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家的小祖宗重生飒爆全皇朝》 第一章 你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惊蛰刚过,连日的暴雨冲散了热意。 苏府,暴雨将屋顶的瓦片冲洗的干干净净,梨花娇艳,被雨打落,和血水混合在一起。 雨中,侍卫小心翼翼的撑着伞,闪电刺破长空,依稀露出他身侧男人的脸。 男人正值青年,气宇轩昂,傲气凌神,只是脸上的神色过于冰冷。 鲜血漫过了他的鞋底,他退了两步,转头看着旁边被按在血水中的女人。 “苏幕遮,把传位诏书交出来,朕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陆廷,你别做梦了!” 苏幕遮慢慢抬起头,发丝杂乱的扑在脸上,水流沿着头发一股股落下,露出了那张全是伤疤的脸,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 陆廷? 侍卫撑伞的手一僵,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姓名。 果然,身子男子沉声道:“皇后,你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皇后?”苏幕遮轻笑着,继而,她声嘶力竭的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男人没有说话。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苏幕遮颤巍巍的站起身,倔强的立在雨中:“战事已停,你怕苏家功高震主,你皇位不稳,你怕景王势力庞大,所以你要苏家的兵权。” “啪!” 苏幕遮的脸侧到了另外一边,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可脸上的痛,怎么比的上心里的痛,怎么比的上灭门的痛! 苏幕遮回头,一边脸颊高高的肿着,眼泪划过脸颊,可她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陆廷的手不断的颤抖,他几乎发疯,质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成全朕!” “给了兵权,你就会放过我父亲吗?把诏书给了你,你就会放过苏家吗?”苏幕遮反问。 不会。 因为陆廷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她已经看清了,陆廷野心勃勃,几年前不甘心做一个闲散王爷,如今做了皇上,又怎会甘心被别人操控? 苏家只是他的第一步。 或许……就为了这一步,他就算计了多年。 同样的,也在算计她。 “皇后。”知道威逼没用,陆廷表情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有一丝笑容:“把圣旨交出来,你还是后宫之主。” “你要了苏家兵权还不够吗?” 苏幕遮冷眼看着陆廷。 “不够,当然不够!朕要的是安心!是整个天下!” “没有苏家,你早就死了!”苏幕遮话里全是痛苦。 “是我为你算尽一切,为你学权谋之术,助你登上皇位。是我为稳固皇位,明知危险,依然求我哥出征祯族,为你平定四方。” “可是你呢?为了胜仗,饿死苏家三万将士,为了夺权,在我杯中下药,屠戮苏家满门。” 雨水冲刷着一院的血迹,也让苏幕遮更加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我不会给你的。”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陆廷突然问道:“你就不为我们的孩子考虑?遮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把圣旨给我,你还是皇后,是我的妻子。” “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算计我吗?” 苏幕遮垂眸,却掩不住眼里的嘲意:“你都把我“送给”景王了,还会在乎这个孩子吗?” 雨更大了,苏幕遮仰头,想到了什么,突然发疯一样的狂笑。 待她笑停,她颤巍巍起身,指着陆廷道:“我告诉你,从你给我酒中下药,把我送给景王的时候,我已经把圣旨交给景王了。” 苏幕遮看着陆廷,眼里全是愤怒和疯狂:“我要你一辈子都提心吊胆,我要你午夜梦回都是苏家惨死,哈哈哈,总有一天,景王会把你踹下……” 苏幕遮的话没说话,陆廷已经一脚踹了出去,她倒在地上,下意识的捂住小腹,已经迟了。 血涓涓的留着,和这血河连在了一起。 陆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苏幕遮,朕问你最后一次,你把圣旨究竟给了谁!” 苏幕遮唇角划过一抹鲜血,笑的妖艳:“景王……陆子晋。” “贱.人!”陆廷一把抽出长剑,没有刺向苏幕遮,而是插.进了旁边的侍卫心口。 侍卫最后一个音节碎在了喉咙之中,他的眼睛如铜铃般放大,笔直的朝后倒去。 “苏幕遮,朕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陆廷抬手,接过没有掉在地上的伞。 回头那刻,他目光冷然:“朕要你尝尽这世上所有的痛苦。” 陆廷走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苏幕遮在雨中爬着,努力的去辨别着死去的一个又一个人。 丫头,门房,小厮,父母。 都是她的错,是她爱错了人,才害了整个苏家。 “姐姐何必自讨苦吃呢?把东西交出来不就好了?”清丽的声音响起。 苏幕遮的手紧紧握成拳,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做梦。” 这个人,她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祺贵妃,林清。 “做梦?”林清扶了扶鬓角的秀发,笑道:“姐姐可还记得当初我入宫的时候,我说,“苏幕遮,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当初的你也是这样说的。” “做梦。”林清轻轻的道,把苏幕遮的语气和神态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可是如今我的梦实现了。”林清笑容满面,好不快乐。 “我一日不死,你就要叫我一日的姐姐。” “是啊,只要你不死,我永远只能是一个贵妃。”林清若有所思的说着,“所以,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陆廷不会杀我。” 苏幕遮很清楚陆廷的个性,没有十足的把握,陆廷决然不会动手,他会留着她,直到真正找到那个东西。 “皇上是不会杀了姐姐,可是我会啊。”林清咯咯的笑着。 “杀了我,陆廷不会放过你的。”苏幕遮话落,就是一阵咳嗽。 “皇上才不会罚我呢,毕竟,收回兵权,林家的贡献……也不少啊。” 话落,林清笑容淡去了,冷声道:“水儿,动手。” 旁边的婢女得了命令,拿着白绫一步步靠近苏幕遮。 闪电劈下,映出了女子惨白的脸,她的尖叫声被暴雨掩盖的干干净净,只 第二章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黑夜,相府府邸。 往日平静的湖面,因暴雨的击打,格外湍急。 苏幕遮感觉自己在一片水流里,冰冷的水包裹着她的四肢,把她往下扯。 不行! 不可以! 她还没有报仇,她还没有揭穿陆廷的真面目,她还没有给苏家讨个公道。 她不可以死! 苏幕遮猛的睁开眼睛,湖水从四面八方而来,涌进她的眼里。 少女娇滴滴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过来。 “七妹妹啊,别怪姐姐心狠,谁叫你这么大晚上不睡觉,非要出来,撞破了我和沈公子的好事。” 岸上的人长叹一声,又道,“今天晚上的事,谁要是泄露出去半分,本小姐有的是办法教训你们。” “走吧。” “哗啦——” 苏幕遮踩着湖底的泥土,终于站了起来。 新鲜的空气,一点点给她冰冷的四肢注入着力量。 而刚刚那群要走的人,听见动静,颤巍巍的回头,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闪电划破长空,少女浮在水面上,黑色的发粘在惨白的脸颊上,眼里神情冰冷。 像极了从地狱门口爬回来的厉鬼。 明明刚刚已经没了动静,为什么现在又活过来了…… 轰隆隆,雷声大了起来,面前的一切更加阴森恐怖。 苏幕遮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 岸上,穿着嫩绿色长裙的少女见状,急忙躲在丫鬟身后。 她不敢抬头,只颤巍巍伸手指过去。 “你,你,还有你,快去看看……” 几个家丁闻言,咽了咽口水,刚刚挪了一步,就见湖面上的人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鬼啊!” “七小姐淹死了又活过来了!” “快跑啊!” 花园里,全是家丁尖叫声,他们顾不得天上落的大雨,忙不迭的四处跑着。 不过片刻,花园里只剩下了两个小腿打颤的少女。 “小……小姐。”红果吓得脸色惨白,她拉着林金莲的袖子,另外一只手紧紧抓着伞柄,勉强拼凑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快,快跑。” “不不不,你,你,你你去看看。”林金莲强行稳下心神。 今天晚上的事,已经被林湾看到了。 不是林湾死,就是她身败名裂。 所以,林湾必须要死。 必须。 想到这里,林金莲直接抢了红果手里的伞,把人推进雨里。 “红果,快,去看看林湾死了没有。” 说完,她哆哆嗦嗦的退后几步,话里却一点没有退让的余地。 “小姐,奴婢不敢……” 红果还没跑回去,又被林金莲拉住,推了上去。 四周都是水,苏幕遮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浮萍一样,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直到,她踩上一个硬硬的东西。 岸上,两个女人还在拉拉扯扯,苏幕遮再次沉下去,闭息往下摸。 “小姐,她她她又没了……” 红果怕的连泪水都忘了流下来。 “看看,去看看。” 林金莲一手抓着伞柄,一手抓着红果,艰难的往前面挪动。 湖面的确没了动静。 没有扑腾声,也没有求救声。 林金莲伸着脖子,往湖里望,刚刚探出一个头,湖面上,一个黑色的东西伸了出来。 她脚踝被冰冷的手抓住,不等她反应过来,脚边,一个白色的东西被扔了上来。 红果闻声,垂头一看,呆滞了几息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鬼啊!” 尖叫过后,她腿一软,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红……红果?” 林金莲不敢去看,脚踝上冰冷的感觉提醒着她,抓着她的东西,正是刚刚死去的林湾。 白色的骷髅头在地上滚动着,撞在林金莲的鞋边,停了下来。 苏幕遮又伸出来一只手,两手抓着林金莲的脚,一起用力。 “啊!” 林金莲尖叫一声,疯狂的跺脚,试图甩开脚踝上的手。 可是,她到底是晚了一步,苏幕遮借着湖边的乱石,爬了起来。 重新落地,四肢没多少力气,五脏六腑更是痛的厉害。 苏幕遮长吸了一口气,试图忘记全身上下的痛。 “你你你你别装神弄鬼。” 林金莲顾不上打伞,把伞尖对着苏幕遮,哆哆嗦嗦的说,“你别过来,我是你四姐,别过来。” “四姐?” 苏幕遮沙哑的嗓子冷笑了声。 “别,别过来。”林金莲还在往后退,下一刻,她踩到旁边的骷髅头,直接被绊到在了地上。 骷髅头就在她脸颊旁边,林金莲抬起头一看,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她急忙爬起来,伞已经顾不上了,哆哆嗦嗦的往后退,还是那一句老话。 “你别过来。” 苏幕遮抬眸,看清是谁的那刻,眸里的神色褪的干干净净。 面前这个人,就是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是谁。 林清的嫡妹,林相府四小姐——林金莲。 林清和陆廷,害的她家破人亡,就是化成厉鬼,她也该回来索命的。 老天既然让她在垂死之际再见林金莲,那她就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苏幕遮颤巍巍站着,捡起落在旁边的伞,伞尖对准了林金莲。 “不不不,不要,林湾,我是你四姐姐,你不能杀我的,你不能。” 林金莲惊恐的后退,一个不防,又倒在地上。 繁琐的裙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挪动起来格外困难。 “林湾?” 听见陌生的名字,苏幕遮停了下来,空白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关于林湾的记忆。 她是林湾? 不可能,她明明就是苏幕遮,是大援的苏皇后。 那蚀骨的仇,灭门的恨,就是再过十八年,她也不可能会忘。 “今天是几号?” 林金莲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的答,“三月七日。” 三月七日。 苏幕遮瞳孔猛缩,就是今天,陆廷设家宴,却率禁卫军杀她全家,逼她交出传位诏书。 很好,很好! 今夜,不是林相府血流成河,就是她苏幕遮,死不瞑目。 苏幕遮眼里冷了下来,她没有犹豫,拿着伞继续朝林金莲走。 “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也会死的。”林金莲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苏幕 第三章 这是你欠我的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金莲回神,忙不迭的爬起来往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叫,“杀人了,杀人了,林湾杀人了!” 苏幕遮想追,旁边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死死的抱着她的腿。 苏幕遮垂眸,冰冷的眸子对上红果惊慌的神色。 “松开。” 短短两个字,没有什么威慑力,然而红果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她的手下意识的松开。 苏幕遮松了拿伞的手,伞在身侧落下,双腿却依然无力,基本撑不住全身的重量。 她朝林金莲离开的方向走去。 未行几步,一群人撑着伞跑过来,挡在她前面,灯火通明。 林溪看着最前面仪态万千的人,忽然笑了。 林清! 居然又让她见到了林清! 不管是为什么,今天晚上,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触及到苏幕遮冰冷的眼神,林金莲浑身都在颤抖,顾不得头发还在滴着水,她伸手指向苏幕遮。 “大姐,就是林湾,就是她,她刚刚要杀了我,大姐,你快帮我。” 林金莲没想过这么巧,赶着林清从皇宫回府。 不过,既然林清回来了,不管林湾到底死没死,是活人还是死人,她都不会放过林湾。 “林湾,你在做什么。” 林清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避免林金莲身上的雨水落在她身上,目光却是一直停在苏幕遮身上。 入宫两年,林清依然记得林湾当时送她时,怯怯如小鹿的眼神,和今夜判若两人。 面前这个人,可一点也不像她那个胆小怕事的七妹妹。 林湾? 为什么都叫她林湾。 苏幕遮微愣,而后,她垂下眼眸。 她身上的衣服格外破烂,只能勉强蔽体的衣服。 她的手……苏幕遮瞳孔微缩。 这不是她的手。 她虽然出生于武将世家,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无人能及。 她的手能弹琴,能绣花,能握剑杀敌,也能写尽天下苍生福祉。 怎么可能是这个骨瘦嶙峋的手? 她是谁?林湾吗? 电光火石之间,苏幕遮想起来了。 两年前,林清入宫那日,马车后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那时她以为是小丫头不懂事走错路了,叫身边的丫鬟领出宫去,免得冲撞了人。 后来才知道,那是相府最小的小姐,排行第七,唤林湾。 林湾身子弱,不能见风,也不受宠。是以,不论是皇家的宴会,还是京城小姐间的聚会,林湾从没有出席过。 她也只见过林湾一面。 难不成……她现在是林湾? “贵妃娘娘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见苏幕遮一直不语,林清身边丫头水儿不由斥骂。 苏幕遮寻声看过去,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冷淡的笑。 很好,屠了苏家满门的,除了陆廷,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被水儿勒死了,醒来却在林相府的院子里。 老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面前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她统统不会放过。 今夜不行,林清已经带人来了。 她会慢慢准备,等她羽翼丰满,她必然要把陆廷踢下皇位,要陆廷林清,尝尝家破人亡之苦,胎死腹中之恨! “你看什么看,就是你。” 林清来了,林金莲的底气多了不少,全然忘了刚刚被林湾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呵,林金莲,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清楚吗?” 