛋才回去。 鸡蛋原本是江刘氏煮了要给江二牛和江二牛的两个儿子吃的。至于包子,则是昨天江大安带回来的。 雇江大安采冰的商人是个仁厚的,他看雇的人干活卖力气,就请这些人吃了一顿包子。 江大安没舍得吃,留给拿回来想要给家里人吃,谁想到,江大安拿回来的包子被江二牛的小儿子给看见了! 江二牛的小儿子是个不讲理的,一看见包子就闹腾着要吃,于是江大安拿回来的包子就全都被江刘氏给抢走了。 原本一日三餐算下来,那个商人给江大安和江河、江成每人三个包子,一共拿回来了九个包子。江大安还想着,这 回一家人能吃顿饱饭了,没想到九个包子,全都被江刘氏给抢走了! 当然,江刘氏和江二牛一家吃不了这么多包子,所以今天还剩了三个。 江皎云也不客气,她把包子全都拿走了。 拿走包子后,江皎云回到了自己家,然后把房门关严实。 江红珠见江皎云这样,好奇地问:“阿云,你这是怎么了?” 江皎云将怀里的包子和鸡蛋拿出来,给了床上的赵若兰一个包子,然后又给了赵若兰两个鸡蛋:“娘,快吃吧。” 赵若兰吓了一跳:“阿云,你这些是哪里弄来的?” “灶房找的。”江皎云说:“娘,这就是昨天爹拿回来的包子,本来就是给咱们吃的,你别怕,大胆地吃!” 第六章 秘方 话是怎么说,但是赵若兰已经被江刘氏给打怕了,现在看着江皎云手里的包子,赵若兰着急的说:“阿云,快点把包子放回去,一会儿你奶奶看见了,肯定要打你的!” 因为太着急,赵若兰的声音有些嘶哑,偏偏她又不能大声说话,只能用很小的声音说:“快点,不然不会被打的!” 江皎云才不怕,她说:“娘你别怕,不会有事的,二婶去了她娘家,一会儿奶奶要是发现不对,那就说是二婶拿去他娘家了,反正二婶也已经拿了不少粮食接济她娘家。奶奶肯定会信。” 这话一出来,赵若兰很惊讶,她觉得江皎云似乎有哪里变了,但是又看不出来她这个女儿究竟是哪里有了变化。 若是 赵若兰读过书的话,她就会知道,江皎云变聪明了,更能想明白事情了。 见赵若兰不吃,江皎云无奈地说:“娘,这包子你不吃就全都给二叔家的那几个孩子吃了,你想想,二叔家的孩子是不是特别可恶?让他们吃了,他们就更有力气欺负我和二姐了!” 江家的五个孩子,江河江成每天去采冰,江皎云和江红珠留在家里被当成丫鬟使唤,还有个小妹,则是被江刘氏这个老东西给卖了。 卖去给人家当童养媳,卖孩子的钱,江刘氏给她自己打了一支银镯子! 这种事,江皎云可忍不了,打算着想办法去把那个小妹给接回来。 赵若兰想起江二牛家几个孩子,也不想再便宜他们,说:“那 你和红珠吃,娘不饿。” “娘,这时候你就别让了,这不是还有个包子吗?我和二姐吃这个包子就行。”江皎云劝道,“还有个包子,几个鸡蛋,都留给爹和大哥,小弟他们。” 赵若兰也饿的不行了,见江皎云把一切都安排好,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张嘴把包子给吃了。 江皎云这才放下心,和江红珠一起,分了一个包子吃。 江大安带回来的包子很大,就算是一个包子,也足够江皎云和江红珠两个人吃。 只不过对于在现代时有厨神之称的江皎云来说,这几个包子的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但是没办法,就算是这包子难吃,江皎云也只能硬着头皮吃。 边吃边想着,等雪化了,得想 办法去城里一趟。 家里没钱不行,江皎云心里知道很多吃食的秘方,城里的酒楼多,她卖一个秘方,肯定能拿到一笔钱。 到时候他们一家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想到这里,江皎云心里有了打算。 吃饱喝足后,人就懒了起来,反正现在外面冷,江刘氏和江二牛都不会出门,他们也不会到外面来看江皎云两姐妹是不是真的在洗衣服。江皎云干脆直接缩在椅子上打了个盹。 屋外的寒风凌冽,听着这阵风声,江皎云很快就睡着了。 江皎云做了个梦,梦里是现代的样子,现代的江皎云已经去世,她收的徒弟们给她开了追悼会,到场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哭的。 那 些人,都是冲着她的徒弟们来的,追悼会开到一半,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挖墙脚,想要把她的徒弟们挖去他们的酒楼。 好在江皎云的徒弟们都是有主见的。这些人不愿意走,还愿意留在江家酒楼,愿意将江家的招牌传承下去。 江皎云很欣慰。 她从小就无父无母,养父捡到她,给她取名叫江皎云,教给她厨艺,就是想让她把江家酒楼传承下去。江皎云长大后,她的养父就离世了。江皎云也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江家酒楼,还要靠她的无敌们。 好在江皎云的徒弟们没有让她失望。江皎云很开心,这样一来,就算是来到了古代,江皎云也再没有担忧了。 她留在古代,也会好好地把生活过好。 第七章 提出分家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江皎云听到院子的门响,江红珠喊了声:“是爹回来了!” 然后跑去开门。 很快,江红珠带着江大安和江河、江成推门进来。 江红珠兴奋地跟在后面,进屋后,她献宝一样的把包子和鸡蛋递给江大安:“爹,这个给你吃!” 江大安愣了:“这个包子……” “是我拿来的。”江皎云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下来,“这里还有鸡蛋。爹,你和哥哥、还有小成快点吃吧。” 江成年纪最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在外面累了一整天,见到有吃的,说了句“谢谢三姐”,拿起来一个鸡蛋就吃。 江河谨慎些,他问:“三妹,这是奶奶给我们吃的?” “等她给我们吃的, 我们非得饿死不可!”江皎云说,“大哥,你快吃吧,奶奶她不知道,到时候说是二婶拿走的就行!” 江河没弄明白:“什么?” 倒是江红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江红珠说:“二弟你放心的吃。你累了一天了,得吃点好的。” 江河没敢接,他看向了江大安,问:“爹,你看呢?” 江大安可不是迂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偷偷留下包子给家人吃。现在有饭可以吃还不会引起怀疑,江大安当然不会再把包子放回去。 他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饼。 江大安说:“这是今天管事给我的饭,我就带回来一张,一张饼好藏。不会被你们奶奶发现。你们也吃。我 今天尝了尝,这饼里面有肉末!” 一张饼不大,但是一家人分着吃,倒还够了。江大安把饼撕开,给家里人一人一块。那张饼是一直被江大安护在怀里的,现在还热着,江皎云尝了尝,这饼虽然味道不好,但是这份情谊,却什么都比不上。 外面的风更大了,但是江皎云雄心万丈。 她觉得,她一定可以带着这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吃完饭,一家人没别的事,就坐在一起说话,江大安给两个女儿讲着今天采冰的事。 其实采冰没什么稀奇事,但是江大安就是想和孩子们多说说话。 说着说着,江皎云忽然喊:“爹?” 江大安听出江皎云的语气不对,他一愣:“怎么了?” 江皎云说:“爹,咱们和 奶奶家分家好不好?”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江大安说,“阿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屋里的几个人也看着江皎云。 “我就是不想被奶奶欺负了。”江皎云说,“爹,今天奶奶让我和二姐洗衣服,她带着二叔二婶出去了一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回来就打我和二姐。娘出去拦着,二叔居然还要打娘!我不想再和奶奶在一起住了,我怕哪天你和大哥回来,看到得是我和二姐,还有娘被奶奶打死。” 说起这个,江大安的确是担心。 江刘氏是怎么对他们一家的,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想过要分家,但是分家的话,江刘氏肯定不会分给他们房子住。 再说了,江刘氏同不同意分 家还两说呢。 江刘氏偏心江二牛一家,从来不让江二牛一家干活。家里的粮食和银子都是江大安一家挣来的。要是真的分家了,江刘氏去哪儿再找一家任劳任怨的奴隶来? 所以江大安知道,江刘氏绝对不可能同意分家的事! 想到这些,江大安就心慌。 他知道江刘氏不会把他一家人当成亲人,所以他害怕,他害怕万一哪天真的像江皎云说的那样,他一回来,迎接他的会是噩耗。 想到这里,江大安叹口气:“你奶奶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难道还非要让她同意吗?”江皎云说,“爹,你要是愿意分家,那我有的是办法让奶奶自己提出来分家的事!” 江大安摸摸江皎云的头“你有什么办法?” 第八章 鼓动 “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江皎云说,“爹,你不会想要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不分家,把挣的钱都给二叔一家吧?还有小妹,她还那么小,就被奶奶给卖了,说知道下一个被卖的会不会是我们?” 江大安当然不想把钱给别人! 他又不傻,为什么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给别人? 就算这个别人是他的亲弟弟,江大安也不想。 不说别的,就说江大安的小女儿被卖的那件事,光想想,江大安都想要立刻分家了。 但是族中的那些老人们肯定不愿意管闲事,他要是敢提分家,江刘氏肯定要对着他的孩子们发脾气! 想到这些,江大安叹气道:“阿云,你还是个孩子,你不 懂。分家不是这么好分的。爹也早就想分家,可惜一直没分成。” “那爹,你就是愿意分家是吗?”江皎云说,“这就好办了。爹,你放心吧,到时候咱们家肯定会分家,而且是奶奶主动提出来!” 江大安其实没寄希望。 他知道江刘氏的性格,就江刘氏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同意分家呢? 话是这样是,但是江大安没说出来。 再怎么,也得给孩子一个盼头啊。 江皎云没再说话,江河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安慰江皎云:“三妹,爹也是担心奶奶不同意。” 江河是大哥,他早已经习惯了照顾弟弟妹妹们,所以现在,江河第一个出言安慰:“三妹你放心,我会尽快 挣钱,想办法和奶奶分家的!” 身为这一房的长子,江河懂事早。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和二叔家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二叔家先吃,好玩的都是二叔家的孩子先玩。他和他的父母穿的都是二叔一家不要的衣服,吃的是二叔吃剩的饭菜。 甚至他要给二叔家的弟弟妹妹当奴才,当初江刘氏曾经亲口和江河说过,江河一辈子都要帮二叔家弟弟妹妹的忙。 江河不想要这样,但是村子里讲究孝道,他家要是有什么不合奶奶的心意,奶奶就要去和里正告状,要让里正罚爹! 江河是见过里正怎么惩罚不孝子的,要用藤条抽不孝子,抽的浑身都是血。 江河不 想给江大安带来麻烦,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 这些年来,江河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怨气。 他早就想要分家了。 江皎云抿唇笑笑,冲江河点点头。旁边的江成年纪小,但是见哥哥姐姐说话,他也跟着说:“大哥,二姐三姐,你们放心,我也会帮你们的!” 看着孩子们互相安慰,赵若兰擦了擦眼泪。 江大安拍拍赵若兰的后辈安慰她,赵若兰抽泣着叹息。 说了这么久的话,天色也渐渐的晚了。冬天夜里冷,一家人就赶紧睡了觉。 一夜无话,第二日江皎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出去看看江刘氏和江二牛那边的动静。 院子里的衣裳还没有被捡起 来,想必江二牛和江刘氏都没有起床。江皎云松了一口气,到院子里把衣裳都捡起来晾上。免得江刘氏起床后见衣服在地上再骂赵若兰。 其实这些衣服根本就没洗干净,但是没关系,江皎云才不在意这些,反正这些衣服又不是江皎云穿。 江刘氏要是嫌衣服不干净,那她自己去洗啊! 晾好衣服,江皎云蹲到柴房旁边,看着柴房边上的一个背篓。 家里静悄悄的,江大安早已经起来,他要带着江河江成去大柳河采冰。 见江皎云盯着背篓看,江大安问:“阿云,你在干什么?” “爹。”江皎云想了想,为了不让江大安担心,她没说出来自己的目的,只说,“我就是看看。” 第九章 松子 江大安点点头:“快点回去歇着,外面冷,别冻着你。” 江皎云答应下来,提醒江大安说:“爹,你和哥哥还有阿成去采冰的时候不要太卖力,累了就歇歇。咱们很快就能分家了。” 见女儿还没有忘了分家的事,江大安无奈的答应:“好,你放心。我这就走了,你快点回去。” 江皎云乖乖点头,等江大安走后,江皎云故意对着江刘氏的屋子大声喊:“二姐!我看咱家柴禾不多了,我上山去检点柴禾!” 原本在屋里刚醒的江红珠听到这句话,连外衣都没来记得穿,吓得立刻跑出来:“阿云。你要去哪儿?” 她说:“不能随便上山!冬天了,山上的野兽要出来找东西吃的!万一你 遇到野兽怎么办!” 见江红珠吓成这样,江皎云低声劝道:“二姐你放心,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上山捡柴是糊弄奶奶的。” 听到这话,江红珠才松了一口气,江红珠说:“三妹,出去走走可以,但是你别去村外,就在村子里走走。” “二姐放心,我懂。”江皎云背上背篓,出了家门。 这个村子后面就有座山。江皎云背好背篓,往山上走去。 她记得山上应该有个老猎人盖的茅草房。江皎云想着,看看那茅草房里有没有猎人留下来的捕猎工具,要是有的话,就用那些工具抓几只兔子去城里卖钱。 不过江红珠说的话也对,现在是冬天,山上的猛兽容易袭击人,江皎云上山还是要小 心。 好在江皎云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小时候,养父曾经带着她上山抓过兔子,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对于捕猎的事,江皎云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 江皎云沿着小路上了山走了一段路。 最近刚下了雪,雪还没化完,地上并不泥泞。不过路上的草木都枯死了,所以能看清脚下的路。路上偶尔有一两种很坚强的植物还活着,江皎云也能看见,踩不到这些草。 上山走了一段路。江皎云就看到了老猎人留下来的屋子。 这屋子是老猎人当初为了在山上打猎而盖的。一年前老猎人去世,山上没人来,这间茅草屋就荒废了。 江皎云走到茅草屋前,发现茅草屋的门居然没上锁。 也对 ,锁也是要花钱买的,这山上没什么人来,老猎人都没什么钱,茅草屋没锁很正常。 推门进了茅草屋,江皎云发现茅草屋全是灰尘。灰尘随着推门的动作飞起来,把江皎云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江皎云摆摆手,把面前的灰尘挥开,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情形。 无自理的东西很多,老猎人捕猎的工具也都在这里,但是都已经上锈了。 这对于江皎云来说不是问题,她去拿起老猎人的捕猎工具,来回试了试,发现这些工具虽然上锈了,但还是能用的。 能用就好。江皎云拿好捕兽夹和布陷阱要用到的东西出了门。用记忆里的知识找到了野兔的必经之路。 冬天的野兔很肥硕,江皎云在野兔的 必经之路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好陷阱,又在周围布好了捕兽夹。 这条路是野兔和别的动物经过的地方,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吃肉的野兽过来。江皎云把这一切都布置好后,又去捡了点树枝。 雪下的很厚,落到地上的树枝几乎看不到,好在江皎云今天来不是真的为了捡柴。稍微捡点柴禾糊弄过去就算了。 江皎云捡了小半筐木柴,一抬头看见旁边的松树,江皎云眼睛一亮,放下背篓,拿出老猎人的弯刀,开始往树上爬。 松树上有松塔,江皎云正好想弄点松子去卖。也不知道城里的人有没有吃松子的习惯,不过没关系,就算城里人不知道吃松子,江皎云也不怕。 她总有办法把松子卖出去。 第十章 兔子肉 想到这里,江皎云动作麻利的爬到了树上。 松树很高,打松塔也不容易,但是为了挣银子,江皎云根本没心思想太多。她将长得比较低的松塔都打下来。 一连爬好几棵树,将能够打到的松塔都打下来,江皎月才落地喘口气歇了歇。 虽然只是爬了几棵树,但是江皎云的动作很慢,这几棵树爬完,时间就已经到了中午。 爬树消耗体力很厉害,江皎云早就饿了。她把所有的松塔都收到背篓里准备回去,忽然发现布下的陷阱里有动静。 江皎云过去一看,陷阱里居然已经有了一只兔子! 江皎云眼睛一亮,把兔子从陷阱里抓出来,兔子没挣扎,明显是摔晕过去了 。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人上山抓兔子所以兔子没了戒心,还是因为这兔子冻傻了,它居然就这么容易进了陷阱里。 江皎云还以为要等好久才会有收获呢! 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抓到了一只兔子! 不过,虽然抓到了兔子,但是江皎云知道,这兔子绝对不能就这么带回去! 不然要是被江刘氏知道了,还不得逼着她天天上山来抓兔子? 江皎云想了想,拎着兔子到了老猎人的茅草屋里。 茅草屋里有处理猎物的东西。这里离城里远,老猎人怕猎物坏了,所以每次都是先把猎物处理好,再带去城里卖掉。 江皎云把茅草屋的东西都整理干净,然后开始着手处理猎 物。 茅草屋虽然很小,但是里面的东西全,茅草屋旁边有一口井,还有木柴和灶台,灶台上还有一口锅。想来那老猎人,应该是经常在这里生活。 江皎云打了水上来,烧了一锅热水,把野兔处理的干干净净,处理好野兔,江皎云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锅,想起来一件事。 这里既然有锅有木柴,那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她把收拾好的猎物放好,进茅草屋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个小罐子。 两个小罐子一个放的是油,另一个是盐。江皎云试着尝了尝,还能吃。 太好了,可以把野兔肉炖了! 江皎云干脆利落的把两个罐子放到灶台边上,开始准备做菜! 没想 到穿越来这么久,直到现在,江皎云这个厨神才终于摸到了锅铲! 江皎月很开心,她心情好起来,就算是调料只有油盐,也能做出美味的饭菜。 要不说江皎月是厨神呢,一般人要是面对这种缺少调料的情况,肯定没办法做好菜! 但是江皎云就能!江皎云的天赋可是绝无仅有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前任厨神,也就是她养父收养,并且被委托传承江家酒楼的重任! 江皎云将灶火烧好,添油放兔肉,又放了盐,明明是没什么亮点的动作,被江皎云做出来,却有说不清的魅力。 兔肉很快出锅,江皎云将兔肉盛到找出来的瓷罐里,抱着瓷罐刚想要吃,却听到了 不远处草丛传出来声响。 有动静!江皎云紧张的看向传来动静的草丛,紧张的想。 草丛里是谁?会是吃肉的猛兽吗?还是别的吃草的大型动物? 怪她没做防备!这山上本来就有猛兽,她还做饭做的这么香!真的引来猛兽可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皎云简直后悔死了。 还没等江皎云后悔的情绪蔓延开,草丛里弄出动静的东西出来了。 江皎云定睛看去,愣了。 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男人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血,还有一张脸还好点,能看清他的容貌。 见这茅草屋里有人,男人有些惊讶,他皱着眉,声音嘶哑的问:“你是谁?” 第十一章 好看的男人 “你是谁?”江皎云抱着装着肉的罐子,心里的警惕稍微下降了一点。 这个男人伤成这样,肯定不能伤害她,但是江皎云担心的是,男人身上的血腥味会不会引来野兽。 这里可是山上,虽然茅草屋离下山的路很近,但是这么久都没人来,谁知道山上的野兽会不会不怕人。 这么想着,江皎云原本已经下去的警惕心又强了。 那个受伤的男人看着江皎云的神情,知道江皎云心里在想什么,说:“放心,这里已经没有猛兽了。” 江皎云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说:“这附近只有一只猛虎,现在,那只猛虎已经死了。” 说着,男人从草丛里走出来。 江皎云的眼神好,他看出 来,男人的衣袍有一道口子,那道口子明显是野兽的爪子划出来的。 江皎云吓了一跳,她问:“你遇到老虎了?” 男人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走到江皎云身边。 这个时候,江皎云才注意到,男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身上的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想来这男人应该家世显赫。只不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流落到这种地方,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江皎云问:“看你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这里的人,怎么到这山上来了?” 说起这个,男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路过,遭人暗算,受伤流落到这里。” 江皎云明白了。 看这个人的样子,家里肯定有钱,以古代人的家庭环境来说,家里有 钱有权的,少不了要抢权夺利。 在现代的时候江皎云就见过不少亲兄弟为了钱同室操戈的事,更别提家庭环境更复杂的古代了。 这种有钱人家,他爹的孩子能少吗?就算只有两兄弟,也有闹起来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江皎云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江皎云问:“那你现在……” 男人看了江皎云一眼,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买你手上的吃食,卖吗?” 江皎云看看男人手上的银子,再看看自己怀里的罐子,点头:“卖!” 为什么不卖?这里有银子呢! 江皎云开开心心的收了银子,看着那男人接过罐子。江皎云去茅草屋里找到的筷子递给男人:“用筷子吃!” 男 人没说话,接过筷子文雅但是快速的吧罐子里的兔肉吃完了。 吃完后,男人明显想到了什么。 他问:“这是你做的?” 江皎云正在看手上银锭,听见男人问,她说:“当然是我做的,这里还有谁啊,只有我一个人做饭。” 男人说:“你做的菜,很好吃。” “肯定好吃,我的手艺,能不好吃吗?”江皎云说,“你能吃到我做的菜,是你的幸运。” 在现代的时候,江皎云做的菜可是千金难求的。 男人笑了笑,问:“你是附近村子的人?” 江皎云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冬天没什么事做,你可愿意到山上照顾我?” 照顾他?江皎云思来想 去,正在犹豫,那男人又递过来一张银票。 江皎云接过银票看了眼,发现银票居然是五百两的面额。 五百两!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拿出来了?江皎云记得,像江家这种在村子里生活,每年只在年根吃一次肉的人家,一整年的花销也就只有两三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足够江家这样的人家衣食无忧的活上一辈子,并且还能顾及到子孙了。 江皎云正缺钱呢,她立刻答应:“好!” 男人松了一口气,他说:“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在山上。” 江皎云点头:“谁在山上?山上有什么?” 见江皎云这个态度,男人总算是放下了心,他说:“你以后每天早晨来山上一趟,做好饭后就离开。” 第十二章 交易 江皎云答应下来,男人又说:“我有些东西要你买,到时候我会给你银子,你去城里帮我买来。” 这个村子虽然离城里不远,但要是走路去城里,肯定要走一上午。江皎云说:“城里太远了,我一个人去不了。” 男人叹息一声,吹响口哨。 林子里传出来一声马啸,紧接着,一匹白马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男人说:“这是我的坐骑。你骑着它进城。” 白马看见男人,打了个响鼻凑过来,围着男人转圈,男人拍拍马头安抚它,而后说:“它叫成白,你放心,你在上面坐着,成白的速度不会太快。但是总比你走着进城要快多了。” 看着这只白马,江皎云长了一 个心眼,她问了一句:“你既然有一匹马,为什么不自己骑马去城里?” 这话一说出口,男人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江皎云一眼,他抬起手,让江皎云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虚弱的说:“我已经这样了,上不了马,还怎么去城里?再说……” 男人叹气道:“我这样进城,会引起别人注意。” 也对,男人既然是被追杀,那么追杀他的人肯定会注意到城里有没有他这个样子的人。 再说这男人伤的也太重了,看上去就命不久矣的样子,肯定也不能骑着马到处乱跑。 江皎云过去摸摸成白的马鬃毛,同情的说:“那好,你想要什么就和我说,我帮你买来。” 男人点头,江皎云又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了顿,开口说出他的名字:“谢青元。” 谢青元?江皎云念了一遍,说:“我叫江皎云。” 谢青元有些诧异:“你的名字倒是不错。” “那是当然,我爹想了好久给我取的名字呢!”江皎云说,“好了,你现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有?有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买回来!离天黑还有俩时辰,城门应该还没关。” 骑着马再怎么都能比走路快,但是谢青元说这匹马会顾及到她,速度会放慢,那就是花半个时辰骑马进城,进城后买谢青元需要的东西,一个半时辰怎么也够用了,到时候大可以 在天黑前回来。 谢青元想了想:“给我买一瓶金疮药,再买几身衣裳。若是有……有皂角也买些来。还有吃的,我看这里没有米面。别的吃的和也买来一些。” 皂角?江皎云无奈:“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洗澡呢?别讲究了,等你的伤好了再说行吗?” 谢青元顿了顿,没说话,江皎云说:“那好吧,我这就去城里,你穿多大的衣服?” 谢青元说:“你看着买就行。” 江皎云打量了一下谢青元的身形,心里有了数。她艰难的爬上了马。临走前,谢青元又给了江皎云一些散碎银子。 没办法,刚才的银锭和银票太招人眼了,散碎银子更好花。 江皎云也知道这 个道理,她没有推辞,接过银子后,想了想,让谢青元把她采到的松子递上马,然后骑马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村子里的人很少进城,但是江皎云还是知道城里是那个方向的,村外就一条大路,直接通到城内。 江皎云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得知,这座城的名字叫做武城,城内还算是繁华,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那些城市,但是在这古代,也算是繁荣的大城了。 江皎云骑着马,沿着路向前跑。成白果然通人性,江皎云坐在成白的背上,还真没感觉到颠簸。 一路来到武城外,江皎云下马拍拍成白,对成白说:“你进城太惹眼了,我不想引人注意,你在城外等着我好不好?” 第十三章 进城 成白眨眨眼,打了个响鼻,算是同意了,江皎云看城外有个茶摊,给了茶摊老板银子,托老板照顾成白。 茶摊老板让成白去他家茶摊后等着,江皎云放下心,挎着装松子的背篓一个人进了城。 城里的人很多,江皎云随便走走,就看到了好几家成衣铺和医馆,她挑了一家人多的医馆进去,问在那里的大夫买了两瓶最好的金疮药,然后去了成衣铺子。 成衣铺子里的衣服很多,江皎云给谢青元买了几件适合他穿的衣服后,又给她自己也买了一身。 将来江皎云肯定是要出来做生意的,她一女孩女装打扮出门不太方便,要是可以的话,江皎云更想穿着男装出来。 买了适合自己穿的衣服后 ,江皎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男装换上,把自己的旧衣服包好背在身上,继续在城里逛。 谢青元还想要皂角,江皎云找来找去,找到了卖皂角的杂货店,她将皂角买好,看时间还早,眼睛一转,去了一家酒楼。 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江皎云当然要了解一下这个古代的饮食状况啊! 她要看看,在古代,她的手艺是算平常,还是算不错。 从酒楼点了几个平常能见到,但是很考验功夫的菜,江皎云等菜上来,尝了一口后,脸色变了。 这也太难吃了! 简直难吃到一定程度了!难吃到江皎云差点掀桌子。 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菜?这酒楼是怎么开起来的?江皎云看看周围,周围的食 客吃起这里的东西,却神色如常。 这个酒楼还是武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这里面的菜居然就是这种水平? 江皎云看着桌上的菜,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既然这种水平都能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了,那江皎云岂不是能靠着手艺发家致富? 说干就干,江皎云让小二来把饭菜打包,然后跑到外面买了菜和油盐酱醋。 她拎着背篓里的松塔,一边往干货店走,一边想,她要快一点想办法和江刘氏分家,然后到城里住! 分家不是容易的事,但是好在江皎云有办法离开江家。 江刘氏那种人,心里想的都是她自己和江二牛一家,对江大安一家完全不在乎,就仿佛江大安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对付这种人,只需要让江刘氏认定江大安一家惹上了麻烦,那么江刘氏自然就会放江大安一家离开。 想到这里,江皎云看着武城的大街,有些惆怅。 那么让谁来当这个麻烦? 江皎云也不认识武城的人,随便找个人帮忙吧,又不靠谱。想来想去,江皎云决定,她还是先在武城站稳脚跟,然后再说别的吧。 到了干货店里,江皎云找干货店的掌柜,刚把松塔拿出来,掌柜就惊讶的喊了声:“这位小哥,这松塔是哪里来的?” 江皎云看了掌柜一眼:“是我……是我爹摘的,怎么了?” 干货店掌柜说:“没怎么没怎么,就是这松子难得,最近下了大雪,山上又有野兽,松树那么高,可 没人上山去摘松子。” 也就是说,这些松子的价格会很贵?江皎云问了价格,老板回了个让江皎云很满意的数字。 江皎云也不多讲价,她直接把松塔卖给了老板,接下来准备回去的时候,江皎云想到了什么,她又去附近的杂货店里买了油灯和蜡烛,还去买了被褥。 她记得茅草屋里是没有蜡烛的。那个无自理的被褥也不能盖了,江皎云要是不准备,恐怕谢青元得冻死。 买够了东西,江皎云出城找茶摊老板牵回了成白,江皎云一路回了山上。 成白认路,江皎云之前骑马也适应了,所以回去的时候速度很快。 等回到山上,天还没黑。江皎云来到茅草屋前,发现茅草屋里隐隐有亮光传出来。 第十四章 翻墙 她连忙下马进了茅草屋,一推门,一股热气从屋子里传出来。 屋内,谢青元坐在炭盆旁昏昏欲睡。 江皎云一推门,谢青元警惕的看过来:“你回来了?” “嗯。”江皎云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到茅草屋里,找出金疮药和衣裳递给谢青元,“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你先去敷药?我给你买了被褥,天这么冷,你别再冻到。” 谢青元接过金疮药,听到江皎云的话后谢青元顿了顿,“我知道。” 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江皎云。 平心而论,现在的江皎云因为缺乏营养,还要大冬天的干脏活累活,脸上没有血色,显得长得也不好看。 甚至还有些像是男孩子,所以江皎云进城后换 了男装,以男人身份示人,没有被人发现端倪。 但是谢青元却感觉,江皎云无比的温柔。 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关怀他的话了。 谢青元低下头。想起他的情况,不禁苦笑。 他可不能抢了他兄长的地位,但是谁叫那位兄长的野心大呢?在权利和地位面前,他这个异母的弟弟,又算得上什么。 江皎云把茅草屋里那张小床铺好,一边整理小床一边问:“对了,这碳是哪里来的?” “茅草屋里就有,我有点冷,所以就翻出来了。”谢青元回答。 江皎云明白了,这里是老猎人住的地方,当然不缺用的东西。她铺好床一转头,发现谢青元还在发愣。江皎云无奈:“你在干什么,赶紧 抹药啊。” “等一会儿再说。”谢青元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江皎云一愣,明白过来。 谢青元是不好意思吧。也对,现在这个时候的人很内敛,谁会愿意在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异性面前抹药。 江皎云很理解的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我就在山下的村子里住,有事的话,你就去找我。” 说完也不多留,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进背篓里就离开了。 在山上没人的地方换回自己的衣裳,江皎云背着背篓离开了。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江皎云回到家里,看见江家的柴门开着,外面还有一群人在围观。 天都这么黑了,天气还这么冷,这些人居然还聚集在江家门 口,看来江家是出了大事。 江皎云想起了回娘家拿肉的许翠花。 她走进了江家的院子,听见了里面传出来吵闹声。 是许翠花在哭,还有江刘氏的喊声。 另外有几个不熟悉的男男女女的声音,应该是许翠花的娘家人来了。 江皎云偷偷摸摸的钻进人群里,人群中一个女人“哎呦”了一声,低头一看,是江皎云。那女人性子好,知道江皎云在江家不好过,小声劝道:“你奶奶现在在生气,你先别回去了。” 江皎云点点头,退到外面,转到屋后,从屋后爬进了院子里。 乡下的院子大部分是篱笆院子,但是江家不一样,江大安能挣钱,所以江家的院子是个小矮墙。 小矮墙很容 易就能爬过去,江皎云进了院子里后,看着前面吵架的人。 院子的门开着,一群人吵得热火朝天。 江皎云趁着没人注意她,忙忙跑回自己家屋里,把打包来的饭菜放下。 赵若兰现在正躺在床上,江红珠在陪着赵若兰。 看见江皎云进来,江红珠紧张的过来拉着江皎云的手:“阿云,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会来?” “我出去走走。”江皎云说,“带回来了点吃的,二姐,你和娘吃一点吧。” 江红珠惊讶的问:“你从哪里拿来的饭菜?” “这你就不用管了。”江皎云说,“快吃吧,趁着这会儿奶奶他们没注意,一会再不吃就凉了,让奶奶他们看见,也轮不到咱们吃了。” 第十五章 偷偷给银子 赵若兰还是担心,但江红珠倒是心大,去拿了饭菜来,又在屋里找到了几双筷子,让赵若兰先吃饭。 赵若兰看着江皎云问:“阿云,这些菜究竟是怎么来的?你不说,我不放心啊。” 看着赵若兰这个态度,江皎云无奈地说:“娘你放心,我今天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给他绑了个小忙,他就把这个给我了,说是他不爱吃,让我吃。” 赵若兰问:“你帮的什么忙,怎么让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 看这样子,赵若兰是要问起来没完啊。江皎云叹口气说:“就是指了个路。那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这点东西,他都不放在心上。” 赵若兰还是在发愁,江皎云给她夹了一筷 子菜,说:“娘你快吃吧,再不吃,让奶奶看见了,要打死我和二姐的。” 听到江皎云这么说,赵若兰才松口开始吃东西。 江皎云这才放心,她让赵若兰和江红珠先吃饭,自己去门口开了一条缝,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江刘氏和一个中年女人打的不可开交,满嘴的污言秽语。 江刘氏被打的头发都散了,脸上都青了一块,明显是打不过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长得和许翠花很像,应该就是许翠花的娘。江皎月记得她叫钱红杏。 钱红杏一巴掌把江刘氏打的后退了好几步,她理直气壮的说:“我女儿给我的东西,你居然让她拿回来,全严州都没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呸,老 不要脸的!” 江刘氏被打的头昏目眩,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她脸上肿起来了一块,眼看着就是被打的不轻,但是嘴上还不饶人:“我家的东西凭什么喂给你家!你家的人是都死光了吗,没人供养你,所以你来拿我家的东西!” 钱红杏气的抬手继续打,江刘氏连忙往旁边躲,一边躲一边喊江二牛:“二牛啊!快来救娘!” 江二牛也想过来帮忙,但是他被许翠花拦着,根本就帮不上忙。 他还不敢对许翠花怎么样,他要是敢推许翠花一把,许翠花的爹和两个哥哥就会来打他! 江二牛已经因为昨天对许翠花不好而被许翠花的爹和两个哥哥打了一顿了,现在哪儿还敢再招惹许 翠花? 当然,许翠花的爹和哥哥们打江二牛不是因为江二牛对许翠花不好,仅仅是想保住那块许翠花送过去的肉而已。 两家人打的火热,外面的人却没有一个进来拉的。 江刘氏太不会做人,江二牛平时也话里话外的看不起村子里的人,大家早就看他们不爽了,现在当然不会来拉架。 江皎云看的很开心。 活该,江刘氏就知道欺软怕硬,欺负起江大安一家人的时候,这么起劲儿,怎么许翠花家的人找上来,她就欺负不了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江刘氏仗着江大安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才没完没了的欺负江大安一家。 现在被钱红杏打,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江皎云开 开心心的看着眼前的情形,抱着胳膊想,这顿打挨下去,估计江刘氏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等江刘氏好了,江皎云也就安排好一切,能离开了。 想到这里,江皎云松了一口气,关上门,把背篓里的银子拿出来:“娘,这是我今天卖松子的钱。你先拿着。” 今天卖松子挣了不少钱,江皎云把这笔钱给赵若兰拿着,好让赵若兰能安心。 赵若兰吓了一跳,不过江皎云早就编好了借口,说是在路边上捡的松塔,因为好奇就掰开了,正好被问她路的那个人看见,他给买走了。 买走了还给了江皎云一笔银子。 江皎云说完,赵若兰才收起银子,她说:“今天就和在梦里一样。” 第十六章 看戏 “这就在梦里了,以后你不是得更高兴?”江皎云说,“娘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挣银子,咱们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赵若兰和江红珠都笑了,江红珠说:“那就全都靠妹妹了。” 母女几个说了几句话,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但是外面还是没打完架。 外面闹得实在是太大,外面的人打了一整天都没停下来,最后还是有人把里正给喊来,才把这两家人给喊停。 里正年纪大了,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来到了江家,看见江家闹得鸡飞狗跳,里正气的差点把拐杖扔出去。 里正骂:“你们在干什么!闹腾的全都来看你们的笑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赶紧停下!” 里正一说话,江刘 氏和江二牛不敢闹了,两个人安静下来,不过钱红杏还是不服,她说:“里正,您得管管这件事。这江家送给我们的东西,哪儿有拿回去的!” “那是许翠花给你们的,我不知道,这是她偷给你们的!”江刘氏大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家二牛居然娶了个贼婆娘!许家太可恶了啊!偷我家的肉,真是不要脸啊!” 江二牛也一起喊:“里正给我们主持公道!许家太可恶了!” 他们这么一喊,里正气的脸都直抽抽,里正喊:“把这几个人给我拉开!” 有人上去把几个人拉开,里正说:“今天就把这件事说清楚!江二牛,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二牛闷声道: “许翠花偷了我家过年吃的肉,送给她娘家了。” 里正抖着胡子说:“许家的!把那块肉拿回来!别再丢人现眼了,你家的孙子还得娶媳妇儿呢!以后还要不要名声了?” 毕竟是里正说话,钱红杏心里害怕,她老老实实的说:“已经拿回来了,但是也不能就让我们跑一趟啊!” 人群里有人起哄和里正说:“哪儿就是钱红杏拿回来的啊?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听到了!是许翠花跑去娘家把那块肉偷回来的!许家的人在后面追,一路追到咱们村里的!” 听到这话,里正气的更厉害了,他气的浑身都在抖:“这都是什么事!你们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什么话都往外说!赶紧给我闭上 嘴!那块肉拿回来就拿回来了,许家的赶紧回家!别让我撕破脸!” 钱红杏虽然有徐翠花的爹和两个儿子在这里,但是这里是江家的村子,她要是不听里正的话,肯定不能善了。 看着里正,钱红杏不服气的带着家里人走了。 钱红杏一家走后,江刘氏说:“里正,我们家要休妻!” 许翠花傻眼了:“娘?” “你不要叫我娘!”江刘氏骂道,“我可不要你这种儿媳妇!偷婆家的东西给娘家,还带着娘家的人来闹事!哪家的儿媳妇是你这样的?” 许翠花去看江二牛:“二牛!” “二牛你别劝!”江刘氏说,“休了许翠花,娘再给你娶一个好的!” 许翠花吓得直接哭出 来:“娘!” 江二牛不说话了。 一家人正闹着,二房的门打开了,江二牛的女儿江珍珠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慌张:“奶奶,不要休了娘!” “你怎么出来了?”江刘氏骂道,“有你什么事!你要是舍不得你娘,那你就跟着你娘一起滚!” 江珍珠傻眼了,连忙转身回去,拉着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出来求:“奶奶,不要休了娘!” 许翠花反应过来,上去拉着两个孩子,哀求道:“对,娘,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休了我!” 江刘氏虽然心狠,但许翠花的两个儿子对江刘氏来说就是心尖尖上的肉,是软肋。她看到许翠花居然拉着她的两个心肝宝贝一齐跪了下来,瞬间着急了。 第十七章 揭过 “你这混账东西,你自己作孽,拉着我孙儿做什么!” 江刘氏气急大骂,走到许翠花面前,整张脸都扭了起来。 许翠花低头死死咬着下唇,仿佛没有听到江刘氏的话。 她和江二牛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江皓月,一个叫江海。江皓月摊上了没文化的爹,江刘氏却特意找了人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只可惜名字并没能约束住江皓月,虽然名字文雅,人却是个吃喝嫖赌无一不沾的主。 江皓月吊儿郎当抬起头看着江刘氏,漫不经心说道:“奶奶,这多大点事啊,您就饶了我娘这一回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更是刺激了江刘氏,好似她养 大的孙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江刘氏又抄起了耙子,用耙子棍狠命朝着许翠花身上砸。许翠花也聪明了,咬着牙不停掉眼泪,不躲也不叫。 里正即便知道他们家这破事,却也吓了一跳,拐杖都扔了颤颤巍巍走到了江刘氏面前,抬起手象征性地摆了摆,“今天这么多人都在呢,你存心让我脸上挂不住是不是?” 小女儿江柳闻声,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江珍珠接着里正的话说道:“奶奶,娘以后肯定会好好给您干活,把她做的错事补上,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们怎么担得起!” 这话一出,江珍珠跟着哭。哪怕她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在里面,却也 挤出来了几滴泪水。江皓月掐了江海一把,江海吃痛也嚎了出来。 围观的年龄大些的大娘,有信佛的,哪怕是为了功德跟着也掉眼泪。 江刘氏心里更不是滋味,外人围观的难堪和孙子哭的心软加在一起,本就不愿意思考的脑袋炸开了锅一样,嗡嗡作响。 她只得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哭什么,别哭了,别哭了!” 说完,一把把手里的耙子掷到了一边去,对许翠花道:“今天就看在我这几个乖孙的面子上,二牛放过你一次。你是出嫁的女人了,就是我们江家的人。再偷偷摸摸给你娘家塞东西,小心你的皮!” 许翠花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拍 了拍胸脯,连忙道谢,又把身体转了个向给里正磕头。 一同来的有人把拐杖重新给里正递了过去,里正一接过拐杖,又恢复了他在村子里小有地位的架势,眼皮也不垂“嗯”了一声,自顾自往外走。 拐杖砸在地上,那声音分明比来的时候要高一倍。 江皎云暗暗念叨了一声无趣,趁着人还没有散光,麻利的回去赵若兰的屋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方才围观的人群中,似是有赵若兰的身影。只是定睛一看,却怎么也不见了赵若兰的人影。 忙不迭跑回去,江皎云这才见赵若兰坐在床边,若有所思。仔细看去,才发现赵若兰的眼眶是红的。 她吃 了一惊,急忙蹲在了赵若兰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啊。” 赵若兰不肯说话,江皎云又把目光投向了江红珠。江红珠吸了吸鼻子,对江皎云说道:“姐姐,娘难过。” 江皎云更急了,“是不是有谁又欺负了娘,娘你不要怕,要是有人欺负娘我一定要给娘讨回公道!” 她如此义愤填膺,赵若兰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痛,才反握住了江皎云的手,“娘不是被人欺负了,只是你奶奶平日里对你婶子不错,但有了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也这么快就能翻脸。娘只怕你奶奶哪一天也会和容不下你婶子这样,也容不下娘。” 第十八章 试探 “不会的。” 江皎云安慰赵若兰,她知道赵若兰一定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但江皎云自认为没有撒谎,只要有了机会,她一定会帮助江大安和那个老东西分家。 要如何才能把事情办妥,又成了江皎云的一桩心事。 她已经把承诺下了,便不能再放弃。又转过身去坐在门槛上,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赵若兰起身跟着走了过去,江皎云便又站了起来,对她道:“娘你起来干什么呢,快回去坐着,你身子还没好。” 赵若兰却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依旧用这样的目光扫视着江皎云,要把她看穿似的。 这几天江皎云表现得实在过于聪明,赵若兰不傻,她 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怎可能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大胆无畏。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她以前是接触过农村人的,尤其是越偏僻的地方风气越不好。在原主仅留的记忆中,这个村子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迷信。 即便是赵若兰,要是知道了现在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她原本的女儿,会不会疯掉? 江皎云咬了咬牙,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也不能让赵若兰看出一点端倪。 “娘,我去给奶奶洗衣服去,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一定想要找个人迁怒,我害怕我和妹妹以及娘再收到牵连。”江皎云自顾自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赵若兰还有话想要问,看到江皎云 还是这样胆小懦弱害怕被责备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江皎云一到院子里,便后悔了。江刘氏分明是个农村老太,却心高,非要和城里的老太太一样。已经是寒冬,衣服也要每天换一套,洗衣服的事情全部落在了她和妹妹两个人身上。 手伸进去盆子,冰冷地触感让江皎云条件反射想把手抽出来,但随即她自己竟制止了这种想法,又把手深入了盆子里。 江皎云知道,不想碰冷水是她这个灵魂正常的反应,但是身体却已经麻木了,做不出更加敏感的反应。 趁着没有人,江皎云刻意没有把衣服拧干,只是过了一下水便挂在了衣架上, 又跑出去了。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到了冬天便一直是这样的天气,人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了。江皎云到底放不下父亲,凿冰不仅仅是体力活,也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凿冰也常常出事,更何况江大安的工具并不先进。 江皎云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也许她可以扭转时局,江皎云想着又偷偷跑了出去,到了山上,木屋中烧起了碳之后便暖洋洋的,她强忍着自己的心愿,才没有要一点回去给赵若兰。 “你怎么来了。” 谢青元看到江皎云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他依稀记得江皎云和他说过她不能什么时候都过来 找他,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两个人约定好的时候。 江皎云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谢青元也不多问,转而坐在了床边,捧起了杯子喝水。江皎云四处看了看,这里也没有空余的杯子,便作罢。 两人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谢青元终于忍不住又问道:“姑娘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 “你在城里面应该有些人脉吧。”江皎云问道。 谢青元太阳穴猛地跳动,“你问这些做什么?” “就是……有没有可靠的人。”江皎云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毕竟现在是她求人,自然不能把姿态放的过于高。 看到谢青元不语,江皎云再一次试探问道:“你应当是从京城里来的。” 第十九章 又被欺负 谢青元的神色越发凝重,江皎云还没有把余下的话全部说出口,忽然一柄长剑已经横到了面前。江皎云吓了一跳,这还是她头一次面对如此尖锐的武器,心猛地一沉,说话也开始磕磕绊绊。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动怒啊,没有别的意思。”江皎云急忙解释。 谢青元逼近了一步,“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怎么知道我从哪里来?” 江皎云知道,她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个人既然从京城中来,又遭人追杀,自然身份显赫。但江皎云显然出了第一个错误,高估了她作为一个救命恩人的地位,以为可以让谢青元帮助到她。 “我是猜出来的,这么长时 间的相处,你的举手投足和普通人大不相同。除却达官子弟,还没有如此讲究的,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你是不是京城中人。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看望一下你,顺便送点松子来。” 江皎云定了定神,她知道谢青元不是冲动的人,但太过于谨慎。处理好了,没准是个不错的大腿。 谢青元收回了剑,他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因为江皎云的说辞而减少,反倒加重了几分。 如同江皎云说她通过谢青元的举手投足看出来他不是一般身份的人,谢青元同样发觉江皎云的一举一动不像是乡村女子,儒雅的时候太过于自然。 但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谢青元接过了那些松子,便又 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皎云忽然心生一计,蹦跶道谢青元面前,撒泼打滚耍无赖道:“我不管,你刚才吓到我了,要赔我一点精神损失费。” 谢青元瞥了江皎云一眼,忽然心里一松,“看来是我多想了,到底是个小姑娘。” 江皎云把手伸到了谢青元面前,“不能耍赖。” 谢青元又拿了一点碎银子给江皎云,江皎云却只挑了最小的一块,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合着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这点碎银子。怎么,之前给你的银票不够?” 江皎云暗暗翻了白眼,这么大数额拿出去自然不妥,而卖松子赚来的钱,似 乎不足以说服江大安和她一起实行计划。她已经清楚,她想要做的事情光靠她一个人根本行不通,还需要人脉广一点的人来做。 拿了碎银子,江皎云装模作样捡了一点树枝。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她把竹筐拿到灶房去的时候,许翠花坐在灶台前烧柴。 若是没有这一次的东窗事发,只怕许翠花还过着她养尊处优的生活,全然不顾这些苦累活压在两个小姑娘的身上。 许翠花看到江皎云,故意把手里的木头掷了过去。 江皎云跳到一边,大喊道:“婶子,冬天柴火难找,你不要浪费啊……” “小东西,你闭嘴!”许翠花被江皎云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急忙走过去要捂她的嘴。 江皎云左顾右盼,在桌子上发现了几个白面馒头,意识到江大安一定已经回来了。 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果然江大安在赵若兰的身边坐着,垂头丧气,赵若兰似乎又哭过了一样。 江皎云走过去,对她来说,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爹,没关系的,你带回来的东西很快就不会被抢走了。”江皎云认真说道,“我在灶房看到了白面馒头,一想就是爹爹拿回来的,肯定又被他们抢去。” 江二牛以及他的几个孩子都养尊处优,又不干活,哪怕在这个地方吃的没有那么好,却比起瘦的皮包骨头的江成和江河好得多,哪怕他们想要护食也护不住。 第二十章 下定决心 江大安比赵若兰想得多,他已经发觉,比起以前的江皎云,现在他面前的女儿不仅胆子大了,更重要的是也聪明了很多。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江大安才问道:“那阿云,你有什么好办法?” 江皎云勾起了唇角,凑到江大安的面前,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赵若兰想去听,江皎云却刻意不告诉她, 她知道江皎云不让她知道有原因,也没有多嘴去问,只是垂眸在一边看着。 待到江皎云抬起头的时候,江大安一脸诧异看着她,道:“这……者能行吗?” “爹你一直在外面做事,对奶奶的性子自然没有我清楚。您就放心吧,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一定能够成功 的。你看——” 江皎云说着,把她得来的钱全部拿到了江大安的面前,递到了他手里去。这样一来,江大安越发坐不住了,吃惊地看着她。 “你……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江大安毫不掩饰内心的诧异。 “这是我这几天卖松子得来的钱,我是想告诉爹,现在女儿长大了,也可以帮着爹爹赚钱了。”江皎云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一步。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他一个男人,赚的钱不仅被弟弟一家人抢去了,甚至生活已经贫困到要靠女儿来接济。 更有甚者,他看了看手里面的钱,似乎他这么辛苦赚来的钱竟不如女儿多。 “我这些钱给爹,是希望爹可 以拿这些钱去请人,就按我说的去做。” 江皎云一席话,终于打消了江大安的所有顾虑。哪怕这件事情没有成功,也不浪费女儿的一片苦心。对江大安来说,江皎云卖力赚钱,一定是想要给他赚请人的钱,已经如此便不能再让她们失望了。 江大安捏紧了钱,许久,却又把钱交到了江皎云手上,“这些钱你拿着比我安全,一定不要让你奶奶他们发现。你不用管,爹有许多同工,他们和爹的感情很好,一定会帮忙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若兰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却终究又把头低了下去。 哥哥和弟弟也站在一边,丝毫不因为江皎云的计划不告诉他们恼火, 依旧乐呵呵的。江皎云心里清楚,这是被压迫过后,才能生出来的无限从容。 江皎云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她又做了个梦,梦见她的江家酒楼全部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建筑。在帘子之后,似乎还站着一个男人,只是男人的面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继而便醒了。 她照常说去山上拾柴,山上有野兽,爬山也是个体力活,家里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倒是以另一种形式换了江皎云一个自由。 她和往常一样去给谢青元做饭,松了点东西。与以往不同,今天她要下山的时候,谢青元似乎很高兴,却又掩饰了他自己的心情,反而问道:“你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 “那是当然,美好 的生活在向我招手了呀。”江皎云美滋滋说着,背起了她的小竹筐离开了屋子。 走了两步,忽然想回头看,便见谢青元站在门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抹身影,忽然变得熟悉了起来。 江皎云没有多想,下山回了屋子。 对江皎云来说,今天又是变着花样偷懒的一天。从猪肉事件之后,江刘氏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许翠花身上,完全忘了她要欺负的人是江皎云一家子。 江皎云又再给江刘氏洗衣服,江刘氏在气头上,丝毫没有发觉这段时间她的衣服少了什么东西。 在灶房里骂骂嚷嚷好一阵子,许翠花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娘,我已经知道错了,您还想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好戏开始 “嘿,脾气倒是不小,竟然敢和我大声说话了!”是江刘氏的声音。 江皎云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耳朵,不去听屋子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许翠花也是受够了江刘氏,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脾气,奈何在江刘氏面前有不愉快的又要强行装作没有,才使得被江刘氏折磨的日子更加难熬。 分明许翠花已经软了下去,没有和江刘氏公然叫板,江刘氏却还是不依不饶揪住了她的耳朵。 这几天许翠花一直泡在灶房里,整个人灰头土脸,即便是江二牛见了也不想去碰她。 许翠花哀求道:“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江刘氏蛮不讲理问道。 “我……我不该和你高声说话。” “还有呢!”江刘氏又道。 许翠花不能把真正的“罪行”说出来,但江刘氏一问,她就算是编也要编出来的花样,更要把人逼疯。 她的耳朵快要被拧掉了,江刘氏才松开了手,装模作样拍了拍手,指着许翠花的鼻子道:“我这是教你,你要感激你遇到的是我这个娘,要是村口的张家,指不定给你整成什么样呢!” 江皎云原本幸灾乐祸听他们说话,但在江刘氏提到张家的 时候,忽然有了种奇怪地感觉,似乎以前也在哪里听过张家。 那些没有补充完整的记忆,再一次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如果江皎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她来到这里还没有见过面的小妹,似乎便是被卖到了张家。 听江刘氏这么说,她一定是知道张家是什么样子,却为了钱也愿意把孙女卖了。 江皎云咬着牙,从江刘氏的衣服里狠狠抽出了一团棉花,挤掉了水分后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等待计划开始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了,江皎云头一次在这个地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只可惜再难熬,却也还是要等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也暖了起来。 江皎云把这些天给江刘氏洗衣服从中抽出来的棉花一点一点塞到了赵若兰的衣服中,拿到外面去晾。 太阳刚刚偏西,祥和的下午却忽然生出了波澜。 一群人带着大家伙,风风火火朝着村子过来。他们都是别的村子的人,看起来又是常年做苦力的,自然肌肉要发达的多。 这些人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一样,在江家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平日里爱看热闹的人,在今天,都家门紧闭,只敢从窗 子偷偷往外面看。 江刘氏听到猛烈的撞门声的时候原本还一如既往嚣张,拉开了大门。但在看到对面人数的时候,瞬间软了下来,结结巴巴问道:“你们找谁?” “甭管我们找谁,这是不是江大安他家?要是我没猜错,你就是江大安他娘吧?” 一时间江刘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又把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找谁啊,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男人忽然把手里的家伙戳到了门上,江刘氏立刻瘫软在地。 连同陪着她出来的许翠花,哪里见过这阵仗,跟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昏倒。而家里留下来的男丁,早就缩在了屋子里不敢出来了。 “我早就说了,江大安留在咱们家就是个祸害!”许翠花气急大骂,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为首的男人看了一眼许翠花,挑了挑眉,有种一言难尽的意味在其中。 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赵若兰就要出去看,却被江皎云拦了下来。 赵若兰疑惑地看着江皎云,“阿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大安的名字。” “娘,是你听错了,没有这回事。”江皎云极力抚慰赵若兰,赵若兰这才坐了下来。但她还是趴在了 窗前,偷听外面的声音。 只见闹事的人骂骂咧咧说道:“我看你们一个女人,一个老婆子,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江大安欠了我们哥几个五十两银子,到现在都没还清。他死皮不要脸,我们哥几个就拿你们问话,把钱给我出来!” 江刘氏瞬间变了脸色,张着嘴说不出话。 男人见她呆住了,一群人一窝蜂涌了进去,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其实这农村的小破房子里哪里来的贵重东西,不过是用了比别家好的农具,还有东西整顿得新一点罢了。要说能算得上值钱的,也不过江刘氏院子里挂起来的衣服用了稍好一点的布料,还有她屋子里不为人知的嫁妆匣子。 这些人也并非真的讨债,不过胡搅蛮缠在院子里把那些锄头耙子,框子篮子,全部打砸毁坏。他们要重进江刘氏的屋子的时候,江刘氏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刻意摔在那群人面前,哀嚎道:“你们找错地方了呀,这哪里是江大安的家,我们早就分家了!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的,找江大安去,他在冰窖那做工,就在村子往北走几公里的地。” 许翠花也跟着附和:“对,分家了,分家了,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 了,你们去找江大安。” 趴在窗前的江皎云,居然被这两个无赖气笑了。 平日里他们没少压榨江大安,现在出了事情才嚷嚷着已经分家,江大安昔日赚的所有钱财哪怕是进了狗肚子,也比喂养了这一家子人好得多。 但江皎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转而走到了赵若兰面前,给她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接着开始准备东西。 赵若兰越发奇怪,握住了江皎云细小的手腕,问道:“阿云,你告诉娘,你做什么了?” “和我没有关系,都是爹爹的功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分家了,不用再受他们压榨了!” 即便赵若兰没有完全参透江皎云的意思,但她还是和江皎云一起把能够带走的东西都仔仔细细打了包,坐在床边坐等江大安回来。 “继续砸。我管你分没分家,只要是住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 有了领头人的命令,手下的人也不再犹豫,整个院子闹腾地鸡飞狗跳,好不安宁。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够江刘氏心疼的了,她想阻止却不敢动手,站在一边,空口道:“别砸了,求你们别砸了,好东西都在江大安那,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哇!” 第二十二章 寻找住处 地痞们说着,忽然转过头去看许翠花,露出了邪笑。 许翠花察觉不对,警惕地看着那些人,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卖到窑子里,也能替江大安补上来点嘛。”为首的人说道。 许翠花霎时像被侵犯了的黄花大闺女,拢了拢她的衣服,怒视着那群人,“我呸!” 头子才不管许翠花情不情愿,又扫视了一圈屋子里,道:“听说你们还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这不正好,通通卖了就还的上那赌鬼的债。你们这村子买卖价不低啊,你大房那小女儿,听说还换了个镯子。” 起初江刘氏以为他们只是说说并不敢做,然而看到那些人真的冲了进去,才站不住了。 江二牛的几个孩子,连哭带嚎被人从屋子里丢了出去。虽然他们平时欺负起江大安一家人毫不客气,但在陌生人面前还是吓破了胆,几个人同时大哭,江刘氏心里更不是滋味,心疼得没边。 便在这时,江大安扛着他凿冰的工具,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院子里的人,江大安便用夸张的语气惊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到我家里来了!” “江大安,你不要放屁,这不是你家。”江刘氏瞬间反水,指着江大安的鼻子硬气地说道。 江大安愣了半晌,认真看着江刘氏,却不做声。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哪怕知道这个娘对自己从来没有过对儿女的心思在内,但江大安却抱有一丝幻想,这么多年的相处哪怕是一块石头也能够捂热。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连带着江刘氏的话,却给江大安泼了一盆冷水。 江大安故意道:“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分家,分家,你没回来之前我和二牛早就商量好和你这败家子分家了。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好事,你现在回来了,赶紧带着你那两个赔钱货从这里滚出去!” 江刘氏不分青红皂白一通骂,面向几个壮汉的时候,语气却又柔和了下来,“小兄弟你们也听到了,我家和他江大安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他在这里,你们去找他算账。” “奶奶,您说是要和爹爹分家是吧,我们可都是全都听到了。” 江皎云早已经用她瘦弱的肩膀背起了本就不多的包袱,站在门前,目光如炬看着江刘氏。 “滚,赶紧滚,把这间屋子给我捣腾出来!” 江刘氏丝毫不顾及今夜他们是不是有去处,只是一心为己,绞尽脑汁也要把累赘甩出去。 江皎云潇洒拉起了妹妹和母亲的手,又道了一句:“大家可都听到了,我爹爹,和二叔一家,从现在开始分家!” 她话语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屋子里再度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江皎云回头看,才发现江二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破旧地屋子里,把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全部从门前扔了出去。 他们一家人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去的干干净净。 听到江大安回来了,他和他的儿子女儿才敢出来。扔掉了江大安的东西,还要在上面啐上一口,低低骂一句:“晦气。” “分家这种事,还要里正前来主持公道,娘说了不算。”江大安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江刘氏。 从江刘氏说出分家的话那一刻起,江大安对江刘氏丝毫的畏惧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洒脱。 江刘氏梗着脖子,道:“请就请。小海,你去把里正请过来,我今天就要跟这败家子分家!” 江海应了一身,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 没过多久,里正再一次拄着拐杖,和村长一起踏进了江家的门槛。 一见到江刘氏,里正就用他强撑出来的怒气骂道:“这才几天,你们家又惹事,净不让人省心。” 江刘氏面对里正还是惧怕的,她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讨债人,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里正面前,霎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硕大的泪珠吧嗒掉到了衣服上,看起来倒有被欺负了那么一回事。 里正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男人们,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讨债。”为首的人干脆说道。 江刘氏嚎啕得更加厉害,萎缩了的身子也在不停颤抖,寒风过时,把她厚大的棉服又裹紧了些,才道:“您也听到了,我这败家子在外面欠了钱,现在人家逼问我们要钱,我再不分家,迟早要被这败家子给拖死。” 江家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江刘氏做出这种决定也在里正预料之中。 里正眼睛眨也不眨,对江刘氏道:“你确定要分家?” “分,早该分!要不是我可怜这败家子,怎么会还让那两个白吃白喝的赔钱货还留在我们家里边。现在分家,可是他自找的!” 里正看了一 眼站在院子里的人,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女孩都瘦弱不堪,衣服破破烂烂,似乎一阵强风就能把他们吹散。时常进行苦力劳作的江大安,衣服单薄不说,脸上是劳动者特有的黑黄,臂膀虽然有力,但在不健壮的身躯上也格外不协调。 然而粮食匮乏的地区,江二牛一家子却都白壮,衬托起来更显得江大安磕碜。 “也好,那今天就由我来拟书,佐证江二牛和江大安分家。江刘氏,你跟你哪个儿子生活?”里正把目光投向了江刘氏,那些讨债的人见人家分家,也识相走了出去。 江刘氏十分自然走到江二牛面前,眼里宠爱不可掩盖,“当然是跟我孝顺听话的二牛。” 江刘氏说这种话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江二牛眼里厌恶的目光。 “那好。” 听说要分家,里正早有准备。 里正和村长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由他们做见证人,这一次分家的事情算是以一锤定音了。 江大安早就迫不及待分家,即便他已经事先把临时居住的地方找好,却还是故意对江刘氏道:“娘,您看我们能不能住一晚再走,现在离开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第二十三章 无处可去 “还想住下?拿你们先把今晚的住宿钱给我掏了再走!”江刘氏已经彻底翻脸不认人,却不想面前的也是她的儿子,反倒蛮横不讲理起来。 要分家,江刘氏不仅不把家底拿出来平分,反倒想方设法在最后关头再一次压榨江大安,就连江皎云知道她是这种人,也替江大安感到难过。 江大安点了头,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江刘氏看到来家里闹的人已经都离开了,便又不再畏惧,对江大安说道:“大安啊,你看你的钱要是在身上,肯定还要被那些人讨要去。还不如把钱都交给我们,我们这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分你我。” 江大安怔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江皎云插了一句嘴,“那奶奶怎么不把卖妹妹换来的镯子当了替爹还钱,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听了这话,江刘氏怒目看着江皎云,作势就要打。 江皎云哪里乖乖等着被打,一溜烟跑到了里正的身后去。里正也刻意护着江皎云,江刘氏才作罢。 她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最后压榨江大安一次。 见江大安不语,便又说道:“我和你那早 走的爹,把你养大,还供你读书。现在要分家,你好意思白吃白住这么多年不给一点报答?养条狗都知道摇摇尾巴。” 祖老一直沉默着,此时此刻也看不下去,怒道:“那你想要大安怎么回报你?” “我对大安没什么要求,只要大安一年给我十两银子,就不再过问别的事情。” 祖老的下巴都要惊掉,江大安若是一整年都勤勤恳恳,恐怕也就能赚来十两银子。而他们一家人也是要吃饭的,不是平白无故喝西北风。江刘氏的要求,过于咄咄逼人。 不等江大安亲自反驳,祖老和里正已经大骂道:“只怕是大户人家也不敢有这样的要求,你真是贪得无厌!江大安已经净身出户了,你休要胡搅蛮缠。” “他们一家子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二十两银子了吧,难不成村老也要做个不讲理的?” “你们家的器具,哪一样不是大安给添置的?你不肯承认,这村里人可都是明明白白看着,也不知道丢谁的脸。”村老险些要去拉江刘氏看一看院子陈设了。江刘氏自然心虚,也是头一次见村老发这么大脾气,才不敢 造次。然而她嘴里仍旧念念有词,翻来覆去不过是江大安欠她。 “走吧走吧,我权当没你这儿子。” 江刘氏做出最大的无奈,还不忘损一句江大安。 里正看了一眼江大安,虽然同但也不再替他说话。 江刘氏态度格外强硬,道:“都分家了,还在我们家住,这说出去,我为娘的都替你害臊。”她把这个地方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炫耀的时候,神色中满都是沾沾自喜。 江大安偏过头,刻意回绝了她的目光。 里正作为见证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知道别人的家务事不好插手,趁着江刘氏和江大安起冲突的空当离开了江家,丝毫停留都不曾有。也许是里正知道,他若是再帮着江大安说话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也没有任何好处。 临近晚上的时候分家,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在外人听来甚至是要倒大霉的。 江刘氏哪里在乎这些,她冷眼瞧着江大安,江大安也不再恳求。江成替江皎云背起了背包,江大安拉着赵若兰,一大家子人在这个凄冷的夜被赶了出去。 江皎云愤愤不平道:“这是爹一手修起来的房子,哪 怕是分家也要财产平分,他们凭什么。” “我们今晚住哪里?”赵若兰也忧心忡忡看着江大安,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怕孩子们受冻。 江大安忽然笑出了声,“哈哈,还是阿云的办法好用!” 看到江大安没有因为大晚上被赶出来不高兴,江皎云也露出了喜色,她知道爹爹会有办法。 江成越到江皎云面前,对她做了个鬼脸,“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阿云这么聪明!” 江皎云看着他们喜悦,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深,也越发冷。 江大安在前面带路,除了两个男丁,其他人也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赵若兰紧紧拉着孩子们,这当中唯一一直愁眉不展的人,便是她的。 江皎云也拉着她的手,想要让她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入手,只好作罢。 他们终于在一个还亮着灯光的屋子面前停了下来,江大安上前一步,敲了敲门,便有管家模样的人打开了门,搓了搓手,热情道:“你们终于来了,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江皎云看了一眼江大安,江大安也十分客气道了谢,带着一大家 子人走了进去,一边走着,一边对那管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过来打搅你们。” “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家里的情况赵九也都和我们说过了,老爷是信佛的,心底善良,乐意帮助你们,心安理得住下来就是了。”管家笑着说道。 江皎云仔细看了周围的布局,这里并不是十分富裕的人家,但比起他们一家子却要好许多。除了皇宫,平民百姓家里的门不能超过二重,故许多人会向两边延展屋子。 这家屋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想必一定是那个时候家族兴旺,不过现在逐渐败落下来而已,却也不至于过不下去。不过人口少了,屋子也清冷了许多。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以前似乎也听江大安说过他们的雇主是个好人,他一辈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现在家境不错且乐意帮助他的,大抵是他的雇主了。 “宋爷呢?”江大安问道。 “老爷向来睡得早,现在已经歇下了。老爷说了,明天可以找人接替你的班,先在这里住下来就是。”说完,管家领着江大安一家人到了临时居住的屋子去,交了钥匙便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新的住所 江大安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江刘氏,现在身无分文,哪怕想要给主顾一点报酬,却也囊中羞涩拿不出来。 有许多次江皎云都想把自己的银票拿出来给江大安买下一套宅子,然而思量再三,现在贸然拿出手一定会起不小的波澜,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旧屋里没有多少现成日用的东西,不过一个薄被供一家人用。 在偏房睡得稍算安稳,就当江大安以为可以暂时放松下来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另外的麻烦。 第二日天不亮,江大安一如既往起了大早,便听到了外面细微的争吵声。 他趴在窗外看,是他的雇主和夫人,正在那里喋喋不休说些什么。 仔细听,便听到夫人道:“你接纳这伙人,天知道他们要住到什么时候去,怎么就那么爱发善心,你欠别人的吗!” 雇主宋爷左顾右盼,对夫人道:“他们还在歇息,你小声一点。” “我凭什么小声,嘿,我还就要大声,就要让那些不要脸的听着,好让他们自己走。”夫人越说声音越大,江大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其实夫人说的也不错,凿冰这件事只有冬天才能做,到了 开春,雇主会去做别的生意,也就意味着他失业了开始他另外的谋生,和雇主没有什么瓜葛。这样住下去,恐怕会给雇主一家造成困扰。 他们后面说的话,江大安便没有再听。无非是雇主和夫人说要留下他们,而夫人一万个不愿意,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几乎要吵起来。 “爹。” 江皎云叫了一声,才把江大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江大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江皎云,对江皎云道:“刚才的那些话你没有听到吧?” 江皎云“噗嗤”笑了出来,“爹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听到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江大安的神色却又暗淡了下去。现在虽然是分家了,但是江大安没有想到会生出这么多事端。雇主虽然答应让他暂时居住,也许他能够攒够买下新房的钱,却不想惹得雇主家鸡犬不宁。 一旦家中本就蛮横的女人不同意,他们在这里便是添乱。 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一家老小都照顾不好,对江大安来说是莫大屈辱。 他的一举一动,江皎云都看在眼里。 对于身无分文的江大安来说,找住 处确实是个大问题,但对于江皎云来说这些却都不算事。 江皎云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江大安面前,神秘兮兮说道:“爹,里正家不是有个旧房子,里正修了新房后那旧屋子一直晾在那里也没有人住。” “爹知道,只是爹现在也身无分文,哪怕是借住也拿不出来银子。” 江皎云点了点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把卖松子赚来的钱和谢青元给的一并给了江大安。她虽然不知道这些碎银子到底有多少,但对于江皎云来说一定足够买下里正的旧屋子了。 以防万一,江皎云并没有告诉江大安额外银子的来处,趁着江大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对他说道:“那天我捡到的松塔实在太多,所以换来的银子也多。” 江大安心情复杂,但在一家人存亡问题的关头,还是握紧了这些银两。 趁着雇主夫人和雇主还在院子里,江大安推开门,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一见到江大安,夫人先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散着光一直在刺痛江大安的眼睛。江大安拿出了一点银子递给了雇主,对雇主说道:“多谢 昨晚宋爷让我们借住,也不好打扰您一家子,我们今天就动身离开。” 宋爷急忙推开了江大安的手,“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肯要你的钱。知道你也不容易,现在天这么冷走了也没有好去处,还是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宋爷说话的时候,夫人就一直翻白眼,瞪着宋爷。 这钱宋爷不要,夫人却没有那么落落大方。她接过了银子,打量着江大安,要把江大安看穿一样。 江大安心意已决,便道:“我已经有了去处,只是昨天不方便过去,承蒙宋爷照顾。” 见他执意要走,宋爷也着实因为内人为难,才没有阻拦。 江皎云让江大安不要把她给他银子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江大安叫醒了孩子们,一群人再一次从雇主家中出发,朝着里正的家去。 他丝毫不怪宋爷和宋爷夫人,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最寒冷的冬天,春天也不远了。熬过这段时间,他和宋爷的契约便也解除,然而田地全被江二牛一家夺了去,何去何从还要重新定夺。 到了里正家里,江大安说明了来意。解决了手里头的空屋子,又有银子拿,里正 自然是欢喜的。 里正亲自带着江大安去了他的旧屋子,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里正不禁笑着说道:“原以为你是真把钱都给了你那不讲理的娘,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 江大安看着里正,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放心,我年龄大了,也知道给自己积点德,不会把你这事告诉江二牛一家的。”里正又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看了江大安一眼。 解决了住处的问题,里正一家同情江大安,把不用了的生活用品都给了江大安。江大安也不嫌弃,照单全收,继而把赵若兰和孩子们接了过来。 这房子除了破旧一点,但面积很大。 江成和江河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欢呼,“我们终于不用一起挤在小房子里了!” 总共有三间屋子,江大安和赵若兰一间,江河与江成一间,而江皎云便和江红珠住在一起。到下午的时候,江皎云正盘算着去借谢青元的马买被褥,忽然有一批人寻到了江大安的新屋子。 赵若兰看到那些人,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江皎云定睛一看,才发现为首的人扥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江家闹事的人。 第二十五章 谜底揭开 那人一见到江大安,反而热情的不行,一改那一日暴躁得模样,亲切叫道:“江大哥!” 江大安也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快快,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我还想着去通知你们呢。小九,这一次可多亏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了。” 赵若兰依旧警惕地看着这些人,不知道江大安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皎云却一清二楚,原来这个人是江大安的同工,和江大安关系好,听江大安说了自己的打算,便去城里找了认识的人,一起演了这么一出戏。 身后跟来的人大包小包带了许多东西,一齐放在了院子里面。那些东西除了日常要用的厚棉被褥子,还有许多煤炭,再加上里正一家给的东西足够重新开始生活,度过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了。 江大安受宠若惊看着来的男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拿去,拜托你们做事还没有来得及感激,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再破费。” “江哥,您别这么说。要不是当初你把我从冰窖里救出来,现在哪里还有我赵九。要说什么偿还人情,你的大恩大德我可是永世难忘,做这些事情算得了什么 。”赵九握着江大安的手,激动地说道。 原来以前他们一直是被分在同一个组做工,直到又一次出现了意外,赵九被困在了冰窖里面。大冬天冰冻三尺,寻常人也不敢轻易下去救人,只有江大安不顾自身安危跳进了冰窖,才把赵九扛了出来。 江大安看着赵九,眼里满都是感激。 赵若兰这才意识到那一天的事情都是演戏,既然江大安没有真的欠债也是皆大欢喜。她收拾了东西,江成和江河把赵九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部都抬了回去,而赵若兰便招呼他们都坐下了。今天雇主特意没有让江大安去做工,现在已经日头偏西,赵若兰便要去给他们做饭。 里正家旧宅子废弃着许多桌子,收拾收拾还能够用。权当自家修了房子,江大安也不再过意不去,和同工们说起了话。 趁着没有人注意的空当,江皎云也溜进了屋子里。 那些同工虽然都是男人,却也心细,带了做饭最基本的调料来。盐油醋一概不少,以及一些萝卜白菜。能拿出这些东西,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是破费了。 赵若兰还和往日一样准备烧柴做饭,却被江皎云拦了下来。 看 到江皎云出现在灶房,赵若兰急忙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一个人的做就好了,快点出去,小心过会被浓烟呛住了。” 江皎云看着赵若兰却并不离开,反而十分倔强说道:“娘,一直都是您包揽了家里的活,今天的饭就让我来做吧。” 江家以前的生活模式很奇怪,因为江大安他们家的人要承担所有的家务活,赵若兰知道要是她的两个女儿都会做饭,以后江刘氏一定不会少压榨她们,才刻意不给江皎云和江红珠教怎么做菜。不过在这个地方,赵若兰做的食物也仅仅算得上能吃,却和好味道不沾边。 现在江皎云自告奋勇要做饭,赵若兰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好,你已经十五岁了,该会做饭了。不过你想学的话娘日后教你,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恐怕是不方便。” 赵若兰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想有这样懂事的儿女何其有幸。 江皎云却还是没有离开,自信地看着赵若兰,对她说道:“我不是要娘教我做饭,我其实会做饭,只是和娘的想法一样不想被奶奶欺负才没有表现出来。娘,今天的饭就交给我来做吧 ,我保证不会浪费食材。” 见她实在太过于认真,虽然赵若兰也不是十分信任,却还是点了头,交代了一点最基本的事情便把灶房交给了江皎云。接触到刀和案板的时候,江皎云那些几乎被淡忘了的记忆,却再一次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她洗了食材,虽然是这个冬天最基础的东西,然而刀却在她的手里熠熠生辉。萝卜切丝,切片,受力均匀,分明是很普通的菜却切出来格外好看。白菜经过处理,再撕成小片,放在碗里的时候水珠便如同露珠。 这些刀法都是江皎云积攒下来的经验,再加之她在厨艺上天然的天赋,使得江皎云在她过去在的时空是不可超越的存在。现在在厨艺丝毫不发达的时代,对江皎云来说便是一个好的契机。 江皎云甚至承包了煮米饭的活,烹饪米饭的时候有个技巧,在米饭中加上一点醋,会使米饭更加香,但这一点赵若兰似乎并不知道。 工作一个人来做要比让人帮忙困难许多,江皎云却不惧怕。 等她用简单的食材和调料烹饪完毕时,端到桌子上,那久违的香味连她自己都几乎要招架不住,更不用说从来 没有品尝过美味的工人。 赵若兰帮着江皎云把食物端到桌子上,眼里的惊讶已经溢了出来。 男人在桌上吃饭的时候,赵若兰便把江皎云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这些都是谁交给你的?” 江皎云看着赵若兰,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已经开始引起赵若兰的怀疑。但这对于江皎云日后离开江家自己闯荡,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基础。 她敷衍道:“是跟娘学的啊,娘每次做饭的时候我都在一边看着呢。” 赵若兰不知道江皎云下刀的手法和炒菜的技巧,她只是能够看出来江皎云做出来的东西和她自己做出来的有很大区别,却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秘方都没有考虑进去。 “你做的这些东西,比娘要好很多……娘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娘。”赵若兰迟疑地说道。 江皎云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娘您这是在怀疑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住在一起,我要和什么世外高人学习做饭,肯定逃不过您的眼睛呀。我这不就是看娘做饭看得多了,自己做的时候又有些细节想不起来,才自己胡乱创造了一下,没想到运气好成功了而已。” 第二十六章 新的疑问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赵若兰丝毫听不出来有什么破绽。半晌,才意识到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便不再追问。 江皎云的大显身手,对江大安来说可是格外长脸。那些人不知道是江皎云做的饭,还在不停夸江大安的妻子厨艺好,夸他有福。 末了,赵九和他的兄弟们要走的时候,赵九还对江大安说道:“江大哥,那我就要不要脸的说一回了,下一次我来你们这,可要让嫂子再做一次饭。” “那是当然,你们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江大安虽然是老实人,却也逃不过普通人那种喜欢被夸赞的性子,因此什么疑虑都没有放在心里面去想。 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小窝,江大安的心这一次才真真正正放了下来。里正家的老宅在村子边缘,离江大安出工的地方倒是远了不少,然而却也不至于被江二牛一家子人看见。 晚上在屋子里的时候,江大安才对赵若兰说道:“别是分家太高兴了,你做东西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夜色已深,一家人坐在一起,难得可以肆无忌惮说说笑笑,分享一天的快乐。 赵若兰抬起头看了江大安一眼,皱了皱眉头,却又 把头低了下去,沉思着什么。 江红珠小声说道:“爹,今天的饭是姐姐做的。” 江大安吃了一惊,看着江皎云,“你做的?” “举手之劳,也就随便做了点东西,替母亲分担。”江皎云谦虚地说道。 江大安点了点头,看到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江皎云便试探地问道:“爹,你是不是明天还要去凿冰?” “今天雇主放我一天假,已经是很不错了,明天一定要加倍给人家干活才行。而且他收留了我们一晚上,真是个好人啊。”江大安感慨道。 江皎云想说的话,在江大安感慨完毕之后便又压在了心里面,没有说出口。 她不断地想,江大安果然是个善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别人对他的好有时候那么微不足道,他也会放在心上。这样好的人却有这种遭遇,真是让人心疼。她不敢想,若是现在这个身体里的人还是以前的那个江皎云,江大安一家子会被压榨成什么样子。 江皎云打算去城里讨活做,但现在刚刚搬家,一切还没有稳定下来,她不敢轻易去哪里,也没有把想法告诉江大安。 第二天一大早,江大安天不亮就起来拿了自己 的工具去冰场凿冰,江皎云在他离开以后,也跟着爬起来,去了山上。 猎人的木屋里面,冷冰冰的,空气都被冻住了一样。 她原以为屋子里面会比外面热一点,但一走进去,还是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阿嚏!” 江皎云揉了揉鼻子,外面天已经微微亮了,有光透了进来。床上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平静地看着江皎云。被褥已经收拾好,屋子也干干净净,但江皎云总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怎么不烧炭,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江皎云见谢青元不说话,有些生气。她挽了袖子把冻得通红的手露出来,不由分说找到炭盆,燃起了碳。 碳也冷冰冰的,不过烧了一小会,屋子总算有了点热气。她想去给谢青元做饭,却才发现桶里的水已经结冰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谢青元开口道,缓缓下了床,高大的身躯站在江皎云的面前,“你昨天做什么去了,怎么没有过来。” “我的锅,昨天发生了一点事情,才耽搁了。不过你也不能这个样子啊,我瞧着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多大个人了就这么固执, 也不给自己添点碳。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冻死。”江皎云喋喋不休地说着,又去看了碳。碳已经烧起来了,她不得已,又把桶里的冰凿开。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谢青元还是一言不发,平静的看着她。 江皎云凿开了冰,打算把冰放在铁盆里到炭火上加热溶解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在这里忙前忙后活像一个小保姆。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回过头看着谢青元,“我说这位大爷,您能不能帮一下忙,就这么看着我这个弱女子做这种活啊。” 谢青元还是不说话,小屋子里透光不好,她也看不清谢青元的表情。 许久,江皎云才点燃了煤油,一边看着燃烧的火焰一边心疼,以前可是连蜡烛燃烧都没有什么想法的人,没想到现在居然到了煤油也不愿意浪费的地步。 屋子亮了起来,江皎云这才看到谢青元的脸色很不好看,脸是那种很异样的白。 她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谢青元的面前,着急问道:“喂,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谢青元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无事。” 江皎云看着他的状态,怎么都不像 是没有事的样子。然而她不是医生,看不出来谢青元到底哪里不对劲。 想了许久,江皎云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谢青元在她昨天没来的时候,没有吃饭! 这么一想,什么都解释的通了。一个没有吃饭的病号,没有力气到自己连炭火都点不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不过作为一个达官子弟,江皎云怎么都想不通谢青元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瘦,就和她一样仿佛一直被人虐待克扣伙食可一样。 江皎云以前在这里买了一点食材,等到炭火把冰融化了的时候,端出了锅,开始倒油,炒菜,继而把水加了调料放进去,密封锅盖。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一起喝成,然而这种煮菜的方法谢青元似乎是头一次见。 他看着江皎云,疑惑地问道:“今天你打算做什么东西?” “看你估摸着是冻了一晚上,我给你煲点汤。”江皎云道。 谢青元摇了摇头,“这里又没有肉。”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冬天的萝卜赛人参’吗,我熬一点萝卜汤,先给你暖暖身子再说。”江皎云说着,似乎从谢青元这里找到了一点优越感,不禁笑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冰场 谢青元下了床,坐在炉子旁边,对江皎云道:“昨天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以后既然说了早上来给我做东西,就不要到处乱跑。” 江皎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谢青元不愿意自己搞点什么东西吃,但她要是问了,就像是在嘲讽谢青元一样,才没有把自己的疑虑问出来。 煲好了汤,看着谢青元一点一点把那汤喝下去,江皎云也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从侧面看的时候,江皎云才发现谢青元其实很好看,至少在她以前的记忆和宿主的记忆中,这样的容貌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就是看起来太过于虚弱了,反而笼上了一层病态的凄美。 谢青元喝完了汤,江皎云背起了她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对谢青元道:“你放心,你给了我这么多好处我肯定不会一直把你撂在这里不管的,我也是有公德心的人嘛,等有机会就把你带出去。” 说完,江皎云也不再留恋,一蹦一跳回了屋子。 从山上到屋子这一来一回就要花很长时间,江皎云不得已压缩了在谢青元的地方呆的时间。到了新房子,房子废弃了很长时间到底看起来有些破旧。 而且这 个屋子常年失修,住一段时间可以,要是一直不维修的话恐怕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雨就要垮掉。 赵若兰没有江刘氏那么刻薄谨慎,江皎云出去了一个时辰,赵若兰丝毫不过问。 还和往常一样,回到了屋子了江皎云就帮衬着赵若兰去干活,然而今天她却怎么都安不下心。 很快进入了傍晚,若是过去在这个时候江大安已经已经回来了,今天却没有。 太阳完全落山了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江大安的身影。 江皎云心里不安的情绪愈来愈深,她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但她很快刻意制止了自己这样胡思乱想的行为,在心里多盼江大安好一点。 夜,终于深了。 现在不仅仅是江皎云,就连年幼的江红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 她站在院子里,拉着江皎云的衣服,奶声奶气问道:“姐姐,爹爹怎么还不回家,他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江皎云笑着摸了摸江红珠的脑袋,但其实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应该是迷路了吧,你和娘就在屋子里,我出去找找爹。” 江皎云说着,又不把自己当做年仅十五岁 的小孩了,交代了江红珠,便自己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走了许久才走到了稍微有人烟的地方,江皎云意外听到了几个还没有睡的妇女在门前说话。 其中一个说道:“你听说了吧,真可怜啊那些小伙子,有很多都是家里男丁一起做工的,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家里女人怎么办。” 江皎云蓦然停下了步子,天色黑暗,那两个妇女没有看到江皎云的身影,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是啊,谁想得到那冰场在哪这么长时间了,突然就塌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江皎云再也没有听进去。 冰场,这附近除了江大安所在的冰场再也没有第二个冰场了。虽然她知道在那里工作是很危险的,但江皎云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了,偏偏会在现在发生意外。 她来到这里才不过几天,对所谓的亲人,也许并没有那么大的依赖。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皎云身体那一丝残余的灵魂仿佛发生了共鸣,江皎云的心也跟着微微作痛。 她一路炮回了院子,江红珠和赵若兰都在院子里等着。 为了节省,两个人都没有点煤油灯,江皎云回去 之后也没有。 她穿着粗气,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大声问道:“娘,红珠,爹和哥哥弟弟回来没有?” “还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若兰说着,似乎是在给江皎云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江皎云终于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砸了下来。还好现在是深夜,三个人站在院子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江皎云不敢大声。生怕母亲和妹妹察觉到不对劲。但她终究忍不住,在心里已经宣判了家人出意外。若是他们没有出现事故,怎么会这么晚都不回来。也不知道为何,江皎云一瞬间便觉得,这个家好似崩塌了一样。 “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江皎云轻声说道。 这一刻她又有些庆幸,还好住的远,可以让赵若兰是听到她说,而不是听到那些女人再把故事做一个润色,使人听到时的难过更深。 赵若兰没有说话,她不是个喜欢想太多的人,并没有和江皎云产生情感上的共情。 “爹爹他……”说道这里,江皎云却再一次哽咽。 就在她即将把话说出口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推门声。 月亮恰在这个时候,从乌 云中出来,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人。 江大安和江河江成兄弟两个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他们劳作的工具。 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江皎云后来许多年都没能忘记。也是在这一瞬间,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江大安不做这种苦力活。 她率先迎了上去,嗔责道:“爹,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两天除了我,赵九他们为了咱们家的事情也请了假,耽误了冰场的活。这不今天大伙心里都过意不去,才在冰场呆的时间久了一点,一不留神就到现在了。”江大安乐呵呵地说着,看起来出了事的冰场不是他们劳作的地方,江皎云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停止了顾虑,心情又跟着回转。一家人进了屋子,江皎云还是记挂着冰场出事的事情,忍不住问道:“爹,我今天听人说有冰场出了事情,死了很多人,那是哪里的冰场?” 话问出来的时候,江大安明显顿了一下,却不回答江皎云的话。显然,他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这一个停顿,江皎云原本放下的心又紧绷了起来,吊着一口气,屏住呼吸等待江大安的回答。 第二十八章 推波助澜 “不是我们上工的冰场。”江大安说道,但哪怕是这个理由也不能让江皎云安心。 只要冰场存在,那么意外事故就一定会存在。虽然说只是有很小的概率出事故,但对于出了意外的来说这个几率就是百分之百。 赵若兰刻意不让这种沉重的话题进行下去,在农村人眼里不吉利的事情是不方便拿出来说的。但是江皎云却不这么想,只要存在隐患,就一定要说清楚。 “好了,你们忙了一天都没有吃饭,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赵若兰笑着站起来,就要朝厨房走。 江大安也顺着赵若兰的话,接着说道:“是啊,今天可累死了。不过这个冬天快过去了,过去之后便找点其他的事情做。” “爹,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个冰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江皎云直言不讳地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江大安怔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这是什么话,不要想那些多余的。” “爹,你不要回避我的话题。那里的工作又辛苦,还赚不到几个钱。以前是奶奶阻碍你不能远走,现在分家了,你可以到城里去找轻松一点的工作。爹是 读过书的,一定比其他人更有机遇。”江皎云打断了江大安的话,态度格外坚决。 江大安顿时语塞,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江皎云。 原本要离开的赵若兰,现在看到这种场面也没有离去,看了看江皎云,又看着江大安不知所措。 “姐姐不要和爹爹吵。”江红珠拉了拉江皎云,江皎云依旧不为所动。 她看自己的话已经镇住了江大安,便对江大安继续道:“父亲去城里谋生,我自然也要跟着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我觉得,这个理由不算过分吧。”江皎云固执地说,然而江大安的表情冷淡,丝毫不把江皎云的话听进去。 良久,他才开口,讪讪道:“宋爷待我不错,现在快完工了我弃了人家去谋舒服的路不好。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拿什么本事和我去谋生。” 江大安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赵若兰便跟了过去。 江皎云知道,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她全部的规划告诉江大安,江大安心里有不少疑虑。 这一晚,她几乎彻夜不眠,睡得格外不踏实。但江皎云定了定神,她不是 一个因为一点麻烦就退缩的人,很快想到了可以让江大安妥协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江大安一如既往去了冰场,江皎云也跟着起来去山上猎人屋找谢青元。 按照他们的约定,江皎云给谢青元做了饭又预留了下午和晚上的膳食。做好了饭盛到谢青元面前的时候,江皎云忽然对他说道:“我要借你的马一用。” 谢青元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江皎云,“借马恐怕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做饭只是附带。” 江皎云心虚地笑了笑,反驳道:“才不是,我也是去给你买食材呢。” 到了这个季节,已经没有非常好的食材了,土豆萝卜这些容易保存的才是主流食材。江皎云希望这个冬天快点过去,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她再有心得,也没法把萝卜做出花来。 想要让萝卜和土豆白菜的味道和以往不同,便要从调料下手。 “去吧。”谢青元淡然说道。 江皎云谢过了他,便去牵了马,一路飞奔到了集市上。 今天难得是赶集的日子,有人在那里卖香料。这些香料都是普通的成色,然后自己去给买香料的人方子,那人便 把香料做成粉末打在一起。 寻常人都是随意买几样,拿回去差不多能够实用就够了。江皎云站在摊子面前,看着那些妇人打出来的香料,蹙紧了眉头。 果然是胡乱打一通,这样的东西做出来不过是带了调料的香味,却一言难尽。 也许这里的人对香料的认知便是如此,不过是用来调节味道的,没有一丝美感在内。 来买香料的都是妇人,女扮男装又格外瘦小的江皎云便显得十分惹眼。有妇人笑道:“小公子你也要来买香料吗,你可认得什么是什么。” 她们说着,一同嗤笑了起来。 江皎云正处在变声期,声音略显中性,才没有惹人怀疑。 她走到了香料摊子面前,对那摊主说道:“花椒、大料各五份,肉桂、三奈、陈皮、良姜、白芷各两份。” 摊主疑惑地看着江皎云,那些妇人也惊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配料的。不过兴趣也更加浓了些,买好了的人居然站在了原地,没有离开。 打好了这些香料,江皎云接着道:“紫寇、砂仁、肉蔻、肉桂、小茴香、木香,各来一份。” 她的香料打好了以后,刚刚拿 到手,香料的香味便飘散了出来。那些妇人依旧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对江皎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她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 付了钱,江皎云把香料仔细包好,又去菜市场找食材。反季节的蔬菜只有宫廷中才有,寻常人家吃的更多的是腌菜和干菜。江皎云找到了豆腐和豆芽以及芹菜,便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里。 第二天下午江大安和两个男孩回来的时候,江大安的脸色很不好看。 江皎云第一个冲了上去,和江大安他们一起进了屋子,便关切问道:“爹,你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出什么事了吗?” “阿云,今天我们差点就被砸下来的冰给埋了!太危险了,而且……” “好了别说了。”江大安呵止了江成,江成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皎云看着江大安,轻声道:“爹,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们说的,也许我也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是啊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江成又忍不住附和了一句,“今天我们凿冰的时候前面忽然塌掉了,还好没有出什么大意外。而且啊,我发现宋爷其实……嗨,这些雇主都这样。” 第二十九章 工作 江皎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其实那一晚上她偷听到了宋爷和夫人的谈话。 她出去找茅房的时候,看到宋爷和夫人在院子里,嘀咕着什么。 原来,夫人在责备宋爷把他们一家人留了下来。宋爷说,江大安一家人寄人篱下,以后就会更卖力给他干活,而且能够心安理得从他们的工钱中扣除来借住的费用。 只是宋爷不敢直接说,生怕江大安心里有芥蒂之后,会懈怠自己的工作。 表面上的功夫做到了,江皎云便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江大安,再加之她心里已经有了算盘。 天不亮的时候宋爷和夫人去离他们最近的院子吵架,恐怕也是逢场作戏罢了,想让江大安自己拿出来租费给宋爷他们。 人人都有私心,江皎云倒是不怪宋爷如何,但也不喜欢这个人。现在出了事情,虽然江大安不说,她也知道宋爷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不怎么样。 “你们辛苦了,我今天去集市上买了一点东西,这就去做饭。”江皎云说着,看着江大安进了屋子,便去了灶房。有了第一次的尝试,赵若兰便放心把做饭的事情交给了江皎云。 江皎云这个配料乃 是她师傅独创的香料,味道与众不同,哪怕放在现代也是佼佼者,更何况在这个地方。 普通的食材,在江皎云的手里便翻出了花来。这里吃的更多的是糙米粗面,她处理了食材,哪怕不是精细的米面,却也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好的味道,而把难以下咽的粗糙感压了下去。 倒油,翻炒,加佐料,出锅,一气呵成。 一顿饭做好,江皎云的身体也跟着燥热起来了。 赵若兰算着时间差不多,进来的时候江皎云刚把饭盛好,她便和江皎云一起把饭菜端了出去。 他们吃了这么久的咸菜和干菜,见到新鲜的东西不免眼前一亮。 江皎云并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自己的作品再一次被人享受,有种说不出口的快感。 “这是我吃到过的最好的东西了。”江大安赞叹道。 赵若兰也欣慰地看着江皎云,笑道:“女儿有这本事,以后可以嫁一个好人家了。” 江皎云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顿了一下,然而她转念一想,其实母亲说的也没有错。在这个时代,十六岁嫁人是格外正常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找哪个村里的小伙子,就定了她 的终身大事。 江皎云不愿意自己的一辈子这么颓唐,既然她来到这里,就一定要做出改变。 她知道拖不得了,站了起来,看着江大安十分认真地说道:“父亲,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这样严肃的表情江大安也是极少见的,他疑惑地看着江皎云,却没有放下手里的碗。 “什么事情,你说。” “第一,还是上一次和爹爹说的,爹既然已经知道在冰场不吃好,不如去城里。我今天去城里的时候,看到有招账房先生的。本来读过书的人就不多,而半途而废的更是鲜有。所以他们一直招不到人,我觉得爹去正好。”江皎云诚恳地说。 她知道江大安的顾虑之一是离开了冰场,找不到下一份工,而一家人都是要吃饭的。 江大安沉思了许久,没有说话。 江皎云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其二,我的手艺爹应该已经见识到了,我打算去城里谋生,去酒楼做个厨子,也能补贴家用。” 一切都规划好,就连江大安也说不上来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如此一来,他更加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江成和江河先心动起来,一齐对江大安 说道:“爹,阿云说的没错,我们明明有更好的机会,还死赖在冰场做什么。更何况,自从那天我们离开之后,宋爷好像对我们有意见了一样……” “宋爷不是那种人。”江大安固执地说道。 江皎云也没有反驳,但人心在她这里,她知道江大安已经动摇了。 辗转到了第二天,江皎云又是一夜都没睡好,她一大早就爬起来,却见江大安出去了,但没有带上江河和江成。 江皎云一如既往去猎人屋,再回来的时候,江大安已经在家里了。 他没有过问江皎云的去住,而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看到江皎云,江大安便道:“我和你哥哥弟弟去城里,你也一起去吧,路途遥远,以后可能要在路上废很多时间。” 江皎云点了点头,换了衣服,背起了她早就准备好的包,在赵若兰和小妹的注视下去了城里。 城里今日没有昨日热闹,天又冷,愿意在外面闲散的人不多。城里的人生活自然是要比村里好很多的,这里大多都是商人或者官人在的地方,一个有钱,一个有威望,去的起额外消费的场所。 也是在这里,江皎云才感受到了一 点繁华气息,相比之下她的村子更像是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了。 江皎云带着江大安去了一家新开的绸缎铺子那里,这个铺子老板是个致仕的芝麻小官,闲来无事才开了铺子。但也是凭着安逸闲散的态度,什么都没有规划好。 江大安去了一家铺子,给管事的说明了来意,很快就受到那老者的接见。 他也是读书人,对读书人有种与众不同的爱惜。 一见江大安,便热情让他坐下了,问道:“你是读书人?” “不全是,上过几年学,认得些字,也会算账,听您这缺一个账房先生,才来试一试。” “我姓徐,敢问您贵姓?” “徐老爷,我姓江,您叫我江大安就行。” 江大安和徐老爷说话,江皎云便在外面听。两个人也不知说些什么,说了许久。再出来的时候,却见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徐老爷对江成和江河说道:“我这铺子一直没有找到聪明能干的帮手,你父亲说你们合适,看来一切都妥当了。这里有空余的屋子,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江大安还没有来得及感激,江皎云却忽然道:“徐老爷,住处我们能够解决。” 第三十章 居所敲定 此言一出几个人同时怔住了,江大安再一次觉得,他似乎看不透这个女儿。 徐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江皎云道:“你不用心里过意不去,你们的情况你们父亲已经和我说了。” 只看面相,江皎云便能感觉得到这个徐老爷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他们,但江皎云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住处我已经有办法解决了,徐老爷的好意我们收下了。您愿意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工作,我们不好意思再要求太多。而且这一家子人呢,也不合适。” 见江皎云执意拒绝,徐老爷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江皎云的心思江大安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是错过了大好机会便不大好了。 从新开张的铺子出去的时候,江大安还是忧心忡忡的,追上了江皎云问道:“你说你有住处,是哪里?” 江皎云想了想,却并没有对江大安说实话,只说道:“女儿怕要求太多,之后麻烦也更多。而且既然有了解决的办法,就不需要再麻烦徐老爷了。” 江皎云的志向并不在委身于旁人酒楼,她的志向在于自己开一家江家酒楼。以前的愿望 已经完成,而这是在她的心中开启新的篇章。 “我下午约了一位贵人,爹您一直很少来城里,可以去城里转一转,今晚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合适的住处,不过现在先要离开一趟。”江皎云说着,想要借口支开江大安。 然而这样一说让江大安更加不放心了,他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让你哥哥陪你一起去吧。” 江皎云急忙摇头,“我现在哪里是女儿身,穿了这身衣服也是小公子,别人看不出来的。” 江皎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得黑又瘦,发育不良,看起来倒真不像是个女孩子家。哪怕换上自己的衣服,也有四不像的感觉。 离开了江大安,江皎云便按照自己的计划,去了她那一日来城里时联系上了的“贵人”。 那个贵人是一方员外,只因家里人丁不兴旺,也和宋爷一样空出来了宅子。不过那员外打算离开他的故宅,去往江南养老,才把这宅子卖出去。 买卖宅子的观念人少有,城里人不需要,而小农有承担不起价格,这才让江皎云捡了一个空当。 她只身去了员外的家里,到了门前,对小厮 道:“我来找你们家员外,说买宅子的事。” 小厮不屑地看了一眼江皎云,“就你一个毛头小子?去去去,找你爹娘来。”说完,小厮就要关门。 江皎云过去堵在了门前,看着那小厮,对小厮道:“还劳烦您去通报一声,之前给你们老爷写信的人是我。”江皎云平静地说道,一字一句格外从容。 小厮再也无法把一个人的面容和她的谈吐联系起来了,小厮看着江皎云似乎不像是那种来胡搅蛮缠的人,迟疑半晌,便对江皎云说道:“你进来吧,但现在前堂等着,我要去找我们家老爷。” 江皎云进了屋子,才惊叹这里的宅子格外气派,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因而对那员外出手宅子的事情更加疑惑了,不敢放松警惕,整个人神经都紧绷着。 等了许久,那员外才过来。从他的面向,江皎云也看不出来员外的实际年龄,只是那沧桑的脸透露出了他不寻常的经历。 在看到江皎云的时候,员外也吃了一惊,“那信是你写的?” 江皎云点了点头,“是,腊月十七号我给员外送了信,商议买卖宅子的事情。” “没想 到这么成熟的笔力,出自这么个小伙子,哈哈。好,不过我的宅子,也不是谁都能买的。”员外说道。 到这里,江皎云便知道她想要买下这个宅子,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但这个宅子着急售出,若是她买到了,她知道员外一定当天就会离开,毕竟员外也等不及了。 宅子固然便宜,现在见员外似乎对宅子的感情不一般,便知道要买下这个宅子不容易。 员外没有理会江皎云的心思,继续说道:“之前也有人来想要买下我的宅子,但我都拒绝了。你怎么认为,我的宅子愿意卖给你?” 员外的问题问住了江皎云,她也不清楚员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这个宅子,她势在必得,便从容答道:“我看得出来,员外对这个宅子的感情很不一般,我说的可对?” 员外暗暗吃惊,点了点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宅子的感情不一般?” “洗耳恭听。” 员外似乎是想要寻找一个可以听他说话的人很久了,而江皎云便是这个倾听者。 原来,员外的宅子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亡妻的。 亡妻是家里的独女,而那个时 候员外也不过是个穷书生。员外因而做了上门女婿,原本是你情我愿的爱情,到了别人嘴里,却成了为了吃绝户放下尊严。 这样的传闻一直持续到员外的妻子故去,员外对这所宅子彻底没有了留念,才想要把宅子转手,去往江南。员外膝下没有孩子,这让他的决定显得更加洒脱。 江皎云听完员外说的话,并没有作声。 员外对江皎云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个宅子的事情。我也的确不是吃绝户,这宅子现在房契在我手中,也不过冷冷冰冰,还是转出去的好。” “我也是打算把我家中的人接过来一同住,我们需要一个宅子。”江皎云道,却没有把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员外,生怕他知道了不愿意让他的宅子沾染他们这样的人。 员外也没有多问,又道:“其实你给家中人住,我便放心了。以前来的不过都是些花花公子,见我宅子出的价位不高,都想买来做外面找女人的地方。”员外说话的时候,嗤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他对那些人充满鄙夷。 也是这一瞬间,江皎云忽然对员外肃然起敬,他是个君子。 第三十一章 新的生活 可惜真君子被人盖上了“吃绝户”的名头,伪君子却要占了君子的宅子。 江皎云抬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了,她终于想到了今天来的目的。 她把银票从怀中拿了出来,递到了员外的面前,“这些银两够你去江南再买下一座宅子了,在那里员外好好生活,不要再记挂不顺心的事情。” 员外接过了银票,江皎云给员外的银票比员外要的要多一点,但其实也没有多出来很多。员外却忽然一瞬间,红了眼睛,但他眨了眨眼把情绪压了下去,对江皎云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宅子。” 江皎云心里忽然急剧动荡起来,她有种预感,员外要给她的不止是宅子。 “我打算今日就走,你说过你家里人口众多,那个宅子离这里倒是需要走一会,你不嫌弃便一并拿去。我家里人丁衰落,那屋子空着也不好看。日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我也不需要带走了,只消乘个马车,快点到江南去。” 员外说话间,老管家已经把房契交给了江皎云。 结果房契,一时间她心里竟十分不是滋味。 “谢谢您。”江皎云有千言万语 ,却只凝成了一句话。 “不谢,若是家里的远,今晚就歇下也行。我的仆人想走的我都把卖、身契给他们了,不过剩下些执意和我去江南的孩子,今天就动身。”员外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看样子他要收拾东西去江南了,江皎云也不好在这里久留。 出门的时候,那小厮的神色已经改变,不再是之前那嚣张的态度。 江皎云看了一眼小厮,小厮忽然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别往心里去。” 江皎云想,这大概也是不愿意走要留在员外身边的,便回道:“好好待你们家老爷,他是个好人。” 解决了手里的事情,江皎云也不再多想,当天就将赵若兰和江大安他们都接到了宅子里。但江皎云到底是隐瞒了这宅子是她买下来的事情,只和家人说那原主人去江南了,她要把屋子租着,租到员外愿意从江南回来。 离开了村子,意味着离开了那些是是非非。里正家的屋子本来就偏远,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一户姓江的人家,离开了这个村子,去了武城。 第二天一大早江大安去了铺子,连同江河和江成。这下江皎云的心 彻底放了下来,她知道在铺子里的生活一定要轻松许多,也没有那么多的危险。 还是等到江大安离开,江皎云才去了猎人屋。这一来一回,没有马,走了很长时间。 到猎人屋的时候,已经逼近中午了。 所幸今天屋子倒是没有连炭火都熄灭,反而暖暖的。 一见到江皎云,谢青元便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又来迟了。” 江皎云却不恼火,笑着走到了谢青元的面前,“以后你呀,一日三餐不用再吃热的饭了,来吃好的吧!” 江皎云的话让谢青元感到莫名其妙,他看着江皎云,“莫不是天太冷了,你这个女人脑子也坏掉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吃饱喝足了,开始怼我了是吧!”江皎云气呼呼地看着谢青元,眼里似乎要冒出来火星子。但转念一想,他是伤员,便又收敛了火气。 江皎云丝毫没有要做饭的意思,她坐在谢青元对面,认真说道:“我在城里面买下了两个宅子,宅子离得不远,我打算一间大的宅子留给爹娘妹妹他们,另一间给你住,以后也方便照顾你。” 江皎云的态度实在诚恳,谢青元听她说话的时 候,却有种说不出口的怪异。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人说过要照顾他的话,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诚恳,被凶了也不恼。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谢青元反问道。 “你这个男人,脑子坏掉了吗,问的这是什么问题?”江皎云霎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不和谢青元一般计较,主动替他收拾了东西。她知道一般的东西员外家里都有,需要带去的其实并不多。对于江皎云来说,把一个病好撇下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何况他们能这么快就去城里,还要多亏谢青元不分青红皂白给的这么多银子。 谢青元不再反抗,江皎云特意找了厚实的衣服把谢青元包了起来,两个人走到了屋子外面。 走出去了两三步,她忽然又回过头看着屋子,嘴里念念有词:“多谢你收留我们,现在我们要走了,希望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地。” “若是屋子真有灵,怎么都要被你气死,吵吵闹闹的。”谢青元道。 江皎云发现自从谢青元身体好起来之后,愈发喜欢和她怼起来了。 不过江皎云还是沉浸在他们有家了的愉悦中,似乎没有把谢青元的 话真的听进去。 本是江皎云想要坐在前面骑马,刚一上去,忽然被谢青元抢过了缰绳。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道:“小姑娘还是安安稳稳坐在前面的好。”说罢,又嘟囔了一声:“虽然看着一点都不像小姑娘。” 两个人按照江皎云给的指示,到了员外家的另一个宅子。 这个宅子位置有一点偏,不过也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山上和山下温差大,哪怕有火盆屋子里也不是非常热。现在到了城里,比起山上条件改善了许多。 这个宅子确实比谢青元想的要小,然而在小一点的屋子里,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的只觉告诉他,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变故。 安顿好了谢青元,已经是下午。谢青元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江皎云拿出了她给谢青元预留好的香料,重新开始捣鼓她的美食。 在山上的时候条件艰苦,哪怕厨艺再好做出来的东西也失了许多味道。现在在山下材料应有尽有,才是江皎云真正发挥实力的地方。 还没有做好的时候,谢青元便闻到了特别的香味,忽然怔住了神。 第三十二章 暗处 他顺着香味,走到了小厨房。 江皎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洗菜切菜全都是她一个人做,再加之烧火,因而有些手忙脚乱,竟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人。 谢青元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江皎云,也不说话。那香味,便是从江皎云的厨房传过来的。 尤其是在江皎云把香料洒进菜里的时候,味道更上一层楼,哪怕是邻家的猫闻了也要流口水。 这样的美好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谢青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大喊了一声:“你放了什么东西!” 江皎云的美好下午就这样子被破坏掉了。 她正沉浸在做饭的享受中,忽然看到有个人怒气冲冲跑了过来,身上的杀气仿佛地府修罗。 而手里的香料,就这样被撒了出去,掉了一地。 谢青元拿起了香料,用力闻了闻,愤怒却渐渐收了回去。 接着他闻到的,是菜糊了的味道。 “奇怪,似乎并不是这种东西迷惑我。”谢青元喃喃自语。 江皎云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师,菜就是她的命脉。没有来得及和谢青元吵,便先翻了菜,把菜盛了出来。好在这是最后一道菜,前面的菜没有受到影 响。 灭了火,江皎云才真正怒视着谢青元,责问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是饿疯了吗?” 谢青元还在研究地上的香料。 只有知道那些香料有多名贵的江皎云,才知道这香料多来之不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城里看到有人卖这种可以自己散装的香料。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天知道那人来是什么时候。 江皎云无比心痛,谢青元还在继续问:“老实交代,这是什么东西?” “毒,来自西域的毒,毒死你算了。”江皎云说道。 她只是随口一说,忽然看到谢青元的神色再一次变得不对劲了,那目光让她死一百次都可以。 江皎云的怒气也在这一瞬间被冲刷,而取代了的便是惊恐。 她急忙解释道:“我逗你玩的,这就是我在集市上配的香料。香料你懂吗,做饭给里面放的。这样炒出来的菜,会变得更香。” 谢青元将信将疑点了头,但他依旧不是十分相信,问道:“也就是说,你的菜放了这种东西,才变得诱人?” 江皎云霎时有种被侮辱了的屈辱。他咬了咬牙,对谢青元说道:“不要鬼扯,之前 在猎人屋的时候我没有这个东西,结果今天第一次用给你尝尝鲜,就被你这么糟蹋了,你说什么都要赔我!” 她一边对着谢青元打倒苦水,手上却没有闲着,急忙收拾了东西,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 这么一闹腾谢青元果然又饿了,他也不再和江皎云计较,甚至没有去管菜里是不是真的有毒,便动了筷子。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江皎云站在一边默默想,明明这么饿了吃东西还是如此慢条斯理的。 吃了一半,谢青元动作才又放缓了。 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秉持“是不厌,寝不语”的良好家教,没有说出来。 江皎云在一旁主动开口:“是吧,味道和以前不一样,而且食材也是我走了大半个城才有的。不过可惜的是,被你那么一闹腾,菜糊了,味道自然没有原来的好。” 谢青元用帕子擦拭了唇角,又递过去了一些碎银子。 江皎云瞬间石化在原地,心里不停想,莫不是这就是小费? “你给我钱做什么。”江皎云笑了笑,却毫不客气把银子收下了。 “陪你的香料,味道很好。我已经很多年,没 有想最近这些日子如此放肆吃东西了。” 一时间江皎云居然有些同情起来谢青元,“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是不是因为饭太难吃了?其实我觉得也是,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有人愿意吃,我是吃不下去。就这武城所谓的酒楼,做的东西不是我吹,放在我家那块连狗都不吃。” 谢青元手撑着头,看着江皎云。 “其实我以前是吃的。”谢青元又说道。 江皎云自顾自打断了他的话,“所以现在人长大了,口味也变刁钻了,理解理解。” 她一打断,却忽略了谢青元的欲言又止。 今天在这里耗的时间太久,江皎云心里忐忑回了屋子,好在江大安还没有下工,但自然少不了赵若兰的盘问。 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赵若兰,目光如炬看着她。 赵若兰盯着江皎云,道:“你老实说,这个宅子是谁的?” 江皎云还背着用谢青元的银子重新买的香料,还有一点送给赵若兰的首饰。 她没有办法直接和赵若兰说实话,否则那银票就再也解释不清了。答应了谢青元不把事情说出去,江皎云就一定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她 有想要用蹩脚的借口把赵若兰敷衍过去,但今天似乎这借口已经行不通。 “我和娘说的很清楚了嘛,是借了员外的宅子。员外要走,但是不想自己的宅子一直空着,想有一点人气。之前去给员外要宅子的,都是一些风流公子,不干正事。而我是拿宅子当自己家的,员外便应允了,而且他打算在江南买宅子,约等于不回来了。” 江皎云也不知她说的话赵若兰信不信,毕竟这样的大好人,只存在于心灵鸡汤中。不过江大安就是善良的人,赵若兰也不多想,她还是有一定把握赵若兰会相信这种说辞。 果不其然,过了许久,赵若兰才喃喃自语道:“那员外真是个大好人啊。” 就在江皎云以为一切的好生活要开始了的时候,身后那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再一次黏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在城里看到了江大安在一个铺子做账房先生,一家人也都住进了城里。 城,对农村人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可望不可即。而住进城里,仿佛是身份的跨越一般,不禁因为嫉妒整个人的身心都跟着扭曲了,随之而来便是满脑子算计。 第三十三章 永远聘用 在山上的时候因为工具调料以及食材的匮乏,江皎云做的不过是一些清淡的小炒。到了宅子里,做饭更加顺利了些。临近城里,可以每日去拿到新鲜的食材,也可以作为改善谢青元伙食的指标。 一大早,江皎云便上了街,这个时候已经不许要再考虑买什么可以存放的食物了。 江皎云去集市上买了鸡蛋,又去屠夫那里剁了一点肉。往回走的时候,江皎云忽然想起她还缺了一味食材,小米椒。 折回了推着车子卖菜的大爷那里,江皎云对卖菜的老大爷道:“大爷,你们的青椒和小米椒都给我来一点。” 大爷疑惑地看着江皎云,道:“我们这里是卖菜的,你说的那些东西怎么会有。” 这次却换做江皎云吃惊了,她眨了眨眼,“就是那种调味道的小米椒呀。” 大爷不再和江皎云说话,八成是把她当成了神经病。江皎云停了半晌,便又继续问道:“大爷,您这里是不是也没有西红柿?” “我这是卖菜的,姑娘你不买,就不要捣乱。”大爷又说道。 江皎云挠了挠头,这可算是难为她了,这么长时间她忽略了一点,有许多现代 看起来能吃的东西,古人却不知道那能吃,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尤其是辣椒,一直到了清朝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可以用作调料,但这个时候显然没有。 往回走的时候她还在惦记着用什么东西可以调节味道,但到了一个路口,忽然发现路边生着的,便是辣椒蔓。对江皎云来说,这算是一个极好的发现,可以回去自制辣椒酱了。 家中有赵若兰,虽然赵若兰的厨艺十分一般,但似乎家里人并不介意不是江皎云做饭,哪怕她已经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然而家人的不依赖,却给了她足够的时间,使得她可以提前一点到谢青元的宅子。 一进大门,江皎云并不着急去看谢青元,而是一头栽进了厨房。 她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食材,便先去蒸了米饭,接着将手中的菜清洗了。 玉米粒与青豆一齐放在水中,被水泡开了之后散发着它原有的光泽,各个颗粒饱满,沉在水中。 干香菇也放在水里泡开,原本皱缩的香菇,经过水的滋润,舒展开了棕色的躯干,浮在水面上。浸泡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香菇和豆子被泡开,米饭的香味也开始溢出了。 江皎云先把鸡蛋敲碎在了碗里,没有专用的打蛋器,但这可难不倒江皎云。她用筷子在碗里有节奏的起伏,蛋黄与蛋清混在了一起,混成了清亮的黄色。 她把青椒切成了小丁备用,葱姜洗干净切成末,肉裹上余下的鸡蛋液,放在碗中。盛出了米饭,热油淋在米饭上,而跑了香菇的水流出来一小碗备用。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单看这准备好了的食材,已经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打散了的鸡蛋入锅,翻炒之下变成了金黄色,便又把鸡蛋捞出。鸡蛋的香味,与快要整好的米饭混在了一起,香味扑面而来。 再热油,撒入葱姜爆香,放入香菇与香菇水清炒,落入青豆玉米如星星点缀。米饭和鸡蛋一同落下,加入她特质的调料与香料,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扬州炒饭,早已经把谢青元吸引到了厨房。 一回头,江皎云这才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投食了。 她顺手烧了蓉须汤,一同端给了谢青元,自己照旧坐在一边,等待“客人”点评。 “我以前不知道,饭还可以这样吃。”谢青元盯着碗里的东西,忽然道。 江皎云用手撑着脑袋,“好吃 的话,要加钱。” 谢青元浅淡一笑,便不再说话。 炒饭的油控制的很好,留住了味道却又不油腻。谢青元吃下去的每一口,口中都预留了饭香,是家的味道。 他慢条斯理的吃,饭却没有因为他的慢而便腻,反而越来越有味道。在严寒的冬季,生姜多了驱寒的用意,不仅人暖了,心也是暖的。 谢青元从他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江皎云的面前。 江皎云错愕地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寻思着我的饭里似乎也没有放酒啊。” “雇用你,做我永远的厨师。”谢青元头也不抬,喝了一口汤。汤家了别的佐料来提纯,这种味道谢青元还是头一次品尝到。 他忽然认真地看着江皎云,道:“遇见你,大概是天意了。” 江皎云向来不信天意这一说,对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不过是快点攒够钱,好让她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在城里谋生。 其实谢青元第一次给她的银子,就已经够她好好过一辈子,但对江皎云来说钱这种东西也是越多越好,谢青元要给她加钱,她也是毫不介意的。 拿了 谢青元的银子,江皎云又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达官子弟,是不是对银两没有任何概念?” 吃饱喝足,人也跟着柔了下来。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反问道:“为何这么说?” “我就是想问问这位公子,你对金钱真的有概念吗?你知不知道,五百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却默不作声。 江皎云相信一看谢青元就不像知道的人,便也不再多问,叹息了一声,“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五百两是够一个普通的人家过一辈子了。所以你以前给我银子,名义上已经可以聘用我一辈子。不过呢,你给我加钱,我就不客气了。” 江皎云美滋滋说着,收拾了谢青元的碗筷,端到了厨房去。 转过身的那一刻,谢青元忽然说道:“但对我而言,钱财原本就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在意。” 这话对谢青元来说,没有什么不对,但对江皎云不一样。若是换做以前,她也可以如此洒脱,只是现在不能而已,便没有接过谢青元的话茬。 江皎云在心里想,这也是自己的一个退路,倘若她江家酒楼的计划泡汤了,再不济也可以抱大腿。 第三十四章 孤儿 回到了自家宅子的时候,赵若兰和江珍珠已经开始吃饭了。赵若兰疑惑地看着刚刚回来的江皎云,问道:“阿云,你怎么回来了。” 江皎云却更诧异,“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我怎就不能回自家屋子了。” 赵若兰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话引起了多大的歧义,便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和你爹一样,白日要一直务工,晚上才能回来。” 她这样一说,江皎云才知道原来赵若兰以为她和江大安一样,也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如此一来,江皎云反而心里踏实,这样就不会因为时常出去而引人怀疑了。 “是啊,我这里轻松一点,这些天是不用一整天都在外面的。娘,我先回屋子里去了。”江皎云略过了赵若兰和江红珠,朝着她和江红珠的屋子去。宅子还有许多空屋子,是给下人住的,但他们并没有丫头和小厮。后面有马厩,也空了起来。 到了下午,为了不引起赵若兰的疑心,江皎云又动身去了城里。 江皎云这一次进城,完全是随心所欲闲逛了,这在她以前的生活中是从来未曾有过的。 集市分外热闹,只可惜江皎云女扮男装的身份, 去那些卖小首饰的摊子格外不合适,才忍住没有去。左顾右盼随性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西市。西市是卖骏马的地方,尽管江皎云从来没有动过买马的念头,然而在看到外面卖的骏马的时候,却忽然走不动路了。 外面拴着的是一匹毛色光洁发亮的骏马,只可惜这匹马太过于削瘦。卖马的人不懂马,其实江皎云也不是伯乐,但在看到这匹马的时候,她总觉得这马格外与众不同。 马的性子很烈,有想要买马的人去触碰马的时候,马便发出了很大的动静,显得格外不耐烦。卖马人见这马影响了他的生意,反而更加不耐烦,用鞭子用力抽马。 这不是一匹性格温顺的马,现在的人马不是为了打仗,或是因为喜欢,或是与人炫耀,总之性子烈的马都不在选择的范围内,这匹马自然是被苛待的。 江皎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走了过去。 老板赔笑道:“公子小心一点,这马脾气烈的很。” 江皎云微微颔首,看着这马。马也看着江皎云,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总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吸引着江皎云,使得她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更加接近马了。马 也看着江皎云,竟没有和先前对看马的人那样。 江皎云伸出手,马依然站着不动。 从摸到这匹马的时候,江皎云便决定,这匹马她要带走。 也是运气好,老板早想把这匹卖不出去的马出手了,因此给了江皎云一个很低的价格。 江皎云牵了马,又去买了鞍鞯之类的东西,牵着这一匹只为了她才安分下来的马。 她在街上走着正思索还有什么要买却没有买的东西,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叫骂的声音。出于好奇,江皎云便走了过去,看到漆黑的巷子里有几个人在对着领军橙儿少年拳打脚踢。 她怔了一下,却没有走过去。 那群人也是少年模样,而被欺凌的少年,衣服破破烂烂,若不是江皎云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他是少年人。 “偷东西,我打死你!”一个人说着,过去对着少年就是一脚。 少年嘴角有血丝,目光却仍旧炽热,“我没有偷东西,我说没有偷,就是没有偷,你们不要污蔑我!” 他话音落下,为首的少年又给了他一脚,那少年蓦然翻到了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没爹没妈的东西,你除了偷东西,还有什么办 法活着。”少年啐了一口,眼里满都是不屑。 地上的少年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是坚持说自己没有偷东西,不管别人怎么逼他承认都没有用。 “我要是真的偷了东西……”少年咳嗽了一声,“你们大可以去找官府,让官府来抓我,不必上私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承认。” 少年的这一股豪气让江皎云发自内心的钦佩。方才又听他们说这少年没有父母,江皎云更是同情起来,她原本就是孤儿,养父给了她家才使得她有了归宿,不知这个少年是不是也因为什么事情家破人亡。 江皎云下定决心要多管闲事,她牵着马走了过去,喝道:“你们平白无故欺负人,有爹娘还不如没爹娘的。” 为首少年冷笑了一声,破口大骂:“我看哪来的杂种敢多管闲事。” 他一回头,先看到是比他还要矮小的江皎云,便来了底气。然而一回头看到了江皎云背后的马,却怔住了。 他们这些人,家里是不允许私自骑马的,作为少年人对马也有一种别样的依恋。现在看到居然和他们叫板的人有马,心里多了几分忌惮,心想这 一定不是普通人。 江皎云没有时间去猜测这几个少年的心理活动,她知道万一被看出来她也不过是孤身一人挺身而出,恐怕会有危险,便故作嚣张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我弟弟。” “你弟弟?哈哈哈,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这是个孤儿……” 他话音未落,便被那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扑倒在了地上。 江皎云走过去拉住了少年,少年站起身,还瞪着那人。 “真是个疯狗。”地上的人说了一句。 江皎云看着少年,又对地上的人说道:“懒得和你们这些小子计较,不过是我和弟弟多年没有相认,现在遇到这种事情,换做是哪个哥哥恐怕都不能接受的吧。” 看到少年还是不屑,江皎云决定给他一点苦头。 她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来自猎人屋的弯刀,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抵在了少年的脖子上。身后的骏马也开始嘶鸣起来,不安分地动着,从鼻子里喘气。 江皎云观察了好一阵子,这些少年本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故而对江皎云来说威胁起来他们也是不敢和家里人说的,才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第三十五章 新成员 少年脸都吓白了,江皎云继续说道:“你们能看到的岁月静好,和我们可不沾边。哪怕我今天将你就地解决,你信不信我也可以全身而退。” 江皎云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她自己都不信。 这几个欺负别人的少年却信了,不敢说话点了点头。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哪怕我今天放了你,以后也有人会收拾你,明白了吗?”江皎云恶狠狠地说道。她强烈控制自己,才没有让她笑出声。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皎云这才收回了弯道。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受了伤的少年扶上了马,接着自己也骑马,先跑到了大老远的地方。少年显然有些吃不消,江皎云这才停了下来,让少年下马。 少年定了定神,才看着江皎云,神色复杂。 “你这么谝他们,他们回过头肯定会明白过来的。”少年说道。 这里是一块空地,江皎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却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回头环顾四周,应当是荒郊野外了,一个人都没有。 江皎云摆了摆手,“我看那几个小子也不聪明,没准他们反应不过 来,以后都不敢了呢。不过比起来你明显聪明多了,没有和他们一样被唬得一惊一乍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年说道。 江皎云呆住了,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一般人的观念中,只要有人,就一定有名字。 少年看到她疑惑地目光,接着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乡发生了饥荒,我就和家里人逃到了这个地方。不过在路途中,我娘,我兄长妹妹,接二连三离开了。最后到这里的时候,我失去了父亲。” 分明是极其痛苦的事情,但这个少年说出口的时候,却仿佛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表情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 江皎云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早已经忘了我自己的名字,我只知道我开始流浪的时候,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地方要我,他们一直叫我小乞丐。所以我的名字,也许是小乞丐,但我不喜欢。”少年说道。 下了马,江皎云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少年起码要比自己高一个头,目测也有一米八的样子。 她咽了一口唾沫,“少年,你多大了?” 得知少 年已经十七岁的时候,现在身体年龄才十五岁的江皎云不禁觉得她说人家是自己弟弟很明显是一种占便宜的行为。 不过江皎云为了男扮女装不被别人看出来,特意把自己的脸抹地黑乎乎的,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年龄也属实正常。 江皎云有一种冲动,想要留下这个少年。 听他说的,他自己一直在流浪,过着要饭的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稍微体面一点的,但是年龄太小了没有人接纳他。若是女孩子或许容易被收留,男孩就困难了。再2往后蓬头垢面,更是人人想要远离。 然而只言片语的交谈,江皎云却觉得这个少年并不像是地痞流氓,反而有一种儒雅在身上。 她不好意思再多问这个少年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想了想,便试探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打算去哪里?虽然今天我把那些小兔崽子吓走了,但是以后还是会遇到这种人的吧。” 江皎云说着,越发觉得难为情起来。 少年忽然笑了,眉眼弯弯。他冲着江皎云摆了摆手,道:“那再会吧。” 江皎云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于回过头对少年说道:“不如 你留下来吧,我们家正好缺个帮忙的人。不是要签卖、身契合同什么的小厮,就是帮忙。” 少年回过头看着江皎云,答应了。 江皎云仔细想了想,“那我们先去城里,找人做一身好一点的衣服给你。名字的话……” “姑娘给我取个名字吧。” 少年温和地说道。 江皎云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她伪装的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而且是这个她才认识没有多久的少年。 “我不会取名字啊。”江皎云绞尽脑汁想了想,以前她看过一个小说,她十分喜欢的配角名字叫做“云初”。 江皎云脱口而出,“云初。” 云初,就成了这个少年的名字,而江皎云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她因为善心帮助了的少年,会成为后来她生命中很难忘的人。 和少年一起回城的时候,江皎云才发现这个少年也会骑马,而且骑马技术比她好多了。 回到家里,看到江皎云居然带着一名男子,赵若兰几乎要昏厥。 她向来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哪怕误会了江皎云,却也说不上来责备的话。 江皎云想要给赵若兰解释,赵若兰不仅不听, 眼泪还吧嗒吧嗒一直掉。 “这就是夫人吧?”云初问道。 赵若兰刻意扭过头,不去看他们两个人。她觉得受了莫大的羞辱,这一边江皎云更是头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提云初不喜欢的事情的同时给赵若兰解释清楚。 “您或许误会了……我以后就是江家的小厮,来做工的。”云初解释道。 赵若兰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她和江大安祖上一直是小农经济自给自足,也没有过十分富裕的时期,家丁小厮这样的人物只存在于村里有去了城里而后回来的人口中。 江皎云也诧异,云初性子那么高傲的人,竟就这样做了别人家的小厮。 趁着赵若兰没有缓过来,江皎云把空了的房子给了云初,而后自己闪进了厨房。 云初以前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江皎云不用带他去看郎中都知道云初的胃不好。她思索再三,决定做一份山药芙蓉汤。 山药去皮拍碎成泥,如这个季节的霜雪一般。在冬季,山药是上好的食材,也是江皎云最喜欢的食材。滚刀将胡萝卜切块,哪怕是香菇在江皎云的手中也能变成蝉翼般的薄片。 第三十六章 除夕夜 热油,翻炒,注入水,倒上山药泥,最重要的工作便成了搅拌和控制火候。 如果有懂厨艺的人在这里,就知道调料的比例和火候每个几十年是掌握不了的,这也是熬汤的精髓所在。 最后淋上鸡蛋液的时候,浓稠却又细腻的粥,安然躺在锅里。 她做的多了些,正好给赵若兰也端去了一份消消气。 赵若兰渐渐接受了云初的说法,知道自己误会了。趁着给她送粥的空当,江皎云才把发生了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她说了一遍。 最开始的时候,赵若兰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她告诉赵若兰云初家人在逃避饥荒的时候全部死了,赵若兰忽然落下了眼泪。 “原来如此,你要是早一点和我说,哪怕你不说我也要把这孩子留下来。他的遭遇,就是娘的遭遇啊!” 赵若兰的母亲,是因为战乱才逃到了这个地方的。她娘过去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但变故来了的时候谁也不认你是谁。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娘才嫁给了一个村子里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有了赵若兰。赵若兰的名字,就是在她娘坚持下起的。 到后来,以前的大家闺秀也变 成了稀松平常的村里人,完全融入了村里的生活,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读过书的事,赵若兰便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 她突然就从云初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若不是赵若兰沉湎过去得离开,没准在这种心情下,当场就要认了云初做儿子。 云初吃这碗粥的时候,哪怕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人,却忽然忍不住想要落泪。山药的丝滑和汤的香郁,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不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东西。 之所以他和外面那些小乞丐不一样,身上有与众不同的气息,是因为他过去常常偷偷在酒楼听人说书。酒楼人多的时候,没有人会留意是不是有一个小乞丐混了进去。 虽然他的的确确没有上过学,但懂得东西也很多,不似其他没有读过书的人。身上那一股虽然寒酸却凌人的气息,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写照。只可惜他的这些,没有人知道。 摆脱了流亡的生活,云初格外勤快,每天天不亮就给水缸里挑好水,打扫屋子,顺便去喂马。 若不是知道他是自己带回来的,江皎云 还以为云初是从哪个少林寺加工出来的一样。 江皎云一边受谢青元的命令给他做饭,一边把谢青元后面断断续续给的碎银子攒下来。现在他们一家人不需要再养着江二牛一家子吸血鬼,钱全部是自己的,日子出奇好了起来。 春天快要到了,江皎云清点了自己手里的银两,她知道,她的春天也到了。 过年的时候,铺子的徐老板要和家人聚一聚,没有什么事情江大安他们也回来了。虽然云初是以小厮的身份出现,但是江家早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一家人大过年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江皎云亲自掌厨,江大安回来的时候又带了腊肠猪肝之类的食材,甚至连难得一见的反季菜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手。在这个年代,没有激素那些东西,就连猪也是一口一口喂出来的,食材是绝顶的好。 略微思索一番,江皎云在厨房里,便开始了她过年的准备。 大年初一,离开了江家他们连一门子亲戚都没有,完全像是脱离出来的分支,却显得格外清净。 厨房中,香味此起彼伏。 麻辣豆腐,酸辣白菜,片皮芦笋,清汤燕菜,龙眼 甜烧白。江皎云的幸运在于,她的师傅祖上原本是湖南那一带做香菜的,之后据说是做过皇帝的御厨,在京城又琢磨出了京里的味道。后来祖上离开宫廷,四处安家,不论是鲁菜川菜都有心得,厨艺千回万转。传到江皎云手里的时候,因为她独特的天赋,祖上传下来的菜谱不但铭记于心,也自己再为菜谱锦上添花,才让后来的江家酒楼开到了大江南北无人不知。 瘦小的人本就合适在厨房里生存,但江皎云不同,她浑然天成的天赋早已经盖过了体型的不足。 过年人多,又因为喜庆,江皎云一个高兴险些做出了满汉全席。八菜一汤,最后借着年年有余的谐音,江皎云特意做了糖醋鲤鱼,江河江成眼睛都看得直了。 只有赵若兰她们早已经见怪不怪,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厉害。 云初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齐了,大家动筷子吧。现在食材和时间都紧,醋和辣椒油都是现成的,自然比不上自家酿的。明年过年,一定会让爹娘,还有哥哥妹妹吃到更好的菜。”江皎云说道。 “这已经够好了,阿云,你已经可以去城 里做厨子了。”江成吃惊地说道。 香味袭来,江大安早已经顾不上说什么率先把筷子伸向了酥炸春花肉。 其实这里的很多菜都做的不正宗,食材的匮乏使得当中有些东西想要做出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照猫画虎做个大概。 江皎云只夹了两口菜,便借口自己不舒服,离开了厅堂。 她特意把每种菜都打包了一点,用布包了好几层,趁着一家子人都沉浸在美食中的时候去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宅子。 过年本应该是热闹的,然而谢青元所在的那个宅子,却分外冷清。 今天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只有这个宅子,甚至于灯火都没有点上多少,冷冷清清。 之前江皎云也有说过买个婢女小厮来照顾他,全都被拒绝了,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养伤。 医术不发达的时代,连消炎的东西都没有,他这么重的伤要彻底好没有一年半载是不行的,这还是在有人照顾的前提下。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孤单啊,团圆饭都吃不上。”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把谢青元吓了一跳,“大晚上怎么不关门。” 第三十七章 隐喻 “往常的除夕夜也不过是一群人客套的地,不如清净。”谢青元平静地说,丝毫没有不快。 江皎云放下了东西,自作主张把院子里的灯火全部都点上了。分明是过年,却连灯笼和对联都没有,江皎云不由得思索着要买个什么样子的灯笼和对联好看一点。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也许外面连卖的都没有了。 “倒是你,除夕夜也不在家里和家人待着,偏偏跑到这里来。”谢青元似乎是怪罪江皎云打扰了他的清净一样,原本她打算来了送了吃的就走,这会反而不愿意离开了。 江皎云略带自豪说道:“我的家人都被我的美食折服了,现在在家里津津有味享用,哪里顾得上我。” 月光照在谢青元白皙的脸上,格外清冷。 他听了这话,还是一言不发,抬头看着月亮。 江皎云背起了带来的背包,拉起谢青元,“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是不相信也要说一声嘛,不然下面的话茬我要接不上了。”她说着和谢青元一起回了屋子,谢青元倒没有拒绝,坐在了厅堂的凳子上。 只有两个人在的夜晚,江皎云神经大条丝毫不在乎什么孤男寡 女的事情,谢青元低下了头。 她把菜品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用手悬在食材的上空试探了一下,还好是热的。 盛了米饭,江皎云才继续喋喋不休说道:“我们家多热闹呢,你要是愿意编个什么家破人亡的借口,就能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谢青元瞥了一眼江皎云,开始动筷子。他也是第一筷子先夹了麻婆豆腐,送到了嘴里,不知是不是江皎云的错觉,他的眼睛似乎也跟着一亮。 “这是普通的豆腐吗?”谢青元喃喃自语。 江皎云在心里同情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有名的菜,他们居然连吃都没有吃过。难怪谢青元要花这么高的价钱让她给他做一辈子的饭,对于心思敏感的人来说,吃了一次她做的东西,这个时候其他人所做的简直称得上是猪食了。 谢青元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唯独到糖醋鲤鱼的时候,筷子顿了许久,才忽然笑道:“年年有余。” “对嘛,年年有余,多好的寓意。”江皎云跟着笑了。 她也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和养父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年的除夕夜养父都会做一大桌子吃的。养父没有亲人,而她 唯一的亲人是养父,两个人有说有笑过除夕。 江皎云难得也拿了筷子和碗,和谢青元一起食用。 吃到一半,谢青元忽然抬起头看着江皎云,对她说道:“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江皎云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谢青元,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个时候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追杀,就这么光明正大在外面。但是转念一想,除夕大家都这么喜庆,谁还想着有个死对头没有除掉的问题。 收拾了碗筷,江皎云的心似乎也是暖的。 她和谢青元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宅子,走了没有多少路就到了大街上了。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唯独在这个时候,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都能肆无忌惮在街上行走。穿着新衣服,吃糖葫芦或是放烟花。 走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前,谢青元买了两根糖葫芦,一根递给了江皎云。 江皎云在吃第一口糖葫芦的时候,就仿佛遭遇了暴击。 是谢青元买的,她不好意思吐出来,却还是对谢青元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糖葫芦的味道不太对?” “糖葫芦不都是一个味么。”谢青元道。 江 皎云极力摇头,“不是这样子的,制作糖葫芦也有它的技巧,不是随便熬一点糖水浇在山楂上就能叫糖葫芦。糖葫芦对山楂的选择最为重要,色红润味酸中带甜为最佳。而其次,就是糖汁。糖由黑糖与白糖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先大火溶解,再小火熬制,一直到用勺子捞出来感到能够捞起却又无形中带着粘腻,才算得上是熬好。” 江皎云说着,开始怀念起以前养父做的糖葫芦,“而手里的这个糖葫芦,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白糖山楂,山楂却挑的好,更让人心疼这品相了。” 一个糖葫芦都能吃出来这么多感慨,谢青元看着江皎云,越发觉得她不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 集市上到处都悬挂着灯笼,烛火多起来的时候,竟真如白昼一般。 江皎云心情大好,她自顾自往前走,谢青元便跟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 两个人走着,竟走到了一家酒楼,有说书人在那里说书。 江皎云和谢青元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说书先生身边已经围了许多人。 “……却说那小王子,人称落到了中原,却不知在何处。这兄弟手 足,利益但有瓜葛,却也如魔兽,不顾情谊。帝王家纵然安乐,当中苦难,又怎为人知?” 江皎云笑着面向谢青元,“我们来迟了,人家已经说完了。” 谢青元忽然才回过神来,笑着看着江皎云,松开了死死握住了的手。 台下有人问道:“那小王子到底死了没死?” “老夫也只是将故事转述,至于小王子的下落,有客官觉得他已经离去,有客官觉得没有。但老夫想,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怕是艰难的。” 江皎云猜,也许又是为了名利手足相残那一套。 她忍不住回过头问谢青元,“你觉得小王子还活着没有?” 谢青元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眼里仿佛散发着光芒。他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活着。而且,小王子总会回到他的国土,拿回本该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江皎云笑着拍了一把谢青元,“好啦,你有点入戏太深。” 谢青元也报以一笑,站了起来,江皎云跟着起身。 说书先生说完了故事,其余人也都渐渐散去了。 江皎云忙不迭跑到了说书先生面前,问道,“先生,您方才说的事情,是多少年前发生过的?” 第三十八章 店面 说书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起眼睛想了许久,才道:“若是小王子活着,该十七岁了。” 江皎云点了点头,才发现谢青元已经离开,便跟了出去。 江皎云由打着去听评书的幌子,来往逛了好几家酒楼。这些酒楼都是在这里有很多年头的,若是江皎云贸然去抢生意,恐怕落不下好处,更何况开起来一家酒楼的钱江皎云还没有赚够。 从最后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出来的时候,江皎云心里已经有了底。 江皎云的小算盘打了起来,今晚也算是小有成就,才心满意足地和谢青元回去。快要走到谢青元的宅子的时候,江皎云才对谢青元道:“今天又偷偷摸摸跑出去,回去了我娘一定又要盘问我了,我就先回去,明天要是无聊也可以找我去遛弯。” 她说着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便往回跑。 谢青元和江皎云告别了之后,并没有转身,依旧面向她离开的方向。 提着灯笼走了没有几步,江皎云忽然看到前面有个黑影,吓了一跳。 她端着灯笼照了过去,才听到面前的人说道:“阿云,你去哪里了。” 自从来到了江家 并且知道江皎云其实要比自己年龄小,云初就也和其他人一样叫江皎云阿云。他格外喜欢自己的名字,或许是因为名字和江皎云一样有一个“云”字。江皎云只是一时兴起,丝毫没有留意,在云初眼里仿佛成了刻意的,又多了另一层意思,初见江皎云。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到坏人了。”江皎云拍了拍胸脯,知道是云初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也知道晚上不安全,我在外面这么久,知道夜里都是什么人出没。”云初似乎有些生气,责备道。 江皎云也跟着赌气不高兴,闷头往前走。 云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跟在江皎云的身后,“对不起阿云,我没有要说你不是的意思。只是现在很晚了,你爹娘都很担心,才让我出来找你。下一次去哪里也要和我说一声才是,我好去找你。” 云初说罢,便不再多说,他知道这样的语气谁听了都会不高兴。 但云初是经历了许多夜晚的人,他自然知道夜晚意味着什么,哪怕是除夕夜也不例外。 江皎云在心里想,现在也不过才刚到亥戌时,正是酒楼热火朝天 的时辰。 回了家,两个人难得统一战线,把江大安和赵若兰忽悠了过去。 躺在床上,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等年过去了,她的计划便要开始了。 第二天大白天,江皎云又借着卖菜的名头,去看了她早就看上的店面。 开酒楼对江皎云来说困难,但是找一家小店先从小吃店做起,便要容易得多。 想要干翻大酒楼,只用她自己的厨艺是不够的,那些酒楼老板背后的人脉和财力是江皎云没有的东西。但是她也不气馁,既然没有财力人脉,就积攒自己的人脉。 有一家馄饨店,生意一直寥寥。其实这里的饭本就不好吃是一回事,而老板的厨艺跟他的店面一样实在太过于潦草,哪怕是吃惯了“猪食”一样食物的人,也吃不下去。 江皎云去吃过一次,那馄饨煮的时间太久了,皮都已经裂开,肉又没有多少。油放的过于重,盐又轻,其余的佐料约等于没有,这种东西能够卖得出去就奇了怪。 那老板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打算另谋出路,这店铺就空了下来。至于他这店就这样苟延残喘开了这么多年,一是因为店面在繁华的 地带,人多,二便是店面大,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 只可惜时间久了,骗不到新课了,也面临倒闭的风险。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江皎云排出了银票,买下了这个小店铺。 店铺原本就是做小吃的,工具应有尽有。看得出来老板十分想把馄饨铺子经营下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年刚过完的第一天,江皎云便带着云初去了馄饨店。 老板已经卷铺盖走人了,江皎云站在门口,沉思要怎么才能把店面重新装修一下。 江皎云拿出了率先准备好的图纸,草草画了她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 接着她把这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交给了云初,又给了云初一些碎银子,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云初凝重地点了点头,把图纸揣在了衣服里,跑出去了。 重新改造店面是一项体力活,江皎云一家人初来乍到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是很熟悉,这个时候自然需要有个人帮忙找人,云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皎云对云初几乎一百个放心,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十分麻利认真,活也做的漂亮,是江皎云知道自己做不好的。 而后便去观望 了一下,了解什么季节都有什么菜,而自己的菜谱也根据季节的不同,做出来了四种不同的菜谱。 肉是极其罕有的,但只要舍得出钱,并不是没有。 第一次许翠花被江刘氏责备起因的那一块五花肉,其实江皎云在了解了之后,他们会因为一块五花肉起这么大冲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江刘氏的钱大部分也给了江二牛,江家还是穷,这让江皎云觉得怎么都说不过去。 江大安和江成江河这么多年赚的钱,绝不仅仅休了墙面就足够。 她想到这里,忽然有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只怕江二牛还有什么事情就是连江刘氏都瞒住了。 打听好了菜谱,江皎云照例去了自己上一次发现辣椒的地方,把初生的辣椒苗都摘了。这种东西其他人不知道,但江皎云却知道它的大用途,宝贝的很。 而后她自己骑马,又回了以前买的里正的老屋子。 老屋子除了破旧的不成样子,面积还算大,可以改造一下。 她画了老屋子的草图,要怎么改造,已经胸有成竹。 昨晚这一切再回去的时候,馄饨店该拆该装,已经倒腾地差不多了。 第三十九章 小饭馆 江皎云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她这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先引来客人,巩固自己的人脉。 没有谁是被用美食征服不了的,如果有,就是因为你做的东西还没有那么好吃。这是江皎云的养父,以前挂在嘴上的话。 约莫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江皎云的小店也正式开张了。 因为这个店以前的馄饨实在太过于难吃,导致许多人看到店面装修了,也还是心有余悸。江皎云面对这个问题早已经想到了对策,开店的第一天,所有的饭菜第二件半价。 江皎云独自一人喝了这么多年的两杯奶茶,这一点策略她还是想得到的。 果然有人带着尝鲜的心态,来江皎云的小店觅食。 只要这些人来了第一次,江皎云知道他们再也走不开了。吃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味,其他店里的东西除了和江皎云的小吃方向不同的,都沦为了“猪食”一样的东西,甚至有人在外面说起来江皎云这家店的味道,夸张描述说猪吃了她做的东西也能长膘不少。 至于这个说辞的真实性,居然也无从考究了。但江皎云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江 皎云毫不客气,给自己的小店取名,就叫做“江家酒楼”。 酒楼的营业额比江皎云想的还要多,赵若兰也有了机会过来帮忙。其实赵若兰每天无所事事,也不出去和人交流,自己心里同样闷得慌。 现在能够有一份名义上的“工作”,赵若兰反而心情大好。 每天帮着端菜刷锅,江皎云赚了钱给她一部分当做辛苦费的时候,赵若兰也学着那些城里的太太,去买一些脂粉了。 在开店的过程中,云初更是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江皎云吃惊地发现,他是会算账的。 小饭馆敢挂名叫酒楼,更让人吃惊地是,这挂名酒楼的味道居然比真酒楼好,一时间江家酒楼名声大噪。起码在店面附近的地方,是人尽皆知的。 而春天到了,谢青元的身体也康复了。 临行的前一天,谢青元带着斗笠和面纱,到了江家酒楼。 不赶集的时候,店里相对清闲了许多,江皎云也有机会坐下来和谢青元交谈。 谢青元点了店里清闷花鸡,叫了一壶酒。 江皎云亲自为他端上,坐在他面前,说道:“你要走了吗?” 其实他要走,江皎云心里还是有那么 一点不舍的。但江皎云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她不舍的情绪,反而笑着说道:“这一次走了,就不要再遍体鳞伤出现了。” 谢青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碰桌子上的东西,仿佛时间也静止了一样。 江皎云迟疑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对他说道:“你这个人,说话不算话。” 看到江皎云一本正经的样子,谢青元才又顿了一下,问道:“哪里说话不算话?” “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嘛,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要和我道别。你听听,这不就是说话不算话。” 经了江皎云这样一说,她以为谢青元会意识到这个问题,至少也要愧疚一点。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谢青元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样。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忽然笑道:“你一上来就给我扣了一个我要走的帽子,就这么想要我走?我要是走了,你岂不是少了一笔额外的财富。” 江皎云吃惊地看着谢青元,他既然能够这么说,似乎并不是来道别的。 看到江皎云哑口无言,谢青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城里开了一家饭馆,所以才来捧个场 。” 原来他不是来道别的,不知怎的江皎云忽然松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错她就是不想失去这个长期饭票,但直白地告诉谢青元显然不合适。 谢青元这才拿起了筷子,夹了凉菜,又饮了一口酒。 “我既然说了要一直吃你做的饭,当然就不会走。若是有一天我要离开,自然也是要带着你一起的。”谢青元补充道。 江皎云一手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咆哮道:“你这分明是霸王条例嘛,我虽然答应你要给你做一辈子饭……”她忽然顿住了,似乎这话的的确确是她自己保证了的,谢青元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面对这个人,江皎云居然想不到可以辩驳的话。 她接着补充道:“可以,要加钱。” “财迷心窍的女人。”谢青元说道,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色。 江皎云撇过头不去看谢青元,两个人对峙了许久,谢青元不加钱,江皎云也不走。 一直到有客人进来,看着厨子和顾客这个样子,竟不知道该不该走进来了。 为了自己的生意,江皎云才没有继续和谢青元计较,回了她的后厨。 谢青元目送江皎云走远 ,他心里更加疑惑,一个长期在后厨劳作的人,不论怎样身上都会有油烟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江皎云却没有,反而有一股香味。 江皎云特意在后厨屋顶开了一个天窗,方便油烟透出去。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管什么器具都一定要擦干净,不会让味道窜在一起。 对江皎云来说,这个年代没有洗洁精这种东西,但是却有碱面。碱遇热水会有强碱性,产生的皂基可以去除油污。因此不论是做饭炒菜用的器具,还是锅碗瓢盆,都格外干净。 这也是更多人喜欢来江皎云的江家酒楼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谁不愿意在干干净净的地方用餐呢。 只是江家酒楼似乎还是让江皎云失望了,那些身份显赫的人,不论如何也是不愿意来这个小店面用餐的,仿佛这样会自降身价。哪怕外面的人把江皎云的小饭店说的多好,那些人也不会来。 这便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宣传江家酒楼的契机,江皎云知道想要让自己的江家酒楼发扬光大只靠这些平民百姓是不行的,必须得到位高权重的人的赏识。 如此一来,下一个目标对江皎云来说便逐渐清晰起来了。 第四十章 假意别离 江皎云做了饭,再出去的时候谢青元已经扫光了桌子上的东西,留下了此银子。 赵若兰收了钱,这才走向江皎云,疑惑地问道:“阿云,你是不是和方才的那位公子认识?” “他啊,可是这一代有名的地痞流氓。”江皎云咬牙切齿说道。 她这句话显然是在抹黑赵若兰,但赵若兰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道江皎云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骗她。她更加忧心忡忡看着江皎云,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和这种人起冲突。” 其实江皎云这一句杜撰的话,说的也并不是全错。 谢青元离开了江家酒楼,转而去了郊外的竹林。 竹林里面,早已经有一个人在这里等候着了。 一见到谢青元,那人便要行礼。 谢青元抬手止住了黑衣人,道:“我吩咐的事情,可已经安排好了?” “回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武城到处都是您的人,我们也在彻查追杀主子的人是谁。主子,现在可要回京?”黑衣人抬起头,看着谢青元。 谢青元摆了摆手,“追杀我的人现在还在查我的下落,就这样回去就是送上门的羔羊。 不过,除了保护我,江家酒楼你也记得派人守着,不要出现任何差池。” 黑衣人点了点头,“是。”说罢,他忽然抬起了头,欣喜地看着谢青元,“主上,您现在可以进食了?” 谢青元听到黑衣人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看着黑衣人苦笑了一声,“是,不过只能吃那女孩做的东西罢了,并不算完全恢复。” 黑衣人的表情霎时复杂了起来。 他在心里暗暗想,既然谢青元这样说,就一定要将江皎云也保护好。 武城离京城不算远,但也不近。要从这里练习上京城的眼线,恐怕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谢青元已经拿定主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忙了一天,到了夜晚,也到了打烊的时候。 江皎云的江家酒楼和江大安做账房先生的地方正好南辕北辙,因此他们各自从不同的路回宅子。 与以往不同,今日江皎云回宅子的时候,家里的灯火却没有亮。 江皎云到了门前,正打算拍门,忽然门开了一条缝,伸出来了一只手把江皎云拉了进去。 江皎云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发现把她拉进去的人是江成。 “小声。 ”江成说道。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其他人也都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若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当真不敢出声了。 “出什么事情了?”江皎云一边跟着江成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 一提起这件事,江成的神色瞬间暗淡了。 原来江大安要比江皎云早回来一点。回来的时候,江河看见人家在路上斗蛐蛐好玩,便看了许久没有动。却不巧今日许翠花上街了,一眼认出来了江河。 现在他们的家庭算是富裕,许翠花自然一眼就看出来江河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粗布麻衣。再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成,许翠花心里便觉得奇怪。 趁着江河看人家斗蛐蛐看得入迷,许翠花走过去拔高了声音,喊了江河的名字。 江河回过头,一看到是许翠花,脸都吓白了。 许翠花却不依不饶,看着江河大喊道:“好啊你们,分了家你们把我们留在村里,自己倒是来城里享福来了,成城里人了!” 周围的看客也觉得莫名其妙,既然分家了,人家怎么过和她本来就没有关系。 有看不下去的热心大娘,拉着许翠花就开始讲理:“既然 分家了,你们羡慕人家在城里,怎么不想想人家为什么能在城里生活,你们就在村里。哎呦多大的人了,还欺负人家孩子呢。” 许翠花手掐着腰,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比起腰粗膀圆的大妈,不敢造次,声音却响亮:“哪怕是分家了,这小兔崽子他爹是老大,就应该把所有钱都给我们,他们的钱应该都是我们的!” 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不对,许翠花也没有意识到问题,依旧以为这是合理的行为。 她这么一嗓子,围观看不下去的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指责许翠花。 趁着这个空当,江河才找到了江成和江大安跑了回来。 到了屋子里面,江大安才点亮了灯。 江大安看着江皎云,有些忧心忡忡说道:“要是被许翠花知道我们家现在日子过得好,她一定会和我你奶奶继续纠缠我们家人的。” 江大安的担忧江皎云心里清楚,要是江大安不按照江刘氏说的去做,江刘氏肯定又要去告状。不过这一次江皎云却不怕,现在他们已经分家,而江刘氏自己选择了和江二牛住在一起,手哪怕伸的再长也管不了他们了。 “爹,你怕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家了。”江皎云安慰道。 “虽然如此,但是只要你奶奶去衙门,我们就是得吃亏。说一句没有良心的话,我不想你奶奶来这里和我们分宅子。” “哪里是分,他们一定会把我们赶回村里。”赵若兰补充了一句。 赵若兰说的对,江刘氏那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性子,说什么都要把他们所有的家产都给江二牛。哪怕这样不对,但是只要江刘氏倚老卖老,就一定能赢得一部分人心。 许翠花的出现,对江家人来说仿佛一场噩梦一样。 江皎云刻意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她相信没有过不去的槛,江刘氏敢来,他们就一定能够找到对付的办法。 一大早江皎云和母亲就要去饭馆,她们走在路上,也有小乞丐在外面坐着,早已经醒来。 那几个乞丐说道:“你们听说了吗,五皇子没有死。” “什么,没死?不是都传闻五皇子到处游玩,结果意外身亡了吗。”一个小乞丐说道。 那个年龄大一点的乞丐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呢,反正有人说五皇子没死,还流亡到武城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四十一章 重遇 “要是我们遇到了五皇子,还能敲诈他一比,嘿嘿嘿……” “不要命了你!” 江皎云停下来听他们说完,才走过去,好奇问道:“既然传闻说五皇子是游玩死了的,那你们怎么知道呢,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莫不是见到五皇子尸体了。” 城里人是不屑于和乞丐说话的,向江皎云这样主动问话的,还是头一个。 老乞丐依旧乐呵呵地,对她说道:“那谁知道呢,反正都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不同的传闻,都说五皇子,是被二皇子杀害了的呢。不过反正现在五皇子没了,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剩下二皇子了。” 江皎云觉得奇怪,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怎么就轮到了五皇子。 不过江皎云自己的事情重要,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云初站在江皎云的身后,小声说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认识一下这位五皇子。” “方才那小乞丐也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和他们组个团,就叫做寻人团,一起把五皇子敲诈一下。”江皎云回过头,调侃了一句。 岂料不过是一句调侃的话,云初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似乎不高兴了。 但 面对的人是江皎云,云初却发不出脾气,竟自顾自委屈了起来。 江皎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她把云初和那些乞丐放到了一起。对云初来说,过去的身份他还是计较的,因此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确实不妥了。 “好了云初,我们快到了,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待会去了做给你。” 江皎云说话间,他们的小店已经在不远处了。 江皎云把小店规划的很好,清晨做一点清淡的早餐,中午下午便什么都有,主要是主食。而临近夜间的时候,再做一点夜宵。这样的小店除了江皎云的江家酒楼,还没有第二个出现。 早点江皎云做了包子与馄饨。包子是鲜肉包,今天的肉价便宜了不少,江皎云也可以放开买。捏包子皮是个技术活,擀出来的皮既不能太厚,太厚会影响包子的口感,又不能太薄,太薄会导致包子里的内容物流出。 面是提前一晚就发酵过的,肉先做才新鲜。前腿肉三肥七瘦切碎,加入葱花,放置料酒、老抽、生抽与芝麻油混合均匀,用力揉捏。到这时,香味已经溢出去了。 江皎云观察过别人的早点摊,所谓包 子就是肉里面加点盐,再用面包起来蒸一蒸。这样的东西,能好吃就怪了。加入盐与胡椒粉调味去腥,继续揉捏。马杀鸡是个体力活,江皎云做完包子的馅,就有些力气不足了。 好在这具身体被自己好吃好喝养着,不再是皮包骨头。但是苦主在之前的苛待中早已经吃坏了胃,现在任凭吃多少东西,都不会胖,还是那瘦弱的样子。 江皎云却发现,她皮肤渐渐白了。都说一白遮三丑,营养跟上了的江皎云,倒有了点小家碧玉的模样。 包子上了蒸笼,路过的人闻到他们家的包子比别家的香,纷纷投来了目光。江皎云的包子对那些做苦力的人来说,不仅仅是一顿让人心情舒畅的早饭,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料。 刚过巳时,江皎云正打算筹备午饭的时候,忽然看见江成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这个时候,他们应当是在徐老板的铺子的。 一见到江成,赵若兰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好。她着急地看着江成,急切问道:“小成,怎么了?” 江成喘了口气,还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娘,不好了,奶奶他们找过来了!” 江皎云在厨 房里也听到了外面江成的声音。她急忙挂上了打烊的牌子,等待最后一个客人离去,和江成一起往回走。 但所幸江刘氏没有摸到江皎云他们家的宅子,只是听里正夫人说,他们买下了里正的老宅。然而去里正老宅的时候,却发现里正的老宅早就被拆了,一群工人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他们一家子人一到城里,就看到了要去工作的江大安和江成江河两个人。 他们也不嫌害臊,直接在大街上撒泼打滚,说什么江大安一家子不孝顺。 江皎云也赶到了,江刘氏撒泼的地方是他们各自去忙都必经的一条路,但路上却没有什么人。 江皎云看着滚在地上的江刘氏,他们应当知道今天来不一定能够碰上江皎云他们,才没有带太多人来,却给江皎云提供了便利。 “奶奶,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起来,地上可凉着呢。万一着凉了,再有个三长两短,这谁担得起责任啊。”江皎云说道。 她这么一说,江刘氏果然停了吵闹,瞪着江皎云说道:“你这死丫头,你就盼望我死,是不是?” “不敢啊奶奶,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怎么做得出来。倒是而二叔,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对得起奶奶吗?”江皎云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江二牛。 一个人可以说谎,但神色却改变不了。 在江皎云质问江二牛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江二牛迟疑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骂道:“你这小东西别胡说八道,娘在问你话,你扯我做什么。” 在不知道具体的时候,江皎云也只能炸一下江二牛,不能直白地说。 “你们在城里过好生活,这就把我们忘了?真是没心没肺,有了钱,忘了娘!我怎么这么苦命啊,有了这么忘恩负义的儿子!”江刘氏一言不合,又坐在地上开始哭。 江大安攒紧了拳头,却说不上话。 江皎云平静地看着江刘氏,江刘氏哭了一会哭累了,便自己停了下来。这期间,竟没有一个替她说话劝她的,心里不由愤怒起来。 看到她停了,江皎云也开始哭:“奶奶,我们也命苦啊!爹爹为了还钱给人家打苦工,而我和妹妹,也被卖到了别人家补这个窟窿。他们说补不上来,正要找奶奶和二叔呢,要把珍珠姐姐也卖了!奶奶,您不该让他们发现您一家子啊!” 第四十二章 副业 江刘氏心里也“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江皎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让妹妹跟着来,倒是给她坑骗江刘氏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江皎云心里清楚,她骗人起来也没有那么熟练,只可惜江刘氏观察并不那么细微,哪怕她就是在骗江刘氏,她也看不出来。 “娘,你是不知道,那伙人甚至想卖了娘,我苦苦哀求才没有。他们说他们那债主看上了上一次院子里见到的女人,恐怕就是二婶。奶奶,您一定不要让二婶来城里!” 现在他们对江皎云的印象还是,一个不敢说假话的人。 江皎云说的这些话,他们一个人都不会怀疑。 但江刘氏还是面向江大安,问道:“你的钱还没有还清?” 江大安沉默着,在江刘氏又咆哮了一遍之后,他才硬着头皮说道:“娘,儿子不孝,这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们本来以为在村里边边角角就能躲过去,结果现在一家子人都被人家抓到了城里来当苦工。” 江河与江成,就站在一旁拼命地点头。 江二牛看了一眼江刘氏,他对江刘氏说道:“娘,赶紧离他们远点,我可是知道那些 人催债多可怕,他们不仅仅是要催我大哥,我们一家子都要给他们陪葬啊!” “不是分家了,他欠谁的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江刘氏看着江二牛,蛮不讲理说道。 “我的娘啊,你这么觉得,人家可不这样认为。我实话告诉娘,这钱,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赶紧和他们划清关系吧!”江二牛苦口婆心说道。 这一瞬间,江皎云几乎以为江二牛是他们家请过来的外援,而江二牛几句话的杀伤力,可比江皎云有用多了。果不其然在听到了江二牛几句话,江刘氏心里在打退堂鼓。 江刘氏说到底还是一个利益优先的人,讨不到好处不要紧,不要把自己赔了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有戏,江皎云又上前一步,拉住了江二牛的衣服,“叔叔,我们说什么都是一家人,您要帮帮我们啊。爹爹这么多年的钱都给你了,你肯定有钱,先还上一点钱吧,不然我也要被卖掉了。” 江刘氏已经动摇了,江皎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一把抓住了江刘氏的手,演技就像奥斯卡得主。 “奶奶,您只要帮一把我们,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江 皎云声泪俱下说道,活脱脱不计前嫌只图愚孝的样子。 她想团聚,江刘氏可不想自己折腾了一番摊上一个拖油瓶,自然百般拒绝。 “你放开我,别拿你那油腻腻的手碰我。”江刘氏厌恶地看了江皎云一眼。 江皎云从厨房出来没有洗手就跟着江成过来,手腻乎乎也正常。只是作为奶奶嫌弃自己的孙女,还是闻所未闻。 江皎云偏要恶心她,故意用手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 “我还以为你们能有多大的出息,结果想要吃老底。”江刘氏语气中一半是不屑,一半是傲慢,仿佛看到江大安过得不好她就舒服了一样。 江大安低下头,不接江刘氏的话茬。江刘氏自讨无趣,再一次拨开了江皎云的手,对江二牛说道:“二牛,咱们走。” 江二牛也鄙夷地看着江大安,扶起了江刘氏,和一直不说话的许翠花离开了此地。 看着那三个人离去的背影,江皎云心里略微有些忐忑。 待到三个人离开,她才忧心忡忡和江大安说道:“爹,我们骗不了太久的。” 只要他们还在武城,只要他们过得好,江刘氏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但是面 对未知的困难,江皎云却并没有要妥协的意味。 回到了江家酒楼,江皎云特意决定打烊一天,回村子里里正家的旧宅子看一看。 江皎云带上了云初,两个人一路飞奔,回了那个贫穷落后的村子。 云初找来的监工很靠谱,那宅子已经按照江皎云的意思,改造成了大棚。 工人已经忙碌完毕,江皎云验收之后,付了工人和监工的钱,便走了进去。 大棚分为了许多种,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这些大棚和畜牧场的很相似。江皎云也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对宅子动了手脚。 “这些个小屋子是做什么的?”云初问道。 “我也得发展一点副业了。云初,以后这个大棚子就挂在你的名下,而我呢,外人说起来就当做是给你打工的。”江皎云认真说道。 云初不可置信看着江皎云,当即拒绝了。 “绝不能这样做,这样不合规矩。”云初坚持道。 “又不是真的这样,要不然我这么大的地方不好处理,现在该蛮的人,还是要瞒着。”江皎云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的好,才没有告诉云初自己家的情况。 但其实那 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云初早已经知道了。 云初沉默了许久,才问道:“还是为了防你二叔和你奶奶?” 江皎云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云初,“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火急火燎就走了,其实我也在不远处,听到了一切。你放心,哪怕他们敢找上门,我也一定打回去,不会让他打扰到你们。”云初目光坚定,看着江皎云,满眼少年气息。 江皎云鬼使神差抬起手,摸了摸云初的脑袋。 “白痴,很多事情很复杂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想打一架啊,打的那一家子吸血鬼不敢找过来。”说罢,江皎云便不再和云初多说。 她走进去仔细观察了大棚,自言自语道:“养猪的空间有了,门口可以种树,鸡鸭散养。” 要把资源最大化利用,最好的办法便是桑基鱼塘模式。已经到了春天,跟快就能够从商人那里买到残叶。而院子里养鱼的水池,已经修建完毕。 “云初,城里很多事情我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好的幼苗,这些事情还要拜托你去做。”江皎云吩咐道。 “是!”云初很大声地回答,却把江皎云吓了一跳。 第四十三章 东坡肉 她笑着回头去看云初,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云初的脸蓦然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皎云再也没有碰到过江刘氏。 云初办事效率异常高,江皎云只是随意吩咐去找可以买幼苗的地方,云初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用最低价格买了鸡鸭鱼这些东西,养在江皎云新修建完毕的养殖场。 徐老板的生意渐渐没有那么忙,不需要更多的人手。江大安和徐老板商量过后,徐老板打算让自己的侄子来做工,而江大安便从铺子离开,专心帮江皎云打下手。 上好的食材,莫过于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 江皎云的养父有一个很大的养殖场,她也曾听养父说过,现在市场上的食材尤其是那些肉,许多都是打了激素的。一般人尝不出,但顶级的厨师却能感觉到,因此自己养出来的食材最好。 虽然现在不存在激素这一类东西,但肉类到底供不应求。 江皎云对畜牧方面的知识有所了解,理所当然提供了便利。 畜牧产品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除了这名不符其实的江家酒楼,江皎云自我调侃江家养殖场也在规划中。 从来吃饭的客人口中,江皎云打听 出来城里有一个已经转行的养殖大户。听那些人的说法,以前这位养殖大户总能把猪羊养的肥壮,他家的猪肉,一定是上品,甚至是给京城做过供给的。 也许这些说法有夸张的部分,但江皎云知道去拜访一下这位养殖大户总归没有错。 临近中午的时候江皎云就出发,带上了自己精心烹制的东坡肉。 这肉其实经过不断的改进,和苏东坡那个时候制作出来的东坡肉已经有很大区别了。 不过苏东坡作为把猪肉抬上了饭桌的人,东坡肉的经典无人不知。 做东坡肉的五花肉江皎云特意提前了一晚准备,五花肉冷水下锅,加入料酒,稍煮片刻捞出后猪肉的腥味已经被去除了一大半。江皎云刀工好,刀起刀落间,这五花肉已经被切成了匀称的小方块。 新制东坡肉的关键之处在于煮和炸的把握,热油将肉下锅,要煎出来多余的油脂,却又不能煎过头,当中对火候和时间的把握都格外精细。 在两面稍稍上色的时候,便夹出来备用,系上了棉绳。 棉绳是赵若兰亲手编织的,有了麻绳的存在,肉才能在稍后煮的过程中烂而不散。 冰糖与水煎汁,捞出备用。生姜、葱结一齐入锅,生抽老抽花雕酒调味,再加入准备好的冰糖汁,沉入五花肉。在大火炖肉的时候,哪怕锅盖盖得再严实,也挡不住五花肉的味道四溢。 这一下原本睡梦中的人,朦胧醒来的也阻挡不住肉的香味,纷纷爬起来往厨房凑。 只可惜江皎云强调过这肉是要拿去送人的,除了云初其他人都一半嘴馋,一半失落。 大火炖了小半个时辰,又转为小火。这期间柴不能断,柴的多少也是有限制的。奈何无论谁在灶台前坐这么久,都会耐不住腰酸背痛。 江皎云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把柴塞进去的时候,瞥见了身边站着的人。 她回过头,调侃道:“云初,我说了这个肉不能吃,要送人的。”她说道。 云初却摇了摇头,“我是来给小姐帮忙的,可以搭柴。” 江皎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初固执地叫她“小姐”,哪怕她强调了许多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走了狗屎运才到了城里还有了宅子。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云初觉得江皎云是高贵的大小姐,就差给江大安也封为老爷了。 江皎云不喜欢云初把自己当做他们家的下人,从接纳云初的时候,江皎云就已经在心里把云初当做弟弟,哪怕云初实际年龄要比她大一点。 有了云初,江皎云也不再推辞,让开了路。 云初很聪明,她指点了云初每一次需要搭多烧柴,之后云初搭柴间隔和数量就像是被设置好了似的,火候掌握非常呀天赋,甚至要比没有天赋的人死学数年要好得多。 又熬制了半个时辰,熄了火,江皎云揭开锅的时候,香味几乎要把人酥晕。 东坡肉放在饭盒里,焦糖色却又晶莹剔透,光滑细腻。 江皎云一直强调肉不能吃,其实是为了不被打扰。但这么好的东西,她怎舍得不让家人吃。 肉端上桌的时候,一家人早已经迫不及待。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肉是只有过年才吃得到的东西。 江大安看着这桌子上的肉,馋的想下筷子,却又舍不得。 江皎云坐在桌前看着一家人都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要是运气好,没准我们以后都有肉吃了呢。” 他们对江皎云之后的计划一无所知,故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做东坡肉 。江皎云看着家人吃的差不多了,打包了两个饭盒,出了门。 第一个饭盒,她还是照例送到了谢青元的住处。 盒子盖得紧实,江皎云还没有打开盒子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饭盒。 到了谢青元面前,江皎云故作神秘说道:“你猜猜,今天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谢青元往前走,江皎云便捧着食盒走在他的身后,进了厅堂。 期间时不时有香味溢出来,是谢青元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他坐下之后,也没有给出答案。 等的不耐烦了,江皎云才对谢青元道:“是东坡肉。” 然而让江皎云诧异的是,谢青元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多了一层厌恶。 她心里忽然忐忑,不明所以为什么谢青元会露出这种表情。 谢青元甚至没有动筷子,直直站了起来。面对那饭盒,他仿佛要把饭盒掀翻了一般。江皎云从未见过他这么大的脾气,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东坡肉如何惹了这个人。 “我,不吃这种肥腻的水煮肉。”谢青元指着饭盒,“拿走吧,我不吃。” 江皎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对东坡肉的认知,便是水煮肉? 第四十四章 厌食症 江皎云也跟着站了起来,急忙说道:“你误会了,这不是水煮肉,这是……”她忽然顿住了,似乎谢青元说这是水煮肉,也没有说错。 他以前一定是吃过这里难以下咽食物的苦,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 五花肉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块油腻的肥肉,如果处理不好的话,自然会难以下咽。 但在江皎云眼里,五花肉确实上好的食材,也很考验厨师。 一块肉的腌制,伙食蒸煮,对厨师的要求都是不可估量的。也正因为如此,江皎云才在五花肉的处理上下了很大功夫,也最喜欢这个食材。 “尝一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皎云自顾自说着,掀开了饭盒。 谢青元一瞬间就要用手去挡,却晚了一步。 他脸色铁青,几乎要吐出来。但在看到盘子里肉的一瞬间,却又顿住了。 饭盒中的五花肉,肉质清爽,油腻早已经在处理的过程中去除,只有五花肉的香味在。 “尝一下吧。”江皎云又说道,把筷子递到了谢青元的手中。 谢青元呆呆地看着这肉,似乎是在努力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 他重新坐了下来,才道:“以前我 看见这种东西,只要一看见,就会呕吐不止。吃了一次,终生噩梦。” 江皎云“咯咯”笑出了声,她丝毫不怀疑谢青元有夸张的成分在内,“那厨师做饭得有多难吃。” “不是厨子的缘故,他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厨子,宫……宫保鸡丁做的很好,其他人也都喜欢他做的菜,但我还是吃不下去。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了呢。”谢青元浅笑道。 江皎云手撑着下巴,“我宫保鸡丁做的也好,你想吃我改天做给你。不,不要改天,就今日好了。不过,你先要解决手边的东西。” 听谢青元的描述,江皎云合理怀疑谢青元有厌食症。 看到实物就开始反胃,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哪怕饭再难吃只要饿狠了也能够下咽。但是厌食症不同,他们哪怕再饿,知道自己在濒死的边缘徘徊,但见到食物依旧不为所动。 江皎云第一次看到谢青元的时候只觉得他特别瘦,以为是没有吃的东西。但是到现在才发现不是没有吃的,而是他自己已经不愿意吃,就要本着把自己饿死的名义生活。 “你这样子倒是让我发现了 我的另一个副业。”江皎云说道。 谢青元拿筷子的手停在了空中,疑惑道:“什么副业?” “我对我自己治疗厌食症还是很有信心的,以后要是有厌食症的病人,就来吃我做的东西,保准能好。”江皎云异想天开地说道。 谢青元却更加疑惑了,“厌食症是什么?” 原来这个年代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病,甚至连专业的名词都没有。可怜了谢青元,别人大概都以为他挑,其实不知道他确实是心里和生理都吃不下饭。 “所谓厌食症,就是你这样什么都不吃的。” “不行,你只能给我一个人做饭。”谢青元舔了舔唇角,笑了一声。原本还对面前的肉有厌恶,眼下肉却变得无比香嫩了。 夹起一块放入嘴里,肉细腻无比,早已经唱不出来是猪肉,入口即化。 这一刻,谢青元对猪肉的恐惧已经没有了。 只有江皎云在暗暗心疼他,也不知道他的厌食症是怎么得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也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没有把自己饿死真是个奇迹。 给谢青元送了东西,看着他吃完的时候江皎云的另一个饭盒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江皎云只希望,这一份肉不要太早的凉,否则会损失它原有的味道。 要离开的时候,谢青元才注意到她手里面的饭盒。 “你真的去帮助别的什么不喜欢吃饭的人了?”谢青元拦住了江皎云,质问道。 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江皎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酸味。 她想,平日里倒是没有看出来谢青元是这种人,因为她给别人做饭就不高兴。 “哪里有,我是去拜访一个人。” “看起来是贵客了。” 谢青元越发当仁不让,拦住江皎云不许她走。 江皎云狠狠踩了谢青元一脚,谢青元吃痛抬脚,她才闪到了一边去。 “你这个人别的不会,倒是学会耍无赖了。”江皎云说着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我是去请教人家一点东西,现在在你这里一耽搁,给别人的肉已经凉了。” 说道这里,谢青元再也没有拦住江皎云。 江皎云往外面走,她刚一走到门口,却听到了背后马嘶鸣的声音。 一回头,整个人都被撸了上去。 还是头一回她这么贴近一个男人,紧张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你自己提着饭盒不能骑马,就这么走过去 一定会凉。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情,你这个女人又要敲诈我一笔。这个机会,这一次你别想有。”谢青元自顾自说着,马已经开始飞驰。 江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面对着谢青元,而背对着前面的路的。 背对着路的感觉和面对着完全不同,她的心紧绷着,总觉得一不留神前面就要碰到什么东西。 谢青元马行驶的飞快,江皎云说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不过多久,马已经停在了那养殖大户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谢青元下马的时候,江皎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她傻傻地看着谢青元,忽然神经跟着紧绷了起来,左顾右盼,道:“你疯了,这么跑出来要是被你的仇家看到了怎么办,赶紧回去。” 谢青元还以为她紧张什么,听到是紧张自己,不由得笑出了声。 “先顾好自己,再顾别人,记好了。”谢青元说罢,便骑上了马。 江皎云还想和他理论,谢青元的马早已经飞驰出去。 走到这个偌大的宅子面前,江皎云骨气勇气敲了敲门,在心里想不愧是上一任养殖大户,这家里宅子的气派,一看就是成功的商人。 第四十五章 苏老板 门被叩响了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头探脑看着江皎云,问道:“谁呀?” 江皎云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道:“我要见苏老爷。” 小厮皱起了没有,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又看着江皎云道:“我们老爷不在。” 说完,还不等江皎云说明自己的来意,小厮就重重关上了门。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办妥,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但江皎云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她再一次敲响了门,门环扣了三声,那小厮就又走出来,看着江皎云不耐烦地说道:“你烦不烦,我们老爷说了不在就是不在,别来打扰。” “那你们老爷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江皎云不死心问道。 小厮看了江皎云一眼,又打算关门。 江皎云抵在了门口,一看小厮的表情,江皎云就知道他在撒谎。若是老爷真的不在,一定会道明何时回来,不会就这么送客。 养殖发家,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奇闻一件了。 而在发家之前,江皎云猜这个苏老爷也是农村出身的,否则他不会把宅子买这么偏,自然为了防止被人打扰。看他的样子,似乎那些叨扰到了现 在也没有停止。 “你再不走,门关了可就要把你夹到了,我可不管。”小厮威胁道。 “我又不是来找你们家老爷借钱办事的,是有东西给你们家老爷。”江皎云合理猜测后,便决定赌一把。若是没有成功,只能下一次准备充分再来了。 却在她的预料之中,小厮顿了一下,没有再拼命抵着门,而对江皎云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老爷。” 江皎云收了心思,往后退了两步,小厮便关紧了门。不多时,小厮又打开了门,对江皎云说道:“进来吧。” 宅子里面的布局很有特点,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江皎云在正堂见到了那苏老爷,苏老爷现在年岁已高,整个人都显着倦态。 一个年轻人在他身旁,对江皎云说道:“有什么话尽快问,父亲还要休息。” 江皎云却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反而先把饭盒放在了桌面上。 “我是江家酒楼的厨子,我姓江,叫江水。”江皎云道。 年轻的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明白来人的用意。 “令尊以前是做养殖业的,我知道,而且养的最好的是猪。”江皎云补充了一句。 年 轻人开始警惕起来,狐疑地看着江皎云,“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让你们来尝尝我做的东坡肉呀。”江皎云眉眼弯弯地笑着,眼里尽是友善,让人不由得放下了戒心。 苏老爷先笑了出来,“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戒心却没有那么重,当即就让人拿了筷子。 看着面前的东坡肉饭盒,老苏老爷没有打开,而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江皎云。 “有意思,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因为我猪养得好,要请我吃东坡肉,还是自己亲手做的,哈哈哈。”苏老爷说着,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儿子急忙阻止了苏老爷,道:“爹,您小心,我看这个人不对劲。” 苏老爷却笑着摆了摆手,“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可以拿来给人谋财害命的。小伙子,你来找我,怕是不知道我已经不养猪很多年了。” 养猪每日和猪打交道,把自己惹得脏兮兮的,在发家之后应当许多人都不愿意在做了。 这老苏老爷还是想要把自己和养猪的事情区分开,毕竟这不是一个好名声。故江皎云打听到,他致力于让他儿子考取功名, 只可惜一直未能考中。 “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已经和那小厮说了,来不为借钱或者买猪,而是有另外的目的。”江皎云解释道,“但还是请您尝了我做的五花肉,再告诉您我来的缘由吧。” 江皎云说罢,苏老爷也放下了戒心,打开了饭盒。 饭盒保温不好也不坏,里面的东坡肉还是温的。 苏老爷的目光,却挪不开了,呆呆地看着盘子中的肉。 这是真正懂肉的人,江皎云在心里想,若是不懂肉,不会只凭一眼就知道这东坡肉的与众不同。 他没有再推辞,用筷子夹起了肉,只有他儿子依旧谨慎看着父亲,生怕肉里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苏老爷忽然笑了,看着江皎云,道:“小伙子,我已经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了。这猪肉虽然做的好,但肉质是有一点问题的。若是换做许多年前我养的那猪,做出来一定要比这味道好百倍。” 苏老爷毫不掩饰自己当年的能力,但这一点江皎云是信服的,苏老爷养出来的猪,到了后面可是专门送去宫里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不养猪了。”苏老爷忽然又问道。 江皎云很直白回 答道:“苏老爷已经发家,而且养猪哪怕是给皇宫里养猪,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总能够让人联想到一身粪臭。” 苏老爷没有否认,却又继续道:“这只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没有人能把猪肉做好。食材上的差异,没有好的厨子也不那么明显了。” 江皎云听到苏老爷的话的时候,说不震撼是假的。 要是以前有人和她说一个养猪户也有理想,她一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看到苏老爷,她却释然了。也是一个有雄心抱负的人,江皎云想,倒是对苏老爷也刮目相看。 苏老爷自始至终都没有点评过江皎云的东坡肉做的怎么样,也只夹了一筷子,便又放下了。 江皎云有一种预感,苏老爷身上有一部分她不知道的东西。 “我知道苏老爷不再养猪了,不过我来是想请教苏老爷怎么把猪养的那么好的,我想自己养猪。您也说了,好的厨子对食材的要求是很高的,我也不例外。”江皎云十分平和地说。 然而她即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苏老爷却也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 “养猪其实大家养的都一样,不过不同之处在于猪食不同。” 第四十六章 猪食 “有人随意糟糠与杂草就喂给了猪,但有人会可以给猪做猪食,因此吃猪食的猪长得就壮。” 苏老爷点名了猪食,其余的不用他来说江皎云也明白了。难怪苏老爷对她的厨艺没有露出过分的喜悦,大概他身边也有这么一号人。 江皎云是真心实意来问的,她看得出来苏老爷还是挺喜欢她的。坐了很久,苏老爷却没有顺着他前面的话继续说下去,反而说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有管家过来,把一个方子给了江皎云。江皎云拿起方子一看,原来这就是猪食。不愧是在皇宫养过猪的人,连猪食都那么讲究。 给了方子,苏老爷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也不再久留,起身就要走。 江皎云也跟着站了起来,却被苏老爷拦住了。 “小时,送这小伙子离开吧。对了,你叫江水,是吧?”苏老爷回过头,又问道。 苏老爷的长子叫苏时。江皎云在心里想了想,苏时,苏轼,苏老爷没准很喜欢吃东坡肉。 苏时送江皎云道门口的时候,才对她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父亲这么开心过了。” 没方便问苏老爷的话, 江皎云便问了苏时,“老爷说的那个做猪食的人,是我母亲,不过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 江皎云顿了一下,看着苏时,“对不起,不该提这个。” 苏时却笑着摆了摆手,“你的江家酒楼我和父亲听到过,原本没当做一回事,不过我和父亲有机会会去的。” 江皎云喜出望外,苏老爷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方名人,只要她的饭馆得到了苏老爷的好的评价,就算是牌子打响了。 带着方子回去,江皎云便盘算着自己动手养猪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来,似乎养父也曾说过,不管作什么,只要用心了就不会有坏结果。 除了肉食,蔬菜便方便多了,这一块江皎云还是有心得的,但土地还需要长久规划,先把手中事务解决完毕最为重要。 另一边,谢青元也开始着手抵抗了。 他之前在被追杀的过程中一直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如果不是遇到江皎云,恐怕难逃一死。 但在猎人屋养精蓄锐的这一段时间,他却联系上了自己在武城的暗卫,暂时护了自己周全。 每一次谢青元和暗卫见面,都会换一个地方,防止被发觉。 这一次却 选在了城里最热闹的酒楼,就连暗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捧着手里的酒,面前的食物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让人厌恶。 就在暗卫惊讶的目光下,谢青元夹起了一块味道最不容易出现问题的黄瓜,送进了嘴里。 他没有吐出来,但险些把面前的黄瓜拍翻。 “真难吃。”谢青元说道。 “这……主上,您以前连这些东西可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暗卫咽了一口唾沫,但谢青元的表现在他看来已经进步很多了。 以前的谢青元,这些东西连吃都不会吃一口。有时候到了是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喝一点稀粥,也不知道他如何在保持高强度习武状态还能吃这么少。 但有一句话暗卫想要和谢青元说,却迟迟没有说出口,他总觉得谢青元看起来似乎胖了。虽然他的肉结实,这个体型在外人看起来还是过于瘦。 “看样子主上这段时间的伙食很好。”暗卫笑道。 “随影,你也会开玩笑了。”谢青元瞥了一眼他的暗卫。 随影霎时止住了笑容,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随影嘴角的笑容,还挂着没有消失。 “你不用再去忙那些没 有必要的事情了,我现在身边需要人,你就跟着我,其他的事情让随行做,他一直很想要机会表现自己。”谢青元又吩咐道。 随行是他的另一个暗卫,虽然能力比起随影要差一点,一颗忠心却无人能及。 随影也受宠若惊看着谢青元,“以前您一直说喜欢独行,我们哪怕想要保护主上,也只能远远看着。但现在主上却说要我随同,这还真是……” 随影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青元看着随影,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喃喃自语道:“这酒,竟也不如那小丫头带来的好。” “以后你不用叫我主上,就直呼我名字便是。与我同在一起是,你以我兄长身份出现便是,明白了么?”谢青元看着随影,吩咐道。 随影更加诧异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青元,“主上,这怎么能!” “既然现在在武城,我想追杀我的人势力还没有染指到这里,我们必须在武城先扎根,把武城他残留的势力清除出去,不能让他继续蚕食。”谢青元继续道。 随影知道他是为了最终的目的,虽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僭越的事情出现,却 接受了。 第二天江皎云去探望谢青元的时候,才发现他多出来了一个和他一点都不像的“哥哥”。 随影照顾谢青元照顾的很好,也很熟练,才让江皎云没有起疑心。 江皎云一时间连做饭的事情都忘记了,端详了随影很久,才大声说道:“你们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嘛。不过……倒是有一点,怎么看起来都让人感觉阴沉沉的,这么出去可是要吓坏小朋友的。” 随影听江皎云说他阴沉,咧开嘴做了个鬼脸,和他饱经风霜成熟的面容恨不协调。没吓到院子外面的小朋友,反而把院子里的小朋友吓得不轻。 江皎云后退了两步,对随影说道:“你还是阴沉一点。” 身份亮出来之后,就意味着随影不再是影子一样的人,可以活在亮处。这是许多暗卫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其实随影心里清楚,谢青元不仅仅是为了扎根,恐怕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是想要让他用在现实中的身份,更方便保护面前这个女人。 随影想到这里,又仔细端详江皎云。 江皎云身材比起同龄人都小,看起来更像是稚嫩的孩子,除了厨艺倒一点亮点都没有了。 第四十七章 说媒 对于随影的猜测江皎云丝毫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有了随影,做饭得加一个人的量。仔细想了很久,在厨房里的江皎云决定,出去送饭的时候要让谢青元给她加工资。 随影第一天来怎么都算是客人,江皎云转着刀,先切了葱花,做一份小葱拌豆腐。豆腐花刀切块,略微煎了,便放在水里煮。一直到大火烧心,捞出沥水,放在盘里。 江皎云拿出了自己的法宝——自制辣椒酱,浇在了豆腐上,撒了葱花便可以装盘。 这一道菜看起来简单,但所有的奥秘都在辣椒酱上。上好的辣椒酱,除了辣椒的成色要好,再加上江皎云独家香料和一系列调味品,腌制四十九天才能够算得上是好的辣椒酱。今天刚好腌制完成,江皎云早已迫不及待去尝尝换了配料的辣椒酱味道如何。 梅菜干饼,蓑衣黄瓜,木耳黄菜。都是轻食小炒,在江皎云的手里却翻出了花,让人目不暇接。菜端上桌的时候,随影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菜的颜色怎么这么好,比青元你以前吃到过的那些不知道要好多少。难怪在武城,乐不思蜀了。”随影夸张的说 道。 以前他只知道谢青元身边有一个人改变了谢青元的饮食,让他免受厌食症之苦。但也以为不过是比御厨好一点,却没有想到强这么多。 谢青元笑着看着随影一眼,“所以,你的福利不止于此。” 随影点了点头,其他的暗卫怕是穷尽一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还没有尝到食物,满桌子的菜味道先飘了出来,随影闻着这味道都觉得口水要掉下来。 但他依旧没有动,不是不愿意动桌子上的东西,而是有不敢动的意味在其中。 随影知道,谢青元向来不喜欢和别人一同做任何事。 “吃吧。” 正当随影犹豫的时候,谢青元忽然说道。 但他自己却并不拿筷子,随影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拿起了筷子,加了肉片放进嘴里。 能把猪肉做如此美味的,恐怕除了江皎云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谢青元却不动筷子,江皎云不知为何,但没有多问。 她自己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才没有动筷子,整个早膳全成了随影一个人的狂欢。 江皎云看着随影,许久后才偷偷对谢青元说道:“你这个哥哥,是不是经历了饥荒?” 她声 音格外小,只有谢青元能听到。 谢青元却毫不客气看着随影,笑道:“你看你过于没有吃相,都被人嘲笑了。” 随影顿了一下,才放缓。但他习惯于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解决,连吃饭也是,很快便把桌子扫空。他料定谢青元不会动筷子,但他吃完不多时,却看到谢青元眉头跳了跳,“你这就吃完了,连给我留的心都没有?” 江皎云总觉得,谢青元没有把面前的男人当做兄长,反而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势态,但没有说出口。 算账的任务交给了江大安,云初回了江皎云的饲养场,开始精心照顾小动物。 他自作主张买了一条狗,名义上可以让狗看家,但江皎云怎么都想不来一个小奶狗哪里能看家,不过是买过来给他玩乐罢了,不过默许了云初。 苏老爷和他儿子没有食言,在过后几天,难得抽了一个日子特意来了江家酒楼,甚至包了场子。 八菜一汤上齐,压轴依旧是东坡肉。四冷四热,四荤四素,在桌面上熠熠生辉。 江大安不知道江皎云和这人认识,只以为来了贵客,赵若兰好生接待着。苏老板带了他的三 个儿子来,还有家里的老人。 平日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这样阵仗的,赵若兰看着一家人喜气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家里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苏老板一般跟着赵若兰去了包间,一边笑道:“其实说是喜事说得过去,但说不是喜事也应当。今年又是赶考的一年,特意为犬子送行。” 赵若兰看着跟着苏老板那个儒雅的男人,一副书生模样,想必就是他了。 “想必是秋招已经通过了,现在是进京吧。进京好,现在就是进京的好时候。”赵若兰说着收拾了桌子,现在是二月份,离三月份科考不远了。 一直到他们一家人要离开的时候,江皎云才知道今天苏老板来过,但为时已晚,哪怕想要道谢但苏老板人已经离开。 江皎云站在门口,今天照旧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便少了些。 在厨房里,她稍稍休息了下来,才对赵若兰说道:“苏老板我是认得的,我要早知道是他们,就出去见见了。” “苏老板和他三个儿子,但没有见夫人。”赵若兰说道。 “三个?我还以为就只有苏时,听说今年刚过二十,但一 心想考取功名,也竟没有成家。”江皎云说着,想起来苏时其实也看起来挺儒雅温和一个年轻人,模样生的不错。在这个年代,已经二十没有成家,倒属实是有个性的人。 江皎云就随口一说,赵若兰忽然笑了,这笑意中明显有许多深意。 “他大公子此次是要进京赶考的,秋试已经过了。不过我看着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模样也生的好。”赵若兰道。 江皎云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说别人家家里长短的人,便疑惑地看着赵若兰,不知她想说什么。 赵若兰看着江皎云,轻声说道:“明年我们阿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只是娘还没有给阿云找一个好人家。” 赵若兰似乎是有些惭愧,江皎云自己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急忙说道:“嫁人有什么好的,我看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就挺好,要我这么一辈子,我也愿意。” 她知道赵若兰刻意把她和苏家的大公子往一起说,怕是想要说亲了。 江皎云干咳了一声,见赵若兰的笑还挂在脸上,踌躇了半晌,便不得不给赵若兰再泼一盆冷水,消除她为人母想要给儿女说媒的心思。 第四十八章 火锅 “娘可能以为我和苏家有什么交情,其实也就是萍水相逢,而且,人家是正经八百城里人,我们可门不当户不对。”江皎云立刻把话说死,丝毫不给赵若兰机会。 赵若兰只好作罢,一回头,却看到江红珠站在门口,睁着大眼睛看着江皎云和赵若兰。 “红珠,这里油烟重,你快出去。” 江红珠摇了摇头,“我方才听见说娘想要给姐姐说媒呢,姐姐要嫁人了吗?” 江皎云丢过去一块糕点,江红珠稳稳当当接住了。 她笑骂道:“不要乱说,快吃块糕点堵堵你的嘴。” 江红珠噘着嘴走了出去,但江皎云心却忐忑,赵若兰说的对,她已经快到了这个时代要成婚的年纪了,赵若兰是保守的人,指不定闹出来点什么幺蛾子。 下午提前打了烊,她飞也似得跑到了谢青元的宅子。 一看到火急火燎跑过来的人,谢青元便知道自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却没有开口问。 江皎云一坐下喝了水,抹了一把嘴角,才抱怨道:“我娘最近要筹备着给我说媒呢,我来你这里躲一躲。” 随影从屋子里走出来,十分正经说道:“说媒 ,那是好事,你有十四岁了吗?” “我已经快十六了。”江皎云翻了个白眼。 随影便又笑了,也不知是在笑什么,江皎云心里越发不爽。尤其是听随影说道:“十六岁,你娘着急是应当的。” 江皎云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在石桌上面画圈,谢青元手撑着脑袋,看着他不语。 随影向谢青元示意,便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青元对江皎云说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要一起么?” “出去?去哪里。”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奇地看着谢青元。 来这里这么久,也就是武城和村子两边跑,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景城。”谢青元道。 江皎云在脑海中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景城这个印象的。一说到景城,她甚至已经可以脑补出景城的画面了,景城是一个崇尚文高于武的城,和民风剽悍的武城几乎是两个对立。 但江皎云仔细想了很久,脑子里却没有一丝关于景城的记忆,好似景城完全存在于她的梦中一样。 她打了个寒颤,总有什么东西在深入她的脑海中。 “你去景城做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江皎 云眨了眨眼睛,看着谢青元不明所以。 “去买一点东西,只有景城有,所以要去一趟。想着你没有去过外地,带你见见世面。”谢青元说着,喝了一口茶。 他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一定要江皎云去的意思。江皎云放不下她的小店,但她知道错过这个机会或许就真的没有这个见世面的机会了。 她迫切想要知道,在听到景城的时候那一股奇怪地感觉来自哪里,当即应了下来,“不就是出个城,我和你一起去。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见世面,是怕你一个人孤单。” 谢青元放下了茶杯,没有被茶杯挡着脸的时候,他才看到了谢青元的笑意。 “你上当了。”他说道。 江皎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谢青元,攒紧了她的小拳头。 “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明天寅时就要出发,记得来早一点。我确实要去景城,不过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只好带上行走的厨房了。”谢青元自我拆穿阴谋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 江皎云直呼上当,仿佛自己一世英名要毁掉一般。 本就打算去景城,此刻却有了小脾气。 谢青元没有 和随影一同用晚膳,江皎云在为谢青元烹饪的时候,起了坏心思。 她忽然想到了谢青元也不是那么能吃辣的人,便刻意动用了自己的辣椒酱,做了一道川菜,做了一味火锅。 火锅最重要的便是火锅底料,好的火锅底料就是火锅的灵魂。猪油,辣椒酱,调味料,特质的火锅底料对江皎云来说不是难事。她以前和养父经常奔走在四川和重庆一代,对那里的小吃很是熟悉。 江皎云很快做好了火锅底料,把底料用油稍微炒了,便可以下锅了。 这里唯一的问题是哪怕有火锅,火锅要一直开火,不能把锅拿出去。而让谢青元就在这里吃东西似乎有点不现实。 她想到了炉子,便废了很大功夫,把炉子搬到了灶房。 看到面前瘦小的人在进行这么大的体力活,谢青元似乎有点坐不住了。他疑惑地看着江皎云,问道:“小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皎云头也不抬,“做火锅。” “火锅,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把冬天取暖的炉子搬到了厅堂来。” 虽然谢青元不明白江皎云的举动,但是他还是不能放着江皎云一个人做这么 辛苦的工作,亲自去给江皎云把炉子搬了过来,按照她的指示放到了桌子上。 “你就知道给我增加工作量,方才不和随影一起进食,搞得我还要给你开小灶。”江皎云吐槽道,但她做火锅的时候却是十分用心了。 谢青元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要给我开小灶,这等好事怎么能让别人享受了去。” 江皎云翻了个白眼,“好啊,就连你哥哥你也说是别人了,这么有占有欲的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江皎云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并没有不愉快,反而因为她的美食征服了谢青元而高兴。 搬来了炉子,江皎云便感受到有人帮忙就是不一样,连火锅底料都不想自己动手了,指挥谢青元把锅架在了炉子上。 她自己亲手做了丸子,又按照火锅标准切好了菜,和谢青元一起搬到了桌子上。 其实江皎云想和谢青元说,火锅这种东西一个人吃没意思。不过随影已经走了,而且这个火锅底料,哪怕放在重庆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辣了,要说随影也是逃过一劫。 江皎云偏过头去看谢青元,满脸不怀好意,却忽然发现谢青元也在盯着她看。 第四十九章 厌食症缘由 江皎云被谢青元这么一看,四目相对,脸瞬间就红了。 她不去看谢青元,用筷子搅拌着底料。一直等到火锅沸腾了,才下了肉类。 江皎云对谢青元说道:“一看你刚才的反应,就是没有吃过火锅。你太不容易了,长这么大连火锅都没有吃过。我和你说,我可是从小吃着火锅长大的。虽然我不是四川那一带的人,但是我对辣味很敏感。以前一周不吃火锅就心痒痒,没想到来了这里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都快忘了火锅什么味道了。” 她自顾自说着,几乎要掉口水。然而下一刻,江皎云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来到这里?”谢青元问道,眼里充满了疑惑。这已经不仅仅是疑惑了,还有一种似乎是发现了江皎云的秘密,要是江皎云有一丁半点的不对,就要吃了她的节奏。 江皎云急忙改口说道:“就是在城里住下来呀。我记得我可是和你说过,我以前在一个贫困落后的小村子住着呢。” 其实哪怕江皎云这么解释,也没有办法和谢青元说得通为什么在村子里就能够吃火锅。 若是这是他们村子独有的东西,那决然 是不可能的。 江皎云心跳得很快,她害怕谢青元会继续问下去,到那个时候她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还好谢青元的目光全被沸腾的水吸引了过去,江皎云才松了一口气。 在四川,微辣可是四川人最后的底线。江皎云一上来就给谢青元她最喜欢的麻辣,也不知道谢青元能不能接受。不过辣到了谢青元,便是她目的达成,江皎云才不管那么多。 米饭还有余下的,江皎云把菜捞了出来,放到了谢青元的碗里,对他说道:“好了,先来吃肉,我下菜。” 谢青元看着碗里的菜发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吃法,以前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 不过他很快接受了,夹起了江皎云给他的“关怀”,把肉送进了嘴里。 江皎云在等着谢青元闹笑话的时候,也夹起了一块菜。 然而想象中的鬼哭狼嚎,却出现在了江皎云的身上。 江皎云刚刚把菜咽了下去,正在美滋滋吃她自己做的丸子,忽然嘴里仿佛有火一样,眼泪瞬间出来了。 “我忘了,我忘了这个身体以前没吃过辣的东西,耐辣性还没有建立起来。”江皎云又说着谢青元 听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话,站起来原地跑圈。 “水,水,快给我水!”江皎云嚎叫着,谢青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又吃掉了一颗丸子,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江皎云。 江皎云刚刚把茶水喝进去,却喷了出来,“热水,怎么是热水!” 辣的时候要是喝了热水,嘴里的味道会更加浓烈。江皎云自己去厨房舀了一碗冷水,漱了漱口,才稍微好点,但嘴里的味道却没有消散下去。 江皎云觉得她的嘴唇似乎要肿起来了,但火锅的香味又再一次诱惑着把它做出来的人。 手里拿着筷子,江皎云感觉得到她的手在颤抖。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了你这么个人才。” 江皎云一脸幽怨看着谢青元,如同是被谢青元强迫着吃掉火锅的一样。 谢青元更加不理解了,问道:“有那么辣?” 在江皎云的心里,谢青元已经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了。他分明是第一次吃火锅,而且一上来就是最辣的口味,却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甚至格外享受这种味道。 “以前吃的东西,都没有这个吸引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云,你以后可 以多做一点,我挺喜欢的。”谢青元高兴的时候,也不再给江皎云起各种奇怪地外号,而是很亲切的叫她一声阿云。 江皎云还在幽怨中,想不通的事情现在更加想不通了。 她不明白谢青元没有事情的原因,但仔细看了看谢青元,江皎云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一般人厌食症,都是因为结实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经过和谢青元的相处,谢青元绝对没有他自己要节食的理由,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受过刺激。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想明白了。也许是谢青元天生对食物没有那么敏感,味觉也是,因此本来就难以下咽的食物,现在变得更加难以下咽,才得了厌食症。 而火锅这种东西,对上了谢青元的胃口,他才会觉得无比好吃且没有那么辣的难忍。 江皎云豁然开朗,也知道了谢青元的喜好。 开始的时候接受不了,吃了一点菜,江皎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她盯着锅里的东西,带着自己强烈的好奇心,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吃东西的时候,嘴里的味道都像糟糠一样,所以才什么都吃不下?” “你怎么知道。”谢青 元有些喜出望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人理解比什么都要让人开心,谢青元自然也不例外。 江皎云神秘地笑了笑,“那是你要求高,所以才会如此。不过呢,好在你遇上了我,才不用再吃那些东西了。你说,你运气这么好该怎么办?” 谢青元一听江皎云的提问,就知道她的语气又不对劲了。 这一次没等江皎云自己说,谢青元便替她回答:“我知道,要加钱。” “对对,吃了喜欢的东西,人也变聪明了。”江皎云喜出望外,看着谢青元期待他自己能够有一点自觉。 不过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这么贪财了。 贪财也好,不图点什么,怎么能说自己在世界上走了一遭呢。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还是迟迟不掏银子。 “你那点伎俩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一次也不是特意迎合我的口味做什么火锅,而是想整我吧。”谢青元好不客气拆穿了江皎云。 趁着江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谢青元继续道:“结果没有想到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其实你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辣。” 第五十章 动身去景城 江皎云被他揭穿了,自然无话可说。 如此一来,那一点想要讹诈谢青元的机会便没有了。 江皎云摊开了手,“好吧,你说的对,小东西还挺聪明。”她朝着谢青元吐了吐舌头。 分明是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在谢青元看来小东西一定不是夸人的好话。但从江皎云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点欠揍,更多的确实奇怪的感觉,是谢青元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没有责备江皎云不知礼数,反而回应道:“小东西挺会给自己辩解。” 说罢,谢青元看着江皎云,越来越觉得她像个小东西。本是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却不由得笑出了声。 江皎云还不懂他的笑点在哪里,抬头看了看天,便对谢青元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我的小店去了。不过明天我会打烊的,你记得带我去景城,不要耍赖。” 说罢,江皎云拍拍屁股,丝毫没有停留回了她的小店。 谢青元还有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在江皎云走了之后,还是咽了回去。 今天来江皎云店里吃东西的客人,都说饭菜的口味似乎重了一点。 除了那些本就口味清淡的食物,江皎云几乎给每道菜 都放了一点辣。 她忽然发现,这里的民风好生剽悍,似乎大家对辣味的接受度很高,几乎是压倒性的。 江皎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景城多久,她特意给店门挂了个“有事闭门三天”的牌子,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和谢青元去景城。 回了自家的宅子,赵若兰一路上都想问江皎云门上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却觉得怪不好意思,才没有问出口。 只有江大安心里忐忑,回了宅子,才忍不住问道:“阿云,你为什么要闭门三天?” 江大安很愧疚,现在自己能帮上女儿的忙不仅不多,连女儿的心思都猜不透。 江皎云已经做到了撒谎的时候丝毫不脸红,她看着江大安,一本正经说道:“有一味菜,只有景城那里可以买到,我们武城没有。作为一个优秀的厨子,我必须去那里看一看。” 江大安更加捉摸不透江皎云的心思,“什么样的菜,非要不可吗?” 看到江皎云无比凝重点了点头,江大安才不再怀疑了。 其实江皎云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江成江河6他们都没有读过书吗,江红珠更不例外。武城看到名字就知道崇尚武艺,笔墨纸 砚也贵,正好去景城买这些东西,回来没有事情的时候,可以教他们写字读书。 她还是希望她的兄弟可以从文,她看得出来,这样的生活江成和江河早已经有一点厌倦了。 而文房四宝,就是江皎云打算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 “那……”踌躇了一阵,江大安又问,“你要怎么才能去景城,景城离武城虽然是挨着,但却也远得很。” 江皎云摆了摆手,“爹,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我认识一个商人,他要去景城做事,我正好跟着一起去。你们也忙了这么久,可以好好休息了。” 江皎云自顾自说着,也开始犯困,便回了屋子。 连夜做了一个方便携带的包袱,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江皎云就背着她的包,去了谢青元的宅子。 本以为谢青元没有醒来,但她去了才发现他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 “我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去景城度假了!”江皎云兴奋地说道,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她如此高兴,但见谢青元面无表情,又疑惑起来,“怎么了这位朋友,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话音刚落下,江皎云便听到屋子里另一 个人的抱怨声:“你们倒是吃好喝好了,让我这个无辜的人收拾东西。主上、你不厚道啊,居然背着我开小灶!” 谢青元的脸色瞬间变了,叫了一声:“随影。” 随影走出来,看到江皎云也在,迟疑了半晌,才继续说道:“青元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过分了。” 谢青元看了一眼江皎云,江皎云表情没有任何的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但江皎云清清楚楚听到了随影的那一句,“主上。” 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弄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称呼,以为是随影对谢青元的爱称罢了,才没有放在心里。 江皎云去了厨房,今天他们应当要走许多的路,才不能耽搁太久。江皎云知道早饭要吃的清淡一点,却也必须吃好,因为她不清楚路上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休息。 想了许久,江皎云觉得还是馒头这种东西最顶饱了。 她先去揉面,因为没有了发面的时间,江皎云只好用死面做窝窝头。 其实用死面如果做得好的话,也是可以做的很好吃的,而且更加耐饿。 江皎云找到了玉米面,用玉米面和白面混在一起,揉面,给每个窝窝头都 坐上了好看的造型。江皎云又去熬了粥,蒸了三大碗鸡蛋糕。 一切准备好了的时候,江皎云的窝窝头也出锅了。 昨天做火锅还剩下了一点瘦肉,江皎云再三思索,正好做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这粥做好了格外好吃,做不好的时候味道也是无与伦比的奇怪。 江皎云厨艺是好,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很好的厨神,她有她的软肋在,比如皮蛋瘦肉粥就是。 也是突发奇想,江皎云决定去挑战她最不喜欢做的粥。 其实在现实中吃的皮蛋瘦肉粥,许多都是做的不合格的,但大众的味觉没有那么刁钻。 江皎云不一样,她对自己的厨艺要求是很高的,才觉得每一次做出来的粥都不怎么样。 生姜去皮切碎,香葱切碎,瘦肉也剁成末。皮蛋放进锅里煮够时间,腌制瘦肉,再将皮蛋切成小丁放入。这当众对腌制猪肉时候对调料的要求十分苛刻,江皎云也小心翼翼,控制着用量。 在她的印象中,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粥,却怎么都做不好。 锅里注水,大火煮开,把腌制好的肉、粒放入锅里煮三分钟。当水面有浮沫的时候,把浮沫捞出再加入皮蛋。 第五十一章 沿途 姜丝,葱,一并放入。加入淘好的米,加水。江皎云每次的问题,都出在了注水。以前有量筒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注水也总是量出现问题。对于熬粥来说,哪怕是几毫升的水,对口味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在做这个粥的时候,江皎云甚至没有把它做完美的想法。 控制火候,开始熬粥。江皎云一边去观察鸡蛋糕,一边熬粥,还要掌握窝窝头的火候。 等一切妥当,江皎云把丰盛的早餐端了出去,才开始盛粥。 揭开锅的时候,就连江皎云自己都惊住了。她只是随意的去加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加了多少。但比起来以前6用现代工具把控的时候,却好了许多。 江皎云闻到香味的时候,她有预感自己这一次做的粥和以往比起来一定大有不同。但这不同在哪里,她却说不出来。然而此时,她却忽然发现了烹饪的真谛。 本就无需借助任何东西就可以把食物做好,而她以前是太过于谨慎又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才导致后来的许多粥都熬不好。放着平和心,比什么都重要。 江皎云吃自己熬的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也许 是今日的粥的确味道好,江皎云的心也跟着大好起来。 吃过了早饭,江皎云和谢青元上了马车,她这才发现这一次随影也要跟着去。 不过谢青元和江皎云坐在马车里面,随影被打发去驾车了。 “随影还会驾车呀。”江皎云掀开了帘子看着外面的随影,感叹道。 随影瞥了江皎云一眼,“你这可就低估我了,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什么都会。”随影嘚瑟道。 江皎云第一次见随影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那种会拐卖小孩的怪蜀黍,结果一接触才发现他虽然看起来比谢青元大许多,却性子格外活泼。 而且让江皎云觉得最疑惑的一点,他似乎是有一点怕谢青元,却说不上来为何。在与谢青元说话的时候,就连江皎云也感觉得到谢青元的身上有一种威严,但在面对江皎云的时候,这种威严却又不在了。 胡思乱想着,江皎云一回头才发现谢青元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窗前,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江皎云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看谢青元,她在这里这么久见过的男人不多,每次和谢青元见面回去,再看她名义上的家人 ,都有一种朴实的感觉。 而谢青元,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高高在上,哪怕他偶尔也会开玩笑,那一颗冰冷的心却把任何人都拒之门外。 江皎云就这样看着,有些不安分地往前挪了挪,又离谢青元近了一点。 谢青元忽然睁开眼,眼里似乎有厌恶的情绪。 这个目光,江皎云很长时间都没有忘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厌恶的目光的时候,江皎云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波动,似乎还有点难过。 她默默地坐好,但再看谢青元的时候,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平和。 如果不是心跳还在加快,江皎云几乎以为方才的目光是她的错觉。 总之江皎云觉得她受到了伤害,而且一早上都不开心。 反倒是谢青元丝毫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江皎云,见江皎云难得这么乖巧的坐着一言不发,还亲自去问了一句:“小东西,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在心里想他喜不喜欢她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方才的表情是真的,她也绝不放在心上。 想玩这些,江皎云又傲娇起来,看着谢青元轻声“哼”了一声,道:“你讨厌 就讨厌,我又不需要你喜欢。” 话已出口,谢青元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也跟着思索他哪里招惹了江皎云。 过了许久,才试探问道:“我还不会是方才休息的时候梦游了,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江皎云撇过头,不去看谢青元也不说话。 就这样直直坐着,做了也不知道有几个时辰,终于颠簸的马车停了下来。 随影揭开了帘子,对谢青元说道:“我们到了景城了。” 在没有来景城之前,江皎云一直以为武城算是很繁华的地方。但到了景城,她才意识到武城不过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地方,景城才算得上繁华。 她一边惊叹满大街的人,一边在集市上东走西看,集市全都是武城没有的东西。 江皎云就像乡巴佬进城了一样,好在谢青元不嫌弃她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耐心跟在她的身后。 “喜欢什么就买,以后没准不会在来景城了。”谢青元对江皎云说道。 江皎云点了点头,她不是不想要什么,而是都想要,不好意思和谢青元说。 如此一来,给江家人带礼物的事情被江皎云全部抛在了脑后,她只想着怎么才 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景城逛个遍。 舟车劳顿,早晨吃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消化掉了,江皎云自作主张来着谢青元和随影就近去了一家酒楼。 这酒楼规格也比江皎云在武城见到的大得多,难得谢青元没有拒绝,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这里的酒楼味道要比武城好一点。” 这一点在吃到饭菜的时候,江皎云赞同。但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虽然酒楼的牌面有了,但味道与江皎云的江家酒楼比起来却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江皎云仿佛打了鸡血一样,脑子里瞬间有了想法,等以后自己的酒楼开起来,也要在京城开一家连锁的酒楼,把江家酒楼发扬光大,自己坐在幕后当小老板,光赚钱了。 “小东西,你傻笑什么。”谢青元用筷子敲了一下江皎云的碗沿,才把江皎云拉回了现实中。 江皎云这才在心里责备自己,江家酒楼的影子都没有呢,还想要搞连锁。更何况,在这通信不发达的地方,恐怕连锁只能是痴人说梦。 谢青元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即便桌子上的食物琳琅满目,却什么都吃不下去。不过是吃了一口黄瓜,却停下了。 第五十二章 贵人 在吃过江皎云做的东西以后,江皎云发现就连随影也开始挑事了,不过是味道有那么一点不太好的,立刻不吃,把东西放在那里。 忽然江皎云发现,桌子上的馒头少了一个。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是自己没有看错,明明有五个馒头,她自己吃了一个,随影和谢青元不吃,却只剩下三个了。 虽然疑惑,但江皎云确实实实在在饿了,也不管味道好不好。吃了一口菜,又去看的时候,馒头只剩下两个了。 “闹鬼了!!”江皎云相信,这一嗓子酒楼的小二一定终身难忘。 小二吓了一跳,还没赶过来,随影便从桌子下面抽出来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是个小乞丐。是个小孩,江皎云心便软了下来。她本以为在景城看起来如此繁华的地方,不应该有乞讨的小孩,但她错了。 “算了吧随影,这小孩怪可怜的。”江皎云说着,把馒头都给他了。 “也不知道小二怎么把这小乞丐放进来的。”随影随口抱怨了一句,便有店小二,立刻过来把小孩提溜着丢了出去。 江皎云怔了一下,急忙阻止了小二,对他道 :“他就是个小孩,别用蛮力。” “不这么他下次还敢来。”店小二面对着江皎云,却又陪着笑,去招呼他的客人了。 江皎云满脸不高兴看着随影,“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呢,你要是不抱怨,那小二就不会对小孩动这么大手脚了。” 随影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却理直气壮对江皎云说道:“这样的小孩一抓一大把,我不说,也会有人说,何况他还偷东西。” 江皎云还想和随影争论,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京城里也有乞丐吗?” “京城里乞丐更多,人人都想混一口饭吃,但哪里有那么多做善事的人。而繁华一点的地带,是不允许乞丐出现的。”随影说道。 难怪随影觉得乞丐很正常,原来是乞丐多。不过江皎云想了想也是,遇到洪灾旱灾,饥荒的时候人们都想要淘到其他地方来,但来了没有安家的能力,只能做乞丐了。 她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乞丐还是很纯粹的,他们就真的只是去讨饭吃,而不是变着花样要钱。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心疼。 “真可怜啊,朝廷不帮帮他们吗。”江皎云说 出口了,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这种事情,朝廷又怎么会知道。 随影和谢青元都没有言语,周围只听得见别人的哄闹声。 谢青元给江皎云夹了一筷子菜,“这里也就这个东西能吃,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江皎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面的花生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可谢谢你。” 他们已经进食完成许久了,谢青元和随影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她更觉得谢青元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谢青元自己不说,她也不方便过问。这样等待了许久,才看到谢青元抬起了头。 一个大腹便便富态十足的男人,径直朝着谢青元走了过来。 本以为这就是谢青元要找的人了,但忽然听到那人对谢青元道:“谢公子,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好让老爷早点派人接您。” 谢青元摆了摆手,跟着站了起来。 那人显然认得随影,却看向江皎云的时候,面露疑惑。 江皎云不说话,男人也不多问,迎着谢青元走了出去。 江皎云就像个小跟班,跟在谢青元的身后。 几个人再一 次上了马车,这一次的马车可要比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马车高级多了,也有专业驾车的人,不需要随影代劳。 江皎云心不在焉看着外面的风景,谢青元忽然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阿云不是外人。” 江皎云在心里嘀咕,在外人面前就叫她阿云,当面叫小东西,真有谢青元的风格。 随影顿了一下,知道这话是在和自己说,却还是一言不发。 “好啊,吃了我的饭,还把我当外人。”江皎云假装生气说道。 随影赔笑看着江皎云,“也不是不能说,不过现在没到说的时候。” 其实江皎云心里清楚,哪怕随影要说,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不过江皎云本来就对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对谢青元的身世更不感兴趣。 谢青元看着随影,亲自开口说道:“小东西,这次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去景区旅游的时候,面对危险的项目工作人员说的话一样。 原本没有觉得有什么的江皎云,忽然警惕起来,不过是这个男人多给了她一点钱而已怎么就这么傻乎乎跟人走了,虽然江皎云不知道这个地方拐 卖人口能赚多少钱,不过江皎云觉得怎么说都不至于比谢青元大手一挥就能买宅子的钱多。 她咽了一口唾沫,“我有生命危险吗?” 随影“噗嗤”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要是有生命危险,我们两个都不用活了。” 在谢青元瞪了他一眼之后,随影才安静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来找谢青元的人看起来已经是富态十足了,江皎云在心里想,他们要见的人恐怕是个大人物。那人虽然说不上来是谁,但江皎云觉得一定是对谢青元很有帮助的人。 她胡思乱想着,到了这里似乎遇到的官最大的人就是他们村里的村老和里正。想去长长见识的时候,到了半路上,马车却突然停了,随影把江皎云从车上抱了下来。 江皎云还是小孩模样,江皎云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下了马车,随影才对她说道:“剩下的就是谢青元的事情了,和你没有关系。” 江皎云傻愣在了原地,看着随影,整个人都迷茫了。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了江皎云的视野里。江皎云没有因为谢青元不告而别不高兴,却不断有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三章 溜走 “走吧,我听谢青元说你一直在村里,甚至没有出过武城,这景城倒是一个可以好好闲逛的地方。”随影拍了一把江皎云的脑袋,看着远处。已经是下午,这是江皎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春天,和煦的太阳照得她有一点睁不开眼。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帮助谢青元支开我咯。”她耸了耸肩,但对这个决定并没有任何的不习惯。 随影点了点头,江皎云心里那一股不放心的感觉越发的重了。 “其实……哎,走吧,今天天气好。”随影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看了江皎云一眼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江皎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她,要是随影不瞒着反而奇怪了。但江皎云丝毫不放在心里,她在前面走着,随影就如同保镖,跟在江皎云的身后。 就在这一瞬间,江皎云有了大胆的想法。 即便她对景城人生地不熟,但江皎云还是想要自己去走走,不想有人跟着,仿佛被监视了一样。 随影虽然看起来很闲散,但江皎云心里清楚,他其实一直紧跟着她。她加快步子随影也跟着加快步子,她慢下来随影同样慢下来。 江皎云 已经看出来,随影不是普通的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随影大概是做暗卫的。他经常会忽然开始不习惯在人群中,总有一种要躲开人的意思。 而且江皎云也发现,他的手似乎是常年持剑的手。 胡思乱想着,江皎云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地上有许多石子,江皎云因此听到了随影的脚步声。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没有想过隐藏自己的脚步。 这一条巷子很显然随影也不熟悉,他跟着越来越紧,一直到江皎云也不知道在巷子里走了多少圈,他忽然拎住了江皎云的衣服,道:“小东西,你要去哪里?不要乱带路。” 虽然听起来是平淡的话,但江皎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 那种语气,与在谢青元面前的截然不同,让人觉得在谢青元面前是装出来的友好一般。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她没来由害怕,却还是回过头看着谢青元,“你不是说让我随便逛,我就是喜欢在小巷子里,有什么问题。” 随影也没辙,他似乎做不出来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江皎云从小巷子拉出去这种事情。 点了点头,随影颇有些无奈 ,“好吧,就随你,但是还是要早一点回去。” 江皎云点了点头,给随影下了保证。随影是实在想不出来怎么会有人喜欢在这种小巷子里晃,但江皎云的目的,却越来越清楚了。 到了下一个拐角,原本步子已经慢了下来的江皎云忽然跑了起来。随影也跟了上去,但是到了路口的时候,江皎云却不见了。 “小鬼?小鬼你别闹,你去哪了?我告诉你,这里人贩子不少,你不要闹。”是随影焦急的声音。 随影的心思很复杂,这还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轻易就被人甩开了。哪怕看出来江皎云又甩开他的意思,随影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一刻,随影知道他轻敌了。 茫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随影喃喃自语道:“难怪主上对这小姑娘如此上心,看来除了她的厨艺,还有另外的理由。” 一直到随影离开之后,江皎云才从被破篮子掩住了的小洞里爬了出来。 江皎云早就发现,她现在的身躯十分弱小,可以从一个路过了的小洞爬进去。 想要甩开随影一般的办法行不通,但这个还是可以去尝试一番的。 江 皎云美滋滋站在原地,心里漠然想随影也不过如此,和她想象中有差距。 她一直到离开了巷子,也没有看到身后的影子。 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景城,对江皎云来说却太过于熟悉了,熟悉到江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迫切想要往西边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召唤她一样。 江皎云仔细想了脑海中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她一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一直受人欺负。这短暂的一生太过于平凡,平凡道江皎云想要找出什么与众不同的都没有。 但江皎云又觉得,一切过于平凡的时候,却显得假了。 从太阳还没有偏西,一直走到了天际被黑暗笼罩,江皎云都没有走出景城。 这一路上她甚至连累和饿都不觉得,也没有注意到不寻常的事情。 终于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就是不知道通往哪里无边无际的山脉了。 “你要去哪里?”身后冷不防传过来男人的声音,江皎云吓了一跳。 “随影……我不是甩开你了吗。”江皎云有些惊愕,接着便是沮丧。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却没有逃出随影的眼睛。 “我 什么没有见过,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 随影不屑地笑了笑,但对江皎云却没有任何的恶意。 江皎云一停下来,西边的吸引力瞬间没了。她找了地方坐下来,抱着双膝。随影也跟着她坐了下去,平静地看着江皎云,“你的想法真奇特。” 忽然没了目的,江皎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看了看天边,似乎能让她再一次提起兴趣的居然是回景城。 迟疑了许久,江皎云才问道:“随影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回去?” 江皎云知道,就她这小胳膊小腿,要再走回去是不可能了。而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找到可以居住的客栈,似乎也不大可能。 听到这一声“哥哥”,随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小祖宗你可别这么叫我。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你呢。就跟被附身了一样一直走,也不知道累。” 随影说完话,江皎云听到自己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响了。 她这才想到了一直被她遗忘了的谢青元,脸色跟着一变,“坏了,这么晚不回去,谢青元怎么办。” “他不会担心你,放心。”随影当场就泼了凉水给江皎云。 第五十四章 回路 其实江皎云心里想的也是如此,不过被随影拆穿了以后,却又嘴硬说道:“我才不需要他担心,我反倒是担心他没饭吃了呢。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想管了,饿死算了。” 随影眉头挑了挑,“小姑娘心思这么恶毒。” “我要是再恶毒一点,就拿吃饭威胁你的好弟弟,把他的钱全部骗过来。”江皎云说着,肚子又“咕”了一声,自己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随影看着江皎云,站起了身,对她说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便回。” 江皎云也急急忙忙爬了起来,抓住了随影的衣服,“不行,你不可以就把我扔在这里不管。” 随影拨开了江皎云的手,“想什么,我去抓兔子或者什么东西回来,你看着做就行。我要是丢下你,谢青元怕是要饿死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江皎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抓到什么东西,看随影如此信誓旦旦满眼都是不信。 但不管信不信,江皎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饿了,才随着随影如何了。 坐在了原地,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天还是很冷,没有因为它到了秋天就暖和起来。 甚至因为到了 夜里,天更冷了。 她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在一起把原主的记忆捋了一遍。 不对,一定不对,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如果记忆是完整的,那那些碎片,又是什么东西呢,连一个合适的解释都没有。 随影回来的时候,江皎云几乎要饿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再一次低估了随影,随影不仅人好好的回来,手里面还提了一直兔子,还有一只松鼠。 松鼠吓得一直叫,还滋了随影一手的尿。 “晚上看不清楚,就抓到了这个东西,你看着吃。”随影把五花大绑的兔子扔到了江皎云的面前,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这下江皎云更加诧异了,没想到随影还随身携带火折子。 她迟疑地看着随影,问道:“敢问你还带了什么野外生存需要的东西?”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却看到随影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漂亮的小刀。 “我还捡了一点木头过来,希望可以排上用场。快点做,你自己带路过来的,吃好了还要往回走。” 随影吩咐了一句,便又跑开。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木头,另一只手拿着可怜的松鼠。 江皎云也顾不上木头了,过去从随影手里拿走了松鼠,抱怨道:“你抓兔子就好了,怎么还搞来了这么个小东西。” 随影看着江皎云,信誓旦旦道:“怕你吃不够。” 江皎云翻了个白眼,“不如不抓,这小东西身上能有多少肉,塞牙缝都不够的。” 江皎云说着,也当做自己做了一次善事,把松鼠放到了地上。 但松鼠看着江皎云,却不走。 江皎云霎时被感动到,浮夸地对随影说道:“你看,万物有灵,它居然不愿意走!” 随影毫不客气,再一次打压江皎云,“它腿被我打断了。” “……”江皎云彻底无话可说。 随影抓兔子的时候已经把兔子打的半死不活,反正也是要成为食材的,江皎云索性给了它一个痛快。随后在随影的帮助下,江皎云把兔子穿在了棍子上,架起了架子。 江皎云已经想好了,这个小兔子就用来烤。正好这里什么材料都有,而江皎云说随影随身携带野外生存的工具,其实她自己也是,特意带了调味料和辣椒酱。 当她把自己自制的辣椒酱拿出来的时候,随影眼睛都直了。 “还真是……”随 影说道。 江皎云打断了他的话,接了一句:“职业习惯。” 燃起了火,江皎云转着棍子,把兔子放在架子上烤。 随影坐在一旁闻着香味,自己都几乎要控制不住。 江皎云把辣椒酱和香料洒在了兔子的肉上,香味瞬间四溢,是随影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他对江皎云说道:“你把你这个香料和辣椒酱也卖给我得了。” 江皎云朝着随影伸出了手,道:“可以,要加钱。” 在火焰的炙烤下,兔子的肉外焦里嫩,烤焦了的外皮在火焰上滋滋作响。兔子已经没有了兔子的样子,现在在两个人面前的,是无比诱人的肉。 眼看随影就要伸手,江皎云一个转身,掰下来了一块兔腿。 “作为一个男人,你要对同情弱者。所以吃兔子这么残酷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好了。”江皎云大言不惭说道,似乎忘了这兔子还是被随影抓回来的。 随影楞了一下,趁着江皎云不注意,又把兔子抢了回来。 “这话应当我对你说才是,女孩子家家怎么还吃兔子,这么残忍。” 江皎云立刻想起来了以前看到过的有关吃兔子的台词。 但在饥饿面前,吃 兔子又算得了什么。 本来就在火焰旁,两个人为了抢兔子又来回跑,很快江皎云的身体便不再冷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随影的用意。 忽然一瞬间随影的脸不再那么沧桑,反而真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温暖了起来。 分赃了兔子,江皎云心满意足坐着,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该回去了。”随影说道。 江皎云又陷入了沉思,她只顾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却完全忽略了她还要回去这件事情。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随影吹了口哨,有马从远处跑了过来。 这一匹马和谢青元的马不同,但看起来也十分潇洒,是江皎云喜欢的类型。 江皎云更加从心里佩服随影,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就能够把事情考虑周全。这一点是江皎云怎么都比不了的,她想了又想,居然有了把随影召唤道她的小饭店做策划的心思。 两个人坐上了马车,江皎云心里不安分地感觉,不知怎么又加重了几分。 她也不知今晚要去何处,只知道一切随影都已经安排好了。跟着随影到了一家客栈,随影去栓了马,带着江皎云到了楼上,脸色却瞬间变了。 第五十五章 遭遇绑架 谢青元的脸色不太好,江皎云也跟着后怕。 推开了屋子的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随影又走了出去,江皎云自然坐不住了,也跟着随影出门。随影跟着推开了隔壁的门,依旧无人居住。 江皎云这才意识到,出事情了。随影这样的人都能够露出这么恐慌的神色,江皎云不免跟着害怕。 随影回过头,对江皎云道:“你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 说罢,随影忽然就消失在了江皎云的视野中,江皎云几乎没有看仔细随影是怎么突然就不见了的。 江皎云一个人在屋子里,把门窗都紧闭了,还是不安心。 如果她不乱跑,随影就不会跟着她,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发现谢青元没有回来? 江皎云胡思乱想着,又开始觉得冷,索性去推开了窗子。 站了一会,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哪怕她不能帮到谢青元,也要尽自己的力。 江皎云也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只兔腿,她吃了一条兔腿,就没有再舍得吃另一条,把大部分的兔肉都给了随影,自己拿了一块兔腿包好原本就打算带回来给谢青元。 还好刚刚经过冬天 的兔子却长得肥,才没有让他们两个人便分完了兔肉。 江皎云没有熄灯,她穿上了自己带过来的方便出行的衣服,眼看随影不回来,又走了出去。 一出客栈,江皎云便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江皎云在随影离去的时候给他身上也放了一种香料,这香料不但可以做调味,也会留下与众不同的香味来。 江皎云之所以随身携带着这种香料,便是以防万一。 随影虽然离开的快,但也没有走远。 作为厨师,鼻子是经过训练的。为了闻出来一道菜的配方,江皎云苦练了几十年。 那些味道的记忆还在,即便在原主身上这种能力削减了许多,却也没有完全消退,还有它的用武之地。 江皎云跟着随影身上香料的味道,一路追了过去。 她跑得慢,在香味几乎要淡出去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大宅子前停了下来。 牌匾上的字江皎云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江皎云走过去,才发现门是虚掩的。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江皎云见到过的管家,另一个人穿着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同样是身份显赫。 江皎云 趴在门口,不敢出声。 只见过了不久,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了一点的人走了出来,看到黄色衣服的男人,道:“没想到他会找到老身,但好在他完全信任我。” “谢青元还真是命大,这样他都死不了。”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看起来是对谢青元无限的嘲讽。 既然提到了谢青元,江皎云也不再怀疑,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谢青元了。 而看起来面前这个人,就是把谢青元搞成以前那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了。 江皎云哪怕对谢青元没有什么心思,但好歹两个人也是同一条船上的,谢青元回不去她也不要想回到武城去。 “现在谢青元人呢?”黄衣服的男人说道。 江皎云想,这大概就是他的仇家了,没想到这个仇家如此手眼通天,就连谢青元信任的人也要勾结上。 “在柴房,他这一次大意了,孤身一人来了我这里。他现在还以为我和他母亲有一点交情,就也对他是同样的心,只可惜我早就不把他当做一回事了,我的心是向着您的。” 男人这么说着,很显然他面前的人格外喜欢这句话。但这个人话语里的隐藏含义太多了,江 皎云一听到居然还打感情牌骗取谢青元的信任,可见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皎云想了想自己宅子的位置,古人修房子喜欢研究风水,大概这个屋子的摆设和江皎云买下的那个宅子没有什么区别。 她再一次借助了自己身体的优势,从狗洞溜了进去,很快摸到了了柴房。 柴房的位置果然和江皎云猜测的一样,但柴房门前有人在那里守着,江皎云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忽然这个时候,她又闻到了随影身上被她放的香味。 江皎云小声叫道:“随影!” 她的嘴立刻被人捂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踹那个人的下、体,一回头才发现捂住她嘴的人就是随影。 “小声点,你怎么摸到这里来了。”随影道,“看来景城也不安全,这一次谢青元失策了。” “快去救人。”江皎云着急说道。 “我不确定他在不在,这边有人已经写信告知谢青元回去了,但我不信而已,才过来一趟。”随影道。 所幸江皎云听到了那两个人说的不怀好意的话,便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了随影。 “现在已经容不得试错了,只要确定 了他在屋子里,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谢青元落入贼人手里。”随影咬牙切齿说道。 江皎云不是不相信随影,但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江皎云就是一个拖油瓶,她自然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随影一个人去挑战这一群同样看起来训练有素的人恐怕是难上加难。 “就这点人是困不住谢青元的,恐怕他们用了不干净的手段。”随影说道,他已经跃跃欲试要前去了。 江皎云奋力拉住了随影,“你不要冲动,他们这么多人,而且谢青元能不能跟你走还是问题。这样子过去,可不就是送死。” 但江皎云的疑虑随影丝毫没有放在心里,只见他犹如疯狗一样,忽然冲了上去。 江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守门的两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随影的手里还拿着6她切了兔子的刀。 他打斗的动静一点都不小,江皎云跟着听到了脚步声。 随影和最后一个人纠缠着,江皎云便偷偷挨着墙溜进了屋子,果然谢青元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江皎云叫了谢青元许多声,都没能把人叫醒。 外面随影被拖着走不了,而这个宅子的救兵,也快要到来了。 第五十六章 身份之谜 江皎云狠了心,冒着要被谢青元动怒杀死的危险,一巴掌拍在了谢青元的脸上。 她心里明白,哪怕是随影进来也干不出这种事,但是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这里连水都没有。 谢青元的意志力向来比别人要强,为人也谨慎,若不是这一次的人他实实在在是信任的,才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但哪怕如此,谢青元晕倒了也没有一般人睡得沉。 不过是被江皎云这么用力一拍,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江皎云还打算再来一巴掌,却看到了谢青元睁开的眼睛,手停在了空中。 谢青元一把抓住了江皎云的手腕,江皎云吃痛,叫出了声,才急急忙忙说道:“快,你醒了就快点走,那边的人要来了,我们的恩恩怨怨回头再说。” 毕竟是江皎云打了谢青元,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有点心虚。 谢青元松开了江皎云的手,忽然把她扛在了身上,走了出去。 那边已经到了一部分人,随影几乎有些寡不敌众了。 江皎云趴在谢青元的背上,大喊道:“你们这些人不要脸,一群人欺负一个!” 是女人的声音,那些人不由得楞了一下。 就是这 个空当,随影才得以抽身,和谢青元从墙头翻越了出去。 谢青元的马没有牵绳,却像是通灵一样停在原地哪里都没有去。 随影把谢青元扶上了马,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江皎云夹在了正中间。 后面的人眼看就要追过来,随影骑马,马飞也似得跑了。 到了客栈,江皎云原本想要休息,却见随影开始收拾东西。 谢青元坐在椅子上,脸上的巴掌印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江皎云不好意思去看他,却还是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里?” “景城已经不安全了,那边要赶尽杀绝。我们的人现在不能够及时赶过来,先去外面躲一躲,约莫一个时辰才能够解除危险。”随影说道。 谢青元看着随影,点了点头。他已经是十分疲惫了,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江皎云更加疑惑谢青元的身份,他们都没有要回答自己话的意思,便又喋喋不休问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你是怎么招惹人家了,他们非要赶尽杀绝。还有你啊,看起来也不笨嘛,怎么还能被人骗了……”江皎云话没有说完,又被谢青元抗了起来。 随影回头看着 江皎云,道:“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掉脑袋。” 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开玩笑,江皎云才闭上了嘴。 要是早知道来了景城这么危险,江皎云就不要跟着来了。 又上了马,她能感觉到谢青元离她很近,两个人是挨着的。 她还没有熬过夜,这个点已经疲惫的不行。马车颠簸,却怎么都无法入睡了,才持续醒着。 但马并没有走太久,看着随影走各种小路,颇有自己甩开他的时候的作风,江皎云知道他是为了甩开那些追他们的人。 但马并没有走太久,却又停了下来。 换了一家客栈,随影进门对掌柜点了点头,掌柜便知道他们的用意了,特意把人带到了楼上去。 到了楼上,谢青元才放下了江皎云。 江皎云坐着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安全了?” “安全。”随影说道。 江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随影说安全了,她心里便也不再惧怕什么。 三个人不约而同没有点灯,江皎云坐在谢青元的面前,似乎听得到他的呼吸。 “陈伯也反水了,真是可笑。”谢青元忽然说道。 随影没有说话,兴许是他也不知道 该说什么。 “也许陈伯的心早就变了。”随影冷不防说了一句,江皎云想去堵他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青元却突然抬起头看着江皎云,笑道:“我失策了。阿云,你一定很好奇我的身份,对不对?而且想知道我明知道自己腹背受敌,却还要来景城。” 江皎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反正是有钱人嘛,和有钱人在一起就有肉吃,我才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不过下一次,能不能也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我可不想没命花。” “我今日来找的那个人和我母亲有交集。我母亲的家族以前帮过他,也因为我的母亲他才有今天的辉煌。他待我一直很好,从小以来便是,哪怕见面次数并不多。” 谢青元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伤感。 江皎云丝毫没有震惊,甚至猜不到谢青元也会是一个感性的人。 “别傻了朋友,鸟为食死,只要有利益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不过也有例外,你母亲这是遇到白眼狼了,你看我就不会,我还傻不拉几去找你,要是没有遇到随影我估计就是尸体了。” 窗子没有拉上,看着外面的月光洒在谢青元的脸上 ,江皎云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摸了摸谢青元的眼角,却发现是干的。 良久,江皎云仔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谢青元居然在笑! 她再也不能琢磨透这个人的心思了,被如此信任的人背叛,他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本来我就没有信任他,不过是利用他,把我想要知道的人引出来罢了。”谢青元看着窗外,平静开口。 江皎云才不信他的话,只当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开脱。 她回头对随影道:“随影,你是不是也不信?” 然而一回头,随影却不见了。 谢青元拉上了窗子,点燃了蜡烛,看着江皎云,笑道:“解决了。我饿了,我知道你也没有困意,去给我煮碗面吧。” 难得谢青元自己点名道姓要吃什么东西,江皎云却犹豫了。 谢青元把一块银子拍在了桌子上,这阔绰的出手让江皎云差点忘了方才经历了的事情。 “那块兔腿呢,可是我特意为你留的,你就暂时忍忍吧,我懒得动了。” “兔腿……我吃了。” 江皎云惊愕地看着谢青元,不由得好奇起来,他什么时候把兔腿吃了的?也许他的沉着,本就不是演出来的。 第五十七章 三碗阳春面 这里的掌柜和谢青元似乎很熟的样子,江皎云说要煮面,掌柜什么话都没有说很爽快把江皎云领到了厨房去。 看着掌柜离去的背影,江皎云合理怀疑掌柜也是其中一个卧底。大半夜不睡觉还开着自己的店,那感觉瞬间出来了。 既然谢青元主动提出要吃面,江皎云忽然想到了阳春面。 面食比起来米好消化的多,那些肠胃不好的人都更加喜欢吃面一点。 江皎云拿出了面粉,和面,用温水把松散的面揉成团子的模样,再放在面板上,细细揉捏。没有现成的=挂面反倒是好事,手工做出来的面煮了以后有一种劲道在里面,没有挂面那样僵硬。 这面团揉了许久,江皎云把面拉长,又合在一起。普普通通的面,在江皎云手里却变得无比细软,哪怕还没有煮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了。 她最后一次揉面,把面拉成细条,再对折,再拉,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原本一大团的面,此时此刻却变成了细条,躺在案板上。 江皎云把面放在了盆里,她特意多做了一点,做了四个人的分量。 掌柜守到了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对江皎云来说 谢青元的帮助人也间接算是帮助她了。 阳春面的重点在于面汤,江皎云吃惊地发现这里居然还有鸡蛋。 刚刚吃完兔肉的江皎云,看着自己揉好的面,竟也觉得有些许饿了。 阳春面又叫做清汤面,顾名思义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汤面。在不加入任何东西的时候能把面煮好,也是对于厨师的考验。 江皎云熟练的煮面,有时候食材不够的时候,她就会煮一碗普普通通的阳春面。但这阳春面虽然清汤寡水,却能让人回味无穷。 不多时,清爽的阳春面就端上了桌子。 江皎云一个人把四个碗放在了桌子上,对谢青元说道:“开饭了,阳春面,客官请慢用。” 江皎云说着,看到谢青元坐下了,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来,随影早就为了完成什么任务离开了。 她因而去叫了掌柜,但掌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却对江皎云说道:“我不能吃。” 江皎云更加疑惑,但她在掌柜的目光中看到了敬畏的神色。 也对,掌柜是商人,他面对谢青元这样的达官子弟自然是觉得身份降了一等的。 江皎云也不再勉强,和谢青元说道 :“看来今晚的面要剩下了。” 她说着自己端过了面,开始吃的时候,才发现谢青元碗里的面已经见底了。 江皎云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看着谢青元,“你这是饿了多久,怎么吃这么快。还好是面,不然就真的不好消化了。” 谢青元没有吱声,他吃完了自己的我面,理所当然把手伸向了随影没有去吃的那一碗面。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还好现在随影不在,不然谢青元想多吃都没有了。 美滋滋吃着自己的面,江皎云抱起了碗喝汤的时候,才发现谢青元已经在吃第三碗了。 这个时候,她又不由得在心里想,掌柜不和他们一起吃没准是太过于了解谢青元的性格,知道自己吃了他就吃不饱了。 江皎云想到这里,自己都替谢青元感动,虽然他被人骗了,但是可信任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一口气吃完了三碗面,谢青元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他吃得太多了难为情,反而平静地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翻了个白眼,把桌子上的碗收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柔和的缘故,她觉得吃饱喝足了的谢青元,目光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江皎云,说道:“你方才说这碗面叫什么?” “阳春面,是扬州有名的小吃。它的特点就在于是一碗清汤面,没有多余的佐料,却有不可抗拒的香味。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的人,应当是更喜欢这面的味道吧,看起来普通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江皎云说着,谢青元的眼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亮光。 他看着江皎云,对江皎云说道:“回味无穷,就和你一样。” 本来就疲惫,做了面之后又吃饱了的江皎云,开始犯困了。 她丝毫没有听到谢青元接下来说的那些话,自己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照在了脸上的时候,江皎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谢青元坐在床边看着江皎云,笑道:“没想到看起来瘦的像麻杆似的小姑娘,倒也没有那么轻。” 作为女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的身高了,江皎云也不例外。 她瞪了一眼谢青元,麻利地下了床,威胁到:“你要是在这么说我就断你的口粮。” 谢青元摊开了手,大抵是妥协的意思。 其实江皎云还要靠他回去自己的武城,自然是 不可能做出来断了人家口粮这样的事情的。 洗漱好了之后,她便问道:“你想吃什么?” 以前一直是江皎云自作主张安排谢青元的伙食,却忽略了谢青元也有自己的想法。 谢青元有些诧异,对江皎云道:“你想不出来要做什么了吗?” 本来还是好心把主动权交给谢青元,现在江皎云忽然就想把主动权收回来。 好心当做驴肝肺,江皎云在心里想,丝毫不顾谢青元想吃什么了。 昨晚睡得迟,江皎云一觉醒来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作为一天之内最重要的饭,午饭自然是要丰盛一点的。 江皎云看到了随影以及他那和自己面容不符合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就知道随影的事情办妥了。 江皎云路过他的时候,打趣道:“你看你昨晚忽然就没了人影,结果错过了一顿美食。” 随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看着江皎云,不可置信说道:“你居然大晚上还去做饭了!” 江皎云凝重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谢青元是没有告诉他他的那碗面被谢青元吃掉了的事情。 江皎云想了许久,决定谢青元昨晚怀疑她的能力,她就要把谢青元拆穿。 第五十八章 带回家的礼物 左顾右盼发现谢青元不在,江皎云便对随影说道:“我昨晚做了好吃的,原本做了四份,掌柜的不好意思来吃,就剩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那个弟弟一碗吃了不够,居然把我留给你的和掌柜的全部吃了。我用的是大碗,比平常的碗大一圈的那种碗。” 随影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不会吧,他可是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吃两碗的。” 随影说完,忽然听到江皎云咳嗽了两声。 一回头,谢青元阴骘的面容霎时在面前清晰起来。 江皎云倒是跑得快,一溜烟便去了厨房,只剩下了随影的惨叫。 午膳江皎云按照平日里的标准来,虽然是午饭但鉴于她醒来的迟,便与早饭一并合并起来了。 要说景城确实繁华,小二居然从集市上买来了鱼和牛肉。 江皎云做了一份荷塘小炒,因为没有莲菜便用山药代替了。荷塘小炒美就美在它的色泽均匀,而且清爽。 做了荷塘小炒,今天午饭的色调便出来了,就是清爽。 江皎云做了一道完整的西湖牛肉羹,牛肉、粒在浓稠适中的汤里,周围是散 了的鸡蛋,符合今日的主题。 酸炒土豆丝,蒜蓉油麦菜,全都是普普通通清淡的农家小炒,组合在一起却有了不同的风味。 因为都是清油,油腻的感觉全无。 虽然看起来没有红烧的食材让人有食欲,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尤其是江皎云在味道上的处理浑然天成,没有看到菜,先被香味吸引了过去。 又是完美的一桌菜,在江皎云的手里就算是白菜也能炒出来香草味。 谢青元眼睛直了,他说道:“我原以为这小不点做大餐厉害,没想到小炒也不输人。” 挨了一通夸,江皎云得意地说道:“你知道最考验厨师的是什么吗,就是把普通的菜也能做出来花。” 谢青元有食不言的习惯,也成功的把这种习惯眼神给了其他人。 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影,随影就知道该闭嘴了,闷头吃饭。 他还是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自然桌子上的食物,全成了他一个人的美食。 谢青元还没有吃多少,随影便撂下了筷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谢青元破天荒在桌子上开了口,对江皎云说道:“今天你想去哪里?” 江皎云想了想,反问道:“请 问今天我有生命危险吗?” “……” 谢青元大概是觉得江皎云这个问题太过于傻,选择不回答。 既然是客栈,自然也有其他人来这里享用食物。 有不少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一进来,就对小二说道:“今天厨子在做什么呢,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小二客客气气说道:“客官,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就这香味,点这个,什么香就点什么。”客人眼睛都亮了,闻着香味,对小二说道。 江皎云合理觉得她是过来砸场子的,她做出来的东西,能做出来同样香味的大概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 吃饱喝足了,对谢青元来说也该出发了。 也不知道那个晚上随影做了什么,居然危机就此解除,谢青元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摇大摆在街上走。 江皎云一见到这么多的人就慌了,丝毫不敢离开谢青元一步,生怕一不留神谢青元就不见了。 在这种地方又没有导航,要是江皎云丢了恐怕就回不去了。 昨天赶集,今天不知怎的又赶集,人还是如此多。 江皎云便问道:“这里赶集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连着赶集我还是头一次 见呢。” 谢青元摸了摸江皎云的后脑勺,“傻子,现在没有赶集,景城人多本来就热闹。” 江皎云满脸黑线,自己有出窘了,却赖在了谢青元的身上,不去理会她。 今天江皎云没有忘记她来到景城的目的,对谢青元说道:“陪我去买东西吧。” 只要带上了谢青元,江皎云就不用再破费,反正大头都是谢青元花。 不知是不是江皎云自己的错觉,江皎云总觉得谢青元给她花钱的时候,似乎自己也格外高兴,这钱就像是白来的一样。 江皎云带着谢青元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店,店里除了买文房四宝,也卖书。 江皎云拿起来一本楚辞,楚辞是她全部都背过了的,也一直很喜欢书中的内容。 还好是繁体字不是什么甲骨文这类的东西,书中的内容江皎云完全看得懂。 这一点就注定了江皎云哪怕是在这个不同的时代,也不是文盲。 “你识字?”谢青元有些诧异。 江皎云用书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谢青元,道:“我的老天爷,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做女红的村姑吗!” 但江皎云再仔细 想了想,她应该还不如人家村姑。她用皂角就洗不干净衣服了,而且也不会缝衣服,缝衣服还没有自己的妹妹江红珠做得好。 不过这些既然谢青元不知道,她也不会自爆。 买了笔墨纸砚,江皎云又去给母亲买了脂粉,一切大功告成。 景城能够游玩的地方也不多,江皎云全然没了兴趣,还想着她的小饭店。 但在景城的江皎云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武城她的家发生了什么变故。 回到了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两个人坐在客栈的屋顶,看着天边夕阳,一片岁月静好。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对他说道:“其实我家里的事情,也乱七八糟的。” 谢青元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 这样温和的时候,江皎云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谢青元,哪怕这些和她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在村子里的时候,我有个偏心的奶奶,她总是欺负我爹和我娘,把我爹的钱全部都给了我叔叔那一家子吸血鬼。现在在你的帮助下我到了城里,前些天她知道了这件事,还以为我们过得好,就又来闹了一次,不过被我打发走了。”江皎云同样平和地说道。 第五十九章 消失小店 她和谢青元说了许多,说了苦主的家境,也说了自己未来的打算。 “所以,你一直去那些食物难以下咽的酒楼,就是为了自己也开一家酒楼?”谢青元问道。 江皎云凝重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不想开酒楼的厨子不是好厨子。要是可以,我还想进宫去给皇帝做吃的那,毕竟那代表着高阶层的认可。” 谢青元忽然笑出了声,“那皇帝一定会喜欢,毕竟宫里那些御厨做出来的食物也跟你做的猪食没有什么差别了。” 江皎云张大了嘴巴看着谢青元,“你怎么知道我还做猪食!” 这一次换做了谢青元不可思议看着江皎云,“你居然做猪食!” 江皎云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告诉谢青元自己养猪,原本谢青元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她真的也给猪做猪食。 虽然江皎云觉得她哪怕是养猪也是一腔热血,心意十足去做猪食,但谢青元却一万个拒绝。 到了夜里,两个人还因为猪食的事情喋喋不休争论。 “不行,你不能做猪食。”谢青元斩钉截铁说道。 “那可不行,外面的猪养的瘦骨嶙峋,一点肉都没有。想要吃到好一点的 肉,必须自己动手。”江皎云同样斩钉截铁。 最后两个人终于达成了共识,谢青元会厨娘在江皎云这里学习怎么做猪食,而江皎云便专心致志为谢青元做饭。 江皎云不止一次吐槽他,霸王条款。不过这个决定她自己是满意地,也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他们要回去的时候。 清晨江皎云又赖床起不来,趁着谢青元不注意,偷偷摸摸睡了回笼觉。 然而就在她睡回笼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她梦见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女人抱着个小孩,走在雪地里。 那女人的面容很狰狞,一直咒骂着然怀里的小女孩去死之类的话。 一个成年人如此说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江皎云自己都觉得可恶。 最后那个女孩,被女人扔在了雪地里,哭声也渐渐被掩埋了。 雪埋在了小孩的脸上,那种窒息的感觉传来,江皎云猛地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已经到了春天,也没有什么大雪。 “你睡了整整六个时辰,小东西。”谢青元居高临下看着刚刚爬起来的江皎云,没有一点别的表情。 江皎云拿过了 衣服披在身上,把杯子扔到了谢青元的脸上,自己下了床。 终于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江皎云坐在马车上看着理他们越来越远的景城,居然有一点怀念。 那个梦在江皎云的脑海里逐渐模糊起来,最后只有大雪还印在脑子里。 怎么会无端做这种梦,江皎云手撑着脑袋,自己也说不清楚。 快要到了出景城的关,江皎云忽然问谢青元道:“景城下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谢青元的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江皎云怔了一下,又在自己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良久,谢青元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很冷,雪很重,和武城没有什么不同。” 回到了武城,江皎云第一件事情是去把她带回来的宝贝给自己家里人。 她给手足带了文房四宝和书籍,给父亲带了体面的衣服,给母亲带了首饰。 看着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样子,江皎云的第二件事,就是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小店。 “爹,娘,休假结束啦,我们的江家酒楼要开门了。”江皎云说着,便回屋子里去拿东西。 然而她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江大安却拦住了 江皎云。 “阿云,算了吧,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去开酒楼好不好?”江大安急切地说道。 一听到江大安的语气,江皎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她的小店一定出现了问题。 但是小店到底怎么样,江皎云却不知道,江大安也不肯说。 他不说,江皎云也坐不住了了。不过是三天时间,怎么就会出现问题。 到了江家酒楼,江皎云才发现她原本好好的酒楼却变成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馄饨店了。 这让江皎云怎么都接受不了,以前说好的把这个店面给江皎云,江皎云也是付了很大一笔的租金。现在江家酒楼的生意好起来了,馄饨店的店主又开始抢生意了,怎么都不合理。 江皎云一来到江家酒楼的遗址,便过去抓住了小二的衣领,怒道:“你们家掌柜的在哪里!” 江皎云的表情太过于吓人,小二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其实他的身高对江皎云是压倒性的,指了指后厨。 她便杀了过去,找到了还在给客人做馄饨的老板。 老板既是老板也是厨子,做馄饨的时候嘴里还哼唱着小调。 江皎云过去抢过了老板手里的勺子,对准老板脖子 ,道:“好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居然敢把店抢回去,看我家里人好欺负?” 老板清了清嗓子,平静地看着江皎云,“这位公子,我想我们是误会了,你先让我把馄饨做完好不好?” 他说罢,便不再理会江皎云,耐心做自己的馄饨。不过江皎云也发现,似乎这老板做馄饨的手艺比起以前要好许多,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既然是来讲道理的,江皎云也耐心等他把馄饨做好了。 做到了外面的凳子上,江皎云看着面前老板也给她做了一份的馄饨,但心里的怒气丝毫没有消减。 “其实吧,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情是你爹娘同意了的。他们又把店卖给我了,而且我给的银两丝毫不必你给我的少。”老板和和气气地说道。 江皎云的鼻子却要气歪,明明江大安和赵若兰知道这个小店对于江皎云来说又多珍贵。哪怕是有金钱的诱惑,但江大安既然是记账的先生,自然知道这个小店每天的收入是多少,长此以往一定会把本赚回来。 “你少来这一套,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我爹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把我的店卖出去。” 第六十章 转卖 江皎云正和那店主争执不下,忽然看到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江皎云惊了一下,随即便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大安。江大安看到屋里里面江皎云在和店主争论,大抵是因为心虚,才没有进来。 店主朝着门口努努嘴,对江皎云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去问你爹好了,看看是不是他自愿把店买给我的。” 其实只这一句话,江皎云便被击溃了。 要是没有这一回事,店主断然不敢说出这种话。但要江皎云接受,却很难。 她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江大安这么做的理由。 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必须要用钱? 想到这,她还是愿意给自己的父亲一个台阶下。见江大安不进来,江皎云便走了出去。 她走到了江大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江大安的衣服,却还是好声好气说道:“爹,有什么事情您回来说,不要在门口站着啊。” 江大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凝视着江皎云许久,才对她说道:“掌柜的说的没错,我把店又卖给他了。” 为了所谓的尊卑,江皎云才强忍着没有发火。 她格外想要和江大安大吵一架,问问 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个点好不容易才开了起来,而且用了这么长时间来积攒人气,现在却因为江大安的决定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想到她居然还去为威胁店主,江皎云便羞愧难当,连进店的勇气都没有了。 江大安看着江皎云落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阿云,你听我解释。” 强忍着脾气,江皎云好声好气对江大安说道:“好啊,我听你解释,你想说什么?为什么要卖掉那个小店,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卖掉我们赖以生存的小店?” “我最近也在找事情做,找到了会继续养活你们一家子人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受苦受难。”江大安保证道。 江皎云霎时听出了他推皮球的说法,她哪里需要江大安的保证,她只需要一个保证。 时间越是流逝,江皎云的心就越是难安。 “其实在你不在的这几天,你奶奶找过来了,而且顺利找到了我们的饭店。”江大安又叹了一口气,忽然哽咽起来,再也不能够说下去。 江皎云一惊,怎么又是因为江刘氏。 她霎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江大安,疑惑地问道:“她就算是找了过来又能够 怎么样?” “她要求我们给钱,但是你知道的……她要的不止这些。既然已经被她知道我们有店面在这里,你奶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之后还会继续照过来的。她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的店,后面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宅子。我和你娘,还有你的哥哥弟弟,不能没有地方住……” 江大安的每一次叹息,就让江皎云觉得自己的心在被油煎。 难过的情绪分明就挂在心上,却僵在脸上无法表现出来,最后变成了奇怪地表情。 江皎云扯了扯嘴角,她知道事情一定不止如此,江大安还有什么瞒着她。 江皎云不再和江大安争论什么,她小声说道:“钱呢?” 声音虽小,却像针扎一样在江大安的心上。 看到江大安的反应,江皎云知道她的猜测又对了一次。 为了不让江刘氏破坏他们短暂的安宁,江大安卖了店,把钱都给了江刘氏,恐怕是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 江大安虽然不是愚孝,但也畏惧江刘氏。一个孝道就能够压死人,要是江大安不按照江刘氏的吩咐去做,轻了有刑罚,重了恐怕命都没有了。 但这一切,不应该由她江皎云 来承担。 还在气头上的江皎云,一句话也不想和江大安去说。 不过是一个收入一般的铺子江大安都能够因为畏惧江刘氏而卖出去,日后要是江家酒楼,恐怕江皎云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她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远处的天也跟着阴沉了。 江皎云的心被乌云笼罩着,她马不停蹄跑,却跑到了谢青元的宅子。 一推开门,谢青元在院子里看书,便看到眼睛通红的江皎云。 “小东西,你这是怎么了?” 放下了手里的书,谢青元才走到江皎云的面前,忧心忡忡看着她。 江皎云有些哽咽,道:“全都没了。” 这模棱两可地话谢青元并不理解,却知道遭遇了不小的变故。 他拍了拍江皎云的背,安慰道:“出了什么事,方便和我说么?” 谢青元说着,却扶着江皎云坐了下来。 难得谢青元如此温和了一次,江皎云心里更是堵得慌。 随影给江皎云倒了一杯茶水,江皎云喝了茶,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匆匆忙忙把眼泪抹去了,笑着对谢青元说道:“没事,我好多了,大不了重新开始。” 但见她笑的 勉强,怎么都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谢青元给随影使了个眼色,随影便离开了宅子。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今天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能够让我亲自下厨的,你还是头一个人,珍惜点。” 果不其然听了谢青元的话,江皎云的震惊大于难过,她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谢青元没有回答,只身进了厨房。 江皎云趴在桌子上,目光还停留在谢青元离开的方向。 经过他这么一说,江皎云才意识到自己也有些饿了。 等待的过程却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江皎云心跳得很快,刚哭过脸也是通红的,摸起来就像烫手山芋。 这个样子一定很丑吧,江皎云在心里想,难过的感觉也随之消散了。 谢青元其实不怎么会做饭,他那一点可怜的厨艺还是从她娘那里学来的。 除了谢青元的娘,谢青元能够真正喜欢的也就是江皎云做的东西了。 他熟练的揉面,把面拉成长条,下进了锅里。等待煮面的时候,谢青元便从窗子看出去,江皎云趴在桌子上,情绪依然低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一章 新来的姑娘 谢青元把面煮好了,便去拿到了江皎云的面前。 她这才发现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谢青元的厨艺,本以为这个大少爷也会做饭,结果发现完全是乱搞。 为了给他一点面子,江皎云拿起了筷子,夹了一根面条。 谢青元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嫌弃。他做的饭,别人可是无论如何都求不来的。 盐轻了,味精放的有点多,煮过头了的面已经有些发软,一筷子下去几乎要夹断。汤多了,面看起来有些零星。不过换个思路,也许是揉面的人懒得做太多面,才导致面条少得可怜。 味道虽然不算难吃,但却格外奇怪。为了调味,面里面葱姜蒜一样不少,显得累赘。 最重要的是,一碗汤面,为什么要加醋,还加过量了。 江皎云越发觉得谢青元是在气她的,把这么难吃的东西拿到厨师面前,简直是对厨师的侮辱。 谢青元自己没有意识到江皎云对这一碗面满满的嫌弃,还问了一句:“好吃吗?” 江皎云没有说话。 谢青元看了江皎云一眼,又转身去了厨房。 过了不久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双筷子,未经江皎云允 许,便自作主张挑了一根面。 其实江皎云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但在谢青元面前,他如此欠揍的举动,却让江皎云讨厌不起来了。 江皎云自己也觉得奇怪,她的许多忌讳的东西,硬生生在谢青元这里做出了让步。 门口刚刚回来的随影,也跟着惊呆了。 谢青元自己吃了自己的面,才知道他让江皎云吃这种东西是多么过分。 他自己的口味已经被江皎云养了起来,现在吃这种东西,对谢青元来说也是他自己的一种侮辱。 谢青元立刻夺过了面,对江皎云道:“不吃了不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不像是给人吃的。” 江皎云满脸黑线看着谢青元,他倒是知道不是给人吃的,这话也不知道是他有自知之明,还是用来损江皎云的。 但好歹也是谢青元的心意,江皎云把他的面夺了过来,道:“我去加工一下。” 说罢,江皎云捧着热气腾腾的面,走进了厨房。 随影这才过来,坐在了谢青元的对面,对谢青元道:“打听清楚了。” 谢青元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去景城的那几天,这小丫头的奶奶,也就是 村里的江刘氏找上了江大安一家人。那老太婆见了江大安,也打听到了江大安的江家酒楼,就要求江大安给他钱。要是江大安不给,就要把江大安告到衙门。江大安也是畏惧江刘氏,而江刘氏一口气要的钱太多,他没有办法。就在这个时候店原来的主人回来了,愿意用一大笔钱买下他们的店面。江大安把店卖了,又把钱都给了江刘氏,才平息江刘氏的怨气。”随影说道。 这些事情江皎云不怎么和他说过,又是后提起来,也是草草几句话便带过了。 谢青元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江皎云,不由得心疼。 “难怪今天心情这么差。” “其实这么多年江大安赚的钱都是给了江刘氏和他们一家人,包括现在。但江刘氏后续不会放过江大安的,她会继续找借口要钱。因为——江二牛在赌。江二牛知道自己家什么情况,却还是改不了他赌钱的习惯,只怕江大安给的这么多钱,不过多久就会被江二牛输在赌场上。到了那个时候,江刘氏还会来找江大安的。” “我知道了。”谢青元说道,用手捏了捏下巴,“下一次他们不会这么走运 。” 两个人正说着,江皎云便已经把重新加工了的面端了出来。 如果不是面里面的醋味还在,谢青元几乎尝不出来这是他自己亲手煮的面。 “我给里面夹了一点佐料,重新过水,把醋味去除了一大半。不过醋味我是尽力了,是在没有办法解决掉,不过味道改善了许多。至于这醋味,就当做开胃也不错。”江皎云说着,坐下来唆了一口面。 “你的店没了,就在我这里住下吧。”谢青元忽然道。 江皎云唆面的动作停了一下。 谢青元继续道:“你就留在我的宅子里,和你家人说一声,老老实实做我的厨娘。至于待遇,一定不会比你在饭店的差。我打听过了,现在没有可以租出去的店,等有了店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这个提议正和江皎云的心,她不想回到自己的宅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江大安。 她没有办法去怪罪江大安,毕竟这件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但江皎云知道她打心里无法原谅江大安的做法。 “好啊,我答应,但是这期间我的农场还是要照看的。”江皎云道。 回去和江大安商量的时候,江 大安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自己也知道他没有能够说的话。 江皎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这一天开始,就光明正大的住进了谢青元的宅子里。 然而第二天一切都安顿好了的时候,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到来了。 那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进了谢青元的宅子,开口便道她是来服侍谢青元的。 但那姑娘这么说,谢青元却没有拒绝,随影甚至客客气气叫了她一身“鸢姑娘”。 那姑娘见到江皎云的时候,丝毫没有理会江皎云,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在她的眼里,似乎只容得下谢青元的存在。谢青元看鸢姑娘的神色,同样 江皎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另外的人来,空气里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至少她对这个鸢姑娘的第一印象,糟糕到了极点。 不过是半天的相处,江皎云便知道这个姑娘是从小就跟在谢青元身边的,中间因为谢青元的变故才分开了,现在又找到了谢青元,继续在他的身边。 每次当江皎云去看这个鸢姑娘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地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但绞尽脑汁,江皎云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了。 第六十二章 快乐的养殖园 江皎云和那鸢姑娘一直都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她只知道那鸢姑娘的名字叫做青鸢,性格和她截然不同。比起来每天闹闹腾腾的江皎云,青鸢要安静的多。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她要给谢青元买个奴婢来的时候谢青元坚决拒绝,恐怕是为了等这位姑娘。 江皎云的心不由得有点消沉。 青鸢寸步不离谢青元,江皎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两个人。但时间久了,自己在这里不免觉得不合适,便除了日常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便骑马去村里看云初监管那些人喂猪。 原本还觉得村子离武城哪怕是骑马也远,但自从青鸢来了以后,江皎云却发现了骑马的好,竟不再抱怨路途遥远了。 一大早江皎云留了早膳,便去找云初,两个人骑马一起去村里。 云初坐在前面挡风,天渐渐热了起来,但江皎云出奇没有在云初身上闻到什么汗臭味。相反的,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 “云初,你偷偷摸摸喷什么东西了。”江皎云打趣道。 “什么东西?”云初回头看了一眼江皎云,疑惑地问道。 “你身上香香的。”江皎云笑着说。 她这样一说, 云初却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微微红了的侧脸,江皎云忍不住想笑。 她继而对云初说道:“我已经找到可以接替你的人啦,以后就不用这么来回跑了,是村子里一个老头,每天无所事事,还是打着你的名头。” 云初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江皎云也是才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云初却变得沉默了。 到了村子里,江皎云还是一身男儿装扮,吊儿郎当和云初去了农场。鸡鸭鹅都是放养的,尤其是院子里的大鹅和公鸡,不是一般的凶残,江皎云每次看到他们都要绕着走。 在这期间云初把附近的地也都买了下来,现在的农场面积够大,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农场了。 江皎云还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一时兴起出的主意,却能够做的这么大,这当中有不少云初的功劳。 而买下来的地,有一部分被划分成了果园,种了苹果梨和桃子。 云初把鸡群赶到了果园去,和江皎云在果园附近坐下了。 “再过一个月,这些鸡就可以送到屠户那里去了。”云初说道。 江皎云看了一眼还在林子里奔跑的鸡,它们丝毫没有意识到 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只顾着自己潇洒,江皎云几乎把这养殖场忘记了。若不是在谢青元身边呆着不舒服,恐怕这完全成了云初照看。 与现代的养殖方式不同,江皎云的这些牲口除了猪是半放养,几乎都是全放养的状态。如此一来,养殖周期便长了许多,鸡鸭鹅在三个月道四个月不等,而猪起码要十个月,养大了正好可以等过年了吃。 然而放养的动物,做食材来说是绝佳的。 江皎云正在感慨岁月静好,忽然就听到了大狗的声音。 “汪汪汪!” “咦,哪里来的狗。” 江皎云正疑惑着,便看到云初变了脸色。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看到一只硕大的黄狗朝着江皎云扑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狗已经到了面前。 江皎云不怕狗,但这么大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扑过来也不得不让人心慌。 她早已经忘记了见到狗不能跑的道理,一听到狗叫,撒丫子就跑进果树园。 云初急急忙忙跟在大黄狗的身后,狗追江皎云,云初追狗。 江皎云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跑的够快,大黄狗就追不上她。 但她完全遗忘了那些被云初 赶到了树林子里的公鸡和大鹅。 后面是大狗,江皎云才在树林把大狗绕晕,忽然面前几只白色的东西也跟着凑热闹。 定睛一看,居然是肥硕的大鹅带着公鸡扑了过来。 农村很多人都养鹅,且完全是把鹅当做狗来养,只因为它们看家的本领与狗不相上下。 现在看到陌生人闯入了自家地盘,那些大鹅也不淡定了,“嘎嘎嘎”便飞过来。 有从上空袭击,有正面进攻,还有把后路堵死了的大黄狗。 江皎云彻底跑不动了,蹲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大的人影挡住了江皎云面前的光,也挡住了四面八方的袭击。 她没有记错的话,云初似乎被她甩开了很远。但就是在看到她受到了危险的那一刻,云初却展现出了他惊人的爆发力,护住了江皎云。 说不感动是假的,当然她现在也不敢动。 大黄狗扑到了云初的怀里,舔他的脸。 云初抓住了大黄狗的爪子,一本正经对大黄狗说道:“这是江小姐,是你的主子,知道没有?” “云初……你确定它听得懂?”江皎云满脸黑线看着气喘吁吁吐舌头的大 狗。 “不可以咬她,知道没有?” 云初说完,忽然松开了手。 江皎云吓了一跳,惊呼道:“别,别把它松开!” 但为时已晚,大黄狗脱离了云初,朝着江皎云扑了过来。 这一次,哪怕云初离得再近,也没办法拦住大黄狗了。 湿湿软软的东西贴在了脸上的时候,江皎云整个人还是蒙的。 她睁开眼,大黄狗确实在她的面前,却摇着尾巴,温顺无比,甚至格外讨好地舔了舔她的脸。 江皎云惊魂未定,抬头看着云初,眼里满都是埋怨。 云初坐在江皎云的旁边,松了一口气,对她道:“你可以摸摸大黄的脑袋了。”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大黄温顺下来的时候,那肇事者公鸡和大鹅也散了,丝毫不给江皎云报复的机会。 江皎云目光定格在它们走的方向,大喊道:“我下个月就把你们都做成火锅!” “汪汪汪!”大黄跟着叫了起来,江皎云又吓了一跳。 但看着这狗子摇晃的尾巴,却又觉得它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些傻了。 这样的岁月静好,江皎云竟依恋起来,心里的那点愤懑一瞬间烟消云散。 第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 到了第二天,江皎云一大早就赶了过来。不过一天的时间,她便和大黄建立了良好的友谊,甚至开始觉得这大狗看着也可爱了起来。 正坐着逗狗,她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人叫道:“这里有人吗?” 那声音格外耳熟,耳熟到江皎云一听到这声音莫名其妙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但江皎云还是耐着性子,缓缓站起来走了出去,问道:“谁呀……” 看到来人,江皎云却呆住了。 不仅是江皎云,就连来的人同样也愣住了,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皎云,怎么是你!”那姑娘一阵哀嚎,脸气的发紫。 不是别人,正是江皎云许久都没有看到的江珍珠。 江珍珠怒气冲冲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比江皎云要高许多,居高临下看着江皎云的时候,心里的那一点傲慢便跟着涌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跟你爹过什么好生活呢,原来是在这里给人家养鸡喂猪啊。”江珍珠戏谑笑着,不屑挂在了脸上。 江皎云偏头看着江珍珠,退后了一步,使得江珍珠身高上的压迫感没有那么大。 “敢问这位村姑,你来这里做什么呢,看人家喂猪 吗?”江皎云毫不客气反驳。 “你,你居然敢说我是村姑!”江珍珠怒道。 “怎么的,你可不就是村姑吗。”江皎云眨了眨眼,微微一耸肩,刻意激怒江珍珠。 江珍珠没有上她的当,冷笑了一声,道:“看我这身衣服,是我爹特意找裁缝做的。哪像你,穿着麻布还好意思给麻布染色。” 其实江珍珠根本看不出来江皎云穿的什么衣服,不过是为了突出自己的优越感,才开始信口胡说。 “那是你爹自己赚的么,分明是你爹抢过来的。” 江皎云握紧了拳头,她不说还好,一说江皎云便下意识想到了自己那个被卖掉了的小店。江珍珠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压榨才得出来的东西,江皎云早就看不顺眼了。 江皎云还能够按捺着自己的脾气,江珍珠高高在上的身姿却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是。 她也知道江二牛钱来的不正当,一被说道痛处,立刻跳脚,推了江皎云一把。 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尤其是被江珍珠欺负了不敢动的傻姑娘了,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着,新仇旧恨一股用上脑,甩了江珍珠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谓 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江珍珠的脸瞬间冒出了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犹豫毫无防备,江珍珠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这一巴掌给甩飞。 江珍珠根本就没有想过,江皎云居然敢还手! 她死死地抓住江皎云,用蛮力把江皎云往前推。 江皎云顺着她的力道,忽然就往地下滚,也顾不上地面脏兮兮全都是灰。 江珍珠被这么一连带,也滚到了地上,重重在地面磕了一下。 两个人完全变成了小孩子打架,谁都不肯松手,死死扯着对方。 江珍珠看起来这些天吃的挺好,身上的肉又多了一层,和江皎云压根不属于一个重量级。 很快,她占据了上风,把江皎云压在了自己身体下边。 江皎云看着江珍珠,但她的手却完全被江珍珠摁住了,动弹不得。 “小贱人,我让你打我!”江珍珠怒号。 江皎云依旧目光炯炯,屈膝顶在了江珍珠背上。 江珍珠吃痛,“嘶”了一声,江皎云在这个空当爬了起来,把江珍珠踹翻到了地上。 一来二去,江珍珠已经是披头散发,活像女鬼。配上她素色的衣服,很适合大半夜出没。 吃了痛,又受了委屈,江 珍珠想还手却不敢。 她就是窝里横,看起来暴躁,其实性子软的很,只能欺负的了不敢和她叫板的人。 江珍珠忌讳地看着江皎云,江皎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谁也不贸然动手。 低头看的时候,江珍珠忽然发现了她脚底下的大石头。 江珍珠脸上划过了一丝不容易被察觉的笑意,她趁着江皎云不注意把石头踢到了脚后跟旁边,故意捡起来腿边的篮子,顺势把石头捡了起来。 “好妹妹,有话好好说,我来是买鸡蛋的。”江珍珠说道。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江皎云瞪了江珍珠一眼,警惕地看着她。 江珍珠又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把大石头从自己的篮子里拿了出来,就朝江皎云砸了过去。 “小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江珍珠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不敢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剧场江皎云在看到石头的时候,心却还是一惊,下意识就躲闪。 江珍珠早想到江皎云会躲开她的供给,把石头偏向了另一边,朝着江皎云躲闪的方向去。 却在这个时候,大黄突然扑了过来,对着江珍珠的屁股便咬了过去。 江 皎云发誓,她绝对没有对大黄下命令让大黄去咬江珍珠,都是大黄自己有悟性。 江珍珠的屁股狠狠挨了大黄一嘴巴,眼泪瞬间出来了。 “江皎云,你打不过我就放狗咬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江珍珠嚎叫了一声,这一声似乎是吓到了大黄,大黄立刻松开了嘴。但感受到并没有什么威胁,又开始追江珍珠。 江皎云跟在江珍珠后面,放声大笑,“江珍珠,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江皎云,你给我等着,你……” 江珍珠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大黄已经追到了她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江珍珠定准了面前的树,一溜烟爬了上去。 大黄还在下面吠叫,外面大闹的声音,很快便把云初引了出来。 在看到云初的一瞬间,江珍珠的眼睛都直了,江皎云看的清清楚楚。 云初从门口走到了树底下,看着树上的人,吩咐道:“大黄,过来。” 大黄晃着尾巴跑到了云初的面前,舔舐云初的手。 云初并不认得江珍珠,抬起头看着书上狼狈的人,温和说道:“姑娘没事了,下来吧。” 江珍珠仿佛遇见了救星,手脚并用往下爬。 第六十四章 抵押 这爬的过程,约莫是过于激动,江珍珠竟直挺挺从树上掉了下来。 江皎云别过脸,不忍心看这血腥一幕。 等了半天,想象中的情节也没有出现。江皎云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云初稳稳当当接住了江珍珠。江珍珠起先傻傻地看着云初,接着便又开始嚎啕,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到了云初的衣服上,江皎云看了都觉得嫌弃。 云初这才放下了江珍珠,已经是仁尽义至,江珍珠却还是抓着云初的衣服,不肯松手。 江皎云嫌弃地看着她,提醒道:“我说这位姑娘,你得了,别抓着人家小公子的衣服了,会影响人家小公子相亲的。”江皎云一边说着,一边合情合理摆了摆手,嫌弃全部写在脸上。 江珍珠脸一红,松了手,咬牙切齿想骂江皎云,竟难得没有说出口。 她又看着云初,憋了半天的话,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软软糯糯的:“公子,你看你们家的佣人,她欺负我!” 江珍珠说着瘪了嘴,眼泪又“吧嗒”掉了下来。 江皎云后仰,嘴里啧啧有声。 江珍珠在心里把江皎云暗骂了无数遍,才心满意足,提着自己的空篮子走了。 对于云 初接江珍珠的举动,江皎云非常不满意。 她连着一天都没有和云初说话,也不和云初说为什么她不喜欢江珍珠。 但江皎云心里却担忧,要是江刘氏知道她在这里,只怕还要来敲诈勒索一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第二天江皎云美滋滋在家里,也不给谢青元做饭,还不去她的农庄。 江珍珠照旧提了她的小篮子过来。 昨天是江刘氏让江珍珠到这里买几斤鸡蛋,江珍珠和江皎云一打架,完全把买鸡蛋的事情忘了,回去被江刘氏狠狠训了一顿。第二天大清早,又提着她的小篮子过来了这里。 早晨的阳光透着暖意,大黄在院子里卧着,脑袋贴着地面。 一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它忽然抬起了脑袋,龇牙咧嘴看着过来的人。 江珍珠停下了步子,不敢再往前走,试探地叫了一声:“公子,云初公子,你在吗?” 今天云初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竖起了头发。他的眼眶比一般人要深邃一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村里那些壮丁比不了的。云初的眉毛如同被天斧修过一般,斜飞入鬓,目光向来神采奕奕,却又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稳 重。 方便工作,云初用一根同样是蓝色的抹额隔开了额前的碎发。 江珍珠本来准备了一堆话,现在看到云初却说不出来了。 “昨天……昨天我要买鸡蛋来着,却把这事情给忘了,所以今天奶奶让我再过来一趟。” 江珍珠哼哼唧唧说道,蚊蝇声音要不是云初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随我来吧。” 云初平静地说道,自从江皎云这个挂名的庄园修建,每日来这里买鸡蛋的姑娘不少。不过云初也疑惑,为什么都是十六七的小姑娘来这里,有时也有年纪大一点的大娘,却不见男人。 江珍珠刚一走,大黄就不安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黄,这是客人。” 云初对大黄说道。 大黄这才重新卧好,却依旧警惕看着江珍珠。 江珍珠跟着云初进了里面的棚子,负责收鸡蛋的是村里的寡、妇王大娘。王大娘很早就死了丈夫,一个人过的很不如意,江皎云才特意给了她一份工作,既帮了她们的忙,也解决了王大娘一家子的生计。 王大娘一看见江珍珠,也没有好脸色。 对王大娘来说,江皎云就是他们一家的恩人,江家那些 乱七八糟的事情村里还没有谁不知道的。 王大娘捡了鸡蛋,又看了江珍珠一眼,眼里充满了鄙夷。 江珍珠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的吸引力全都在了云初身上。 云初送江珍珠出去,江珍珠给了云初八文钱。 接了钱,云初看着江珍珠,道:“姑娘,钱不够,你买了这么多鸡蛋要十文钱。” 江珍珠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没有那么多钱了,所以带了别的东西来抵。” 她说着,急急忙忙从自己的包里摸出来了一个小香囊,塞到云初手里。 云初看着香囊,一脸莫名其妙,又把香囊给了江珍珠,“姑娘,我这里不是收废品的。” 江珍珠瞬间红了眼眶,云初吓了一跳,急忙安慰道:“要是没有钱,可以先欠着,你别哭啊。或者少拿一点鸡蛋,我没有硬要你的钱……” 不说还好,云初这么一说,江珍珠哭得更凶了,一把把香囊扔到了地上。 云初到头都不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对,目送着江珍珠离开,他还特意去王大娘那里。 王大娘正在捡鸡蛋,就看到云初一脸疑惑走了进来。 “云初公子,这里臭烘烘的,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别脏了你的一身衣服。”王大娘说着,就要把云初往外赶。 云初停在了原地,对王大娘道:“王大娘,我是来问你一件事的,这村里香囊能抵钱压着吗?” 王大娘也是一愣,露出了和云初一样的疑惑,“不能吧,没听说过这事啊。不过大家都穷,估计江珍珠那丫头是真拿不出来钱了。” 说完,王大娘又一顿,“切,这一家子好吃懒做。不是我多嘴,云初公子,你压根就不应该给那丫头好脸色,你是不知道他们以前把皎云欺负的多过分。得亏皎云好脾气,才没跟他们计较。” 远在城里闲逛的江皎云,莫名其妙打了个打喷嚏,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天凉了。” 原本心不在焉的云初,忽然凝重了起来。 “你说刚才那姑娘叫江珍珠?她就是江小姐那个无恶不作的姐姐?” 王大娘更奇了,沉默了半天,才忽然感慨,“原来你根本没认出来那就是昨天跟皎云打架的姑娘!” 王大娘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把,再一次感慨,“我的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 没有得到答案的云初,自顾自把香囊捡了起来,放在了袖子里。 第六十五章 讨债 江皎云心满意足打着来看望云初的借口和大黄玩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原本准备和云初聊两句,结果看到飞奔而来的大黄,江皎云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跑过去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不管三七二十一和大黄一起做到了地上,任由大黄扑倒她的腿上。 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云初才又出来,走过去也坐在了江皎云的旁边,却开口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江珍珠的姑娘?” 江皎云满脸疑惑看着云初,那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位二傻子。 “江珍珠,不就是昨天那个和我打架的吗。”江皎云看着云初,目光越发疑惑。 她这才发现云初的软肋,云初是个连忙,刚刚见过的人,或许转眼就忘记了。 她摆了摆手,“算啦,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云初记得我就好了。不过云初,你怎么忽然想要问这个,你和江珍珠怎么了?” 江皎云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但云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若是他说了还好,但是这话到嘴边不肯说,却让江皎云觉得心痒痒。 她闲不住,去拿了一把饲料,走到了鸡群的附近,一把把饲料撒了出去。 那群 活泼的鸡蹦蹦跶跶过来,尤其是公鸡一点都不懂得女士优先,把鸡饲料抢了精光。 “吃这么快,小心没老婆。”江皎云调侃道。 她觉得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她疯了,居然开始和鸡说话,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听懂。 江皎云知道,还是她的好奇心在作祟。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也害死江皎云。 王大娘捡完了鸡蛋,便在一旁清点。 江皎云又过去看王大娘数鸡蛋,问道:“王大娘,江珍珠是不是来过一趟啊?” 王大娘看了江皎云一眼,忽然把手一拍,差点把手里边的鸡蛋飞出去。 “嚯哟,我就说忘了什么事情,正要和你说这个呢。那个江珍珠今天又来买鸡蛋,云初不是卖给她了,结果这小姑娘钱没给够哇!”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明摆着是看我好欺负呢!不行,我要找她去,这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了。”江皎云说着,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云初好奇她们在说什么,说完江皎云居然如此生气。 看着王大娘挑完了鸡蛋,云初才礼貌地问道:“王大娘,方才你和江小姐说什么了,她怎么那么大火气。” “你不知道哇,那个江珍珠今天不是没 给够你钱嘛,我和她说了,她现在要去找江珍珠讨个说法去呢。”王大娘一五一十告诉了云初。 云初脸色一变,暗道一句:“不好。” 他也不管手里面的工作了,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一路飞奔到了江家,江皎云这才发现江刘氏又把他们家翻修了一遍。 看到崭新的大门,江皎云心里就来气,跑过去重重的踹了几脚。 还没有开门,江皎云就听到了骂骂咧咧的江刘氏。 江刘氏开了门,也跟着惊了。 “奶奶,真是好久不见。”江皎云道。 江刘氏一看见江皎云便没有好脸色,抬手就要关门。 江皎云抵在了门前,对她说道:“我这不是我自己要来找奶奶的,是为了别的事。奶奶的好孙女,怕是拿了奶奶的钱干了坏事。” 一听到钱,江刘氏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子,唰的一下亮了。 江刘氏还是怀疑其中有诈,狐疑地看着江皎云,道:“你说,你可别想忽悠我。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有了江刘氏这句话,江皎云心里放松了许多,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你们家江珍珠来我雇主的农庄买鸡蛋,结果呢钱没给够,所以我的雇主就让我来问一问怎么回 事。” 江刘氏越发怀疑地看着江皎云,似乎是在推测江皎云的目的。 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江皎云继续说道:“奶奶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我那个好姐姐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反正要是她钱给够了,我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经过江皎云一番激烈的言辞,江刘氏也开始怀疑起来。 她点了点头,语气稍稍好了一点,“你就在这等着,我去问清楚。” 说是问,不如说是言行逼供。只要江刘氏心里有了疑惑,哪怕没有这个事情她也要让江珍珠说个所以然来。 果不其然门关上没有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叫骂的声音。 江皎云自己听了,又勾起了她那些不好的回忆,也跟着不由自主害怕。 但江皎云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要进行脱敏治疗,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不用害怕这么多。 长吸了一口气,门也跟着开了。 江珍珠披头散发站在门口,头发是刚刚被江刘氏揪过得,才如此凌乱。 在利益面前江刘氏哪里还顾得上江珍珠是她素日最疼爱的孙女了,恶狠狠地看着江珍珠,逼问道:“你好好给我说,欠养殖场的钱是怎么一回事?” 江珍珠看着江 刘氏,却不敢和江刘氏发脾气,便对江皎云怒气冲冲说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欠你的钱,钱我都给了云初公子了。” 江皎云眨着眼睛,云初确实没有和她说起来这么一回事。 她暗暗在心里想,回去了再收拾云初,居然敢骗她了。但江皎云心里还是不舒服,为什么云初要骗她呢,因为是她的姐姐所以就不能够说了么? 这个姐姐,可惜在江皎云心里丝毫不认。 江皎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说你没有欠钱,可是云初的养殖场里有人告诉我了。这可牵扯到我的工钱,我没有工钱,就给不了我爹,我爹就不能给奶奶,你这看起来是欠了养殖场的钱似是是在偷奶奶的钱呀。” 经过江皎云无厘头的关联,江刘氏的怒气越来越重了,她一巴掌拍在了江珍珠的头上,拍的江珍珠眼泪花都快出来,“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真的没有,你一定是没有问过云初公子。要是你问了云初公子,他一定不会说我的钱没有给够。是谁,是谁污蔑我,我要他不得好死!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人!”江珍珠近乎于咆哮,那语气让江皎云也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第六十六章 风评败坏 江刘氏顿了一下,转而把矛头转向了江皎云。 她知道现在江皎云是能赚钱的人,还在想方设法让江皎云多赚一点,江大安就能够多补给她一点,才对江皎云的态度好了些不是以前那样非打即骂。 “你可要说清楚,要是冤枉了我孙女,我可饶不了你。”江刘氏威胁道。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威胁她孙女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吗,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孙女一顿打骂。 还好她脱离的早,一想到脱离了这老太婆的魔爪,江皎云做梦都能笑醒。 “没有,绝对没有,这可是有人亲眼见到的。”江皎云也跟着发誓。 正说着,却见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云初的速度很快,但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才迷了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摸索到了江家的位置。 云初一过来,便看到了红着眼睛的江珍珠,和怒气冲冲的江皎云。 云初道:“江……阿云,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已经到了江皎云的面前。 云初的个头很高,站在三个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大山。 江皎云想要责备云初,但她表现在外人看的那一面却不能暴露,才任着自己的脾气,对云 初说道:“雇主,您是不是糊涂了,您可是少收了这姑娘的钱呀。为了我自己的薪水,我怎么说也要来讨债吧?何况我这薪水,是来孝敬奶奶的。” 江皎云一通胡说八道,云初自然听得出来。 只有江刘氏听不出来这话是正话还是反话,看着江皎云,眼里满都是得意。 云初顿了半晌,犹豫着对江皎云说道:“阿云,其实我想和你说……没有少给。但是一时半会我和你说不清楚,你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一看到云初,江珍珠再一次看到了救星。经历了两次风波,江珍珠对云初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 要不是江皎云和江刘氏在这里,恐怕江珍珠已经忘乎所以了。 已经次第有人走了出来,在远处观望着。 村里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人家吵架,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挤。 何况这一次的热闹,与以往都不同。 云初的话是给了江珍珠一个台阶下,也是在打江皎云的脸。 江皎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王大娘和她说江珍珠只给了八文钱,还有两文没有给。 但云初说的这种话,却把江皎云难为住了。 “ 云初,你确定?” 她问道,语气里多了一层威胁的意思。 云初点了点头,“阿云,你搞错了,江珍珠确实没有少给,不过也不能够这么说,但我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就是了。” 江皎云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好像发了窘。 一时间她看云初的神色无比复杂,云初也感受到了她目光的不同,微微有些诧异,却还没有发觉自己闹了一场乌龙。 沉默了许久,江皎云回过头,就开始往回走。 云初急急忙忙跟了上去,江刘氏却不依不饶,这个时候跑的比云初还要快,拦在了江皎云的面前。 江刘氏扯着嗓子,对江皎云道:“你污蔑了我孙女的清白,现在还想要走?哪里那么好的事情。” 江皎云抬起头看着江刘氏,语气平和到接近于冷漠,“你想要做什么?” “赔钱,我孙女的名声都被你毁了,这事现在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江刘氏盛气凌人站在江皎云的面前,伸出自己粗糙黝黑的手就要去抓江皎云。江皎云也不傻,不会坐等她动手,一溜烟躲到了云初的背后。 “你这死丫头,现在自己有点能耐能赚钱了,长本事 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江刘氏手指着江皎云的鼻子,又骂骂咧咧开始了。 有云初做庇护,江皎云也不怕她,反驳道:“奶奶,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分明已经分家,可你前些日子还是找我爹爹要钱,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皎云趁着这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毫不客气将江刘氏为老不尊的事情抖了出来。 江刘氏脸色青红,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全然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不要胡说……那是我儿子自愿孝敬我的。”江刘氏嚷嚷道。 江皎云冷笑了一声,若不是孝道压死人,她早就和这老太婆翻脸了。但到了这个地步,江刘氏却还是拼死抵赖。 江刘氏自己占了理不说,还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哭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那白眼狼儿子,没心肝的,现在自己过了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等她先恶人先告状在所有村民面前把莫须有的事情说一遍,江皎云便接过了江刘氏的话茬,道:“奶奶,您一直把我爹赚的钱给我叔叔去用,结果不知道他把钱用在了哪里,还不 给我爹。要不是叔叔要钱要的紧了,爹爹也不会借了那么多钱给我二叔。现在仇家找上门了,可是您让里正做主分家的。” 那些围观的人有许多都不知道为什么江刘氏忽然想开要分家,现在听江皎云这么一说,心里清楚,却也更加鄙夷江刘氏一家子了。 江刘氏爱面子可是出了名的,江皎云让她丢了脸,她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你胡说八道!” “奶奶,我要是哪里胡说八道了还请您指明了说,让我也听听。我二叔每天在家里也不出去找活做,你说家里这墙除了我爹爹,还有谁给你们砌墙。” “没想到这江刘氏背后还搞这么一出,以前只是以为她欺负老大一家子,但不知道这么过分。” “就是啊,我也没见过江二牛做过什么。他们家那一亩三分地一早就被卖了,农村人连地都没有。要不是江大安,他们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这些大实话在江刘氏耳里却不堪忍受。 她站起来,看着一众围观的人也顾不上其他,道:“你们就信了这死丫头的话?她就是给我泼脏水,我们一个村这么多年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为人?!” 第六十七章 香囊暴露 江刘氏不说还好,一说旁观者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她是什么人,左邻右舍可太清楚不过了。 以前她压榨江皎云和她妹妹的时候,那些人可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没有真正拿出来说。没有人说,江刘氏便以为别人也不知道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看到没有人附和,江刘氏急了,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就往围观的人身上扔。 仍了自己的两双鞋,江刘氏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说来就来。 眼泪划过了她沟壑一样的脸,和她的心一样浑浊不堪。 江二牛终于忍不了外面的吵闹声了,他也跟着走了出来。一见到江二牛,江刘氏便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喊道:“二牛啊,我活不下去了!” 江二牛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蹲在了江刘氏的面前,“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谁欺负你了?” 江刘氏看了一眼江皎云,“她不仅污蔑珍珠,还和我叫板,帮着一个外人欺负娘。你说,你说这怎么办?” “爹,不是云初公子,是江皎云,江皎云她不仅打我还敢对奶奶不孝顺。我要把她抓到里正那里去,讨个说 法!”江珍珠一边污蔑江皎云,一边给江二牛告状。 现在他们人多了起来,江皎云自知不是江二牛的对手。 他好歹是“养尊处优”这么久惯出来的,一身膘肉。云初看起来又这么瘦小,自然不是江二牛的对手。她心里清楚,虽然看起来云初和她是主仆关系,但其实真的动手云初一定会向着她。 江二牛看到面前是一个小丫头和一个黄毛小子,也不再畏惧什么。 “听到外面这么吵,我还以为多少人呢,结果就这两个欠收拾的东西?”江二牛揉搓着拳头,虎视眈眈看着江皎云。 “我还以为你和我那个短命哥哥早就滚了,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真是晦气。”江二牛说着,冲着江皎云吐了一口唾沫。 说她可以,但说江大安不行,何况还是用了这么难听的字眼。 忽然间,江皎云看到云初已经闪到了江二牛的面前。 她没来得及细看云初是怎么过去的,江二牛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云初一拳。 他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小子,也一拳挥过去,直直朝着云初的鼻子。云初抬起手,接住了江二牛一拳。他一用力,江二牛的手腕“ 嘎巴”一声,就这样在云初的手里脱臼了。 云初虽然年纪小,但个子高,和江二牛所差无几。在这种地方江二牛也能吃的这么体型肥硕,自然没有少压榨江皎云一家子。但这提醒伴随的弱点,便是行动迟缓。 江珍珠尖叫了起来,一边是她爹,一边又是云初,再一次陷入了两难。 她急急忙忙摇晃着江皎云,“江皎云,你愣着干什么,快点组织云初啊!” 江皎云一副看戏的架势,推开了江珍珠, 江珍珠脸通红,在地上直跺脚,却不敢过去,隔大老远对江二牛喊道:“爹,云初公子,你们别打了!” “小朋友,难道你没有发现现在根本不是你爹想不想打的问题,你爹这一身肉白养了,他明显打不过云初嘛。”江皎云挑衅地说了一句。 但江皎云忽然想到,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是有法可依的,要是云初真的闹出来了事情对他也不好。 “我的老天爷!”江刘氏爬了起来,站在一边却也不敢过去。 其实云初没有下死手,他把江二牛踢翻在了地上,只要江二牛想起来,就再一次把他踹翻,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 已经 有好心的人,去把里正叫了来。 比起上一次江皎云见里正,里正又老了很多,整个人透露出疲惫苍老的感觉。若不是他因为激动还在喘气,与干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江皎云暗叫一声不好,偷偷溜过去把云初拉到了一边。 里正一见到江刘氏,气的牙痒痒,“江刘氏,又是你,村子里一天天净是你在惹是生非!” 江刘氏猛吸了一口气,“冤枉啊,里正,这一次你可一定要给我们主持公道。” 趁着里正不注意,江皎云策划了一下逃跑路线。反正他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要是里正要责备,就偷偷把云初送走,随后在去给里正那一点好处,万事大吉。 算通了一切,江皎云也跟着挤到了里正的面前,看着里正叫了一句:“里正爷爷。” 江皎云眼里的无邪让里正心里顿感舒畅。里正情绪好了些,用他沧桑的声音问道:“阿云,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这个外乡人来我们村子闹事,这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围观的人听到江刘氏打感情牌,却的确管用,在这个时候大伙倒想起来他 们是一个村的了。 还有一些妇人,是在江皎云这里买过鸡蛋之类的东西的,才不好战队。 里正自从江皎云家第一批鸡鸭出圈,就成了常客,丝毫没有因为江皎云把他的老宅瞎改一通生气。江皎云知道要打着云初的名义在村子落脚,就要去讨好里正。 “江珍珠在我们这里买了鸡蛋没有给够钱,我就来问,没想到是一场乌龙。没想到我奶奶揪着不放,二叔还辱骂我爹。云初也是看不下去,才和江二牛打了起来。” 江二牛往地上一躺,也不起来,声声哀嚎。 江珍珠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爹不仅和云初打架,现在还在这里装不对劲,江珍珠的脸都要跟着丢尽。 里正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 江皎云又把云初往旁边拉了拉,云初的袖子里忽然掉出来了个粉色的东西。 江皎云定睛一看,那居然是香囊。 与此同时,江刘氏也惊呼一声,“这不是我前些天刚从城里面买来的缎子吗,我就总觉得它少了一点,居然是被你们偷去了!” 江皎云目光沉重看着云初,低声问道:“云初,你要给我一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八章 态度反转 云初在江皎云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看着江皎云,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解释的契机,云初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想要和江皎云说的便是这一回事,虽然江珍珠没有带够钱,但好歹也算是用别的东西抵了,才没有放在心上。 “我去找王大娘问过,她说这个香囊值两文钱。”云初补充了一句。 江珍珠面红如潮,低着头不吭气。 江刘氏又是一口一个“老天爷”,在云初说话的时候,已经飞到了云初面前,一把把香囊抢了过去。 她无比痛惜看着自己的布料,这布料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好的布料,但对江刘氏来说已经是她格外宝贵的东西了。她自己身上的衣服破了都是用针线随随便便缝一块布上去,都没有舍得动她这不是花自己的钱得来的布料。 但这布料,为了做香囊且不被江刘氏发现,裁掉了一大块。 “你个小贼!”江刘氏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皎云。 她的举动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段人该有的样子,那活力就连江皎云都自愧不如。 江刘氏又跑到了里正的面前,抓住里正的胳膊使劲摇晃。 里正拄着拐杖也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他干咳了两声,怒道:“松手。” 江刘氏松开了手,却还是迫切地看着里正,“这是我的料子,要是您不信就去我屋子里看看,看看是不是少了一边!” 这个关头,江皎云绝对不能被她冤枉。要知道偷窃,被人活活打死都没有人说什么的。 “奶奶,您可不能污蔑我,这是江珍珠给云初做抵押的。”江皎云毫不客气拆穿了江刘氏。 江珍珠已经急眼,对江皎云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云初香囊……”她自己都不自信,这已经不仅仅是在刷低云初对她的印象了。 “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江皎云嗤笑。 江珍珠后退了一步,她谁的脸都不敢去看了。 这料子确实是她偷来的,却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云初,你知不知道,女孩子送香囊代表着什么?”江皎云又补充了一句。 江珍珠脸涨红,尖叫了一声,“江皎云,我要你死!” 她接着如同洪水猛兽般扑了过来,瞬间便把江皎云扑到了地上,云初连防备都来不及。 江皎云也不甘示弱,看 着江珍珠,“你要是真的有心,就不要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欠钱可不是好行为。” “你存心的,你存心的……”江珍珠有点魔怔,抓住了江皎云的头发。江皎云一个翻身,把江珍珠按在了自己的身下,“江珍珠,你脑子有问题么。” 她避开了江珍珠到处乱抓的手,麻利从地上怕了起来。 就连江二牛都顾不上自己被打这么一回事了和江刘氏一起冲到了江珍珠面前,把江珍珠围到了中间。 就是这个好时机,江皎云趁着他们不注意,拉起了云初的手开始飞奔。她一路狂奔到了离自己的园子不远处,才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要是早和我说有这么个事情,不就万事大吉了。”江皎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 云初若有所思,良久,才忽然问道:“阿云,那江珍珠送香囊给我是什么意思?” 江皎云怔了一下,看着云初,一言难尽。 “那个……所以云初你是不知道香囊代表什么?”江皎云又试探问道。 云初回答格外干脆,“我以为那就是个普通抵押的东西,以前也有别人这么做过。” 江皎云停下了步子,从云初手 里面拿过了他的香囊,端详了好一阵子。 “女子送香囊的用意,就是看上、你了呗。”江皎云说着把香囊丢给了云初,“香囊挺用心的,可惜江珍珠布是偷来的,喜欢也不作数了。咦……云初你怎么脸红了?” 江皎云再看云初的时候,云初耳朵已经跟着发烫。 走到了门口,云初忽然转过身,就开始往回跑。 “云初你干嘛?” 江皎云隔空喊了一句,云初已经没影了。 他是的确不知道香囊的用处,但好在有江皎云提醒,他便明白了。 云初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江珍珠的用心,云初哪怕倒贴钱也不会收下香囊。 跑回了两家,里正已经吩咐人拦下了这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一般人是不会理会别人的家事的,但奈何这两个人是下死手,才让里正也心慌,生怕再打出什么事情来。 云初本已经能走,却折了回来,郑重其事把香囊给了江刘氏。 江刘氏心疼她的布,但好歹收回来了一点,还能做衣服边角料子。 “那两文钱,我就不要了,香囊也还你。”云初面色凝重看着江刘氏,如同交代什么大事。 哪 怕是两文钱的便宜,江刘氏也得占。 “就两文钱,我二牛可是被打了!”江刘氏喜笑颜开收下了香囊,还不肯罢休。 江二牛捂着肿了的脸,也跟着附和,“我不能白被打,我要把你这小兔崽子揍扁!” 云初去看江珍珠的时候,江珍珠已经是泪眼汪汪。 云初的目光同样被江珍珠捕捉到了,她嗫嚅道:“云初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云初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 江刘氏收下了香囊,又跟着云初走了几步,道:“你打了人,要去坐牢,江皎云也要去坐牢。” 江刘氏显然在开玩笑,她早把自己儿子也被打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云初回过头,江刘氏敏锐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充满贪婪的目光在云初身上来回游走,“那养鸡养鸭的大园子,是你的?那应该能赚很多钱吧?我听说城里有一个大户人家就是养猪发家了的。” 云初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不予理会。 江刘氏信步跑过去,“你既然已经收了我们家珍珠的香囊,就不能耍赖,男儿说话要算话!” 连媒人也没有,只听到了云初的“家产”,江刘氏立刻贴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矛盾转移 一旁看戏的有个向来和江刘氏过不去的周大娘,现在可被她逮住了机会,调笑道:“哎呦喂,我说江刘氏,女儿不害臊怎么还跟着不害臊了呢。”周大娘不知从哪里来的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乐呵呵笑着。 江刘氏这才发现了周大娘的存在,张牙舞爪说道:“你个老寡、妇,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大娘的脸“唰”地便绿了,她紧跟着从树下面的大石头坐了起来,“我说你们一家子不要脸,你们一家子不害臊!” “你个嘴碎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江刘氏尖叫着声音接近于沙哑,冲着周大娘便把她那爪子挥了过去。 她这是在气头上了,才没有想到别处,只想找个人出她那一口恶气。 周大娘把自己没吃完的瓜子塞进了麻衣口袋去,便也跟着站了起来,“来啊,我反正也不想活了,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围观的人丝毫没有要劝架的念头,都乐呵呵地看好戏。 只有云初皱了皱眉头,这和他以前在城里看到的似乎有些出入。 在城里的时候那些相互有过节的,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好歹还要掩饰一番。但在农村,那些人的恶是很纯粹的恶,连装都不会在装下去了。 云初就趁着江刘氏和周大娘掐架的这个空当,麻溜跑了开。 他走的时候江珍珠已经是被吓呆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云初已经离开这回事,自己也只顾着看热闹没有离去。 其实这个时候,要是江珍珠先一步去家里干活什么的,也许江刘氏还能把她偷东西的事情忘了。 赵大娘和江刘氏两个人打的是披头散发,除了那些妇人,还有不干活的大爷也在看好戏。 江二牛站在一边,居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二牛,江二牛,这个泼妇打你娘!你傻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嘴里吃了屎的往死里打!”江刘氏看了一眼一旁的江二牛,肺都要气炸。 江二牛是反应迟钝了一点,他这才警醒,但面前是个只会拿爪子挠人的女人,江二牛也不住到该从哪里下手。 他忽然捡起来身边的大石头,就朝周大娘头上招呼。 周大娘躲闪不及,脑袋挨了一石头,便出血了。 “杀人了,杀人了,江刘氏家里的儿子杀人了!” 围观的人再也顾不上看热闹,好似江二 牛下手的人是他们一样,四面八方逃窜。 周大娘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糊住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一齐大喊出声:“杀人了,江二牛,你要杀了我,你不得好死!” 周大娘这一嗓子,把江刘氏吓得不轻。 她可舍不得骂自己的儿子下手没轻没重,急急忙忙往后退了几步,“你不要乱说,我儿子才没有杀你,这都是你自找的!” 周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命苦啊,我死了男人,现在连村子里的老太婆都欺负我,欺负我死了男人,我命苦啊!” 她一哭,就有人去找里正,报告这件事情。 有热心村民找到了里正的家里,这才发现里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卧床不起了。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前面见里正的时候还能拄着拐杖走,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那人没有去找村老,反而把事情散播了出去。 原本里正只是感染了风寒,被那传出去的人一说,里正就成了阎王爷来索命,命不久矣了。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里正的耳朵里,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周大娘 坐在江刘氏的门口哭了好长一阵子,江刘氏也不敢走开,死命解释她没有让她儿子杀人。 江二牛还是木然站在一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周大娘一反驳,他就跟着呵斥。 周大娘吓得不敢说话,但里正还是没有来,却等来了村老。 村老虽然是村老,却比里正年轻十来岁,身子骨还硬朗。 哪怕是村里的小官,能当上官都不是吃素的。 他一来,霎时多了几分威严在,周大娘也不敢哭出声了。 “村老,您来了,您可要给我做主啊!”周大娘一看见村老,呜呜咽咽又开始哭。 她额头的口子并不是很大,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凝结,黑色的血还挂在脑袋上。 村老看到这场面直咂舌,问道:“你这是怎么伤的?” “村老,是这个毒妇,她让她儿子杀我,她想杀了我!” 周大娘吓得魂都没了,她只是说说而已,还没有那么想死。 村老摆了摆手,似乎并没有心思处理这样的事情。 “行了,让江家赔你点钱,这是就这么算了。”村老又一次当起了和事老。 周大娘不哭了,看着江刘氏,咬牙切齿的似乎是要吃了她 一般。 但她却没有说话,对村老的判决似乎有一点不服气。 村老捏了捏自己的胡子,他年纪也大了,而且坚信里正病倒了就是因为平日里处理的事情太多,才一狠心把和事老当到底,什么都不管不顾。 “赔多少?”周大娘问道。 “就……二两银子吧。”村老道。 二两银子,都能买下来半头猪了。 周大娘一听,又抱着柱子开始嚎哭,“我命苦啊,我命苦啊,我男人死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村老,你可是村老,就这么让人平白无故欺负我一个寡、妇!” 江刘氏也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这泼妇,是你先打我的,我儿子不过是护她娘,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还想要我二两银子!” 村老被她们吵得头疼,用他的拐杖猛地在地上震了两下,“那就三两银子。三两银子,你们谁都别说我村老不公正。我做事,可是一向最公正的……就三两。” “三两,这也太多了,就把她卖了都不够三两!村老你糊涂啊!”江刘氏惊得大叫,江二牛对银子却是心里有数的,一听三两,也不干了,甚至有连村老都不放在眼里的那架势。 第七十章 探望 江皎云还是从云初嘴里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她不在乎后面江刘氏怎么赔的钱,她倒是希望可以赔多点,好让这江刘氏长长记性才是。 “你知道里正得了什么病吗,如此说起来,里正家的可是经常来这里买鸡蛋的呢。这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江皎云疑惑地问道。 对于里正的病,云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众说纷纭,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但云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里正现在日日吃不下饭,已经是饿的皮包骨头了。 “一个人不吃饭,哪怕他是里正,也撑不了多久。”云初说道。 里正的新房,是村子里唯一盖起来了砖房的,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了。 他们家的饭自然是比这些贫困农民窝窝头都吃不起的要好得多,如此就连里正吃不进去东西,显然是肠胃出现了问题。 “这个地方能改装搞起来果园和养殖场,还多亏了里正忍痛割爱。不管怎么说里正也是我们的恩人,关键时候,还是要去看看里正最好。”江皎云说着,已经开始收拾起来了东西。 还有一点,江刘氏谁都不怕,却是怕里正和村老的。要是能在里正 这里打好关系,后续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一不做二不休,江皎云背起了自己的东西,就朝着里正家里去了。 已经是下午,里正家的农活都是他儿子和村子里几个壮汉帮忙做的。 也和江皎云有同样心思,不少人闲了就去抱大腿,给里正家里做事毫无怨言,今日也是如此。 江皎云到了里正家里的时候,里正家只剩下了几个媳妇和里正夫人。 里正是个病秧子了,但她夫人看起来比江刘氏还神气。 一看到孤身一人前来拜访的江皎云,先不停朝着江皎云的背包里边看。 “阿云啊,你怎么来我们这了?”里正夫人笑嘻嘻问道,丝毫没有她男人快不行了的悲切。 江皎云也同样看着里正夫人,径直说道:“以前你们家收留我们住下,也算是对我有恩。现在里正病了,听说吃不下东西,我特意带了一只鸡来探望,也算是报答恩情了。” 她开了高价买下了里正的地基,里正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过大的恩情。 天下没有错白来的东西,这一点里正夫人也不是不知道。 她警觉地看着江皎云,对江皎云道:“里正现在躺在床上几 个月都下不来床,这村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顾不上了,上一次你奶奶和周寡、妇打架还是村老去给断的案呢,让你奶奶赔了周大娘三两银子。”里正夫人的语气也很明白,哪怕这一次江皎云在里正面前讨好成功了,里正也顾不上她什么事情。 话是这么说的,但江皎云自由安排。 “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也只是来看望里正爷爷,顺便也看望一下您,哪有大人那么多的心思在。”江皎云摆了摆手,放下了自己背着的篮子,里面是一只杀好了的鸡。 看到鸡,里正夫人的眼睛都直了。 江皎云甚至听到,她咽了咽口水。 因为这只鸡已经不是普普通通杀好的鸡,还有江皎云精心腌制的成果在内。 “要是您不嫌弃的话,就把这鸡也给收了。我没有全部做,留了一半,还想给里正做鸡汤补补呢。”江皎云甜言蜜语把里正夫人哄骗的不像样子。 里正夫人看着江皎云,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这是你做的鸡?” “要是您不嫌弃,我借用一下您家的灶房。这鸡放的时间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里正夫人说话的时候,屁股都没有 从地上抬起来,甚至没有给江皎云倒水喝。却在听了她这话,才勉为其难从凳子上起来,把做过了的还热乎的凳子让给了江皎云,“你坐,我给你倒水喝。” 江皎云拦下了她,“不用了,灶房在哪里,我恐怕现在得用一下了。” 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里正夫人带着她去了灶房,把在灶房找窝窝头吃的女人赶了出去。 那女人怀着身孕,却看起来面黄肌瘦,丝毫不像里正这种家庭的。 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江皎云不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刘氏这样的婆婆大概不少。 做鸡汤,可就是江皎云的拿手好菜了。 鸡肉切成块,锅里加水,烧开,把鸡块扔进水里过一遍便捞出来,冲洗干净。倒掉水,加油预热,放入姜片,再加入鸡块一起炒,用酒去除腥味。放入香菇,加水,加红枣枸杞桂圆,小火炖。这炖鸡汤需要的时间很久,江皎云也不闲坐在厨房,她已经掌握了炖汤的基本要领,现在只要添加了火柴,便可以控制好火了。 到了这个时候,江皎云也没有忘了她这一次来找里正最根本的目的。 她先是去了外面,果然香味已经吸引着里正夫人搬着凳子坐在了灶房门口。看到江皎云,里正夫人脸上挂着笑,问道:“你这是在炖鸡啊,怎么这么香。” 江皎云也搬过来了自己的凳子,坐在了里正夫人面前,两个人一副要拉家常的势头。 她问道:“夫人呐,您知道这村子里的田是怎么卖的?” “这田啊,上等的良田是十两银子一亩,中等的八两银子一亩,下等的六两银子一亩。下等田现在基本都被人开垦了,就不算是下等了。不过上等咱村里只有村老家有,我们也只占了四五亩田。怎么了丫头,你要买地?”里正夫人狐疑地看着江皎云,眯着眼睛,打量她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江皎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她从里正夫人这里打听,根据症状似乎里正得了胃癌。不过这个时候的人哪里有胃癌的这个观念,何况在现代都治不好的病,放在这个时候必死无疑了。 江皎云没有把事情告诉里正夫人,但心里的打算也开始有了底,不再是抹黑前行了。 便在这个时候,江皎云也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第七十一章 出现转机 江皎云去盛了鸡汤,心里想着里正家的夫人就是不一样,比江刘氏还要阔绰,往那一坐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了。 她自己盛了鸡汤,给里正夫人说了说好话,便拿了进去。 里正是不能够再吃重油了,不过这鸡汤里面也没有什么油水。 江皎云放心把鸡汤端到了里正的床前,看着炕上瘦弱的人,道:“里正爷爷,我是阿云。” “阿云……噢,是你啊,你怎么来我这里了,有什么事啊……咳咳。”里正说话也有些犯糊涂了。 但他也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倒胃口,空洞的胃头一次起了反应。 江皎云没有说话,把碗端到了里正的面前。 里正夫人早就把第一碗鸡汤落了肚子,便对江皎云说着不用给里正了什么的话,就连一碗鸡汤都要私吞了,江皎云也不知道里正的病一直好不了是不是跟里正夫人的自私有关。 鸡汤到了里正面前,里正就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抬起了她颤巍巍的手,把鸡汤撩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里正几乎要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江皎云有的是时间,她就这样看着里正,一点 一点把鸡汤喝到见底。 “姑娘,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骨头了。你们家那些事情,现在就算我是有心也帮不了你啊。”里正叹了一口气。 江皎云摇了摇头,“不,里正爷爷,我不要你操心我们家里的事情,我是想要您家里的地。” 江皎云毫不客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里正家前身是这个村子的地主,所谓地主,便是地最多的人家。但是到了里正这块家里人手也不多,再加之里正也同样是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如此一来,剩下的在地里干活的人便少了。 里正夫人和江刘氏也是眼界小且看重钱的主,丝毫没有把自己的地租出去给别人耕种的心,连租金都不愿意付,久而久之地便荒废了许多。 若是在里正夫人那里,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但还是要经过里正。 卖房子的时候,里正可以丝毫不犹豫,但说到了卖地,他却开始犹豫了。 毕竟这地是祖宗留下来的财产,里正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里正爷爷,您也知道,我们家没有地。我们家的地早就被我二叔全部卖掉了,你说这一个农村人却没有地,多荒 谬的事情。而且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家还有一部分地是卖给您家了。”江皎云谆谆善诱道。 里正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想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江二牛本着坐吃山空的心态,让江刘氏卖了自己家的一亩三分田,又把江大安敢去冰场做苦累还危险的活。现在没了江大安,就想方设法从江大安那边捞钱,也不愿意去把地买回来老老实实种地。 但江皎云心里清楚,现在她想要把酒楼修起来,还必须通过种地才能够致富。 里正深沉的看了一晚江皎云的鸡汤,虽然里正心里拿不定主意,但她的鸡汤让里正安心了许多。 “我们家的地,确实有十几亩是荒废了,没人种长了草,看着也确实怪可惜的。”里正喃喃自语道。 江皎云的眼睛瞬间亮了,里正说的那一片地江皎云是知道的,地方确实偏了一点,但好的一点是离她的养殖场近,便同样离集市近。 江皎云以前打听地是谁家的时候目测了一下,起码有十七八亩地。五亩地的量产就可以够一家子人的基本生活,剩下的便可以拿去卖。 有个十几亩地就已经是地主级别 的,更何况有十几亩荒地。 “那些地荒废了也是荒废,老祖宗看了未必不会寒心。”江皎云小声说道。 这话直击里正痛处,里正一言不发了。 “其实要说起来,那地这么多年已经算得上是下等良田了。要是里正爷爷您愿意,我可以把这些地都买回来。”江皎云说的实在过于诚恳,就连里正也忍不住动容。 他确实是不想卖自己的地,但江皎云说的也有道理。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但里正就是认为这么多的地,江皎云可以把地管理好。 思索再三,里正还是拿不定主意。 江皎云心里也清楚,她不过是碰碰运气,但看起来运气没有那么好,便也不强求了。 她放下了碗,看着里正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没关系的里正爷爷,我也不强求,就是来向您问候一声。要是您不愿意,我就去村口周伢子那里问问,他是有地的。”说罢,江皎云便打算离开了。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话,却全部都被里正夫人听了进去。 里正夫人瞬间从门后面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江皎云的衣服,摇了摇江皎云,道 :“小姑娘,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你要买我们的荒地?” 江皎云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里正夫人,“我确实要买地,不过我知道这地是里正爷爷祖上留下来的地,我也不能够强买。” 里正夫人却急眼了,她向来是个爱财如命的,而江皎云给出来的条件又过于诱人了。 他们家确实是成色非常一般的地,但江皎云却和里正说可以按照中等的价格卖出去。 里正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夫人却紧张起来了,她拿这块地丝毫没有办法,也不想空在这里。 里正夫人站在里正的面前,看着床上病恹恹的人,却丝毫不肯松懈,几乎是强逼着里正了,“老头子啊,你糊涂啊,你说说你儿子自己种不来那么多地,放在那也是浪费。” “你要是愿意找人种地。”里正说道。 “找人?找人那不需要花钱吗,这不过就十七八亩地,能得多少钱。”里正夫人又开始碎碎念念。 里正被他说的烦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江皎云知道里正自己心里不愿意,也不打算再强求。 但在他准备走的时候,里正却忽然叫住了江皎云,道:“丫头,你别走。” 第七十二章 借钱 江皎云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里正。 “丫头,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好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过这村子里的小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里正说着,自己却笑出了声。 人不到大限将至的时候,是说不出来这种话的,江皎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但她还是一声不吭,看着里正不说话。 “你刚才说的我都清楚,现在也相同了,这么多地我们家自己耕作不过来,扔那也没用。”里正又道。 他夫人从鼻子里出来一股不屑地气,这一次不仅仅是轻蔑地看着江皎云,就连里正也不放在眼里了。 里正是妻管严这件事,江皎云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起来过,也真是里正夫人在外面给够了里正面子。里正自己亲妈死的早,里正夫人才能翻了天,没有人压着。 有了里正这句话,江皎云知道有戏了。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是在忽悠里正,他这田留在这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用途。 江皎云自己也知道她买了这么多地肯定自己是用不了的,但她有别的想法,虽然和里正家的想法相似,却有所不同。 “你去拿地契吧。”里正摆了摆手, 对夫人说道。 夫人却没有那么着急,看着江皎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一手交钱,一手交地。” 江皎云手里面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一亩地八两银子,十七亩地就是一百多两。而江皎云的志向远不在此,十七八亩地不过是打基础罢了。 她看着里正夫人当仁不让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一开始没有想到你们会把地卖给我,所以没有带。不过明天一定,也劳烦你们把地契准备好,再去过个户。” 不管江皎云买不买地,有今天这鸡和鸡汤,里正夫人已经是赚到了,才没有顾虑那么多,摆了摆手让江皎云离开了。 对江皎云来说,里正夫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地主的地位已经开始向着她倾斜了。 不过这一切不仅仅是江皎云自己的功劳,有很大部分还要感谢谢青元的帮助。 而现在,江皎云要去再找一次谢青元,却不会再向以前一样白拿。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那莫名其妙女子的出现,江皎云尽了自己厨娘的身份,每日除了做饭便不再逗留,反而和谢青元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到了谢青元的宅子,江皎云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推门 走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瞬间,就连江皎云也奇怪,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事情却变得这么快。 谢青元看起来似乎削瘦了一点,这在江皎云这种厨子眼里,完全不能忍受。 “谢青元,你怎么瘦了!!”江皎云惊呼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到了谢青元的面前,端详了好一阵子,便可以确定,谢青元的的确确是瘦了,而且瘦的厉害。 “瘦了吗?”谢青元反问道。 她又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子,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瘦了。” 那个叫青鸢的姑娘,又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走了出来,盯着江皎云,几乎要把江皎云的脸盯出来个窟窿。若是换做其他人,江皎云才不在乎,但偏偏是这个姑娘让江皎云有很大的不舒服的感觉。 “咳咳,那什么,这一次我过来是有要事相求。”江皎云打开天窗说亮话,对谢青元道。 “过来。”谢青元忽然说道。 江皎云满脸疑惑,不知道谢青元心里什么打算。但毕竟是要求人了,还是姿态放低一点的好,便老老实实走了过去,蹲在了谢青元面前。 顺着谢青元的目光看下去,江皎云盯着自己那一马平川的胸脯,真 的很平。 想当年,她江皎云可是名副其实的女神,哪怕不冲着她厨艺,冲着她的容貌为了见她一眼去江家酒楼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到了这个地方,那前凸后翘的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皎云最开始看自己手臂的时候,那叫一个黑,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晒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过了一个冬天居然捂白了。 而在谢青元的眼里,他说不震惊是假的。 江皎云没有那种看镜子的条件,铜镜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人眼却不一样。 吃好喝好,江皎云的皮肤也跟着滋润,皮肤恢复了十五岁的姑娘娇嫩的状态。 她身上丝毫没有农村姑娘的气质,反而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迷人。 谢青元摇了摇头,怎么能这么想。 再看江皎云的时候,她的面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秀。 以前留在脸上的苦大仇深现在早已经消失,扎着小辫子,脸白白净净,倒是有了一点美人的灵韵。 她现在也不过十五岁没有到十六,还没有长开,谢青元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想这小丫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什么呢。”江皎云提醒了一句,谢青元才从走 神中清醒过来。 “小鬼,你要我做什么?”谢青元问道。 能够让江皎云这个小鬼头亲自开头,自然没有什么好事情。 反而被谢青元这么一问,江皎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最开始的五百两银子,可以算作谢青元的恩情,而后面的一百两便是佣金了。 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这些银两可以帮助他们度过一生。 原本江皎云的计划是合理的,但没想到最后出了幺蛾子,店面被江大安卖掉了,并且钱也都给了江刘氏。 一想到这里江皎云便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对面不要脸,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江皎云阴晴不定的表情,谢青元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但他却没有主动开口,还是想要等江皎云主动提出。 却在这个时候,青鸢忍不住嗔责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便是了,你对谢公子的恩情我是知道的,谢公子也不会放着你不管。” 谢青元看了一眼青鸢,说不上来他是什么心情,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半晌,他才笑着对江皎云说道:“青鸢说得对,有什么你说就是了。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小鬼这般扭扭捏捏,有话不肯说呢。” 第七十三章 买卖 谢青元说着,自己又轻笑出声。 青鸢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上霎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神色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江皎云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表情。 她也不由得惊了,难道谢青元以前未曾如此么,否则青鸢的诧异便无解了。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这可是谢青元自己说出口的,和江皎云没有多大关系了。 她也便放心,对谢青元道:“可能这个要求说出来有那么一点无耻,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一声比较好的。”江皎云故作深沉看了谢青元一眼,但谢青元没有什么表态。 “我想借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过这一次是借,而且我知道你以前给我的是大数目,所以等我计划开始实施,小有成效的时候就开始还你。毕竟是借钱,你可以给我算上利息。”江皎云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 青鸢放声大笑,声音格外尖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就是这个。莫要说一百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一千五百两,谢公子也拿得出手。” 江皎云有些惊愕,照青鸢的说法,谢青元的身世远比她想象中的还有高。哪怕青鸢是用 略带夸张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江皎云还是听得出来,谢青元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青鸢。”谢青元叫了一句,似乎有些愠怒。 江皎云能够感受出来,青鸢有很多举动都让他不舒服,且这样的不舒服是发自内心的。青鸢是谢青元的婢女,应当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万事逃不开除非二字。 除非,江皎云在心里想,她能够想得到一万种结果,但不管是哪一种,虽然把谢青元对青鸢的态度合理化了,江皎云却有点不舒服。 自然,这样的不适应也是发自内心的排斥,说不上来是排斥谁。 这么多年了,江皎云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好像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何必用借,谢公子会给你的。”青鸢又替谢青元说道。 谢青元看了一眼青鸢,江皎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却听谢青元道:“不给,写借条。” 江皎云蓦然抬起头看着谢青元,站了起来,“……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会写借条的,连同之前你给的。我不是喜欢平白无故拿别人东西的人。”更何况,志向不在委身做一个厨娘。 谢青元无暇理会江皎云心里的小九九 ,“但我也不能白借给你。从明天开始,你老老实实呆着,不准到处乱跑夜不归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一个习惯,吃东西的时候不看着厨子,我吃不下去。” 谢青元再看江皎云的时候,目光锐利了不少,看的江皎云心里一哆嗦,却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佛。 “这是哪门子癖好。” 江皎云吐槽了一句,不过不管怎么说谢青元都是解了她的围,有什么事情之后好商量。 不过谢青元这个提议,听起来却有一点像霸王条例。 江皎云果断拒绝了他的霸王条例,“我就是要去奔波,才能够赚了钱还给你,不然我可是一辈子都要换不起了。”江皎云严肃地看着谢青元,对谢青元说道。 她没有欺骗,这说的是实话,只有她本本分分去赚钱了才能够把钱还清。但是谢青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皎云态度强硬,他就要比她的态度还要强硬。 “那就不需要你还钱,如青鸢说的,这点钱我不在意。” 就连谢青元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语气中那一股子占有欲,但对谢青元来说,想要占有一样 东西太过于正常,才没有像江皎云一样胡思乱想了。 看了一眼江皎云,谢青元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 “我会有办法。”江皎云说着,忽然转身离开了。 谢青元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却也同时好奇,江皎云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拿到她想要的钱。 “你去告诉随影,让他查一下这小丫头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谢青元转过头,对青鸢说道。 青鸢还在看着江皎云的背影发呆,被谢青元拉回了思绪,才对他道:“主上,就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敢这么冲您说话。” 谢青元抬起了手,青鸢才没有继续说下去,点了头离开了。 江皎云离开了谢青元的住宅,坐在路边,也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从买宅子开始,她似乎过于依赖谢青元,却把自己的志向忘记了。 没有了谢青元,6她还有她的养殖场。这养殖场虽然面积不大还没有彻底发展起来,但也算是第一笔投资。 快马加鞭回了自己的地盘,一见到云初,江皎云便急匆匆对云初道:“云初,快清点一下我们的禽兽牲口。” “啊?”云初没有听清楚江皎云的吩咐,反而疑惑起来。 但他很快便明白了江皎云说的是那些养殖的动物,才去清点了。 王大娘吓了一跳,也追了过来。 今天她是带着她的孙子一起的,王大娘的孙子还在和大黄玩。 江皎云看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大黄,决定不动大黄。 “阿云,总共有八头猪,鸡鸭鹅分别有二十只。” 江皎云顿了一下,才感慨道:“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了呀。” 还没有到猪养成的季节,这个时候卖出去收益自然不会太好。但江皎云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机会。她的猪养的好,有了前一个人的猪食方子,王大娘按照方子做猪也长得很壮实。即便她的猪没有养到年份,却要比其他人养满了八个月的猪要壮实的多。 一头猪可以卖到五两银子,八头猪便是四十两。而那些家禽一只二两银子,也有四十两银子了。 江皎云的预算还是差了一点,想到这里,其实她是有一点舍不得把这些还没有养够一个周期的小动物卖掉的。 不过对江皎云来说,只要买下了地,很快就能够回本,而养殖场可以重新来过。 第七十四章 交易 她和云初一起把这些猪都牵了,她的猪养的好,城里的屠夫是喜欢的,也能够卖出去一个好价钱。而鸡鸭鹅卖到城里的酒楼,便足够了。 江皎云孤身一人,去了她之前到过的酒楼。 还没有到猪养成的周期,刚刚过完冬天大多数人家里的猪也跟着一起饿瘦了,品相很不好。 酒楼也愁没有肉供应商,不过江皎云的出现,完美帮他们解决了问题。 江皎云到了酒楼,点名道姓要求见掌柜。 已经快要到暮春,天气暖和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人,尤其是男人偏爱于夜里来到夜市点一碗酒,再来上一点凉调的小菜。喝酒的时候怎能没有了肉食作伴,白天或许人会分为三六、九等,但是到了夜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可以走上街头在大街小巷。 江皎云坐在凳子上,看到她年纪不大,那小二丝毫没有要理会江皎云的意思。 干等了许久,江皎云也没有看到掌柜人。 酒楼里人来人往,江皎云仔细听了小二的报价,果然猪肉的价格要比平日里贵许多。 兴许是因为食材稀缺,江皎云心里想。 她又去催了催小二,对小二道:“小二,我要 见你们老板。” “我们掌柜的忙着呢,小孩子一边玩去。”小二道了一句,霎时暴露了他丝毫没有想带江皎云见老板的面目。 江皎云看着小二,站了起来,却丝毫不恼。 “这个季节似乎猪肉格外稀缺。你不打算问问,我此次前来是做什么么?” “问什么,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家里大人来问。”小二道。 “大人可是忙着喂猪走不开,才让我来问的。我知道过了冬季猪的品相都不怎么好,不过我家里的猪,可是各个都有一百八十斤。”江皎云好不隐瞒说道。 小二怔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江皎云,“你这小鬼定是胡说,平常人养一头猪不过一百五十斤,何况是过了冬季的。” 但江皎云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带气场,却连小二都无法去质疑的。 江皎云没有言语,那小二心里直发毛。 “你只说,掌柜的在不在?若是掌柜的不在,就不要耽误我做生意。”江皎云平静丢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小二急忙拦住了她,“我这就去找掌柜的,等着。” 小二说完,一头扎进了帘子后。 不多时,便带着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出 来。 虽然江皎云不是一个喜欢用面向来评价一个人的人,但是她在看到这个掌柜的时候还是有一种不适应,总有那么排斥的感觉在内。 她下意识的便想到,这个生意大概率谈不拢。 掌柜的见了江皎云,笑眯眯走过来,问道:“小姑娘,听说你家里卖猪?” 江皎云警惕地看着掌柜,机械点了点头,“是,卖猪。” 掌柜的又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她,仿佛江皎云自己也是拿待宰的猪羊了,被人盯着估价。她却没有退却,迎上了掌柜的目光,道:“别的不敢轻易说,但我家里的猪的品质一定是上乘的。要是老板要的话,量多我倒是可以便宜一点卖给老板。这个时候猪肉可是难求的很,要是老板不要,我就不打扰了。” 虽然江皎云看起来小,但语气的沉稳却让老板暗暗吃惊,不再用轻蔑地眼神看着她了。 老板坐在了江皎云的面前,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家的猪好,你可只要我真要买,是大数目,只怕你们给不起这么多。” 她看起来不像是养猪的大户,因此老板也用小农的思维去考虑她了。 虽然不多,但这八头猪也不 是盖的,何况猪还没有到出笼最好的时候。 “老板倒是说说,想要多少?” 江皎云并不直接告诉老板自己有的数目,而想要根据掌柜的要求,来估算自己所拥有的价值。 掌柜的是咬死了江皎云在耍技巧,便也不客气,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八”的手势,推到了江皎云的面前,“这些个数目,你可有?” “那就开价吧。”江皎云也不喝老板废话。 老板微微愕然,却笑了起来,脸上的肉褶子挤在了一起。 他点了点头,欠了欠敦实的身子,八字胡随着他表情的变动在也跳动着。人富贵起来,竟然胡子也带上了挑衅地意味,和他这富丽堂皇却没有什么含金量的装饰十分相配。 “二两。”掌柜的道。 江皎云霎时笑出了声,眼里散出了锐利的光芒。 现在市场的行情她是打听过的,江皎云急于出手才压了猪的价格。猪肉难求,她的猪怎么都不可能沦为和鸡鸭等同的价位,老板是看她是个小孩估计压价。 只能靠自己去卖猪,没有外援,江皎云自然要吃力一点。 “市面上可没有比我这更高的价了,这开春猪肉 就是这个样子。”掌柜的不仅不为他的行为感到羞愧,反而率先为自己开脱。 单枪匹马来城里是江皎云的失策,再怎么说把云初带过来兴许会好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江皎云也不再和掌柜的多话,站起了身。 “要是老板诚意买猪,也就罢了,但老板大概是不缺这些,多有叨扰,就此告辞了。”江皎云朝着老板微微欠身,不做丝毫的停留,转身便走。 她要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有看客笑道:“掌柜的,你不厚道啊,二两不过是一只鸡的价。” 掌柜的也暗自懊恼,他杀价的方法在江皎云这里丝毫不起作用。 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便懂了老板是后悔了,才急急忙忙去追江皎云。 但为时已晚,江皎云并不打算把她的猪卖给这傲慢且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人,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江皎云转而去了另一家酒楼,这酒楼和她第一次去的酒楼是死对头,也是这武城第二大的酒楼。 一进酒楼,江皎云和先前一样,对小二道:“小二,我要见你们家掌柜的,能否告诉掌柜的一声?” 这边的小二比另一家和善许多,当即应了下来。 第七十五章 未出圈的猪 这家酒楼的生意比起前一家差了一点,江皎云抬头看小二的菜单,才发现这里的菜种也要比那一边少。 掌柜的很快出来,是个和蔼的老头,脸上挂着笑。 “小姑娘,听说你有事情要找我?”掌柜的随手拉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江皎云点了点头,“不知道您家现在缺不缺猪鸡鸭?”江皎云看着掌柜的,明知故问。 现在不论是哪一家酒楼,都是缺肉的。 果不其然,掌柜若有所思答道:“现在不论是哪里,都是缺的。哪怕是屠夫那里,都没有现成的上好的猪肉。”掌柜是个实在人,毫不隐晦告诉江皎云。 这些都是江皎云已经掌握了的资料,现在在掌柜这里得到了肯定。 江皎云又看了一眼这菜单,是寻常人家就能够做出来的家常小炒。不过鉴于以前来过这里踩点,江皎云知道这些店的饭菜不是一般难以下咽。 互相击败对方的,大概只有花样了。 掌柜看着江皎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不等江皎云开口,便问道:“姑娘可是有猪肉卖?” “老板是实在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我家里有八头还没有到出圈时间的猪,以及鸡鸭鹅各二十只 。不知老板需要多少?虽说猪还没有出圈,但猪都在一百五十斤,与平常人家出圈的猪所差无几了。若不是急于用钱,也不着急出圈。” 江皎云说完这些话,就连小二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小妹妹,话可不能乱说,你们家没出圈的猪怎么就能有一百五十斤,我看撑死也就一百斤了。” 江皎云在心里暗笑,虽然没有出圈,但这猪吃的好呀! 掌柜打断了小二的问话,“我们这里确实缺猪,不过也没有紧缺到立刻就要的程度。要是你的猪真的养得好,我可以先给姑娘出圈的钱,等姑娘的猪出圈了再卖给我不迟。但这之前,我要先找人去看一看姑娘家的猪。”掌柜的道,有些兴奋。 若是江皎云话真,换做哪家酒楼不想要她的猪。 肉的品质,可是这家酒楼干过另一家酒楼的核心了。 一拍即合,老板立刻派了酒楼里打杂的小厮,跟着江皎云回她村子里的养殖场。 江皎云也不敢怠慢,既然已经和里正家说好了买卖土地的时间,便不能够食言。 两个人坐着牛车回了村子,江皎云带着小二,去了她的养殖场。 江皎云这才知道其实她的养殖场还有 许多人不知道,平日里也不过是村子里的人知道有这个地方,而城里更多是略有耳闻罢了,把这养殖场和平民家里后院随便划出来的猪圈归为一类。 更让小厮惊讶的是,养殖场是半散养的,但却没有他预料中的臭气熏天。 “王大娘是个勤快人,平日里也会请村里的人来帮忙打扫,便干净许多。”江皎云解释道。 小厮只顾着点头,很快两个人便穿过了大门。 养殖场的规划很好,养猪的大棚是单独隔开的,旁边设有养鸡鸭鹅的棚子,棚子却只是提供了休憩以及母禽产卵的地方。旁边是打零工的人住的地方,但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和那养殖园子也有一墙之隔。后面便是江皎云才栽下了的果园。 这养殖场不远处,是荒废了的土地,也是江皎云接下来想要买的一块地。 “这,这村子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呢。”小厮惊讶道。 “我也就和你说,看见旁边那地了没有,没人种地岂不是也可惜了,还和我这养殖场离得近。要是把那地买下来,就皆大欢喜。我这么着急把手里面的东西出了,就是想买地呢。”江皎云轻笑着,把小厮带到了养猪的大棚。 猪前三个月散养,中间两个月半散养,最后五个月便是圈、养了。 江皎云特意找人给猪做了绝育,这样一来猪长得快肉也少了臊味。 小厮不用撑,目测也看得出来江皎云的猪起码有一百五十斤,甚至觉得江皎云是谦虚了,她的猪早已经超出了这个体重。 “称一下吧。”江皎云说着,云初便已经请了人来,把猪五花大绑,放上了称。 一头普普通通只养了八个月还没有出圈的猪,却已经达到了普通人家出圈的猪。 “没问题,没问题,这生意我敢和您保证,一定是做成了的。”小厮说着,便欢呼雀跃起来,如同占了便宜的是他一样。 江皎云早已料到,却喜出望外,那主顾给了她更多的时间。 原本只是来看猪,但小厮却自作主张又去看了鸡鸭鹅这些家禽。果不其然,在江皎云的手里,就是鸡也有比别家的鸡神气许多。 都是小农经济,在农村的人想不到投资去做什么生意,城里人又因为没有场地且过于安逸才不去往这方面靠拢,这样一来给了江皎云天大的好机会,甚至连竞争对手都没有。 小厮要离开的时候,江皎云也是同小厮又去见了她 的买家。 小厮在给掌柜形容江皎云的养殖场的时候,就连江皎云自己都听出来了小厮语气里的夸张的意味。不过小厮自个却不以为意,毕竟这样的地方,小厮也是这么多年头一回见。 一拍即合,掌柜当即就去拿了钱来。 按照江皎云的预算,一头没有出圈的猪,应当在五两银子。 掌柜来的时候拿了几张银票,却连江皎云自己也惊了。 “出了圈的猪在五贯钱,你的猪现在也值这么多了,我愿意给姑娘七贯钱,等姑娘的猪出圈,如此可好?”七贯钱,也就是七两银子,江皎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猪可以卖出去这个价格。 肉是较为奢侈的东西,没有激素猪也不能够完全量产,折合下来自然价格也要贵许多。但毕竟是武城有名的大酒楼,这点钱在掌柜眼里算不得什么。 江皎云知道,掌柜这是有想要和她长久合作的意思在内。 她欣然接过了掌柜的钱,对掌柜道:“自然要给掌柜留着,掌柜可有纸笔?我给掌柜写个条子就是。猪已经六个月了,还有两个月便可以出圈。且掌柜放心,我的猪用别的办法,已经是少了臊味,味道要比平常人家的好。” 第七十六章 回归本行 江皎云霎时便把那些禽畜都卖了出去,并和老板约定,有畜禽都先过问这个酒楼的老板。 这是个双赢的好主意,对江皎云来说这个生意不亏,老板也赚了。不过这些钱还不够买下来李正家里的那些地,平日里江皎云去卖鸡蛋或者是卖家禽,也有不少银子,和自己私藏起来的那些正巧够了买下里正的地了。 当天江皎云便去找了里正,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去城里衙门做了见证,便顺顺利利接手了地。 到了这个时候,江皎云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江大安和赵若兰住的宅子,自从那小饭馆被卖了之后,江皎云每日要为了不同的事情奔波,几乎要把这个家忘却了。 不是不想回,江皎云想到带着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就不得不这么拼命赚钱,不然她连自己心心念念的江家酒楼都不能够修建起来。 到了宅子,江皎云一进屋子便看到了蹲在树下面看蚂蚁的江成。 “小成。”江皎云叫了一声。 江大安重新找了活做,但之前的小饭店被卖了出去,钱也给了江刘氏,江成和江河却没有了活,一时半会还没有找到招工的地方。 一看 到江皎云,江成急急忙忙扑了过来,闯进了江皎云的怀里。 “姐姐!姐姐这段时间在忙什么,都不见姐姐人。” 江皎云摸着江成的脑袋,“在处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一切都谈妥了,不用再操那么多心了。”江皎云说着这些话,江成却似懂非懂。 她没有把过多的时间消磨在陪江成上,赵若兰也走了出来。 江大安一早便和江成做工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江红珠以及江河三个人。 江红珠在帮赵若兰洗衣服,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和赵若兰一起出来。 一看到江皎云,赵若兰的眼眶瞬间红了,“阿云,娘对不起你,没能保住你的江家酒楼。” 她一直以为,江皎云忽然东奔西走是因为生了他们的气。 江皎云也走过去,抱了抱赵若兰,拍着她的背抚慰道:“娘说什么呢,那地方说是江家酒楼本来也是在作践这个名头。娘,我今天回来是有要事要和你们商量。不过,现在先要等爹回来。” 赵若兰看着江皎云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她又有什么主意。 但赵若兰还是和往日一样,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概不会过问。 她 拉着江皎云走进了屋子,现在宅子是有了,但是要是生活质量跟不上,却也是问题。 一坐下,江皎云才忽然问道:“小成,你今年已经快九岁了。” 江成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皎云,点了点头。 这么小的年纪,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着江大安一起去做工的。但已经九岁的孩子,按道理是应该去上学的。 他们家里能够去上学的,只有江二牛的大儿子,但江霁月就是个混子,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名字和他上学的机会,和他爹一样呆了没几天就跑了。 江二牛的二儿子,江刘氏因为心疼自己的钱,江霁月没什么出息也不打算让他二儿子上学堂。 江皎云盯着江成看了许久,她之前从景城买的文房四宝,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小成,你想不想去上学?”江皎云问道。 江成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看着江皎云,似乎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江皎云的目光却又是那么的自信和从容,像是在告诉江成,他没有听错。 江成瞬间慌乱起来,目光一直在躲闪。 上学堂一年的学费大概是三两银子,对于现在的江皎云 来说,也不过是一头猪的纯利润。等到果树结果,田地耕作,便不算什么了。 江成的思维,还在以前上不起学的日子里沉浸着,不免叫人心疼。 “要是我们家早一点好起来,就可以早一点去送小成上学了,不过现在去也不迟。”江皎云对赵若兰说道。 不愿意送家里男丁上学,一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二便是心疼劳动力的损失,是完全没有眼力见的行为。 赵若兰是支持的,但这件事她也拿不定主意。 “这还要和你爹商量,不过现在官学都是为达官子弟开的,小成要去上学,只能上私学。”赵若兰犹豫着说道。 在春秋战国时期,学费便已经是十串腊肉了,那个时候的肉更是稀罕的物品,更不用说到了现在读书要是有所成,就可以带着整个家里人翻身,更是功利起来。 “这也是我要等爹爹回来,商议的事情。我们的村子太落后了,落后到连教书先生也有走大半个村子,还是一个考了好多次才考中的秀才,自己都没有什么水准。现在既然是在城里,就有了好的资源,可以送小成去学堂。”江皎云解释道。 赵若兰点 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江皎云知道她的提议在赵若兰眼里又成了痴心妄想了。 傍晚的时候江大安才和江河回来,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了许多。 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也没有吃惊,她这些天一直在养殖场住着,难得回来一次也实属正常。 只是江大安奇怪地举动,却让江皎云起疑。 他整个人就像散架了一样,和江河两个人坐下了,便一言不发。 江皎云看着江大安,他自然不像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便放下了自己的事情,多嘴问道:“爹,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愁眉不展的。” 江大安看了一眼江皎云,忽然讪讪地笑了笑,“没事。” 但转而他还是目光又落在了窗外,像想要飞出去的鸟一样。江皎云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没有能力让这个家过上好日子反而成了家人的阻碍,自然是心里不好受。 只听江大安喃喃自语道:“要是当初劝动了你奶奶没有把地给你二叔让他卖了,也许我们现在就用不着这样东奔西走。” 江皎云眼里忽然一亮,她想要和江大安商量的事情,想必开始顺利了。 第七十七章 租地 江河管不住自己的嘴,抢先说到:“今天做工的地方已经完工了,用不到我们了!现在我和爹爹又要到处奔走,但是还没有找到新的活去做,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江大安看了江河一眼,提醒江河不要心直口快。 也许事情没有江河说的那么简单,看江河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定不仅仅是他们没有了工作的地方。 但对江大安来说,什么都做不了。 “明天我去联系赵九,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活。现在冬天过了冰场不再需要人,大家都得找活。”说罢,江大安又是一阵叹息,“要是我们有地就好了。” 没有地的事情,是江皎云知道的,这也是江皎云想要和江大安说的一点。 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告诉了江大安自己的目的,江大安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毕竟自从江二牛把地买了之后他就没有再种地过了。 “爹,你想有地吗?”江皎云问道。 “怎么不想,但地卖出去容易,买回来可就难了。要是我没有把你的馆子卖了,也许我们连买地的钱都有了……阿云,爹对不起你!” 江大安说着,语气越发的悲切起 来了。 要不是烛火一直在摇晃,江皎云或许看得见江大安的眼泪。 她心也跟着软了,没想到江大安还是再为了这件事情而自责。 “爹,我早就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要怪就怪这礼制压人,完全是冷冰冰的律令,却不顾人情,你也是没有办法。”江皎云也气,却无可奈何,她知道哪怕是她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大安没有说话,江皎云便继续道:“爹,你也不用难过了,以后我们不再是没有地的人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江皎云刻意抬高了声音,就是为了让惊喜来的更加突然一点。 江河还是有理智的,但是是破拐子破摔也说不准。他懒洋洋看着江皎云,道:“妹妹,知道你心里也不平衡,但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明天我还要和爹爹去做工呢。” 江皎云摇了摇头,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地契,摆在了一家子人面前。 江大安先坐不住了,看着江皎云放在桌面上的地契,吃了一惊。他哆哆嗦嗦把地契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放在手里捻了捻。地契上还有官府盖的章子,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是十八亩地。 这么多的地,江大安 大概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私人能有这么多的地。 但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他作为一家之主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被江皎云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江皎云得意洋洋看着江大安,她是应该得意一点,她以前说会带着一家人过好的生活,现在她做到了。 