苏幕遮反问,而后淡声道,“要不然,去把大理寺少卿请过来破破案子。” 她是在湖里醒过来的,那时候几乎已经没了力气。 岸上当时小厮众多,却没有一个来帮忙的,总不可能是林金莲大晚上叫人来听雨看月亮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被林金莲丢下去的。 而且,在迷糊之际,她听见林金莲说,撞破了她和沈公子的好事。 沈公子,朝野上下,只有大理寺少卿姓沈,家中独子沈鉴,正值少年。 这世上女儿家的好事,无非就是同心上人花前月下。 苏幕遮不信,林金莲能把这事给圆下来。 “你……”林金莲被气的一噎,想起之前的事,又可怜兮兮的同林清哭诉。 “大姐,你看林湾那个贱丫头,根本就是魔怔了,她刚刚真的想杀我。” “林金莲,你这是做什么呢?大姐姐是宫里的祺贵妃,不说已经出阁了,不得干预娘家之事,就说世上谁人不知祺贵妃温婉大方,你这是要给大姐姐安个欺负妹妹的恶名吗?” 少女嗓音清脆,在雨夜里传的极远。 在后宫几年,苏幕遮不仅握着后宫每个妃子的喜好,就连前朝的权臣,她也有不少的接触。 同时,也知道不少的秘辛。 知道这些,还得益于陆廷。 陆廷并非太子,登基的时候,朝中不少大臣反对抵制。 为此,她几夜不眠不休,为陆廷出谋划策。 或是拉拢,或是威逼,或是徐徐诱之,终于使得陆廷顺利登基。 前朝权臣她尚且能拿捏,何况一个一心只想取代她,成为后宫之主的林清。 打蛇打七寸,对付林清,她有的是办法。 林清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幕遮,过了好久,才传来她温和的笑声。 “金莲,林湾是你妹妹,她怎么可能杀你呢,本宫要去同母亲叙话,来人,把四小姐,七小姐送回各自院子,今夜不许外出。” 末了,林清又朝水儿道,“水儿,替本宫记着,明日给七妹妹请个太医。” “诺。”水儿会心应下。 林清要让人散了,林金莲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应下来,含恨的瞪了一眼苏幕遮,转身离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送苏幕遮的,正是林清的贴身侍女,水儿。 雨一直在落,苏幕遮捡起林金莲撑过来的伞,伞骨结实,没有半分损坏。 她没有撑伞,跟在水儿身后。 “走快点。”许久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水儿不耐烦的回头催促,见着苏幕遮手里拿了伞却不挡,不由一嗤,“果真是个魔怔了的。” “是吗?”苏幕遮轻 第四章 把人拿下 石头上,斑驳的全是血迹。 苏幕遮松了手,任凭石头滚了出去,落在草地里。 她迈步,面无表情的从水儿身上跨过。 林清说得对,今夜这场雨,下的正是时候。 大雨能掩盖的罪证,实在是太多了。 苏幕遮还没走出亭台楼榭,一个慌乱的身影就冲了过来,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纸伞挡住了雨,苏幕遮后退一步,堪堪站住,就听见面前的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姐,你去……去哪了,吓死梦令了,梦令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被雨声和哭声一点点消散。 苏幕遮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梦令? 莫非面前的丫头,是“林湾”的贴身丫鬟。 因为“林湾”不见了,所以才出来寻她? 苏幕遮垂眸,收起眼里的神色,若无其事的道,“我没事,我要出府,你先带我出去。” 她不是“林湾”,不知道相府的地形,也不知道林清为何回了相府,陆廷现在身在何处。 陆廷找不到传位诏书,肯定会火烧苏府,毁掉所有证据,也毁了那份圣旨。 她必须马上去苏府,拿回圣旨。 “啊?” 梦令有些懵,她眼圈已经哭红了,说起话来更是软弱无力。 “小姐,贵妃娘娘传了话,今夜谁也不能离开相府,小姐还是先跟奴婢回梨苑吧。”梦令拉着苏幕遮的袖子,话里带了恳求。 “要么你自己回去,要么你带我出去。” 苏幕遮甩开梦令的手,没有给梦令犹豫的时间,直接往前面走。 她一身破烂,却依旧掩不住一身凌厉的气势。 “小姐……” 梦令看着那单薄的背影,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和林清说的戒严不同,整个相府空落落的,连个下人都没有。 梦令推开后门,审视了一番才道,“小姐,从这里出去,就是大街,奴婢在这里守着,等你回来。” “不必等我了。”苏幕遮停了一下,又道,“今夜就当没有看见过我。” 拿到圣旨,她就去景王府,陆廷和林清,一个都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可……” 梦令还欲说什么,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 她看着苏幕遮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她的小姐,变了。 夜雨无声,街上同样的冷清,只有一些人家有灯笼,才能勉强的照亮一点黑暗。 雨滴落在伞面上,苏幕遮没有停留,朝着记忆里的路线行走,直奔苏府而去。 原本以为,苏府四处应该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苏幕遮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整条朱雀街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把苏府围得水泄不通。 时不时有一两句说话声传出来,立刻又被嘈杂的脚步声掩盖。 侍卫中间,立着一顶黄色的轿子,陆廷坐在轿子里,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搜,把大理寺少卿给朕叫过来!一定要把这放火的贼人查清楚!” 随着陆廷的骂声落下,脚步声四起,收拾残骸的收拾残骸,叫人的叫人。 雨夜里,众人有序的忙碌着。 “呵。” 苏幕遮冷笑,她并没有出去,只是站在墙后静静等着。 陆廷不会在这里等太久的,他能放火,能大张旗鼓的把人叫过来。 足以说明,他已经把苏府上下搜完了。 因为放火烧府,是他最后一步。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地有尖锐的声音传来,“摆驾回宫。” 黄色的轿子在雨夜里移动,一群匆匆而来的侍卫又匆匆离去。 等到人全部走了,苏幕遮才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走出来,她踏上楼梯,心中悲凉。 苏府面目全非,整个府邸全是燃烧后的黑色灰烬。 以往威严的府匾,一半挂在门上,另外一半已经不翼而飞了。 几个时辰前,苏府还是一片言笑晏晏,几个时辰后,苏府已然尸横遍野,一片荒芜。 苏幕遮扣上辅首衔环,还没用力,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她侧过头,迅速往旁边一避。 “嗙!” 银色的剑尖全部没入木门,只有后面白色的箭羽颤动着。 若是她晚一刻,估计已经没命了。 苏幕遮回头,正对上马背上高大的人影。 冷峻的眼,如锋的眉。 男人一身黑色的劲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的轮廓一半淹在黑暗里,另外一半被青面獠牙的面具遮挡,格外渗人。 陆子晋收了弓箭,语气不悲不喜,没有波澜。 “把人拿下。” 苏幕遮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四面的黑衣人落下,把她团团围住。 陆子晋慢条斯理的下马,朝苏幕遮走去,没有撑伞,亦没有侍从跟随。 斜风细雨,他每一步都淡然却又危险十足。 大援的战神,能震慑整个朝堂的景王,哪怕是不说话,也能让人吓得退避三舍。 “参加景王!”四周的黑衣人齐齐抱拳。 一群人中,因黑衣人的抱拳,苏幕遮成了最突兀的那位。 苏幕遮抬眸,对上陆子晋冷淡的眸眼,不过瞬息,她收敛心神,俯身行礼。 “皇……” “皇叔”字才发了不到半个音,苏幕遮想起自己如今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苏幕遮,不是大援的苏皇后,更不是同陆子晋一起长大的苏家二小姐。 陆子晋认不出她。 她现在是林湾,林相府的七小姐。 苏幕遮微微一笑,俯身行礼:“臣女参见景王。” 话落,苏幕遮就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 长剑落在她脖颈上,只要她一动,在几息间,就能有人取她性命。 “说,谁派你来的,本王兴许还能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陆子晋眉眼冷淡。 他虽常年不在京城,却熟知自己在京城的恶名。 若是哄小孩子,哪怕是勾魂的黑白无常,都比不过一句大人说一句:“摄政王来了。” 因为,他在战场上杀过的人,就是黑白无常都赶不上。 可面前的小姑娘,却格外的淡定,那一份淡定,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刻意装的,而是深藏于心的游刃有余。 苏幕遮低头,莞尔一笑,“臣 第五章 陆子晋威名远扬,权势滔天 苏幕遮心中是有打算的。 林清入宫,盛宠不衰,宫中早有流言蜚语,说林清惦记皇后之位。 皇后菀了,唯一得利之人,便是林清。 而她和陆子晋一起长大,虽说不是青梅竹马,也能算得上京城之中,唯一了解陆子晋之人。 陆子晋重情。 当年,她哥哥死于祯族之手,陆子晋闻之,率兵北上,追杀祯族三月有余,直到祯族递上降书。 即使如此,陆子晋仍然没有放过祯族的意思。 今夜,苏府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苏家上下七十口人死于非命。 陆子晋又怎么会放过纵火之人。 只是,她想着陆子晋去搜相府,她好溜进苏府去找圣旨,不曾想,陆子晋连她也要带上。 被迫跟上黑衣人的队伍,苏幕遮还计划着什么时候重回苏府,前面骑马的人已经慢了下来。 有人侧头同陆子晋说着什么,陆子晋回头看了一眼,又漠然的移开视线。 随后,一黑衣人道,“林七小姐,我先送你回府。” 深夜,雨已经小了起来。 苏幕遮听话的上马,回头那刻,陆子晋已经扬起了马鞭,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垂眸,把眼里深不见底的情绪藏住。 —— 相府 和离去时相比,此刻的相府,灯火通明。 黑衣人抓着苏幕遮,几个来回,就把人丢在了梨苑外面。 梨苑两个字,格外破旧。 因为下雨,地上被打落的了一地地的梨花,和苏府相差无几。 苏幕遮心中就闪过一缕不安的念头。 太亮了。 梨苑偏僻,林湾本就不受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破旧旧的,夜里怎么可能点这么多灯。 可是,看着旁边的黑衣人没有离去的迹象,苏幕遮还是理了理衣袖,坦然自若的走过去。 梨苑的门很破旧,苏幕遮轻轻一推,就是一阵重重的响声。 院子里立着的一群人也全都回过了头。 林清站在最前面,回眸那刻,更加无情。 苏幕遮目光一一扫过,在林清身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落到地上。 月凉如水。 梦令倒在地上,看不清是晕过去了,还是被打死了。 旁边躺着没有生机的水儿。 见人回来了,林清在贵妃椅上坐下,端着旁边刚刚泡好的雨前龙井,微呷一口。 “七妹妹,说说吧,刚刚去了哪里,本宫的贴身婢女水儿,为何死了。” 她本就提防着林湾,特意让自己的人把林湾押回去,谁知道,水儿一去未回。 等再找到的时候,已经彻底咽了气。 “林湾”不翼而飞,只抓住了看门的梦令。 原来是因为水儿死了。 苏幕遮凝神,微微一笑,游刃有余。 “大姐姐,从假山处出来,水儿姑娘便说要回去了,林七真的不知道水儿姑娘怎么就没了。” “啪!” 茶杯被重重磕在茶几上,林清伸着涂满丹蔻的手,指向水儿的头。 “没了?你可看清楚了,她是被活活砸死的。林湾,本宫念着同你的姐妹情谊,没有上报官府,你若是不实话实话,今日便去请家法来!” “那大姐姐当真是大阵仗了,为了一个奴婢,连家法都请出来了,大姐姐也别说了,今个就在这里把林七打死算了,也刚好叫景王府的人做个见证。” 苏幕遮的话轻飘飘的,却成功让一群人视线都看到了她身侧那个黑衣人身上。 苏幕遮才进来的时候,身边就跟了一个人。 可林清当时想的全是替水儿报仇,哪里会在意旁人。 此刻苏幕遮一提,她才想起来,然后,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了其中几个字。 景王府。 她脸上一凝,涂满鲜艳丹蔻的手不自然的收了回来。 林清脸上的笑依然得体,可指甲却深深陷进了手心。 苏幕遮这话的意思是,景王在旁边看着的。 今天她若是敢动一步,明天,景王就能找个由头杀了她。 若非是因为苏幕遮,她在后宫,早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谁不记得当年苏幕遮大婚之日,陆子晋添了十里嫁妆,风风光光送苏幕遮出阁。 苏幕遮归宁之日,陆子晋更是坐在苏府饭桌上,冷漠无情道。 “陆廷,苏幕遮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你若是负她,再娶旁人,哪怕日后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本王也照杀不误。” 陆子晋只宠苏幕遮一人,哪怕苏幕遮早已嫁作人妇。 两年前,如果不是因为陆子晋带兵北上,不在京城,只怕她还没抬进宫,就已经被退回相府了。 苏家大火,苏幕遮死了,环顾后宫,能获利的,只有她。 若是让景王知道,今夜她不在宫里,而是在相府,肯定就会怀疑到她头上。 陆子晋从来不理会什么天灾人祸,当年为了苏幕遮的哥哥,追杀祯族三月有余。草原上,刚发的嫩芽都被血河染成了红色。 如今为了苏幕遮,说不定会迁怒到她的身上。 到时候……林清心中一凝。 苏幕遮淡淡一笑,继续道,“在上京城,除了镇府司,哪家的人敢一身黑衣,大姐姐,你在皇宫多年,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景王陆子晋威名远扬,权势滔天。 苏幕遮心里清楚,提起“摄政王”三个字,能吓到的,绝对不止三岁小孩。 别说是是他的手下,就是他怀里的剑,都足以震慑林清。 “你这是什么话。” 林清勉强的扬起一抹笑容,侧头去看那个黑衣人。 上下打量一番,她心中更冷。 的确是镇府司的人,也的确是景王府的人。 她回头,笑意更加灿烂,“七妹妹,姐姐不过是因为身边丫鬟没了,一时气极了说错话了。” 说完,林清话音一转,看向那个黑衣人道。 “不知公子深夜来相府,有何指教?” 贵妃娘娘问话,黑衣人没再沉默,直接拿出腰间玉佩。 “传景王口谕,相府林清,温婉贤淑,赐,守皇陵三月,以贞孝道。” 守皇陵? 林清心中一个咯噔,跌坐在了贵妃椅上。 看来,哪怕是景王不知道她今夜回了相府,也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没关系,她是贵妃,景王就是把她 第六章 以后,她就是林湾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苏幕遮才微松了一口气。 月色凉薄,她心静如水。 缓步走到梦令身侧,苏幕遮弯身,抬起梦令的手腕把脉。 片刻后,她松开手,把梦令搀扶起来,往里间走。 刚刚跨过门槛,苏幕遮就闻见了浓浓的霉味,应该是因为近日下大雨,屋子进了水,物件都受了潮。 闺房里,立了根只有半截蜡油的蜡烛,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堪堪能视物。 里间比外面院子还要破旧,雕花垂幔虽然是上好的料子,却不知道用过多久了,失去了原来的光泽。 床上的被褥被胡乱揉成了一团,如豆腐渣一样。 苏幕遮环顾一眼,也懒得去计较那是小姐的床榻还是丫鬟的床榻,直接把人往上面放。 她学过一点医术,虽然无法判断疑难杂症,但简单的小病,不是问题。 梦令没有什么大事,晕倒是因为受了寒,加上长期未进食,营养不良。 看这个样子,相府的林七小姐,过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落魄一些。 如今,陆子晋把守着苏府,短时间内,她拿不到圣旨。 既然如此,她还是要先在相府蛰伏下来。 林清最大的靠山,陆廷最大的助力皆是相府。 只要林相府没了,圣旨现世,再也没有人能保住陆廷。 苏幕遮撑着额头,脑海里,关于“林湾”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她想的正出神,冷不丁的,床榻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哽咽。 苏幕遮回神,想起那个丫头,起身过去。 “小,小姐。” 梦令强撑着坐起来,看清自己在床上之后,急忙下床。 “先躺着吧。” 苏幕遮声音有些哑,却依然藏不住她话里的气势。 “小姐,这是你的床,奴婢不能躺着。”梦令坚持下床。 苏幕遮本想过去扶一把,想起梦令的话,又停了下来。 那个奴婢,把尊卑看的极重。 她若是扶了一把,想必梦令会更加惶恐。 苏幕遮没什么动作,梦令倒是安心了下来,她拿着旁边细针挑着蜡烛灯芯。 灯光一明一暗,梦令小声道, “小姐,奴婢知道您是出府去找皇后娘娘,可……” 梦令话没说完,苏幕遮已经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梦令的嘴。 