江大安整个人都在颤抖,把这地契看了一遍又一遍。 “十八亩,十八亩,是十八亩地!” “爹,你没有看错,是十八亩。而且这个地离城里很近,哪怕是走路也不需要多久,你和娘可以继续在这里住着也不碍事的。”这也是江皎云看中了里正家里地的缘由。 江大安看着江皎云,说不上来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是什么意味。 “阿云,你真的不一样了。” 江大安在说起来自己没有地的时候或许还能够隐忍,但现在却怎么都藏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他的眼泪“唰”地便掉了下来,江皎云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 “现在到了暮春,我已经打算好了,我们先种玉米,等到七八月份玉米成熟了的时候,就可以种冬小麦了。玉米丰收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可以卖出去一点玉米,剩下的 怎么都够过冬了。” 对于土地未来怎么用,江皎云早已经规划好。 她多拿了酒楼的老板一点钱,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要和老板合作下去,自己江家酒楼的事情还要继续缓一缓。 但对于江皎云来说,有了土地,有了饲养场,江家酒楼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阿云,这么多地哪怕我们一家人一起种,也种不过来的。一般人五亩地就够一大家子人一年的生活了,一家子人一年也只能种这么多。”十八亩地带来的欢喜已经褪去,现在的江大安又开始忧心了起来。 “放心吧爹,这地要怎么用我心里有数,您就看好了。”江皎云再一次安慰江大安,却不告诉江大安自己具体的做法。 到了第二天,江皎云给了江大安一部分钱,让江大安去村里找些人先把土地翻了。 在这个朝代,朝廷对商人的打压要小很多,重农抑商也没有那么严重,才导致商业比农业发达许多。 而也因为如此,才有许多人把自己家里的地买了去经商,最后血本无归还没有了地。 江皎云和那些雇人种地再把粮食卖出去的人家不同,她的做法刚好相反,放出 消息自己租地,但是不卖。不过租了地的人,这片土地产出的粮食交给江皎云一部分之后,便可以自己用了。 消息刚刚一放出去,对于村里那些没有地但找不到别的做工的人来说,是不小的诱惑。 当天江皎云的养殖场的大门几乎要被挤破,有的人打算一家子耕种,便租下来五亩,有自己自力更生的租的少一点,一亩地便知足。 还有那些闲散的人,想要给自己找点活做。 江皎云给自己家里留了五亩地耕种,其他的全部租了出去。 瞬间手里有了本钱,江皎云便靠着这些本钱,去买了玉米种子。 江大安和那些翻土的人,一天便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了。 当天清点了工钱,江皎云便给家里人都安排了任务,打算第二天去播种。却在这个时候,江刘氏终于找到了江皎云一家人在城里面买下来的宅子。 第二日一大早,江皎云带了新买的工具,就要和家里人坐着牛车去地里干活。推开门,忽然看到了门口乌压压占了一堆人,是江刘氏和江二牛,还有他们一家子老小,通通堵在了门口。 江皎云盯着这些人,丝毫不敢放松。 第七十八章 再度上门 看到江刘氏的时候江大安的心凉了半截,他们在村里那么大的动静租地,江刘氏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但她自以为蛮的很好,却还是被江刘氏发现了他们在城里居住的地方。 “好啊,江大安,没想到你们还真的过上了好日子。”江刘氏站在一群人的前面,手掐着腰,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尽管江皎云以前欺骗过江刘氏,这不是他们的宅子,但这借口并没有持续多久,江刘氏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江皎云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她生怕自己父亲再度服软,便挺身而出,站到了家里人的面前,“奶奶,我们可是已经分家了,而且上一次爹给你的钱不少吧。” 江刘氏抬起手就捏住了江皎云的脸,她那手粗糙,捏的江皎云眼泪花都要出来。江皎云一把打开了江刘氏的手,江刘氏冷哼了一声,便又道:“那又怎么样,分了家我就不能来看我的儿子和我孙子了?你这个死丫头,脑子里净是些鬼点子,都是被你娘给怪坏了。” 一大清早的江刘氏就扯开了嗓子大喊,亏得这个宅子的 地方也偏远了一点,才没有惊动其他人。 宅子的位置偏离集市,却离谢青元的宅子进。 草上挂着的露珠还没有褪去,被江刘氏一嗓子喊得震落了下来。原本宁静的清晨,江刘氏偏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昏昏欲睡的江成和江河也怒目看着江刘氏,奈何连江大安都不敢对江刘氏发火,他们这些小辈更不敢。 江刘氏看到自己没有震慑这些人,嗓门又高了八度,“怎么,娘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站着,不让娘进屋子喝一杯茶?” 那种恭顺,对江大安来说是刻进骨子里去了的。 江皎云刚想要设法拒绝,江大安却已经退后了一步,唯唯诺诺道:“娘,你里面请。” 江刘氏又用她的鼻孔对准了江大安,哼了一声,就要进去。 江皎云知道要是被江刘氏知道他们现在生活的环境,恐怕一切都要完蛋,这个老太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家里的东西都夺过来。 要是江大安再软弱一点,恐怕宅子都保不住了。 她何尝不知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前,高声道:“奶奶,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江刘氏在江大安面 前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那蛮横的心思再一次冉冉升起,一把推开了江皎云就要闯进去。 这一推,江皎云自己也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她这么长时间的修生养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却没想到在江刘氏面前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江皎云没有退缩,她再一次冲上前面,说什么也不让江刘氏走进去。 江成这一次也不再惧怕她一直以来都害怕的奶奶,过去和江皎云一起挡在了江刘氏的面前,冷眼看着看江刘氏,对江刘氏说的道:“奶奶,你不能进去。” “好啊,江大安,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孩子,都不认这个奶奶了!” 江刘氏一脸悲天悯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以前是怎么对待她的孙子孙女的。 她只知道,现在江大安翅膀硬了,居然不在畏惧她了。 “我要去报官!” 江刘氏忽然脱口而出,江大安吓了一跳。 “娘,不要冲动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江大安什么都不怕,就怕江刘氏说自己要报官。一旦她真的报官了,江大安肯定是要去坐牢的。 哪怕江大安并没有犯什么不孝顺的罪名,但只要江刘氏 开口,就是没有罪名那边的衙门也要屈打成招。 以前江大安被江刘氏压制,就是因为害怕坐牢。 他自己坐牢了倒是不要紧,但他身后还有妻子和孩子,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不能让孩子脸上蒙羞。 “阿云,你不要闹。”江大安急了,也要去抓江皎云。 江河原本还是理智的,但见江刘氏依旧如此蛮不讲理,却什么都顾不上了,跟着也堵在了门口。 江刘氏以为有机会,却在迈出去一步的时候,才发现江家的长子也不再认这个奶奶。 “反了,反了!” 江刘氏大喊一声,便转过身又嚷嚷着她要去报官的事情。 江皎云才不受威胁,眼睁睁看着江刘氏远走,却不阻拦。 “阿云,你怎么……你可知道,要是你奶奶去报官,我们一家人都要吃牢饭!”江大安气急,盯着江皎云。 他说完了便又要去阻拦江刘氏,江皎云却先一步拦住了江大安,“爹,我原本以为分家了就不用再受奶奶的牵制,但现在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当初要死要活分家,又是为了什么?” 被江皎云这么一问,江大安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 么要分家了。 分家了的唯一好处不过是江皎云和赵若兰不需要给江刘氏洗衣做饭,但他们却受到了更多的压榨。 要是早知道如此,江大安也许自己也不同意分家了。 “爹,你怕什么,她要去报官我们就陪她一起去,我就不相信衙门的人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 江成用自己依然充满稚气的口吻对江大安说道。 江大安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自言自语,“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 江大安整个人都颓废了一样,哪怕现在江刘氏还没有去报官,他人都像是在狱里了一样。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江皎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已经到了她去给谢青元做饭的时候,江皎云便放下了她种地的首要事情,去了谢青元的宅子。 另一个宅子,谢青元在听随影汇报他打听到的情况。 “主上,那小丫头最后把她养的那些猪啊什么的全部都卖了,似乎卖了一个好价钱。”随影说道。 谢青元微微颔首,他知道江皎云有自己的打算,这个丫头好强,不肯求人。但谢青元同样十分诧异,没想到她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凑齐这么多钱。 第七十九章 腰牌 “那你可打听到了,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谢青元又问。 这些都在随影要打听的范围内,他继续说道:“江皎云用这些钱去买了里正家里的地,又把地租了出去。也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一般人租地是自己出钱然后收粮食,但这小姑娘是反过来的,租地的人给她交钱,但种出来的粮食是租地人的,因此很快就把地都租了出去。” “她向来聪明,这点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到时间了,那小丫头也该过来了。”谢青元说着,垂眸看着落在了自己茶杯里的叶子。 随影迟疑了半晌,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已经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江皎云。 江皎云脸色很不好看,看到谢青元,什么话都没有讲,却要往厨房走。 谢青元没有起身,却开口说道:“今天我不吃早饭了。” “那不行,早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经常性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江皎云说着,不等谢青元亲自去阻拦,便一脑袋扎进了厨房去。 看到江皎云走了,随影才把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我昨天就听到江皎云的奶奶江刘氏在村口大骂江大安一家子吃 里扒外,说今天要来找他们要地。要是不给,就把他们告到衙门去。” 虽然谢青元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要是江皎云他们被告到衙门会怎么样。 这个时代向来注重孝道,做母亲的亲自去了衙门,就是没有这回事也能够说成有的。 但是谢青元同样知道的,这个国家,官僚主义也不轻。 接触到了那些厨具,江皎云的心情好了很多。 早餐谢青元不想吃东西,就是没有胃口,正好做银耳莲子羹养养胃。江皎云带了自己养的鸡下的蛋,这蛋要比市面上卖的好得多。 江皎云烧了水,便把鸡蛋放在水里煮。煮熟了之后,便放了红茶、花椒、大料等东西,下到锅里去煮。煮出味道,放入老抽冰糖,再放入已经煮好了的鸡蛋。 做一次茶叶蛋不容易,江皎云特意多煮了一点鸡蛋,给她向来看不瞬间的青鸢也煮了。 等待茶叶蛋彻底入味是很费时间的,江皎云也是在这等待中,才静下心。 把茶叶蛋捞出来的时候,江皎云也不再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是想尽情享用这早餐了。 等到她把茶叶蛋端出去的时候,似乎 谢青元这一次并没有要规矩一点去厅堂用餐的意思。 毕竟也只是早餐,不想那么繁琐江皎云是理解的。她把茶叶蛋放到了谢青元的面前,总共煮了八个茶叶蛋,一人两个,江皎云连自己也算进去了。 银耳莲子羹,江皎云从集市上找到这些莲子不容易,而且是上好的莲子。 虽然嘴里说着没有胃口,但有了江皎云做的东西,谢青元在看到碗里面晶莹剔透的银耳的时候,便收回了嘴里的话了。 江皎云用冰糖代替了白糖,味道没有那么甜腻,是恰到好处的清爽。 即便现在没有真正道夏天,却也有了夏天的味道。 鸡蛋煮好了以后江皎云先用冷水过了一遍,才放入了各种香料中,因此一剥便开了。 鸡蛋染上了茶叶的颜色,在碗里煞是好看。 鸡蛋煮的火候刚刚好,味道已经透进了鸡蛋黄里。鸡蛋等热水烧开了以后再放进去,里面的蛋黄会变成绿色,难以消化,但似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皎云是从煮鸡蛋开始就把鸡蛋放入了水里,因此鸡蛋黄只有茶叶的那一点颜色,却不见绿色。 谢青元吃了一枚鸡蛋,只喝了一 点银耳莲子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鸡蛋也不过如此。”忽然有人开口,败坏了这一边的风景。 江皎云看去,青鸢又在用她那毫无专业性可说的语气点评。 “这个粥,一点味道都没有。”青鸢又说道。 江皎云在家里受了江刘氏的气,现在在这里听青鸢胡说八道一通,自然心里更加不舒服。 若是她说的在理或许江皎云还会像遇到知己一样听她说,但江皎云知道青鸢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心思来。她放的冰糖恰到好处,哪怕是多了一块,味道也会变得甜腻起来,违背了银耳莲子羹的本身用意。 还有鸡蛋,只是不过如此,却说不出来更多了。 “你倒是说说,这要几分甜才合适?还有,每个人只有两个鸡蛋,这位姑娘,请你把你的手拿卡,你已经是在吃第三枚鸡蛋了,要把随影的鸡蛋吃掉了。”江皎云提醒道。 青鸢看了一眼江皎云,有些尴尬收回了手。 江皎云是听出来了,她这完完全全是在给她下马威看,不然不会一边说着不好吃,一边吃的比谁都高兴。 “小鬼的厨艺,恐怕天底下还没有谁能够比得上。”谢青 元说道。 谢青元的夸赞在青鸢听来格外刺耳,她娇嗔道:“哪里好了,我是一点都没有尝出来。谢公子,您怎么非要用她来做厨子,我看她做的还没有城里酒楼的好呢。” 江皎云可以肯定,青鸢是在闭着眼睛瞎说了。 她的厨艺大概在青鸢看来很普通,但她是可以确定一定是甩了城里的那些厨子几条街的。 “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要是你吃不惯我的饭,大可以去城里吃酒楼的,没必要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我这饭是做给谢青元吃的,你也不过是附带罢了,哪1这么多话。”江皎云毫不客气回怼。 青鸢迟疑了半晌,又看向了谢青元,语气里满都是撒娇,“谢公子,你看你雇佣的这个厨娘,她都要无法无天了,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谢青元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吃了自己最后一颗鸡蛋。 虽然这鸡蛋不是他的,是从随影那边抢过来的。 不过江皎云是看出来了,谢青元并没有站在青鸢这边的意思。对江皎云来说,这也是对自己厨艺的肯定,毕竟是被一顿早餐收买了的人,想到这里江皎云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第八十章 报官 “你是叫江皎云对吧,你不过是谢公子请来的厨娘,怎么能够这么对我说话!”青鸢忽然拔高了声音,也顾不得她在谢青元眼里的印象了。 其实江皎云看得出来,青鸢并不是单纯的婢女,随影面对青鸢的时候态度都好了很多,丝毫不像是面对下人一样,差一点就把青鸢放到了和谢青元一样的位置。 江皎云才不管她青鸢是谁,不屑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好歹还是个厨娘,你也是婢女,我们都是下人,你说我不就是在骂你自己呢嘛。” 这一通无赖,青鸢的脸都气白了。 她气呼呼看着江皎云,又抬高了声音生怕在气势上输给了江皎云似的,“我告诉你,我可是谢公子的救命恩人,岂是你能够比的!” 青鸢这话一出来,谢青元也没有反驳,八成是真的了。 大概青鸢还不知道,江皎云和谢青元是怎么邂逅的。 “好家伙,不过是救命恩人,你就这么神气了,那我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江皎云鄙夷地看着青鸢,青鸢心里“咯噔”一下,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江皎云的样子,丝毫不像是青鸢心里锁预设的背她的 话吓到了的样子。 “我告诉你,我不仅是你家公子的救命恩人,我还治好了他的厌食症呢。谢青元,你说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天天出意外。”江皎云推了一下谢青元,示意他听她说话。 谢青元被她们吵得头大大了,青鸢还在据理力争,“你那是运气好,我们可不一样。” 她后面说的话,莫要说是谢青元,就连江皎云也没有听进去。 果然还是江皎云太心慈手软,她救了谢青元,却并不奢求什么,哪像她身边另一个姑娘好似救了他就高人一等。 谢青元也不理会青鸢,青鸢嘀咕了一阵子,见江皎云不和她理论了,才扬起了唇角。 “我知道你那里出了事情,我的腰牌你拿着,关键时刻可能会用得到。”谢青元忽然说着,解下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江皎云。 江皎云接过了他的腰牌,微微吃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 谢青元心里是想要帮助江皎云的,却嘴硬不肯说。 江皎云也由他去,拿了腰牌,自己任务完成,才转身回去。 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还听到青鸢叽叽喳喳抱怨,和她的名字 一样,像一直吵闹的小鸟。 “不要说了,我倦了,扶我休息吧。” 等到江皎云走了,谢青元忽然开口,打断了青鸢。 青鸢慌了神,急急忙忙看着谢青元,摇了摇头,“主上,你这是嫌我烦了吗?就因为那个自称救了你的姑娘?” “什么是自称,她是救了我。但你——那个时候我在雪地里昏迷了之后的具体事情,你似乎从未和我说过。每次我问你的时候,你都是在敷衍。”谢青元的目光变得锐利,青鸢下意识躲闪。 “那个时候我也几近昏迷,受了惊吓又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记得清楚。”青鸢嗫嚅道。 “我母亲都没能够活下来。”谢青元道。 他有话要问,但自己心里迈不过这个坎,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江皎云带着谢青元的腰牌回去,这腰牌上写了字,但江皎云知道这不是繁体字,也看不出来写的到底是什么。 她仅仅从自己个人的观感来看,腰牌的分量是毋庸置疑的。腰牌一定会根据一个人的身份而提升它的精美,江皎云仔细看手里的东西,不仅有浮雕,还有暗纹,如果忽略它腰牌的身份堪称是工艺品了。 这样的东西拿在手里,江皎云都觉得它的分量比它自身分量重了几分。 江皎云回到家里的时候,江大安还是心乱如麻。 他确实被儿子们拦住了没有把江刘氏带回来,但他有预感,江刘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皎云去清点了种子,才走到了江大安的面前,轻声说道:“爹,我回来了。” 江大安看江皎云,一眼三叹息,眉头锁的更紧了。 “她好歹也是我奶奶,不至于真的去报官吧。”江皎云眨着眼,问道。 这话再一次刺痛了江大安,其实江皎云心里清楚,但她就是故意用这样的话,来刺激江大安。 看着默不作声的江大安,江皎云心里也有了分寸。 “爹,其实你……” “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哪个是江大安?” 忽然有人一脚踹开了门,冲着院子里的人嚷叫。 江大安蓦然抬起头,眼里满都是惊恐。 “好啊,不孝顺的东西,自己住大宅子,却把亲娘留在了猪圈,真不是东西。”来人又啐了一口,径直朝着江大安走了过来。 江皎云知道这个时候反抗便是死路一条,她对于谢青元的腰牌并不是十分的放心, 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赌一把。 那官吏还没有抓江大安,江大安已经吓得哆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江皎云看了江大安一眼,径直走到了那官吏的面前,对他说道:“奶奶去报官是因为我的缘故,于情于理我也应该跟着去。” 官吏瞥了一眼面前半大不小的小丫头,嗤笑了一声,“行啊,你要走就一起带走。”他话音落下,江大安已经被人铐了起来。 念在江皎云年纪小,却只让她跟着了。 除了江大安,赵若兰那些人也没有放过。 一大家子人被羁押到了官府,县令已经在堂上坐着,下面跪着的是贼眉鼠眼的江刘氏。江二牛也和江刘氏一样的表情,势在必得的意味十足。 江大安是连江刘氏看都不愿意去看一眼的,他直直跪在了县令面前,却一言不发。 “升堂!” 江皎云刚刚跪稳,县令便施令。棍子在地上有节奏的戳动,两派人齐齐喊道:“威武——” 县令还没有开口,江大安却已经把头磕在了地上,对县令道:“官爷,我认罪,我认罪,只求你放过我这一家老小,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和他们没有关系!” 第八十一章 骠骑大将军 “爹。”江皎云轻声叫了一句。 她对这个朝代的律令还不是十分熟悉,但看到江大安的表态,便知道这件事情受到牵连的不仅仅是江大安一个人,还有他们一大家子。 她忽然就理解了江大安,为什么一直被江刘氏压榨也不肯反抗。 以前江皎云以为,她只是忌惮江刘氏加上懦弱,现在却知道她其实是误会江大安了,江大安无非是想保护他们一家人。 江大安没有听到江皎云的叫声,还是把头沉在了地上。 “堂下跪着的是何人,又要状告何人?”县令问道。 江刘氏急急忙忙接话,“回官爷,我是江刘氏,我要状告的是我这个不孝顺的儿子,江大安!” 官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也不问前因后果,便对江大安说道:“那江大安,你可知罪?” 江大安把脑袋在地上撞的直响,“知罪,知罪,我知罪!” 江刘氏又继续道:“官爷,我和我小儿子江二牛一家人在村里过着请苦日子,可是这江大安,他倒是和一家人去城里买了宅子住。可怜我们一个冬天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地取暖,他们却过好日子,还请官爷为我 做主!”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周围几个当差的也皱起了眉头。 官爷的眉头皱的更深,停了江刘氏“发愁肺腑”的陈述,便又冲着江大安问道:“江大安,你为什么自己独享好日子,却不孝顺你娘?”说话的时候,官爷的嫌弃已经要溢出来。 江大安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皎云接过了县令的话,替江大安说道:“回官爷,我们原本是一家人,我二叔江二牛一家什么也不做,还卖了原本属于我爹的地,逼迫我爹和年幼的弟弟与哥哥赚钱给他们。去年冬天,奶奶不顾我们冬天无处可去,要求分家,连一间破屋子也不给我们留。庆幸遇见了贵人,才在城里买了宅子,开了店,就是先前的江家酒楼。” 说起来江家酒楼,这县令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凭空出现了味道极好的饭店,作为县令自然垂涎。不过他到底是县令,自己的身份包袱架着,才未曾透漏出他也是江家酒楼常客的事情。 但县令到底回味起来江家酒楼的味道,态度才好了许多,又微微颔首,“那你的江家酒楼为何不开了?” “会官爷,奶奶看 见我们开了店有利润,便逼迫我爹给她钱,开口便是百两。我爹顾及奶奶养他这么大不容易,便在我去景城采购的时候,把店卖了,把钱全部给了奶奶,自己家里一分都没有留。” 江皎云字字血泪,她已经不完全是为自己辩解,还有对江刘氏厚颜无耻的愤恨。 县令自然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如此说来江刘氏压榨江大安一家人,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江刘氏哪怕想要反驳,但她要了江大安的钱不假。她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爆发出了哭嚎,趴在了地上,“你爹死的早,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我要你一点钱怎么了?听我这白眼狼孙女的话,我要了我自己儿子的钱还有错?要是没有我,哪里来的你。我命苦啊!” 一站不住理,江刘氏就撒泼打感情牌。 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县令,也说不清县令是什么判决,便又哭嚎道:“我命苦啊,我冬天穿着单衣,住着破房子,我儿子却在城里住大宅子不顾他娘的死活,我命苦啊!” 江刘氏净是睁眼说瞎话。江皎云可是清楚的,在她拿了江大安的钱之后,迫不及待把自家的 院子和围墙翻修了。 若是县令有一点头脑,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刘氏占了江大安的便宜,江大安才是受害者。 但江皎云的想法,却大错特错了。 江刘氏一哭喊,县令先喝令她停下,便不怒自威,冷声道:“江大安,你这是证据确凿的不孝。按照我朝律令,应当没收你的宅子和土地。鉴于你没有地……” “有地,有地,他们才买了好大一块地!”一直沉默的许翠花忽然补充了一句。 县令的眉头挑了一下,便改口道:“那就没收土地,杖责五十,财产充公。” 这自然也不是江刘氏想要的结果,她一激动站了起来,对县令说道:“官爷,这宅子和地您怎么能够充公呢,于情于理也要给我们呀。” “大胆!” 小吏叫了一声,江刘氏又急忙跪下。 江大安脸色惨白,磕头的动作也顿住了。 “且慢!”江皎云跟着站了起来。 又有小吏要对江皎云动手,江皎云回头一个目光,却让那小吏瑟缩了。 分明是一个小姑娘,但那眼里的狠戾,是常人不曾有的。眼里仿若有利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江皎云从腰 间解下了腰牌,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县令可以公正裁决,但看到县令是这样的糊涂虫,终于忍不住。 “大胆刁民,你想要扰乱公堂吗!”县令一拍惊堂木,企图镇住江皎云。 江皎云却不为所动,冷眼瞧着县令,道:“难道官爷没有看出来,我爹江大安才是受害者?我们一家子人被江刘氏压榨,给了他们家那么多东西和钱,还不够么?律令是规定,做儿子的要养母亲,却没有说要连自己有手有脚的弟弟一家子一起养了吧?” “你……” “要是当真有这一挑律令,敢问官爷自己做到没有?” 江皎云把县令生生呛住了,他哑口无言,看着江皎云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拍了一把惊堂木。几个小吏冲上来就要捉拿江皎云,江皎云把腰牌竖在了小吏的面前,怒道:“我看谁敢抓我?” 话脱口而出,小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官爷急了,自己也险些站起来,大喊道:“愣着做什么,快点拿人,我就不信她一个小小的村姑能有什么权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哼,拿下来,先打这不知礼数的贱民五十大板!” 第八十二章 恶有恶报 小吏们听了县令的吩咐,也不再畏惧,逐渐逼近。 却在这时,师爷终于开口,确实咳嗽了几声。 县令知道师爷有话要说,便一挥手,让那些小吏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师爷。 师爷小声在县令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县令脸色不大好看,狐疑地看了一眼江皎云,对她道:“把你手里的腰牌拿上来。” 赵若兰已经流出了泪,抓住了江皎云的裙角,“阿云,使不得,你赶紧认罪,兴许官爷还能放了你。” 江皎云没有理会赵若兰,往前走了一步。 赵若兰的手脱落,却撕心裂肺叫道:“阿云,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江刘氏的笑挂在嘴角,一如赵若兰所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但眼看着自己的亲孙女就要掉脑袋,她非但不痛心,却笑了出来。 “这丫头要去送死呢。”江刘氏对一旁的许翠花说道。 许翠花莞尔,她不敢过于放肆,低声道:“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要是我女儿有事,我跟你们拼了!” 向来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赵若兰,忽然暴起。几个小吏都没有拦住她,她瞬间扑在了许翠花的身上, 撕扯许翠花的头发。 小吏这才反应过来,拉开了赵若兰,把她打翻在了地上。 江皎云没有回头,跫然走过去,把腰牌递了上去。 县令自己是看不来的,毕竟这小地方已经多少年没有什么达官贵人来过了。 但师爷毕竟是师爷,没有一点本事,也混不到这个位置。 师爷也是笑着的,他只是心里好奇,却并没有把江皎云的话放在心上。但在他仔仔细细看着这腰牌,突然变了脸色,对那还在欺辱赵若兰的小吏怒喝了一声:“住手!” 若是以往,师爷是不敢直接略过县令发号指令的,但在这个关头,就连县令也被他的一声呵斥吓到了。 “住……住手!” 县令跟着喊了一句,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威严。 他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江皎云,语气缓了下来。但也仅仅是语气缓和,他的额头早已经滴下了汗水,几乎湿了领子。 “姑娘,你这腰牌是谁给你的?”县令问道。 江皎云沉着回答:“官爷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一家人被江刘氏赶出来之后,就有了钱去买店面且住上了大宅子?我们分家之后,我遇到了为贵人,这一 切都是贵人给的,包括腰牌也是。” 官员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江皎云。 这姑娘一双眼睛清亮有神,面若桃花。虽然身体还是小孩模样,却已经有了美人的神韵。在看这衣服,虽然还是普通布衣,却也着了色,且没有补丁。 师爷在县令耳边小声道:“怕是这贵人看上这丫头了,才处处庇护。不管是死心塌地想要丫头做正房,还是受了做妾,能接济到这个份上的怕是我们招惹不起。” 县令心里一惊,又看了一眼江皎云。 “这腰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县令问道。 “老爷,这可是朝廷的大官,骠骑大将军的腰牌!” “什么!” 县令拔高了声音,一屁股做到了地上,连带着凳子也翻了。 师爷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的反应已是很大了,却没有料到县令更是失态。 他扶起了县令,高声抱怨了一句,“回头一定要找那做凳子的工匠算账,做的是什么东西。” 县令整了整衣服,重新坐好,慈眉善目的样子恍若换了一个人。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但江皎云还是听到了“骠骑大将军”五个字。她暗暗在心里想, 难怪谢青元会遭人追杀,到了这个位子有几个仇家也不奇怪了。 她满不在意道:“将军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名号,所以才没有透露出消息。” “那将军……现在可还在武城?” “将军不让告知别人。官爷,想必您心里也有谱,将军既然忽然来到某处自然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江皎云又道,这完全是她自己杜撰吓唬县令的了。 江皎云心里清楚,谢青元的仇家一定还在寻找他,不能让他暴露出去,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联系上自己的势力。 “是是,小官知道。” 县令说着,抹了一把汗水,又看了一眼腰牌,才把腰牌递给了江皎云。 江皎云收下了腰牌,再度站起来,扶起了江刘氏和江大安。 赵若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许久,到底咽了回去。 这一次县令拍惊堂木的时候比起之前神气多了,他自信满满,道:“江刘氏,你污蔑江大安不孝,谎报冤情,你可知罪?” 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江刘氏还沉浸在自己打了胜仗的喜悦中,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她忽 的又坐直,脑袋在地上碰的“砰砰”响,“官爷,冤枉啊官爷,您不是说了,我这大儿子不孝,要治他的罪,您糊涂了?” “大胆!” 这一次是小吏喊出来的。 江刘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掌掴自己的嘴,“是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官爷,您不应该责罚我,您要惩治江大安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一个做娘的却存心想要自己儿子入狱,真是蛇蝎心肠。谎报案子,扰乱公堂,按我朝律令应当杖责三十大板,赶出武城,半年内不准踏入城内。”县令在看了江皎云的腰牌,瞬间反水,丝毫情面也不留。 “本官念在你年纪大了,便由儿子待过。”县令有补充了一句。 这话踩了许翠花的尾巴,她大喊道:“官爷,凭什么让我夫君受过,这不和规矩!” 许翠花原本嗓门就大,这么一喊,堂内居然出现了微弱的回音。 “扰乱公堂,给我掌嘴!”许翠花话音刚落,县令便发命。 本想要给自己的夫君夺回理,却不想惹祸上身,许翠花霎时瘫软在了地上。 但小吏铁面无私,几个人把她生生架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被砸鸡蛋 剩下的便是许翠花的哀嚎,和江刘氏的哭诉。 但他们的哭诉没有用,一切情面在势力面前都是虚妄,即便是真正的感情牌,此刻也打不动了。 很快小吏提着板子,又架起江二牛打。江二牛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赵若兰和江大安都不忍心去看,江皎云却云淡风轻站在一边。 不过是五十大板,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即便江皎云也没有想过要更多。 这一切都是江刘氏咎由自取,她也理所应当自食恶果。 外面已经站了许多围观的人,他们是知道县令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做娘的去告儿子,就一定能够成功。不过真的来告儿子的,大多却都是无恶不作,根本不配叫娘的人。 他们并不知道江皎云拿了腰牌给县令看的事情,只一群人嘀咕,一定是这老太婆做的事情坏到县令自己都没有办法治儿子的罪了才如此,也不同情江刘氏。 打完了江二牛,江二牛已经是废人一个,连站都站不起,很快被小吏扔了出去。 围观的人也紧跟着躲到了一边,生怕这一家子的晦气传到了自己身上。 “要我说啊,肯定是这老婆子要她儿子下煤矿, 孙女去窑子,钱全部自己花了才这样的。” “要我说,肯定还有更可恶的。你知道吗,他们那穷山沟里饿了可是吃人的。” “是吗,那这老婆子别是把自己的孙儿都给吃了。” 那些人叽叽喳喳,越说越玄乎,更没有人敢接近江刘氏了。 江刘氏披头散发抱着江二牛就哭,却被江二牛一把推开,指着江刘氏的鼻子骂:“都是因为你,你说来告江大安,他家里的钱和房就都是我们的了,结果现在倒好,我被打成了残废!” 江二牛的声音过于高,周围一片哗然。 他这一嗓子,那些人胡说八道的猜测在自己心里都成了真了,更没有人同情他们的遭遇。 哪怕周围的人江刘氏不认识,却也是要脸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些人面前丢脸。 也顾不上自己被儿子指责了一通,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拉着江二牛就要走。 小吏也出来赶人,没有了热闹,围观群众也散了。 江皎云站在大堂中央,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突然松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江皎云,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受江刘氏的压榨,江大安也不必再畏惧江刘氏。 师爷亲自下来, 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笑着说道:“使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有认出来姑娘。” 江皎云瞥了一眼师爷,哪怕她是天仙,怕是也没有这块骠骑大将军的腰牌好使。 师爷见江皎云不回话,继续道:“官爷说了,这一次是他开始判断有误,就给姑娘赔个不是,能够请姑娘赏脸吃个饭,官爷也想见一见大将军。” 这人变脸,可要比翻书快得多。 江皎云不理会师爷的邀请,摆了摆手,道:“大将军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见的。” 县令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不过是一般的县令罢了,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大将军见他,才只好作罢。来的时候是小吏叉着他们来的,现在要离去,确实县令恭恭敬敬送行,说来江皎云竟觉得无比讽刺。 出了衙门,走了许久赵若兰才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告诉了江皎云。 自始至终,赵若兰都没有相信江皎云遇到了什么贵人。女人的心思总是缜密的,赵若兰发现了不对劲,便要和江皎云一问究竟。 看到赵若兰疑惑的神色,江皎云也没有想要告诉赵若兰,怕她知道了又担惊受怕。 “阿云,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将军 ,可是真的?” 赵若兰一问出口,江大安也看着江皎云,停了下来。 江皎云笑道:“娘真觉得我有那个本事,找到什么大将军?不过是从小摊捡了个腰牌,吓唬吓唬这狗官罢了。” 赵若兰吓了一跳,急忙去捂江皎云的嘴,“阿云,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是死罪!” 江皎云当然知道,但是江皎云不害怕,她有底气这腰牌是真的。 但她还没有解释,赵若兰却又道:“以后不许把这腰牌拿出来了,知道没有,这一次就算了,毕竟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江皎云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应当也不会再有把腰牌亮出来的机会。 江成和江河早已经在候着了,江红珠更是泪眼汪汪。 但见三个人平安回来,等着的人才喜笑颜开。 江皎云过去抱了抱江红珠,安慰道:“哭什么啊,我们这不是回来了。有姐姐在,一定不会让大家受委屈的!” “这次确实是阿云的功劳。”江大安道。 江成扬了扬手里的种子,“那这种子该怎么办?” “明天继续种地!” 虽然江大安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接触过土地,几乎忘记自己是个农村人 了,但对于种地的技巧他还是懂的。 处理好了种子,家里人都没有闲着,一起下田,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处理好了田地里的事物。 回到养殖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早晨江皎云刚刚跨进了门,便看到王大娘跑了过来,还带着哭腔。 她一见到江皎云,便一把抓住了江皎云的衣服,哭诉道:“阿云姑娘,我们的鸡蛋都被人敲碎了!” 江皎云怔了一下,看着王大娘。王大娘不等江皎云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到了屋子里面。王大娘特意找到了一个大盆,盆子里面放着碎了的鸡蛋液,还沾着泥土。 这些不仅仅是用来出售的鸡蛋,还有一些用来孵小鸡的,小鸡的雏形也已经有了。 江皎云心里一阵痛惜,她看着鸡蛋液,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王大娘,可有抓到是谁?” 王大娘摇了摇头,“我今天早上一觉睡醒,来捡鸡蛋的时候,就看到所有的鸡蛋都碎了一地。” 看来来者不善,是抱着要报复的心态来的。 即便不知道是谁,江皎云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名字。 除了那一家,她实在想不出谁还有如此大的恶意。 第八十四章 动机不纯 没有线索,便陷入了僵局,江皎云也无从查起。 她怀疑是江刘氏一家人动了手脚,但哪怕是他们家人,却也要有证据。 江皎云在鸡棚里走了一圈,这鸡棚王大娘收拾的很勤快,没有灰尘,也变没有脚印。 “这些鸡蛋该怎么办?”王大娘心疼地看着鸡蛋,“不如做成鸡蛋饼,我们大家分食了。” “不行。”江皎云立刻拒绝。 或许对于王大娘这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也没有浪费。但这些鸡蛋液都是沾上了泥土的,吃了肯定不干净。 “可是这鸡蛋,不能白白浪费。”王大娘纠结地说。 江皎云看着一盆子鸡蛋,也陷入了沉思。 鸡蛋黄和鸡蛋清都混在了一起,还有零碎的鸡蛋壳。 “这些东西确实扔了可惜,不过倒是可以混入猪食,做给猪吃。”江皎云想了想,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肉长在了猪身上,也不算亏, 王大娘这么一想,更觉得心疼了,“阿云姑娘,你平日里给猪吃猪食就已经够好的了,农村人都是给猪吃草,哪里有吃猪食的道理,现在还要给猪吃鸡蛋,这……” “所以我们的猪养的好呀,只要用心了 ,就能卖出去好价钱。”江皎云提醒。 这一点王大娘不得不承认,江皎云养的猪,确实是她见过养的最壮实的了。 王大娘去找了厨娘,把一大盆鸡蛋液端了过去,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和王大娘一起出去之后,江皎云便去找了云初。 她总觉得,按照云初的警惕性不会发觉不了家里闯进来了人。 云初监督给果树浇水的人浇了水,才去了江皎云这边。 她还没有开口,云初便道:“昨晚来砸鸡蛋的是个姑娘,借着月光,我看到了她的影子。不过之间隔了一个围栏,才没有抓到她。” “那就不是江刘氏了?” 江皎云有些许惊诧。 “自然不是江刘氏,江刘氏腿脚不好,跑不了那么快。但也不是江珍珠,江珍珠没有那么高。” 云初的一席话,把江皎云所有的思路都打断了。如果是江家的人,什么都好说,动机也好解释。然而不是江家的人,就连江皎云也不知道该去怀疑谁。 “你确定不是江珍珠?那我想不通了,还有谁和我们这么大仇和怨。”江皎云喃喃自语着,刚有了眉目,却又陷入了一团乱麻。 到了夜里 ,江皎云决心要抓住砸鸡蛋的小贼,特意没有回去。 夜已经深了,关上了大门,江皎云坐在门槛上,望着黑压压的屋子的轮廓发呆。 “昨天那小贼已经来过一次,计划也达成了,见天多半不会再来。”云初对江皎云说道,“小姐回去休息吧。” 江皎云心里清楚,却不愿意走。 今晚的月色很好,是阴历的十六号,月亮最圆的时候。 有清风划过,这个时候的风不再是刺痛的,多了一丝温和。 云初忽然揽住了江皎云的腰,江皎云还没有喊出来,身体却一轻。等她打开云初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屋顶上。 没了周围大树和屋檐的遮挡,景色豁然开朗。 月圆的时候周围星星很寥落,却还是有的,散在了远处的天际。 这样好的天空,江皎云已经许多年不曾看到过了。 这样寂静的夜,她心思哪里还在鸡蛋上。 “对不起小姐,冒犯了。”云初说道。 江皎云大大咧咧摇了摇手,“下次和我说一声,你吓死我了。”话音落下,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抬起头,“云初,这一层楼的高度,你怎么飞上来的。” 云初笑而 不语,更添上了神秘地朦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但云初前身是小乞丐,他怎么会。 “以前流亡的时候,学过一点。”云初说道。 江皎云留了个心眼,虽然云初给自己找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但江皎云却丝毫不信他说的话,甚至连云初的身份也起了疑心。 但她遇到云初的时候,云初是在被欺负却不假。 江皎云摇了摇脑袋,刻意把这些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剔除出去。 她再看云初的时候,云初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间,江皎云看到在月光下隔壁围栏围着的大棚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很快便到了鸡棚的大门前。 鸡棚大门是锁着的,但那姑娘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麻利溜进去了。 江皎云和云初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今天晚上,那小贼还敢来。 云初拉着江皎云,一个飞身,到了栏杆的另一边。 原来云初刻意来这里,是不想开门声音太大惊到了那姑娘。两个人蹑手蹑脚也走了进去,大棚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云初摸出了火折子丢到了地面上,照亮了面前不大的范 围。 “哪里来的小贼!” 江皎云怒喝了一声,但面前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女子的影子。 江皎云越发奇怪,大棚只有一个出口,她不相信那姑娘能够藏到哪里去。但她和云初两个人一起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溜进来的人。 江皎云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云初,默默说道:“我们别是见鬼了。” “小姐,世上没有鬼。”云初道。 江皎云这才觉得自己也是傻了,竟能说得出来这种话。 她自己找不到也就罢了,但云初如此心细的人也没有看到有女人溜出去,确实奇怪。 “小姐,这里没有人了。” 云初说着,走过去捡起了火折子。 江皎云还是不愿意相信,“可是我没有看到有人来过,这就奇怪了。” 出去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漆黑的棚子。那些鸡被吓惨了,在鸡笼里扑腾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声音。 江皎云总疑心,在黑夜里,不知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看。 两个人出了门,云初才压低了声音对江皎云道:“来者不善。” 江皎云目光沉重点了点头,“要是来人是善茬,就不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第八十五章 抓个现行 到了第二天,江皎云更加心神不宁了。就连云初都束手无措,敌在暗处,江皎云也说不好那个人的目的是不是仅仅只是鸡蛋。 既然是报复,保不齐那天就要报复到人了。 一晚上没有顺好,第二天江皎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昨夜到过的大棚,这一次他们即使出现才没有让那人得逞。但江皎云心里还是不舒服,呆了许久,才又看着王大娘赶着鸡群出去。 她和云初都不约而同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在这里做工的人,也是怕他们害怕。 但纸兜不住火,要是他们意识到这里不安全,断然不会再在养殖场待下去了。 王大娘捡了鸡蛋,又返回,看着江皎云疑惑地问道:“阿云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有什么事情吗。” 江皎云摆了摆手,挤出一个笑容,“放心了王大娘,没什么事,只是想在这里看看。” “你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这里吃不好住不好的,有我们呢没什么事情您就不用在这里呆着了。”王大娘又热心说道。 云初也随着王大娘附和,“小姐,这里有我就够了,您回去吧。” 见云初都要撵自己,江皎云撸起 了袖子,道:“我还就不信了,我能抓不住这个偷鸡蛋的小贼。她既然是个姑娘,我就不信逮不住她。” 江皎云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云初知道他拗不过江皎云,只要她想要在这里,他也是没有办法,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栽的果树已经开始长翠绿的叶子,是三月份,正是梨花桃花盛开的季节。 香味迎面而来,鸡和鹅在林子里扑闹,别有一番兴致。 江皎云就在树下面坐着,靠着大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是在一个下雪的天气,雪朦胧了眼睛。她一直在往前走,似乎要寻找什么东西,却怎么都找不到。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面前。 江皎云蓦然醒了过来,才发现面前的人是云初。 云初抬头看着满天的落花,没有注意到江皎云已经醒过来。梨花落在了他的肩上,和浅蓝的衣服融在了一起。 抬起手拨开了肩上的落花,云初才看着江皎云,顿了一下。 江皎云这才发现云初手里面多了一张毯子。 “我怕小姐着凉,又怕吵醒了小姐,才带了毯子。不过……似乎还是吵醒了小姐。 ”云初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许多沮丧。 江皎云急忙站起来,“不是的,你没有吵醒我,是我自己醒来了来着。” 她说着也拨去了自己衣服上的落花,笑意吟吟看着云初。 被她这么一看,云初倒脸红了,刻意把脸别过去看着别处。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快要到夜里,江皎云十分肯定那女子还会再来。 云初看样子并不知道女子是谁,也没有见过女子,但江皎云不同,她总觉得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 不用自己大冬天去找食物,江皎云几乎要把制作陷阱的事情给忘记了。 她别的没有,但这宅子里还有从猎人屋带过来后来再也没有用到的捕兽夹,抓一个女子足够了。 在夜幕还没有降临的时候,江皎云和云初爬上了屋顶的阁楼。这里满都是灰烬,抬起了火折子的时候,地面上的脚印便分外的清晰。 江皎云惊呼一声:“有人来过这里!” 云初也颇感意外,疑惑地看着这脚印,“看脚印的大小是个女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脚印也许是那女子的……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她不是冲着鸡蛋来的,而 是阁楼。” 江皎云锁紧了眉头,这样解释的话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但这也给了他们新的问题,阁楼全部都是废品,那姑娘来这阁楼做什么。 阁楼是江皎云一家人搬家时候那些没有带走的东西的储存之处,全都是农家用的东西,在大街上几文钱就可以买到,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也可能是那姑娘比较傻,以为我们会把钱放在阁楼里。”江皎云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 “钱我是清点过的,由我保管不会有事。”云初找到了一块布,扑在了地上,江皎云便坐了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这里的东西看起来摆放整齐,但其实仔细去看便能够看得到被人动过的痕迹。 但还有一块依旧落满了灰,昨夜她引江皎云和云初去了鸡棚,大概又来过这里,却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 “她会再来的,今晚我们守在这里就是。”江皎云说着,便收起了那一块破布,走了出去。 傍晚做工的男男女女都离去了,云初又带着江皎云坐在了屋顶。 江皎云坚信,那姑娘一定也看得见他们。 熬到了亥时,江皎云却依然精神抖擞。却心里也 暗暗想,万一那姑娘不来了该怎么办。 “小姐,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不用在这里陪我消磨时间。”云初耐心说道。 江皎云却固执地拒绝了云初的好意,专心致志看着鸡棚的方向,等待来人。 她刚打了一个呵欠,忽然便看到往日熟悉的影子在鸡棚面前一闪而过。 江皎云自言自语道:“奇怪,她明明进去了,我们昨天怎么没有找到她。” 云初拉着江皎云的手腕,却没有下去,耐心等了许久。江皎云知道云初心里有主意,便也用他一起等。过了半刻钟,云初忽然带江皎云从屋顶下去,却是另一个位置,鸡棚的旁边。 到了下面,云初才说道:“昨天我们被她的障眼法骗了,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直奔着楼顶储物的地方去的。” 云初说罢,两个人一同去了那住人的屋子。 果然到了门前,看到女子已经上了梁,打开了栏杆进去。江皎云没来得及想那女子是怎么也跳这么高的,便见云初也飞身上走,她便从楼梯追了过去。 云初没有惊动那姑娘,等江皎云到了的时候,才和江皎云两面夹击。 “是你!”江皎云忽然惊呼。 第八十六章 是青鸢 江皎云看到面前的女子惊呆了,但那女子却面无表情,把手往后掖了掖。 “青鸢,你不好好在谢青元身边呆着,到我们这里撒什么野?” 江皎云怒视着青鸢,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和她没有一丝瓜葛的女子。若说有,也应当是江皎云不舒服,毕竟她挑刺可是常有的。 但青鸢看到江皎云,依旧没有被发现的惊慌。 云初看了一眼江皎云,转而也把目光投到了青鸢身上。 “不错,是我,怎么?” 青鸢挑衅地看着江皎云,借着火光,她嘴角有了浅浅的微笑。 江皎云咬牙切齿看着青鸢,青鸢往前走了几步,擦亮了火花。 这一次她的面容终于在江皎云面前清晰了起来,比江皎云认知中的那个女子还要面目可憎。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事江皎云心里也清楚了几分,要说青鸢和江皎云过不去的无非是谢青元罢了。 但江皎云怎么都想不通,青鸢在这里还有什么要找的东西。 “我又不是瞎子,你对谢青元有意思我不是看不出来。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如你所说我不过是厨娘。”江皎云说话的时候,忽然心里一紧,仿佛冲 撞了什么似的。 “不错,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怎么,这你也要管?”青鸢反驳道。 江皎云心里自然不服气,她是厨娘青鸢还是婢女。若说没有资格,青鸢更没有资格和她说这些话。若是青鸢真的和谢青元有什么,江皎云可以退让,但她既然也无名无分江皎云便不必妥协。 江皎云往前走了两步,青鸢依旧仰着头,看着她,嘴角是冷笑。 “你偷了什么东西?”江皎云追问。 青鸢顿了一下,不假思索说道:“我本来是想找你的菜谱,不过没有找到。” 这个理由江皎云停了,觉得也说得过去,但却哪里不对劲,但这不对劲江皎云自己也说不出来了。 云初小声在江皎云耳边说道:“小姐,她撒谎。” 自然江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初会如此肯定,但云初说了她撒谎不像是空口白说。 “反正这地方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她大概也是想搞破坏想出来的借口罢了。”江皎云小声予以云初回应,但她心里同样忌惮青鸢。 云初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绳子。 就连江皎云也吓了一跳,果然云初是有备而来,她以为 只是来抓小偷,云初却连把小偷绑了的事情都想好了。 青鸢面露惧色,终于连上除了冷漠有了别的表情,连连后退,“江皎云,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乱来,否则我告诉主……谢公子,有你好果子吃。” “好果子?我呸!我呸呸呸!我告诉你,你说你救了谢青元,我也救了谢青元,咱两扯平了。还有,谢青元现在赖上我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点姑娘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会把谢青元也叫过来,看看他手底下的小丫头手段多不干净。” 江皎云对着青鸢一顿恐吓,给云初使了个眼色,云初很麻利把青鸢五花大绑。 在云初面前,青鸢到底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收拾好了青鸢,江皎云才心满意足。 云初抬着青鸢下楼的时候,青鸢还在破口大骂,“江皎云,你别以为你知道了那件事就有了胜算,你没有证据!” 江皎云和云初同时停了下来,江皎云意识到她语气的不寻常,神色凝重看着青鸢,“什么?” 青鸢迟疑了半晌,继续道:“谢公子的厌食不过是暂时的,你凭什么说 他赖上、你了,你分明是胡说。” 说完这句话,青鸢却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就算你去告诉谢公子,我也有办法让他不信。” 江皎云想要用东西塞住她的嘴巴,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才只好作罢。 把青鸢抬下来的时候,在江家养殖场做工且在这里住下的工人都被这动静惊醒了,穿了衣服走到楼下面。 即便不认识这些人,当众被抓包也够青鸢难看的。 她的脸红成了柿子,死命低着头,不肯让别人瞧见她的正脸。云初把青鸢又绑在了凳子上,青鸢还瞪着江皎云,却被江皎云一个毛巾塞到了嘴里。 “摔鸡蛋的就是这妹子?” 割猪草的一位大娘走了过来。 那大娘也姓猪,也爱猪,除了割猪草做猪食便是她的职责。 大娘在青鸢的脸上掐了一把,青鸢呜呜咽咽像是在骂人。 “那这姑娘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报官?”朱妈问道。 “报官怕是没有用。”江皎云知道谢青元势力不小,他已经这么纵容青鸢了,护着她是必然。 孩子做错了事情要叫家长,对江皎云来说,谢青元无疑充当了青鸢家长的身 份。 “这丫头看起来不像是村里姑娘,那脸跟手和阿云姑娘一样细细嫩嫩的。”王大娘说道。 青鸢怒视着说话的王大娘哼出了三个调,云初脸色瞬间变了,沉下了声音警告道:“闭嘴。” 云初的威慑力是有的,他一开口果不其然青鸢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眼神却还是凶狠。 “她说什么了?”江皎云疑惑地看着云初。 云初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用云初说江皎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才没有那个好奇心,便作罢了。但云初惊人的判断力和缜密思维让江皎云自愧不如,也很高兴有云初这个得力帮手。 人都散去了,青鸢还在凳子上绑着。 江皎云抬起了比,依依不舍拿出原本是给江成准备的笔墨纸砚,写下了从鸡蛋到抓到青鸢的经过,最后封进了信封。 “我呢,既不送你回去,也不去看谢青元,我要他自己过来看看你狼狈样。姑娘,你可长点心吧,我再和你重申一遍,我们无冤无仇的你犯不着和我过不去,喜欢谁自己去追便是了。” 她说话的时候,青鸢一直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江皎云说。 第八十七章 告状 江皎云到底是心里好奇,才鬼使神差摘下了青鸢嘴里的破布,道:“你想说什么?要是骂我,我就改裹脚布给你塞嘴里去。” 青鸢无比惊恐看着江皎云,“你怎么会识字?” 她这样的态度也正常,毕竟江皎云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忽然就便大胆聪明了的农家姑娘。她用毛笔在青鸢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简体不也是繁体简化的嘛。” 话音落下,她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道:“为什么呢,因为我聪明,一学就会。” 青鸢没有言语,但她的脸色却太过于惊慌了,一时间让江皎云摸不着头脑。青鸢身上的疑点过于多了,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却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江皎云重新坐了回去,油灯的光很不好,但蜡烛却是稀罕物,江皎云有点舍不得。 映着不怎么亮的光,江皎云觉得青鸢的表情似乎都扭曲了。 她不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好了,大功告成。明天一早我就让云初把信送到谢青元手里边去,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江皎云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却被冷风吹得一 哆嗦。到底青鸢是个小姑娘家的,江皎云也不好直接把人扔在这里,无奈找个空床把她放上去,又丢了个被子过去。 青鸢知道多说无益,才忍者没有吭声。 果不其然一大早云初把信交到了谢青元手里的时候,谢青元的脸都绿了。 他站在院子里,诧异了许久,也没能够从疑惑中回过神来。 “我就说那丫头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人,阿云那姑娘也没有过来,原来还有这档子事情呢。”随影凑过来看了一眼谢青元手里信上的内容,“这字是谁写的,看起来秀气却又不小家子气,不像是男子写的。” 谢青元刻意不让随影看到全部,收了信藏在了袖子里,吩咐道:“备马,看来她这是要我过去领人。” 虽然有愠怒在内,但云初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十分生气。 说话的时候,那阴云已经散去了一大半,竟还带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喜气。 任务已经完成,云初没有在这里多待,看到谢青元去取马,自己也便离开了。 谢青元没有同随影一道去,他兀自牵了马,刻意从另一条小道绕到了江皎云的养殖场。 修修补补,养殖 场的规模已经很大了,谢青元大老远便瞧见了这地方。 但谢青元抵达门口的时候,预料中的粪臭味却没有出现,空气里满都是甜腻腻的花香。 “这花香……”谢青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呦,贵客啊,这不是谢公子吗,那股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江皎云一见到谢青元,便戏谑地嘲讽。 把马系在了门前的栏杆上,谢青元径直走了过来,道:“信都寄到了家门口了,我能不过来。” 他说着,却依旧是面带着浅淡的笑意,朝着江皎云走了过来。 “我说,你家婢女偷东西被我逮住了,你还笑得出来。” 江皎云有些错愕,再怎么说在她的眼里谢青元应当也是带点愧疚的。他既然是位高权重之人,面子当然要重要得多。 但谢青元没有,从开口到走到江皎云面前,一句话也没有提到青鸢。 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江皎云看好戏的希望便扑空了,带着谢青元走了进去。 她是故意引谢青元到绑着青鸢的地方的,江皎云特意吩咐,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就给青鸢解绑。 待到谢青元走进来的时候,青鸢已 经是泪流满面。 江皎云眉头耸了耸,这姑娘前面还骂人呢,现在却又这幅面孔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青鸢,谢青元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若不是谢青元躲的及时,便要撞进谢青元的怀里。 “我不过是来看一眼,她非要说我是来偷东西的,还把我绑了起来。公子,我何尝受过如此委屈。”青鸢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似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谢青元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可就吹吧你,你当我们这里第一天那么多鸡蛋是怎么破了的。这既然是因为谢青元而起的,那我们的恩怨就交给当事人好了,我可管不着。” 江皎云当了甩手掌柜,往后退了一步,把主战场留给了青鸢和谢青元。 江皎云不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谢青元他还是不觉得尴尬。 但再一次让江皎云失望,谢青元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在内,看着江皎云,浅笑道:“是我管人不力,姑娘多担待。” “我没有,不是我。”青鸢狡辩。 “不是你,我可告诉你,你摔了的那些鸡蛋都被我家里的猪吃了。你现在去问 猪,猪还哼哼呢。”她说着一把拉了青鸢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青鸢吓了一跳,死命挣扎,问道:“江皎云,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是你吗,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我家的猪,问问是不是你,有没有这回事。”江皎云毫不客气说道。 一想到一身骚臭气熏天的猪,青鸢便不由得一阵恶寒,做了呕吐状,道:“臭死了,我才不要去看你那什么猪。是,是我还不行吗,我就是不喜欢你。” 青鸢无可奈何,只好承认。 江皎云转而松了手,把目光投向了谢青元,“你现在可是听到了,你家这小丫头承认了,就是她干的好事。你想知道为什么嘛?我告诉你,这丫头……” 话说道一半,江皎云不知怎的居然哽住了,心里有一个念头,不愿意把她以为的真相说出来。 她是想要告诉谢青元,青鸢对他有意思,才看她不顺眼。 谢青元的目光还在江皎云身上,等待她的下文。 但江皎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酝酿了许久,只好作罢,道:“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各种挑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家闺秀呢,连大黄都不如。” 第八十八章 口哨 “大黄是谁?”谢青元听江皎云说罢,只挑了非重点问。 “我家的大狗呀!大黄,过来!” 江皎云大老远吼了一嗓子,那大黄便甩着尾巴,从远处扑了过来。 大黄一进门,青鸢再一次因为害怕躲在了谢青元的身后,死死抓着谢青元的衣服。 “公子,我怕狗。” 谢青元躲开了一步,把青鸢晾在了外面。 所幸云初调教的好,大黄没有江皎云的命令,是不会随意攻击人的。 “那这样,那些鸡蛋多少钱,我双倍赔。还有这不懂事的丫头,日后我自然会教训。”谢青元说道。 他的语气过于彬彬有礼,就连江皎云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何况他已经是说了会双倍赔了,要是江皎云还咬着不放便有追着不放的意思。 心里的气没有出,她不禁想,还不如不要谢青元的赔偿,昨天晚上就借机把人打一顿的好。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反正鸡蛋也是自己家里的猪吃了,现在还得了钱,总的来说不算亏。 顺了顺气,江皎云才道:“那好吧,我就大人有大量,勉强绕过你们。不过,你得给我写个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好, 保证我就不写了,为了避免她再如此,我在这里住下来便是。” 此话一出,青鸢和江皎云同时瞪大了眼睛。 “公子万万不可!” “你要做什么?” “不行。” 最后的否定,是云初说出口的。 云初站在谢青元的面前,冷眼看着他,眼里是江皎云过去没有见过的严寒。在谢青元的面前,云初多了一股少年气息,却也因此看起来没有谢青元那么稳重。 “又是你?”谢青元问道。 云初看着谢青元,当仁不让。向来平和地人,却在看到谢青元的时候,露出了凶狠的目光。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平日里有什么过节。 面对这样的状况,江皎云也是云里雾里的,但她和云初一条心,便又对谢青元说道:“对,这里臭烘烘的,你住在这里做什么,城里多好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在城里的宅子里养老他不好吗。” “我喜欢这里的花香。”谢青元道。 江皎云一时语塞,这借口似乎说得过去。 “我自然不是白住,我知道你这里有屋子,打扫一间干净的给我,也方便你做饭。治愈租金……每月二两银子还还好?”谢青元道 。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算了一下,她这里的确有空房子,租出去也是废物利用。 记得谢青元说过,他有个坏毛病,看着厨子才能够吃下去饭。 若真是这样,倒也省心。 江皎云开始动摇了,毕竟她既然是想要去修江家酒楼,就要赚够钱才可以。 云初的目光还是坚定,但他在意识到江皎云动摇了之后,便收起了他那锐利的目光,对江皎云道:“一切都听小姐的。” 一拍即合,谢青元立刻骑马回去,看样子是要带东西。 他特意没有带青鸢一同回去,大有把青鸢留在这里,哪怕江皎云反悔也无济于事的打算。 目送江皎云离开,青鸢也不理解谢青元的打算,却站在了门口,盯着谢青元离去的方向看。 “别看了,你再看他也飞不过来。”江皎云调侃道。 “说实话,我是不愿意你家主子呆在这里的。不过呢,城里租一间房子一个月也才八百文钱,你主子阔绰,我当然就没有办法啦。” “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你是嫁不出去的!”青鸢回头瞪着江皎云。 江皎云耸了耸肩,“那就嫁不出去吧,我的志向又不在嫁人。哪像你 ,撒谎脾气坏,你才嫁不出去呢。” 青鸢一转身就有想要和江皎云打起来的架势,但再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才没有动手,“哼”了一声,撇过了头。 等待是漫长的,谢青元却缩短了等待的时间。他没有去旧宅子收拾自己的东西,反倒去了城里,把一切都买了新的。 谢青元还是从村子边缘回来的,谁也没有惊动,也没有人见到这个男人。 安顿好了之后,谢青元闭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青鸢两个人在。 谢青元看向青鸢,目光已经没有了今日和江皎云面对时那浓重的笑意。他的眸子深不见底,多看一眼就要被那眸子吞噬了似的。 青鸢眼角还有泪痕,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 “说,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谢青元问道。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缓的,但掷地有声,带上了威胁。 青鸢吓了一跳,看着谢青元,“我……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主上在那姑娘面前的态度会如此不同,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给主上下了药!”青鸢说道江皎云的时候,扬了扬声音,但话毕却又低沉下去。 “只是如此?”谢青元抬眸看着青鸢,似是 不信。 “自……自然是如此。主上,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很少看见您笑,也没有见过您打趣过谁。但在我隔了这么久找到主上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变了,我好像第一天认识您一样。主上,您还是小心一点,这女子不简单。”青鸢关切地看着谢青元,叮嘱道。 “我只是问你的目的。”谢青元重复自己的问题。 青鸢傻住了,他的意思明显是不相信。 青鸢“噗通”跪在了地上,“以前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主上都不会怀疑我。可现在却如此,主上难道不觉得自己是被挑拨离间了吗?” 她伏下了身子,却有一块木头从袖子里面掉了出来。 仔细看,那是一枚笛子,但因为年代久远木头已经有了磨损。虽不算精致,却也小巧玲珑。 青鸢见到自己的东西掉了,匆忙把笛子收了起来,眼泪却再一次掉落。 “这是……” “没想到我藏了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掉了出来。我一直想,哪一天我要离开主上的时候便把这笛子还给主上,所以……这是天意吗。” 青鸢说着,抹去了眼泪,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谢青元皱了皱眉头,问道。 第八十九章 密谋陷害 “是,我要走,主上已经不信任我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主上一直怀疑我,但我依旧不愿意,主上的信任是建立在什么物件上的。所以哪怕主上怀疑,我也不曾把这小笛子拿出来。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青鸢说着,越发悲切起来。 谢青元陷入了沉思,用手抵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他思索的时候分外凝重,才没有看到青鸢忽然露出的笑容。 “是我错了,我不怪你。”谢青元又说道。 他的语气到底彻底缓和了下来,青鸢听得出来,谢青元是真的原谅她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情。 青鸢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没有先前那样紧绷着了。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走到谢青元面前,含情脉脉看着他,道:“现在该相信我了。” 谢青元没有抬头,一言不发。 “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居然做了这种傻事。我保证不会再做出来这种事了,我们能不能回宅子去?我不想在这里。”青鸢微微娇嗔,却又满怀希望看着谢青元。 但谢青元只是用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青鸢,“你大概不知道,那宅子也是阿云 的。” 听到谢青元对江皎云还是用阿云的称呼,青鸢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这就奇怪了,她一个从小到大在农村长大的丫头,怎么有钱买宅子,还会识字写字的。”说罢,她自己捻了捻脸颊两侧的鬓发。 “因为是我给的钱。”谢青元同样面不改色。 其实看得出来,青鸢还是想要抱怨的,但是现在谢青元在这里她不方便一直抱怨像个泼妇一般,才没有开口。 到了时间,谢青元该去休息,青鸢才依依不舍离开了此处。 第二天一大早,江皎云就被鸡叫声吵了起来。她以前是知道公鸡清晨要打鸣,但因为时常睡得太好才忘却了这一档子事情。 但今日不同,被吵醒了之后江皎云便再也没有睡过去。 她穿衣起来,走到了门前,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影。烟气朦胧,江皎云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那人是青鸢。想必也是被鸡鸣吵起来的,江皎云心里想着,却不自觉走了过去。 青鸢站在门前,但却是在谢青元的门口,也不知他们昨夜是不是一同而眠。 江皎云的心情霎时不好起来,走到了能看清青鸢动作的地方,却停 下了。 青鸢手里在把玩昨夜拿给了谢青元看的口哨,虽然是婢女但青鸢的衣着可要和城里的小姐相比,可见谢青元对这个救命恩人还是不错的。 但江皎云怎么看,都觉得那哨子和青鸢的身份不匹配。 “无聊,走了。”江皎云说着就往回走,忽然听到了背后一声呵斥。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要趁公子不在做出一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告诉你,有我在你是不会得逞的。” 青鸢好一顿狂轰乱炸,江皎云脑子被炸开了一样,毫不客气回道:“我说你这个女人莫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带着脑子都有问题了。” “粗鄙之语,也就只有你这种人说的出来!”青鸢道了一句,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便自顾自上楼了。 江皎云感慨了一句莫名其妙,出了自家院子。 天已经微微亮了,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农村有几个勤快点的妇人,起了大早便在河边洗衣服。知道这里有河,江皎云便特意过来看看。 一过来,便见到两个妇人在一同洗衣,有说有笑。 她不禁感慨,“这大概是勤劳的农村妇人最真实的写照了,勤 劳淳朴。” 刚感慨完,江皎云便听那两个妇人其中一个说道:“你可听说了,那江家的江皎云现在可是长本事了,居然自己开了养猪养牛的场子,还买了地。” “嗨,你还以为那是她的本事呢,不过是两腿一张要来的罢了。”另一个妇女说道。 江皎云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便确定了这两个妇人的身份。 一个是她们隔壁周家的,周氏为人向来刁钻,嘴碎也是出了名的。原主记忆力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她家里的大女儿,以前没少偷偷摸摸欺负原主。不过后面听说周氏的女儿去城里亲戚那常住,才渐渐被忘却了。他家里因生了四个儿子,格外高傲,看谁都不起。 另一个先开口的,是里正家亲戚。即便在一个村,也不大走动,却有了这层关系周氏才愿意和她多说些话。刘氏耳根软,是个墙头草,两边倒,谁说了什么都跟着应和。 江皎云躲在了一棵参天大树后面,偷听两个人说话。 刘氏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听谁说的?” “江珍珠呗,而且啊我听说江珍珠可是亲眼看见江皎云和他那雇主之间有苟且之事呢 ,不然她家能买得起田?不过是靠那雇主接济罢了,那雇主养了那么多的牲口,自然是不缺这点钱的。”周氏十分肯定说道。 原来是江珍珠,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她自己丑事被知道了,就给江皎云身上泼脏水。 周氏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但她却不知这养殖场只是江皎云怕惹来事端故意摁在云初头上的。 那养殖场离村子也远,这些闲言碎语江皎云平日里听不到也正常。但要去城里,却怎么也要经过村子。 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江皎云没有放在心上。正打算离去,却又忽然听到那周氏说道:“等着吧,江家那老太婆说江皎云脏了我们村的名声,可打算去里正那里告她一状呢。毕竟她自己不要脸了,咱村里的姑娘可不能给她拖累了。” 江皎云不禁笑出了声,里正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里管得了江刘氏的无理取闹。 周氏像是知道江皎云的心思似的,不等刘氏接话,便又自顾自说道:“我倒是怎么都没想到,里正不行了,这新里正居然是何家接手了,何家那财鬼怕是又去给了县太爷什么好处,人家才给他任命里正了。” 第九十章 偷听 “那江皎云怕是完了,何家和江家可亲着呢,怎么说都不会帮一个外人的。再说了,那开养殖场的也不过是在我们这里暂居,要不是他那鸡蛋卖的便宜,早被撵出去了。” 江皎云听她们的对话,倒是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周氏说,江珍珠要去新里正那里揭发她说她作风不正?她求之不得,借着这股风洗一洗自己的名声。 回去给谢青元做了饭,晌午的时候,江皎云便看见远处黑压压来了一批人。 她知道周氏既然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新里正大概很快会照过来,却没有想到如此快。 但再一次出乎江皎云预料的是,江珍珠跟着的那人并不是江皎云以为的一把年纪的老大爷,反倒是满脸贱笑的少年。那少年云初一般大的年纪,看起来却怎么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们走到了江皎云门口,大门是开着的,那几个人没有打招呼便走了进来。 云初警惕看着这一群人,当中不仅有江珍珠,还有江珍珠的哥哥江霁月和江刘氏在。 江霁月大抵是给江刘氏撑腰的,眼下又有了所谓的新里正在,更加神气的不行。 “你就是新 上任的里正?”江皎云愕然。 那“新里正”凑上前看着江皎云,道:“什么新里正,这点破事请哪里轮得到我爹出面,有我在就足够了。” 江珍珠在一边鼓动道:“青山哥哥,你可要为了我们村里的姑娘好好教训她。” “那是当然。”何青山被江珍珠一跨弄,尾巴都翘到了天上去。 “你是江皎云?”何青山也反问道,用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何家肯管江家的事情,确实如周氏所说是因为江家和何家有一点亲戚关系。但这两家子不知有多久都没有走动过了,怕是江刘氏看到何家担任了里正,才攀上了这一门亲戚。 村子里读书的孩子不多,何家何青山她爹算一个,又是前几年考中了秀才,这才被任命了新里正。但也至多书读得多一点,粗略看反倒没有什么不同。 村里人都说,何青山他爹何文书是偷偷把爹娘一辈子攒下来给他读书的钱挥霍了,这才这么多年却没有什么功名,到头来不过是个穷秀才。 但村里的那些说辞,本身没有可以求证之处,不过是看他爹好财是出了名的。 村子里唯一的学堂便是以前何 文书办的,作为先生却没有一点先生的样子,也教不好书,也少有人来他这里求学,这念书的事情到村里又戛然而止。 江皎云打量了何青山一番,何青山往年一直在城里读书,不大回来,他家向来一脉单传,养一个儿子就轻松了许多,也供得起念书。 “江皎云,你就让我们在这里坐着,不进屋去喝一杯茶水?”何青山说着,又打量了一遍江皎云。 他之前没有见过江皎云,都是这一路听江珍珠说。在江珍珠的口里,江皎云就是个又黑又瘦,个子不高还猥琐,奇丑无比的姑娘。 她描述实在过于夸张,才让何青山也暗暗惦记到底一个姑娘家能丑出什么境界。但见了江皎云,却把他心里的思绪都打乱了。 江皎云穿着素色的单衣,即便寒意还没有褪去,却已经不喜被厚衣服束缚,竟连带着人也显得单薄了。 长发随意编成了辫子,盘起了些许,仍有发丝落在脸颊两侧。 更重要的是那双眸子,乍一看澄澈无比,但看得久了,也能从中看出一丝狡黠。 分明是一个柔弱的姑娘,但哪怕是何青山这样的人竟也看得出她生命 力的顽强。 一时间何青山竟有些不想管江家的事情了,但江刘氏抛出来的理由又格外诱人,才使得他为难起来,不由得又多看了江皎云几眼。 “你们还真当这里是我家了,我不过是给云初公子做工的,主人没有同意,我哪里有擅自请别人进去的理由。是吧,云初公子?”江皎云冲着云初眨了眨眼。 云初颔首,当仁不让,“不许进。” “哎呦喂,这会子倒是好意思分主仆了,谁不知道你和这野男人不清不白的。我说这小公子,你就看上她,你也不嫌脏。也不知道这从我们家走了之后,还在谁面前两腿一张大把收钱呢。” 江刘氏忽然开口,说完还装模作样在地上吐了一口痰。 云初听到江刘氏如此说,便有了气,眼见便要冲上去,却被江皎云拦了下来。 这会里正他儿子也代理里正来主持公道了,要是云初打了人,反而成了他们理亏。 江皎云把目光投向了江珍珠,往前走了两步。消息到底是江珍珠散播出去的,此时她也心虚,才不干看江皎云。 “我听说你可是到处给人说,看见我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那可 请问姐姐,我做这事情是白天还是晚上,几时几分,在什么地点,在哪一天?”江皎云哆哆逼问。 江珍珠红着脸抬起头,大声道:“你自己做了丑事,你自己不知道是哪一天,还来问我,真不要脸!” “若是我真做了,你指着我鼻子骂倒还好说,若我没做过,那姐姐可就成了散播谣言的,传出去别人还要说我们村的姑娘爱撒谎嘴碎呢。”被江珍珠怼到了面上,江皎云却依旧风平浪静,丝毫不恼。 可见她的从容是真的从容,何青山也信了几分。若是真做过江珍珠口里那伤风败俗的事情,是不会这么淡然的。 “云初公子,不管有没有这种事情,现在村里都传疯了,这样下去可是有损你的名声。还不如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免得你这地方也遭人唾弃。”江珍珠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绕过了江皎云,却给云初提意见。 云初心很坚定,更何况不过是一个他不熟悉的人污蔑的说辞,岂能让他动摇。 “还请姑娘不要平白无故污蔑人。” “你就不怕……你就不怕里正不让你在这里开场子,把你赶出去?!”江珍珠忍不住开口威逼。 第九十一章 寻滋挑事 她因为着急身体也在颤抖,紧张地看着云初。 云初将目光投给了江皎云,江皎云顺利接上了他的话,“我说江珍珠,你自个脑袋糊涂,里正却不糊涂。云初这地方每年交的税可是普通人家的许多倍,这落户也是前里正准了的,现里正都没有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替人家做主。” 江皎云白了江珍珠一眼,何青山这才忽然反应过来,税收的时候官吏收了税也是会给何家人一点补贴的,这有了云初,他们的税收分明要翻一倍。 何青山虎着脸,对江珍珠道:“我爹是个喜欢公平公正的人,你江家的恩怨,你最好老老实实解决,不要牵扯到旁人。” 何青山的话再一次吓唬住了江珍珠,更何况江珍珠本身也没有想让云初离开的意思。 她只是不喜欢江皎云,单纯看不惯江皎云可以肆无忌惮腻在云初身边罢了。 何青山的意思江皎云已经听明白,这单纯是江家人过来搞事情,却和他何青山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何家人没有要帮助江刘氏的心思,江家也不会寻到这里。 如此一来,何青山也不算冤枉,他不过是另一个推波 助澜的凶手罢了。 江皎云看着何青山,眼睛眨也不眨。 江刘氏急了,看着何青山督促道:“何公子,哪怕你留了这外乡人在村里作为作虎,却也不能让一个女人脏了咱村子的名声。我是看了,要不是这死丫头怂恿,她爹怎么忍心和我们分家!” “就是,挣了钱就想走,哪里这么好的事情。人家分家了都是还住在一起的,可是我这妹妹一家子倒好,偏偏远走高飞。现在回来了,还甩脸子不认人。何公子,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江刘氏和江珍珠一唱一和,江霁月也跟着哼哼了两声。 何青山看着江皎云,点了点头,道:“这可是大事,寻常女子若是不简单,按照我们村子的规矩是要浸猪笼的。” 江皎云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还处在这个尊卑观念很强的地方,这里对女子的要求也更高了。 他们这地方虽然远,却丝毫不妨碍想看热闹的人大老远跑了过来。 远处又是乌云一样的一堆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到了江皎云的耳朵里,全部成了鸟叫一样的叽叽喳喳。 没想到住得远了,还是无法避免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情。 “好啊,你还有脸在这里狡辩,我们江家的脸都要被你这个畜生丢光了!”江刘氏嗷嗷哭着,故意把消息传达给了远处围观的人。 围观人里面,周氏也隔空给江刘氏喊了一嗓子,“人家家里有事都藏着掖着不肯说呢,你倒是自己抖出来了。” “什么呀,人家江老婆子可是从来都不怕人笑话呢!” “这分明就是我那个不孝顺的儿子,和那杀千刀的娘教出来的好孙女!”江刘氏抹了眼泪,朝着那边看去,“这死丫头之前不肯回来,就是被她娘撺掇着在外边找了人,现在又换了新的了,才回来咱这村子。她啊,别看她人小,心思坏着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人都怕自己家里的丑事给人听取了,江刘氏却嗑瓜子似的噼里啪啦全部倒了出来,唯恐别人对江皎云有一丝好印象。 江刘氏眼睛骨碌一转,心思可尖利着。 “这可是要被我们江家逐出族谱的,你要是乖乖回来,我就信你没有做出这种事情,也看在祖宗面子上放了你。你要是不肯,我就没办法放着你脏了我江家的脸,各位可都听见了!” 江皎云原本还不清楚江刘氏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这一刻却明白彻底了。现在江皎云能赚钱,江大安也有了地。这自己租地种地,一年下来也不小的收益,若是江大安回来这钱还不是江刘氏的。 反正不是自家的钱,眼红了的人自然也多。 听到江刘氏有呼吁大众那意思,便也跟着附和,“是啊阿云,你奶奶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就劝劝你爹,让你爹跟你奶奶好好过。这一家人,不就是要和和气气的。” 江皎云看着说话的人,说话的是胡氏,跟江刘氏一般年纪,自然也和江刘氏有的一批。但胡氏是出了名的对自家人好,却爱看别家闹事情。 江皎云也不客气,对胡氏说道:“胡奶奶,要我说您这年纪轻轻却眼睛不好使,以前我奶奶可是隔三差五就在门口打我,你过来的时候还拍手叫好过呢,这么快就忘记了?要是我奶奶这叫做对我好,那这好给你你要不要?” “嘿,我看这丫头是被人附身了吧,怎么这么伶牙俐齿的。”胡氏道了一句,但见自己站不住理,便不说了。 江皎云又道:“我可是知道,你们在村子里 面没少说我坏话。吹风的,你们也不想一想这话是谁传出去的。云初公子看我是咱们村子里的人,你们来这里买鸡蛋和肉才比城里少了三成的钱,你们可劲说云初公子不好的话,云初公子不卖给你们了我可管不着。” 江皎云不怕威胁他们,江皎云卖的东西有的是人要,根本不差这些客户。也不过是看在是一个村子里的,时常长街不容易,才顺带着给她们少了点钱。 偏偏这些人没心没肺,墙头草一吹就倒。 “是啊,阿云说的也对,我们村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屠户,西边有个老一个人走的猎户肉也不卖给咱们。城里人黑心,东西卖的贵,我们在人家云初这得了不少便宜呢。”刘氏听了江皎云的一席话,也开始站江皎云了。 起哄的人不由得心虚,他们也当时江皎云在云初才给她们便宜了钱,让普通人家也能够时常有肉吃。哪怕也不是很频繁,却总比之前好。 江皎云特意等待这些人到来,就是想要当着这些人的面把她给村子带来的好处说一遍。这第一是为了帮她和云初稳住脚不被真的撵走,第二便是想拉拢人心。 第九十二章 声张 即便村里人愧对了他们,但江皎云知道既然田地和养殖场都在这里,短时间内便走不开。 眼瞧着其他人沉默了,江刘氏还是用了自己一贯的口吻,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小丫头哄骗了,她不是惯用套路,拿一点小恩小惠让人家帮忙做事……她,她可是损了咱村子姑娘的名声呀!” 江刘氏急了,这也是江皎云想要的结果。一个人在冲动的时候,自己也顾不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便是江刘氏现在的状况。 江皎云的逻辑持续清晰,她道:“奶奶,要不是您跟我姐姐到处造谣,其他人也会跟着风就相信您说的话您难道还不清楚,是因为您到处乱说,才败坏了我们村子姑娘的名声呢。我既然没有做过这过分事情,可不就是因为您了吗。” 众人经过江皎云这么一点拨,才恍然大悟。 江皎云说话的底气这么足,肯定就是没有做过江刘氏说的那种出格的事情。但江刘氏还在不停的造谣,这传出去也是他们村子里姑娘背锅。 尤其是周氏,周氏家里这么多亲戚却只有那一个女儿,娇生惯养,和其他家丝毫不 同。 哪怕别人顾不了那么多,周氏却不允许有人玷污了她女儿的名声,大步流星走过来,离江刘氏近了一点的时候便开始骂:“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眼红自己的孙女现在能赚钱却还不是你自家里的人,才要拖着我们家里的姑娘下水。你这是要烂心得,你以后孙子没屁、眼!” “嘿,你婆婆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让我几分,你一个做媳妇的,哪来的那么大脾气,真是不知礼数。”江刘氏毫不客气骂道。 “你不就是年龄大,比我死的早吗,你得意什么呢你。你养的那白眼狼你还想指望,我看你以后就是死了都没人给你上坟。” 周氏话说的难听,且说到了江刘氏的心坎上。江刘氏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没有多少天的寿命可活,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她死了儿孙能给她真心实意上坟。 “周姨,你说的对,她就是想要拉村子里的姑娘下水呢。您家女儿我知道可是宝贵的很,怎么能被这种人坏了名声呢。”江皎云在周氏的耳根子吹风,周氏一听心里就急了,过去扑到了江刘氏。 江刘氏下了一跳,心说她治不了自己家的人,还 治不了这个疯婆娘,也和周氏打了起来。 所幸何青山眼疾手快,把江刘氏拉到了一边去,刘氏也拖住了周氏。 何青山对江刘氏道:“婶子,你这是何必呢。” “怎么,现在有了靠山就不是我们江家的人了?”江刘氏略过了何青山,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面不改色,她知道江刘氏已经是不敢再捅出太大的篓子,才放任她随便如何。但江刘氏接下来的话,却让江皎云大吃一惊。 只听她扬起了嘴角,冷笑道:“你这丫头好大胆子,居然敢拿一个假令牌冒充什么贵人,我定要告你去!” 江刘氏只是威胁,江皎云一时间也说不准她这威胁是真是假。但见邻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江皎云才正色看着江刘氏,凝重道:“奶奶,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吗?” 只当江皎云是怕了,江刘氏霎时眉飞色舞,悦色挑眉,“怎么,怕了?” “我只怕奶奶你没有这个胆子,若是奶奶真把事情捅出去,到时候奶奶说和我不是一家人恐怕也走不急了。”江皎云沉吟半晌,才答道。她知道江刘氏在有些事 情上是拎不清的,哪怕身份不假,但她执意不愿暴露谢青元。 起先江刘氏不知江皎云话中意,仍旧面带奸笑看着她,但渐渐地脸上却失了颜色,蓦然看向江皎云。连坐并不稀奇,她也依稀记得江皎云拿的令牌是什么大将军,怕是三族人都要掉脑袋。 这村子里人虽然不同姓,但仔细说起来,却也几乎都是一族的。到时候问起罪,怕是一个村子人都逃不掉。 已经有眼尖手快的媳妇,把江刘氏拉到一边,问道:“刚那丫头嘀咕什么呢?” 江刘氏心里一惊,哪怕这是江皎云骗了她,但此事也不能够让村里其他人知道,才赔笑道:“你别听那死丫头说胡话,她这是狗急咬人瞎说一通,看我不教训她。” 左顾右盼,江刘氏才从三尺处找到一根木棍,用她不符合年龄的身份冲过去,对着江皎云便要打,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不是以为你爹分家了,你就能耐了?我管不了你爹,我还管不了你?” 江皎云没有拿云初挡刀,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顷刻跑远了,云初哪怕是想要护她也护不住。 却在这时,做完了农活的江大安过 来接江皎云回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江皎云腿脚利索跑得快,她故意不用尽力气,却让江刘氏每每以为要抓住她,但就是够不着人。 看了少顷,云初也明白江皎云的想法,没有阻拦。 已经是许久没有看到江家人的好戏了,周围也没有愿意出手阻挠的人,都一边闲谈一边看笑话。只有江珍珠再也顾不上惺惺作态,对江刘氏道:“奶奶打得好,奶奶,打死她,让她看不起您!” “娘!” 江大安唤了一声,急急忙忙丢下了手里的锄头,就朝着江刘氏这边去。 江霁月个子窜的猛,已经是和江大安差不多高了,有吃的白胖,一见江大安要过去便从背后抱住了他。江大安一挣扎,两个人一起翻在了地上。 见状,江皎云才停了下来。她长期两边跑体力倒是好,但江刘氏却哪怕抓到了江皎云,也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妇人讪讪笑道:“江老婆子,你不行了啊,连孙女都追不上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江刘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江皎云站在她面前,保持着距离,道:“奶奶,您要真把事情捅出去,可是害了我们全村啊。” 第九十三章 身份存疑 “害了我们全村?” 周氏听了江皎云的话,忽然拔高了声音。那声音落在江皎云的耳中格外国皂,却也让江刘氏露出了惧色,撩起眼皮看着江皎云,纵使没有开口,却也有了斥责之意。 江皎云假意说错话,捂住了嘴,但周氏是实实在在听到了江皎云的话,步步紧逼,问道:“丫头,你和婶子说说,什么叫害了我们全村?” “我不能说,这是奶奶造作出的事情,我要说了我奶奶可是会打死我的。”江皎云坦然开口,她确实暂时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但向来是江刘氏咄咄逼人,眼下却给了江皎云可以反过来威胁的点。 显然,哪怕这件事是江皎云做出来的,但要是仔细追究也是江刘氏咬着不放在前,江刘氏自然知道,才不敢吱声,企图蒙混过关。 她看着江皎云,态度却忽然软了下来,陪着笑对江皎云道:“这是咱自己家里的事情,你放在这里说,也不嫌丢人。” 江皎云挑眉看着江刘氏,默不作声。 江刘氏出于紧张,用手指揉捏着她的衣服,仿佛被蚊子在暗处盯了一样不自在地扭动。 “江老婆子,她不说,你 说,你做什么了?”周氏见二人皆不肯说,却火了,冲过去就要抓江刘氏的衣服,但被同行的孙氏拉住了。 孙氏耳语道:“她不过胡言乱语,你和疯子计较什么。” 周氏叹了口气,被孙氏这样一说倒是火气少了一点,心里却还是起了疙瘩,非要问出来不可。 江刘氏往前走了一步试图接近江皎云,但江皎云却退后,不给她说悄悄话的机会。 眼见着自己被抓了把柄,江刘氏即便不说话赔着笑,却也暗暗想对策。 江珍珠自然知道她奶奶和江皎云的那些事情,便对江刘氏说道:“奶奶,你怕她做什么,这事情是她捅出来的要去坐牢也是她坐牢,和奶奶又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她爹不孝在先……” 她话未说完,江刘氏却一巴掌打在了江珍珠脸上。 受了这重重的一巴掌,江珍珠整个人几乎要飞出去,不可置信看着江刘氏,“奶奶,你打我做什么!” 江刘氏也是心虚,才怒从中来。打了江珍珠,江刘氏心里也暗暗后悔。周氏瞧见了,便面向众人,道“你们看看,这江家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们!” 一旦牵扯到了村子里其 他人,这为了一块地都能争个你死我活的一群人,却瞬间拧成了一股绳,一齐看着江刘氏,试压道:“江老娘,你就说说呗,你家珍珠都说了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江刘氏咽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瞪了一眼江皎云,那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旋即她带着江霁月和江珍珠,朝着她们来的方向走去。 跟着来的那些人岂能轻易放过江刘氏,可是她带着他们过来要治罪江皎云的,眼下哪有自己走了的道理。就连何青山也拉下了脸,沉声对江刘氏说:“婶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刚才我也是听到了什么村里人,你要给个解释。” 江皎云退后了几步,走到了大门前,小声对云初道:“快关门。” 云初颔首,闭上了门,顺便插了锁。 走进后院屋子,江皎云才终于笑出了声。她这笑意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了。 谢青元一直没有出面,在听到关门声,才走到了江皎云面前。 他遣去偷看的人已经复命,故而他知道起因为何。但他仍不解,让江刘氏恐惧所为何事。 谢青元不说,江皎云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便神秘兮兮凑到了谢青元 面前,看着谢青元,说:“你可是想知道我用了什么办法让那贪得无厌的老太婆害怕?” “洗耳恭听?”谢青元回道,微微扬起了唇角。 “你想听,我就不给你听,气死你!”江皎云朝着压下了脑袋的谢青元做了个鬼脸,笑嘻嘻跑开了。 云初正想追上去,却忽然有个高大的人影竖在了面前,他抬眼一看,便认得是先前和谢青元一起的人。 “公子可别走,谢公子想问你几句话。”略显沧桑的声音,倒是与男人的容貌匹配,是随影。 云初道:“江小姐没有允许,你们怎能拖家带口来。” 随影放声大笑,“这天底下还没有谢公子到不了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我。” 迟疑了半晌,云初还是绕过了随影,不愿和谢青元多说一句话。突然寒光一闪,云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俯身躲过面前刀光剑影。继而飞身与随影保持距离,随影手里俨然多了一把长刀。 “谢公子说的果然不错,你到底是谁?” 云初垂眸,淡然道:“江小姐的家仆,不过是小姐为了免去麻烦借了我的名号。” 到了这个份上,云初却仍儒雅,却 显得谢青元心急了。 随影继续道:“可有卖、身契?” “小姐不愿如此,卖、身契亦未有,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如此而已。”云初从容答。 显然这不是随影要的满意答案,随影便道:“你与江姑娘相识我自是打听清楚,但这仅代表江姑娘信你,我确实丝毫不信。江姑娘查不出你的身份,不代表我查不出。” 随影目光狠戾,毫不留情对随影出招。随影接连躲闪,却丝毫未伤。但到底随影有刀剑在手,云初也躲得吃力。随影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但也暗暗吃惊,能在他刀下活命的本就没有几人,也对云初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当他才要出手时,才被谢青元制止了。 “主上,他是自称家仆,但你看到了,他却是习武之人!此人不简单,今日不除,以后将是大患。”随影一时心急,暴一声“主上”露了自己的身份。 云初不过抬眸看了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反倒是谢青元爽朗的笑了起来,打破了紧张的氛围。随着谢青元笑,云初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却让随影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还想要说话,谢青元抬手制止了他。 第九十四章 聚餐 云初微微一笑,笑容格外和煦,任谁都猜不出他过去是个被人欺负的小乞丐。但仔细推敲,便可以发现疑点,既然他身手不错,又为何会被无名小卒欺负。 江皎云不是没有想过,但她不想怀疑云初,才把一切疑点压了下去。 “你说你是乞丐,我信,毕竟随影没有查到你在遇见小鬼前的任何信息。随影,我方才看了,他的动作确实不是哪个人传授,反倒是吸取了百家武学经验,才显得杂乱,连你也招架不住,是个好苗子。”谢青元继续道。 随影看了一眼谢青元,但不再言语,看向云初时面容却依旧不和善。 江皎云自顾自走进屋子许久,都没有看到身后有人追过来,才又返回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随影不知何时潜入了院子,提着刀凶神恶煞看着云初。 她霎时恼火了,气势汹汹走来,挡在了云初面前。 “谢青元,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就跟我说,纵容你婢女来我这捣乱,吩咐随影欺负我云初,你什么意思?”江皎云火气冲上头脑,眼里几乎有火星子冒出来,怒视谢青元,小脸通红。 谢青元看着江皎 云,没有说话,更给了江皎云他做贼心虚的肯定。 “江姑娘,你……” 随影话音未落,却被谢青元阻止了。 “我冲动了,云初公子,抱歉。”谢青元彬彬有礼道。 云初没有什么反应,江皎云却替他拒绝了谢青元的道歉,对谢青元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道歉就完事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谢青元又问道。 随影立即不淡定了,没有等谢青元发话,便反驳道:“江姑娘,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咄咄逼人呢,莫不是遇到了这位云初公子。”说道云初的时候,他不由得面露鄙夷之色,“可别人贼人骗去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云初却还是不恼,恬静如一汪秋水,哪怕风起时漾起了涟漪,也是极柔和的,不带丝毫利刃。 这样一对比,看着谢青元,不笑的时候板着一张脸格外严肃,笑的时候也锋芒毕露,处处透露着不可接近的气息,自然是云初要使人舒服的多。 “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才能补偿云初吗,那你就去替代云初做他的工作好了,我们云初不能白白受人欺负。”说道是“我们云初”的 时候,谢青元注意到云初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是什么话,哪怕是我接替你这位云初公子,也不能够让谢公子干这种又苦又累的活……” “好。”谢青元却不等随影说完,再一次打断了随影的话。 随影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谢青元去。 江皎云愕然,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这一位富家公子能够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更何况是这种身在富贵人家从来没有做过的活。 但谢青元是自己答应下来的,江皎云心里也不再有那么多的想法,但她还是笃定了要是谢青元做不来这些事情就继续让云初做,也不能为难了他。 兴许是作为补偿,江皎云亲自下厨做了许多谢青元爱吃的东西。 今日江皎云做的,是蛋包饭。先蒸了米饭,而后给米饭里加入调制好的酱料,腊肠、萝卜丁一类的东西,搅拌均匀,放在食盒中保温。 打好了鸡蛋液,用热油略微在锅里过一遍,便把饭包进去,盛在盘子里。 现在家里也不缺肉食,养不了的鱼虾去街上买也不觉得心疼。 江皎云想要让谢青元早一点吃饭是有原因 的,下午的时候江大安和赵若兰在地里忙完了,也会顺道过来吃一顿饭,再回城里的宅子去。 椒盐蒜香排骨,酸辣无骨鸡爪,粉蒸肉,红烧羊肉煲,黑椒杏鲍菇牛肉、粒。单单是听名字,已经够让人唇线三尺了,何况还是带着画面一同出现在面前。 “最后一道汤,党参枸杞乌鸡汤,大补。”江皎云把汤端到了桌子上,云初也已经把每人份的蛋包饭端到了他们面前。 随影咽了一口口水,抬起筷子却不好意思落下去,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哪怕是为了欢迎我们,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其实江皎云没有说的是,她确实是因为谢青元来到了这里,才做了这么多东西。但现在随影问了,她却不愿意说,撇了撇嘴道:“我们一直吃这么好。” “难怪姑娘最近给青元做饭的时候这么随意,原来手艺都用在了自己身上。”随影调侃道。 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毕竟每天两边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笑着不说话,试图蒙混过关,给谢青元夹了一块羊肉,“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江皎云和云初在一起 吃饭,在这里做工的其他人在一起吃饭。那些大爷大妈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聊天,嘴里喷出来的饭与唾沫星子乱飞,哪怕是江皎云这没有什么忌讳的人也有些接受不了,才分开和云初一起用饭。 虽然云初前十几年都是漂泊的,但江皎云还是发现云初吃饭也格外斯文,再看她便像是地地道道的农女了,没有任何礼仪方面的常识。 这一场饭吃的格外艰辛,平日里只有一个人不言语倒也罢了,现在是三个人同时沉默着且慢条斯理吃东西,江皎云难免不习惯。扒了两口饭,便借口吃好了,去给一众人煮了茶水。 吃完东西,云初捧起茶杯以茶水漱口,哪怕是这寻常的动作,也慢条斯理,儒雅随和,竟与谢青元别无二致。 江皎云倒是没有注意到,谢青元却似玩笑一般问道:“云初公子想必也是出自名门吧?” 云初顿了一下,放下茶杯,道:“不是。” 出自名门却落得这个下场,他不愿提谢青元也不再过问。 王大娘不但捡鸡蛋,也把这收拾东西的活揽包了。她正收拾这桌子,却瞥见了江大安和赵若兰走了进来,忙不迭唤江皎云。 第九十五章 崔家姑娘 看到江大安,江皎云怔了一下,心也忐忑起来。 不过名义上这是云初的地盘,她想了想要蒙混过关也容易。便在江大安和赵若兰对谢青元露出疑惑之色的时候,急忙解释道:“这是云初公子新招来的做工的。” 赵若兰笑道:“这公子一看就不是贫苦人家,你不要乱说,应当是云初公子的朋友。” 江皎云松了一口气,还好母亲没有过问太多。她拉着赵若兰进了自己住的屋子,江大安也走了进来,说道:“江成和江河先回去了,知道你在这边忙,今天我和你娘来就是商量一点事情的。” 江皎云心头一暖,凡事其实他们自己自作主张不用过问江皎云便可,但还是来问一问她,显然是当真把她当做了独立的个体,这在寻常人处是极其难为的。 她给江大安和赵若兰倒了一杯茶水,农村人并分不清茶水的好坏,但她还是用了最好的茶。 捧着杯子,江大安坐下了,但显然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是不是屋子过于狭小的缘故。 赵若兰一直不语,只是捧着手里的杯子,抚摸杯沿。 江大安道:“我想了想,也是该送小成去学堂。我 那个时候半途而废,才像现在这样。小成聪明,若是他能够考取功名,对我们全家来说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是好事啊!”江皎云心中大喜,她怕只怕江大安和赵若兰会信奉读书无用,不让江成去读书,现在却没有了这一层顾虑。 但见赵若兰紧张,便没有出声。 赵若兰小声道:“村里的先生我听说当了新里正不再教书了,城里的……束修一年要无六两银子,还不算给师傅送礼,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小成是想去念书的,但大河听了,爹看得出来他也动了心思。但毕竟已经不小的人了,也不好意思再给家里徒添负担,才没有说。” 江大安说着,叹了一口气。 田地里的收入都归了江大安和赵若兰,按理说应当是够了江成的学费。但知道江河也是向往的,江皎云其实有让江河一同去的意思。 说江河年龄大,今年也不过才十八而已,往来有已经成家还去找老师的,江河并不算什么特例。 “爹爹田里的钱应该够供养哥哥弟弟去学堂了。”江皎云平静地说,“我也和爹说过那些租金是你的,我不会过问。” 一亩地一 年租金一两银子,十三亩空地便是十三两,满打满算也是够得。但略一思索,江皎云便立刻明白了江大安的真实意思。 若是江成和江河都去了学堂,那地里的活便全都是江大安和赵若兰来做了。仅仅靠他们两个人自然是不够的,这才是让江大安真正为难的地方。 江皎云看着江大安,认真说道:“爹,你可以去雇用几个人帮忙管咱家的地,这样一来你们也轻松,也能够让小河和哥哥去学堂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雇人岂不是也要花钱。”江大安愁眉苦脸道。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都在窥探江皎云的脸色,江皎云不由得心疼起来。家里谁赚钱多谁有能力,自然是掌握了话语权。农村人重男轻女,便是因为农村拼的是干活的能力,现在江皎云自然是村里的“能人”,江大安退让是必然。 江大安把安排权交给了江皎云,江皎云也不客气,很快敲定了,等夏季过了便送江河读书,江成也跟着去。地里的活到了农忙的时候雇人做便是,他们也轻松。 她知道赵若兰舍不得这些钱,但江皎云却不介意,毕竟钱赚来就是花的。 夫妻二人没有留下吃东西,和江皎云商量了事情,便要回去。 谢青元还在院子里面,他和云初一样,站在这种地方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云初做的本就是监工的工作,那些干活的也是实在人,江皎云对他们好还给他们饭吃,便勤勤恳恳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谢青元自然落得轻松。 等江皎云再找到谢青元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树上,看着远处夕阳。 隔着大老远,江皎云也能够看到他闭上了的双目。 她蹑手蹑脚跑了过去,抱住大树用力摇晃,谢青元蓦然睁开眼,却并没有从树上掉下来,整个人如同被黏住了一般稳稳当当落在树上。 “你快下来吧,这可怜的树要被你压断了。”江皎云道。 “明天我要去一趟城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谢青元洋洋洒洒的说道。 江皎云手掐着腰,恶狠狠说道:“你可别想逃脱你的任务,替云初工作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自然,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不过明日,你可有麻烦了。”谢青元道,那神色称不上凝重,却有他天然的严肃。 江皎云心里一慌,压低了声音,问道 :“什么麻烦?” “骗你的。” 谢青元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从树上翻了下来,走开了。 半晌江皎云才发觉她被谢青元戏弄,大步流星追过去,但哪里还有谢青元的影子,人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到了隔日,江皎云也没有找到他,却被谢青元一语成谶,那大麻烦果然来了。 看到一抹鲜艳的身影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江皎云头都大了。 “江皎云,听说你现在找了活干,还能自己挣钱养家了?”来的女子毫不客气露出了自己轻蔑的笑,“我回来一趟大家都在迎我,偏偏不见你,敢情你还是大忙人呢?” 语气傲慢,喜欢刁难别人,江皎云把面前的姑娘打量再三,心里给她套上了一个名字,崔梨若。崔梨若是周氏和崔广的女儿,也是周氏最爱和别人炫耀的。 崔梨若这些年一直在城里亲戚家住,按理说这是极其不合规矩的,但她就是住了,还一去不回。村里人背地里说闲话,都说崔家姑娘是想去城里找一个贵族公子哥。 不过作为村里唯一识字的姑娘,崔梨若也确实不合适和村子里同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男子有所往来。 第九十六章 预料之外 崔梨若身形高挑,略施粉黛,衣服也不和其她女子一般是灰扑扑的麻衣或者颜色格外浅淡的素衣,她要明艳的多。 知道崔梨若从城里回来了,村子里的青年都急着献殷勤,女孩子也好奇这样一号人物,才纷纷去看,倒是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当成了来接她的。 自然,这丫头也和江珍珠是好朋友,她来没准是受了江珍珠的指使,但同来还有一个江皎云见得不多的姑娘。 再见江皎云的时候,崔梨若也暗暗吃惊,她怎能想到不过是这么久没有见,江皎云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衣服即便颜色十分素净,却也看得出来不是麻衣,而是货真价实的布料。 再看江皎云的面容,也不是灰头土脸,反而足以用姣好来形容。江皎云随了母亲的柳叶眉和小嘴,桃花眼却不知像谁,顾盼生姿。 但在崔梨若看来,也不过是长得比以前好看了那么一点而已,她才是这村子里唯一的美人。 “云初公子在屋子里面。”江珍珠小声对崔梨若说。 崔梨若扬起了唇角,“我见过的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你是一直在这村子里,不过是一个养猪的也 能被你看上了去。我这一次可是来陪你看你说的那公子的,但莫要说出去,免得丢我的人。” “但那公子我之前大老远瞧过一次,确实生的好看。”跟随来的女子小声说道。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的事。你可跟你那娘一样,墙头草两边倒。”崔梨若呵斥了一声,小丫头霎时不敢说话了,这性格和她娘刘氏一模一样。 随同来的小姑娘,正是崔氏家的小女儿孙采采。 “请问各位姑娘嘀咕完了没有,到底买不买鸡蛋或者是什么肉呢,不买我就回去了,不要打扰人做生意。”江皎云毫不客气下逐客令。 江珍珠没有理会江皎云,继续在崔梨若耳边吹风:“我就和你说过,你看看她哪里还有原先柔柔弱弱的样子,谁都不怕,就像是被附身了一样。” “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以为她在这里做工,你那所谓什么公子就护着她一般。”崔梨若小声和江珍珠说了,便又抬起头,“我不和你说,我要和你那雇主谈。我可是读过书的,怕是我说的东西,你这村姑听不懂。” 一提到自己读过书,崔梨若越发趾高气扬。 江皎云对她的举动嗤 之以鼻,哪里放在心上。白天为了方便他人来买鸡蛋,江皎云是不关大门的,此时却有了关大门的想法。 这个崔梨若,在原主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极其深刻,甚至是原主想要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 就连江皎云,也不敢把那姑娘欺负原主的所有回忆品完。她怕她知道了这姑娘的种种事迹,会忍不住上去给那崔梨若两巴掌。可惜没有主要矛盾冲突,如此显然是不合适的。 “你且站住,我不让你走,你倒和我甩脸色了不成?”崔梨若霎时变了脸色,自从回来后,还没有人敢这样藐视她。 江皎云停了下来,懒洋洋回过头,崔梨若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说这位大姐,你能不能不那么中二?” “你……我告诉你,我将来可是要嫁达官贵人的,你最好态度给我放尊重一点。”崔梨若大喊道,企图用声势压过江皎云。 这一席话,更像是痴人说梦了。 江皎云甚至懒得和她说达官贵人把门当户对看的多重,但见崔梨若这性子,村里人的说辞倒有了可信度。 江珍珠拉着孙采采走到了江皎云面前,三个人把江皎云围住了,使得她 进退两难。 她下意识卷起了袖子,即使面对三个人她并不占优势,但也不惧怕和她们打一架。 更显然,她们的突破口就在孙采采。孙家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想必也是被强拉来的。她娘和周氏交好,刘氏让孙采采和崔梨若玩无可厚非。 “到了我的地盘,还敢撒野?”江皎云挑衅道。 崔梨若抬起手作势就要打,但很快手腕在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就被人接住了。崔梨若怒火还在心头,抬起头看的时候却发现眼里是个陌生的男子。 云初换了一声青色的衣服,更显得他玉树临风,公子无双。 在和江皎云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云初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成长,先前或许还有一点冲动,现在却只剩下了柔和。哪怕他的怒气,让人恐惧,却又偏偏看起来随和的紧,让人捉摸不透。 看到云初压抑着火气的眼睛,崔梨若便怕了。 但就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无法把目光从云初的脸上移开,只能不知分寸去看。 崔梨若和江珍珠说自己见到不少模样好的公子不算胡说,但也是在她的审美范围中认为那是好看的公子,但云初却当之 无愧为模样好。 云初松开了手,崔梨若便收回了手,却也没有嚷嚷着要教训江皎云的话,踉跄退后了几步。 江珍珠表面不说,却在心里笑话她,嘴里说着嫌弃,到头来反应却是和她一模一样。 “这姑娘看着面生。”云初道。 他不过随口一说,崔梨若却自顾自开始介绍:“我是崔梨若,你来得迟应当没有听说过我,毕竟我一直在城里干娘家。不过,我和村里的姑娘不一样,我是读过书的。” 崔梨若也就这一点能够拿出来和别人炫耀的东西了,其他人都是文盲,她是半个文盲。 云初颔首,绕过了两个人,走到了江皎云面前,“小姐,你有没有伤到?” “你来的及时,他那一巴掌还没有呼下来就被你拦下了。”江皎云如实回答。 云初再回过头去看崔梨若和江珍珠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厌恶,道:“江珍珠姑娘,你已经不止一次来这里寻事了。” 不经意的语气,再一次戳伤了江珍珠的小心灵。她把这一切归咎给了崔梨若,指着崔梨若道:“公子,这不关我事,是她说不相信一个杀猪的能好看到哪里去,才拉着我过来……” 第九十七章 惺惺作态 “杀猪的?”云初却笑了,江皎云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用手肘戳了戳云初,“听到没,外面人还以为是你杀的猪呢。天地良心,云初你可是在这里监管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诶。” 江皎云这戏谑地描述,却让云初露出了久违的脸红。 她也没有注意道云初的奇怪,对崔梨若说道:“那我可要告诉你,云初才不是杀猪的……” “云初公子,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江珍珠胡说。江珍珠,你怎么什么话都说,一点都不过脑子。”崔梨若又开始指责江珍珠,敌人还没有解决,自己反倒搞起了内讧。 江皎云无心看她们闹腾,想走,但云初却被拦住了。 “云初公子,这养殖地是你办的吗,可真是少年英才。”崔梨若拦住了云初不让他走,喋喋不休询问。 云初“嗯”了一声,没有具体说。 毕竟崔梨若是读过书的,她自以为读书格外神圣,便也问云初:“那,云初公子可是读过书的?” 这一次云初倒是答得格外干脆,道:“从未读过,大字不识一个。” 江皎云肉眼可见崔梨若眼里闪过了失望,她知道云 初这是托词,便没有拆穿。 崔梨若拉着江珍珠就要走,江珍珠满脸疑惑看着她,问道:“读没读过书这么重要吗,瞧你那看中的样子。” “你有没有读过书,你懂什么。只有读书才能考取功名,有一番作为。要是云初公子读书,兴许能参加科考,那我自然就中意他了。”崔梨若说着,满脸遗憾。 江皎云从她走,倒是对着姑娘有了稍稍好的印象,比起江珍珠她还算是一个有原则的。 只可惜这一点好的评价,到了隔日就被推翻的一点不剩。 一大清早,崔梨若又寻了过来。云初看着那些人给果树浇了水,便见她跌跌撞撞跑来,硬生生给云初的手里塞了一本字帖,道:“云初公子,你不识字可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一定是比在这里养这些东西要好的。” 云初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人,仍旧淡然道:“我不喜那些。” 给果树浇水的村民突然转过头,对崔梨若道:“你哪里看出来云初公子不识字的,他那毛笔字写得可好了,我敢说比里正写的都好。” 另一个村民反驳道:“你自己都不识字怎么 知道谁写得好。” 他这样一说,那村民才默不作声了。崔梨若心里发痒,又问道:“那云初公子,你怎么不考取功名?你考取了功名,可比在这里给人家当成杀猪的有面子多了!” 但她的话全被云初略过了,云初仿若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眼底平静地看着那些做工的人。 崔梨若急了,她走到了云初面前,盯着云初,“公子,你为何不考虑我说的?” “呦,我当是谁,云初公子也会撩拨小姑娘了啊。” 门口有人扯了一嗓子,接着云初便看到了随影和谢青元两个人走了进来。 谢青元竖起了发髻,穿了墨绿色的长袍,腰间别着剑。面容俊朗,目光凛冽,扫视了一眼站在云初面前的崔梨若。 崔梨若下意识用手拨弄了自己的发丝,再看了看眼前的人。 同谢青元比起,云初便显得稚嫩了些,到底是少年。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不过是从门前走到云初身边这简短的距离,却也从容稳重。 “这小丫头是来买鸡蛋的?”随影好奇地打量着崔梨若,“倒是看起来和江姑娘一般年纪。” “我十五了 。”崔梨若骄傲地说道。 她虽然是在回随影的话,却是说给谢青元听。更重要的是,她看到谢青元腰间挂了个翡翠玉牌,那玉牌在崔梨若的眼里,是只有名门望族公子才有的东西。 就连谢青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一个小丫头的眼里,他的身份竟经过层层推敲变成了名门望族。 今日、本就是见云初,崔梨若穿了她最好看的衣服,这布料是城里买来的上好的布料,也画了眉毛,施了粉黛。 崔梨若可以很肯定的说,她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子,兴许也是她在城里见到过的姑娘中模样最好的。见过她的人,无人不称赞她美,也无人不说她将来能嫁给达官贵人。 她在谢青元面前再也不能保持自己天然的姿态,免不了搔首弄姿,盈盈走上去,问道:“这位公子你也是来买肉的?” “笑话,我家公子买东西还需要自己出手?你看不出来,公子是来找人的。” 谢青元的目光除了初来时的草草一眼,便不再落在崔梨若身上。 她的搔首弄姿,全然无用,只有随影肯回答。 “那看起来公子和云初公子是好友了,不过 我看着也像,两个公子都是这般角色,道是温润如玉,让人看了就不禁浮想联翩呢。”崔梨若夸赞道。 “小姑娘还读过书?”随影惊道。 被这样一问,崔梨若立刻红了脸,含羞答道:“自然,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要好好读书,所以这些年从来不敢空虚度日。我也是喜欢读书的,若是公子愿意,我倒可以同公子吟诗作对。” “哈哈哈……” 随影瞬间笑了,声音格外的大,谢青元忍不住回头睥睨了他一眼,饶是如此也没能够止得住随影的笑。崔梨若更是一愣,丝毫不知道随影在笑什么,只得跟着莞尔。 随影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哈哈哈!” 随影立即捧腹,笑的直不起腰,崔梨若的脸更红了。 “大早上不睡觉,在这里扰民,我要投诉你!”江皎云一声咆哮,才使得随影停下了他魔性的笑。她揉着脑袋走过来,临近几个人的时候,才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崔梨若,“呦,这不是崔姑娘,什么风给你吹到这来了。” “江姑娘莫不是这个时候才起?”崔梨若微微张嘴,满脸不可置信。 第九十八章 强行充数 “我娘可是教导我,做女儿的每日要寅时起床,故我这十几年如一日都勤勤恳恳,不曾有丝毫懈怠。可江姑娘如此,分明是不知礼数,何况还是在云初公子家做工的,哪有姑娘这样子。”崔梨若面色斐然,教导之意颇浓。 江皎云挠了挠头,“你说什么,寅时起床?这一天天能睡好吗,你可别吹了,我看你这皮肤水嫩嫩的也不像是天天熬夜的样子。”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走到谢青元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家伙说话不算数。” “怎么?” 一直不言语的谢青元,却忽然转过身,看着江皎云。 “你可是说了你有段时间不过来,我还以为我放假了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江皎云伸了个懒腰,言语里却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谢青元听了,还没有说话,崔梨若便忙不迭接上了江皎云的话,道:“江皎云,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公子提前回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却也不合适说出这样的话来打压公子吧。”崔梨若几句话说的让江皎云以为她是在宫里管教宫女的老嬷嬷,什么都要插一脚。 江皎云只 是一直没有说话,但崔梨若却越发的蹬鼻子上脸,忘了这还是在别人的地方。 就连云初也有些看不下去,对崔梨若道:“要是崔姑娘没有什么事情便请回,不要打扰我们做事。” 崔梨若自顾自答道:“云初公子,现在你的朋友来了,我想公子一定是要停了手里的活,和朋友好好叙旧的。这样一来,这里的活岂不是没有人做了,我可以来帮忙。”她自告奋勇,便环顾四周搜寻有什么事她可以做的。 江皎云上前一步挡在了崔梨若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便说道:“崔姑娘,云初公子说的对,你要是没什么事情赶紧回家找妈,在这影响我们心情。” “我在和云初公子说话,又不是和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她皱着眉头,看着江皎云,脸色很不好看。 江皎云也无心和她争论什么,正要走向谢青元,但崔梨若又过去堵住了江皎云的路,拒绝让开。 “姓谢的,你吃饭没有?”江皎云隔着崔梨若喊了一句。 “回来就等你做呢。”随影也笑着对江皎云说,算是替了谢青元回话。 一听到随影的话,崔梨若又 跑到了随影面前,对他说道:“这位哥哥,我也是会做饭的。我知道江妹妹不过是会做些窝窝头菜团子和糊糊,但我是真的会做菜。” 随影被崔梨若问的又些许尴尬,但还是很直白地拒绝了她,“姑娘,江姑娘做的很好,不需要人帮助。” 崔梨若不可置信看着江皎云,心里还是不相信,以为是谢青元不想让她在这里所作出的托词。但若是在她离开了之后,江皎云厨艺精湛了也未知,她才没有妄下结论。 但崔梨若心中自然也疑惑,她是这里最美丽的女子,作为男人都是喜欢美人的,谢青元没有理由和江皎云有说有笑对她置之不理。 冥思苦想再三,崔梨若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一定是江皎云在这里妨碍了她和谢青元的对话。 她对谢青元道:“公子,要是你们这里忙,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尽管找我帮忙就是,我是我们家离你们这里不远。” 一口气说完,谢青元却也没有理会崔梨若,只当做她不存在。 不喜欢已经明显到了这个份上,崔梨若一心认为一定是江皎云动了手脚,因而心里不免更加厌恶江皎云 。 从这里离去之后,崔梨若甩了甩手,便朝着江家去了。对她来说,她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江珍珠,便有什么事情也要和江珍珠商量。 自从赵若兰不在了之后,江家的家务居然没有人做了。许翠花是个懒人,没有赵若兰那样细心勤快。换下来的脏衣服,若是赵若兰便会直接去洗的,但到了许翠花这至少放三天。 崔梨若到了江家的时候,江刘氏正在和许翠花吵架,缘由便是脏衣服。 她刚刚到了门口,便听到江刘氏骂道:“你这个懒死的,居然攒了这么多脏衣服,我现在想要换也没得穿,怎么不把你的手断了。” 许翠花懒洋洋说道:“娘,您就别折腾了,天天换衣服有什么用啊,一把年纪也没人看你。” 这话把江刘氏气的吹鼻子瞪眼,她抓住了许翠花的耳朵便用力拧,“好样的,赵若兰那贱人在的时候都从来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这么了不得?” “娘,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洗。”许翠花连连求饶,江刘氏才放开了她。 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却只敢小声嘟囔,不敢给江刘氏听清。 许翠花揉了 揉自己的耳朵,瞄了一眼江刘氏,端着大盆子到了井旁。 天气还是冷的,许翠花才不想把自己的手泡在冷水里,说是给江刘氏洗衣服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揉搓两把,再过一遍水。 屋子里没有动静了,崔梨若才走了进去,笑意盈盈对江刘氏说道:“奶奶,我来找珍珠。” 江刘氏看到崔梨若,态度便好了许多。崔梨若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出了名的姑娘,长得漂亮不说嘴巴也甜,那些长辈见了都喜欢。更重要的是,崔梨若将来是要择一个好夫婿的,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要是能够和崔家打好关系,对江刘氏来说也是百里无一害的,毕竟崔家媳妇一个人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在他人看来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 “珍珠丫头在屋子里面呢,你去找她。你现在回来了有空可要多和我们珍珠玩,好好教教她。” 对女子来说,嫁得好了整个家族都跟着荣耀。江珍珠的外貌至多算的上清秀,普普通通,江家也没有崔家那么疼女儿在女儿身上投资,自然是指望不上。但江刘氏却又有勃勃野心,不认为她的孙女就低人一等了。 第九十九章 约定 崔梨若进了屋子,看到江珍珠坐在床边唉声叹气,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也坐到了床上,一边坐着一边嫌弃地说:“城里那大户人家,可都是不再床上坐的,也只有村里这些人没这些忌讳了。” 江珍珠好奇地看着崔梨若:“不在床上坐,那是在哪里坐?” “人家都是在正堂会客,坐在椅子上的。还要再让婢女泡上一杯茶,细细品着。”崔梨若不由得眉飞色舞的说,好似那坐在堂上喝茶的人是她一样。 江珍珠被她的描述吸引了过去,连连点头,“那你说,云初公子接待客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坐在堂上,捧着茶杯?”她自己想着,眼前便已经有了画面,甚至忘了以前三番几次给云初挖坑的人不是自己了。 崔梨若嫌弃地看着江珍珠,“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什么云初公子,现在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江珍珠大惊,道:“你可不要撒谎了,你昨天见了云初公子都几乎走不动路,现在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我是不信的。” 她故意扭过头不去看崔梨若,其实说这种话确实不假,但还有一点是不想崔梨若说云初不好的话。在江 珍珠心里,云初就是她的理想。 崔梨若用手肘戳了戳江珍珠,“我这么说可是有原因的,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云初不过如此了?” 江珍珠最里面说着不想听崔梨若说,但还是忍不住侧目,倾听崔梨若的话。 她一眼便看出了江珍珠的口是心非,笑道:“我今天算是见着了真正的贵人了。” 在江珍珠的眼里,崔梨若一直是个高眼光的人,哪怕挤见到了云初,崔梨若也没有她那么激动。但能够被崔梨若说是贵人的,江珍珠立刻有了兴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说说看,什么贵人,长得可好看?”江珍珠迫不及待地问道。 “何止是好看!”崔梨若突然激动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珍珠,抓住了她的手臂,“我一见到那公子,就知道他是个有头有脸的贵人。我看见他腰间挂着的那玉佩,寻常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 江珍珠跟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但崔梨若忽然又松开了江珍珠,脸上多了戏谑地神色,“不过这种贵人,自然是不会喜欢村里没什么见识的女子的。” 江珍珠知道她这话暗有 所指,是想要警告江珍珠,没有资格和她抢。这一点江珍珠自然是知道的,她哪里都不如崔梨若,但毕竟是崔梨若自己开口说,却让人心里不爽快了。 她没有再附和着崔梨若,崔梨若还沉浸在她那少女的幻想中,大抵是出于嫉妒,江珍珠故意说道:“我觉得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我可不信世上还有比云初公子更好看的人。” 江珍珠撒谎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把眼睛乱瞟。其实她不是不相信,但就是不想让崔梨若占了风头。 “你那是没有看见,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还冲我笑呢,那模样,我真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崔梨若扬起了头,脸颊浮现红晕,又站了起来,“我想那公子一定是对我有好感的,毕竟他和江皎云那样的丑人也能说上来话。” 说起江皎云的时候,崔梨若下意思握紧了拳头。 “怎么,他和江皎云说话?”江珍珠再一次刺激崔梨若。 崔梨若冷哼了一声,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她看我要和谢公子交谈了,才故意说话打断,让谢公子和她说话呢。要是没有她,我和谢公子早就有更多的话说了。” 虽 然江珍珠看不惯崔梨若的卖弄,但她更看不起江皎云。 “那就是个没皮没脸的贱丫头,我和云初公子便是她作孽才关系闹僵的,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江珍珠眼里冒出了寒气,正是崔梨若想要的。 “你不是不信谢公子好看吗,我今天下午我们各自那一点钱财借口买鸡蛋,我带你去看看谢公子。”崔梨若在江珍珠耳边小声说,给她出主意。 江珍珠有些迟疑,她没有钱,江刘氏也不会给她。但和崔梨若说起这些事又要被她看低,才咬了牙,道:“好,一言为定,我们下午门口那棵大杨树下见。” 从崔梨若离开之后,江珍珠便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才出门赴约。到了与崔梨若约好的地点,江珍珠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打扮的非常华丽了,却还是被崔梨若压了一头。 崔梨若穿了粉色罗群,鹅黄色的比甲,头发也别上了小碎花。但再看江珍珠,不过是穿了艳一点的衣服。和崔梨若相视的时候,她简直无地自容。 但崔梨若格外和蔼拉住了江珍珠的手,夸道:“珍珠啊,你今天可真好看。” 她说的话江珍珠也看不出来是真 心还是假意,便讪讪一笑,没有说话,捏紧了袖子里的荷包。 崔梨若拉起了江珍珠的手,两个人盈盈朝着江皎云的饲养场去了。 江皎云忙碌了一下午,谢青元说是接管了云初的工作,但其实也不过是甩手掌柜,倒是江皎云的饲养场多了一个吃白饭的,让江皎云怎么都觉得不爽快。 谢青元站在果树旁边,那梨花已经落尽了,再盛开的是桃花。梨花好看,却没有什么味道,倒是桃花从容把味道在风中散了开来。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忽然在谢青元背后拍了一巴掌,道:“吃我一招!” 谢青元微微侧身,江皎云丝毫没有想到他会躲开,整个人栽了前去。 其实他也不过是本能,眼见着江皎云要倒,立刻伸出了手,扶住了她的腰,整个人也被她带着俯了下去。 这是第一次江皎云离谢青元这么近,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忘了呼吸。 “你做什么……”江皎云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也没有想过去推开他。 “你这女人重死了。”谢青元不疾不徐说着,却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那就重死他好了,亦不起身。 第一百章 附身 面面相对,远处看着的人瞬间掉下了眼泪。 恰恰是隔着果树,反而是站在江珍珠的角度正好看不见谢青元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树林里有两个人。 江珍珠还想要仔细看,却被崔梨若一把拉住了,“你看什么,那贱人正在勾引谢公子呢!” “什么?” 江珍珠是着实好奇,却又没有看到江皎云和谢青元真身。 不过是一面之缘,崔梨若却肆无忌惮倾心他,眼下便是一如被伤害到了一般。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委实滑稽可笑,但江珍珠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江皎云也意识到了尴尬,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脸却红了一大半。 谢青元转过身,背对着她,并不为自己方才的行为作出解释。 呢喃良久,江皎云才带着怒气,恐吓道:“你占我便宜,这事没完!” “那依你之见,怎么才能算完?”谢青元反问道。 这一问连江皎云自己也愣住了,怎么算完,她倒没有想过。 撂下一句要谢青元给自己打工补偿,江皎云便跑开了,在一个拐弯处不见。 谢青元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落在了崔梨若身上,使人不 寒而栗。她自然也是在这暖洋洋的下午察觉到了有刺骨寒风,使得人哆嗦,但又说不上为何有这种感觉。 “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让我也看看!”江珍珠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崔梨若,但崔梨若目光所及之处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她把地盘留给了崔梨若,耸了耸肩,“我以为你看什么东西呢看的这么入迷,原来是在看空气,可真有你的。不过,你可是又脑补出来什么好戏了?” 崔梨若还是不言语,仔细回味那个时候谢青元给出的目光。 那目光一定是落在勾引他的江皎云身上的,只是她恰好在这里对上了而已。这么远的距离,谢青元怎么会发现她,一定不是对自己发脾气。 崔梨若顺了顺自己的气,还在念叨着虚无缥缈的借口,但情绪缓和了许多。 江珍珠再一次颠了颠荷包里的钱,里边不过是十文钱,还是她辛辛苦苦攒了许久才攒出来的。肉包子五文钱两个,有这些钱,她已经足够买四个肉包子了。 想到了肉包子,江珍珠不由得舔了舔唇角,对崔梨若说道:“要不,咱们回去吧,你不是已经见到了你的谢公子,我也不 想去看云初公子了。” 崔梨若一颗心吃了秤砣,甩开了江珍珠过来拉她的手,“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提醒谢公子,一定不能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你没有发现吗,江皎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也漂亮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不上我——但也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丫头了,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她说的格外诚恳,江珍珠一家人又是迷信的。 再联想起来了江皎云突然发生的转变,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现在不人不鬼的,我们怎么和她斗,别被她摄了魂!”江珍珠拉住了崔梨若的衣服,现在的她是真的怕了。 崔梨若一时间拿不定是去是留,忽然间,又有饭香传了过来,正是来自养殖场的厨房。 那香味是崔梨若不曾闻到过的,可以辨识出来是哪家的饭香,但普通的饭菜一定不会香飘十里,甚至飘到了崔梨若的鼻子中。 “你看,我就说她是狐狸精!我记得谢公子提过一嘴,江皎云给他做饭,一定是在饭里面加了妖术才使得谢公子这么迷恋!” 崔梨若嗷嗷嚎叫着说完,不等江珍珠拉她,自己却逃走了。 留下 了江珍珠一个人更是害怕,自然不敢久留,也跟了上去。 厨房中,江皎云一边做菜,一边冲着门口的人埋怨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早就饿了。” “你做就是了。”谢青元开口说道,倚在门上,嘴角有笑意。 饿了就该吃饭,这也是江皎云自己奉行的大道理,她才没有继续抱怨下去。但回想起方才和谢青元离得那么进的时候,江皎云又不由得觉得,似乎远处还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们,但她说不出。 还没有到下午的饭点,江皎云自己不饿,便全然是给谢青元加餐了。既然是加餐,却又不想做的太过于丰盛,讯息许久,她用现成的工具做了小吃。 用面粉与收集起来的可以食用的花瓣,江皎云做了色泽漂亮的桃花酥。 桃花酥的香味很清淡,却又飘得格外的远,沁人心脾。 红薯和土豆派上了用场,伴着牛奶,加入花生红糖,细细煨着。做点心的过程急不得,必须要耐心等待。她自己做了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但意外的是谢青元也一直站在那里,像雕塑一样。 “我说,你也不嫌无聊。”江皎云坐在凳子上,抬起头看着他 笑道。 谢青元外头看着她,没有露出过多的笑意,但笑容却也已经从双目中流露出了。 “有那么好笑么。”问出去的话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音,江皎云便自顾自说了一句。 火候与时间都够了,锅里的东西已经变成了黏腻腻的,虽然看起来还是汤状,但已经能够拿捏。 她费力把这一团白色的浓稠的东西舀出来,过了冷水,便已经有了要结块的趋势。 洗干净手,江皎云才捞起了一块,在手里细细揉搓,捏成了长条。 “是这样么?”谢青元说着,已经捏好了团子。 江皎云已经不再去想他是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的,但谢青元捏出来的团子确实好看,就像是用机器加工出来的一样无比圆润。 接过了谢青元捏出来的团子,江皎云把那团子放置在掌心,双手合上,“啪”的一声打扁了。 “太圆了,看起来好欠揍。”江皎云头也不抬,语气十分强硬,似乎真相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春天将要结束了,江皎云留住春天的方式之一,便是把它做成食物。 和谢青元一起处理完了团子,她便开始了最后的收工,以艾草青团结尾。 第一百零一章 狐狸精 绿色粘腻又口齿留香的艾草青团,在江皎云的手中也温柔了许多。谢青元没有再插手,却也没有离开,还是站在门前看江皎云劳作。 他忽然想,以前也看过厨娘做饭,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江皎云如此自己做饭也能够做的快乐的。她的快乐似乎源源不断的溢出来,从来没有过戛然而止。 蒸好了的艾草青团,那袅袅的清香,给下午勾勒出了美好的结尾。 吃自己也参与了劳作的团子饼的时候,谢青元格外上心,破天荒给随影塞了许多,甚至连同他关系不和的云初也没有放过。 但在捏起了艾草青团的时候,他却没有再仓皇,盯着那青团端详了许久,沉默了下去。 往事如烟,在这个平静的日子里,随着艾草青团的清香悄然滑上了心头。 那个时候他的状况还很好,什么东西都吃得下。更重要的是,那个温柔细腻的女子做出来的东西的确好吃。 小的时候,他时常喜欢伏在她的膝头,嗅她身上的香味。虽然那个女人没有做过今日吃的这个艾草团子,但她身上那朦胧的香味,却与之十分相近。 谢青元微微眯起了眼睛,被 回忆深深地刺了一下,才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个团子味道不错。”谢青元平静的说,看不出来脸上有什么变动的神色。 但在口中说出来夸赞的话语却实在难得,江皎云才露出了笑颜,欢喜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他们的行为,其实是在吃独食,两个人也没有去正经吃饭的地方,坐在灶房前,人手拿着糕点。江皎云本是不打算吃的,但她到底做的太多,要是不吃完被发现吃独食不大好收场。 谢青元还在看着手里面的团子发呆,她知道他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才没有去打扰。 他吃的格外慢,江皎云也不介意就这样一直看着,在祥和的下午有了别样的感觉。 在村子里,匆匆忙忙逃回去了的崔梨若却在村子里大肆宣扬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她急急忙忙跑回去,没有等江珍珠追上她,便在村里里面那些妇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大声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来往的村民放下了手里面的农具,妇女也放下手里的活,纷纷到了崔梨若面前,疑惑地看着她。这些人大都是来看戏的,崔梨若在村子里的 名声不小,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妇女也喜欢听她说。 周氏亦赶来了,看着踩着不知谁家小板凳的崔梨若,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服道:“若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崔梨若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对周氏说道:“娘,你不要拦我,待会听着就好了,我可是发现了一件大事。” 周氏是相信女儿的,也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却和其他人一起站在了边上。 这边的动静毕竟大了点,就连里正也在杨青山的陪同下过来了。 里正是厌烦这样闹腾地事情的,他带着一脸的威严过来,却看到是崔梨若,神色好了许多,问道:“若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是了,何必惊动其他人。” “里正伯伯,您是不知道,今天我看到的事情一定要说给村里人听。”她十分冷静,让杨青山也分不清她是故意为之还是在说实话。 里正点了点头,道:“好,你说吧。” 崔梨若清了清嗓子,便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江家能这么快就有钱在城里买宅子?” “不是说江家那女儿在那个新来的小伙子的养殖场打工 ,而且收入不少吗。”有个男人说道。 但这仔细推敲便知道站不住脚,哪怕他们一家子人都能干活,但在城里买宅子和买地却是不可能的,一定有贵人相助。这贵人是谁,便耐人寻味起来了。 “这是一点,但,我今天要给大家说的不止如此。江皎云我们都知道,不过就是个只会做糊糊和窝窝头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给什么贵人做饭。我今天可是瞧见了,她不仅会做饭,而且做出来的那味道比城里的大酒楼的味道都要香。”崔梨若一脸凝重的说。 她本以为可以一言激起千层浪,但话语落下,其他人却还是笑着的,甚至有了嘲讽她的意思。 周氏一看就急了,过去小声劝道:“若儿,你还是跟娘回家吧。你是不知道,那江皎云现在本事可大了,在城里开了饭店,只不过是被她奶奶把店卖了钱拿回来了而已。会做饭,这算不了什么的。” “江皎云怎么突然就变漂亮了还会做饭了,身边甚至有愿意给她钱的贵人,这当众的缘由你们想过没有!”崔梨若拔高了声音,忽略掉了周氏。 这一问,果不其然其他人都怔住 了,连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不见。 哪怕是里正,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更何况江皎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以前那被江刘氏欺负懦弱的样子也是有目共睹,自然不信她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 崔梨若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那江皎云被狐狸精附身了,这才勾引来了贵人帮助她。要不然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丫头,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得伶牙俐齿,敢跟她奶奶叫板了!” 众人一阵哗然,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商讨方才崔梨若说的话。崔梨若的话是有一点分量的,她这样说了没有人敢把这当做玩笑。 一个小孩忽然站了出来,打破了僵局。 那小孩站在人群外面,面向这些大人,道:“我见过江皎云姐姐写字。”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会写字怎么了,那江姑娘现在自己也有了本事,肯定得学认字。”替江皎云辩解的,是在云初那里做过工的。 云初和江皎云带人好,实诚,从来不像其他老板一样压榨他们,因此只要是在云初这里做过工的都是维护她的。只可惜多得是认为江皎云太过于诡异的人,他们不买账。 第一百零二章 抓妖 “看样子我说的没错,这学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学了这么多年才学会,我就不相信那江皎云一年半载就会了,她肯定是被妖怪附身了!”崔梨若火上浇油,鼓动其他人。 这一次那些人才恍然大悟,一个人突然变了性情,自然不是正常的。惟有被鬼魅附身这样的说法,才勉强说得过去。他们本就是迷信的,更加认可了崔梨若的猜测。 里正走上前,看着崔梨若,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我可不信世界上有什么妖精,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了。”里正否认了崔梨若的说法,冷眼看着她。不知为何,这个一个村子的人都在夸赞的小姑娘,里正就是不喜欢。 “里正,您不相信我说的,那您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她真的是妖精,一定会害了我们一个村子的人。”崔梨若道。 里正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愣在了原地。周氏蓦然想起那一日江皎云和江刘氏说的什么害了一个村子,自然和今日崔梨若的说辞重合。 她急急忙忙跳出来,道:“那天我们和江刘氏去找江皎云的时候,她和江刘氏说什么会害了 我们一个村子,一定是这件事情。”她又面向里正,“里正,哪一天你也在,江刘氏说的话你一定也听见了。” “里正,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有人问到。 里正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几乎是做事了江皎云被附身了的身份。 不知何时江刘氏也凑了过来,挤进人群中。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便走到了里正的面前,哭诉道:“里正,你可要给我做主。我那孙女一直听话,谁知道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不听我的了,教唆她爹和我们分家,自己过好日子。这明显是被什么妖精附身了,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我又不是道士,我只能管人事,哪里管得了妖。你们要抓妖你们自己去,可不要带上我,我怕被那妖怪吃了。”里正说着,看了一眼杨青山,“青山,我们回去,他们要抓妖他们自己去。” 杨青山也在犹豫,他是想要去见见江皎云的。自古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不少,都是美谈,他听了不免更加感觉刺激。 思索再三,见里正要走了,他才自告奋勇对里正说道:“爹,我想去看看。毕竟您是里正,作为里正的长子,我也要顾村里人的安危。 若那江皎云真的是什么狐狸精,我自然不能让她得逞。” 杨青山说的诚恳,也不知谁带头鼓掌,里正也没了主意,只好随他去。但见杨青山是铁了心的,便依依不舍把自己前些年求来的牌,递给了杨青山。 杨青山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爹给他的东西,撇了撇嘴,“得了吧爹,你这万一通通都是用来生财的,哪里能够辟邪,您还是自己拿着玩吧。” 他说完,又把那牌抛了回去。里正小心翼翼接住,嘴里骂了一句杨青山,却也随他去了。 村民都带上了家伙,也有妇人跟着去凑热闹的,但都被自家的男人骂了回去。 最后跟着的,也无外乎是江刘氏,以及周氏这样不怕男人本来自己就蛮横的媳妇。他们自己也顾不上自己手里的活了,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抓妖精,便去了云初的养殖场。 那个先前为江皎云辩解过的男人,急急忙忙跑去了养殖场。他独自走自然走的快,小步跑到了养殖场,一进去便大喊道:“关门,快关门!阿云姑娘,不好了,你小心一点,那些人现在要来抓你!” 男人气喘吁吁,有些语无伦次。 说是男人,其实也只有 十九岁而已。他娘老来得子,身体不好,他爹又死的早,家里都是一个人在支撑的。江皎云帮助了他,他心里只剩下感激,哪怕江皎云真的是什么狐狸精,那也是好妖怪。 太阳已经偏西,江大安和赵若兰兴许还在回来的路上。 从下午收拾了东西开始,她的太阳穴就在不断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现在看到了这跑来的人,更加坚信这一点。 “大壮,出什么事情了,你不要着急,慢点说。” 江皎云也走了出来,走到了刘大壮面前,才停下。 刘大壮气喘吁吁,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才说道:“我在村里的时候,那崔家的丫头给人说你是狐狸精。这已经够可笑了,结果更可笑的是那些人还信了,现在要来抓你呢!” 江皎云扶额,看着刘大壮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那妹子一定会在背后整出来点什么幺蛾子,但却没有想到她用了这个办法。” 一时间她自己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对策,总不能真的等那些人来了,把她抓去。 “姑娘还是套了吧,我可是知道这些人的,要是他们一口咬定你是狐狸精,还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呢。”刘大壮忧心忡忡看着江皎云,她知道他也是为了她想,但要让江皎云离开这里,却是不可能。 她的养殖场,她的地,都在这个地方。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她说的实在认真,刘大壮也信以为真,便不再担心,朝着江皎云笑了笑又跑开了。 江皎云回到了屋子里,去找谢青元的时候,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刘大壮前脚刚走,那些暴躁得村民便簇拥着崔梨若,一齐到了江皎云在的地方。他们一过来,便叫嚷着要抓什么狐狸精,但大门是紧闭着的,他们也找不到江皎云人在哪里。 “崔姑娘,这可怎么办?” 一群拿着家伙的人到了门口,看着大门却没有了主意。他们只是嘴里说要抓妖怪,但其实人人心里都没有那个胆子,毕竟不知江皎云是否真的是什么狐狸精。 崔梨若带着笑意看着大门,镇定自若开口道:“砸了门,把她找出来。我听人说妖怪都是爬火的,这也是我让你们带了火的原因。待会你们看见那狐狸精,就把火朝她身上扔。要是她躲开了,就证明她怕火,那她一定是狐狸精!” 第一百零三章 天神 崔梨若这一招精明,普通人自然是怕火的,哪怕江皎云不是妖怪,但凡她不是傻子也做不出见火不躲这种事情。 “砰砰砰!” 撞门的声音传入了江皎云的耳中,那些在这里做工的人都事先被江皎云遣散了。万一真的起了冲突,也不至于伤害到无辜的人。 崔梨若是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就连江皎云自己都不清楚,她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大小姐。 换了一身衣服,她才喃喃自语道:“原主啊,算是我报答你让我重生的恩情,我知道崔梨若以前也没少欺负你,你的仇也会一起报了的。” 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才不疾不徐,缓缓走了出去。 大门是云初一手修建的,是江皎云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实。那些人撞了这么久的门,却也没能够把门撞开,最后还是江皎云亲自去给他们开的门。 崔梨若一看到江皎云,便激动地说道:“看吧,我就说她是妖,她用了妖法才让这门打不开的!” 叫嚷着要杀妖的人,看着面前的女子,却不吱声了,只是看着她。 “我听说,有人要来抓我?”江皎云目光冰冷,睥睨一眼众人。她的语 气格外冰冷,让人发慌。这些人都是看着江皎云长大的,也知道要真的是江皎云,一定没有这么十足的底气说这种话,心里更加多了几分忌惮。 “你这个狐狸精,今天我们就要为民除害!”崔梨若叫嚣着说,但她却发现没有人附和她的话,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江皎云点了点头,“勇气可嘉。不过你说我是妖,可就井底之蛙的见识了。”江皎云说道。 崔梨若脸色一变,江皎云方才分明说了一个成语。要知道让她最引以为傲的是,她是这个村子唯一读过书的人,也不允许任何人抢去她的风头。 崔梨若咬着牙看着江皎云,但没有周围人的支持,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要是说你不是妖怪,就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人群中有人说道。 江皎云把目光挪向人群,微微颔首,“无需解释,我确实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什么狐狸精。” 她实在太过于平静,若是一般人说出来这种话,其他人一定以为她疯掉了。但说出来这种话的人是江皎云,便让人觉得似乎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你看,她承认了,她不是人!你们快 ,把她抓起来,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崔梨若见其他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终于开始急了。 但她在着急也没有用,其他人丝毫不理会她,只是听江皎云继续说。 自然,人群中也有人继续问道:“你既然说你不是人,也不是狐狸精,那你到底是什么?” 江皎云还是笑着的,哪怕人再多,她也没有压迫感,反而愈加从容了,“你们既然问我我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们,我是神。” 有人在笑,但被其他人看了一眼之后,便停住了笑。 她的话那些人自然是不信的,但江皎云从知道他们要来开始,便想到了让他们信的办法。 “我现在神,但平日里你们见到的江皎云,却又不是神,而是我手下的弟子。”江皎云又答道。 “你既然说你自己是神,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神,你有什么本事?你能不能,凭空给我们变出来一点银子哈哈哈哈……”那人说着,忽然翻了白眼,倒在了地上。 “大胆,敢对天神不敬?”说话的人是云初,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人的背后。 其实云初并没有杀掉那人,只是点了他的穴位,造成 了假死的假象。 江皎云蹙了眉头,对云初说道:“你为何要杀他?” “回天神,他对天神不敬,理应如此。”云初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做了很标准的行礼动作。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崔梨若确实看在眼里看得清楚的。 她从云初的动作便能够看出来,云初绝不是普通人,一定有身份。 云初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亏得江皎云能够想到这个法子,也不知道骗不骗的过这些愚昧的村民。 就连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江刘氏,也被吓到了,不敢说话怕得罪了这个不知是天神还是狐狸精的人。 “死了,真的死了!”人群里有人摸了倒在地上的人的脖子,突然惊呼。 江皎云走过去,走到那人的面前蹲下,用力点了他的穴位。 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便爬了起来,跪在了江皎云的面前,“神仙,草民知错了,神仙不要杀我!” 如此一来,其他人似乎有点相信了江皎云说的话。 “可是,我刚才去摸他的脖子,他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试探地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不可置信,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 他人还是梗着脖子看着江皎云,但心里已经有了忌惮。 “她胡说!” 江刘氏突然跳了出来,看着江皎云,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意味在其中。 一同来抓妖精的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江刘氏,但大多都是看好戏,再也没有要和崔梨若一起拯救村子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江皎云看着江刘氏,一言不发。 她的小眼睛里透出了敏锐的光,江刘氏还是不相信她这个孙女忽然间就变成了什么神仙,她道:“你和江大安那白眼狼住到了城里去,我就去衙门报官,那个时候你可没有说你是个什么神仙。” “什么,你居然去了城里县太爷那里报官,你是要拉我们全村下水!”这一次开口的人是周氏,她的下巴几乎要落到地上去了。 江刘氏为了挽回自己那一点颜面,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江皎云也没有想到江刘氏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既然是经过她的口,对江皎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她看着江刘氏,平静地等待江刘氏开口。 真到了要说的时候,江刘氏又犹犹豫豫不肯说,她知道具体事件说出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第一百零四章 消息败露 但周氏紧张的不是因为江刘氏去状告江皎云,而是关于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要去告她。 “我……我就是告了我儿子江大安不孝。”江刘氏兴许是找到了自己理直气壮的点,才直起了腰杆。 周氏松了一口气,是告江大安不孝,便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她自然是知道的,城里那个县太爷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地主,以前村里也有老太去告过自家的儿子儿媳,一告一个准。 但周氏霎时想到了不明白的点,迟疑了许久,看着江刘氏,问道:“可是我分明见到你家江大安,在地里做工……” “对,因为这小妮子拿了一块假令牌,给县太爷看。”江刘氏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忐忑,这可是要杀头的事情,搞不好会牵连到一个村子的人。 周氏怔了一下,看到江刘氏这反应以及自己见到的江大安,想必那令牌一定取得了县太爷的认可,被县太爷误以为真了。 她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两步,但江刘氏说话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便对其他人道:“你们看到了吧,她要真是什么神仙早就在县太爷问罪的时候亮 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哪里会用什么假的腰牌骗人。” 但这话到了现在已经不顶用了,其他人只想着江皎云犯了杀头的罪过,哪里还记得什么神仙狐狸精。 就连崔梨若也呆住了,她不可置信看着江皎云,突然无比凄厉喊道:“江皎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一个村子可是要连坐的,这是死罪啊!” 崔梨若蓦然腿软,坐到了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江皎云看着江刘氏,莞尔一笑。 “你还有脸笑的出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狐狸精,但你一定是我们村的祸害!”江刘氏也哭诉道。 要是江皎云的事情捅出去,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江刘氏和江二牛一家子人。 其他人也已经慌了神,不知所措。杨青山稳定了其他人情绪,看着江皎云,目光如炬。 思索了许久,他才对江皎云说道:“江姑娘啊,到了这个时候,我看我们也只能把你们一家人逐出本族了。这一个村子几乎都是一个族的,我们不能被你们连累了不是。” 江刘氏吓了一跳,她扑过去抱住了杨青山的大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尊卑,哭到: “不能啊,我没有想到这个丫头敢这么大胆做出来这种事情,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去告她了!” “现在说这些怕是晚了,江刘氏,你嫉妒你大儿子,才做出这种事情,却不曾想你是害了你们一个村子的人。”江皎云还是放着自己较高的姿态,蔑视江刘氏。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我们被踢出了族谱,我老头子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江刘氏恶狠狠瞪着江皎云,字字血泪。 杨青山看着江皎云,他也不想做出这种事把江家逐出去,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江皎云看着杨青山,亦不为自己辩解。 “我看你是疯了。” 杨青山耸了耸肩,似乎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不带怕的。但其实杨青山也只是表面装作无畏罢了,内心他比谁都慌,但也由此有了更高的求生欲,试图一探究竟。 他看着江皎云干咳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当时拿的是谁的腰牌?” “骠骑大将军。”江皎云的眼睛眨也不眨,丝毫不介意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骠骑大将军是当朝很有名的一个大将军,他的特别之处在于没有 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传闻说他是一直带着面具的,但凡是见过他容颜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但骠骑大将军打仗确实好手,战无不胜,因此在群众的眼里早已经被封神,哪里容得下别人假冒。 “你……”杨青山终于变了脸色,“你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什么大将军。你可知道这大将军是谁?哪怕是达官贵人都没见过他,你倒好直接把这大将军搬了出来。那县太爷也真是,怎么就相信了你的鬼话!” 既然还有师爷在侧佐证,江皎云更加相信了谢青元的身份,也扬起了唇。 也许大将军没有人见过的真是原因是他已经混入了普通人群中,哪怕那些人见过了,只要大将军不说他们也认不出来。更何况那大将军在自己职位的时候,是不会暴露出他的身份的。 “那你可要感谢我,没有当场被发现。要是当时就被人拆穿了是假冒的大将军,恐怕连你们把江家赶出族谱的机会都没有了。”江皎云讥笑道。 她还在想办法圆自己的场,给这些村民一点威慑力。但现在他们已经是自乱阵脚了,不用江皎云动手便已经功亏 一篑,再也无心去想什么狐狸精的事情,只图保住自己的脑袋。 杨青山已经是气急,骂骂咧咧说道:“赶出去,赶出去,我现在就让我爹写东西把他们赶出去!” 连杨青山自己都已经控制不住了,江皎云才知道骠骑大将军的厉害。但她却忍不住火上浇油,说道:“你们以为把江刘氏赶出去就一了百了了?要是真的消息败露,你们以为能够逃得过去。” “住口!”江刘氏身体都在发颤。 江皎云朝着她耸了耸肩,她并未说错话。 杨青山冷静下来,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挽救整个村子,尤其是自己家。 “那你要问问始作俑者,毕竟我们和江刘氏已经分家了,是他们先贴上来的,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问问各位,若是你们面临牢狱之灾,是不是也会力求自保?”江皎云故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江刘氏,她就是要让江刘氏在村子里的人面前抬不起头。 这是江刘氏做出这么多的事情,她应有的代价。哪怕这个举动太过于阴,但江皎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君子,于情于理问心无愧。 第一百零五章 心疼 “都是因为你!”周氏先开口指责江刘氏,其他人也跟着指责。 崔梨若顾不上什么全族人,她只知道从其他人透露出来的消息中,是会威胁到她的。 哪怕崔梨若再自信,却也知道女孩子家要身世清白。她的眼泪瞬间冒了出来,对赶来的一众人说道:“江家这么一做,可是要牵扯到我们全村的姑娘的,那些姑娘以后可要怎么办。” 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但崔梨若不好意思说出来,便说了全村的话。 谁家里没有几个女儿的,她这样只是转移矛盾,却也正中了江皎云的下怀。 江皎云想了想,这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是没事给他们多制造一些危机感的好。 如此想着,她便暗暗决定,暂时不会和他人解释其实腰牌不是假冒的,而是她真的认识大将军。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信,江皎云才终于放弃了这个决定。 江刘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她只是想要揭穿江皎云,却还是惹祸上身了。 那些人该骂该嘲讽的也都进行了,还有人看着江刘氏实在过于不顺眼,朝她脸上吐唾沫的。 闹腾的差不多了,江皎云才 大声说道:“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到这里结束,你们不要这么悲观。” 她话音落下,其他人的目光才又偷了过来。 崔梨若好声没好气地说道:“你说,那该怎么办,哪怕你现在就是去认罪,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江皎云,你怎么能够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欲,却不顾全村人的性命。” 江皎云没有去理会崔梨若,现在其他人的目光都在江皎云的身上,想知道她要怎么才能够堵上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就像今日,你们要是不逼我,我也不会装神弄鬼。我要是认识什么大将军,还能让我奶奶欺负成这个样子。同理,我要是什么狐狸精,就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当中那些人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事情,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江皎云道。 她如此一说,也洗脱了自己狐狸精的罪名了。 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把江皎云和什么狐狸精联想到一起,哪怕想到也只会是今日的噩耗。 “别说这么多了,你要是狐狸精你也能够自保,可是我们村子里这么多人怎么办?”杨青山问道,他是当中最最着急地一个。 江皎云点了点头, 一拍手,道:“你们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不就好了,就没有人知道。除非你们当中有人想要死的快一点,那我也奉陪。我自然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哪怕鱼死网破也是玩得起的。” 她撂下了狠话,一时间自然没有人敢继续吱声了。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完全的主意,里面是有几个嘴碎的,能够保证他们一时半会不把消息捅出去,但是他们都知道时间久了,自然会惹出来麻烦。 “你这办法还不如不说,让人白欢喜一场。”杨青山气急败坏地说道。 江皎云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亡羊补牢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你毕竟是读过书的,你应该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相信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大家都会谨言慎行。对吧,周婶子?” 这里面大多都是男人,自然口风是紧的。当中喜欢造谣的也不过是周氏一人而已,江皎云特意点了她的名字,便是要人知道若是真的走漏了风声要去找谁。 若是换做以前江皎云说鱼死网破大抵没有人相信,但他们现在却是深信不疑,看江皎云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以后怕是拉着全村人陪葬也不稀奇 了。 自然他们对江皎云恭敬了许多,也不再随意捏造关于她的什么事情。 崔梨若道:“你这么,就不怕你的养殖场没人买鸡蛋倒闭了。” 江皎云瞥了崔梨若一眼,她卖给这些人鸡蛋,也不过是看在一个村子的人的面子上。若是他们不来买,江皎云倒可以做一大笔生意把鸡蛋全部承包出去,何乐而不为。 她的鸡蛋每斤要比城里的便宜一文钱,她相信没有人愿意做赔本生意,哪怕知道接近她有危险,但危险已经存在了,便不会再迟疑下去。 崔梨若的话没有人回答,她自己尴尬了好一阵子。 杨青山终于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带着一个村子的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直到他们走了,江皎云才长出了一口气,对云初说道:“要是江刘氏不开口,我还想着变个戏法把他们糊弄过去。不过这样也好,就是让你跟着我一起尴尬了。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要尴尬死,却已经开了先口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云初浅淡一笑,却并不为意,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个冬天,江皎云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云初长大了,他身上的孩子气在 一点一点褪去。也长高了,都快要高过谢青元。 看着他的背影,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要是以后他再和谢青元打起来,怕是谢青元都不是他的对手。 谢青元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不速之客。 他习惯于走边缘,便是防止被其他人看见,他素来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 但今日走边缘的时候,却忽然被一个女子拦住了。 已经是夜里,那女子提着灯笼,是刻意去拦截谢青元的。走近了看的时候,眼里似乎还有浅浅的泪光。 谢青元无心去理会,从女子旁边过的时候,女子却自己凑了上来。谢青元及时勒马,才没有撞上女子,但女子还是摔在了地上。 “公子,你以后不要去和江皎云说话了,她会连累你的。”女子开口道。 谢青元走进了,才觉得这姑娘面熟,自然想到了她是那一日死缠烂打也要留在他身边的女孩。 “为什么这么说?” 谢青元原本没有打算理会她,但听到她说起了江皎云的时候,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蹲了下来,看着崔梨若。 随影还在马上,这跟着下来,道:“小姑娘走夜路,也不怕撞见鬼。” 第一百零六章 过去 说到鬼的时候崔梨若还是哆嗦了一下,但她很快扬起了头,对谢青元说道:“公子知道骠骑大将军吗?” 谢青元的目光凛冽的几分,道:“听说过,怎么?” “那江皎云自己不孝顺被她奶奶告到了衙门,却拿了一块假腰牌说自己和什么大将军认识。呵,怕是大将军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这么说。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公子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免得惹祸上身。现在村子里,可没有人愿意和她有什么瓜葛了。” 谢青元看着崔梨若,眯起了眼睛,“还有什么事情?骠骑大将军的腰牌没有人见过,她怎么知道那是大将军的。” “不知道,听说是县太爷让师爷看了,师爷一眼就认了出来。可能师爷是见过的,没想到她能够把没有见过的东西做的那么像,我就说她是狐狸精,还没有人信。”崔梨若面露狠色,咬了咬牙。 谢青元不语,她便继续道:“公子我和你说,你要是对那江皎云有了好感,就一定是被她施展了什么妖术。她以前就是个只会洗衣做饭的废物,被人欺负了还傻笑。她奶奶抓着她 的头发把她往树上撞的时候,她就只会哭,连躲都不会躲。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可精明了,还会算计人,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真是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谢青元听崔梨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非但没有对江皎云产生排斥,反而心里的同情越发的重。 那丫头,似乎从来没有和他认真说起来过自己的过去,只是很简略的说了她有一个很坏的奶奶和二叔,她的理想就是带着父母离开那一家子人。 但她自己遭受的苦难,却没有人告诉过他。 抓着头发往树上撞,谢青元想一想都觉得疼。 他忽然很想回去看江皎云,想见一个人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重过。 江珍珠是她的姐姐,但也那么对她,更让谢青元想起来了一点过去不愉快的事情。 他没有再和崔梨若消磨时间,猛地站了起来。 崔梨若看他表情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说对了话,谢青元听了她说的对江皎云开始反感。 崔梨若也高高兴兴站了起来,还自顾自说道:“我就说,她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长得又丑,又不讨人喜欢。要是她有我一半的好看, 公子大概会对她有一点好感,是不是?” 她说着抬起了头看着谢青元,等待他的夸赞。 谢青元睥睨了一眼崔梨若,却让崔梨若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冷风。哪怕她再会联想,却也能够看出来那目光分明不是友善的,而是夹杂着崔梨若从来没有见过的憎恶。 崔梨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傻愣愣看着谢青元,但不过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借着朦胧的月光,谢青元苍白的脸那棱角愈发的分明,矗立在原地,浑身散发着寒意,使人难以捉摸那寒气到底是来自周围的环境还是他的身体。 崔梨若想要去靠近谢青元,但又不敢。一瞬间,她看清了谢青元背后的剑,而此刻他的手是放在那剑上的。 她吓了一跳,心里起伏不定,再也不敢在原地呆着,总有一种预感谢青元的剑是要指向她的。但谢青元却又把手松开了,他上了马,和随影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多看崔梨若一眼。 崔梨若还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她还是毫无道理的把罪过都夹在了江皎 云的头上,似乎是认定是因为有了江皎云的存在谢青元才对她这么冷淡似的。 一路飞驰,谢青元回到了江皎云在的地方。 江大安和赵若兰对此事尚且一无所知,还和往日一样同江皎云说话。她亦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的神色,送走了家人,却久久不肯言语,只是坐在了门前。 现在这养殖场的收益虽然是有了,但她想要在城里开一家酒楼,恐怕是遥遥无期。 不过短时间里,大抵也可以省去他人的叨扰,毕竟村里里的那些人可是唯恐避不开江皎云,惹上一身霉运。 忽然看到远处有灯火朝着这边来了,在仔细听的时候,还有马蹄的声音。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江皎云不去猜测,却也知道来的人一定是谢青元。 果不其然,见到谢青元的时候,谢青元已经是下了马,朝着她飞奔了过来。 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谢青元才停下,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蓦然生出了许多慰藉,哪怕谢青元自己都不知这慰藉从何而来。 他兀自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江皎云的身上,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别着凉。” 这话从谢青元的嘴里说出来,才让江皎云觉得奇怪。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什么人在,便不由得起了疑心。 “这里又没有什么人,你是做给谁看?” 她说着,却忽然看到了门前站着的女子。谢青元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带着青鸢的,青鸢自己也沉得住气,每当谢青元不在的时候便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江皎云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在做给青鸢看,便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哪怕是两个人吵架置气也不必如此。” 她说着自己已经走了过去,本想把衣服递给青鸢,青鸢却转过身走了,丝毫不多看江皎云一眼。 她迟疑了半晌,才觉得她莽撞,这样的情况论哪个女子瞧见了怕都是会误以为是挑衅了。 “我不需要你的衣服,快回去吧,我想坐一会。”江皎云说着又把衣服还给了谢青元,自己还是在原地坐着。谢青元却没有拒绝,又拿过了衣服。 他似乎是有话想要对江皎云说,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和随影一起上楼了。 在楼梯上的时候,随影才对他道:“今日的事情,主上应当高兴才是,我们终于看见了希望了。” 第一百零七章 推心置腹 “嗯,高兴。”谢青元淡然说道。 但随影却摇了摇头,“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主上有高兴的样子。莫不是听方才见到的那丫头说了一点江姑娘的事情,主上也跟着难过了?不过我看江姑娘性格如此开朗,那丫头说的未必是实话。” 谢青元却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和随影多说。 江皎云终于感受到了冷风,打了个哆嗦,也跟着意兴阑珊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同她一起席地而坐。 江皎云也不回头,道:“你不是忙碌了一天,这个时候应当去歇着,不该和我一样一起吹风。” “怎么不能。”谢青元道,却像小孩子置气似的。 江皎云浅浅一笑,却愁眉不展。 “难得见你如此闷闷不乐,有什么事情但说就是。”谢青元又说道。 “我是在惆怅我的大酒楼啊,虽然说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按道理我已经是比其他人要过的好很多了。但这毕竟不是我的梦想,我还是想要开我的酒楼,真正的江家酒楼。”江皎云也不忌讳什么,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谢青元。 谢青元沉思了半晌,便又看着她,“你 现在既有了田地,又有了这个养殖场可以赚钱,也有了居住的宅子。若是换做一般女子,大概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有如意郎君便是了。” 虽这话是说给江皎云听的,但谢青元的思绪却忽然变得缥缈了。 “我看你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嘛,有钱有美女的,在这个地方哪怕你有仇家我看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找过来,如此安逸,你为什么又不习惯?若是换做一般男子,大概心里想的是有几个美女作伴就好了。”谢青元毫不客气反驳。 她看到谢青元的眸子闪了闪,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安于现状,你心里还有更大的理想,我自然也是。我可不愿意做井底之蛙,仗着自己手里有了可以支配的财产,有了自由,就没有干劲了。” 说完这一席话,谢青元再一次愕然。 这样的话,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属实不容易,却让谢青元更加的欣赏起她来。谢青元打心里觉得,江皎云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她身上有很特别的东西在。 这更加鼓舞了他,既然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雄心抱负,他就更加不能放弃。既然是属于他的 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看着江皎云,谢青元下定了决心,语气却还是平和如初,道:“你开一家酒楼,需要多少银子?” 江皎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他说道:“起码也要一千两银子打底。我之前有一百两银子的时候,买了一家小店,结果那小店却被奶奶给劫持走了。” 江皎云觉得,这个无疾而终的店一定会是她一辈子的痛,但江皎云自己也知道不能一味的沉湎,她还是要继续向前走。 谢青元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插嘴。 想了许久,她便又继续说道:“我现在手中所拥有的,一年能够积攒下来的也不过一百两银子。要想要开起来酒楼,恐怕还需要十年时间。我就是害怕,等这十年时间过去了我是不是还有这么大的冲力。我就是害怕一直看不到希望,我以后会变得懈怠,再也不许想我那江家酒楼的事情。” 她说的动容,谢青元听得同样是动容。 他又思考了许久,但与此同时江皎云也在沉思,为何谢青元忽然要闻起来这个。但她不愿意多想,免得又有了失望。 “你方才说,只要你手里又一千 两银子,你就可以开酒楼了?”谢青元问道。 江皎云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我要开酒楼,自然是要开在繁华的地带。那里的地皮可不便宜,我自然是要自己买了地皮,再雇人修酒楼的。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我已经想通,要一开始就朝着大的目标发展,也是为了防止江刘氏看到有蝇头小利,就来喋喋不休。只要我的店够大,她是没有这个胆子来抢夺的。” 说罢,江皎云又仔细想了想,朝着谢青元摇了摇头,“自然,只有这些还不够,我一定要打点好当地的地头蛇。那些酒楼都是开了有很长时间的,要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抢生意的,没有人作为庇护自然不行。万一被盯上了,还是功亏一篑。” 虽然在谢青元看起来江皎云不过是一直没有离开过武城的小丫头,但她想事情却全然没有那农村小姑娘的目光短浅,反而想的十分深入。 他不假思索问道:“江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如实回答。” 他这一次叫江皎云的时候,没有说小鬼,也没有说阿云,而是用了这个江皎云自己 听起来也觉得陌生的称呼。她看着谢青元,自己的目光也不由得跟着沉重了起来,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 这话问得好,江皎云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说。 她确实是江皎云,是大厨,也是村姑。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不熟悉,对本朝的事情也一概不通,就像一个普普通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子一样。但要仔细说,她又不是江皎云,至少不是这个时空的江皎云。 “你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能问出我,自然也知道我不完全是这个在农家长大的江皎云。但同样的,因为如此我才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你这个问题。” 江皎云说的十分笃定,谢青元知道他接下来哪怕再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便不再多说。 他已经见过了江皎云写的字,哪怕是一个机缘巧合瞧见的,却也知道那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所能够写出来的东西。如此一来,他对面前的这个女子,便更加好奇了。 原本只是一个做饭好吃的人,现在在他心里的形象却反了天。 谢青元终于开口,说出了他的目的,“阿云,我为你修酒楼。” 第一百零八章 修楼 江皎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与自己认识了还不到一年的人,现在却说出来这种话,要凭空跑出去一千两银子为一个女子做事。 哪怕他是真心实意的,但江皎云也万万不敢收下他的好意,道:“万万不可,哪怕你家财万贯,为一个女子的梦想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你爹知道了也是要打断你的腿的。” 谢青元怔了一下,江皎云捕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刚懊悔自己在没有打听对方家人的情况下说出来这种话,但谢青元却笑道:“要是我爹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自己心里一定是喜欢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积德罢了,你不用过于受宠若惊。” 江皎云被人说出了心思,却不承认,道:“我哪里有受宠若惊,你不要胡说。” 但她一半是惊讶,一半是不可置信。她是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对以前没有见过的人这么大的恩赐,便理所当然也不相信谢青元可以给她一千两银子。 正思索着要怎么去拒绝,但谢青元却自己站了起来,对江皎云说道:“我去休息了,你也去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便自己离开了,江皎云 不由得在心里想,果然是一句玩笑话。她一推辞,怕是谢青元自己也觉得不妥当了,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一连几天时间,谢青元都不在村子里,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忙碌。 江皎云也不过问,但因为那天夜里谢青元的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在无形中被拉进了。 她特意给谢青元准备了干粮,哪怕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谢青元也用不着因为不吃不想吃的东西而饿肚子。家里的食材很快便空了,院子里自己种的菜还没有到可以吃的时候,江皎云便骑上了她的马,去了城里。 城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兴许是因为快要到夏天了,人也多了不少。 江皎云在去了自己一贯买菜的地方的时候,忽然路过了正在修建的建筑。 若是江皎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以前是个卖绸缎的铺子,铺子的面积很大,收入也很可观。 现在看到这个铺子已经是被人拆了,江皎云才好奇去问道:“这里现在要修建什么东西呢?” 自然的这个向来生意好的铺子关门了,其他人也是十分费解,自然会在 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江皎云问的是以为贵妇人,妇人看了便知道是一直在城里生活的,自然要比她知道得多。 妇人看了一眼江皎云,却也没有推辞,直白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铺子现在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这里要修一家酒楼。”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的想,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谢青元刚给她说了要修酒楼,这里就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家。 慢慢地在心里盘算着修建一家酒楼的钱她要攒多久才能够攒出来,江皎云却连买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不想让谢青元破费,却又不想这里又多出来了一家酒楼,不然她的生意就更加的不好做。 再加之,这里的酒楼已经够多了,即便都十分难吃。 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消沉,江皎云是想要找一个机会问一问谢青元的,但又总觉得万一不是谢青元,她去过问了却显得是她自己要开口求人一般,思前想后江皎云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采集完了东西回去的时候,青鸢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屋子里面不愿意见人,倒是站在了门口,冷眼看着她。 被青鸢的 目光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江皎云才走过去看着她,问道:“你可是在等着我,有什么事情?” 青鸢冷哼了一声,道:“我可是听说过别人说你是狐狸精的,以前我还觉得村子里的人见了什么人都说是狐狸精,但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了。”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江皎云还是听出来了她语气中的意思。 江皎云自然不是那种什么话都可以放下不管的人,青鸢已经这样说了,江皎云也毫不客气反驳道:“此言差矣,还有,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在我们家住着呢。” “我早就知道这不过是挂了云初的名号,而真正的主人是你。我已经不想问你你修这个养殖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一定是谢公子给的。更可况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谢公子心甘情愿为了你去修什么酒楼!”青鸢几乎是咆哮着的,目光也跟着狠戾,“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的这么没皮没脸,处处让男人给你做事情。看着也没有什么好皮囊,便必定是狐狸精了。” “你这么说一个狐狸精,难道不怕这个狐狸精发狂了,现在要吃了你?” 江皎云挑衅地 说道,其实青鸢的话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若说谢青元第一次给她的五百两银票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那么接下来的几次救急,江皎云便已经记在了心里,等她要做的事情完成便一定会还给谢青元。 只是谢青元居然自作主张修楼,确实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要是谢青元真的修了楼,怕是她要还钱十年才能够还清这一笔账了。 既然是要还的,以后加一点利息便是。江皎云没有真的要去伸手接谢青元的钱,便也问心无愧,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公子真的放在了心里。但你放心,这钱是我借谢公子的,连同以前他借给我的,我一定会如数奉还,绝不占便宜。” 青鸢讥讽地看着江皎云,“就凭你,你拿什么还钱?我已经算过了,你这养殖场一年收入也不过一百两银子。你要是还谢公子的钱,是要还十年的!” 她说着愈来愈激动,几乎要跳起来,歇斯底里说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要缠谢公子十年,不是真的要开什么酒楼。” 青鸢的态度却出乎了江皎云的预料,她不禁暗暗想,真是如此么。 第一百零九章 楼起 看到青鸢这么义愤填膺的,江皎云毫不介意再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一点打击。 她似笑非笑看着青鸢,青鸢本以为被自己这么一激,江皎云应该会生气才是。但出乎他的预料,江皎云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要我说,姑娘,你还是继续想办法把我的菜谱偷到手吧。”江皎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青鸢并不理解江皎云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不断去想她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江皎云看着青鸢,目光眨也不眨,“你这个婢女当的还真是糊涂,你难道就不知道,你家谢公子有严重的厌食症吗?” 从青鸢的目光中,江皎云看出来了躲闪的意味。 她只当是青鸢想到了她要说的话,便也没有给青鸢留下继续遐想的空间,说道:“但是我的出现并没有把你家主子的病治好,我就像是麻醉药一样,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还有病痛在折磨。” 青鸢看着江皎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在的谢青元只能吃进去江皎云做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哪怕是没有酒楼,江皎云也会一直在谢青元的身边。 这对青鸢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她拿酒楼说事情,也并非是 指责江皎云贪得无厌,她是不想有另一个人出现在谢青元的面前罢了。 饶是这一点,江皎云心里也是清楚了。为了免去以后的种种争端,江皎云也毫不客气把这个事实告诉了青鸢。 青鸢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笑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那个笑容也足够让江皎云想好一阵子的了,但她还没有把青鸢与什么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 今日谢青元回来的格外早,青鸢还是一如既往出来迎接。 但她知道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谢青元先看到了在院子里给菜园拔草的江皎云。 他笑着看着江皎云说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吃上、你自己种的菜?我总觉得,你从外面买的菜味道没有那么好。” 江皎云站了起来,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就吹吧,我自己都尝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味道,你还能够尝出来?”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一个病人,自然是要对这些敏感的多的。”谢青元十分认真说道。 江皎云没有理会他,但青鸢过来的时候,明显尴尬了许多。 “公子,你回来了。”青鸢小步跑了过来,但她到底是听 到了江皎云和谢青元说的话,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她和谢青元在一起这么久了,却也没有见过他开什么玩笑。但现在和江皎云交谈的时候,居然时时露出笑容。 她心里是越发的嫉妒,和谢青元走到了屋子里的时候,看着谢青元,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谢青元也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青鸢,道:“青鸢,你哭什么?” “我不想要在这里了,哪怕回那个没有什么人气的宅子,我也不想在这里受气。”青鸢抱怨道。 谢青元知道她想去的是哪里,却到底没有松口,道:“我不是不想回去,但现在我们没有契机。那里一路都有人在排查,我们手里的人是分散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了!”青鸢哭着跑过去,伏在了谢青元的膝前。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谢青元,继续说道:“我就是不明白,在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地方。” 谢青元看着青鸢,却并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答复。 为什么在这里,谢青元自己都说不好。要是看中了江皎云做的饭,在哪里都能够做的,但 他不想勉强江皎云到处跑,反倒是喜欢由着她的性子来。 想到这里,就连谢青元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子有这种一样的感觉,谢青元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在想到江皎云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笑容。 看到谢青元笑的时候,青鸢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开口道:“我觉得,主上、你对那姑娘的感情不一般,对不对?你回答我。”青鸢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谢青元向来是不喜欢女子哭的,见青鸢哭了自己也不由得慌了神。 他颔首,没有说话。 “可是主上可曾记得,在那一日我救你的时候,主上曾经和我许下的诺言?”青鸢继续逼问。 谢青元自然是记得的,但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幼年的时候看到那个女孩天真无邪的脸,会说出那种话。但在多年以后再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却已经有了不同的感觉。 他不开口,青鸢便继续等,最后冷笑了一声,“我以前可没有见到过,主上为了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女子斥重金修一座楼出来。要说这样做的,也不过是帝王对自己的宠妃罢了。” 谢青元的脸色愈发 难看,但他到底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等着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对青鸢说道:“青鸢,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青鸢垂眸,不去看谢青元,用自己的手绞着衣服。 谢青元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难过,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改变。我已经在准备,很快那一边打通了关系,我们就能够回宫了。” 其实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谢青元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外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存在于世上,那一场葬礼若不是来不及,兴许他自己都能够参加,还真是讽刺。 青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主上早些休息,我等着和你一同回去的那一天。”青鸢说着,退了出去。 午夜时分,青鸢独自醒来,登上了屋顶。她吹了一声口哨,便有鸟儿飞了过来。她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鸟腿上的纸筒里,一抬手,鸟儿便飞了出去。 青鸢脸上露出了冷艳的笑,目光再看过去的时候,是江皎云住的地方。 夏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江皎云丝毫没有感受到天气的变化。那酒楼已经修建完毕,完工那一天,谢青元亲自带了她去看。 第一百一十章 身世 来来往往的人格外的多,都好奇打量着这座楼,不知主人是谁。 谢青元没有一同来,兴许是为了防止被仇家发现,倒是随影陪她过来了。 她和那些围观的人一样,站了许久,也没有那个勇气走进去。 江皎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以前规模是这个三倍大的酒楼,她也能够轻而易举掌厨,怎么现在却不敢踏入了。 但她定了定神,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心要把自己的江家酒楼发扬光大的女子。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随影,朝着随影浅浅一笑。随影心里暗暗一惊,他总觉得从江皎云这个随意的笑容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抬步走了进去的时候,周围人羡慕的目光几乎要把江皎云击穿。 这个酒楼总共有三层,在这个年代三层的楼可谓极其少见,城里最好的酒楼也不过是两层而已。但这三层楼并不都是用膳的地方,其中一楼可以听评书,二楼有许多包间,三楼便已经是完完全全作为观赏的地方了。 她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直直上了三楼。到了楼顶,整个武城都尽收眼底了,这样的地方武城却 忽然有了别的意味。 “青元有心了。”随影说道。 她心里满满都是谢青元,对谢青元的感激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但她还是想到了他,以及他身边那个女子。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久,江皎云渐渐发觉,青鸢的身份似乎有点奇怪。 难得有随影在却不见谢青元,江皎云铆足了勇气,问道:“随影,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务必认真回答我。” “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自然一定是认真回答你的问题的,还请姑娘问就是。” 江皎云微微颔首,便道:“我知道青鸢以前救过谢青元,两个人相处也有很长时间了。但我又觉得,青鸢的来历似乎不同寻常?” 她丝毫没有期望随影会回答他她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和她完全不相关的。果不其然,随影顿了一下,目光飞向了远处。 就在江皎云以为她问不出来的时候,随影却忽然开口说道:“要说青元的身世,也挺不容易的。” “其实他出生的时候就遭人暗算了,偷偷送出了……送出了他原本该在的地方,确实过了苦日子。不过没有多久就被他娘找到了,送走他的 那些人自然是不允许他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也就是在那一场斗争中,青元失去了母亲。” 江皎云这才蓦然想到,谢青元似乎从来没有提起来过她的母亲。 “后来他七岁的时候,因为必要的事情外出,那些人还是不打算放过他。那是一个冰冷的冬天,大雪纷纷扬扬。但青元命大,在那个时候被一个姑娘所救,就是青鸢姑娘。她没有名字,是青元给了她名字的,借用了自己的名字。”随影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江皎云看着他,不由得跟着感慨道:“没想到谢青元他身世这么悲催啊,难怪他总是一脸不高兴。” “其实在遇见了你以后已经好多了,他的母亲是惨死的。”随影说着,环顾四周,却确定没有人,才继续娓娓道来,“因此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再也吃不下饭。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看他这个样子我也难过。在遇见你之前,不要说吃东西了,就是连话他也不愿意多说。” 江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开始庆幸现在还能够在谢青元身边的人是她,要是不是她出现,恐怕谢青元已经饿死了。不过想到这里,江皎云不由 得觉得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那现在我看他偶尔还笑呢,是不是已经好多了?人是铁饭是钢,他都饿的走不动了,哪里还笑得出来。”江皎云说着,也禁不住笑了。 但随影说的,还是没有触及到江皎云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 随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继续说道:“要说起来这个青鸢姑娘,其实青元在被她救了之后感染风寒,这一病就是一年半个月。等他好起来的时候,哪里还找得到那姑娘。却说来是在是巧,有一日他上街的时候,看见几个拐子强拉着一位姑娘要去青、楼。他路见不平把那姑娘救了下来,岂料那姑娘一眼认出来了他,两个人这才相认。” 随影说完便不再说话,但江皎云听得出来这当中他还是刻意隐瞒了什么东西。但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其实她已经没有了别的心思再去过问关于谢青元的什么事情。 她那一点落寞的感觉,也被随影感受到了。 随影即便不知江皎云现在的这种表情是因为什么事情,但他还是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以前青元也确实说过要找那个姑娘,说出来也不怕你笑他, 他倒是说了想要娶那姑娘为妻。但真的见了人,却没有这个想法了,只是问那姑娘愿不愿意接受财务。你说一个有卖、身契的姑娘,她要去哪里,才跟着谢青元。谢青元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偏偏她要做婢女照顾谢青元的起居。不过是谢青元没有拒绝而已,但我还是知道他对这姑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的,你放心好了。” 说了这么多的话,江皎云这才明白过来随影是害怕她因为谢青元和青鸢的关系近不高兴。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谁会因为他而不高兴。但又转念一想,谢青元要是喜欢青鸢两个人早就成了,多半是青鸢在单相思,不免心情大好。 “和我有什么关系。”江皎云说着,却不由自主红了脸。 站在这个地方,虽然她看不见她的家,但是知道她的宅子在哪个地方。 她以为原来那个江皎云的命就已经很苦了,但谢青元比起来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江皎云苦,好歹还有命,但谢青元的仇敌是要他死。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江皎云扼腕,那恐怕就是因为他的身世而不是因为他的骠骑大将军的身份才被人追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面前有一道绿色的影子。江皎云定睛一看,竟是她和随影谈论的人。 江皎云终于知道谢青元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她左顾右盼没有人,才去推谢青元,脸色很不好看:“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怎么,不允许我在这里?”谢青元说着,脸色同样变得难看起来了。 江皎云用力摇了摇头,“你现在仇人那么多,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你只有你自己和随影,我又打不过别人,我可不想看到你再受什么委屈了。” 从听了随影的一席话开始,江皎云蓦然升起了对谢青元的同情。 谢青元看着她,忽然笑了,对随影道:“可是你告诉他的?” 随影也跟着拼命摇头,“我发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这显然没有让谢青元相信,他还是看着随影,目光意味深长。江皎云并没有刻意去看谢青元,但还是不由自主把目光投过去。那目光到底有了许多别的意味,谢青元皱紧了眉头,道:“别用这么怜悯的目光看我,我过的可要比你好多了。” 以前谢青元同情的目光,江皎云也深有体会, 似乎被人这么看着的确不是滋味。 两个人一同站着的时候,随影便悄然离去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皎云忽然轻声说道:“如此,看起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 说罢,她自己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大抵是有乐极生悲的意味在其中,不过是笑了几声,江皎云发觉身边的人并没有跟上,却鼻子一酸。 她忍住了那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朝远处眺望,笑着说道:“谢公子,既然这个酒楼是你修建的,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还钱的,不过也请你当我们这酒楼的股东啦。” 谢青元没有拒绝她说的要还钱的话,但听了江皎云如此说,却有一种她没有把自己当做亲近之人的落寞,因此也没有去询问股东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这里一直待到了下午,刚刚修成的酒楼一切还没有打点好,江皎云并没有着急就这样开酒楼,她反倒想要好好体验一把这酒楼的安静祥和。 华灯初上,武城热闹非凡,哪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这里的夜市已经发展的格外成熟,加之武城民风剽悍,无论男女是不介意大晚上出门的。 江皎云还是坐在屋顶,这样实业会更加开阔。 她看着来往的行人,忽然说道:“要是可以一直如此变好了。” “自然会一直如此。”谢青元不咸不淡接了一句话。 江皎云扭过头去看他,疑惑的说道:“怎么会呢,你可是要做你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离开的,而我却要继续留在这里经营我的酒楼。只是不知道,这分别的日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她说的格外恳切,但这样的话谢青元却是不喜欢听得。比起来江皎云,似乎所谓的大实话要刺耳的多。因此江皎云不过是提了一句,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回去的时候,随影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皎云时不时会看一眼身旁的人,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使得她总是疑心,下一刻梦就要醒来。 但她也不介意,今朝有酒今朝醉。 第二日的时候,也是江皎云打算去挑几个能干的人打理酒楼的时候,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眼下已经完全没有了冰雪,江大安的工友,理所应当也是失去了他们 的工作。 但若不是在集市上遇见了赵九,江皎云也不敢相信他们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江皎云打听到可以雇佣工人的地方,以及买卖小厮和奴婢。除了工人,那些小厮和奴婢都有自己的卖、身契。他们多半都是穷苦的人家,也是为了讨口饭吃才被家人卖了的。 也是在这里,江皎云见到了赵九。 比起昔日的他,兴许是因为没有了吃饭的家伙,赵九看起来面黄肌瘦。因为没有地,但他们平日里的钱也不过是够吃饭,哪里还能够攒下来钱。 现在冰场又出现了一点意外,赵九自然是不会去冰场了,要是在今年的冬天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位子,恐怕如何度过这个冬天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赵九的洒脱全然写在了脸上,虽然饱经风霜,但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江皎云笑意吟吟走过去,看着赵九,亲切地叫了一声:“赵九叔叔。” 赵九还是记得江皎云的,他在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急急忙忙道:“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可乱的很,你赶紧回去。” 哪怕知 道赵九是在谋生,但江皎云还是不能够相信自己的决定,便问道:“九叔,你是在这里找活吗?” 赵九看着江皎云,却也没有隐瞒,道:“我这个人只能干得了粗活,现在也找不到什么长久的活做。不过是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谁家有什么活了,便跟着去,要是没有活,就在这里干等着。今日是运气不好,到了现在也没有找到需要干活的人家。” 和赵九一起在这里等着的,都是去打散工的。这样的人从古至今一直都有,并不少见。 她仔细看了,这里也有几个人,都是面熟的,江大安和江刘氏要分家的时候他们出了不少力。 摸清楚了赵九,江皎云便抛出了橄榄枝,道:“九叔,那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阿云,我和你爹是什么交情,你直说就是了,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哪里有不帮的理。”赵九说的恳切,江皎云听得出来他不是在看玩笑。 故而江皎云便直白的说了,“我们开了一家江家酒楼,现在还缺可以保护酒楼防止人闹事的活,您和您的兄弟们愿不愿意做?您也放心,我一个月会给你们每人六百贯钱。”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雇佣 赵九忽然激动起来,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便有些畏缩了。 以前在冰窖做工的时候,那里的老板一个月不过是给他们五十贯钱。但现在到了江皎云这里,却翻了这么多倍,赵九是想都不敢想的。 和赵九一起的那人,也目光如炬看着江皎云,本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但现在听了江皎云的保证,便说道:“姑娘,你可不要和我们开玩笑。我们已经是等了一个早晨了,现在多少有些疲惫。” 江皎云看着这几个人,他们看起来都十分的老实,也不是有什么花花肠子的人。因此能说会道的都有了活,他们却还是剩在这里了的。 “诸位放心,酒楼是我修的,我心里自然有数,阿云姑娘没有骗你们。”谢青元跟着说道。 其实在谢青元的眼里,三百贯钱是很少的了,也许做一身衣服也不止这些。但他又知道,仍旧有许多人还在摸爬滚打,那所谓的和平,不过是相对的罢了。 江皎云是一介女流,自然话不足以让人信服。现在又有了谢青元开口,他们不信也信了。 一群人纷纷起身,看着江皎云,目光里满都是感激。其实他们知 道,如果不是江皎云和他们认识,也许谢青元并不会这么轻易就用他们,他们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自己会做什么事情。 说好了以后,江皎云带着赵九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江家酒楼,她亲自写了类似于合同的东西,让赵九签字,也算是达成了协议。 其他人以前是被这样的伎俩欺骗过的,因此不敢贸然下手,赵九却对江皎云有十足的信任,率先在那一张纸下画了一个“十”。 他们虽然有名字,但大字不识一个,自己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因此用了简单的笔顺来代替。 江皎云是知道这一点的,也因此她更加相信他们了。哪怕不知道江皎云是不是真的说了算,但他们还是无条件的相信她。 安排好了一切,江皎云去委托裁缝铺为他们做了新衣服,准备了工具,便是从今日开始赵九和他的兄弟们就在这里做工了。 为了让他们放心,江皎云自掏腰包,给赵九他们付了半个月的工钱。江皎云知道自家的酒楼若是之后做得好,一定会招致怨恨,才想着这样的主意,若是当真有人来闹事,也可以让赵九保护他们的酒楼。 至于小厮 好一并帮忙的丫头,便是谢青元去安排,和江皎云没有多少关系了。安顿好了一切,江皎云便开始经营期了自己的酒楼。 是第一天,自然要面对的阻力也是不小的。这不过是一个新开的酒楼,有许多人是不相信江皎云的厨艺的。不过是仗着有以前那江家酒楼的名气,才有了老顾客光顾,但人还是稀稀落落,没有多少。 如此过了两日,江皎云终于觉得这样慢慢地积攒口碑太过于艰难,便想了别的法子。 她安排了满减的活动,谢青元所找来的丫头里面有一个是格外激灵的,便站在酒楼的门口,又与其他的小厮一同和其他人介绍这酒楼的新活动——吃多少送多少。但送的不是银子,而是第二次前来消费的时候,可以用那“优惠券”作为折扣。 这优惠券是江皎云连夜用竹简削出来的,提上了几个大字,便可以作为优惠券用了。 这一套在这个时候那些百姓还是头一次见,自然新奇的不得了。哪怕是为了体验一下这新奇的招数,也有许多人踏进了酒楼。酒楼的价格是略微高了一点,江皎云本着一定不用过夜食物的心态,自 然在食物上的开销也大了许多。 更何况,她的鸡鸭猪羊都是亲自培养出的,味道也与其他的不同。 原本没有多少人的地方,忽然便座无虚席了。这酒楼是在谢青元的安排下建造起来的,整个酒楼的设施也与众不同,可以看出来他在环境上倒是下了许多功夫。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用来吃饭的地方了,甚至更加具有观赏性。有曲水,有戏台,还有谢青元不知道从哪里聘请来的说书的先生。 江皎云也终于投入了她的工作中,但随着人的日益增多,酒楼的工作也愈发的繁忙了起来。田地里不再需要那么多人去照看了,江红珠便自告奋勇,给江皎云帮忙,但饶是这样依旧有些许忙不过来,而她也已经许久没有回过自己的养殖场。每一日云初来送东西的时候,她才能够看到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江皎云的错觉,云初似乎比起来以前更加的沉闷了。 听有一次一同来的王大娘说,云初从街市上买了许多书回去看。这里的书并不便宜,随意几本,大抵都是云初半个月的工钱了,反倒是谢青元不计前嫌,亲自送了些书过去。 夏季 已经格外热,每到了夜里的时候,江皎云的江家酒楼便成了一个乘凉的好去处。 然而这样的没好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享受自己江家酒楼越来越被人熟知的时候,她竟忘记了江刘氏一家人的禁令已经过去。 这一日夜里,人空前的多,都在听那说书先生说些什么。 说书先生讲的是孔雀东南飞的故事,似乎不论是哪个年龄,不论男女,都喜欢听这悲哀的爱情故事。便是在这故事如痴如醉的熏陶中,有人找上门来。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赵九。他是认得江刘氏的,加之那一日真正看到了江刘氏的嘴脸,便把这个人的脸熟记于心。 因而在江刘氏、许翠花以及江二牛一起进来的时候,赵九一眼便认出来了他们几个人。 现在是人正多的时候,赵九并没有惊动这几个人,吩咐了自己的兄弟们看好江刘氏,不要让她有什么动作。 江刘氏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评书先生在说书,那些人听得入迷,而对评书没有什么兴趣的人便坐在别处闲谈。 江刘氏是个大嗓门,她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声:“乡亲们,你们都听我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人算计 这么晚了来到这里的人多半不是达官子弟,便是一方豪绅,还有三三两两的妇人,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自然是对江刘氏这样的称呼不感兴趣。 但江刘氏却像是被人给侮辱了似的,咬牙切齿看着这些人,道:“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怕是吃的猪油太多耳朵都给堵住了。” 她是格外小声的去说的,但这话还是落入了周围人的耳中,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目光。 赵九却十分紧张,就怕江刘氏闹出来什么幺蛾子。他终于按捺不住,和自己的兄弟们一并走到了江刘氏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位大娘,您要是不点什么东西就外边请吧。” 江刘氏忽然拔高了声音,用她格外尖锐的嗓门大声喊道:“在我们村里就是哪一家过喜事丧失我们去白吃白喝,别人看在我这岁数也不管,你们这怎么还赶人呢?怎么着你们这城里人就是娇贵的不行,见钱眼开呢?” 她的嗓门实在过于大,终于有人侧目看着她,似乎江刘氏的一举一动比那评书还要精彩。 其实江家酒楼是允许单单来看评书的人的,但江刘氏这么一开口,自然 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便私下里窃窃私语。 这并不是赵九想要的,赵九也怕江刘氏这么一说有损江家酒楼的名声,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对江刘氏道:“大娘,您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您也没有人陪着,不如早点回去的罢?这里离村子还远着的。” 江刘氏敏锐地捕捉到了赵九话语中对她的熟悉,又仔仔细细看着赵九的脸。赵九知道似乎是被江刘氏看出来了他的身份,才急急忙忙掩面不去看她。 但已经是错失了机会,江刘氏认出来赵九了。 她便继续尖叫道:“就是你,你不是来我们家收债说我儿子欠了你的钱,怎么现在又在我儿子的酒楼里干杂活?好啊,你们串通一气,欺负我一把年纪!” 随着评书的声音弱了下去,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江刘氏看着这些人,自顾自介绍道:“我是这开酒楼的他娘,我那不孝顺的儿子为了不管我,和这个人串通一气骗我,现在自己在城里开了酒楼潇洒着,不孝顺我老太!” 江刘氏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围观的人哪怕再有嫌弃的,也不由自主觉得江刘氏 看着可怜。江刘氏知道这些人同情起来她了,便跟着倚老卖老,道:“我命苦啊,这酒楼本来是我们家的,现在却被那江大安私吞了!” 她越说越来劲,围观的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在无端猜测。 有丫头把这事情告诉了江皎云,现在谢青元不在,只有江皎云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才走了出去,看着江刘氏。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江刘氏见过了,今日一见,却发现江刘氏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没有了江大安被他们压榨,江二牛又是一个不做事的,而许翠花连布都不会织,他们一家人根本没有什么经济收入,不过是吃老本罢了。 江刘氏一早就听说了城里有一家江家酒楼,味道十分不错,便想起了那被她逼着卖了的小店。这一次来,也不过是碰运气罢了,岂料被赵九捅破。 赵九后悔也来不及,到现在他终于也意识到,江刘氏哪里知道这修酒楼的人是谁。更何况,真正修建这酒楼的人可是谢青元,而不是江皎云。 看到江皎云许翠花便恨得牙痒痒,她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问,道:“你这修酒楼的 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偷我们家的?” 其他人也纷纷侧目看着江皎云,等待她的回答。 江皎云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哪怕她想要偷,也要江家有才是。 她也不气恼,理智告诉她不能够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便道:“你怎么能够说,这楼是我修的?” “怎么不是,要是别人修的楼,哪里还轮得到你来这里做饭。你做了十几年的饭我又不是没吃过,这么难吃谁会来吃。”许翠花睁眼说瞎话。 江皎云才挑眉看着她,哪怕以前原主做的东西味道不好,但也不至于是许翠花说的如此。为了给江皎云泼脏水,没想到这一家子已经厚颜无耻到了这种程度。 江皎云道:“你还知道,你让一个没有成年的丫头给你做饭?你有手有脚,但你们一家子的活却让我和我爹一家人做,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不孝顺啊,不孝顺!我是你奶奶,你现在却把我当做仇人!”江刘氏放声大哭,江皎云做不出她那样的举动,因此哪怕声音再大,却也敌不过江刘氏和许翠花一唱一和的两个人。 渐渐地,其他人 也站在了江刘氏这一边。 “你肯定是偷了我们的钱才修起来的这酒楼,我怎么有了你这么败家的孙女和你那不孝顺的爹!”江刘氏哭诉道。 周围自然有人给江刘氏出主意,说道:“既然你说她偷了你们的钱还不孝顺,你们大可以去报官。” 江刘氏瞥了一眼那人,她说江皎云偷了他们的钱,但没有多少人信,毕竟江刘氏看起来像是几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的人。 江刘氏却也不管其他人的疑惑,只是自顾自说道:“我怎么没有报官,只是这死丫头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那县太爷也向着她说话。县太爷不管我们的事情,你们可以定要给我们苦命的一家子做主啊!” 她越说越来劲,江皎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稳,她开始慌乱了,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可以解释的借口。江皎云心中无比压抑,却在越来越多的人站江刘氏的时候,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用尽了力气,也不能够摆脱江刘氏,和阴魂不散的江二牛。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二牛,终于在他媳妇和他娘占据了舆论的高地,把风波推向了高、潮。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意冷清 江二牛说道:“阿云啊,你现在把这酒楼卖了把钱还给我们,还来得及的。” 他们三个人几乎是一口咬定了,江皎云剽窃了他们的财务,才修了这酒楼。 江皎云用尽了自己的力气,道:“我不过是酒楼里的一个做饭的厨子,这酒楼不是我修的,是……”然而话到一半,江皎云却止住了。 到了这时候,她还是不想暴露谢青元的身份,要是这里有谢青元的仇敌就完蛋了。便也是因为如此,江皎云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去做才能够驱散这阴魂不散的一家子。 “卖楼,还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一旁起哄。 紧接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那声音是压倒性的。 无论江皎云怎么解释,也不能够阻止这一时的风波。已经有人说着要抵制江皎云的酒楼的话,开始朝外面走,不过江皎云知道他们是不想参与进去才说出来的推脱的话。 赵九和他的弟兄们站在了江皎云的面前,护着她不让她受到那些人的攻击,但哪怕他们有七八个人,却也感到吃力。原本围观的也有真的信了江刘氏的话的,说什么也要做一回热心群众把江皎云打 一顿才解气。 江皎云无声无息站着,她觉得匹配了,眼眶也跟着一红,却没有掉下眼泪来。 “阿云姑娘,你快点回屋子去,这里有我们呢。”赵九回过头,对江皎云说道。 抵抗的人越来越多,但比起来这里吃饭喝茶的人,已经是少了许多,江皎云有一种预感,他们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以后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再来到这里了。 她心里难过,却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还在解释着:“她才是真正撒谎的人,我们从来没有愧对她,不过是她自己贪得无厌步步紧逼罢了,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但这样的解释是无力的,根本没有人听。 江皎云死死握住拳头,终于忍无可忍,离开了这个地方。 赵九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江皎云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把菜刀。 切不同的菜的时候,好一点的厨子用的刀是分开的,防止串味,因而江皎云有整整一个架子的刀。现在,她却用让赵九都感到惊讶的臂力,把大刀全部扛了出来。 赵九惊呆了,但手里也没有闲着,接过了大刀。 赤手空拳的时候那些起哄的人还能够因为自 己人数多乱来,但现在赵九手里有了刀,那些人到底是惜命的,才没有继续贸然向前,更何况赵九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江刘氏吓了一跳,她在过去看江皎云的时候,江皎云的眼睛通红,充满了杀气。 她知道现在江皎云一定是十分怨恨她的,反正她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本就是想要让江皎云脸上难看,也没有真的要把这酒楼再拿回去,才露出了惧色。 江皎云的手里拿着两把最大的刀,也显示出了她作为厨子的基本要领,能够拿得动大刀和锅。 “为什么冤枉我?”江皎云怒吼道,声音几乎刺破了屋顶。 在她的怒吼下,江刘氏居然不敢说话了。 江皎云再一次走上前,问道“为什么,冤枉我,不让我好过?” 她说着,已经提起来刀,围观的人早已经躲开了,生怕江皎云真的发疯牵扯到了自己。 江刘氏心里是惶恐的,她咽了一口唾沫,便不再多说,徐徐后退。 感受到了她后退的动作,江皎云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到了江刘氏的面前。江刘氏大喊了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得 了了,死丫头疯了,她要杀了我!” 许翠花也跟着跑,其他人早已经想要离开了,却只是没有台阶而已。 现在江刘氏带了头,很快人去楼空,原本座无虚席的楼,却变得空空荡荡没有人在。 江刘氏颓然坐在了地上,扔掉了手里的刀。她还是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楼里的小厮丫头都跑过来安慰1江皎云,但她知道,什么安慰都是没有作用的,她的江家酒楼基本上是被江刘氏的一通操作毁掉了。 随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捱到了第二日,江皎云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到底是出现了。若是换做以前,哪怕是清晨人也不少,但是今日却不同,几乎没有什么人还愿意来到这江家酒楼。 武城的人还是比较重视这礼仪孝道的,也注重名节。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出过这样的事情,自然很少会有人再过来玷污自己的名声了。 到了中午,这还是江皎云的江家酒楼开业以来最冷清的一次。 看到彻底没有什么人了,江皎云才宣布打烊,整个人像一盘散沙一样坐在了凳子上,一言不发。 赵九从她旁边过,叹了一口气,想要安慰却 被另一个小丫头拉走了。 那小丫头把赵九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赵哥,你不要打扰江姐,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赵九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见小姑娘还是好奇,赵九便把关于他所知道的江刘氏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小姑娘。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也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道:“太过分了,这江刘氏真的是不要脸,怎么能够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兴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江皎云才站了起来,自己回到了楼上的屋子去。 小丫头不放心,跟了上去,江皎云却把屋子的门关上了。 犹豫再三,那小丫头还是没有去打扰她。 江皎云把自己关在屋子,一关就是一天,却给了下面的人一点钱,让他们出去吃。但其他人哪怕是拿了钱,却也没有什么胃口,都在这里不出去闷闷不乐的。 到了傍晚谢青元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今日的不同寻常。 “怎么了?”他进了屋子,看到小厮关了门,便问道。 那小厮便把事情都和谢青元说了一遍,谢青元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害怕 许久,他才问道:“那小鬼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也没有什么动静?” 看到小厮点头,谢青元忽然慌乱起来,从楼下一跃而上便到了楼顶。 以前知道自己被宣告了死亡的时候,谢青元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今日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莫名的慌张。哪怕他潜意识知道,江皎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却还是害怕。 走到了江皎云的屋子前,谢青元抬起手拍了拍门,但没有动静。 他又拍了拍,仍旧没有动静,抬起脚便踹开了门,直直走了进去。 但他扑过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面前有个小人了。这个时候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也收不回力。面前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两个人撞到了一起,江皎云的脸都差一点变形。 因为带着想要收回力气的冲动,谢青元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倒了地上。他这一摔不要紧,但遗忘了自己的身下还有一个小姑娘。 “谢青元!”江皎云一声怒吼。 她在江皎云的身子下面,脸上还是诧异的神色,却又带上了愠怒。 这样的场面也是在谢青元的预料之外的,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江皎云,仍旧没有动。 四目相对,江皎云的脸上不论是惊讶还是怒气,却都烟消云散,脸跟着红了。 她的眼睛还是红的,发丝没有梳理好。她有些后悔,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谢青元面前,也是头一次想要在他的面前保持自己的风度。 只可惜这样的想法只是想法,她那狼狈的样子却被谢青元看了个明明白白。 谢青元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做什么,原来是故意躲在门后面要占我便宜。” 江皎云更加愕然,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谢青元嘴里说出来的。 她偏过了头不去看谢青元,结结巴巴说道:“我,谁说我是在等你了,平白无故踹别人的家门,这可不是你应该做出来的事。” “那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谢青元仍旧没有起身,却把自己的身体压得更低了。 他看着江皎云,脸还是如玉一样,但触摸才知道是怎样的发烫。 谢青元故意把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了江皎云的身上,面前的小丫头虽然还嘴硬,却已经呼吸急促起来,面色潮红。 “谢青元,我警告你。”江皎云说着,抬起头看着谢青元,但那一瞬间忽然又闭上了眼睛。 “警告我什么?”谢青元回答,语气中多了许多暧昧挑衅的意味。 江皎云不去看他,还是死死闭着眼睛,但长吸了一口气,把呼吸滞住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谢青元却看呆了。她故意屏住了呼吸,却使得自己小脸通红,两腮臌胀。 谢青元吓了一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江皎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口吸气起来。 “要是我不起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憋死!”谢青元怒道。、 江皎云知道,她腿软了,才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站起来,但用氤氲的目光看着他。 谢青元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他索性不去看江皎云,背对着她,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我乐意。”江皎云扶着地面坐了起来,看着谢青元。 但谢青元还是不愿意去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其实江皎云心里是知道的,谢青元怕她想不开。 她歪着头看着谢青元,道:“你刚才那么紧张,是不是害怕我寻短见?” 谢青元的身体剧烈抖了一下。 “那你说,要是我真的死了怎么办?”江皎云不知好赖,她 看到了谢青元别样的情绪,才又不知死活问了一句。 谢青元回过头看着她,语气格外暴戾,“你闭嘴!” 但他吓唬不到江皎云,江皎云还是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他,面容有浅浅的笑意,“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我还是好奇,你会不会伤心呀——” 谢青元突然暴躁地闯到了江皎云面前,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抵到了墙上。 他俯下、身看着江皎云,额头几乎要贴到她的额上。 江皎云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她没想到她不过是几句玩笑的话,却让谢青元如此愤怒。她哆哆嗦嗦的:“谢青元,你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 谢青元的杀气,此时此刻已经传给了江皎云。 “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你知道么?”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 江皎云眨了眨眼睛,看着谢青元点点头,不吱声。 “你不准开这种玩笑,你根本不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谢青元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白皙的脸上有了青筋,眼里也满都是血丝。 江皎云再一次点了点头,谢青元才放开了她的衣领,背过身。 良久,她忽然听到谢青元说了一句很小声的 ,“对不起。” 江皎云想起来那一次随影说的话,谢青元从小就没有了娘,后面也一直受到死亡威胁,他自然是比江皎云更加知道死亡是什么的。 江皎云所接触过的死亡,一个是养父,一个是她自己,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太过于安详,不如谢青元这么激烈。 沉默了许久,谢青元又继续道:“我以前是有个姐姐的,后来她也和你一样,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谢青元说罢,便自顾自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江皎云一个人怔在了原地。 以前有个姐姐,也就意味着谢青元的姐姐也没有了。 江皎云低着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她只是赌气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却勾起了谢青元那不美好的回忆。尽管她并不知道这对于谢青元来说到底有多惨重,但换做是自己,也足够窒息了。 江皎云飞快从桌子上拿起了她写了一整日的草纸,飞也似的跑下了楼。 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时候,那些小厮和丫头便在外面坐着,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所有人都唉声叹气,不在状态。 见到了江皎云的时候,他们才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击 江皎云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不要泄气,我们也一次被奸人算计了。所以,振作起来,我们要反击!” 其他人看着江皎云,却不明所以。谢青元的目光更加深邃,在江皎云看起来那同情的味道又多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谢青元。 兴许是意识到了她的目光,谢青元才开口说道:“无赖似乎是无懈可击了,你不必勉强,大不了把这酒楼卖了重新开一家。”他说着坐了下来,有小丫头去给他添上了茶水。 谢青元捧着茶杯,从他的语气中江皎云听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江皎云愕然,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句:“那我可就再也还不起你的钱了。” “别忘了,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酒楼,我还是这里的股东。”谢青元又抿了一口茶,他并不是真的去喝茶,不过不想让江皎云看到他强行压制着的笑意。 道这个时候江皎云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谢青元还是不明白她说的股东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过随口一提。然而既然谢青元愿意支持,她便必然不会真的糟蹋了这酒楼。 “要是累了就去歇着吧,不要勉强。”江皎云刚刚张开嘴,谢青元忽然又说道。 她微微迟疑,才知道原来她是被谢青元当做了神经病看待了,难怪他会有如此怜悯的目光,不过是以为她受到了什么刺激罢了。 但江皎云却不放在心上,看谢青元一眼并没有听从他的话,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要想躲过江刘氏,他们一定是要去找到一个江刘氏找不到的地方。但他们容易走,其他人却要如何处置。这些人都是江皎云遇到的穷苦人家,他们也不过是靠着在酒楼里打杂赚来的一点钱接济一家子人的生活。 给他们希望,又给他们失望,江皎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 她定了定神,目的更加坚定了。便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谢青元,道:“我没有失心疯,我是说真的,算一算我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栽在了这老太婆的手里面,此时不反击,难不成要等着被她压榨一辈子。” 谢青元心里暗暗想,这个女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能够说出来。但兴许是她丝毫不在乎那些冷冰冰的条例,这样的率真才吸引人 。 谢青元便不再反驳,笑着说道:“不知你有什么高见,我洗耳恭听。” 江皎云扬起了手,把自己袖子里的一塌纸拿了出来,在空中扬了扬,道:“这边是反击的秘诀。” 她和谢青元解释,今天一天都没有出去便是为了准备这个东西。 果不其然,在谢青元看到她写下的东西的时候整个人也迟疑了许久,不确定这办法到底可不可行。 江皎云干咳了一声吗,道:“怎么,看你的表情你是在怀疑我不成?” 谢青元没有说话,那些丫头小厮早已经按捺不住不断看谢青元,企图让谢青元为他们解释。 谢青元也没有推辞,便把江皎云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却让其他人都咂舌,面面相觑。 终于有个小丫头忍不住,问了一句:“江姑娘,可是——这行的通吗?” “放心好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好法子了。这叫做,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女巫的苹果毒死女巫。” 江皎云一解释,其他人更加疑惑了,丝毫不理解江皎云的话。但看到她如此胸有成竹,便也跟着放心了。除了有家室的,还有无家可归被江皎云买来的女子, 她们更不希望江家酒楼就此倒闭。 到了第二日,人还是三三两两,她知道江刘氏的一席话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短期内是不能够恢复她酒楼原本的面貌了,才再一次关店,并挂上了牌匾。 江刘氏虽然没有得到好处,但再一次路过江皎云的酒楼的时候看到大门是关闭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她是农村人,对江刘氏来说去酒楼就是浪费钱,也不会去其他的酒楼光顾,因而也不知其他地方的酒楼多精彩,尤其是这几日说书先生的评书。 “却说那蒋氏,自家孙女终于有了出息,凭着她率真的性子得了贵人的帮助。贵人借了她一笔钱,要她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再还钱,这蒋氏却不依不饶了。” 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说着,台下听得人不由自主便想到了那江家酒楼。若不是江家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也是很不想江家酒楼离去的,毕竟到现在那也是城里唯一值得去吃喝玩乐的地方了。 有几个年轻人坐在台下听评书,他们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自然也喜欢这种文绉绉的娱乐。 一个青衣男子对身旁人道:“你听那说 书先生说的,像不像江家酒楼的江皎云?” 当中是有人见随影的,自然把随影当成了那所谓的贵人。如此一想,却更加往这一处靠拢了,也陷入了沉思。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谁说得清楚呢,哪怕那一日来闹事的老太太对江皎云再不好,她也不能够做出来这种事情吧,好歹也是她奶奶。” “但戏文里的蒋氏可是格外恶毒的,哪怕要孝敬也是戏文里女子她爹的责任,何况她爹已经被逼死,该做的已经做了。你要这么说,那对蒋姑娘来说可就是杀父之仇,更谈什么孝敬呢。” 又有一个男子补充,其余人却都因为戏文陷入了沉思。 到了另一边,一一个戏班子正在梨园演一出恶婆婆的戏。那恶婆婆便是以江刘氏为原型,最后逼得她的媳妇离去,儿子郁郁,而她的孙女便因为她的举动也想不开一蹶不振了。 近日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戏码,内容虽然都不同,但都是大同小异的,无一不把矛头对向了江刘氏。 自然有人也开始怀念起来江家酒楼,他们早已经把江家酒楼发生过的事情忘记了,哪里再管得了什么江刘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起哄 但让其他人都疑惑的是,他们已经不再计较江家酒楼,江家酒楼却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一样,无论如何也不开门。 江皎云也沉得住气,蓄势待发。 这一日她上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在路上走的周氏。周氏是来街上采买东西的,和一个妇人因为米价喋喋不休。今年的天气不好,到了现在也没有落雨,对庄稼人来说不是好事情。 周氏是出了名的霸道,兴许是这米商的价格比起周氏以前买的高了一点,周氏心里膈应,哪怕不买米也不能让着米商好过。 她心里是不大喜欢周氏的,但要想要彻底反击江刘氏,周氏倒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她因而便走了过去,笑看周氏,道:“周婶,在这里遇到你了,可真是巧。” 江皎云在城里开起了酒楼的事情便是周氏先知道给村里人说了的,而后才有了江刘氏去大闹的事情,这一点周氏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便开始心虚了。 她果然没有了先前的底气,看着江皎云,笑着说道:“哎呀,可不是巧,在这里碰到你了。” “最近生意不好做呢。”江皎云笑道。 周氏越发的脸红,不敢去看江皎云,她 是从江家酒楼经过了的,那里确实没有开门。 江皎云便对她说道:“没有什么人来,我便关了一段时间的店门。没想到那些来过的人都是吃惯了我这里的东西的,现在看到不开门便心急了,已经有了许多人来我这里和我说要我开张,还说千万不要闭门。我想原来这里的人也是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 周氏心里暗暗一惊,她听江刘氏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也以为江皎云的江家酒楼要完蛋了。要是江家酒楼还在,那江皎云还是一方豪绅,毕竟不是谁都开的起来这么大的酒楼的。 心里一痒,周氏本来就是个势利眼,又忍不住和她套近乎,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那么多人盼着你开门?那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周氏自己说着,也不由自主跟着眼红。 她暗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让自己家的女儿多在城里住,兴许也能够碰到江皎云这么好的运气,有个什么贵人照应着。 江皎云道:“自然是,来偷偷和我说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我这自己听的耳朵都疼。不过那都是有吃的就没命了的主,自然是不喜欢什么流言蜚语。我便和 他们说了,今晚江家酒楼会开门呢,届时就怕来的人太多了人满为患呢。” 说完,江皎云忽然脸色一变,闭紧了嘴。 周氏却不依不饶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江皎云低着头,小声说道:“你看我一高兴就胡说八道起来了,我这是昏了脑子,婶子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她说罢,便草草地告别了周氏,自顾自跑开了。 周氏越发心痒,她思索再三,却连那米也不买了,便直直回了村子去。 周氏一回去,事情便传了开来。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大晚上再去看热闹的心情了,但江刘氏却怎么都想不通。她自认为自己在出去了以后也说了不少江皎云的坏话,却不曾想她的酒楼还能够开下去。 以前的小店是因为是江皎云自己的,江刘氏可以伸手去要,但这酒楼听说是哪个贵人给江皎云的,她便也不敢去招惹。 思索再三,原本许翠花已经打算收拾收拾去睡了,却被江刘氏冲到了许翠花的屋子里面,一把把许翠花推醒。 他们的门锁子早已经坏了,但江刘氏舍不得花钱去修,江二牛又把钱都败光了,一家人的日子紧紧巴巴。 江二牛已经睡得四仰八叉,脱了上衣,只穿着个褂子。 看着江二牛,江刘氏便大声说道:“你也是被这懒东西给带的懒了,这太阳都没落山呢,你们这一对就滚床上,也不嫌害臊!” 江刘氏进屋子的时候特意没有去关门,许翠花自己也脱了不少了,急忙用杯子捂住自己和江二牛,道:“娘,你做什么啊,没看见我们都睡了。” 江刘氏一把拧住了许翠花的耳朵,死死掐着,看着许翠花龇牙咧嘴的样子才罢休。 “二牛是我儿子,他什么我没见过,你在这里跟我害臊什么。怎么了,有了媳妇就没有娘了?”江刘氏说着,一把把江二牛的被子掀开了。 江二牛也不恼,似乎习以为常,索性闭上了眼睛。 江刘氏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不舍得对江二牛发脾气,便轻轻拍着被子,好声说道:“二牛啊,你可不能睡,你大哥他们一家子又过上好日子了!” 哪怕是这样的话,现在也激不起来江二牛,他打了个呵欠,声音迷惘,“怎么会呢,我们那天去一闹那死丫头的店不是都开不下去了吗,你肯定是听错了。” 江刘氏仔细想了想周氏今 日在村子里说的那些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假话,心里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她沉下了声音,对江二牛说道:“那是你不知道,那江皎云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城里那男的一被骚狐狸挑拨就不要命了,死丫头要在今天晚上开店,这个时候去的人一定很多,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到时候再揭露她也不迟。” “什么!”许翠花突然尖叫了一声,“他家里的店怎么还能开呢,我说城里那人都没脸没皮的,都这么无耻不孝顺的人了他们还当个宝似的。娘,我们今晚就去城里,你跟我再哭一回,把她酒楼的名气搞臭!” 许翠花比江刘氏还要激动,她到底心心念念江皎云的酒楼,兴许还能够敲诈她一笔钱。 她穿衣服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好几处补丁了。换做以前有江大安的钱给他们随意挥霍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委屈的日子。 江二牛还是平平淡淡的,但江刘氏和许翠花都执意要去,他便也无可奈何,重新穿了衣服。 一百两银子若是换做普通人家,已经够半辈子的生活了,偏偏江刘氏把七十都给了江二牛,也不知道江二牛拿到了哪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水 江刘氏是疼爱江二牛的,他不说江刘氏也不问,只当自己儿子过了好日子也就罢了,不去计较。为了还能讹一笔钱,江刘氏破天荒地去租了牛车,几个人一起去了城里。 果然是向周氏说的,江家酒楼又开业了,而且人空间绝后的多。 江刘氏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到了江家酒楼的门前的时候,便要进去。 在这之前,江皎云为了让这些人还愿意来这里,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江皎云做了传单一样的东西,为了防止其他人看不懂字,特意用了滑稽可笑的绘画代替文字,但也说清楚了今天晚上江家酒楼的菜每人都可以免费点一荤一素。以及她特意提到了,这一次是来为江家酒楼做一个澄清的。 听了那么多的戏文,已经有许多人对江家酒楼重新有了好感,也希望得到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 菜还没有上,却忽然有一个戏班子出来。定睛一看,她唱戏的不是别人,竟是江皎云。 她确实懂一点戏,都是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现在这具身体没有什么功底,江皎云自己是不敢称之为戏的。但她却坚信,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她自己去说, 才能够说得清楚和真切。 台下的人已经坐齐了,江皎云还没有看到江刘氏,便开口唱:“可恨真心无人知,作恶多端却猖狂。” 她唱的极其哀婉,却字字精简,把事情始末都和台下那些人说了。为什么那小店不见了,是因为江刘氏逼迫她爹卖了店接济二叔;为什么他们一家人要来城里,因为分的地早已经被她奶奶卖掉了。 这么败家的儿子却得到了江刘氏的疼爱,而江大安无人问津。哪怕是再迂腐的人听了江皎云的唱词,也不好再说她是不孝顺之类的话。 终于把事情的始末都解释清楚了,江皎云却松了一口气。 刚一退场,忽然有几个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们走的格外的意气风发,似乎是势在必得。 可巧,他们进来却在江皎云唱说知道了她的酒楼再一次开业,那奶奶和二叔一定回来闹的时候。 江刘氏一见到江皎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套路,先留下了两行眼泪。 她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江皎云已经卸了妆,换上了农家普通的衣裳。 她看着江刘氏,目光平静,也不畏惧。 “我本以为上一次我提点了你,你会记得我 是你奶奶,孝敬我和你二叔。没想到你还是不管不顾,你这是把我们放在哪里啊,我怎么有了你爹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和你这个白眼狼!” 这话也是江皎云在戏词里说过的,是江刘氏为了贬损她说的托词。 和江刘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江皎云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文化只会无理取闹的老太罢了,站不住脚,来来回回的说辞也就这些,江皎云闭着眼睛也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其他人一听,江皎云居然猜到了江刘氏要说的话,不免都偷笑起来。 丝毫没有了那一日的影响,江刘氏也不由得呆住了,想不通她哪里说错了什么话。憋了许久,她才指着那些不为她说话的人道:“没想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却和这婊子一个心,你们长辈就是这么教你们不孝敬奶奶的?” 江刘氏的性格,也被江皎云摸清楚了。 她已经提前给这些人打了预防针,没想到江刘氏来的这么及时,而且把江皎云预设的情况描绘的淋漓尽致。他们已经知道的江刘氏会有这样的举动,因而丝毫不奇怪。 “我奶奶可没有您这么为老不尊。”说话的是一个青衣 年轻人,他身边的男子着绛衣,浅浅一笑。 江皎云随着青衣男子看过去,却忽然觉得他身边的人格外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我看你们来这里哪里是因为这死东西做的饭好吃,我看你们都是被她勾引去了!” 江刘氏急了,丝毫不在意自己就是为了借住别人的口来贬损江皎云的。她这么一说,在座的其他男子都不高兴了。 江刘氏惹了那些喝酒的男人不说,却又看着这里其他的妇人,道:“我说这城里的女人这么不检点的,大晚上出来你们男人也不管管,只怕是和这婊子串通一气呢?” “说自己孙女嘴巴都这么脏,我看江姑娘以前肯定是被冤枉了,我要有这种奶奶我也这么做。”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和母亲一同来的。 她母亲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只是制止了她。 但江刘氏几乎是把这里的人都骂了一顿,她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以前便是因为不会说话在村里没少惹人嫌。如今在这酒楼,不过是许多人维护着自己的身份不和江刘氏计较,心里却都开始同情起了江皎云。 江皎云走到了江刘氏面前,江刘 氏已经是和别人挣的面红耳赤了,哪里还估计的了江皎云。 她轻声说道:“奶奶。” 这一声,没有让江刘氏平静下来,但其他人却不再和江刘氏做口水战。 江刘氏到底是泼妇出身,恁他这么多人,却也不过是使得江刘氏气急败坏,但他们也没有占上风,却希望江皎云能够替他们扳回一局了。 “奶奶,你可知道,惯子如杀子?”江皎云问道。 她这么说,江刘氏废了很大的功夫,才理解江皎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是什么狗屁,怎么到了城里也跟这城里人一样说一嘴人听不懂的话。”江刘氏一摆手,嚷嚷道。 其他人又是觉得忍俊不禁,又是觉得好笑,一个个面容竟跟着扭曲了起来。 江皎云没有理会江刘氏,继续说道:“奶奶说我不孝,无非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和二叔足够多的钱。我第一次开江家酒楼的时候,一定有许多人知道,是一个弹丸小地。但我一直努力磨练我的厨艺,收入还算可观。要是奶奶不强行让我爹卖了店,兴许已经可以回本了。但就是因为奶奶体恤二叔,卖了店,我反倒背上了一屁股的债务。”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斗争 她说的动容,这些事情其实其他人都是知道的,但这一次江皎云是说给江刘氏听。 江刘氏的出身,注定了她没有什么远见和格局,她才不管江皎云说的什么从长远看,依旧我行我素,道:“要是我不让你爹把店卖了,你那赚的钱也不一定给我,我哪里是为了我自己,我可是为了你二叔啊!”江刘氏说着又开始掉眼泪,泪眼婆娑看着江二牛。 江皎云也看向了江皎云,冷笑了一声:“这放在城里一百两银子都已经够花许多年了,怎么到了我二叔这里,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就没有了呢?怕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把钱都败光了。” 她说的是实话,也是她打听到的。 就连江二牛自己都隐隐约约有要承认的意思了,江刘氏却按着,辩解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小辈还有脸管大人的事情了!” “我要是继续给二叔钱,就是助长这歪风。”再说话的时候,江皎云已经平静了许多,她从旁人的面容来看,知道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江刘氏无语凝噎,找不到替自己开脱的话。 江皎云便又看着江刘氏,继续说道:“我二叔家 里也是有几个男丁的,因为你惯我二叔,我二叔自然就惯他儿子,结果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要是奶奶真有心,怎么不把那几个孩子送学堂去?我想着有了我爹的那一百两银子,应该不拮据了吧?你舍不得让孙子束修花钱,却舍得给儿子败,你可真是个好娘。” 江二牛还是没有说话,哪怕他感觉到江刘氏的目光已经打到了他身上。 要是打架,江二牛可以,但跟人辩解这种事情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只好握紧了拳头。 意识到江二牛反常,赵九他们也不闲着,紧紧盯着江二牛随时准备把他拿下。 江皎云说了这一席话,说的是江刘氏哑口无言,人群中却已经有人拍手叫好了。 “那你说,你要怎么办,今天已经这么黑了,你怎么都要给我一个去处吧?大不了我以后不烦你,我只要你把我们一家子在城里安顿好,不能你自己是城里人了,还让我们睡炕。”江刘氏大言不惭说道。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她还是低估了江刘氏的脸皮。 “你把我和我爹一家子赶出去的那个时候也是深夜,还刮大风,我娘怎么求你都不肯让我们住一 晚上,今日怎有脸说这种话。”江皎云讥讽地笑道。 江刘氏脸涨红,左右看却没有人替她说话,便羞愤道:“我是你奶奶!” “你不配做我奶奶!”江皎云也怒吼道。 “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即便是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人听了却倍觉爽快。 其他人也纷纷鼓掌,赵九给江皎云示意,得到了江皎云同意之后便爽快的带着他的一种弟兄,把江刘氏一家子撵了出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反对,他们都兴致格外的高,看到江刘氏被赶出去自己也仿佛带入了江皎云的角色一般。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终于结束了。 今日酒楼的人空前的多,一直开到了半夜,最后一桌子人离去了才收摊。 打烊了以后,江皎云便一个人坐在屋顶,看着这满天的星光,忽然笑了。 “傻笑什么呢?”忽然有人说话,江皎云回头才发现是谢青元。 她撇了撇嘴,“又偷窥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给谢青元让了位置,能让自己写的戏本这么快就在各个酒楼传,谢青元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江皎云在看星空,谢青元却盯着她的脸,看得出神 。 “你给我的那戏词,可都是你自己写的?”谢青元问道。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要是给其他人写我也不放心啊。”江皎云淡然说道。 谢青元凝视着她,到底还是不想挪开视线,“你既然是一直在村里,又……受人欺负,怎么还有机会学这么多东西。” 江皎云收回了目光,看着谢青元,笑道:“怎么,不信我是被人欺负过来的?” 但谢青元却认真摇头,道:“你是应当受人尊敬的。若是你不是在这个家族,或许你的路会好走的多。” 江皎云瞥了谢青元一眼,似乎是在贬损他,但毕竟谢青元只是这么觉得,却找不到证据说明。 她暗暗在心里想,要是有的选,她也想要一个开了挂的人生,只想出生就在罗马,不想升级打怪。但既然她的人生已经是既定了的,她却也不再推辞,既来之则安之。 送走了客人,便是酒楼的人自己的狂欢了。 江皎云破天荒地允许小厮喝酒,小厮们做了一桌,丫头们也做了一桌簸钱玩,而她和谢青元,更像两个局外人。 他们是不参与其他人的狂欢的,对江皎云来说,心里的事 情终于告一段落,也没有什么可以难过的了。她亲自去取了酒,坐在三楼视野开阔的屋子,笑着对谢青元说道:“敢喝吗?” 谢青元平静地看着江皎云,道:“我喝不醉的。” 明显看到了江皎云不信任的目光,谢青元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江皎云也不甘示弱,嚷嚷着要喝,和谢青元一样一口闷。 对自己的酒量,江皎云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自然有许多心得。 但她似乎遗忘了一点,现在的江皎云以前是从来没有喝过酒的。 谢青元又直直端起酒壶,江皎云自然跟上,第二壶酒不过喝了一口,却忽然天旋地转了。 谢青元没有骗她,他喝了许多的药,终于让自己变得千杯不醉了。但也因此,他从不能享受到借酒消愁的欢愉。 “不要吹了,大爷我给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千杯不醉……”说完这句话,江皎云立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要紧,却直直摔进了谢青元的怀里。 江皎云不安分伸出手,搂住了谢青元的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由于是第一次喝酒,江皎云的身体很烫,也自然而然会感觉冷。 第一百二十章 醉酒 她打了个哆嗦,又不由自主往谢青元怀里钻,呢喃道:“冷。” 谢青元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说梦话。 随着夜越来越深,天空中的星星也逐渐增多,渐渐把两个人笼罩着。 谢青元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江皎云披着,但他怎么都不能让怀里的人松手,却又不敢搂的太紧,便以这样奇怪地姿势坐着。 江皎云忽然抬起头,借着烛火,他才看到她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眸子要他如何形容? 澄澈中,带着一点狡黠,哪怕是喝醉了也不放弃的警惕。但绯红的脸颊却又引人无线瞎想,也只有在接触到她瘦弱的身躯的时候,谢青元才再一次意识到她其实还是个孩子。 分明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行事作风颇有老江湖的风范。又或许是因为年龄到底小,她的那些手段才给人以孩子气的感觉了。 谢青元心里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江皎云的面容,但他是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尤其是江皎云的小手,扯住了他衣服的时候。 “冷。”江皎云又呢喃 了一声。 谢青元看着她,那睫毛似乎微微湿了,却不肯闭上眼。但在这样的状态下,就连谢青元也不知道她看他是否能够看的真切。 把人丢在这里自然是不好的,谢青元也清楚,才抱着她往回走。 但这一路走的却格外艰难,倒不是江皎云太重,而是谢青元自己的心十分沉重。 他知道他的许诺,早已经在许多年前给了旁人。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江皎云还是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呢?”他忍不住笑着问道。 江皎云跟着笑了,安静的时候,她的笑容很甜,让谢青元心里一暖。 平日里对她再怎么冷冷清清,此时谢青元也忍不住温和下来,轻轻把人放在了床上。 “你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好。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却觉得此安逸。”他说着,与其说是给江皎云听,却不如说是给自己。 听着江皎云越发沉重的呼吸声,他却没来由的感觉舒服。 正转过身要走的时候,江皎云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是要到了休息的时候了,谢青元知道他不能够在这里久留,便打算离开。但 他去扯她的手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能够让她把手松开。 “不要……走。”江皎云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阿云,你还好吗?你是不是清醒的?”也不知为何,谢青元忽然就想问她。 话出口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呼之欲出。 但江皎云又垂眸了,看起来和平日里到底是反常了。 谢青元松了一口气,他拿出了匕首,对着自己衣服就划下去。却在这一瞬间,江皎云突然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那匕首停在了她手的正上空。 谢青元微微一惊,又收回了匕首,江皎云的手已经是掠过了他的袖子西斯地抓着他的手臂了。 她的手也和谢青元的心一样,是炽热的。 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对谢青元来说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也跟着没来由发烫。 他看着江皎云,江皎云也抬起头。 双目对视,她再也没有躲过谢青元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他。 夜已经深了,江皎云的手没有睁开。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侧躺在床上,但手从来不曾松开。 谢青元没有办法,他总归不能把匕首对着哪个人的 手臂,便不得已和衣而睡,在江皎云的身边躺下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谢青元迎面便感觉到了江皎云的掌风。 就是在这掌风下,他麻利的起身,躲到了一边,江皎云的小粉拳才落在了床上。 她看着谢青元,怒视着他,骂道:“好你个谢青元,你趁人之危!” 谢青元略有无辜看着她,道:“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好不好?” 他说着,便去自顾自点燃了蜡烛。醉酒的人往往都是睡的天昏地暗,江皎云却与众不同,醒来如此早。在灯火下的脸,更加红润了,像被惹急了的小猫。 “我昨晚喝醉了,结果你看看,你做出来的这是什么事情?” 谢青元知道她指的是他在她的屋子的事情。但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谢青元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这哪里是江皎云的屋子,不过是昨夜江皎云一直说冷,他着急不让她吹风才不小心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屋子去。眼下江皎云要是逼问,他连解释的说辞都没有了。 沉默了许久,他才不咸不淡道:“我没有对你做什么。” 江皎云霎时红了脸,看着谢青元,脸颊的颜色和昨夜别无二 致。 “谁问你这个了!” 她说着猛地起身,才发现她的衣服倒是好好穿着的,谢青元却是脱了外衣。 江皎云更加惊愕了,不可置信看着谢青元,小声问道:“你的外衣呢?”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谢青元看着她,忽然勾唇一笑,凑了过去。 “不记得那就可惜了,不如我和你仔细说说,昨夜你是怎么主动投怀送抱?”他已经是凑到了江皎云的面前,江皎云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感受到了江皎云的怒气,他忽然又站起来,果不其然江皎云一个巴掌已经是落下去了。 她脸已经是自己也能感觉到的发烫了,再也不好意思再在谢青元的屋子带着。略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只剩下谢青元还在浅笑。 下人们都还没有醒来,她在三楼住着,本是想要去吹风的,但上了楼,又不免想到了昨夜的事情,才没有走到栏杆前。但她定睛一看,借着快要亮起来的天,看到了楼下有个女子的身影。 在这样的夜里,女子的身影便显得更加单薄了。她忽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落在了江皎云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紫衣男子 江皎云被她看的浑身起毛,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在了一个厚实的怀里。 “你的青鸢,找过来了。”江皎云尴尬地对谢青元说,她不知道青鸢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青鸢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着谢青元,寸步不离。 谢青元又要和江皎云来这酒楼,美名其曰酒楼也有他的一部分,自然青鸢不愿意再在宅子或是在养殖场呆着,马不停蹄追了过来。 看到谢青元的时候,青鸢的目光明显顿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在楼下面站着怪不好意思的,你快点下去吧。”江皎云说罢,便急匆匆往回跑。 谢青元从栏杆翻身下去,落到了青鸢的面前。 青鸢看着谢青元,已经是红了眼眶。 “原来主上也是个薄情人,我想主上大概已经忘记了多年以前对我的承诺。”她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谢青元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抬手去拭她的泪,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哭泣。 哭了许久,大抵是自己也觉得哭得累了,青鸢才渐渐止住。 待到她平和了之后,谢青元才说道:“我确实答应 过你,也会给你我应该给你的承诺。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满足你一切要求。但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能够给你的也只是承诺而已。” 青鸢不再掉眼泪,看着谢青元,冷笑了一声,“等你事成之后,你就要和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在一起,而且要一辈子只能够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你甘心吗?” 若是换做以前,谢青元是丝毫不在乎的。他也一度以为,他是一个冷冰冰的人,没有感情这样的东西在。 但青鸢再一次问起他的时候,谢青元却犹豫了。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江皎云的面容。 但他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因此很快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了,对青鸢道:“自然,没有什么不甘心。” 他语气格外镇定,哪怕是青鸢也找不到破绽。 在青鸢狐疑的表情中,谢青元又继续道:“我相信是因为我们聚少离多,才会冲淡了以前的感觉。更何况,我们有这么多年没有见面,要再有以前的感觉应当需要好好相处的。夜凉,你随我回去吧。” 青鸢微微颔首,似乎是接受了谢青元的说法,和他一起往楼 上走。 但青鸢的美梦,却很快破灭了。 她进了谢青元的屋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女子的发簪。是普普通通的木簪,一眼便能够看出来是谁喜欢带的。那木簪却十分平和地,躺在谢青元的床上。 青鸢怔了怔,不动声色去把木簪拿在手里,给谢青元露出了僵硬的笑容,“这木簪真好看,不如送我吧。” 谢青元也顿了一下,还没有开口,却已经被青鸢收在了袖子里,只好点头。 她又跟着谢青元到了江家酒楼,依旧是美名其曰服侍谢青元,不肯离开。 江皎云也随她去了,但那一夜的感觉,却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从和江刘氏彻底割裂之后,江皎云的酒楼生意破天荒的好了起来。 她也给酒楼定了一个新的规定,每天都会推出来一种特价菜,菜名无一不是用诗词来定的。 下午的时候,有个紫衣男子来,笑着问道:“今日你们的酒楼便宜的菜叫什么?” 小二想了想,答道:“不见去年人。” 紫衣男人忽然放声大笑,“怎么,江姑娘近日心情不好?怎么菜名都是这么恹恹的。” 小二挠了挠头,他是 不懂这些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想了想,便对紫衣男子说道:“那大概是我们大掌柜身边来了个好看的姑娘吧。” 后面他们都喜欢性地给谢青元叫大掌柜,却还是管江皎云叫江姑娘。 江皎云虽然不介意,但有时候想了想却还是觉得自己被坑了一把似的。 小二跟前站着江红珠,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江红珠也面容红润,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她站在小二身边,对紫衣男子说道:“姐姐说了,夏日人心里不免也跟着急躁,不如听一点哀婉的句子缓缓心里的火气。” 紫衣男子忽然大笑道:“这倒是个好说法,那我就要这‘不见去年人’了。小姑娘,我看你模样和江姑娘生的相似,你可是她妹妹?” 小姑娘羞涩地看着男子,点了点头。 “我是见过你姐姐的,你姐姐以前拿了她亲自做的东坡肉去拜见我爹。我那个时候倒是没有看出来,这个小由头这么厉害。” 他说话的时候,又有一男子走了过来,对他道:“苏兄今日不会再去哪了吧?” 那男子说着,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原是三月的,但没想今年如此多灾多难 ,朝廷却破天荒把日子顺眼了,有史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呢。” “那我可要好好向苏兄请教一番了。” 那人说着,也在紫衣男子面前坐了下来。他们已经点了东西,小二和江红珠记下了,便离去去了其他人面前。但江红珠却总忍不住侧目,偷偷看那紫衣男子一眼。 她记得姐姐以前是说过的,这自己男子叫苏时,听他说的自己还没有考取功名,想必到底是没有成家了。 再去偷偷摸摸看苏时的时候,江红珠忽然发现苏时也在看着她,不由得红了脸。 倒是苏时身边的那男子,笑着调侃道:“苏兄,你看那丫头总看你呢。” 苏时浅淡一笑,却并不说话。江红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苏时笑的时候,却没来由的心跟着飞快地跳。 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江皎云便开始打听那个被江刘氏卖掉的妹妹的事情了。 虽然她和那个妹妹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交集,那妹妹从一出生便已经离开了江家。但江皎云也是从江刘氏口里听说了这个妹妹的,那一家人似乎格外狠毒,不亚于江刘氏。便也因为如此,她更加想要找到那个妹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妹 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 她如今自然是不能够去问江刘氏的,便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村里其他人身上。从她把江刘氏赶走了以后,江刘氏对江皎云是恨得牙痒痒,要不要回村子还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这几日江家酒楼都没有开业到很晚,太阳落山不久,便打烊了。 江皎云回到了江大安和赵若兰在的宅子,每日忙碌他们不过是吃饭的时候才能够见到江皎云,她又为了方便不在宅子里住着,赵若兰见了江皎云自然是更加亲切了。 点了灯火,看着江皎云急匆匆的样子,赵若兰便不敢多说加长,和江大安一起拉着江皎云坐下了。 “阿云,出了什么事情你和我们说便是了。”赵若兰道。 一家人一同坐下了,江成和江河也在,江红珠给江皎云帮忙才没有一同过来。 看着哪怕在一个地方却见面极少的家人,江皎云也不忍心把她的打算说出来。但她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是必须要和家人交谈的了。 看着赵若兰,江皎云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道:“娘,我来是想要问你关于妹妹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说起妹 妹,赵若兰自然是先想到的江红珠,便笑着说道:“红珠不是在你身边吗,有什么话和她说就是了,红珠现在也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过了一个年岁,江红珠是长大了一点,但也才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 这大概便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在赵若兰眼里看起来也是正常的。 但江皎云却摇了摇头,她今日要说的却不是江红珠。 赵若兰霎时明白了江皎云的意思,看着她许久,却说不出话了。 那个被卖掉的女儿,是赵若兰心里的痛。 那还是是她和江大安一起去做工的时候,被江刘氏偷偷卖掉的。但苦于买主不是村子里的人,他们早已经离开了这里,赵若兰也不清楚那三女儿到底被卖到了哪里去。 “恐怕是找不回来了罢。”江大安叹了一口气,对江皎云说道。 这样的结果江皎云不是没有想过,赵若兰和江大安怎么可能没有去找,但也是无功而返。哪怕他们只是想大老远去看一看那孩子,却也天不遂人愿。 想到这里,赵若兰和江大安二人终究都陷入了沉默。这良久的沉默,对江皎云来说是格外不适应的,但 她却逼着自己习惯这种绝望的感觉。 “我似乎听我奶奶提过一次,她卖三妹妹的人家并不怎么好。不过是给的钱多了一点罢了,为了她那银镯子她才把妹妹卖了的。哪怕不让妹妹回来,我也一定要知道妹妹现在过得怎么样。”江皎云十分坚定的说。 从某一种层面来讲,其实那个妹妹的出现也许是变相的救了江皎云。 要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恐怕想要银镯子的江刘氏,卖出去的人就不是三妹妹而是她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也要给这个妹妹应有的补偿。 赵若兰和江大安都没有说话,江皎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毕竟他们其实连这个妹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 “买三妹的人,以前是村子里的。”江大安猛吸了一口气,才对江皎云说道。 江皎云点了点头,等待着江大安的后文。 江大安看了一眼她,才继续说道:“那个男是个猎户,猎户都有钱,以前也有三个媳妇。” 说道“媳妇”两个字的时候,江大安的语气是颤抖的。 要是江皎云猜得没错的话,那所谓的媳妇怕也和江红珠一样是买回来的。在村子里买卖人 口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只要是家里有了女儿养不起的,都不免会走这样的路,因而也没有人去揭发。 但其他人无非是想给女儿一个好的归宿,江刘氏却是纯粹的自私自利罢了。 赵若兰看着江皎云,看了许久。江大安在这期间一言不发,其实哪怕他想要说,也无话可说。三女儿被送人他们都有责任,不过是责任的大小罢了。 “阿云,你真的决定去找三妹?要找她,恐怕还是只能够从你奶奶那里。” 江大安终于说出了他的顾虑,上一次江刘氏来闹事他是知道的。但到底是自己的娘,又有那没有人性的伦理在压迫,他还是无能为力。 在很多时候,江大安觉得自己不是给孩子解决问题的,而是不断给江皎云添乱。 江皎云认真点头,道:“自然,我既然说了要找三妹,就一定会用尽全力。” 其实他们更加害怕的是,找到三妹的时候三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江大安猛吸了一口气,“大家都知道那猎户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打老婆。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娶老婆了,因为他从小就跟着他爹打猎,手 里有钱。结果没过半年,他老婆就死了。”江大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江皎云听在耳中心惊胆战,道:“那……里正就不管吗,这种人应该去报官!” “里正问了,张达说是她媳妇自己摔死的。里正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信了他的,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后来过了一年时间,那张达买了个童养媳,照例没活过一年时间,说是自己病死的,但他打老婆的时候他老婆哭的声音村里人都能听到。”江大安说完,便不再吭声。 赵若兰接过了江大安的话茬,对江皎云道:“衙门有规定,村里一个人犯事,要是大事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受到连累,这么一来其他人只当是张家自己家里的家事,哪怕再同情那姑娘也没有办法的。所以……” “所以我奶奶也不怕村子里人告她拐卖人口,因为大家都知道明哲保身是不是?这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条例,哪怕是连坐也不是这么连坐的!” 江皎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她却也开始害怕,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条件也好起来的时候找妹妹最好,却没有想到多等一点时间,妹妹就多了几分危险。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猎户的暴虐 看着江皎云闷闷不乐的样子,赵若兰心里也难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家在买了江三妹之后,兴许还是因为村子里人的看法,才搬了家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赵若兰总觉得,张家是把事情告诉了江刘氏的,只是江刘氏没有告诉赵若兰和江大安。 江皎云没有赵若兰那么悲观,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见赵若兰和江大安似乎早已经放弃了寻找江三妹的想法,江皎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站起来,看着他们夫妻两个,道:“那妹妹是从她一出生就被送走了的,哪怕和我没有什么交集,但我也知道心疼。我知道你们是怕找到三妹的时候三妹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三妹还活着呢?哪怕三妹真的是被那个什么猎户打死了,我也要知道!”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赵若兰和江大安才有了些许的动容。 他们沉默了,他们也在思考江皎云所说的话。 人都是惧怕死亡的,更害怕看到亲人的死亡。 但江皎云和他们的观点不同,哪怕是死了,也一定要知道才安心,总比自我欺骗要好得多。 但她也同样 知道了关于那个刚出生不久就被卖掉了的三妹,父母是一概不知的。 他们也是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才被江刘氏钻了空子。 也是因此,往后赵若兰说什么也不和江大安一起去做工了,她就是害怕有一天回来的时候,连江红珠和江皎云也不见。 江皎云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怒火,但在赵若兰面前却怎么都发不出。她看着赵若兰,赵若兰终于动了动唇,说道:“你去找三妹吧,我们都去找。” 江大安没有说话,江皎云同样的没有回答。 她只是沉默颔首,缓缓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了自己的酒楼的时候,江皎云还是照例给小二与丫头们发了例银,但告诉他们关店一段时间。 整理好了自己的包裹,江皎云便打算等第二天天一亮,就去村子里质问江刘氏。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三妹找到。 躺在床上,江皎云一想到那三妹,便辗转反侧。 她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那个素味蒙面的三妹。三妹已经长成了大孩子,她也看到了凶神恶煞的张达。 张达还是虎着脸,拿起自己打猎的工具,就向三妹身上招呼 ,三妹被打的连连痛哭,气息也不稳。 渐渐的,三妹的脸变成了自己的,张达的脸变成了江刘氏的,那打人和挨打的动作重合,江皎云猛地惊醒了。 天还没有亮,但江皎云怎么都无法合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想要把三妹找回来的心思那么的强烈,江刘氏给原主留下来的阴影,也使得这一句身体有它本能的反应。 在想到三妹的时候,便以为三妹也是和她以前一样饱受折磨的,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内心。 江皎云知道,她已经等不到天亮了,即刻就想要去找回那可怜的孩子。 背起了自己的行囊,江皎云刚刚踏出一步,便看到了谢青元在门口站着。 她神色柔和了下来,对谢青元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青元眼睛眨也不眨,“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村子一趟,打听我三妹的下落,把我三妹从那猎户手里边救回来。”江皎云简洁明白说了自己的打算,便要离开,却被谢青元拦住了。 谢青元平静地看着江皎云,笑道:“你这么去,不过是拜拜给人家送去另一个大闺女。” 江皎云怒视 着他,“你要是不能帮忙,就不要捣乱了。” 她话是这么说的,谢青元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也不躲开。 看着江皎云炸了毛的样子,谢青元的笑意竟越发的浓了,“你倒是知道那是个猎户,可是敢在深山里面和猛虎搏斗的人。你要怎么说服人家,把你的三妹还给你?” 江皎云的确是冲动了,谢青元提出来的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思考许久,她才说了自己也不满意的回答,“我可以给他钱,把我三妹重新买回来。” 谢青元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一点,他一度以为,这个女子是向来理智的,理智到有时候连人性都没有了。但这个时候,他才又忽然意识道,其实是他还不够了解江皎云。 她的理智,也是建立在感性的前提上,不会因为一个理性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眼下因为太过于担忧自己的三妹,她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所以,你应该带上我。我好歹也会功夫,要是那猎户欺负你,我就可以把他打跑,也不怕他回头再做出来什么讹诈你的事情。还有,要是你过于冲动没有办法理性思考的时候,我同样地可以 提醒你。”谢青元淡淡说道。 江皎云没有说话,但她已经被谢青元的说法折服了。 她没有提前告诉谢青元,也是因为怕听到谢青元拒绝的答案。 但有了谢青元的承诺,江皎云便觉得洒脱的多了。 她颔首,平静地看着谢青元,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有了谢青元在侧,江皎云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她没有再着急,给她和谢青元一同做了早饭。 在厨房的时候,谢青元又溜了进来,看着她问道:“今天吃什么饭?” “银耳莲子羹,还有燕饺。”燕饺的用料很特别,并不油腻,也是适合早上食用的。她又蒸了鸡蛋糕,把鸡蛋糕推到谢青元面前的时候,鸡蛋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 分明是普通的早点,但谢青元总觉得她今日准备的时候格外用心。 鸡蛋糕蒸出来恰到好处的滑爽,入口即化,清香扑面。银耳莲子羹有夏日的味道,夏季的莲子正好,莲子的清香伴随滑嫩的银耳入口,也散去了一大半火气。 与其说江皎云是给谢青元做早点,不如说是做给自己。 做好了这一切,江皎云终于有了平和的心情,去迎接三妹回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偿还 要想知道三妹的下落,江皎云不得已去找江刘氏。 她以为从那一次的事情过后,再也不用看到江刘氏那张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脸,却没有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江皎云没有再坐牛车,和谢青元一起骑了马,换上一身男儿装,飞驰到了江刘氏的门前。 还没有道江刘氏家门口的时候,江皎云便已经听到了江刘氏在喋喋不休的骂许翠花。 江刘氏是站在院子里的,却没有关门。许翠花还是不敢和江刘氏叫板,毕竟江皎云现在有了人护着,但江刘氏是没有的。 她指着许翠花的鼻子,说道:“每次一起去找那江皎云,都是我自个说,到了他们面前你你就不会说话啦,哑巴啦?” “娘,你要我怎么说,你可是看见了那城里吃着江皎云饭的都向着那狐媚子说话呢。”许翠花手里还端着盆,看样子是要去洗衣服。 “那是那些人不知道这狐媚子的手段!”江刘氏几乎咆哮,她的衣服已经很旧了,没有了江大安的接济,她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钱去换新衣服。 在她一手骄纵下,江二牛和他的几个孩子,几乎已经废了。 “奶奶,您别和娘生气 ,要是您和娘生气可不又中了江皎云的圈套了。”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是江珍珠的小妹。 但这丫头和江珍珠却大有不同,江珍珠的容貌不过是看得过去,但这丫头却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好看,就连这么讨厌江刘氏的江皎云,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江二牛二女儿生得好。 人都是习惯性看脸的,江刘氏在她这小孙女面前,立刻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是江皎云没见过的慈爱。 “红苕说的对,我们不能中了那丫头的圈套。你娘这事情就算了,你也好好和你爹说说,让你爹找个什么活干,别一天天净窝在炕上。”江刘氏说着,又瞪了许翠花一眼,看来她的那些话是给江红苕说的。 江皎云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谢青元正看着江红苕,看的无比出出神。 下了马,江皎云戳了一下谢青元,谢青元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不高兴,道:“怎么,看到一个好看一点的小丫头就走不动了?要是按年龄,那丫头教你一句叔都不为过。” 谢青元没有顺着江皎云的话说,只是喃喃自语道:“要是再瘦 一点,再黑一点,眼里的精明再少一点……” “还要再瘦?还要黑?谢青元,你还说你来是要帮我忙的,我怎么觉得你脑子不好使了。”江皎云又捏了捏谢青元的脸,可见他真的傻掉了,这么无礼的举动也没能够让谢青元生气。 她又加大了力度,谢青元这才回过神,拍开了江皎云的手,“现在该你去问了,我在外面等你。” 江皎云颔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头,笑道:“怎么不进去保护我,要是我奶奶叫我二叔出来打我怎么办。” “给你打回去。”谢青元不苟言笑道。 江皎云便又道:“那要是我和我奶奶吵起来呢?” 谢青元忽然压低了声音,眼睛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我也怕你奶奶,像个母夜叉。” 江皎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控制住声音。江刘氏警觉地看了一眼门口,道:“谁在那里?” 现在江皎云就是不想进去也不能够了,便昂首走了进去,看着江刘氏,也不退让,冷漠道:“奶奶,可真是好久不见。” “你居然敢来!” 江刘氏吃了一惊,看着江皎云,恨得牙痒痒。江皎云却满脸无所谓,看着江刘 氏,笑而不答。 “这么久了,还是长这么丑,真是丑人多作怪。”虽然江红苕年龄不大,却伶牙俐齿,那一股聪明劲全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毕竟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江皎云才懒得和她计较,她直直看着江刘氏,道:“我来找你,是问我妹妹的。” 说起妹妹,江刘氏和赵若兰的反应一样,似乎他们都已经忘记了那个可怜的小孩的存在。 “江珍珠不是跟你们一起走了,你还来我这里找什么。翠花,把人给我撵走!”江刘氏自己说着,却先一步挑起了扫把,朝江皎云身上招呼。 抬手的时候,江刘氏手上的镯子便在太阳下面发着光,熠熠生辉,刺痛了江皎云的眼睛。 那不是银镯子,是她妹妹的血泪。 “你只管告诉我我妹妹的去处,我不和你计较,否则,我就去报官,说你拐卖人口。”江皎云冷眼瞧着江刘氏,冷笑了一声。 江刘氏终于意识到她说的那个妹妹是哪个妹妹,却也跟着笑了。她拨弄着手里的镯子,满脸爱惜,似乎那镯子才是她的亲孙女一样。 “你去啊,你可别忘了你也是江家的人,是村子的人。你要是报官,有 你好果子吃。”江刘氏讥讽地看着江皎云,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江皎云还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死死咬着下唇。 烈日的照射下,两个人都有些睁不开眼。江刘氏眯着眼睛,眼里是精明的光。也许她喜欢江红苕,还有找到了同类的意味。 地面被照得发白,天是热的,江皎云的心却结了冰。 面对江皎云的质问,江刘氏连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 看到奶奶和江皎云对峙,江红苕也跟着说道:“你妹妹被卖了是她自己活该,你不要和奶奶叫板。这里是我们的村子,要是你再不滚我就让我奶奶去叫人把你打死。” 对于那个被卖了的堂妹,江红苕也同样没有什么同理心,从出生在这个家里开始,她就一定注定要长歪。 江皎云怒视着江刘氏,盯紧了她的眼睛,道:“张达,搬去了哪里?” “卖了,死了,你找顶个屁用,还敢跟我在这里叫。”江刘氏说着又是把扫把朝着江皎云头上挥,“你别以为你穿的不男不女我就怕你,我告诉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是你奶奶。” 江皎云没有躲闪,猛地伸手,接住了江刘氏扫下来的扫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牛的屈辱 结结实实挨了一扫把,江皎云手心瞬间起了红印。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抓住了扫把,用力扯,江刘氏毫无防备扫把被扯了过去。 江皎云一扫把打在江刘氏的腿上,江刘氏吃痛“哎唷”一声,下一刻便是一巴掌,打在了她像丝瓜一样粗糙没有水分的脸上。 这一巴掌,不止是江皎云的怒气,还有以前原主的命。 “你反了你了,居然敢打我……” 江刘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皎云便又是一巴掌,打的江刘氏昏天黑地,两眼发黑。 “你……你居然敢打我!”江刘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皎云,她哆嗦着,朝着屋子里大声喊,“二牛!” 江二牛听到了母亲的叫,火急火燎跑了出来,竟看到了江皎云。 他顿时怒从心起,江二牛随了江刘氏,也是容易嫉妒的人。眼见着江皎云跑到自己家里面撒野了,他也顾不得其他,握紧了拳头就朝着江皎云的脸上招呼,一边动手一边怒道:“江皎云,你这个小不死的,你凭什么打我娘!” 江皎云躲闪不及,江二牛还是一拳砸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一口血要吐出来, 嘴里也有了腥味。但她却不畏惧,丝毫不后悔方才对江刘氏动手的事情。 江二牛皱起了眉头,看着江皎云,她明明吃了自己的一拳,脸上却还是带着她那固有的戏谑的笑容。 “好啊,我打了江刘氏,现在还要和你算账。” 江皎云说着,拿出了谢青元给她的用来防身的小刀,对准了江二牛,笑道:“你要是再过来,我连你一起打。” 江二牛鄙夷地看了一眼江皎云,撇了撇嘴,“真是赚了钱,胆子也大了,敢跟我叫板。”他说着挽起了袖子看着江皎云,便要朝她动手。 但江皎云却丝毫不畏惧,她既然敢这么做,全然是因为身后还有一个外援在。 江二牛的第二拳还没有落到江皎云的身上,却已经有人骑着马,冲进了江刘氏的家门。 江皎云回头看的时候,整个人不免僵住了。是谢青元不错,但他这个时候脸上却蒙了面布,还戴上了斗笠,看起来倒有了侠客那意味。然而真正威慑道江二牛的,是他手里的长剑。 谢青元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看着江二牛。 江红苕躲到了江刘氏的背后,但还没有抓住江刘氏的衣服,却 被许翠花抱着跑远了。 “说,张达在哪里?”谢青元目光凛冽看着江二牛,质问道。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咽下去了嘴里的甜腥,不由觉得还是谢青元的威慑力要大一点。他说话的时候,江刘氏一句话都不敢说,江二牛也傻在了原地。 “你是什么人?我懂了,你和江皎云是一伙的是不是?我这就要去告诉里正,你江皎云把外面的人带到我们村子里面……”江二牛说着就要往外面跑,谢青元却掉转马头,拦在了江二牛的面前。 他看着江二牛,伸出了长剑,剑指着江二牛的脖子。 江二牛不敢动,谢青元便继续说道:“哪猎户和我有一点私人恩怨,我听说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只要你们告诉我他的去处,我便饶过你们。否则,便让你死在马蹄下。” 谢青元的马也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马是千里马,而谢青元也是伯乐,自然是匹配的。他的马也养得好,毛发发亮,身躯高大,和他的主子一样有无尽威严。 江皎云暗地里给谢青元竖起了大拇指,他这么做莫要说是唬住了谢青元,也能够打听出来张达的下落。 江刘氏还 是嘴硬,道:“不知道!” 谢青元丝毫没有手软,那剑已经到了江二牛的面前,稍稍用力,江二牛的脖子已经有了血渗出来。 他抬手去摸的时候,摸到了一股温热的东西。 不过是划破了皮肤,丝毫没有伤到要害,但这已经足够给江二牛造成了惊吓。 偏偏在这个时候,江刘氏不知道稳住江二牛,带头嚎了起来。江二牛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看着谢青元,犹犹豫豫道:“你,你玩真的……”说罢,他忽然往后倒,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起来。 江皎云到底是不想真的闹出来什么人命,才看了谢青元一眼。 谢青元又骑着马,到了江刘氏面前。 江刘氏已经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哭诉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张达去孤山村了,要是他没在搬家,你去那就能找到人!” 江刘氏眼泪已经冒了出来,江皎云站在谢青元的边上,平静看着她,一言不发,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孤山村这个名字。 如此清逸的名字,却容下了这个大恶人,江皎云只觉得是糟蹋了这个村名。 除了江刘氏的院子,江皎云才长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 “看样子以后在村子里举步艰难了,你这么做,江刘氏一定要去告我的状,我可真就成了恶人了。” “你又不在村子里了,随她怎么说去。她给你泼的脏水,也不少了吧。”谢青元说着,却皱起了眉头,“不过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我以前也是被小人算计过,做了别人口里的无恶不作之徒。” 江皎云虽然不知道孤山村在哪里,但也知道和他们村子离得远。从江刘氏这边打听出来了消息,江皎云便与谢青元从村子边缘,故意绕开了其他人,去往孤山村。 谢青元却是没有对江二牛做什么,他纯粹是被自己吓晕了的。 带到谢青元走了,却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入眼便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江二牛尚且惊魂未定,吓了一跳,一巴掌朝着面前的女人打过去。 女人被他打在了脑袋上,打的是头晕目眩,滚坐在了地上。 “你这混球,你好端端的打翠花做什么!”哪怕江刘氏实在看不惯许翠花,却还是忍不住指责江二牛。 江二牛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是许翠花,顿时心里愧疚,却也多了说不清的屈辱,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亲自告状 “娘,我要去找里正!”江二牛目光炯炯看着江刘氏,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江刘氏霎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前有鸡毛蒜皮的事情江刘氏要江二牛和她一起去找里正的时候,江二牛可是一百个不乐意。 “好好的你找里正做什么?”江刘氏说道。 她自然是不能够告诉里正江皎云来找他们麻烦的,要是勾出来多年以前她卖孙女的事情,哪怕那个时候的里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里正也不一定给她做主。 正思索着要是去见里正该说什么,江二牛却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 到了里正家里,里面几个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那时里正的远方亲戚,在南方做生意,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到这里来,顺便看看里正。做生意自然有钱,也是里正乐于交往的人。 正说到尽兴的时候,那亲戚和里正传授做生意之道,哪怕里正现在不做生意也是乐意听的。却不巧在这个时候,江二牛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家里其他人拦都拦不住。 到了里正面前,他也顾不上里正脸色不好看,便道:“里正,你可要给我们做主!” 江刘氏前前后 后痛出来了这么多的事情,里正早已经是不待见他们一家人了。本以为这些天江刘氏会安静下来,但现在看到了江二牛,里正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表叔,这位是?”坐在里正旁边的男人看起来比里正小不了几岁,因此一句“表叔”再加之江二牛在这里,气氛越发的古怪了。 里正和客人在大堂里,为了表示和他这表侄子亲近,里正特意泡了茶,也装了一回文化人。 江二牛见里正不理他,便又往前跑了几步。偏偏被地上什么东西磕了一下,整个人都扑上前去。 表侄子跑得快,躲到了一边,江二牛一把把里正桌子上的茶杯打翻了,水泼了他一身,也泼了里正一身。 表侄子站在一边,想笑又不好笑,用拳头抵着唇,缓缓转过身,道:“表叔啊,要不然您先忙,我就离去了,城里还有生意要做呢。” “哎哎哎,别走啊,我让他先回去,你我这么久都没见面应该好好叙一叙旧。”里正也不管自己的衣服还滴着水,急急忙忙站起来,但表侄子已经是出了门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了。 他哪里是舍不得自己的表侄子 ,不过是因为表侄子说的生意之道还没有说完,他不过是听了一个皮毛。这听人传授经验,免不了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情绪在内,看到别人发财了,似乎自己也要发财似的。 里正心里怒气还在萦绕,表侄子对着他拜了拜,头也不回离开了。 江二牛以为是自己闯了祸泼了茶水,又急急忙忙扯过来了桌子上的桌布擦水。但这样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茶渍的面积越来越大了。 “你给我住手!”里正忍无可忍,怒吼了一声。 他这么一吼,连带着楼上斗蛐蛐的儿子也听到了,急匆匆跑了下来茫然看着里正和江二牛。 里正瞪着江二牛,里正夫人也出来了,帮忙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夫人看了一眼江二牛,抱怨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冒冒失失的。” 江二牛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里正自己家里的那些情况,妇人便开口说道:“哎呀,你脖子这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哎呦让您减小了!” 门口女人粗着嗓子的声音传到了李夫人耳中,她回头发现是江刘氏来了,便又笑着走了过去,道:“你也来了 ,哪看来真有急事了。” 李夫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也对江刘氏没什么别的看法。但她不过是对江刘氏露出了好脸色,里正却越发地看他们不顺眼了。 江刘氏一来,江二牛也有了底气,道:“里正,我要和您说那江皎云今天来我们家里闹事,我脖子上这伤就是她搞出来的。” 原本已经不疼了的伤口,江二牛一提起来,又不免龇牙咧嘴。 里正扶额,拧了拧自己的袖子,又坐在了椅子上,头也不抬。 “可不是啊,那江皎云自己赚了钱还不安生,偏偏要到我们家里来耀武扬威。里正,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江刘氏走到里正面前,拿出她一贯作风,对着江二牛,却是指桑骂槐,“你个不长心的东西,你自己侄女欺负到了自己头上罢了,现在居然被外村人在自家村子欺负了,你怎么这么窝囊呢。那不要脸的东西来了,你也放她乱来,我怎么和你死去的爹交代!” 里正却没有听江刘氏说的这些话,他倒是对江皎云在城里开了酒楼有所耳闻,却不曾想道那所谓的江家酒楼真是江皎云开的。 哪怕杨佳家和江家没 有什么关系,但里正对江皎云霎时有了好感,试问哪个财迷不喜欢能赚钱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对江刘氏摆了摆手,问江二牛道:“你可知道那江皎云到你这里来闹事是为了什么?” 江刘氏还没来得及替江二牛回答,江二牛却已是开口,道:“他问我们张达在哪,还要找三妹。买都买了钱都花了,她要是找人家不是打我们的脸……” “混账东西!” 里正忽然破口大骂,就连李夫人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你是不是还以为卖女儿衙门是不管的?” 江刘氏听里正质问,支支吾吾道:“大……大伙都是一个村子的,什么卖不卖的,那也是为孙女好,我们家又养不起。” “当朝律令,贩卖人口与盗窃伤人同罪,你幸亏不在开国那人口稀少的几年,否则就是千刀万剐的事情!” 禁止拐卖人口的律令一直都有,不过是同在一个村子,江刘氏又卖的是自家的孙女,他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江刘氏亲自说出来走露了风声,也难逃追究。 一辈子活在村子里,江刘氏以前也见过别人卖自家的女儿,才敢动这心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弄巧成拙 “那也是我自家的孙女,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莫说卖孙女,就是卖亲生闺女,其他人也管不着,这是我们家里事情!”江刘氏趾高气昂看着里正,拉过了江二牛,满脸神气。 里正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道:“好,好啊,这是你们自己家里的事,那你孙女带人欺负你们家,你自己管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刘氏愣了一下,低头捏弄自己的衣服,这才意识到她是说错了话。 但她也丝毫不同意里正说的,不过是卖了自己家的人,哪里那么严重的刑罚。 她手掐腰,站在里正面前,道:“那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做这个主,我就去衙门报官。上一次被她用什么假令牌唬住了,我看这一次她还敢再用假令牌不敢。” 果真是无知者无畏,里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着杨青山努了努嘴。 杨青山犹豫半晌,急忙拉着江刘氏的手腕,说道:“婶子啊,你可不要着急报官。我爹那茶杯名贵着呢,一套就要七八两银子,被二牛哥撞翻了心情不好。你先回去,我爹消气了再给你想办法。” 江刘氏一听,七八两银子。但看杨家这气派,似乎 杨青山说的是真的。 她仔细想了想,怎么都不能让江二牛白白赔了这钱,便对里正摆出来一张笑脸,往后退了几步,说道:“那你先忙,我和二牛就先回去了。” 说罢,江刘氏自顾自转过身。见江二牛还在原地站着,便去拉了他,一同出去了。 两个人前脚刚一走,里正却把另一个杯子摔倒了地上,骂道:“我这是帮他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她们根本不知道要是那事情真的到了衙门,不仅仅是他们一家子,我们整个村子都要跟着遭殃。以前买卖人口的事情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她还要自己捅出去,我呸!” “爹,就算不是七八两的杯子,好歹也值几文钱呢,您可真舍得摔啊。”杨青山笑着对里正说道。 见他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才继续道:“给村里人都说一声,防着江家那老太婆往城里跑就行了。她自己没本事,现在孙女已经是城里人了,我听说还遇到了个什么有钱有势的贵人,这哪里是我们能得罪的了的,真就想一出是一出。” 他摇了摇头,也颇为无奈。 情急之下,里正顾不得自己还在气头, 便进了屋子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去。 杨青山也跟出了门,按他爹的吩咐,去田里把劳作的村民都临时叫了过来。江刘氏她们一家子是没有地的,才没有听到消息。自然,还在村子里种地的江大安和赵若兰也在其中。 一群人便是在田野边上被里正聚集了起来的,里正看着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脸颊上还淌着汗的人,咳嗽了两声。 “里正,我们这还有一堆活没干呢,你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有人背着锄头,抹了一把汗,已经是满腹牢骚。 里正又一口痰吐在地上,指着江大安,道:“你那娘现在是疯了,要把我们一个村子人拖下水呢!” 江大安左顾右盼,不明所以。 “里正,您这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和娘已经是分家了,现在她跟着二弟生活,和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江大安的解释,显然不能服众,纷纷有其他人也在询问。 “你娘十几年前把你女儿卖了这事,你应该比我们清楚。”里正又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村里疯婆子就这一个也没什么。接过你娘今天找过来,要 告你女儿江皎云。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女儿去问她她妹妹下落,我差点就没拦住让她把事情捅出去了。” 村子现在也是有几户人家家里孩子读书的,自然对衙门规矩有所了解,便附和说道:“可不能让她去,衙门管这管的紧,就算是自己家娃儿也不行。要是她去告了,怕是我们这些家里有娃儿读书的也读不成了,先生不敢要。” “就说呢,”里正点了点头,“江大安,她是你娘,你说这可怎么办,不能让她一个人糟蹋了我们一个村子。” 其实其他人也知道里正问的是废话,要是江大安真有本事管他娘,自个以前也不会被欺负到这程度。因而江大安闭口不答不知怎么说,也在里正的预料之中。 里正点了点头,又看向众人,“我就知道,江大安自个拿他娘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看她二儿子就是个闷葫芦,还不如江大安,他能知道个屁,不随着他娘一定要去报官已经不错了。这都是些什么事,我们村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菩萨。” 里正没有明面上说,实际上已经是嘱托村子里的人,要一起看住了江刘氏,不要被她整出 来什么幺蛾子。 是江刘氏自己的问题,现在要一个村子给她擦屁股,自然也有人满心不乐意,对江刘氏也颇有微词。 但这会和江刘氏真正有密切关系的人不在,他们也就肆无忌惮,放开骂了。 骂的差不多了,里正又制止了其他人,道:“你们别吵了,吵有什么用。我这可是刚刚接手咱们村子,就闹出来这么个事,搞不好我自己的脑袋都留不住了。她逼得她孙女拿假令牌忽悠人,现在又要自己把事情捅出去,是故意不给咱们活路。” “要我说,我们就把她给看好了,不让她去报官。”有人提议。 “这可是你们说的,你们回去了都把自己家里媳妇嘴管好,也让她们没事了坐在村口聊天的时候把江刘氏给看好,别让她跑城里面去。” 里正一呼百应,大伙纷纷接受了他的说辞。 江刘氏本也不去城里,但江二牛却隔三差五跑去城里也不知道做什么。有人说他是去赌钱的,但一直没有证据。 江二牛却在他娘闹了以后,才意外的发现他想去城里的时候,不论哪一家都不愿意用牛车载他一程了,哪怕是想要徒步去,也要被人拦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丫头 一路走一路打听,江皎云不由得感慨张达搬家搬得倒挺远。 到了孤山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孤山村是个好地方,颇有闲云野鹤的意境。夕阳下,流水也变成了暖色,有个小丫头在那洗衣服。 谢青元下了马,又把江皎云扶了下来,便朝着那小丫头走了过去。 那姑娘看起来不过才八、九岁的模样,却抱着个大盆子,手粗糙的不像是女儿家的手,上面起了不少的水泡。 看着那丫头,江皎云便不免想到了以前的苦主。 快要接近小丫头的时候,小丫头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江皎云,却一言不发。 “小姑娘,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谢青元问道。 江皎云拍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在这里洗衣服的自然是村里人了。” 那姑娘看着江皎云和谢青元,忽然面露惧色,端起衣服盆子,飞也似地就跑。 江皎云又看了谢青元一眼,这一次便满都是责备了,“你看看你,一定是你方才的语气太凶了,把人家小丫头都吓跑了。” 谢青元也看着江皎云,满脸无辜,说不出话。 江皎云大抵是认 定了自己的说法,遥望着那孩子,招了招手,“小姑娘别跑,我们不是坏人……” 她话音没有落下,小姑娘到底是手里的盆子过于重了,居然摔了一跤,水洒了一身。 看到这种场面,江皎云心里又一疼,也许这盆子的重量都要赶上那小姑娘自己了。她匆匆跑了过去,把小姑娘扶了起来,重新把衣服装在盆子里。 因为衣服全部掉到了地上,那小姑娘的辛苦白费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衣服,突然哭了出来。 却不像一般的小孩嚎啕大哭,只是平静地啜泣。啜泣了许久,江皎云一直在一旁安慰她,就连谢青元也说道:“不要哭了,这位姐姐吓到你了,你让她给你把衣服洗了。” 江皎云鄙夷地看了一眼谢青元,但看着小姑娘,却说不出什么话。 听到谢青元的声音,小姑娘忽然止住了哭泣,从江皎云的手里面抢过了盆子,便又跑开了。 她一路小跑,江皎云却也没有去追,只是看着那小姑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视野中。 有个妇人路过,也是端着盆子打算去洗衣服的。 路过江皎云的时 候,那妇人才开口对她说道:“你们刚才和那丫头说话了?” 江皎云点了点头,疑惑道:“那丫头既然敢自己一个人来洗衣服,怎么那么怕生人。” 妇人摆了摆手,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那丫头家里人不许她跟陌生男子说话,你们这么,她当然害怕了。” “但她似乎只怕我。”谢青元插嘴道。 “呃……是小兄弟你长得太凶了,这位公子看着就柔和一点,像个女儿家。”妇人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但江皎云却觉得奇怪,不过不许自家女儿和外来男子说话,倒也再正常不过。 江皎云还没有向妇人打听关于张达的事情,妇人便继续说道:“嗨,她家里人可不是不许她跟外面男人说话,除了……除了给姑娘这么说的人,家里其他人也是一概不许的呢。不过那家人也没有什么亲戚,真是让人想不透。” 江皎云点了点头,连自己家的男子也不许说话,这规矩的确奇怪了一点。 要是只是单单这么规定的,那姑娘方才见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八成是被打怕了。 间他们二人都不说话,那妇人才问道:“你 们两个是从外面来的吧?”他说着,看了一眼谢青元的马,忽然面露笑意,“二位看起来倒像是城里的公子哥。我们这里离城里可远得很,二位专程过来,莫不是看上我们村里哪家的姑娘了?即便我成年都不去城里,但也知道那些公子哥和农家姑娘的故事的。” 江皎云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妇人虽然是在村里面,但八卦之心却一点都不小。 “嗯……其实我们是想来问一问,张达家在哪里?”江皎云问道。 她不忍心打断妇人的联想,不过当务之急,到底是找到三妹。 妇人忽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随即警觉了起来,慎重地看着江皎云和谢青元,问道:“你们两个找那猎户做什么?” 江皎云有预感,这猎户似乎在这里也是被人另眼相待的。 她忽然害怕起来,怕那张达也和在以前他们的村子一样,还是打死了老婆,又从哪里买一个回来。 看着妇人忽然仓促的语气,江皎云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了起来,连带着呼吸也有了许多急促。 她看着妇人,语气越发地焦急,“张达怎么了,他现在可还在村子里?” 妇 人把自己怀里的盆子紧了紧,看着江皎云,凝视了许久,又看了一眼谢青元,道:“你们可是来寻仇呢?我想着他这个人,肯定仇家不少。” 江皎云和谢青元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有些难为情了。但在说起来张达的时候,江皎云眼里的怒气却丝毫不少。 妇人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她说道:“我看你们叫张达名字的时候语气挺重的,想必是来寻仇的,我便也不和你们隐瞒了。你们呀刚才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就是张达家里的。我没和你们说明白,那是张达搬过来的时候带的童养媳,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他女儿呢,后来才知道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媳妇。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也不嫌害臊。” 江皎云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松了下来,听妇人的口气,那小姑娘是张达来的时候也一并待着的,自然是她的三妹无疑了。 一个个子比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个子低得多,又黑又瘦的小姑娘,江皎云心里怎能不心疼。 她听说猎户家里都是很有钱的,自然不可能一张嘴都供不起,自然是受到了张家的苛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就是妹妹 “听您的语气,那张达似乎在这里风评很不好咯?”江皎云问道。 妇人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们村都是好人那,就来了他这么一个恶人。那娃儿才多小啊,他跟他娘天天打,我们拦都拦不住。就怕有哪一天,给那娃儿打死了。唉,也是可怜。要是你们去寻仇,就赶紧去,我可是老早就看不顺眼他了。他家你们顺着这里走,只有一条大路,是通往后山的,他们一家子就在后山的不远处。” 江皎云点了点头,谢过了妇人,便和谢青元又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她知道,那张达既然是个猎户,自然是靠着山才有饭吃的。 一路上江皎云自从听说了三妹的遭遇,便一言不发,只想尽快找到那丫头。 其实她心里更多的是自责,居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她的三妹。要找的人在眼前却认不出,这大概是世上最远的距离了吧。 谢青元即便不知江皎云在想什么,但看到她悲切的神色的时候,心却猛地震了一下,似乎在哪一瞬间发生了共鸣。 终于按照妇人的路,到了大山的脚下。山和水并不相连,因此要洗衣服,却是要走很长一段路。江 皎云握紧了拳头,那还是个小孩子,只怕是大人走这么长的路也不适应,张达居然就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到了张达的家门口,他们家修了两层小楼,还是用砖头砌的,可要比一般家里人条件好多了。 大门是紧闭着的,江皎云正要过去,却被谢青元拦住了。 谢青元也走了过去,却在门口的草垛踩了一下,并不继续走。 那杂草在的地方忽然凹陷了下去,居然是个陷阱。 “我看张达是疯了,在自己家门口设这种陷阱,也不知道在提防谁呢。”江皎云冷笑了一声。 谢青元四顾,却没有什么动作。她知道已经没有了别的陷阱,便光明正大走了进去,一进院子,便怒吼道:“张达,你给我滚出来!” 张达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看着这外来的人,纷纷端着碗,一脸莫名其妙。 然而看过去,三妹却坐在狗窝里,拿着两个窝窝头。 他们一家人倒体面了,但面对这个可怜的孩子,竟把她和狗一般看待。 江皎云走了过去,除了三妹,狗也是饿的骨瘦嶙峋,连叫都没有力气,只是用沉闷的声音把自己的怒气哼出来。 “三妹… …”江皎云想要开口叫三妹的名字,但她连三妹现在要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只能够叫出来一句冷冰冰的三妹。 三妹看着江皎云,眼里充满了惊恐。 那张达也看着三妹,眼里满都是怒火。 “张小花,这两个男人是你勾结来的?” 坐在右边的男子大概就是张达了,他一身腱子肉,身材格外高大,甚至比谢青元还要高半个脑袋。 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换算了一下,这个身高,放到她原来在的时代起码有一米九。 这么一个大男人,却欺负一个小姑娘,江皎云更加觉得忍无可忍。 张小花惊恐地看着张达,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她瘦小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尽力抱住了自己。 江皎云更是心疼,那张达丝毫不把江皎云和谢青元放在眼里,抄起一边的扁担就朝着张小花走过去。张小花也不躲,就这样面对着张达,死死闭上眼睛。 谢青元眼疾手快,挡在了张小花的面前,冷声道:“这小丫头,我们今天一定要带走。” “张小花!”张达的声音近乎咆哮,眼里也多了红血丝。他 额头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你还说你不认识这两个人,我看你年纪轻轻就学坏了,跟其她女人一样在外面勾引男人。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他话音落下,谢青元却已经拿起了自己剑。长剑出鞘,给外惹眼,朝着张达的腿便扫了过去。 奇怪的是,张达的父母却坐在上面,似乎是老年痴呆了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断傻笑。 两个人打架,江皎云没有什么用处,便跑到了三妹的面前。 她看着张小花,心里更加难过。她抚摸张小花的脑袋的时候,这小丫头却似乎是以为江皎云要打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小花……”江皎云格外不适应叫出来这个名字,这本不是属于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张小花依旧没有说话,眼泪不断往下掉。 她已经被张达打出来了应激反应,甚至连抬眼看江皎云都不敢。 江皎云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办法让这个小丫头对她放松警惕,但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张达也不是江二牛那样的等闲之辈,他是有一点能力 的,手里不过是拿着扁担,却也可以和谢青元稍稍打成平手。 江皎云没有理会那一边的战况,张达的父母还坐在院子里,脸上露着傻笑,似乎和人打架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一样。 “不要哭,别害怕,我是姐姐。”江皎云看着张小花,安慰道。 显然张小花对姐姐这个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哪怕江皎云说了她是姐姐,张小花也没有什么反应,还是不停地哆嗦。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江皎云也不敢贸然抱住她,生怕会吓到她。 看着张小花,江皎云知道现在能够做的,便是等待谢青元和张达斗争的结束。 终于谢青元用自己的长剑,劈开了张达的扁担。 张达已经处于下风了,哪怕他换做了锄头,自己打猎用的工具,却也是一样的结果。他没有系统的学过什么武术,那一点本领在谢青元面前几乎一文不值。 张达打不过,居然舍弃了自己的父母,直直跑了出去。 谢青元追到了门口,却没有继续追,只是停在了原地。许久,便又折返,和江皎云一起蹲到了江皎云的面前。 江皎云有些不满意地看谢青元,道:“怎么不去追?” 第一百三十章 斗虎 “小鬼,要是这是一招声东击西怎么办?我要是没追到他又回来,你们就危险了。”谢青元解释道。 江皎云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张小花。 张小花抽抽搭搭,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江皎云拉她的时候,她还是蜷缩在地上,只有那只瘦的不像样子的狗不停地舔舐张小花。 谢青元索性把张小花背了起来,他那一刻态度的坚决,让江皎云怀疑自己是看走眼。 那样的目光,大有去赴死的意味在了。 江皎云没有说话,跟着谢青元一起朝外面走。 但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又停了下来。这样的举动让江皎云觉得有不妙,她忽然闻到谢青元的衣服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一定不是谢青元本身衣服上就有的。 和谢青元在一起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索性她是一个喜欢做菜的人,而原主的身体继承了她原来的天赋,鼻子格外灵敏。 “谢青元,似乎有点不对劲。”江皎云皱起了眉头,看着谢青元说道。 谢青元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动。 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江皎云也知道事情不对 劲。她不等谢青元自己去反应过来,便身手去扯谢青元的衣服,“你快点把衣服脱下了,那味道有点不对劲!” 忽然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多,带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味道,江皎云居然开始不确定是不是以前在哪里闻到过。那味道似乎存在于她的记忆深处,即便现在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却依旧熟悉。 “这味道……”江皎云一时间有一点头晕眼花。 明明是燥热的夏季,但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似乎是处在一个冰天雪地的环境里。 再眨了眨眼,江皎云才能够确定她现在还是站在原地,还是那个艳阳高照的夏季。 谢青元把张小花放了下来,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张小花放声尖叫了起来。 大概她以为他们想要带走她,却忽然又反悔了。 江皎云重新背起小花,道:“小花,别怕,我们既然说了要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的。” 张小花死死扯着江皎云的衣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你小心一点,那张达是够阴险的,他知道他打不过我,便给我身上涂了吸引野兽的香料。这是猎户一般都会做的东西,但从来不会 用在对付人身上,张达越界了。” 江皎云仔细看谢青元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害怕或者是其他的表情,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 江皎云以为她理解错了,但在看到了谢青元的笑容的时候,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稍稍放开了一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这味道把野兽吸引过来?” “不,已经来了。” 谢青元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了有猛虎咆哮的声音。索性那声音只有一个,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界。 但江皎云还是不由得害怕,这可是在山里的老虎,不是闹着玩的。 再看谢青元的时候,他还是兴奋的表情,甚至把自己的衣服拉的更紧了一点。 “阿云。”谢青元忽然叫了一句。 江皎云迟疑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我在。” “你带着小花到院子里去,我来和它做一个了结。”谢青元道,再一次抽出了自己的刀。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的背影,她总疑心谢青元嘴里的那个“它”,并不是这野兽,似乎是一个很抽象的东西。 但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保命 才是最最要紧的。 江皎云点了点头,便待着小花,一起去了可以藏身的地方。 唯一能够藏身的,居然是那狗窝。 狗窝虽然不大,她们却还是可以勉勉强强挤进去的。 小花一直不说话,看着谢青元的方向,似乎也是在观察他到底能不能解决眼前棘手的问题。 江皎云第一次觉得,她在谢青元面前就是一个十足的拖油瓶。哪怕是到了这生死攸关的关头,她也无能为力。她能够做的,就是保护好张小花,不让她受到伤害。 猛虎露面,却没有江皎云想象中的那么大。 这不是一只年轻的老虎,它看起来也有些苍老和疲惫了。 谢青元手里拿着剑,看着老虎,却忽然笑了出来。 他笑得格外悲壮,与以往大有不同,笑了许久,老虎也看了许久,大抵是端详面前的人是不是一个合适去攻击的对手。 “你还是来了,我以为这样的场景,以后不会出现。却没想到上一次是在冬季,现在却是在夏季,倒成了一个好轮回。” 江皎云听得见谢青元的声音,明明都是很好理解的话语,但到了她的耳中,却怎么都是模糊的,听不清楚,也 听不懂。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一天之内出现了两次这样的症状,江皎云也开始有一点后怕。 她在心里暗暗想,莫不是什么绝症,在这个时候得了绝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她还是得打起精神,看着谢青元。 这一幕,似乎以前在哪里出现过。 江皎云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抹消掉了。 谢青元朝着猛虎跑了过去,大虫也扑了过来,到了谢青元的面前,怒吼了一声,便要把他压在自己的爪子下面。谢青元哪里会任凭它攻击,也敏捷躲到了一边,长剑刺向了老虎。 老虎的身手与谢青元比起来竟不相上下了,那到底是个年迈的大虫,而谢青元除了自己身上那一点老气,到底是个少年。 这一剑没有刺到老虎的头顶,但也刺穿了它的耳朵。 又是一声咆哮,他们厮打在一起。在这个关头,谢青元居然扔掉了手里的剑,赤手空拳和老虎打成一团。 那边战况激烈,江皎云的心也拧在了一起。她紧紧握着拳头,大有自己也要和谢青元一起去和老虎打斗的意思在内了。 张小花大概猜出来了江皎云的想法,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借宿 小花的手冰凉冰凉的,不过生得小巧,握着她的手时江皎云瞬间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拍了拍小花的手,道:“不要怕,我在,大哥哥也会没有事情的。” 但说话的时候江皎云自己也不确定了,她总觉得谢青元现在的举动过于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激怒了谢青元。 但那样的冲动,也存在于江皎云的心里。 虽然江皎云没有这么直面过老虎,但也知道禽兽的力气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这一场战争,江皎云着实为谢青元捏了一把汗。赤手空拳的谢青元,哪怕他再厉害,但在江皎云看来力气自然也大不过一只猛兽。 不过是刹那间,却见猛兽把谢青元压在了身下。 那一声怒吼,江皎云听了也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她咬紧了牙关,目光死死盯着谢青元的方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一个不留意他就已经进入了猛兽的嘴里了。 “谢青元,你笨不笨啊,有武器怎么不使。”剑明明在谢青元的身边,但他就是不肯用剑。 江皎云蓦然觉得,谢青元似乎是有什么执念。 猛兽自然不 留情,更何况谢青元身上的吸引野兽的粉末太过于诱人了。 眼看着猛兽的爪子就要拍下来,江皎云一个着急,丢下小花朝着谢青元跑了过去。 猛兽自然注意到了江皎云的存在,哪怕是一个没有开化的动物,也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更加容易击倒。它立刻朝着江皎云扑过来,速度是江皎云没有见过的快。 她想要去拿谢青元身边的剑,但手离剑还有很远的距离,眼前却已经有了庞然大物,迎面而来。 一声惊呼,肩膀剧烈得疼,整个人都好似要被撕裂了一样。 但她还是摸到了剑,朝着老虎肚子刺了过去。 让江皎云大吃一惊的是,那剑并没有如她所愿刺进猛兽的身体并把它刺穿,在一半的时候,便卡住了,怎么都刺不动,却激怒了面前的猛兽。老虎已经浑身是血,江皎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血混在一起,竟不知谁是谁的了。 眩晕的感觉立刻席了上来,隐隐约约得,她似乎听见了张小花哭泣的声音。 她很想去抚摸妹妹,告诉她不要哭泣了,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老虎咬下来的时候,一切似乎变得格 外缓慢了,江皎云看得清它的动作。 江皎云的举动将谢青元吓了一跳,眼见江皎云已经昏昏欲睡,他抄起墙边靠着的张达的家伙,便刺进了老虎的体内。再一个翻身到了江皎云的身边,把剑踢入了老虎体内。 他抱起了江皎云,江皎云的肩膀还在淌着血。在被抱起来的一瞬间,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嘶”了一声。 哪怕是在这个关头,江皎云还不忘骂骂咧咧,道:“谢青元你刚才傻掉了吗……你要是早点这么猛,我也不至于着急跑过来。” “成事不足。”谢青元气笑,却不再恋战,生生从老虎体内拔出了剑,再一次刺入了老虎心脏的位置。 他出手极其快,老虎刚刚扑过来,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我只是在想事情,怎么会再一次被这四条腿的东西打倒。”谢青元说着,忽然一阵释然。 老虎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它已经受了重伤,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起身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了它的人离去。 把江皎云放在了门前,谢青元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索性只是伤到了皮肉,并不十分要紧。 但要把这么一个病号带回去,便不容易了。 谢青元走到了张小花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张小花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问道:“你们要带我走吗?” 谢青元朝着张小花挤出了笑容,江皎云这样子他倒是实在笑不出。 “是的。”谢青元说道。 张小花不再犹豫,也朝着谢青元伸出了手,死死拉着他的手指头。 但谢青元并没有朝着来的方向去,反而继续走下去了。 要回到武城自然远,但去临近的城落脚却是容易的。 没有可以用来包裹的东西,谢青元撕碎了自己的衣服,给江皎云草草包裹,眼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张小花坐在谢青元的背后抱着谢青元,江皎云被他放在前面,防止她从马背上掉下去。 一路上,江皎云似乎有点发烧。她呓语道:“和你在一起准没好事,上一次是,这次又是。” 谢青元难得没有反驳她,只是“嗯”了一声。 握着谢青元的衣服,江皎云又说道:“你不是什么骠骑大将军,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你的皇帝,你建功立业不应该是忠臣。 ” 她胡乱说着,谢青元忽然笑出了声,却并不回答她。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迎着夜色,终于到了城里。守城的人昏昏欲睡,看到远处的人,才警醒过来,目光带了许多敌意。 他们已经到了和武城相距很远的郦城。 郦城的两个士卒面面相觑,最后面向谢青元,朝着他伸出了手。 谢青元面无表情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不过片刻,城门打开,他匆匆驶入,到了一座府邸。 比起江皎云在武城买下来的宅子,这府邸才真正能够算得上是府了。 府占地面积至少千亩,足足一条街的繁华皆在府邸中,门口两个姿态不同的大狮子,仿佛诉说主人的威严。 叩开了门,小厮见谢青元,大吃了一惊。 不待谢青元开口,那小厮已经是跑了回去。继而匆匆又出来许多人,一齐迎在了门前。 府里的小厮婢女都穿着好,有人接过了谢青元的马,继而给他们引路。 张小花眼里满都是好奇,却又不敢多看,小手死死拉着谢青元的衣服跟在了他的后面。 年迈的管家为谢青元掌灯,他眼底的疲倦早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诧异和惊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爷 “外面人都说,皇子您已故去,但王爷始终不信……我本也是不信的,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您又没有一点音讯,才也以为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了。” “现在哪里都是那人手底下的人,我自然不能够声张。倒是……辜负王爷一片好心了。”谢青元说罢,已经到了厢房。 推开门,屋内陈设倒不如外面富丽堂皇,却满是古色古香。名画挂在墙头,屋内兰花正好,入内便闻到了芷兰香味。 他把江皎云放在了床上,血已经止住了,但唇还是发白的。 管家看着张小花,道:“小姑娘,你先和我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张小花看了一眼谢青元,不肯走。谢青元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姐姐都在这里,自然不会丢下你的。” 她又看着管家,但管家实在面容和蔼,那丫头才放开了谢青元,跟着管家一同离去了。 坐在床边,谢青元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是凄寒的冬天,大雪纷飞,他身上也是被人撒下了吸引猛兽的药粉。在漫天大雪里,猛兽也没有吃食,这香味一旦触到了猛兽,便是血战。 他没能躲过猛兽,但所幸遇见的是个 刚断奶不久的小老虎。 哪怕是小老虎,年幼的谢青元也不是它的对手。 却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个可怜巴巴被家里人赶出来在大雪天捡柴的小姑娘。 但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全部变成了残缺的。她只记得小姑娘也不敢带他回家,一起逃向了树林里。也是同样的,小姑娘用木棍打小老虎的时候被老虎拍了一巴掌,在肩上。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顿时心情复杂。她已经是第二次救他了,虽然这一次明明是不需要她的帮助。 出了门,谢青元特意吩咐管家不要找郎中,把止血的草药带了过来,捣碎后解开了江皎云的衣服。 虽然是一直在村里干粗活的,但奇怪的是江皎云的皮肤却并不粗糙,一直很细嫩。而最开始遇见的时候那无比粗糙的手,也慢慢恢复了凝脂一样的状态,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 被伤到的地方是她的右肩,上药的时候,谢青元忽然发现江皎云的左肩右一块月牙状的胎记一样的东西。但仔细看,却不是胎记,是受过伤留下来的浅浅的疤痕。 谢青元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他凝望着左肩的痕迹许久,总觉得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撕裂开,却被阻止着。 克制住心绪,谢青元不动声色,把药上在了江皎云右肩的伤口处。 这药谢青元自己用过,上药的时候剧痛无比。他尽量小心翼翼,江皎云也足够配合,沉睡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上完了药抬起头的时候,他忽然对上了江皎云亮晶晶的眸子。 “嘶……”在发现自己被看着的时候,江皎云才轻轻叫出了声,又刹那红了脸,别过脸不去看他。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谢青元的手顿时僵住了,继续上药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 “你果然趁我昏迷的时候占我便宜。”江皎云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 谢青元有些慌乱,坐立难安,极力为自己辩解,“你伤这么重,其他人给你上药没轻没重的,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动手了。还有,不要以为是你救我,你分明是给我添乱。” 胡乱说了一通,江皎云不再理会谢青元,也不顾她的药还没有上好便要去拉衣服。 谢青元急忙去拉她的手腕,却碰到了她的手,死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江皎云反手就是一巴掌,却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抓住 了,药碗落在了床上。 她挑眉看着他,“谢青元,我和你说,你这次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青元又急忙松开手,但目光却落在江皎云身上,仔细打量着她。在他眼里,江皎云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在挑衅了。 然而江皎云看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趁着谢青元松手的空子,她拉起了自己的衣服,坐了起来。 “你还来劲了。”江皎云拢了拢衣服,把长发别在了耳后,却仍旧是笑意盈盈地。 那别头发的动作落在了谢青元的眼里,多了许多暧昧的意味。在昏黄的烛火下,他才终于意识到江皎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怕她只是即将十六岁,但身形已经隐隐约约开始错落有致。 “对了,”谢青元忽然想起了他要问的话,才回过神来,道:“我还没有问你,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今天被那打老虎拍出来的。你不说,我都忘了疼了。”江皎云翻了白眼,想用手去触碰那伤口,但手刚刚挨上去,便感受到了刺痛,又收回了手。 谢青元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指着她的左肩。 “咦,这里还有伤吗?” 江皎云倒是 从来没有自己注意过自己的伤口,经谢青元这么一说,才拉下了衣服。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块月牙状的小小的印记。正想说那大概是胎记,但仔细瞧了,才意识到这也是伤痕。 她瞬间凝噎,这痕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江皎云的记忆里却丝毫没有关于这痕迹的影子。但脑袋却如同每一次想起来一点什么模糊的东西一般,仿佛要裂开。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江皎云平静说着,撩起了衣服,重新躺了会去。 但躺了没有多久,却忽然又爬了起来,看着谢青元神色严肃问道:“我一直没有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可以告诉我么?” 谢青元只是微微颔首,却并不言语,只是微笑看她。 江皎云等得有些不耐烦,撇了撇嘴,假意愠怒道:“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挺不安全的,万一哪一天我这条小命就呜呼了,我找谁哭去。” 谢青元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说,你猜到什么了?” “你给我的令牌是骠骑大将军,但我总觉得,不止如此……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活着的讯息 江皎云说出了心里的疑惑,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她已经不怕知道谢青元的身份被灭口了。 想了想,谢青元歪头看着她,笑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怎么问我。” 其实江皎云心里还是不信的,但谢青元的意思,却明摆着不肯告诉她。 把江皎云安排妥当了,谢青元便走了出去。第二日江皎云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偌大的府邸修的像迷宫,江皎云一开始走的时候还能够记得路,但走的久了,自己也记不住什么标志了,只得往屋内走。 一边走着,江皎云便不由自主想这家人是什么来头,如此气派。 回走的时候,才忽然听到几个婢女在聊天,其中一个说道:“你可不要胡说,现在外面人意味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要是我们走漏了风声王爷可饶不了我们。” 说完这一句,那婢女已经见到了江皎云,便不再说话了。 来的不凑巧,只是听到了话尾罢了,但江皎云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那两个婢女嘴里所说的死了的人,若不出意外自然是谢青元了。而这府邸,应当是王爷府。 到现在,江皎云终于一点也 不怀疑谢青元的身份,莫要说他是大将军,即便他说自己是皇帝,江皎云也是相信的。 她还是朝着那两个扫地的婢女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可知道,谢青元……公子在哪里?” 这样的地方,直呼其名似乎不大好,江皎云才生硬地加上了“公子”二字。 婢女倒是没有奇怪,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才道:“应当是东晨阁去了。” 江皎云看着婢女,满脸黑线,眼皮跳了跳。 另一个婢女撞了身边的婢女一下,道:“你说东晨阁,这姑娘是外客,哪里知道。” 说罢,便朝着江皎云,笑意盈盈道:“姑娘沿着这条路走,一直往前,到了竹林左拐,这一路会遇见个大园子,沿着园子边走就看到牌匾了。” 谢过那婢女,正转身走,却听到姑娘笑着说道:“要是姑娘见了王爷,可别忘了在王爷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领个赏钱。” “救你事多,没脸没皮的。”另一个姑娘抱怨道。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又闹成了一团,江皎云听了不免也觉得心情好。 她在心里暗暗想,想必那王爷也是个性子好的,不然不会由着婢女如 此放肆。 走了许久,这当中又迷路了一回,江皎云才终于到了婢女说的东晨阁。 东晨阁是个阁楼,上放置可饮茶观景的露天台,在楼下江皎云便看到了所谓王爷和谢青元。 但这王爷却并不似江皎云想象中年轻又开朗的样子,倒是上了年纪,两鬓已经有了斑白。 纵然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却也感受得到王爷的威严。 谢青元不过看了一眼,目光便落到了江皎云的身上,冲她招了招手。 江皎云也不客气,提起裙子便上楼。 王爷看着谢青元,微微有些吃惊,道:“你带着青鸢姑娘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兴冲冲过。” 谢青元的笑僵在了脸上,许久,才轻笑了一声,道:“你要是见着这丫头,也觉得开心。” 彼时江皎云已经上来,却没有她可以坐的地方。 毕竟面前的人是王爷,她和谢青元是熟悉的可以放肆,但在王爷面前也要收敛一点。想着行礼的事,但她毕竟不懂这个地方的规矩,才定定站着,道了一句:“王爷好。” “果然开朗。”不过是见了她一眼,王爷却如此评价了。 被夸自然开心,江皎云也傻笑 了两声,自责她来的不合时宜。 王爷看了谢青元一眼,谢青元淡淡道:“没事,阿云不是外人。” 江皎云心里是有欣喜和感激在的,谢青元的话,便意味着她可以在这里旁听了。 王爷道:“那你现在可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你?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且那人有动机——” “不错,是二皇子。”谢青元道。 江皎云微微张大了嘴,却不清楚一个皇子和他这个大将军能有什么冲突。 但她还是平静的站在一边,没有露出过多不同寻常的表情来。 “你啊,过去我就提醒过你,你不收人贿赂,又容不下奸臣,自然结下了不少梁子。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够帮你。”王爷长叹了口气,满脸的忧愁。 江皎云知道王爷是真心为谢青元好,但也不赞成他的说法,忍不住反驳道:“那只能够说明皇帝不够当机立断,留下来那么多奸臣,明明已经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了还留着。” “阿云。”谢青元道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 江皎云这才意识到她冒犯了,闭紧了嘴巴。 王爷却忽然大笑,道:“姑娘 说的是,皇上就是过于优柔寡断了。那些大臣犯错,也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处罚,才使得他们越发嚣张。” 谢青元没有顺着王爷的话说下去,却轻声道:“我们当中有内鬼。” 王爷刹那怔住了,但他对自己的府邸放心,便直言不讳,“所以你一直没有透露出你还活着的消息?” “知道我活着的人,果然已经都叛变,不剩下什么了。”谢青元语气过于平静,但江皎云听在耳中,却似乎能够与他共情一般。 王爷迟疑了半晌,没有说话,谢青元便继续道:“我已经把身边的人换了一半,但依然,没有找到内鬼,只怕内鬼是在我身边。” “随影,随行,或者……罢了,你都猜不到是谁,我自然也猜不到。不过你要小心,只怕是有内鬼在,能够把你追到这里,自然也不会让你轻易回去。” 王爷说道话,都是谢青元心里清楚的。 江皎云站在边上,愈发觉得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里,却有一股寒流席卷而来,让人心中不快。 迎着烈日,江皎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艳阳真的能够照射道谢青元的心里,让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日 至于为什么王爷不帮助谢青元,江皎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地方离京城比武城还要远,不出意外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利的王爷,和摄政王之类无法比拟。 谢青元和王爷都不是喜欢腐败那一套的,自然没有什么推崇者。 眼下不过是王爷同情他的遭遇,但施以援手却不可能了。 小住了两日,到第三日的时候,找到谢青元的是个蒙面男子。 江皎云自以为她已经好了许多,但谢青元说什么也不允许她离开,只能眼巴巴呆在王府,哪里都不能去。 她把张小花也接到了她住的地方来,张小花和以前的谢青元一样,每日只吃一点点东西。但在江皎云厨艺的熏陶下,小花也能够多吃一点东西了。 这一次,小花知道她彻底逃出了张达的魔爪,也很勤快在厨房帮着江皎云准备东西。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厨艺居然可以征服王爷的胃!” 举着大铁勺,江皎云满心自豪说道。 但举了半晌,大抵也是觉得自己如此过于傻气了,才放下了铁勺,思索要吃什么的好。 王爷每一顿膳食,都八道菜都是必须的,外加一碗汤,无比讲究。 这也让江皎云暗暗思忖,她以前多半是委屈了谢青元了,毕竟在谢青元面前每一日做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有时候发懒,便一锅乱炖,不过味道不让人失望罢了。 忽然看到在一边默默刮芋头的小花,江皎云便问道:“小花,一直都是由着他们的口味来的,倒是忘了问你,你喜欢吃什么东西?既然是姐姐做饭,我们可以夹带私货,今天就听你的。” 张小花蓦然抬起头,看着江皎云。 但许久,却又把头低了回去,小声说道:“只要每天都能够吃饱饭就好了。” 江皎云心里不由得又疼了起来,这小姑娘以前在张达家里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明明张达一家人自己过得那么好,却要苛待一个小姑娘。 想了想,江皎云把近日的菜做的清淡了一点,又加了许多甜菜。受了这么多苦的小姑娘,吃一点甜的东西,也不知能不能甜到她的心里去。 这里的菜应有尽有,也可以充分发挥出江皎云的实力了。 九转大肠,蓑衣黄瓜,荷塘小炒,酱酥桃仁,原笼玉簪。 在张小花诧异的目光中,江皎云迅速完成了八道菜,最后在熬枸杞炖鸡汤的 时候,她才冲着张小花笑了笑,道:“以后每天你都能够吃上这么多东西,只要你想吃,姐姐都做给你。” 不过是一句许诺,张小花却瞬间掉下来了眼泪,点了点头。 她急急忙忙转过身,用手背把眼泪抹去了,不想让江皎云看到。但江皎云已经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她而后挤出来的笑容一起笑了笑,道:“现在我们还没办法回去,等回去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够团圆了。” 一直沉默的张小花,却忽然严肃起来,看着江皎云,结结巴巴问道:“姐姐……我娘……我娘和我爹为什么要卖掉我?” 江皎云自知一直以来都没有和张小花说她是被卖给张达的事情,她知道这些一定是张达告诉她的了。也难怪最开始的时候,她那么抗拒谢青元和江皎云。 想了许久,江皎云也没有想到要怎么和张小花说合适。良久,她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爹爹和娘没有想卖你,是另有坏人针对我们。不过小花你放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张小花不再说话,把盘子和小碗都拿到了江皎云的面前。 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张小花到底信了没有。 江皎云出门示意,那些婢女便纷纷进门,终于有了她们可以做的事情。 她便带着小花,去了用膳的重华苑。 谢青元已经在等着了,唯有在等待开饭的时候谢青元会无比迫不及待。 看到江皎云走过来,王爷也随之笑了,道:“难怪青元这么看重阿云姑娘,阿云姑娘的厨艺是我见过最好的,哪怕是皇宫里的御厨也不及阿云姑娘一半好。” 既然说了是御厨,自然是天下厨艺最好的人。 江皎云不敢轻信,只是笑说:“王爷谬赞了。” 但谢青元难得没有肯定江皎云的谦虚,他随着王爷说道:“王爷说的是实话,不过我可不想把你带到皇宫去,要是你当了御厨,就走不掉了。” “你这可是故意把人藏起来。”王爷看着谢青元,喝了一杯茶水。 江皎云在席上坐下了的时候,才发现有个黑衣人一直站在谢青元的身侧。他就像是背景墙一样,一言不发,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才使得江皎云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看到江皎云的目光了,谢青元才解释道:“这是随行。” 随行 同样看着江皎云,他忽然开口,把江皎云和谢青元都吓了一跳,“这姑娘我见过。” 既然他是谢青元身边的暗卫,便是一直在谢青元身边的,怎可能轻易抛头露面。 江皎云也以为是什么时候偶遇过罢了,没有放在心上。 谢青元没有缓过神来,随行却已经开始问道:“姑娘,你有没有口哨?” 这把江皎云问住了,她哪里知道随行说的是什么东西。 谢青元轻咳了一声,对随行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青鸢不是那姑娘,但不可否认的是,青鸢是有口哨的。” 随行颔首,又恢复了他背景墙一样的姿态,不再言语。 江皎云心里奇怪,但那些婢女已经把菜端了上来,而后有声乐响起,是王爷用膳时候的惯例。 看着台下跳舞的人,她们的身影忽然也变得缥缈起来。江皎云满心依旧是随行说的他们见过的话,不过是一瞬间,她似乎也觉得随行面熟了,哪怕随行是蒙着面的。 终于捱到了她恢复差不多的时候,王爷特意准备了马车,随行便护着她们两个人,一同回去武城。在外这么久,对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江皎云却一无所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惹是生非 江二牛喜欢赌,江刘氏心里已经知道了。 但江刘氏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儿子什么,哪怕知道江二牛把江刘氏从江大安手里要回的钱都赌了的事情,却也开不了口说她的好儿子一句不好的话。 没有了钱,江二牛能够想到最容易的事情,便是继续去赌钱,寻找翻盘的机会。 到了村口的时候,他还是和往日一样,去刘家借牛牛车。 但今非昔比,刘家的人见了江二牛,却如同见了瘟神似得,避让还来不及。 江二牛掂了掂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壮实的肚子,问刘氏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借你家的牛车。” 刘氏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但口气却生硬,对江二牛说道:“我家男人说了,这牛车以后不借人。” 自从听了村长的话,一村子人都怕江刘氏去城里告什么状,以后连累了自己家里的人。现在看到江二牛要去城里,刘氏也忌惮,才没有借。 江二牛是见了有人要去城里的,自然不乐意,怒道:“我找你们家男人借,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每次的钱可没少过你们的,要是你不借我,小心你们家男人回来打死你。” “你嚷嚷什么 呢。” 刘氏男人嘴里叼着草,从后院过来,走到了刘氏面前。 他看着江二牛,吐了嘴里的草,眯着眼睛道:“是我说的不借,你要去城里,你自己走过去不就得了。” 江二牛是懒汉,哪怕从村口走到城里并没有很远,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够到,但江二牛还是懒得走。 更何况,他心里是认为自己有使命在,要是不去城里就没有钱,自然不能够听从胡天的话。 “你就说,你借还是不借,不借我找其他人去。你们要是借,我这一次就出两倍的钱。”江二牛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说道。 两倍的钱,胡天自然心动,迟疑了半晌。 刘氏看了一眼胡天,胡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才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给我十倍的钱,我也不借。我们家的牛老了快死了,驮不动你。” 江二牛已经看到刘氏给胡天使眼色,他勃然大怒,指着刘氏的鼻子就骂:“我是哪里招惹你了,你男人都没说不借,你就撺掇你男人不借给我,你这败家娘们!” 胡天哪里能够忍受有人骂自己家媳妇,他过去一把抓住江二牛的衣领,暴跳如雷,“我说不借就不 借,你骂我媳妇,你是不是活腻了!” “你一个男人还听女的说话,你丢脸不丢脸。”江二牛推开了胡天,连带着他一起骂了起来。 胡天家里条件也不好,他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哪里是江二牛的对手。 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江二牛,胡天心里也发怵,他后退了一步,指着江二牛说道:“我告诉你,这可是在我家里,你要是闹我就告诉里正去。” “你去,你赶紧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江二牛气势汹汹对胡天说着,自个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但真的要给城里走,江二牛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们家已经是快要没钱了,剩下的江刘氏手里的一点钱,江二牛是不指望能够让江刘氏拿出来的。 坐在村口的大树下面,江二牛不由得满心惆怅起来。 胡家不给他牛车,江二牛倒失去了主意,也不知道去谁家借的好。 这个时候,却看到对面树下面有两个女人,看着他笑。 这是村口这家人嫁出去的女儿和她娘,因为是左右邻里两家,离得也近,女儿能够时长见母亲。 她们一边笑着,一边看江二牛,看的江二牛一身不自在。 江 二牛走过去,怒气冲冲,问道:“你们笑什么笑?” 对于现在的江二牛来说,不让他去城里赌钱,无意识要了他的命。 心里的愿望没有达成,江二牛心情格外不爽,正愁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点。 母女两个一看江二牛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女儿才说道:“我们是笑今天天气好。” 她话音落下,江二牛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怎么都不像是好天气。 他一脚踢在树上,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是在笑话老子!你们告诉我,老子是哪里惹到你们了,啊?” 女儿被江二牛这么一吓唬,立刻掉下了眼泪。 看到女儿哭,江二牛心情变好了许多,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说道:“我让你们笑话老子。一吓唬就哭,没用的东西。” 他说着自己也去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面咀嚼,寻思要怎么才能够去城里。 哭了的女儿和她娘一起回去了,江二牛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刚才太过于吓人,他倒是对自己十分笃定。 但这草在嘴里还没有吃完,便看见了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走了过来。 带头的是个男人,方才被江二牛 说哭了的女人就跟在她的边上。除了这男人,身后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拿着棍子走了过来。 他们一并走到了江二牛的面前,女人身边的男人说道:“就是你欺负我老婆?” 女人眼角还带着眼泪,看着男人,泪眼汪汪点了点头。 旁边的男子也骂道:“就你个杂种,还敢欺负我妹妹!” 江二牛这才意识到,这女的娘家和婆家是邻居,两家人现在都在,而且似乎看起来不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是惯着那女子的。 刚刚和胡天起了冲突,这心思还没有放下了便又闯了祸,江二牛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他看了一眼女子身边的人,零零散散也有十几个了,自然是打不过。 咽了一口唾沫,江二牛吐了嘴里的草,拔腿就跑。 刚跑没几步,便迎面撞上来了胡天和里正。 胡天对里正说道:“里正,就是这江二牛来我们家里撒野,还作势要打我呢。” 江二牛着急跑路,没有听到里正叫他。 里正也动怒了,虽然年纪大,却一把抓住了江二牛的衣服,整个人差点被江二牛带翻。 江二牛哪里顾及得上里正,一回头,那些人已经到了面前。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亲 “二牛,这我可要和你好好说说了。你就说你们一家子你和你娘,能不能别再……” “好啊你个江二牛,平白无故欺负女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里正的话再一次被身后的人打断,他一回头,好家伙十几个拿着家伙的人,不由分说拉着胡天窜到了一边去。 胡天和里正不约而同没有多管闲事,那些人把江二牛踹翻在了地上,一通乱打,江二牛的叫声像极了杀猪。 看那些人打的差不多了,里正才过去咳嗽了两声,举起手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虽然这新里正不靠谱,但好歹威严还是有的。 他们停下了手,女人又说道:“刚才他还朝我们吐痰呢。” 几个男人看了一眼江二牛,不由分说朝着江二牛一人吐了一口唾沫。 江二牛用手捂着脸,他的脸已经肿的像馒头高了。 “里正,这事情可怪不了我们,是这杀千刀的东西来要跟我女儿过不去,还把我女儿吓哭了。”女人的娘说着,给里正塞了一些钱财。 里正立刻露出了笑脸,面对江二牛,说道:“这小子活该,你们打得好,这件事情 是他自己作孽在先怪不了你们。” 说罢,这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离去了。 里正还在看自己手里的钱,丝毫不管躺在地上的江二牛。 江二牛仰望天空,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现在,该说说你和我的事情了。”胡天掰着手指关节,他看到江二牛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自然不再惧怕。 但听到了胡天说要找他麻烦,江二牛却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把胡天吓了一跳。 胡天刚刚起来的气势一瞬间又没了,里正也忌惮这江二牛,总觉得他那架势似乎是要连自己一块打了一样。 里正急急忙忙摆了摆手,对江二牛说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我看你们这事情,你也伤的不轻了,就这么算了吧。” 胡天也跟着说道:“行了行了,我都不计较了,你也别计较了。” “那这牛车你是借还是不借?”江二牛念念不忘自己的牛车,又问道。 胡天看了一眼里正,里正朝他点了点头,胡天便梗着脖子硬气地说道:“不借!” 江二牛作势就有要打胡天的意思,胡天立刻躲到了三尺远,随时有跑的准 备。 里正虎着脸看着江二牛,低声问道:“二牛,你闹够了没有,你看看这个村子都被你搅和成什么样子了。” 里正他是不敢轻易冒犯的,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江二牛也有脾气,面对里正苦口婆心的劝说,可以轻易置之不理,扭头就走。 没有能够去城里的办法,江二牛一回到家里,不免开始生闷气。 屋子里用旧了破了的东西,江刘氏自己舍不得换,江二牛也没有办法。 按理说她手里的二十两银子是足够他们一家人花许多年的了,但江刘氏以前有江大安这个提款机在,现在却没有了人能够给他们压榨,也开始掐着时间过日子。 许翠花懒洋洋洗衣服,她洗衣服全然用蛮力,却又洗不干净。 看到江二牛坐在院子里发呆,许翠花心里来气,过去踢了他一脚,“二牛,你看看,这屋子里的日子以后还要怎么过,我昨天说让你去城里也找点什么事情做,你去了没有?” 江二牛抬起头瞪了一眼许翠花,嚷嚷道:“我又不是没去,寸头那胡家本事大了,不给我牛车。” “不给你就不去了,这走过去是能断了你的腿吗,你 看看这屋子里的日子还能过下去?”许翠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要是家里再没有人出去干活,怕是今年冬天他们连口吃的都没有。 许翠花抱怨了一通,江二牛还是没有动静,她便去屋子里找到了江霁月。 江霁月四平八稳躺在床上,连许翠花看也不看一眼。 许翠花又极了,去推江霁月,江霁月不耐烦翻了个身看着许翠花,道:“我听见你说的了,你们怎么不去把我大伯找回来。再说了,我爹都不去干活,我去做什么。” 许翠花被江霁月气的说不出话,又走出去,屋子里的活江珍珠也不做,全部成了她的。 这日子实在没有什么盼头了,许翠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抹眼泪。 江刘氏手里有一点钱,自然不会和许翠花一样愁,她走到许翠花面前,冷眼看着地上的许翠花,道:“你怎么不去城里干活,光喊我儿子孙子。” 许翠花看着江刘氏,满腹怨言说不出,只道:“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去干活,怎么都不会让家里没米没盐。” “江皎云不也是个丫头片子,你怎么不跟她一样。要是你有那本事,我们也犯不着在这 愁。”江刘氏讥讽地笑。 许翠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门口,掐着腰骂道:“我是没有那女的偷人的本事,不像她两腿一张酒楼都有了。” 江刘氏看了一眼许翠花,没多说什么。 但许翠花心里还是嫉妒江皎云,竟也在心里想,她怎么不遇到一个能给她开酒楼的贵人。 眼瞧着家里要过不去了,许翠花心里惆怅,但到了下午江刘氏却忽然找到了在灶房煮野菜的许翠花。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许翠花看着江刘氏满脸笑,不由得以为有什么好事情,便也凑了过去,问道:“娘,你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 “别搁这里说话,你先出来。” 江刘氏说着,自顾自就走,许翠花也不管锅里的野菜,和江刘氏一并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面坐下,江刘氏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珍珠今年也十六了吧。” 许翠花点了点头,心里一喜,道:“珍珠是到了该出家的年纪了,我看娘这么说,可是有人来提亲了?” 江刘氏点了点头,朝着许翠花伸出了五个手指头,“那家人给这个数。” “五十两?”许翠花激动地猜测,整个人也跟着发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奇怪的反应 江刘氏点了点头,自己眼里也是笑意。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谁都能够出起来的,更何况是江珍珠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放在村子里平平淡淡很容易变被淹没掉。 但平静下来,许翠花也觉得蹊跷,便多嘴问了一句,“这可不是谁家都能给出来这么多钱的,来提亲的,是哪一家?” 江刘氏脸上的笑把她所有的皱纹都堆了出来,她继续卖关子,对许翠花说道:“那可不是我们这村里人,可是人家城里的人!” 她自己说的激动,许翠花也跟着激动,满心都是自己家里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城里人,他们一家子要飞黄腾达了。这对许翠花来说,怎能不动心。 更何况是能够拿出来五十两银子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是媒人给你说的么,你可别被人家给骗了,我怎么的不敢想我们珍珠能给城里的大户人家看上了。”许翠花笑得脸都歪了,捂着自己的嘴巴,多余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江珍珠看到她娘和奶奶说话的时候,就躲在门后面偷听,听到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村子里上下几百年,什么时候出来过这么 高的彩礼钱。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还指不定要怎么羡慕她江珍珠呢。 江珍珠自己也得意洋洋起来,好似一个普通农家女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江刘氏看着许翠花,继续说道:“我是见过他家那孩子了,模样挺周正的,就是人有点老实。” “老实好啊,老实了以后我们珍珠嫁过去还不容易被欺负。再说了,娘,这可是五十两银子,不是五两,我看村里这要最高的彩礼也不过是二十两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似乎并不是要嫁女儿,而是在卖女儿了。 “对了娘,那家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我也去看一眼那家的公子哥去。”许翠花说道。 江刘氏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说道:“是城里的王家,他家老爷好像是个什么官,和咱们不一样。” 江珍珠听奶奶说了,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去找了崔梨若。 崔梨若手里拿着书,装模作样站在门口看,来来往往的男子都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崔梨若俨然就是他们心里面的白月光,只可惜他们也都知道崔梨若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农村的小伙子的。 江珍珠一路跑过 来,到了崔梨若面前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崔梨若嫌弃地看着她,道:“你一个女孩子,跑的这么匆匆忙忙,哪里还有女孩子的样子。” 现在在江珍珠的眼里,她也是即将要变成大户人家媳妇的人了,自然不会觉得她低了崔梨若一等,便对崔梨若道:“我娘和我奶奶,这会正说我的婚事呢。” 崔梨若“噗嗤”笑出了声,“可是咱村里的,哪家的?” “要是村里的,我奶奶和我娘可不会给我说下来呢。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太吃惊,人家可是城里面的公子哥,而且啊一开口就要给我们家五十两的彩礼呢。” 哪怕崔梨若是自诩见过世面的,但对于五十两的彩礼而且还是城里的人家,她怎么能够说不羡慕。 崔梨若刻意把自己羡慕的表情压了回去,看着江珍珠,不屑地说道:“你可是听清楚了,别是你娘在那里开玩笑你给当真了。再说了,人家城里的都是要找城里的门当户对,哪里能够看得上、你这书都没读过的丫头呢。” 崔梨若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江珍珠高兴的时候给她泼冷水。 但她是笃定她娘和奶奶说的是实话 ,才和崔梨若说道:“我奶奶说了,那家人姓王,家里老爷还是当官的。虽然是小官,但也比我们这种地的好多了。” 崔梨若怔了半天,忽然惊呼,“不是吧!” 一看她的反应,江珍珠就直到她一定是知道这户人家的,自然也就说明了她娘和奶奶没有骗她,更加得意洋洋了。 “我就和你说呢,我奶奶和我娘怎可能说笑。你放心,我嫁过去了,肯定不会忘了你的,我们可是好姐妹……” 她话没有说完,已经是被崔梨若的笑打断了。 江珍珠疑惑地看着崔梨若,但崔梨若没有停止,反而笑得越来越大声了。 她这反应完全在江珍珠的预料之外,江珍珠也不高兴了,问道:“你笑什么,别是太羡慕我给你羡慕疯了。” 崔梨若想要停止笑,但她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只能够丢了自己手里面的书,说道:“我说呢哪一家城里面的公子哥能够看上、你啊,原来是王家那个傻子。” “我奶奶说了,那公子却是有一点老实,但是老实了也好,起码对我好。” 崔梨若摇了摇头,“我和你说不清楚,你最好还是听我一句劝,回去好 好问问你奶奶和你娘那个公子哥。哎呦蛤蛤蛤……”她说着,自己又笑了出来。 江珍珠不想再和崔梨若说话,自顾自跑了回去。 到家里的时候,江刘氏和许翠花已经不再家里了,江珍珠想着他们应当去找了媒人见那公子哥,便不再多管。 江二牛也听了这件事情,见江珍珠比以前还要好得多。 江珍珠一回来,便对着她驱寒温暖,好不关心。 江珍珠也坦然接受了她爹爹这出乎意料的好,端着水,坐在院子里等奶奶和母亲的好消息。 江刘氏和许翠花到了村子口,果然又被人用各种借口拦了下来。 她们两个人现在可神气的多了,见了村子里的人头也不低,说道:“我可是和我媳妇去城里面见亲家的,你们拦着我耽误了事情,可是你们的责任了。” 江刘氏的话,没有人放在心上,她们还是雷打不动挡着江刘氏。 却在这个时候,崔梨若不合时宜地1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江奶奶是去找她亲家的,她们现在攀上了城里的福贵人家呢。” 说话的时候,崔梨若一直在憋笑,脸也鼓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个傻子 崔梨若的话还是有几分的含金量,其他人自然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了。 城里对农村人来说向来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也渴望城里。现在江家巴结上了城里的人,哪怕这些人再怕江刘氏整出来什么幺蛾子牵扯到自己家里面,却也不再阻拦。 江刘氏阔绰租下来了一辆牛车,是以以前三倍的价钱,和许翠花两个人一同去了城里见那所谓的王家。 到了约好的地方,许翠花便见到了腰圆膀粗的媒人。媒人笑着拉过来了许翠花的手,道:“那丫头果然和她娘一样,长得标致。” 女人都喜欢听人夸自己,即便是许翠花也不例外。她想来那媒人一定是哪一日见了江珍珠,才自作主张要给说媒。都说这城里稍微有点钱的人喜欢那面容好的女子,果然不例外。 许翠花便也没有了什么顾忌,道:“我们家珍珠一直都宝贝着呢,珍珠性子好,干活也利索,那家人看上珍珠真是好眼光。” 媒人用帕子捂着嘴笑,道:“看上珍珠姑娘那一家子人可不需要珍珠做什么活,在人家家里面做个太太就是了。” 许翠花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要江珍珠 在这家人眼里留下来一个好印象,却忘记了这城里的人是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活的,只好讪讪笑着。 她见媒人笑得文雅,自己干笑似乎不大好,但要帕子,她却是没有的,只得用自己的袖子捂着脸笑了两声止住了。 媒人待着江刘氏和许翠花两个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宅子门前。却不从正门进,只是走了一道小门。 王家是住宅子的,进了屋子,开门的是王家的小厮。 江刘氏暗暗在心里想,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家里都是仆人,自己只顾着享乐就是了。 宅子之大,起码有几十个江刘氏自己村里的宅子。 这还是江刘氏头一回自己来王家的宅子,以前只是听媒人说,却没有自己见过,现在见了媒人那些话她便也就信了几分。 又有婢女过来,和媒人示意问号,江刘氏看着婢女便笑着说道:“你可是这家里的姑娘?哎呀,长得可真好,你哥哥模样自然也好。” 那婢女顿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没有哥哥,下面只有几个弟弟,不在武城。” 江刘氏略微有些许疑惑,媒人急忙拉过了江刘氏,小声对她 说道:“你不要乱叫,这是这家的婢女,什么小姐。” 江刘氏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婢女,那婢女发髻是挽起来的,说是婢女,但穿的衣服却似乎是绸子。 她不由得看着自己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心里想着要是等聘礼拿到手,一定要去给自己也做一身好衣服来。 媒人领着两个人走了不知有多久,江刘氏自己腿都麻了,才到了夫人在的地方。 进了屋子,又穿过了一个小门,在帘子后面江刘氏第一次见到这王家的太太。 媒人掀开帘子,夫人已经坐下了,却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对江刘氏道:“你们可算来了,快坐,我这就去找人把宝儿叫过来。” 江刘氏愈发急促不安,和许翠花坐下了。 王夫人丝毫没有要隐瞒江刘氏的意思,直白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村里人嫁女儿什么规矩,但我们家该给的却一点都不会少。看你们家里也没什么本金,这嫁妆我们也不要了。” 其实哪怕她要,江刘氏也给不出来嫁妆。 今日来她就是要和这夫人说嫁妆的事情的,却没有想到就这么免去了。 看到江刘氏吃惊的样子,帘 子后面的婢女也都在偷偷笑。王夫人又让人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递到了江刘氏的手里,那丫头是机灵的,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家里面当家做主的人是江刘氏,也不和许翠花多说。 江刘氏颤颤巍巍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些首饰,都是值钱的东西。 “要是真没有假装,说出去也不好听,这些你且拿回去,就当做是嫁妆了。”王夫人平平淡淡地说,似乎里面是一堆废土,“宝儿来了。” 最开始的期待有多大,此时此刻许翠花的惊愕就有多重。 所谓模样周正,和这王家公子是一点边都不沾。什么老实,不过是说轻罢了。 来的人起码有三个许翠花这么重,嘴角还有哈喇,一见到江刘氏和许翠花就傻笑。 许翠花再去看王夫人,王夫人脸色却还是依旧,似乎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也没有别的想法,你们家姑娘嫁过来了,我自然是不会亏待的,也和这家里的媳妇一样好生养着。这为娘的心思,也不过是留个香火。” 许翠花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家这么好的条件会选择他们了,因为这王家的公子,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王家 人想要让儿子留香火,自然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子,哪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过来受这种罪。但江刘氏不一样,要是她年轻,只怕自己都愿意嫁过来当个太太。 许翠花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江刘氏拉过了王家的公子,夸赞道:“媒人说这孩子长得好,是一点都没错。我们家珍珠也不差,肯定配得上、你们给的位分。这日子……” “娘。”许翠花轻声叫了一句。 “我说话,你打什么岔子。”江刘氏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被王夫人打断了。 她看着许翠花,示意许翠花继续说下去。 江珍珠怎么说,都是许翠花怀胎八个月,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现在要嫁给一个傻子了,她做娘的哪怕再势利眼也有点舍不得。但王家给出来的礼钱实在是其他人给不了的,才不由得纠结起来。 她看着王夫人,赔笑道:“我们这还没有给孩子说,怎么都得问问孩子的主意。” “你问她做什么,丢不丢人。”江刘氏怒道,“这孩子婚姻的事,和她自个有什么关系,我们养她这么多年哪里轮得到她自己做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的名字 许翠花忌惮江刘氏,被江刘氏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没有了主意。 王夫人微微向后靠了靠,道:“夫人说的是,还是去问一问你们姑娘的意思。我们宝儿也不急于一时,宝儿你说是不是?” 王夫人的话自然没有得到王元宝的回应,他坐在椅子上,嘴里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婢女把他嘴边的液体擦拭掉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刘氏明显为难,王夫人摆了摆手,道:“这匣子你们先带回去,要是家里姑娘不愿意再还给我们便是了。天色也不早,我就不留你们了。”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王夫人的话无疑给江刘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说什么也要把江珍珠嫁过去。 出了王家侧门,江刘氏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许翠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想嫁女儿,败家玩意。” “我现在叫你一句娘,是看在我嫁你们家这么久的份上。这说什么,我都不能让珍珠嫁过去,给一个傻子生孩子。”许翠花也有了怨气,但五十两银子说没有又诱惑力是假的,因此她说话的时候,其实并 没有多少底气。 媒人已经拿了王夫人的钱离去,她们在路上走,江刘氏还是拧着一张脸,丝毫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给谁生娃不是生,你看着王家多气派,要是珍珠嫁过去,我们可是一家子都跟着飞起来了,没准以后都能够靠这亲家接济。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咱江家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事情。” 飞黄腾达,哪怕是许翠花也想。 她似乎有些动摇,不想嫁女儿的决心也没有那么重了。 江刘氏到了一家馄饨铺子,破天荒要了一碗馄饨一碗馄饨皮,继续对许翠花开导道:“再说了,要是让珍珠嫁村里人,一辈子跟咱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你就乐意了?” 她的话不痛不痒,丝毫不是心里所想。 许翠花终于松了口,但还是担忧,“只怕珍珠知道了不愿意。” “这事情我们说了算,她算什么东西,哪有她说话的份。再说了,这没结婚前他们又不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事情。我告诉你,你回去给我把嘴巴闭紧了,不要说漏嘴,不然我把你的嘴撕烂。”江刘氏威胁了一通,在馄饨皮上来的时候,把馄饨皮推到了许翠 花面前,自己美滋滋吃起来了馄饨。 许久没有吃这么好的东西,许翠花尽管心里厌烦吃不下,但还是老老实实把馄饨皮吃完了,汤也没有剩下。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刚一进院子,看到欢欢喜喜的江珍珠,许翠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日夜兼程,江皎云和谢青元也回到了武城。 这一路有随行相随,又有王爷护着,便没有被什么人发现,平平安安回到了武城。 她没有去江家酒楼,对江皎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待着小花见爹娘。 叩开了大门,是赵若兰开的门。 她先在江皎云脸上看了许久,确定是自己的女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再看到张小花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瘦小的张小花,哭到:“孩子,你真的回来了!” “娘,先进去吧,不要傻站在门口了。” 江皎云说着,悄悄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谢青元掉转马头,回了自己的宅子去。 关上了门,张小花的衣服上满满都是赵若兰的眼泪了。 一家人听到动静,原本睡下了的人都穿好了衣服,到了正堂。 在 看到张小花的一瞬间,哪怕是江大安这样的男人,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红珠更是抱着张小花,从一开始便哭的停不下来。 只有张小花没有哭,站在原地,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表情。 江红珠放下了张小花的时候,她便一溜烟,跑到了江皎云的身后去了。她的举动再一次刺痛了赵若兰的心,赵若兰傻傻看着张小花,但毕竟是因为她的缘故小花才被卖掉的,自然没有道理去拥抱张张小花。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江皎云率先说道:“我们给小花重新取一个名字吧,就代表她和过去在张家的生活一刀两断了。” 张小花眼里一亮,期待地看着江皎云。 沉默了许久的江大安,忽然开口道:“叫流珠吧,江流珠。” 江皎云心里有一个名字,但在江大安开口以后,便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她也看着张小花,等待张小花对这个新名字的看法。其实小花也没有读书过,名字的好坏她是分辨不出的。 但在听到这新名字的时候,江皎云还是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 “江流珠。”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以后张小花将不再存在于 世上,有的只是江皎云的亲妹妹,她的三妹江流珠。 江流珠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笑容待着小姑娘的天真,却也有不可名状的疲倦。 她的确是疲倦了,被张达虐待了这么多年,但在这一刻,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其实江大安和赵若兰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江皎云能够把江流珠带回来,但他们还是给江流珠布置了自己的屋子。 把江流珠送到她的屋子的时候,江流珠忽然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江皎云。 她还是和江皎云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一言不发。江皎云抱着她好一阵子,才发现这小丫头在啜泣。眼泪和鼻涕,全然蹭到了江皎云的衣服上。 她没有嫌弃,用自己的袖子抹去了江流珠的眼泪,笑道:“可不能哭鼻子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不想姐姐走。”江流珠小声说道。 她第一天来这里,离不开人也正常,江皎云便拉着江流珠,回到了屋子,却关上了门。抱着瘦瘦小小的人放在床上,江皎云看着她,在她的小脸捏了一把,“今天我和你一起睡,以后就要一个人睡了。不过,流珠,以后你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第一百四十章 读书认字 这一晚江皎云没有睡着,其实她能够感觉道江流珠也没有睡安稳。她总是睡不久,突然醒过来,惊恐地环顾四周。一直到江皎云拉起了她的手,江流珠安静下来,呼吸也缓和了。 第二天天不亮,江皎云便准备自己的东西,打算这一次一定要安安分分开她的酒楼。 刚刚出房间门,却听到背后有什么声音。一回头,江流珠在门口站着,呆呆地看着她。 “流珠,睡好了吗?”江皎云问道。 江流珠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江皎云。 即便她没有说话,但江皎云还是明白过来,她是想要和江皎云一起去酒楼。 江皎云略微有些为难,毕竟在她眼里江流珠小孩子,她想要做的无非是把江流珠残缺的童年不回来。但她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是让江皎云无比心疼。这傻孩子,她到底没能够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才这么亲近江皎云。 走到了江流珠的面前,江皎云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是不是怕我丢下你?” 虽然江红珠没有说,但江皎云还是从她表情里读出了肯定的意思。 既然知道了她 在顾虑什么,江皎云也没有放在心上,便待着江流珠和刚刚出门的江红珠,一起去了酒楼。 若说以前的江红珠十分勤快,那现在的江流珠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两个孩子一并挤入厨房,江皎云也有心教她们厨艺,但只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天赋,而厨艺对天赋的要求是极其高的。 连续这么多天都没有开业,江皎云总怕她的江家酒楼生意会冷淡,但让她大吃一惊,不过刚刚一开业,却人声鼎沸,挤满了整个酒楼。 她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教会了流珠和红珠最简单的熬粥。即便是普通到了极致的粥,在厨艺精湛的厨师手中,味道也千变万化。 但即便这粥已经是得到了多数人的赞许,江皎云还是觉得少了点味道。 谢青元一如既往来蹭饭的时候,见今日酒楼贴出来了一张告示,凡是在酒楼吃饭的客人,每个人免费送一碗汤。 为了房主多数不识字的人看不懂告示的内容,江皎云嗨贴心的画了一幅漫画贴在一边。漫画内容是一位客人只要一盘菜,但小二多给了一碗粥,并拼命拒绝客人多给的钱,让人看来忍俊 不禁。 他习惯走到三楼,三楼的陈设要好的多,自然在这里吃饭还要额外出包下来屋子的钱。然而即便如此,哪怕是三楼也坐满了人。 三楼的客人容貌气质自然也与其他不同,却是书生多一点,谈笑风生,好不儒雅。 这当中有个客人,却是隔三差五便要来一趟的。 谢青元一眼便看到了躲在帷幕侯面,偷偷朝那书生看的江红珠。 “可被我逮到你了,在这里偷看谁呢。”江皎云忽然出现在红珠的背后,拍了一把她的肩膀。 江红珠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江皎云,才拍着自己的胸脯,但红了脸,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江皎云便也看到了那书生,忽然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家的啊。” “姐姐认识?” 江红珠眼里忽然掠过了期望的神色,睁大了眼睛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若有所思,道:“是啊,他去年是已经过了秋试的,原本今年三月要去京城殿试,但忽然传来消息,今年风不调雨不顺,皇帝身体也不好,有国师说什么今年触怒了天神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三月的殿试便 推迟了,所以你才能够在这里见到这哥们。” 听到是要去科举的人,江红珠的神色立刻暗淡了。 江皎云自然捕捉到了妹妹心绪的变化,正想要出言安慰,江红珠却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道:“姐姐,我不想学做饭。” 看得出来,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向江皎云说出来这句话的,但这一切在江皎云的预料之中。要是江红珠对厨艺有兴趣,也不会到了现在给粥放料都把握不住,哪怕是免费的粥,也使得许多客人放弃了。 江皎云若有所思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呢?” 她的目光刹那落在了苏时的身上,呢喃道:“你说,读书人是不是都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孔夫子过去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是被人误解了的一句话,但仍有许多人奉为圭臬。然而事实上,那些才子不仅爱佳人,更爱有才的佳人。 江红珠的心思江皎云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她也想读书认字。 没有被自己的家境所困,认为自身低人一等而还是愿意追寻想要的东西,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不愧是她妹妹,这点随她。 江皎云激动拍 了拍江红珠的脊背,道:“没问题,只要你想学,你姐姐这半吊子水平还是可以给你指导的。” 夏天到来,便意味着,江河与江成要去学堂,到时候真的城里家里的压力。但江皎云有底气,她的酒楼与家里的地租,足够孩子去读书了。 在粥上面是没有什么天赋了,那些客人这几天免费的粥已经喝的连快变成粥色,江皎云才换了个法子,让江红珠和江流珠学着去做酸梅汤了。江皎云的酸梅汤是纯正的酸梅汤,是真真正正熬出来的。 似乎这个时候酸梅汤的做法还没有那么成熟,因此江红珠和江珍珠做出来江皎云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东西,客人格外喜欢了。 乌梅,山楂干,干草,陈皮,洛神花,薄荷,桑葚干以及黄冰糖,这八味材料按照江皎云自己调制出来的比例混合,往往一熬制就是一下午。 她给了红珠和流珠诗词册子,给她们教了简单一点的字,闲的时候便让她们打发时间了。 自从心里有了人之后,江红珠是真的开始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她到底在文字上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一首诗词在她这里,要背好几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深夜来访 相比起来江红珠,江流珠要好得多,看两三遍便可以记住了。但偏偏这丫头放着这么好的天赋不珍惜,偏偏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总是盯着火炉子发呆。 下午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人,江皎云便坐在大锅面前,看着两个人,问道:“红珠流珠,我还没有问过你们你们以后想做什么事情?” 江红珠想了想,认真说道:“姐姐,我想做个好妻子。” 这样的话从江红珠这么个小人嘴里说出来倒是让江皎云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却也没有错,毕竟红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尽管在江皎云看起来,她还是个小孩,应当想这么多的事情。 她又看向了江流珠,颇有子路公西华侍坐时候的风范,便又插了一句嘴:“你们不要觉得我是姐姐,年纪比你们大,有什么话就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你们可以把我当做同龄人来看待。” 她说罢,江流珠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炉子里的火发呆。 许久,才嗫嚅道:“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江皎云笑着在江流珠的脑袋上褥了一把,江流珠也没有躲开,但还是发呆 。 她继续问道:“那可不行,姐姐我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所以呢想听一听你的想法,可不允许说要在我身边了。” 这话似乎有些为难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江皎云这才觉得她过于仓促了,她十岁的时候,大概连未来与梦想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江流珠依旧没有回答江皎云的话,却反问她说:“那姐姐以后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江家酒楼开大,开到大江南北去。”她自豪地说,却发现江流珠的眸子并没有多少喜色。 想了想,江流珠又继续道:“嫁人呢?” 江皎云只是随口一说,但关于嫁人的事情,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她的良人,就连江皎云自己都不清楚了。 但可以说明的是,在江流珠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是有一个人闪过的,但那人旋即成了幻影。 熬好了酸梅汤已经是下午了,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江皎云照例让小二把菜和附送的酸梅汤送去给客人,有几个客人装扮似乎是农村人,此刻面色忧愁在哪里坐着,时不时叹息。 干杂役的小二也不由得 好奇了起来,不知他们在愁虑什么。故意走近去听,才发觉他们说的是关于今年的种种事,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几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大旱天。 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眼看着已经到了五月份,这一年即将过半,但老天爷就是不赏脸,迟迟没有落雨。这是难得一见的干旱,除去江皎云,别人家也不好过。 没有雨,农作物长不起来,米面酱醋茶自然也跟着贵了起来。江皎云想要自己的酒楼正常营业,必须得把菜价再抬高一次。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想法,却也一定会招致旁人说道,她不免有些迟疑。 天跟着热了起来,酒楼里是待不住的,江皎云便日日回到宅子与父母团聚。这一日回去的时候,却见江大安和赵若兰两个人忙进忙出,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看到爹娘高兴,江皎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走到屋子里面,笑着问道:“今天家里面是有什么喜事儿呀?” 家里的灯火难得全部都点了起来,漆黑的夜却如白昼一般。除了赵若兰,江皎云发现这里更高兴的人居然是江河与江成,她打眼便看到江成手里拿着许多书 卷,衣服也换上了崭新的一件。 她忽然想起来,这是该给江河与江成兑现承诺的时候了,送他们两个人去学堂。农家的孩子对上学自然是渴望无比的,江成更不例外。这个上学不知他从江皎云说起之后,心心念念了多久,眼下终于得到了应验,还没有到上学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上学去穿的衣服套在身上。哪怕不识字,也要装模作样捧着书走来走去,俨然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了。 “小成,你这是做什么呢。快把衣服脱下来,该去休息了。” 江皎云走过去摸了摸江成的脑袋,但是江成却不从,睁开了江皎云的手,抬起头来认真地对她说道:“我偶尔去姐姐的酒楼帮忙的时候,看见那些读书人便是这样,说话总喜欢说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词。不过是我现在还不吃字,等我读了书,也要说许多其他人听不懂的话来。” 江皎云顿了一下,不由得捧腹大笑,“瞎说什么呢,读书可不是这么读的。说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词来搪塞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小成可不能学这样。” 江成哪里听得进去江皎云的话,独自又跑开了。 除了每一日会定时发养好的牲口,送到屠夫手里,再把肉送给江皎云,他几乎是一个被遗忘了的人。然而在这一天的夜里,云初却悄然来到了城里,叩响了宅子的大门。 宅子内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但云初知道这是谢青元住的地方。他没有再叩门环,用力一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门刚一开便是短剑,朝着云珠射了过来,他敏捷地躲过,朝着漆黑的夜道了一句:“是我,云初。” 短剑的攻击消失了,走到云初面前的便是随影。随影对云初向来没有丝毫的好感,此时目光也是冰冷的,他没有让云初进门,只是抵在门口,问道:“云初公子,不知你来做什么?” “见你主子。” 随影还在思索云初见谢青元的目的,但他旋即发现的不对劲,他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出来的是谢青元的哥哥,然而没有想到云初用这样的称呼来说,自然知道他和谢青元的关系绝非是兄弟这么简单。 随影的脸色很不好看,目光死死定格在云初身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云初没有说话,却渐渐染上了一层笑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冰释前嫌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谁。”云初道。 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脖子,哪怕云初不去看也知道那是随影的剑。但他还是不温不火看着随影,却垂下了眸子,对随影道:“我不是敌人,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从你出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身份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只要是外来的不速之客,都是敌人。我可以看在江姑娘的面子上不去和你计较什么,但你也要把握你的分寸。”随影警示云初,渐渐收回了剑。 但云初并没有离开,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随影,眼底一片漆黑。 随影道:“你还不走?” “我说,我要见皇子。”云初继续道。 随影的脑子几乎裂开了,这么长时间,他以为他们一直隐藏的很好,却还是没想到被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不起眼的小子看出来了。 “随影。”背后男人的声音出现,让随影稍稍安心了许多。他回过头,在云初面前也不再隐瞒什么,“这个人不能留了。” “无妨,让他进来。” 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似乎谢青元也随着夜色去了,留下的只是他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但随影 能够感觉得到,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似乎谢青元对随影的戒心放下了许多。 “是。” 随影回答,挪开了身子。云初朝着宅子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了门口立着的石屏风,并没有看见谢青元。 一直随着随影到了堂内,才看到谢青元在桌前坐着,桌上还有一杯半凉的茶在。这里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在,谢青元的身份也不允许旁人在,因而这茶自然是给云初留下的。 云初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谢青元异样的反应,倒是他对云初提前的预知却让云初微微有一丝的慌乱。 他也不客气,在谢青元的面前坐下。 随影出门站在了门口,顺便掩上了门,没有再多说一句。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是皇子。”云初道。 谢青元没有否认,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是。” 云初不再说话,端起茶杯,把这凉茶倒进嘴里,一饮而尽。两人都不再说话,也不再有别的举动,屋子的分为五随着摇曳烛火格外诡异。 “看起来,我和云初公子似乎同是天涯沦落人。”谢青元随口说着,面朝窗子。 见云初不语,他便继续道:“我是遭人 陷害,被一路追杀到这里。而现在,我甚至不确定我的父皇是否也是那其中的人之一。” 分明是平淡到了极点的语气,但云初还是听出了悲壮的情绪在内。 他颔首,“嗯”了一声,“我可以做皇子的左膀右臂,我知道谢公子你不仅是皇子,也是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的名头无人不知,但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因而大将军便成了神话一般的存在。但骠骑大将军不肯已真面目示人,还有至关重要的原因,他其实也是朝廷的五皇子。 他手里的权利,已经是几乎要大过皇帝了,哪怕他是皇子,皇帝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但谢青元无论是谋略还是才气都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听说皇帝的子嗣寥落,大皇子是个一心求道的,哪怕他是嫡子,也不愿意接受所谓皇权。 而三皇子与四皇子早逝,在这五皇子面前,二皇子又逊色许多。 似乎皇帝对他有敌意,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青元看出来了云初的疑惑,便道:“就像你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一样,我也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云初依旧没有答话,只 是低下了头。 “你既然找我,我猜自然不是因为所谓皇子身份,是为了名存实亡的骠骑大将军。只可惜,即便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却也知道我帮不了你。”谢青元说着,却自顾自笑了起来。 云初颔首,眼底多了阴沉的神色。 两个人再未说话,随影是心向着谢青元的,谢青元都对云初没有了什么意见,云初要走的时候,便亲自送云初到了门口,却还是多嘴说道:“云初公子,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吧。” 云初朝着随影鞠了一躬,“要是那些鸡鸭牛羊早上见不到我,怕是要闹腾了。” 他似乎有了人命的意味在,随影见了,也不免多了一点同情。若是云初跟着谢青元,一定会有所作为,只可惜他看起来已经安于现在的生活。兴许过不了多久,便要成那实实在在的农村养殖人了。 “唉,可惜啊可惜。” 关上了门,随影喃喃自语着,进了屋子。 谢青元似乎心情很好,已经不满足于面前清淡的茶水,对随影道:“随影,你取拿酒。” 随影不从,站在门口不动。 “你大可以放心,那十几年乞 丐一样的生活都没有磨灭云初的志气,他会为我们所用的——不,是顺从自己的内心。” 一直未曾落雨,江皎云终于坐不住了。 酒楼只有她一个厨师,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开的,这也是让江皎云最为危难的一点了。 她正忧愁着,云初已经按照惯例,把肉食送到了江皎云的酒楼。 肉是云初亲自送来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够见到江皎云。 他还是普普通通却丝毫不能削减他少年意气的装扮,话也不多。但送了肉,今日却也是破天荒没有离去,看着江皎云道:“从去年开始,已经旱了将近一年时间,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我们可以少喝水。”江红珠在厨房帮忙,听到云初说话,便插了一句嘴。 她这样稚气的说法江皎云不免觉得有意思,但云初说的也是他们需要担忧的一点。现在是旱灾,再继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乱子。 “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江皎云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材,“现在果蔬的价格,都要逼近肉食了。家里种的是小麦,小麦耐旱,还算好一点,但水稻不景气,米也越发难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坎井 云初镇定地看着江皎云,不假思索道:“我可以打井。” 打井自然也是江皎云想得到的事情,但再这样的情况下,打井也不是长久之举。但云初接下来的话,却让江皎云惊愕住了。 云初所说的井,与江皎云印象中的,并不是同一个。 “我说的井,和普通的井不一样,但需要耗费许多人力。现在缺水,在城里什么都买得到大概感觉不出来,然而在村里却是大问题。我观察过,村子有一座大山,那里有源源不断的水,可以做水源。而可以在地上打暗渠,明渠暗渠并存,暗渠饮用,明渠浇田,既可以把水引到村子去,也能够防止蒸发。” 他采取的是打坎井的办法,这种工艺江皎云只是曾经听说过,在极度缺水的少数民族地区才去的一种打井的方法,现实中江皎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也因此在听云初说起坎井的时候,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 这似乎是头一次云初透露出来有关他自己身份的话,无他,只是这方法江皎云知道不是汉族人惯用的。即便最开始是从龙首渠修建时候提出来的,但后面多是新疆地区用,在汉人这里几乎失传 了。 这办法江皎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知行得通,纠结道:“可是这坎井的办法在新疆好使,那里有地理环境支撑,但在这里就不一定行得通了。更何况,要耗费的人力财力不是一丁半点。” 云初微微错愕,小声道了一句:“你怎知它是坎井?” 自知说漏了嘴,江皎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云初也没有继续问。但现在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江皎云在看到云初坚定的目光的时候,更加对云初报以信任。她点了头,道:“我会找乡绅投资这工作,你放心好了。现在没有水,大家要死都一起死,我想会有人支持的。” 对云初下了保证,江皎云没有闲着,当天便贴出来了关于要修建坎井的告示。 但似乎情况并不乐观,村里人在云初回村说了以后,只是带着搏一搏的心态表示愿意帮忙,但城里在水资源匮乏并没有造成很大影响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眼看着六月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七月流火,天气已经是渐渐冷了下来。这个时候,市面上可以买到的菜已经不多了,与之而来的是城里的流民成倍增多。 他们都是从那些偏远的村 子一路磕磕绊绊走到这里来的,希望在城里可以有生计。但这生计在城里也已经行不通了,城里也没有办法容下这些人。 米行关门了一大半,到了这个时候,才渐渐有人意识到旱灾带来的影响,下一步便是饥荒。 大户人家家里的米自然是积存了不少的,有一点权利的人平日里也没少克扣百姓的米。