细雨打在瓦片上,苏幕遮警觉的抬头。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放大。 梦令瞪大了眼,茫然的看着苏幕遮。 苏幕遮手指抵着唇,用眼神示意着梦令噤声。 屋顶上,黑衣人附耳听着,房间里却没了动静。 远处,又是一两声响动,他起身,沿着屋脊疾跑离开。 没再听见动静,苏幕遮微松了开了手。 梦令这才小心翼翼问,“小姐,是有人偷听吗?” “没有,只是你说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你一提,我头就疼。” “那老夫人呢,小姐,你的祖母,还记得吗?”梦令急忙追问。 苏幕遮摇头。 “这可怎么办。”梦令心里怕的不行,急忙去帮苏幕遮按着额头,一边按一边问:“现在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苏幕遮还是那句原话。 梦令彻底慌了,泪水哗啦啦从脸颊上流下来。 “没事。”苏幕遮摇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梦令,安抚道:“你说给我听就好。” “这……” “这没什么。”苏幕遮接过梦令的话,语气温和,“左右你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对我知根知底,你同我说道说道,便行了。” “那小姐,你想知道什么?”梦令心里打鼓。 苏幕遮笑容徐徐,“也没什么,就是听你刚刚说老夫人,我的祖母,她对我很好吗?” 苏幕遮不提还好,一提,梦令眼里的泪就挂不住了。 “老夫人是最疼爱小姐的,小姐就是忘了老爷和夫人,也不能忘了老老夫人。” 梦令看着苏幕遮,咬牙道,“小姐,你在忍忍,等老夫人回来了,就没人欺负小姐了,到时候,小姐不仅能看病,还能去学堂。” 苏幕遮淡笑,并未说什么,继续问,“那我的衣裳首饰都放在哪里的?” “奴婢小心用匣子藏起来的,小姐你等等,奴婢去取。” 听见苏幕遮说首饰衣裳,梦令终是松了一口气。 以前的小姐就爱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只不过怕被院子里嬷嬷抢了,才整日穿着破旧衣裳。 幸好,小姐只是记不得事,喜好是没变的。 梦令小跑着去拿首饰,不过几息,苏幕遮就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起身看过去,梦令跌坐在地上,捧着空空如也的盒子,眼神呆滞。 里面的东西已经没了。 苏幕遮明白,那里面装着的,肯定是梦令之前说的首饰一类的玩意。 应该也是整个梨苑,最值钱的东西。 梦令呆了许久,才捧着盒子道,“小姐,都没了,肯定是被偷了,小姐,都是梦令的错,是梦令没有看好这些东西,才让人给偷了去。” “行了。” 瞅着梦令又要哭,苏幕遮淡声道,“东西没了就没了,不过是身外之物。” “可是五姨娘留给你的,说以后添嫁妆里的翠镯子也没了。” “嫁人的事,还早呢。”苏幕遮把梦令拉起来,瘦弱的身体格外挺拔。 “只有命还在,一切都能讨的回来。” “小姐。” 梦令懵了,她听不懂苏幕遮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苏幕遮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回头,慢慢走到铜镜面前坐下。 微弱的灯光里,铜镜中的少女面黄肌瘦,像一根黄豆芽一样,发育不全。 不过,模样还是不错的,或许是因为消瘦,多出了几分柔弱,眼神也是怯怯的,充满了怜意。 苏幕遮抚着这张脸,而后触电一样的松开。 她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疤,血一点点的流下,流满了整张脸。 泪水毫无预料的爬满脸颊,想起什么,苏幕遮垂眸,把脸上泪水擦去。 她不能落泪,她要坚强。 刚刚屋顶上有人偷听,她才让梦令停了下来,然后说些其他的。 按梦令说的,“林湾”是要出府去找她,那为什么又会被林金莲抓住扔 第七章 总会好起来的 清晨,连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春风送来了点梨花的香气。 床榻上,林湾的眉心紧蹙,不安的动着。 四处都是血,漫天都是火,所有人都在哀嚎着,尖叫着。 陆廷站在最外面,一剑插.进她心口。 林湾猛然睁开眼。 房梁上,水滴一滴滴落下来,没入破旧的床幔的深处。 梦令正拿湿帕子搭在林湾额上,见林湾睁眼,不由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林湾撑着手坐起来,手帕从额头上落下来,掉在她手心上。 她环顾一眼,四周的场景格外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 最后,她视线定格在梦令脸上。 林湾问:“你是梦令?” “对啊,小姐,你不会连昨天的事也忘了吧?”梦令一急,忙去探林湾的额头,手背一片滚烫。 她顿时有些慌了,“怎么这烧还没退,再烧下去,可真记不住事了,小姐,奴婢现在就去夫人院子里,求她请大夫来。” “我没事。”林湾握住梦令的手,微微一笑,“只是才睡醒,有些分不真切。” 林湾垂眸,努力把话里的冷意压住。 “可是就这么烧下去也不行啊。”梦令手足无措。 “没事的,你扶我起来,我想去院子里看看。” 林湾伸手,示意梦令过来扶她。 “林湾”身子骨本来就弱,吃的东西估计也少,营养不良,昨天被林金莲丢进湖里泡了一遭,后面又冒雨去了苏府。 不发烧才奇怪。 梦令眼睛通红,还是依言去扶林湾。 “小姐,都是奴婢不争气,守不住那些首饰,小姐生病了,也没钱去请大夫。” 想起昨天晚上空空如也的匣子,梦令眼里的泪,已经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总会好起来的。”林湾微微一笑。 “对。”梦令点头,跟着道,“等老夫人回来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雨已经停了,林湾四处看着,直接往梨树下面的石桌走。 她脑子昏昏沉沉,身上也没力气,走几步路就要停一下喘气,索性距离不长,走几步就到了。 在石椅上坐下,冷风一吹,林湾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 她手指着梨树下的麦冬,开口道,“那个草药,你去摘一些,用沸水煮。” 听得林湾的话,梦令把刚刚拿出来的披风给林湾披上,就去摘那个麦冬。 等梦令摘了过来,林湾又把其中一些杂草去掉,才给梦令,一边嘱咐道,“一定要亲手煮,不能交旁人手。” 林清走了,可林金莲还在府中。 昨夜林金莲一心害死她,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招等着她。 如果不是身上没力气,煮药的事,她都不想让梦令去。 她不能死,她必须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奴婢明白。” 梦令说完,把林湾搀回里间,才捧着药出去。 梨苑没有厨房,没有药炉。 她只能去其他院子的小厨房煮药。 林湾倒在床上,厚重的被子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抬头,看着房梁,耐心等梦令回来。 只是,没等到梦令回来,林湾就先听见了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 “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话音落,一个妇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堆着满身的肥肉乱颤。 林湾抬眸看过去。 来的人她不认识,不过看那个衣裳的面料,还有她脸上恶狠狠的神情,想来应该是某个院子的掌事嬷嬷。 林湾目光下移,妇人手上带着一个翠色的镯子,走起路来叮咚响着,玉料看着不好,却也顶的过寻常人家一个月开销了。 莫非,梦令昨天晚上说的翠镯子,就是这个镯子? 如果是,那面前这个人,肯定是经常来梨苑偷东西的。 想到这里,林湾目光冷了下来。 敢肆无忌惮的从梨苑拿东西,应该也没少欺负林湾。 既然如此,她到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刁奴,居然作威作福到主子头上。 不等林湾开头,妇人已经先一步道。 “看什么看?梦令那个死丫头呢?怎么还不去端饭,都快饿死老娘了,看她回来,老娘怎么收拾她!” 妇人气势汹汹的说着,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说完那刻,她更是一手重重拍在桌上,燃了半截的蜡烛歪歪倒倒,最终倒在了桌上。 林湾看过去,漫不经心的道,“我的奴婢,给你端饭?嬷嬷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脸上和和气气的笑容顿失。 林湾慢慢坐起来,后背靠在床上,冷眼看着那妇人。 “哟,怎么着,七小姐这生病了,还把底气给病出来了?老娘告诉你,在梨苑,老娘才是主子,要不是看你还姓林,每月有月钱,死了也不好收拾,老娘早把你打死了!” 齐嬷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懒得去看林湾,呷了一口茶水,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泡的是什么茶,老娘两天不在院子里,那丫头莫非还想反了不成!” “我看想反了的人,是你吧。” 林湾直了直身,气势顿出。 如果是别的院子的嬷嬷,她还不好教训。 可这泼妇是梨苑的。 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面前这人,在她的头上撒野。 齐嬷嬷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林湾。 以前林湾听见这些,最多就是低头委屈的落泪。 别说反驳,就是多出一口气,都是怕的。 今个倒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齐嬷嬷放下茶杯,眼睛骨碌转了两圈,打量着林湾。 不过片刻,想起什么,她心里的疑惑又散的干干净净。 就是林湾不一样了,又能怎么样? 相府的一个庶出小姐,生母早就死了,无依无靠。 没人疼没人爱,死了也不会有人搭理。 除了任她拿捏,还能干什么? 上天吗? 真是笑话! 齐嬷嬷脸上俱意顿收,一手叉着比水桶还要粗的腰,一手指着林湾骂: “贱蹄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老娘告诉你,也就是我心地好,给你留了口吃的,换成了旁人,早就把你饿死了!” “原来我能活到今天,还要多谢嬷嬷才是。” 林湾说完,掀开被子起身,虽然四肢依然无力,可 第八章 林湾,你是故意的! 齐嬷嬷眼里一冷,目光阴狠起来。 林湾这是在变着法的,说她忤逆犯上,一个奴婢爬到主子头上。 林湾再不济,也是林相府的小姐,是当今祺贵妃的妹妹。 哪怕是相府里没有注意林湾,林清也不待见林湾,可人前人后的面子,林清肯定是要做到位的。 林湾谢她养育之恩,还谢到祺贵妃面前,那不明摆着说:咱们一家的小姐,都该谢谢她,谢谢她的养育之恩。 那时候,怕是她就十张嘴巴都说不清。 “还以为嬷嬷听不懂呢。”林湾淡笑,在椅子上坐下。 她个子小,身量不足,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弱不禁风,可坐在那里,却如千军万马,气势磅礴。 “呵,贱蹄子,你给老娘等着,等贵妃娘娘走了,我看这相府,谁给你撑腰!” 齐嬷嬷忍不住“淬”了一口口水。 “我是小姐,你是奴婢,你以下犯上,我教训你,这是尊卑,何来替我撑腰一说?” 更何况,林清巴不得她昨夜就死了。 这府中,真心实意的想她死的,估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林湾伸手,看着齐嬷嬷手腕上的翠镯子,话音冷淡。 “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来取?” 听到林湾的话,齐嬷嬷警觉的护着自己的手腕,退后一步。 她横眉竖眼的看着林溪,话音尖锐。 “七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镯子是老娘的传家宝,后面可是要传给我儿媳妇的,你莫不是想抢了她?” “我又没说是那个镯子,你心虚什么?”林湾笑着反问。 “你……”齐嬷嬷哑口无言。 林湾那个贱蹄子真的是变了。 以前她拿了林湾的东西,就是晃到林湾面前,林湾都是敢怒不敢言。 今天却追着不放,一定要她拿出来。 莫非真的像其他院里说的,林湾魔怔了。 “这世上,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偷或抢,都是不长久的,嬷嬷,相府是大户人家,当年我姨娘进来的时候,陪嫁的嫁妆定然也是登记在册的,这少了一两件的,你说是被夫人扣了,还是哪个不省心的奴仆给偷了。” “七小姐,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镯子本就是老娘的传家宝,你胡诌是你姨娘的嫁妆,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齐嬷嬷说完,想起一件事,又开口道,“七小姐,你的东西一贯都是梦令那死丫头在看管,如果还缺什么,小姐不妨告诉老娘,老娘一并禀到夫人那里,叫她严查。” “呵呵。” 林湾听出齐嬷嬷话里的意思,不由笑了。 果然啊,如果不是滑不溜揪的性格,这齐嬷嬷如何在梨苑放肆这么久。 “小姐可要仔细想想,五姨娘的陪嫁物什到底丢了哪些。” 齐嬷嬷继续威胁着。 她就不信了,林湾那贱蹄子就梦令一个丫头。 林湾舍得把梦令送出去。 要么假装不知道,要么让梦令离开相府。 齐嬷嬷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 简直就是反败为胜,不仅呛到了林湾,还能处理了梦令那个死丫头。 窗外的风呼啸的着吹过。 林湾耳尖动了动,听出了风声中不一样的东西。 她莞尔一笑,“这院子外面的贼,怎么比得过院子里面的贼。” 林湾起身,破旧的裙子在地上拖着,虽不华丽,却也摇曳生姿。 “嬷嬷,姨娘待我极好,她陪嫁的镯子,我怎么可能认错?” 想起昨夜梦令说的,林湾顿了顿,又道,“还有,这是姨娘留给我出嫁的嫁妆,嬷嬷占为己有,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你个贱蹄子,你什么意思?这是老娘的传家宝,你若是不信,等梦令回来,咱们一起去见夫人去,请她评评理!” 齐嬷嬷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反正她咬死这镯子是她自己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更何况,她本就是林夫人出嫁时带过来的丫头,林夫人这么多年对林湾不管不顾,任林湾在梨苑自生自灭,足以说明,林夫人看不上林湾。 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的事,她不信,林夫人不帮着她。 “行啊,等梦令回来,咱们不如就去娘亲面前评评理,顺便说说这养育之恩。” 林湾抚了抚自己脸颊旁边的长发语气悠然。 又是之前那件事,齐嬷嬷心里打着鼓。 镯子的事,林夫人肯定会帮衬着她。 可她先前大言不惭的说给林湾“留了一口吃的”,这不是直接说林夫人克扣庶女的月钱吗? 更何况,林夫人给梨苑的月钱,可一个月都没少过。 只不过是进了她口袋里。 这种事,旁人心知肚明不会明说,可要是敞开了说…… 齐嬷嬷心中一惊,急忙道,“你想见夫人就见夫人?想得美!” 齐嬷嬷放了袖子下来,“哼”了一声。 “贱蹄子,老娘告诉你,梨苑当家做主的人是我,老娘要是不点头,这院子里,别说你,就是一条狗一只苍蝇,都出不去……” “混账东西!” 急促的男声打断了齐嬷嬷的话。 齐嬷嬷一愣,想着出去看看是谁来了,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林昌卫身后跟着一群人,他手一挥,直接道,“来人,把这个贱婆子给我拉下去发卖了!” 人来了,林湾微微一笑,退后了些。 她还以为得再多说几句,林昌卫才会进来,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 齐嬷嬷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着前面领头的人,又看了一眼林湾,尖声叫道,“林湾,你是故意的!” “嬷嬷,我不过是想拿回我姨娘的镯子罢了,何来故意一说?” 林湾微微笑着。 她其实就是故意的,若不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不会抛出日后陪嫁嫁妆这几个字。 毕竟惹急了齐嬷嬷,按她现在发烧的状态,估计不能杀了齐嬷嬷。 她的命,金贵着呢。 若不能一击致命,那她宁愿蛰伏起来。 “贱.人!” 听得林湾的话,齐嬷嬷脸上一赤。 齐嬷嬷甩开抓她手腕的人,抄起桌上刚刚倒茶的茶杯,朝林湾扑去。 她在府里多年,今天居然栽倒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发卖出府还不 第九章 到还真的是,父慈子爱 齐嬷嬷的手还高高举着,动作却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的喉咙下传出阵阵呜咽,瞳孔骤然收缩,又涣散开来,肥硕的身躯,直愣愣地往后倒去。 翠镯子磕在地上,碎成了几段。 林湾惊魂未定,堪堪扶着椅子起身。 血一点点从齐嬷嬷后背漫出来,陆子晋慢条斯理的收起匕首的鞘。 