普普通通的人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偏偏村里的人已经穷的不像样子了,却依旧被官吏索要税收。 筹钱修井的事情,已经有人愿意捐钱了,但这明显不够。毕竟是大工程,除了个人,官府的帮助也是少不了的。 但官府的人自己能够有口粮,哪里还顾及得上他们这些平民的想法,都各自飞去了。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另外的灾祸,悄然袭来。 一场瘟疫不知酝酿了多久,是在那些难民在的集市爆发的。 那一天下午,江皎云亲自去集市采购,大老远便看到了有一个人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一同前来的打杂的姑娘就要去看,江皎云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把拉住了姑娘。 “小湘,我看那人不太对劲,你不要过去。” 隔着大 老远,江皎云皱了皱眉头,对小湘说道。 小湘看着那边已经有许多人围了过去,便知道她们就是去了也没有什么用,才和江皎云一起去了买菜的摊子。 摊子的老板娘越发慵懒,老板娘似乎意识到了这些天没有什么生意,才懒洋洋连来的客人看都不看一眼。 只有在见江皎云这熟客的时候,才抬了一下眼皮子,道:“江姑娘来买菜了。” 江皎云颔首,到那臃肿的女人铺子前的时候,才发现菜并没有多少了,只是平日里价格也低贱的萝卜白菜一类东西。 她皱了皱眉头,看着老板娘,还没有开口,那女人却已经先一步说道:“姑娘莫要挑剔,我这里有这些已经不错了。今年收成奇差,那么大的地自然不能都顾及得上,浇不到水的地,也就自己死了。” 老板娘似乎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也不过多喧哗自己的菜有多好。 这话江皎云是信的,但她依旧没有动老板娘的菜,“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普通人家一点萝卜菜也能够过得去秋冬了。但萝卜菜好得,米面可如何是好。小麦就是再耐旱,一点水没有恐怕是不行。” 老板娘 “咯咯”笑了两声,“姑娘这话说得好,不然你以为,杂市那那么多乞丐是哪里来的。” 江皎云便不再多说,挑了几个萝卜,放在了篮子里。 小湘从口袋里拿出了钱袋子,给钱的时候,老板娘却道:“这萝卜,三文一斤。” “怎么这么贵!”小湘惊呼了一声。 老板娘却不客气,难得往前倾了倾身子,“我是看你们是熟客,才给你们算了很便宜的价了。你要是去别处问问,五文钱一斤的萝卜也不是没有。” 小湘还想要反驳,但江皎云坦然接受了这事实,拉着小湘走开了。 走出去了老远,她才对小湘说道:“其实老板娘说的没错,这价格现在的确算是便宜了。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够来。” 酒楼的生意冷冷清清,旱灾带来的经济萧条,自然可以来酒楼吃饭的人也少了许多。江皎云这里的菜是够用的,还没有到真的只能够做萝卜菜的境地,但其实这样的日子能够撑多久,她心里也没谱。 云初再一次送肉过来的时候,没有再走,只是和江皎云说道:“人的水也快没得喝了,日子忽然便苦,牲口自然同样知道,每天在圈里嚎叫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旱灾 土地开裂,水源开始失去它原有的水分,能够汲取水的地方也在变少。 云初坐下,江皎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外面的旱灾对酒楼的冲击也不小,却还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一直以来在城里过于安逸,她忽然发现,她对外面的苦难也不能够再感同身受了。 空荡荡的酒楼,江皎云坐在了云初的对面,问道:“现在村子里怎么样?” “水田算是完蛋了,我每日都和雇来的杂役去十里外地方挑水,我们园子里的果树活了下来,菜也有,地里却没有那么好。而更多的是不愿意走那么远路,宁愿看着自己家菜园子菜枯死的人。” 江皎云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她是知道历史上的大旱灾的,却不知道这旱灾真正来临时什么样的概念。 送了肉,云初便要回走,但临走的时候,却忽然回过头,对江皎云道:“小姐,恐怕吃肉的日子不多了。” 江皎云心里是清楚的,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目送云初离去了。 那在集市上倒在地上不过一瞥的人,却在这个不起眼的日子里,落入了江皎云的梦中。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死了无数人。 尸横遍野,然而却有一双眸子,一直盯着江皎云看。她没能够认出来那眸子的主人是谁,但在梦醒后的那一刻,却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梦里惊醒,江皎云以为她是在宅子里。 但出了门,却发现自己还是在酒楼,哪里都没有去。 酒楼空空荡荡,平日里夜里醒来也没有这感觉,今日却不由得心里闷得慌。 在门前踱步不久,旁边不远屋子也推开了门。谢青元朝着江皎云走了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才停下了。 江皎云没有点灯,在漆黑一片的夜里,谢青元把烛台递到了江皎云的面前,点亮了一小片地方。 有谢青元的陪伴,江皎云安心了许多。他们一齐走到了栏杆前,城里已经没有哪一户人家灯光是亮着的,唯有漫天星空,洋洋洒洒落下来,似乎要盖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江皎云深吸了一口气,道:“谢青元,闹旱灾了。” “我知道。”谢青元道,“不过米我知道你这里是有许多的,那些菜要是需要,自然也有办法,酒楼不会开不下去。” 江皎云蹙了蹙眉头,看谢青元一眼,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 “怎么,你 畏惧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我们的酒楼可以挺过去,但我不知道,城里村里那些人能不能挺过去。昨日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昏死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是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江皎云低下了头,“怎能独善其身。” 不过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落在了谢青元的心上,久久挥之不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谢青元从小就听过的话。但这话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理所应当的,是要兼济天下的。然而一步一步被逼到尽头的时候,却似乎忘记了以前的雄心壮志了。 “再等等看,看着旱灾会不会过去。”谢青元忍不住抬起手,落在了江皎云发髻上空。 她没有束发,长发在空气中飘摇着,即便天气干燥,她的眸子却像浸润了泉水一般明净。 酒楼一连许多日生意不景气,江皎云便也缩短了开门的时间,留下更多空子在城里走。 自从江家酒楼开业,江皎云已经没有来过她的养殖场,这里已经名副其实地成了云初的地盘了。 因而当江皎云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云初颇感意外。 一路走来,江皎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夏日该有的景色。 路边的草都是匍匐着的,甚至还没有到秋季,却已经有了不少枯黄的景象。地里的农作物枯死了大半,哪怕不是江皎云自家的地,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她由着谢青元带路走了村子边缘的地方,却也因此把村子的田地看的更加仔细了。 没有大面积枯死的地,是有村民不远万里提水回来的,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村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在见到云初第一眼的时候,江皎云便不由自主问出了口。 云初没有答话,带江皎云和谢青元去了猪棚鸡架,鸡笼已经空了,显然比以前瘦了许多的猪懒洋洋躺着,晃动自己的尾巴。这里做工的人云初遣散了一大半,少了需要照看的畜生,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口。 水是云初从远处挑来的,倒是可口无比,江皎云嗓子冒烟,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才喘了口气。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江皎云拿出来几张银票,递给云初,道:“算上我自己的,还有筹来的钱,也不过这些。打坎井不是 轻而易举就能够成功的,我尽量继续筹钱。” “不用劳累了,小姐,你也保重。”云初说道。 江皎云含糊其辞点了点头,谢青元和云初再见面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江皎云是感受的出来的,但她却说不清楚。 云初便和江皎云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却忽然在这时候,有人跑了过来,速度快的仿佛有狼群在追赶那人一样。 他一过来,便顺手关了门,和云初说道:“云初公子,你快点把家里门关好,以后不要出去了,城里出大事了!” 云初神色凝重,江皎云也认出来那是以前在云初这里做过工的人。 “你不要急,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江皎云心跟着紧了起来,却还是安慰那人。 男人喘了口气,看了一眼江皎云和谢青元,才继续道:“胡家媳妇去了城里一趟,回来就病倒了,却一直不见好。结果没过半个月,胡天也病倒了,接着是他们家那几个娃儿……我给村里人说却没人信,我只怕是……” 男人说着,却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有江皎云知道祸不单行,这一次恐怕是瘟疫。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息走漏 他的话其他人不放在心上,但江皎云却是坚信不疑的,毕竟在这样的事情上,那男人没有理由欺骗他们。 “你先坐下喝口水吧,村里人不信是没有到信的时候。”江皎云说着便要请男人进去 但男人只是看了一眼院子里另外两个人,却没有动。 他朝着江皎云摆摆手,道:“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我知道江姑娘你是讲道理的,自然能够听进去,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 笑着送男人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江皎云不由得神色忧虑。 云初安慰道:“不一定是瘟疫,也许只是巧合。” “说是巧合,你自己相信吗?”江皎云反问道。 云初霎时说不出话来,但谢青元却接过话题,“说这些做什么,既然瘟疫尚未蔓延,就不必挂念。” 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们忌讳也是在江皎云预料之内。但毕竟江皎云是知道瘟疫的厉害的,她自己也经历过一次大的瘟疫,不敢掉以轻心。 云初和江皎云叙述这段时间养殖场的事情,王大娘时不时过来说起了村子里的所见所闻,江皎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江刘氏和江二牛被里正偷偷摸摸 下了禁止出去的命令。 结果江刘氏攀上了一门亲戚,这下里正也奈何不了她了。 江皎云听王大娘说着,只是莞尔一笑,“那也算江珍珠有福气,和城里人攀亲戚可是江刘氏一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事情。” 王大娘怔了一下,忽然激动起来,拉着江皎云便唠叨。 “不是那样子,哎呦喂,我可是背地里听人说城里那家人是个傻子。” 王大娘说的激动,唾沫横飞,就连谢青元都忍不住笑了。 然而江皎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江珍珠也算是被江刘氏给卖了。 平日里她一贯喜欢说最疼爱这个孙女,然而在利益面前,却原形毕露。 要是江二牛和他的儿子也能够嫁人,只怕江刘氏也会丝毫不留情面。 她手撑着下巴,问道:“那江珍珠呢,她要是知道这件事怕是死活都不从吧。” 王大娘道:“我估摸着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愿意。不过这婚姻大事,哪里能由得了她做主,还不是得乖乖嫁过去。” 江珍珠这个时候的确是不知道,但她把事情告诉了崔梨若,崔梨若自然看不惯她不知情 的时候这耀武扬威的样子,立刻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都捅了出去。 这下子哪怕江刘氏和许翠花想要瞒着江珍珠把这一门婚事定了,也瞒不住了。 崔梨若没有告诉江珍珠,却用了别人做引子把消息传到了江珍珠耳中。 听到别人谈论她八字没一撇的未来夫君的时候,江珍珠终于忍不住,在一群大娘面前爆发了。 艳阳高照,只要是人多的地方,自然有不可名状的汗臭味,哪怕是在女人堆里。 地里的活已经几乎放下了,男人少了许多事情,女人更是无所事事。 原本她们谈论的不是江家,但见江珍珠又炫耀一般从他们面前经过,脸上还带了不屑的神色,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说道:“有些女的就是不要脸,为了钱把自己嫁给一个傻子都心甘情愿。” 说话的人是周氏,周氏话一落下,旁边几个妇人跟着笑,一齐看向了江珍珠。 哪怕江珍珠再不想和这些村里人说话,也听得出来他们是在嘲讽她。忍无可忍,江珍珠走到那些妇人面前,阴阳怪气道:“你们也都是成了家的年龄这么大了,还不好好在家里做饭洗衣,偏偏要 说别人闲话。你们这就是再嫉妒,也把自己女儿嫁不到城里去。” 江珍珠特意把“洗衣做饭”几个字咬的格外重,原因无他,她已经听她娘和奶奶说,她嫁到有钱人家里是做什么少奶奶的,无需和农村妇人一样做粗活。 那些妇人非但没有因她的话生气,反而再一次爆发出了笑。 周氏再也忍不住,撕破了一直以来村里人和江珍珠之间的那一层纸,“你这妮子别是以为自己有本事了,说话都不饶人了吧?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想嫁给一个傻子享受荣华富贵,你娘跟你奶奶也是老脸都不要了,就敢让你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周氏说她那准夫君是傻子了,只可惜去城里的时候她没有跟着一起去。但听了这些妇人的谈话,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胡说什么。” 刘氏看了一眼江珍珠,小声说道:“崔姑娘是城里人,以前有说过有一家姓王的,家里倒是有钱有势,可惜大儿子是个傻子。” “可不是嘛,我家若儿在城里那么久,什么事情不知道。她和我说,她以前是见过王家那大儿子的,到现在吃饭都要人味。” 周氏看着刘氏,捂着嘴笑,“我回去要跟我们家梨若好好说说,别再跟江家那姑娘在一块玩,别把梨若带坏了。” 正说着,崔梨若已经大老远走了过来。到周氏面前,甜甜叫了一声娘,便又瞥了江珍珠一眼。 她这一看,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江珍珠眼里已经是要有火星子冒出来,她不可置信看着崔梨若,声音也有些颤颤巍巍,“你说我那……王家那谁,是个傻子?” 崔梨若用极度夸张的表情看着江珍珠,满脸诧异,“珍珠,不会吧,你难道不知道你娘和你奶奶要把你嫁给个傻子?不过,那傻子除了人傻了点,家里还是挺有钱的,你要是嫁过去肯定亏不了你。” 江珍珠在崔梨若说话的时候,已经暗暗攒紧了拳头。她再抬头看到崔梨若戏谑的笑,终于知道其实她是一直知道这件事的,但没有告诉江珍珠罢了。 “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江珍珠冲崔梨若喊。 但她的咆哮丝毫用处都没有,崔梨若仿佛打了胜仗一样笑得越发欢快了。 她的肩膀明显在发抖,但在崔梨若和这所有看热闹的人面前,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我麻痹 “我说,你就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崔梨若见江珍珠迟迟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这话真正戳到了江珍珠的心坎上,她这才意识到,现在村子人都知道她要嫁给一个傻子的事情,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其实消息本来传的没有这么广,但江珍珠过于耀武扬威了,也算是自作自受。 “崔梨若,你别以为你自己就能找到什么好家,你可别忘了你以前对云初的朋友挤眉弄眼,大晚上去找人家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我看你啊,没准以后还没我混得好呢。”江珍珠得意洋洋说道,在一众人面前揭她老底。 崔梨若脸立刻红了,就连周氏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梨若哪里是这种人。哪怕是在城里,对我们梨若有意思的人都要挤破门槛了,更不用说是在村里,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云初也配不上我们梨若。”周氏见崔梨若不说话,便替她反击。 崔梨若也撩了撩头发,看着江珍珠冷笑了一声,把她落井下石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过几日我就要去城里表 姐家小住了,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光明正大在城里的,你还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呢。” “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嫁到城里你就做梦吧,你就是嫁了也生不出来儿子,要被人活活打死!”江珍珠朝崔梨若吼着,已经走出了很远。 周氏生气,想要抓住江珍珠一顿教训,但江珍珠已经走开了。 崔梨若脸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安慰周氏道:“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胡说八道呢,娘你不要放在心上。”但在心里,崔梨若却给江珍珠狠狠记上了一笔。 其他人也都一同安慰周氏,毕竟崔梨若以后是要嫁到城里好人家是公认了的,哪怕这些人和周家没什么关系,也不由自主想巴结。 周氏顺了顺气,不再和江珍珠一般见识。崔梨若心里却堵得慌,一整天满心都是江珍珠的话。 江珍珠回到家里,一想起来崔梨若说的话,就不由自主掉眼泪。 现在她是要出嫁的人了,江刘氏从王家那拿了不少好处,连带着对江珍珠也和颜悦色了许多,见她回来,忙招呼江珍珠吃饭。 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许翠花把饭碗端到了面前 ,她只是看了一眼,却并不动。 “你干嘛呢,接着啊,不吃饭了?你是想成仙呢,怎么不把你饿死。”许翠花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你别说了,我吃不下去!”江珍珠把碗接过来用力砸在桌子上,看着许翠花,“合着村里人都知道你们给我找了个饭都不会自己吃的傻子,就我不知道。” 江珍珠说着眼泪“吧嗒”便掉了下来,许翠花本来就心虚,这下更不敢说什么了。 但江刘氏不这么觉得,一直到现在她还沾沾自喜给江珍珠找了个好家。 她扬了扬袖子,手上早就不是原来的银镯子了,是王家人给的玉镯子。 哪怕是冲着这一堆首饰,江刘氏也觉得她自己占了大便宜。 江珍珠发脾气,江刘氏比她脾气更大,哼哧哼哧走到江珍珠面前,“你这死丫头,福放到你面前你都不会享。你看看咱这村里,这么多跟你年龄一般的哪个能嫁到城里面去。” 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抬一下自己的手,这是江刘氏习惯了的动作,以前是给别人看他的银镯子,现在是看她的玉镯子。 江珍珠瞬间捕捉到了江刘氏的不同寻常,不 用说也知道镯子是从哪里来的,却也因此江珍珠心里更加难受。她想起来以前江流珠小时候江刘氏要把江流珠卖掉的时候,她躲在门后面,没有去找赵若兰和江大安,而是偷偷笑。 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现在她也要被江刘氏用另一种办法卖掉了。 “奶奶,那可是个傻子!”江珍珠略有悲切,但她在看到江刘氏的镯子以后,心态却起了奇妙的变化。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敢给出来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她也听崔梨若说了,那王家确实有家底。 江刘氏见江珍珠挣扎,一巴掌便上脸,江珍珠的脸上立刻多了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让江珍珠清醒了过来,她愣愣看着江刘氏,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我让你叫,长大了脾气硬了是不是,敢跟老娘我叫板?我养你这么大,你吃了我们家多少米,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别说嫁给傻子,我就是把你嫁给个乞丐,你都别给我说一个不字。”江刘氏手掐着腰,随着年龄大了,她的背也已经伛偻,但站在江珍珠面前依旧神气。 江珍珠低着头,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 江刘氏骂够了,见江珍珠老实了许多,才心满意足。 江珍珠回过头,忽然看见了在墙后面偷笑的江红苕。 那笑容,却让江珍珠觉得无比眼熟。再仔细想了,这分明是以前江刘氏妖卖掉江流珠的时候,她露出过的笑容。那个时候江珍珠心里只是在想,家里少了个人少了一张嘴,还多出来了钱。 那个时候的江珍珠,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要被卖了。 这个妹妹长得确实好看,不过现在在江珍珠看来,好看的筹码无非就是能够多卖一点钱罢了。 江珍珠在被江刘氏打了一巴掌之后,再也没有了要反抗的年头,主动拿起了碗,把碗里的饭扒到嘴里。她吃着,忽然感觉道有咸味落到了嘴里,低头才发现是她的眼泪。 夜深人静的时候,江珍珠难得睡不着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春风。 她也开始幻想起来,比如那个傻子其实只是人傻了一点,倒也没有别的问题。傻有傻的好处,就不会做出来大老婆那种事情了。这么想着,江珍珠心情又好了起来,起码在村里这些要一辈子劳作的女人面前,她还是有炫耀的资本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瘟疫 第二日清晨,村里便传来了消息,胡天死了。 江皎云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她更关心的,是胡天死时候的样子。这话一层一层传到江皎云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多了许多添油加醋的细节。但她能够确定的是,胡天是自己活活把自己闷死的,而且死的时候,身上长满了斑。 不过是因为生病死了个人,村子里的人依旧是麻木的,除了安慰刘氏,却没有丝毫别的举动,甚至于不肯多想。 王大娘和江皎云说的时候,也是手舞足蹈,道:“我和你说,胡天这回是被附身了,我见以前被鬼附身了的人就是这么死的。” 这是江皎云打算离开村子回酒楼的前一天,谢青元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但在听了王大娘说的时候,他的所有动作却慢了下来,走到了王大娘面前,似是有些紧张。 “王大娘,你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清晨一草一木上都挂了露珠,但没有多久,又蒸发掉了。 今天的天气不好,乌云笼盖了厚厚一层,但看起来,却似乎有了要下雨的架势。 “那胡天人没了的时候,舌头都吐出来了,惨得很。可惜他媳妇也病 着呢,连葬礼都操办不起来。”王大娘说话的时候,自己坐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说完这话,她便自顾自去忙了,只留下江皎云和谢青元在原地。 谢青元放下手里的包裹,重新坐在凳子上,看着江皎云,道:“你说得对,是瘟疫。” 祸不单行,在这个节骨眼,有瘟疫是要了人的命。 眼看着天要凉下来,要是谁家里没有一点存粮,恐怕要熬不过接下来的冬天。 谢青元抬头看着天空,离他流亡到这个地方,也快一年了。 自从胡天死了之后,瘟疫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江大安一家人都没有再去地里,回了宅子,江皎云也是清点了东西,酒楼不再开业。有家的人回家,没有家的便在酒楼住了下来。 最先下不允许出酒楼命令的人,自然也是江皎云。一开始有杂役不肯,嚷嚷着要走,江皎云也不留。剩下留下来的,便是无家可归从集市上买来的几个丫头,和一些老实巴交的杂役了。 作为江皎云眼里无家可回的云初,他跟着她到了城里的宅子。 她封锁自家酒楼不过半个月,城里瘟疫的迹象已经渐渐显现了出来,江成与 江河上学的事情自然往后推了推。 大门紧闭,江皎云和谢青元在不同的地方,也没有能够联系的方式。江皎云不敢出门,谢青元也仿佛失联了一样。 家里的米面都有,但都是瘟疫要到第二年的夏天才能够自己消失,江皎云也不清楚他们柜子里的米和面还能够撑多久。 不过五六天时间,忽然一天夜里,有一只信鸽在江皎云的头顶上空悬了许久,终于落在了她的手臂上。江皎云仿照印象中的样子,果然在鸽子腿上找到了一个筒状的东西,里面是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终是逃不过天灾,奄奄一息。 云初在这里,而和江皎云有交集并且可以写出来字的人,只剩下了谢青元。 信鸽的使命已经达成,在江皎云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扬长而去。 她手里还紧紧捏着那纸条,心情复杂。 江皎云自己是相信她在胡天死了以后回到宅子里,哪怕平日再无聊也没有到处乱跑。但谢青元不一样,他本就有自己的使命在身,怎可能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在宅子里不要跑。 她在沉思的时候,云初已经出现到了她的背后。 “小姐?” 云初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看得出来江皎云脸色很不好看。 江皎云回过头,勉强一笑,把纸条塞进了袖子里。 这一点小动作,云初看的清清楚楚。 但云初没有多问,只是到:“小姐,你要出去吗?” 外面的世界,江皎云已经不大清楚了。她只知道,外面每一日都有人在呻、吟,赵若兰哪怕是在屋子里,也忧心忡忡,时不时害怕的哆嗦。哪怕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江皎云也是怕的。 但她现在更怕,谢青元真就这么死了,她连谢青元最后一面都不能够见到。 “小姐?”见江皎云一直不说话,他又问了一句。 但江皎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终于下定决心,要是谢青元真的不行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见他一面。 她忽然难过起来,因为惜命,在疫情开始以后便一直自己在家里,也没有管过这么长时间她不去给谢青元做饭,谢青元要是厌食症又犯了要怎么办,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以前没有想过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在脑海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愧疚的感觉席卷全身,江皎云再也不能够坐以待毙。 她看了云初一眼,对云初说道:“ 这一去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也感染什么瘟疫,要是我一去不回,你就照顾好我家里人。” 云初皱了皱眉头,“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怎么会有事情呢。但……小姐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但云初看到江皎云袖子里露出来的一截纸条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大概。 “我自然不会这么出去,云初,家里的草药一定还有吧?” 江皎云说着去了存放常用草药的屋子,她对草药是一窍不通的,但有了在家里放置药箱的习惯,江皎云也放了一点草药在。 她用自己拿不成熟的绣工给自己缝出来了密不透风的口罩,口罩几乎要把整个脸埋在里面。夹层缝了草药,层层草药的包裹下不出意外可以减小很多感染的风险。花了半天时间做好了这个口罩,要出门的时候,江皎云一回头才发现云初也准备好,要和她一起出去。 “云初你……你要做什么?”江皎云吃了一惊,她是全副武装,但云初却还是老样子。 “我知道你取看谢青元。我和他不能说没有一点交集,要是他出什么事情,我也要去看看。”云初说着,目光无比坚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乞丐 江皎云心情无比复杂,在她心里她去看谢青元已经是冒险,又怎能加上云初。 看着云初,江皎云还是摇了摇头,“你不能去,现在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万一你感染了怎么办。” “你就不怕么?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就那么重要?”云初忽然道,眼底一片漆黑。 在云初没有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江皎云也一直以为她和云初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但今日仔细思量,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和谢青元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羁绊。 在这个地方,江皎云唯一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似乎除了云初便只剩下谢青元了。 “不,我们是……朋友。”不过朋友如此简单的一个字,她说出口的时候,却犹如有千层阻力,变得艰难。 云初没有再和江皎云多说,也没有要一同去的意思。 江皎云松了一口气,又定住了云初大小事宜,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外躺着几个半死不活的乞丐,他们一看到江皎云,眼里迸发出了光。但那光只是一瞬,却丝毫没有希望的意味在其中。有个头发凌乱,衣服撕碎不堪的乞丐一把抓住了江皎云的腿 ,江皎云惊呼了一声,他已经匍匐在了地上。 “好心人,救救我,给口吃的吧,我不想死。”乞丐一边说话,一边咳嗽,唾沫星子全喷在了江皎云的衣服上。 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挣扎着躲开了乞丐的手。 浊泪从乞丐的眼眶里溢了出来,他嗫嚅着,颤抖着,依旧是匍匐的姿势。但渐渐地,原本憔悴的眸子,更是蒙上了一层死灰。 江皎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乞丐和流民,这一路见到了许多。 有些人大抵不是这个城里的人,今年干旱过于严重,有活不下去的人会选择来这个陌生的城碰运气,但显然他们运气不好,在这里偏偏又遭遇了瘟疫。 秋季还没有到冷的时候,穿一件薄衣已经可以感觉到热了,更何况江皎云是把自己紧紧裹着的,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但哪怕是再这样的情况,也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在外面闲晃。哪怕江皎云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忍不住走过去,对一个在路边游走但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男人说道:“这位兄弟,现在瘟疫这么严重,你不在家里避难,在街上做什么。” “家?— —我可没有家。”男人嘴里叼着秋季枯黄了的狗尾巴草,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江皎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居然忽略了还有无家可归的人。 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冒犯觉得愧疚,但男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几乎裹成了粽子的江皎云,道:“小姑娘家的这个时候出来,怕是见情郎。” 男人忽然冒出来的臆断,让江皎云不舒服。她心中想,自己也不过是作为一个热心群众叮嘱一下男人,便没有别的义务多说。 刚转过身打算离去,远处却传来一声吆喝:“开饭了!” 那些在江皎云家门口匍匐着的乞丐也纷纷爬了起来,从江皎云身边飞也似地跑了过去。江皎云被一连撞了数次,几乎站不稳。正要跌倒,却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回头看的时候,江皎云才发现是一个和她一样裹成了粽子的人。 那人身段婀娜,是个女子。 “姑娘,这个时候,你怎么在外面,要是感染了瘟疫怎么办。”女子看着江皎云,语气愠怒。 “多谢姑娘关心,我是要去看一位朋友。” 江皎云朝着那姑娘招了招手,姑娘没有说什么,但目 光依旧有怒气。 为了一个偶遇的路人这么义愤填膺,江皎云没有觉得那姑娘多管闲事,反而挺欣赏她。 村里的勾心斗角见的多了,江皎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的性子,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道:“姑娘这么说我,那姑娘这样的情况出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那姑娘即便生气,却也没有就此不理她。打量了江皎云一番,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大铁勺。 江皎云这才发觉,不远处有几个人抬着大锅在那里。江皎云恍然大悟,他们是看这些乞丐没有吃的心生同情,才自发救济他们。这本应当是官府该做的,但官府的人,不知早已经到哪里去避难了,又怎会体恤民生。 “原来姑娘是在做公益。”江皎云颇有感慨。 那姑娘面露疑惑,大抵是不知江皎云嘴里说的“公益”是什么东西。但也没有继续与江皎云交谈下去。 给乞丐分粥的那便有个男子唤了一声女子,女子便抬步要走,但走出一步,却又回头看着江皎云,道:“不论你是去见谁,早点回去,现在外面呆不得。” 江皎云颔首,应了一声,便朝着谢青元的宅子去了。 分明 是平日里一刻钟就能够走到的路,今日却变得格外漫长。 明明已经是心急如焚,但走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到尽头。 平日里摆了许多摊子的小街已经没了以前繁荣的样子,只要是好一点的宅子,门口自然挤满了人。那家人要是出门,一定是和江皎云一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看到江皎云,哪怕江皎云也是一个过路的人,却也急急忙忙把黝黑的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起先还是走,但走了没有多久,就要跑起来。 跑了没几步,她忽然又被拦了下来,若不是及时停下,恐怕要撞上去。 那是个年迈的乞丐,带着的似乎是他的孙子。两个人都衣衫褴褛,小孩不停往老人背后钻,似乎是怕生。 老乞丐一句话也没有说,把手朝着江皎云伸了出去。 江皎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也想变出来个白面馒头,但其实出门着急,连钱袋子都没有带。 老乞丐的手还在空中僵着,她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老人家,不好意思,我没有带钱。” 他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背后的小兔崽子忽然不再怕生,走到江皎云面前,就去扯她的衣服。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败露 江皎云吓了一跳,打开了小乞丐的手,但小乞丐像狗皮膏药一样又扑了过来,一边拉扯江皎云,一边道:“给我吃的,给我吃的!” 她不知道这小乞丐身上有没有染上病菌,但也怕的紧,连连后退。却在这时,有个男子走了过来,递给小孩一个黑面馒头。小孩手里有了吃的便安分了许多,不再给江皎云讨要。他无非是想要吃的,想到此处,她心中也不由得难过。 江皎云怔怔看着他的举动,半晌才回过神来,些道:“多谢,要不是公子,我还不知怎么脱身。” “你将自己裹得如此紧,不像是不知道现在外面多严重的人,怎做出这种糊涂事,在这样的光景里到处乱跑。”男子毫不客气对着江皎云一通教育。 她没有办法和男子说自己的目的,只好虚心听他说罢,没有还口。 “你这……”男子盯着江皎云看了许久,却忽然道:“莫不是去见什么人?” “是。”江皎云平淡至极,男人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过问,只是叮嘱:“见了该见的人就早点回去。” 他背后揣着一个大包,要是江皎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 前面见到的那姑娘一样都是来给路上那些流民和乞丐送食物的。思虑至此,倒无端生出了佩服的情绪。 她心里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其实她和大多乡绅一样或许是有能力帮助那些人的,但为了自己的安危偏偏选择了退缩。 在这之后大概是那几个人把消息推广开了,倒也没有了乞丐无端扑上来。从自家宅子到谢青元住处便变得格外顺利了,朱红色的大门一改往日总是虚掩着的样子,出奇上了,江皎云心里不由自主跟着别扭。 她走上前,叩响了门环。 但静默呆了许久,也没有人过来开门。 江皎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不再拘泥与只是轻叩门环,用力踹了踹大门,却依旧悄无声息。 江皎云忍不住,在门口骂道:“好你个谢青元,给我写信要我来看你,却不开门。白白跑了一趟,你可必须给我个说法!” 她在外面喊得嗓子几乎哑了,宅子里终于似乎有了一点动静。 “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事做,又出不去的时候,谢青元喜欢随意拿起笔图画。 “我想,可能又是那些不安分的乞丐。”青鸢在给谢青元研 磨,忽然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 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乞丐来上门讨要食物,谢青元每一次都会让青鸢去给,久而久之,他们倒赖上了这个地方,几乎日日敲门。 “主上,要是再给他们施舍,我们都要没得吃了。”青鸢微微抱怨,似乎不想再接济那些乞丐。谢青元看了她一眼,青鸢终于无可奈何,去了厨房。 但她并没有拿东西,又空手走了出去,将门开了一条缝,看着面前的人顿了一下。 “快让我进去,我要见谢青元那狗东西。”江皎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自制口罩到底没有那么好用,整个贴在了脸上。 青鸢即便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江皎云,却还是抑制不住想笑。 “呦,江姑娘,你怎么来了。” 青鸢的语气中,嘲讽的意味分外浓烈。 一看到是这个女人,江皎云的心情忽然便如同太阳被阴云笼罩了一样。她有无数次都想要走人,但稍微一想到来的时候的不容易,只好又作罢,硬着头皮对青鸢道:“我来见谢青元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青鸢忽然笑出了声,但又渐渐止住了,面容严肃,“谢 公子说了,他现在谁都不见,姑娘请回。” 她说着就要关门,江皎云抵在门前不许她关,怒道:“既然给我写了信要我过来,不许我进去是几个意思。” “那个时候谢公子已经是神志不清了,自己哪里晓得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你还是回去吧,免得谢公子的病给你染上了。”青鸢说罢,重重关上了门。 江皎云像是被戏弄了一样,不知所措。 她呆呆在门口站了许久,却对这紧闭的大门无计可施,只能再一次愤愤踢了一脚门。 青鸢站在门前,脸上还挂着笑,喃喃自语道:“这一路安排了那么多乞丐去触碰她,即便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怎么样。哪怕来的时候没有遭遇,回去这一路,她定要完蛋。” “倒不失为一个妙计。”身后忽然响起来的男人的声音,把青鸢委实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谢青元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连同随影。 青鸢脸色苍白,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谢青元对视。 “我就说这段时间有乞丐来的时候,青鸢姑娘会和乞丐多说几句话,原来是密谋着针对江姑娘。一个女子,却如 此恶毒,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随影皱着眉头,青鸢的脸没有一丝血丝,甚至连随影的面容也不敢轻易直视了。 谢青元看着青鸢,眼里有罕见的怒火,“青鸢,我对你非常失望。” 青鸢咬了咬下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谢青元没有理会青鸢,走到门前,打开了正门。 谢青元的怒气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面前的人全身上下就连手都裹起来了,只露出了眼睛在外。但她好歹还算有一点防范意识,哪怕要过来也知道保护好自己,谢青元倍感欣慰。 江皎云没有走,还站在门前生闷气。她一看到在自己面前什么事情都没有气色也挺好的谢青元,说不吃惊是假的,道:“谢青元,你居然没死!” 谢青元的脸变成了猪肝色,阴沉着脸,问道:“怎么,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看我死了没死?” “你要是没死,发什么疯给我写那种简约版的绝笔书,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打算来见你最后一面呢,没想到你活蹦乱跳的。你那丫头真气人,神气的不得了,我才不和你在这里给我自己找事情呢,走了。” 第一百五十章 整装待发 她刚刚转过身,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青鸢。 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浓浓的阶级,青鸢说到底还是谢青元的婢女,犯了错自然要受到责罚。 江皎云没有要向青鸢辩解的意思,只是这样的状态,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她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算了,我没想和她计较,也就是使性子不和我开门而已……” “你说的那信,不是我写的。” 谢青元脸色这么难看,江皎云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青鸢不可能只是把她骗过来白白走一趟,也许还有她别的目的在。 江皎云进了门,谢青元没有说话,青鸢也不敢起身,只是直直跪着,用不友好的目光看着江皎云。 到如今她还是把江皎云当做她的假想敌人,光这一点江皎云便对她没有好的印象,索性置之不理。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才把捂在脸上的黑布摘了下来,衣服也丢在了门后面,对谢青元道:“这衣服不能要了,最好找一把火烧掉。” 谢青元却朝她摆了摆手,拉着她的手腕到了他休息的屋子,道:“先不要扔,你把脸上蒙着的那东西也给我做一份。” 江皎云莫名 其妙看着谢青元,坐在椅子上,却并不动弹,疑惑问道:“你要这做什么?” “你遣散杂役,我可是也听从你的吩咐,没有出去。”谢青元道。 江皎云心里也纳闷,但无奈纸条已经在慌乱之下扔掉了,无计可施。 秋蝉叫的格外萧索,人听了也分外觉得烦闷。他这里到底缺一个扫地的丫头,枯叶在地上堆积,却无人理会。 江皎云依旧没有搭理谢青元的要求,只是反反复复看了他好一阵子,才道:“谢青元,你怎么看起来瘦了许多。” 说罢,她忽然弯了眼眸,邪笑道:“莫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谢青元抿了抿唇,不再同江皎云一并站着,平静道:“小鬼,我饿了。” 分明是普普通通一句话,但江皎云却听出来了委屈的情绪。 他自然该饿,嘴巴早已经被江皎云养的比以前还挑剔,随影不是会做饭的人,而青鸢做的饭要是合胃口,以前也不会厌食症严重到几乎威胁到生命。 再看江皎云的时候,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威严也了却于无,只剩下孩子一般的委屈稚气,“你不在我倒是学着做了点东西,可惜一塌 糊涂。” 江皎云蓦然温柔了,眸里几乎泛起秋水。 内心里她是很想要好好笑话一顿谢青元的,这么一个大少爷居然也被逼到自己做饭。但这样的光景里,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了。 “等着咯。”江皎云说着,抚了抚衣裳,站了起来。记忆中,她似乎也有很久没有为谢青元做过饭了。但她却清楚记得,谢青元喜欢的是口味偏重一点的菜,尤其对辣的耐力很高。高到江皎云几乎以为,他是从蜀地来的。 进了厨房,江皎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这个旱灾与文艺交加的日子里,哪里有那么多新鲜的菜。哪怕是井里的水,也几乎要见底了。 走近厨房,谢青元日子顶多算比外面的百姓好一点罢了,却也没有好多少。不过是家里的米面都还有许多,土豆萝卜还有一点干菌类,即便不丰盛,却也足够做一顿可口的饭了。 她用这里现成的食材做了菜与汤,肉食的稀缺使得做出来的东西比起以往稍稍有些寡淡。一般人每天吃肉自然是吃不惯的,但在江皎云的手里肉也变得多种多样,不一定只是肥腻,因而谢青元也没有不 适应,反倒在看到桌子上都是寡淡的素食的时候,稍稍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又是菜,你想让我变成牛吗。” 坐在桌前,他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无从下手。 江皎云没有动桌面上的任何菜,这是她特意为谢青元做的,辣萝卜的风味很棒,入口酥脆,不失为小吃。而萝卜汤看起来却像是人参了。 随影站在一边流口水,江皎云却霸道的没有给他机会,这些全是用来安慰谢青元的。 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江皎云去找了宅子里的针线,给谢青元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口罩。她用手比划谢青元的脸颊的时候,才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谢青元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了。 “来试一试合不合适。”江皎云剪断了线,就要把这一块绛色的布朝谢青元脸上糊。 谢青元敏捷躲开了,盯着江皎云手里的布端详了许久,才疑惑道:“你以前没有做过针线活?” 江皎云怔了一下,她确实没怎么做过针线活,这面罩在她的手里面就像是为谁拼过命了一样,走线惨不忍睹。不仅线缝歪了,其实就连裁布的时候,也裁的有问题,因而江皎 云特意把面罩做的大了一点,使得不管怎样谢青元的脸都能够被这布包裹进去。 她打了个哈哈,鉴于谢青元说的是实话,也没有反驳,替自己辩解道:“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你看要是这布做的不好,外面那些疯狂的乞丐看到了以为我们的条件也不大好,就不会一直粘着了。” “你真要和我出去?”谢青元似乎有些错愕,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丝毫没有想到江皎云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时间有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感动压了过来。 这布料的确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江皎云是把那一块布裁掉了,但就是比起平日里用的其他东西舒服。 从江皎云手里面接过来了面罩,谢青元摸索着把面罩贴在了脸上,面罩还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味。 “你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他问,但没有的道答复。江皎云故作神秘一笑,便亲自收拾了碗筷,去把衣服替谢青元拿了出来,她自己也穿上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推开了宅子的大门。 却让江皎云觉得奇怪,在这里偏偏没有得了瘟疫的人过来讨要吃的,着实让江皎云觉得十分不对劲。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兄妹 江皎云也背了一个大包,当中放了许多干粮在。 这里已经明显变成了一座死城,到处透露着腐朽的味道。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没有了生的活力,哪怕江皎云不是郎中,也看得出来他们现在的样子似乎很不好,并不像健康的人。 这一座城哪怕到了凛冬,也没有如此肃静。 家家户户到底是惜命的,不要命在外面走动的人几乎没有。 除了宅子,谢青元才问道:“小鬼,我们现在去哪里?” “江家酒楼。” 江皎云在说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一层不明所以地悲壮。 算起来也有半个多月没有去她的酒楼看过了,她的计划已经清楚,城里都这么不好过,村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哪怕村里人以前愧对她的多,却还是有好人在,一想到村子水深火热,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江家酒楼也没有开门,那些选择留在酒楼的人安分守己,酒楼中的食物也够他们吃过这个瘟疫了。 快要到酒楼门前的时候,江皎云才看到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给无家可归的乞丐盛饭的人已经推着他们的车子到了这个地方。 见到那几个 人,有男子明显认出了江皎云,不待他说话,先前对江皎云语气不大好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在,怒道:“姑娘,你这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你哪怕不想着自己,也要想着爹娘,怎么能够再这样的环境下还往外走。” 江皎云敷衍应着,戳了谢青元一下。 知道是好意,她便招架不住了,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合适。 姑娘看了一眼她像谢青元投去的求救的目光,反而更加生气,手里提着的大铁勺几乎有要打到谢青元脑袋上的趋势,“你心上人不关乎自己的安危,你也不应该做出来这样不明智的事情。看样子你们出门没有多久,快点回去还来得及,我们现在也已经是在刀尖上行走,不想看到有更多的人感染瘟疫。” 她说的实在过于悲壮,这样舍身为人的举动,江皎云说不震撼是假的。 思量再三,江皎云忽对那姑娘道:“我看你们人手也不够,我们手头的确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等忙完了我们的,自然会与姑娘一样接济这些乞丐。” 谢青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肃静的街上,江皎云明显看到那女子 包裹在面罩下的惊愕。 但她目光如此坚定,那女子也不大好再多说什么,抱拳道:“原来姑娘也是如此豪气之人,我是交定二位这个朋友了。我名叫宋忆,那是我哥哥宋念,敢问姑娘与公子大名?” 江皎云如实回答,但谢青元只肯道一个“谢”字。 离开了那宋忆与宋念的视线,谢青元才把方才没有说出的话告诉江皎云,道:“哪怕你是推辞不了那姑娘的好意才这么说,也不该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免得让她空欢喜一场。” 江皎云却停住了,略有不可思议望着谢青元,盯了许久。 “你居然以为,那不过是我为了推却宋忆的好心提出来的借口?” 这一句反问,却让谢青元无以作答。 “是……如果你要做,我会同你一起。”谢青元道,面容却无比复杂。 江皎云没有意识到谢青元奇怪的表情,但她一直有这个想法,现在决定与那兄妹二人一起倒也是内心想法。 江家酒楼这么久没有开业,再进去的时候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萧索的意味了。江皎云敲门的时候,无人应答。门是从里面锁上了的,她便对着楼上喊了一嗓 子,“孩儿们,大王回来了!” 谢青元忍俊不禁,捂着面笑了半天,才发觉在面罩的作用下掩面是无用功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笑,“你这是把自己当做山大王?” “若是我面前有一座大山,当个山大王有何不可,还不用理会人世间这大大小小的琐事呢,要把人烦死。”江皎云说话的时候,已经听见了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小湘打开了门,喜不自禁,朝着屋子里面喊道:“江姑娘回来了,江姑娘回来了!” 酒楼里留下的并没有多少人,但江皎云却感受到了分外的热闹。 他们把自己做的味道不敢恭维但在这个时候显得弥足珍贵的食物通通拿了出来,算作是迎接客人。 坐在一楼,余下的不过十个,但各个面上却都有笑容。 即便江皎云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江家酒楼,但酒楼被打扫的很干净,还和她离开的时候是一个样子。 旁边的叫板栗的小杂役笑道:“江姑娘和谢公子是不知道,在你们离开酒楼的这段时间,小湘她可是和疯了一样,说什么你们不在酒楼就要更加干净,哪怕没有客人也见不得一点油烟 。这没有人的时候,可要比有人的时候打扫的还要干净呢。” 小湘自豪的昂起头,道:“那是自然,这江家酒楼就是我们的家了,哪里有不把自己家里打扫好的事情。” 江皎云眼眶有些湿润,小湘是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丫头,手里还有她的卖、身契在。但她也是从来没有把小湘当做丫头看待过,她也是可怜孩子,和江流珠一样被自己家里人为了私欲卖掉了。 大门重新关好,偌大的屋子却分外冷清。 江皎云没有与众人过多寒暄,看到大家都在心里便也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楼上去看米缸与面缸。 当中还有许多米面,除了珍珠一样的白米,糙米也不少,大抵是他们白米白面与这些割嗓子的糙米糙面混在一起吃了。 白萝卜倒是没有,都做成了萝卜干菜,便于保存,大白菜也提早做了酸菜。 江皎云一阵欣慰,他们吃的自然是省着,剩下来的米面油醋哪怕是留下来三分之一,也足够他们度过这一个冬天。 如果没有外界干扰,这瘟疫要一直等到第二年的夏天才会真的散去。 但冬季还没有来临,夏季却不免过于漫长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施以援手 谢青元没有在里面打扰江皎云,他独自下楼走到了那些有说有笑的杂役面前,把江皎云的决定叙述了一遍。 然而与谢青元听到江皎云的决定时却截然不同,其他人无一例外陷入了沉默。 他们看着谢青元,尤其是板栗,惊得眼睛有铜铃大小,道:“这可使不得,我们自己眼看着都没有东西吃了,哪里还能够多出来救济那些乞丐。” 小湘白了他一眼,“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的米和面明明还有几大缸呢。” 板栗看了小湘一眼,不敢和小湘争执,但谢青元知道他还是舍不得那些米和面。 谢青元望着外面的天空,沉思了许久,才疑惑道:“那衙门不会开粮仓赈灾,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我就说谢公子不是我们这些小地方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衙门可贼得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开粮仓的。”板栗说着翻了个白眼,其他人却没有反对。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谢青元又问道,他似乎格外关心这些事情。 板栗朝着小湘努努嘴,哪怕是小湘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怕是整个城死的只剩下衙 门一家的时候,他们会慷慨打开粮仓。从我记事开始,衙门只开过一次粮仓,而且发的并不是米面,而是给猪猪都不好好吃的麦麸。” 小湘看谢青元惊愕的神色,知道他过去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的,才刻意没有多说,就连板栗要把话说完也被小湘瞪了回去。 谢青元依旧难以置信,追问道:“要是朝廷知道了这种事情,县令脑袋可就不保了。” 小湘脸色像吃坏了东西一样难看,其他人也笑了起来,恍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谢公子,看来您不知道当中的许多事,我也不好和您说了。您是养尊处优的,自然知道的少,这县太爷不肯让圣上知道的事情,圣上自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掉脑袋一说。” 他们说完便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无人再同谢青元多说一句。 听他们说笑的时候,他却再也坐不住。 一直以来,他所经历的都是皇宫中的尔虞我诈,那已经是黑暗无比。但关于民生,却又是另一种黑暗,哪怕他在宫外的世界摸爬滚打这么久却也未能知其全貌。 谢青元没有再和他们闲聊,上楼去找江皎云。江皎云 正在做东西做的不亦乐乎,就连他推门的沉重声音也没有听见。 在没有人的时候,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唱歌,是谢青元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时而温柔,时而欢快,风格也无比独特。 她揉了面,看样子是打算做馒头和窝窝头了。 “这些应该足够了,不过在黑面里加入了许多白面,口感应该会好一点。唉,难呐,大家都难!” 她说着把等待发面的面放在了一个大盆里蒙上了布,这样的大盆有许多,看样子她是真的打算把一半的面都用来接济那些乞丐了。 走到了江皎云的身后,谢青元才忽然出声,“辛苦了。” “谢青元!”江皎云暴躁的怒吼了一声,一拳砸在了谢青元的肩膀上。他也没有躲开,却露出了浮夸的表情,控诉江皎云的蛮不讲理。 江皎云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理会谢青元的意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做饭,蒸了一点米饭在锅里,便又走了出去,谢青元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了她后面。 出了屋子,那些杂役自然围了过来,把江皎云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有杂役问道: “江姑娘,你真的要把我们的面和米拿出去分给那些乞丐?” 江皎云想了想,道:“米应当不会分出太多,外面有许多人在给乞丐熬粥,不过当然是窝窝头和馒头最顶饱了,我打算做一点馒头去给他们分了,怪可怜的。” 她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谢青元告诉这些人她要把酒楼的东西拿出去救济别人。但现在江皎云的的确确有了钱和家业,自然不可能做个自私的人,只顾全自己。 小湘忽然开口道:“我支持江姑娘的决定,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家里穷苦的人过的有多不容易,要是没有外来救济,他们会死在这个秋天的。” 小湘是穷苦人家,其他人其实也是,不然不会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 板栗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抿了抿唇,没有把想要说的话继续说下去。这是江皎云的决定,其他人哪怕反对也是徒劳,但江皎云还是高兴能够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起码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即便是在绝路上,也愿意把美好的一面露出来。 回去便有了很大的风险,他们没有再离去,江皎云给其他人也教了和面的方法,在小湘 和另一个姑娘琴儿的帮助下,做馒头要快很多。 唯独板栗一直闷闷不乐,似乎是还在心疼着要给出去的馒头。 送走了江皎云和谢青元,宋忆看着宋念,不由得面露笑容,“有那江姑娘和谢公子加入,我想这场瘟疫一定会很快过去的。” “他们不过是想甩开我们,你还当真了。现在谁家不缺粮食,我们也是自己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才换来这些乞丐能够暂时度过这日子。不知道瘟疫还有多久,只怕我们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走一步算一步。”宋忆说着,舀了一碗粥给走过来的乞丐。 宋念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盯着那乞丐,面容很不友好,道:“我记得半个时辰前你刚刚来过吧?” 小乞丐立刻羞红了脸,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在认人这方面宋念是有极大的天赋的,因而也不怕有乞丐短时间多次要粥,使得后来的乞丐没有粥可以喝。 小乞丐低着头不敢说话,宋念道:“我们手里的米也不多,谁不是皱皱巴巴过日子的,你饿,其他人也饿,我们也饿。” “一日只能够取两次,下午再来吧。”宋忆对小乞丐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乞丐团伙 那乞丐的脸发烫,又不敢高声说话,但分明充满了怨气。 他死死扯着满都是漏洞的衣服,嘴里默默念着不好听的话,跑开了。 宋念不由得气笑了,对宋忆道:“就因为我们不能够无条件给他们粥,倒还有了脾气了。” 宋忆叹了一口气,人性本就是如此,他们也是能够承担这样的落差,才义无反顾给这些乞丐们送饭的。 但宋念这样的天赋,在江皎云这个脸盲这里却丝毫没有用了。 江皎云特意观察了城里乞丐的数量,明明已经嘱咐一人只能够拿两个馒头,但不过半个时辰,馒头已经被一抢而空,还有许多人没有吃到馒头。 有个小乞丐,一直站在她的旁边,不动弹。 江皎云与谢青元是分开去送馒头的,谢青元那便的情况却让她担心了起来。 她看着小乞丐,终于分得清楚她是已经给过这小乞丐馒头了,便道:“小朋友,今天你的馒头已经领过了,不可以再给你了,不然其他人就没有吃的了。你可以去城西,有哥哥姐姐给你粥喝。” 小乞丐却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江皎云,道:“姐姐,我不是来要馒头 的,我只是想和姐姐说,有个人在你这里拿了十个馒头。” “十个?!”江皎云微微错愕,一个人拿十个馒头,就意味着有四个人一个馒头都吃不上。 她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是她做的不够完善。这种情况下,既然有愿意遵守规矩的,也就有浑水摸鱼的人在。 虽然是小乞丐,伙食跟不上饿的瘦骨嶙峋,但各自却高。 他又朝着江皎云走了两步,狡黠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姐姐,但是我记性好,谁拿了馒头我都是知道的,我可以帮助姐姐。” 他说的认真,江皎云也信了几分,但反问道:“你自然是不可能义务给我帮忙了,说罢小机灵鬼,你想要什么条件?” “姐姐……能不能多给我两个馒头。”小孩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还有,我叫狗蛋。” 这么朴实的名字,让江皎云笑了许久,笑得直不起腰了才忍住。 江皎云很爽快应允了他的请求,狗蛋便站在了江皎云边上。又有个乞丐过来,江皎云总觉得他看起来眼熟,便听到狗蛋道:“你已经是第六次来了。” 那乞丐错愕地看着狗蛋,狗蛋已经是 撸起了袖子,虎视眈眈盯着他。 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那偷领馒头的小乞丐,一溜烟跑掉了。 狗蛋的手脚很灵活,他把馒头摆放好,有人来的时候便根据自己观摩了一早上的印象,确认是不是来领过馒头的人。 过了没有多久,又来了一伙人。这一次别说是狗蛋,就连江皎云也记得他们来过。 那伙人看起来如同是丐帮集合,各个看起来丝毫没有饿了好几天肚子的样子,反而无比嚣张, 到了江皎云面前,江皎云自认为的帮主随意点了个小喽啰,就来拿她的馒头。 江皎云把馒头捂住,看着那乞丐,狗蛋已经发话了:“你们已经来拿过一次馒头,不可以再拿。” “是你?”“帮主”看着狗蛋,面容不善。 江皎云走到狗蛋面前,她看得出来那“帮主”认识狗蛋,似乎二人还有什么过节。 “这位帮主,一看你们也不像是却吃的的人,而且已经是拿过馒头的了,还请把馒头窝窝头留给更需要的人。”江皎云护着她的馒头,一面被抢了去。 那帮主盯着江皎云看了许久,先是与身边人商量这个“帮主”的称呼,不过 片刻竟真的接纳了江皎云的提议,临时成立了个丐帮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面头布上的江皎云,道:“我们就是有需要的人。” “是么?”江皎云挑眉看着他们,走到了馒头的前面,彻底把她的馒头护住了。 狗蛋拼命咳嗽,给江皎云使眼色,但江皎云就是不愿意让开。 她冷眼看着那帮主,一字一句道:“我们的馒头,不能给你们。” 其他人一起撸起了袖子,大有要大干一场的趋势。 狗蛋走到帮主面前,也站在了两个人中间,道:“这位大哥……” “我叫帮主。”帮主提醒。 江皎云推开了有意调和的狗蛋,盯着帮主,厉色道:“我的馒头,今天不给你,明天也不给你,以后,你们都别想要。” 她说的雷厉风行,狗蛋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帮主那些喽啰早已经不淡定,那架势分分钟就要把江皎云撕了一般。 江皎云包里有自制辣椒水,丝毫不惧怕这些乞丐。 看到跃跃欲试的乞丐们,江皎云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话已经抛了出去。正思忖怎么及时把谢青元召唤回来,那帮主忽然 仰天大笑了几声,道:“好!帮主我就喜欢这种豪气的姑娘!” 其他人马屁要拍到天上去,江皎云满脸黑线,不明所以,这种中二的风格似乎和这帮主的体型四毫不沾边。 但看出来他们是没有要打架抢馒头的意思了,江皎云才又回到自己的摊子面前,丝毫不想理会这些人。 帮主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江皎云,道:“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女子,我看姑娘的发髻还没有挽起,大概是没有嫁人。” “帮主,你和他废话什么,就是嫁人了要是帮主喜欢我们给你抢回来就是了。” 帮主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乞丐,又到江皎云面前溜须拍马,“我保证,你做了我夫人,以后这武城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江皎云白了这帮主一眼,看都不看他。 “是啊,姑娘,被我们帮主看上了可是大大的荣幸。我也觉得姑娘性子好,可比帮主身边那母老虎好多了……” 帮主回过头,一拳头砸在了说话的人脑门上,“说了让你闭嘴。” 江皎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这群人在这里,其他想来要馒头的乞丐却不敢上前了,让江皎云更为头疼。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圈套 她不清楚这一群乞丐到底有多少势力,但她唯一明白的是,他们在这里已经是有些年头了,不好就这样忽悠过去。 头目似乎家里还有个悍妇,江皎云自然不信他说的话。 百无聊赖又不想听他们吹嘘的情况下,江皎云便默默无闻去清点还剩下的馒头,考虑能够给多少吃不起饭的人送去。 忽然间,远处乌压压来了一片人。没有仔细看清人影子,但江皎云已经是听到了马蹄声。她心里正疑惑,便见有许多人冲了过来,前面的乞丐吓得胡乱跑。 这样的架势,在江皎云看来应当只有谢青元的身份能够使得出来。民间是不限制买马的,但留在民间的马大多都是和牛一样的用途了,真正的好马是不会留下来的,大多都做了军用。 江皎云这样一个不懂马的人,却也能够看出来这些马的不同寻常了。 走进了之后,才忽然发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大刀。 乞丐头目和他的小喽啰明显站不住,面面相觑。他们在江皎云支起来的摊子前面停下了,统一的脸蒙了严实,目光掠过了乞丐,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同样疑惑看着他们,这停 顿并没有多久,他们已经到了江皎云的面前,眼看就要从乞丐的身上压过去。 “什么人,敢在老子的地盘上这么大的阵仗?” 乞丐头目倒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手底下的那些人明显已经开始打哆嗦,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连声质问。 马上的团伙没有理会乞丐的话,还是用说不上是不是好意的目光看着江皎云。 但江皎云心里却有预感,这些人来到这里准没有什么好事。她开始在那群人的注视下收拾自己的摊子,狗蛋也帮忙。 忽然那些人上前,乞丐再也招架不住,一同躲在了一边。马蹄踏碎了剩余不多的馒头,但这馒头都是含有很高比重的面粉,江皎云几乎要心肌梗塞。 既然不是友,乞丐也硬气了一起,和那些人在混乱中打成一团。 但明显那些人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不像乞丐没有一点真本事,全靠人多来吓唬人。 他们的棍子已经被长剑打断了,马嘶鸣了一声,像是要把他们践踏在脚下。 已经有人退缩,逃之夭夭,头目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忽然又是一声嘶鸣,却是另一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 裳,从另一边飞了过来,马跳跃的时候在空中画下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江皎云一眼认出来了那一伙人为首的是随影。 刹那间,随影已经是到了他们的面前,虎视眈眈盯着那一群人看。 两拨人同时到达,乞丐们也知道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人,在随影的军队到他们面前挡住了马蹄的时候,连滚带爬离开了。 江皎云收拾东西的手停滞了许久,到底没有了要走的意思,在随影的背后,蹙起了眉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啊。”随影轻蔑的笑,语气中带了不少挑衅。 来的人人数显然是要多过随影带来的人的,这样的局面下,随影取胜的几率很小。 见江皎云还在眼巴巴看着,随影忽然骑马到了江皎云面前,把她撸上了马。 惊魂未定,她还喘着粗气,小声对随影说道:“你们快点走,不要恋战,这伙人可厉害了。” 随影冲着江皎云眨了眨眼睛,她立刻明白随影有自己的想法。 江皎云没有看到谢青元,倒是松了一口气,却接着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哪里来的仇敌,无非是 谢青元的历史遗留问题。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江皎云,难保不会接下来找到谢青元。 “小心是声东击西,而且我看这伙人似乎有点厉害,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打得过。”江皎云到底不放心,看着随影又叮嘱了一句。 随影没有和江皎云说下去,直视来人,问道:“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了吧?” 这话委实有一点傻气,他们怎可能告诉随影安插在谢青元身边的间谍。 没有得到回复,忽然间像是说好了一样,随影的人马先对那些人出手了。 江皎云意识到这是随影欺诈对方的做法,不由得好笑,道:“你这个人不讲武德。” 随影把江皎云拉上马,自然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是打不过的。但这些人的目的现在似乎是江皎云,他不可能放任江皎云不管。 随影本是前面的冲锋,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人群的后面,和江皎云朝着另外方向飞奔。他们看到自己的目标跑掉了,也不恋战,想要追过来,却被随影的人马拖着。 然而并没有拖很久,他们已经摆脱了谢青元带过来的人,再一次追了过来。江皎云心里一阵紧张 ,两个人骑着马,转眼到了树林里去。 后面的马蹄声不停抨击江皎云的心,随影还没有说什么,她自己反而紧张了起来。 哪怕已经脱离,却还是不由自主去想要是被抓住了是什么样子。 她回头看,那些人已经到了他们的不远处。但随影的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江皎云扯着随影的衣服,一个劲说道:“快一点,你骑快点啊,随影,你的马是不是不行,我怎么感觉他们骑马这么快……” 话还没有说完,江皎云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哀嚎。 她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走过来的路居然全部都是陷阱,追来的那些人俨然已经落入陷阱里面去了。 忽然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羽箭,把没有落入陷阱的敌人歼灭。而落入了陷阱的那些人,并没有死去,留下来做了话柄。 随影的马停了下来,江皎云下马,和随影一同去陷阱前看。 随影沾沾自喜道:“三个月前主上就开始着手做陷阱,他一直没有离开,就是清楚总有一天这些人会追到这里。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就能够轻而易举知道他们背后的消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 突然消失 随影的话说罢,随影的人马已经接踵而至了。 江皎云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树林已经变成了地牢一样的存在,掉入地牢里面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能够飞走。 但随影不敢轻易去把敌人抓出来,在这里等候了许久,江皎云才看到另一边已经有人飞奔了过来,是谢青元。 兴许是已经和人打斗过,而又来的匆忙,谢青元还是和往日一样的打扮,没有刻意用什么东西把自己裹起来。 江皎云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在过来的这一路上染上了什么病毒, 心里嫌弃的意味又多了几分,在谢青元已经到了面前的时候,江皎云还是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生怕他带过来的病菌传染给了自己。 “主上,现在这些人怎么处理?”随影问道。 谢青元只做了个手势,忽然从暗处出来许多人,围在了地牢前。他们是谢青元的暗卫,也是参与修建地牢的人。 原来谢青元在修酒楼的时候便开始着手这地牢了,而用酒楼做了掩盖,才使得他大兴土木不那么明显。 那些人已经下去了地牢,再上来的时候,对江皎云下手的人已经被一 网打尽了,通通带到了地面上。 谢青元没有言语,走到他们的面前,为首的人盯着谢青元,目光极其凶残,仿若要把谢青元撕成两半。 他也不恼火,任凭谢青元这么看着。 忽然间,谢青元变了脸色,对暗卫道:“别让他死了!” 但为时已晚,暗卫注意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把自己嘴里的毒咬碎,同归于尽了。 谢青元三个月的心血就这么空了,没有留下任何机会给他,甚至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能够问出来。 变故来得过于快,谢青元的脸僵住了,表情一言难尽。 江皎云知道,他的计划再一次迫不得已中断,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他的好,只得说一句听起来怎么都不像安慰的说辞,“不要灰心,你仇家这么多,没准什么时候下一拨人就来了。” 谢青元没有答话,他走近那头目的时候,头目忽然张大了眼睛,把什么东西吹到了谢青元的脸上。 是一团粉末,在空中蓦然散开了。 谢青元吃了一惊,抬手摸了一把那粉末。 头目嘴角流下了血液,歪过头。 暗卫自作主张给了头目一刀,但头目的的确确是死了。 谢青元脸上的粉末没有消去,还在脸上悬着。江皎云硬着头皮走近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粉末忽然不见了。 她心里忐忑,弱弱问了一句,“谢青元,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只是不知道被喷到了脸上的是什么东西,但我料想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谢青元道。 这极不负责任的口吻,江皎云立刻明白过来哪怕是谢青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气氛破有些古怪,谢青元忽然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江皎云道:“不过,我今天可是把所有的馒头都送出去了。小鬼,没想到只是普通的馒头,在你手里面也能够做的这么好吃。” “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馒头……谢青元,你偷吃!”江皎云惊呼了一声,作势就要朝谢青元身上打,谢青元不慌不忙躲过去了,而暗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这里,只剩下随影还在。 随影颇为头疼叹了一口气,骑上了他的马。 谢青元不再躲闪,任凭江皎云在他身上胡乱拍了几下,两个人一起上了马。 随影在前面走,江皎云坐在谢青元的前面,用手做扇子在耳边扇了扇。 谢青元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江皎云却不乐意了,道:“谢青元,你是不是生吞了个火炉子?” 马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谢青元不明所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在你跟前,感觉像是靠着一个火炉子。”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江皎云自己在心里默念,她甚至连一句浮夸的话都没有,谢青元就是和火炉子一样。以前这么靠近他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他身体的热气。 “或许是心里有火气,也延伸到了身体上了吧。”谢青元浅淡开口,说了一句谁都不能够心信服的解释。 随影没有去江家酒楼那么高的自觉,带着谢青元一起回了谢青元本该在的宅子。到了宅子的大门前,江皎云才终于意识到了她应当做的事情。但舟车劳顿,已经是疲惫不堪,才没有说要回去的话。 今日的宅子和往日似乎有些许不同,江皎云进了门,这样不同的感触反而越发强烈了。 她看着谢青元,到底没有忍住,问道:“谢青元,你的宅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同的布局,怎么看起来和往日有一点不一样了?” “是么?”谢青元把 马交给了随影,笑意吟吟问道。 江皎云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谢青元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同江皎云说,只是调侃道:“果然是女人,说话喜欢变着花样说。” 江皎云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谢青元已经回了屋子去,头一次把江皎云也关在了外面。 在谢青元的门前站了许久,江皎云还是没能够想明白。 但到了下午做饭的时候,江皎云忽然意识过来,她觉得这里和以前不一样,是因为从一开始道现在,都没有见到青鸢的身影。 厨房中的江皎云,拿着她的大铁勺,就像一个白痴一样不由自主笑出了声,大吼道:“果然没有了那个烦人的女人,一切都变得如此妙不可言!” 宅子里还有蔬菜,即便不多也能够吃了。 江皎云做了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外加一份汤,打算好好犒劳他今日的辛苦付出。 到谢青元的屋子前的时候,屋子的门还是紧闭着的,随影不敢贸然去开门,但江皎云拍了许久的门,都没能够让谢青元出来。 他在门口大声叫嚷了几句,忽然随影从远处飞了过来,当着江皎云的面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脚踹开了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过来 随影是清楚谢青元的习惯的,这么久都没有开门,一定是有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江皎云心里一慌,跟着随影走了进去。到了屋子里面,才看到谢青元的上衣已经全部脱光了,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过改了一条毯子,面容是潮红色。 走到了谢青元的身边,江皎云才伸出了手,在谢青元的脸上摸了摸。 此时此刻,他的脸大抵真的能够用火炉来形容,俨然是发烧了的样子。 江皎云去找了水,干旱成了这个样子,水也是无比稀缺的。好不容易用毛巾沾了水贴到谢青元的脑袋上,谢青元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 江皎云被谢青元捏的疼,扭过头对站在一边的随影道:“随影,你快一点去找个郎中过来,一定要让郎中到这里来。” 吩咐完毕,随影已经离开了宅子。 江皎云坐在床边看着谢青元,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谢青元发烧,但如此痛苦还是头一次见。 “你看你跟个姑娘似的,不过是发烧而已,哪里有这么痛苦。”江皎云说着,谢青元还是没有把她的手放开。 她拉着被子想要盖在谢青元身上的时候 ,却忽然发现谢青元的皮肤,隐隐约约有紫色的斑点。 再也顾不上其他,江皎云用力谢青元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男人的上身,就这样落在了她的目光中。 谢青元是常年习武的人,身体健壮挺拔。穿衣服的时候,江皎云总觉得他太瘦了,想要把肉分给他一点。但现在如此直观看,却发现谢青元的身体其实很健壮。 身体的线条无比流畅,腰还是和江皎云平日里看到的一样细,却结实有力。 江皎云的脸“唰”得红了。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她的首要任务,顺着谢青元的身体看下去,果然是紫色的斑点。随着谢青元呼吸的加重,那紫色的斑点有扩大的趋势,已经成了片状。 江皎云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思考,“轰”的一声,如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瘟疫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医治的办法,死亡率高,传染性又这么强,江皎云实在没有把握谢青元能够平安无事,而她自己,也已经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了。 “谢青元,”江皎云看着谢青元,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却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我们都玩完了。” 随影把郎中请过来 的时候,郎中的表情很不好看。 随影给出来的价格实在是高,才让郎中动心了。结果到了谢青元的身边只是看了一眼,郎中却飞也似地,随影给的钱也不要,拔腿就跑。江皎云一直在谢青元的身边,看着郎中的举动,丝毫不意外。 “这,这是怎么了?”随影也有不好的预感,开了口,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江皎云看着他,难为情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人暂时都没有事情,偏偏是谢青元。哪怕要中招,也该是三个人一起,更何况这病不是一开始立刻就发作了的。 江皎云怎么都想不通,她给谢青元盖上了被子,谢青元便说着热,怎么也要在迷迷糊糊中把被子推下来。 随影没有说话,忽然拉着江皎云的手腕,就把她从屋子里扯了出去。 江皎云跌跌撞撞出门,随影脸色很不好看,迟疑了半晌,又拉着她想要把她从宅子里拖出去。 江皎云不干,扒拉着门框,瞪着随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离开,你们这里吃得多,我就赖着不走了。” “主上是感染瘟疫了,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也一样会被感染。”随影好 声没好气,“我是不敢相信我们奔波了这么久,这一次要被一个瘟疫消磨掉。但哪怕敌不过天灾,也不能让你跟着冒险。” 他这一席话,江皎云知道随影是为了她好,但这种好江皎云拒绝接受。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对随影道:“你这人有没有一点常识,既然谢青元发作了,就一定不可能是现在才感染上的。你我他我们已经接触过了,就代表着也感染了这瘟疫,只是还没有发作罢了。” 她说的轻巧,丝毫没有要赴死的意思,但随影知道江皎云没有在开玩笑。 看到随影不说话,江皎云挑眉,又问道:“你们这段时间可有去过哪里?” 随影立刻摇头,“我们一直在宅子里,哪里都不曾去过。” 既然不曾去过外面,便是外面的人带了病回来。 江皎云已经不想细究,其实在谢青元染上瘟疫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到自己,而是不停思索接下来谢青元要怎么办。与随影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同样是在信口胡说,也没有多少真正的依据。 但江皎云却信了一句话,在危难关头她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抛弃谢青元的人。 这个时候要联 系家人保平安也不容易,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爹娘不要担忧,转而给云初写了信,让随影用他的信鸽把信送出去。 却在拟好了信的时候,还没有送出去,便有人敲响了王府的大门。 随影大有不理会的意思在,但江皎云还是拿了一点吃的出门,打开了大门。 门口却不是乞丐或者是那些来讨要吃的的流民,而是把自己坦坦荡荡露在外面的云初。 江皎云吓了一跳,重重关上了门。 透过沉重的大门,江皎云只听到外面云初疑惑地叫了一句:“小姐?” “你怎么不听我说,我不让你出来你还偏要来。” 江皎云心中忐忑,只希望这草率的见面不要让云初染上同样的病。这个节骨眼上,现在谢青元生病,而在谢青元身边这么久的江皎云早已经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云初没有离开,过了许久,却再一次叩响门,“小姐听我说,我知道瘟疫怎么治。” 随影也没有离开,站在门前看着江皎云,道:“这小子一定是想要见你才随意说的,他哪里能够知道,还是不要让他卷进来的好。” 他的声音明明很小,但云初却似乎听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药 云初再一次拍了拍门,道:“我知道小姐不信,这也是我要和小姐说的。这瘟疫传染很快,小姐既然说谢公子得了瘟疫,你来自然要染上,而方才我们见面,我大抵也已经染病,不若让我进去。” 江皎云心里格外为难,她一来不确定云初说的是否是真的,而来要是云初真的和他们接触,就是有机会也聊胜于无了。 “云初,我们这叫居家隔离,你不要来凑热闹了,快点回去,我爹娘还需要你照顾。”江皎云咬着牙,继续说道。 但云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念头,继续道:“小姐信我一次,而且我现在去见伯父伯母,小姐真的放心吗?” 这话说到了江皎云的心坎上,她终于被云初说动了,亲自打开了门,一把把云初拉了进来。 云初不是空手来的,他还背着一个大包裹。看着江皎云疑惑的目光,云初把包裹打卡倒出来了许多草药。 “现在大旱,找到这些草药也不容易。”云初说道。 江皎云对草药没有什么了解,但云初已经是把草药带来了,她不能够再怀疑云初什么。 随影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问道:“这草药真的可以?快去给主上喝一点,他最为严重了。这一次是什么瘟疫,我看着不像是鼠疫。” 云初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无比严肃,盯 着随影许久,才道:“随影,这不是自然起的瘟疫,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皎云再一次相信,云初不是中原人。云初告诉他们,这不是中原会有的病,以前一直发生在游牧民族。但游牧民族的人体格都健壮,因此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慢慢地也有了应对措施。 但在中原这里,却似乎劲头很猛烈,又是那些郎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病,自然束手无策了。 云初来的时候已经是自己服用过药了的,才不惧怕这瘟疫。 他独自到了谢青元的屋子,谢青元还在床上躺着,神志不清,嘴唇发白。现在的谢青元已经是失去了一切知觉,比云初在外面见到的那些人还要严重不知道多少倍。 出了屋子,江皎云和随影都迫不及待围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救?” 云初没有直接告诉他们,环顾四周,才道:“那青鸢姑娘……在不在这里?” 他是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对青鸢有诸多顾忌。 随影便道:“青鸢自从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便被主上禁足在了阁楼里,所以今日江姑娘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她。” 江皎云若有所思,她还在想青鸢要是离开了会在哪里,原来是在阁楼上。 云初这才对他们二人道:“谢公子的病非同小可,他是直接接触了贼人下的 药,才染上了瘟疫的。” 江皎云忽然想起了落在谢青元脸上的白色粉末,她脸色一变,道:“原来是那一伙人带来的瘟疫。” 随影待着江皎云和云初到了熬药的屋子,这里熬药的工具应有尽有,井里的水也足够,不过比起以前水位下降了许多。 江皎云看着云初把一大堆草药区分好,按照比例配药,而后放在锅里熬制,十分熟练。 以前云初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的,现在想起来,云初的身份也让人觉得奇怪。但他不说,江皎云也知道不该过多过问,心里却还是打着小九九。 云初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陪着的江皎云,忽然一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的身份,我从哪里来?” 被看穿,江皎云反倒不好意思去问了,只能干笑两声。 云初没有等江皎云亲自问,便笑道:“我以前是骗你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那几个欺负我的小孩也是我找来糊弄你的。至于我的目的……我知道你会多管闲事。” 江皎云惊得说不出话,她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本让云初用这种方式留下来。 云初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做过乞丐是真的,无家可归也是真的。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他到底没有告诉江皎云更多,只是留下了 一个空间,让江皎云自己去想象。 没有父母的人,才会没有家,那云初也一定没有父母。而江皎云妄自猜测的,也不过是觉得云初不是中原人,这一点她是坚信不疑的。 也许云初是哪个少数民族的贵族,最后没落到了中原,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江皎云坦然接受了云初以前欺骗她的事实,把这理解为了善意的谎言。 依照云初说的办法,随影去给谢青元先用草药泡澡,算是从外面去除毒气,而后云初把药送到了谢青元的面前。 谢青元已经醒了过来,但语无伦次,即便是随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江皎云看起来比随影还要焦虑的多,她手里捧着药碗,端详了许久,也不知现在是不是喂药的时候。 随影看了一眼江皎云,是在告诉她现在就可以了。 她坐在床边坐在谢青元的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谢青元的唇边。 但一直迷迷糊糊的谢青元却忽然疯了一样,打开了江皎云的手。她躲得快,才没有让药碗也被谢青元打翻。她再一次想要给谢青元喂药的时候,却再一次被他挡开了。 谢青元对于喝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抗拒,江皎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现在想要治好病,却一定要喝药才有效果。 云初皱了皱眉,道:“已经泡了药澡,就一定 要在泡澡内的一个时辰喝药,否则就白费了。” 现在的药来之不易江皎云知道,自然不能够就这么浪费掉。但看着谢青元的情况,也知道让他喝药不现实。 “会不会是药太苦。”江皎云疑惑说道。 随影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江姑娘,哪里有不苦的药。” 这话倒是问住了江皎云,他说的对,药都是苦的,就像这生活一样,哪里有不苦的生活呢。 随影不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其实主上这么抗拒喝药也不是没有原因,他从小就有厌食症,所以每一次都要喝很苦的药来刺激食欲,才能够吃下去饭。只是后来经历了一点事情,连药也不管用了,才停了药,但想必药的滋味还在主上的心头,挥之不去。” 童年的阴影是一辈子的,江皎云自然知道。 随影上前抱住了谢青元,用力掰开了他的嘴,仿佛他们不是主上与下属的关系而是仇人一样,江皎云也吃了一惊。但这是一个好的机会,他把药端过去就要送到谢青元的嘴里。 谢青元忽然用力挣扎起来,随影按不住,云初眼疾手快从江皎云的手里面把药碗夺了过去。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禁锢着,摁到了床上,随后脖子便有了冰凉的触感。 江皎云抬头看,谢青元手里举着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遭遇劫持 江皎云吓了一跳,不敢动生怕下一刻谢青元的剑就刺下去。 云初和随影也吓了一跳,云初更是抢先一步过去,一把抓住了谢青元的衣服。但谢青元纹丝不动,但那混沌的眸子,却渐渐有了别样的颜色。 这变化江皎云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咧嘴一笑,手撑着床,趁着谢青元没有收缩了力道,被云初拉了出来。 剑落在了床上,即便是随影也不知道这剑是谢青元从哪里拿出来的。 江皎云又走到了谢青元面前,心里嘀咕等他清醒了一定要和他算账,但表面上强撑着和蔼,抚慰道:“别怕,我在呢,把药喝了好不好?” 谢青元仿佛有知觉,没有继续难为江皎云。江皎云试探着把药碗端到了他的面前,喂进了谢青元的嘴里。 终于喂完了药,他们各自松了一口气。 喝了药谢青元安稳多了,重新躺会了床榻,也不再做出踢被子那样的事情。 但氛围却陷入了死局,随影带着他们几个人出了门,江皎云的情绪却怎么也高涨不起来。 余下的药,他们几个人分掉了,药入口的时候,哪怕是随影这样对味道不敏感的人也不由得张开了嘴吐了吐舌头。 而后他和江皎 云一起,去阁楼给青鸢送药。 阁楼格外安静,这里的地方很大,说是禁足,但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平日里青鸢本就是除了在谢青元身边转悠哪里也不去。 到了门前,江皎云自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没有答话,只是站在了拐角处。 依旧是安静,只听得到随影推门的声音。 随影轻声叫道:“青鸢姑娘?” 没有人答复。 他又唤了几声,但还和先前是一样的结果,像是这里从来就不曾有人一样。 江皎云也有些等不及了,随影似乎是没有找到青鸢,她便跟了过去,却看到随影已经是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而他便在屋子里寻人。 青鸢就像插翅而飞,这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奇怪。”随影挠了挠头,“我没有见她出去过。” 江皎云坐在凳子上,桌面有一杯茶,顷刻已经凉了下来。 她蹙着眉头,才对随影说道:“你只是没有看到她从门出去,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是飞檐走壁逃走了呢。” “绝不可能。”随影信誓旦旦道。 这一刹那,江皎云忽然意识到,青鸢的身份似乎很不简单。以前她到江皎云的阁楼偷东西的时候,便是轻轻 一跃,就到了屋顶。那个时候江皎云还以为谢青元这里的人都有这种本事。 但现在听随影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在随影的眼里青鸢不过是和她一样的一个弱女子罢了。 江皎云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随影,随影却忽然笑出了声。 他走到江皎云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手劲大的江皎云想喊娘。 揉了揉自己的肩,江皎云抱怨道:“难不成你也受了什么刺激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江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早已经开始怀疑青鸢姑娘了。只是主上不愿意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我才没有说破。我是从来都不相信那姑娘是以前救过主上的人,从一开始,我便觉得她是带着目的的。” 江皎云听了随影一席话,不用他解释也开始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或许青鸢这么敌视她,也根本不是把她当做了假想敌人,而是认为她的出现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江皎云正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却忽然变了脸色,就往外跑。 随影跟了上去,他不明所以,但见江皎云很快到了谢青元住的屋子,那边已经有了打斗的声音。 江皎云过去的时候,云初 已经是拿着剑站在门前,而青鸢同样脸上蒙着紫色的面纱,手里是绸缎。 绸缎在她的手里面已经成了武器,在江皎云看来云初的武功是十分高强的,但此刻,却和几乎是手无寸铁的青鸢打成了平手。 绸缎在青鸢的手里面也似乎有了生命一样,很快缠住了云初的剑,云初哪怕手里有武器却也动弹不得。 随影暗暗念了一句“姑娘对不住了”,便也走上前,到了青鸢面前和云初一起对峙。 忽然间,从远处冒出来几个黑衣人,江皎云认出来他们的衣服和之前想要抓江皎云的那一伙黑衣人是一样的。她心里诧异,果然青鸢是那个间谍。 但这些黑衣人的目的还不是谢青元,而是无辜的江皎云。 她是这里唯一不会武功的人,站在原地看热闹,却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等看清楚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一张大网网住了。 随后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有翅膀一样,再一次一跃而出,连带着江皎云也被拖到了墙外面。 江皎云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甚至有了要被带去做人质的念头。 江皎云就像一只被抓到了的鱼,在在网里挣扎,却怎 么都出不去。一路上江皎云骂骂咧咧不知把谢青元骂了多少便才松口,也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一定不会再抓鱼,她的状况比那些被网住了的鱼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当她被那些黑衣人放下了的时候,江皎云却吃了一惊。 一群人飞也似的走,到了空地便上了马。马的速度,也是江皎云没有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快。但哪怕是如此,也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黑衣人的目的地。 她是在一个偌大的府邸被放下的,从进了门道到见到她认为的这些黑衣人的主上,哪怕这些黑衣人的速度已经是飞一样,却还是走了许久。 若是江皎云没有猜错,这府邸兴许有千亩。 主上在的屋子雍容华贵,该有的陈设一样不少。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却也因为它过于奢华多了一层俗气。 比起那不受宠的王爷居住的府邸,这个地方耗费的资源大概是那一边的数十倍了。 江皎云被迫跪在地上,主上端起了茶杯,即便是茶杯也是上好的玉做的,晶莹剔透。 椅子也镶了金,而他的衣服,也修上了金线。这哪里是一般人耗费的起的,要是面前的说自己是皇上,恐怕江皎云也不会怀疑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二皇子 有人走了进来,是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脸上还有刀疤在。他眼里锐利而又奸诈的光,使得江皎云不敢轻易直视。但她还是听到了那男人的称呼,“二皇子。” 二皇子摆了摆手,刀疤男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又看了江皎云一眼,退了出去。 江皎云被五花大绑,怎么都不自在。这一次她知道真的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自知不敢造次。 二皇子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依旧不说话。不过是一个寝宫,占地面积江皎云算下来也能够种许多小麦了。 周围站着不少婢女,都是等待着侍奉二皇子的,五一不是二八妙龄少女,面部的表情却是无比僵硬的,江皎云看了也不免胆战心惊,甚至感觉不到生气。 江皎云跪的腿抖,那二皇子终于动了动,身侧的婢女立即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居高临下看着江皎云的时候,江皎云能够感受得到这二皇子的阴鸷。哪怕在他身上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占据了更多,但一身戾气却丝毫不削减。 “你,就是在老五身边做饭的那丫头?听说,连老五的厌食症都能够治好。” 江皎云大脑飞速运转,她勉勉强强 算是治好了谢青元的厌食症,这个人是二皇子,又给谢青元叫老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在看面前的人,也是瘦骨嶙峋,丝毫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该有的样子,看起来应当也是厌食症患者。 兄弟二人都是厌食症,那这大概率是遗传。 而二皇子和谢青元的外貌丝毫不同,都是男子的容貌遗传母亲多一点,她以前是知道谢青元的母亲很早就去世,这大概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江皎云颔首,道:“是。”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身体也跟着发颤。 二皇子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我已经是给他下了药加重了他的病情,没想要谢青元还是能够死里逃生,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江皎云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二皇子,想要把他的容貌完完全全记下。 见江皎云不说话,二皇子继续道:“看来你还是有两手的,谢青元现在既然得了瘟疫,便活不过半个月了,你不如跟了我,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 原来他也有厌食症,而江皎云的厨艺就连病情已经加重了的谢青元也能够征服,自然受到二皇子青睐了。 江皎云在 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她大无畏要向着谢青元,然后被二皇子一刀咔嚓了的情形。 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种宁死不屈是君子才有的品质,江皎云是女子,不是君子。 要是拒绝,这暴虐的二皇子会不会给她来一个痛快都不得而知,江皎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立刻道:“什么,你说五皇子也感染了瘟疫!那我要怎么办,我和五皇子在一块待了这么久。” 江皎云面容悲戚,二皇子却露出了暧昧的笑。 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以前什么样的办法都不能够置他于死地,这一次却是让谢青元彻底玩完了。 他拍了拍手,帷幕后走出来了个身段袅娜的女子,是青鸢。 青鸢的表情也和二皇子身边的女子别无二异,僵硬又冷冰冰,手里端着药。 她把药端到了江皎云的面前,只是闻到了药的味道,她也知道和她在谢青元的宅子喝的药一模一样。 “喝了,你就不会感染瘟疫。”二皇子道。 江皎云没有迟疑,捧起了碗,皱着眉头把这一碗奇苦无比的药喝了下去。 青鸢收回碗的时候,江皎云看着二皇子,道:“既然五皇子不行了,那我自 然是该投靠二皇子。”她说着,心里却无比渴望谢青元快一点醒过来,将她带出去。 江皎云被安排在了一个空屋子,她也感受出来了二皇子对她的看中,这屋子不是普通下人住的地方,是给贵客住的地方。以前她一直想要腰缠万贯,屋子都做成金子的,但真的到了这样的处境却怎么都不适应。 这里的屋子即便不是完全用金子做的,也差不多了。金碧辉煌,太阳照射在墙壁上的时候,格外炫目,使得她无端怀疑起来二皇子其实是个近视眼,不然怎么能够适应这样的光线。 画屏是绣上了大把珍珠,江皎云在府邸里乱跑,无意中闯入一个屋子的时候,那里甚至有夜明珠。 江皎云十分想要告诉二皇子,这种夜明珠一般都是有很大辐射的。 但就在江皎云打算继续去下一个屋子的时候,被二皇子的侍卫拦了回去,生生锁在了屋子里面。 现在江皎云连外面的山水都不能够看了,只能对着一屋子花不出去的金碧辉煌干瞪眼。 屋子里除了金子银子和玉,还有少得可怜的不知道是哪个名家的字画,什么都没有。 一直干坐到了下午 时候,才有管家从天而降,打开了江皎云的大门。 江皎云盯着管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到了饭点时候了。 “姑娘,还请厨房走。”管家朝着江皎云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要把江皎云往外面赶。 江皎云刚刚跨出了房门,那个她以为暂时属于自己了的屋子再一次被沉重的关闭。 原来她只有暂时居住的权利,没有暂时拥有的权利。 而后又来了一波侍卫,冲进了屋子,开始翻箱倒柜,生怕江皎云藏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面一样。 江皎云和管家来到了厨房,这大抵是江皎云见过最大的厨房了。哪怕现在是在干旱与瘟疫交织的时候,二皇子该有的蔬菜瓜果丝毫不少。 江皎云忽然觉得奇怪,既然是一个皇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居住。哪怕那些黑衣人的动作再快,黑衣人也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京城的。 管家似乎看出了江皎云的疑惑,笑着说道:“姑娘大概心里有疑问,不过这的确不是二皇子的府邸,至多算是一个行宫罢了。” 除了皇帝,敢把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叫做行宫的,恐怕也只有嚣张跋扈的二皇子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章 牛刀小试 这里的食材,做佛跳墙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佛跳墙急不得,哪怕江皎云再不喜欢这个二皇子,却也不愿意舍弃这大好的展示自己厨艺的机会。 她找到了海参和鲍鱼的时候,再一次感慨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海参泡发需要一天,而鲍鱼需要两日。处理好食材之后,便可以放手不管这两味食材。 江皎云依次做了铁棍山药焖蹄筋,无水黄焖鸡翅,花雕大肠蒸黄鱼,抱盐长翅。 其实做这些菜,她心里是有想法的。已经看得出来二皇子对自己一切要求都是奢侈,那在吃喝上自然也不例外。这些花里胡哨的菜,江皎云自己都不一定喜欢,但她觉得二皇子一定是喜欢的。 小菜谁都会做,难免有做得好的人,江皎云也不一定和他们拉开差距。但她知道,许多人做肉菜的时候都做的油厚重且腻,她的菜便能够脱颖而出了。 酸溜土豆丝,蓑衣黄瓜,凉拌冰草杏仁露孙。清爽的小菜,可以缓解大菜带来的油腻,也让桌子上看起来没有那么厚重。 二皇子用膳在辉月阁,他坐在上座,席上已经奏乐,美女在台下跳舞 ,琳琅满目。 江皎云侍奉在旁侧,侍女一个接着一个把菜端到了桌子上,肉菜接着素菜。 刀疤脸的男人上前,先用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每一次尝不同的菜,都要换一双筷子,而等到他拿到最后一双筷子的时候—— 他忽然怔住了,筷子僵在了手里面,没有动。 立刻有人上前把江皎云一脚踹翻在了地上,几个人一同前来,江皎云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整个脑袋在刀疤脸反应过来之前都没能够抬起来。 二皇子已经被人重重包围,只有乐声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响着,那些女子的舞姿也没有停。 不知此刻的乐师奏起了什么,鼓声变得密集,氛围也跟着加紧了。 “好……好吃!”刀疤脸在漫长的呆滞中,忽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江皎云看到,他的眼角似乎还有点点泪花在。 江皎云扯了扯嘴角,谢青元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夸张。但也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发挥是无比正常的。江皎云在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强迫她站在一边。 二皇子已 经坐好,鼓点再一次变得稀疏了。 侍女给二皇子地上了筷子,江皎云看着满桌琳琅满目,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刀疤脸更是十分无礼盯着二皇子看,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果然不出所料,从开始到第一碗饭快要吃完,二皇子都没有去碰那些素菜。 明明是一桌子的菜,只有二皇子一个人吃而已,但二皇子破天荒几乎把所有的菜席卷一空,就像几辈子没有吃过饭一样。吃得快了吃相倒是差了一点,身旁守着的人却不由自主开始流口水。 肉菜吃了一半,二皇子脸上还挂着笑容。 他看着桌子上的素菜许久,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吃。 江皎云对二皇子的认知又多了一条,不喜欢吃素菜。得亏他有厌食症,不然像二皇子这种人,怕是没个三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皇子,不说体重过于重,三百斤是一定跑不了的。 二皇子回味着嘴里的味道,终于下定决心,把筷子伸向了最为普通的酸溜土豆丝。 在上菜的时候,管家亲自来江皎云的厨房看了一眼,并且对蓑衣黄瓜这些菜抱有非常大的敌意。 管家拦住了要上菜的侍女 ,对江皎云道:“这种简陋的东西,不要让二皇子看到。” 菜的颜色,江皎云承认的确是过于朴素,但一桌子的肉菜江皎云十分怕二皇子肠胃受不起。要是二皇子一时兴起吃多了有了什么肠胃不舒服,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她坚决拒绝了管家的提议,道:“我的土豆丝不是土豆丝,是人参;我的黄瓜不是黄瓜,是翠玉。” 现在江皎云默默在心里想,或许二皇子是真的不喜欢素菜,哪怕她做得再好。 二皇子终于挑起了土豆丝,送进了嘴里。这白色中夹杂着一点胡萝卜丝的红色与青椒的绿色,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单调,但和二皇子雍容华贵的姿态过于不符。 他迟迟没有说话,管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皎云看着二皇子,他的眼眶,居然湿润了。 谢青元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云初和随影都去追那黑衣人,但两个人无功而返,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只有随影,已经无比坚决的认为这黑衣人就是二皇子的手下,只可惜二皇子行宫多了去,他哪怕知道,却也不敢确定江皎云到底被带到了 哪里去。 谢青元醒来的时候,嘴里叫的第一个名字,是江皎云。 随影已经在他的塌前守候了许久,但在听到谢青元嘴里念出来的字的时候,却没有该有的欣喜。 谢青元揉着发涨的头,坐了起来,看着随影又问道:“小鬼呢?” 随影说不出话,也不敢说。 谢青元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分明自己还没有好起来,但谢青元却坚持下了床,不顾随影的劝阻,披了衣服走了出去。 云初也在门口站着,拦住了谢青元的去路。 比起随影,云初却少了诸多顾忌,把来龙去脉和谢青元细细说了一遍。 要如何形容谢青元的表情,畏惧,懊悔,还有愤怒。 他畏惧,江皎云被抓去后受到非人对待;懊悔,自己落入了敌人的计谋;愤怒,二皇子的不依不饶。 但这所有的情绪在脸上一闪而过,他看着随影,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能够保护好她。” 云初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不是云初不想保护,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的能力到底有限,而谢青元的暗卫,只有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可以调动,哪怕是随影手里有的人数,也是绝对有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佛跳墙 谢青元收拾了东西,有了云初的药,他们可以不用在把自己裹成粽子。随影不知道二皇子的位置,但谢青元心里却有数,除了他的推测,心也在知道江皎云被抓走的一瞬间,似乎巧妙的和她连接了起来。 佛跳墙的食材已经彻底准备充分,江皎云早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佛跳墙做得好,味道不是一般的菜可以比拟的。 江皎云刚刚说要土鸡,不过片刻已经有侍女把宰好了的土鸡带了进来。二皇子特意安排了不下十个女子和杂役在,一是为了盯着江皎云生怕她有二心,二是为了帮忙,三还有要学点东西的意思在。 被这么多人看着,江皎云多有不自在。 将土鸡、排骨、猪蹄、老鸭洗净,冷水下锅,加入酒与姜,这不可多得的肉食便在锅里翻滚起来。江皎云站在桌子边缘看着锅里的东西,馋的自己也想要流口水。 泛起了血沫,江皎云把血沫捞了出来,控水。 其他姑娘立刻凑了上来,看着江皎云这一条行云流水的操作,疑惑地问道:“上面的沫也要捞出来吗?” “是啊。”江皎云道。 那些姑娘立刻交头接耳开始了窃 窃私语,道:“难怪这姑娘做饭好,原来是个讲究人。” 江皎云立刻从一个被撸过来做饭的女子,变成了讲究人,心里竟有了许多惬意。 葱和姜用热水煮开,然后转小火熬制。 这一熬制,便是半天的时间了。江皎云没有什么事情做,又被限制这不能够在这行宫到处走,便索性呆在了这厨房里,清点余下的食材。她知道武城的瘟疫还没有过去,眼下心里最想要的,不过是早一点回去把解药也带给武城的其余人罢了。 熬制了三个时辰,鱼胶过沸水,加入酒、姜,焯水。 这反反复复的过程,江皎云从早上便开始着手,午饭做了其他的菜,而后道接近二皇子用晚膳的时候,才掀开了用荷叶封起来的菜。 要如何形容这佛跳墙的味道,做佛跳墙的材料本就无比稀少,哪怕是在以前物质充裕的时候,她都很少动手。而这一次,不仅仅是食材与时间的充足,还有在等待的时候积攒下来的耐心。 坛子起,完美诠释了佛跳墙这一道菜的名字。 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连佛都能够弃禅跳墙那些侍女早已经疯了一样, 争先恐后的爬过来看江皎云的坛子里的东西。鲍鱼、海参、鱼唇、杏鲍菇、蹄筋、鹌鹑蛋十几种材料在坛中恰到好处的排列,香味更是从这宽大的厨房飘了出去。 管家已经循着味道走了过来,问道:“不知姑娘今天做了什么菜?” 江皎云不语,只让管家自己过来看。这菜是到了清朝的时候才有的,她料定二皇子闻所未闻。不过再转念一想,似乎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菜都没有出现,任凭江皎云发挥了。 管家问道香味的时候,也跟着掉下来了口水。 他有些尴尬擦掉自己口水,笑着说道:“姑娘就只做了这一道菜?大概姑娘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二皇子的要求是每一顿都要四凉四热,一道汤。” 江皎云自然知道,管家没有说那些丫头也会告诉她的。但她却还是坚持己见,看着管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已经足够。” 即便管家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当,但江皎云已经不顾管家劝阻,自顾自回去睡觉了,把这里的烂摊子留给了管家。已经是二皇子用膳的时间,哪怕这个时候管家要让人再把后面的七道菜和一道汤补齐,却已 经是没有时间,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一道菜端了上去。 经过第一次的菜,二皇子对江皎云的印象大好,赏赐了许多东西。但江皎云却丝毫不取,甚至没有说自己的要求。 这一次二皇子是满怀希望用膳的,见桌子上不过一个处理过后精美的坛子再无其他,不免有些许动怒。 “这是什么东西?”二皇子把筷子扔到了地上,问道,眼见就要把坛子也撂翻,“是不是本皇子一直以来对江皎云那丫头过于好,她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管家捏了一把汗,解释道:“二皇子有所不知,这菜……是江姑娘从今早就开始准备,忙活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想必是没有时间做其他的菜了。不过这是我见过用料最多的菜,一道抵八道,还有这汤。” 管家说着,已经把坛子打开了。哪怕是第二次启坛,香味却丝毫不减。是浓重的香味,却带上了莫名的清爽,二皇子原本焦躁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没有再计较江皎云不按照他的意思来。 即使知道管家不过是为了逃脱责任敷衍才说出来了这些话,但二皇子也已经坦然接受。他承认,这是他 这么多年以来吃过最好的东西,闻过最香的味道。 以前这里的御厨换了一批有一批,有时候做的菜就连刀疤脸这样挑剔的人都觉得不错,二皇子生生吃不进去。但这一次闻到味道的时候,他久违的食欲被勾了起来。 二皇子正要动筷子,刀疤脸却抢先一步,用筷子挑起了一块鲍鱼。 鲍鱼的味道,刀疤脸毕生难忘。 他喝了一口汤,竟还想要继续动筷子,但理智告诉他不允许。这是刀疤脸第一次,恨自己不是和二皇子一样的位分,只能吃一个开始。 后来二皇子的夸赞江皎云从看门的侍卫那里听到了不少,当天下午,二皇子送过来的礼物已经快要把她的房间堆满了。哪怕江皎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坚决不收,却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谢青元去了印象中二皇子的第一个行宫,却没有找到江皎云。 这样一来,关于江皎云的线索是完完全全中断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距离江皎云失踪也已经是四天时间了。谢青元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坐在宅子里,一想到这个地方其实也算是江皎云买下来的,便开始不自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见分歧 谢青元一拳砸在了柱子上,柱子罕见被砸出来了一个凹陷。 云初没有与他们一同回来,他彻底把寻找江皎云的事情交给了谢青元,而自己则把他所知道的药方,推广了出去。 随影看着谢青元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道:“主上不要忘记了,二皇子也是有厌食症的,他既然是抓走了江姑娘,大抵是知道了江姑娘的名头。” 这样的解释谢青元却依旧不认,道:“我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我看那丫头总是得理不饶人,要是她不听从谢成川,依照谢成川的性子,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江姑娘是聪明人。”随影沉默了许久,这样说道。 谢青元摇了摇头,更加沮丧,“丝毫看不出。” 过于不论是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谢青元都不会露出丝毫的畏惧。哪怕是危及到了自己的性命,他依旧会临危不乱,这也是骠骑大将军之所以成为了神话的缘故。 但在今日,他能感受到他已经是慌了,而且丝毫不愿意把自己隐藏。 远在另一边的江皎云,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喷嚏。 “青鸢呢?”谢青元忽然问道。 随影怕继续刺激到谢青元,没有告诉他青鸢就是奸细 的事情,然而已经是瞒了这么久,他自知瞒不过去,到底吧前因后续告诉了谢青元,自己忐忑站在一边。 但想象中谢青元震惊的样子却没有出现,谢青元毫无防备的笑出了声。 他笑得越是大声,随影越是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坐立不安,抬起手却又放下,咽了一口唾沫,安慰道:“主上,您节哀……我也没有想道是这样的情况。” 话这么说,但其实随影很想要让谢青元知道他其实是从一开始就怀疑青鸢了的。 谢青元颔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随影不再言语,要离去的时候,谢青元却忽然道:“其实当年救我的那女子,是江皎云这小鬼。不知为什么她也不记得了,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再也遇不到那女子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二皇子行宫内,青鸢着实费解二皇子的决定。 已经是深夜,她主动跑到了二皇子的寝宫,在门口站了许久。 二皇子这些天的气色很好,也没有责备青鸢无礼的行为,让青鸢进来。 一进门,青鸢便跪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眼泪在二皇子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她哭够了, 停住了自己的梨花带雨,二皇子才道:“在谢青元那里埋伏这么久,你倒是学会了什么叫娇气。” 青鸢摇头,道:“二皇子,你把江皎云留下,实在不妥当。” 二皇子伸出手指,让青鸢闭嘴,青鸢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惶恐看着他。 “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能够轮到你来在这里指手画脚?”二皇子道,有了些许的愠怒。 青鸢便不敢再说话,二皇子的狠毒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要是惹恼了他,哪怕是和他在亲近的人,也会毫不留情除掉。 但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益冲突的江皎云,却还是让青鸢感受到威胁。 “二皇子。”青鸢抬起头看着谢成川,目光迷离。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谢成川的面前,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成川暧昧一笑,抱住了青鸢的纤纤细腰,道:“你是打算诱惑我么?” 青鸢含羞笑了,谢成川也在笑,但他眸子闪过了杀意,忽然把青鸢扔到了地上。 青鸢摔倒,手臂蹭破了皮,低着头却心有不甘。 她又叫了一句,把语气拖得很长,却丝毫没有得到谢成川的理睬。 另有婢女走了出来,盯着青鸢,不由分说抓住了她的手臂,把青鸢 整个人拖了出去。 青鸢心中有气,却无处抒发。她走到了自己的阁楼中,思索许久,忽然抬笔写下了一封信,用自己给江皎云传信的信鸽,把信送到了谢青元的手中。 “江皎云这是乐不思蜀了?” 那道信的时候,谢青元沉默了许久,才说了第一句话。 关于江皎云还是没有着落,却不曾想带来江皎云音讯的是这一封简短的信。 城内的瘟疫渐渐好了起来,云初从郎中那里高价买了药,亲自熬了免费给百姓喝。 最开始只有那些半死不活的乞丐来碰运气,乞丐的病好了起来,也有百姓敢于尝试。 便是在一切看起来都有所好转的时候,谢青元收到了来自青鸢的信。 她在信中暗暗暴露了谢成川的位置,也告诉了谢青元,关于江皎云完全投靠了谢成川的事情。包括但不局限于,江皎云给谢成川做饭,而且是是除了浑身解数,把谢成川哄骗的是服服帖帖。 看到信的时候,谢青元心里有许多不满。 “我奔波了这么久就是怕这个女人死掉,她倒是在哪里都能够过的下去。不过,也符合她的性子。”谢青元自嘲的笑了笑,把信递给了云初。 云初推了车子,正 打算继续去送药,但忽然听到了有江皎云的消息,这一车子的药便已经算不上什么了,立即把药丢给了随影。随影看着药,不明所以,但又不好拒绝。 “你相信小姐乐不死猪,我不可能相信。以前你听信这女人的片面之词,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大的亏,却还是老样子。”云初说着,已经背起了他的剑。 这种一腔孤勇的脾性,谢青元确实钦佩,但丝毫不值得夸赞。 他已经是看出来了云初的意思,却没有和云初说自己的计划,只是对随影道:“拿下,别让他去。” 随影抽出了自己的剑,院子里只剩下了打斗的声音,车子上的容器里的药更是来回晃动,稍有不慎就要倾倒。 云初已经退到了百米之外,随影不能够近身。 他冷眼看着谢青元,道:“五皇子,我本就是只是想让你找到小姐的下落,没有指望你能够去救小姐。你可以放弃她,我却不能够。” 他说罢,便从宅子高高的围墙飞了出去。谢青元想要拦住他,已经是来不及。 “这孩子还是这么冲动,那便对我们不可能没有丝毫的防备。”谢青元说着,他的暗卫已经到来,在院子里站成了一排。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营救 “先派一拨人去追云初,不要让他打草惊蛇。其余的人,跟我来。”谢青元吩咐的指令已经下达,暗卫顷刻间自由分成了两拨人,同时消失在了院子里。 江皎云已经不记得她在谢成川的行宫呆了多久,她只知道从来到这里之后,日子变得寡淡了起来。哪怕是喜欢做饭的,却也不能够每天只做饭,没有一点去做别的事情的自由了。 青鸢送出去了信,当天下午,便找到了江皎云的厨房。 她在谢成川这里的地位江皎云一看便知,却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青鸢进了屋子,其他人纷纷行礼,只有江皎云纹丝不动,蹲大佛一样看着来人。 “青鸢姑娘,别来无恙?”江皎云道。 “还真是像二皇子说的,你这个女人只要给了一点好处,就开始目中无人。”青鸢道。 江皎云咋舌,“二皇子可没有在我面前这么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杜撰的。而且,哪怕他是真的这么说了,给的赏赐也放了一个屋子,可见他是故意让我放纵的。只是不知道青鸢姑娘这一棵墙头草,有没有这样的待遇?” 江皎云的话,彻底戳到了青鸢的痛处。 “你……你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就不怕我让二皇子扒了你的皮!”青鸢指着江皎云,趾高气昂大叫。 在这一刻,江皎云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会装。青鸢再谢青元的面前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想必在谢成川的面前也是一样的。但偏偏她在他们的背后,却是这样子。 江皎云丝毫不畏惧青鸢的指控,她往前走了一步,青鸢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继续道:“青鸢姑娘,你要是有能耐就不会说这种话了,还不是没有什么真能耐,才说出来一些吓唬人的话。你可以吓唬的了这里其他的姑娘,但是我,你就做梦去吧。” 她说罢,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青鸢的脸难看的像猪肝,她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对江皎云做出什么,才故意威胁。但江皎云知道她自己的重要价值,才丝毫不怕青鸢的威胁。 “不许笑,我不能够把这个女人怎么样,不代表我不能够把你们怎么样。” 青鸢朝着其他无辜的女子咆哮,她们的确是畏惧青鸢的,才没 有继续说下去。 江皎云最是看不惯青鸢这种狐假虎威的人,立刻站在了这些平日里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做事的姑娘面前,道:“恐怕你也看得出来,二皇子什么都有了,就是在吃的方面一直不如意。现在我出现,我怎么嚣张都可以,我相信只要我不过分二皇子不会把我怎么样。还有,这些姑娘是和我一起做饭的,我能够有好日子,她们一样可以有,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其实她对这里的姑娘丝毫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但在青鸢的对比下,才发现这些姑娘温和多了,是青鸢几辈子都比不过的。 青鸢气的说不出话,她瞪着江皎云,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江皎云还嫌弃青鸢受的刺激不够,继续道:“你最好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否则我也不介意和你一样什么屁事都要去和人告状,你最好掂量掂量你在二皇子心里面的位置,够不够我一次性告状的。” 她没有被青鸢吓唬道,却用青鸢的办法吓唬到了她自己。 青鸢向来害怕谢成川,也知道要是江皎云和谢成 川说什么,她没有丝毫的胜算。 忽然这个时候,有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是管家。 管家过来一把拉住了江皎云的手腕,道:“江皎云,你真是不识好歹,我以为你是全心全意顺从了二皇子,没想到你居然做出来这种事情!”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暗暗想,难不成这管家会读心术,把她其实没有真的想要归顺的心思给看出来了。 管家不由分说把江皎云推了出来,谢成川的侍卫就像第一次见到江皎云那样,把她按到地上,五花大绑,甚至不给江皎云一丝一毫解释的机会。 被拖走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青鸢脸上得意的目光。 被这么一路拖拉着,终于到了行宫的地牢,江皎云的腰几乎直不起来。 而后,江皎云便看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云初也被同样五花大绑,但唯一的区别是她是干干净净的,但云初已经遍体鳞伤,伤口还淌着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给外面报信透露我们的位置,早已经安排好了陷阱。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来找你的居然不是谢青元本人, 而是这个没见过的毛头小子。看来你在谢青元心里的地位,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重要,可以让他亲自过来救你。”谢成川坐在前面,看着江皎云,脸上充满了讥笑。 消息不是她透露出去的,江皎云也没有这个能耐。 所以在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放出去的消息?那分明是诱饵,想要让谢青元上钩。 果不其然,谢成川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谢青元已经得了重病快死的事情。不过谢成川也是真心不想让江皎云再一次回到她来的地方,还是想要她为他所用,所以消息也不会是谢成川自己放出去的。 江皎云忽然大笑起来,盯着谢成川,道:“我说,二皇子,你别是忘了五皇子已经是身负瘟疫半死不活了吧,即便是他想要来救我,也有心无力。” 谢成川盯着江皎云,没有言语。 江皎云的目光忽然变得凛冽,盯着谢成川,继续道:“二皇子难不成还没有发现,现在不是我要逃走的问题,是你身边出现了叛徒的问题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成川忽然抬起头看着江皎云,目光意味深长。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放弃 谢成川是聪明人,聪明的甚至精明,自然不会不理解江皎云的意思。 但这也是他同样没有想过的,但江皎云的话,谢成川不会轻易听信。 他依旧一言不发,等待江皎云的下文。 “我猜测你抓到的这个小孩,二皇子自己都没有见过。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五皇子的人,他来,不过是为了我而已。正入二皇子说的,其实我对于五皇子也没有那么重要。”江皎云耸了耸肩,故意不去看云初,生怕掩盖不住她的心疼。 云初却不安分地躁动了起来,他嘴是被堵住了的,“呜呜”想要说话。 谢成川示意他的手下把云初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云初便怒道:“是,谢青元就是个王八蛋,他丝毫不管小姐的死活,他眼里只有自己罢了。” 云初的愤慨,江皎云看在眼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云初骂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云初如此愤怒。这话从云初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信了。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一句话,像云初说出来的这一句让人心里无端生出了许多难过。 江皎云看着云初,摇了摇头。 “他听到你在这里已经适应了下来,过得 很好,丝毫没有要回去的念头,便没有了要把你带走的打算。”云初说着,神色也跟着暗淡下去,“所以我不顾一切要来,只是想让小姐知道,你不是被放弃了的人。” 谢成川哈哈大笑,他丝毫不能够与云初共情,只是觉得好笑。 “如你所见,你的小姐的确习惯这里,不愿回去。谢青元逃了那么多年,身上还有什么家底,怕是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江姑娘在我这里,是明知的选择。” 江皎云连维护自己的假话都已经说不出,云初实在没有理由继续说这么多,因为在他说了第一句话开始,谢成川已经相信了云初的话,谢青元已经病入膏肓而且不想理会江皎云。 但他接下来的话,全都是说给江皎云听的。 不置可否,她的确是被谢青元抛下了,连别人故意捏造的事情都听不出,甚至不去想她的性子怎可能因为旁人一点小恩小惠就做了扶不起的阿斗。 江皎云想哭,但在这种关头,她根本不敢哭。眼泪噙在眼眶里,只能笑,肆意地笑。 “哈哈哈,他就是想要找我,我也不想回去呢……哈哈哈,好笑!”江皎云笑, 谢成川也笑,只有云初看起来依旧是悲愤的样子。 不过江皎云还是没有回到她金碧辉煌的屋子去,和云初一起关在了行宫的地牢。 江皎云心里委屈,但在云初面前,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安慰云初说道:“云初不要怕,我其实没有想要在这里,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污蔑我。不对,不能说哪个,分明就是青鸢,她可是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江皎云说着,叹了一口气。 云初看着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 思索再三,江皎云继续道:“云初,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谢青元连我找都不想找?亏得我还一直在谢成川耳边吹风,说谢青元已经快要死了不再是他的对手了,这样一来谢成川自己吃好喝好就不会揪住谢青元不放。” 但云初还是充耳未闻,没有搭理江皎云。 江皎云不知道云初是不是心里也难过,忽然同情起来这个因为没有人救她而自己冒险的孩子,哪怕他其实要比江皎云大许多,但不知为何在她的眼里,云初就是一个孩子,而且是最懂事却没有糖吃的孩子。 绞尽脑汁江皎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话, 她用手敲了敲脑袋,忽然看到云初站了起来。他们的老房只隔了一个铁栏,但现在这铁栏却奇迹般地开了,云初的手铐也不翼而飞。 云初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在她身边蹲下,道:“小姐别怕,我故意被他们抓住的。这里太大了,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好用了这种办法。” 江皎云看着云初,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云初解开了江皎云的手铐,谢成川真是疯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江皎云才因为这件事看起来丝毫没有哪里做得不对但依旧被关了进来。 解开了手铐,云初便掏出来一根没有被查出来的铁丝,继续去撬锁。 行宫外面,已经被谢青元的人团团围住了。 谢成川也是轻信了江皎云的话,略有大意,没有对接下来的危机有所防备。 他在自己的寝宫听宫女唱歌,怀里抱着两个美人,丝毫意识不到已经是四面楚歌。 青鸢早就知道了江皎云被谢成川关起来的事情,再一次鼓起了勇气,走到了谢成川的面前。 那两个美女识趣离开,再一次坐到谢成川怀里的,便是青鸢。 “二皇子,之前我 和你说你还不信,现在……是不是,那个女人有反心,听说来救她的男子也被王爷抓住了呢。”青鸢说着,朝着二皇子身边靠了靠。 二皇子笑而不语,抱紧了青鸢。 青鸢却不止想要这些,她再一次靠近谢成川,谢成川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喘、息。 谢成川的手在青鸢的脸上抚摸,忽然间,扼住了青鸢的脖子。 青鸢诧异看着谢成川,说不出话,眼睛再一次瞪大。 “你是不是在谢青元面前眼线做的时间太久,还以为自己在谢青元面前呢?”谢成川道。 他的手渐渐收紧了,青鸢已经开始翻白眼,手放在了谢成川的手上,眼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二皇子,二皇子……” “你是不是故意送信给谢青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让谢青元知道我们的位置,是看不惯江皎云,想要让谢青元把她带回去。不过你失策了,谢青元根本无暇理会她,而且谢青元的病是你给他投的毒,这是西域得来的,他哪里有办法。”谢成川说话的时候,忽然开始大笑,笑得格外狰狞。 青鸢的眼泪,再一次掉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声东击西 谢成川的眼神变得无比狰狞,青鸢心里害怕逐渐站了上风。他控制着自己的力气,使得青鸢既不能够死掉,也不能够松一口气,咽喉还是被死死扼住了的。 谢成川凑到了她的耳边,小声道:“我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之间的争抢,你既然喜欢,就去死吧。你们两个人,我一个都不想要。” 他说罢,自顾自大笑了起来。青鸢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给谢成川叩首,但丝毫没有用。 谢成川就像是个疯子,做事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格外极端。以前是,现在是,哪怕到了将来,也不会有所改变。 青鸢已经是吓破了胆,不敢多说一句话,也知道她做出了多么愚昧的决定。畏惧占了上风,青鸢的脑袋已经开始出血,自己却浑然不知。 江皎云在云初的带领下,从地牢里面走了出来。 云初在前面探路,他毫不客气把守门的人打晕了过去,和江皎云一起缓了守门侍卫的衣服,而把两个侍卫一同扔到了地牢里面。 被抓住的时候云初看起来倒真是只会三脚猫功夫,自然谢成川也放松警惕,没有和过多派人看守。 其实在来的时候, 云初已经遇到了谢青元派来的人,和那一伙人第一次会面。 带头的是随影,随影到底不放心暗卫和云初的交涉,才亲自跟了过来。 云初已经知道了谢成川的位置,但他也知道不能够贸然行动,才半路停了下来,给了谢青元的人追上来的机会。 随影追到云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云初在一棵大树下,还在画图,寻找可以进攻的方位。 随影到了云初的面前,是独自一个人出现的。云初没有看到身后的安慰,只是冷眼看着随影,道:“谢青元不是不把小姐放在心上,你来又做什么。” 随影摇了摇头,“要是主上不放在心上,我就不会过来了。正是主上放在心上,才不那么冲动。” 这解释丝毫不能够说服云初,但云初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谢青元说他冲动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云初不满时,已经知道了江皎云需要他们,谢青元还能够如此淡然,好似江皎云真的如信上说的没有回来的意思了一样。 随影的暗卫就是在云初不信任的目光中,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些都是谢青元随身的暗卫,不到迫不得已的 时候是不会出面的。 “其实我是没有打算来找你的,但想了想,要是让你单独行动被抓的几率可就大了。不如我们一起,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把江姑娘从谢成川那里带出来。”随影说着,走近了云初。 他的提议云初不是没有想过,但云初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因而没有答应随影的请求。 就在他想要离去的时候,却再一次被随影拦住了,随影问道:“那你能否告诉我们,你的办法?” 云初的办法便是现在他所做的,先在谢成川面前放松警惕,等到找到江皎云的时候,便和她一起回来。 这样的办法可行,却又不可行,不过随影是尊重云初的意见的。 保险起见,他的人在外面做了接应,声东击西,给了云初更多带江皎云离开的机会。 在谢成川面前的时候随影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一开始内心的想法,才说的那么真切,即便是江皎云也信了。 除了地牢,这里地方很大,云初没有来过又加之是在黑夜,因而迷失了方向。 他带着江皎云,却问道:“小姐,你知道现在往哪里走吗?” 江皎云摸了摸脑袋,朝着他摇头。 本就是算好了自己不识路才出此下策,但江皎云的反应却在云初的预料之外。 “谢成川那个人的疑心很重,哪怕我是被他雇佣来做饭的,他也不信任我,我一直在厨房出不去。” 江皎云解释道,云初微微颔首,盯着远方似乎是在确定离开的方向。忽然天空亮起了火光,是有人在放烟花。但那不是一般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的一瞬间,云初看清楚了前面的路,也看到了烟花的方位。 他拉起了江皎云的手,江皎云僵了一下,云初又换做拉起了她的手腕,朝着行宫大门去。 谢青元的暗卫已经在随影的带领下冲了进来,与谢成川的人手打成一片。 另一伙被谢青元带着的人从另一个方向奔来,两边夹击,谢青元的侍卫人手不足,被逼迫节节后退。 在这个时候,谢成川想起来了江皎云,便让人把江皎云带过来做诱饵。去的人到了地牢,才发现哪里哪里还有江皎云和云初的影子,两个人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们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走了另外一个小门。 却十分凑巧,两个人出了门,江皎云一眼便看到了谢青元。 他 穿着一袭黑衣,带着斗笠,站在谢青元的江皎云的面前,展开了双臂。 云初怔了许久,到底松开了手。 大抵是见到谢青元的时候过于兴奋了,日后江皎云每一次回想起来这个夜晚,都不由自主感慨一句,那个时候她可真是没心没肺,几乎忘记了带她出来的人其实是云初。但也是在那一个夜晚,便已经注定了江皎云最后做出来的决定。 她飞也似地冲到了谢青元的面前,看着谢青元,满脑子都是云初所说过的谢青元已经是放弃她了的话。 但这个自以为不靠谱的人,此时此刻却带着他的千军万马,站在自己的面前。 “谢青元,你不是不要我了嘛,不是说我在这里挺好的嘛。”江皎云强忍着泪花,一拳砸在了谢青元的身上。 谢青元没有躲,却还是含笑,道:“小鬼,这么多年过去,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江皎云没有明白谢青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傻傻看着他。 他抚摸着江皎云的脑袋,道:“那一年冬天的事,你大概完全不记得了,但我却在沉睡的时候,记忆全部恢复了。你的容貌,你的一举一动,你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村 江皎云一度以为谢青元的脑袋坏掉了,净说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她没有继续听他说,只是一回头想要去看云初的时候,却不知云初去了哪里,只剩下了她和谢青元二人。 谢成川到底是在安逸的日子里过惯了,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谢青元会再一次爬上来,才没有做出任何防范。 他的侍卫护送他离开了这里,偌大的行宫终究成了个空壳子。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江皎云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在云初把药做好之后,拿到街上去给百姓分。为了防止有人贪得无厌,江皎云故意放出去消息,这药只能喝一次便可以药到病除,喝得多了有毒。 已经是送药的第三天,江皎云心里有数,即便他们不知道武城有多少人,但他们从城南送到了城北,这些药大概已经是足够了。 到第三天结束的时候,江皎云便从云初那里拿了药方,熬制了药,装在罐子里。 随影看到江皎云忙,也想过去帮忙,趁着谢青元不注意溜到了药房。药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江皎云坐在炉子前,精心熬制。她在厨艺上对火候格外有心得,现在在熬药上自 然是不例外的,哪怕是云初也自愧不如。 但忙碌了三天,江皎云终于有些坚持不住,坐在炉子前打呵欠。 随影不大理解她的做法,问道:“江姑娘,你为什么要自己熬药,不把药方给出去,我看你也不是要拿这个做生意的人啊。” 江皎云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定要等大多数人都喝到了药,这药方子不值钱的时候再给出去,以免有别有用心的人来坑蒙拐骗。” 随影颔首,他只知道江皎云在大的方面心思细腻,却没有想到可以考虑的这么周全。 江皎云没有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支撑不住。 随影也发现这里似乎用不到他帮忙,迟疑了许久,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那姑娘这一次熬药,看样子是要带走,不知是要带去哪里?” 江皎云眼睛眨也不眨,“城里和农村是割裂开了的,现在把控这么严,他们没有机会进城也不敢来,我一定要亲自把药送过去才行,告诉他们现在瘟疫已经控制住了。要是不及时抑制,恐怕会让更多人丧生。” 第二日大清早江皎云便去了村里,那个一切事情开始的地方。 她 在心里想,哪怕这个村子再愧对她,但更多的人到底是无辜的,不应该为了这个瘟疫付出生命。其实若是没有谢青元在的话,恐怕瘟疫也根本不会爆发。 这一切说是救村子,更多也是一种自我救赎了。 江皎云还是同云初一起去村子,然而在这一次,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江皎云能够感觉道,已经有什么东西横在了他们两个人中间,挥之不去。 自从那一夜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云初对江皎云的态度已经更加像是主仆了。 村子里死气沉沉,哪怕是无家可归的乞丐也不会再村子逗留。他们两个人的出现,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江皎云和云初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他们都袒露自己的面容,推着大车子,到了村子里面。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有些人家是两层楼的,从楼上面看到了江皎云他们,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 “你看到没有,已经走了的那江皎云和养猪的那小公子又回来了,而且就这么光明正大走着呢。” 杨青山站在自家的楼上,看着江皎云,对里正说道。 “快点把门关好了,我看 他们一定是已经得了瘟疫,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过来想要拖我们村子人下水呢。”里正眉头紧锁,信誓旦旦说道。 杨青山深以为然仿佛多看一眼江皎云都是晦气,才没有继续在楼上站着,去看他那丝毫看不进去的书了。 即便是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村子,消息却还是传出去的格外快。 看到了江皎云的人,都站在自己家里的院子,和隔壁的人大声呼喊。 他们依然没有人出门,都以为江皎云得了瘟疫,或者是疯掉了。 江皎云和云初二人走到了村子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只不过这地方现在没有什么人在,却已然是风口。 江皎云站在这个土坡上,大声喊道:“大家都出来,有药了!” “城里已经有了喝了可以防治瘟疫的药,现在我带来,大家免费喝,瘟疫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然而这话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草木皆兵,走错一步路都意味着要家破人亡。 江皎云已经把消息放了出去,才家家户户挨个走。 自从胡天死了以后,刘家的人挨个病倒了,现在精神稍微好一点的不过是刘家的女儿刘秀秀。 江皎云到了刘家门前,敲了敲门。 刘家一家子老小已经没有不染病的,他们也不敢出门,但江皎云来敲门的时候,却也不再惧怕什么,爽快开了门。 江皎云看到刘秀秀,她的眼眶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真个人无精打采,瘦的皮包骨头。 “我听到你们说的了,你们有药。”刘秀秀对江皎云说,眼里却已然没有什么光彩。 江皎云微微颔首,道:“是,我们有药。” “我们家没有钱了。”刘秀秀坦白说。 一般人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明知道是假药,也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但在家里的顶梁柱死了以后,刘秀秀连赌一把的心思都没有,已经一心求死。 江皎云悲悯地看着刘秀秀,道:“秀秀,这药不要钱的,我们免费给村里人喝。” 江皎云耐心和刘秀秀解释,现在城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喝了药,以后这个瘟疫不会再袭来了。 刘秀秀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别样的神采,她还是狐疑地看着江皎云,道:“哪怕是真的,但我们家里没有钱了,也是真的。我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饭了,哥哥也是,你知道的我哥哥出了名吃得多。”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村民的接受 江皎云走近刘秀秀的家里的时候,李曼忙都是腐臭味道。 胡天的尸体便草草埋在了房子后面,连一丝一毫的体面都没有了。这里属和胡天接触最多的刘氏病最重,但她还是苟延残喘到了现在,不过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在这吊着了。 看到江皎云和云初的时候,刘氏甚至没有露出什么惊讶地面容,反而平静看着两个人,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就像蒙娜丽莎一样。 江皎云从自己携带的大锅里面,舀出来了一碗药,送到了刘氏的嘴边。 刘氏摇头,嘴里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地说道:“我们家没有钱了。” 江皎云忽然觉得难过起来,这便是在灾难面前贫穷人家的真实写照。因为今年的天气,他们家没有什么收成,刘氏和刘秀秀才会因为没有钱连这救命的东西都不要。似乎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无比反常的,死亡面前的不畏惧,才是让人觉得最恐怖的东西。 但刘秀秀的哥哥胡立仁却和他们两个的想法丝毫不同。江皎云的药事给刘氏的,胡立仁听到了风声,却迅速跑了过来,从江皎云的手里夺 过了碗,一饮而尽。 这药苦的程度,江皎云心里是清楚的,但胡立仁喝完了药却一声不吭。在他要去抢江皎云剩下的药的时候,被云初拦住了。 “这药只能喝一碗。”云初平静地对胡立仁说。 胡立仁瞪着云初,眼里已经有了红血丝,看样子在这个家里他也没有很好过。一个家里有一个人得了瘟疫,便意味着他们都要等死。 他来不及听云初解释,便抄起来了门口的扫把,往云初的身上打。云初蹙了蹙眉头,胡立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轻而易举便把胡立仁撂翻在了地上。 胡立仁还怒气冲冲看着云初,嘴里呜咽着他们都听不清的话。 挣扎了许久,胡立仁终于安分了下来,道:“我赊账,多少钱我都买,我不想死!” 云初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胡立仁。自知自己不是面前的男人的对手,胡立仁没有继续暴躁下去。但他还是虎视眈眈盯着云初,看着云初把要给胡秀秀和刘氏都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江皎云才叹了一口气,看着胡立仁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这药见效很快,你已经没事了。” 胡立仁不可置 信看着江皎云,目光中还是带有了许多狐疑的情绪在。 胡秀秀走到胡立仁身旁,道:“哥,他们没有给我们要钱,肯定是好心帮我们的。” 胡立仁看着身边的妹妹,才没有继续追上去。 走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打听道:“胡立仁,你知道现在还有谁家有人染病了?” 胡立仁老老实实告诉了江皎云,江皎云便推着她的车子,和云初头也不回离去。 第一天他们给村子里那些患了瘟疫的人都送去了药,但即便如此,江皎云还是不能够放下心。再一次回到了饲养猪牛羊的地方,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屋子。 不过离去几个月,所有的器具上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仿佛过去了的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十年。 江皎云找到了干抹布,把他们暂时居住的屋子里大大小小角落都擦拭了一遍,才勉强像能够住人的样子。 已经是暮秋,眼看着就要到冬日了。 算起来,似乎从她来到这里开始,还没有见过雨天。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秋季的凉风袭来,是说不出的舒爽。 江皎云搬了几个长凳子拼在一起,抬起头看 着这漫天的云彩,喃喃自语道:“要是这个时候下雨该多好啊,庄家要枯死,也没有人敢去照看,村里这些靠吃庄家的人撑不了多久的。我看胡家那样子,大概都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云初坐在江皎云的身侧,端详着她的面容许久,才道:“要是现在下雨,小姐这么躺着就要被淋湿了。” “淋湿就淋湿,那我这也算是为了人民英勇就义了。” 江皎云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她对着天空,不经意间,云已经在头顶上方聚集,耸成了山峰一样的形状。 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江皎云是被拍门的声音吵醒的。 她没有去开门,用被子把脑袋蒙了起来,随后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是云初走了出去。 而后,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江皎云想要睡懒觉也睡不成了。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外面,外面依旧是一片灰暗,天还没有完全亮。 江皎云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人手捧着一个碗。他们争先恐后看着云初,云初很有耐心疏散人群,给他们盛药。 “江姑娘,云初公子,你们可真是大好人,我听 说胡家那媳妇本来都已经起不来了,不过是喝了你们给的药,居然今天一大早在门口坐着摘野菜。” 有妇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江皎云是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好起来,是夸张了。但这些人能够不畏惧瘟疫过来讨药喝,也自然是药起了作用。 另有一个男人,道:“江姑娘,我可是去了城里一趟的,我看城里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捂着脸不敢出门了,去问了他们都说是喝了江家酒楼给的药,得了病的人好了,没得病的人也不会染病,您可真是活菩萨!” 江皎云不敢接受这称呼,急忙推脱:“我不懂什么医术,这药都是云初公子配出来的,你们应该感谢他。” 那些人顿了一下,又纷纷对着云初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他们都已经是弹尽粮绝,除了干巴巴的感激,也拿不出来什么东西。 来喝药的人一批又一批,在每一批人来的时候,江皎云又不得已重复了一遍自己杜撰的话,这药只能喝一次,药到病除。 但她细心留意,江刘氏他们一家人却没有到这里来,也不知是因为不信,还是因为江皎云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公然抢药 江家已经吵翻了天,许翠花说什么都要舔着脸去找江皎云喝药,但江刘氏死活不允许。 江刘氏一个人拿着耙子,站在门口,一口唾沫吐到地上,也不顾自己口干舌燥,骂道:“江皎云就是屁股一撅,我都知道她拉的什么屎,她心里那点意思我还不知道?什么药,我看就是忽悠人的,让你们去都染了病,整个村子人一起死了她才安心。” 她对江皎云的所作所为全部抱着否定的态度,许翠花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刘氏瞪了回去。 “再说了,那死东西和我们过不去,你怎么知道她是给你喝药,不是给你喝毒把你喝死。”江刘氏又呸了一口,但许翠花心里还是痒痒。 她上前一步,不甘心道:“娘,你不是没听今早从我们家门前面过的人说,那药是免费的,而且胡家媳妇昨天才喝了药,今天身上的斑就退了。” “刘氏自己在屋子里面,谁看得到她身子斑掉没掉,你净听人瞎说。我们现在傍上了王家,实在不行还能去王家找王家的人买现成的好药,不要她那不知道哪来的什么玩意。” 说起来王家的时候,江刘氏神 气了不少。许翠花却不屑,暗暗咬牙,心想她女儿的婚事要说请假也应该是她,哪里轮得上这个老婆子。 但有了王家,许翠花心情还是稍微好了一点,真以为王家能够帮得了他们。 江二牛在一边偷听着,才管不了这两个女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自顾自摸了出去。他是知道江皎云在哪里的,但也不过是相信江皎云真的有药,却不相信江皎云能够这么大公无私把药给他们一家人。 再三思虑,江二牛终于意识到了现在他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男丁,做出了他理所当然认为正确的决定。 一天过去了,江皎云和云初轮流在这里接待乡里人,分明是云初站的时间久一点,但江皎云还是双腿发软,几乎走不稳。但让江皎云更加好奇的是,这样的大便宜,江刘氏他们一家子却没有来占。 余下的药还有一点,这药不能够再过夜。不过江皎云仔细想了来过的人,便没有收摊。有许多人来了以后便在这里坐下了,他们有许久都不曾和人交谈,眼下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为了不妨碍他人,江皎云让云初带着这些愉悦的村民去了 后院,才使得这里看起来空空荡荡像没有人似的。 江二牛本只是过来打秋风,但眼下看见江皎云一个人在这里,胆子也大了起来,提了提自己松松垮垮的土裤便走了过来。 看到江二牛的时候,江皎云却丝毫不意外,只是讪讪笑道:“呦,二叔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来了呢。”她莞尔一笑,但这个关头少一个人感染病便是救更多的人,江皎云也不计前嫌了。 正打算给江二牛盛药,江二牛忽然走过来,一把捏住了江皎云的手腕。 他冷眼瞧着江皎云,玩味一笑,道:“你还真是学聪明了,懂得拿这鬼知道有没有用的药赚钱。” 江皎云要挣脱,江二牛却更加用力,她手腕霎时多了几条红印子。 “不要怕,我可是你二叔。不过你这小妮子可太不听话了,是不是还要管你二叔要钱?” 这话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木讷地江二牛能够说出来的,江皎云却不慌张,她知道后院的人都在,再不济还有云初,江二牛不敢做什么。 她平静地看着江二牛,知道他是误会了,便道:“这药是我免费给村里人提供的 ,不要钱,二叔要喝自然也是。” “不要钱?这药现在要拿出去卖,就是卖的比黄金还贵也有人买。我还以为你这么聪明能想到赚钱的生意呢,榆木脑袋。”江二牛满脸可惜,江皎云却看着他的表情,笑出了声。 江二牛面露不悦,把江皎云的手腕捏的更加紧。 江皎云终于正色看着他,警告道:“二叔,你要是来喝药的,我给你盛药。要是故意来挑事,我奉劝你好自为之。” 江二牛放开了江皎云的手,嫌弃地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江皎云要继续她盛药的动作的时候,江二牛却忽然一把抱住了江皎云用来放药的壶。 “这壶不是用来放油茶的,你买下这个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钱,还真是做生意赚了点。就你这败家子,一个药分的就没什么钱了,还不如把生意给我做。”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把大茶壶抱了起来,大有就这么抱走的意思。 江皎云变了脸色,怒道:“住手,你把壶给我放下。” 江二牛却充耳不闻,脸上挂着笑,把壶掂了掂,“果然是败家娘们,不知道这一天分出去了多少药,心疼死 我了。” 他不要脸的嘴脸和江刘氏如出一辙,不是他的东西,居然可以厚颜无耻信誓旦旦拿走。 江皎云追了上去,扯住了江二牛的衣服,拉着他不许他走,道:“还有村民没有喝到这去瘟避疫的药,你不能就这么拿走。” 她已经是给足了江二牛面子,只要他把大壶放下,她可以不计较。 但江二牛过于嚣张,丝毫不把江皎云的话放在心里。不仅抢了壶,江二牛又往前走了一步,扛着壶怼向江皎云,差一点把她撞翻,脸上还挂着猥琐的笑容。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的时候,江皎云忽然大声喊道:“有人抢药!” 她用力喊,声音穿过了墙壁,直直传到了后院。 刹那间,云初已经一个飞身到了江二牛的面前。只有一个云初,并不足以让江二牛惧怕。他用鼻孔对着云初冷哼了一声,正要同样用怀里的壶去撞云初,忽然发现江皎云的背后多出来了许多人。 都是村子里精壮的青年,再抬眼望去,此时此刻站在人前表情看起来最愤怒的人,居然是里正。 江二牛一个趔趄,差点抱着壶摔倒地上,连连后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偷药 江二牛的嘴大的可以装得下一头牛,他无比夸张地看着一院子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怒气冲冲的江皎云身上。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他结结巴巴说着,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所谓使命,看着江皎云,“我告诉你们,我们一家老小可都等着喝药呢,你们谁也不能和我抢!” 其他人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江二牛,但他们却都摩拳擦掌大有要把这个傻子打一顿的架势在。 江皎云委实汪无奈,看着江二牛道:“我现在还叫你一句二叔,但我心里,你连土匪都不如。” 江二牛说的好听,但江皎云不相信他不知道她说的这里的一切药都免费的事情,不过是借了这个契机,想要来捞一把罢了。 他看着这一众人,有些许慌张,却还是强作镇定。 江皎云知道他想要为自己边辩解,继续说道:“二叔,你大可以不必说什么话来污蔑我。大家都知道,我这里的药是免费的,而你不过是第一次来就想要把药全部拿走。往小了说你这是自私,大了说你这是把全村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霎时让江二牛怔住了, 其他人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再也不顾江二牛还没有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纷纷涌了上去。 云初在江二牛毫无防备的时候,稳稳当当把他手里的药壶提走了。没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工具,江二牛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但这个羊,是他自己要送上门的。 “江姑娘和云初公子现在是我们村子的大恩人,你这么做就是和我们一个村子的人作对!”有人咆哮到。 江二牛脸不知被谁打了几拳,再一次肿胀了起来。 他捂着脸,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嘴里碎碎念念道:“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了,哪里有这么严重。” 然而没有人听他们的话,江皎云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但她想要去拦住那些人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们未必是要和江二牛过不去,更多不过是寻找一个发泄口,来发泄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怒气罢了。 江二牛以一己之力推开周围的人,大吼道:“那死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药你们也敢喝,也真相信瘟疫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人群中,却有人听了江二牛的话住了手,站 在一边。 江二牛头几乎要抬到天上去,他的衣服也已经被人撕破了,那些男人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他继续道:“江皎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话都说不利索,哪里来的什么神药,我看她就是骗你们的。你们在这里,小心都染病。那江皎云要是真是活菩萨,她怎么不让老天下雨。” 江二牛已经被揍得站不起来。等到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人也瘫在了地上,浑身哪里都疼,拼命的叫喊。 已经收了手的人,见江二牛还不老实,又踹了他一脚。 江刘氏和许翠花早已经意识到不对劲,每看到看到江二牛人去了哪里,便已经意识到他是到江皎云这边来了。如今村里的土地已经有了荒芜的趋势,哪里还有人在地里。但外面又没有什么人,料想也是在江皎云那一边。 江皎云看着江二牛,丝毫不同情他的遭遇,以至于连药也不打算给他。 里正又咳嗽了两声向别人宣告他的存在,走到了江二牛的面前,看着他道:“江二牛,你要是在这样无理取闹,可不要怪我把你逐出村子。” 江二牛抬起头看着里正,眼里满都是委屈, 嘴里嘟囔了一句:“里正,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他还敢顶嘴,又有人过去作势要打,却被里正拦了下来。 江二牛捂着自己的尾椎,那里是被人打的最多的地方,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里正,又瞪了一眼江皎云。但这么多人得了江皎云的好处给她撑腰,江二牛却不敢说话,只能自己在心里暗暗把江皎云和云初不知骂了多少遍。 “江皎云算个什么恩人,她是我们江家人,这江皎云要是你们的恩人,我也是你们的恩人。哪里有这么对待恩人的。”江二牛又说了一句,却还是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 门口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哭嚎,江二牛立刻龇牙咧嘴起来,眼泪花子也要冒出来。 众人过去看,才发现是江珍珠在门口站着。 江珍珠比起来这里的人到底是个孩子,他们才集体别过头,不去和江珍珠计较。 她早已经跑到了江二牛的身边,自己的眼泪也跟着冒了出来,指着江皎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什么让人打我爹!” 江皎云笑出了声,她的笑让江珍珠更加动怒。江珍珠 跑到江皎云的面前,毫不客气看着她,满眼霸道,“我告诉你,你也不过是现在在城里开了酒楼有了一点破钱,但我爹娘可是要把我嫁给城里有权有势的人,不是你有几个臭钱就能够惹得起的。” 江皎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却不曾想江珍珠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了许翠花和江刘氏几乎是把她卖了出去的这回事。 说起来自己未来的婆家,江珍珠似乎又神气了起来,道:“我告诉你,现在村里这么穷,家家户户都没有米没有面的,我婆家可是给了我们家里人不少吃的,就这一点也不是你这个人能够比得起的。” 村子里的人对江珍珠这样的做法很是不屑,但他们也不可否认江珍珠的的确确是攀上了一个好门户。 单单是这一点,已经有人为自己方才打了江二牛的事情悔青了肠子。不过转念一想,打江二牛的人那么多,他哪里知道是谁打的,便谄媚一般走了过去,想要把江二牛扶起来。 江二牛已经是被打的不对劲了,走过去扶他的人却弄巧成拙,江二牛立刻杀猪一样叫了出来,一巴掌打开了那人的手,满脸憎恶。 第一百七十章 冲突再起 江皎云冷笑了一声,已经看出来这里不少人想要反水。但她依旧没有和这些人多说什么,歪着脑袋看着江珍珠,阴阳怪气道:“看来你那婆家还真是大方,这还没有过门,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拿人家家里的东西了。” 顷刻江珍珠已经忘记了自己将来要嫁过去的是个傻子,顾着面前的好处,洋洋得意道:“你就偷偷笑去吧,知道你嫉妒我,你就是在嫉妒,我也是要嫁给城里人的。” 江皎云不和江珍珠多说,对其他人道:“你们要是还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就去忙吧。” 她这是给了村子里其他人一个台阶下,天知道在忽然想起来江珍珠以后要嫁到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里,已经不想和江皎云有过多的瓜葛了。 江珍珠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却大声道:“江皎云,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打了我爹就这么轻易想要走?不管怎么说,你今天都要给我一个说法!” 她说话的时候,江二牛已经自己爬了起来,躲到一边看好戏去了。 其他人走的走,没有走的人也是本着来看戏的念头,蹲着或者是坐着,就差捧一把瓜子在嘴里嗑。 云 初已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江皎云用目光示意他不要冲动,依旧用平和地表情看着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的江珍珠,道:“那你想要怎么解决?” “钱呢,你要给我我也不介意,不过我家里现在也不缺你这么点钱。”江珍珠甩了甩手,表情戏谑,“我要你为你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如此中二的话能够从江珍珠嘴里说出来江皎云丝毫不诧异。江珍珠还意识不到,其实他说的这些话丝毫不能够让人感到她的震慑力,反而更加有了趣味性。 江皎云不语,江珍珠以为她吓唬住了江皎云,便继续说道:“以前我可是害怕拖累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没有去告你。现在我要拆穿你,用假令牌糊弄县令!” 听她说着,江皎云不由自主笑出了声。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厉害,你去县令那里告我我们一家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里正慌乱了,急忙走到江珍珠面前,道:“江二姑娘慎重啊,你这一告我们整个村子都要跟着遭殃!” “你怕什么,我那公公是朝廷里当官的,有他在就连累不到你们 。” 里正稍稍放心,却还是不忍心看江皎云被江珍珠搞下去,又好言劝道:“阿云这一次是真的给我们村子里的人做了好事,你就是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村子人的面子上吧。” 里正一言既出,也纷纷有人附和里正。但他们的劝慰都不痛不痒,丝毫没有真的要江珍珠松口的意思。 江皎云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却依旧不和他们计较。 也许这就是人性,别人的好丝毫不会记得,只顾着看热闹或者是落井下石,说出来几句冷冰冰的好话。 江珍珠看了江皎云一眼,她丝毫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只想让江皎云畏惧。见江皎云不表态,江珍珠便着急道:“江皎云,你就不要再装,你要是害怕现在就跪倒地上求我,我不去告你。要是你还是这一副样子,我就让县令砍了你的脑袋!” 她未来的公公江皎云也略有耳闻,的确是在朝廷做官的。论位分,也是要比县令高,官大一级压死人江珍珠说的要她好看不完全是假话。 有了一点好处就高高在上的态度,江皎云最看不惯。 “随意。”江皎云说着,把急的活蹦乱跳的 江珍珠无视了,和云初一起回了她的大棚,甚至连其他人的脸也不想看。 他们还在用没有一丝一毫作用的话来劝慰江珍珠,但有一多半人是不确定江珍珠是不是真的能够不让他们受到牵连,为了江皎云的好心报答善意的人却少之又少。 江珍珠握紧了拳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江二牛。 莫要说是江珍珠不和江皎云计较,哪怕是江二牛吃了今日的苦头也恨上了江皎云。即便打他的人不是江皎云,而是那些无端迁怒别人的村民。 和江珍珠一齐出了门,江二牛便迫不及待问道:“珍珠,你说的是真的,你要去告江皎云?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江珍珠昂起了脑袋,高傲的模样仿佛自己已经是富家太太,“是,我就要去告她,我要县令砍了她的脑袋,让她这么牛气呼呼的!” 江珍珠没有和江二牛说假话,她回到自己家里,把所见所闻又添油加醋和江刘氏说了一遍,哪怕是江刘氏也同意江珍珠的要求,要去衙门狠狠的告江皎云。 他们一家子人坐在一起一商量,也没有商量出来个所以然。 江刘氏和江珍珠是铁了心要告江 皎云的,只有许翠花坐在草垛子上一脸忧愁,心里还是纠结。 江珍珠看到许翠花不参与她们的讨论,便有些急了,走到自己母亲面前大声道:“娘,这可是我们把江皎云狠狠打趴下的机会,你怎么坐在这里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告她?” 许翠花明显是被江珍珠误解了,才急急忙忙摆手站了起来,看着她说道:“翠花啊,不是娘多想,我就是觉得要是江皎云说的是真的我们可要怎么办。” 江珍珠声音尖锐的像杀猪,立刻否定了许翠花的假设,“你就是多想,这怎么可能的事情,她要是真认识什么大将军还能回村里,早就去享福了。我看她就是知道自己以后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回来要讨好村里人的。” 江珍珠煞有其事地说,许翠花还是眉头不展。 江刘氏把江珍珠拉到了一边,对她道:“乖孙女,你说的对,那江皎云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她能有个什么能耐,不就是两腿一张狐媚子一个。我让她狂,我们明天就去城里,把她告到她们一家子都掉脑袋!” 江刘氏眼里冒出了狠毒的光,似乎江二牛不是她儿子一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令牌案 他们一拍即合,许翠花也寻思着自己是多虑了。 只有江皎云,还保留着那一点善意,心想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坏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相信江刘氏他们一家子不论怎么说心里也应当是有善意的一部分。 但接踵而至的事情,却把江皎云这一丝一毫美好的遐想毁灭了。 江刘氏一大早就拖家带口出门,有看到了的人,过来特意和江皎云说了一声。不用打听,江皎云也能够意识到江刘氏是要去城里告她的。 但即便知道是要让江皎云掉脑袋,还是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牛车借给江皎云,似乎江皎云对村子做出来的一切贡献都是扯淡。 来和江皎云说这件事的人也是在扯淡,江皎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江刘氏一家子早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保不齐这个时候已经在衙门跪着。 到了城里的时候,江刘氏和江珍珠去了衙门,许翠花则找到了王家,特意和王家打了个招呼说让照看他们一家子人。官官相护,既然是未来既定的儿媳妇,王家自然不会放着这件事情不管。 江皎云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让云初去谢青元的宅子通风报信,刹那 间衙门的人已经是到了他们的村口。 里正来找江皎云的时候,也是颤颤巍巍的。 他没有自己一个人来,带着自己家里的儿子找到了江皎云。江皎云站在院子里发呆,看到杨青山的时候,才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我奶奶告我是成了?” 杨青山看着江皎云的笑容有些出神。 她一改往日素净的打扮,穿了红色的裙子,破天荒别了发簪。 江皎云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没有c搓粉,却肤如凝脂,小脸肃静细腻。唇红齿白,浅笑时脸颊有浅浅梨涡,不经意便醉了。 杨青山咽了一口唾沫,长叹了一口气。 在他们眼里,江皎云似乎是去赴死一样。 里正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和江皎云说这件事情,便推了一把杨青山。杨青山知道他爹这是要让他当恶人了,才硬着头皮7说道:“江姑娘啊,你奶奶要我说,真不是个东西,一家子人斤斤计较这些事。”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不好意思再看江皎云。但话音落下,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她,心绪难平。 江皎云颔首,笑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村里人真的这么为我愤愤不 平,早该在江刘氏他们要去城里的时候,把他们拦下来。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我想,我对村子大概也已经是仁尽义至了?” 里正还是没有说话,江皎云却已经抬步,往村口走去。 亏得江珍珠的婆家硬气,衙门的人是出了名的不爱多管闲事,凡事能够草率解决绝不拖拉,能和稀泥就和稀泥。却在王家的压力下,差吏还得亲自跑一趟。 江皎云到城里前脚刚踏进衙门的时候,云初的话也送到了谢青元的耳中。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江皎云又被人欺负,却是第一次这么动怒。 云初站在院子里没有进门,把谢青元叫出来一五一十说明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就连随影这种没有什么心得人也不由自主频频皱眉,“这是个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怎么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妖魔鬼怪。” “如果小姐不能够证实自己先前没有愚弄衙门,恐怕牢狱之灾不可少。”云初道。 谢青元微微颔首,看了随影一眼,随影立刻明白。 被押到了衙门的时候,江刘氏还在假惺惺的哭,甚至没有抬头看江皎云一眼。 江皎云笑着走过去,轻蔑的 说道:“奶奶,没想到我们还能够第二次在这见面。” 上一次他们打官司的事情原本就闹的沸沸扬扬,而这一次自然多了许多围观的人。外面人挤满了,差吏不得已用棍子抵着,防止那些人闹事。人群中忽然有人道了一句:“这不是瘟疫的时候给我们送药的姑娘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一阵哗然。 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城里的人在对待江皎云的时候,却似乎比起农村那本应当朴实的人柔和许多。 县令知道江皎云,她所付出的一切已经传遍了武城的每一个角落,原本事事看不顺眼无比暴躁的县太爷,也温和下来,道:“堂下何人,又状告何人?” “县太爷,我以前是来报关过的,我要告我孙女江皎云!”江刘氏抬起头看着县令,满脸得意。 县太爷颦眉,“所为何事?” 外面的人都疯了一样,大吼大叫。但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是过激,反而觉得里面的江刘氏多半脑子有点问题。 江皎云瞥了一眼江刘氏,江刘氏继续说道:“县太爷您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这不孝顺的孙女江皎云,拿了一块假令牌 糊弄您。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您一定要……要治她的罪!” 外面的人骂道:“这死老太婆,我见过狠毒的,还没有见过这么狠毒的!” “就是啊,我听说前几天江姑娘是回村子去了。明明已经在城里有了好日子还不忘接济村里人,江姑娘真是个好人。” “要是县太爷真的治江姑娘的罪,我看着武城也没法呆了!” 这些还是在武城附近居住的人,但消息已经飞快传了出去。 那些受到过江皎云接济的人,许多人说什么也要到衙门来见一见江皎云,再闹一闹事情。 师爷还在一旁站着,县太爷不由得看了一眼师爷,师爷却摇头。 “你说那令牌是假的,你是在质疑本官吗?”县太爷拔高了声音。 江刘氏看了一眼县令,哪怕是个木头也看得出来县令对江皎云是有偏袒的心思的,便大声说道:“我那亲家既然是朝廷当官的,这黄毛丫头认不认得什么大将军,我能够不知道?县太爷,人家都说您最不偏私了,可不能够为了这个事情吹自己的名声。” 县太爷见江刘氏现在神气的不得了,居然把亲家搬出来,气的鼻子都歪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将军现身 县太爷也不敢相信江皎云是一个认识大将军的女子,但师爷却十分笃定,他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了。 但现在江刘氏再一次把这件事情搬了出来,哪怕是县太爷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民心自然是在江皎云这一边的,瘟疫开始的时候作为县令自己没有处理事情做了缩头乌龟也是实话,要真计较起来恐怕是一个人都逃不掉。 江刘氏脖子一硬,抬起头目光直视县太爷,道:“这江皎云做这种事情不单单是和我们过不去,也是在打王老爷的脸!” 王家好歹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官不知要压这县太爷几个头。县令立刻不自在起来,看了一眼师爷。 师爷清了清嗓子,在县令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县令立刻警醒过来,点了点头,对江刘氏道:“江刘氏,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上一次是江皎云用假令牌偏本官,你可知道这是在侮辱本官,尤其是侮辱骠骑大将军?” 江皎云平静地看着县令,一言不发。 江刘氏低下头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江皎云却从容说道:“奶奶既然是口口声声说我这是欺骗县太爷,也请你拿出来一点证据,免得让 我受这种不清不白的罪名。” 外面人声鼎沸,许多人都在斥责江刘氏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要脸行为。差吏能够把那些人挡在外面,却堵不住他们的嘴巴。辱骂的脏话,江刘氏每一个字眼都听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去。 她恨得牙痒痒,道:“这江皎云真是坏透顶了,不仅仅是欺骗县太爷,连着城里人都是瞎了眼的被她给骗了!” 县令不好治罪,但江刘氏说的是实话,她后面又有了人给撑腰。县令思索再三,江皎云也不过是为城里做了好事给人家拥戴着,不如先拿下来,再找个借口放了就是。 如此想着,他自觉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便对差吏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是不是欺骗本官还有待商榷。来人呐——” 几个差吏到了朝堂上,看着县太爷。县太爷发令,他们便要把江皎云抓起来。 江皎云倒也不恼,只是在这个时候县太爷还想着和稀泥的态度让她着实不爽。 两个差吏已经把江皎云拉了起来,她看着县令,目光如炬。 师爷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道:“老爷,您怎么就不听我说,这使不得啊……” 这句 话江皎云倒听得清楚。 师爷继续道:“老爷,那令牌……一定不会是错的。我就是老花眼了,也认得出来。” “人人都没有见过大将军,你又怎么知道是假的。行了,不要给我添乱,我自有定夺。”县太爷很快否认了师爷的话。其实江皎云也好奇,按理说一个普通师爷自然是不可能见过大将军的令牌的。 糊弄了他们一次,江皎云也懒得去糊弄第二次。 就在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地面的时候,外面忽然想起来了惊呼声,还有马蹄的声音。 她回眸望去,两个人在门前站着,坐于马上,显得比周围人不知要高大多少倍。但又能够让人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威严是不需要通过这高大的马匹来呈现。 左边的男人是蒙着脸的,露出一双似利剑一样的眼睛,目光锁在了县太爷的面上的时候,县太爷吓得一哆嗦。他要比右边的人略微高一点,但右边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锐气丝毫不减。他穿着水蓝长衣,腰间系着的腰带纹了龙纹和云纹。龙纹与云纹交叉中落下飘带,上挂着一枚翡翠玉牌。 二人同时从马上一跃而下,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 弧线。周围的女子早已经疯了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差吏也不敢拦着他们二人,江皎云轻轻一挣扎,便从拉着她的差吏手里脱身出去,径直走到了门前,收敛了自己戏谑的锐气,毕恭毕敬道:“大将军。” 又是一阵哗然,谁都没有想道,骠骑大将军会在消失了这么久之后来到这里,来到他们这个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武城。 “嗯,是我。” 回答的人却是随影。 谢青元看着江皎云,浅浅一笑,朝着他眨了眨眼。 江皎云很快意识到了谢青元的意思,同样朝着他挤眉弄眼,音色却一如既往的平稳,道:“您来的真是时候,这里可有人一口咬定我这令牌是作假呢,要把我抓起来。” 县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送椅子上跌落下来。师爷此刻也是面如死灰,江刘氏更是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她在心里思索了半天,才大声说道:“假的,这肯定是假冒的……” 话没有说完,差吏便已经到了江刘氏的面前,重重地给了她一个耳巴子。 江刘氏被打的头晕目眩,看着江皎云和来的这两个男子, 更是觉得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不切实际了。 师爷咳嗽了一声,县太爷才知道自己有多失态。他急急忙忙爬了起来,亲自走到了这,两个贵客的面前,尤其是看着随影的时候,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面给瞪出来。 “大将军,小官见过大将军!”县令说着就要去拜,但随影和谢青元二人已经走了进来。 随影上下打量着江皎云,道:“呦,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县太爷的作揖落到了空中,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又走了回来,继续横到了随影的面前,道:“大将军不是一直在边疆奔波,怎么现在有空来我们武城了?” 随影刻意抬高了声音,道:“现在边疆安稳,我特意受皇上命令,来民间探查。要是这一次不来到这里,恐怕还不知道在瘟疫的时候百姓会流离失所,苦成这个样子。” “大将军,是大将军,原来给我们药喝的是大将军!” “大将军也是看在江姑娘的面子上到这里来的吧,我们这武城好福气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在听了随影的话之后,都几乎疯了过去,连差吏也隐隐约约有拦不住这些人的架势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草草结案 随影又往前走了一步,县令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刘氏终于从方才的一巴掌中缓了过来,她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在看到谢青元的脸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哆嗦。许多话只能够在心里咒骂,但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随影平视江刘氏,音色清冷,“你平日里是怎么对待江姑娘,我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江刘氏瘫软在了地上,许翠花几乎要晕厥过去。 却在这时候,江刘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挺直了腰杆,道:“大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在我们村子里,还和那个……那个卖猪的乱搞……”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的心脏已经是承受不住,把脑袋在地上“砰砰”一顿乱磕。 许翠花尖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其他,掐住了江刘氏的脖子,道:“你糊涂了,你说这些是要把我们家里人全部坑死!” 江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泪不停往下掉,浑浊的泪水掉在地上。那里还有一滩她脑袋的血,随着眼泪混成了肮脏模糊的东西。 “您是说,和我?” 背后来人的声音,让江刘氏再一次怔住。 云 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看着谢青元,却又与随影相视一笑。 “认识,他们认识!” 江刘氏的唇哆嗦着,忽然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许翠花已经哭得要断气,匍匐在地上,祈求饶恕。 里面哭得不成样子,外面却在欢呼。 县太爷盯着随影,要把他盯出来花一样。他在自个心里想,这么多年,恐怕见到过最大的人物便是面前这个大将军了。许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面前的人所有荣耀都与自己无关,也对自己带来不了什么好处。但那种无端的憧憬,却总让自己身不由己做出来奉承的事,说出来谄媚的话。 县令一番客套,随影与谢青元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变着花样敷衍了过去。县令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排查这两人是不是真的,单单这气势,也已经把县令压垮。 只有师爷看着谢青元,目光却多了许多意味深长。 但师爷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悄然告诉县令,面前的人是骠骑大将军没有错。 江刘氏和许翠花已经是被人拉了下去,现在有传闻中的骠骑大将军在,县太爷哪里还顾得了自己的官司,率先把随影 与谢青元客客气气请到了自己的府邸。但这一点面子,谢青元还是愿意给的,没有拒绝。 拖了他的福,江皎云也跟了过去。 县令的府邸是比寻常人家的要好一点,但与江皎云后来见过的二皇子的行宫与王府,便差了许多。 到了县令府邸,江皎云还暗暗在心里想这个时候的建筑水平一定很高,有头有脸的人家居住的地方都像模像样。 却说江刘氏和许翠花被扔了出去,要不是差吏多此一举遣散了周围的人,以及群众像个狗崽子一样想要跟着谢青元他们多看几眼的人都走了,江刘氏保不准还会被再打一顿。 许翠花一出门,看着江刘氏便哭了出来。 江皎云没有说要报复他们的话,但许翠花自己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她扶着江刘氏,眼里满都是嫌弃,却好声道:“娘,我看要不然我们去给江皎云赔个不是,万一她真的计较起来,我们可要怎么办啊!” 江刘氏心里也不舒坦,但她无论如何依旧不愿意相信江皎云真的认识大将军。 左思右想,江刘氏已经是气的心肝也跟着疼,对许翠花道:“你听我的,我们去告御状,我们 找王老爷,一定要把这个小不死的拆穿!” 许翠花终于不肯再采纳江刘氏的意见,用力摇了摇头,道:“县太爷糊涂,师爷糊涂,是不是所有人都糊涂?娘,算了,不管是真是假都算了.” 其实在这个时候许翠花已经开始不清楚江刘氏到底是想要和江皎云过不去还是为自己争一口气了,但不论哪一方面,她们吃亏的次数太多。 江刘氏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她惯有的思维已经注定她看不怪江皎云的任何事,企图把她的一切都占为己有。若是以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也许会得逞,但在现阶段这种想法几乎被判了死刑。 她不甘心,不甘心大儿子过的比她最爱的小儿子好,不甘心一个女人家能够翻天。 许翠花没有和江刘氏一路,她也终于爆发了自己的脾气,回了村子,只有江刘氏自己一个人去了她亲家王家家里。 消息传得总是这么快,在许翠花回去以前,已经有人把消息带回去了村子。 若说江家靠上的城里人是朝廷里当官的,那江皎云靠上的便是农村人一辈子都仰望不起的对象。 难怪许翠花在回到村子的时候,总 觉得其他人看她的目光格外诡异。 在渐渐凉下去的秋天中,疫情悄然结束了,然而旱灾没有。 村里人大堆聚集在村口,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骨瘦如柴。 水田的稻子已经有大批枯死的兆头,小麦哪怕抗旱,也耷拉着脑袋,今年注定是一个收成不好的年。 人人心里都有火气,人人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这火气的发泄不一定是要有个实体攻击的对象,别人家倒大霉在他们看起来也是可以让自己火燥的心安定下来的办法。现在这第一个倒霉的人已经出现在,就站在说八卦的人背后。 男人也开始听女人唠他们向来鄙夷的东西,在看到许翠花的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江家现在要倒大霉了。”有人说道。 “呸,活该。” 许翠花已经走了一天,鞋也要磨破,但她感觉不到疼。疼的是现在,站在村口,明知道那些人嘴里说的是自己却只能够无动于衷。 若是和他们一样起点的人得了好处,自然是要被村子里人背地里指着脊梁骨骂死的。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那个得了好处的人地位已经是他们再也不能够仰望的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退婚 先前还对江家有不同看法的人,现在目光锁定在了江皎云身上,就是江皎云看不见他们,也要变相的打压一番江家人。 许翠花气鼓鼓走到了这些人面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脾气,骂道:“我看你们平时也没怎么好好对江皎云,她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你们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说大妹子,你就别想着人家找不找我们麻烦,你可想想你自个。我听说啊,这城里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要是和他们过不去,没准哪天人家就借什么办法把你给打死了。” 周氏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嗤嗤笑。 这是江家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许翠花一边生气,一边害怕。 “你们江家那老太婆怎么没有回来,别是已经在城里给人打死了吧?”有人阴阳怪气说,丝毫不给许翠花留面子。 许翠花气的干瞪眼,转念一想,忽然笑了,“过不去我们亲家也是城里的,不是你这臭鱼烂虾能比的。你不是天天说你女儿要嫁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怎么现在也没见有人来说媒。我看啊,你也就是 糊弄人,别搞得最后你女儿嫁不出去了。” 周氏一听人家说自己女儿就急眼,撸、起袖子站了起来,“我女儿轮不到你这八婆操心,把自己女儿嫁给傻子,我看你真是头一个。” 许翠花不再理会周氏,一路小跑回了家。 江刘氏到了王家的门口,重重拍门。来来回回有过几次,即便现在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但江刘氏已经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开门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厮,一见到江刘氏,欲言又止,却还是把人拉了进来。 江刘氏想要见王夫人,她哪怕年龄大了,但记性还没有差到一定程度,还是记得王夫人屋子是在哪里的。然而她想要自己去找王夫人,却又被一个侍女给拦了下来。 侍女看着江刘氏,原本看这个老太婆不顺眼的那些丫头,也不知受了谁指使,连面子也不愿意给了。 他们像面对以前来府里讨好处的邻里那样,对江刘氏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我们夫人想见你了会来见你的。” 江刘氏衣服也布满了灰尘,她现在是一个人到这,没有了许翠花作伴心里也有慌乱,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 还是没有见夫人,却是另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到了江刘氏面前。 江刘氏认得出来,这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便客客气气说道:“夫人什么时候来见我,我还想和夫人说说话。你看我这。一直坐这里也不合适。” 她心里还记挂着江皎云,江皎云不在面前,她却已经在心里不知把江皎云千刀万剐不知多少遍了。 那丫头冷笑了一声,便是这一声冷笑,江刘氏不敢说话了。 她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婢女冷笑准没有什么好事。 “你可知道,你给我们家添了多大的麻烦?我们夫人要的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儿媳,不是到处添麻烦的包袱。” 江刘氏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婢女说得话,整个人傻愣在了原地,哆嗦着不知说什么。手不安分捏弄自己的衣服,江刘氏这才忽然回过神来,她要和王夫人说的便是这件事,却不曾想王夫人不等她亲自说出来,已经给她的提议判了死刑。 眼看着那丫头要走,江刘氏又急忙奔了过去,却被几个小厮拦下了。 她说道:“不知道夫人说的可是我那不孝顺的孙女那事情?小姐,小姐,我就是 要和夫人说这个呢,我们怎么说都是亲家了,夫人可不能够不管啊。” 丫头回过头看着江刘氏,眼里的怒气也消减了许多,却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 婢女没有走开,但也没有过去,只是隔着大老远看着江刘氏,道:“说话可要慎重,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们这家里有小姐。” 江刘氏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但见婢女还愿意和她说话,才继续道:“姑娘就行行好,给我带句话给夫人也行,亲家受了这种委屈,夫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够不管吧……” 侍女刚刚松开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语气也比起方才强硬得多,道:“我不和你摊开了说,也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还亲家,你这种亲家谁敢要?夫人已经说了,之前给你的好处就当做是耽误了你们家姑娘,还请您为姑娘另择夫婿,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江刘氏跌坐回了椅子上,仿佛受到晴天霹雳。 小厮已经开始不耐烦,有要撵人的势头了。江刘氏跌坐在了椅子上,不敢动。 她反反复复回想那婢女说的话,但婢女已经说的格外直白了,江珍珠和他们 家那傻公子,就是江刘氏愿意,江珍珠自己也已经愿意,也成不了。 被退婚即便是江刘氏这种脸皮厚的人,也能够感到屈辱。 她不甘心到手的鸭子这么飞了,到底是客人,小厮也不敢乱来,只是好言相劝。他们的劝说江刘氏哪里听得进去,她推开了周围拦着的人,就要去王夫人的屋子找她。 那些小厮看到江刘氏乱来,哪里还顾忌的上她也是一把年纪的老婆子,拿着棍子就把江刘氏叉了出去。 江刘氏哭嚎道:“夫人,这件事可不是这样,你要听我说!你们这些狗腿子的东西,放开我,我可是王家的亲家,我要去见王夫人……” 没有人听她说话,他们不停警告江刘氏,不打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江刘氏自己不要面子,被撵到门口的时候,果然重重挨了几棍子,被丢了出去。 依旧没有让她走正门,其实对江刘氏而言,已经是永远不可能走正门了。到了侧门,开了一个小缝,为首的小厮一唾沫喷在了江刘氏的脸上,道:“之前我们夫人给你的那点好处就当做发善心了,赶紧滚。” 说罢,那一条小缝也被闭合。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输光家产 江刘氏呆坐在地上,丝毫不敢相信,她就连一丝一毫的好处都没有了。什么攀上了富贵人家,都在她不知死活地一番作为中,竹篮打水一场空。 索性这里没有什么人走,若是被这里其他人看到江刘氏这狼狈的样子,恐怕是要笑出声的。 在这个地方,江刘氏已经是彻底不到别人的同情了。 江刘氏回去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天空久违阴沉,拍开了江家的大门的时候,江刘氏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地上。 开门的人是江红苕,她看到江刘氏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江刘氏衣服松松垮垮没有整理,头发乱糟糟一片,眼神也跟着迷茫。 江红苕哪里见过这样的江刘氏,急忙去找了许翠花。 许翠花到门口,她没有江刘氏这样一出事情就一点理智都没有。她心里是清楚王家不一定给收拾这烂摊子,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娘,你怎么哭丧着脸,那王家是怎么说的?” “没了,全没了!” 江刘氏跌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许翠花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不好的念头。 她往前挪了两步,试探着 问道:“娘你不要着急,和我说说,什么完了?” 江刘氏没有说话,许翠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江二牛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走了出来,盯着江刘氏。他脸已经肿成了包子,被人揍了以后丝毫没有恢复过来。 没有人在乎江刘氏怎么想,他们都想知道,江刘氏这一句完了是什么意思。 良久,她才泪眼汪汪看着许翠花,道:“王家退亲了。” 许翠花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江二牛更是说不出话。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江珍珠和王家订了婚以后,江二牛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便狂妄了许多,又开始操老本。 他咆哮着走到了江刘氏面前,在她面前蹲下,怒吼道:“谁让你去告江皎云的,谁让你去的!”他说着,自己的眼泪也几乎要掉下来。 许翠花愣住了,她还是头一次见江二牛对江刘氏发这么大脾气,不禁觉得解气。 江刘氏也愣住了,她忽然抹了自己的眼泪,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不就是把你女儿的婚事搅黄了,重新找一户人家就是了,你跟你娘说话这是什么语气 ?!” 她话刚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有人拍门。 江刘氏顿了一下,回过头,才看到门口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江二牛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江刘氏站起来,面对那几个大汉,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没有回答江刘氏,为首的人手上带了一串金子做的首饰,走到江二牛面前,摊开了一张纸。 江刘氏他们一家子都是文盲,哪里看得懂纸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但上面有江二牛画的“十”字还有个指印,江刘氏的脸“唰”地白了。 “你自己说的,把你们家的房子抵押给我。房契拿出来,你们,从我家里滚出去。” 事情要从江刘氏把那一个小匣子带回来开始,江二牛偷偷摸摸从江刘氏那把钱偷了出来。有了钱,他就又有了信心,一定要把以前输了的钱都赢回来。 但江二牛心里原本想的是,先去试试运气,运气好了再继续赌。 江珍珠订婚了,他运气也跟着好了起来。开始的几个时辰,每一次江二牛的运气都不是一般的好,每一次都把他面前这个贾二爷赢了。 江二牛面前的钱财,也越堆越多。 一直到江二 牛把所有的家产都抵押出去,打算一举收回的时候。 他不敢再继续想那一个夜晚的事情,一如现在也不敢去看江刘氏。 “赌场规矩,懂得都懂。”贾二爷站在江二牛面前,带了他的一对喽啰。 “江二牛,你居然去赌钱!” 许翠花说话的时候,身体跟着发抖。 她飞快跑到江二牛面前,哭着说道:“你赌钱,你把家房都输没了,你要我怎么活!”许翠花一边哭,一边用自己的指甲挠江二牛。江二牛冷不防脸上被她挠出来了一个血印子,江二牛吃痛,一巴掌打在许翠花脸上。 许翠花被打的后退一步,江二牛却还不解气,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许翠花的领子,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个巴掌。 她脸肿了,嘴唇也破了。 许翠花坐在门槛上就开始哭喊,“我造孽啊,我遇到你这么个混蛋东西。你自己赌钱把钱输没了,还打我,我干脆死了算了!” 她喊着,又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奈何其实只是吓唬人的,根本没有敢撞的胆量,只是让门不住响。 “我亲家可是王家,你取打听打听,你要是敢对我们怎么样,王家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江刘氏拿出了自己狐假虎威的作风,盯着贾二爷道。 贾二爷笑得脸上皱纹堆了起来,他一挑眉,“我可是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家呢,你们家女儿被王家退婚,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把房契交出来大家心里都好受,不要逼我动手。” 看得出来江二牛面对这个贾二爷是害怕的,贾二爷说了这话,他居然真的有要去拿房契的架势了。 江刘氏拦在了江二牛面前,怒道:“这是祖宗留下来的屋子,我看谁敢动?” 她就是纸老虎,贾二爷一眼便看穿。 贾二爷走到了江刘氏面前,推了她一把,眯起眼睛说道:“我看你年龄大,不想和你计较。要是不给房子,你们下场是什么样你最好去问问你儿子。” 江二牛就站在江刘氏旁边,看到贾二爷给她说话,便哭丧着脸,“娘,给贾二爷吧,是我欠钱了,以后我再赚回来不就行了。” “畜生,你个畜生,你把你爹的房子搞没了!”江刘氏急的跺脚,但他们丝毫没能够博得贾二爷的同情。贾二爷也是面带怜悯看着江刘氏和他一家子人,最后命令手底下的人,把江刘氏从屋子里扔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收徒 江二牛千不肯万不肯,却还是回了屋子,道江刘氏的房子里把房契给了贾二爷。 他们最后只剩下了一间茅草屋,是江大安住过的。 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他们一家人却在一夜之间,连过冬的火柴都不能够再有,只剩下了空壳。 在秋天接近尾声的时候,终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大雨,冲刷了这一年所有的不美好,象征新生与明媚。 雨下了一天一夜,寻常人家家里都有井窖,雨水从井窖渗透进去,然后便可以在那储存起来。一般人家都是用这水来洗菜洗衣的,也有穷苦的人,把这当做喝的水。 江皎云也学者其他人的样子,在屋檐下放了一个盆子,把屋檐掉下来的水收集起来。 宅子里,云初站在她身边,不明所以地问道:“即便缺水,却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小姐接这些水做什么?” “讨个好彩头。”江皎云答道。 云初不理解,却也没有问下去。 雨停了的时候,是江家酒楼终于安安稳稳开业的时候。 比起这一场瘟疫之前的江家酒楼,现在这个吃饭的地方已经是人气爆棚了。但 凡手里有一点钱的,都会光顾江家酒楼。有人是真心喜欢这里的菜,也有起初因为江皎云在瘟疫中做的一切才来捧个场,接过当真喜欢上了江皎云做的菜的人。 三层楼,人潮拥挤,却只有江皎云一个厨师,怎么都吃不消。 干旱在这场大雨下正式宣布结束了,但菜价格还没有降下来,江皎云能够买到的也不多。江家酒楼到了黄昏,食材便已经空缺,早早宣布关门。 