半边面具旁边,神情冷淡。 “搜。” 陆子晋一声令下,黑衣人利落有序的从外面院子进来。 林湾站直了身,屈膝行礼,“臣女见过景王。” 陆子晋点了点头,示意林湾起身。 在他身后,一个黑衣人走出来,人把齐嬷嬷翻了个身,取出匕首。 林湾微微侧身,往后退了一点。 果然,陆子晋来了,昨夜不知道陆子晋收了什么消息,匆忙离开。 但是,今日过来搜查相府,足以说明,陆子晋已经盯上林清了。 是件好事。 林湾淡淡的掀唇,想起什么,又把唇角压下来。 可她速度虽快,却没逃过一直看着她的陆子晋。 匕首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 陆子晋丢了手帕,开口道: “林七,本王自进来开始,似乎还不曾听见,你叫一声父亲。” 父亲? 林湾跟着看向林昌卫,大援的丞相,也是“林湾”的父亲。 可是,林清害的她家破人亡,苏府灭门,想来和林相府也脱不了干系。 先前虚情假意叫了林夫人一声娘亲,如今,她怎么可以认贼作父? 林湾垂眸,再抬起时,眼里已然是一片赤诚的笑意。 “原是父亲来了,林七昨日落了水,可能是烧糊涂了,醒来便不记得事了。” 林湾话里话外全是得体。 “不知父亲来了,林七有失远迎,还请父亲恕罪。” 林湾说着,就要俯身行礼,还没蹲下去,身子就不停晃着,眼瞅着就要倒下去。 林昌卫双手负于身后,见状微微皱眉道:“身子不好,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林湾微微笑着,站直了身,没再说话。 “到还真的是,父慈子爱。”陆子晋笑了声,眼里的寒气却无声聚拢着。 说完,他转身道,“叫景王府的御医来,给林七看看。” 这话,就是不相信林湾是生病了,记不住事。 林昌卫眼睛微微一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立刻又恢复如常,嘴角多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景王,小女粗鄙,登不得台面,何必麻烦御医呢?更何况,如今也搜的差不多了,既然一无所获,不如先移步前厅喝口茶?” “就是因为破旧,才该搜的更仔细,本王瞧着,梨苑是最破旧的,也是最奇怪的,不是吗?” 笑意并不达眼底,陆子晋回头看着林昌卫,似乎要把林昌卫那眼中的神色看个清楚明白。 “本王听说,昨夜相府花园里闹鬼,林清的贴身侍女也死了,本王向来不信这牛鬼蛇神,便也一起看看,免得冲撞了相府的小姐。” 林昌卫的老脸上,笑容缓缓凝住了。 陆子晋这话的意思,哪是过来搜查,摆明了就是要找个由头来惩治相府。 更何况,花园那处…… 林昌卫眼睛微眯,笑声拒绝道,“家事便不麻烦景王费心了。” “不麻烦。” “可……” “御医到了吗?”陆子晋打断了林昌卫的话。 林昌卫见此,漫不经心地朝门口扫了一眼。 身后的管家会意,悄声离开。 第二次催促,传话的人一个比一个快。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挎着药娄从外面进来。 林湾被引到外面的石桌上。 老人放好了脉枕,抬头道,“林小姐,请将手放上来。” 林湾依言,手腕落上去,又是一块白丝巾隔着,老人这才闭眼把脉。 林湾歪头,里间里,陆子晋已经自己动手了。 床,被褥,茶几。 就是衣服,都要去翻一遭。 林溪看着立在桌上的蜡烛,灯芯已经快没了,只留了一个小杵在上面。 陆子晋拿起了蜡烛,火折子一开,蜡烛灯芯燃了起来。 微弱的光照耀着,蜡油沿着蜡烛滴下来,落在他手上,他似乎浑然未觉。 林湾屏气凝神,就想着陆子晋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时候,面前老者开口问道。 “林小姐,近日可有心悸,手脚无力等症状?” 林湾回神,跟着点头,“昨夜落水,起来后有心悸和无力,之前不知道。” “那是否经常做噩梦?” “昨夜做了。”林湾耐心答着。 “好了,老夫拟一副方子,按着这个吃一个疗程,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老人没有多说,林湾却是听明白了。 的确是失忆了,这个失忆,能不能想起来,还要看后面治疗的如何。 见外面结束,陆子晋放下蜡烛,走出来问。 “林七如何?” “回王爷,林小姐确实是失忆,老夫已经开了方子,可能有所帮助。” “辛苦了。”陆子晋冷淡颔首。 老者微微一笑,提着药篓子离开。 屋子里,几个黑衣人已经搜完了,出来汇报情况。 梦令拿湿帕子垫着药碗,垮门槛那刻,她道,“小姐,药煮好了,是放在里……” 梦令话没说完,看着一院子的人,急忙退到了一边,把手里的药碗放下,惶恐的低头。 林湾看了一眼,默着没说话。 麦冬草的味道散开,就欲离开的陆子晋扫了一眼,突然问道:“煮的麦冬?” “对,小姐说这样能退热。”梦令颤巍巍的答着。 陆子晋没再说话,走到梨苑门口的时候,他回身道。 “林七,本王打坏了你的陪嫁镯子,日后你若出嫁,记得来同本王讨一个。” 黑衣人退出小院,林昌卫看着旁边瘦弱的林湾,眸里略过一抹精光。 整个大援,林湾是第二个让陆子晋说出那番话的人。 林湾如今身子不好,去花园处一站,若是晕倒了或是跌进湖里了,陆子晋肯定会先救人。 届时,不仅能转移陆子晋的视线,还能让林湾同陆子晋多亲近亲近。 相府已经有一个祺贵妃了,若是再出一个景王妃,那整个大援,谁还敢说他 第十章 也算是有个寄托 林湾轻咳了一声,身子虚晃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柔弱的倒下去。 “父亲见谅,林七身子不适,恐不能相伴。” 呵,林昌卫这个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她难道看不出来? 无非就是,听见陆子晋先前说的那句话,起了心思。 大援男女之防极重,别说一起去花园假山处,就是带着面纱同男子出门,都会被传成私相授受。 曾经,林昌卫便是借此留在了京城。 如今还想故技重施,让她和陆子晋捆绑上。 林昌卫眼里掠过一抹精光,笑道,“这有什么,刚刚大夫也把过脉了,并无大事,景王可是摄政王,你若不去,恐失了礼数。” “礼数?”林湾轻呵了一声,笑意渐浓。 “父亲,景王是来相府搜查证据的,可不是来看花赏月的。其次,娘亲,四姐姐都没有出面,让林七这个庶女去接待,这才是失了礼数吧?” 林湾说着,后背习惯性的停止了,威严的气势顿出。 “再者,景王昨夜下了口谕,名为赏赐,实际是刁难,今日林七若过去,莫不是让旁人觉得,相府姐妹之间,情谊淡薄?” 听到林湾的话,林昌卫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不知怎的,林湾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他心惊和恐惧。 而且,林湾说的,的确也是一个问题。 林夫人云以寒,嫡女四小姐林金莲都没有出面,反而让林湾,一个庶出的小姐去。 不说别人,若是他这样,都会觉得被怠慢了。 何况,那是景王。 算着时间,管家现在应该也处理好了,林湾这枚棋子,留着以后再用,似乎也不迟。 一番思忖后,林昌卫才道,“既如此,那便好好养着吧,改日叫你母亲来看看你,这院子的物什,也的确该换一换了。” “林七谢父亲关心。” 林湾微伏身,再抬起时,林昌卫已经跨着门槛出去了。 旁边,梦令这才递了药碗过来,小声道,“小姐,药煮好了。” 林湾接过药碗,碗底黑乎乎的一片,散发着浓烈的麦冬气味。 她最怕喝药,总觉得喝药苦。 以往若是生病了,也是能拖就拖,绝对不看大夫。拖不过去了,便叫人先备好蜜饯,这才喝药。 可是如今…… 林湾紧皱着眉头,抬起药碗,一口把梦令熬的药喝完。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林湾伸手,下意识的要去取蜜饯,不过片刻,又停了下来。 她已经不是苏幕遮了,没有人担心她吃药会苦,更不会有人给她备好蜜饯果子。 看着林湾伸手,又缩了回去,梦令不由问,“小姐,你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没有。” 林湾淡淡一笑,把碗递给梦令,这才问,“先前景王问你什么了?” “景王?” 梦令拿着药碗里手突然握紧了,紧张问道,“他,他,他,他什么时候来了?” 林湾淡看了一眼。 梦令应该是一直在相府的,陆子晋常年征战,不在京城。 大概梦令只听说了陆子晋的“恶名”,却不曾见过陆子晋本人。 思及此,林湾道:“就是刚刚那个男人。” “他就是景王?”梦令声音突然提高了,然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说景王生的凶神恶煞吗?比那索命的黑白无常还要吓人,怎么是……” 林湾已经不想再听了。 京城里,陆子晋的凶名似乎是从她入宫后便传了出来。 有人说,陆子晋的府邸,常年怨气冲天,都是他在战场上杀的人,阴魂不散。 更有人说,陆子晋因为杀人太多,遭了报应,烂了脸,这才一直以面具视人。 或许,是因为陆子晋离开京城太久了,都忘了那面具下,是怎样一番俊颜。 屋里依旧破烂,林湾把桌上的蜡烛收了起来。 先前陆子晋用火折子点过,化了一点点,灯芯却并没有被烧尽。 梦令进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直接跌在了地上。 “小姐,这,这是死人了吗?” 地上血迹很浓,空气里也都是一股血腥味。 之前齐嬷嬷死了,陆子晋的人把尸体抬走了,却没处理地上的血迹。 屋顶的瓦片漏着点细碎的光进来。 林湾抬了抬眸,开口道,“刚刚院子里一个嬷嬷,冲撞了父亲,被打死了。” “啊?” 梦令脸色惨白,哆嗦的问,“不会是齐嬷嬷吧?” “应该是吧。” 林湾并没有多在意,她把蜡烛拿起来,开口道,“就这么一根蜡烛了,好好放着。” 梦令腿软,颤着身子挪过去,把蜡烛接了过去。 林湾抬头,看着那一处漏光的瓦片,漫不经心道,“梦令,取帕子来,这地上的血,再不擦干净,怕是洗不掉了。” 屋檐上,黑衣人心中一紧。 少女的眼里不带任何感情,瞳孔也是干净澄澈。 可是那句话里的意思,却又充满了威胁之意。 走? 还是不走? 黑衣人再次看下去,少女弯身擦着地上的血迹。 蜡烛好好的杵在了桌面上。 林湾听得动静,笑了声,没有说话。 梦令看着碎成几截的翠镯子,心里的害怕被难受冲散。 “小姐,这是姨娘留给你的嫁妆,就这么被打碎了,五姨娘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心疼的。”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物而已,人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事。” 林湾把镯子一块块的捡起来,用手帕包着,递给梦令。 “埋在梨树下面吧,也算是有个寄托。” 梦令红着眼接过去,闷闷不乐的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林湾起身,看着外面正在专心挖土的梦令,拿起蜡烛,扳开。 一张油皮纸被包裹在灯芯里。 林湾抬眸,确认四处无人后,才小心展开。 油皮纸上没有什么东西,正面只有一个像图腾一样的画,背面什么也没有。 林湾看着那个图腾,一股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可等她细细去想的时候,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 想不出来,林湾起身把蜡烛又截了回去,断了的灯芯已经接不上了。 她一抬眸,把蜡烛刮到在地上。 不管那 第十一章 镇府司又出来杀人了! 林相府原是前丞相丰家的府邸,丰家被抄家后,府邸便赏给了林昌卫。 因此,府内装饰,大多沿用丰家最初的设计。 外院用粉墙环了一圈,里面亭台楼阁玲珑精致,雕花水廊清秀艳丽。 连下了几日的雨,院子里植物都被洗过了一遍,苍翠欲滴,更显生机勃勃。 只是,鸟语花香,依然掩盖不了花园里的血迹。 陆子晋从假山处绕进花园,瞥见地上还没处理完的血迹,抬步离开。 昨夜下了大雨,观景湖的水位涨了不少,湖旁湿地上,全是错乱的脚印。 “刚刚有人来过?” 陆子晋回头,冷淡的眼神看着林昌卫,似乎是要一眼把林昌卫看穿。 “这应该是昨夜闹鬼时踩的。”林昌卫抚平袖口处的褶皱,继续道:“这花园每天都会有奴仆来来往往,或是送茶食,或是来修剪花草,臣也不太清楚。” “是吗?”陆子晋淡笑,青面獠牙面具反射着冰冷的光。 “回王爷,因着昨夜下雨,四小姐说手帕丢了,早上派人寻了一番,应该是这样才落下的。” 管家跟着走过来,抱拳回话。 见管家来了,林昌卫脸上笑意更甚,眼底的精光被他遮掩干净,只留了一副坦坦荡荡。 “既然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查的了。” 陆子晋挥了挥手,四面的黑衣人有序退开。 路过林昌卫那刻,陆子晋道:“叨扰了。” 林昌卫哪敢应下,当即抱拳,“臣恭送景王。” 见着陆子晋走了,管家松了口气,附在林昌卫耳边道,“老爷,尸体已经处理好了,韦家还有一个儿子没有抓住,不过四处都递了消息,估计也快找到了。” “不急,先把府里的事处理好,昨夜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没有,一切妥当。” “那便好。”林昌卫扶了扶自己的胡须,要走的那刻,他又停了下来。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昨夜清儿身边的丫头死了,你去挑个机灵的送去,另外,加强府里的巡逻,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 “这是……”管家不解。 林昌卫四处环顾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当真以为陆子晋手下只有一个镇府司?他最得意的干将,是司云司雨,这两日,你可见到那两兄弟了?” “不曾。”管家摇头,心里突然后怕了起来。 司云司雨是一直贴身保护陆子晋的,比起陆子晋,司云司雨的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特别是司云,那可是战场上臭名昭着的刽子手。 “别的不说,那司云可是从苏家出来的,若是知道苏府灭门有蹊跷,怕是不会这么轻易了了。” 林昌卫眼底掠过一抹寒光,冷的渗人,“不过,这事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到底。” “呵——” 层层树叶背后,少年坐在树干上,冷眼看着下面的两个人,而后又淡漠的合上了眼。 —— 陆子晋刚刚坐上马车,一黑衣人便掠了上来,抱拳回话。 “王爷,林湾并不知道蜡烛的异常,已经收起来了,不过,林湾好像会武功,似乎知道我在监视她。” “哦?” 陆子晋抬了抬眸,平静的眼里突然有了点异色。 “她说什么了?” 黑衣人回想了一番,开口道:“地上的血,再不擦干净,怕是洗不掉了。” “擦不掉,再杀一人不就行了。” 陆子晋摸出腰间的匕首,正是杀了齐嬷嬷的那把。 “把这个给林湾送过去。” “诺。” 黑衣人双手接过,就要离去那刻,又听得身后之人问。 “昨夜另外一个人,可查出来了?” 从苏府离开后,林湾身边跟了一个人他的人,暗处也留了一个人,注意着林湾的一举一动。 他可不相信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有这么大的勇气深夜独自出门。 更奇怪的是,林湾不怕他。 只是,林湾回到院子里不久,又来了另外一波人。 镇府司的人只能撤走,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林湾是友,非敌。 “没有。”黑衣人摇头。 “那先放着,既然他们也在监视林湾,定然会露出破绽。” 陆子晋顿了顿,又道:“司云到了吗?” “司云少爷已经潜进相府了。” 听得这句话,陆子晋脸上的冷意渐缓,“去吧。” “诺。” 黑衣人离开,马车的车轱辘这才缓缓转动起来。 马车沿着朱雀街一直走着,路上的百姓,无一不是退避三舍。 昨夜,苏家灭门,皇上陆廷刚回了皇宫,陆子晋的镇府司便接手了苏府。 大理寺少卿冒雨等了一夜,都没听见景王传话。 直到上早朝的时候,才有人道,昨夜陆子晋下了口谕。 后宫妃嫔,全部遣去皇陵,尽孝三个月。 就连祺贵妃林清,都没躲掉。 大理寺少卿被革职,武候铺的官员更是上上下下,全部入狱。 只因苏府走水了,没有第一时间去灭火。 这种责罚,这种蔑视皇威的事情,只有陆子晋才能做出来。 陆子晋掀开车帘,对四周恐惧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看着苏府的牌匾,眼里冰冷一片。 见马车走远了,才有人小声道。 “这是才从林相府出来吧?我猜着这个天杀的,下一步肯定要去搜皇宫。” “大援有此摄政王,当真是灾难啊,仗着自己身上的战功,无所不用其极!” “可不是,前几年摄政王出征,京城里一片风平浪静,自从前几日班师回朝,京城里哪天太平了?” 听得妇人这句话,旁边说话的人声音又压低了些。 “街口卖猪肉那家的女儿,难不成还没找到?” “若是被偷进了景王府,便是天王老子也找不到!” “景王看着也不像这种人啊。” “这种事可说不准哩,那卖猪肉那家女儿,生的白白净净,水灵水灵的,你再看看那个景王,整天带着个阴森森的面具,指不定奇丑无比,而且,他还没娶妻!” “你这一说,前面卖面那家女儿,早上见了景王府的马车,晚上人就没了,不会也是被掳到……” 妇人话没说完,一个黑衣 第十二章 七小姐记性就是好 午后刚过,太阳正大。 连续躺了两日,林湾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力气了,便起身去外面晒太阳。 梨花簌簌的落下,把整个院子都铺成一片雪白。 她握着匕首,看向皇宫的方向。 苏家一案,在这两日彻底落下帷幕。 朝廷没有查到火因,便只能问武候铺的责。 第二日,武候铺当值的人全部革职,不当值的也没有逃脱,全都进了镇府司。 