在瘟疫中和江皎云结识的狗蛋,也被江皎云带到了江家酒楼。 狗蛋是以前旁人给他的称呼,在狗蛋的强烈要求下,江皎云给他改了名字,叫杜和。江皎云还是会教手下的人做一点简单的东西,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杜和的厨艺天赋非常高。 普通的菜,其他人要练习许久才稍微有了点样子,但杜和不同。江皎云做菜的时候,杜和便在一边看着,几乎是过目不忘。而调料与火候的掌握,也恰到好处,瑕疵也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 江皎云忽然想起来她学做饭的时候,其实若说江皎云,也是一个在厨艺上有极高天赋的人。与杜和不同的是,杜和一直在 模仿,但江皎云在创造。每一次看养父做出一道菜,她总是能够在学到的基础上,对菜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有时候是成功的,有时候也会失败,但她的天赋从一开始就让养父撼动。 忽然想起了从前,江皎云鼻子一酸。 平心而论,杜和是有天赋,但也只是比其他人优异。不过对江皎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夜里的时候,她把杜和叫到了厨房,当着杜和的面做了一道阳春面。继而目光看向杜和,笑道:“杜和,你也来做。” 江皎云的心思,杜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自己有比其他人不知道高多少的天赋,杜和才高傲许多,平日里的活也做得少了,只是在给江皎云在厨房帮忙的时候才勤快点。 他撇了撇嘴,做面的时候多了许多随性。 一碗面做出来,江皎云微微皱了皱眉头。 杜和明显心不在焉,果不其然,在面出锅后,他破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还以为姐姐想要把我培养成和姐姐一样能够做出来大餐的人呢。” “野心倒是不小。”江皎云道。 “其实姐姐也看出来了,我在做饭上是很厉害的, 对吧?” 自从杜和来到这里,便习惯给江皎云叫姐姐。他的确比江皎云小一岁,而江皎云也乐意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想要得到夸奖的时候,杜和便朝着江皎云笑,露出自己两个小巧的虎牙。 江皎云颔首,道:“其实一碗普普通通的阳春面,才是最考验一个人天赋水平的。它的用料过于简单,但正是简单,才难做。” 杜和心不在焉听着,江皎云说完,他才漫不经心点了点头,道:“那姐姐觉得,我有没有天赋?” “你是这里天赋最高的。”江皎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要是杜和认真学,过不了多少年就可以和她一样了。 看到杜和欢呼雀跃的样子,江皎云才继续道:“杜和,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和我学厨艺?” 江皎云话问出口,杜和又兴奋起来。但这兴奋只是假装的,他早已经知道,江皎云总有一天会把他收为徒弟。江成和江河都想读书,她两个妹妹又对厨艺一点心思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天赋,一眼望去只有杜和让江皎云觉得靠得住。 话问出来,杜和立刻改口,“以后我就叫你师傅了!” 第二日 ,江皎云又在一众姑娘和杂役中挑了两个在厨艺上还算说得过去的,一个是小湘,一个是杂役任边水。 任边水和杜和相反,是个腼腆的孩子,小湘却酷爱打趣他。每每拿他开玩笑的时候,任边水便要脸红,不去看她。他的厨艺其实至多比其他人好一点,却也没有非常出众。江皎云把他收为徒弟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这孩子肯学,而且进步非常快。 多出来三个帮手,江皎云的任务便轻松了许多。 小湘和任边水负责简单一点的菜以及熬粥之类的活,杜和和江皎云做稍微复杂一点的菜。但大部分菜,还是要江皎云亲自完成。 江皎云对菜品的把控很为严格,一定要等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让江皎云觉得满意,才能够拿去给客人。但若是他们能够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自己创新的部分,江皎云也是允许的。 杜和的天赋虽然高,但有一个硬伤是,他的模仿能力太强了。江皎云所做的菜,他能够原模原样复刻出来,若是熟练起来,甚至味道也可以与江皎云所做的菜匹敌。是好事,也是坏事,既定了他的下限,却也封住了他的上线。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知府 若果说让杜和把江皎云会的全部学一遍,江皎云相信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可以和自己媲美的。但江皎云并不是一成不变,她也在不断超越,若是杜和故步自封恐怕不能够出师。 杜和这样的状态让江皎云很担忧,谁不喜欢一个有天赋的徒弟,但这个徒弟却不像江皎云想象中的那么安分。也许是在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举动,让江皎云觉得他似乎心太高了。 江皎云家里的第一批麦子也终于丰收,这对江大安和赵若兰来说是好事情。而江成与江河,也在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顺利进入了学堂。 趁着最后的时间,江大安在他留给自己的地种下了冬小麦。 江皎云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必须睡在酒楼,忙完了一天的活,她便回到了宅子里。 现在的宅子比起往日闹腾,安静了不少。 江红珠拿着江皎云给她的字帖一笔一划临摹,江成和江河看书,流珠在和赵若兰学习女红。 这样的祥和,总让江皎云疑心,这便是永远了。 她在瘟疫中的表现,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善心,却没想道很快传播了出去。 隔日江皎云还在酒楼,却忽然有官 府的人来这里,点名道姓要找江皎云。 江皎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其余大大小小事物交给了她的几个徒弟,便出去面见官府的人。 差吏在门口站着也不进去,兴许是害怕吓到屋子里的其他人。但见了江皎云,却迎上了笑脸。他们的笑意让江皎云知道不是什么坏事,便也稍稍安心,却还是不能够放松警惕。 其他人吃着东西,也好奇把目光投了过来,却在看到差吏的表情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江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差吏说道。 从他的表情上江皎云也看不出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既然是官府的命令,她自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却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对一起跟过来的小湘说道:“小湘,待会要是谢公子来了,告诉他一声我去衙门了。” 小湘应了一声,满脸担忧看着江皎云。江皎云报以一笑,道:“小湘放心,我去去就回。” 差吏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站在门口反而让这里的客人不大安逸,总有一种自己也被监视的错觉。也不是没有差吏来这里吃饭,但在门口站着和一同坐着,感受却千差万别。 江皎云跟着出去了,已经是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便又继续问道:“敢为这二位小哥,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要见我?” 那两个差吏这才没有继续卖关子,道:“江姑娘真是聪明,姑娘的英勇事迹已经传到了京城里去,宋知府特意来见你呢。要是表现的好,也许还有赏赐。” 江皎云看着差吏,却没有露出什么欣慰的表情。 但既然人已经来了,江皎云也不好拒绝,和差吏一同到了衙门。 她这才看到宋知府,宋知府的年龄已经很大,看起来几乎能够当她的父亲。但也因此,宋知府看起来要比县令慈祥许多。 跟着谢青元这么久,江皎云也不由自主警惕性高了许多,哪怕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知府大人,却也不能够掉以轻心。 宋知府坐着县令的椅子,县令自己退让到了一边去。 他们在衙门的后院,这里比江皎云想象中要大很多。不过是一个寻常衙门,摆设却也让人瞠目结舌。 “你就是那位江姑娘?” 宋知府见了江皎云,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江皎云顺着宋知府的话跪了下去,毕恭毕敬道:“民女江皎云见过宋知府。 ” 宋知府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起来,虚扶了江皎云一把,才又坐了回去,道:“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江皎云垂手站在一旁,等待宋知府的后话。 他沉默了许久,也没有说什么。 反而是县令额头又冷不防冒出来了冷汗,比江皎云还要紧张。江皎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县令当得有多窝囊,平日里只顾着和稀泥,一见到比自己官大的就开始紧张。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却是这种性格,也着实让人诧异。 宋知府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县令,道:“你且下去,我有话要和江姑娘说。” 县令识趣没有打扰,便已经离去,只剩下江皎云和宋知府在。 宋知府没有多说江皎云在瘟疫中的所作所为,却试探问道:“我已经听县令说过,骠骑大将军在这里。” 江皎云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果然目的不单纯。 她不说话,宋知府才知道自己突兀了,但依旧神态自若,道:“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县令,大将军的行踪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只有我知道。” 江皎云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大将军的行踪自然是不能够让人知道的 ,还有劳知府大人了。” “姑娘不必紧张,既然大将军敢在这里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来,就代表他也知道能够知道他身份的人不是敌人,否则不会再这个地方扎根。现在朝廷形式动荡,我自知没有道理见大将军,才想让姑娘带一句话过去。”宋知府继续道。 江皎云心里已经对面前这个宋知府有了些许信任,微微颔首,“是。” “朝廷可以回去了。”宋知府道。 江皎云依旧是点头,没有多说,也不多问。 她此时的状态,八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宋知府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许多次欲言又止。 末了,宋知府才道:“大将军的行踪自然是不会透露出去,哪怕是本官也无法探查,所以还想问一问姑娘现在大将军在何处,我好去拜访。” 江皎云忽然意识到了一点,要是真的是谢青元的心腹,怎可能不知道谢青元在哪里。哪怕不知道,也断然不会没有联系的途径。而谢青元看样子一直在等待一个回京城的契机,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这个宋知府说,是回朝廷的时候了。 该不该信任,便成了让江皎云当下尤为头疼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情动 现在不论如何说,谢青元也还是处在一个水深火热的情况中,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她一个决定不正确,就是在把谢青元推向火坑。 谢青元身边的势力在逐渐增强,哪怕江皎云不知道,也能够感受到。与朝廷中的人断链,才是谢青元现在不能够贸然回去的因素。哪怕他的随身暗卫再强,现在一路杀会回京城,似乎也不现实。 江皎云对着宋知府拜了又拜,道:“宋知府说笑了,既然连知府大人您都不能够得到大将军的准确消息,我又如何得知。不过是这一次好运,恰巧大将军在这里,才不至于被冤枉了去。” 她一席话说完,知府又叹了口气。 料到宋知府不敢把自己怎样,江皎云敷衍过去,他也没有咬着这件事情不松口了。 但江皎云的心依旧不安稳,谢青元暴露自己,无非是为了给她争取一个安稳的环境。这笑县令是不知道那些大的争分,甚至不知道大将军就是五皇子,自然屈服在他的权利下。 其他人是否知道,江皎云便不得而知。 从衙门出来,江皎云领了不少赏钱,心情却好不起来。 她捱到了黄昏打样的 时候,没有回家,转而去了谢青元的住处。 敲开了门走进去的时候,江皎云才发觉哪里不对劲。乍一看,谢青元的宅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但江皎云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或者多了点什么,以至于有一种不安分的情绪在内。 她站在门前,随影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还以为江姑娘安稳下来,就不打算来找主上了。” 江皎云撇了撇嘴,道:“我哪里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不过,要不是别人找上门来,我还不乐意来这里呢。” 随影忽然变了脸色,道:“有人找你?” 江皎云摆了摆手,面色平和,波澜不惊。 “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要说感谢的话了,就这么暴露了自己,自然有人找上来。不过你放心,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问我谢公子在哪里我也统一口径不知道。” 江皎云说罢,却见随影的面色并没有变得缓和,反而再一次所紧了眉头。她疑惑地看着随影,咬了咬下唇,但没有多问。随影便待着江皎云,找到了在后院练剑的谢青元。 长剑在空中挥舞,他的身姿挺拔有力,剑 虽然是落在空中,却不是虚剑,江皎云能够感觉道剑划破空气的力量。谢青元的额头有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面颊上。他的眉头是微微蹙起了的,即便是在练剑,却也没能够消磨他那一点不为人知的怅然。 有落叶从空中落下,谢青元抬臂,稳稳当当把落叶穿在了剑上。 剑指着的方向,是江皎云在的位置。 “好!” 江皎云带头鼓掌,她已经是看呆了,除了一好字再也说不出来其他话。 谢青元有了些许笑意,看着江皎云,收了剑走了过去。 江皎云被随影拎过来,就像拎着一条哈巴狗一样。 他也是个眼尖的人,只剩下这两个人在这里,便十分知趣没有继续待着,而是离开,给了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皎云本来有自己认为要紧的事情和谢青元说,现在在他面前,却怎么都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太过于煞风景了沉默了许久,却什么都没能够说出来。 最后只能够扔下一句干巴巴地,“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好看呢。” 谢青元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却把剑抵在了江皎云的背后。 “好看么?” 江皎 云心想,这不是变相的让人夸他,明明知道自己好看还要多问一句。江皎云向来是个口是心非的,要是谢青元不问还好,这么一说,便不想承认了。 她偏过头不去看谢青元,嘟囔道:“不好看,丑死了。” “既然丑,还能够让人看呆,着实稀奇。”谢青元又道。 江皎云怎么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青元嘴里说出来的。她也学着谢青元有心事的时候的样子,蹙起了自己的眉头,道:“谢青元,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话多的人。要是以后你再在别人面前装高冷,我就要无情的拆穿你。” 谢青元没有说话,却还是在笑。 看着他的笑容,江皎云承认,她丝毫抵抗力都没有。 天已经渐渐凉了下来,江皎云这种自诩抗冻的人,也加了一层衣服。 谢青元却穿着两层单衣,又都是薄衣,现在被汗水浸湿,他身体的轮廓也变得若隐若现。 江皎云不想去看谢青元的脸,便把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体上。自从恢复了正常的饮食,谢青元的体型越发匀称。但江皎云嫉妒的是,他还是瘦。 和先前的瘦不同,以前他是干瘦,现 在瘦的匀称,体型无比美好。 江皎云再一次看呆了,若不是谢青元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只怕江皎云还要继续看下去。 他凑近了江皎云的额头,嗅她的发香,柔声到:“小鬼,难道以前没有人告诉你,一直盯着男人的身体看是不礼貌的?” 江皎云的喉咙动了动,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才没有把你当男人。” 谢青元微微一笑,江皎云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毫不犹豫推开了谢青元。但推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胳膊居然很不争气地软了,根本推不动。 抬起头,江皎云尴尬地笑了笑,又推了一把。 她那一点锐气也没有了,软绵绵的,连江皎云自己也想拍死自己。 “谢青元同志,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是不会死活把女人拉着不让她走吗?” 谢青元目光无比无辜,看了一眼江皎云的手买菜:“是么,是我拉着你不让你走?” 江皎云低下头,这才发现不是谢青元拉着她,而是她死死扯着谢青元的衣服。江皎云此时此刻,只想找到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她讪讪松开了手,才终于正色。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生辰 她把自己被衙门的人带过去又见了什么知府的事情老老实实告诉了谢青元,还不忘记在他的面前夸赞一番她自个的聪明才智。 “你看,要是换做一般人听了那县令这么苦口婆心的话,一定已经是信以为真了,但是我没有。”江皎云道。 谢青元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皎云,不停再笑。 许久,谢青元才坐下,道:“小鬼真聪明。” 江皎云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才忽然意识到,谢青元这一句话可是像极了表现好的小朋友受到了长辈的夸赞。而让江皎云更加觉得无地自容的是,这样的夸赞,她居然跟着高兴了好一阵子。 该说的已经说完,但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谢青元似乎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丝毫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还在暗处盯着他了。他如此洒脱,江皎云也乐得自在。 把此事抛在脑后,江皎云又不免记挂起来自己的酒楼,也不知道她的徒弟们能不能把酒楼看管好。 正打算走,谢青元忽然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背后。 “别走了。”谢青元道。 江皎云疑惑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用手指在谢青元的身上戳了戳,才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 回去难不成还能够隔空操控酒楼呢?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今天留下来吧。”谢青元又道。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江皎云耳根子不免软了。 看起来谢青元一直是什么事情都不会露在面上的人,江皎云有时也以为他真的没有喜怒哀乐。但相处了这么久以后,她才渐渐意识到其实在独处的时候,谢青元才会露出来自己的情绪,也是一个有压抑心事的人。 心里忽然升起了莫名的情愫,她的心跳跟着快了起来。 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轻轻诉说,声音清脆却坚毅。但她努力听,又渐渐听不到了。面前的人,定睛一看,还是谢青元。 “奇怪,我怎么总觉得我们以前有见过呢。”江皎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也在一边坐下,但丝毫没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谢青元用膳时间已经固定,但他在江家酒楼呆的时间却少了,没有重要的事情几乎不会去。而江皎云,也已经有许久没有特意为谢青元做过什么东西。 她努力想要从谢青元表情中看出来什么别样的东西,但无功而返。 “你今天好奇怪的说。”江皎云手撑着脑袋,终于发觉哪 里不对劲了。 谢青元没有说话,随影在门外守着,也终于忍不住探进了脑袋,朝着江皎云喊了一句,“江姑娘,明日是主上生辰。” 江皎云一拍脑袋,惊道:“原来明天你过生日呀!” 谢青元就像一个被人忽略了自己生日的小孩子一样,赌气不说话。生日可是大事,只是谢青元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没有在办法好好过生日。她不知道他以前的生日怎么过,但江皎云抬起头,认真且诚恳看着他,道:“过生辰可是大事,这件事我承包了!” 她说罢,颔首,但趁着气氛稍稍缓和下来的时候,又把谢青元的请求忘了个一干二净。 江皎云自己离开不够,看到在门口偷笑的随影,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便往外面拖。 随影举起了手,被她拉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道:“江姑娘,你和主上有什么恩怨迁怒我一个无辜的人可不好。” 到了门前,江皎云回头去看谢青元没有追上来,才道:“以前他的生辰是怎么过的?” 随影眨了眨眼,站定,“江姑娘可是要主上过生辰?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主上在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是难得一见的表露出来。不过 主上不喜欢过生辰,江姑娘陪陪他就可以了。” 江皎云顿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随影,“你说什么?” “主上的身世你应当也知道了一多半,还有许多我没有办法告诉姑娘。不过还是奉劝姑娘一句,主上要是真发怒了还是挺恐怖的……哎江姑娘,你去哪?” 江皎云丢下了随影,自己要出门。她这人平日里最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着,随影不让她为谢青元庆生,她便不答应。 料到江皎云心里在想什么,随影才忽然意识到江皎云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人,保准要按他的意思来。 江皎云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养父便把捡到江皎云的那一日当做了她的生辰。即便不是真正的生日,养父却从来不曾有过欠缺,每每到了这一日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经济大萧条,但该有的东西只要肯花钱,还是可以买得到的。 到了集市上,许多摊位已经搬走了,江皎云从城南逛到城北,从城东走到城西,才把她需要的一切都置办齐全。不过能够找到所有她所需要的东西,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城里的人看到是江皎云的时候,便把她需要的自己能够给予 的东西都给予了她。 拖着大包小包,已经逼近了黄昏。热闹的集市愈加冷清,但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夜市开始,这里又会再一次热闹起来。周而复始,什么样的灾难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把从外面买到的东西带回谢青元的宅子,却没有让他看到。江皎云把自己关在厨房,清点带回来的食材。 有草鱼、榛鸡、熏鸭、五花肉、腊肉,还有许多应季的菜。今年不论什么收成都不好,能够买到的水果不外乎各式各样的橘子。 “金黄色的橘子,寓意也不错。”这样对自己说着,她便提前磨好了刀,难得仔仔细细规划,把能够做的菜列了清单。 随影已经收拾好了江皎云的屋子,处理好了食材,已经是夜凉如水。 谢青元心情不好,江皎云又记挂起来了这件事,便想去看一看他。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是闭合的,也没有烛火。在宅子里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谢青元的人影。 不单单是谢青元,随影也不知去了哪里,找了一圈,遗憾回来。 抬起头的时候,江皎云才忽然发觉,今天是农历的九月初。 还有半个月便是中秋了,生辰在这个日子之前,也是不错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章 蛋糕 没有找到谢青元,但一抬头,江皎云却可以看到满天点缀的星星。 在院子里,周围有树挡住了一部分星光,看起来残缺不齐。 难得一切安好,江皎云才有了这样的兴致。她举着烛台,麻利爬到了阁楼上去,却忽然看到有人在那里坐着。她下了一跳,手里的烛台几乎飞出去。稳住了身体,神经依旧紧绷,道:“谁在那里?” 她问完了,才举起了自己的烛台。灯火摇晃,她看不清眼前的人的面容,但能够感知到他就坐在那里。江皎云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出现扰乱了谢青元的情绪,大摇大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放下烛台,江皎云撞了一下谢青元,道:“你猜现在有没有过子时?” 谢青元看了江皎云一眼,不语。 “你最近越来越沉默了。”江皎云又道。 谢青元还是不语,似乎她不存在一样。 但江皎云丝毫不介意谢青元的沉默,她就像是一只小鸟,在谢青元耳边叽叽喳喳从来不停歇。若是换做常人,大概早已经厌倦,却不知为何,江皎云在他耳边吵吵闹闹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若是哪一日,这个人不在 了,谢青元当真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去适应。 “应该……是子时了。”谢青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这个时候再去睡可不好。” 江皎云却丝毫不在乎,她突然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人大喊了一声:“谢青元,生日快乐!” 谢青元顿了一下,江皎云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看呆了,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她反反复复唱,在谢青元的身边来回走动。在烛火的摇曳下,谢青元的眼角闪闪发光。 他一把拉住了江皎云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江皎云没有站稳,落在了谢青元的怀里,眨着眼睛看他。 “你爹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大晚上在和男子独处是很危险的?”谢青元压低了声音。 他的眸子很黑,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吞噬一样。 江皎云摊开手,做出起飞的姿势,小声说道:“谢青元,随影说你可讨厌过生日了。” 谢青元顿了顿,微微颔首。 “我虽然没有打听出来,但也能够猜到你平日里的生辰大概有很大的排场。但生日是过给自己的,若是换做是我,我 自然也不喜欢。所以,你的心情的能够理解。现在却和以前不同,这一次是你自己的生辰,你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生辰。” 她一口气说完,谢青元还是没有动。就在江皎云在心里反复想自己先前说的话,是不是有哪一句说的不对,谢青元忽然把她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江皎云吓了一跳,喘着气,抬头看面前放大的脸。 “谢青元……”话音未落,已经有冰凉的唇贴了上去。 江皎云睁大了眼睛,谢青元单手插在了她的发髻中,压低了身体。 她紧张之余,忘记了呼吸。 细碎的发丝落在脸颊两侧,她尝试着拉住了谢青元的衣服。谢青元忽然搂住了她的腰,她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微微颤栗。 风过,弯月隐匿在了云后。风在动,树影摇晃,云影笼罩了两个人的身影。 江皎云猛地推开了谢青元,大口喘着气,但谁也没有说话。 晶莹剔透的眼泪划过了她的脸颊,在下巴凝成了明珠。她的眼里泛着光,面颊潮红,但拉着谢青元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飞也似的从阁楼跑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屋子插上了门锁。靠在门 上,江皎云听得见自己的心,在胸膛剧烈起伏。她抚摸着唇,在漆黑的夜里,却禁不住笑了。 一蹦一跳跑过去趴在床上,江皎云又用指尖覆在唇上轻点,闭起眼睛。 这一夜睡得安稳,江皎云彻底把她江家酒楼的事情忘记了。她到了厨房,按照自己的想法,蒸起了蛋糕。说蛋糕似乎并不准确,应当说是鸡蛋糕。 面粉,白糖,鸡蛋,油,牛奶。最简单的食材,做这个时候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打散鸡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纯筷子在盆里翻动,江皎云许多次都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一时脑热的决定。 但食材已经准备好,她不可能半途而废。终于发觉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江皎云偷偷摸摸去把随影拉到了厨房,把目标告诉随影。继而在两个人轮番不知多少次,随影不知道怀疑多少次,他们的鸡蛋打好了。 加入其余佐料,蒸鸡蛋,脱模,一气呵成。 她也是在尝试,但既然是要为谢青元过独一无二的生日,自然少不了生日蛋糕。 随影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江皎云 说道:“江姑娘,你真是我见过奇特的人。” 谢青元满怀期待用膳,却发现午膳只是一碗不咸不淡的长寿面。到了下午,居然变成了粥。 江皎云和随影一拍即合什么都没有告诉谢青元,到了傍晚的时候,她拿着一块白色的布条,走到了谢青元面前。 谢青元又在练剑,他的剑术已经属于一流了,但他似乎依旧不满意。江皎云理解不了一个对自己要求这么高的人到底在追求什么,但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他还是收了剑。 “生日快乐。”江皎云说道。 “你已经说过了。”谢青元接了她的话。 江皎云却依旧是笑,摇了摇头,“那不算。” 看到她手中的布条,谢青元走过去,顺从闭起了眼睛。随影已经把用膳的阁楼布置好,即便天没有完全暗,却还是点燃了烛火。 “抬脚,好的,往前走。”江皎云推着谢青元坐到了桌前,笑意吟吟解开了他眼睛上蒙着的布条。 正中央放着江皎云和随影两个人合力完成的传统蛋糕,周围是八大名菜。 西湖醋鱼、飞龙汤、无为熏鸭、东坡肉、腊味合蒸、辣子鸡、东安子鸡、清蒸武昌鱼。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深夜拿人 “这是?”江皎云看着桌面上的蛋糕,呆住了。 哪怕是谢青元,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 江皎云与随影对视了一眼,便笑着答道:“这是蛋糕,是我和随影一起做的。” “随影你也学会做饭了?”谢青元打趣。 随影急忙摆手,道:“哪里,我不过是做了一点苦力罢了。” 江皎云在蛋糕上撑起来一只硬纸板,上面放着蜡烛。他坐在谢青元的身边,道:“闭上眼睛,把蜡烛吹灭。不过吹蜡烛之前,先许一个愿望。” 随影对着谢青元点了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江皎云已经无法形容谢青元的表情,他满脸黑线,对于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形式露出了狐疑的态度,却又跃跃欲试。但他还是看了江皎云一眼,在征求江皎云的肯定。 江皎云竖起了大拇指,颔首,“不要错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谢青元果真闭起了眼睛,闭了很久。 许久,才睁开眼,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向蜡烛吹了一口气。 刹那间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只有月光还算亮堂。 “怎么蜡烛全部灭了?”江皎云怔住了。 “我吹灭了。”谢青元格外 冷静回答。 “我只让你吹这一个蜡烛!你个贪得无厌的男人。”江皎云咆哮。 谢青元轻笑了几声,江皎云让随影去把蜡烛点亮了,才又道:“你刚才那么久,许了什么愿望啊?” “你应该问我许了多少个愿望。” “多少个?” “十多个吧。”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男人!”江皎云再度咆哮。 但她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心里无比同情谢青元。一个连生辰都从来没有好好过过的男人,平常的日子该有多苦。只是他不说,江皎云便只能够假装他不愿意提起,也从不多问。 也许这一个夜晚该是其乐融融,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官兵的话。 蛋糕还在桌面上摆着,谢青元也没有动筷子。但忽然大门便被砸开,院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也被胡乱砸了一通。 但外面的动静很快便停了下来,其实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但兴许那些来闹事的人中了空城计,见无人出来阻止,反而不敢贸然踏入了。 谢青元摇了摇头,道:“不必理会。” 他说罢,便自顾自用小刀把面前的蛋糕分成了许多份,递了一块给自己。 江皎云如何也安定 不下来,她去看随影的时候,随影却也同谢青元一边,面无表情。 稍稍安下心,但氛围已经是被外面那鸡飞狗跳的声音破坏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 “里面若是有人,便应一声。”有人大喊,江皎云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忽然间,这里的灯火全部亮堂,却不知是被谁点燃的,但也暴露了他们三个人的位置。 江皎云左顾右盼,这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哪里有什么人。吃惊之余,她对谢青元道:“你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蜡烛点上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瞬移!” 谢青元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手微微一僵,点了点头。 江皎云的嘴巴愈张愈大,又去看了一眼随影,“好厉害!” 随影终于忍不住,嘴里的饭险些喷出来。他喝了一口茶水,却也没能够止住自己的笑意,放肆大笑:“哈哈哈哈……” 她不明所以,却暗暗在心里想,要是他是外面的官兵,此刻听到这声音哪怕知道里面没有人也不敢进来了。 谢青元咳了一声,随影才止住,却还是露出了他忍俊不禁的表情,道: “江姑娘想象力有点丰富。” 江皎云翻了个白眼,看着随影,替自己辩解道:“我这还不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 谢青元这才收回了目光,与随影一般露出了笑意。他们这个地方,恰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是官府的人不错,大抵与那突然驾到的宋知府有关。他道:“你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么?” 原来空城计并不是空城计,谢青元的宅子从来不是一个空落落安居的地方。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不大不小的宅子,已经布满了暗卫。谢青元所说的没有到动身的时候,是因为他暂时没有把暗卫安插在每个角落。 但以他反击的速度,也许快了。 能够看到他去他改回的地方,江皎云心里自然为他高兴,却也有些许酸楚。如此一来,便意味着等谢青元能够离开,就是他们永别的时候。 江皎云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道:“是我对这个情节期望太高。” 来到这里的差吏头子不敢轻易过来,其余人也在等着。这个时候的风已经开始带了凉意,傻站着时间久了,也能够感到冷风习习,不免有人又怨气。 “住嘴,谁要是再逼逼 赖赖多说一句,就把你扔进去探路。”首领道。 其他人虽然不在多说,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心中有怨气。 哪怕是首领,也知道再耗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士气削减,终于急着性子下了命令,“先去一波人探路,其余人跟我走。” 先去的那些不怕死的已经跃跃欲试,跟着另一拨人先去探路。 但不过走了几步,忽然惊呼,转瞬消失在了不远处,在首领眼皮子底下。 江皎云吓了一跳,挨紧了谢青元,目光凝重看着那一边。 谢青元却丝毫不把注意力放在那一边,夹了一块草鱼,道:“味道很好。” 说罢,便挑了刺,放了许多在江皎云的碗中,真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意味在其中的。 江皎云依旧无法把目光挪开,但看到绕过入门画屏的时候,他们已经明显看到了谢青元在的位置。 只听带头的人道:“屋子里的人,我们是奉了二皇子的命令来拿人,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话音落下,忽然从远处飞来许多黑衣人,混杂在了那些人当中。 谢青元依旧不理会,却把目光定格在了江皎云身上,问道:“小鬼,你可愿意随我去京城?”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后的告别 京城,大概是每一个人心里都渴望去看一看的地方。 江皎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她自然也像去,也想要把她的江家酒楼也带到京城发展。但这个愿望太过于遥远,不是她想要去就能够去的。 她忽然觉得落寞,却还是高傲地扬起了头,其实连要以什么身份去也不得而知。在这温吞水的相处中,也许心里有火花燃烧,随着时间推移日渐灼热起来。然而但凡有理智留存,也知道是时候该把这火花掐灭了。 谢青元的暗卫终于有了他们出手的机会,随着来往的官兵踏入,动手把敌人铲除。 差吏也不过是秉公行事,平日早就尸位素餐惯了,没有收到过合适的训练,即便人数再占优势也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暗卫。谢青元用手捂住了江皎云的眼睛,她没有去看,哪怕不怕也不想去看。 厮杀声让随影也跟着激动,他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想要冲过去。但在谢青元注视下,才没有把所有的举动表露出来,只是在面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江皎云拨开了谢青元的手,又看了一眼随影,便知道他们再也不是一路人。 闹剧终于收场,有人径 直跑了过来。 江皎云一阵紧张,但谢青元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来人上了楼,匍匐在谢青元的面前,毕恭毕敬道:“五皇子,大皇子特意吩咐我们来迎接五皇子回宫。” 谢青元颔首,那宫人便站了起来。暗卫也退下,月光照耀的地面泛着暗色的光,一眼望去竟也有稠腻的感觉。 江皎云颇有疲惫,他们之后的话便再也没有听进去,与随影一同离开了这阁楼。 随影送江皎云到门前,眉头一直皱着,终于周遭没有别人在了,才又问道:“江姑娘可是真不打算一同去京城了?” 江皎云反问道:“我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爹娘,我的酒楼,都在这里。” 随影在自己脑袋上一拍,恍然大悟道:“说的也是,我们和姑娘也不是一路人。” 他不说还好,现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江皎云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但转念一想,随影从来没有说错什么,倒是变成了她的一厢情愿一样。 “我知道了。”江皎云的神色暗淡下去,夜色太浓,她的眸色也融入了波澜不惊的夜色中。 回了她待过的屋子,江皎云 找到了纸笔,算了算手中有的钱。瘟疫冲击之下,她手里现如今也不过三百两银子,分出来五十两给自己,余下的便打算拿去先还谢青元。 一夜未眠,晨起出了门,才发觉谢青元已经是要走了。 那些夜里来的人早已经被衙门推了个干干净净,整个武城都知道五皇子现在在他们这个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小城。迎接五皇子的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头,江皎云在阁楼视野最空旷的地方,心里挤满了乱七八糟的杂念。 她看着谢青元和来的宋知府在说什么,二人脸上都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却没有和解的意思。 不过谢青元已经与大皇子联系上,哪怕是暴露身份也无所畏惧了,宋知府断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她坐下,手撑着脑袋,反反复复想过去的事情。有时候谢青元会离开很久都不回来,大抵是在为他能够回到京城做计划。而这么久都不离开,也不是什么对江皎云厨艺的留恋,而是还没有到时候。 现在是时机,他走到轻快,没有和江皎云做最后的道别,甚至头也没有回。 就像一阵风一样,霎时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江 皎云的眼前也被什么东西模糊了,连宅子朴素的大门也看不清。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自我安慰是被风沙迷了眼。 到底是作为和五皇子有过交集的人,江皎云回了酒楼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余人对她与往日不同的尊敬。 到了厨房,这里已经被小湘管理的井井有条。江皎云走到正在做饭的小湘面前,想要指导,却发现嗓子有些许沙哑,也没有这个心思,只好作罢了。 今日,是谢青元的生辰,也是他们最后见面的日子。 看到江皎云的心情不大好,小湘忙完了手里的事物,便扶着江皎云,离开了油烟味浓重的厨房。 到挨着窗子的屋子,江皎云从窗子望下去,围观五皇子的人已经挤到了这里。 但只看得到无数马车,其实他们连哪个马车上坐着五皇子恐怕都不知。 消息太过于突然,他们只知道五皇子体恤民情来到了武城,也知道五皇子是和骠骑大将军一同来的,但不知道他们在江家酒楼见到过的谢公子就是五皇子。 小湘看着江皎云,不忍打断她的思绪,便坐在了一旁。 江皎云叹了口气,握着荷包,最后一点银票还是 没能够给出去。 “师傅,五皇子现在要回宫了,你不高兴吗?” 江皎云这才意识到她表现出来的实在不是为朋友高兴的时候该做的事情,便哂笑道:“高兴。” 小湘顿了一下,面露难色,犹犹豫豫问道:“师傅,五皇子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江皎云摸了摸小湘的脑袋,颔首道:“自然,五皇子本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现在他能够与和他敌对的人抗衡,我想之后也会一直顺利下去的,自然不会来到这个贫瘠的武城了。” 正说着话,忽然门被人拍了拍。 小湘问了一句是谁,无人应答,便去开了门,云初背着包袱站在门前,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江皎云终于忍不住,眼眶跟着红了,却强忍着心里的委屈,问道:“怎么,你这是要和他一同去?” 她早就猜到了,云初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能能够到谢青元的身边。谢青元这么聪明的人对云初后来没有了敌意,大概是因为看到此人可用。 然而这对于江皎云来说,太过于残忍了些。 云初的表情她已经看不大清楚,只能够看到云初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喜迎中秋 “我没有与五皇子一起走,是特意来和小姐道别的。”云初道。 江皎云端起了茶杯,企图遮盖她的表情。她的嘴角也在抽、搐,脸色很不好看,却还是点了点头,“你要走就走了,不要和我说。” 但她说罢,却又开始后悔,放下了茶杯,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我要是不允许呢?” 云初没有说话,其实她的不允许也只是空谈。哪怕云初改变主意不想走了,她也不会让云初在这里过这样没有任何希望的日子。 这小孩的实力,她是看在眼里的。跟着谢青元建功立业不是坏事,不知不觉地,其实江皎云已经打心里把云初当做了弟弟一样的角色。 云初没有说话,似是有些许为难。 “和你开玩笑的啦,去吧,和五皇子在一起挺好的。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再一次回到武城,不要忘记来这里吃饭,我请客。”江皎云豪气地说,她没有准备饯别的东西,只能够用干巴巴的语言来祝福云初。 云初再一次颔首,谢过了江皎云的知遇之恩,随后扬长而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满座衣冠皆动容。 堂客也止息,目送云初离去。 他们不知云初姓甚名谁,只知道这是一直来为江皎云送肉的男子,现在云初离去了,堂客也难过,因为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云初的肉,毕竟他养出来的牲口却是长得好。 给徒弟们指导了一天,夜市的时间便留给了她的徒弟们自由发挥,江皎云回了家里宅子一趟。 江大安与赵若兰已经是忙碌完回来了,看到江皎云,还如同往日一样热情。江红珠与江珍珠在酒楼帮忙没有一同来,江皎云看了一眼还在用功读书的哥哥弟弟,便来了赵若兰的手,同江大安一起回了屋子。 坐下了,她才开口道:“爹,娘,现在有了变动,我要和你重新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云初离去的事情江大安是知道的,他和赵若兰都有些舍不得云初,但情绪远没有江皎云一开始那么激烈。 江大安道:“你放心,我和你娘打算去接替云初的工作,去照看圈里的猪羊,还有那一大片果树。” 江皎云颔首,道:“那里的确是需要人来照顾。我们把所有的地都出租出去,租金用收成做抵押。十几亩地的租金我们交了,余下做自己的不动产。果 园再过一年就能挂果子了,可以为酒楼的食物锦上添花。” 江大安与赵若兰一同道:“都听女儿的。” 她唯一欣慰的是,她的意见并不只是说出来而已,是真的有人再听。 江家酒楼每个月的收入比江皎云原本预设的要可观的多,不出几年,就可以再继续开分店了。 有了希望,江皎云也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她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念想,也许总会有一天,他们能够再一次相见。 这天夜里,江皎云做了一个很长却很完整的梦。那个梦里,她还是个小孩子,皮肤黝黑,面黄肌瘦。这是个格外寒冷的冬季,大学不知压了几层。 在山上的大雪中,她看到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身负重伤的小孩。 江皎云过去待着小孩去了她发现的可以避难的山洞,他们遇到了猛虎的幼崽。 大冬天老虎也没有食物,那小孩挺身而出,拖着重伤的身体护住了他们两个人。 最后的画面,是江皎云问他的名字。 小孩已经被来的男人找到了,和男人一同离开的时候,他把一个口哨递到了江皎云的手里,道:“我叫谢青元,以后我一定会 来找你的!” 她辗转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杜和的厨艺比江皎云以为的进步还要大很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简单的菜已经都能够做的差不多了。只是味道还有些许欠缺,与江皎云心中所想差了一点。 杜和不喜欢简单的菜,尤其是江皎云第一次让杜和做的阳春面,更是让杜和感到深恶痛绝。他喜欢的素来是那些大的宴席上做的能够让达官贵人惊叹的菜。 江皎云知道成为大厨不能够一蹴而就,开始只是想让她的徒弟们先了解火候和用料之类的基础,而后便开始了漫长枯燥无味的刀工。 她学厨艺的时候,只一个刀工便练了六年。平刀,侧刀,滚刀,花刀。不同的食材处理的时候对应的刀法都不同,但在一开始很难让徒弟们感受到刀工的重要性。 尤其是杜和,杜和对这种枯燥无味而且看不到任何好处的工作鄙夷到了极点。他们平日里除了处理食材,便用余下漫长的时间学习刀工,无疑是枯燥无味的。 坚持了没有多久,杜和已经有了懈怠的意思。江皎云不止一次发现,他没有练刀工,反而是在偷偷摸 摸学江皎云贵客点的菜。 自从谢青元离开以后,江家酒楼的名声反而大了起来,甚至有从外地专程来江家酒楼,拖家带口来尝试江家酒楼的饭菜。 这样的生活模式虽然累,却也快乐。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在徒弟们有了很大进步真正成为江皎云的左膀右臂的时候,她便想要在原本的模式上,做出来一点全新的改变了。 采购的时候她依旧不放心交给别人做,还是与小湘一起。江家酒楼生意好了起来,其他的酒楼便明显寥落了许多,难免有心里不畅快的人在背后说江皎云的闲话,却忌讳她的人脉,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的造谣。 一年一度的中秋,便在这祥和的日子里,悄然而至。 江皎云忽然发现,与谢青元他们告别也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只是每一次回想起来,却总觉得那么的缥缈,恍若一场梦一样。 中秋节是全民都过的节日,江家酒楼这一天料定热闹,但她在原有的基础上,却想出了特别的主意。 离中秋节还有三天,路过江家酒楼的人,忽然发现江家酒楼贴出来了一张告示,其上上赫然写着中秋节送月饼活动。 第一百八十四章 麻辣月饼 不仅是送月饼,更重要的是这月饼是免费送的。叫染香的小丫头在门前招呼的起劲,手里的大罗也被敲得直响。来往的人谁不惦记江家酒楼这他们从来没有吃到过的月饼,都不由自主地驻足。 染香看到人渐渐多了,便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三日后就是中秋,多谢各位对江家酒楼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江家酒楼特意推出了活动,欢迎大家参与,可以免费获得月饼呦。” 路过的人听到有免费云兵这等好事,自然不可能错过。 他们拿到了江家酒楼发放的传单,纷纷讨论着江皎云的主意。但这主意非常行得通,还没有到中秋,肉眼可见酒楼的人翻了一几乎一倍。 江皎云也忙里忙外,装扮着酒楼。她用了许多彩色的绸缎把酒楼装饰得色彩缤纷,但每每到了有地方挂不上去的时候,她还是会不由之主想起来云初与谢青元。 他们的个头都高,又会轻功,若是他们在这里应当很快就可以挂好的吧。 这段时间,江皎云总会希望哪一天能够突然听到他们的声音,哪怕是随影也好。但希望越大,失望却也 接踵而至。她企图能够忘记那些事情,但随着对过去回忆起来的事情越多,便越发的难以做到了。 终于到了中秋节,中秋佳节,不论男女都可以在街上走动,也没有了那些苛刻的束缚。男子也可以去看花灯,女子也能够在街上看别人表演。 白天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忙碌的,街上的人只是多,却没有到熙熙攘攘的地步。但太阳偏西,不论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都可以歇下来的时候,便是真正的中秋佳节。 江皎云的活动,是最朴素的猜灯谜,但每一个灯谜都是她自己想到的。 中老年人不大喜欢这样的活动,因而在酒楼里来回穿梭寻找自己能够猜出来的灯谜的人,无一例外是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多半是没有婚嫁的,冷不防看到异性的时候,还是会害羞的红了脸。 比起他们,江皎云自觉已经幸运了许多。 月饼各式各样的都有,莲蓉的,枣泥的,还有江皎云最不喜欢的五仁。 不过在所有的月饼中,却要属五仁月饼被领走的人最多,兴许是他们过去也没有见到过种类这么多的月饼,才会对五仁如此痴迷。但耐着性子去品 尝了别的月饼的人,也开始把目光投在了别的月饼上。 这些月饼都是江皎云和她的几个小徒弟连夜做出来的,哪怕是杜和,也没有抱怨做月饼过于单调。小湘在做月饼的时候,一边做一边偷吃。 等到江皎云发现,小湘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 江皎云使坏在小湘的腰上掐了一把,小湘起先是咯咯笑,笑了不大一会便开始胃疼,抱着肚子叫。 她拍了拍小湘的背部,小湘哭丧着脸道:“我错了,我再也不吃这么多月饼了!” 江皎云在小湘的脸颊上又捏了一把,道:“吃东西没有个分寸,一口气吃这么多肠胃哪里受得了。” 杜和便在一边偷笑,但看到他嘴角的碎渣的时候,江皎云便知道他这是在五十步笑百步了,偷吃谁也跑不了。 “师傅,我以前只知道月饼有五仁的,怎么在这里什么都可以做月饼馅了。”杜和挠了挠头,这一次不再是偷吃,光明正大的蛋黄馅的塞进了嘴里。 这是江皎云按照蛋黄酥的办法调制出来的月饼,虽然还是月饼的皮,但一口下去却是蛋黄酥的味道。看得出来,杜和是很喜欢这个口味的。 小湘立刻不依不饶,坐直了身体,指着杜和说道:“师傅你看他,他从一坐下来就开始吃月饼,没完没了地吃。” “我哪里像你,我可是有分寸的,吃了这么多也没有把自己撑坏……嗝。”杜和说着打了个饱嗝,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的嘴。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在笑。江皎云抿了抿唇,但这笑容格外疲惫,哪怕是明明灭灭的烛火也不能够掩盖住。 小湘丝毫没有发觉今夜江皎云的失态,想了想,便问道:“师傅,你说要是五皇子和云初公子在这里,会不会喜欢月饼?” 江皎云顿了一下,认真回答道:“谢青元口味重,他应当是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不过云初……我倒是一直没有看出来云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论他吃什么东西都是很克制的。” 江皎云和他们一起做月饼馅,小湘负责把月饼放在模子里。 忽然想到谢青元,江皎云霎时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 在她一番不懈努力下,麻辣味的月饼也诞生了,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小湘又开始跃跃欲试,她取得了江皎云的同意,以身试毒,把月饼送 进了嘴里。 “刚才还说自己吃撑了呢,小湘你的肚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像个井似的。”杜和撑着脑袋,看着手里面的麻辣月饼却怎么都无法把这东西送到嘴里。 小湘三口并作两口吃了月饼,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大概是好吃之类的话。但咽下了月饼,小湘忽然瞪大了眼睛,开始呼哧呼哧吐舌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再回到江皎云面前的时候,小湘被辣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师傅果然还是在按照五皇子的口味做东西,我敢打赌除了五皇子,没有人能够平平安安吃下这块月饼。”小湘一本正经说着,又在吐舌头。 麻辣月饼江皎云没有做很多,他们很快便把月饼放在了模子里,又去蒸熟。但江皎云的心思已经飞远,,麻辣月饼,也是她的一种寄托罢了。 让江皎云没有想到的是,其他与众不同但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月饼拿的人少,麻辣月饼却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即便最后都拖着大红舌头在酒楼里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小湘他们忙着数钱了,尤其是杜和把不是自己的差事也揽了过来,江皎云怎么让他们出门,他们都不乐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兴来酒楼 无奈之下,江皎云只好带了江红珠,与她一起去了热闹的集市。 武城说起来也算是南方,但也正是因为它身处南方却有北方一般剽悍的民风,才让江皎云觉得这是一座有特色的城。 然而在这样该温婉的节日,就算是武城也再豪迈不起来了。 还是与每个中秋节一样,分明是月亮正好的日子,却看不到天空中的皎月,只有乌云成片压下来。 但灯火如昼的集市,早已不需要月亮这微弱的光做衬托。 她牵着江红珠的手,在人群中外来穿梭。中、国的节日,几乎都一样,除了吃的习俗上有不同,夜晚都是这般热闹。 江红珠很乖,依偎着江皎云慢慢走。 拱桥那里已经围了许多人,有卖纸船的商人在桥边慢慢行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满脸笑意,一个一个询问要不要买他的纸船。 多半是女子,买了纸船放入水里,看着纸船摇摇晃晃离去,好似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在桥边的时候,江红珠便怎么都不愿意继续走了,呆呆的看着那来来往往的纸船。 看得出来,江红珠这小姑娘也像想要一只纸船,来盛放她的心思。 江皎云毫不犹豫拉着江红珠去了卖纸船的人那边,道:“给我两只纸船。” 把钱交到了 老板的手里,老板额外送了两支蜡烛。 河边的人越来越多,不放船的人也好奇凑了过来,想看那些怀着心事的女孩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把这小船送出去。 江皎云特意找了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与江红珠把小船放进了水中。这里是上游,小船随着水缓缓东行,她们各自闭了眼睛。她没有问江红珠许了什么愿望,但她到底贪心,许了许多愿望,谁的都有。 中秋佳节,江家酒楼楼里楼外,热闹非凡。但她究极一时想要见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江家酒楼的横空出世,抢了不少人的生意。其他的酒楼往日也是座无虚席,现在却空荡荡的,没有人来往。那些过去是对家的酒楼,现在却统一战线,把矛盾都指向了江家酒楼。 原本是热闹的中午,江家酒楼人来人往,还是与昔日一般热闹。因为前一天的中秋特别活动,无外乎为江家酒楼积攒了人气。有一伙人成群结队坐在了江家酒楼,他们一早就来到了这里,是点了许多菜,但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却都没有动。 赵九也注意到了端倪,才不敢轻举妄动,告诉自己的兄弟们好好看着这些人,生怕起什么幺蛾子。 千算万算也防不住想要闹事的人的心思,终于 在人多起来的时候,有人把碗摔在了地上。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是那伙人当中的一个,一双死鱼眼,骨瘦嶙峋,身材却很高,因而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他旁边有个高却矮的同伙,早已经撸起了袖子,等待身边人的发令。 染香走了过去,让身边的杂役收拾了摔碎的瓷片,她便在一边本着调节的念头道:“这位公子,出了什么事情你和我说,不要动怒。” 高瘦男人瞥了染香一眼,大声嚷嚷道:“我不和你说,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染香面露男色,摆了摆手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掌柜也是厨师,这里这么多人等着点餐,我就是代替掌柜来解决矛盾的……” “就你们掌柜?这饭做得这么难吃也好意思来开酒楼,我看你们这酒楼也别开了,直接关门大吉吧。”男人说着又是一巴掌,把茶壶也摔在了地上。 立刻有食客不乐意,偷偷说道:“这人恐怕是自己舌头有问题,我在这里吃了这么久的东西,江姑娘的厨艺可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就是啊,我看他就是来闹事的。”有人附和。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高,但那男人却胸有成竹一般,丝毫不忌讳别人的说法,一口咬定江皎云做的东 西难吃。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跟前带着的几个喽啰偷偷摸摸又吃了一口菜,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应和道:“就是,这简直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别开酒楼了,干脆倒闭好了。” 赵九已经待着家伙走了过去,在这里江皎云管饭他们一众人好吃好喝,精神样貌都要比来闹事的人好许多。 站在这些人面前,压迫感立刻卷了上来。 高瘦的男人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你们就要打人!要是你们敢打我,我可饶不了你们。” 有人在笑,现在谁不知道江皎云有两个强大无比的靠山,哪里是这些等闲之辈能够惹得起的,也是痴人说笑。 赵九也被他们气笑,却一本正经道:“我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结账,把摔碎的东西赔付了,再也不要踏入江家酒楼。要是你们执意闹事,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矮胖的男人忽然笑出了声,把他的同伴挤到了自己身后,对随影道:“这位大哥,我兄弟说的是实话。你们江家酒楼做的东西确实不错,但兴许是我们吃过更好的,自然觉得这里的东西没有传闻中味道那么好,您多多包涵。” 他说着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来了碎银 子,递到了赵九手里。看到果然赔了钱,赵九也履行承诺,不和他们计较。 围观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可别吹了,武城的酒楼我可是全部去过的,大伙都知道只有江家酒楼做的东西好吃,你倒是说说还有哪一家可以和江家酒楼比?” 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能够来江家酒楼用餐的多半非富即贵家里有闲钱,也是长期呆在酒楼的主。 矮胖男人大言不惭道:“兴来酒楼。” 又是一阵哗然,接着便是爆笑。 兴来酒楼赵九是知道的,也算是武城酒楼的老字号了。他们家的确从赵九开始记事起就见过,但味道也是无功无过。如果换做以前,赵九不过是随意点评一句还能吃,但在吃了江皎云做的菜以后便不可能再接受那猪食一样的东西了。 赵九果断道:“这位兄台,我可真是替你感到可惜,兴来酒楼的饭菜味道怎么样我想这里比我清楚的人多了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要是非要打压江家酒楼,我拿你没有办法,但你也不要指望可以用污蔑江家酒楼来抬高兴来酒楼的身价。”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但那男人脸上的自信却丝毫没有削减,还是那样从容,从容地赵九心里堵得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夫人 矮胖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听好了,兴来酒楼换了一个厨子,厨艺不知道要比江家酒楼的江姑娘好多少。明天兴来酒楼重新开业第一天,来的人人人都可以免费选一样菜,大家可不要错过!” 一楼有闹剧,哪怕是三楼的人也不由自主探出来脑袋听。不过他们说的话,这里的人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然而白来的东西谁不想要,哪怕不喜欢也要尝尝鲜。 赵九眉头紧锁,看不出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价钱究竟意欲何为。 赵九带领其他人清扫这里,那两个闹事的人带过来的喽啰也跟着他们离去了。 到了厨房,染香才把方才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江皎云。在提到“兴来酒楼”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兴来酒楼我知道,我第一次去酒楼吃饭去的便是他们家,他们家做菜要么口味重,要么口味轻,肉食的膻味不去除,蔬菜的生味还挂着。要是那个姑娘想要减肥,日日去他们家,保准有奇效。”江皎云毫不客气讽刺,“能够为了推销自己家的酒楼做出来这么缺德的事情,也难相信他们不会对顾客用同 样的办法。” 染香也自信道:“谁不知道江姑娘的厨艺好,我看着天底下还没有能够比得上江姑娘的。要是真的比得上,恐怕早就去宫里当御厨了,再不济也要去京城混出个名堂,哪里会来这不起眼的武城。” 切东西的声音停住了,小湘看着江皎云,却忧心忡忡,道:“师傅还是小心一点,天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况且,要是真的像他们说的有了个厨艺胜过师傅的厨子,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真有这样的厨师,倒是一件好事。人最怕没有对手,一旦安逸下来,就再也没有进步的机会了。”江皎云道,已经是跃跃欲试。 小湘看得出来,明日江皎云也是要一同去的。 她说不过江皎云,便叹了一口气。 染香继续道:“江姑娘,来闹事情的人还说了,明日他们重新开业的时候所有的菜都是免费的,自然去的人多。那看起来,他们却是有了新的厨子,不过我还是相信江姑娘的本事比他们大得多。” 面对这夸耀,江皎云没有多少欣喜的意思。兴来酒楼的人既然说她做的东西味道不好,却没有给出合 理的评价,到底只剩下了空谈。 第二日果不其然江家酒楼的人少了一大半,江皎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想要去兴来酒楼一探究竟。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在江家酒楼还没有那么繁忙的时候,去了横跨一条街的兴来酒楼。 兴来酒楼今日人格外多,不知要比平日里翻出来多少倍。到了门口,他们原本就不大的店面居然开始排长队了。 江皎云也紧随其后,终于到她进去的时候,守门的人却看着江皎云,迟迟没有放人。 江皎云心中疑惑,问道:“你们这酒楼不是谁都可以进吗,怎么了?” 两个小厮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姑娘,你和一个人长得太像了。” 江皎云顿了一下,她是化过妆的,自然知道她和谁长得像。 那两个小厮再一次商量了一番,才异口同声道:“抱歉,和江家酒楼厨子江皎云长得相似的人一律不许入内。”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兴来酒楼还留了一手,哪怕会误伤,却也可以完美避免了江皎云的混入。高级厨师几本都具有的一种本能,在吃了别的厨师做出来的东西之后,可以 迅速分辨出吃到的菜具体成分,江皎云自然不例外。 她知道这是霸王条例,但毕竟是兴来酒楼自己定的规矩,江皎云也无权干涉,便只好作罢了。 回到了江家酒楼,江皎云依旧和往日一样等小二把客人点的菜递交,便开始她无休无止的工作。 兴来酒楼重新开张的第一日,江家酒楼的客人少了几乎一半。 第二日,又少了几乎一半。 第三日,来江家酒楼的人已经是寥寥,虽然没有少的离谱,但依旧让江皎云觉得不自在。除了她以外,酒楼里其他人也觉得奇怪,人心开始散漫起来。 倒是轻松,才使得江皎云在做完了最后一道菜之后,坐到了二楼与打算结账离开的客人闲谈。 有个妇人带着婢女在这里小坐,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也只有妇女能够出门,像江皎云这般没有婚假的女子,只能够把发髻挽起了装作妇人,才能够在集市游走。 却也因此,总有人无端猜测江皎云其实早已经与哪一位公子婚配,也因此已经即将年满十六岁的江皎云还没有人来上门提亲。 那妇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坐在桌边却丝 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江皎云便走了过去,坐到妇人对面,道:“这位夫人,我看您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这女子啊,一旦谈及婚嫁,便再也不能够愉悦起来了。”妇人浅浅一笑,把目光定格在了江皎云身上。 她不待江皎云开口,便对着这陌生人诉说起了心里委屈的事。江皎云听得发愣,只因那妇人道:“我有个傻儿子,现在年纪已经不小,却没有办法为他婚配,做娘的心里怎能够放下这一块大石头。” “男人总是成熟的晚一些,或许再等等就好了。”江皎云安慰道。 那妇人便叹了一口气,道:“本是为他说好了一个村里的姑娘,那姑娘一家人也是乐意的。只可惜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才想,有一堆难缠的亲家,不如让儿子就这样单着去,我也撒手不管了。” 妇人说罢,忽然狡黠一笑,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打了个寒颤,这妇人衣着不菲,自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却说家里有个傻儿子,江皎云印象中唯一一家有头有脸家里儿子脑袋不对劲的,恐怕只有王家了。 江皎云木讷看着王夫人,也跟着讪讪一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说媒 王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才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平心而论,自家儿子是个傻子却又想让儿子娶妻身子,王夫人实在做的不厚道。但若是站在王夫人的立场上,她也无非是想要让儿子留下一个后。 江皎云干咳了一声,道:“看来夫人退婚,也是因为我和奶奶的事情了。” “亏得你孝顺,知道叫她一声奶奶。”王夫人道。 看起来王夫人没有把一切怪罪到江皎云头上,江皎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见王夫人的一举一动,却又不像是单纯要来吃饭,倒像是原本就抱着要与江皎云交谈的心思来的。 江皎云心里霎时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王夫人总不会要把她儿子说给她。 王夫人看出来了江皎云心里的想法,忽然莞尔一笑,手扶在唇角,良久才又放下,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不是要把你说给那傻子。不过我也知道,姑娘虽然出门的时候挽着发髻,时而装作男子,但确实清白的。” 江皎云心里又是一怔,但男的有人知道她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何况她王夫人丝毫没有露出一点鄙夷的神色,想来也是个开明之人,她 便放下了心和王夫人交谈。 “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江皎云简短回答。 王夫人颔首,但江皎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王夫人身上。她正想要问王夫人在兴来酒楼开张后有没有去过,王夫人却再一次很是时候的打断了江皎云的话,道:“江姑娘这样做,怕是没有人敢来提亲了。”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现在人人知道她和那五皇子或者是骠骑大将军不清不楚的,寻常人哪里还有这个胆量来提亲。这不过是江皎云的个人方面猜测,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这么个不害怕的人。 看到江皎云不说话,王夫人便继续道:“但我不是那种爱随意侮辱人家清白的,我家中除了宝儿这傻孩子,还有宝儿的哥哥,今年要去进京赶考的。” 她不说,江皎云不傻,也能够听得出来王夫人话中的意思了。 要说前卫,王夫人必须得算一个。婚假都是由父母与媒人做主的,王夫人来找江皎云商谈本就已经不妥了,而王夫人竟也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在他人眼里,怕是已经要反了天,但江皎云恰恰受用。 她对王夫人的好感又高了一大截。 “夫人,人人都知道 我和五皇子之间……不清不楚的,外人说什么我倒是无所谓了,只是夫人和我走得近,怕是要受人背后中伤。”江皎云委婉推辞道。 王夫人忽然豁然一笑,歪着头看着她,“我知道姑娘心里一定是已经诧异到了极点的,但我一早就看出来江姑娘与其他人不同。我在江姑娘面前,虽说是长辈,却抬不起来一丝一毫长辈的架子了。既然姑娘都不在意外人看法,我又何须理会。再说,女子本就常常居于宅门中,外面传闻更是缪谈了。” 她倒是爽朗,但明显这不是江皎云要表达的意思。 “夫人,我是说,我……” “我知道,圣上已经为五皇子赐亲了。” 若说晴天霹雳,莫若江皎云现在的感受。 她一直期待着有一日可以听到关于谢青元的消息,所以在放小船的时候,她许下了这个愿望。现在她的心愿达成了,也死心了。 她却格外平静,尽管也想过有这么一天,也在心里歇斯底里过。 “那是自然,五皇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也就是朋友罢了,还奢望有更多的不成。”江皎云在笑,笑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 她确实平静,心里没 有丝毫的波澜。但总有什么东西压抑在心上,挥之不去。 “我们武城先前得这个名字,正是因为人人身上有侠气,后来却也被这温和的气候熏染,不温不火,开始崇尚文了。但这侠气,今日有幸在姑娘身上见到……”王夫人还在说,江皎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反复在心里念叨,谢青元被赐婚了,怎么会这么快,为什么谢青元没有带来一句消息给她。若是谢青元自个开口,兴许她可以推了手里的事物,去京城……去京城又能够做什么,无名无分,怕他大婚的典礼也与她无关。 江皎云的脑袋重了起来,反复在心里确认,王夫人的话是真的。 谢青元要结婚了。 她含糊应了几声,王夫人看她似乎并没有别的情绪在内,反而笑得越发舒心。看起来她似乎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许这个时候,江皎云自己也信了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照小湘的话来说,便是江皎云像个被人操控着的木偶人一样,不停工作,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倦意。 王夫人的速度很快,隔了半个月就在江皎云已经忘记了她见过王夫人 的时候,忽然有媒人找到了江家宅子。快要到冬季,这个时候地里也不需要多余人照顾,谢青元和赵若兰算得上清净了,但一旦没有需要忙碌的事情,便不由得想起了女儿的婚事。 江皎云的生辰是在十月二十八,过了这一日,她便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女子这个年纪还没有嫁出去,若是在村里,恐怕是要惹人耻笑的。 便是在十月初,王家的聘礼送到了江家门前。 这声势浩荡,即便是要忙碌的人,也忍不住停下了手里头的东西,纷纷侧目。王家让儿子与江珍珠订婚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不过是不把江珍珠当做一回事,但现如今,可见江皎云的地位已经不同。 他们的邻居来酒楼找到江皎云的时候,江皎云灰头土脸,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鲜。 整个人就像是被僵尸吸取了阳气一般,死气沉沉,看到自家邻居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分惊讶地表情。 “哎呦江姑娘,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王家派了人来给你说媒呢,你爹和你娘觉得自己做不了主,让我偷偷过来叫你一声给个准头。”邻居走过去,火急火燎拉住了江皎云的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媒人 江皎云错愕了许久,却没有露出欣喜或者是难过的表情。她的反应过于平淡,以至于邻居满心疑惑她是不是傻掉了。 “阿云啊?”邻居道了一句。 临人是个格外朴实的一家人,家中女眷也是喜欢江皎云的,才会多此一举来找她。但在他人看来,似乎根本没有去告诉江皎云的必要,王家的条件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江皎云高攀了。 她莞尔一笑,不露声色道:“好的,谢谢您,我把这里的事情交代下去便回。” 说罢,江皎云不再和临人多说什么,转而寻小湘去。 临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阿云这是高兴得都回不过神了。” 王家托付的媒人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却有耐心,没有着急。见江大安还是犹豫不决,赵若兰也忍不住说道:“大安,阿云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王家本来家底就好,想来是真心喜欢阿云的,答应了对阿云也好,我想阿云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 虽然江大安现在已经完全是捉摸不透江皎云的心思,但直觉却告诉他,他们的想法未必与江皎云一样。 “真是不好意思。” 赵若兰略带歉意地看着媒人。 媒人漫不经心看了赵若兰一眼,“嗯”了一声,也在向门口看。 她是这里有名的媒人,人人都说她有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有她说不成的媒。王家找到她说媒的时候,对着媒婆来说,简直是白白送钱。却不曾想,江家在这么大的好处面前却没有低头。 赵若兰的念头,无非是想要女儿有个好的归宿。什么江家酒楼,于她来说到底是可有可无的。 江大安想的要比赵若兰多许多,他看赵若兰在发呆,便小声说道:“你也不想想,要是阿云嫁人了,她的那酒楼怎么办。出嫁的女子,就更不好这么抛头露面了。” “你心里只有酒楼,现在分明是阿云的终身大事重要。要是错过了王家,你去哪里给阿云找这么好的归宿。”赵若兰有些不悦,这还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这么大的火气。 她在心里暗暗想,为了自家女儿,这亲事说什么也要定了,自然不能够理解江大安的迟疑犹豫。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哪怕酒楼再好,嫁了不好的人家,也是一辈子受气的。”赵若兰说着,红了眼眶。 她的话全然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说了,赵若兰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如今不过是江皎云有出息,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然而赵若兰心里根深蒂固的念头,到底还是婚事最为重要。 她说的动容,江大安也开始动摇,犹豫不定。 赵若兰这么多年吃的苦,的的确确是因为她跟了江大安,被江大安带来的。 在此事上,江大安站不住理,渐渐被赵若兰也带偏了心思。 赵若兰又道:“这儿女的婚事,本就全凭爹娘做主的,你问了阿云有什么用。哪怕阿云来了,这亲事也是要说的。你却不想,媒人等的着急了,到时候心里有了怨气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受罪的还是阿云。” 江皎云还在路上,她特意借了马,丝毫不顾路人的目光,在路上奔驰。 这里到江家的宅子并不需要走很久,但哪怕是这一点距离,江皎云也等不了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确实糊涂了,这么好的亲事,何必一定要告诉阿云。”江大安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 媒人用帕子捂着嘴巴,也干笑了两声,面前的茶水只剩了一 口。她站起了身,帕子一甩,笑道:“那是自然,这么好的亲事恐怕是一般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阿云这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啊,有了你们一句话,我心里也有准头了。” “那是,这说起来,也的确是我们高攀了这么好的人家,阿云一定是高兴的。”江大安跟着站起来,便无端紧张了,口不择言。 赵若兰又不满看了一眼江大安,她垂眸,轻声道:“我们阿云虽然出身不好,却也是我们心头肉,吃不得苦的。” 她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媒人,让媒人给王家带一句话,免得女儿日后受苦。这一点心思媒人怎会不知,却没有放在心上,只道:“这您可就放心,嫁到了王家那就是享福的,哪里吃什么苦。” “那就这么说……” 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江皎云起码进门,丝毫没有减速下马,反而直直冲了进来。带到江大安与赵若兰出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了。骏马扬起了头嘶鸣,江皎云目光清冷,看着走出来的江大安和媒人,道:“我不同意。” 除了江皎云,其他人脸上的惊愕都难以掩盖。 江皎 云扫视了一眼院子里堆着的一个个大箱子,这是王家给的聘礼。还有那守在一边的小厮,他们已经是昏昏欲睡,却没有人想得到聘礼还要原封不动带回去。 媒人更是傻了眼,她迈着小碎步走到江皎云的面前,彼时,江皎云已经下了马。但她依旧没有喜悦的神色,媒人站在她的身边,也好似低了一头。 “江姑娘……” “我说,”江皎云看着媒人,注视着媒人的目光,“我,江皎云,不同意这门亲事。至于聘礼,来的时候什么样,就什么样带回去吧。” 媒人张着嘴,说不出来话,静默看着江皎云。 还好及时到了,江皎云在心里想,却忽然松了一口气。 她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彻彻底底释放了出来。 媒人着急了,也不顾她的手帕已经掉到地上,一把拉住了江皎云的手,道:“江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说罢,媒人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走到了江大安与赵若兰身边,不去看江皎云。 她又道:“姑娘家家的,哪里知道这婚姻大事对自己多重要。赵夫人,主要还是在看您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拒绝 江大安看了赵若兰一眼,又看向江皎云。他是已经失去了话语权,但他向来不是一个专横的人,江皎云自己说了不答应,他便已经开始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江皎云也看向赵若兰,赵若兰的目光,分明是在躲闪。 她明白,赵若兰是动了心思了。 赵若兰一辈子没有别的能力,一辈子只能够被这礼教束缚,嫁给了好人便享福,嫁给了江大安经受江刘氏压榨。但可悲的是,她分明已经是看到了江皎云的能力,却不肯相信只有自己的能力才能够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还企图为江皎云说一门好的亲事,来为她的未来做保障。 赵若兰又看了江皎云一眼,她终于下定决心,对媒人道:“那就……有劳了。” 江皎云忽然觉得,其实她并没有十分了解她的母亲。她不愿意听从江皎云的意思,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能够在江刘氏面前委曲求全,却做着这自我感动的事情。 江皎云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走到赵若兰面前,赵若兰眼泪霎时落了下来,看着江皎云道:“阿云,你不要任性,娘这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还是做着 不值钱的自我安慰呢。”江皎云轻蔑一笑,哪怕面前是她的母亲。 “王家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娘也看得出来你嫁到了王家是真的对你好。你不肯去王家,那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五皇子?还是骠骑大将军?你是不是以为你有能力开酒楼,就能够高攀的起朝廷的人了!”赵若兰忽然激动起来,她的话,再一次戳到了江皎云的伤口上。 神色忽然恍惚了起来,江皎云只觉得她如同踩在云上,有些飘飘然。 赵若兰说的对,她的确对谢青元还是心存幻想的。哪怕知道这不过是幻想,却甘愿抱着。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拆穿,赵若兰却看得出来。 她自嘲一笑,盯着赵若兰,“然后呢?” 一切都向着别样的方向发展了,江皎云丝毫不介意赵若兰说出来这些听了让人不免尴尬的话,也不做评价,不做解释。 赵若兰一时语塞,江皎云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你和我爹是和他人不同的,你们愿意听我的意见,不像其他专制的父母会逼迫儿女做出他们不想要的决定。但我才发现,我想错了,你们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哪里懂 得儿女其实也有选择的权利。” “阿云……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江大安也发怒,喝止住了江皎云的言谈。 江皎云却充耳未闻,笑道:“对五皇子或者是骠骑大将军有没有心存幻想,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是,我和王家的长子从来没有见过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什么品性。你们只是听说了是王家,就这么轻易的想要和人家结成亲家,你们看中的也不是这个你们心中所想的‘女婿’,而是王家的地位啊。” 她语气轻飘飘得,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多了哽咽。 赵若兰本就嘴拙,说出来那些话已经尽力,面对江皎云的指责她忽然觉得无力起来。 “你以为女儿必须嫁了好人家才能够享福,但你没有想过,女儿家的福也是可以自己努力去创造的——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江皎云转向媒人,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赵若兰语气软了下来,又恢复了她从前柔柔弱弱的模样,探问道:“阿云,你和朝廷身份尊贵的人有交集,本就已经没有人敢来说亲了。现在你拒绝了王家,以后哪里还敢再有人来说媒。你 今年才十六岁,你觉得不要紧,可是再过两年,等你到了十八,就没有你挑的份了。” 她也开始哽咽,听得江皎云心里怪难过的。 除了她的家人,这时间大抵再也没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人了。 但这种方式,不论什么时候,多少岁,她都不接受。 江皎云的态度过于强硬,现在家里的经济掌握在江皎云的手里,自然她的话语权更重。而江大安与赵若兰,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真正要死一件事的人。 赵若兰终于略带愧疚看着媒人,媒人也没有可以反驳江皎云的话。良久,才终于让人抬了东西回去,不再在这里待着。 带来的东西是什么样子,抬回去了之后,丝毫没有变化。 这一切似乎在王夫人的预料之中,王夫人在自己阁楼内与大儿子王永昌说话取乐子,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了然。 “永昌,你去读书吧,娘有事情要处理。”王夫人不动声色对王永昌道。 王永昌却没有动,他眨着眼睛,眼里神采奕奕,道:“我知道娘说的是什么事情,我也想知道,媒人说媒说的怎么样。我听说那江姑娘是农村女 子出身,但我见过她的,却和农村女子浑身气质不一样,说她是天上来的天仙我也相信。但到底家底子不好,我想着亲事势在必得了,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媒人怎么说。” 正说话间,媒人已经走了进来,愁眉苦脸。看到王夫人的时候,表情才缓和了些,但仍旧不大好看。 王夫人笑道:“贾婆婆,坐吧。” 贾婆婆虽然是坐下了,却还是心理不踏实。 原本见了王夫人就要说的事情,现在当着王夫人的面,却说不出口了。 王夫人也不着急,也不问,让贾婆婆更是如坐针毡。 反倒是王永昌耐不住自己的性子,问道:“贾婆婆,那亲事可是说成了?” “你这孩子,不操心你自己的功名,对亲事如此操心。” “古人说,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才能够立业的。眼看着我要去考取功名,还没有成家却是哪一门子的事。”王永昌反驳,让王夫人也没了法子。 贾婆婆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夫人也就不必这么打趣我了,我就实话给您说了吧,没成!”贾婆婆又是一声叹惋,脸也要埋到桌子底下去,对王家人满心愧待。 第一百九十章 一探究竟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不信了,那江家的人都这么不知好歹?还是只有那江皎云一人,不愿意我们提亲的事?”王永昌格外恼火,盯着媒婆一通质问。 贾婆婆迟疑了许久,在想要如何与王大公子说。 王夫人丝毫没有被扫了颜面的感觉,反而心里对江皎云更加好奇起来。 她安抚道:“昌儿,这至少说明了那江姑娘不是个见才眼开的人。” “我看啊,她没准是觉得我们家给的聘礼不够。毕竟是个开酒楼的,他们家自然也不穷。娘,我们家怎么就这么与江家过不去,先前你要给我弟弟说那江家的大女儿,现在又要去给江家江皎云提亲……”说起来江皎云,王永昌却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夫人没有怒色,贾婆婆才放心,道:“那姑娘伶牙俐齿的,我都说不过她。” 反而王夫人依旧没有什么别的表情,王永昌却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看着贾婆婆,“那江家人,怎就这般不识抬举!” 王夫人忽然莞尔一笑,道:“怕不是江家人不识抬举,是江姑娘自己不愿意罢。” “夫人说对了,我看那江家 的老爷夫人是愿意的,但江老爷说什么也要去过问江姑娘。这下好,江姑娘骑着马便过来了,当场拒绝了提亲的事,还让小厮们把聘礼都拿回去,看都没有看一眼的。”贾婆婆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这几句简短的话,却足以让王永昌想入非非了。 他以前只是无意看到江皎云,觉得这酒楼的厨子长得好。后来从外人那里知道了关于江皎云的许多事情,才被她吸引,王夫人说要提亲的时候他也对江皎云动了一点心思,以为自己能够势在必得。 但到了今天,才发现大错特错了。 王永昌自然不肯相信,是他们吸引不住江皎云,这天地下不为权势迷惑的女子,王永昌还没有见过,更何况她姐姐江珍珠便是前车之鉴。 送走了贾婆婆,江家气氛一度不融洽。赵若兰几乎是铁了心地认为,江皎云拒绝了王家的求亲,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也为了这样的事情,赵若兰头疼了许久。 江皎云夜里回去,赵若兰不在自己屋子待着,而独自一人坐在了院子里。 看到江皎云的时候,她才漫不经心笑了一声,语气跟着有些许 嘲讽的意味,道:“我听说最近几天生意都不好。” “兴来酒楼的人气要高一些。”江皎云道。 赵若兰一开口,眼泪就要往下掉,“我看你,以后没有了酒楼的支撑,可怎么办。” 含糊不清敷衍了过去,江皎云心里的压力也不小。 这酒楼修建起来的时候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现在还没有把银子赚回来,她自然不可能让酒楼这么快倒闭。但不能够进去,江皎云无法亲自尝到食物的味道,也不敢妄自下结论。 第二日一大早,江皎云便去了酒楼。 江皎云即使想要通过忙碌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恐怕也是于事无补的。人烟稀少,哪怕是江家酒楼也忙碌不起来了。而这来江家酒楼用餐的人,也是渐渐少了,不如不远处的兴来酒楼时时座无虚席。 那里的人只知道江皎云,但对江皎云的徒弟是一无所知的。 她不能够坐以待毙,便在一个没有人的大清早,把徒弟们都叫了过来。 清点了手里的人,在心里暗暗算了账本,江皎云便对杜和道:“今日生日不景气,不过杜和,你是这里最有天赋的。” 江皎云的评价其他人也认可 ,小湘却不服气看着杜和,又看了一眼江皎云,霎时泪眼汪汪,“师傅,你这莫不是要赶我们走?师傅,哪怕江家酒楼不景气,我们也一定不会离开的!” 任边水颔首表示赞同,只有杜和不以为然,他知道他是不会走的。 江皎云便对小湘与杜和道:“我不是要赶你们走,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这里的饭菜,与兴来酒楼比起来到底差在了哪里。即便是多了兴来酒楼,也断然不会绝了我们的生意。”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却不敢轻易下结论。但过了这么多天,江皎云心里的疑虑终于可以拿到明面上说。 杜和与小湘一口应下,小湘道:“杜和可以吃出来那里的配方,而我倒要看看,那什么兴来酒楼能有多厉害,居然可以把人都吸引过去。” 江皎云给杜和与小湘都做了打扮,让他们二人扮做了夫妻,而后给了银子,二人便从江家酒楼离开,大摇大摆去了醒来酒楼。 兴来酒楼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湘拉着杜和的手臂,生怕在这人潮涌动的地方和杜和走散。 他们好不容易在一对真夫妻离开后抢到了位子,小二也跟着走 了过来,把菜谱放到他们面前。 小湘看着菜谱,一阵惊呼,“怎么这么贵!” 杜和拿过菜谱,也皱了皱眉头。 “你这炒的是大白菜还是仙草,就敢卖十二文钱。” 小二撇了撇嘴,道:“看样子你们是第一次来吧?第一次来,可以免费选两样菜。” 杜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那就得了,我要这个炒仙草。鱼也来一条,还有红烧肉,白菜肉丝,豆腐粉条。” “是炒白菜。”小湘白了他一眼。 而后小湘也拿过了菜谱,点了些肉菜与素菜,把菜谱交给了小二。 摸着荷包里的银子,小湘不由得又是一阵肉疼。 “难道这里的菜真的有那么好吃,来这里的人连价格都不顾了,而且是天天来。”小湘又隔着袋子捏了捏银子,长叹了一口气。 “你怕什么,是师傅的银子,又不是你自己的银子。”杜和耸了耸肩,左顾右盼。 他看到了其他人盘子里的东西,但就是这么惊鸿一瞥,便更加失望。 不要说味道如何,单单是那菜,看起来便已经是索然无味了,哪里还有继续吃的欲望。但不知为何,吃菜的人就是不觉得厌倦。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奇引力 这便是奇怪的地方所在,品相不好已经是硬伤,更何况这里的环境丝毫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小二的态度也不见得怎么好。照小湘的话来说,就是十个兴来酒楼,也比不得一个江家酒楼。 他们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小二才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两个人。 菜端上来的时候,那品相比杜和看别人盘子里的还要差许多。 十二文的炒白菜,单单是白菜炒熟了白青相间的颜色,盘子里的水有很多。而他最喜欢的肉菜,肉不是焦了便是颜色难看,让人大失所望。 在江家酒楼吃惯了好的东西,现在看到这个,杜和连下手的勇气都没有。他戳了一下小湘,对小湘道:“你先试试,我可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湘无奈拿起筷子,她倒是没有杜和那么高的要求,只是看到这东西奈何是小湘也觉得没有多少胃口了。不过倒也没有小湘以为的那么难吃,她挑起了一块白菜送到嘴里,嚼了嚼,道:“还行,凑合能吃。但我是想不通这么个东西怎么可以吸引这么多人的,只能说可以吃,和师傅炒的菜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杜和伸手把筷子对准了肉, 细细品尝下来,还是觉得吃不出来什么名堂。 但让杜和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东西吃了,却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居然有些上瘾。 一桌子品相不好味道也不敢恭维的菜,小湘与杜和两个人,硬生生吃完了。 打了个嗝,小湘看着空空的盘子,满脸不可置信。 “天,我们居然把这些东西吃完了!”小湘道。 杜和不再言语,只是端详着空盘子。他已经吃撑,然而看着一桌子的空盘子,却似乎还没有吃饱一般。 他忽然一拍脑门,道:“不好,我居然没有吃出来这里的东西配料。不过……似乎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杜和说着,又找到了小二,点了菜。 小湘抱怨道:“你还真是,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已经吃好了还点菜做什么。”小湘虽然如此说,但其实她似乎也有还能继续吃下去的冲动。 杜和不语,小二便已经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菜谱。杜和点了简单的几样菜,把钱给了小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带到小二过来的时候,杜和便掏出了自己率先准备好的竹筒,把小菜一一装进去了一点。 “师傅出门让我带 着这个,我本来以为我自己就能够分析出来,接过发现似乎能力不够呀,还是请她看看好了。不过我有这么高的天赋都品尝不出来,其实我也没有对师傅报多高的希望。”杜和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自信到了极点。 小湘不大喜欢他自吹自擂,只是瞪了一眼他,却没有多说。 她在看到菜的时候,又咽了一口唾沫。 分明这么普通,但就是让人欲罢不能。 回到了江家酒楼的时候,杜和与小湘如同中邪了一样,都有一点魂不守舍。 这是他们从兴来酒楼出来的时候,心里清楚的感觉。哪怕是撑到了,却也不应该有这种举动。但若是问起来为何如此,恐怕小湘与杜和二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江皎云已经在等候,看到杜和的时候,竹筒已经在杜和的手里。 她不用想也知道杜和一定是失败了,连杜和都尝不出来的东西,江皎云料定不简单,却也不为难。 她对自己的能力,向来是有信心的,自然不会应了杜和的话。 来江家酒楼的人,比起之前少了几乎一多半。若是再保持这样的状态,恐怕真的要不了多久江家酒楼就要关门 大吉了。 从杜和手里接过了竹筒,杜和便瘫坐在了椅子上。 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可是要比江皎云还要对兴来酒楼好奇。但这些人都是江家酒楼忠实的追随者,做不出来去兴来酒楼吃饭的事情。 小湘抱怨道:“那兴来酒楼菜的价格好声离谱,明明菜做的不怎么样,却要那么高的价格。” “不怎么样还吃了那么多。”杜和打了个饱嗝,笑道。 小湘脸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自言自语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菜做的不怎么样,怎么就停不下来呢……” 这话虽然是在对自己说,但江皎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随之而来的猜测,却让江皎云脸色一变。 她回到了厨房,把菜放在盘子里,抽出来筷子。 杜和与小湘似乎没有想要去一看究竟的意思,只有任边水好奇跟了过去。 江皎云深吸了一口气,这菜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凉了,但还是看的出来哪怕刚做好,却也没有好的颜色。任边水更是毫不犹豫抨击,“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配出现在江家酒楼,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 江皎云没有吃 ,凑过去闻了闻。 菜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香味是有的。却和普通的菜不同,这菜的香味,一定不是它原有的味道。 江皎云闭起了眼睛,仔仔细细味道的来源。她总觉得,这味道似乎以前在哪里闻到过。 忽然间,她睁开了眼睛,道:“原来如此!” 任边水疑惑地看着江皎云,不明所以。江皎云微微一笑,道:“用这种办法,还真是投机取巧啊。” 他依旧没有听明白江皎云的意思,但任边水自然也知道菜做成了这个样子却还能够吸引人,自然是用了别的办法,不一定是菜本身好吃。 江皎云提起了筷子,夹了菜送进了嘴里,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 “这味道我知道,以前有幸尝试过。”江皎云点了点头,“以前我跟着养父学厨艺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对手。他们给菜里面放了一种特殊的佐料,不论菜做的多么难吃,但就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那佐料在那个时候已经变得十分稀少了,却没有想到能够再一次遇到。” 江皎云放下了筷子,菜的吸引力在她吃进去菜的时候已经显现了出来,但江皎云克制住了自己要吃的欲望。 第一百九十二章 裟椤花 “吃了那佐料,以后没有佐料的东西吃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了。有和罂粟一样的功效,却要比罂粟不知厉害多少倍。那兴来酒楼,打的不过是这样的主意啊。”江皎云说着,不由得感慨起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皎云已经知道了对方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够留住顾客,她也不再担忧什么。但由于这菜所牵扯出来的关于过去的记忆,足以让人留下念想。 江皎云走出了厨房,下了楼才看到小湘与杜和坐在那里,两个人都目光涣散。 他们已经失去了能够正常品尝食物的能力,在短时间以内是不能够好好下厨了,江皎云也没有只望他们可以继续帮忙。 “忘了说,那佐料还有一个功效,就是与鸦片一样,可以让吃了的人有短暂的愉悦,但耗费体力是真的。”江皎云对任边水说道。 其实她说的这么多,任边水没有几句是真的理解了的,他只知道兴来酒楼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来与他们抗衡。 小湘与杜和的样子任边水看了也叹气,他转过头问道:“那师傅,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是不是要去找解药?” “对,我们 要尽快找到解药。往小了说,他们不过是用了不同的办法,让自己家的酒楼更加兴旺起来。但是大了说,长此以往整个武城恐怕都要废掉了。” 江皎云忧心忡忡,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江家酒楼已经没有那么重要,更加要紧的是武城的命运。 反反复复,江家酒楼又到了停业的时候。 这是要一鼓作气的,江家酒楼一旦停业,自然那些人会去兴来酒楼。而如果一旦去了兴来酒楼,恐怕在没有解药的时候就再也不能够吃下江家酒楼的东西了。 江皎云连夜收拾好了东西,小湘与杜和是彻彻底底一点忙都帮不上,恐怕兴来酒楼的厨子给菜里面下了不少药,才使得后劲这么猛烈。 她一大早要出门的时候,便见杜和已经醒了过来。 见到江皎云,却也不问候,只是发呆。 任边水走到了他的面前,关心说道:“杜和,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快去吃点东西吧。” 杜和摇了摇头,却说道:“边水,我不是不想吃东西,但不知为什么我自己做的东西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了,我一闭起眼睛,满脑子都是我在兴来酒楼吃东西的味道。实不相 瞒,我现在还想要去兴来酒楼。” 他坦白说了,江皎云皱了皱眉,道:“不允许,你不能去那里。恐怕小湘也不乐观,我们要赶快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赵九已经感受到了这里诡异的气氛。他早早洗漱好,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江皎云便吩咐道:“赵九,小湘和杜和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离开,尤其是不要让他们去吃兴来酒楼的东西。” 赵九隐隐约约觉得兴来酒楼的食物有问题,正色道:“放心,江姑娘,我们一定看好他们。” 杜和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皎云,却还是只是在笑,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两个人离开江家酒楼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江皎云之所以要带上任边水,便是因为他们要找的解药十分难找。那解药有三种形态,与普通的杂草别无二意,哪怕告诉了其他人区分的方法也不一定能够分得清楚。 但任边水不一样,他是江皎云特意选出来在厨艺上有天赋的人,自然能区分出来解药与杂草的区别。 如果杜和小湘不能够及时吃到解药,恐怕会有更多的麻 烦。 已经到了秋季,草木凋零,却是解药生长最旺盛的时候。 江皎云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他们村子那一边的山。 江皎云夜里仔细想过,离他们最近的山,便是自家村子那第一次遇到谢青元的山了。有小木屋可以供他们暂时居住,为期两日,应当可以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只是又要回到破旧地村子,江皎云心里怎么想都膈应的慌。 现在村子里的传言已经翻了一番,都觉得江皎云是一个在城里有了家,忘了自己祖辈的人。不过是她在瘟疫的时候帮村里人,才使得其他人在说起来江皎云的时候,能够口下留情,不胡说多余的话。 他们是天不亮便开始赶路的,眼下到了村子,已经是天亮了。 鸡鸣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响了起来,江皎云没有直接路过村子,而是特意饶了远路走了村子旁边的小路。 她与任边水走着,却忽然发现前面有人,才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江皎云定睛一看,意外发现,那是里正的儿子杨青山,和崔梨若。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杨青山看着崔梨若,眼里是男子见了喜欢女子固有的表情 。 已经是有许久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了,江皎云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暗生情愫了的事情。 崔梨若泪眼汪汪看着杨青山,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不可能嫁到村里的,我以后肯定是要去城里找一个好的夫婿。” 这是什么狗血大剧! 江皎云暗暗感慨,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崔梨若还是不忘记自己的远大理想。若是江珍珠,恐怕屁颠屁颠就肯了。 其实杨青山说起来,也已经是在这个村子里面能够做出来的最好的选择了。 在这一点,江皎云似乎没有什么权利嘲笑崔梨若不识抬举。 崔梨若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城里的好夫君,但江皎云的理想,却在天边。 她看了任边水一眼,道:“我们不要从他们面前过,走另一边。” 这一绕,又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才到了江皎云最终的目的地。 山已经开始泛黄,有了许多荒凉的意味。不过是秋天还没有到最深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凄凉。 江皎云对这里再也熟悉不过,这山不知道来来回回上了多少次。农村人都是靠山吃山的,江刘氏他们一家子也不例外。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朱砂草 江皎云轻松找到了上山的路,待着任边水,从那一条小路爬了上去。 在没有找到解药的时候,江皎云没有办法告诉任边水解药是什么样子。一个解药与杂草长得一模一样,本就已经够让人诧异了。 杂草不少,任边水也有意拿了杂草去询问,但无一例外都不是。 江皎云对他说道:“我现在不能够和你说那药是什么样子,不过你现在可以观察普通的杂草是什么样子,若是与杂草一样但又不像杂草的,拿过来给我看。” 她叮嘱完,两个人便一拍而散,各自去忙碌各自的事情了。 偌大的山上,只剩下了江皎云一个人在。 再继续往上爬,就到了和谢青元初次相识的那个猎人小屋。 走了许久,江皎云也没有遇到药。虽然解药稀有,但也不至于稀有到了这种程度,她一直记得以前去找解药的时候很容易便可以找到了。 爬山是体力活,山里的鸟儿在不停呼朋引伴,他们不需要冬眠,也不需要迁徙,因而这碌碌无为的季节,便开始了他们无所事事的生活。 地面上的杂草已经开始枯黄,也有没有枯黄的还在垂死挣扎。 坐在大树下面,江皎云可以看得到远处的山。 山已经有许多地方被人开垦了,这个时代的朝廷是鼓励百姓拓荒的,勤快的人已经把山可以作为土地的地方开拓。不过这里气候好,土地却很是一般,上等良田稀少,更不必说这需要大把的人力去开拓的山了。 大老远的,江皎云忽然听到了任边水的呼唤。 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任边水已经火急火燎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杂草。 不过江皎云知道,这自然不是杂草,是他们要找的药。 走近了,江皎云也跟着过去,到他面前把杂草接了过来。 任边水的额头上有许多汗水,但看得出来他是高兴的。 江皎云把草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撕下来一块含进嘴里,道:“没错,是它。” 说罢,江皎云便与他一同坐下了,给任边水仔仔细细解说这药草和杂草不一样的地方。 任边水听得仔细,把江皎云的话老老实实记下了。 说清楚了以后,他们又分开,各自去寻找药草。 一旦发现了第一株药草,后面却跟着轻松了起来,江皎云与任边水很快挖出来了许多药草。 到了天黑的时 候,他们已经把今日能够走到的山都走了一遍,眼下到了江皎云遇到谢青元的屋子。 江皎云在城里买下宅子之后一直顺风顺水,因而这里的东西都没有带走,还是留在原地。 被子没有人晒,已经发霉了,但若是说将就,却也是可以勉强度过这一晚的。任边水留在这里,江皎云想要去江大安与赵若兰经营的养殖场去,便趁着天没有完全黑下来下了山。 临走的时候,她再问了一次,任边水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不愿意与她一同走,便只好作罢了。 江大安已经在夜晚来临之前回去,原本路途就不遥远,他们买了牛车以后,便轻松了许多,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回到城里,自然不可能再呆在这满都是牲口的地方。 用带来的钥匙打开门,江皎云进了院子,第一个感觉便是空。 以前在这里做工的人又回来了,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但江皎云心里还是落寞,连带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比起以前云初在的时候,这里打理的没有那么井井有条了。 村里人都睡得早,眼下已经是他们该歇息的时候,自然屋子里没 有灯火亮着。 江皎云拿着火折子到了院子里点燃了灯火,却没有进屋子。 她平日里虽然不来,但她的屋子还是留着的,因而江皎云在这里留宿并无不妥。 她去了阁楼,费力爬上了屋顶,今夜的天空很黑,月亮也没有那么亮堂。不由自主地,她还是想起来以前云初在这里的种种,还有那和谢青元一同观望的皎皎明月。 一切都成了泡影,江皎云叹了一口气,没有多想,躺在了凹凸不平的瓦砖上。 忽然间有人惊叫了一声,江皎云才坐了起来,是王大娘。 王大娘哆哆嗦嗦大喊道:“谁在上面?” 江皎云意识到她吓到了人,才从屋顶上又下来。没有云初与谢青元的能力,江皎云费力许多。 等到她下了楼,王大娘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怔忡看着江皎云。 王大娘起夜,看到江皎云吓得什么都忘记了。不过举起了手里面的煤油灯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道:“江姑娘!” 算起来,云初离开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虽然在江皎云心里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对王大娘来说他们却是有很久不曾见过面了。 江 皎云走到王大娘面前,看到王大娘也不由觉得亲切。 王大娘鼻子一酸,道:“我还以为云初公子走了,小姐就不来了呢。” 江皎云莞尔一笑,“毕竟这也是我的养殖场,我自然要来的。只是云初……” “云初公子也说呢,小姐你是会来的。” 江皎云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大抵是云初离开的时候和王大娘说的,心里没有疑惑。但王大娘却没有注意到江皎云语气中的意味,道:“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云初公子现在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来一次,可巧遇见小姐了。小姐,你可一定要和我说清楚,毕竟我们和云初公子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说也要了解他。” 江皎云错愕看着王大娘,道:“王大娘,你的意思是,云初还回来过?” 若是云初已经离开武城去了京城,路途如此遥远怎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够回来这里,但不是云初公子也说不过去,江皎云知道王大娘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所有的疑点加在了一起,哪怕是江皎云也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王大娘是有和江皎云闲谈的意思,江皎云却已经是心思全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意外来访 和王大娘一起进了屋子,王大娘便要去叫其他人。 江皎云急忙制止了王大娘,她神色慌张,却极力掩盖着自己的心情,与王大娘一同坐着,道:“云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着?” “就在前几天吧,其实我也意外,我以为他不回来了呢。”王大娘如实回答,看到江皎云迟疑的目光,也忍不住问,“怎么了小姐?” 小姐这称呼是云初带来的,分明她不是什么小姐,其他人也知道她的身份,但他们还是喜欢这样称呼她。 看江皎云没有言语,王大娘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许蹊跷,继续道:“我问云初公子有没有去找小姐,他也是没有,说什么来不及。云初那孩子呀,就是放不下他这里的东西。你说那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委屈巴巴在这里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王大娘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大抵还不知道谢青元是五皇子,而云初这一次是要和五皇子一起离开的事情。 江皎云没有与王大娘多说这些,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确实不知道云初回来了的事情,不过可能过一段时间,他就不会来了吧,应当现在还没有走远。” 王大娘想了想,道:“似乎云初有说过,以后他回来就没有那么频繁了。不过这岂不是告诉我们,他还是会回来的。我看小姐不知道云初来过这件事情,想必心里也是舍不得云初就这么走了吧。” 她的语气喜忧参半,是真的把云初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江皎云不想去想为什么云初回来却又不见她,甚至她连自己家里养的这些猪羊也不如了。 她自顾自终结了这个话题,和王大娘说了此行的来意。 本就知道白天是不能够把草药摘够的,但任边水又实在不好意思到这里来,江皎云才独自一人来到这养殖场了。 她说的简短,王大娘听了却没有什么好问的,还是在不断提起来那些往事。 江皎云听得困了,便敷衍了过去,一觉天明。 第二日她上山找到了任边水的时候,任边水又挖了许多的草药。 他们走了后半坡,才终于满载而归。 不过是两日,再回去的时候,小湘和杜和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们看起来两天都没有进食,但江皎云心里清楚,被毒品一样的东西吸引了,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脱身。 江皎云也是因为吃得 少加之意念强才没有被引、诱,可怜这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这一方面的经验。 她煮开了水,把草药加了进去。切了山药、土豆,一并下到锅里。草药过了一遍沸水,留下了药汁,江皎云便把草药捞出来,做了一道凉拌菜。 加入了鸡肉块和调料包,用汤汁炖土豆,而后把凉拌菜带了出去。 杜和在三楼一个包间的桌子上趴着,无精打采看着外面。赵九站在杜和的面前,道:“小姐说了,你不能够吃兴来酒楼家的东西,他们家的菜有问题。” “当然是有问题了,要是没有问题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吃。”杜和说着,叹了一口气,“所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可不相信师傅能够有解决办法,你还不如让我再去吃一次呢。” “谁告诉你的,我没有解决办法?”江皎云说着,端着她已经调好了的菜,走到了杜和的面前。 杜和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却没有动筷子。 赵九说道:“这两日他和小湘一样,不论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只是看到的时候感到饥饿,但吃进了嘴里,就吐掉了。” 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杜和本来就瘦,眼下又两日没 有进食,自然看起来更加憔悴。 杜和作为一个男子状态也这么不好,江皎云丝毫不敢去想现在的小湘是什么样子。 她把凉菜退到了杜和面前,杜和害怕还和往日一样看一眼心里喜欢,吃进嘴就吐了,便强忍着饿不肯动筷子。 江皎云在杜和面前坐了下来,耐心解释道:“兴来酒楼给菜里放了裟椤花,才使得他们家的东西品相和味道都不怎么好,但就是让人不由自主迷恋,根本逃脱不了。裟椤花的解药是朱砂草,就是你面前这一盘菜。” 杜和将信将疑看着江皎云,赵九心里发毛,暗暗在心里贬损了杜和一番,才对杜和说道:“杜和,你也不过是跟着江姑娘学了一点皮毛而已,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够解决的办法江姑娘就不行。” “她要是真的厉害,又怎么会让兴来酒楼抢去了生意呢。”杜和抱怨道。 赵九霎时有了火气,道:“那兴来酒楼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江姑娘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才被他们抢去了生意。” 杜和心里还是不服气,却也知道赵九这个人的脾气没有那么好,但他心里到底不自在,喃喃自语道:“人人 都说无商不奸,要是江姑娘真的有本事,我就不相信她不会用什么邪门歪道来留住客人。本事不行就是不行,又没有人逼着勉强。” 江皎云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却没有直白地怪罪杜和。 但她心里已经对杜和有了意见,并不是因为他对她的不信任,而是杜和的心思没有那么纯。 比起来其他人,江皎云总隐隐约约觉得,杜和的心里有阴暗面的存在。这一点她自然是无法改变也没有理由去替他人纠正的,江皎云能够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善意,去把那阴暗化解掉。 杜和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样的难过,把江皎云带来的菜吃了。 江皎云没有在杜和这里浪费时间,看到杜和吃菜,紧跟着便去找了小湘。果不其然小湘身体也不好,似乎还感染了风寒。但看到江皎云的时候小湘还是兴冲冲走了过来,询问江皎云这几天的收获。 她道:“不知道师傅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我心里是相信师傅的。” 江家酒楼在两个厨子病倒了,两个厨子离开了以后,是没有再开。今年的生意怎么都不好,就连江皎云也开始迷信是不是开酒楼的时候没有选好日子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混入内部 在小湘面前,江皎云到底没有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和小湘说了她已经找到了解药,小湘便更加欢脱起来,不由分说把江皎云带过来的凉拌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江皎云对小湘说道:“这毕竟是草药,药效不能够立竿见影,但不出半日大抵就可以把裟椤花的毒气解除了,不要担心。” 小湘赶集地看着江皎云,点了点头,“师傅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那兴来酒楼的人可真是恶毒,要是单单是用味道来吸引外面的客人也就罢了,他们明摆着是要把人置于死地。” 小湘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江皎云怎么也不信杜和看不出来。他哪里是不知道用了裟椤花的后果有多严重,他只是被面前的蝇头小利羁绊着,不肯走正道。 吃了东西,小湘的心思放了下去,去休息了。 江皎云把所有的朱砂草都做成了食物,有菜团子,有菜馍,还有朱砂草拌饭。 做好了这一切,江皎云却并没有直接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给那些去过兴来酒楼的人吃,而是把这些菜留作备用,自己再一次化了妆,亲自去了一趟兴来酒楼。 这些天兴来酒楼的生意 可以说好到了极点,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原有的人手自然不够,也开始大面积招人。江皎云故意打扮成男子,她把自己的脸抹黑,看起来似乎是难民。 没有别的地方需要难民,但兴来酒楼却是需要的,单单是这一点,江皎云也觉得值得推敲了。 到了门前,那守门的一眼便看出来江皎云不是在这里消费的人。 她笑着走过去,眼看着来人要把她撵出去了,便道:“小哥,我想你们这里应该还缺人手吧?我可以在这里做工的。” 杂役果然停了下来,狐疑看着江皎云。 江皎云的乔装技术很好,换了一身衣服一个妆容,若是对着镜子恐怕她自己都认不出来这是她了。 “跟我进来吧。”杂役看了一眼江皎云,没有怀疑,便把她带了进去。 江皎云面见的并不是兴来酒楼的老板或者什么位分高的人,不过是一个看起来耀武扬威的带班管事的。带班对江皎云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杂役把江皎云带到了一个小屋子,见到了带班以后,便不再在这里待着,只留下江皎云和带班的人在。 那管事的对江皎云道:“我姓许。” “许先生。”江皎云叫了一句。 许先生并没有问江皎云过多的话,道:“我们却是缺人,酒楼需要杂役,而我们酒楼自己的菜园子也需要人。” 说起来菜园子,江皎云下意识想到了种植裟椤花的事情。 她道:“我怎么记得兴来酒楼也是去外面采购食物的呢。” 许先生笑了笑,眼里满都是意味深长。 “我们自己种植的,自然不是那些廉价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江皎云便可以肯定他嘴里说的一定是裟椤花了。只有裟椤花,可以让他们单独经营菜园子。无他,只是这裟椤花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种植的。 江皎云立刻答应了许先生的请求,要去种植裟椤花的地方。 裟椤花用在饭菜里面,可以让那饭菜变得无比有吸引力。但若是单独培育用来吸食,便是鸦片一样的东西了。这样的东西后来已经失传,江皎云过去见到的也不过是仿品。但裟椤花的威力,她是清楚的。 兴许是江皎云运气好,刚一来这里,就接近她的目标了。其实兴来酒楼喜欢雇用流民也不是没有原因,流民找到了住所以后,便稳定了下来,他们 是没有二次翻身的机会的,对于这种用不正当手段盈利的酒楼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这里人手是空缺的,领事为了省事,连例行的检查也免了。他依照这里的惯例,又把江皎云带到了另一个屋子,面见了个看起来年迈却精明的老头。 那老头给了江皎云十文钱,道:“这是十文钱,我信任你,先给你,但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不能够领钱。若是你在这里干三个月没有要走,我们会把余下的钱给你。” 先抛出去一点蝇头小利,这对兴来酒楼来说还是拿得出手的。 江皎云看得出来,这本身便是一个圈套,是留住人的法子。 她应了一声,接着便被另外的杂役带着,推上了马车。 江皎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这似乎与她的初衷相离甚远。 她原本以为在兴来酒楼取样便可以拿到证据,往后拆穿他们的阴谋。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其实已经半只脚入圈了。 所谓马车完全是封闭的,车窗封了起来,顶上却露出了个空子,留着透气。与江皎云一同坐上了马车的,还有四个瘦削的年轻人。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以为在这里可以走好 运。 若是离开了武城管辖的范围或者是离城里太远,怎么都不是好事情。 江皎云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拍着马车的大门,大喊道:“喂,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她的叫喊声起初没有人察觉,但她拍门的力气实在太过于吵闹,马车中途停了下来。 驾驶马车的人开了门,怒视着江皎云。 江皎云与他对视,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说好的在兴来酒楼做工,怎么要去这么偏远的地方。” 她说话的时候趁着这个空子看了一眼周围,的确是荒凉的地方,四周都是草木,没有人烟,也不知要去何处。 “现在你人已经在路上了,不要和我说你要反悔。”车夫霎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比江皎云几乎高出来半个头,盯着江皎云,语气很生硬。 江皎云立刻明白,到这里,她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她敷衍地笑着,对车夫道:“我只是不太舒服,想透一口气。”她说着,拿了几文钱递给了车夫。 车夫没有问她多余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但也没有过多计较,重新关上了门。 江皎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绞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种植园 现在的情况,对江皎云来说并不乐观。如果走得太远,哪怕她得到了证据想要回去,也是难上加难。 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夫打开门的时候,江皎云到底是被这里的景象震撼到了。 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一片广阔。 远处有几座房子,看起来修建没有多久,但也不是最近才修建起来的东西。 而屋子的前面,也就是他们停下来的地方,被枫叶色的栏杆围了起来,密密麻麻种满了裟椤花。裟椤花的花瓣很大,是妖娆的紫色,哪怕到了秋天,寒风也不能够把它们摧毁。 裟椤花的花只有两瓣,看起来倒像是塑料假花了。 种植园被分成了许多小块,方便安排出去。花在风中飘扬,面对这几十亩的面积,江皎云不由得想,这背后的人到底有多少像兴来酒楼这样的地方存在。 以前的兴来酒楼,是江皎云吃了一次便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现在它能够变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因为兴来酒楼的老板易主。 “你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些花。待会会有人来和你们说具体的事情,不要偷懒,今天领了活就干起来。” 车夫没 有告诉这些人的是,裟椤花的花香是有毒性的,闻的时间久了会折寿。 兴许他们说的人手不足,也是因为这是吃人的花。 其他人丝毫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还在嗤嗤笑着,以为他们得到了好的差事。看到江皎云愁眉不展,有男人过来拍了拍江皎云的肩膀,道:“小兄弟,这么好的事情你遇到了还不高兴?每天养养花,就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住的地方,三个月过后,我们还能够有钱拿呢。” 江皎云扯了扯嘴,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换了一个车夫,马车便要往回走,也许过不了多久会有下一批人到这里来。 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从那房子里走了出来,面上蒙着紫色和这裟椤花一样的面纱,到了众人面前,透过面纱江皎云能够隐约看到女子嫣然一笑。 这笑容,她总无端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然而江皎云不敢随意猜测,打量了许久,目光定格在了女子手腕上的手串。 看到手串,江皎云觉得更加面熟了,一定是在哪里见到过。但仅仅是面对一个手串,哪怕是江皎云也想不起来过去到底在哪里见到过。她没有过多的思 索手串的事情,只知道这不是一个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看着女子,其他人的眼睛也跟着治了。那女子是吊梢眉,狐狸眼,眼角下有一颗浅浅的泪痣。双目含情,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这身姿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这里的人,除了江皎云无一不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对着女子的身段傻笑。 女子却偏偏注意到了江皎云,没有理会其他人,直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江皎云的个子在这一年蹿了起来,比起身边同龄女子要高,因而即便没有那些男子高大,却也要比面前的女子高出来一点,女扮男装不那么引人怀疑。 “倒是个清秀的孩子。”女子盯着江皎云的眼睛,说道。 江皎云颔首,浅浅一笑,却不语,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引起女子的怀疑。 “你,就负责每日清晨把坏掉的花清点出来,其余时间随意,反正这里你们也走不脱。” 这无疑是给江皎云开小灶,坏掉的裟椤花会变成黑色在,在一众紫色中无比明显,而既然是每一日的清晨,自然少了许多事情。 江皎云谢过女子,但女子不再去看她,对其他人也下了命令。 江皎云的差事是在清晨,眼下没有了其余的事情,她便在附近闲逛起来。她终于知道那女子嘴里说的他们走不了是什么意思了,围着花的不过是一个小院园子,而有另一个大一点的园子,围绕着人。 她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到尽头,但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有围栏,围栏前有守卫在哪里守着。 江皎云无功而返,她一点能耐都没有力气也不如人大,恐怕想要逃出去难上加难。 回到他们下马车的地方的时候,其他人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有个小丫头跑了出来,那小丫头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凶巴巴的。他们从来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见了那女子跟前的人,便不由自主吵吵嚷嚷要吃东西。小丫头看了一眼吵闹的人,道:“这里的规矩,一天只能够吃一顿饭。你们以前都是乞丐,一天有一顿饭已经不错了,今天你们来得晚错过了饭点,没有饭,请回吧。” 她说的轻巧,群众一片怨言,却只是在自顾自的抱怨,不敢顶撞那丫头。 江皎云环顾四周,作了一番考虑,便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那应当是车夫负责 ,而不是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 小丫头手掐着腰看着江皎云,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行云。”江皎云平静地说道。 那嚣张的小丫头忽然笑出了声,道:“这些人都是没有名字的,哪怕有,也不过是土的没法听的,你居然有名字,真有意思。” 江皎云看着小丫头,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继续道:“今天吃不饱饭,明日可就没有力气干活了,延误了工作可不好。” “你倒是大胆,第一天来就敢说这种话。不过,你这人的性子我可是喜欢的仅,我现在就去找安和姐姐,你们等着。”她说着,自顾自跑开了。 在转身的一瞬间,江皎云也看到了小丫头的手上戴着同样的手链。 江皎云终于想起来,这手链以前在哪里见到过。她被二皇子撸去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江皎云在已经回到了二皇子身边的青鸢手上见到过那手链。只是那个时候的江皎云丝毫没有意识到手链的特别,才只是在眼底下一闪而过。 然而她的记忆里终究是好的,但在这种地方看到手链,到底不由得头皮发麻,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毒花 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兴来酒楼,却到底与二皇子联系在了一起。江皎云有想过抢生意也许是青鸢的包袱,但这个说法显然站不住脚,他们没有必要浪费如此多的人力与物力在她一个没有什么作用的人身上。 撇开了这个假设,江皎云一时间无比为难了起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里的人不认识江皎云,但江皎云不确定再往后会不会遇到青鸢。是江皎云的出现,拆穿了这么久以来青鸢的阴谋,那个女人自然是不会放过江皎云的。 然而如此一来,她却有了好的念头,既然能够再一次被青鸢牵扯进来,或许可以遇到谢青元。 他们被安排在了一个大房子,本就不大的屋子,却是十二个人一同居住,显得无比拥挤。 屋子里有新人也有旧人,但之前就在这里的人却无一不看起来面容憔悴。 江皎云和一起来的六个男人住下,他们一到屋子里,便开始脱衣服,汗臭味到处都是。 老人看了一眼新人,都开始露出怪异的笑,笑得江皎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看,还是有人被骗到这里来。小伙子们,你们可要好好珍惜现在啊。 ”他们说着,便开始笑出了声。 江皎云看着那几个人,从他们的面容她的确是猜不出来这几个人的年龄。但江皎云总觉得,他们绝没有他们面容看起来这么大。 “大叔,我想问一下,您今年多大岁数了?”江皎云好奇问道。 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有十几岁的。她下意识觉得,这花园应当没有多长时间,但是来到这里做工的都是青壮年,因而这几个旧人看起来便格格不入了。 他们看起来应当已经是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笑起来的时候,满嘴黄牙,脸上满都是皱纹。 “我和你们说,这花可是吸食人的精气的。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和我一样了。”男人没有直接回答江皎云的问题,拐弯抹角说了这么一句。 江皎云只是知道这花的香气是有毒的,这男人变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花的缘故。 没有人认真听男人说什么,男人也无所谓地笑着,江皎云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夜里的时候,江皎云翻来覆去睡不着。人一多,屋子里又没有开窗子,自然觉得闷热,哪怕现在还不是闷热的季节。 她在汗 臭味里起身,出了门,在门前坐着。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巴掌,江皎云吓了一跳,匆忙回头并站了起来,背后的人做了噤声的动作,她才放松下来,但依旧心有余悸。 “大叔,您怎么也出来了。”江皎云客气的说道。 “你这小鬼头,怎么这般客气。看起来也是利益熏心了吧,才到了这个地方来。”大叔说着,在门前坐下。 江皎云才重新坐下了,她满腹的疑惑,除了这个男人,便没有人可以给她解答。江皎云自然不能够错过这个机会,很快和这大叔攀谈了起来,“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算起来,似乎有五年的时间了吧。”大叔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山。 江皎云心情复杂,喃喃道:“所以那些人养这种害人的东西,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么。” “你知道?”大叔错愕的看着江皎云。 已经呆了五年时间的人,哪怕他们不知道这花是做什么用的,但也能够看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江皎云自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道:“自然,我正是知道这花是害人的东西,才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不过开始没有想这么多,丝 毫没有料到他们会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那大叔的表情十足的悲愤,似乎是有满腹的话要和江皎云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年轻人啊,还是年轻,你又何必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你没有发现,你来的时候他们是什么都没有问过你,看到你是个活人就带过来了。但你是不知道,一旦到了这里来,可就永远走不掉了。现在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绝望。” 江皎云去看他的眸子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绝望了,眸子里死灰一片,没有一点光亮。 她低下了头,的确是冲动用事了,后面的一切,已经不在她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所以说,外面的守卫是看着我们不让我们离开的?说实话,我没有想过我会困在这里。”江皎云要知道更多,便把她开酒楼,以及他们的酒楼被另一家酒楼用了这种东西控制别的的胃口,继而抢走了生意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这大叔。 原本死寂的眸子,却在听了江皎云说了这些以后,有火花一闪而过。 他不再干坐着,猛地站了起来,篡着拳头怒道:“果然是开始毒害无辜的人了 吗,造孽,真是造孽!你不知道的,这里原本只是给那些花天酒地的公子,让他们堕落,吸走他们的钱,但也仅仅是这样。可是他们现在是想要让我国家堕落,毒害百姓啊!” 这的确是江皎云不知道的,他们已经有了自己完整的产业链了,而且开始大面积推广。 她忽然想到了二皇子,既然与二皇子有关,便有了不可撼动的靠山,自然不会受到打击。 自己坑害自己国土上的人,江皎云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想要成为以一国之君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即便知道,但江皎云没有说穿。她的心里有自己的向往,哪怕所有人都说他们再也出不去了,江皎云也不会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 与那大叔闲谈完毕,江皎云已经丧失了入睡的能力,等待第二日到来。 第一天的工作要轻松许多,其实其他人也没有那么辛苦。大家几乎是同时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哪怕出不去也无人理会。只有知道内幕的人,无声无息默哀。 捱过了这一日,江皎云以为无趣的生活要结束了,她打算继续去周围勘测的时候,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来到了这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幕后推手 与监管他们的女子一样的装扮,手里的手链格外醒目。 没了江皎云的事情,她便偷偷摸摸躲到了一边,刻意不去和青鸢碰面。其他人大抵在江皎云打扮过之后认不出来她,虽然十六岁了,但还是一马平川。她的身材本就瘦,穿上男装别人也认不出来。 但这一张脸,就是化成了灰,青鸢也能够认出来。 “阿紫姑娘。”安和到青鸢面前,也毕恭毕敬了许多,看起来青鸢更加有大佬的风范。不过离开了谢青元以后,青鸢也改回了自己原来的名字,阿紫。 江皎云暗暗想,青鸢的确适合这个名字,她一身紫色,其他女子也是一身紫色,不知是谁抄袭谁的。 “安和,人选定了么?”阿紫问道。 安和笑着看着阿紫,“我做事,您还不放心么。” “是我们大意了,五皇子在被逼退以后一直在造势,其实背后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可是他掩饰的好,就连我都没能够感到,给他争取了壮大势力的机会。待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击退我们的人,顺利回到了京城。”阿紫说着,眼里露出了无意掩盖的愤怒。 安和闻言,沉思许久 ,却没有多说。 江皎云偷偷笑,心想这才是谢青元的实力。要是能够这么轻易就让人猜到心思,就不能够叫谢青元了。恐怕江皎云自己在什么事情上取得了反转,也没有这么愉悦过。 阿紫却又将脸上愤怒的表情一扫而空,道:“但,现在朝廷几乎都是二皇子的人,五皇子本就是苟延残喘。哪怕他顺利回到了京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看就是不安好心,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打着什么算盘。虽说江皎云对这个时候的家国没有什么大的情怀,却也看不惯这种事情发生。但转念一想,她自己已经快自身难保了,哪怕她的雄心壮志如同岳飞,又能够怎么样。 长叹了一口气感慨时运不齐,忽然有个东西飞了过来,砸到了小腿上,接着便是阿紫的怒吼,“谁在那里偷听?” 江皎云吓了一跳,脚下的土地沾了水变成了泥,江皎云便随手抓了一把,抹在了脸上。他往前跑,故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江皎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那声音格外快,霎时便到了她背后。 她侧过头,只露出了一个侧脸给阿紫。 “你在这 里做什么,快去忙你的事情。”安和急忙道。 江皎云压着嗓子回复:“我只是路过,但这个时候去哪里都不合适,怕冲撞两个姑娘。” 阿紫蹙了蹙眉头,安和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滚。” 这是给她台阶下,江皎云听了出来,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就跑。 比起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江皎云又高了一点瘦了一点,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哪怕半个月不见变化也是极大的。 阿紫虽然觉得她看起来面熟,但到底没有追问,也给了安和一个面子。 而后他们说什么话,江皎云便全然不知了。 阿紫来到这里带了一批人手,拿了大批晾晒好的裟椤花离去,安和送阿紫离开,便找到了在屋子后面山脚下无所事事的江皎云。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相安无事了?你是真不知道,今天冲撞了的是谁。你好端端的,偷听我们说话作甚。”安和一看到江皎云,便劈头盖脸一顿唠叨。但她的初衷是好的,江皎云能够感受得到,才没有什么怨言。 “多谢姐姐。”江皎云抬起头,弱弱道了一句谢,站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看到安和的脸红 了。 “不要乱叫。”安和声音也低了下来,江皎云疑惑看着这女子,但她心里清楚她八成是把自己当做弟弟看待了。 江皎云的年纪本就小,看起来瘦瘦弱弱又没有男子那样粗大的骨架,换位思考要是江皎云遇到这样一个小弟弟,恐怕也起了护犊子的心态了。 知道安和对自己有好感,江皎云又厚脸皮笑了笑,道:“姐姐,你不要不高兴。” “你还真是……”安和要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不过江皎云能够感受得到,她还是挺高兴的。 安和高兴,就意味着这里目前的老大高兴,江皎云的日子出奇的好过。其他人做体力活,江皎云做轻轻松松的工作,还有一天三顿饭。 但短时间可以蒙混过关,久了到底不能够。 借着安和对自己稍稍建立起来的好感,江皎云摸到了安和的阁楼。不愧是这里管事的人,哪怕是居住的环境也不是这些下等人能够比得了的。但大家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安和对江皎云的照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上了阁楼,屋内陈设却与江皎云过于见过的人家大不相同,有和风的错觉。 那图案与装饰 ,总让人无端觉得压抑,却又有说不上的美感,江皎云一时间看呆了。 “行云。”安和叫了一声,她穿着单衣,在对着镜子整理发髻。 身材在昏黄的光下窈窕诱人,但江皎云看在眼里,内心却毫无波澜。 “安和姐姐。” 江皎云踌躇了,不知该不该前去。安和大抵也知道这样的姿态不妥,便随意批了一件衣服,对江皎云招了招手。 她这才走了过去,却还是站着的,目光落在安和的面容上。这姣好的面容,其实在这里也是可惜了。说是囚住了江皎云,他们又何尝不是。 安和朝她眨了眨眼,轻笑出声,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见了我眼睛不乱瞟的。” 自然不同,江皎云不是男子,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不说那么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安和起身,朝着江皎云走了过去。 江皎云颔首,道:“安和姐姐,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这里?” 短短几日的相处,江皎云自以为她已经能够摸清楚安和的心思了,问出这种话,似乎没有什么罪过。但安和接下来的话,却让江皎云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逃计划 “你想离开?”安和忽然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许多。 江皎云隐隐约约有预感,她说错了话。但这便是她来的目的。若书能够从安和这里得到她能够满意的答案,或许可以省下许多功夫。 但这样的想法到底是空谈,安和没有言语,沉默了许久。她沉默的时间越是长,江皎云越是不安心,哪怕是一个否定的答复也好。 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安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你是说,你想回去?” “我不愿意在这里。”江皎云回答。 安和突然走上前,一改往日的温和,她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江皎云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不仅仅是江皎云,恐怕就连安和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安和没有停下来,江皎云还在懵逼的状态,她又是一巴掌,比方才响亮的多在安和第三巴掌打下来的时候,江皎云麻利地躲开了,离安和几米远,生怕这个女人再度发疯。 江皎云皱着眉头,道:“安和姐姐,难道你就不想离开么?” 安和浑身发抖,江皎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清楚安和一定也是 想要离开的,只是比起来江皎云她连一点希望都不曾有过。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这才来几日,就有了这种打算。这里有哪里不好,你说?”安和暴躁的样子和往日不同,江皎云几乎怀疑这个表皮下换了一个人。 但仔细考虑过后,她并不后悔问安和这种话。如果没有想过离开,安和就不会在没有事情没有人在的时候呆呆地看着远处发呆,不会在有新人到来的时候发出淡淡的叹息。 “我,从未想过离开。”安和平静地回答,“也不能够离开,我们一辈子是要服从主上的,这是我们的使命。至于你,不要以为我对你过多关照,你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说到底,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出去吧。” 她的语气格外冷淡,江皎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依照安和这个时候的愤怒程度,不把她大卸八块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江皎云颔首,虽然依依不舍,却还是走了出去。算起来她来到这里还没有一周,的确是有一点蹬鼻子上脸。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下去,江皎云的心始终是紧绷着的。奇怪的是,安和这种态度她并没 有厌恶,反而多了一层圣母一般的悲悯。 江皎云在心里想,大抵是她疯掉了,这种念头也能够在脑海里出现。其实江皎云此番所作所为,对自己的弊处还是很大的。比如说,她忽然发觉以前安和给她开小灶的举动完全没了,才是与安和不愉快的第一日,江皎云就有一点受不了一日只吃一顿饭这种悲惨的事实。开始的时候给自己立下的旗子瞬间倒塌,不过半日,江皎云便自己屁颠屁颠去了阁楼,想要找安和好好赔罪。 安和丝毫不理会江皎云的撒娇,反而自个傲娇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来告诉江皎云不见客的,是她的小丫头。 扪心自问,安和已经做的够多,没有像一般包租婆那样以无休止克扣自己的员工为荣。站在阁楼前,讲教育好声好气对那看起来年龄不大嗓门缺不小的小丫头说道:“小丫头,你去告诉你安和姐姐一声,我想要见她,她不会不见我的。” 江皎云哭丧着脸看着那小丫头,自个也是哭笑不得。都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着想她也不在乎这一点脸面。但那小丫头的脾气还是生硬 无比,冷淡拒绝了江皎云的请求,“想得美,你这样的姐姐见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回去好好做你的事情,姐姐已经算对你好的了给了你轻松的活计。” “我饿啊!”江皎云哀嚎一声。 小丫头却渐渐疑惑了起来,问道:“你找姐姐,便是因为你饿,没有别的了?” 她看这小丫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兄弟,不然你以为一个……大男人能够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磨蹭不走。虽然说这里的饭不好吃吧,但毕竟填饱肚子最重要。行行好小妹妹,我不要见安和姐姐,就是想讨口饭吃。”其实这里虽然只供一顿饭,但分量足够,只是江皎云没有一顿吃饱三日不饿的胃口,她吃东西自以为快,但到那些人的面前就是孙子,吃了第一碗就没有别的份了。 在江皎云的软磨硬泡下,小丫头终于去找了安和,留着江皎云一个人在楼下等候。 那丫头上课楼,安和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小丫头在楼梯前磨蹭了好一阵子。 “柒柒,可是行云找我?告诉她不见。”安和想也没想,直截了当给了答复。 “姐姐不是,他 不是来找姐姐……”柒柒皱了皱眉,忽然义愤填膺起来,“这家伙,是因为自己一顿饭吃不饱才来找姐姐的!姐姐不见他没有关系,给点吃的他自己就溜了。” 安和忽然笑出了声,之前的阴郁也跟着一扫而空。她对着柒柒摆了摆手大抵是同意了江皎云的要求,继而垂了眸子,“说来奇怪,我身上的香粉,似乎对这小孩一点用都没用。” “他也就是个毛头小子,哪里会懂那些,自然就没有反应了。不过,姐姐不是向来都不喜欢被强行散在身上的香粉,这难道不是好事。”柒柒说着,领了命下楼,从始至终没有看到安和那不甘心的目光。 江皎云在一番挣扎之下,再一次拿到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伙食。其他人对江皎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江皎云实在是太小了,瘦弱没有一点竞争力。 吃饱喝足的当天,江皎云便开始了她的计划。 这段时间有安和的庇护,江皎云有大把时间来探测地形。二皇子虽然有威慑力,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不能够让每个人都信服。江皎云相信,人无完人。 第二百章 没有被放弃 守卫虽然都是受过训练的人,然而时间久了,懈怠是常有的事情。经过江皎云日复一日端探查,她终于发现,在某一个拐角的侍卫与他人不同。 那侍卫对主子的衷心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烈,也不是十分的敬业。 起码在江皎云偷偷看的时候,他已经打盹了许多次了。但每个偷偷睡觉的人却都有常人没有端超能力,若是有人靠近,必然会瞬间醒过来,江皎云没有不惊醒他的能力,然而除过这个侍卫,她却找不到别的能够离开的地方。 是夜,再一次轮到这个不称职的侍卫守着围栏。 江皎云潜伏在黑夜中,借着月光,看那睡眼惺忪的侍卫。 侍卫手里拿着长枪,长枪抵在地上,自己自顾自偷偷打盹。但一有什么风水草东,却会忽然醒过来,警觉看向周围。江皎云捡起了一颗石子,把石头精准丢在了那侍卫脚下。 侍卫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去看,背后却空无一人低头的时候,也没有弄明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清醒了一点。不过清醒不了多久,再一次浅浅睡去。 江皎云时间感很好 ,在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虽然没有明确地把来时所有路程记下,但江皎云却记住了每一个拐角的位置以及需要的时间。 马车到这里也走了两个时辰,她唯一可以笃定的是,这园子没有离开武城。她不断的向安和索取事物,稀粥类的东西自己吃了,留下了馒头窝窝头这样耐放的东西,当做她逃离这里的干粮。 一切准备就绪,若是逃不出去,被人抓住好过与那些抗不过去毒气的人一样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神洗了一口气,等到那侍卫睡着的时候,江皎云再一次扔出去了一枚石子,落在侍卫脚下。 他再度惊醒,却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现。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温水煮青蛙一般,开始还会有反应,但之后不论多大的动静也不能够让这个守卫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了。 便是在这一刻,江皎云小心翼翼过去,翻越了栏杆。 她在心中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在这一刻实现。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月明星稀,一轮月亮把江皎云的影子踩在了她自己的脚底,树影婆娑,在微风起时瑟瑟抖动,本就没有多少 的落叶忍心落下空枝,在空中旋转。江皎云打了个哆嗦,却不敢跑起来,一步一步挪动。 她紧张地闭起了眼睛,走草少的地方,踩在砾石上,缓慢挪动。 忽然,侍卫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透过朦胧月光和江皎云对视。她离这侍卫已经是很远,不惧怕短时间被追上。在发觉自己被发现了的一瞬间,江皎云拔腿就跑,顾不得背后人穷追不舍。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这里过着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活,体能也跟着降了下来。那守卫一呼百应,其他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她拼命地跑,用尽了浑身力气,只希望可以摆脱这群人。江皎云已经勘测过,远处是密密麻麻的竹林,只要挤进去,短时间他们追不上来。她有自信,这些人不会为了她穷追不舍到这种地步。拉开距离,就胜利了。 抱着一腔热血,江皎云已经到了竹林前。竹子伸出来的刺到底让她迟疑了半晌,但在犹豫不决中,她还是选择了一脑袋扎进去。 忽然间,江皎云的身体被人生生提了起来,接着以她根本不敢想的速度离地,跳入竹林空旷的地方,又起身,终 于和守卫拉开了距离。那些守卫在到了竹林前,已经知道追不上江皎云,却并没有舍弃追逐,分成了两拨人寻找。 江皎云心有余悸,被人抓着又不敢动弹,到了远处山脚下,才在大树跟前被拎着他的人放在了地上。 江皎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把蒙面巾拉到了下巴下面,眼神冰冷,却没有恶意。 江皎云正在思索这个人之前在哪里见到过,便听他道:“随行。” 起先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江皎云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的名字,谢青元的暗卫之一,与随影齐名的随影。 她的大脑“轰”地一声,头痛与耳鸣混杂,错愕看着随行,却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眼眶大滴大滴划下,如同久旱逢甘霖,没有激动也没有热切,只是安心。 江皎云一把抹去了眼泪,在朦胧的夜里也不知随行看到了多少。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路过么?” 随行给了江皎云满意的回答,“主上回京,放心不下这里,让我来看。” “所以,其实你一直都在?”江皎云热切看着随行,随行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江皎云低头 思索了好一阵子,突然目光务必肯定,也不再躲藏,认真说道:“我原先以为我回不去了,才想方设法逃脱就好。但现在不一样,看到你就像看到谢青元,安心许多。” “所以?”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青鸢来过这里,他们背后的主使定然是二皇子,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阴谋。”江皎云道。 随行不假思索道:“我也是才知道有这种地方。” “看来二皇子瞒的很好,是时候反击了。怎么允许他们把青鸢这种奸细放在谢青元身边,不允许我们同样安排奸细。所以我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我觉得我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江皎云收了眼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随行不想随影那么随和好说话,他板着脸,重新把面巾带上,只说了两个字,“胡闹。” 当然是胡闹,要是江皎云深思熟虑,就不是她了。但胡闹也有个度,她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已经取得了安和好感,在这里有吃有喝,还能够学习种花,武城气候好,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新财路的大门。” 她说的无比认真,随行眉头皱的更加深。 第二百零一章 抢饭碗 随行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拒绝,江皎云可以凭着性子做事,也可以深思熟虑,但在随行这里没有上级命令便不会迈出多余的步子。他道:“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必须由我去报告主上,才能够定夺。” “现在那些人可是在找我,若是我回去,还有能够混入的几率。晚一点,就一切都不好说了。”之前江皎云想方设法离开,是因为她没有自己能够在这里呆到他们主动把自己放出去的心思,也怕错过一次机会,就再也回不去。有了随行的出校如同谢青元在她眼前,便什么都不怕了。 “随行,我是认真的。”江皎云盯着随行的眸子,“他们种这些东西,应当是为了牟利。作为一介皇子,要这么多的钱财,你没有好奇是为什么吗?若是他自己开支,根本没有必要,哪怕再贪财。” 江皎云说着,忽然想起来一点有看过野史说历史上某一位皇帝,因为太过于喜欢游山玩水国库消耗过大起了蝴蝶反应。 她撇了撇嘴,却还是坚信自己的观点。 “我不能做主。主上说过,若是你遇到麻烦,一定倾尽全力把你带回。”随行说的轻 巧,然而他忽略了现实因素。江皎云已经取到了裟椤花的样本,然要彻底揭穿他们的阴谋,现在所拥有的远远不够。 已经有人搜查到了这里,只是他们不相信江皎云跑这么快,才试图去更可能的地方搜寻。随影不语,江皎云继续道:“若仅仅是一个没说什么分量的农工,他们哪里会这么在意,哪怕安和对我态度有微妙的区别。” 所有的与众不同都指向了一个方向,若这是具体,便是从许多年前就开始谋划的大局。在这动乱中无人发觉二皇子潜藏的阴谋,才是所有问题中最恐怖的一节。 随行随行沉默了,不知所措,他奉命行事是惯例,对突发情况显然不够果断。江皎云的杀伐决断之气,反而要胜过随行。 眼看着已经有人要摸索过来了,江皎云心意已决,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的步子,哪怕是随行也不能够。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皎云果断朝着庄园的方向跑去。她不能够直接被这些人抓住带走,这个时候庇护显然重要得多。 随行不再阻拦江皎云的决定,他再一次追了上去,带着江皎云跑。他的速度要敏捷的多, 很快便在那些守卫抓住她之前,把江皎云送回了园子去。 他从后面绕过,将江皎云放下的时候,再一次叮嘱道:“不管怎样,你的安危最重要。若一旦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把你带出去。” 有了随行的话,江皎云放心多了,也不再惧怕接下来未知的挑战。 那些黑衣人并没有看见江皎云的脸,其他人也纷纷出来凑热闹。忽然看见江皎云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不免都吃了一惊。 “哥们,你不是逃走了吗?”有个男子戏谑地问道。 江皎云摊开了手,道:“哪里的事,我不过是肚子不舒服,现在回来就看见你们在这里凑热闹不知道怎么了。” 那人脸色一变,道:“坏了,那你赶紧去找安和美妞,她以为你跑了说着要把你大卸八块呢。” 江皎云长出一口气,这里的守卫和谢青元的人比起来也不过如此,只是数量多,所以相比起来二皇子现在的处境的确有危机。她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安和的屋子前,隔着一个帘子,江皎云看到安和在那便坐着,手撑着脑袋。 她小腿忽然一痛,回头才发现是柒柒。柒柒瞪着江皎云,奶 声奶气怒道:“你还敢回来,最近安和姐姐身体不好,一直吃不下东西,你又惹她。” 都说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最重,其实不然,女人是更容易同情女人的。听说安和吃不下东西,江皎云一边是有些同情,一边自己的职业病也犯了。 这么久没有摸到厨具,江皎云居然有些怀念过去忙碌的日子。 “吃不下东西还是因为厨子的水准不够,明天的早膳,我可以给安和姐姐准备么?”江皎云一边询问,一面搓了搓手。 柒柒满脸不信,“救你,你也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流民,怎么会那些东西。我告诉你,你不要想着投机取巧讨好安和姐姐。今天出逃的不是你,如果是你,你看看安和姐姐还会不会顾及你。” 柒柒翻了个白眼,瞪了江皎云一眼。分明是一个小丫头,却有有这一副作态。但没有让江皎云不适应,反而越看这个小孩子越发觉得滑稽了。 他们抓逃走的人自然是没有抓到的,在江皎云回来了以后才开始点人,不出江皎云所料,一个都没有少。江皎云死不承认,他们也无计可施,只好作罢。 第二日一大早,江 皎云去忙自己活计的时候,居然没有多少败掉的花。似乎天气越冷,这些花的长势越好一样。 她转而去了给安和做饭的时候,柒柒似乎是这里除了安和唯一管事的人,给安和做饭的厨房和他们是分开的。江皎云蹑手蹑脚走进去,刚一进屋子,便看到厨师把胡萝卜与白萝卜炒在一块,现在要开始放盐了。 江皎云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屑一顾道:“安和姐姐要不要这么惨,吃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柒柒注意到了江皎云的存在,过去便要踢她的腿。江皎云急急忙忙闭嘴,往后退了两步,道:“柒柒小姑娘,安和姐姐不想吃东西的原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这做的是什么东西,换做是我我也不吃。” 她自高自大的态度让柒柒很不满意。 柒柒摆了摆手,对厨子道:“您今天歇着吧,这不知好歹的叫嚷了一天自己会做饭,就让他试一试。要是他做的不好,我要把他手给剁了。” 说这话的时候,柒柒是笑着说的,江皎云的心上蒙上了一层寒意。 她很想在柒柒圆润的脸颊上捏一把,但要是动手了,恐怕这手真不保了,只好作罢。 第二百零二章 好感上升 走到案板前,江皎云随手拿起了一根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黄瓜,飞刀正切,又反过来切。 收刀,黄瓜还在案板上躺着,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就在柒柒要嘲讽的时候,江皎云把黄瓜从一边提了起来。黄瓜并没有段,只是被切成了许多小丝,而又奇妙的连在了一起。 这是江皎云过去总结出来的经验,面对门外汉,秀技是很有必要的。 黄瓜放在盘子里,江皎云很熟练加佐料。而后,又拿过鸡腿,剔骨的速度让厨子也汗颜。 柒柒目不转睛盯着江皎云,这一点能力忽悠小孩子足够了,但没想到连厨子也跟着张大了嘴巴。 她没有做太多华丽的东西,家常小菜足够。安和吃不下东西,因而她做的所有菜都是清爽的,看起来倒是有了夏日的味道。 醋熘小油菜,蓑衣黄瓜,蒜蓉冬瓜,清爽芦笋。 柒柒对江皎云的不屑一顾,早已经变成了无以复加的崇拜。她眨了眨眼睛,语气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却还是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道:“看起来倒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柒柒早已经忍不住拿起 筷子打着给安和尝菜的名义,把菜塞了满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幸福的笑容,如同三月天一样暖意洋洋。 厨子自愧不如,神色黯淡走了出去,江皎云在这个空档把菜装盘,对柒柒道:“你可以给安和姐姐端过去了。” 比起来原来这里厨子的惊叹和柒柒的点评,江皎云更想知道菜合不合安和的胃口。 每样菜只是装了小碗,一碗饭和一份汤,由柒柒这么个小不点拿去给安和。 江皎云没有跟过去,坐在花的小围栏边上,看那些人劳作。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天他们的精力比起以前已经削减了不少。但有吃有喝还有地方落脚,新来的人没有一个人露出不满足的表情。 这些天的相处江皎云的警觉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在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迟疑,从地上弹了起来。来人是柒柒,柒柒脸上带着笑意,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不似以往那么高傲,而是欢呼雀跃叫了一句:“行云公子。” 这公子听得江皎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捋了捋自己的手臂,歪着头看柒柒,不必说也知道是自己的厨艺惊艳了安和,才使得柒柒 也开始对她有了好脸色。 “你正常一点,不要这么叫我,怪不习惯的。”江皎云一本正经道。 果不其然柒柒又露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表情,“切”了一声,才漫不经心道:“安和姐姐要你过去,你最好快一点不要让她久等……” 柒柒话还没有说完,江皎云已经先一步跑开了,只留下柒柒一个人凌乱。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江皎云的背影,若有所思。早已经知道安和要找她,江皎云做足了准备。她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找别的差事做,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继续和裟椤花打交道,江皎云不能保证她不会与其他人一样反噬。 到了安和的屋子,安和平静地坐在地上,拿着小罐子在捣什么东西。走过去的时候,江皎云才闻到了香味。大多时间,安和毕竟也还是女子,喜欢这些香膏香脂无可厚非。 听闻做出来的香膏是可以吃的,江皎云便呆呆地看着香膏,舔了舔唇。 “行云,你来了。”安和说着,却没有停手,回头冲着江皎云柔和一笑。哪怕是她,面对安和这姣好的面容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道:“坐这 里。” 江皎云没有推辞,过去坐下了,目光却还在她手里的罐子上。安和也注意到了江皎云的动作,顺手把罐子递过去。 她拿过了罐子,便用手指捏了一点香膏,放在舌尖舔了舔,香甜的味道瞬间刺激了味蕾,使人心旷神怡。 安和便咯咯笑着,目不转睛盯着江皎云的动作,“好吃吗?” “安和姐姐做的自然好吃。”江皎云干脆回答。 安和忽然靠近了江皎云,她身上的香味似乎把江皎云笼罩了起来,如痴如醉。她看着江皎云,睫毛微微颤动,又靠近了几分。 “你是流民?我不大相信,有这么好的厨艺却为了谋生来到这里,怎么奇怪。”安和低声道。 江皎云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安和远了些,爽朗一笑,“不是每个流民来到这里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是流民,过于这个流民以前有身份,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 说罢,江皎云自己想了想,其实哪怕她不是流民也没有什么身份,不过用来忽悠安和倒是已经足够了。果不其然,安和长叹了一声,居然轻而易举接受了江皎云的说辞。 她神色忽然变得落寞,眼里明明灭灭的光让江 皎云不大自在。许久,安和才郑重其事道:“既然如此,你就就在这里。以后你不必去那花园吸毒气,留在厨房,我保你不受伤害。” 安和说的格外霸气,又那么一瞬间江皎云真的要以为安和是姐姐了。 她点了点头。安和这才笑出了声,她忽然抬起手在江皎云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江皎云迟疑半晌,便正色道:“安和姐姐为什么说那是毒气,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我不介意和你说实话,不仅那花是毒花,花香也是毒气,接触时间久了没有人能够平安无事。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方才尝的那东西,是朱砂草的花,也是裟椤花的解药。”安和向江皎云耐心解释,和她心中先前所猜测的一样。 江皎云没有询问,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安和看。 安和对江皎云也实在宠溺,她不过是目光迫切了一点,安和就忍不住继续对她说道:“如果把花炮制做成粉末让人吸食,吸食了花的人很快就会上瘾,一日不吸便寝食难安。所以,这花是用来赚钱的,不过你一定不能这么做,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安和说的轻巧,江皎云却更加焦躁不安。 第二百零三章 情愫渐起 当今皇帝不是个贤能的君主,如今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有很一部分功劳是前人打下了基础。江皎云能够感受得到,现在的朝廷已经开始腐败,但还没有到彻头彻尾烂掉的地步。但谢青元被针对,若是二皇子继位,才是噩梦的开始。 她语气跟着发颤,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听姐姐这么说,这坑害的岂不是无辜百姓了。” 安和想了想,道:“那也是那些人活该。” 在她的话语中,仿佛人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对于利益的看重,是出乎了江皎云预料的。 即便现在不知道他们最深入的打算,江皎云也不能够在知道了有这样的产业链的情况下还要坐视不管。 安和没有同江皎云再说过多的话,这充满了火药味的讨论就此结束。目前脱离了险境,江皎云才难得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和忽然靠了过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瘦弱的肩膀自然不能够完完全全给安和提供一个依靠,但安和也不在意。江皎云的身体僵住了,不敢动弹。 女子的身躯与男子是不同的,女子的柔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再飒爽的人, 也很难有结实的肌肉。 她生怕自己被安和看出来,但好在江皎云身体不大出汗,扛了这十多天没有洗沐也不会有味道。 安和笑了笑,搂住了江皎云的腰,“你就这么喜欢叫我姐姐?不能够有特别的称呼吗,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江皎云咧嘴笑了笑,安和的举动在江皎云看起来已经是过于暧昧了,但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把其他的事情与安和的举动联想到一起。 在这个时候,偏偏江皎云没有想到自己是以男儿身份出现的,自然没有推开安和,任由她怎么样。安和松开了手,下巴搭在江皎云的肩上,低声呢喃道:“到底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江皎云看不出来安和的年龄,听安和这样说,却反驳道:“我可不是小孩子,我今年已经……”迟疑了半晌,十六岁怎么都说不出口。 “十几岁,怎么不是小孩子了。个头也没有别人高,不过现在已经与我一般高了,过些年大概会高我许多,我得仰视你。” 安和说话的时候,仍旧是笑着的,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她大概是不会给安和仰望的机会了,但说起来安和也大不了多少 ,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江皎云终于警醒,表情跟着凝滞。她细微的变化安和看在眼里,却微微慌了神,松开了手,整理了自己凌乱的发髻,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江皎云认识安和开始,不知她叹了多少回。蹙起眉头的时候,安和也是格外优柔,身上成熟的韵味与少女的容颜交加。 “行云,那一天逃出去的是你,对不对?”安和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江皎云诧异看着安和,却为自己辩解,“安和姐姐,我不是在这里呢。” “你不用说这些,我知道是你自然知道,不过这一次我不计较,以后不要耍花招。”安和说罢,站了起来,江皎云也知道她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出了安和的屋子,她不由得暗戳戳在心里想,女人的心思就是难猜。前一刻还你侬我侬,下一瞬间便一本正经,威严浓重。 但她的这一举一动还是引起了安和的好感,江皎云有了自己的屋子,还有了可以施展厨艺的地方。至于那个先前在这里的厨师,江皎云承认她抢了生意,不过这种愧意没过多久便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在她为安和做饭的第三日,安和照例 在柒柒的服侍下用膳,而后柒柒找到了江皎云,面色凝重。 江皎云在琢磨厨艺,忽然看到柒柒一脸要吃了她的表情,不禁以为她今天做的东西不合安和胃口,吓了一跳。 柒柒清了清嗓子,道:“行云,今天安和姐姐要出远门。” “那就是说,要给我放假咯?”江皎云微微有些兴奋。 “想得美,安和姐姐要带你一同去,具体的姐姐要亲自和你说。动作快一点,不要让安和姐姐久……”柒柒话没说完,江皎云便飞也似的跑了。 “等。”柒柒吐出最后一个字,看着江皎云的背影,震惊了许久。 到了安和的屋子的时候,安和已经梳妆打扮好了,桌上留着一套男人的衣服。 看到配色,江皎云便知道是男人穿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江皎云一个假男人,她下意识明白这是安和为她准备的。她没有推脱,走到安和身边,看着她道:“安和姐姐,要我换上?” “嗯。”安和看了她一眼,弯眸笑了,“就在这里换。” 江皎云瞬间怔在了原地,却还是拿起了衣服。安和伸出手拦住了要离开的江皎云,道:“不要走,就在这里换 ,我不看便是。” 哪怕她说的是真,江皎云也感到为难。 她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在安和面前,而是现在越是和安和离得近,越是处境艰难。安和对她的好感每多一分,江皎云被发现不是男子后的后果便严重了一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唯唯诺诺道:“安和姐姐,我还是回去换衣服,这里毕竟是你的屋子。” 安和“扑哧”一笑,乐道:“你不是觉得在我这里影响什么,你是不好意思了。” 江皎云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才不再安和这里换衣服的。 其实到了现在,江皎云还没有发现,她越是拒绝,安和对她的好感就越是浓重。 人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于其他男子来说,不论从哪个方面,安和都有极其强大的吸引力。因而越是安和吸引不到的人,才越是让人着迷。 安和到底还是妥协了,没有强迫江皎云留下。 江皎云得到了安和的吩咐,抱起了自己的衣服,丝毫不顾及其他一溜烟便没影了。 终于到了自己的屋子,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那个时候的经历,不由得脊背发凉。 第二百零四章 大人物 换好了衣服,他们今日就要启程,安和丝毫没有给江皎云缓和的机会。她好不容易从安和哪里离开才松了一口气,又被安和拉去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这个状态在安和面前能够假装多久,已经是有了想要离开的意思。然而每每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有某种无形的力量让江皎云继续坚持下去。 后来每一次想到这个时候的事情的时候,她都会疑惑,怎么都想不通那个时候的毅力到底是什么。 江皎云不熟悉来的时候的路,因而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去的是什么地方。 一直到路过了武城,再走的时候,她才蓦然觉得眼前的路程开始熟悉了起来。 江皎云的心也不由自主哽住了,她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身份和安和坐了同一辆马车的,但是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路过武城,恐怕江皎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是越界了。 好在安和在这个时候是有分寸的,没有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与江皎云主动攀谈也不曾有过。 江皎云好奇地看着安和,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问道:“安和姐姐,你 怎么一直坐着不说话?” “怎么了,不舒服?”安和没有回答江皎云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江皎云嗨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脑子木木的不知是为何。 她摇了摇头,道:“又不是第一次坐马车,哪怕不习惯现在也差不多习惯了。我只是不知道,我们现在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去什么地方?” “带你见见世面。”安和忽然狡黠地笑了,弯起了眼眸,眉眼弯弯,像小孩子一样忽然靠近了江皎云,“这一次我想要带你去见一个大人物。以前都是带柒柒一起去的,今天柒柒不舒服,所以我想带你去看看。你到时候好好表现,若是能够得到赏识,就后顾无忧了。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其实我心里清楚,只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决定这些事情。” 江皎云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以前和青鸢见面的时候,安和都没有说这是一个大人物。要比青鸢还要厉害的,除了二皇子,江皎云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谢成川,这个名字就像噩梦一样,烙在了江皎云的脑子里。 她讪讪笑着,看着安和,道:“既然安和姐姐已经说是 大人物了,那岂能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轻而易举见面的。安和姐姐,我忽然觉得在这里就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愁虑,不想有什么好的前程。” “男儿怎能没有志向,你不必紧张,他不是坏人。” 安和越是这么说,江皎云的心情越是奇怪。一个能够不顾自己家国的人,说他不是坏人,根本说不过去。但江皎云哪怕有满腹怨言,如今却也不好说,只能够把想要反驳的心里都安按捺在了心里。 一路忐忑,到下车的时候,江皎云终于忍不住,在路边反胃了。 安和跟着下了马车,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目光,紧张走到了江皎云的面前,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江皎云强忍者没有让自己吐出来,却还是对安和道:“安和姐姐,你看我现在的情况其实没有多好,就不要安排我去见什么大人物了吧。再说了我也没有准备什么,要是人家一问三不知,这对姐姐来说也不好。” 安和迟疑了一下,江皎云的目光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恳切,哪怕是安和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她终于妥协,江皎云这个当事人还没有说什么,安和却 已经是满腹的不甘心了。 她点了点头,却凝重道:“待会我去见的时候,可以让人把你带到幕后。我们会在这里住几日,若是你想表现,我可以给你寻找机会。” 江皎云叫苦连天,哪怕在这里呆一日都是噩梦,事情似乎又超出了江皎云可以考虑的范围。 她故作镇定,还是决定见好就收,答应了安和的要求。、 这看起来是一座府邸,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装饰却都像是翻新过的一样。 一进屋子,迎面摆上的便是不知道那个年代的古物了,要淘到这个东西自然价格不菲。 江皎云没有和安和走正门,而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进去。哪怕是一个小门也有模有样,这一看是谁的作风,一目了然。 她被安顿在了后院不起眼的地方,这宅子江皎云没有仔细走过,但看正门和侧门的距离,便知道府邸的原主人非富即贵。自然不可能是谢成川的府邸,看来又是想要巴结谢成川的存在。 哪怕当今皇帝不发愁自己的江山,在江皎云看起来,也似乎有了气数将尽的势头。 江皎云到了该是她居住的地方,比起来在园子那生 活,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反倒是该放松的时候,江皎云的心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心里无限忐忑,生怕自己被谢成川发现了以后大卸八块。 不过到了夜里,江皎云才知道她的忧虑过分多余,这么大的地方且不说谢成川会不会闲来无事一一走过,哪怕是走,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华灯初上,江皎云坐在院子里,左思右想,现在安和给了她见谢成川的机会,她居然也有那么一丝心动,想要去看一看谢成川。但每每有了这样的念头,江皎云都会告诉自己,这想法真是离谱的不行。 胡思乱想着,头顶有鸟飞过,发出了嘶鸣。 这大半夜的还有鸟儿没有休息到处乱飞,江皎云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又走到了院子里面,一边在心里感慨,没想到一个府邸安排客人居然又院子,才知道她以前以为的在城里已经算得上很好了的宅子有多么磕碜。 正如此想着,忽然天上掉下来了个什么东西。 江皎云起初还以为是鸟屎,定睛一看却又不像。但这样不那么柔和的月色里,到底看不出来,然而定睛看的时候却又觉得比鸟屎大了一点。 第二百零五章 天外纸条 江皎云到底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慢慢悠悠走了过去,到了她以为的鸟屎前面的时候,才发现那真的不是鸟屎,而是一个小小的筒状的东西。 江皎云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抬头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鸟在。 她忽然想起来方才听到的嘶鸣声音,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那哪里是什么鸟叫,鸟的叫声不是这样的。只是她看到了有鸟儿飞过去,才下意识以为那是了。 但哪怕知道是人为的,江皎云还是无厘头,没有一点思绪。 她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最后的做法还是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有什么分量,这筒子似乎可以打开。走到了有蜡烛的地方,江皎云才把这东西打开了,里面有小纸条掉了出来。 江皎云展开了纸条,上面是豪气地字,“去见谢成川。”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这个时候让他去见那个大魔头,无疑是去送死,被认出来的几率很大。但江皎云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纸条是谁写的。 没有任何署名,再仔细想这个过程的时候,她才忽然觉得是自己被那鸟和鸟叫声 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有意识到这纸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是仔细想,似乎也不是平白无故从空中落下来,倒是有人抛进来似的。 她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若是江皎云想要叫人的话会有下人来,但此时此刻她并不像这么做。 抱着怀疑的念头,江皎云进了屋子,又拿出来了纸条反反复复看。她没有见过谢青元或者是随影,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字。这字体与以前青鸢假装谢青元写出来的也不同,但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有功底,否则字也不会这么强劲有力。 江皎云是没有办法去联系随行,但一想到危险的时候还有随行在,便又安心了许多,隐隐约约觉得这信与谢青元有关了。 带着这纸条和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江皎云沉沉睡去了。一大清早,江皎云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便有了下人找到江皎云,要她用膳。 江皎云还是记挂着那纸条,多日不见在园子的生活并不好,她的装扮也和过去不一样。江皎云开始觉得,这个样子出现在了谢成川的面前,似乎也是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让自己蒙混过关的 。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对来的人说道:“我要见安和姐姐,麻烦你们替我去说一声。” 下人没有和江皎云多说什么,吃了这些并不和她胃口的东西,下人便端着餐具,走了出去。 遇见了这些哑巴一样除了奉命行事便没有其他举动的人,江皎云的心情又开始压抑起来。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动摇。 安和很快来到了这里,屏退了一众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在。 她似乎是早有预料似的,一看到江皎云便开始笑,道:“你叫我来做什么,我现在可是很忙的。要是你想要走,恐怕是没有办法。” “安和姐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我想要见你说的那个大人物。”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信是安和忽悠她写下来的,但转念一想在安和面前她没有暴露出来什么,安和心里她应当是不知道要见面的人是谢成川,自然不会直呼其名了。 安和压抑住了自己的诧异和喜悦,道:“你不是说了,不想见,就想这么安逸着么,怎么现在改变了念头。” 江皎云还是没皮没脸地笑,说着与自己的本心相违背的话,“有两 个原因,一个是想要安和姐姐高兴,不想让姐姐的希望落空。还有呢,好男儿自然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赏识的。” 她这种官方的回答安和很是满意,趁着安和的心情好,江皎云便又表明了自己的要求,“可是安和姐姐,我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要是就这么去见了姐姐嘴里说的什么大人物,自然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所以,能不能再不见到那个人的情况下和他交谈?” “你今天的声音不太对劲。”安和说道。 江皎云笑了笑,道:“昨晚没有睡好,似乎有一点着凉,上了嗓子,说话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你还能够去见主上吗?”安和在江皎云面前,已经毫不忌讳撑谢成川为主上了。 江皎云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安和姐姐,我不过是嗓子伤到了,但脑袋没有坏掉。” 安和自然是高兴江皎云能够这么想,她早已经看出来江皎云和其他人的不同,也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少年”,才会想办法给江皎云争取机会。 她这么配合,也让安和松了一口气。 安和终于正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道:“其实你不必担心, 在见新人的时候,主上是不会让人看到他的容貌的,你们之间会隔一个帘子。到时候主上问你话的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紧张,主上不是喜欢刁难别人的人。你也不用自卑,主上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若是江皎云不认识谢成川,八成就相信了安和的鬼话。 他们到底是立场不同罢了,安和自始至终都相信谢成川是个好人,而在江皎云看起来,她就像是个邪教头子,天知道给底下的人进行了什么样子的洗脑,才会让他们明明已经知道谢成川是在做丧尽天良的事情,却还是觉得他是救世主一样的人物对他忠心耿耿。 她自嘲地笑了笑,但表面对安和还是逢迎,敷衍点了点头。 安和自以为她的话江皎云都听进去了,笑着揉了一把江皎云的脑袋,“现在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到时候可不要紧张。毕竟你是我推荐来的人,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她不说还好,一说江皎云的压力就直冒。江皎云安慰自己,只是小小的面谈,不会有大事,然而心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加快了。 第二百零六章 面谈 虽然在江皎云看起来二皇子一直是一个显得没什么事情的人,在她被谢成川俘虏去了的那个时候,每一日见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吃东西,变着花样难为她。 除此之外,似乎就是看美女跳舞了。 因此在安和对江皎云说他们的主上很忙,江皎云要见他们的主上的时候还要等一日,她更是无语。也许谢成川所谓的忙,就是多吃点好吃的多休息几日,给他手下的人造成一种他很是牛逼的错觉。 和江皎云说完这些话之后,安和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这个时候,安和对江皎云越是上心,江皎云心里的感觉便越发的怪异,不免想要和安和保持距离。 作为女子应当心思是很细腻的,安和却一直没有感受到江皎云有时候想要避开的心思。 终于到了谢成川自己嘴里说的可以见江皎云的时候,江皎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去做一个简短的面试。这个面试对于她来说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但她心里清楚面试官是个十足的傻子,所以有了一种纠结的心态在其中。 被几个婢女带领着,江皎云到了谢成川住的地方。 也不 知道是把哪一位达官贵人的府邸占了,这一路走着,哪怕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多的交流,单单是看着走过的路上的风景,江皎云也不免觉得谢成川的生活奢靡且安逸。 她与谢成川的见面是在一个阁楼,她与谢成川之间被一个不透光的帘子隔了开来,看不清楚谢成川的面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以往的时候,江皎云总觉得现在的谢成川身上多出来了许多正经的气息。 江皎云毕恭毕敬坐着,什么也没有说。 谢成川倒也不拖延时间,直白说道:“安和说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告诉我你可以重用,但毕竟是安和的一面之词,所以我要见一见你。” “是,安和姐姐一直很器重我。”江皎云道。 她的声音因为感染了风寒变得和以往有些许不一样,现在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又故意压着嗓子,谢成川虽然觉得声音有一点熟悉,却也猜不到江皎云的身上去。 他点了点头,道:“还是个小孩,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了。”江皎云答道。 谢成川丝毫没有刁难江皎云,只是道:“若你真的有才能,我不会介意你的出身。在 这里,出身算不了什么,有才能才能够得到重用,你不用自卑,这里许多人的出身都不怎么好,但我,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从这里开始,江皎云对谢成川抵触的情绪少了一点,不论在哪一个朝代,出身无疑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他能够有这种觉悟,江皎云还是十分刮目相看的。 但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却让江皎云怎么都想不通,仿佛他是一个人格分裂一样。 江皎云终于忍不住,现在难道有可以和谢青元见面的机会,自然不容错过,便问道:“可是主上,我斗胆问一句,主上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谢青元听了江皎云的疑问,有些许不明所以。 江皎云只是一时激动,才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掐头去尾,他当然理解不了。 清了清嗓子,江皎云才继续说道:“主上种的那些花,我理解不了是做什么用的。” 话到嘴边,江皎云改了一种问法,才显得没有那么唐突了。 江皎云看不清楚谢青元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谢青元没有告诉江皎云,“想要知道,你若是为我所用,我自然会让你清 楚一切。但现在,你似乎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谢青元的话没有错,江皎云才不再继续问下去。 “你没有和其余人一样贪图暂时安逸,便足以证明你和其他人是有区别。你倒是说一说,你有什么才能?” 这话问的突兀,江皎云脑子飞快运转,她唯一的才能便是做菜,但说了做菜,一定会被谢成川发觉。除此之外,有什么才能,她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许久,江皎云才回答:“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不过对草药有一点了解而已。”学厨艺的人,多少会对养生有些许了解,这便要求他们掌握许多关于草药的相关知识。不过比起来专业的人员,看起来却似乎有一点拿不出手了。 果不其然,谢青元没有说话,倒是有了些许失望。 他忽然轻声笑了出来,道:“那你可知道,对食物没有任何欲望,是什么病?” “厌食症。”江皎云脱口而出,“严重的厌食症是吃不下东西,但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以及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厨子。” “以前倒是遇到了一个好的厨子,只可惜那厨子有二心,不能够 为我所用。”谢青元叹了一口气,思绪缥缈,无端想起来了过去留在这里的人。 江皎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在心里偷笑。 那个厨艺好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只是谢青元看不出来罢了。 江皎云斗胆继续道:“我知道主上这里不缺医术高明的人,但主上也许不知道,有一种郎中,不是治病,是可以给人调配饮食的。” “饮食还需要调配么。”谢青元不屑一顾。 江皎云“哼哼”一笑,这他可就不懂了,“主上大概有所不知,其实饮食也是药理的一部分。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其实搭配才更加需要有人来调整。每一日什么样的食物吃多少,怎么搭配,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康健。” 谢青元到底是一个厌食症患者,对这样的事情尤其上心。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好奇地看着江皎云,道:“你继续说。” 江皎云清了清嗓子,道:“肉食和蔬菜的成分不同,蔬菜和米面这些粗粮的成分不同,人吃东西的时候自然是为了饱,因此会忽略掉食物的搭配。所以这个时候,有个从中调理的人,格外重要。” 第二百零七章 失去机会 其实那里是认真说,不过是江皎云为了拖延时间而欺骗谢成川的话而已,却没有想到谢成川真的听了进去,丝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江皎云所说的一切。从阁楼离开的时候,江皎云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仿佛还心有余悸,却也没有先前的那样紧张,才回想起来当时和谢成川所说的一切的时候,自己也不免想笑了。 不过此时此刻更加紧张的人其实是安和,安和不知道有多想江皎云留在这里。刚刚走出去没有多远,江皎云便碰上了安和。安和过来对着江皎云便是一通打听和问候,眼睛里还带着许多的兴奋。 江皎云冲着她笑了笑,“安和姐姐,恐怕我是不行了,主上问我的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她的言语恳切,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开玩笑,安和便也接受了这一个事实,但安和丝毫不气馁,拉着江皎云的手,“日后我一定会和主上好好再说一说,的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留下,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江皎云有些诧异安和的态度,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安和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觉得不值 得的。” 却因为听了江皎云说的这句话,安和突然变得不悦起来,她甩开了江皎云的手,一字一句道:“那你现在听好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下人看待过,你也不要这样说自己。” 江皎云含糊答应着便要走,安和却追了上去,怎么都想要她给一个清楚。但她已经不想再和安和在这样的事情上多耗费时间,加快了步子。安和没有再追上来,只是看着江皎云离开的背影,忽然眼底多了许多的落寞。她咬了咬下唇,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我的心意呢。”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的时候,江皎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知道已经到了该要走的时候了,虽然说那一张小纸条还是想让江皎云继续留在这里等,然而江皎云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与其做着无谓的挣扎,还不如从根本上一刀切的问题,痛快一定对谁都好。其实江皎云还是怕了,因为她不知道在这里还需要在消磨多长时间。越是拖延,越不能够承担被发现以后的风险。 理所应当的,她那一套说辞,显然是没有取得谢成川的信任。而最后也没能够受到谢成川答应她留下来 的消息。很快便到了他们要走的时候。遗憾自然是有的。要说起来遗憾,江皎云倒没有多少,安和反而比她更加失落,现在的安和在江皎云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她主上的架势,更像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姑娘。 只可惜江皎云她再怎么大大咧咧,但心也到底是女子,不可能做出越界的事情。 安和要带江皎云离开,却在他们刚刚出门的那一瞬间,有个小姑娘火急火燎跑了过来,对安和说道:“主上说了,要见那个小公子。” 安和立刻激动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已经敲定的事情,瞬间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安和兴奋地看着江皎云,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江皎云已经是一点也不想掺合到这件事情里面,她故作泪汪汪看着安和:“安和姐姐,难道你就这么想把我推出去吗?” 安和顿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想解释,江皎云知道她的心思,但依旧不听她的解释,匆匆忙忙跑开了。反而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安和慌了,原本可以不用去追江皎云的,但不知为何他急急忙忙追上了她。那小丫头满脸诧异却不 明所以,跟了过去。安和拦在江皎云的面前,看着江皎云,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够理解我的心思呢……我是真的想要为你好。” 她不说还好,但是一说是为了谁好,江皎云却有了乱糟糟的情绪在内。她平时最不喜欢这一句话了,因为这一句为了你好,一般的人不知道要承受多少他不愿意承受的事情。 江皎云蹙着眉头对安和说道:“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情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十六岁了,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为了我好之前,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这个好我到底愿不愿意接受。” 这是安和以前没有想过的,江皎云的话却像是点醒她一样。安和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等着回话的婢女,便没有同江皎云多讲,“你既然说了主上要去见她,那么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姑娘,我只是一个带话的人,我自然是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主上挺高兴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安和看了江皎云一眼,江皎云却坚决的不回头。安和瞬间被击溃,但比起来耐着性子让江 皎云高兴,他还是想要打着为她好的念头,让她去做她以为为江皎云好的事。 安和忙不迭跑了前去,拉出来江皎云的手臂,“我不管,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既然现在主上要去见你,你就得跟我乖乖的去!” 江皎云叫苦连天,但在安和的坚持下去,无可奈何直接被她拎着去见了谢成川。 这一次再漫不经心坐到谢成川面前的时候,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的光景,他坐在幕帘后面,隔着一个帘子,江皎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是那熟悉的声音,让江皎云不断的清醒。安和照例没有跟进来,江皎云独自在这里,眼睛胡乱飘向四周。谢成川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江皎云便清了清嗓子,主动对他说道:“不知道主上这一次来找我做什么,其实昨天的话也只是信口胡说的,还请主上不要放在心上。” 谢成川用手撑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前面的人,虽然隔着帘子,但他似乎并没有要把这个帘子掀开的意思。江大安低着头,就怕一不留神两个人面对面碰撞,到时候怎么都解释不清了,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谢成川砍的。 第二百零八章 重逢 “敷衍了事的话,你倒是敢说。”谢成川笑了一声,江皎云哑口无言。若说昨日大抵还有一点想要认真应对的心思,今日便是连哪一点心思也没有了,只想着早一点逃离。 不过是因为一时冲动不清楚那纸条是从哪里来的,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但仔细想过,再留在这里恐怕不妥。 江皎云干笑了两声,道:“只希望主上不要怪罪就是。” “这语气性子,倒是和以前遇到的一个女子相似的很。” 话出乎了江皎云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谢成川道:“看出来你不想在这里了,我不为难,你愿意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就去。但若是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欢迎。”谢成川说着,示意婢女拿了一枚玉牌给江皎云,“来日你找我,用这个我自然会见你。” 虽然还是没能够留下,但江皎云获得了一个腰牌。尽管在这个时候江皎云还不清楚玉牌有什么作用,就和她第一次和谢成川分开以后没有想过有见谢成川的机会一样,但江皎云还是收下了玉牌。 安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这是江皎云的决定,她没有任何理由干涉。江皎云隐瞒了自己有 玉牌的事情,和安和回到了园子的时候,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这个园子背后的人是谢成川没有错,他的目的江皎云知道不是她能够猜得到的,但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好费时间了。 是夜,万里宁静,江皎云到了和随行约定好的地方。 那些守卫也不过是用来充数的,真正能力很强的人没有几个。安和对江皎云的好她自然是记得的,但转而要离去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在后山边缘,江皎云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随行。 今夜的乌云浓密,她差一点没有看到随行。草草披上了随行递过来的夜行衣,江皎云便道:“你是不知道,我等了你天,总觉得心里没有那么踏实。不过现在好了,你在了我就不需要再忧虑什么了。回去告诉谢青元,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情,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用手段捣了他的窝点,这种东西要不得。” 喋喋不休唠叨了一堆,随行一如既往没有说话。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明明谢青元这么忙,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去想什么时候能够和谢青元再一次见面,老实说,这么 久没有见过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想念他的。” 说罢她自己也无端觉得尴尬,便笑了几声强行敷衍过去了。 她扶着随行的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在没有什么能力的时候不变成拖油瓶。随行还是没有说话,带着江皎云,很巧妙瞒过了其余人的目光,穿过了守卫离开了这里。 随行一路奔跑,有江皎云自然步子慢了一点。江皎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能够这么容易。不知走了多久,月亮渐渐出来,她看到前面有水,才知道已经到了远处的湖边了。 再看随行的时候,今日的随行和上一次所见到的随行似乎有一点不同。 江皎云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脑子一热,一把扯下了随行脸上的面巾。 面巾下哪里是随行的脸,这一张好看又熟悉的面容,江皎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以前她也想过,再一次见到想见的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态,会不会拉着他叙旧,又或者是激动的泪水一个劲往下掉。 但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江皎云想象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如此平静看着。 虽然表情是平静的,但内心早已经是波涛汹涌了。她的平静 不是激动的反义词,反而是过于高兴,却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只想借着这个朦胧的月色,把他的容颜看清楚。 “怎么是这么个表情呢。”谢青元笑道。 江皎云忽然叫了一声,周围的鸟儿被吓了一跳,纷纷离巢。 她一把抓住了谢青元的衣服,拉扯着,在他的面前一蹦一跳,哪里还有一点稳重的样子。江皎云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谢青元彼时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我还以为五皇子离开了以后,就再也不打算回来了呢。”江皎云撇了撇嘴,多了责备的意味。她的确是怪谢青元的,他走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还会再一次回来这样的话。 “我走的时候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有我必须着急离去的道理。但现在解决了棘手的事情,自然想道回来见你见你了。你可不要忘记,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呢,而且,我说过要你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就是一辈子,一时一刻都不能够少。”谢青元摸着江皎云的脑袋,像抚摸宠物一样,从头顶到发丝,舍不得放开。 江皎云激动地说不出话,抬起头看着谢青元。 在江 皎云和随行见面以后,谢青元便来到了这里。他没有提前和江皎云打招呼,便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尽管这惊喜不是真正的惊喜,倒是有了一点惊吓的成分在当中。 平静了下来,她才把自己带出来的香囊递给了谢青元,“这是我从那里偷偷带过来的,裟椤花的叶子,花瓣,还有种子。他是皇子背后有权利和人脉,我相信你也不差,这种东西是害人的,不管怎样都要制止这种事情发酵。” 谢青元有一丝落寞,他没有去接江皎云手里面的东西,而是带了许多的不满,道:“你一定要和我一见面就说这些东西吗,今天我想听一点别的。” 江皎云顿了一下,手晾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把东西收回,“难道这不是你来的重点吗,我已经大功告成拿到了样本,不说这些,还要说什么……” 谢青元的话,江皎云不是不懂,但偏偏因为理解,却还是做出来了这种脑子短路的行为。 她不是不会说肉麻惹人高兴的话,然而一本正经的情况下,江皎云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把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她忽然就脸红了,哪怕是官方正经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青元一笑,在江皎云的脸上捏了一把,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不想说,你是不好意思说,非要用这种话来敷衍我。我怎么就能够忘了,你还是那个江皎云,不论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你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江皎云忽然拉住了谢青元的手腕,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看起来没有一点逻辑,全凭自己的性子做出来的事情,真真切切在江皎云身上发生了。 或许对于江皎云来说,这是最为轻松发泄情绪的方式了。她想要让谢青元知道她的心其实在谢青元走了以后很痛,然而语言的形容是苍白的,又换了这样的方式。 谢青元没有躲开,借着终于露面的阳光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江皎云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了,我的错,以后不会不告而别,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旦用如此温柔的语气,便无懈可击了。温柔永远是上了麻药的刀,让人没有办法逃过。 江皎云含糊不清应了一声,风起,吹的她有些冷。 一晃又是一个月的时间,她没有问,是因为不确定现在的酒楼变成了什么样子。但 江皎云还是相信她的徒弟们可以把酒楼经营好。兴来酒楼一时半会自然不会倒闭,但江皎云已经有了办法,就不再畏惧兴来酒楼了。 坐上了谢青元先前已经安排好在这里等候的马车,迎着月光,他们缓缓朝着武城的方向去。 安和是一大早就发现江皎云不见了的,自从她雇佣了江皎云做自己的厨子,她向来是尽心尽力,不可能在这个点了还没有看到江皎云的身影。 柒柒也觉得奇怪,不等安和问,柒柒已经主动去了厨房寻找江皎云。但结果显然是让人失望了,哪里都没有看到江皎云,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柒柒有些许懊恼,在门口傻站了许久。 虽然没有找到江皎云,但他们似乎还没有考虑到其实她已经不在这里的事情。 终于鼓起了勇气回到了安和的阁楼,柒柒小心翼翼说道:“安和姐姐,我没有找到行云,说起来也是奇怪了,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行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要是行云回来,姐姐一定好好骂他,我看就是姐姐平时太惯着他了,才这么没有分寸。” 安和摇了摇头 ,面无血色。 呆坐了好一会,她才对柒柒说道:“柒柒,你去吩咐其他人找行云,好好的人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呢。” 柒柒应了一声,便吩咐了下去。其他人听到今天可以不干活,也开始高兴起来,纷纷加入了寻找江皎云的任务中去。但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们又能够到哪里去找到江皎云呢。不过是走一圈又一圈,哪里都找过了,也不见江皎云的身影。 等到把消息带给安和的时候,安和早已经慌了神。 这个时候,她才想到其实她对江皎云一点都不熟悉。只不过她还是和往日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江皎云会离去。她也不敢相信,平日里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的人,能够穿越重重守卫,离开这里。 若是其他人逃走了,安和或许会相信他们有能力,但这个人是行云,便显得不大可能了。 “他一定还在这里的,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安和如此自我安慰道。 江皎云的信任没有被辜负,在她的几个徒弟的带领下,江家酒楼还是照常开着。只是生意和江皎云离开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平平如水,没有太大的波澜。 和谢青元一起回来的这一日,江皎云下令封锁了消息,除了江家酒楼几个重要的人,没有人知道五皇子来到这里的事情。 其余人要是稍微仔细一点,便可以观察到,这一日的江家酒楼似乎和往日不同,许多人做事情认真了许多。 以前谢青元没有暴露身份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这么紧张,只是当做谢青元是一个贵人。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哪怕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却还是不由自主提心吊胆。 只有江皎云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在知道了谢青元的身份以后,更加喜欢做出来一些僭越的行为。 江皎云带回来了裟椤花样本,但这个时候要是直接去挑衅兴来酒楼拆穿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是没有什么实质作用的。那些百姓不一定会相信江皎云说的话,搞不好还会以为江皎云是因为自己酒楼生意不景气了,故意抹黑兴来酒楼呢。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想要揭穿兴来酒楼,还需要用一点特别的方式让他们自己路出马脚。 江皎云和谢青元呆在三楼的屋子里,谢青元只是一个陪衬,看着江皎云仔仔细细策划她的方案 。 “要我说,裟椤花虽然厉害,但比起来裟椤花它的解药其实是更加厉害的。吃一次裟椤花的药,可以支撑他们许久。我们不如偷偷摸摸把解药放在食物中让他们解除裟椤花的吸引力,这样就可以重新让他们意识到江家酒楼的好。”江皎云信誓旦旦说道。 谢青元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的计划,却还是提出了疑惑,“但是我们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可以把解药加到饭菜中不被人发现呢。” “这是个好问题,我只负责提供方案,而完成方案自然是需要一个技术型人才啦。向我这种笨手笨脚的,做这种事情一定从一开始就要被人发现了。再说了,人家可是死死防着我,我是进不去的。”说话的时候,江皎云装作漫不经心把目光一直往谢青元的身上瞟。 谢青元耸了耸肩,笑道:“小鬼,我们这才难得见面,你就要让我去做那种高难度的工作啊。” 江皎云狡黠一笑,“我可没有说一定要让五皇子去做这种看起来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工作。不过,五皇子是五皇子,谢青元是谢青元,我相信谢青元是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对不对?” 第二百一十章 等待 她的反问,倒是真的让谢青元没有了脾气。 如果不能够实施,这就是一个失败的计划,他们要开始从长计议。 谢青元没有说要去,也没有拒绝,只是等着江皎云的后文。 江皎云道:“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我知道你可以的。” 江皎云算是抓住了谢青元的软肋,平日里怎么吵吵闹闹都可以。但只要用稍微温柔一点的语气和写青叶说话,他就无计可施了,毕竟他还没有掌握可以抵抗的办法。 终于无奈摊开了手,谢青元道:“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毕竟这种残害百姓的时候,我是应该管的。也当做,我不告而别的补偿。” 江皎云坚决摇了摇头,道:“不告而别可不能用这样的事情来补偿,那就太轻了。我可不管,你要答应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但我要是想好了的时候,你就不能够拒绝。”江皎云蛮横说道。 谢青元自然拒绝不了江皎云的无理取闹,脸上写着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便在无意中,又一次欠了江皎云一个人情了。 闹腾过后,江皎云还是认认真真和谢青元说 了自己的打算,若是一个一个去投解药自然是麻烦的事情,因而最好的打算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把解药放在他们喝水的井里。 然而要进入兴来酒楼的后院,变成了很难的事情,他们作为普通人自然是不能够被放进去的。 对于江皎云是棘手的问题,在谢青元的面前却不足为奇了。到了夜里,江皎云送谢青元出了门,便在门口站着没有回去,等待谢青元的好消息。 这一去便是很久,江皎云的心一直紧绷着,生怕谢青元被人发现回不来。 却说谢青元其实早已经翻墙潜入了兴来酒楼的后院,找到了这里的井。 就在谢青元把药粉撒进去的时候,又有人过来,把另一包药粉散到了井里。 那人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形很是高大,说话的时候,发音咬字有一点奇怪,没有那么清晰。在和投药的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要比那人高出来一个头。 “多谢您的药,现在兴来酒楼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投药的男人兴奋地说道。 他面前高壮的男人听了,却也只是笑,道:“这是我们主上的恩赐,你 好好经营你的生意就是了,其余的不用管那么多,我们主上也不会向你索取财务。” “主上真的是活菩萨,这酒楼的客人一直被江家酒楼霸占,现在我们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次了。”男人笑意吟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种举动害人不浅。 但在送了药以后,那个高大的男人却很快离开了,不过是一个翻身,便不着痕迹消失在了院子里。因为速度快,看起来像是凭空消失一样,但这身手谢青元也不由得惊叹。 几句普普通通的交谈,谢青元足够肯定的是,那个来送药粉的人不是中原人,是胡人。 胡人的身形高大,而大多胡人和汉人的交集没有很深入,他们说汉族人语言的时候才会露出来奇怪的音调。只是谢成川已经开始和胡人联系,谢青元陡然觉得一切事情要出乎他的预料,走向不可把控的范围。 男人放了药,借着月光也能够看到他脸上的喜悦。谢青元没有再在此地停留,转而回了酒楼,却也没有了先前因为时间仓促匆忙的步伐。但道酒楼前看到门前站着的人的时候,谢青元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紧,加快了步子。 终于到了等待的那人面前,谢青元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江皎云给手心呵气,搓了搓手,把谢青元拉倒屋子里关上了门。但屋子里也没有多么热,她还是冷的一直发抖。 “毕竟你是被我忽悠去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够自顾自睡大觉,就下来看看,正好你在这里。”江皎云自顾自说着,但她瞬间被谢青元看出了破绽。 谢青元拉过了江皎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一如寒冰一样凉。 江皎云微微惊愕,抬头看了一眼他,却没有说话,但将手攒紧了一点。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怎可能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就被人抓住。放心,已经办妥了,正好我在放解药的时候看到有人给井里投药。但既然是自己家的酒楼,却要偷偷摸摸投药,看样子兴来酒楼的人也不一定知道他们生意这么好的缘由。”谢青元道。 江皎云点了点头,哪怕利益诱人,但总有人是正义的,他们用了下三滥的手段自然不能够光明正大把一切都暴露出来,若是真的有正义感爆棚的人揭露这种行为,自然对谁都不好。 与此同时,江 皎云已经拟好了许多竹片,上面标着钱数。 接下来兴来酒楼的生意一定会渐渐不如从前,正好是她的江家酒楼的好机会。 她把这竹排当做优惠券,推行冬季活动,但凡来这里用餐的人都可以获得代金券,下一次来这里用餐的时候可以抵消。 人都是喜欢占便宜的,再者江皎云的酒楼却是不错,对于经常来这里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江皎云回来,她的徒弟们做了个小小的庆祝,下午的时候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在冷冷清清没有人的包间,做了许多的菜品还有点心。 率先开口的是小湘,在江皎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一直照料着江家酒楼的生意,也是这里最为担心江皎云的人。倒不是说其他人不担心她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来,小湘是一度以为江皎云遇到了什么危险,若不是被人劝着,恐怕都要去哪兴来酒楼要人了。 他们开了一坛子酒,难得允许其他人放纵一次,杜和早就开始垂涎了。 只可惜任边水不喝酒,他没有和人一同一醉方休的机会。 江皎云看着任边水,笑道:“边水,你有什么想和其他人说的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湘的心事 任边水看了一眼江皎云,许久,才酝酿出来一句话,“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江家酒楼越来越好。” 一句官方的祝福,也能够让这孩子窘半天。 杜和看没有人阻拦,已经喝起来了。但喝酒必须要划拳才能够进行,他心里痒痒,便拉了一把小湘,道:“小湘,你平日里不是说自己比男儿还厉害吗,怎么不喝两杯。” “谁说男儿就一定要喝酒了,你看看人家边水不也是不喝。”小湘瞥了杜和一眼。 杜和也看着任边水,笑道:“边水就是个榆木脑袋,不作数的。来啊小湘,这个关头可不要怂了。” 他这么说,任边水却也开始使起了性子,闷了一口酒,脸颊瞬间红了。 小湘自然不甘示弱,也提起了酒壶。知道她是在赌气,江皎云按住了小湘的酒壶,道:“小湘,不要置气。” “我才没有置气呢。”小湘说着,还是从江皎云的手里抢过了酒壶,闷了一口。 看起来小湘应当是第一次喝酒,酒的辣味显然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小湘打了个寒战,皱了皱眉,杜和便是看准了小湘喝不了酒,又开始嘲笑起来。小湘耐着性子,把余下 的酒一口气喝完,就连江皎云也着实捏了一把汗。 “好难喝。”小湘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喜欢这种东西的。” 杜和摇了摇头,从小湘手里面抢过了酒壶,“这你可就不懂了,这可是我们男人的乐趣。” 原本缓和了下来的小湘,哪里听得了杜和的刺激,又要给自己倒酒。 江皎云按住了小湘的手,对小湘道:“小湘,其实没有必要和男人比,你有你的长处。” 但江皎云的话小湘显然没有听进去,一听杜和说这种话便忍不住,非要和他挣个高下。 江皎云没有把控好,小湘已经再一次拿了酒壶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们兴致这么好,江皎云也不愿意做一个破坏别人兴致的人,才没有去阻拦。但小湘毕竟是第一次喝酒,不过喝了一点,便开始醉醺醺的。 杜和见和小湘喝酒没有意思,又去怂恿任边水,道:“边水,是男人就应该喝酒。小湘平日里这么神气的,也不过是一杯酒就放倒了。” “杜和,你这可就过分了。”江皎云替任边水解围道。 杜和摇了摇头,丝毫不赞同江皎云的说法。他把酒壶推到了任边水的手 里,道:“听我的,别学小湘娘们唧唧,喝一口就不行了。” “喂,你不要胡说八道。” 小湘已经是醉了,说话也不利索,却还是在反驳杜和。杜和没有听进去,江皎云看了任边水一眼,便去照看小湘。小湘已经不能够喝了,却还是嚷嚷着要杜和把酒壶给她。 第一次喝酒的人大抵都不怎么喜欢白酒的味道,小湘也不例外。她的举动不过是不想示弱,到没有真的要喝酒的意思。江皎云心里也是放心的,她不去抢杜和的酒壶,江皎云便没有什么可疑在意的了。 她安慰小湘说道:“小湘,你看我,就容许的自夸一次,我不也是比起许多人要厉害很多,但我也没有喝酒呀。” 小湘顿了一下,忽然抱住了江皎云,便开始哭泣。 江皎云抚摸着小湘的背,小湘越哭越是来劲,大声说道:“师傅你说,女人是不是不比男人差?” 知道她一定是要争一个高下的,江皎云自然不能够任由她乱来,便正经说道:“没有谁好谁坏这一说,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们各有各自的长处,谁也不能够取代谁。” 这话也许在其他人看起来,过于大逆不道了 。小湘没有一颗她是女子就应该谦卑的心,这或许也是江皎云最为看重小湘的一点。 小湘看着江皎云,若有所思。 她停止了哭泣,良久,目光却渐渐暗淡了下来,道:“师傅,你说我不比男孩子差,为什么我爹娘要丢了我。” 江皎云心跟着一痛,她只知道小湘是被人遗弃了的,却没有想道是这个原因。小湘被丢下的时候已经开始记事,所以才对这样的事情耿耿于怀。 杜和道:“男儿是要延续家里的香火的,自然是要比女儿金贵的多了,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再说了,你爹娘好歹给了你命,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抱怨起来了呢。” “因为你爹娘是混蛋。”任边水眼睛眨也不眨,打断了杜和的话。 江皎云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是头一次看到任边水这么坚决的说处来这种话。 她在心里想,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徒弟,和她一样越来越大逆不道了。 “小湘,你不要难过,他们不要你所以你遇到了师傅和我们,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任边水说着,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这一切似乎和杜和的观点有了些许冲突,他没有继续说下 去,拉了一把任边水,道:“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喝酒喝酒。” 任边水没有再推脱,当着杜和的面,又一次一口气喝光了一壶的酒水。 杜和诧异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人,自然不甘示弱,任边水也像是故意要和杜和一决高下一样,不停给自己灌酒。 虽然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江皎云依稀觉得,任边水也有他自己的心事。 这里的人,虽然是快乐的,但他们的快乐是因为把那些不堪回首的情绪压在了心里。 一如现在面前的小湘,她的心事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慢慢消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她所愤愤不平的一切。 江皎云诧异的是,最后不是杜和把任边水喝翻了,而是杜和自己开始不省人事。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江皎云听不清的含糊不清的话,任边水只是脸红,却丝毫没有不适应。 杜和举起了酒壶,说着要和任边水再喝一杯的话,但其实他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江皎云扶着小湘,小湘喝完酒很乖没有帅酒疯,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 长叹了一口气,江皎云也开始为这几个徒弟头疼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特别的日子 最后的结果,任边水带杜和去休息,江皎云扶了小湘回去。 送小湘到她的屋子,江皎云退出来关上了门,冷不防撞倒了什么东西,吓了一大跳。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是谢青元。 已经入夜,走廊的灯火映照在谢青元的脸上,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他笑着看着江皎云,反握住了她的手腕,道:“有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 “我和我徒弟们的聚会,自然是不方便咯。”江皎云敷衍道,其实在谢青元来找她之前,她倒是的确忽略了还有谢青元的存在,现在只能够找一个蹩脚的解释来敷衍过去。 谢青元挑眉看着她,“是么,我怎么不信呢。” “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咯。”江皎云说着讪讪一笑,火急火燎挣脱了谢青元的手,却再一次被他扣住了。 终于无可奈何,江皎云乖乖认错,“我这不是和徒弟们玩的太高兴了,才忘记了你的存在。五皇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了,下一次一定补上。” 谢青元蹙了蹙眉头,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江皎云顿了一下,忽然弯起了眼眸,转过身面 对着他,“难得被我发现你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呀,可是我就是要叫你,五皇子五皇子五皇子!喜欢吗,哈哈……” 她肆无忌惮挑衅谢青元的耐心,谢青元忽然暴起,一把把江皎云按在了墙上。 江皎云的呼吸跟着收紧了,紧张兮兮看着谢青元,支支吾吾道:“五……不,谢青元,这可是我的酒楼,我告诉你不要太过火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过火?” “这里是小湘的屋子,再怎么说,在人家的屋子总归不太好嘛,你说是不是呀谢青元?”江皎云眨了眨眼睛,还在给自己找开脱的机会。 谢青元想了一想,便十分认真点了点头。 就在江皎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把她打横抱起,便往外面走。 江皎云惊呼一声,却因为不想惊醒小湘,便不停捶打着谢青元。她的力气小,捶打谢青元的时候如同小猫用爪子乱挠,没有一点杀伤力。 “省省力气吧,小鬼,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 谢青元把江皎云抱得格外的紧,江皎云自然知道她的挣扎是没有什么用的,只好放弃。 她却还是疑惑,死死扯着谢青元的衣服, 道:“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去一个好地方,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谢青元说着,已经是下了楼。 虽然江皎云不重,但从三楼抗道一楼也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放下了她的时候,江皎云故意在谢青元的手臂上打了一下,道:“重不重,痛不痛,活该。” “小鬼,要是我不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江皎云想了想,却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她其实不怎么记日子,只知道这是十月的某一日。谢青元的生辰已经过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再有节日也是过年。 但谢青元这么问,她便决定一定不能够服软,便道:“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日子了,怎么,你不知道?” 谢青元忍俊不禁看着她,“我自然知道,才问你的。” “不一定每个日子都要老老实实过嘛,有时候偷偷浑水摸鱼也挺好的。”江皎云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却还是绞尽脑汁去想,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谢青元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能够说出来这种话,自然是不清楚了。但我心里是明白的,从一开始 回来武城,便是为了这个。” 他越是这样说,江皎云便越发地不安心,似乎她真的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江皎云抬起头,舔了舔唇,看着谢青元。 谢青元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江皎云见他是打算卖关子一卖到底了,才忍不住在谢青元的腰上掐了一把。谢青元及时反应过来,躲开了江皎云的攻击,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没错,我就是不讲理。我承认,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所以你告不告诉我?”江皎云说着弯起了手指,坏笑着看着谢青元。 在方才一瞬间,江皎云抓到了谢青元的软肋,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害怕别人挠痒痒。谢青元一眼看穿江皎云的计谋,离她远了一点,“分明是你自己记不住日子,现在还要拿我开刀。” 江皎云顿了一下,无辜地看着谢青元,“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谢青元再一次欲言又止,江皎云却已经是失去了想要听的兴趣。她摆了摆手,转过身不去看谢青元,抛下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随你的便,我还不乐意听了呢。” 这种 时候,谢青元依旧能够耐得住性子,从后面再一次把想要离开的江皎云扛了起来,“想不起来没关系,但我可是一定要带你去我说的好地方。” 打开了大门,已经有人在门前驾驶着马车等待了。 江皎云百无聊赖,被谢青元塞进了马车里面。从某一方面说,谢青元算是一个细心的人,特意给江皎云准备了手抄和披风,使得她在马车上没有那么冷。 坐在了江皎云的对面,江皎云忽然发现,再一次见到谢青元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谢青元眸子里锐利的光芒越来越少,每一次和他对视的时候,都会无端多出来许多温柔。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浑身是血满身透露着杀气的谢青元,和眼前景色,明明格格不入,却又重叠在了一起。 但不论是哪个谢青元,都足够让江皎云一直怀念下去。 马车再度停下的时候,江皎云才看到他们到达的地方,是一座阁楼。 谢青元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天色,忽然对江皎云道:“小鬼,生辰快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够忘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摘星楼 阁楼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定然不是这个时候新建的东西。江皎云懂得呆呆看着阁楼,在脑海里寻找,最后肯定这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走吧,我们上去。”谢青元下了马车,忽然对江皎云说道。 虽然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么晚了又是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难免心虚。 “这么晚了,里面的人一定都已经休息了,这个时候我们上去是不是不太好。”江皎云眨了眨眼睛,却还是没有下马车。谢青元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着,朝着她伸出了手。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来,和我上楼,我告诉你。”谢青元说着,已经是一把拉住了江皎云的手腕。 江皎云拗不过他,便跟着下来,谢青元解释道:“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这里废弃很久了,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东西。我也是意外摸索到了这里来的,这座楼,我打听叫做摘星楼。” 摘星楼,听名字便觉得不一般了。江皎云笑着看着谢青元,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暖意涌了上来。 他的手是温热的,和他一颗热切的心一样。 “为什么 叫做摘星楼,在上面是不是就可以摘星星。那我要星星了,你摘一个给我。”明知道是不能够实现的事情,但江皎云就是想要说。 这话自然没能够得到应允,谢青元提着灯笼,两个人朝着阁楼上走了去。到了前面,门锁看起来已经是被人暴力破坏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青元干出来的。 这座楼很高,但因为实在过于偏远,才如此隐蔽没有被人发现,也难得谢青元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他们上了楼,江皎云才知道为什么这座楼叫做摘星楼了。 虽然摘星一直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是作为普通人,我们可以想办法向着自己的理想靠近。比如修建一所阁楼,在站在阁楼上的时候,便感觉和星星近了许多,仿佛随手就能够摘下来一样。 今晚的星空很美,江皎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漫天的星辰,无端生出来了许多美好的遐想。 谢青元在她身边席地而坐,看了一眼天空,道:“子时了。” “所以说,到了你所说的那个节日咯。” 风吹得江皎云有些许发冷,但比起来冷意,却还是愿意观察这漫天使人震 撼的景象。 谢青元低声道了一句:“阿云,今天是你的生辰。” 江皎云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八,与以前那个江皎云是一样的。什么时候同他说过这件事,江皎云自己已经忘记了。但让人感动的是谢青元居然把这样的事情记了下来,在合适的时候,给了江皎云一个惊喜。 其实和谢青元一样,江皎云记得谢青元的生辰,但对自己的却是无所谓的。 每过一个生辰,便意味着老了一岁,距离死亡更进一步。 但看着谢青元的时候,江皎云却已经不想再去考虑这样的悲观的看法。他的眸子仿佛含着水,在平和的时候,便是那么的温柔。 天空中的星星,便是谢青元能够给江皎云最好的礼物。 没有任何物质在内,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心意。 她已经说不出话,心里的感触用感动也不合适。说高兴是真的,想要哭也是真的。 回头看了一眼谢青元,往日的一切袭上心头,她忽然靠在了谢青元的肩上。 “喜欢吗?”谢青元问道。 江皎云浅浅一笑,没有回答,却在心里有了答案。但这个回答,她知道不能够 说出来。他们看起来离的很近,但又很远。未来是无意义且茫然的,就连江皎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还在执着什么。 她不回答,谢青元没有追问。其实很多时候,没有答案,就已经是答案了。 回去的时候,江皎云已经昏昏欲睡,在马车上合上了眼。她依稀听到谢青元在她的耳畔说什么,但过于疲惫却一句话也没能够听清楚。 意识最后消沉下去的时候,她恍惚间,听见谢青元说了一句“喜欢”。 为了防止药效过去,这几日谢青元每天都会偷偷摸摸去一次兴来酒楼,把那可以解除毒花毒气的药粉洒在兴来酒楼的井水里。 朱砂草的药效是很迅猛的,兴来酒楼还和往日一样怎么糊弄人民群众怎么来,但百姓已经不再买单了。 没有了裟椤花的吸引力,他们的菜便是贵还不好吃的猪食。更多的人从兴来酒楼那里离开,再一次来到了江家酒楼。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回过身去那不堪追忆的地方了。 江家酒楼和兴来酒楼始终是竞争的关系,这里的生意好了,那里自然是坐立不安,但他们并不知道江家酒楼把客人重新吸引 到自己酒楼的秘诀。 一个人心脏的的时候,看什么都是脏的。他们不肯承认是自己的菜做的又问题,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兴来酒楼的人用了不正当的办法,他们自然以为江皎云也用了同样的手段。 厨师和掌柜在闲暇之余坐在一起的时候,掌柜还没有开口,厨师已经忍不住道:“掌柜的,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有十成把握,那江家酒楼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秘诀,学我们做事情呢。” “我又不是没有去过江家酒楼,做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哪里能够那么吸引人。能够让吃饭的人如痴如醉的,除了贵人给我们的药粉,我还没有见过什么东西有这种威力。” 他们二人一拍即合,以及所有知道兴来酒楼内幕的人,无一不赞同一开始厨师的观点。 一旦江家酒楼的生意好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便是相当大的冲击了。 兴来酒楼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少一半,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样子了。 掌柜的收入虽然还算不错,但贪心不足蛇吞象。总觉得手里有的到底是太少了,少到不够他们一家子人去过冬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贼喊抓贼 这一天江家酒楼还和往日一样营业,自从使用了朱砂草,没有了裟椤花的影响他们酒楼的生意再一次好了起来。 江皎云自信江家酒楼是通过自己实力才能够吸引客人的,但那些想要来闹事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说书先生和往日一样在戏台上说着那些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忽然间窜出来了几个大汉,簇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生生把说书先生挤了下去。 赵九和他的兄弟们要去赶人,但这一次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今日在江家酒楼的人有不少是在兴来酒楼潜伏在这里的人,他们一齐出动的时候,竟生生阻挡住了赵九。 书生站在台上,对下面听说书的人道:“那什么梁山伯祝英台,七仙女的故事,你们听了这么多次也不觉的腻得慌。那么,今日就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不同的故事,你们想不想听?” “想!” 台下呼声一片,丝毫忘记了自己不过是这里吃饭的客人。他们到底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书先生焦头烂额,却无计可施。 赵九只能够眼睁睁看着那书生坐下,拿起了说书先生的抚尺,却无法近身。 “昔日夸 父逐日而死之后,其实不止化为了一片桃林,他的不甘也化作了一种花,叫做裟椤花。却说这裟椤花是什么东西呢,它是一种毒花。” 书生一坐下,便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江皎云下了楼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她对裟椤花如此了解,也不知道这么个典故,多半是书生杜撰的。 赵九已经和那些壮汉打在了一起,这里充满了硝烟,却丝毫不影响书生的侃侃而谈。 江皎云没有赵九那么愤怒,已然猜到他们这么做是要开始泼脏水了。 她走到了赵九身边,其余人拉开了赵九以及他的兄弟们和这几个男子的争执。那些人也不是要来闹事,他们只是单单护着现在台上的那个男子,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罢了。 江皎云拍了拍赵九的肩膀,道:“算了吧,不用和他们计较。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不过是想要把那新的说书人推上去。” 守着书生的几个壮汉立刻笑了起来,对江皎云说道:“还是掌柜的有见识,你们原先那先生说的故事实在是过于老套了,不怪我们做出来这种事情。” 他们笑嘻嘻的样子让赵九看了便开始来气,但江皎云 丝毫不恼。 江皎云道:“你们要是想要表演,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为难我的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这里的闹剧平息了,其余人自然把目光又投在了书生的身上。 很快,书生便已经把自己的故事和现实中的事情串了起来,问道:“你们知道一个酒楼要是生意好,是因为什么吗?” 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讲述裟椤花,自然有人回答了他想要的答案,“因为酒楼的人给食物里面放了裟椤花。” 其他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到了江皎云的身上,仿佛他们说的裟椤花就被江皎云放在了江家酒楼的食物中了一样。 江皎云勾起了唇角,她没有去找对面的麻烦,那一边的人果然已经按捺不住找了过来。但夏虫怎可语冰,他们自己做不出来吸引人的东西用了歪门邪道,却不相信江家酒楼有这个本事。 自然,这话其他人也不怎么相信的,甚至有人调侃道:“江家酒楼东西做的这么好吃,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我看你们就是想要泼脏水。” 书生也不恼,缓缓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包东西放到了桌面上,道:“这是裟椤 花的粉末。我来到这里,就是不想让你们继续被这个女人迷惑下去,她这酒楼哪里有那么好,不过是用了不正经的手段罢了,否则怎可能敌得过兴来酒楼!” 此言一出,一阵哗然,江皎云更是禁不住笑出声。 看客纷纷揣测,心里却多半是站在江皎云这里的。 然而书生想要的不过是江皎云在被他揭穿以后惶恐的表情,却没有,江皎云太过于镇定了,镇定到那书生以为自己判断错误。但她转念一想,他怎么可能出错呢,裟椤花的威力只有更多的裟椤花才能够抢过去。 江皎云干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我说上面那位公子,你尴不尴尬,随便拿了个什么东西就敢忽悠人了。” 书生强装镇定,把荷包扔到了地上,道:“我就不信,我今日不能让你们路出马脚!” 他不再和江皎云多说什么,反而面向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自己想一想,这些日子有没有觉得疲惫,每天都浑浑噩噩体力不支?” 书生话音落下,江皎云便知道他先前一定是有了解过裟椤花的,才敢说出来这种话。但他失策了,江皎云并不是给客人下毒 的人,反而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解毒人。 这里不少人刚刚才兴来酒楼那里离开,书生说了这样的话,自然想道了前几日的自己,便跟着点头。 如此一来,许多人开始附和起来。 书生已经取得了胜利,他得意洋洋地笑着看着江皎云,“我看你们现在还要怎么解释你们做的事情?” 江皎云已经被人说到了这种份上,其余人也露出了质问的目光,但她还是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书生的话影响了自己的心情。江皎云清了清嗓子,道:“我一早就觉得你是兴来酒楼的人,现在看起来果不其然。我一直不曾告诉你们的是,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兴来酒楼留住客人的办法。只是我不说,怎么你们就能够做出来这种贼喊抓贼的事情了呢?” 江皎云的一通质问,书生自然是做贼心虚的。 他充其量也不过是兴来酒楼那一边临时请过来的跳梁小丑罢了,一被反驳便开始紧张。看着江皎云,那书生还是不甘心,道:“那你们倒是说一说,为什么江家酒楼的生意这么好!若不是因为有裟椤花,怎么可能能够让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不肯走!”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识破诡计 江皎云的目光越是冷静,那书生以及他手下的壮汉就越发的不知所措。 她奇怪地看着那个书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说道:“怎么,我们江家酒楼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别人喜欢也是错误了?你大可以问一问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江家酒楼的东西,还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了才来到这里的。” “那是因为你们和我们抢生意抢不过,所以才推出来什么优惠券这种耸人听闻的东西,让人白白把钱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先用了裟椤花勾引住其他人,现在又惺惺作态的说是客人得益了,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够这么狡诈!” 书生越是想要反驳,便越是思维和逻辑混乱。不等江皎云反驳,其他人也看得出来他现在所说的一切已经开始站不住脚了,不过是在坐着无畏的挣扎。 等到书生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时候,江皎云也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枚小巧的荷包。 她在赵九的袒护下,走上了说书的台子,面向众人。 她道:“我知道你们许多人过去都是在兴来酒楼吃饭的,你们就没有感觉过,兴来酒楼的饭难吃无比, 但你们吃了还想要吃?” “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书生说着,就要扑过去打江皎云。赵九这一次眼疾手快拦住了书生和他一同来的随从,给江皎云争取机会。 “你们看我手里的东西,应当不知道是什么。我来和你们解释,这是朱砂草,可以解除裟椤花的毒性。想必这位公子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裟椤花可以诱惑一个人,却不知道也是有可以解除的办法的。” 书生无力的辩解,群众的呼声却一声高过一声。 兴来酒楼和江家酒楼哪一家的东西味道好自不必说,如此看来先前那么沉溺兴来酒楼,便看起来是受了什么东西的蛊惑了。 江皎云笑着看着那书生,书生拼命想要往前走,却被人拉的死死的无法脱身。 “你还在挣扎什么,其实我原本没有要揭穿你们的意思,但没想到你们自己找上门了,我不想要揭发也不行。”江皎云笑了笑,漫不经心看着那书生。 书生瞪着江皎云,但他的表情除了愤怒,还多了许多的惶恐。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就不能够生意一人一半,大家好好相处不好 吗,你非要做出来这种事情……”书生说着开始激动起来,但他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对于江皎云来说这本身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挣扎,做生意从来都不能够对敌人心慈手软。 他们知道他们的利益,江皎云也不是傻子被人糊弄着还要做一个大公无私袒护的人。 “兴来酒楼还钱!”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怒吼了。 毕竟兴来酒楼在仗着自己用了歪门邪道的时候,可没有把菜的价格降低。现在那些人已经明白过来他们之前都是在兴来酒楼的坏心思下面被迫消费,自然吃了哑巴亏,说什么也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江皎云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便轻而易举的瓦解了兴来酒楼的阴谋。 书生已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是理亏了。 江皎云不介意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她没有再继续去理会那个已经无计可施的书生,转而对其他人说道:“这里是江家酒楼,这位公子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你们要是真的觉得自己被坑骗了,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兴来酒楼讨回公道。” 书 生蓦然睁大了眼睛,江皎云如此一来既可以维护江家酒楼和谐,也可以把矛盾全部转化到兴来酒楼的头上。她笑着看着错愕的书生,意味深长说道:“小公子,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读了一点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的这一个举动,只不过是加速了你们兴来酒楼的衰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赵九的外援已经到来,在他们一众人的推搡下,很快把书生和他带过来的那些壮汉都赶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江家酒楼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她心跟着松了下来。 回到了楼上的时候,江皎云关上了门,不多时再出来她已经是换上了男儿的装扮。 迎面碰上了谢青元,谢青元的诧异全部写在了脸上。他疑惑地问道:“小鬼,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要去做什么?” “现在兴来酒楼那里已经有许多好戏,江家酒楼冷冷清清多没意思,我要去凑热闹。”她说着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包裹,却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谢青元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谢青元已经理会了她的意思,道:“既然你要去,有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 能够不去呢。”他爽朗一笑,便与江皎云一起出了门。 果然不出江皎云所料,现在的兴来酒楼已经堵满了人。 那些暴躁的人哪里顾得上劝阻,即便他们已经吃了江皎云放在食物中的解药,却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说什么也要讨一个说法。 有些人是不相信这些的,有些人却深信不疑。 那些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已经是中招了的人,毫不犹豫三五成群冲了进去,其他人一边给他们大气,一边在一旁看热闹。 这看热闹的人群里面,便有江皎云和谢青元的身影。 江皎云偷偷摸摸对谢青元说道:“你说他们今天闹的这么厉害,能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要看兴来酒楼背后的人愿不愿意继续管这个酒楼了。”谢青元如实回答。 几个人进去,很快在后院搜出来了许多干花。这些花枯萎了以后便沉了深紫色,看起来却还是和它鲜艳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妖娆。他们把花拿出来的时候,江皎云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就是裟椤花。 没想道这里有的裟椤花的数量比江皎云以为的还要多,他们给百姓下药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分寸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旁敲侧击 但江皎云知道,他们不是一开始就用这么多的量,不过是江家酒楼再一次崛起的时候,他们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却对江家酒楼没有一个合理的认知。 认证物证应有尽有,掌柜已经被人提溜着扔了出来,还不明所以。 屋子里正在用餐的人无一个不是死气沉沉,已经是病入膏肓之态了。看起来,那裟椤花会吸食人的精气似乎不是说说而已。 江皎云看着那些人,也暗暗捏了一把汗,不知能不能够把自己的朱砂草送到他们手里面。 掌柜不知道江家酒楼发生的事情,傻愣在了原地看着那几个愤怒的壮汉。 其余人现在知道是自己受到了侵害,自然不会放过那掌柜,有胆子大的人已经过去对着掌柜的脸便是一拳。 掌柜的脸霎时肿成了猪头,那些小厮即便是想要反抗,在人数的压迫下也不得已躲在了一边。 江皎云看热闹,丝毫不同情眼下的掌柜,甚至觉得他是活该了。 谢青元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掌柜就是与胡人见面的男人。他立刻凝重了起来,松开了江皎云便朝着那一边走了过去。兴来酒楼的小厮哪里 见过这么大的反动场面。当中有许多人是冲着他们酒楼免费食用的招牌来的,但吃了一次便上瘾,把家里的钱往里面砸。 不乏有人不过是吃饭,也能够吃掉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 在一众人的围攻下,谢青元走了过去,把掌柜从地上捞了起来。 掌柜已经被打傻,偏偏面前的人气势丝毫不饶人,腿瞬间一软跪了下去。 其他人顺其自然退到了一边去,等待着看好戏。不少人都暗暗在心里想,现在这个看起来便雷厉风行的男子,要做什么事情来。但谢青元并没有动粗,平静地看着掌柜,温和问道:“是谁给你的这种东西?” 掌柜傻愣愣看着谢青元,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有人不断在一边起哄,几乎是以指挥的口吻来让谢青元做他们想要做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但谢青元依旧是无比平和地看着掌柜,忽然勾起了唇角,道:“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掌柜早已经被吓破了胆。谢青元悄无声息的温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一般。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底气,围观的人吵闹的声音也跟着小了许多。 谢青元挑眉看着掌柜,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掌柜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不能说啊,我要是说了,我全家的性命可都保不住了!” 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在第一次犯浑了以后便没有可以逃脱的机会了。但即便可怜,却也并不值得被人同情。至少在江皎云看起来,哪怕他拖累了自己家人,也是罪有应得。 她悄无声息走了过去,看着掌柜道:“掌柜,要是这位公子的话你听不进去,可否听我说几句公道话?” 江皎云看了谢青元遗言,莞尔一笑,便继续对掌柜道:“你现在已经暴露了自己,你既然说了不能说,便意味着你是知道一点什么的。但你也不想想,到底是一个死人的口风紧呢,还是你一个保证靠谱?” 她的话无异于是杀人诛心,掌柜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不管怎样横竖都是一死了。 他仿佛听不明白江皎云的话,还是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看着江皎云。江皎云歪着头,脸上是和谢青元截然不同的笑容,继续道:“若是我的话您没有听明白,我可以解释。我是说,不论怎么样,坐以待毙 是一定会被人寻仇的,倒不如投靠你面前的这位公子,他不过是想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知道了或许还有机会救你艺名。”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掌柜自然是想要活着的。但不过是江皎云和谢青元几句推测的话,似乎还不足以让掌柜相信。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又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掌柜纠结的时候,突然从天外飞来了几枚飞镖。 谢青元眼疾手快,把那飞镖接住了。若是有一丝一毫的迟钝,恐怕飞镖就在掌柜的身上。 江皎云也暗暗吃了一惊,只是她胡乱猜测的,却没有想到眼下已经成真。 接着飞镖又飞过来几枚,围观的人再也没有了围观的心思,纷纷往一边躲闪,只有谢青元把那飞镖全部都挡了下来,一把拉起掌柜,进了屋子,重重关上了门。 江皎云跟着跑了进去,到了屋内,再一次对掌柜说道:“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掌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分说跪了下来,眼泪簌簌落下去。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管理好这么大的酒楼,就连江皎云也觉得奇怪。这一看,分明 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还胆小怕事的人。 左右四顾没有人,掌柜才说道:“我也不过是这里的挂名掌柜,充其量想要讨口饭吃而已,各位行行好饶过我吧!” “我们饶过你,但你卖命的人不能。”谢青元冷声道。 掌柜仿佛是被逼到了绝路,再一次掉下了眼泪,但即便是他也不知道现在情况要怎么办才能够解决了。 不待江皎云敲打,掌柜便已经开口,道:“给我药粉的,是一个胡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肯定也不告诉我。我只知道,他们背后的人很厉害,不是我能够找惹得起的。我也不知道二位是什么来头,但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招惹他们。要是没有实权,这伙人哪里敢干出这种事。” 谢青元疑惑道:“你既然已经说了是胡人,怎么能够有这么大的权利在中原兴风作浪?” “嗨,你们这就不知道了,胡人是胡人,人家背后也有靠山啊!” 靠山是谢成川,这是江皎云和谢青元都能够想到的。但谢青元是知道他的,要是没有什么好处,谢成川一定不会和一个胡人合作。只有一种可能,那胡人的身份不简单。 第二百一十七章 摊牌 眼下在谢青元看起来,掌柜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是一个媒介。 谢青元与胡人见面的少,自然不知道这胡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怕是胡人,手里已经有可以吸引谢成川的东西,谢青元知道他不能够掉以轻心。 “算了,我也就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们,那胡人是个什么王子。也是我偷偷听到别人这么叫他的,你们一定不要把我暴露了,我还等着你们有什么能力把那伙人给撵出去呢,我只想活命啊!”掌柜又一次哭了出来,江皎云听地着实不耐烦。 谢青元神色凝重了起来,没有再和掌柜多说什么,带着江皎云走了出去。 而掌柜的一转身便去上了楼,不想再一次受到什么飞镖之类东西的攻击。 江皎云心情十分复杂,如果真的是胡人王子,那麻烦可就大了。而这麻烦对她来说或许可大可小,只是不知道谢青元要怎么解决。 看着谢青元愁眉不展的样子,江皎云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的,说不定是那掌柜胡说一通呢,既然是王子来这地方做什么。武城还香的不行,什么人都想要来了。” 谢青元摇了摇头,道 :“早前那蛮夷小国已经来了消息,说要见皇帝。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胡人王子,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阿云,你知道如果真的是胡人王子,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皎云顺着谢青元的话想了想,却不寒而栗。 “可能这么说出来有点大逆不道,但我觉得,谢成川他……是不是想要逆反?”江皎云的语气跟着弱了下去,这的确是一个大胆的猜测,逆反这种事情是不能够随便说的。 但谢青元没有说话,多半是接受了江皎云的猜测。 毒害自己的国人,有外藩王子在这里,似乎开始说得通了。 对江皎云来说,他知道大皇子没有想要继承皇位的心思,自然皇位要落到二皇子的头上。他这么做,江皎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这么极端的一个人,若是皇帝不想要把皇位给他,怎么都说得通了。 江皎云隐约开始怕了起来,没有言语。 谢青元道:“他一直以来性子都要阴沉一点,所以即便是我也看不出来他的意图,只能够防备着。” 他语气平静,江皎云却堵得慌。 兴来酒楼的事情,就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 争中渐渐平息了。江皎云和谢青元出门的时候,看到官兵已经来到了这里。显然谢成川并没有与县令串通好,那些差吏只知道这里发生了乱子,才赶了过来。 回到了江家酒楼,接下来的几日她却怎么都心不在焉了。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去看一眼谢青元在不在。大抵是那一日的不辞而别在江皎云心里留下了阴影,才会这般的在意。 但江皎云没有想到的是,先离开的人并不是谢青元,而是她一直以来很是器重的徒弟,杜和。 江皎云这几日是有点心不在焉,但她也没有忽略谢成川同样是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他们对火候的掌控和刀工都到了一个瓶颈期,在这个瓶颈期江皎云没有教他们更多的东西,只是反反复复磨练自己的能力。 其他人可以接受江皎云这样的做法,唯独杜和不能。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天赋和他的能力让杜和渐渐开始眼高手低,不止一次抱怨了。 终于在一个祥和的午后,杜和找到了江皎云,把包袱甩到了她的面前。 江皎云在泡茶,还在尝试用不同的茶叶煮出来的肉的不同。 看到 杜和,她先是一愣,但接着平复了心情,问道:“杜和,你这是做什么?” 屋子里朴素的陈设眼下也开始让杜和觉得厌烦了,他不乐意接受这里的一切,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出奇的不顺眼。就连一直以来还算是爱戴的师傅,也开始不放在眼里。 门是虚掩着的,在两个人相对无话的时候悄然开了一条缝隙,小湘和任边水趴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 “师傅,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给我们了?”杜和挑眉看着江皎云,眼里满都是不屑。 江皎云诧异看着他,但也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当一个人过于聪明的时候,反而容易被自己的小聪明蒙蔽了双眼。杜和以为他的天赋已经足够让他不用去魔练刀工这一类繁琐的工作,却只有江皎云知道刀工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多重要。 “我过去用了八年的时间,就是为了魔练刀工。而毕生,都在不断尝试怎样去控制火候。不是我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们,是因为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偏偏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江皎云苦笑着看着杜和,她不是感觉不出 来杜和的不耐烦。 小湘看了任边水一眼,对他说道:“我觉得师傅说的很对,虽然刚开始做东西,但我也觉得刀工很重要啊。” 任边水没有说话,目光直勾勾落在杜和身上。 杜和忽然洒脱一笑,道:“你说这些话糊弄谁呢,也许小湘和任边水那两个傻子能够被你骗,但我不可能。你说你学了八年的刀工,我看那是因为你没有天分。我明明这么有天分,你为什么要用你那一套看法来看我?”杜和咄咄逼人,站在江皎云的面前不肯松口。 从他说话开始,江皎云已经知道不论怎么她大抵都是留不住这个徒弟了。 毕竟这么久的相处,她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豁达一笑,看着杜和,言语温和道:“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办?” 小湘撸起了袖子就要冲过去,却被任边水一把拎住了。 她听到杜和的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会解决的,不用操心了。”任边水安慰道。 小湘虽然没有直面杜和,但还是生气。然而生气过后,便是悲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离开 杜和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行李,又看了一眼江皎云,扬起了唇角,道:“你会的东西,我已经学到了,不需要你再对我指手画脚。” 江皎云依旧不语,杜和却等的有了些许不耐烦。还是没有听到他想要听到的那句话,杜和终于不安起来,盯着江皎云,“你倒是说一句话。” “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了下家,既然心意已决,我不留你。”说罢,江皎云到底没有再给杜和别样的说辞。 反而是一句不带有任何挽留的话,使得杜和开始坐立不安。他终究还是带了自己的东西,转过身,又回头瞥了江皎云一眼,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出门的一瞬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杜和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小湘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不屑地笑道:“呦,这不是杜和,趴在地上做什么呀?” 杜和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怒气冲冲看着小湘。小湘眉头紧锁,咬牙切齿看着杜和,“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了。” 小湘随口说出来的话,恰到好处戳到了杜和的伤口。他再看小湘的时候,目光多 了许多的愤然。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朝着小湘冲了过去。 任边水眼疾手快拦住了杜和,杜和狰狞的脸便停在了边空中。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不过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是乞丐,谁比谁高贵。”杜和冷笑了一声,从任边水的手里挣扎了出来。 小湘愣愣看着杜和,“谁看不起你了?” “若是看得起,她江皎云不会藏着掖着,除非是她自己的能力不够,那我就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若是看不起,那我更不需要在这里。小湘,我也奉劝你一句,离这种人最好远一点。”杜和恶狠狠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江皎云,就连江皎云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小湘还想要骂,却被江皎云拦住了。她对小湘摇了摇头,道:“小湘,杜和要走,就让他走吧。” “我呸,谁稀罕你取得这个名字,不就是把我当草吗。”杜和又道了一句,“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我,我要你知道,我元宝不需要你们这种人低看!” 一时间江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元宝”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到他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 ,才知道是把元宝当做他自个的名字了。 就是想要憋笑,也不能够,她万万没有想到杜和会给自己整一个这种名字出来。本着到底师徒一场的情谊,江皎云才没有把过多不中听的话说出来。 杜和,或者说现在的元宝,身上穿着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江皎云给她定做的衣服,手里的包裹也是花他在江家酒楼得到的钱财所做成的,大摇大摆下了楼。 江皎云看着元宝的背影,说不出话。 一直等到他下了楼,已经看不见他了的时候,江皎云才真的开始觉得悲切。她在他身上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只有这个人自己感觉不出来。 流浪了这么久,他下意识便以为所有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都是处心积虑想要害他的,才做出这种不能够说冲动却绝不理智的决定。 猛地吸了一口气,江皎云缓了一会,才听到小湘还在骂骂咧咧。 “要我说,就是养一条狗,讨了好处还要摇摇尾巴呢,这狗都不如的东西,白瞎了师傅一心一意对他这么好。自己轻贱自己,还要拿我们开刀。”小湘说着,对着空气打了两拳。 江皎云拍了拍小 湘的肩膀,道:“好了小湘,不要骂了,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或许他也只是想要追寻他想要的。不过这样的心境,恐怕他离开了这里,路也不好走。” 从一开始,江皎云不仅仅发现了杜和的天赋,同样也看出来了杜和身上的缺点。 尽管她一直在用心去更改,却还是无济于事了。 江皎云忽然感到十分疲惫,她不想在去在这些事情上浪费自己的精力,却也不能够轻易就放下。毕竟是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大活人,哪怕小湘再怎么安慰,江皎云该难过的心思却一点也没有少。 表现的越是过于平静,江皎云的心就越是空落落的。 任边水向来一言不发,却也安慰道:“师傅,他不过是蛇,遇到了农夫而已。他走了才好,不过是一个刀工就能够看透的人,又有什么让别人为他难过的资格呢。” 尽管杜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到底有两个愿意站在江皎云身边的人。江皎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有他们两个在,她已经足够安心了,不再奢求更多。 “如果他实现了自己的志向,那也代表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若是没有,他 自然会后悔。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徒弟了。”江皎云勉强一笑,小湘与任边水跟着心疼。放下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过是一直以来给自己施加压力,不去多想不愉快的了。 谢青元站在远处,看着江皎云与徒儿们交谈,却没有过来。良久,终于决定了什么,便朝着楼下走去。 江皎云忽然看到要和杜和一起离开的谢青元,吃了一惊。她转而便猜到了谢青元是去做什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杜和已经远走,却在谢青元出门的一瞬间,被江皎云拦了下来。 “你去做什么?”江皎云问道。 谢青元迟疑了半晌,才道:“我去透透气。” 她的语气格外不确定,江皎云听了便知道是说谎。所有的郁闷却豁然了,她看着谢青元,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知道你是想要替我打抱不平。没有关系的,只要知道还是有你们愿意站在我的身边,一切都好转了。” 这并不是江皎云敷衍谢青元的话,而是她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 反而是谢青元,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低头,但对江皎云的好感,却再一次加深。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新的归宿 杜和离开了江家酒楼,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做出来这种决定多半是因为赌气,却没有想到江皎云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 江皎云带他们不薄,在这里这么久不仅学会了厨艺,还有许多的银子,足够他生活好一阵子了。 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到了东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杜和不由得觉得饥肠辘辘。这里没有可以让他下厨的地方,杜和便去了临近最近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自然是气派无比的,却到底因为自己厨师的厨艺不精,开始走了下坡路。 小二看到有客人的时候,便如同看到了金元宝,三个小二一齐走了过去,热情洋溢问道:“客官,请问您来点什么?” 杜和随意点了几样菜,便在原地坐下了。他看着这里的装扮,按理说和江家酒楼其实已经不相上下了,但杜和总觉得,在这样的地方他是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他就是这里最重要的人。 小二把饭菜端了上来,用客客气气的语气说了一句“客官慢用”。但看到面前的事物,杜和却开始下不了口了。在江家酒楼,他可以吃到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的东西,离开 了以后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杜和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的一举一动小二自然看在眼里,也面露为难之色。 杜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吃下去,径直朝着小二走了过去。小二警惕看着杜和,道:“客官,您已经点了菜,厨子也给您做了,就不能再出尔反尔。” 他的心思杜和也是理解的,谁都不希望做赔本生意。杜和点了点头,笑道:“我可没有要寻仇的意思,只是想要和你们说一句,你们这个厨子是真的不行。” 那小二反驳道:“我们的厨子在江家酒楼开业以前可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不过是那江家酒楼厨子技艺比我们这里好罢了。你要说我们不如江家酒楼我自然是认了的,但你要是说我们做的东西不好吃,就是吹毛求疵了。” 杜和再一次笑出了声,他不再和小二多说,直径朝着后门走了去。 小二拦住了杜和,道:“客官,你不能再走了。要是您真的有意见,我们给您少算一点钱。” 杜和摇了摇头,看小二的目光越发的轻蔑起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店小二来来回回看着杜和,也 没能够看出来个什么名堂。杜和本是江皎云的徒弟,自然没有多大的名气,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但离开了江家酒楼的杜和,从来不觉得他比江皎云差了多少。 现在小二露出了明显不知道他是谁的目光,杜和便不悦起来,道:“我是江皎云以前的徒弟,杜元宝。” 小二睁大了眼睛,很快就出来了几个人拿着棍子走向杜和,冷眼看着他。小二道:“我原以为你是来吃饭的,没想到居然是来挑事。你们江家酒楼压倒我们我不在乎,但你做出来这种继续落井下石的事情,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杜和连连后退,脸上的戾气越发重,道:“我可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不要这么不识好歹。现在我已经完全拥有了江皎云的手艺,但已经不是她徒弟了,我可不想被她一直压榨下去。” 小二才不听杜和为自己的辩解,下令就要让人打他。就在棍子要落在身上的时候,忽然背后有人咳嗽了两声。 那些人收了棍子,客客气气叫了一句:“掌柜,您来了。” 掌柜走到杜和的面前,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容,“你方 才可是说,你有江皎云的手艺,还要帮助我们?” “不错,那女人的心不是一般的歹毒。她不过是想要控制住我们不让我们走,让我们既能够给她做事情,却又不把她的手艺全部学了去。我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所以才要另谋出路。” “掌柜,我看他就是来捣乱的,您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小二看着杜和,没有一点好脸色。 但掌柜却不这么想,接着杜和便把掌柜要说的话,抢先说出了口:“你也知道,你们这酒楼说实话不怎么样。就现在的这种情况,怎么说也不是江家酒楼的对手,我自然不可能代表江家酒楼再来对你们做出什么打压的事情。” 杜和说的对,这里已经没有了什么生意,既然大头不再这里,那一点零碎的人流也不足以让江家酒楼派遣自己的大徒弟浪费时间。 单单从这一点开始,掌柜便是相信杜和的。 若是杜和真的是江皎云的徒弟,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掌柜明显不相信杜和的说法,才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既然自己说了是江皎云的徒弟,你要怎么样才能够证明你没有说谎?我们可不需要一个骗 吃骗喝的人在这里。” 杜和点了点头,掌柜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因而又说道:“我可以给你们做一顿饭,其余的看你们自己怎么想了。” 他开了这个口,掌柜便不再阻拦,让依旧不服气的小二带着杜和去了后面的厨房。 对于杜和来说,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选择了一条好的出路。他一直在看江皎云做饭,江皎云那些没有教他的东西他都已经在日积月累的观看中学的明明白白。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么些东西,杜和自然以为她全部都掌握了,也以为这就是江皎云的全部能力。 到了厨房,他不喜欢那些清淡的家常小菜,便用了这里所有的食材,做了他认为十分拿手的名菜。 西湖醋鱼、飞龙汤、无为熏鸭、东坡肉、腊味合蒸、辣子鸡、东安子鸡、清蒸武昌鱼。 昨晚这些东西,已经是彻夜了。夜晚总是能够唤起人的食欲,看到桌面上琳琅满目的摆盘,小二不停吞口水,掌柜也咋舌。 杜和已经疲惫不堪,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看着他们两个人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夸张。但他还是淡淡笑出了声,至少这一场仗,他打赢了开场。 第二百二十章 挑衅 毕竟就这么大的地方,之前的酒楼味道忽然好了起来,名声也很快穿了出去,这个眼看着就要倒闭的酒楼也起死回生了。对于掌柜来说,他已经是十分的满足,然而杜和的野心不止于此。 一般的小菜,其他人是吃不出来差别的,因此和江皎云能够勉强打成平手。但江家酒楼的名气毕竟大一点,因而源源不断有人愿意去江家酒楼,也很少有人大老远来这个丘德酒楼了。 杜和开始把自己的名声往外传,如今但凡知道丘德酒楼的,都知道是江皎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在一家酒楼做事。但毕竟是徒弟,在外人看来还是低了一头,因此更多人偏向于去江家酒楼吃江皎云做出来的东西。 江家酒楼人始终是爆满,也有人为了不和人挤来挤去选择道丘德酒楼来,有时候心情好,还会说一点磕头话来故意让杜和高兴,如此一来杜和的自信心终于爆满了,也以为他的能力早已经在江皎云之上。 送走了这一日最后的客人,小二关了门,杜和便来到了掌柜的住处,敲了敲门。 对掌柜来说杜和就是他们的福星,因此这么久掌柜也没有亏 待过杜和。但毕竟只是一个短暂起死回生的酒楼罢了,收入和江家酒楼差得远,哪怕掌柜已经是对杜和够好,杜和能够拿到的钱也不如在江家酒楼的时候。 看到杜和,掌柜笑着把杜和拉了进去,沏了一杯茶,便关心问道:“你在这里住的可舒服?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和我说,在这里你就是这里的人,我是把你当做家人看待的。” 掌柜发自肺腑的话并没有让杜和有多感动,他握紧了拳头,道:“我就是想不通,明明我们已经要好过江家酒楼了,怎么还是不能够干倒他们,要被他们压一头。” 杜和坐下,却还是怒气冲冲,一想到江皎云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作为男儿有志向是应该的,掌柜自然知道。来到这的人都说杜和做的菜比江皎云做的好吃,因而这也同样是掌柜疑惑的一点。 原本只是心照不宣,但现在杜和已经是主动提出来,哪怕他在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也是不能了。 “掌柜,我既然能够来找你,就代表我是一定有办法的。现在还有很多人不信任我的厨艺,自然不知道我要比江皎强多少倍。我们需 要一个机会,让他们清楚江皎云并不是这里的唯一,我们丘德酒楼才是。” 他说的信誓旦旦,道理掌柜都懂,但要怎么实行才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掌柜毫不忌讳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要怎么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酒楼放出去的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杜和摆了摆手,“既然要打倒江皎云,就要以牙还牙。我想过了,我们不如给江家酒楼下战书,让他们和我们打一场擂台。若是江皎云输了,我们的名气就大起来了。” 杜和兴致勃勃说着,掌柜没有自己的主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打算。良久,终于妥协了一般,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但你要注意分寸,还是稳重一点的好。” 江皎云受到杜和的战书,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毕竟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徒弟,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有要把自己师傅置于死地的意思。 这一场他既然敢发起挑战,就意味着自信他能够打赢江皎云。莫要说江皎云,就连其他人也不相信杜和的能力。他的确出众,但远远没有到封神的地步。 但凡是见过江皎云做出来 的名菜的人,几乎都是认可江皎云的能力的,也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实力有多强。 小湘和任边水也看到了杜和的来信,他们大眼瞪小眼,比江皎云还惊讶。 小湘更是毫不忌讳说道:“我看杜和是过于自信自己的能力了,别的不说,我是从来不相信他只是学了几个月就能够超越师傅的。” 江皎云笑而不语,哪怕是一个没有什么天赋的人,几十年的积累也能够超越杜和了,何况是江皎云。 收起来了信,江皎云是为何杜和好,他的生意才刚刚有了一点起色,若是这么轻易就败在了江皎云的手里,恐怕难得建立起来的生意也要败落下去。 杜和足足等了一天,也没有收到江皎云的来信。 第二日,有个小厮来给送信的时候,小湘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第一天来送信的杂役。接过了信,小湘不等江皎云发话,便自顾自拆了信,上面贬损的话简直是不堪入目。 杜和以为江皎云怯场了,所以才故意再一次用这一封信来激怒江皎云,企图让她答应。 江皎云早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人,现在看到这满都是侮辱性的信,却还是 可以沉住气置之不理。 小湘已经是气不打一处来,把信推到了江皎云的面前,愤怒说道:“师傅,就是你可以不理会这杜和的大逆不道,我也不能够不理会,他这是倒打一耙,公然和我们江家酒楼作对!” “他如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要是答应了,恐怕才会让他更加膨胀,我们正常人又何必去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江皎云并没有去看那一封信,当能够让小湘都觉得话说的难听,她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看了。 打烊了之后,杂役在收拾东西,江皎云再一次坐到楼顶,心情十分复杂。 谢青元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江皎云愁眉不展也是格外心疼了。他轻轻搂住江皎云的肩膀,“小鬼,因为这么大的事情难过,怎么都不像你。” 江皎云白了谢青元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个人,怎么就走上了心术不正的路呢……” 话音刚刚落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什么声音。 江皎云仔细听的时候,才依稀可以辨别出,是辱骂的声音。 她当场便愕然,而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迎战 江皎云心中疑惑,但谢青元拦住了她,没有让她亲自去看。 要下楼的时候,江皎云还是不由自主跟上了谢青元的步子。他们在三楼,而楼下骂骂咧咧的声音能够传上来,只能意味着他们的声音是出奇的大了。 终于到了楼下,江皎云偷偷摸摸跟在谢青元的身后,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不用想,江皎云也知道是骂她的,再仔细听的时候,那些话难听的程度几乎要让江皎云吐血。 什么厚颜无耻,压榨徒弟,没有本事不敢应战。 江皎云想都不用想,除了杜和恐怕没有人能够干出来这种事情。若是其他人,或许江皎云还能够一笑了之,毕竟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是嫉妒他们江家酒楼罢了。 但江皎云不满意的点就在于,这些人是杜和请来的。 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是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要江皎云不得好过。 扪心自问,江皎云从来没有亏待过杜和以及她的所有徒弟,因而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杜和有这么大的怨气。也因为是杜和,江皎云才生气。 谢青元推开了门,那些人才不骂了,就要离开。 但对于谢青元来说 他们冒犯了江皎云便是不可饶恕的,不由分说拦在了那几个人的面前。他们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谢青元的速度这么快,和他们料想的丝毫不同。 谢青元冷冷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们看到是谢青元一个人,也便胆子大了许多,道:“你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们骂的是江皎云,你不要多管闲事。” 谢青元没有理会他们的话,忽然上前,对着一个人便是一拳。 那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自然是没有谢青元厉害的。 看到自己的同伴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跃跃欲试想要和谢青元打斗,但他们到底害怕,才互相推搡没有前来。 若是对于一般人,一群人一起上自然是没有胜算。但谢青元不同,他是受过训练的人,这些人人数多,只不过是互相影响对方罢了,反而成了败笔。 谢青元没有和他们多说,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有人奄奄一息。 他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几个倒在地上的人道:“想要撒野,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唯独剩下了最后一个一开始骂的最凶的人没有被谢青元打倒在地,但他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谢青元忽然问到了一股子骚臭味,在看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一摊子水迹。 没想到在谢青元的威胁下,他居然尿裤子了。 那人“噗通”跪在了地上,眼泪开始往下掉。 江皎云站在谢青元的背后,但谢青元已经是足够的愤怒,才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我们也是被人雇来的,花钱办事,还请大侠饶了我们!下一次我们一定不敢了,我们不敢了!”那人哆哆嗦嗦说着,无非是想要谢青元的同情。 谢青元看着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 就在他要把这最后一个人置于死地的时候,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 谢青元回头看的时候,怔了一下,却终究是柔和了下来,看着背后的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缺点哦。”江皎云丝毫是看不出来她的是不是生气,但语气依旧调皮。 谢青元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江皎云听进去了多少,但看到她还是这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便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缺点?”谢青元问道。 江皎云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缺点,应当是弱点吧。你冲动的时 候,有人在你的背后也没有看到,这可不好。”江皎云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一笑缓解了这个时候尴尬的气氛,那几个杂役也知道自己得救了。 与谢青元不同的是,明明他们说的是江皎云,但江皎云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说法。 与那杜和比起来,江皎云要大度不少。虽然被谢青元打倒了,但人的慕强心理总是不会变的。 只见稍稍缓了的人从地上爬了下来,也跪在江皎云的脚底下,道:“杜和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居然要我们来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要不是今日见到了江姑娘,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十恶不赦。” 江皎云的笑意没有减少,看着那人,却觉得有趣。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说,那几个人竟也开始觉得她才是那个大度的人了。但江皎云的确没有要把他们怎么样的想法,只是冷冷淡淡问道:“杜和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 “我们骂的那些话就是杜和交给我们的,他要我们来刺激江姑娘,这样江姑娘才能够和他比试了。” 江皎云点了点头却没有做任何的表态。她自然知道现在杜和是迫切 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若是他没有做出来这种事情江皎云还可以放他一马,但眼下哪怕是谢青元也能够看出来,要是江皎云不答应,他大有得寸进尺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看着那几个人,“你们也是为了糊口,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也不多说什么了。要是你们有良知,就回头告诉杜和,我愿意和他比试,但他已经是做到了这个份上,我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江皎云说的大义凛然,就连谢青元也开始佩服起来。 谢青元没有再对这几个人做什么,他们连滚带爬离开了这里。 江皎云忽然感到一丝疲惫,但这疲惫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她朝着谢青元笑了笑,对他说道:“你一定以为现在的我很生气,对不对?” 这话说到了谢青元的心上,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才默认了。 江皎云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不答应杜和,一是因为他和我毕竟师徒一场,不想要做得太绝。二来,要是我就这么答应了,赢了人家可要说我是欺负人呢,我才不做这个大恶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在杜和的骚扰下被迫迎战的,也就怪不到我的头上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冰释前嫌 谢青元忽然也为江皎云感到高兴起来,她还是那个心思谨慎的姑娘,不管在什么地方也能够临危不乱。 再一次回来这个地方,他本就是待着自己的目的来的。不过是生怕他的打算对江皎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才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但现在,谢青元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对江皎云十足放心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回去,站在门口,看着大街上的冷冷清清。 已经到了冬季,马上就是最冷的时候,过了这个冬天,也许一切都能够好转,但也是他们人生的一个最大分叉点。 成王败寇,从来如此,谢青元的心里更是清楚不过了。 江皎云看着面前的人,他为她担心,她是知道的。但越是好,越是觉得心里难过,却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思是从哪里开始的。 她刻意不让自己想那些凌乱的事情,但越是压抑自己的情绪,便越是觉得没来由的难过了。 江皎云回过头看着谢青元,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以后忘不了。” 好端端忽然说起来了这样的话,谢青元迟疑了半晌,才问道:“怎么了,忘不了难道不好吗?” “ 我知道你是要走的,所以才不想如此啦。” 江皎云故作轻松,她也想把自己的情绪藏在心里,但她不是一个喜欢积攒矛盾的人。这样的事情,还是先前说了的好。 谢青元忽然笑了起来,摸了摸江皎云的头发,道:“你还是没有完全对我放下戒心,以为我还是会做出来那种不告而别的事情。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交给你做,我们之间的羁绊,没有这么容易就解开的。” 话说道这里的时候,江皎云已经开始云里雾里了。她不清楚谢青元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他没有在撒谎。 江皎云隐隐约约觉得,谢青元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越是这么想,那样不安的情绪越是强烈,但也激动起来。 她看着谢青元,抬起了头,眸底漆黑一片。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在你这一次的擂台打垮了杜和以后,我相信你会高兴我做出来的决定的。”谢青元没有再用猜测的语气,而是信誓旦旦。 他能够这么说,江皎云已经相信了,相信了谢青元的判断。 江皎云和杜和打擂台的 事情很快传了出去,而日子也定了下来。 如今的武城,饭菜好吃让人欲罢不能的两个酒楼,一个是丘德酒楼,一个便是江家酒楼。 偏偏两家酒楼的厨子是师徒关系,到底是师傅厉害还是徒弟厉害,却是一个值得争议的话题。 眼尖手快的人,早已经开起来了赌局,就要赌一把他们两个人谁厉害。 大抵是杜和给外面宣传的过于凶猛了,导致现在的武城,许多人是真的以为杜和要比江皎云厉害的多,以为这个徒弟的天赋可以比得过师傅这么多年的经验。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现在在杜和的身上,几乎要得到应验了。 快要临近比赛的日子,江皎云却还是和往日一样,但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劲头大了许多。但这并不是因为杜和,而是谢青元的那一句承诺。 江大安和赵若兰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情,他们和普普通通的百姓一样,听说杜和的实力要高于江皎云的话多得多,才也替江皎云捏了一把汗。 收了麦子,播种下去冬小麦,农村人便开始准备自己过冬的事宜,江大安也闲了下来。 一大早,他们便到了江 家酒楼,看着女儿进进出出的忙碌,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赵若兰和江皎云在提亲的事情之后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没有真的生分。往日的事情却成了心里的刺一般,赵若兰在后知后觉中,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才想要在江皎云这里做一点分明不起眼却能够抚慰自己的事情。 他们二人来,哪怕江皎云再怎么忙还是要亲自招待。在看到赵若兰的时候,赵若兰到底是知道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有愧于江皎云的。但这愧意到底是因为看到谢青元回来,并没有离开江皎云,还是因为她真的想通了,却不得而知。 江皎云早已经把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眼下看到赵若兰如此小心翼翼,自然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了。 她招呼他们两个人上三楼去做,江大安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赵若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 江皎云忽然觉得难过起来,赵若兰从来也都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好,只是有的时候用错了方法。也许那一次是她冲动了,但不代表她是有 坏心的。若不是因为江皎云是她的女儿,也许他也不会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她看到赵若兰的小心翼翼,主动走过去,拉住了赵若兰的手。 分明是母女,哪怕她们少了十几年的相处,但在江皎云看起来也是一样。她从小就没有父母,现在赵若兰和江大安,他们的好江皎云自然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也从来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身父母一样看待。 赵若兰蓦然抬起头看着江皎云,已经是红了眼眶,嗫嚅道:“阿云,娘错了,娘以前不该强迫你。” 江皎云莞尔一笑,道:“娘,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那个时候没有考虑清楚,我理解你的,不要说这种话了,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娘。” 这些日子在知道自己做了傻事以后,赵若兰没有一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的,她一直以来都看不透现在的这个女儿,唯恐她太过分,江皎云不愿意再理会她,才没有时长到这里来。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江皎云的一句话,让赵若兰释然,也开始明白江皎云是有主见的人,不需要他们两个人再操多余的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新想法 到了三楼的阁楼中,江皎云拉着赵若兰坐下了,江大安才说了他们这一次来的来意。 “你要和你那个叫杜和的徒弟比试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放不下心才来这里的。”江大安说道。 江皎云满心感动,想必那些流言蜚语他们也听到了不少。 赵若兰没有说话,而是从自己带过来的包裹中,拿出来了许多密封好的罐子。罐子里装了许多菜,每一样菜都是精心包装好的,才没有失去菜原有的味道。 看着赵若兰做的一切,江皎云顿时呆住了,不用说这是他们从丘德酒楼拿过来的。 不待江皎云开口,赵若兰便道:“你不用觉得这样不公平怎么的,阿云,你是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人也在偷偷摸摸把你这里的菜往外面带了。都是人,有一点私心自然是正常的,我们也是不想你输得太难看,好歹也要保住江家酒楼的名声。” 说道这个份上,江皎云已经知道赵若兰和江大安是带着她一定会输的念头来的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所有事外的人都信了杜和的话,以为江皎云已经没有什么能力。 一个人说的时候 或许她可以不在意,但说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三人成虎的威力。好在包括谢青元在内的人,都相信江皎云,给了她足够的鼓励,才让江皎云没有放弃。 看到面前的东西,她的思绪在一起飘远了。 对于江皎云来说,过多人的不信任,却并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她暗暗在心里想,杜和把自己的能力吹嘘过于离谱,只会让其他人对他的才抱有过于期待的目光。 这无异于是捧杀,人心里的期待总是过于高的,就连江皎云也没有能力能够达到他们的期许,更何况是杜和。但杜和已经尝到了甜头,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收手,恐怕是会在别人的期待下继续自己的卖弄罢了。 杜和已经开始用不正经的手段对付江皎云,在这个关头,她可以不用同样的手段来抹杀一个人,却也不是心安理得接受的圣人。 端详着面前的东西,她忽然高兴起来,道:“爹,娘,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的主意。” 在说出来自己主意的时候,江大安和赵若兰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因为他们以为江皎云所要说的是可以对付杜和的办法,但高了半天,江皎 云还是没有把和杜和的对峙放在眼里。 她对江大安说道:“既然你们可以把丘德酒楼的食物带出来,而=杜和也让人把我们的东西带出去,或许我们可以让那些不方便来用餐的人,足不出户就能够吃到我们的东西。” 这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了。 这几千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想道这个办法。 迎着江大安和赵若兰不信任的目光,江皎云并没有灰心丧气。 她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眼下虽然最重要的事情是和杜和的对峙,然而对江皎云来说,生活从来不是可以因为一件事情就能够停止的。至少江家酒楼还在营业,她就有足够的道理为了江家酒楼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尝试了赵若兰和江大安带过来的东西以后,胜负已经在江皎云的心中了。 那个年轻人,说到底还是过于年轻,没有真才实学在什么方面都不可能成为顶尖的人。江皎云都不敢说自己的厨艺有多么高明,但杜和就敢于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人。 他有这样的胆子,江皎云也不介意在杜和的伪装之上,在一起让人 把消息放出去,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时间,杜和在武城的声名大噪,已经有了要盖过江皎云的趋势了。 除了谢青元能够猜到江皎云的心思,其他人包括在这里打杂役的人,也不由自主关心了起来江家酒楼的安危。虽然江家酒楼怎么都不可能败落,但希望自己在的地方能够越来越好,也是每个人共同的理念。 偏偏这个时候,面对渐渐少了的人,江皎云依旧能够沉得住气,也没有做出过多的举动来改变这一个现状。 终于到了比试的时候,他们同事选定了最繁华的地段。 这个地方是其他城的人过来必经之地,作为交通枢纽,自然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单单是武城的人,景城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有人不远万里跑过来,单单是为了看一个热闹。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太阳是温和的,却还是让人有一点睁不开眼睛。 杜和就像他们捧说的那样,满脸神气,对比起来江皎云要显得稳重了许多。 作为评委品尝菜的人,是当地有命的员外们,其中最开始江皎云拜见的苏老爷也在其中。 同样的, 那个江红珠念念不忘的人——苏老爷的儿子——苏时,也在其中。 江红珠在看到苏时的时候,心跳也漏了半拍。但苏时不认识江红珠,也没有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然而对于情窦初开的小丫头来说,哪怕可以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也足够了。 江皎云是知道苏老爷的兴致的,但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她不难猜测,杜和是一早就打听好了要来作为评委的人,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口味。这一点上江皎云没有败下阵来,她也是以前踩过点。但杜和单单是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菜,江皎云心里清楚,他并不能够参透当中的原有。 有年轻气盛的男子,主动充当了司仪的角色。 那小伙子提着自己的锣鼓,走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这擂台是提前便摆好了的,许多东西应有尽有。 在大庭广众之下摆台,他们既可以看到江皎云和杜和做饭的细节,也看得见几个员外的反应。 “第一回合,怡情月色!” 在给出来题目的时候,江皎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月亮,是家家户户都能够见到的。而怡情,更是代表着司空见惯却又情人心脾的温和。 第二百二十四章 首胜 杜和一直都在致力于做各种各样的大餐,却忽略了那些不起眼的农家小炒。 有权有势的人到底是小数,而大多人都是普普通通过着恬淡的日子,要他们在恬淡的生活中去体味谢成川那种奢靡的生活,显然不适合。 她的菜已经奠定了清淡的基调,却不代表清淡就索然无味。 杜和没有什么学识,他唯独理解的是,投其所好。 芦笋,白萝卜,青瓜,小青菜,夏季保存到现在的莲藕,玉米粒,还有山药。都是司空见惯的食物,点缀一点肉末,或者是清爽的鸡丝,单单食材看的时候已经有了田园的触感。 而在杜和那一边,爆炒,油腻,早已经脱离了初衷。 几样简单的小炒,从清晨到下午,江皎云和杜和这一边因为没有人帮忙已经开始略显疲惫了,但那些台下看的人却还是津津有味,丝毫不在意他们两个人的比试浪费了更多人的时间。 又或许,那些在酒楼吃饭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好奇为什么他们能够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但自己动手却总是少了许多味道。 不仅仅是好奇的女子,就连男子也在围观,哪怕他们不需要下厨 ,但好奇的心思一刻也没有减少。 江皎云虽然做的都是家常小炒,但到最后一味菜的时候,她终于做了一道不同寻常的菜,清汤柳叶燕菜。 这一道菜可以说是名菜了,因为用到了燕窝,相对来说价格要贵许多,因此没有人点过这一道菜。而真正大富人家拼排场的时候,都不会来酒楼,而是直接把江皎云用轿子抬到自己的家门口。 因而这一道菜,是杜和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们两个人相隔在了两个地方,没有碰面的机会。 杜和以为自己已经用了浑身解数,但在他浓郁的饭菜香味中,却还是闻到了江皎云那一边时不时飘过来的清香。若是用心评判,似乎那味道过于寡淡了,但在杜和这一边却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她依旧沉得住气,杜和额头却留下了汗水。 在江皎云清汤柳叶燕菜做成的时候,杜和的大制作也已经完工。 杜和迫不及待做了第一个人,把他手下所做的东西通通拿到了那些员外的面前。 在这个关头,杜和早已经忽略了他们第一场比试的主题,全然成了投其所好。 他已经在先前把每个人都口味都打听了一 遍,七个员外,他做了七道菜,每一道菜都复合当中一个员外的口味。 武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员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就不来,反而都兴致勃勃。 但杜和忽略了一方面,他们喜欢吃的才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能够吃到的。在看到这菜的时候,虽然高兴,却也有了一点索然无味。 然而并不妨碍,杜和的想法是对的。看到自己喜欢的菜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一场比试的主题,怡情月色。 其他人没有机会品尝杜和的菜,但看到菜的模样,和那些员外心满意足的笑容的时候,他们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 他们是看着杜和做菜的,也不约而同觉得杜和的名声并不是假的。 接下来,是江皎云的菜。 小湘带着一群侍女把菜一一送到了员外的桌子上,而江皎云的菜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清爽可人,哪怕是小炒,也爽朗无比。 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提醒了几个员外,第一场比试的主题是什么。 比起来杜和的成果,江皎云的菜就显得寡淡了许多,平平无奇没有可圈可点的点。 然而在看到这菜,虽然说是过于清淡 了,但似乎又不必杜和的成果逊色。 这就是江皎云厉害的一点,明明很普通,但又不普通。看起来所有人都能够做出来,然而不过是眼睛会了,却给他们强烈的感觉,哪怕江皎云把一切东西都传授给他们,依旧无济于事。 先前吃了杜和那么厚重油腻的东西,再看江皎云的小炒,耳目一新才是正常。 杜和做出来的菜针对性太强了,也太过于牵强附会,其实每个人喜欢吃的不过是当中适合自己胃口的一道菜。但江皎云不然,这些小炒每个人吃到嘴里的时候,明明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偏偏味道就是不同。 作为开胃菜来讲,也绰绰有余。 杜和是怎么都看不出来江皎云做出来的东西到底哪里有这么吸引人,却看到那几个员外几乎是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了。而在吃清汤柳叶燕菜的时候,他们更是受到了极其强大的震撼一样,说不出话来。 江皎云着重和他们讲述了这一道菜,用平淡的语调,突出了最为奢华的过程。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每个人屏息而听。 听懂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但清汤柳叶燕菜的复杂却和它的模样格 格不入。 不过是解说,已经有人不自觉掉口水了。 杜和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但还是心理存着希望,在他看起来他已经是针对每个员外的口味做出来的东西,他们没有道理不喜欢。 刘员外道:“这个什么……清汤柳叶燕菜,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这,恐怕只有朝廷能够呈贡,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江皎云含笑道:“你快别这么说,不过是一道稍微好一点的东西,但说起来也没有十足的惊艳。重头戏说到底,还在后面呢。”她委婉客气的说辞,又吸引了不少好感。 几个员外对杜和的菜的评价,居然出奇的一致,失望。 他们想要吃到的,是外面传闻说的惊天动地的美食,而不是投机取巧做出来的不伦不类的东西。 和开场的年轻小伙稍微一商量,他们的结果已经出来。显而易见的,江皎云是本场毫无悬念的胜出者。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或许没有之前杜和放出去的名声,这一场他们可以打成平手,但就在杜和过于傲气的缘由下,他一败涂地。 杜和恶狠狠看着江皎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吃掉一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惊艳 若是获胜,大概杜和的目光要温和许多,江皎云在心里暗暗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觉得心情舒畅。之前她想要给杜和一个台阶下,却被杜和拒绝了,到了现在江皎云已经不再纠结什么,正常水平大概已经可以给杜和一个教训了。 杜和不可置信到了那几个员外的面前,茫然无措看着他们,道:“我哪里做的不对,我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你们不让我赢?” 七个员外只有两个人给杜和投了一票,其余人都是支持江皎云的,自然他没有了取胜的可能。 在这第一时间,他们对杜和的印象已经是急转直下了,却还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说道:“是你没有注意到主题,我想我们给的评价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他们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但奈何杜和就是不死心。 他并不是为了询问自己的缺点去找几个员外,相反的,他是想要摸清楚这几个人的喜好,好在下一场胜过江皎云。 比起来杜和,江皎云便随和得多,就连江家酒楼前来捧场的人的拍马屁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谢青元换一身装扮,也到了这个地方。他是料定江皎云能够取胜的,因 此没有一早就来。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小纸袋,递到江皎云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是糖雪球。 “想必一定是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一门心思放在做菜上。这是给你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说着,把糖雪球放在了江皎云的怀里。 说起来江皎云已经是很久没有吃到过糖雪球了,上一次吃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 来到这里以后,也没有看到有卖的,唯一卖的糖葫芦味道也不好,久而久之竟把这事情放下了。现在看到这糖雪球,不管味道怎么样,至少有谢青元的心意她已经很高兴了。 在谢青元的注视下,江皎云吃了一颗,酸甜适中,味道出奇的好。 “你是在哪里买到这个东西的,我以前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说自己做却一直没有时间,才把这事情放下了。”她说着,又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糖雪球,津津有味。 谢青元靠近了江皎云,邪魅一笑,“你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我怎么能够找得到呢。” 他说罢,江皎云顿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恐怕这糖雪球并不是谢青元买来的,而是他自己做的。 抱着怀疑的心态,江皎云又问了一句,谢青元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我自己做的,我也知道外面卖的都不好吃,才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看到你这么喜欢,想必我也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了,不知道江师傅愿不愿意把我收做徒弟呢?” 谢青元的话逗得江皎云直笑,但转念一想,能够自己摸索出来这种东西,想必谢青元确实是有一点天赋的。 她把糖雪球也塞进了谢青元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道:“要是下一次你还能够摸索出来什么好东西,那我就勉强可以考虑一下子啦。” 他们躲在人后面,才没有被别人发现。天知道要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看到江皎云和一个男子卿卿我我,恐怕也是要起不小的风波。 到底是因为偷偷摸摸的,有人找到江皎云的时候着实把江皎云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来的人却是小湘。 小湘似乎已经找了江皎云许久了,气喘吁吁的。看到江皎云,便拉起了她的手,也不管谢青元,便朝着擂台去了。 那里那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宣布下一场比试的题目,叫巫山一段云。 这一题目且不说杜和能不能听懂,但 江皎云知道他是不会花大的时间来琢磨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性子,还是以为华丽就是最好了。 不过是这一次,江皎云也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他华丽一次了。 这一场没有具体的规定,做多少菜,做什么菜,都是自己敲定。 江皎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杜和还在踌躇。杜和到底是没有参透厨艺的真谛,反而在这件事情上,走了歪路。 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做准备,若是让江皎云自己准备,恐怕许多事情会搞不定,但有了谢青元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什么材料不能够有。 难得江皎云有了可以让谢青元帮忙的时候,谢青元自然乐此不疲。 江皎云一边惦念那糖雪球,不由得由着这糖雪球想到了谢青元和她说的之后要给她的惊喜,不免认真了许多,也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 忙碌了一晚上,江皎云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江皎云却没有在意。 一直到了第二日醒来去看自己前一晚准备的食材的时候,江皎云才发现她放在外面的东西已经是被人偷走了。 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之所 以这么光明正大把东西放在外面,就是知道有人会惦记。 走到了擂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果不其然看到杜和是信誓旦旦的笑容。 今日换了一个敲锣讲规矩的年轻人,重复了一遍昨日的话,便开始了他们各自的准备。 有了昨日的惊心动魄,今天来围观的人更加的多,那些原本应该赶集的人也把东西带到了这里来卖,希望能够一个好的生意。江皎云没有多去在意杜和做什么,其实从昨夜开始,她就已经能够猜到杜和要做什么了。 她在外面放的东西是一只烤鸭,也是为了让杜和放松警惕。 不过是烤鸭罢了,怎么也不能够和名菜相提并论的。 只可惜杜和没有学到真正厉害的菜,只好把自己所有能够做的东西都放了上去。 江皎云这不过是一道菜,却也花了许久。 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两个人再一次同时做好了菜,在时间上达成了平手。 这一次杜和吃了先前的教训,没有第一个把自己菜拿出去。 婢女把江皎云的菜拿给那几个员外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暗暗吃惊了。江皎云只做了一份,用一个坛子密封着,给七个人吃。 第二百二十六章 牢狱之灾 那几个员外不知道江皎云打的什么主意,杜和更是肆无忌惮笑了起来,似乎江皎云就是一个冤大头一样。 他冷眼看着那一边有人揭开了罐子,但接下来的香味却还是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 那味道毫不夸张的说,可以飘香千里。在旁观的人终于开始愤恨自己只能够是一个旁观的人,不能够一睹坛子里的东西。就连杜和也踮了踮脚,他似乎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除了香,便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了,哪怕是那些能说会道的员外,也不能够给出来一个中肯的评价。 江皎云淡淡笑着,对员外道:“这道菜,叫做佛跳墙。” 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的,佛跳墙这是江皎云这些年第二次做,比起前一次手艺更加精湛了许多。这也是江皎云趁着有这个机会,刻意来取悦自己的。 杜和看不清那几个员外的神色,但他们都沉默了。 只有苏员外拿起了筷子,把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佛跳墙的工序相当复杂,是一道御菜。到了清朝的时候,厨艺的发展已经足够完善,做出来这样的东西是一点也不稀奇。而既然是给皇 宫里送的,更是容不得一点马虎。 现在这些员外能够吃到佛跳墙,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但杜和不以为然,他依旧觉得江皎云的不过只是一道菜,哪里比得上他几乎做了一桌子的菜。江皎云先前用来招呼大户人家的菜,他全部已经学到。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江皎云把佛跳墙亮出来的时候,杜和便已经是输了。在这样的场合,除了江皎云,没有人能够打败她自己。 佛跳墙现在不是杜和能够学习的时候,哪怕江皎云当着杜和的面做一遍,恐怕杜和也没有那么快能够掌握。更何况,在这个小小的武城似乎没有多少人能够理直气壮吃佛跳墙,自然她也没有了能够一展身手的时候。 杜和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一桌子琳琅满目拿到了那几个员外的面前,道:“我还以为江皎云能够做出来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一个小罐肉罢了。” 他心安理得地笑着,却没有注意到那几个员外的面露难色。 短时间内既然已经迟了佛跳墙,恐怕别的什么东西都已经开始索然无味起来了。 他们只是品尝了杜和的几道菜,便可以草率的下 结论。 这一次,所有人都投了江皎云的票,杜和成了光杆司、令。 不是说他做的东西不好,只是跟在了江皎云的后面,怎么也不能够惊艳众人了。 杜和傻傻地看着江皎云,江皎云不过是用了几个自己熟悉的菜谱,就可以碾压杜和。而杜和的所有名气,在这一瞬间便成了梦幻。 他没有过硬的本事,没有创新的能力,也没有头脑,从一开始就是在江皎云的脚下的。 或许他认真学习,可以和江皎云媲美,但想要超越江皎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可惜到了现在,杜和还是不能够明白这一点。 他咬了咬牙,走到那几个员外的面前,佛跳墙已经快被吃光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拿起了筷子,朝着罐子伸手。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样的厨艺,他会输给江皎云。 但在吃到嘴里的那一瞬间,哪怕再执着,杜和心里也明白了。 他到江皎云的差距,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江皎云不接受挑战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他却天真的以为他能够见到的就是江皎云的真正实力。 江皎 云看着杜和,蹙起了眉头。 杜和眼泪霎时掉了下来,看着江皎云,恶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做出来这样的菜,却不愿意交给我?” “我们相识,不过也才几个月的时间。哪怕是我想要教你,你太过于心高气傲,我也没有机会。只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能够有反思。”江皎云还是和师傅一样,没有嘲讽也没有怪罪,平平淡淡说出了实情。 杜和摇了摇头,“我天赋这么好,要是你愿意教我我早就学会了,你就是自私的人,你是害怕我超过你才不给我教这些东西的吧。呵,我已经看透你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但江皎云已经离开,不给他任何用来安慰自己的机会。 杜和看到江皎云到底没有给他面子,忽然拿起来了菜刀,便朝着江皎云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青元从暗处冲了过来,一脚把杜和踢翻在了地上。 杜和还想要挣扎,菜刀已经飞了出去。 江皎云回过头看着杜和,惊魂未定,其他人也是一阵哗然。 是他自己作孽,现在让自己的脸挂不住,但杜和却不甘心,把所有的错都加在了江皎云的 头上。 江皎云悲切看着杜和,杜和被谢青元摁在地上,却还是倔强的抬起头来,“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得好死,是你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明明是你给了我希望,现在却还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杜和骂骂咧咧,但江皎云丝毫不能够理解她是哪里做的不对才让杜和这么记恨。江皎云从来没有愧对过她的三个徒弟,但其他人都没有觉得不妥当,只能够说是杜和自己的问题了。 “我爹娘死的早,你就是欺负我没有爹娘。”杜和牵强的说。 他想了想,又说道:“因为我贫寒,你看不起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掉眼泪。但其实从来没有人看不起杜和,看不起他的只有他自己罢了。也许杜和永远也想不通这一点,一个贪得无厌不懂赶感恩的人,是不会有好的生活的。 谢青元放开了杜和,赵九带着他的几个杂役把杜和控制住了。 虽然杜和并没有做出来伤害江皎云的事情,但他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赵九便只能够把他押送到衙门去。 昔日可以让江皎云赞不绝口的徒儿,终究还是因为一念之差,有了牢狱之灾。 第二百二十七章 去皇宫 回想起来这一件事,江皎云不得不承认一个环境对人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杜和一直是被人看不起的,而小湘和任边水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也遇到了许多愿意对他们好的人,才没有和杜和一样的极端。 在这一场比试之后,江家酒楼更是声名大噪,不少人纷纷慕名来到了江家酒楼。 然而江皎云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的每一年,会把酒楼两成的收入拿出来,用来帮主那些家庭贫困的人。 江皎云在武城,终于成了人人敬仰的对象。 丘德酒楼已经是开不下去了,在杜和被抓了以后,更是生意冷清。 看得出来那酒楼的掌柜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酒楼浪费钱财,江皎云便去和丘德酒楼的掌柜商量,把他的酒楼用自己的钱买了下来。重新装修了一遍,换上了江家酒楼的牌子,这里由小湘坐镇,而江家酒楼主楼任边水负责暂时照看。 江皎云终于重操旧业,开始研究起来能够让江家酒楼更好发展的计划了。 上一次江大安和赵若兰把菜带出来的操作给了江皎云莫大的灵感,她想起来那卖菜的大娘,她的许多菜都是从那大娘那 里来的,但大娘却从来没有一次吃过江皎云亲自做出来的东西。 在日复一日的尝试下,江皎云终于发现可以把酒楼的食物装起来带走的容器。 干粮和肉类可以打包带走,但汤面以及小菜是不能够的。 江皎云便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她采用了一种可以承装容器的罐子,罐子是免费的,但要出租金。而后每一次有顾客要点餐的时候,把食物送过去,必须把旧罐子给江皎云派出去的人带回。 她才用了现代送外卖的形势,一开始的时候,江皎云一直在担心这个办法行不通。但实行不过几天,生意居然开始好得不得了。江皎云高估了这些人的勤奋,其实他们大多人也是不愿意再为了吃饭而跑腿。 江皎云的租金和配送费都是格外合理的,也在一般人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而通信不发达的时代,江皎云要聘请一个人在大街小巷来回走,若是有要点餐的人,他们会提前把自己的要求和钱交给那跑腿的杂役,而后杂役再把纸条带回,江皎云做了菜用罐子装起来给杂役把食物带回。 一切顺利,很好的避免了江家酒楼因为顾客 过于多坐不下的情况了。 安顿下了以后,谢青元终于找到了江皎云,告诉了她自己的目的。 江家酒楼打样不再和以前一样早,而江皎云又收了几个徒弟。她收徒不论男女,没有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思想,因而来这里拜师学艺的女子不少。 江皎云照例挑选了几个性子好又有天赋的人做自己的徒弟,在开了分店以后,江家酒楼越发的红火了起来。有小湘和任边水带着,几乎已经不需要江皎云再操心这里的事情了。 谢青元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生意难得轻松的这一日,和江皎云清清楚楚说了自己的打算。 两个人到了摘星楼,在江皎云生辰之后,她还是头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今天的天气不好,只有漫天的乌云,哪里看得见什么星星。 但江皎云就是有兴致,抬头看着被月亮的光芒稍稍照亮了的一点云彩。 是江皎云主动提议要来到这里的,谢青元不过是跟随,却也没有反驳。 他是看着江皎云的生意越做越大,却也因此才更加害怕江皎云安于现状,不愿意答应他那没有什么道理的请求。 他实在不忍 心去破坏江皎云的美好遐想,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阿云,我想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江皎云兴致勃勃看着谢青元,那目光让谢青元以为她是在看什么吃的。 在她看谢青元的时候,谢青元却开始缄默不语了。 她不是一个在这样的场合还能够沉得住气的人,看到谢青元不说话,便主动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坏事,就不必说了,我不想听。要是好事,建议多说几遍,让我高兴高兴。”她眨着眼睛,古灵精怪的样子甚是可爱。 若是答应,一切都好,但谢青元没有这个底气。 若她不是江皎云,他只是知道这个人,没有经历那些事情,一切都会好很多。他大可以做一个坏人,把江皎云抓走。但正是有了这么多的经历,才不想要勉强她做什么。 “要是你不愿意,就不用勉强,我没有要求你必须怎么样。”谢青元道。 江皎云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整个心在胸膛里猛烈的跳动。 她几乎已经猜到了谢青元要说的话,脸跟着一红。但表面上却还是冷静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我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要 是我不想,会拒绝的。” 也许是因为是江皎云说出来的话,谢青元也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因而他点了点头,道:“阿云,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回皇宫。” 那一瞬间,江皎云说不激动是假的。已经要跟着谢青元回去了,什么江家酒楼,什么吧江家酒楼发扬光大,留在这里,都成了恐怕。 江皎云的嘴已经不由自主咧开,傻笑着看着谢青元,却依旧一本正经道:“然后呢,我做生意可是很忙的,要是我走了没准会亏本。你要告诉我,我和你走了有什么好处,我才能够下定决心。” 她一板一眼说着,其实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走了以后江家酒楼的状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她太过于认真,谢青元才解释道:“我相信你的厨艺,在和杜和比试过后更加相信了。所以,我想要带你去皇宫,要是你的菜可以让我的父皇不再为吃而烦恼,你会有取之不尽的赏赐的。” 说道赏赐,江皎云忽然一阵落寞。 但让她更加难过的是,她才假想再一次成了幻想,而说的那些话,再回想起来却有想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心思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京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目光满都是意味深长。 最让人难过的,是对一句真挚的话的误解。一如谢青元没能够听出来江皎云这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一般,江皎云也没能够看出来谢青元隐藏在心底额外的想法。 她想了想,轻笑道:“伴君如伴虎,我只是厨艺能够让大多数人信服,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五湖四海有能力的人都汇集在了皇宫,怎么能能够信誓旦旦认为我一定可以让皇帝高兴。退一步讲,要是我们都高估了我的厨艺,皇上一个不高兴,我怎么办。” 这是谢青元没有想过的,从遇见江皎云开始,吃了她认真做的第一顿饭,谢青元便已经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做事不是不考虑周全的人却还是唯独在江皎云的面前,全心全意的把她放在很高的位置。谢青元毕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人,即便他和皇上的接触并没有理所应当的那样多,却还是对皇帝的脾性略知一二。 “我有把握,父皇一定会喜欢你做的东西。但若是真的中了那坏的一面,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虽然如此说了,但这依旧不是江皎云想要听到的 答案。 就在她以为她听不到自己想要听到从谢青元口中说出来的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道:“小鬼,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这不是一句空话,谢青元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无论在何等危机的情况下,他都能够让江皎云毫发无损,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皇宫,江皎云却也不再忌惮什么。 “我答应了。” 再也没有什么迟疑,也没有犹豫。江皎云相信面前这个人,才没有做出来过多没有意义的选择。现在江家酒楼有她的两个新徒弟还有那几个刚刚收来的徒弟,虽然这么早就把那两个孩子丢在这里,但江皎云却放心让他们去磨练。 她的爽快是谢青元也没有想到的。 谢青元错愕看着江皎云,半晌回不过神。在他的心里,江皎云怎么说也要在去皇宫和自己的江家酒楼之间做出来决定,但她并没有,因为信任,所以愿意帮助谢青元。 生怕自己的心思过于明显,江皎云才云淡风轻道:“你不要误会,我不仅仅是为了你好,你想要是我的菜能够让皇上也高兴,岂不是声名大噪,对我把江家酒楼开到大 江南北的想法也有了支撑。” 其实是不是这个原因,江皎云心里清楚,谢青元也知道。 他们相视一笑,但就在江皎云已经开始准备与谢青元离开的时候,王夫人的话却忽然在她的脑海中荡漾了。 王夫人说,谢青元已经是被指婚,她那个时候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在开玩笑。王夫人虽然看起来许多事情都漫不经心,但江皎云能够感受到她终归是一个谨慎的人。 收拾东西的手不由得一震,门前有人道:“小鬼,你想什么时候走?” 如果可以,就是让江皎云现在就出发,她也是没有什么迟疑的。但反倒是在谢青元开口以后,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背对着谢青元道:“你可有着急?我还是想要,等到和家人过了年,再走也不迟。”她说的轻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不踏实起来。 谢青元爽快答应,便不再多说。 这么久了谢青元也没有暴露出来过有什么未婚妻,江皎云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同样的知道她即便是问了恐怕也要被谢青元敷衍过去。 一时间脑海里有了两种想法,要么是这件事本就是 空穴来风,要么是她在谢青元的身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冬月结束,到了腊月,便临近过年了。 在年前的这一顿时间唯一可以做出来与其他日子不同的美食,是腊八粥。 江皎云的腊八粥格外将就,每一种食材的分量一定要足够,而火候和配料比也是江皎云自己精心研制出来的。 她毫无保留把这一项技艺传授给了她的几个徒弟,他们学东西都很快,而谢青元更高兴的是,杜和离开以后,却有另一个聪颖机智的小丫头几乎是顶了杜和的空缺。 她暂时能够交给她的徒弟们的东西,已经传授的差不多了,但江皎云走了以后,这里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烹制出佛跳墙与清汤柳叶燕菜这样的美食。 与江家酒楼的割舍自然是难过的,江皎云压抑了难过的心绪,不断去磨练自己的厨艺。便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腊月,她的厨艺再一次上了一层楼,更加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大年三十,正是酒楼日子最红火的时候。 上元佳节,不论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已婚的妇人,都不再有约束,可以大胆的在街市上走动。 不知不觉地,这已经是江皎云和谢青元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年头了。 谢青元不知有没有送信回京城,但这样热闹的节日,他却依旧愿意在这个狭小的城里,和江皎云一同走在大街上。 这一次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的糖葫芦,都是江皎云过去就许诺了自己制作的。原本她是想要把糖葫芦放在江家酒楼与菜一同送出去,但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今日他们做的糖葫芦只能够她和谢青元两个人吃。 路边有人在卖面具,江皎云一蹦一跳走过去,拿起了她一眼相中的面具,蒙在了脸上,面向谢青元。 “好看吗?”江皎云透过面具,温润的眸子看着谢青元,眼底满都是笑意。 谢青元点头,把这面具买了下来。江皎云便带着面具,和他走到了小河边看别人放船。 但她还是不愿意自己也买一只小船。面具遮盖了她的面容,却多了一层诱惑。好似在一瞬间,谢青元回到了过去寻找那个救她的女子的时候,看着江皎云的侧颜发愣。 烛火映照着江皎云的脸庞,一切那么美,却因为过于美好反而显得有了许多不真实,让人心醉神迷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遗失玉牌 外面的热闹还没有散场,江皎云该回家和赵若兰一起包饺子了。谢青元的身份已经在江大安他们的面前亮出来,江皎云毫不在意把谢青元一同带回了宅子。 就在要到门前的时候,忽然有鸟儿在空中盘旋,旋即停了下来,落在谢青元的手臂上。 谢青元脸色微微有了些许的变化,他把一枚竹筒从信鸽的腿上解下,有人写了字条给他。谢青元的脸色立刻起了变化,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神色却变得微妙,开始踌躇不前了。 江皎云疑惑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那便传来了消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我回去解决。”谢青元道。 能够让谢青元也紧张起来的事情,一定是大事。但江皎云从谢青元的表情上,除了能够看出来有一丝的凝重,却再也看不出来过多的情绪了。 她点了点头,又道:“已经这么晚了,毕竟是除夕夜,要是今夜不着急先留下来吃饺子……” “恐怕今夜就要回去一趟,不能奉陪了。但我随后一定会安排人手来接你离开这里接你去皇宫的,不必担心。”谢青元道。 江皎云 浅笑着摆了摆手,这么好的节日说心里不失望便显得有了许多的不真实。她还是想要和谢青元一起好好过这个节日的,但也知道他不能够放任自己自由,便没有说过多阻拦的话。 第二次分别,是在江皎云的宅子,但无论是在哪里却似乎总与宅子过不去了。 到了门前,江皎云却并不推门进去,站在门前看着谢青元的身影越来越远。 江皎云忽然清醒,她急忙跑进了屋子,把她先前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背在了背后。 赵若兰的轿子已经做好许久了,就等着江皎云回来以后煮。从一开始江皎云便和赵若兰说今年的除夕多煮一点饺子,然而谢青元离开以后,江皎云就连自己吃饺子的欲望也几乎没有了。 吃了几枚饺子,是有些许的索然无味,但江皎云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赵若兰。 即便是赵若兰,也能够看得出来江皎云的心不在焉。 他们已经知道江皎云要离去,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 她把她和谢青元一起出去的时候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忽然惊悚的发现在这个包裹里还有谢青元的腰牌。这腰牌是过去谢青 元借给她的,而后在发挥了它的作用之后江皎云便已经还给了谢青元。 皇宫的人不一定都见过谢青元,自然是要用腰牌做事,眼下他这么大意把腰牌落在了江皎云的手里,江皎云越想越是后怕,竟开始无端生气谢青元的说走就走了。 想了许久,越发的不顺心,就连吃饺子的时候也吃的没有往日多。 已经是夜里,分明是其乐融融的时候,江皎云却怎么都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仿佛他们的热闹与快乐只是他们的,和江皎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眼下看到江皎云如此心烦意乱,她才问道:“阿云,你是不是想要离开这里了?” 江皎云冷不防抬起头看着赵若兰,她的举动也许过于反常,才使得赵若兰也看得出来江皎云的心思早已经飞远了。 又想起了谢青元离开时候的模样,江皎云便对赵若兰道:“娘,谢青元把他的腰牌丢在我这里了,我怕再没有腰牌的时候他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说不清。” “他既然身份这么高,也不是一个腰牌就能够困住的吧。” 江大安附和道。但江皎云就是不安心,还是摇了摇 头,却被江大安误以为她是想要和谢青元一起走了。 毕竟是京城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不论是多么严苛的人,也要无比宽容。 赵若兰没有听出来江皎云语气中的意思,依旧笑道:“我知道你要去宫里了,且不是与那些个宫人宫女的身份,娘有你感觉面上都有光。这多少男子都不能够轻易去的地方,我们阿云就是可以去,还是我们阿云有能力。” 赵若兰拉着江皎云的手腕,她说的一切江皎云心里也清楚,但她还是不受控制说出了她原本的想法,“娘,我知道现在不是说离别的时候。但我已经打算好了,今晚就离开。” 江皎云的打算,着实把赵若兰吓了一跳。 她没有想到赵若兰会是这么大的反应,她坚决的说道:“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你怎么能够在这样的事情上这么冲动。我们一家人忙了一年,阿城和阿和都很期待能和姐姐妹妹再一次聚一聚,就这么走了那几个孩子恐怕也是会伤心的。” 江皎云微微颔首,这一切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毕竟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谢青元可以在今夜奔波,江皎云又想到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 一个人踏入孤零零的地方不免会不适应,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一个熟稔的人在身边,大抵会加重不缺定因素造成的恐慌。 谢青元并没有走很久,这个时候顺着他的路走下去,或许可以和谢青元相遇。但什么都不做,到了明日恐怕更是不能够追上谢青元了。既然不能够做坚强的后盾,江皎云怎么也不可能做一个拖后腿的人。 江皎云心意已决,她和江大安与赵若兰说了自己的意图,便不顾爹娘的阻止了。他换上了江大安宽大的衣服,束起了自己的发髻,骑上了马毅然决然朝着谢青元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谢青元走过的路,江皎云已经能够摸索清楚,便顺着她熟悉的那一条路到了紧邻的第一家客栈。 虽然说是临近,但距离离武城已经是十分远了。似乎有一种使命一样的东西在召唤她,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朝着其中一个路走去,一走到底。 眼下在这个看起来荒凉的客栈,她却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店小二已经打算打烊,看到江皎云牵着马过来,顺其自然把她的马牵着走了,只剩下她和掌柜交涉。 第二百三十章 做药膳的女子 江皎云看着掌柜,问道:“可有一个黛衣男子在这里住?” 掌柜立刻警觉了起来,看着江皎云,凝重摇了摇头,“没有见过,你是今日第一个来这里的客人。” 江皎云有些许的落寞,到底是冲动了。这的确是谢青元昔日回京城走的路,哪怕再急迫,路途遥远江皎云依旧觉得他是应该在沿途住下的。 但没有见到谢青元,江皎云也断了这么急切想要追随的念头。 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时候谢青元如此突然离开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哪怕她在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但至少可以不让谢青元独自去面对这些事情。 吃都吃不好,又怎么有力气去解决。 说好了不会不辞而别,但谢青元终究还是食言了。她一边在心里想着下一次要是遇见谢青元要怎么才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一面好奇谢青元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家客栈。 和小二一同上了楼,江皎云把碎银子给了掌柜,便去了她的屋子歇息。但江皎云到底是放心不下,也不知现在谢青元的情况如何,会不会和发现自己的腰牌没有带。 胡思乱想着,江皎云翻来覆去的睡不 着。她铺好了自己的床,却又坐了起来。灭了蜡烛,坐在窗口吹着风,今晚的夜色格外的好。 随着风声,似乎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江皎云觉得那声音似乎有一点耳熟,但毕竟距离太远了,江皎云听不大清楚。她暗暗在心里笑,那掌柜还是这里没有什么人来过,俨然是欺骗她的了。 想道如此,她的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丝的期待。 但期待的松缓没有持续多久,突然间门被撞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皎云立刻从回过头,撞门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她拿起了自己携带的道具,到了帘子后面躲藏。再一次撞门的时候,门便被撞开了,有两个男子走了进来,拿起手里的东西不由分说便朝着床上砍了下去。 江皎云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在床上,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了肉酱。虽然江皎云戒心强,但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会有强盗这样的东西在。 他们砍了两刀,刀落在了棉花上,便意识到了江皎云不在这里。 一直在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开口道:“找,他一定还在屋子里。” 江皎云忽然发觉,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随行! 江皎云又惊又喜,从帘 子后面跳了出来。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人的刀已经落到了她的面前。江皎云一阵惊呼,在刀还没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随行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人,拦住了黑衣人。 他看着江皎云也是不可思议,冷声问道:“江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江皎云这才把自己携带的腰牌拿了出来,在随行的面前晃了晃,说道:“谢青元把这个东西丢在我这里了,我怕他以后遇事不方便,便想着现在追过来兴许还能够追的上。结果到这里来的时候,掌柜却说没有看见谢青元来,我还打算今晚要是追不上就算了呢。” 随行已经把蜡烛点燃了,接过了江皎云的腰牌,点了点头,“是,没有腰牌的确是不方便,姑娘有心了。” “不是我有心,是谢青元没有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江皎云刻意避开了自己被误伤的话题,但还是好奇地看着随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随行不像谢青元,不能够说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说。哪怕江皎云已经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他了,却还是一言不发,似乎江皎云不存在一般。 江皎云实在自己无趣,便对随 行道:“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先回去吧,我有一点累了。” 但听了江皎云说的这话,随行却还是雷打不动,丝毫没有理会江皎云的话语。 “你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随行冷冷淡淡道:“不做什么,既然我现在遇到了江姑娘,自然是要把江姑娘交到主上的手里才放心。主上有自己的事情了要做,不过也快回来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便看到有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和那人对视的时候,江皎云在预料之中,但面前的人明显顿了一下。 而让江皎云下一刻吃惊的是,谢青元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的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有一张素净的脸,看起来娇小可人却又弱不禁风,和江皎云完全是两种感觉。 在看到江皎云的时候,女子显然也怔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谢青元,问道:“这个人是谁?” “厨子。”谢青元回答。 江皎云霎时怒火从心中起,什么样的称呼都好,哪怕是直呼其名的介绍,也好过这冷冰冰的一句。 再想到她不远万里来给谢青元送腰牌,江皎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 颗好心喂了狗。 但偏偏是在谢青元说出来这种话以后,江皎云多了赌气的意味在当中。她抬起头看着谢青元,道:“我可是只管主上一个人的吃喝,不管其他人。” “浅月是做药膳的,你不用管她的吃穿。”谢青元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皎云便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不知道这个会做药膳的姑娘,是给谢青元做药膳,还是和她一样是谢青元搜刮来讨好他的父皇的。但江皎云却是在这一瞬间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谢青元。 这么久的相处,她以为是他们能够合得来,至少也应该有了羁绊。但在看到这个叫浅月的姑娘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想法到底过于单纯。 只是不知道那摘星楼,是不是每个姑娘都有。 江皎云去看谢青元的时候,谢青元的目光竟没有落在江皎云的身上,而是用与江皎云说话的时候同样温柔的语气说道:“我送你回你的屋子吧。” 见过了谢青元,随行便不再在江皎云这里留下。 谢青元已经离开了,江皎云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随行的衣服,道:“你们家主上一直都这么喜欢跟女孩子勾肩搭背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解释 随行竟真的想了好一阵,才一本正经对江皎云说道:“似乎主上身边从来不缺女子。” 江皎云笑出了声,在这样的场合,她只能够笑了。 毕竟谢青元也从来没有真切说过自己的心思,和谢青元相处的过程,不过是一个不断把自己过去的猜想推翻的过程,但却有在心里有暗暗的念头。 难得随行和她多说几句话,江皎云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问道:“那所以像今日这样的状况,以后会常有咯?身边有了个姑娘,都不带理我的。” “不是,她们和你不一样。”随行随口说着,便走了出去。 若是没有这句话还好,但如今随行说了,江皎云又免不了胡思乱想起来。 她大开着窗子,冷风吹进来在在脸上胡乱吹散了发髻,但也清醒了许多。 心再一次平静了下来,江皎云没有自怨自艾。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到底是十分难过的,然而这难过却转瞬被吹散了。江皎云始终是江皎云,哪怕那些姑娘与谢青元有什么关系,但江皎云始终是不可代替的。 正打算去休息的时候,江皎云忽然听到有人在拍门。 这么 晚了有人敲门,江皎云下意识以为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而转念一想,现在谢青元在这里,他的地盘有谁敢撒野,便稍稍放心了许多,走去打开了门。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方才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此时此刻出现在了门前。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猛吸了一口气,重重把门关上。 但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却被谢青元抵住了门。他略带讨好的看着江皎云,道:“小鬼,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江皎云冷冷淡淡说着,带了一股赌气的意味。 谢青元不说还好,一说江皎云便想起来他方才的表情,便没来由的生气。偏偏又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来为自己的生气开脱,这让江皎云更加觉得自己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她用力关门,但谢青元就是不肯松开。江皎云在谢青元的脚上踩了一下,谢青元吃痛,却只是忍者没有出声。许久,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谢青元再一次说道:“阿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我可是听随影说,这是你的 日常作风的,难不成你以后每一次遇到这样的驻重庆都要来和我解释一遍,那累不累啊,我可不敢劳烦五皇子呢。”江皎云越说越来劲,阴阳怪气嘲讽了几句。 但见谢青元的目光的确是过于诚恳,她终究还是松了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抵着门。 一进到屋子里面,谢青元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关上了门,把江皎云拉到了桌边坐下,自己点燃了烛火。 江皎云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谢青元,道:“你见到我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是在给那个姑娘做样子吧,我是想不通,那姑娘有多重要还要五皇子亲自出卖色相呢。” 说道出卖色相的时候,谢青元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江皎云忍俊不禁。 “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但这个女子是至关重要的人。我特意过来,就是和你说起来那个姑娘的。我知道要是我不解释清楚,你又要在心里胡思乱想不高兴起来,那我又是何必隐瞒着。” 江皎云没有等谢青元开口,却问道:“你告诉我,就意味着你是信任我的?难道你不怕,你现在告诉我了,我回头就给你出卖了去。”她说罢 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既然谢青元说了,她自然是要保守秘密的。但更多的,是谢青元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不会让两个人只见有矛盾与隔阂。 这是极其难得的,许多故事中两个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误解使得双方心里都不高兴却又不说开,起码谢青元不是这种人。哪怕以前有过,却也知道更改。 “那个姑娘你也应该知道是做药膳的,她的药膳很厉害,能够治疗厌食症。”谢青元说道。 江皎云刚刚燃起的好奇心的火焰立刻被熄灭了,谢青元说这种事情还不如不说,反而让江皎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说好了因为谢青元有厌食症吃不下东西才有了她在他的身边,要是治好了她又要何去何从。 看到江皎云不说话,谢青元也没有意识到江皎云的心思,继续说道:“但凭空出现这么一个女子,一眼就看出来我的病情,要说是巧合恐怕你也不信。因此我是没有全心全意相信她,但不得不说她的药是真的管用,才觉得奇怪,把她就在了身边。” “你小心一点,既然你的厌食症是家族遗传,皇帝那么厉害的人 都没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当心是那女子在忽悠你……不对,你不要转移话题,这和你在那女子面前不和我说话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对你有意思?” 江皎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他旋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在她现在看起来,谢青元倒真不如不说这件事情的好,说了只是让人平白无故增添烦恼。 谢青元不再继续说下去,江皎云心里已经清楚了几分。是女子先撩拨谢青元在先的,谢青元将计就计也无可厚非。但在江皎云看起来,却哪里都不是滋味。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随行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结交过各种各样的人,但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最为特别的存在。”谢青元道。 这话丝毫没有让江皎云感动,或许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回过头来可以对其他人继续说。江皎云从来不是一个能够被一点小恩小惠花言巧语便糊弄过去的人,她看着谢青元的目光还是冷冰冰的,她心里不舒服,就一定不能够让谢青元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 “我没有骗你,我是认真的。”谢青元继续补充了一句,却还是苍白无力的解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最特别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谢青元这么一个有深谋远虑的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是不能够处理好。 她含糊不清应了一声,道:“说了没有用,你要让我信服才行。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在五皇子心里的特别,不要说我的厨艺,厨艺这种事情等到小湘他们追上来,那我可就要退休了。” 江皎云本以为谢青元要想好一阵子,他却不假思索道:“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别人在我面前,永远是毕恭毕敬,只有你丝毫没有任何防范,也从来不害怕惹我生气,反倒是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没有少做。” 江皎云不同意,“我才没有,我觉得我可会体谅你了……” “你总是直呼我的名字,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生气,因为你是江皎云,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 “那时因为……我习惯了,毕竟你从一开始只是和我说了你的名字又没有说你的身份。要是你早一点告诉我你是五皇子,我可能会敲诈你一比,然后就跑。” 她的说辞反而显得像给自己解释了,但说到最后,江皎云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谢青元的眼里就是一个特别的 人,一个不能够被任何人取代的存在。 这就足够了吗?不,江皎云知道,其实她想要的还有更多。人总是容易得寸进尺的,哪怕面前的人是地位高高在上的谢青元,江皎云为自己定下来的标准,却一丝一毫都不能够改变。 不能够说道江皎云的心坎里,这也是谢青元预料之中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够把一切都坦白,但所告诉江皎云的这许多话,已经足够了。 送了谢青元出去,江皎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转而便到了第二日他们要一起回京城的时候了。 江皎云无数次在心里想过皇宫是什么样子,多半收了自己心里所想和那些书文的影响,她对皇宫是有向往的。路途之中谢青元没有多和那做药膳的女子交谈,自然也没有来找江皎云。 她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但那做药膳的女子却已经是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先找到了江皎云头上了。 有了江皎云一同行进,江皎云便再一次开始给谢青元做饭。 但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她是实打实的只给谢青元做,其他人只能够享眼福了。 人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 好奇与畏惧的,就像这个女子,她知道江皎云的厨艺好,却又不知道能够好的什么程度才会让谢青元一日不用餐便不舒服。 江皎云学精了,哪怕是谢青元用完膳,也不会给这女子一饱眼福的机会。 她在江皎云的房间门前停下,原本是想要敲门。但踌躇了一阵子,却还是没有敲,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江皎云坐在桌子前,面前摊开了一张纸在那女子的注视下涂涂画画。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才将笔放下,但脸上早已经是不悦,“我说你进来之前不能够先敲门吗,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呢。” 说罢,江皎云抬起头直勾勾看着这姑娘。她的面容是柔和的,和青鸢相似但比起来青鸢没有了那一股自己倔强直觉的气息,只剩下温软。 姑娘看着江皎云一眼,再一次没有打招呼,便在江皎云的身边坐下了。 看样子她似乎是还想要继续去拿江皎云面前的东西,但被她护的死死的,才没能够得逞。 女子冷笑了一声,盯着江皎云的面容看。 从进来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反而让江皎云有许多不自在。 她继续说道:“我说姑娘,你这样 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要是你能够出去重新敲门,没准我还有心思让你进来。但你要是再这样在我没有同意的时候就想要那我的东西,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皎云攒紧了拳头,已经是给那女子台阶下。 但她非但不领情,一开口就本着要把江皎云气死的节奏,道:“我告诉你,我来找你说话,已经是给你好脸看了。你不过是一个做饭的,珍惜现在吧,等到五皇子的病好了,你就没有机会再在这里待着了。” 浅月姑娘一顿和第一次遇见以及和她个人体型完全不相符合的咆哮,让江皎云愕然许久。她却不为所动,讥笑道:“不是我说,五皇子看人的本事真不行。各个表面上温柔的像小白兔,回过头一个比一个凶。” 但或许是因为这些女子过于虚伪,江皎云才没有办法和她们和平相处。她暗暗在心里想,怎么就不能够有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偏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一副嘴脸。 她的漫不经心使得浅月有些许不满,又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五皇子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不要用你那一点心思来揣摩 我,我告诉你我今日心情不好,要是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江皎云瞥了一眼浅月,眼里多了许多杀气。 浅月吓了一跳,但依旧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她扬起了眉头,看着江皎云,阴阳怪气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们第一日见面的时候你看到五皇子是和我一起进来的,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五皇子不和你说罢,便是因为你这副嘴脸让他不高兴了。” 她说的倒是轻巧,江皎云差一点就信了。虽然她是相信谢青元的,否则谢青元不会大晚上要和她解释,大可以高高挂起。但毕竟是这样一个被谢青元袒护着的女子说出来这种话,江皎云心中不满也无可厚非。 看到这姑娘依旧喋喋不休高谈阔论,江皎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她的耀武扬威。她捧起了茶杯,却故意装作茶杯倾倒的样子,把凉茶泼到了那女子的衣服上。 浅月怔了一下,尖叫着站了起来。 江皎云平静看着面前人提着自己裙摆到处跑,笑道:“这可是一杯浓茶,要是你不尽快把这茶水印子洗掉,就洗不干净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偏心 料到这女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也顾不到江皎云说的是真是假。在听到她的话,只是咬牙切齿说道:“这可是五皇子赐给我的绸缎,你要是损坏了我要你好看!” 说罢,浅月便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去自己暂时居住的屋子换了衣服,然而并没有好的条件让她把衣服洗干净。 想了又想,浅月忽然便心生一计,又把自己蘸了茶水的衣服换上,再泼弄了一点多余的茶水上去,匆匆忙忙去寻找谢青元。 走到了谢青元的屋子,浅月想要进去,却又抬起手敲了敲门,带着哭腔道:“主上,主上——” 谢青元闻声前来开了门,看到是浅月有些不明所以。浅月虽然没有掉下来眼泪,但也快了,眼圈都是红的。 看到这种架势,不必说也知道是他这个做药膳的小姑娘受什么委屈了。不知为何,谢青元在这一瞬间总无缘无故想起来了江皎云。 他一紧张,浅月便高兴,以为谢青元是为了她紧张,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想要和那个厨娘说说话,谁知道我去了她的屋子,她不仅羞辱我,还故意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我的 身上。” 谢青元的精神下意识绷紧了,道:“烫茶?” 浅月点了点头,低头抬眸看着谢青元,眼泪掉了下来。 谢青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浅月看到有戏,继续添油加醋说道:“那厨娘还说了,她就是不喜欢我给王爷做药膳。也不知道是不想我接触王爷,还是不想王爷好。” 浅月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唇,生怕被谢青元看出来她其实是在偷笑。 谢青元还没有从烫茶中反应过来,忽然间朝着江皎云的屋子走了去。浅月跟在了谢青元的背后,终于不用偷偷笑,高兴全部挂在了脸上。 江皎云的屋子里有花花草草,但看起来都是许久没有浇水了,她便费力去提了水,此刻高高兴兴地浇花。谢青元出现在她背后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 她不仅仅是浇花,一边浇花,还一边哼着小曲,都是节奏单一但容易洗脑的口水歌。明明这些花花草草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住两日就要继续赶路,但江皎云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 谢青元想了许久,竟不知要怎么开口和她说话。 浅月站在门前,清了清嗓子道:“江皎 云,主上就在你跟前,你怎么能够装作没有看到主上?” 江皎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壶直直坠下。谢青元抬手接住了水壶,在这一刹那江皎云回过头来,看着谢青元和背后目光充满了挑衅的浅月,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听说你打翻了茶杯?”谢青元道,眼里是说不出的关切。 江皎云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这小丫头去谢青元的面前告状去了,现在谢青元的样子,不就是在兴师问罪。江皎云也没有好脸色给谢青元,大大方方承认:“她聒噪死了,我就把茶泼她身上了,不然这人还要赖着不走呢。” 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负好脾气的人,因此做出来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在谢青元的预料之中。 就连江皎云也以为,谢青元这是要来拿自己开刷了。 她在心里想,要是谢青元的话说的重,她便再也不管谢青元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做,一定会第一时间整理自己的包袱走人。 谢青元吸了一口气,突然拉住了江皎云的手腕,道:“有没有烫伤,让我看看,烫哪里了?” 江皎云错愕地看着谢青元,就连浅月也怔住了。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浅月和江皎云,她们不论是谁也没有想到谢青元第一句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浅月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这一次她不是想要讨得谢青元的怜惜,而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江皎云拍开了他的手,笑道:“凉茶而已,我哪有那么坏,用烫茶去泼人家小姑娘。” 浅月在听到江皎云说出来实情的时候,才开始慌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怒道:“你敢做不敢当,你就是用烫茶泼的我,现在又说是凉茶,不过就是因为我没有被烫伤,没有证据罢了。可是主上,你要相信月儿不会骗你的,她真的是用烫茶泼我的。” 看到浅月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谢青元会不会心疼,但江皎云肯定不会。 她故意当着谢青元的面,大声道:“谢青元,我给你一次相信我的机会,你不要算了,反正我没有用烫茶泼她。” 浅月花容失色,惊愕地看着江皎云,道:“你大胆,你居然敢直呼主上的名字,你这是忤逆!” “怎么,我就是忤逆,谢青元,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叫的。”江皎云看了谢青元一眼,谢 青元眼底有笑意,却没有表露出来。 浅月诧异地看着谢青元,只见谢青元也没有恼火。她不是没有想过也这么试探看看谢青元的反应,但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她的心里还是畏惧的。 然而江皎云的“大逆不道”,始终出乎了浅月的预料。 在这里得不到答案,浅月不由分说去把正在休息的随行找到,在随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前,将她所不明白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随行。 随行是不知道江皎云与谢青元的关系的,但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主上对江皎云的迁就。 看着眼泪在眼眶打转始终没有落下来的浅月,随行冷冷淡淡道:“她这样已经是习惯了,主上也接受她直呼其名。但是,规矩是规矩,江姑娘可以不遵守,你不能够逾矩。” 浅月傻愣愣看着随行,随后冷哼了一声,也不顾面前人是随行,摔门而出。 在知道是热茶的时候,谢青元甚至不想要装一装去安抚浅月,而是去了江皎云那一边。或许这就是谢青元在潜意识中,对江皎云若隐若现的偏爱。 说出来的也许是花言巧语,但所作所为始终能够看清楚一个人的心。 第二百三十四章 抢厨房 当江皎云发现他们到了放着大狮子的门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到了谢青元的老家了。 下了马车,江皎云还是不由自主四处打量,到底是自己没有来过的地方。已经有婢女与小厮在门前等候着了,看到谢青元的时候,毕恭毕敬跪了下去,“恭迎王殿下回府。” 在谢青元第一次回宫的时候,便赐予了爵位。 太快了,许多事在江皎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悄然发生。而她始终是一个局外人,这样的感觉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似乎浅月并没有对他们到的并不是皇宫而感到迟疑,江皎云便没有多问。 进了亲王府大门的时候,谢青元还是意识到了江皎云的疑惑,便解释说道:“父皇旧病发作,眼下不大能够见人,才安排你们在王府小住,日后恰当的时候再谈进宫。” 忽然一瞬间,江皎云发现浅月的目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似乎对于进宫的时候,浅月要迫不及待的多,但这对江皎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虽然还没有看到皇宫的容颜,但在江皎云心里,哪里已经俨然是一个压抑的地方了。 从正门入内,穿过了庭院 ,最后在正殿下马车的时候,江皎云已经是头晕目眩。她本就容易晕马车,路程又是如此颠簸,自然一时间难以适应。 但这难受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在她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的时候,江皎云的表情都僵硬了。 周遭的空气也凝滞住了一样,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花颜悦色,看到江皎云时没有露出过于诧异的神色,反而眸里带笑。看到谢青元时,躞蹀小步徐徐走过来,暗送秋波。 不论是哪个女子,江皎云都能够不足为奇。但她偏偏不能理解,为什么是青鸢。 那个谢成川安插在谢青元身边的奸细,那个试图顶替江皎云但没有得逞的人,那个明明已经受到了谢青元的厌恶而又回到了谢成川身边的人。 除了诧异,对江皎云来说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感觉。 谢青元对此没有任何的表示,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若不是那段经历太过于让人难忘,江皎云几乎要以为以前都是她在做梦,那一切都是幻觉。 她理解不了,这已经不是可以圆说的谎言了。 谢青元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江皎云,眼里略带忧虑。 谢青元微微颔首,却不 做声。她的不满压制在了心里,毕竟是这样想和的景色,她没有能够发、泄的点。 隆冬时节,滴水成冰,江皎云的心也如同结了冰。 “我是没有想到,青鸢姑娘会在此。”江皎云不咸不淡的说。 青鸢用帕子掩面一笑,“江姑娘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 如同傻子一样被人戏弄,这便是江皎云在听到青鸢开口的时候第一个感觉。 管家匆匆忙忙前来,看到谢青元的时候,却跪了下去。那是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但面容和蔼,让人看一眼便好感重重。 “我来迟了,还请殿下责罚。” “府上事务繁忙,你多有辛苦,起来吧。” 管家站起身,眼里还慢慢都是崇敬,仿佛眼里除了谢青元便没有了其他人。 继而便次第走来一众女子,带着江皎云与浅月分别去了安置她们的院子。但江皎云依旧是在离谢青元与厨房最近的地方,这又让浅月无端生出了许多抱怨。 原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江皎云,一切都要从浅月的一番操作开始。 刚来到这里的第一日,青鸢便绕过了江皎云,特意给浅月立下了规矩。依照江皎 云的话来说,这规矩是莫名其妙的,似乎是她故意要压浅月一样。但浅月却不与青鸢计较,把所有的仇都拉满在了江皎云的身上。 去厨房准备晚膳的时候,江皎云是一个人但因为只是为谢青元准备,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满。偏偏杀出来了一个浅月,她倚在门前,冷笑了一声,把正在准备食材的江皎云吓了一跳。 回过头,便看到门前的女子道:“你要给五皇子准备晚膳,我要准备药膳。吃了你的,皇子就不能够吃我的药膳了,你这是在耽误皇子。” 她说的信誓旦旦有理有据,却是江皎云过去没有想到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给皇子准备药膳,但现在我人在这里,姑娘就歇着吧,小心这油烟给你呛住了。”江皎云白了一眼浅月,当仁不让。 她丝毫没有把江皎云的话放在心上,江皎云已经说的分明,她却还是要上前走一步,蛮横地插在了江皎云的面前。浅月比江皎云个子矮,便只能够抬起头,却像一个愤怒的小狗。 江皎云越想,越容易把她和体型小却凶狠的小狮子狗联想到一起,霎时笑喷了出来。 浅月更加 不明所以了,但也不是看不出来江皎云是在嘲笑她,一时间脸色格外难看。 她忽然没有再在江皎云的面前站着碍事,反而对准了江皎云准备好了的食材,全然扔在了地上。 江皎云阻止来不及,那些精心准备好的菜有一大半都翻在了地上。 她一把握住了浅月的手腕,浅月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丝毫不觉得做错了什么。她冲着江皎云得意洋洋扬起了自己的下巴,道:“要是你觉得不高兴,你就是五皇子那里告状啊。我这可是为了五皇子好,不让他受到你这种贼人的干扰。” 浅月还想要把其他的东西全部都捣毁,江皎云已然不给她这个机会,蛮横地把浅月拉到了门前,推了出去。 浅月挣扎着想要进来,江皎云拦着她,道:“你可知道这是五皇子给我的厨房?你需要做药膳,应当去找谢青元,让他给你重新安置屋子,而不是来这里打扰我。” 看到浅月依旧是不甘心的样子,江皎云索性锁上了门,和浅月一同站在了外面。门的钥匙在她的手里,她不开门,谁也别想用这个厨房。浅月没想到江皎云这么绝,不由得傻眼。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京城酒楼 江皎云心里清楚,不把这件事情牵扯到谢青元的头上去,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决定有多么不明智。在谢青元看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牵扯进几个人罢了,但是在江皎云这里,他分明是给自己添堵。 浅月错愕的看着江皎云,丝毫不理解江皎云的所作所为,“你这么做只会让五皇子吃不上饭……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我不高兴,他吃不上饭跟我没有关系。小丫头,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开溜了,再见!”迎着浅月错愕的目光,江皎云回了自己的阁楼,换了衣服便从王府小门溜了出去。 这是她难得来到京城这个地方,还没有好好在京城转过,便被塞进了王府,做了默默无闻的厨娘。若不是浅月来闹腾,或许她还想不到离开。 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银子是充足的,这些都是她从武城带过来的家底。 从村子到武城的时候,江皎云便觉得武城是繁花的了。但如今人在京城,她不由得感慨京城不知是多少个武城才能够有的气派。皇帝把谢青元的府邸修建在京城,恐怕也是心里舍不得这个皇子。 她从王府离开 的时候,下人没有意识到她没有给谢青元做饭的事情,便也没有阻拦。在街上大摇大摆走着,江皎云回过头,对王府的方向比划了一下手指,低声道:“我出来了,谢青元你好好吃药膳去。” 江皎云依旧没能够忘记自己的老本行,她以前是有雄心壮志的,在没有离开人世之前,江皎云想把江家酒楼开到北京。而现在到了这里,自然也有想过把酒楼开到京城。 只是这个愿望是在过于宏伟,她如今也不过是勉强能够把谢青元修建酒楼的钱还上,哪里有那么大的财气继续在京城。在来到京城的时候,她这样的念头似乎又打消了几分。 实在是不能够放下自己心里的念头,她又暗暗想,要不是为了谢青元,哪里会来到这里受气呢。 如此想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京城的酒楼。 毕竟是京城的酒楼,自然不能够和武城的想必。大江南北都有人来慕名吃江家酒楼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过是特意打京城来的,一方面是江皎云的名气没有那么大,而另一方面,便是她不知道京城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准。 面前是一座酒楼,她丝毫没有 忌惮便走了进去。 当中气派的装饰,让江皎云不由得一震。 江家酒楼在武城的范围已经是最好的酒楼,但在京城与京城的想必,也不过是一个小铺子而已。 这样强烈的对比,使得她在走近酒楼的时候,也忽略了她是来消费的客人,反而变得有了些许的小心翼翼。 迎面走来了店小二,若是江皎云没有眼花看错,这小二的衣服也是上好的绸缎。再看这酒楼中的人,无一不是锦衣的达官贵人,江皎云这一身装扮反而显得格格不入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江皎云并没有多少顾虑,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这里的客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果然是贵人聚众的地方,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一定是铆足了力气消费的,能够支撑的起来这偌大的酒楼。 店小二拿来了菜谱,在拿菜谱的时候,明显目光多了许多的试探。 江皎云也没有疑惑,点了几样她认为可以考量一个厨子的厨艺的菜。 她并没有点多少,只是尽力而为,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七八道。 店小二看江皎云的目光越发像是在看一块肥肉,给江皎 云倒茶的时候,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夸张咽了一口唾沫。 这里每个用餐的地方都是一个大的房间,江皎云一个人在这屋子,难免落寞。店小二离开以后,忽然间听见珠帘响了的声音,再去看的时候便看到几个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江皎云吓了一跳,还没有告诉小二不需要人陪着,便已经有了女子坐到江皎云的身边,把她用过的茶杯捧了起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开口道:“平日里那些臭男人到过的地方都是汗臭味道,公子却不一样,公子的味道是清香的。” 若不是甚至清醒着,江皎云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青、楼那样的地方。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把茶杯从那女子的手里抢了过来,但放在桌子上却也不再去看了。 一个模样清秀与面前这浓妆艳抹的女子截然不同的姑娘,坐在了江皎云的另一侧。 她看着江皎云,手撑着下巴,嘴角是浅浅的笑,好一幅小家碧玉的样子。 江皎云看到这样的姿色,不免也要在心里夸赞一句好美。那女子又拿起了江皎云的茶杯,似乎这里的人就要和她的茶杯过不去了一样。又是浅 浅一笑,手指在茶杯口抚摸过去,道:“方才万枝姐姐的举动过于轻浮,是不是吓坏了公子?” 江皎云没有否认,那女子的确是把她吓了一跳。哪里有人二话不说就来喝别人的口水的。 她道:“毕竟是我用过的东西,自然不喜欢别人碰。” “看来,公子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那女子忽然轻笑起来,接着其她的几个女子也开始笑了。 江皎云不明所以,不知道她们有什么高兴的,只听见那模样清秀的女子又说道:“看来万枝姐姐是注定不会让公子喜欢了。” 万枝听了这话也不恼火,但江皎云却听出来了这女子的意思。 她脸瞬间飞红,没有再接话,只是朝着门前望了一眼,道:“这里的饭菜什么时候能好,我饿了。” “人饿了有好几种缘由,不知公子的饿是哪一种呢?”旁边一个年龄看起来并不大但却多了许多风尘气息的女子说道。 在这里她们说话都像是有暗号一样,总让江皎云云里雾里。 她没有去理会那女子话里的意思,道:“自然是胃里空空,想吃东西了。虽然姑娘们各个角色,但秀色到底不可餐不是。”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误入 她自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的格外明白了,但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姑娘故意装傻,就是听不明白她的话一样,也不离开。江皎云已经表示了自己对他们不感兴趣,她们却还是这样的态度。 终于在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摸江皎云的脸颊的时候,她有了些许怒火,怒道:“我不喜欢你们在我跟前,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一定要我明着说出来?” “莫非……公子你不喜欢女子?”万枝疑惑问道。 但她紧紧是表示疑惑,却没有诧异。江皎云丝毫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那不然呢?” 话说出口,她便知道自己暴露了,为了出来她是特意把自己扮成男子的模样的,现在说了自己不喜欢女子,自然要露馅。那几个女子的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笑着的,却走了出去。 她们这一离开,便是好一阵子,但江皎云的菜依旧没有端上来。 江皎云对京城酒楼的崇拜瞬间没有,对一个想要吃饭的人来说,饭菜不及时端上来,就是对客人极大的不尊重。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又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并不沉重,在江皎云 的耳中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她坐了起来,以为是自己的菜要来了。但当有人掀开珠帘的时候,江皎云却看到,面前的人手里并没有端菜。进来的是一个男子,步履生风,漂漂如仙人一样。 他的身上并没有方才那几个女子的凡俗气息,便一时间让江皎云不能够把他和那几个女子联想到一起。 江皎云先是在心里想,没想到这个地方的小二都这么有风度,不知道聘请一个小二要花多少钱。但再定睛一看,这男子似乎不是来这里送菜的。 江皎云疑惑看着他,男人却已经在她的身边坐下了。回头看江皎云的时候,面容就像春风一样,让人清爽无比。 她疑惑地看着这男子,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显然也没有想到江皎云会这么问,“你不是……” “刚才先是有几个姑娘来,我说我不需要,她们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出去了。你来我还以为你是来送菜的呢。”江皎云彻底泄气,“我就是来吃顿饭的,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上菜,我能不能去投诉?” 男人忽然笑出了声,把酒壶推到了江 皎云的面前,“原来是一场误会,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来到这里却又不近男色女色,这么多年公子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 江皎云顿了一下,似乎这男子话里有话。但看了一眼面前的白酒,却还是推辞道:“我不喝酒。” “不喝酒?” “这大白天的,万一喝醉了回不去可就丢人了。”江皎云打趣道。 不知为何,她看面前的这男子就是觉得神清气爽,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这或许就是美貌的魅力吧,要是面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恐怕江皎云早就和前面几个姑娘一样,开始觉得吵闹了。 但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在江皎云的耳中都如同仙乐一般,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仔细想来,他的声线本就是温软如玉的,才会让人觉得温和。 男子道:“难得如此,就当做是我白来和你闲谈。” 江皎云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敢情这里的人让别人来陪她,不是替客人着想怕客人无聊,而是暗戳戳想要多收一点费用。 不过还好是她的性子过于耿直,倒真得了这样一个仙人一样的男子聊天。 见江皎云不喝酒,他便自己饮了一杯酒,道:“公子叫我墨寒便是了。” 不仅人长得仙气,名字也仙气。只可惜在这个时候江皎云对男色实在没有多少特别的想法,但在看到墨寒的时候,江皎云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赚钱变成京城第一富婆,这样一来墨寒这样的男子要多少有多少,以后把小二也换成这样子的,谁看了都舒服。 江皎云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你想要说什么,我陪你聊就是了。想来一直都是你接别人的话吧,一定是挺累的。”江皎云声音柔和了下来,温和地对墨寒说。 墨寒抿唇一笑,“公子说的不错,像我这样的人,本就是一辈子没有自由的。” “也不能这么说嘛。” 江皎云说自己不喜欢女子,便进来了这样一位人物,墨寒是什么身份哪怕江皎云是个傻子也清楚的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来由的同情起了面前的人。 比起那些辛辛苦苦卖命却又没有多少钱的人来说,墨寒一定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存在。不过比起来江皎云, 她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充满了自由,同情墨寒的遭遇也是理所应当。 墨寒就像是能够看透江皎云的心思一般,在察觉到江皎云的怜悯之后,便笑道:“公子不必觉得我可怜,我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知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 “不对。”江皎云凝重的说道。 墨寒抬眸看着江皎云,眸子里满都是疑惑。 “我感觉你的眼神很疲惫,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江皎云手扶着下巴,端详着墨寒,思索了好一阵子,“其实不止是眸子,你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很疲惫的。” 她越是这样说,墨寒的眸子却越是暗淡了下去,最后一言不发了。 江皎云有些诧异,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倒开始为自己的信口开河而自责起来。 许久,墨寒忽然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可以离开,但我又不想走,毕竟去哪里能够寻得这样好的差事。与女子一般出卖一点色相,就能够拥有普通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如此,不也挺好。” 江皎云有一句“不可理喻”挂在嘴边,但酝酿了许久,到底没能够当着墨寒的面说出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谈 江皎云已经想好,要是店小二再不满足她的正常需求,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小二也仿佛受到了江皎云的感应,在江皎云已经不满到了极点的时候,忽然带着几个女子,出现在了江皎云的面前。 菜是一次便上齐了的,看着面前的琳琅满目,江皎云第一次在不是从自己手里出来的东西上面得到了一点愉悦。厨师不一定是对自己做的东西感兴趣,若是其他人能够做出来绝味,自然也是一种享受。 看到食物的时候,江皎云的眼睛都亮了,着实把带头的小二吓了一跳。 墨寒起身,在小二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小二虽然看起来为难,却也没有难为墨寒,点了点头。看样子墨寒在这里的地位,不知道要比小二大多少。 小二又带着那几个女子走了,墨寒才说道:“我和他说了,我在这里和你说话。” “你是不是还说了,和我说话,你不打算要钱。”江皎云直言不讳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墨寒忽然笑了起来,“自然,所以他脸色很不好看,虽然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想,小二恐怕还不理解为什 么你要这么做呢。毕竟在一般人看起来,能有钱的时候一定要多多益善咯。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江皎云用筷子戳了一块肉,送进了嘴里。 墨寒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江皎云,但很显然并没有思考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江皎云是能够替他解释的,这么多年了,他一定也是寂、寞的。难得有个人可以让他肆无忌惮说自己想说的话,江皎云也权当自己是在做好事了。 她没有再开口说话,但即便是想要做墨寒的树洞,墨寒却也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江皎云一放松,便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看着面前的食物也发觉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饥肠辘辘了,便拿起了筷子,戳像了面前的小酥肉。 或许是因为对京城的食物本身的期望过于高了,在吃到这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物的时候,江皎云还是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遗憾占了更多。 但要说硬伤,实际上也挑不出来什么差错,只是厨师的功力还是差了这么一点。 但她并没有对这一桌子菜丧失信心,对江皎云来说,这已经是她在 外面吃到过的最好的食物了,比起来武城那些酒楼的惨不忍睹,这里的菜倒也配得上它这华丽的装饰。 她又吃了诗礼银杏、花揽桂鱼、落叶琵琶虾,江皎云承认她点这些菜,大多有菜名的缘故在内。毕竟好听的菜名,更容易让人有好奇的念头。 面前的菜装饰的确不错,味道在江皎云过高的期待中到底是差了一点,但也勉强说得过去。或许更多是因为来到这里的人对其他的要求高于一个酒楼原本的生意。 江皎云摇了摇头,不过是匆匆填饱了肚子,便不再动筷子。 墨寒自始至终用手撑着脑袋看着江皎云,忽然笑着说道:“怎么,有这么难吃?” 江皎云起初点了点头,但思索再三,还是摇头道:“倒也不是难吃,只是不合胃口罢了。” “偷偷和你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好吃。”墨寒果真压低了声音,和江皎云说道。 江皎云眼前一亮,不愧是长得像仙人一样,品味也不一样。以前在武城的时候那么难吃的东西也能够有人吃的津津有味,更何况是这里的饭菜了。 难得有人和江皎云的口味高度一致,江皎云也 不能够错过这个好机会,便和墨寒说道:“看来是遇到知己了,这个小酥肉,明显是处理肉的时候有偷工减料,味道寡淡了许多。银杏火候不到位,该开小火的时候开了大火;鱼还算不错,只是配料的选择有问题,倒是喧宾夺主了;还有虾,这虾做的不好,看起来厨师对做虾没有什么心得。” 墨寒诧异地看着江皎云,问道:“你也会做菜?” “我也就不谦虚了,我做的东西可要比这好的不是一丁点。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做菜给你尝尝。我做的菜,还没有人说不满意呢。”江皎云得意洋洋说着,墨寒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但他到底摇了摇头,道:“恐怕这个期待是要落空了,不会有这么一日的。我在这里,自然是出不去。” 他过于悲观的情绪,反而让江皎云多了冲劲。 她问道:“你连这酒楼寸步都不能离开吗?” 墨寒顿了一下,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要出门,自然少不了人盯着。” 江皎云颔首道:“那你就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啊,也想要开一家这样的酒楼。要是我 愿望实现了,你可以跳槽来我这里,我一定不是黑心大老板。”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墨寒就忍不住给江皎云泼冷水,道:“公子不是京城中人吧?” 江皎云尴尬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墨寒继续道:“公子大概有所不知,这京城的酒楼本就不是因为味道而在京城伫立的,多半是因为背后的关系。你看这京城的酒楼出名的就那几个,但要粗略说起来,都是一家的。多多少少,也有亲属关系,你怎么去开酒楼。恐怕是还没有开起来,就已经被人警告了。” 江皎云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不是吧,这么黑?” “大的酒楼自然是要背后有关系,毕竟平白无故动了别人的东西,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而那些小酒楼,多半也是背后有人的,否则一定会受到那些地痞的扰乱。”墨寒说着,目光暗淡了下去。 江皎云不可置信看着他,在心里暗暗想,果然是地方大了,那些黑暗的东西也会暴露出来。而她过去的雄心壮志,不过是因为没有考虑到实际因素的凭空设想,只是对自己的能力信任,却忽略了人脉。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追击 墨寒看到江皎云的表情格外复杂,便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捏了一把江皎云的脸,道:“怎么,说的太过于黑暗,吓到你了?不过理想还是要有的,就像我,在没有来这里之前的心愿是能够考取功名为国家做事。”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只可惜我后来觉得,这个国家没有必要让我付出什么,已经烂透顶了。” 在墨寒说这些话的时候,江皎云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这里毕竟是达官贵人来的多一点,难免会得罪什么人。 江皎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对墨寒说道:“小声一点,这种话可不能够乱说,万一有什么心思多的人给你在背后捅一刀可不好了。” 墨寒点了点头,“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些,自然不会笨到和其他人说。倒是你,平白无故听我说了这么多自然心里该添堵了。” 其实墨寒的话江皎云并不想否认,皇帝是个糊涂蛋子让自己的五皇子被二皇子欺负着,而二皇子在背后做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虎门销烟是抵御外贼,二皇子可好自己当起来了 家贼。 见江皎云没有别的反应,墨寒只当她是被吓傻了,才出言安慰道:“能够来这里吃饭的人,这么又白又傻的你还是头一个,你是不是看到这里有个酒楼的名号,就进来了,也不管管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 江皎云刚打算开口,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 只听见有姑娘说道:“公子,公子你不能进去,这里有人了。” 接着便是那男人无比熟悉的声音,道:“我今天就要进去看看,我就不信每个屋子都找过了,这最后一个屋子里没有我要找的人。” 那婢女几乎要哭出来,“公子啊,不是我们要拦,您硬闯已经把这里的人都得罪完了,您要是位高权重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小店可苦了。” “什么小店,我可是知道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我能够得罪得起,滚开。” 一听见这声音,江皎云就觉得头疼。 刚刚和他手底下的姑娘吵完架,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看到江皎云的表情,墨寒就是不想知道也能够猜到,疑惑地问道:“公子,外面的人你可是认识?” 江皎云摸了一把自己的 头发,道:“自然是认识的,而且我知道他这是要来找我。要是被他逮到我在这里,恐怕要批斗我了。不行,我可不能够给他发现,你替我挡一下。” 江皎云说着,偷偷摸、摸藏在了帘子后面,而门也应声开了。 谢青元怒气冲冲走进屋子,却看到是墨寒在桌边坐着,手里捧着茶杯,抬眸看了一眼来人。 “不知公子怒火这么大是为何?不如坐下,喝一杯茶水。” 谢青元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边,冲到了墨寒的面前,冷冰冰看着他,怒道:“人呢?” “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墨寒道。 谢青元一把握住了墨寒的衣领,“我知道她在这里,你最好识相一点。” “我是真的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但公子现在怒火这么大,公子要找的人自然也不敢见公子。” 墨寒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 但她却意外看到,谢青元真的温和了下来,放下了墨寒的衣服。 他也坐在了墨寒对面,几乎是笃定了她在这里,也不走,对墨寒道:“那我温和一点,我一定不会凶她,你让她出来见我。” 墨寒没有 说话,平静地看着谢青元,他的目光也像止水一样,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看得人也跟着平静了下去。 江皎云看着谢青元咽了一口唾沫,她自然是不敢相信谢青元是真的能够平静下来,便也不敢出去。 她在心里想,这也不能够怪墨寒,恐怕谢青元已经是安排了人在她身边,才会这么轻易就抓到她。即便是墨寒不说她在这里,恐怕谢青元也不走。 但江皎云到底要不要出去,就成了她一个十分头疼的事情。 谢青元不过是听了墨寒的话生怕他那么生气江皎云就不出来了,但又不是他真的就不生气了。万一江皎云一出去,就被谢青元按着打,她可是哭都没有地方去。 江皎云猛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论谢青元怎么说,她都不离开。 按照谢青元的惯性,一定因为生气连饭都没有吃。要是一个人吃饱了,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怒气。 江皎云在自己心里想了想,不要说是谢青元,就是她这样自以为自己脾气已经是温和的人,若是没有饭吃恐怕也是非常生气,一定要把不做饭的人逮出来打一顿了。 谢青元看到江皎云还是没有 出来,但因为墨寒的话以及他知道的情报,自然是知道江皎云在这里的。他已经派人在下面守着,要是江皎云跳窗或者是其他,自然能够发现。 江皎云原本是想要跳窗的,但在看了一眼下面的时候,还是被这个高度给吓到了。 她没有什么武功,要是跳下去不死也残,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皎云更是觉得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思索再三,就在她打算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一直没有言语的墨寒开口,道:“不知公子找的这个人,是公子的什么人?” 不仅仅是她,就连谢青元也被墨寒问住了。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情。”谢青元怒道。 墨寒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谢青元,好似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一定是公子做了什么事情,让公子要找的人生气了,才躲着不见你的。”墨寒说道。 谢青元迟疑了半晌,疑惑地看着墨寒,问道:“互相都不是小孩子了,又怎么能够因为此等小事便做出来这种赌气的事。至少,她重要的事情不是赌气不见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终于找到 “或许公子以为重要的事情,偏偏没有那么重要呢?公子,你这是没有把她真的放在公子的心上。这样冲动来找人,一定是找不到的。”墨寒说着,却并不去看谢青元。 谢青元有些许疑惑,但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江皎云一直以为,听了这种话的谢青元一定会拿出来自己的剑指着墨寒说他是妖言惑众的,但他没有,并且似乎是真的把墨寒的话听了进去。 江皎云暗暗在心里想,要是谢青元有墨寒一半的善解人意,她也不会因为赌气把谢青元饿着自己出来吃东西了。 谢青元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忽然一笑,道:“看来我来的是时候。不仅点了菜,还邀请了美男子,这开销不是她能够承担的起的。” 他说的太过于信誓旦旦,才惹得江皎云不满。虽然现在江皎云手里的确不是十足的富裕,她的家底几乎全部留在了武城没有带过来,但也由不得谢青元这么说。 墨寒一挑眉看着谢青元,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你没有猜到,不过我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么多。” 谢青元说着,目光忽然转到了江皎云在的位置,道:“要是你现在 出来,我好声和你说话,不责备你,顺便帮你付钱。要是你不出来,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难得谢青元用这么凶狠的语气说话,江皎云不能不说自己没有被吓到。 她咽了一口唾沫,墨寒的神色她看不清楚,但这隔着帘子,也能够感受到谢青元强压抑着的怒火了。 谢青元叫了小二,让他清点了桌面上的东西。 小二是随身带着自己的算盘的,到了谢青元的面前,手指飞快在算盘敲敲打打,而后对谢青元道:“公子,总共七十一两银子。” 江皎云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她不过是来吃一顿饭,怎么就花了这么多的银子。 再想起来自己之前吃的那些东西,简直不堪入目了,什么玩意也敢这么贵。 墨寒咳了一声,道:“前面那几个姑娘不算数,我不是来陪公子聊天的,而是公子陪我说说话。” 在他说起来公子这个称呼的时候,谢青元眼里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 那小二点了点头,道:“那便是三十七两银子。” 江皎云更是一惊,没想到要墨寒和自己说几句话,就要这么多的银子,这自然不是江皎云想要要的。只是墨寒的身 价就高的离谱,她那一点银子,哪里够。 要是不付钱,恐怕再墨寒这里也要失了面子。谢青元果然还是了解她,知道哪里是她的软肋。 江皎云在心里想,若不是心疼自己钱,自然是不会露面的。 如此想着,江皎云便下定决心,从帘子后跳了出去。 在看到江皎云的一瞬间,谢青元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的,立刻到了江皎云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就在江皎云以为谢青元说什么也要给她开个光了的时候,谢青元忽然温和了下来,道:“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就走,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不和你的胃口。” 江皎云诧异看着谢青元,似乎一切都不按常理出牌。 “你是不是没有吃东西?”江皎云弱弱的问。 “你不高兴不做饭,我自然没有东西吃了。”谢青元道。 江皎云忽然想笑,她拼尽全力才忍住了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你那个做药膳的小姑娘不是本事大得很,还要治好你然后让我实业呢,我不得给她一点面子。” “我知道了。”谢青元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的深沉。 江皎云没有看透他笑容的意思,想要追 问的时候,谢青元却又忽然不说了,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自然是不喜欢欲言又止的人的,但见谢青元给她付了银子,也无话可说。 墨寒看着谢青元,目光更加是意味深长。 迎着谢青元的目光,墨寒也站了起来,对谢青元道:“不知你身边有多少这小公子这样的人,但他到底是特别的,我希望你能够珍惜,不要意气用事。” 谢青元看向墨寒的时候,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冷漠,好像墨寒抢了他什么东西一样。 江皎云就像是一直小兔子,安安静静跟在谢青元的身边,一声不吭。 她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怎么都不好,似乎她已经是被人内定了是谢青元的家属。毕竟出钱的时候谢青元是大头,江皎云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面子的。 墨寒已经受到了谢青元目光上的警示,但他丝毫没有放在心里,继续说道:“要是你能够对她好一点,恐怕她就不会来我这里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位高权重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你能够轻易舍弃的东西,或许其他人求之不得。”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谢青元道。 墨寒冷 笑了一声,道:“不要以为除了你其他人背后没有人。” 江皎云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明白这两个人的仇恨是从哪里开始的,但想到谢青元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瑟缩了一点,又左顾右盼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逃月兑的地方。 谢青元的状态几乎是草木皆兵了,立刻便看出来了江皎云的不对劲,对她道:“小鬼,你别想跑,这账我回头再跟你算。” “不要了吧,我已经欠你很多帐了,再算我要破产。” 谢青元忽然被她的话气笑,摇了摇头到底没有责备。 墨寒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也不再停留,转而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在他走的时候,江皎云还是听到了有婢女安慰墨寒,大抵是为什么要为江皎云说话等云云。 