陆廷闭朝五日,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绫,便是林湾,也换上了一身白衣。 梦令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湾撑着额头,坐在石椅上,脸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格外的沉静,尤如汪洋大海,波澜不惊。 “小姐。”梦令放缓了脚步,轻声叫着。 若是平时,她定然不会打扰林湾,可是今天不一样,院子外面有人等着。 “嗯?”林湾回头。 “夫人院子里的吉祥姐姐来了,在外面候着。” 怕林湾不知道,梦令又解释了一句,“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林湾了然,她垂眸,把匕首藏在袖子里,轻声道:“叫进来吧。” 这个匕首,是那天莫名出现在她桌子上的。 与此同时,那根蜡烛也被拿走了,梦令为此,还伤心了半日。 林湾不用猜,都知道这把匕首是陆子晋放过来的。 放这个匕首的意思,是希望她和林相府斗起来。 至于怎么斗,陆子晋不理会。 只是,她如今羽翼未丰,不能和林昌卫硬碰硬。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动不了林昌卫。 毕竟是一朝丞相,若不是大罪,陆廷肯定会回护。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谈,恐怕还会打草惊蛇。 林湾思绪未落,脚步声已经传来了。 她抬眸,淡淡看过去。 梦令身后跟着几个婢女,林湾略一看,便认出了吉祥。 她还是皇后的时候,见过吉祥一面,那时候,她过说吉祥是个通透的人,做个奴婢,可惜了。 吉祥当时回话说,“既然选择了主子,那必然是要一生追随的。” 就是因为这句话,吉祥给她留下了极深的记忆。 让她觉得,吉祥不像是奴婢,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今日,吉祥一身素净的淡绿色长裙,端庄大方,比起一些嫡出的小姐,都不相承让。 林湾的打量只有一眼,吉祥并未察觉。 进了院子,吉祥看见林湾那刻,伏身道,“奴婢见过七小姐。” 林湾淡淡收回目光,语气平淡。 “既是母亲身边的人,又何必客气。” “七小姐说笑了。”林湾一番客套,吉祥却不敢客气。 林湾闻言莞尔,看向了吉祥身后的人,“这些是?” “听说前两日齐嬷嬷冲撞了七小姐,夫人特意选了一个掌事嬷嬷,还有一些奴婢,让七小姐挑几个机灵的。” 林湾微微移了点视线,去看吉祥身后的人。 最前面有一个老妇,看着年纪颇大,应该是掌事嬷嬷。后面几个丫头年纪都小,大概是留在梨苑做粗使奴婢的。 陆子晋来的那天,林昌卫关照她一番,说要请个大夫,后面没声没响。 她还以为,林昌卫死了靠她拉拢陆子晋的心思。 不曾想,竟是埋了这步棋。 掌事嬷嬷不谈,就是这几个丫鬟中间,应该都有不少林昌卫的眼线,时时刻刻来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林昌卫既然把戏台子都给她搭好了。 她若是不唱这出戏,岂不是辜负了林昌卫的布局。 林湾起身,走到吉祥身后,一个个去看那些丫头的模样,最后又苦恼的又坐了回去。 “人太多了,吉祥姐姐,你挑几个吧。”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僭越了。” 吉祥回头,伸手指了几个婢女,直接道:“你们几个,日后就留在梨苑里,好好伺候七小姐。” “诺。”参差不齐的声音响着。 吉祥满意一笑,这才回头,朝林湾开口。 “七小姐,老爷特意交代了,梨苑破旧,院子里的物什也要全都换过一遍。不过,京城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夫人觉得,还是应该先给七小姐置办衣裳,不知七小姐身子是否好些了,能否出府挑衣裳。” 林相府是京城的大户,基本上都是买了料子,直接叫裁缝直接来府上做衣服。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林昌卫不知怎么,突然重视林湾了。 不仅要给梨苑改头换面,还要让林湾去参加京城的聚会,说是长长见识。 京城聚会举办时间大多不定,离的最近的,就是三月十六的花会。 若要参加花会,裁衣裳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出去买现成的。 “出府?” 林湾别的没听见,只听见了这两个字。 她没有林湾的记忆,对相府地形不熟悉,只记得大概。 如果能出府走一遍,那是最好,毕竟下一次出府,不可能还让梦令带路。 思及此,林湾想也没想,当下直接应下来。 “今天就可以,只是可能要麻烦吉祥姐姐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吉祥含笑,“那便今天下午吧,奴婢回头先嘱咐门房备好马车,免得到时候又来不及。” “辛苦吉祥姐姐了。”林湾颔首。 吉祥并没有多留,点了几个没被选上的,便告礼离开梨苑。 等人走了,林湾这才看着面前候着的四个婢女。 一个掌事嬷嬷,三个奴婢。 石桌上,茶已经冷了。 林湾并不在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才抬眸看着那四个人。 “第一天来梨苑,我也不认识你们,都自己介绍一下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四个人里面,起码有两个都是林昌卫或者林夫人的人。 她要先摸清楚,否则,哪天被人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最前面的老妇闻言,第一个开口道,“奴婢姓宋,乃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七小姐叫奴婢一声宋嬷嬷便是。” “宋嬷嬷。”林湾淡淡一笑,“我记住了。” “奴婢唤平乐,父亲死了,被卖进相府的。” “奴婢叫珍珠,这是奴婢的妹妹,翡翠,我们两个都是家生子。” 另外一个丫头道。 “ 第十三章 有什么了不起的 午饭还是梦令出去端的。 院里破旧不堪,几个奴婢不想进里间,便拿着扫帚扫着外面落的梨花。 前脚扫过,风吹过来,又簌簌落了一地。 珍珠放了扫帚,小声道,“翡翠,咱们来梨苑,是不是来错了,瞧着老爷也没多重视七小姐。” “姐,你还是先做好手里的事,我听说这个宋嬷嬷,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别被她挑到了错处。” 翡翠看了一眼那边四处查看的齐嬷嬷,收了话匣子,认真的扫地。 “还有什么不省油的,不就是仗着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珍珠嘟囔着,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偷懒,做着自己的事情。 林湾把几个人的动静听在耳中,并未说话,也没有猜度。 比起这些,她更想着梦令能早些回来,用过午膳后,立马出府。 没有什么比出府更重要,她要快点摸清相府的地形。 然后去苏府拿到圣旨,再慢慢筹谋。 只是越想,林湾心里便越静不下来。 马上要出府的激动,就像春天来了,小草忍不住破土,呼吸新鲜空气一样。 实在是忍不住了,林湾干脆道,“平乐,把房间里的绣帕取出来。” 能让她静下心的事,除了看书,便是刺绣和抚琴。 不过,如今的梨苑,除了绣帕,估计什么也没有。 闻言,正在扫地的平乐放下手里的扫帚,应声道,“喏。” 不多时,平乐又折了出来问,“小姐,是那梳妆台上的帕子吗?” 林湾点头。 不管是什么帕子,她现在必须要找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太激动,会丧失敏锐的分析能力。 平乐又折了回去,不过片刻钟,就取来了绣帕。 平乐见林湾似乎是想刺绣,不由问道:“小姐,你想绣个什么花样?” 梨花从面前落下,砸在石桌上。 林湾道,“梨花吧。” 头顶漫天的梨花开的格外灿烂,这一点,倒是和苏府很相像。 她最爱的便是梨花,家里长辈宠她,挪了许多梨树回来,组成了一个梨园。 每年差不多春风过后,她就在梨园里抚琴,好不惬意。 只可惜……从她入宫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梨园。 那夜苏府大火,估计梨园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林湾微叹一声,收起心里的心思,拿着针,戳下第一个针脚。 一朵梨花,两朵梨花,原本看起来还有些简陋破旧的绣帕,因为那两朵梨花,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平乐瞧着,忍不住道,“小姐绣的真好看。” “改日送你一个。”林湾莞尔一笑。 绣帕绣好了,林湾折了起来,梦令也刚好端了吃食回来。 一碗南瓜粥,两个馒头,一盘点心。 说不得多好,却也不像一个小姐的餐食。 宋嬷嬷看了一眼,立马就发作了,“这是哪个小厨房送过来的?!奴婢找她们去,小姐金贵的很,吃这些怎么行!” 说着,宋嬷嬷大有撸起袖子就要去算账的准备。 林湾抬眸,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而后开口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如今梨苑本就不受宠,是得了恩,才有宋嬷嬷来,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宋嬷嬷眼珠一转,捏着尖细的嗓子道,“那也不能就这样啊,小姐,夫人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你且等等,奴婢这就去找夫人。” “那去吧。”林湾垂眸,端起了南瓜粥。 本以为林湾还有好多话,或是不要麻烦林夫人,或是说她如今以心满意足,结果,只有这一句话? 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 宋嬷嬷心中举棋不定。 按理说,林湾在相府不受宠多年,先前那个齐嬷嬷,克扣月钱不谈,还偷林湾日后出嫁的镯子。 如今她来了,连个饭菜不好,都要去找小厨房,林湾不该对她感恩戴德吗? 还是说,她算错了什么? 宋嬷嬷绞着手,进退两难。 林湾没有提点的意思,喝完南瓜粥,又捏了一块点心起来,这才淡声开口。 “嬷嬷是娘亲的陪嫁丫鬟,若是嬷嬷去说,那效果定然比我要好,只是我身子不好,晨省昏定都是免了的,恐怕也不能给嬷嬷带路。” 少女脸上扬着柔和的笑意, 宋嬷嬷后知后觉的品出了林湾的意思。 敢情那个小丫头,是自恃清高。 觉得自己是小姐,不好出面,才扭捏着让她去。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装都装不出来,待她在梨苑站稳脚跟,日后,林湾还不是只能任她拿捏。 若是林湾日后进了景王府,那她的地位,也是一跃千丈。 宋嬷嬷得意一笑,当下附和着。 “小姐说的是,这种糟心的事,留给奴婢便好,奴婢这就去夫人院子。” 宋嬷嬷说完,撇了一眼还在扫地的翡翠,直接道,“翡翠,收拾一下,一起吧。” 被点上名字的翡翠愣了一下,而后道:“诺。” 林湾午餐还没有用完,宋嬷嬷已经带着翡翠去空琴院了。 梦令收着餐盘,忍不住垂泪, “小姐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日子一天天变好,等老夫人回来就,再许个好亲事,日后便也无虑了。” “你个傻丫头,你真以为那宋嬷嬷是省油的灯?”珍珠忍不住开口,“夫人陪嫁过来的丫鬟,哪个不厉害,就你一个缺心眼的,连这都看不出来。” “我……”梦令语噎。 “说你蠢还真的是蠢。”珍珠丢了扫帚,话里带了点冷意,“也不知道你这么傻的人,怎么在梨苑待下来的,怪不得梨苑这么破旧,奴婢都没脑子,能好到哪里去。” “珍珠,都是一个院子的,说三道四做什么?”平乐忍不住开口。 “这就叫说三道四了,我还没说着呢,整天傻乎乎的,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分不清。” 珍珠环抱着胸,抬眸去看林湾,语气凉薄。 “七小姐,你眼睛可要擦亮点,别被宋嬷嬷三言两语的给诓骗了。” “你说什么呢?!”梦令脸上一红,怼道,“宋嬷嬷明明就是真心为小姐好的,你不替小姐出头,还不准别人出头了,凭什么!” 第十四章 不过是拌了两句嘴而已 “哟,怎么着,这还吵起来了?” 人还未到,笑音先答。 林湾起身,便看着一身素雅打扮的吉祥漫步走进来。 听着吉祥的语气,似乎是在外面听了有一阵子了。 “吉祥姐姐说笑了,不过是拌了两句嘴而已,说不得吵架。” 珍珠伏了伏身,又朝林湾道:“小姐,奴婢去给你找衣裳。” 林湾笑着,挥了挥手,示意珍珠进去。 梦令继续拿着扫帚扫地,眼里红了一片。 珍珠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件能入眼的。 换过衣服,梦令去还餐盘,林湾则带着珍珠和平乐一起出府。 林湾本是打算带着梦令一起出去的,毕竟梦令在她身边的时间长,更听话。 但是珍珠说的话,的确让林湾心里有了些许动摇。 梦令太过于单纯了,宋嬷嬷的心思不算活络,却也不难猜。 无非就是想先替她讨点好处,然后好拿捏她。 珍珠看出来了,平乐大概也看出来了,只有梦令,傻傻的以为宋嬷嬷是真的人好。 梦令若是再不成长起来,恐怕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再者,梦令能呆在梨苑,大多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 林湾不相信老夫人真的像梦令说的那般,毕竟,老夫人是实打实的,小户人家出生。 林昌卫尚且还能附庸风雅,装一装大度之人,这林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不讲什么礼义廉耻。 林湾轻声一叹。 “怎么了?” 见着林湾叹气,吉祥不由问道。 说完,她又道:“莫不是担心那几个婢子的事,七小姐若是不喜欢,打发去了便是,何苦烦忧?” 林湾回神,微微一笑道:“不是,只是想着母亲待我这般好,我这身子却不争气,连请安都有心无力。” “可别说了,这几日就是七小姐去了,夫人也是没空的。本来今日出府,该夫人带着才是,可四小姐不知发什么脾气,不吃不喝,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夫人急的不行,这才让奴婢来。” 四小姐,林金莲? 林湾一愣,怪不得,前几日还扬言要杀了她,这两日连人影都没见到。 原来是自己把自己锁了,不肯见人。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要辛苦母亲了。”林湾淡淡一笑。 “七小姐若是这般,夫人也会急的。” 吉祥说着,见林湾步伐越来越慢,她也慢了下来,状若无意的开口。 “听说七小姐记不得之前的事了,奴婢瞧着七小姐似乎还记得路,难不成,已经想起来了?” 林湾摇头,柳叶眉微蹙,轻声开口道,“想不起来,若不是姐姐你带路,怕是我在自家院子都要迷路,前两日景王府的大夫瞧过,说是很难想起来了。” “那以后可要仔细点。”吉祥略微搀扶了一把林湾,又道,“再走差不多一炷香就能到了。” “嗯。”林湾点头,暗自把刚刚走过的路又回忆了一遍。 相府小姐出门,哪怕是庶出,排面也是够的。 马车随不算的豪华,但里面的物件都是一应俱全的,还泡了一壶热茶。 马车后面,也跟着四个侍卫,防止有人出来冲撞了马车。 平乐取了小凳子,伸出手道,“小姐,奴婢扶你。” 吉祥闻言,退了一步,走在马车旁边。 “好。”林湾点头。 林湾在苏府,并没有娇生惯养,但进皇宫后,去被伺候惯了的,平乐伸手过来,她自然而然的就搭了上去。 只是,才搭上那一刻,林湾就愣了一下。 平乐的手上有死茧,而且极其的厚,不像是平日里做活计弄出来的,反而像是长期拿刀磨出来的。 林湾垂眸,弯身坐进马车里。 平乐这才松了手,把小凳子递上去。 马车师父扬了一鞭子,马儿便悠闲的走了起来。 林湾掀起车帘,撇了一眼平乐,才问吉祥。 “今日去哪里买衣裳?” 听到林湾问话,吉祥顿了一下,反问回去。 “小姐可有中意的铺子?” 林湾摇头,“没有,就是想知道娘亲的安排。” 吉祥是林夫人身边的人,虽然是奴婢,却也不是她能指使的。 所以,她很识趣。 她多嘴问这一句,就是想知道吉祥要带她去哪里。 有没有可能走到朱雀街上,看一眼苏府如今的状况。 听得林湾的话,吉祥脸上笑意也多了一些,道:“那小姐就先歇会,等到了铺子,奴婢再叫小姐。” “那……辛苦你了。”林湾沉吟,继续看着外面,不多时,她就垂下了马车帘。 车夫走的路不是朱雀街,哪怕是绕,也绕不到苏府去。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林湾一个不防,身子猛地撞上了茶几。 手臂上,涓涓的流着血,林湾身子一颤,垂头看下去,鲜血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裹住了她的眼 面前突然一片漆黑。 暴雨夜,血海,还有数不尽的雷鸣电闪。 陆廷拿着剑,剑尖上,斜落下一滩血迹,从前后左右,把她包围住。 林湾歪过身子,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 马车得手,黑衣人一脚揣下车夫,扬起马鞭,直冲出去。 “小姐!小姐!” 吉祥着急的拍着马车,急促的喊着,依然无济于事。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大街上抢人。 还是相府的马车。 珍珠和平乐也慌了起来,急忙追了上去。 马车一路撞翻了沿途的商铺,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马车里,林湾也被撞不轻。 