其他人也眼明走了出去,只剩下了江皎云和谢青元在这里。 一开始江皎云以为谢青元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才不好和自己发脾气,但已经没有人在,他却和先前一样没有多说什么,似乎真的不再生气了。 江皎云坐在一边看着他,道:“你不能够和我发脾气,要生气也是我生气,谁让你不处理好你那里的事情。我肯定不高兴了。” 第二百四十章 小猫 谢青元点了点头,示意江皎云继续说下去。 江皎云反而无话可说,竟不再理会谢青元。 谢青元沉下了声音,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你的确不应该来这个地方,哪怕是换上了男装也不行,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高端一点的青、楼啊,从一开始那几个姑娘到我跟前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江皎云漫不经心说道。 谢青元这么着急来找江皎云,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自然知道江皎云现在对京城的物价没有概念,要是被人发现她就是一个吃独食的,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找到江皎云,也不过是为了她不受委屈罢了。 但在看到江皎云是在这个房子以及身边有人的时候,谢青元说不生气是假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墨寒的时候已经是怒火蔓延到了心上,更是在墨寒开口的时候,愤怒到了极点。 他不是没有想过见到江皎云的时候要怎么才能够让这个女人张长记性,但在看到江皎云的那一瞬间,什么设想全部都没有 了。 要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惩罚,反而还舍不得。 江皎云道:“你刚刚那么凶,真的是吓到我了,我才不敢和你说话。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但是你骂我,我心里也不舒服。” “你还好意思不舒服。”谢青元说着,终于忍不住去看江皎云的脸。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便都无关紧要了。 他看着,终于觉得饿,“我不和你计较了,你也不能和我计较,回家吧。” 谢青元说着,见江皎云没有动,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开口道:“我饿了。” 江皎云笑出了声,点了点头,知道要不是因为饿了谢青元才不会这么着急找她。 两个人走出去的时候,在楼梯上又看到了墨寒。 在看江皎云的时候,墨寒的表情明显悲戚了起来。他似乎有许多事情还想要和江皎云说,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江皎云没有多想,他毕竟是以一个男儿的身份出现的,因此也没有顾及身边的谢青元,走到了墨寒的面前,问道:“墨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谢青元回头看了一眼江皎云,也有话要说,但却没有说出口 。 墨寒点了点头,道:“我要说的话不是这一时半会就能够说完的。所以公子不要等了,回去吧。但我还是希望,公子以后能够再来一次,听我把没有说完的话说罢。” 看到江皎云在迟疑,他又说道:“其实我看出来今日、你不知道随意点的这些东西值多少,因而本打算替你付了的。” 江皎云吓了一跳,急忙摆了摆手,道:“我们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不必这样的。” “说说而已。”墨寒莞尔一笑,“我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但是为你好,所以我想要你下一次来的时候,听我说完。” 江皎云答应了下来,便去找了谢青元。 谢青元再和江皎云一同走的时候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然而离开了这酒楼,他才压低了声音,道:“没有下一次,以后不许来这里……”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这样过于蛮横,谢青元才又改口,“哪怕是到这里来,也不许跟他说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如此说,谢青元还是觉得不妥。思索了一阵子,又道:“你还是不能够来这里……”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江皎云 早就跑开了,哪里还理会什么谢青元。谢青元这才追了上去,但江皎云是笑着的。 她已经知道了谢青元没有说完的话,她又何尝不是。谢青元看到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不高兴,但又怕她不高兴忍耐着自己的脾气。 回到府邸的时候江皎云迎面便看到了浅月铁青的脸,她从下人那里得知浅月在江皎云赌气离开以后便要主动给谢青元做药膳,却被他拒绝了,这才不高兴一直到现在。 看到谢青元的时候,浅月便走了过去,谄媚说道:“五皇子,您不必这样的。您不是一直喜欢我的药膳,而且您的身体……” 谢青元瞥了浅月一眼,目光不咸不淡,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在浅月的眼里,这个时候的谢青元冷淡极了,那目光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从心里冷到了足尖。 她咽了一口唾沫,却又追了上去。 江皎云回来以后安分了许多,她在酒楼那处自然是没有吃饱的,因而在为谢青元准备晚膳的时候,也为自己留了一点。已经要入夜,即便是在厨房江皎云也能够感到一丝的清冷。 她做好了菜, 最后一道粥还在锅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音。 江皎云抱着满心的疑惑走了出去,她看到外面的瓦罐被碰到了地上,而面前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 江皎云已经不知道这小猫是怎么到王府来的,只是它身体似乎是浸水了一般,在地上蜷缩着瑟瑟发抖。 江皎云走近的时候,那小猫便喵喵叫,声音充满了委屈。 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果断把自己的粥忘记了,立刻把小猫抱了起来。她不知道猫的来历,但能够到这里来的一定是流浪猫了。不知为何,看到小猫的时候江皎云总是有怜悯之心在,一想到要是她不救治这小猫,恐怕它抗不过这一个夜晚。 仔细想了想,她抱着小猫到了厨房,忽然一抬头,才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大的,冷风灌了进来。 江皎云把小猫放在稻草上,撕扯下来了布把它身上的水擦干净。小猫进了屋子,便依偎在了火堆旁边,这样它才能够感受到温暖。 江皎云不得不注意小猫,生怕它一不注意把自己烤焦了。 但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江皎云也不觉得孤单,做饭的乐趣更浓了一些。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世子 她走到了小猫的身边,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便抚、摸着小猫的毛。小猫的毛因为长时间的在外面变得无比的潦草,让人忍俊不禁。但江皎云也不嫌弃,猫都是怕水的,最近没有下雨,一定是掉到哪里去了。 小猫的毛烤干的时候,江皎云也闻到了粥糊了的味道。 这一天,她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弱点,容易被其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她急急忙忙去关了火,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够让江皎云满足的,她只好放下了那小猫的事情重新熬了蛋花汤,把原本的粥放在了一边,而后叫来了王府的婢女一同把这周送到了谢青元用餐的阁楼。 谢青元按理说和谢成川该有的待遇是一样的,但和二皇子不同的是,谢青元对吃饭的时候让美女来跳舞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这王府这么大,但下人并不是很多,没有歌女和舞姬,是让江皎云觉得意外却又能够想的通的。 如此一来,用膳的时候谢青元的身边便安静了许多,只有江皎云和那些下人陪同着。 江皎云一天没有准备食物,谢青元竟也一日没有进食。在看到桌 面上的食物的时候,江皎云明明看得出来谢青元的眼睛亮了,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进食格外缓慢,就连江皎云看了也为他着急。 有婢女来给他们添了茶,江皎云喝了茶水,谢青元却没有碰,为自己盛了蛋花汤。 江皎云自顾自对谢青元说道:“我捡了一只小猫咪。” 谢青元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江皎云,却没有开口。 江皎云知道他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习惯言语的,便自顾自说道:“我在给你准备晚膳的时候,有一只小猫咪在外面。我看那只小猫咪可怜,就把它暂时安置在厨房了。毕竟是你的地盘,还是要你做主嘛。” 江皎云自认为,她询问谢青元就是给谢青元面子了。至于他答不答应把这小猫咪留下来,只要谢青元没有厌恶,她就一定要自作主张。 “怎么会有猫?”谢青元出奇问道。 江皎云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忽然就遇到这个小东西了。你没有看,它真的特别可怜,我看到它的时候它的猫都要结冰了。但那小猫又很乖,我给它擦水的时候,它都没有动。” 谢青元听着江皎云的描述,却蹙 起了眉头。 这表情似乎是不同意的架势,江皎云便不由自主有些慌了,急忙解释道:“我也知道这是王府,不过现在它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先让我照看好了。我保证,我以前是养过小动物的,一定不会给你添乱。” 江皎云嘴里的小动物,便是那养殖场的一大堆牲口。不过在这个关头,她倒是相信谢青元不会深究。 然而哪怕已经是这样说了,面前的人似乎还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就在江皎云绞尽脑汁想要怎么让谢青元能够真心接纳这个凭空出现的猫的时候,谢青元忽然道:“我对把猫留下来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一切似乎有一点蹊跷。” 江皎云完全忽略了谢青元后面说的话,只听到他愿意把这一只小猫留下来,便兴高采烈丢了自己的饭碗,去了厨房。 小猫被江皎云喂了鱼肉,也渐渐安心下来,在火炉附近睡着了。江皎云去找小猫的时候,它睡得正踏实,在她把小猫抱起来的时候小猫也没有挣扎,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下人受了谢青元的吩咐,找到了大箱子,放在了江皎云的阁楼,又铺了棉花之类 的东西,把小猫安置在了江皎云的传床边。 江皎云端来了温水,把小猫放在了水里,让她意外的是那小猫没有挣扎,似乎不像是怕水的猫了。 仔仔细细给小猫清洗,小猫也不再是脏兮兮的样子,倒像是一直纯正的狸猫。 大抵被人遗弃了的小猫都是这个样子,乖巧无比,生怕被人再一次丢弃。江皎云把小猫刚刚擦干净,小猫却不愿意在箱子里待着,跳上了江皎云的床。 与此同时,忽然有一个婢女闯了进来,大声道:“不好了!” 江皎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去看,那婢女才意识到自己的突兀,道:“姑娘恕罪,五皇子出事了……” 江皎云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积极梦淮矿而非桑汉肯动静啊看经三暗刻就经济哈僧就当阿僧竞赛案经过卡僧看快撒个看竞赛爱感慨翻开刚放开刚看翻看东宫经费单色韩很定桑看热怀交房几乎交房韩很懂景观看警方桑静静坏放肆看恒卡竟死坑发好、经济纠纷机甲风韩间架结构,桁架房价高机甲风韩,解放后就放、荡,。江汉江淮跟单,。就叫喊紧跟党刊 她最怕听到的便是这一句话了 。前一刻还好端端一起在吃饭,但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转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没有责备婢女甚至没有听婢女继续说下去,便急急忙忙到了谢青元的住宅。 一进屋子,江皎云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青元,还有周围跪着的郎中。 浅月回过头看着谢青元,眼里满都是怒火。浅月的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是江皎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男子一看到江皎云,立刻变了脸色,怒道:“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江皎云诧异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他是谁,便没有答话。 只听到浅月说:“好你个江皎云,真的是在五皇子的庇护下作威作福,见到世子也不跪下。” 江皎云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谢青元没有醒过来,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还是跪下,毕恭毕敬道:“不知道世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给王爷吃了什么东西么?” “你这妖女,还在这里装。郎中已经查过了,你给五皇子做的晚膳中有毒!”世子怒道。 在江皎云看来,他们几个人俨然是要把这一盆脏水泼到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地牢 江皎云冷笑了一声,“你又怎么能够得知是我下的毒?我是和五皇子一同进食的,可偏偏五皇子中毒了。要是我是那下毒的人,我怎可能这么傻等着别人来抓我,早就和五皇子一同躺下了。” “还在狡辩,油嘴滑舌,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世子在第一次见到江皎云的时候,便轻易下的结论。 看起来他似乎是格外的相信浅月,否则也不会听信了浅月的一面之词。 江皎云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力和第一印象抗衡的,但偏偏祸不单行,就在江皎云被世子误会的时候,青鸢再一次出现了。 自从她再一次回到谢青元身边的时候,便安分了许多,平常并不会轻易便露面。但现在到了这个地方,她和江皎云始终是有过节的,自然不会轻易为江皎云说话。 见了世子,她看起来也十分着急,对世子说道:“虽然五皇子一直待这个女人极好,但现在皇子出了意外,我们不能够放过一丝一毫的问题。” 世子又看了江皎云一眼,她知道这两个女人还有世子的打算,便轻而易举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不信 任我呗。” “认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世子又道。 江皎云左顾右盼,却疑惑道:“你说物证我倒是能够理解,认证在哪里?” 正说着,便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眼眶通红的女子,是先前在江皎云身边帮忙过的。 那女子一见到世子便跪了下来,道:“世子殿下,江姑娘在给五皇子准备晚膳的时候,不让我们任何人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厨房的。因此也只有她接触到了五皇子的用食。” 江皎云不习惯不懂厨艺的人在自己身边帮忙,对她来说这已经不是帮忙,而是在添乱了。但江皎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的这一种习惯也会变成杀手锏。 她还是仰起头,冷眼看着世子。现在谢青元没有醒来,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说得越多只会错的越多。 随行与随影在外,眼下已经是没有人能够护江皎云周全了。 浅月终于找到了可以翻身的机会,看着世子对世子说道:“世子,我看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实话的,不言行逼供,她是不会招的。” 在听到言行逼供四个字的时候,江皎云便开始慌乱了。 要是 其他人说这种话,她大可以不去理会。但现在这个关头,世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以前没有听谢青元提起来过这个世子,然而看起来他和谢青元的关系似乎是很不错的,难免要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江皎云身上。 江皎云还是故作镇定,对世子说道:“我和谢青元认识这么久,要害他有的是机会,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动手。倒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五皇子连药膳都不让你做,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心就一定是我害了五皇子而不是你。” 浅月的目光一直在躲闪,但忽然落在世子身上的时候,终于缓和了下来。 青鸢依旧没有向着江皎云说话的意思,江皎云便毫不犹豫拆穿了她,道:“青鸢,你不是谢成川安插在这里的奸细,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青鸢一笑而过,对世子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五皇子这边的人,不过是做了二皇子的眼线,没想到姑娘倒误会了。且不说我和五皇子认识这十余年,江姑娘才和五皇子认识多久,竟也敢宣称是久了。” 比起来青鸢,似乎一点都不算久。 江皎云还是第一次处在这种 孤立无援的状态,说不慌乱是假的,自然有自己的矛盾在。但如今在这些陌生人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世子丝毫不让步,浅月便在一旁冷笑,一边暗戳戳对世子说道:“世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这个女人把解药拿出来,否则要是拖延下去对五皇子不利。” 青鸢听了浅月的话,也一同说道:“是啊,我看这个女人就是二皇子派来的,不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够接近五皇子呢。” 他们毕竟人多势众,你一言我一语世子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但他没有犹豫,还是不够信任江皎云,让人把她捆了起来扔到了一边去。 江皎云滚在地上,意识到情况的危及。但她却百口莫辩,哪怕她再怎么说不是她下的毒,却也不能够让世子真真正正听进去。 世子对江皎云的不信任,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挂在了脸上。他转而对那些侍卫说道:“把这个女人压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她离开寸步,除非五皇子醒过来或者是这个女人愿意交出解药。” 那些侍卫应了一声,便不由分说把江皎云从地上拉了起来,朝着地牢走了 过去。 江皎云嘴里被塞了布,现在即便是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也是说不出话了。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府邸,但一直到被押到了地牢的时候才发现王府大有玄机。寻常人哪里会在自己的府邸设立地牢,而这地牢中,还有许多暗藏的机关。 江皎云便被安置在了阴湿的地牢中,这么冷的天气,却只有一个薄毯子。江皎云还在挣扎着,那些常年守在地牢的侍卫丝毫不留情,押着江皎云的人一拳砸在了她的腹部,江皎云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碎了一般。 她回过头恶狠狠看着那两个侍卫,道:“我告诉你们,世子只是说把我关在这里,却没有让你们对我动手动脚。要是你们不识好歹,五皇子醒来以后也要唯你们是问!”不是到这种关头,江皎云也不相信自己能够说出来这种话。 但她的威胁显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打了江皎云的侍卫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再一次打在了她的身上。江皎云被松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扑在了地上,胸口却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能够喘气,只有眼泪不争气大滴掉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殴打 她强行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目光死死锁在了那两个人身上,也不再出言激怒他们。现在江皎云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在谢青元没有醒过来之前没有翻身的机会。想要尽快从这里出去,还要安分一点听他们的安排。 那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因为江皎云是女人而手软,他们发完了自己没来由的火气,便把江皎云丢在了牢笼里不再理会,而自顾自坐在了一边,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牌,玩的不亦乐乎。 江皎云靠在了墙上,墙壁因为常年四季见不到太阳也变得阴沉了,开始生出了许多的苔藓。江皎云摸了一把苔藓,又看向那两个人,叹了一口气。 若是仅仅是被关在这里,江皎云并不能够说不能忍受。但她意想不到的是,她不过是才被关起来,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耍风头了。 若是记恨,也应该是青鸢。但在把江皎云送进了这里以后青鸢却再也没有出现,反而是浅月找了过来。 侍卫不是没有颜色的人,看到浅月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也知道她在世子哪里掌握了话语权。江皎云虎视眈眈看着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又偏过头 不去理会她。 浅月被江皎云的举动惹火,怒道:“你还在这里耍威风,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也不过是花言巧语暂时骗过了世子罢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这样的风头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江皎云冷不防回了一句,却把浅月气的说不出话了。 她看向那两个侍卫,道:“现在王府人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给五皇子下毒,现在五皇子没有醒过来,我们才留她一条活路。若是以后五皇子醒来,看见这个女人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打算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浅月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明了。 江皎云不由得一阵恶寒,看着浅月,道:“真是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给五皇子下毒,而不是另有其人?你为了针对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五皇子醒过来以后,到底怪罪的是谁……” 她话还没有落下,便看到那侍卫怒目盯着她,扬了一把手里的鞭子,满眼都是威胁的意味。 江皎云自然知道浅月是想要他们对她不利的,现在她不占理,自然是不能够和他们正面针锋 相对。 仔细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江皎云便不再和浅月多说一句,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浅月又阴阳怪气嘲讽了几句,见江皎云丝毫不为所动,却也开始恼火。 她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对他们说道:“你们可有听明白我的意思?要是你们事情办得好,莫要说是五皇子了,即便是世子也一定重重有赏!” 说罢,浅月撩拨了一把自己的衣服,便潇洒走了出去,把江皎云留给了这两个恶魔。 此时此刻,世子还在谢青元的寝殿内,平静看着面前躺着的人。他长叹了一口气,对还在昏迷中的谢青元说道:“我以前是有听你说过江皎云的,因而自然知道她是被栽赃。不过要真的抓到给你下毒的人拿到解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能够看现在谁跳的最欢快了。” 世子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做出这种决定,对江姑娘所做的只好以后再偿还了。” 忽然间,外面有脚步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世子才往后退了两步,到门前迎了上去。 在浅月离去以后,那两个侍卫可谓是把浅 月的话老老实实记在了心里。他们兴许也是觉得两个人在这里赌牌来的无趣,才打开了大牢的大门。 但江皎云看着大门被打开,脸色却格外难看。 她朝着墙边缩了缩,仰视进来的其中一个侍卫,冷冷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浅月姑娘说得对呀,你对五皇子做出来这种事情,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拷问拷问你关于解药的下落。要是你如是说出来,我们兴许还能够饶过你。” “你们执意如此问,我依旧是只有一个答案。我没有什么解药,根本就不是我给王爷下毒。我奉劝你们,还是省一点力气,从我这里是得不到你们想要的答案的。”江皎云说罢,忽然听见什么东西划破了长空,接着便是鞭子的声音抽打在了身上。 哪怕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江皎云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几乎绽开,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疼。 看样子侍卫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江皎云麻利从地上爬了起来,便朝着门前跑去。那侍卫再一次落下了鞭子,打在了江皎云的小腿上,她一个趔趄便摔倒了地面上。 鞭子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江皎云回过头看了一眼,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面容,那鞭子便落在了她的手臂上。手臂吃痛,江皎云再一次落下了手臂,但转而又挡在了自己的面容前。 另一个侍卫也走了进来,手里却拿着绳子。他走到了对江皎云动手的那个侍卫的面前,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们两个人的交谈看样子似乎格外的顺利,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而后把目光落到了江皎云的身上。 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笑,江皎云便知道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门口是被堵着的,她没有办法从入口出去,只好蜷缩在了角落,这样可以让自己收到的的伤害减轻一点。 那两个侍卫忽然开口,用假装委婉的语气道:“江姑娘,你说说你这是何必呢,要是你说实话我们就不用这个样子了。但你要是还是这么嘴硬,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江皎云咽了一口唾沫,就在她打算继续把自己缩在墙角的时候,忽然间那持鞭的侍卫走过来,抓住了江皎云的衣领,不由分说把她从牢笼口扔了出去。她在地上滚了一圈,重重摔在了地上,许久都不能够再爬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拷问 江皎云闷哼了一声,脑袋再一次被人拎着强行抬起来,一桶水从上倾泻而下。 囚笼本就冷,现在加上了水,江皎云的头发已经开始结冰。 她打了一个哆嗦,身体已经是被人捆了起来,在牢笼前的柱子上。 “你不是想出去吗,我们可没有拦着你,顺便送了你一程。你看,这不是出来了?” 两个人还在笑着,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是越界。现在在他们的眼里,难得能够有一个人落到他们的手中,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地牢呆的时间久了,自然心理也跟着扭曲了起来。越是看到江皎云不甘心的眼神,他们便笑得越发的肆意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还有另外的隐情。 最开始鞭子抽打在身体上的时候,她还能够笑着骂几句。但往后便渐渐力不从心,血液从伤口处爬了出来,眼前被什么东西氤氲了,开始看不清那两个人得意的嘴脸。 她只能够凭感觉知道,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那两个人却是笑着的。 忽然间,江皎云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抬起头,多了一层期望,但在看到来人的时候, 却再一次愤恨起来。浅月离开不久,又不知为何折了回来。她站在江皎云的面前,咋舌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就是一个丑八怪,现在更丑了。” 江皎云看着浅月顿了一下,忽然扬起了嘴角,轻笑了一声。 浅月立刻挑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了。你这么对我,无非是嫉妒而已。但你却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做的食物能够压住你的药膳。若是我就这么死了,五皇子恐怕才会念念不忘,你就更加争不过一个死人了。”江皎云平淡地说着,丝毫不给浅月思考的机会。 浅月咬牙切齿看着江皎云,握紧了拳头,她似乎在考量江皎云话中的意思,但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信了她的话,不敢轻易对江皎云做出来什么过激的事情。 “你倒是说说,你做的膳食哪里好,能够让五皇子这么着迷?”浅月终于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江皎云偏过头,不去看浅月,轻声道:“会做菜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五皇子这么看重我,自然是有原因所在。其实——很简单,只是我在菜中放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总之你无论如何是比不过我的。” 她看着浅月,抿唇一笑。 如果她不这么说,浅月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她好过。现在谢青元在昏迷中,世子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筋多想的人,否则也不会被两个女人忽悠住了。 江皎云知道,想要在谢青元醒来之前离开这里,只能够靠自救。 浅月想了一想,才又问道:“你莫非是……用了那种花……” 江皎云警觉看着浅月,她说的不错,能够让一个厌食症的人对某一种食物念念不忘的确是有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江皎云心里好奇的是,为什么浅月会一瞬间想道这花。 她一瞬间背后发凉,再又想起来浅月也是凭空出现的,而现在青鸢出现在这里。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大的方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谢青元出现了意外。 “你是不是想说,裟椤花?但裟椤花那么明显会有副作用的东西,我怎么会这么傻。你也不想想,能够留在五皇子身边的岂能是等闲之辈。”江皎云再一次冷笑了一声,但笑的时候却还是冷不防牵扯了伤口,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死死咬着牙冠,赌的便是浅 月的野心。 浅月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相信江皎云能够征服谢青元的是她的厨艺,便也顺着浅月的意思将计就计,让她满足自己心里的猜测。 她果然迟疑了许久,看着江皎云说不出话。 但犹豫了许久她到底还是相信了江皎云的话,误以为江皎云能够留住谢青元是有什么东西在手里可以诱惑着谢青元不能够离开。 现在江皎云和她有过节,浅月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给江皎云讨要东西的。 她没有再和江皎云多说一句话,但也暗暗地警告了那两个侍卫,不让他们对江皎云做出格外过激的举动。 江皎云依旧是被束缚着的姿态,但在看到浅月和那两个侍卫一同离开之后,到底松了一口气。 她费力想要把自己的身体从绳子里抽出来,但不论怎么用力却都是徒劳。艰难的度过了一夜,转而到了第二日,江皎云在瑶池等到了不甘心的浅月。 浅月一看到江皎云,恨不得把江皎云撕了。但她还是谄媚着笑,让那两个侍卫把江皎云放下来,走到她身边把自己带来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是几枚糕点。 江皎云已经饥肠辘辘,但看到浅月的时候 到底什么味口也没有,偏过头不再和浅月说话。 浅月看着江皎云也不恼火,但江皎云知道她不是不恼火,不过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收了起来,现在只想要得到江皎云嘴里说的良药。 江皎云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便对浅月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想要我的秘诀,我不是不能够告诉你。但你既然是想要我的东西,怎么也要拿出来一点诚意。” 在谢青元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江皎云只能够拖延时间。她心里清楚,若是浅月真的有了什么可疑让谢青元着迷的佐料,一定会提前把她除掉。 江皎云露出了要合作的念头,看着浅月又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谢青元好,所以你这么对我我也不怪你。说起来我也需要你的药膳,我们不如合作。你也看到了,五皇子身边还有青鸢,你觉得没有我以后五皇子是偏向那个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女人多,还是你这个认识不久的药娘多?” 江皎云别的能力没有,但现在为了自身的安全,挑拨离间的能力却是一把手。果不其然,在听了江皎云的话以后,浅月陷入了沉思,在考虑江皎云所说的合作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达成协议 浅月站起来,看了江皎云一眼,又对那两个侍卫说道:“不用理会她,把她给我继续绑起来。” 现在浅月既然在世子那里取得了世子的信任,侍卫不是没有颜色的人,对浅月十足的言听计从。但就在江皎云以为自己的计划要失败了以后,忽然间又听到浅月道:“但你们不要再对她动手,她是不是下毒的人还要五皇子亲自来过问。” 说罢,浅月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那两个侍卫也着实听话,在浅月发令以后便真的没有再对江皎云动手动脚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江皎云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天气。她被困在这里,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人来送饭,她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保证自己死不了,却再也没有多余的胃口。 这样三翻四次的造作,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她毕竟是浅月一把送进来的,现在浅月也信了江皎云要合作的意思,却没有办法再去世子那里求情让他把江皎云放出来。思量了几日,竟是找到了青鸢的处所。 青鸢依旧在照顾谢青元,这么多天谢青元还是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但 因为世子也一直在谢青元的身边陪伴,对谢青元的一切安排都妥妥当当,青鸢才没有进一步接触谢青元的机会。 站在门前,青鸢被世子随意从屋子里赶了出去,青鸢却一点脾气都不能够有。 浅月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青鸢,便拉着青鸢,走到了一边去。她看着青鸢愤懑不平的表情,对她说道:“我觉得我们没准是冤枉了江姑娘,不如先把她放出来,要是有一日五皇子醒来看见我们私自把江姑娘关起来一定会不高兴。” “你怕什么,我记得要世子把江皎云押入地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鸢警觉看着浅月,浅月的做法便是在不停的打青鸢的脸,青鸢理所应当不会同意。 但现在要按照江皎云的意思两个人合作,自然是要她先离开地牢。浅月仔细想过,既然青鸢能够在谢青元的身边这么多年,一定有手段,不是浅月一个人能够抵挡的了的。 浅月还想说什么,但她忽然想到,若是她对江皎云过分的亲切,青鸢一定会怀疑,到头来万一她的阴谋暴露便不好了。青鸢依旧疑惑地看着浅月,不明白浅月怎 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想了又想,忽然又对青鸢说道:“我们这么做毕竟不地道,我现在只怕若是五皇子真的醒来以后该怎么办。” 浅月看了青鸢一眼,也相信她是真的怕了,但对青鸢来说已经把江皎云送进了地牢,如今什么都无所畏惧,便安抚似的拍了拍浅月的肩膀,“你怕什么,我都没有在怕的。” 浅月不由得暗暗在心里想,毕竟在世子面前胡说八道的是她,又不是青鸢。 在这里浅月自然是站不住理的,因此她没有再和青鸢多说一句,却又转而跑到了地牢去看江皎云,江皎云被绑着,然而神情和先前一样的倔强,浅月看了不免心烦意乱。但眼下除了过来讨好江皎云,让江皎云把药方给他,她便什么办法也没有,到底是利欲熏心。 浅月也顾不了那么多,便对两边的侍卫说道:“这世界上哪有还没有调查清楚就对人下手的道理,你们快把她放下来。”虽然说是把江皎云放下来,但又并没有把江皎云放出去,江皎云便已经清楚浅月一定是和青鸢在那里谈崩了,不过只要浅月的心暂时在这里,就可以让 青鸢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江皎云也没有害怕。 浅月咬了咬牙,对江皎云说道:“我现在可是尽力了,只是我毕竟是亲手把你送进来的,现在怎么去和青鸢说的不合适,只有先委屈你在这里困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再去和世子还有青鸢说把你放出去的。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江皎云郑重其实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但心里却并不以为然,没有兑现承诺的打算。如果不是利欲熏心,大概浅月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被江皎云骗,但她既然有所求,就一定要拿真心来换。 浅月知道自己不能够在这里多待,即便现在青鸢没有起疑心,但是如果她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的时候,迟早会翻车,因此在看到江皎云平安无事地被关进牢笼里的时候,她又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坐在牢笼之中,江皎云安定下来之后,也不由得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到底为什么谢青元会突然间晕过去。这显然不是可以通过常理判断的事情,毕竟做饭的人是只有她一个,然而接触饭菜的人就说不准了,若是王府里还有潜 藏的间谍,便是坏事一桩,对谁来说都是不利的。 江皎云在心里仔细想了想,看着浅月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给谢青元下毒的人,而青鸢眼下也不会光明正大的下毒。他不由得怀疑到了世子的头上,再转念一想,一直阻挠她的人不也正是世子,把她关进来的也是世子,似乎坐定了这一个罪名。 阁楼里,世子终于叹了一口气,从浅月的屋子里离开,但刚刚踏出来便打了好几个喷嚏,也不知是不是感染了风寒,他摸了摸鼻子,青鸢还在门前站着,看见青鸢的时候,世子的神色便冷淡了下来,却又故作平静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现在五皇子没有醒来,我哪里有心思到处乱跑?若是看不见五皇子平安无事,我这一颗悬着的心是怎么也不能够放下来的。我希望世子理解我的心思,毕竟我和五皇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哪怕现在皇子……可是我的心总归不是变化的。”青鸢说的深情,世子也没有再多和青鸢计较,但是在看青鸢的时候明显狐疑了许多,内心也多了不少的猜测。他也在好奇下毒的人是谁,然而他明显没有把握。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逃离 这些天浅月频繁地去找江皎云,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被江皎云偷走了一样东西。江皎云趁着浅月来看他的时候从浅月的身上拿走了她的簪子,而后趁着那两个侍卫没有注意,江皎云撬开了锁子。 那两个侍卫显然不是靠谱的人,在看到浅月被关着的时候,他们也放松了许多,竟毫不犹豫的去吃喝嫖赌,把江皎云一个人落在了这里,因而江皎云才有机会用这一把簪子逃出去离开这里。 她第一时间他没有离开王府,也没有去找其他人,马不停蹄到了谢青元的屋子里。眼下这个时候谢青元却依旧没有醒过来,江皎云知道他不能够再继续拖延下去,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急匆匆从侧门悄然离开了王府。 江皎云早忘记了自己是在他乡,即便知道这个决定很荒谬,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现在在这里,她唯一能够找到的人便是上一次在角落里遇到的墨寒公子。 江皎云丝毫没有多想便冲着酒楼去了,衣衫凌乱风尘仆仆的江皎云显然被小二当成了叫花子,没有给好脸色。 看着江皎云,那小二不屑地说道:“叫花子要要 饭也不来看看,这个是什么地方,哪里轮得到你。”江皎云看了小二一眼,趁着他叫人的空档,便要冲进去。她一边冲,一边喊着自己要找墨寒公子。 但是小二哪里会听江皎云说什么,不多时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过来,照着架势就要把江皎云赶出去。忽然之间,江皎云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个男人,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便是云初,便对男人喊道。“墨寒,墨寒,是我!” 墨寒在看到江皎云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便急急忙忙下了楼,看到墨寒果真和江皎云是认识的,小二也不再阻,却还是忧心忡忡看着江皎云,满眼的不满。 已经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墨寒便拉着浅月走到了幕帘后面,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墨寒的惊讶还没有缓过来,江皎云已经着急向他诉说自己的需求。其实找墨寒也是赌了一把,是无奈之举。 江皎云喘着气,知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和墨寒是说不清楚的,便草草地带过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是说浅月现在昏迷过去,有人怀疑到了她的头上,她不知道该 怎么办。 墨寒想了又想,便对江皎云说道:“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知道在京城西边的一个竹林里有一位神医,但这神医居所神秘,轻易也是不会出山的,你去哪里碰一碰运气,或许神医愿意跟你回来。” 话虽如此说,然而神医哪里有那么容易寻。 江皎云怔怔地看着墨寒,她没有想过,不过是一面之缘,墨寒却愿意告诉她这些事情。 看到江皎云诚恳的目光,墨寒只是莞尔一笑,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摸她的脑袋,但想了一想到底收回了,温和地对她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过于谢我。” 江皎云认真的点了点头,墨寒看了看,他忽然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江皎云的手上,“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样子也不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以这样的面目来见人。这些钱你先拿着,兴许之后会有用处,就当做是你借我的。” 江皎云看着墨寒,眼里的无助再也掩盖不住。她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脆弱的看着墨寒,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 说过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聊得来的人,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但是遇见了你,我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所以这一点小事我还是能够帮助的。”墨寒看江皎云的神色,已经不像是初识,反而像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江皎云死死握住她的荷包,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在此做多余的逗留,转而便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墨寒忽然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道:“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毕竟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希望你一切顺利。” 按照墨寒给出来的指示,江皎云走访了很多地方。但依旧没能够找到神秘的住处,随着走的越来越偏,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他居然开始慌了。 若是再往外走,恐怕就要出城,江皎云不能够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寻找那她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医。但是转念一想,谢青元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江皎云终于咬了咬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跑到那边去了。 在濒临出城的时候,她终于在湖畔对岸发现了一个小屋子。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带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这个时候贸然闯进去 自然不好,但在这个关头江皎云也已经顾虑不上什么,急匆匆跑了过去。 屋子里还有灯火亮着,犹豫再三她终于敲了敲门,问道:“神医在吗?” 里面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略显中性,带了许多的怒意:“这么晚了来打扰别人,真是不懂礼数。” 江皎云起先一愣,毕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在这样的荒郊野岭总说不过去。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大声问道:“我是来找神医的,若不是有要事,也不敢这么晚来打扰。敢问神医在吗?” 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再找原因也不敢推门进入,就在他决定破门的时候忽然有听到屋子里面的人说:“姑娘真是厉害,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找到。不过神医不在,去采药去了,姑娘改日再来吧。” 那屋内的人说的从容,江皎云却安定不下。天色已经如此晚,哪怕江皎云要走也别无他处,只能一鼓作气。 她依旧没有离开,在门口站着迟迟不肯走,“神医,还请你见我一面!” 屋内的女子一直没有说话,江皎云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行动。在门口矗立许久,终于忍不住寒意,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拜见神医 屋内转而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走?” “不见神医,我绝不离开。” “那你便在外面呆着吧。不过一个姑娘家,这么晚在外面不回也不怕。” 江皎云,环顾四周,忽然发觉天色已经如此晚了。但屋子里面的人竟然说神医不在。她是万万不会相信一个医者会这么晚去采药的,那么便只有了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在江皎云说出来这句话以后,屋子里面的女人沉默了。过了许久了,那女人才又问道:“我不是什么神医。” 若是她不这样说,江皎云或许会以为自己猜错了,但既然听到屋子里面的女人说了这样的话,大抵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更加肯定了那女人便是神医的事实。 江皎云终于忍不住跪在了门前,大声说道:“神医,求求你。我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我知道请您出山并不容易,但还是鼓起勇气来找您。只要你肯救……我的朋友,为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想了许久,江皎云竟然开始不清楚她与浅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忽然又觉得可笑起来,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却没有什么位份,凭着 一腔孤勇坚持到现在。 忽然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江皎云抬起头便发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女子面色红润模样看起来竟像一个小孩子。 她怒气汹汹看着江皎云,话语中满满都是火药味儿,质问道:“你请我去治病,病人可是一个男人?” 江皎云即便不明白这个神医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神医冷哼了一声,便又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一些小姑娘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不知道哪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么尽心尽力去对待。” 江皎云在看她的时候,这分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却一副大人的口吻,方才在屋内,恐怕也是故作声势了。江皎云却疑惑起来,面前这个人可真的是她要找的神医。 看着江皎云忽然不信任的目光,神医终于摆了摆手把她扶了起来,“你没找错人,我就是神医,只不过我不轻易跟人诊治,因此真正知道我的人寥寥无几,却没想到被你找到了。” 说来也奇怪,这分明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但偏偏不知有什么东西引、诱着江皎云 ,直直朝着这里走来,才找到了神医的居所。 不过凡人大抵看到这么一个小孩子,也不会轻易把她跟神医挂上钩,江皎云也是狐疑不定地看着这神医。 “不要在外面站着了,外面多冷,进来说话。这里的确只有我一个人,不过轻易没有人敢踏入这一片地方。”神医说着给江皎云递了一碗黑色的东西,她闻了闻,味道有苦涩的感觉似乎是中药。 她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经过的这一段路已经被我撒下了毒粉,所以你现在中毒了,这是给你的解药。”神医说完,江皎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年纪小却敢于一个人在这里住着。 但相传神医大抵都是治病救人医者仁心的,很少有走歪门邪道,看着这神医的手段竟不像是正途了。 神医却也似乎看透了江皎云的心思一般,不待江皎云说便自顾自解释道:“治病救人的第一点,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人是人,神医也是人。” 在充分暴露出来自己的容颜和年纪之后,江皎云对神医的那一丝敬畏少了许多,但却也不敢轻易着这个小鬼头。 她还在喋喋不休 说着,女子为了一个男子什么都要豁出去,江皎云反驳道:“这同样是将心比心,因为我想要救的人对我付出了太多,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他被别人玩弄于鼓掌。” 江皎云说的晦涩,神医似懂非懂,看着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江皎云紧张了起来再一次说道:“还请神医救救我那一位朋友。” “你既然这么来求我,恐怕早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了吧?” 江皎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神医实不相瞒,其实我并不是京城中人,到这里来也是有所缘故。只是带我来的那一位朋友被人下毒,现在昏迷不醒,我自然要酒。我清楚这不是一般的毒才打听到神医,因而这么轻易遇到,大抵也是缘分。” 江皎云说罢,神医皱了皱眉头,哪怕江皎云并没有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显然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不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神医抬眸看着江晓云,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是问道:“却不知道姑娘是一个什么身份,寻常人家自然想不到下这样的毒的。这种能够让人持续昏迷的毒, 世间十分罕见。” 江皎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思索许久,既然是要请神医出山,她也要带着一颗诚意来,便向神医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却不曾想到神医在听说江皎云要救治的是五皇子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我也知道不是这样的身份,不会有人如此想要加害他。让你一个女子寻什么神医,自然是有人在背后顺水推舟,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江皎云点了点头,“我如今也是别无他法,才想要请神医去救五皇子。” 神医并未再质问江皎云的身份,却依旧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皎云又一次慌张了起来,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不过分地去触动神医,给神医留思考的机会。 神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极其的老成,一度让江皎云怀疑他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了。 只听神医说道:“下毒的人竟然这么笃定,必有足够的把握,这毒不是轻易能够解开的。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治好五皇子的毒,如果我爷爷在就好了,只可惜我爷爷云游四海一直没有回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个小孩 “还请神医放手一搏,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能够接受。”江皎云想了想,便又补充道,“神以此行去,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神爷的安全。” 其实江皎云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神医心理便打起来了退堂鼓,似乎这一件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见面的时候江皎云还以为神医是那样不好接触的人,但交谈不过几句,才发现居然是有些胆小怕事的孩子。 神医冰雪聪明,即便江皎云不说也能够猜到她是费力逃出来的,就连王府内人都有危险,更不必说她,原本一颗想要济世救人的心就这样高悬了起来。 神医说到底也是小孩子,看自己的命自然是比其他的要重的许多的,于是又搬出来了一套,医生要救人,先要保证自己安全的理论。 但看江皎云如此以殷切,却又不好直言拒绝,便犹豫了起来。 江皎云低下了头,她能够理解神医的心思,但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她自然不可能站在神医的立场上去想,到底是希望神医能够跟自己回去治好谢青元的。 江皎云没有想过,若是而后又被世子他们发现她逃了出来,会是怎么样的 光景。 神医看起来颇为为难,江皎云也没有催促,只是静、坐在一旁。但她就这样平静的坐着,也是给了神医无限的压力。 过了许久神医终于走过去翻开了自己的百宝箱,装了许多药物。又把背包箱放在桌子上。 “看来我这个地方的确是偏僻,恐怕你刚找我这个地方就找了一天的时间才会再这么晚到来,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接纳你了。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容我再想想。” 其实神医在听到江皎云的声音的时候,原本是没有打算理会她的,然而看到她的一瞬间,却发现她分明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那故作老成的姿态和自己倒有了一丝的投缘,才会轻易的答应下来。 现在不过是随意交谈了几句,这样的感触越发的强烈。她始终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所迫,被迫过早的独立起来,再回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过的生活,孤单少不了,不由得和江皎云更加亲切了一点。 江皎云依旧是坐在桌子前,但神医的话便意味着一切都有了转机。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不过容纳神医一个人足够了,只是有了江皎云怎么都 觉得自己占地方。 神医拉了江小云的袖子,耐心的和她说道:“实不相瞒,之前来找过我的人也有许多而我并不轻易出山,也拒绝了很多人。其实真正的神医并不是我,而是我的爷爷,只是爷爷离开了这里,由我接管着,因此当我说神医不在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一丝的怀疑。我还是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神医。” 江皎云很想告诉神医,她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随口一猜,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但这样的话她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才笑而不语。神医看见江皎云并不愿意说实话,也没有逼迫她,自顾自走进了屋内。 江皎云一个人丢在了客房,虽然是居住的屋子,但这里有相当大的药架,寻常或者不寻常的药都应有尽有。而研药炮制的工具也布满了屋子,才显得这里格外狭小。 神医撇下江皎云,上、床去躺着了。能够对陌生人放下如此大的戒心,江皎云自己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还是坐在凳子上,并不敢轻易再次留下,但不多时忽然又有了眩晕的感觉,只怕那小孩又给自己下了什么药。 既然神医已经答应下 来,哪怕只是一个小毛头,江皎云也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不再那么的焦虑惆怅。不知不觉间,江皎云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的时候,江皎云被阳光惊醒,发现她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的找到了神医,并且说服了神医去治疗谢青元。神医也早早的醒来,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江皎云走了过去,问道:“神医,你这里可有烧柴做饭的地方,我给我们准备早餐。” 神医点了点头向着厨房走去,一直到这个时候,神医依旧是犹豫的,她不是不愿意帮助江皎云,然而比起来五皇子的府上,明显在这里要安全得许多。 因此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不由得放缓的速度,反反复复思考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是正确的。 不过江湖上二皇子和五皇子不和的传闻有很多,二皇子不适合治理天下倒是也有所耳闻,因此救了五皇子,对于神医来说倒是做了一份不小的贡献了。 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她再一次坐到桌前的时候,却发现江皎云已经做好了早饭。 谢青元昏迷的这 一段日子,江皎云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厨房,自己的雄心壮志也搁置了下来。 现在不过是一顿简单的早餐,她做了煎饼果子和蒸蛋糕,还有平平淡淡的粥。在江皎云眼里,只不过是一顿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早饭罢了,但是对神医来说,却居然能够感动到这个小朋友。 神医坐在桌前,迫不及待拿起了煎饼果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食物。 但神医没有动面前的食物,看着江皎云,不知如何下口。江皎云冲她点头示意,神医便没有更多的顾虑,对着煎饼果子咬了下去,第一口大便被香的舌、头都要掉了。 果子在嘴里嚼了嚼,神医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看着江皎云,“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东西?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前早饭都是随随便便解决,却没有想到早饭也可以这样有滋有味。” “我没有告诉神医,我只是五皇子府上的一个厨娘,一直给五皇子做饭的。其实五皇子的府上还有一个做药膳的姑娘,说是可以治好五皇子的厌食症,不知是真是假,现在还不能够和她起冲突。但我总疑心……五皇子的病和她或多或少有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再回王府 神医听了江皎云的话,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咽下去却匆忙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假的。厌食症这种症状自古以来没有什么能够治疗的,哪怕是我的爷爷也无能为力。若是说有药治疗,或许还有意思的可能,但是药膳实在是离谱。” 这种话是从一个神医的口里说出来的,江皎云没有理由不相信,或许浅月说能够治疗谢青元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但她怎么都想不通,浅月接触谢青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一切还没有到可以水落石出的地步,江皎云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谢青元醒来之后自己做打算。 神医不仅吃完了煎饼果子,连面前的粥也喝了个干干净净,几乎要把碗舔干净。 喝完了之后,她心满意足的看着江皎云,目光温和了许多,喃喃自语道:“我平常最讨厌喝粥了,但是没有想到粥也可以这么好喝,不愧是五皇子身边的厨娘,一切都是顶尖的好。” 或许是他在这个小地方常年四季不与外界接触,也不知道外界的饭是什么样子,才会对江皎云这么夸赞吧。至少在这个时候,江皎云在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这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却要独自守护爷爷的家底,江皎云忽然感觉莫名的心酸了起来。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的东西,接受爷爷的手艺。但是一个这么大的小姑娘能够被人奉承为神医,一定有她自己的能耐所在。 但在没有施展艺术的时候,在江皎云的眼里,这到底是一个小姑娘,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乡的妹妹们,也开始想念那些孩子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江皎云只是以为自己在京城给皇上做了饭之后,收到一笔赏赐就能够回家,又或者将自己的家里人接过来也是好的打算,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样的事情。 带着神医路过街市的时候,江皎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 但当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那身影却不在了,她便以为自己眼花缭了才没有放在心上。而在王府内,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江皎云离开的消息很快在王府传开,更多人相信将于是畏罪潜逃,否则不会特意支开的那个侍卫一溜烟没影。 若不是江皎云离去,世子大抵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但是江皎云现 在离开,对世子来说这潜逃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他在浅月的带领下来到地牢牢笼前,浅月在心里不知道把江皎云骂了多少遍。如果江皎云不走,她或许会想一想办法让她出来为自己传授可以留住谢青元的东西,但是现在江皎云离开,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抱着满心的怨气,浅月和世子到了地牢。世子一眼便看到了捆绑着江皎云的地方,绳子还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而那两个侍卫早已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看世子一眼了。 世子不仅看到了绳,也看到了满地的血迹,皱了皱眉头,问浅月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世子的心里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他还是想要问一问浅月,想要听从浅月嘴里能打听到不一样的东西。 浅月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世子,倒是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世子在心底莫名其妙对浅月产生了一些厌恶,却一直没有开口说出来。 浅月仔细想了想,便对他说道:“以前这里也曾经关押过其他的奸细和犯人,也许是他们留下来的……或许是这样,具体我也不知道这是从 哪里来的。” 浅月说着便给那两个侍卫使眼色,两个侍卫看了浅月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把头埋在地上。 这种话世子自然是不幸的,因为那血迹一看便是新的血迹,一个人哪怕再傻也能够分得清陈年的血迹和新鲜的血液的,但他还是迎合着浅月的意思,假定浅月说的是真的,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浅月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不过是去地牢转了一圈而已,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一口咬定一定是江皎云给谢青元下了毒。 江皎云暂且不知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因此在她们叩响王府大门的时候,其他人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赶回来。 如今王府的人都对江皎云有莫大的敌意,以为江皎云是逃罪,从来没有想过她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面。 见江皎云站在他们的面前,衣衫褴褛还拉着另一个蒙着面的小姑娘,便起了好奇的心思,立刻用长枪对着江皎云,大有把她扣起来的意思。 江皎云看了那侍卫一眼,对侍卫说道:“我现在带了神医回来,就是为了自证清白,你们最好不要拦着我,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神 医微微诧异,却开始明白为什么江皎云在不与她同走的时候是不愿意离开的了。 在往日江皎云是一直不喜欢这样威胁人的口吻的,但是现在在这样的地步,除了这么说话也别无他法了。 神医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点什么东西,却还是没有掏出来,准备拉着江皎云往里面走。那两个眼尖的侍卫看到江皎云这么个架势,听起她的话也不敢造次。 已经有人特意去通知了世子,世子这些时间一直守在谢青元的屋子前,现在听到江皎云回来也不免诧异,然而心里自然是有喜悦所在的。 在那侍卫的带领下,她们很快到了世子所在的地方。在地牢门前,其他人深沉地看了一眼江皎云,心里有诧异和疑惑却早已经不能够明面上说出来。 江皎云因为不是京城的人,不知道神医的大名,但一直在京城的人是不会不知道这个神医的。 现在听说她能够把神医叫来,他们似乎也不怎么相信,哪怕是世子也是懒洋洋的过来,只是感慨江皎云已经被判定了逃离现在却居然敢回到这个地方还带回来了一个什么自身清白的神医。 第二百五十章 证明自己 对于这个神医不管是真是假,世子都会欢迎的。对他来说,现在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够让谢青元醒来以及证明江皎云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神医并没有被直接带去见谢青元,她和江皎云两个人被死死地困在了院子里,不允许离开半步。 周围全部都是王府的侍卫,那些侍卫看起来面色都格外冷淡,毕竟谢青元是带他们东奔西走这么多年的人,要说亲近,他们对五皇子自然是无比的亲近,才会对江皎云满满敌意。 神医已经有些许恼火,但江皎云冲着她摇了摇头,看着那些王府侍卫对他们说道:“我现在不和你们消磨时间,我可以暂时不去见王爷,但是我必须要见世子!” 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回过头才发现世子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背后。 世子看了一眼江皎云背后的这个还没有她高的小丫头,满眼狐疑,显然是不相信。但又是江皎云明目张胆带回来的人,哪怕是世子似乎也不好说什么,便成了这样僵持的现况。 江皎云看着世子,神医也瞪着他,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 来救人,倒给我要把我抓起来的架势。” 世子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怀疑你神医的身份,不论是不是神医,我先要保证的是五皇子的安全。”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到底是因为不信任神医。其实江皎云心里也没有底,但到了这种地步到底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你也不想想我们要真的想要害五皇子哪里还用得到这种出了意外就洗不清自己的事情,不是明摆着自掘坟墓。”神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再问你们一次,到底是让我进还是不让?要是不让,我就回去了,我的时间可耽搁不起。” 谢青元显然还是犹豫的,他不相信这神医也不相信江皎云,但所谓不信任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良久,看着那神医真的似乎是要离开了,才稍稍慌乱,拦住了神医道:“且慢!” 神医顿了一下,不屑道:“我可是看在江姑娘和我有眼缘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的,不知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神医都是有点小脾气的,但这个节骨眼上还请神医多多得罪。要是神医要给五皇子诊治,必须要先给我诊脉。” 世子说罢,有当仁不让之势。 只有江皎云自己知道她请神医费了多少工夫,因此看到世子这样的举动,不免不悦。她拦在了神医面前,江皎云看的出来,神医在发抖。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只怕会后悔来到这里。 “不要忘了,现在你需要的是洗脱自己的罪名,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争辩。我想要证实不是你下的毒就必须得让五皇子醒来。但是要让五皇子脱险,必须万事谨慎,而不是随便找一个什么人冒充神医。” 世子说罢,神医听见世子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猛然抬起头瞪了世子一眼。但在对上了他的目光的时候,却还是软了下去,涩巴巴地把目光推向的江皎云。 江皎云看了神医一眼,眼里略带担忧。她安抚性得抓住了神医的手腕,不知为何在忽然迎上江皎云的目光的时候她内心反而少了畏惧,多了许多的安稳。 神医甩开了江皎云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直直站在世子的面前,用她惯常与人说话的语气道:“好,我答应世子,先给世子诊脉。但是,世子能不能让你手底下的人先退下?这么盯着我 ,我压力很大。” 说罢,世子思索良久,便点了头答应了神医的请求。却在这个时候,有个女子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大老远便喊到:“世子万万不可!” 她一股脑冲到了世子的面前,不顾礼仪尊卑拉了世子的衣服一把。世子蹙起了眉头看着浅月,满脸疑惑,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意思厌恶。 浅月往后退了两步,瞪了神医一眼,大言不惭道:“这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医。作为神医至少也应当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岂能是一个小孩?” 江皎云看到浅月就知道她是来砸场子的,也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拉起了浅月的衣领。浅月惊呼了一声,江皎云现在的样子似乎像是要把浅月撕碎一样。若是不见浅月,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身上的疤痕。伤疤犹在,大抵是江皎云大难不死,也没有感染。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轻易原谅面前这个女人。 “世子,世子救我,这个女人疯了,她先是想要杀五皇子现在又要杀我!” 世子看着浅月,不知是不是江皎云的错觉她总觉得世子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浅 月的意思。但还是顾念在浅月是谢青元的人的份上,让侍卫前去拉开了江皎云。 看着浅月,江皎云即便是松开了手,却还是讥讽地笑道:“好好认清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神医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只能够说明你没什么见识罢了。” 浅月气急败坏就要和江皎云理论,但江皎云早已经在这个空档走到了谢青元的面前,把神医推到了他的对面,“你要试探神医,便尽快去,莫要耽误了五皇子的病情。” 浅月发了疯的大喊道:“世子不可以,你这是害了五皇子,世子万万不可啊!” 世子也是被浅月吵的实在是不耐烦,便怒喝道:“我先以我试探神医的能力,难道这还不够?你不相信神医,难道你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办法?” 谢青元几句话生生把浅月噎住,她连反驳的机会都已没有,只好h干看着不敢说话。 神医在和世子离去的时候,忽然跑到江皎云面前,给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而后她回过头,朝着江皎云眨了眨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皎云握着手里面的瓶子,等到他们进屋才把瓶子在掌心摊开。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整蛊 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江皎云才仔细看瓶子。瓶子上面写了几个字,定睛一看,居然是“哭笑散”。 这种东西虽然江皎云一时半会儿理解不透是什么,但看这名字便想得到一定是用来整蛊别人的东西。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愤懑不平的浅月,越江皎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目前只能够在心里酝酿,因为江皎云并不知道这个药要怎么使用,如果使用的不恰当出现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浅月看到世子已经跟神医走了进去,她再一次冲到江皎云的面前,皱着眉头看着江皎云,怒道:“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江皎云眼皮踩也不抬,平静地说道:“是神医,货真价实的神医。我奉劝姑娘就不要再动别的心思了,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让步。” 浅月握紧了双拳,江皎云忽然看到浅月点了点头,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暧昧不清的笑意,反而是这笑容让江皎云觉得诡异起来。 “你笑什么?” “你别以为这样子你就能得逞,我告诉你,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失败的人,你比不过 我的!”浅月握紧了双拳,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开。 但她刚走没多远,却又忽然返身跑了回来,一把掐住了江皎云的脖子,“江皎云,我不会让你好过!” 那些侍卫站在一边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理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江皎云情急之下,把手里的药瓶拧开了盖子,朝着浅月的脸上泼去。浅月被抢注,咳嗽了两声,松开江皎云。 江皎云捂着自己的颈往后退了两步。 浅月瞪着江皎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给我破了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大笑了起来,江皎云愣了半天,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浅月笑着的表情忽然在脸上凝住了了,就像什么东西将她定格了一样。这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半晌,忽然又开始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做着难看的表情问道:“江皎云,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皎云这才明白过来神医给她这一瓶药的用处。这瓶药的名字叫做“苦笑散”,意味着接受了药的人会又哭又笑,就像中邪了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情 绪。 对付浅月这样的人就要用这种手段,江皎云对神医的做法十分的满意,也露出了同样幸灾乐祸的笑容。 浅月哭笑不得了好一阵子,约莫也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于失态,才捂着脸不再在原地逗留,只剩下江皎云一个人。 江皎云也乐得自在,但是知道自己不能进去,打扰神医和世子,便在门前坐了下来。其他的侍卫看这江皎云,一面控制情绪不发出笑声却又在心里暗暗地嘲讽,到底是一个农村出生的人,在五皇子的府上居然这样的随意。 却说神医和世子进了屋子,世子坐了下来,神医理所应当掏出丝绢搭在了世子的手臂上。世子闭目凝神,丝毫没有把这个神医放在眼里。 世子既然点明了要神医给他看,便意味着他身体一定有什么不舒坦。但神医诊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判断出个所以然。 在她的诊断中世子是一个十足健康的人,身体没有任何的不寻常。凡人会得的疑难杂病,在世子这里一概都没有。因此神医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暗暗自我怀疑,莫非是他医术不精,没有看出世子有什么疑难杂症。 毕竟是答应了江皎云前来给五皇子治病的,现在却在世子这里栽了一跤,说什么也说不过去。因此神医急得满头大汗,但又不好在世子面前失态,故收回了手。 世子看到神医收手,便睁开了眼睛,满脸戏谑的看着这个小神医,疑惑地问道:“看到神医忽然收手,莫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东西?” 神医阴沉着脸,似乎不大愿意和世子说话。她在心里频繁地去回想方才诊断时候感触到的脉象,但是脉象实在是平稳至极。忽然间,她也感受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再仔细想了想,世子还没有来得及抽回手的时候却又被神医按住。神医忽然间变了脸色,就连世子也不免吓了一跳,盯着神医,不知道神医在做什么打算。 像世子这样十分健康的人并不是不存在,但是它的脉象实在过于完美了。对神医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看起来他的脉象似乎一切安稳,但实际有什么东西在干涉他的脉象,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时半会儿神医并不敢断定这个脉象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因而她又盯着世子看了好 一阵子,企图从世子的表情上看出来什么不同寻常。奈何她还是阅历不足,而世子的伪装又过于完美,她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神医再一次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要是此时此刻爷爷在这里就好了。说起来爷爷,她忽然想起爷爷过去留给她的一本书,自己只是草草的看了一遍,并没有记得什么精细的内容,却开始对世子的这种脉象有了一丝的印象。 努力回想起来了书上的内容,神医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收回了手,看着世子点了点头。 世子看到神医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免好奇了起来,追问道:“不知道神医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其实没有看出来什么东西,若是单单的把脉,似乎世子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寻常人是达不到这样康健的状态的。”神医如实回答,这话虽然没有出错,也在世子的预料之内。 但对世子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医术高明一点的普通郎中罢了,和他想要的神医却相差甚远,不由得遗憾了起来。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渴望面前的人是神医的,只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也无可奈何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承认 世子点了点头,却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口气让神医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决定。看到世子就要起身离开,她拦住了世子,脸上却依旧是笑容。 世子看到神医的笑容,以为她轻信了自己的判断,微微蹙了蹙眉头,对神医说道:“或许你高估了自己的医术,但你和我心中想要的神医终归形同陌路。小姑娘看得出现在你年纪还小,有这样的造化已经很了不得了,我姑且放过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学到医术,不要再玩弄医术。” 神医摇了摇头,目光如炬看着世子,忽然大声笑道:“世子作为一个病人,可是十分的不合格的,怎么能够不听郎中把话说完就要离开呢。我可以告诉世子,世子真的是身体康健吗?世子怎么能够不听完我的话就轻易对我下出来判断。” 神医的话再一次让世子燃起了一丝的希望,却也开始好奇面前的小姑娘能够说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神医看着世子,瞬间变的悲悯了起来,“我原本只是以为五皇子中毒昏迷不醒,却没有想到世子中了更厉害的毒,却不知道这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听了神 医的话世子再一次如晴天霹雳,震惊地看着神医,不知说什么。 显然,神医也没有想到世子会是这样的反应,却还是自顾自说道:“你不用太过于吃惊,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在你的预料之内,不是吗?恐怕你也找过不少的郎中,他们都说你很康健。其实只有我知道,这是毒影响的结果。不过这种毒物我恐怕是无计可施,只是我既然已经证明了我是神医,这样是不是能够让世子相信我可以救五皇子?” 虽然神医并没有告诉世子解决的办法,但是她这一句话已经让世子对神医无条件的信任了。就在世子想要带神医去见谢青元的时候神医,却要走出去,先去看望江皎云,告诉她这一个好消息。 世子更加疑惑地看着神医,在他的印象中,这似乎是江皎云第一次来京城,怎么可能认识这个神医。但她们的关系十分的亲密,却又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了。世子并没有拦着神医,反而跟着神医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门,在江皎云看到神医和世子一起走了出来还以为失败了,但她心里并没有恼怒。神医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 能够让他满意的事情了。 江皎云走到了神医面前,拍了把神医的肩膀,对神医说道:“没关系,你也尽力了。” 神医笑着摇了摇头,江皎云附在神医的耳边说道:“你刚刚把那一个小瓶子给我,我就派上了用场,终于把那个烦人的女人赶走了。她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好烦,怎么会有这么爱挖苦别人的女人呢。” 神医点了点头,垫起脚尖,也拍了拍江皎云的肩膀,“你不用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 忽然被人看出来,江皎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仿佛她也被下了神医给的毒一样。 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把头低的更下。其实神医没有说错,在看到神医走出来的时候,她以为计划失败自然是难过的,毕竟她带神医过来就是想要让谢青元脱险,却没有想到到底是事与愿违。 神医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在这个时候,江皎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都被下了“苦笑散”。但看着神医的笑容,却又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世子看了一眼江皎云,又看了眼神医, 肯定地对江皎云说道:“没错,她就是神医,货真价实的神医。” 江皎云惊愕地抬起头,这显然也在她之前的预料范围之内,但是她没有想到世子会这样夸赞这个小朋友,恐怕是因为她戴着面纱而且轻颜不知道她此时的年龄。 要是只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恐怕世子表情比她现在的表现还要精彩得多。但只要证实了神医是神医,神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为五皇子医治了,不管结果是怎么样,至少他们都努力过,哪怕谢青元没有醒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江晓云感激地看着神医,神医却像是举手之劳一般,并没有露出什么大悲大喜的笑容,反倒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皎云,对江皎云说道:“我既然做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也需要在背后帮我一把,不然我一个人肯定完成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 世子也来了兴致,好奇的看着江皎云,虽然是旁听神医说话,却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不知道神医需要江姑娘帮忙做什么呢?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协助神医,救助五皇子的。 ” 神医朝着世子摇了摇头,立刻把世子冲动的劲头否定了。但她想了想,却又诚恳的看着世子,“这么说起来,要是世子愿意帮忙的话,也是可以帮上忙的,比如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江姑娘。我觉得你们王府的人可真是狠毒啊,江姑娘不过是被冤枉而已,就要对江姑娘进行严刑拷打。” 这句话神医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暗戳戳的在讽刺世子了。世子感到更加的困顿,因为他从来没有下令要人严刑拷打江皎云。 看到世子一瞬间阴晴不定的表情,江皎云应该知道神医说漏了嘴,却没有阻拦神医继续说下去。 江皎云忽然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也许让人拷打她的这件事情,根本就和世子没有关系,都是浅月一手策划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浅月真的是罪不可赦。只是在这样的关头,江皎云谁也不能够信任,才没有对世子露出别样的神色。反而是世子在看江皎云的时候越来越愧疚低下了头。 神医看了江皎云一眼,便大言不惭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我要江姑娘给我做饭,其他人的我一律不要,只要江姑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口味 世子在听到神医说要让江皎云给自己做饭的时候,也开始心血来潮,因为他一早就听到江皎云的厨艺是很了不起的。 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尝到江皎云的厨艺,便陷入了这一场僵局之中。 其实世子也是想要见识江皎云的手艺的,但是在这样的关头他说出来自然是不怎么好,才暗暗压制着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现在有了神医作衬,世子便也对江皎云的态度好了起来,甚至带着一些请求的对说她说道:“我觉得江姑娘你,可以的话也有必要给我做一份。” 从世子话音落下之后,江皎云便知道这个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依照江皎云的这种脾性,自然是不愿意接受世子的。 世子也知道他和江皎云之间还有诸多的过节,想了又想,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保护神医的安危,要是神医再有一个三长两短,就出现大问题了。我这身体不要紧,哪怕你下了毒,我也能够挺过去。” 江皎云蹙起了眉头,握紧拳头,满脸黑线,忽而抬起头,怒气冲冲看着世子:“我和你说过我没有下毒,我不可能给 五皇子下毒!你要是再冤枉我,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其实对于江皎云来说,对五皇子不客气,最大的做法就是给他做饭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在饭里下一些泻药,让他尝尝什么叫做骨肉之苦。 奈何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世子太过于有理有据,哪怕江皎云明知道他是想来蹭自己做的饭,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了下来。 转念一想,如此也好,省得再被人陷害的时候不仅仅牵连了神医,还把自己再一次置入万丈深渊。 在世子说了这些话之后,江皎云却对自己的厨艺升起了空前满意的想法,作为五皇子和世子,自然都是接触到顶级的厨子的,然而他们都垂涎于自己的饭菜,若是再加一把劲背后有了靠山,或许在京城开一家酒楼也不是梦想了。 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江皎云急急忙忙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现在谢青元生死未卜,她居然还有心情顾虑自己的酒楼。 然而转念一想,对谢青元的在乎和她开酒楼似乎并不是冲突,因此美滋滋的地在心里想了一遍以后开在京城酒楼要怎么样装扮。 末了,在神医去给谢 清源整治的时候,她找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厨房。 因为江皎云忽然离开了,他们临时聘请的厨子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水准,那些没有食用过江皎云厨艺的人依然和往日一样,但同样地偶尔用过江皎云准备膳食的人,再看自己面前的东西,便一言难尽了。 哪怕那庖人自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其他人品尝起来依旧是寡淡无味。 世子没有吃过江皎云做的菜才会无动于衷,但看到其他人种种的反应也不免心痒。 如此以往,他心里居然萌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哪怕江皎云真的是给皇子下毒的高手,也是想要将她留下来给自己做菜。 大家心照不宣,却都没有说破。 厨房里新鲜的食材已经不多了,明显看得出来,这个新来的厨子是一锅乱炖,对做饭丝毫没有心得。 京城那些有名酒店的厨子已经进入了江皎云的鄙视链,更何况是这不知道从哪里随意聘请来的山野厨夫。 那厨子知江皎回来他自然是要被遣散离开王府,因此在初次离开的时候,偷偷摸摸把新鲜的食材也捣毁了。 江皎云拿到手的时候这些食物 多半已经没有了挽救的办法,但她不是一个喜欢浪费粮食的人,因此她挑挑拣拣,捡出来了许多能够用的菜。 这些菜若是老老实实的使用,可以吃一周的时间,但是因为毁坏的过于多,恐怕只有一顿的用量了。 江皎云也丝毫不吝啬,才不管是菜类还是肉类价格昂贵与否,只要到了江皎云顿手中,重点在于汤时熬出来的肉就一定不会再派上用场,这是她一贯做菜的风格。 做菜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找出来了辣椒,想多放一点辣。不为其他,只是时常会照顾谢青元的口味,实在改不过来了而已。 江皎云勉强少放了一点辣,在谢青元的带领下,她的口味也重了许多。因此哪怕是自我感觉平平淡淡,味道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侍女一同把菜带到了神医和世子用餐的阁楼中,世子看着满满鲜红的东西却是觉得十分疑惑,因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菜。 江皎云再一次想起,在这个时候辣椒似乎还没有派上做饭的用场。 江皎云同时入座,看着世子便笑道:“莫不是狮子担心我也给世子下毒了,这是五皇子过去最 喜欢吃的菜,没想到我在给世子做饭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了五皇子的口味,做的稍微辣了一点。” 世子暗暗在心里想,江皎云做饭的时候心里一定满满牵挂的是谢青元,否则也不会把菜做成这个样子。每道菜盖满了辣椒几乎,没有下筷子的地方。 江皎云做的是寻常的菜,农家小酥肉、麻婆豆腐、回锅肉、灯影牛肉、尖椒炒牛肉。 这些菜绝大多都是川菜,口味自然重了一点,江皎云落下筷子的时候觉得丝毫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味道有一点淡了。 看到江皎云落筷子,世子才跟着落下了筷子。但与此同时,又被辣得掉出来了眼泪。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表现的过,在江皎云看来也实属为难。 兴许小孩子都喜欢刺激,神医吃菜和江皎云是同样的表情。江皎云朝着神医出了一个大拇指,神医满脸疑惑看着她,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江皎云便看了世子一眼,转而偷偷摸摸伏在神医的耳边,趁世子不注意悄然地说道:“你看看世子这个样子。不管是什么人,在我的菜下,可都要原形毕露。”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速之客 神医看着世子,蓦然笑出了声。 她先前是想要偷偷摸摸地笑,可笑声越来越大,终于过火了,引得世子频频抬头,就是无话可说。 虽然他们的人并不多,但江皎云习惯每一次做菜都像满汉全席一样对待,因此反而让世子目瞪口呆的神色引得疑惑。 世子意识到自己失态,便收敛了神色,用筷子夹向了小酥肉。 小酥肉看起来,像是不那么辣的。世子喝了一口茶水,茶水倒是把他的难忍缓和了许多。 在开始吃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辣,然而吃了不多久,世子便瞪大了眼睛,频繁的吸气,奈何这里人多,他不敢随意的吐舌、头。 神医刚开始故作坦然,但接着也跟世子变得差不多了。看到桌上神医和世子两个人都辣到快要掉眼泪的时候,江皎云才知道他已经被谢青元同化的什么也不剩了。 江皎云和世子不约而同没有询问神医关于谢青元的情况,到底他们对神医放心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生怕事实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吃的东西,忽然间看到有侍卫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江 皎云心里面疑惑。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侍卫还如此慌张,莫非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果不其然,在侍卫刚刚通报之后并有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声音穿透了整个庭院。这声音江皎云一听,便知道是谢成川。 她死活都没有想到谢成川会这么阴魂不散,居然能够追到王府来。 但是在想起往日的种种,似乎谢青元的意外也和谢成川逃不了关系。 毕竟能够想要如此针对谢青元的,除了谢成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江皎云和世子对视了一眼,在同一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有了共同的决定,一定不能够让谢成川知道现在的谢青元还在昏迷当中。 哪怕谢成川已经有所耳闻,他们也要想办法隐瞒过去。若是没有谢成川的到来,或许江皎云和世子依旧是针锋相对,反而是这个不速之客促进了两个人的融洽。 看到江皎云的时候,谢成川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反而朝着江皎云挑了挑眉。一看到谢成川这一张脸,她便浑身都不自在,撇过了头不去看他。 在吃饭的时候打扰别人显然不是谢成川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 是过来探查什么消息的。 他目光瞬间落在了桌前的神医脸上,疑惑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姑娘是?” 江皎云也看了神医一眼,忽然灵机一动。现在神医年纪小,看起来也是小女孩的模样,哪怕说她是神医,恐怕他人也不相信。因此江皎云便大言不惭地说道:“这是我妹妹,留他一个人在武城不放心,才特意带过来的。” 神医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江晓云这样说,自然面前的人便是敌人。因此神医也看了一眼江皎云,露出天真的神情,问道:“姐姐,这个人是谁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你和你姐姐一直在武城,我和你姐姐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你当然没有见过我。”谢承川自信地说着,又在神医的脸上扫了很久,但他终于放弃,因为从神医这里看不出来丝毫的破绽。 江皎云便看着谢成川,略带嘲讽地说道:“没想到二皇子如此喜欢在旁人用膳的时候进来打扰,也不找人通报一声。”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谢成川,但谢成川丝毫不往心里去,已经有侍卫搬来了凳子,他便走了过来落座,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 在看到这里并没有谢青元的时候,谢成川的显然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一举一动刺痛了江皎云的眼睛,江皎云不愿意谢成川在这里打扰,却没有可以逐客得办法,只好咽着一口气,冷眼相对。 谢承川转念一想,却还是觉得不妥当,便开口问道:“敢问江姑娘,五皇子可在府内,怎么不见和你们一同用膳?” 若是谢成川不说这句话,江皎云或许还留有一线生机。 但他一开口便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怕谢青元现在在昏迷当中,江皎云也绝不可能明着告诉谢成川。 按理说若是府内真的有眼线把准确的消息带给了谢成川,他没有理由再来一次亲自探查。 只有两种可能,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安插出去的眼线,又或者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奸细,不论是青鸢还是浅月。 江皎云和世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现在的膳食显然已经失去了味道,整个阁楼也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其他人自然虎视眈眈盯着谢成川,但谢成川既然来,自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恐怕暗地里还藏了许多的暗卫。 这便把江皎云和世子想要直接将二皇 子劫持的心思打消。 看到已经没有人愿意动筷子,侍女还是不敢过来,江皎云便笑着对二皇子说道:“如二皇子所见的,五皇子可是已经晕倒很久了,所以还请二皇子回去吧。” 世子大为惊讶地看着江皎云,显然对江皎云的言辞很不满意,不理解她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把话说出去。 江皎云趁二皇子思考不注意的时候,对世子眨了眨眼睛,世子恍然大悟,口气格外夸张地配合江皎云说道:“是啊,五皇子现在在昏迷之中,难道二皇子还信不过我们吗?” 既然二皇子按捺不住开口说了这话,江皎云便顺着他演了下去。世子知道江皎云的心思,便配合他开始做戏。 谢成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两个人,他注意到这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眼角都若隐若现带着笑容。江皎云就在谢成川注意一下,在世子的身上拧了一把。世子吃痛龇牙咧嘴的看着谢成川,便继续说道:“二皇子,我们也确实是很为难。”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需要看一下我的弟弟的,哪里有弟弟昏迷不醒哥哥去也不去探望的理。”谢成川说着,迷起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五章 隐瞒 这显然已经出乎了谢成川的预料,在他心里所想的是江皎云和世子两个人一定会大力隐瞒谢青元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江皎云的态度如此的平和,而世子倒像是勉强了。 他心里越发的猜忌,不肯定性大大增加。 唯一保险的办法还是要自己看了,知道谢成川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哪怕谢青元是死掉,他也一定要看一个究竟。 江皎云在听到谢成川如此固执的时候,却不由得慌了神目光扫向了世子。 世子摇了摇头,急急忙忙地对谢成川解释道:“我们已经告诉二皇子了,现在五皇子还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过来,二皇子这样去无非是打扰了五皇子的清静,还请二皇子见谅,我们不能够让您去探望五皇子。” 二皇子这个人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别人越是不想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给别人看,因此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极力的阻止他去探望谢清源,谢承川的心思更加痒。 若真的谢谢原昏迷了,他们应当不想让他去探望才是。 谢成川一把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世子怒道:“我去看我的皇弟,难道也有了问题 么?还是你们刻意阻拦着我,现在可以听任你们的意思,但是天下人可不会放过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手足情谊冷漠!” 谢成川说着甩了一把袖子,好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一样。 江皎云嗤之以鼻,但没有表现出来,对谢成川还是和和气气的态度。 不论江皎云现在怎么好言的相劝,谢成川都是听不进去。 万般无奈之下,世子才妥协,而后便打着和江皎云先去探望的借口,拉着江皎云的手腕,离开了阁楼。 他们一直在王府里穿梭,走到了僻静的地方的时候。世子忽然竖起了耳朵。 拉着江皎云拐进了一个小角落,小声说道:“我们可千万不能够让二皇子知道五皇子现在没有昏迷,否则我们就没有办法进行暗箱操作了。” 江皎云点了点头,左顾右盼,并用同样的声音和世子说道:“可是现在二皇子铁定要去看,五皇子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即便让他装作昏迷,他也装不像。” 世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和江皎云两个人绞尽脑汁的去想解决的办法。 忽然间世子抬起头,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有一个 办法!现在神医不是还在府上,我们找神医开一点可以让人短暂昏迷,但是对身体没有伤害的药,先让五皇子服用下去,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昏迷,骗过二皇子再说。” 世子对他这一个提议非常的满意,江皎云也没有别的意见,于是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又跑开了。 他们两个人再一次在王府里游走,因为世子是时常来这里的人,对这里的路径十分的熟悉。 等到再一次在一座假山下停下的时候,世子才悄声对江皎云说道:“我们刚才的话谢成川一定是听进去了,现在暂时甩开了他,我们要尽快赶到五皇子的寝宫,实行接下来计划。” 对于谢成川的脾气江皎云只是略知一二,世子知道的多一点,他们两个人的消息一中和便能够猜出来谢成川的软肋是什么。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让谢成川误以为谢青元其实并没有晕倒,反而多了他的心结,也可以将谢青元昏倒的事情期瞒过去。 两个人在世子的带领下,一路赶到了谢青元的寝宫。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刚刚坐下的时候便看到门被推开了,谢成川十分着急的走了进来, 左顾右盼是在寻找谢青元的身影。 江皎云低着头不语,世子便是笑着的为谢成川指了路,“五皇子就在屋内躺着,还请二皇子进去的时候小声一点,不要吵到五皇子,虽然五皇子现在是在昏迷状态,但十分的虚弱。” 看到世子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的时候,谢成川便知道他再一次被耍了。 但他还是怒气冲冲地在侍卫的带领下冲了进去,果不其然谢青元和他想的一样,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而他去给谢青元把脉的时候,谢青元也的的确确是昏倒了过去,不过脉象比起谢成川认为中毒人该有短样子,却又似乎谢青元的脉象十分顺畅,丝毫不像是中了剧毒的人。 由此谢成川对江皎云和世子说的话再一次信了几分,也愿意相信王府现在有一个神医能够治好谢青元的病。 只是这神医在何处,又有什么样的能力,世子是一无所知的,他恨得牙痒痒,奈何现在是在王府,他没有一手遮天的权利。 离开了五皇子的寝宫,谢成川看向江皎云眼神十分的恳切,叹息了一口气,极为惋惜的说道:“没想到皇弟现在还在昏迷中,做哥 哥的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到弟弟,只是来探望表示心意,过后世卫会送来补品给皇弟补补身子,我就先行离开了。” 只有江皎云知道这个人的演技要比他们厉害的多,什么样的情绪都可能是装出来的。 江皎云对着谢成川点了点头,又拉着世子关上了门,在屋内对他说道:“没有想到那个傻大个还真的相信了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他信任了也好,我们可以给五皇子争取更多的时间。他恐怕是没想到,哪怕自己得了消息,来看也看了一场寂寞。” 世子显然心情大好,大笑了几声,“等到五皇子醒过来,便让五皇子去城南的竹林和他的人会和进行我们下一步的计划,现在只是暂瞒隐瞒过了二皇子,若是二皇子回过神来,想起这件事一定会发现蹊跷,所以我们要尽快行动。” “神医的这个药也太猛了,五皇子醒来至少要二十四个时辰,便是后天的晚上,我们还来得及吗?”江皎云看这世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世子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得及的,我相信二皇子没有那么聪明,不会这么轻易发现我们的计谋。” 第二百五十六章 求助 门外的二皇子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暗暗地在心里想,没有想到他们自以为聪明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预料。 江皎云也不确定门外到底有没有人,但继续对世子说道:“现在二皇子已经找上了门来看了,我们急不容缓。只是我害怕后天五皇子孤身一人去会有危险,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应付谢成川,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支援,只能看五皇子运气了。” 世子点了点头,拍了拍江皎云的肩膀,“你就放心吧,二皇子已经被我们骗过去了,还有谁能够去抓五皇子?我会找人护送五皇子的,你不用担心。” 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什么东西被撞掉了。二皇子一直在偷听,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把架子不小心撞到有东西掉了下来。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江皎云顿和世子会意一笑,显然他们已经完全的骗过了二皇子,二皇子恐怕已经在计划后天去截胡的事情了。 第二天下午原本应该在王府的世子,现在却出现在了皇宫。皇帝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此越发的努力去寻找能够治好自己病的良方。 只可惜不论皇帝怎么样追寻良药,却都是徒劳,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到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不再信任太医,宫中满都是炼药的方土。 太监已经进去通报了许久,世子耐心等着,但时间已久,心里也不免起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再见宫人出来的时候,那宫人的表情让他一看,便知道皇帝拒绝了他的请求。 “世子请回吧,皇上近来身体欠安,若没有什么要事,可暂且搁置,或者告诉老奴,让老奴禀报皇上。”李公公笑意盈盈的说着,丝毫没有把世子的话放在眼里。 毕竟世子不常参与朝政,看起来也的确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世子莞尔一笑,他心里清楚李公公是谁的人,断然不能够通过李公公这一层来接近皇上,如此一来便成了铤而走险。 宫里二皇子的党羽不在少数,如今唯一能够寄托的居然是那个无心朝野一心求道的大皇子。 辗转乘了马车去大皇子的府上,一进门便是烟雾弥漫,院内一个大鼎还燃着香。对大皇子来说,世子倒成了不速之客了。 门并没有,小死守着世子扣忙还的时候门便悄然打开 了,他进去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更是心如死灰,仿佛自己找出错了人,转身就要走。 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刻,大皇子却起身叫着了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既然能够想到来找我,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吧。” 狮子回过头看了大皇子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我知道大皇子一心向道,还来打扰大皇子的清静,是我无礼了。” “开国的时候有匈奴来侵犯,茅山道士亲自下山与我族士兵共同对抗匈奴,因此道亦有道,并非不理世事。” 大皇子的话却让世子惊愕住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了愿意帮助世子的意思。他不再冷冰冰吊着一张脸,回头看着大皇子,语气也激动了起来,“如此说来,大皇子愿意帮助我了?” 看到大皇子点了点头,世子正处于激动之中,竟忘记和大皇子说自己来这里的诉求,直到大皇子亲口问的时候,世子才一五一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通通告诉了大皇子。 果不其然大皇子在听到世子的述说,也皱起了眉头。 在仆从的带领下,大皇子和世子去了阁楼。这里两个人 说话不担心有旁人偷听,也取得了一份安宁。 世子摊开了手对大皇子道:“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我本打算是想去见皇上,企图以造反的名头让皇帝亲自把二皇子捉拿归案,却未曾想到皇帝一心想要治疗自己的病症,竟魔怔到了这种程度……” 话说一半,世子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匆忙闭上了嘴。 大皇子并未针对世子的世子有过多计较,摇了摇头,“如此说来竟也是天意了。” 他的话说的世子云里雾里,并不知做什么回应,但大皇子终归点了头,“既然你来找我,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你且放心交由我来做。” 虽然大皇子已经不再插手朝政的事情,但是他的能力世子还是有所耳闻。 只是不知为何大皇子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无心于朝政,才使得皇帝也竟不再打算立他为太子,太子的位子高悬。 只要大皇子愿意在读初三世子到没有什么不够信任,在这里草草用过晚膳世子变不敢逗留过久引起二皇子的怀疑,转身回了王府。 第二日再度上朝的时候,朝堂中多了一抹鲜明的身影,分明是许久都没有上朝的 大皇子,又是引起一阵议论纷纷。 退朝之后皇帝也是心情大好,难得与大皇子畅谈。 而后听闻他人言语,那一日皇上分明是怒气冲冲将大皇子赶了出去,后续便无人再知。 二皇子密谋谋反,被皇帝亲自率领的亲卫抓了现行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传到五皇子府上的时候,谢青元的诊治已经有了起色。 他只是暂时的清醒,转瞬却又昏睡了过去,不过对于江皎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江姑娘,我之前果然是低估你了,没想到你的头脑也强过他人。”世子刚刚踏入门槛,并对着江皎云一顿夸赞。 江皎云抬起头,浅浅一笑,神医却十分不屑的说道:“不知道是谁之前一直不信任江姑娘,还要把江姑娘关起来的。” 世子知道自己理亏,才笑而不语。 其实谢青元最开始要做的不只是这些,他还要引导皇帝发现二皇子种植的裟椤花,将二皇子彻底击毁。只可惜计划没有实行,便遭遇了了毒手。 “皇帝向来溺爱,二皇子想必并不会对他有过多的责罚。”江皎云忽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到了谢青元的身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苏醒 那一日皇上也是将信将疑的,虽然他已经无心于朝政,只想治好自己的病,但对于皇子要密谋谋反这种事情到底放不下心。 大皇子不轻易上朝,这一次若不是十足的确切,自然不会冒险,皇上心知肚明才坐立不安,一直送走了大皇子。 也没能够让自己安静下来,虽然表面上他呵斥了大皇子,但心里对大皇子的话也信从了几分。 大皇子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而二皇子集结部队的事情便是在当天的晚上。 皇帝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直接调动全场的部队,便带了自己的亲卫,按照大皇子的指示去了宫外那一片树林。 等到皇帝到竹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 暗卫隐藏在树丛之中,皇帝也透过夜间的缝隙死死盯着面前的一片空地。只可惜当月亮已经高悬的时候,皇上也没能够见到二皇子。 他心里自然是生气的,气大皇子欺骗了他。 同样的又松了一口气,认定谢成川没有要逆反的心思。 可这高兴的心思还没落下来,就听到树木躁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串的脚步声。 “哈哈哈,谢青元,你难道以为你能够拦 得住我吗?就凭你也想骗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谢成川恶狠狠的说着。与往日在皇上面前乖巧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皇上早已经顾不得谢成川嘴里说的是什么了,他只看得到他集结许多的人马在这里驻守,当是时即便人人解释说不是造反,皇上也不能够再相信。 皇上一声令下,谢成川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按倒在了地上。 他自以为来抓谢青元不需要率领过多的人马,只是带了精兵,精兵却也有几十个人。 皇帝为了自保,带的人数在谢成川的人马面前是碾压性的。 皇上的人都是经过长达几十年的训练,在谢成川这还不成熟的侍卫面前,有更多的优越性。 一直到被按倒在了地上,谢成川也没想过来的人不是谢青元而是皇上。 眨了眨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谢成川才看清眼前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放开时候,他立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密谋夺取皇位,将你父皇逼成太上皇?”皇上一声怒喝,尽管精神疲惫,但气势丝毫不减 。 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成川终于慌乱了起来,被皇上抓住造反可不是小事,分分钟要了他的脑袋。 “父皇你听我解释,孩儿绝不可能想要谋反,一定是哪个奸人污蔑孩儿的!”谢成川声嘶力竭的呼喊,把头重重地叩在了地上。 “不可能谋反?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出来这样的话!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这里给我信口雌黄。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去!”皇上因为太过于生气,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 谢成川抬起头,泪眼汪汪看着皇上此厮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再做过于的辩解。 偏偏皇上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样的神色倒惹起了皇帝的怜爱。 “我与其他人不同,我是父皇一手带大的。难道父皇愿意听任他人的谗言,也不愿意听任自己孩儿的解释吗?”谢成川说得动容,皇上也跟着落泪。 皇上眼底的柔弱谢成川丝毫没有放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皇上犹豫的情绪,刻意将这一点情绪放大,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情来绑架皇帝。 但皇上还没有完全被亲情的冲击失去理智,他既然已经认定的谢成川是谋反,也不可能再听他为 自己开脱。 终于皇上闭上了眼睛,对他的暗卫,再一次发号施令,“带回去,关入天牢。” 再说完这句话,谢成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 他受的惊吓太大,傻愣愣被人拖着走,也没能够意识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 谢成川被压入天牢的第二天,谢青元便在神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这些日子不论是谁都尽心竭力的照顾谢青元,才能够使谢庆元安安稳稳度过这几日,彻底将体内的毒排了出去。 谢青元醒来的那一瞬间,江皎云早已迫不及待扑到了他的床前。明明是该欣喜的时候,却忍不住眼泪大滴地砸落下来,沾湿了面前的床单。 “江姑娘,既然现在五皇子已经醒来,这么好的消息怎么还哭鼻子了。”世子不大能够理解江皎云复杂的情绪,反而站在一边像没事人一样调侃。 谢青元坐在床上靠在床边,平静地看着江皎云,抬起手拭去去了她的眼泪。 “青鸢呢?”谢青元忽然问道。 世子的表情变得格外的尴尬,江皎云的激动也僵在了脸上,忽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谢晋元。 明明这些天一 直守在他身边的人,誓江皎云转身衣来看的人也是他,可是接近元一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找那个女人。 江皎云晃晃悠悠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世子上前一步接住了江皎云,将她扶在了椅子上。 江皎云双目紧闭,看样子晕了过去。谢青元终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挣扎着要下床,却又被世子按回了床上。 “五皇子,不是我说你,江姑娘这些天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怎么不先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偏偏问起来那个女人?青鸢和浅月两人可是吃好喝好,没有任何的愁心事,只不过被我软禁在阁楼里了而已。” 世子忧心忡忡看了江皎云一眼,不由自主责备谢青元。谢青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此时此刻懊悔也来不及。 神医手掐着腰站在床边,怒视着谢青元,“我就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江姑娘这么尽心尽力又是何必,谁能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一醒来嘴里念叨的的就是其他人的名字。” 若是神医不开口还好,但她一开口却让事情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去,论谁也解释不清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毒手 若是往日不论谢青元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世子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但这一次就连世子也意识到谢青元做的实在过分,将江皎云打横抱起便夺门而出。 神医冲着谢青元翻了个白眼,也追了出去。 谢清云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只能看着三个人的身影消失。 侍女走到了床边,扶着谢青元下床。 谢青元不由分说将衣服披在身上穿好,但要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过于虚弱,若不是侍女扶着恐怕也要跌倒。 侍女兴冲冲朝门前看了一眼,江皎云的付出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哪怕是这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侍女,也不由分说心疼起了江皎云。 那一点情绪谢青元,自然看在眼里,因此才更加的不自在。 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侍女安慰道:“江姑娘恐怕是最近劳累过度,又加上一时刺激才昏了过去,五皇子不必担心。” 这话无异是火上浇油,再一次点明谢青元的错。 “你去把世子给我叫过来。”谢青元对侍女吩咐道。 侍女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不多时,侍女再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而归。 见了谢青元,不温不火道:“世子说了,现在要先照顾江姑娘,无暇顾及五皇子,还请五皇子安心养自己的病。” 看样子,世子是因为谢青元做的实在过分开始赌气了。 谢青元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在侍女没有注意的时候,忽然冲了出去。 侍女吓了一跳,清楚谢青元眼下自然是不能够过多走动的,才跟着追了出去。 谢青元的身体虚弱,几次要晕倒。 却不知因着什么动力,他硬生生地走到了江皎云住所。 世子坐在床边看着江皎云,神医刚刚给她把完脉,写了一张药单,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着谢青元的不是。 “那个叫青鸢的贱、人不仅污蔑江姐姐给五皇子下毒,还刻意把姐姐关到了地牢各种严刑逼供。江姐姐好不容易逃出来找到我,让我给五皇子医治,没想到他倒好开口就提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真的是气死我了!”神医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手掐着腰,咬牙切齿。 “把江姑娘关入地牢是我下的命令,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去怂恿狱卒对江姑娘严刑逼供,是我失策了。” 把脉的时候,神医 翻起了江晓云的袖子,才发现她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鞭痕。 再去检查她的身体,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江皎云却一个字也没有提,硬生生的扛到了现在。 若不是谢青元的一句话太过于伤人,江皎云也不可能突然晕过去。 想到这里,神医更是气愤,恨不得把谢青元大卸八块。 一听到江皎云居然被严刑逼供,谢青元顾不上其他急急冲了过来,伏在床边看她身上的伤痕。 “重靖远,你怎能够对阿云严刑逼供,我过去常常和你提到她,你也应当意识到他不可能对我下毒的!” 谢青元虎视眈眈看着世子,但他转而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冲动了,这一件事情并不完全是世子的过错。若真要追究,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世子也没有想到,还不是因为你过于信任那两个女人,把那两个女人放在府上才让她们翻了天。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给江姐姐出一口恶气。” 神医一点明,谢青元才发现因为过于着急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首要目的。 他立刻抬起头,看着世子对他说道:“有一件事 情我忘了和你们交代,青鸢过去的确是我们这里的卧底,但她并不完全是为了谢成川而活。我们达成了一个交易,他愿意提供谢成川经营裟椤花的证据,只可惜目的还没有达成,我却遭遇毒手。” “我看不是那个女人要和你达成交易,是你单方面的被骗了。能够在你这里埋伏这么多年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到?到底还是因为你信任她才让她留下来,江姐姐真是瞎了眼,为你这种人尽心尽力。” 神医说罢,再也忍不了自己心里的恶气,生怕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会多记谢青元远一点做出出格的举动,才转身走了出去。 谢青元无奈叹了一口气,重靖远却是理解他的,没有再责备他。 “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也是无可奈何,我想你既然姓来就点名,道姓的要找轻颜,恐怕你知道给你下毒的人是谁了。” 谢青元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说到下毒只有一个人无限接近他的猜测。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便继续说道:“其实我自然知道浅月也是谢成川派来的人,但是我不清楚他的动机,为什 么要三番五次的在我这里安插人手。敌暗我明,对谢成川来说,我应当是一个十分透明的作战对手,他没有理由再从我这里套取其他的消息。” 然而在谢成川入狱以后,这整件事情都成了一个谜团。 既然事情是因为青鸢而起,但谢青元和世子转身去了关押浅月的阁楼。 这个楼已经废弃许久,虽然世子一开始并不确定下毒的人是谁,但毕竟青鸢是在谢成川那里做过棋子。 他浅月对这个人并不怎么放心,而且她面相不善,所先将她们两个人一同关了禁闭。 若是先去找青鸢,浅月有了心理的准备,不一定和他们说实话。 浅月毕竟年纪小,阅历少,更加容易心态崩坏,因此谢青元决定先去找钱月。 软禁浅月的那个院子,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一般,安静的出奇。 谢青元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却没有止住他向前的步伐。 终于到了门前,他下意识扣了扣门环。 世子笑道:“这里现在既然是你的地盘,为何还要敲门这一过多的举动。” 但在打开门的时候,重靖远却同样的笑不出来了,直勾勾看着面前的景象,说不出话。 第二百五十九章 遭遇暗算 屋子里满地狼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所有的东西都打翻在了地上,地上布满了碎瓷片,还有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的印记。 花生立刻意识到了大事不好,往前走了两步,四处寻找浅月的下落。然而却让他失望了,这里丝毫没有浅月存在的痕迹。 “难不成是知道我们要来找她,畏罪潜逃了?”花生说着,却依旧觉得他的说法站不住理,这里不过是门外的侍卫守着,而若是浅月要逃跑,绝不可能在屋内和人打斗争执。 江皎云心中也疑惑,左顾右盼,她忽然发现屏风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抵着,若隐若现一大片阴影,便过去推开了屏风。 “啊——”江皎云忽然惊叫出声,往后连连退了两步,眼前立刻蒙上了一片阴影,是谢青元把手伸在了她的眼前,蒙住了她的眼睛。 屏风后面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浅月。 浅月满脸是血,五官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仿佛遭遇了重击,整个人靠在墙上已经没有了生气。 江皎云不论如何也不能够将看到的那一幕从脑海中挥之而去。 靠在谢青元的身边,还在瑟瑟发抖。 第一 次看到这种场面,冲击力实在过于大,使得她一时半会儿不能够缓过来。 在谢青元捂住了江皎云的眼睛之后,花生也没有闲着,手忙脚乱遮住了神医的双眼。 神医已经是吓破胆,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 花生便把神医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神医跌坐在门前呆呆望着前面空地,虽然她治病救人的时候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但是惨烈成这个样子的也是头一次见。 过了许久,江皎云才缓和了过来,大口喘着气推开谢青元,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虽然江皎云很讨厌浅月,也曾经想过等把这个女人抓现行之后要怎么对待她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然而眼下看到她被利用过后随机灭口的惨状,便也觉得无奈了起来。 仿佛人命如草荠一般,能够用的时候百分的善待,没有价值就可以随意丢弃。 “去青鸢那里。” 相比起来江皎云,谢青元此时此刻理智了许多,立刻朝着软禁青鸢的院子走了去。 现在浅月已经遭遇毒手,青鸢那里恐怕很不乐观。 江皎云便跟了出去,到门前的时候拉起了神医的手,跟在江皎云身边 ,神医缓和了许多,看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要是害怕的话你先回去我会来找你。”江皎云关切地对神医说道。 然而神医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在还没有到青鸢屋子的时候,江皎云也产生了许多的想法。 不知道青鸢会是怎么样的状态,想到浅月,她便觉得不寒而栗,想要退缩。 但又放心不下,就这样一路矛盾着走到了软禁青鸢的院子,花生首当其冲先一步进去,而后谢青元跟在了后面。 青鸢这里比起来浅月要好许多,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他人侵犯的印记都没有。 花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但同样的他也没有看到青鸢的身影。 有了浅月的前车之鉴,花生明显着急了许多,毕竟人是他下令软禁在这里的,若是两个人都出现了意外,反而不好和谢青元交代。 他们依旧没能够找到青鸢,这一次是连屏风后也看了丝毫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谢青元微微颔首,“青鸢是聪明人,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想必已经离开了王府,却不知是否是和谢成川那一边的人会合。” 花生疑惑的看着谢青元,“那么这个时候……谁会暗算浅月呢?谢成川已经被我们送进了地牢,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现在谢成川的人手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哪里还估计得上浅月。” “我们都在猜测谢成川的人对浅月下毒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杀掉浅月的人并不是谢成川的下手,而事青鸢呢?”说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江皎云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仔细考虑她的猜测并不为过,相反极有可能。 王府现在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来的,想在这个阶段进入王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想要直截了当的暗算浅月并且能够脱身,恐怕只有青鸢能够做到了。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花生说着叹了一口气,却又愤懑不平。 然而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找到暗算浅月的人,更不是去寻青鸢的踪迹,而是要接着谢成川被打入地牢的时候,将他私自培养裟椤花的事情同时禀告,才能够彻底的至谢成川于死地。 皇帝从来就没有将谢成川朝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对他永远都是溺爱,所以才导致谢成川变成了现在 的样子。 但谢成川丝毫不自知,反而抱有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眼下的局面尽管是谢成川造成的,当今圣上也并非没有一点过错。 谢青元说做就做,在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便匆忙上朝进宫面见皇帝。 这一次江皎云也陪同在侧。往日的谢青元还有诸多的顾及,但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只能够在此时此刻将江皎云推到皇上的面前。 在没有进宫之前,江皎云对皇宫的幻想都是金碧辉煌的盛况,无比繁华的地方。然而到了皇宫,虽说那些繁华并未被推翻,但与自己的幻想总归差距很大。 关上宫门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什么叫压抑。 哪怕不是宫中人,依旧被一层阴云笼罩着,有些喘不过气。 坐在马车上,谢青元也意识到了江皎云的不对劲,便安抚地说道:“我不会让你一辈子都在皇宫的。” 江皎云心里却并不这么想,既然谢青元是要将她带给皇帝,若是她的厨艺夺得了皇帝的喜好,皇帝还能够轻易让她走吗。 “是不是进了皇宫就再也出不去了?”江皎云忽然问道。 这一次不论谢青元说什么,江皎云都认了。 第二百六十章 暂居 这个问题谢青元没有办法回答。 如果说告诉江皎云,皇宫就是一个地牢,进来的人很难再出去,恐怕会伤害到江皎云。然而哪怕谢青元要瞒着,却又不知找什么样的借口。 其实江皎云心里都明白,她进宫本就是作为谢青元的棋子,不能够有更多的幻想。对江皎云来说,进宫并不是一件坏事,入宫便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机会接近皇帝。 如果她在皇上面前博得了皇上的信任,便可以放出名声,为以后再京城修建酒楼做准备。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江皎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过去陪在她身边的少年,便又问道:“云初现在在哪里?” 谢青元又是一阵沉默,没有直面江皎云的问题,草草的敷衍了过去。 江皎云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失望,她为了谢青元入宫已经是铤而走险,然而一句实话谢青元却也不愿意和他说。 看出来江皎云的失望,谢青元急急忙忙说道:“我不是不告诉你云初的下落,只是在这个阶段,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才最为合适。” 江皎云眨了眨眼睛,看着谢青元,“你怎么说都好,不管你说什么我 都信。” 这话对于谢青元无疑是杀手锏,让他开始产生了愧疚,江皎云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许多次陷于危难之中。 “恐怕之后会有一场恶战,我要带着云初一起,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谢青元说罢,将目光投在了别处,刻意不去面对江皎云的目光。 但是有她这一句话,江皎云心里已经满意。 既然谢青元能够说出来这种话,想必现在的形势格外严峻,多半是九死一生。 恐怕他担心江皎云担忧云初的情况会误了事情,才不愿告诉她。 江皎云朝着谢青元摇了摇头,那目光便是在告诉他,这一件事情他多虑了。 “想必这也是云初的志向所在,你能够帮他实现愿望,我自然是感激的,又怎么会多加阻拦呢?我尽管把云初当做弟弟看待,但也绝不会溺爱,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任他。” 江皎云的目光坚定而又执着,本来只是在透过云初告诉谢青元她的决心,但这一句话却让谢青元听出了她话中额外的意思。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义无反顾的人,认定了的事情,不论什么样的方 法也不能够再使她改变。 穿过两重宫门,江皎云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气派十足的仪仗队,都是来接应江皎云和谢青元的。皇帝对自己的病情十分的重视,自然不会错过这一个机会。早就听说五皇子带来一位能够缓解厌食症的姑娘,皇帝为了这一天筹谋了许久,眼下更不可能亏待两个人。 然而皇上毕竟还是有戒心在,并没有亲自出门来迎接他们。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赵公公走了出来,迎着谢青元和江皎云到了为他们安排的偏殿。 虽然说是偏殿,但其富丽堂皇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帝的寝宫,可见皇帝对江皎云足足重视。 婢女数十人在宫外迎接,穿衣洗漱之类大大小小的事情分别已经安排妥当。江皎云来到这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动手,甚至走路也会有嬷嬷前来要把她扶着。 江皎云格外的不习惯,谢青元却没有露出丝毫反感,她便只好忍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进了偏殿,看着那些婢女进进出出给自己倒茶添水,反而并没有快乐,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让人观赏的动物一般。 谢青元做在江皎云的旁边, 用目光告诉她不必紧张。 江皎云长叹了一口气,冲着谢青元摇了摇头,“你们平日里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什么事情都不用亲力亲为,反而更容易觉得无聊烦闷,无所事事。” 为了防止这些话被其他人听到,江皎云特意压低了声音。 谢青元笑出了声,凑过去小声道:“所以我平日里也不喜欢进宫,但我们不喜欢的其他人可是想要的要不来,不知多少人惦念着高官厚禄,为的便是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 “那大概每个人对舒服的定义不同,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把枷锁,丝毫没有舒服的感觉了。”江皎云的话也有道理,并且正中谢青元的心思。 “我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合得来了,因为我们许多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和其他人不同。在其他人眼里想不通的,在我们这里却都是家常便饭。”谢青元说的意味深长,露出了浅淡的笑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江皎云晃了晃手里的茶水,其实这个阶段他所担忧的到底是自己进宫后还能不能出去。 如今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在皇宫困死的够年龄被皇帝放出 去,或者运气再好一点,皇帝没有几年便驾崩,同样的可以离开这里。 胡乱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江皎云边举起了杯子,面对着谢青元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也许这一句话放在现在格外的不应景,但也确确实实是江皎云想要说的。因为她同样的不确定在进宫之后谢青元是否还会时时来到这里。 或许有着一日,她便真的要失去面前这个人,当真成了前路无知己了。 这一句话除了让谢青元摸不着头脑以外,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 皇帝给谢青元额外安排了住处,谢青元便没有在这里久待,和江皎云交代了一些在宫里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离开了这里。 谢青元在的时候,江皎云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孤独,现在他走身边更加空空荡荡,哪怕那些婢女进进处处好不热闹,却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仿佛她在这里仍旧是一个外人一样。 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位分,在江皎云的眼里已经无从而谈。 忽然间有一个小太监,进门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盆水,一个踉跄把水全部洒在了江皎云的脚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偷窥御膳房 江皎云瑟缩了一下,脚下已经湿了一片。 但她并没有恼怒也没有责备小太监,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方便其他的婢女收拾脚下的这一摊水。 小太监显然吓坏了,跪坐在一边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另一个婢女疯狂的给他使眼色,只可惜这个小太监丝毫看不出,傻愣愣的看着江皎云。 他看起来也是一个小孩的模样,笨头笨脑,这样的人在皇宫中自然是攀不上什么高位的。 那婢女便过来跪在了江皎云的脚下,磕了头对她说道:“还请姑娘息怒,他一直都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做事情没轻没重,所以在哪一个宫殿都待不久,被人家赶出来,难得在这里有落脚之处。” 听着婢女说了之后,小太监也是可怜人,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精明圆滑,像这种不会说话做错了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办法收场的小太监,显然不受人欢迎。 但江皎云并不需要那种圆滑多嘴的人,因此丝毫没有把小太监的笨拙放在心上,反而安抚地说道:“下一次注意一点就好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婢女抬起头感激的看着江皎云,恐怕 她也没有见过这么温和的主子。 江皎云朝着那婢女和小太监摆了摆手,婢女便扶起了小太监,两个人快步走了出去。在这个皇宫中能有这样的友谊,也是令人十足的羡慕的。 江皎云手肘抵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捏起了面前桌上的糕点送进嘴里。 不愧是皇宫中的糕点,做工都是一流,味道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此一来江皎云又莫名其妙心里有了压力,毕竟是汇聚在皇宫的御厨,哪一个不是从天底下挑出来顶尖的人物,江皎云虽然有几十年的经验,却也没有底气能够和这些人相比。 她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气,毕竟她的厨艺是集大成的,几千年来厨艺的精髓全部被自己吸收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差,至多打一个平手。 然而江皎云还是放心不下,等到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便又找了那个婢女。 这是江皎云在这里第一个说话的人,也不由得感觉亲切了些。 那婢女愿意冒着不知道面前人脾气被责备的风险为那小太监开脱,想必也是心地善良的人,因此江皎云很乐意去找她帮忙。 忽然间 被这个屋子的新主人找上来,那小姑娘也是束手无策,抬起头木讷地看着江皎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转而又低下了头手指不停的在衣服上揉搓。 江皎云先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告诉那小姑娘她不是坏人,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后便对小姑娘说了自己的诉求:“我毕竟以后是要在皇上身边做饭的,所以想要去见一见那些宫里的御厨,了解一下皇上的喜好。” 宫女点了点头,在知道江皎云不是来责备她的时候,也送了一口气。 然而这样的释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却又忽然紧张了起来,“姑娘还是小心一点,和那些人说话的时候要是他们有什么冲撞的,姑娘也一定要忍耐。那些在皇上身边做饭的人,脾气可臭的很,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和你吵一架。毕竟还有皇上护着,才没有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就连这样的小姑娘都觉得脾气不好的,想必那御厨的脾气是真的爆裂了。 江皎云摸了摸下巴,这便是一个棘手的事情。 若是她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去问那些御厨,他们不一定和他说实话。万一到头来坑骗了她 ,可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现在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既然你好心提醒我,那我一定也会注意。不过到底要去碰一碰运气,你放心,我想我应该不会和他们起什么冲突的。”江皎云自认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十分的好了,若是对方不是做的过分,她都不会主动和别人起冲突。 婢女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江皎云,反倒让江皎云格外的不自在,不知道那边御厨到底是何等的嚣张,就连她这样的人婢女也觉得不放心。 婢女点了点头,既然江皎云能够听进去她的意见,对她来说已经是十足的满意了,便一蹦一跳地带上江皎云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面积很大,最开始江皎云听婢女说御厨的时候,还以为不过是几个人操营的地方。然而到了这个地方,才发现皇宫中的御厨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个。 快到御膳房的时候,江皎云便已经看到了忙里忙外的人,除了御厨,算上那些婢女和太监,起码有成百的人。 江皎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已经属于奢侈,皇上为了自己的口福也是什么都愿意贡献出去,这么大的御膳房,每一年的 支出,恐怕数目不小。 江皎云的惊讶对婢女来说也不足为奇,毕竟什么人看到这么大的阵仗都会觉得吃惊的。 因而婢女再一次耐心的解释道:“这里都是从天下招来最好的御厨,集结在这里,每一道菜都对应不同的御厨。所以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只会做一种菜,但这一种菜做的都是顶尖的好。” 婢女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江皎云更加的觉得心里压力十足的大了。 “不过姑娘放心,皇上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哪怕姑娘做的东西不合皇上的胃口,他也绝不会责备姑娘什么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婢女打心里已经没有把江皎云放在和那些御厨同等的位置了,毕竟再怎么说,江皎云给人展现出的也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姑娘的形象,最多是民间奇人,却也不能够让人把他和那些御厨等同起来。 江皎云却感到奇怪,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婢女,为什么会对皇上的心思那么了解。 按理说这宫里大多数人应当都是没有见过皇上的,但这婢女给人的感觉,确实像曾经在皇上面前伺候过的人,甚至对皇上了如指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皇帝的喜好 心里的猜测只是猜测,江皎云却没有那么傻直接大胆的说出来。 和婢女一同到了御尚房的时候,江皎云更加切肤的体会到这里的声势浩大。 现在并不是用膳的时间,因此那些宫女和太监进进出出,手里端的都是一点小吃和水果糕点之类的东西。 然而哪怕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桂花糕,却也做的毫无瑕疵,让人看了满满都是食欲。 江皎云看着那些食物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眼睛直勾勾盯着食物看,若不是婢女提醒,她恐怕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定了定神,江皎云便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这一路她都在想要怎么才能打探清楚皇上的喜好,再到御膳房门前的时候,江皎云终于意识到,如果直接的去问御厨恐怕是行不通的,还需要用额外的手段。 她把小婢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声对她说道:“既然你对皇上的脾性都这么了解,那你应该知道这些人哪个是在皇上宫里伺候的吧?” 江皎云也只是赌运气,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看到婢女点了点头,很认真地指了几个人对她说道:“这个,那个,还有 刚进去的,这些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在这个时候反反复复的拿食物,恐怕也只有皇上的人敢这么做了。” “怎么了,难道其他人就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把御膳房的东西带走吗?” 在婢女说了这话之后,江皎云越发觉得奇怪,好像这御膳房几百号人是专属皇上一个人的,而其他人不过是一个附庸。 婢女抬起头来想了想,补充道:“话要说回来,这御尚房确实也只是专门为皇上一个人料理,不过自然也不能够亏待了那些小主。我之前说这些御厨的脾气大,便是因为他们除了皇上谁也看不上,哪怕是宫里的小主也不放在眼里。” 婢女说罢,江皎云终于明白婢女话中的意思了。 看来皇上一定是十分器重这些御厨,否则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权力,不过是一个做饭的厨子,竟然能够骑到宫中其他人的头上。 江皎云来到这里无疑是变成了他们的竞争对手,因此要是她直接的去问,一定是没有好果子的。他们不说也就罢了,若是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忽悠她,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错。 江皎云点了点头,再一次在心里感 激了婢女。 她们便走进了御膳房,因为御膳房来来往往的人过于的多,因此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江皎云这个不足之客。 江皎云不打算去问专门给皇上做饭的御厨关于皇上的忌口和喜好,她特意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看,刻意往前走了几步,能够让自己观察到他们,端在手里盘子中的东西。 在这之前,江皎云还在心里想毕竟是谢青元的亲爹,恐怕口味多多少少有一点相似。 然而当看到那些宫人手里拿着的盘子的时候,江皎云这一个念头彻彻底底的打消了,因为她明显的看到那些人手里多半都是甜食,很少有口味重的东西。 看来皇帝格外的喜欢甜食,江皎云对甜食也的的确确有心得,然而并没有到顶尖的程度。 按理说这里做天使的欲出,恐怕都是国家顶尖高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和江皎云不相上下的人,这对江皎云来说再一次形成了无形的压力。 既然来到了皇宫要给皇帝做膳食,她就一定要尽自己所能,不能让谢青元有遗憾。 江皎云忽然意识到,对谢青元来说她是做饭最好吃的人,那么不知道谢青元在面 对皇宫中的御主的时候,会说出怎么样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点评。 婢女仿佛能够看透江皎云的心思一般,在她还没有开口询问的时候,便主动说道:“皇子过去也是在御膳房用膳的,我知道姑娘是和五皇子一同来的,五皇子在有爵位之后便不在皇宫中用膳了。” 江皎云暗暗的在心里想想,毕竟谢青元也是在御尚房的滋养下长大的,既然他都能够说江皎云做的食物味道好,她便不会妄自菲薄做无畏的退缩。 江皎云又往前走了一步,因为有这个小婢女在,她能够轻易地知道这里哪些人端的盘子是要送去皇上宫中的。 哪怕是甜食,也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看一看皇上更偏好哪一种甜食。 这些人做的糕点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有一个硬伤,做的全部都是极其传统的糕点。 哪怕个别在花样上有了不同的造型,然而仔细分类,其实都能够归于同一类。 在这里看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在其他人发现这个傻愣在一边,什么也不做的人之前,江皎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对自己明日要给皇上带去什么东西 也有了规划。 从御膳房出去的时候,婢女显然看到江皎云的神色松缓了许多,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姑娘今天有什么收获,我觉得姑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当然高兴,因为今天我知道了皇上的喜好。虽然或许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我做出来的东西没有那么惊艳,但也不至于踩雷。” 江皎云在脑海中把她要做的食物演习了一遍,回到屋子里边开始觉得累了,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天色已晚,她刚刚放松了下来筹备休息,却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接着又是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跌倒在地上。 江小云这才发现这个小太监身材略高,但脚生的小,因此重心不稳,总是摔跤。 那在地上磕的一下,江皎云都为他感到疼。 “慢慢走,不要着急。”江皎云冲着小太监摆了摆手,让他缓和下来。 小太监点了点头,扯开了大嗓门喊道:“报,五皇子驾到。” 江皎云怔了一下,穿上了鞋子缓缓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谢青元来做什么,但江皎云隐约觉得他并不是过于无聊才来找她。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告白 谢青元仿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随意的坐在椅子上,面向江皎云温和一笑。 其他人恐怕也没有意识到五皇子会突然到这里来,立刻手忙脚乱开始接待五皇子。 江皎云忙碌了一天有些昏沉,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只穿了单衣,迷迷糊糊站在谢青元的面前,挠了挠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处理了大大小小一堆事情,有许多事宜没来得及告诉你。”谢庆云说把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推了过来。 江皎云用手按住拿起信封拆开来看,里面是几张纸,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东西。 她认真的看了一遍,发现居然都是菜名,而这些菜名后面有小字批写了点评。 她微微有些吃惊,疑惑的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过去有人做给父皇的,记事太监写了这些东西,我想或许你用得着。”谢青元的话语很随意,仿佛这是一个触手可得的东西一般。 虽然江皎云不知道谢轻颜的实力到底有多大,但是单单看这几张纸便觉得这绝不是轻易就能够得到的。 上面小字的评语十分恰当,记录了菜的味道以及皇帝用膳 时候的态度和表情。 江皎云小心翼翼地把这几页纸叠好,重新放在信封中,看向谢青元的时候,已经是满眼的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我想着只要是能够帮到你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做啊。”谢青元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忽然话锋一转,“也是为了我自己。” 再江皎云的眼里,其实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分彼此了,不论是为了谁,她都愿意竭尽全力去做。 若是真的作为一枚棋子,能够取得自己的所需,却也不算太亏。 谢青元看向四周,给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些婢女和下人都会意离去。 等到他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人在旁听,谢青元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想和你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就不必勉强。” “但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思将这些刻意讨好你的话说给你听。” 他的话江皎云都明白,毕竟对于谢青元来说,这是他的大好前程,而只需要自己尽一份力就可以推波助澜。江皎云是一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做出有损大局的行为。 她安然一笑,看着谢青元,但目光多少 带了些许的疲惫。 江皎云摇了摇头,“也许是我的反应过于迟钝,才会让你觉得一切都是我勉强。其实没有人能够勉强我,我进宫选择在皇帝身边做铤而走险的事情也都是自己选择的,是我一厢情愿。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有极大的好处,但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越是解释反而越发凌乱,其实江皎云是真心想要进宫,哪怕没有谢青元在一旁推波助澜。 或许是江皎云说话间的目光实在过于疲惫,才会给谢青元造成一种自己一直是勉强的错觉。 再听她如此说,谢青元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阿云。”谢青元忽然叫了一句。 “嗯?”这一声叫得江皎云有些莫名其妙,她疑惑地抬起头,盯着谢青元的眼睛。 反而是这样一看,让谢青元到嘴的话说不出了。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没什么。” 江皎云撇了撇嘴,看着他这表情分明不像是没有什么。她绞尽脑汁去想,也想不通有什么话让谢青元此时此刻不能说。 在她的印象中,谢青元始终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在其他人的眼里,无比高冷,不近人情。 而在她面前或许会活泼一点,但都很少迟疑。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皎云也是半带开玩笑地对他说:“喜欢我你就直说嘛,不用顾虑什么的。” 说完这句话,江皎云再去看谢青元的眼睛,他的神情反而越发的怪异起来,江皎云这才觉得尴尬,尴尬到想要找一个地洞自己钻进去,怎么能够一时脑热说出来这样的话。 谢青元猛地低下了头,更是让江皎云吓了一跳。 “谢青元,你今天好奇怪,你到底想说什么?”江皎云说着,也发觉自己的心跳愈发的快了。 谢青元忽然狡黠一笑,“你说的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江皎云猛的一滞,就在谢青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阿云,你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谢青元说道。 江皎云想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便跟着回答:“没错,我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不聪明能走到现在嘛。” “从我们第一次在猎人屋相处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对你的情感很朦胧……现在想来,所谓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 江皎云 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要停止,脸微微发烫却不敢抬头去看,她也不知此时作何感想。 明明拼命想要自己平静下来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冒出。 “若是一见钟情不过如此,那……” “一开始是被你的食物摄了魂,再后来,被你的性格所吸引。在这慢慢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好像不见你,我整个人就要丢了魂。” 他们分明是面对面坐着的,然而江皎云怎么都不敢再去看谢青元的面容。 她想笑,很想要放声大笑却忍住了,奈何不由自主的去勾唇角。 或许是在这个时候,江皎云终于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她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的,但她敢肯定她的爱一定要比谢青元的更加炽热。 不过现在江皎云打算先停一停了,暂且收回自己的心,让面前这个人爱他更多一点。 “你说喜欢我,你要怎么喜欢我呢?”江皎云外着头看着他,眼里带满了笑意。 谢青元忽然凑上前,拢住了她的后脑勺。 江皎云如此近距离的看谢青元虽然不是第一次,然而却是第一次这样的心动,好像心要被吞噬一般。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冒充 谢青元料定自己呈递上去的文书,皇上一定会看,果不其然,那一天皇上勃然大怒,据说他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抛掷在了地上,原本想要赦免谢成川的心也就此沉入海底。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皇上去地牢看谢成川的时候,却发现他穿着一身破衣缩在墙角,死活不愿意抬头。这样的举动像极了一个受惊了的小野兽,他把头埋在膝盖中,用手抱着脑袋,一直在颤抖。 哪怕皇上再愤怒,现在看到谢成川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免痛心。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侍卫把天牢大门打开,缓缓的走了进去。看着角落里的人,皇上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他。 谢成川然抬起头,不知从哪里摸来了一把匕首便朝着皇上的身上刺过去。皇上吃了一惊连连后退,突然那角落里的人被人打了一巴掌滚落到墙角,一口血喷了出来。 谢青元站在皇帝的身边,皇上还惊魂未定。他诧异着看着面前的人,谢青元已经开口替他质问:“你不是谢成川?说,你到底是谁,谢成川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人又恢复了一开始哆哆嗦嗦的样子 ,他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脸,不敢去看谢青元,也不敢去看皇上。 谢青元早已经料到谢成川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在被抓住之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脱险。 “恐怕皇兄早已经知道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父皇,因此才会畏罪潜逃。” 皇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朕果然是老了,老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除了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恐怕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谢青元平静地看着皇上,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其实这一切几乎都是皇上一手造成的。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对谢成川如此的溺爱,恐怕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成川想要的不过是作为一国之主,然而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皇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到他的手里了。 谢青元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冒充谢成川的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谢青元大喊了一声不好,定住了他的穴位,但为时已晚。 这么着急离开地牢,并已经作死了自己的罪名,对谢成川来说无疑是在冒险。能够让他如此下定决心,恐怕另有其事 。谢青元忽然变了脸色,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谢青元只能暂时安抚皇上的情绪。 地牢里其他的侍卫,人人诚惶诚恐,生怕皇上责备他们。然而皇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脸色茫然地往外走,谢青元便跟在了皇上的身边。 这本应该是江皎云第一次面见皇上,却因为途中、出了这个岔子,没有亲自进去,只做了一点清淡的膳食,让宫女送去了皇上的寝宫。 皇上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食物,却也索然无味,什么也吃不进去。许久,他摆了摆手对婢女道:“拿下去吧,朕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婢女面面相觑,毕竟听闻这是江皎云做的,她们也不好奉命推脱,但皇上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反而让她们处于不知所措的境地。 皇上大概也是看出了这几个比喻的反常,因而疑惑的问道:“怎么,连你们也想忤逆朕?” 皇上说罢,一把把面前的莲子羹摔在了地上。然而就在莲子羹着地的那一瞬间,却散发出了一缕清香,飘进皇上的鼻中,让他的心绪稍微缓和了些。 其实江皎 云早已经猜到这个时候皇上定然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看见她做的食物难免会心烦。而这毕竟是五皇子的心意,婢女恐怕也不好做事,因而他在给皇上准备晚膳的时候,多了一层巧妙的设计,在皇上把碗摔碎之后,莲子羹的清香便溢了出来,清人心脾。 果不其然,皇帝闻到莲子羹的清香之后,便没有再难为婢女。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目,定了定神,才对她们说道:“这就是皇儿带来的那个丫头做的东西?果然心思和一般人不同,巧妙至极。” 那些婢女看见皇上的脾性缓和了之后,也跟着高兴,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大胆说道:“是那一位江姑娘准备的。” “那丫头有心了,皇儿也有心了,赏!” 虽然皇上说了赏赐,但终究没有再碰其他的东西,最终还是让婢女把碗碟原样的带了回去。但有这一碗莲子羹,皇上已经对江皎云的厨艺有了些许信任。 在这之前谢成川做过同样的事情,然而他从民间带来的那些所谓厨艺高深的庖子,却没有一个人能让皇上满意。因此在赏赐到了江皎云偏殿的时候,宫中再一 次流言四起,纷纷议论这一个刚进宫的小姑娘,居然能够横越众多御厨博得皇上的欢心。 一切尽在江皎云的猜测之内,谢青元却比她还要激动,仿佛皇上认可了江皎云就是认可了他一般。 江皎云在拿到赏赐的时候倒是没有别的想法,谢青元却把这些赏赐摸了许多遍。分明是他司空见惯的东西,但经由皇上的手再到江皎云的手中,仿佛成了无价之宝。 忽然听见脚步声,谢青元顿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万年冰川一样的神色。江皎云一巴掌护在自己的脸上,不忍抬头去看他。 进来的是一个内人,他先是看了一眼谢青元,朝着谢青元行过礼,转而又面向江皎云,对着她跪了下去。 “姑娘,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姑娘去华仪殿一趟。” 宫人看了一眼谢青元,谢青元还未开口说话,便又听那宫人补充了一句:“皇上说了,姑娘一人去别人可。” 江皎云再一次紧张起来,攒紧双手。皇上既然说亲自召见她,应当是好事,然而她心里却惴惴不安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谢青元朝她投去了肯定的眼神,再次予以鼓励。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赐婚 江皎云随那宫人去了华仪殿,皇上便坐在案前,手里翻动着什么东西。她走上前毕恭毕敬跪在了皇帝面前,皇帝抬眸看了一眼江皎云,便露出极大的热情,将她虚扶起来。 “江姑娘不必多礼,赐座。” 皇上说罢,江皎云便在一旁坐下,却还是略显拘谨。 江皎云本以为皇上会开口问他关于厨艺的事,却没想到皇上闭口不提,只是说道:“你是皇儿带来的?” 江皎云怔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是。” “你和五皇子认识多久了?”皇上说话间再看向江皎云的时候,目光却变得锐利无比。 江皎云固然心中疑惑,却将疑问压在了心里,如实回答。 语毕,再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气氛僵硬无比。 迟疑了半晌,皇上才微微扬起了唇角,继续说道:“朕看江姑娘如今年纪也不小,可有婚配?” 江皎云心里越发的疑惑,手捏紧了衣裙,“暂时还没有。不知……” “若你愿意,朕可为你做主择一个好人家。达官子弟或是商贾,朕都愿意为你做这个媒。”皇上说罢,目光越发的意味深长。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的恩 赐,自然已经是欣喜万分,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获得皇帝亲自说媒的机会。然而江皎云听完这话,只是觉得心凉如水。 皇上能够找他和她说这些,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看见江皎云不言语,皇上便自顾自说道:“刘尚书之子,如今正值弱冠,也是一表人才,和姑娘倒是有郎才女貌之相。” 五皇子身份显赫,而往后便是一国之君要继承皇位,皇上怎么都不可能让他一个没有什么身份的女子待五皇子的身边。 这一切江皎云从一开始就知道,然而她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到了现在。 她浅淡一笑,起身对皇上拜了再拜,“有劳皇上费心,只是我如今还不想成家,愧对皇上一片心意,还请皇上见谅。” 皇上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这江皎云手,握住了茶杯,几乎想要把面前的茶杯捏碎。 他厉声道:“我还以为江姑娘是个聪明人,如今一见,不过如此。” 话中嘲讽的意味十足,显然皇上想要为江皎云赐婚而让她远离五皇子。却未曾想到,他的想法落空了,江皎云丝毫不吃这一套。 皇上终于忍无可忍,愤怒的说道: “恐怕江姑娘在入宫前尚且不知,朕已为五皇子赐婚。” 他猜错了,其实江皎云早就知道。 从一开始的狐疑和不信任,到后面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江皎云什么都猜得到,只是她不愿意说。 谢青元之所以之前和形形色、色的女子来往,便是为了气皇上,让皇上以为他是一个极度风、流的人暂且不合适赐婚,从而推脱皇上的心思。但他终究没有对江皎云这么做,也正是因为她的特别,才让皇上起了疑心。 江皎云一言不发,皇上一时愤怒至极,却无可奈何。眼下他暂且不能和这个女子起冲突,却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使得在二皇子打击下的皇上越发的气急败坏。 她缓缓的站起了身,走到皇上的面前,毕恭毕敬说道:“时候不少,若是皇上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江皎云的神色并越发的谦卑,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后退了两步之后,见皇上没有别的举动,江皎云便快步走了出去,到殿门口的时候拔腿就跑。 她一路小跑跑回了偏殿,谢青元仍未离开,忧心忡忡看着他。 江皎云 的步子慢了下来,慢悠悠的走到了殿门前。谢青元的目光满都是焦急,江皎云扬起头,阴阳怪气地说道:“皇上为你赐婚的事情,我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呢?” 谢青元立刻变了脸色,抓住了她的肩膀,“阿云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是有缘由的。” 江皎云并没有听谢青元解释,拨开了他的手,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心里清楚的。” 说罢,江皎云已经感觉到了格外的疲惫,她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耗费自己的精力,慢慢悠悠的往殿内走。谢青元却不依不饶,再一次抓住了江皎云的手腕,“不行,我一定要和你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不然我不安心。” 江皎云便回过头看着他,只听谢青元说道:“我已经私下里联系过那姑娘了,这完完全全是父皇做的糊涂事,硬生生的要把我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凑到一起。” 谢青元说罢,江皎云倒来了兴致,好奇的看着他,:“你居然还和那姑娘私下联系。” 他凝重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个年纪的姑娘,谁没有一点女儿心思,因此在我找到那姑娘说了我的来意时,她 可要比我高兴的多。我分明已经明明白白的和父皇说过,只是他还是不死心。” 江皎云蹙起了眉头,没有皇帝的祝福,她不确定她和谢青元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一步。皇上为了谢青元竟然已经不惜牺牲其他王孙贵戚的幸福,非要将江皎云整个人栓住,她不确定皇上接下来还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你不要害怕。”谢青元上前了一步,忽然抱住了江皎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的身边。我虽然不知道父皇和你说了什么,但你不要理会父皇的威胁,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江皎云抬起头看着她,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害怕过,只要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心永远在这里,什么也都无所畏惧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江皎云一把推开了谢青元,左顾右盼,才又听他说道:“你放心,这里的人早已经提前屏退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江皎云主动抱住了谢青元,依偎在他怀里。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脚步声,以及宫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江皎云吓了一跳,放开了谢青元,惊慌失措的往外面走,而后谢青元也跟着上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逆反 谢青元先前已经想到了谢成川会逆反,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然而更让谢青元感到诧异的是,谢成川并不是独自造反,甚至勾结了他国势力。 皇宫周围被死死的围住,这些人都是携程穿往日安插在皇宫附近的,如今谢成川知道自己再无谋反便没有翻身的机会,因此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势力。 往日皇上都是太过于信任谢成川,哪怕知道谢成川背后做了很多拉帮结派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开口提过,才导致谢成川的野心越发的大,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谢成川的暗卫皇上先前是知道的,但也只是作为保护他的人手,从来没有过多干涉。如今他的人围住了皇宫,皇上才终于傻了眼。 谢成川动用自己的身份让宫人开了皇宫大门之后,那些叛军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再也拦不住。 如今他们已经占据皇宫的各个角落,宫人吓坏了,在宫里四处窜逃。 谢青元往天空放了一枚信号弹,而后守在了玄武门,和谢成川面对面相赢。 现在的谢成川可谓是意气风发,这里到处是他的人,他花了许多时间打通了宫内的关 系,为的就是这一天,将皇上逼成太上皇,并且将皇位让给自己。 “怎么是你,那皇帝老儿岂是不敢见我?”谢成川挑衅地看着谢青元。 谢青元丝毫没有被他激怒,勾起了唇角,“凭心而论,父皇从未有过亏待你的举动,你这一口一个皇帝老儿,他老人家听了心中恐怕难受。” “哼,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把皇位让给我,这个二皇子,偏偏要跨过我一个人,岂敢说是没有亏待过我?” 谢成川说着已经拔出了剑,他身后是千万兵马,而谢青元此时此刻还是孤身一人,谢成川自然感到胜券在握,却也不能轻易相信谢青元敢孤军奋战,才迟迟没有动手。 “你就独自前来,我这千军万马斩杀你,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谢成川自己的心里没有底,才故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试探谢青元。 谢青元还是不急不躁的样子,“那你就来试试,你这千军万马能否从我这边越过去。” 他说着环顾四周,更是给谢承川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谢成川不能轻举妄动,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次试探谢青元的反应,谢青元却还是稳定自 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试探父皇。父皇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生怕自己身边的亲卫背叛自己,甚至把亲卫流放出去。确实,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只可惜恐怕他死活都没有想到,最后反叛的人却是他身边这个。也倒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决定。”谢程川轻蔑的说着,扬头一笑。 谢青元摇了摇头,“要我说你还真是容易被人哄骗,父皇说他没有留亲卫在宫中,你便真的信了?” 谢成川立刻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我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让我的人占据了宫中每个角落,却也不见皇上的亲卫在哪里。你要想哄骗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谢青元的话虚虚实实,哪怕是谢成川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但他终于下定决心,对着谢青元招了招手,身后的人马便冲了前来。 谢青元往后退了数步,忽然听见叫喊的声音,谢成川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谢青元的身后已经布满了人马,领头的少年意气风发,跟在谢青元的身边,冲他抱拳:“五皇子,我们的人马已经安排就 位。” 少年带领的这一批人马显然是精兵,谢成川措手不及,他的人已经损失了一大半。那个少年更是力敌群雄,以一敌百,丝毫不畏惧,很快便斩杀了无数人,鲜血溅满了身。 谢成川自知此地不宜久留,转而与其他部队会合。但它到底吃了一部谢庆元,早已猜测出了他的举动,先他一步安排好了人,满而与谢长川进行的那一局空城计,是为了拖延时间,在看到云初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胜利了。 无论谢成川走到哪里,都发现他的部队早已被人擒获,到头来竟剩了孤身一人,没有他出可去。谢成川自以为自己已经买通了皇宫中的人手,许多宫人都是他的内应,可以与之呼应。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买通了那些下人之后,谢青元反手再一次用更高的价格买通了那些宫人,并且套出了谢成川的情报,才使得他的一切计划都在谢青元的掌控之内。 谢成川最后的栖身之地,已经是在皇帝的寝宫。金龙殿这里的人是他精心安排的,没有被谢青元洗过。 宫内的其他都已不重要,他只想要的是皇位,因此皇上在他 的手里便天不怕地不怕了。谢成川的守卫早已经冲进去将皇上押了出来,皇上穿着素色的衣服,和他的身份截然不符,但眼里的威严怎么都隐藏不住。 “说,玉玺在哪里?” 谢成川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看着皇上,眼里的愤怒好像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仇人一样。 皇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皇儿,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可是说过,最喜欢父皇,可你现在竟要杀了父皇!” “那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这种话你怎么能够当真?一个男人喜欢的无非是权利,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剥夺了我追求权利的资格,你算什么父亲,就你也好意思说是我的父亲?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谢成川说罢,扬天大笑起来,忽然又捏起了皇上的下巴,好似面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随意拷问的人。 他用刀抵在了皇上的咽喉,“既然我已经做出了逆反的事情,不妨就逆反到底。告诉我玉玺的下落,我可以让你不死,封你做一个太上皇,否则就怪我无情!” 什么名誉,什么伦理纲常,在谢成川的眼里都不再重要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夺取玉玺 在谢成川说话间,谢青元已经带领自己的随从奔赴到了金龙殿。殿外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全都是谢成川的下手,金龙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上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谢青元,眼里依旧是布满了悲哀。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有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挟持自己更加让人觉得难过与绝望的了,他微微张开嘴,喘、息的声音格外的大,却说不出话。 “成川,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皇上忽然开口问道。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谢成川恶狠狠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又迟疑了半晌,谢成川忽而再一次冷笑,“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明明是二皇子,我是兄长,为什么你要把皇位给五皇子?都是因为你,我哪里不如他谢青元!” 谢青元看着几乎已经是疯癫的谢成川,但眼下皇帝在他的手里面,谢青元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按兵不动等待事情出现转机。 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样把自己的皇位交给谢成川的,这也是谢成川眼下焦虑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他忽然想到,他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要么 成功,要么身亡。他把手里的匕首更加贴近皇上的肌肤,眼里透露出的阴暗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谢成川怒吼道:“是我失策了,我以为外面都是我的人,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谢青元,你不要以为你就是最后赢家。即便我现在放手,恐怕你也不会收手。” 谢青元蹙起了眉头,冷声道:“别用你的心思来揣摩他人。” “我就不信,你谢青元对皇位没有想法。要是我不这么做,你就会先下手为强。你别在这里装好人!”谢成川说着,匕首刺破了皇上的皮肤,流下了暗红色的鲜血。 谢成川看到谢青元还是按兵不动,不免开始着急。他盯着皇上,怒道:“告诉我,玉玺在哪里?” 皇上缄口不言,一声不吭。但在血滴到衣服上的时候,到底没了胆量,对谢成川道:“玉玺在太后故居。” 谢青元和谢成川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但谢成川随即推着皇上往前走,他的随从护驾在左右朝着太后的故居去。谢青元跟在谢成川的身边,寸步不离。 谢成川回头看了一眼,咬着牙,“你不要跟着我。” “我必须要保证父 皇的安全。”谢青元依旧目光平静,他越是平稳坦然,谢成川心中越是不安定。 浅月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谊上,你现在逃,能逃到多远是多远,我不会追究。但等到我拿了玉玺,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谢青元微微颔首,却还是寸步不离。 “皇儿,你还是走吧。”皇上也忧心忡忡附了一句。 但谢青元如同没有听到似的,丝毫不理会谢成川的话,依旧仅仅跟着他。谢成川也无可奈何,频频回头,匕首却始终没有离开皇上的脖颈。 谢青元亦步亦趋,他们终于到了太后的故居。太后离去的早,皇上是个孝顺的人,才把玉玺放在了太后的居处。都没有想到这一块玉玺,最终还是要从这里拿出来。解成川丝毫没有顾忌,带着自己的亲卫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把皇上推了出来。 谢青元上前一把扶住了皇上,立刻下令让人,把太后的故居围了起来。在这个时候,朝中前来接应的人已经赶到了皇宫,眼下纷纷到达这里。谢成川的人手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玉玺。等他再 度出来的时候,朝中武臣已经围在了故居一旁。 拿到了玉玺的谢成川,仿佛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蔑视众人,将玉玺高高举起。这是一块传国玉玺,有玉玺的人,便是一国之君。百年来,无数人为玉玺争的头破血流,玉玺便象征皇位与江山。却不曾想到,玉玺再度落入皇子手中的时候,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些大臣立刻屈服,选择站在了谢成川的这一边。这些人当中有些早已经变成了谢成川的内应,只欠一个反叛的借口。而有些暂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一切没有了逆转的可能。 另有一小撮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现今的皇上还在此。 “传国玉玺在此,众将士听命!”谢成川开口,那些大臣纷纷跪下。 皇上回过头看着谢青元,苦笑一声,“你快走吧,再不走什么都来不及了。” 谢青元勾唇一笑,“父皇放心,皇兄不会得逞的。” 在偏点内的江皎云早已经接到了风声,她手里还拿着神医给他的两瓶苦笑散。一直等到随影出现的时候,江皎云才知道该她行动了。 如今皇上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许多 人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要朝向谢成川。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谢成川当真是皇上独一无二的人选了。然而只有皇上和谢青元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益而已。若是让这种人坐上皇位,后果不堪设想。 “谢青元,是你自己不愿意走,可休怪我无情。”谢成川说着扬天大笑了起来,他已经是胜券在握,不由分说不将谢青元放在眼里,随意指挥那些武将去将谢青元捉拿。 其他人大有在谢成川面前争功的架势,争先恐后的往前。谢青元后退了几步,他的随从挡在面前,瞬间又和宫中的人打成一片。 却在这时,谢青元忽然举起了手,“若说二皇子手里的是玉玺,那我手里面是什么东西?” 说罢,忽然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众人望过去,才发现谢青元的手里也有一块玉玺,和谢成川手里的玉玺别无二致。 谢成川立刻慌乱起来,唯有谢青元脸上还挂着稳重的笑容,这从容不迫的架势,立刻让谢成川不攻自破。 “一块假的玉玺,怎能让你嚣张起来?” 谢青元话音落下,忽然又有另一拨人赶了过来,是大皇子的人马。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继位 大皇子不知当时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无心朝政,但他的权力覆盖了整个皇朝,人脉遍布朝野。因而那些原本想要一同反水立场站定谢成川的人,再一次动摇,不知所措了起来。 大皇子的人和谢青元的人手会和,足以与叛军抗衡,更何况谢青元手底下云初、随影他们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将士,他们的会合,使得谢成川措手不及。 “你凭什么说我手里面的这块玉玺是假的,我还认定你那是假冒的呢!”谢成川已经变了脸色,却还是扬起了声音叫嚷着。 谢青元平静说道:“既然是传国玉玺,做工一定都是一流。你手上那一块是我刻意放在太后故居的,这玉玺做工粗糙,还磕坏了一个角,上面也没有暗纹,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是假的,只不过你已经被利欲熏心,才死咬着不放。” 那些朝中大臣有一多半都是极其迂腐,眼下看到谢成川手里的玉玺不是真的,也改变了心思。更何况如今大皇子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谢青元这一处,谢成川终于处在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谢成川嘶吼着,让自己手下 的人去抓谢青元。 谢青元岂能坐以待毙,早就先行一步让云初和随影去抓谢成川。 谢成川亲自持刀出来和云初打成一团,谢成川的功夫不差,却在云初这里栽了跟头。那些义无反顾和谢成川造反的人,跟大皇子的人短兵相接,打的不可开交。而谢青元早已经在这个时候把皇上交给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江皎云,让她带着皇上先离开这个地方。 看到江皎云的时候,皇上的表情无比的复杂,江皎云却丝毫不把皇上惊诧的反应放在心上,耐心地扶着皇上,朝着人群少的地方奔去。 有人过来追捕,江皎云正好用到了哭笑散,朝着身后的人撒了去。尽管她不会武功,却可以借助外力成功让两个人脱险。而后谢青元的人在外接应,顺利将皇上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只是不管是谁经受这样的冲击都难以立刻回过神来,皇上更是陷入了无比巨大的悲痛之中。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谢成川再一次被捉拿归案,而这一词云初亲自砍手谢成川,步入地牢不会再给他狸猫换太子的机会。反贼在一夜之间平息,朝廷中人几乎洗掉了一大半。 到 这个时候皇上已经无心处理朝政了,而谢青元首次代理朝政,虽说并没有完全继承皇位,但已经是名义上的皇帝。 皇上终归不忍心对谢成川下手,逆反是死罪,然而皇上到地方开了一面,只是将谢成川流放去了边塞,永生永世不得踏上国土。 谢成川被押送到边塞的那一天,皇上终于病倒了。江皎云不计前嫌,亲自去为皇上做了佳肴。 往日皇上不待见江皎云,才不接受她做的东西。这一次他终于知道自己老了,还没有指婚,却已经被他们反驳的彻彻底底,谢青元已经是铁了心的认定江皎云,论谁都无法改变。 看着面前的佳肴,皇上再也说不出挑剔江皎云的话。江皎云站在皇上的面前,平静的看着他,“还请皇上用膳。” 皇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羹送进嘴里,浑浊的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溢了出来,顿时如同大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接纳你,你非要在五皇子的身边,天下人看了只会觉得他不孝,你这是在害他!”皇上说罢,放下了勺子靠在了椅子上。 “皇上,我只是想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并不想谈其他的事情。 我们做的决定,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看似答非所问,似乎是在安抚皇上,但皇上却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江皎云不是一个喜欢自我感动的人,她知道她喜欢谢青元,而谢青元能够回报同样的感情,这一切都足够了。 皇上目视前方,突然又坐上拿起了筷子。江皎云不理解皇上的举动,但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着她哭哭笑笑,明明说着讨厌她,却吃着她做的东西。 满桌的佳肴,皇上一个也没有放过。他吃饱心满意足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谢成川是光明正大的逆反,然而并不是短兵相接才叫逆反。” 皇上的悲痛在于他的皇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按照他的举动做事,但只有江皎云能够看出来,皇上料理的这个国家早已经烂透了。他不顾平民百姓,是一味的追求自己贪图享乐,想要治好自己的病,养了一种喜欢满嘴谗言的小人。 谢青元不会愚孝,他不会做出来和谢成川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也不能够继续皇上的所作所为。从接手朝政的那一天起,他便开始扭转这个形势。 “你有什么愿望?”皇上忽然 开口询问道。 江皎云又是一阵诧异,皇上的举动让她更加不理解皇上对她的看法了。然而既然皇上已经开口询问,她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我想在京城开一家酒楼。” “经商?经商可向来是为人不耻的,没想到江姑娘骨子里也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皇上既然是询问了江皎云的理想,却又再次冷嘲热讽。 江皎云满脸黑线,但这毕竟是切实的想法,因此不顾皇上的轻蔑,点了点头。 “也许在皇上看来,经商就是为了敛财,是为世人所不耻的。但皇上从来没有想过经商也会是一个人的理想。” 从皇上的反应她便可以看出来,他怎么都理解不了,一辈子也不能够理解。皇上毕生的理想便是治好自己的厌食症,这一切再江皎云看来,没有什么不同。 皇上所不耻的理想能够成为现实,但他自己的理想却终于落空了,连带着要把自己的国家拖往泥潭。 江皎云已经不再愿意和皇上多说,待到他吃完了东西、独自靠在椅子上休息,江皎云便离开了这金龙殿。 皇上驾崩的消息是一早传来的,整个朝野再一次为之一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 谢青元顺利地坐上了皇位,大皇子终于可以安逸归隐山林,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江皎云没有辜负自己的理想,这一次有了谢清元作为靠山,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京城开一家酒楼。 她将墨寒赎了出来,算是报答这知遇之恩,云初也如愿做了大将军,带兵前往边塞,镇守祖国疆土。 一切仿佛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江皎云和谢青元的关系却仿佛卡在了这里,再也没有进展,生活如一汪水一样,平平静静,再也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江大安和赵若兰他们怎么都不愿意来京城,只想待在武城。上了年纪的人早已经对外界没有那么多的兴趣了,哪怕从来没有来过京城,也不再向往。 初春的时候,江皎云接到了江红珠的来信。她也已经学会了读书认字,只是许多表述不清的地方还需要江成指导。在信里面,江红珠和江皎云说,苏时来提亲了。 苏时考中了榜眼,虽然他不是举人,但也已经是五成千百年来难得一出的人才。 不知江红珠这样平凡普通的女子,要多努力才能够让苏时对她注目。 江皎云还是住在偏殿, 手里拿着江红珠的信,猝不及防掉下了眼泪。那个需要依靠她的妹妹也已经有了婚配,江家酒楼越来越红火,她可以安静的待在谢青元的身边,只做他喜欢吃的饭菜。 朝堂之上有大臣拿着笏板,毕恭毕敬道:“皇上,臣斗胆有一事想要禀报皇上。” 谢青元平和的看着那大臣,“但说无妨。” “臣虽然知道皇上一心为民,心思全在治理朝政上,但也不能皇后之位空悬。这后宫也不能无主,还请皇上择后。” 这大臣说完,其余人纷纷附和,好似立后之事,也在他们需要参谋的范畴之内。 谢青元眯着眼睛看那提出意见的大臣,不动声色问道:“那敢问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如今不论谁开口,都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味,因此那些附和的大臣便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只是小声低估却不敢明说。 若要使他们择后,必然是朝廷大臣之女,能够撑起来后宫门面的人。谢青元刻意将这一件事留到了今日,便是不想让江皎云之后有更多负担。 眼下既然是大臣提起,谢青元便道:“众位爱卿的意见朕自然也有考虑, 再三思索之下,朕认为皇后之位有一人倒是合适。” 江皎云在御膳房捣鼓新花样,谢青元特意为她开辟了独自料理的宫殿,在这里她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厨艺,创造新的花样,而无人打扰。就在煎花式鸡蛋的时候,她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接连打了好几个,才喃喃自语道:“奇怪,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朝堂上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都知道当今圣上对农家女子江皎云有意,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草率,就要将皇后之位交给江皎云。 两朝元老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唇枪舌剑和谢青元争辩,一条一条列举江皎云做皇后的不妥之处。 谢青元也是丝毫不着急,待到他们说完,才开始逐一反驳:“从古至今,最忌讳便是外戚扰乱朝政,因此朕无意让官家女子任皇后之位。帝后最怕二心,而江皎云始终安分守己,多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朕岂能忘恩负义。论才华,她吟诗作对不输任何人,论品德,她安分守己有皇后的贤能,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不满?” 在说这话的时候,谢青元主动忽略了江皎云发脾气的时候那蛮 横的样子。他只想和江皎云一生一世双人,才不需要江皎云去做个什么有能力治理后宫的皇后。 过高的权力对一个人来说反倒成了枷锁,但没有权利,势必会任人欺负。 所谓皇后的名头不过是给江皎云一个庇护,使她在这空中可以免受人欺负,免受皇宫的束缚。 其实谢青元的心意已决,不论后面大臣如何反对抗、议,也无济于事。 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江皎云的偏殿,在知道谢青元力排众议要立她为后的时候,江皎云也是十分吃惊的,她从来都没有幻想过皇后的位置,只想安然的度过自己的一生,作好江皎云这个人。 凤冠霞披,十里红妆,谢青元既然要给,就要给江皎云最好的。 他们兜兜转转这么久,从一开始的互相不能相认,走到了现在,也许是上天注定,他们的缘分从来没有中断过。 而如今的后位,是谢青元对承诺的兑现,是他对江皎云的爱最荣耀的表达。 他们早已经突破了世俗的限制,从那些条条框框中走了出来。那些大臣到底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针对江皎云的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还 有人企图谢青元会有朝一日想通与这个女子一刀两断,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终归只能埋藏在他们的心里。 江皎云只知道谢青元在挑起红盖头的时候,她的心跳很快,几乎要从喉咙中飞出来。 什么样的江皎云谢青元都见过,却唯独没有见过穿红嫁衣的她。眼前的女子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里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样。 “谢青元,你要对我好。”江皎云思索了许久,却还是叫了他的大名。 谢青元已经是皇帝,但在江皎云的眼里他始终是谢青元,是那个可以和自己携手走到最后的人。 谢青元拉起了江皎云的双手,站在她的面前,笑意盈盈看着她,“我谢青元发誓,永生永世都会对江皎云好,只对江皎云一个人好。” “谢青元。”江皎云又叫了一声,她分明心里很开心,却还是忍不住眼眶溢满了泪水。 谢青元轻轻的用手试去她眼角的湿润,“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离。” 靖安年间,皇帝迎娶皇后,自始至终别无二心,两人依依相伴,一生一世双人,是后世说书人不断提起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