许久,她才费力的抬头,拿袖子包上手臂,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流出的血。 马车行的越来越快。 林湾稳下心神,掀开了一点车帘,才看见一直追在后面的吉祥和相府侍卫。 她心中一冷,摸起马车里的茶杯,稳着身子,试探的靠近车门。 抢车的是一个黑衣人,和镇府司的黑衣不同,镇府司虽然一身黑衣,却是劲装。 抢车这人只是简单的黑衣服,不仅如此,他脸上还带上了面巾,林湾斜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只冷冰冰的眼睛。 林湾扶住窗子,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 只要这个茶杯砸下去,在黑衣 第十五章 景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湾屏气凝神,正想把茶杯砸下去,然后跳下马车。 一支箭矢从远处射来,黑衣人身子颤抖了一下,人一歪,落下了马车。 马车还在继续冲着,不少商贩的铺子被马撞翻了。 林湾正站在前室,被吓了一跳,手中茶杯落下去,滚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她整个人向旁边栽过去。 下面是街道。 林湾闭上眼,想着失子之痛,想着那一道道的伤疤。 想着摔下马车这点痛,比起苏家灭门算什么。 下一刻,她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身上有好闻的檀香味,格外安神。 林湾还没睁开眼,双脚已经踩到了地上,安心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全身。 林湾方才抬头看了一眼救她的人。 男人只有半张脸的俊颜即使是侧颜,都俊逸非凡……而另外半张脸被藏在了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有些渗人。 陆子晋。 林湾脸上僵了僵,不曾想,再一次出府,第一个见到的人,还是陆子晋。 见少女站直了身,陆子晋松开手,负手而立,背影如剑。 吉祥一群人匆匆跑过来,顾不得顾问林湾的情况,急忙俯身道,“参见景王,景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吉祥话音落下,整条街上寂静了一刹那,随后纷纷跪下,乌泱泱的,跪了一街。 摄政王陆子晋,哪怕是常年不在京城,威名的不少半分。 恐惧他的人,不止前朝后宫,还有整个上京城的百姓。 跪了一街的人,陆子晋只看见了林湾。 林湾腰间有一个绣帕,绣帕露出了一角,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梨花。 他脸色神色淡了一些,开口道:“平身。” 低压沉默的氛围顿失,整个街上的人如同大赦一般,匆匆离去,仿佛陆子晋是洪水猛兽。 “谢王爷。”吉祥起身,把林湾一同扶起。 “司云。”陆子晋叫了一声,一个劲装男子上前,挥手带了几个人把那黑衣人带走。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只是林湾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 她跟着看过去,目光在少年清隽冷淡的脸上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直到,她看见黑衣人脖子上的刺身。 林湾心中一紧。 那个刺身,和“林湾”藏在蜡烛里的图腾一样! 莫非,都是同一伙人,要来灭口? “林湾”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值得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接连两次刺杀,甚至不惜在大街上抢人! 等到黑衣人的尸体被抬走之后,陆子晋才问:“林七,你这是去哪?” 林湾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去买点东西。” 陆子晋点了点下巴,吩咐道:“司云,把林七小姐送回府。” “嗯。”少年冷淡的扫了一眼林湾,又把目光放回了刚刚那个黑衣人身上。 陆子晋翻身上马,披风翻飞,背影孤独又桀骜。 林湾看着,突然有些出神。 如果当初陆子晋一直在京城,没有出征明国,更没有横扫祯族,想来京城三公子,也不会少了他一份。 吉祥回过神来,问林湾道,“七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林湾摇头,轻轻把手臂遮掩了一下。 手臂上的伤口不大,只是有点出血,随意包扎一下便可以了。 “那还去铺子吗?” 林湾垂眸,细细想了一番,侧脸问司云。 “不知司云公子……” “王爷吩咐过,送林七小姐回府,既如此,不管七小姐去哪,司云都会在的。”司云打断林湾的话。 “那便麻烦公子了。”林湾微微笑了。 出了这档子事,她也没什么心情去买衣裳了。 本来这一趟就不是为了买衣服来的,而是为了熟悉相府的地形,目的已经达到了了,买衣裳这种事,她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司云。既然这样,那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多陪伴一会。 思及此,林湾朝吉祥道:“吉祥姐姐,去铺子吧。” 闻言,司云愣了一下,想起陆子晋先前说的话,他脸上有些晦涩难懂。 大援的小姐生的娇弱,哪个女子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大惊失色? 偏偏面前这个少女,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真的,太像苏幕遮了…… 先前他以为陆子晋是魔怔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觉得,若非是这张脸,他都会以为面前这个人,是苏幕遮。 是苏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是。”吉祥应下来,招了招手。 珍珠忙给林湾披上一件披风,料子不是很好,但胜在合适。 平乐扶着林湾上了马车,马车里还有血迹,林湾闭上眼,不敢去看。 她怕恶心,更怕吐出来。 马车再一次晃悠悠的走着,只是这一次,赶车的人变成了司云。 二楼客栈,一扇小窗被轻轻合上,如同从来没有被打开过一样。 “爷,林湾还活着。”黑衣人抱拳禀告道。 “我看见了。”宁忆煊点头。 “那要不要再安排一次暗杀?” 本以为林湾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很轻松就能搞定。 谁知道,却被人救了下来。 一计不成,黑衣人便想再来一次。 “司云在,你要杀谁?就是把你们全丢过去,也不够人家杀的。” “那……”黑衣人也有些迟疑,“难道就这样算了?” 司云的武功,他是知道的。 陆子晋左膀右臂,一个司云,一个司雨,皆是个中好手。 特别是司云。 景王北上讨伐祯族时,司云一人走前锋,十场打下,无一败绩。 “不急。”宁忆煊摇了摇头,语气不疾不徐。 他若是没有看错,黑衣人抢马走的时候,那姑娘在马车里探了一个头,手里还握着茶杯,似乎还在瞅准时间,就准备打下去。 想起这件事,宁忆煊的兴趣倒是高了起来。 一个闺阁女子是没有这般魄力的,被下破了胆,哭哭啼啼的才是正常。 这林相府的小姐却不同,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宁忆煊轻笑。 “可是小姐哪里如何交代?” “告诉小姐,林湾留 第十六章 林小姐,你绣帕掉了 马车慢悠悠走着,最后停在了绮罗阁。 林湾知道这个地方,没有入宫之前,她穿的衣服都是绮罗阁做的。 绮罗阁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铺子,料子好,质量上乘,款式新颖。 最重要的,是绮罗阁有绣娘罗绮。 罗绮女红一绝,京城中不知多少夫人想请她做件衣裳。 但罗绮从来不接。 因为,除了是绮罗阁的绣娘之外,罗绮还是北文堂的女红老师。 林湾和罗琦学过刺绣,罗琦长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后来,她嫁给陆骁,整日埋头于争权夺位中,午夜梦回,都是如何替陆骁扫清登基路上的障碍。 等她有闲工夫做女红的时候,已经是一国之后了。 那时连穿衣服都有人服侍,也不需要做女红了。 林湾心中微叹。为了陆廷,她失去了太多。 不仅是整个苏府,她的孩子。 还有她的纯真,她的喜好。 相府是绮罗阁的大户。 吉祥一踏进来,便有小二过来,招呼道:“吉祥姑娘来了呀,刚刚才到了一批新料子,吉祥姑娘要不要先挑挑?” “不用了。”吉祥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林湾。 “麻烦给七小姐挑几件衣裳。” “七小姐?”说话的小二看了一眼林湾。 少女脸上一片柔和,或许因为疲倦,她脸上没有神色,唇瓣也没有血色。 不过,少女的眼睛很好看,如同黑夜中的月光石,熠熠生辉,藏了整个星空。 林湾朝着小二微微颔首。 “是的。七小姐常年多病,不能见风,如今也是看着身子好些了,才带出府来。”吉祥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原是如此。”小二脸上越发和善了起来。 其实,能到绮罗阁买衣裳的,都是非富即贵。 可是在这非富即贵中,相府又是不一样的。 因为,林昌卫是朝堂之首,哪怕是府中的庶女,也同别家的嫡小姐差不多。 “林小姐,请随小的来。”小二指了方向。 看着人都快走出自己视线范围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司云突然开口道:“等等。” “司云公子,怎么了?”林湾回头,笑意柔和。 司云惯有的笑了笑,捡起了地上的手帕,道:“林小姐,你绣帕掉了。” 他折叠了一下,没有直接递给林湾,而是递给了平乐。 林湾轻轻颔首:“谢过司云公子。” “不用客气。” 少女再一次上楼,司云看着那柔弱的背影,突兀的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小二直接把林湾带上了三楼。 绮罗阁,一楼是布匹,二楼是些首饰,三楼才是衣裳。 因为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请了绣女做衣裳,很少有自己出来买的。 小二很聪明,什么也不问,只是带着一群人买衣裳。 “七小姐,你先看看。”吉祥站在门口处,没有进去的意思。 林湾蹙眉,有些苦恼,回头道,“我没有买过,不如吉祥姐姐帮我挑挑?也免得让司云公子在楼下等久了。” “七小姐说的是,那奴婢就僭越了。”吉祥迈步走进去,留了平乐和珍珠守在外面。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吉祥随手挑了几件,各式的花样都有,都是素色的。 吉祥看衣裳看得准,林湾身子弱,走路也是弱柳扶风一般,素色最为适合,若是拿了颜色鲜艳的衣裳,反而是弄巧成拙。 “小姐,你看看,这些衣裳如何?”吉祥挑完了,拿着衣服问林湾。 “吉祥姐姐挑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林湾拢了拢袖子,脸上并没有多大神色变化。 曾经,她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心中只有一片豪情。 可是为了陆廷,她把自己变得精于算计,玩弄权术。 后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林湾各路妖魔鬼怪神仙都见过。 对于吉祥这种人,她知道应该如何追捧。 “这些都包起来吧。”吉祥手一挥,直接让小二装起来。 她放了一锭银子,道:“等会到了相府,再让管家出来付钱。” “好嘞。”店小二笑得脸上都要开出花儿了。 不愧是朝堂之首林相的家眷,这丫鬟出手,都比许多嫡小姐还要阔气。 这边商议好了之后,吉祥看向林湾,道:“小姐,回府了?” “嗯。”林湾点了点头。 也就是那点头的功夫,林湾瞥见了衣架上面一件淡青色长摆襦裙,内层是花瑶,领口和裙摆处都用银线勾勒着梨花,外罩白色大袖衫,上面也用金线勾勒出花样。 她顿了顿,跟着离开。 吉祥眼尖,没错过那一愣神的功夫,想起早上看见林湾绣的梨花,她略微沉吟道:“还有那件,一起包起来。” 吉祥指的,正是林湾刚刚看过的那件。 “好嘞。”小二真的是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今天算是遇上大主顾了。 只是,吉祥的话刚落,便有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她们:“你是哪家的婢子?这衣裳明明是我们家小姐先看上的。” 说话的也是一个奴婢,圆盘子脸,趾高气扬。 “这个小姐……这衣裳是他们先看上的,小姐不如割爱,看看其他衣裳?”店小二赔笑道。 突然出现的女子他不知身份,可是面前这两个侍女拥着的,可实打实是相府的七小姐。 “我就要那一件。”黄衣女子探了头出来,她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轻盈的眼睛。 “听到没有,我家小姐说了,就只要那一件。”圆盘子侍女再一次道。 “小姐……”小二面露难色,的确是吉祥一行人先来的,可是面前这一对主仆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他惶恐。 “既如此,那便让给小姐吧,吉祥姐姐,我们走。”林湾道。 小二没有给个定数,吉祥也抿唇不语。 吉祥应该还在猜测这个黄衣小姐是哪一家的小姐。 不过,林湾显然想的更快。 林昌卫是朝堂之首,在他之上没有官职更大的了。 陆骁登基,还没有子嗣,倒是有几个妹妹封了公主,公主若是出府,也不能这么放肆。 闻言,小二脸上多了一抹诧异,应该是不知道,林家小姐为何如此示弱 第十七章 她面子往哪里搁? 冒出“林金莲”三个字的时候,林湾愣了一下。 林金莲不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见人吗? 怎么转眼就拉着人出来逛街了。 好巧不巧的,还在绮罗阁这里撞上了。 “呵。”林金莲从黄衣女子身后走出来,冷冷一瞥,“一个庶女而已,算什么妹妹?” “这……”黄衣女子脸上闪过一抹迟疑:“要不然我再去看别的衣裳吧。” “你不就喜欢这件,看其他做什么?”林金莲气恼,冲着林湾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走。” 林湾脸色一变,原本就卡白的脸庞更加白皙了起来,她垂眸,低声道:“林湾这就离开。” 说完,林湾袖袍轻掩,就欲离开。 “那这衣裳……”小二忙问道。 林湾抿唇,没有说话。 “还什么衣裳。”林金莲瞪了一眼那小二,抱胸道:“把衣裳送去沈府。” 林湾了然,原来那黄衣女子,是沈府家小姐。 沈家嫡子有一儿一女,儿子沈鉴,女儿沈婷。 面前的这位,应该就是沈府嫡小姐沈婷。 没看出来,林金莲那个榆木脑袋,为了心上人,也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听到是沈府,吉祥眉头皱了皱开口道,“四小姐,这件衣服,七小姐也很喜欢,不如让给七小姐,更何况,那衣服本就是七小姐先看上的。” “凭什么?”林金莲反问,唇角掀起一抹嚣张的笑容。 “林湾一个庶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好的衣裳给她也是白费,更何况,她能不能穿的上,都是问题,还不如给沈家小姐” 林金莲说完,就是一阵冷笑。 如果不是云以寒把她关了起来,她早就把林湾千刀万剐了。 哪还轮得到林湾出来抢这件衣服? 林清教过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活人指不定就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林湾微微一笑,看着林金莲,话里更是温和。 “既然这样,那便让给沈家姐姐,左右都是四姐姐的朋友,权当是让给了四姐姐。” 林金莲就要应下来,话还没脱口,反应了过来,忙道:“林湾,你再说一次?什么叫“让”?!明明就是你不配穿这件衣服。” 林湾那张嘴,倒是真的能说。 话从林湾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让”? 说的像她要买一件裙子,还需要一个庶出的小姐让。 她面子往哪里搁? 林金莲的反应,在林湾意料之中。 她淡淡一笑,“四姐姐见谅,林湾没学什么东西,不懂的这遣词用句,让四姐姐笑话了。” 林湾说完,又看向沈婷,微俯身道,“沈姐姐,林湾多有得罪,这件衣裳是林湾不配,林湾也就不争论了,吉祥姐姐,回去了吧,司云公子还在下面等着呢。” 林湾说完,展颜一笑,比起林金莲的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她落落大方,倒更像一个嫡出的小姐。 吉祥看在心中,不由多看了林湾一眼。 林湾很聪明,总是知道在合适的时候服软,比如现在。 先不说林湾这番是为了什么,至少,好感已经博到了。 只可惜林金莲生的太好,没见过这些勾心斗角,不明白。 吉祥有些惋惜,不过片刻,又收了回来,朝林金莲道,“四小姐,奴婢要提醒你一句,沈小姐再好,终归姓沈,七小姐再差,也是你妹妹,就是今日夫人在这里,也是这句话。” 吉祥说完,看向小二。 “把衣服包起来,送到相府,我是林夫人身边的婢女,你不必理会四小姐。” “可这……”小二犯难。 一边是气势汹汹的林金莲。 一边是说着能代表林夫人的奴婢,不管这裙子给了谁,都会得罪另外一方。 林湾却是微蹙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吉祥似乎是在挑拨离间。 吉祥是林夫人身边的人,不维护林金莲,本就奇怪。 如今还搬出林夫人,让林金莲低头。 难不成,吉祥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吉祥话落,林金莲瞬间炸毛了。 “你说什么?不过就是我娘亲身边养的一条狗而已,还想踩着我的头作威作福?!我才是嫡出的小姐,我看你们今天谁敢把这件衣服拿给林湾!” 绮罗阁来来往往的人多,最初三楼闹起来,大多都是绕道而行。 俗话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可听见林金莲那声怒吼之后,便是想装听不见也难了。 买衣服的人从三楼下去,话匣子就开了。 “三楼那吵的好厉害,相府的四小姐居然帮着一个外人。” “何止外人啊,听说那沈府老爷任职大理寺少卿,被那个景王给停职了,沈府现在就是丧家之犬,谁碰谁倒霉,我家要是有林金莲这个女儿,早就一巴掌打死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我瞧着,那七小姐倒是通透的一个人,说话客客气气的,就是给了林金莲一个台阶,别人都不下。” “咦,听那话的意思,是七小姐还没去北文堂学习?果然,府邸越大,就越欺负庶女。” “谁说的?你看相府的五小姐,还不是天天在北文堂,说白了,是林丞相不重视……” 一楼,二楼,林金莲的名字早就传开了,独三楼没有一人知道。 能在绮罗阁买衣服的,家里也是有点底气的,阳奉阴违的这种事,做的最是顺手。 “四小姐,这是府外,还请你慎言。” 听的林金莲的话,吉祥摇了摇头,脸上全是失望。 “好了,吉祥姐姐,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事的。”林湾上前一步,笑声道:“衣服不要了,送去沈府吧。” 看着林湾和吉祥下楼,林金莲朝店小二道:“还没听见?把衣服包起来,送去沈府,晚了一刻,我便叫人砸了绮罗阁。” 一听“砸”,小二脸上顿现一抹鄙夷。 不过片刻,又收的干干净净,利落的去包衣服。 绮罗阁,岂是林金莲想砸就砸的,这话若是传了出来,只怕是别人听见,都要笑掉大牙。 只是,小二不想提点林金莲。 三楼静了下来,沈婷仔细思量 第十八章 林湾飞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你说什么?算计,呵!林湾能有那个脑子,也不至于被藏在相府里,不过就是一个庶女而已,就是她飞上了天,也要任我拿捏。” 林金莲伸手缓缓握拳,仿佛是把林湾抓在了手心。 她指着自己手道,“林湾飞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不是。”沈婷把林金莲握拳的手按下去。 “金莲,我的意思是,你七妹妹是以退为进,故意松口的,还说自己是因为没有学识,这才冲撞你。” 林金莲挑眉,应声道:“对啊,她本来就没学什么,北文堂都没去过,怕是连礼义廉耻四个字……” 林金莲声音慢慢小了,过了会,她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林湾居然算计我?!没了一件衣裳,居然想借此进北文堂!” 京城中,但凡是有点官职的,或者家里有点钱的,都会将儿女进北文堂。 若是大户人家,庶子也是能进北文堂的。 相府三个嫡子,四个庶子,除去林湾,都进了北文堂。 照林湾刚刚说话的那个意思,是一定要进北文堂了! “有我林金莲在,林湾想进北文堂,只有两个字!” 林金莲语气尖锐,半个巴掌大的脸上沉了下来。 “没门!” 林湾从楼梯上下去,果不其然,除了三楼,大多数人都在讨论林金莲刚刚的话。 出来逛铺子的,基本上都是女儿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爱讨论这个讨论那个。 林金莲出生好,哥哥是京城三公子之一,父亲官拜丞相,姐姐更是后宫宠妃。 不少女子都暗暗妒忌,若是林金莲才华横溢,她们也没话说,可偏偏林金莲是出了名的品性差,自然有不少人诟病。 司云抱着长剑,靠在绮罗阁门口,黑色劲装更显得他身姿欣长。 来来往往的少女很多,频频回头看了司云。 司云只微微抬着下巴,视而不见。 主仆四个从楼下走下来,司云一眼就看见了最中间的少女。 少女粉黛未施,脸上也弥漫着柔和的笑意。 司云等四个人走过来。 “司云公子,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府了。”林湾柔柔的笑了。 司云看了一眼,移开视线,语气不卑不亢,“份内之事。” 林湾微微颔首,就要错开司云的时候,她听见司云问道:“林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林湾脚步一顿,熟悉的感觉还近在耳边。 只是,她侧脸道:“无事。” 话落,三楼两个夫人走下来,一边走一边道:“这林四小姐还真的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连自己妹妹的衣裳都抢。” “相府大小姐是祺贵妃,林四小姐父亲又是丞相,她不得意谁得意?”旁边夫人道。 “那也不能帮着外人啊。” “林四小姐在上面?”司云眉头皱了起来,身子也慢慢直了起来,褪去了懒散,他像柄长枪,稳稳当当的立着。 “不过是两姐妹之间闹脾气而已。”吉祥笑了,“司云公子,还是赶快回府吧,莫耽搁了大人的正事才是。” “真的吗?”司云问。 林湾点头。 两夫人的对话声又稀稀落落的传了过来,不等吉祥再说话,司云换了个姿势握剑,上楼。 “司云公子……”林湾脑子一片空白,不过,她很清楚一件事,不能让司云插手进来。 男子冷淡的声音在三楼响起,林湾步子顿在了二楼。 “刚刚是谁抢了林七小姐的衣裳?” 林金莲本来正怒林湾那一副病美人的模样,不仅装,还算计她,气还没消,就被问道这句话。 她手里绣帕一捏,叉腰道:“就是本小姐,你把我怎么的。” 林金莲到哪里都想带着相府的帽子。 此刻更是如此。 司云笑了笑,道:“小二,把你店里衣裳全部包走。” 小二想劝司云的嘴还没有张开,立马闭上了。 知道林金莲的身份还敢出来叫板的,他惹不起。 “包括那一件衣裳。”司云声音冰冷。 在一瞬间,像是裹了寒冰一样。 “大……大人。”小二感觉自己舌头闪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呵,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要绮罗阁全部的衣裳。”林金莲嘲讽道。 “也不怕告诉你,我爹爹可是丞相,姐姐是祺贵妃,跟我做对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林金莲话里话外,全是得意。 司云没有回林金莲的话,转身冷漠道:“今天晚上,送到景王府,要是少了一件……” 司云的话没有说完。 他知道,店小二能听懂。 “一定一定。”店小二立马点头哈腰的应着,直到司云的消失在了楼梯口,他还在不停的道:“马上就送一定一件也不少。” 对比店小二的恭敬,林金莲已经呆在了原地。 沈婷摇了摇林金莲,问道:“金莲……刚刚他说的是景王府?” 林金莲没有说话,沈婷已经慌了,“完了金莲,那是景王府,本来爹爹就因为苏府起火一事,被景王停职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金莲瞪了一眼沈婷,然而,她又想起了沈鉴,语气又温和了下来。 “你别担心,反正事是我做的,更何况,我爹爹是丞相,姐姐是贵妃,就是闹到皇上那里去,我也不怕。” 景王陆子晋,那是皇上都不敢惹的人。 何况,前两天景王才声势浩大的搜查了相府。 她刚刚……说了什么? 司云下楼,就看到在二楼等着的林湾,脸上冷漠的神色收了收。 “林小姐,明日我把衣裳送去相府。” “公子……”林湾叹气,她道:“你真的不必如此。” 她示弱,不过是为了借林金莲进北文堂,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出府,收集证据。 衣服终究是死物,不值得司云出面,更不值得扯出景王府。 “做与不做,是一件事,做到哪种地步,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换成旁人在这里,我也会替她出头。” 司云眼里掠过一抹冷意。 林清,林金莲,只要姓林,不论是哪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除了林湾。 第十九章 皇后娘娘撑不住了 相府的马车已经换了一辆了,平乐扶着林湾坐上去,又跟在吉祥身边,一路慢走着。 车帘落下了,林湾坐在马车里,隐约能看见司云的背影。 她捏着绣帕,犹豫许久后才道:“司云公子,下一次不必如此了,不管是否对你有影响,林湾都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耽搁了你的前程。” 司云在京城并无官职。 他能一个人在京城横着走,大多都是仰仗景王府的威名。 林昌卫虽然不敢动司云,怕景王府的报复,可兔子急了也是会红眼睛的。 陆子晋先后把林清送去皇陵,又给林金莲一个警告。 林湾怕陆廷下一个目标,就是联合林昌卫除去景王府。 京城里,关于陆子晋的谣言从未断过,最近两日更是四起,她在相府梨苑,都能听见下人讨论景王凶残。 林湾清楚,陆子晋不会劫财,更不是贪图美色之流。 什么抢人杀人,那都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些消息,是陆廷散出来的。 陆子晋到底是摄政王,是陆廷的皇叔,哪怕是没了威望,手里还有镇府司,有兵权。 可司云什么都没有。 他孑然一身,恐自保都是问题。 隔着一道车帘,林湾能感觉到司云后背僵了一秒。 片刻后,司云笑道:“前程有什么好的,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我帮你不过是因为曾经有个故人喜欢梨花,见你也喜欢,有些亲切罢了。” 司云坐着,眼里突然没了神色。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只是,他不知道,车内的少女心中,此刻波涛汹涌。 林湾紧紧的握着绣帕。 陆子晋回京,皇家宴会上,司云没有出席,林湾也不曾见过他,再后来,她就被陆骁囚禁。 算起来,那一年,是她见司云司雨的最后一次,再一次见面,便是今日。 司云和司雨,都是孤儿。 她的哥哥苏幕锦,把两个人带回府的时候,司云司雨个子都还没有她高。 苏家子嗣单薄,司云司雨来了,入了苏家族谱,只是兄弟二人不愿改姓,还是姓苏。 司云替她摘过花,砚过墨,她嫁入王府的时,苏幕锦没有回京,都是司云背着她上的花轿。 陆骁即位,朝堂不稳,内有权臣指责陆骁名不正言不顺,外有祯族不断骚扰边境。 皇宫时不时有刺客闯入,都是司云拿着剑守在宫门。 后来,为了陆骁,她苦求苏幕锦带兵北上。然而那一次,几万大军,回来的只有司云司雨两个人。 据说,是她哥哥拼了命送才两个人出城活命。 边境战败消息传到上京时,司云司雨在苏府前跪了一夜,天亮告别苏府,去了景王府,入了军营。 外人说司云司雨是白眼狼,苏幕锦死了,苏家无男丁,便舍弃了苏府。 只有她心里清楚,司云司雨是要替苏幕锦报仇。 中间有一次,司云回了苏府,只住了一夜,便回了军营,继续北上,出征祯族。 待陆子晋退敌归来,司云司雨立了大功,她也曾坐在高位,期盼能看见司云司雨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是,她未曾看见。 原本以为司云司雨只会为了苏幕锦奋不顾身。 不曾想,原来她也是…… 林湾低头,眼里有些泪光。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马车外,吉祥问道:“司云公子,为何换了一条路?” “先前的路,镇府司正在搜查那杀手的同伙。” 司云的话没多大起伏,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人,说起这些事,在正常不过。 只是吉祥和珍珠听到,不由又想起那一场惊心动魄,脸色白了大半。 从绮罗阁去相府,除了来时的那一条路,还有一条路,那里……会经过苏府?! 林湾强迫自己提起精神,微微掀了一点车帘。 不错,司云走的是那一条路。 可以正好从苏府面前绕回相府。 马车有些颠簸,林湾的心也噗通噗通的跳着。 过了一些时辰,林湾掀开车帘,只一眼,就看见了苏府的正门。 苏府被烧的一干二净,没有往日的端庄大气,甚至比大火烧尽的那夜,还要破旧。 就连院子里的崩曾经种满的梨树,也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 前后的大街上,站的都是一身劲装的镇府司暗卫,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恐怕都难飞进去。 马车轱辘轱辘走着,不多时,林湾看见了陆子晋。 大概是因为杀了人,陆子晋换了一身衣裳。 他穿着玄色窄袖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头戴镂空雕花金冠,墨发垂下,一侧气质斐然,另外一侧,青面獠牙的面具下冷若寒冰,窄腰间挂着一柄寒色长剑,平添了几分冷漠。 许是林湾的视线太直接,陆子晋转身,就看见少女盈盈一握的皓白手腕,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却不真实。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撞上,林湾笑意深了一些,微微颔首,移开了去。 车帘很快被放下,陆子晋若有所思的转过了身。 苏府的火灭了以后,景王府的侍卫就把这里包了一个水泄不通。 一是为查究竟是何人放火,二是怕周围的百姓趁机去苏府偷拿财物,虽然到处都是灰烬,没有什么好拿的,可有些东西,是烧不坏的。 马车没有停下来。 林湾垂眸,敛下心神,就听见四面的交谈声。 “皇上和皇后当真是伉俪情深,听说皇上闭朝五日,就为了陪皇后娘娘最后一程。” “我还听说,皇上要为了皇后解散后宫呢。” “只可惜,皇后娘娘……撑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皇后娘娘一家也算是为大援立下汗马功劳了。” 林湾死死的咬唇,才能让心里的痛苦不至于通过声音传出来。 伉俪情深? 汗马功劳? 就是因为苏家有着赫赫战功,手握兵权,立下汗马功劳,陆廷才起了杀心。 苏府上下七十几口人。 就连最下等的奴婢都没逃脱死的命运。 还有她宫里的丫头,死的死,伤的伤,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林湾想着,喉间一口甜腥涌了出来。 她急忙拿手帕捂住嘴。 第二十章 爱卿现在明白了吗? 皇宫深处,御书房。 年轻的帝王伏案桌前,疾笔奋书后,他把折子放在了一边,头都没抬,问道:“苏府的事,如何了?” “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林昌卫抱拳,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意,“没有了苏府,皇上对这大援的掌控,又多了一分。” 陆廷缓缓抬头,看着林昌卫,“不管有没有苏家,朕都是大援的王。” 陆廷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缓声道,“爱卿,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除去苏家?” 林昌卫顿了一下。 陆廷除去苏家还能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苏家战功赫赫,其养子司云司雨,更是陆子晋手下的得意干将。 若是苏家拥陆子晋登基,恐怕陆廷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陆廷素来争强好胜,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林昌卫头又低了低,借此掩盖自己脸上的不屑。 “臣不知。” “不知道没关系,朕现在就告诉你,当年先皇病重,弥留之际,留下一道圣旨,让苏家拥护新帝登基,以此开万世太平。” 林昌卫听着,心中一个咯噔。 陆廷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太重了,就在林昌卫想着要如何搪塞过去的时候,陆廷继续道。 “诏书上的新帝,并不是朕,而是太后的独子,也就是如今封的怀甘王。” 陆廷起身,扶起林昌卫,脸上笑意渐浓,但眼底的寒意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不少。 “爱卿现在明白了吗?” “臣……” 林昌卫对上陆廷冷漠的眸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苏幕遮说过,她把圣旨给了陆子晋。” 陆廷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又道,“爱卿,林相府权势滔天,但只有一个祺贵妃是不够的,朕听说四小姐如今也到了谈亲的年纪,你好好考虑一番吧。” 林昌卫僵住了。 陆廷这句话,他怎么听不出来。 陆廷要赐婚,让林金莲嫁入景王府,去找那一道诏书。 可是,陆子晋生的丑陋,整日一张面具覆面,在战场上更是杀人如麻,生性暴戾。 林金莲嫁入王府,肯定会受尽委屈的。 那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林昌卫皱眉,陆廷把圣旨这种辛秘之事告诉了他……若是他不让林金莲进景王府,那下一个被灭门的就是他林家。 可是,别说他舍不得,恐怕就是云以寒都舍不得。 大概是没听见林昌卫接话,陆廷回头,笑意渐凉。 “爱卿,这个世界上知道圣旨的人,只有你和我,还有苏幕遮,苏幕遮死了,你应该不希望成为下一个吧。” 陆廷拍了拍林昌卫的肩,恩赐一般的开口。 “跪恩吧。” “谢陛下赐婚!”林昌卫急忙跪下叩首,随即弯着腰慢慢退出御书房。 就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他身体挺得笔直,眼底更是闪过一抹寒光。 林家,不止一个女儿。 不管是谁,陆廷应该只认圣旨。 —— 梨苑,刚刚送走大夫,药还在炉子上煨着,珍珠就掀了床帘进来道。 “四小姐来了。” “林金莲?”林湾微微一笑,白皙的脸上笑容徐徐,多了一抹优雅和端庄。 “四小姐气势汹汹的,小姐,你要不躲一躲。” 梦令也哆嗦的跑了进来,她话音刚落,门口已经传来了林金莲的骂声。 “林湾,你给我滚出来!” 林金莲身后跟了十几个丫头,说话更是中气十足。 “来都来了,躲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湾微微一笑,坐起身来,勾起旁边的披风搭上,下床。 脚刚落地,林金莲已经气势冲冲的进来了,看见林湾,她直接嚷道。 “林湾,就你一个贱婢生的野种,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林这个字怎么写!” 林金莲叉着腰,伸手一指,“把林湾给我抓起来。”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奴仆也都有了经验了,红果带头朝林湾走过去。 少女清淡的声音,却在房间里淡淡的传了出来。 “林字怎么写,不就是双木林?” 林湾笑容依旧,如春风和煦,她扶着桌子坐下,拿起桌上唯一一个茶杯,慢慢倒了一杯茶。 “四姐姐,今天你要是动了手,怕是没有一个人能竖着出去。” “呵,你吓唬谁呢?” 林金莲一点也不信林湾的话。 林湾是她看着长大的,因为太不出众了,连入她的眼都不配! 更何况,她姐姐是贵妃,父亲是丞相。 林湾势单力薄,手无缚鸡之力,还没一个人能竖着出去呢? 简直就是笑话! 如此一想,林金莲底气更足,看了红果一眼,道,“你过去好好教训一下林湾,七妹妹不听劝导,我作为长姐自然应该教导,给我打到她求饶为止!” “四小姐。” 梦令急忙挡在林湾前面,求饶道,“小姐她记不得事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你别打她,要打就打我。” 平乐也默默站在了林湾身后。 “你个贱丫头,还想挡在我前面?”红果冷哼,扬着手,就欲打下去,手臂却突然一麻,竟然失去了知觉,她眼中满是惊恐和疑惑,自己的手怎么回事? 怎么动不了了? 林金莲见红果愣在原地,忍不住喊道:“怎么了?!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小姐,我的手动不了!” 红果终于看到自己手臂上插着的一根银针。 这根银针什么时候扎在她手臂上的? 她浑然未觉。 “小姐,针!我手上插了一根针!”红果惊恐不已。 “一根针而已,怕什么?!”林金莲冷哼,抬手就要去拔。 又是一阵银针落在了红果身上。 下一刻,红果直接躺在了地上,翻着白眼,身体抽搐个不停。 林湾依然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茶香散开,她笑容灿烂。 末了,林湾放下茶杯,又笑道。 “四姐姐,早说了别过来,你不听。丫头不比你身子娇贵,现在受苦的是你身边的丫头,你要是再来烦我,我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术?!你要是敢动我, 第二十一章 林湾,你没失忆! 说起来,用银针刺穴这招,还是陆子晋教她的。 苏幕锦常年带兵打仗,苏府里又没有别的男丁,苏幕锦怕她一个人在京城被人欺负,就决定教她武功。 只是,没两日她便觉得累,不学了,后来陆子晋教了她一个简单的。 一招制敌。 而她那拿不出手的医术,也是同陆子晋学的。 陆子晋在外打仗,经常弄的一身是伤,后面有时间了,他便钻研医书。 那时,她自诩自己是“才女”,跟着陆子晋一起学习。 直到陆子晋出征北上,她嫁入王府,入了皇宫,再也没有看过医书。 虽说是个半吊子,但对付林金莲红果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绰绰有余。 念起往事,林湾感慨不少。 可是现在林金莲在这里,不是她感慨的时间。 林湾收起心神,笑容徐徐,“四姐姐,林湾不会什么妖术,不过是一些自保的手段。更何况,今天来梨苑闹事的人是你,你觉得,父亲不放过的人是我,还是你?” 林昌卫,比起林清,更好拿捏。 今日林金莲在绮罗阁闹的那出已经够林昌卫头疼了,可偏偏,林金莲还自己往窗口上撞。 这也怪不得她了。 林湾眸里渐冷,话也渐凉,“有空来我这里出气,不如想想,怎么保护好他吧。” 他? 沈鉴?! 林金莲脑海里警铃大响,眼中也凶意毕露,“林湾,你没失忆!” 本来她被关了几天,心情不佳,想来找林湾的麻烦,却听得院子里都传林湾失忆了,连林昌卫都不记得了。 她想着林湾这下也该忘了那件事,这才约了沈婷高高兴兴的出门逛铺子。 没想到,竟然都是林湾装出来的! “的确是失忆了。”林湾垂下眼眸,片刻后又盈盈抬了起来,“不过,有些该记得的事,我是不会忘的。” 林湾死的那么惨。 如果她也不记得,那谁替林湾报仇呢? “你还记得,那就别怪我了。”林金莲回头,朝院子外面一群人道,“把林湾给我抓起来!” 林湾柳叶细眉轻挑,笑意凉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抓谁呢?” 这林金莲,还真的是被宠的不像话,前几日晚上动手,今天已经到了要直接在白天抓人的地步了。 那沈家公子的魅力真大,把林金莲迷的神魂颠倒的。 听到林湾的话,梦令这才如梦初醒,她急忙跑到林湾身前挡着,眼圈红了一周。 “四小姐,不,不要动小姐,她今天才受了惊的。” 林湾环顾了一眼,翡翠珍珠宋嬷嬷不知去了何处,留下来的平乐在她身后,梦令在她身前。 果然……都是一群墙头草。 唯一一个在她后面的,却是比宋嬷嬷翡翠珍珠,藏的还要深。 也不知道是哪家来的。 “呵——她受了惊,和我有什么关系,来人,把林湾给我抓起来!” 林金莲纤细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今天,她要把这新仇旧恨,一起好好清算一番。 “四姐姐好大的阵仗。”林湾忍不住鼓掌。 说完,她下巴微抬,示意林金莲看地上。 红果还在抽一抽的,嘴里已经开始吐白沫了。 一群家丁看着,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啊。 那一夜,林湾也是如此,沉湖已经没了声响,又突然活了过来。 “你……你别吓我。” 林金莲说话有些颤抖,不过片刻,她又强行安定了下来。 “这世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还不赶快把林湾抓起来,我今天一定要把她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给撕烂!” “那来呗。”林湾浅笑。 林湾话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个是违背林金莲,一个是可能直接丧命。 相比之下,肯定是前者更好。 如此一想,一群人不仅没有上前一步,反而都退到了院子里。 万一林湾的针歪了,扎他们身上怎么办? “呵呵——”林湾不由冷笑,“四姐姐,要不然你亲自来,把我的嘴给撕烂?” 梦令看着林湾,彻底呆了。 别说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银针,就是林湾如今说话的语气,都是大不同的。 不过,显然,这样的小姐更好。 更能保护自己,保护梨苑。 “你!”林金莲咬牙切齿,可是想到那个银针,她又不敢上去。 若是林湾真的杀了她,到时候再搪塞一番,说什么刺客被拐了,估计也没有人会怀疑。 而且,哪怕是林湾因为这个入了大狱,可她已经没命了。 林金莲心中不敢,话里却没有丝毫败下气势。 “我告诉你,我可是相府的四小姐,你要是动我一下,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说的像谁不是一样。”林湾起身,一步步朝林金莲走过去。 她动一步,林金莲就退后一步。 林湾笑容寡淡,“四姐姐,说来说去,你就只有那一句话,你怕是忘了,我也是相府的小姐,虽说是庶出,可也是进了林家族谱的。” 林金莲小腿抵在门槛上,已经不能在退后了。 她干脆挺起胸膛,底气十足的道,“可庶出本来就不如嫡出!” “是吗?”林湾挑眉,她手扬起,指缝处是三根银针,针尖泛着冰冷的光。 “那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嫡女,会比一个庶出的强吗?” 林湾手动了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扎下去。 林金莲害怕的闭上了眼,下意识用手去挡,哆嗦着道,“你敢?!” “我还真不敢。”林湾缓缓一笑。 林金莲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她要的是整个相府玩完。 不是结束,而是臭名昭着的玩完。 她要让林昌卫,林清这两个人的名字载入史书,让后世都记得这一家人的贪婪无厌。 她要林相府遗臭万年! 听得林湾的话,林金莲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林湾嘴上多厉害,心里还是怕她的。 只要她好好谋划,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林湾,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和沈鉴的事。 林金莲正美滋滋想着,下一秒,额头处一阵痛意传来。 她一抬眸,刚想去摸,少女寡 第二十二章 赶紧去看大夫吧 额头上还在痛着,可林金莲不敢去摸,更不敢说话。 若是林湾真的再给她来一针,那她倒地,口吐白沫的丑样,就都被这里的人看见了。 “你……你给我把针拔了。” 林金莲换了一副脸色,话里带了些许的恳求。 “那可不行,若是拔了,四姐姐再冲上来,林湾一个女流之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宰割?” 林湾笑了,话里云淡风轻,“四姐姐,赶紧去看大夫吧。” “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金莲看着林湾,想起头上的针,到底是没敢继续留下来。 她扶着门,小心翼翼的出去,生怕碰上了额头上的针。 “噗嗤——” 等林金莲走了,平乐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梦令惊恐的脸上也难得带了一分笑意,转头朝林湾道。 “小姐,我怎么以前没没发现,四小姐这么傻的?明明什么都没有,还真以为自己头上有什么。” “大概是傻人有傻福吧。”林湾淡声评价。 林金莲口口声声说林湾不敢动她。 到最后,还是被唬住了。 她只是轻轻弹了一下林金莲的额头,说了不能去碰一类的话,林金莲倒真的不敢去碰。 其实林金莲说的对,她是真的不会动林金莲。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今天院子里这么多人,若是林金莲出了什么事,她不好善了。 而平乐,也不知是哪家的探子,若是拿捏了这件事,只怕她很快就暴露了。 更何况……她才不想林金莲这么轻易的死了,太便宜她了。 林湾笑了声,踹了踹地上的红果,话里有些凉。 “得空了把红果还给林金莲。” “啊。” 梦令呆了,说起红果,她又忧愁了下来,“小姐,红果成了这个样子,四小姐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不管红果有没有事,你觉得林金莲会放过我吗?” 林湾淡笑,没想解释梦令的话。 反正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金莲哪点心机,还不够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林湾正想着,没由来的,刚刚消失了许久的珍珠出来了,看见林湾,她急忙道:“老爷过来了。” 林湾手上一顿。 林金莲才从梨苑离开,林昌卫就来了。 这是安排了人监视梨苑,还是因为其他事情来的? 林湾不得而知。 许久后,她如蝉翼般的睫毛轻颤了下,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平乐,你随我出去。” “诺。”平乐俯首。 林湾褪下披风,看了一眼镜子里她的样子,这才让平乐扶着往外面走。 刚出闺房的门,林湾就听见林金莲哭诉的声音。 “爹爹,你看嘛,林湾给我扎了一针,就是这里,就这里,好痛好痛,她就是故意的,爹爹,你快把林湾给抓起来,她要杀了我。” 林昌卫瞟了一眼,林金莲头上空空如也。 别说是扎了没取的银针,就是血迹,都看不见半分。 他本就因为陆廷的话心中烦躁,此刻更是恼怒。 “杀你?是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林湾脑子不好使?!你真当府里没那个的人?傻了吧唧的,给我去祠堂罚跪!” 府里人多混杂,来来往往,哪个的人都可能有。 林金莲这天天把打打杀杀的放在嘴边,指不定就让陆廷听见了。 到时候,取不到圣旨,陆廷让林金莲杀了陆子晋,看那时候,吃亏的是陆子晋还是林金莲。 一听罚跪,林金莲脸色变了。 她抓着林昌卫的衣摆,不可置信的确认:“爹爹,你真的要我去跪祠堂?!金莲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我要去跪祠堂?!” 林金莲说到最后,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你不去,难不成要我去,要你娘亲替你去?” 林昌卫一收袖摆,甩开了林金莲的手,脸上渐沉。 “你看看你,我还没问问你在绮罗阁的豪言壮语,你倒先来问我了?你爹是朝堂之首,官拜宰相,从小没给你请夫子?那种大言不惭的话你都能说出口?” 林昌卫本就因为陆廷要林金莲嫁进景王府的事烦恼。 早早回来就是为了同云以寒商量。 哪成想,还在马车上,就听见四周的人议论纷纷。 欺负庶女,打压妹妹,说林湾没进北文堂,上不得台面,还在司云面前大言不惭! 这桩桩件件,都够言官上几封奏折了。 若是让陆廷听见了,岂不是更好拿捏他! 最气人的,是他才一过来,林金莲就咋咋呼呼的说,林湾要杀她。 但凡有个脑子,能说出这句话? 梨苑下人不多,一双手就能数过来,林金莲身后跟了十几个人。 这阵势,说林湾要杀人,不如说是林金莲要去灭口! 说起绮罗阁,林金莲也有些心虚,当下立刻道。 “爹爹,绮罗阁的事那是意外,更何况,那司云不过就是景王府的一条狗,爹爹可是丞相,怎么会怕景王府。” “你给我住嘴!” 听的林金莲的话,林昌卫更觉得头大。 他扬着手,就要打下去,又忍住了,只是指着林金莲,却是气的话都说不清了。 “林金莲,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司云虽然是陆子晋的侍卫。 但司云的军功拿出来,足以成为下一个苏将军。 林昌卫还记得,司云进宫领赏的时候,什么赏赐都没要,只抱拳道:“请皇上一生一世守护皇后。” 什么样的人,才有底气说下这句话。 整个大援,除了陆子晋,便只有司云一个人 “爹,哪有这么严重嘛,那个人不过是……”林金莲嘟嘴,试图解释。 “你还给我说?!”林昌卫恨铁不成钢。 同样都是嫡女。 林清温婉大方,入宫一年就成了祺贵妃,皇上宠爱有加。 可林金莲呢? 天天大小事不断,简直要把他老脸丢光了。 今日在绮罗阁发生的事,想来明天言官上奏的折子是少不了,这样也就算了…… 听说林金莲还在司云面前大放厥词的时候,林昌卫真的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得罪谁不好, 第二十三章 买,缺什么买什么 如果说,相府里的云以寒和四个姨娘之中,谁最漂亮,那一定是林湾的生母,五姨娘。 只是,漂亮的人命不好,五姨娘死的太早了。 五姨娘死后,林湾养在了老夫人膝下,后来老夫人回老家祈福,林湾就被扔到了梨苑。 林昌卫从来没有来过梨苑,自然也没有管过她。 在林昌卫心里,林湾只是一个病秧子,没有什么用。 可是,在看到那一张脸的时候,林昌卫改变了想法。 那是一张比林清还好看的脸,无论谁见了,都要多看上两眼。 难怪司云要为了林湾出头。 若是…… 林昌卫心里细细盘算着。 殊不知,林湾已经把林昌卫的打算都看在眼里了,她低头,行礼道:“父亲。” “诶。”林昌卫笑了,他上前了两步,道:“湾儿今天身子可好些了?” 前两日他也来过梨苑,可那时候林湾脸上惨白,就连走两步路都勉强。 他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林湾这么漂亮。 不过,今天见着,也不晚。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林湾冷笑,自从前两日陆子晋离开后,林昌卫便再也没来。 现在出了事,就巴巴的来了,果然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林湾压下心里的不适,笑道:“已经好多了,谢父亲记挂。” “这么多年,是爹爹冷落你了。”林昌卫眼里划过一抹精光,继而又被感慨掩住。 “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今天听了别人说的,才知道我写个父亲做的又多失败,爹爹已经同北文堂那边打过招呼了,过两日你身体好全了,就和你三哥四姐一起去学堂。” 呵—— 林湾心中冷笑。 若非是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她看见了,只怕是她还真以为林昌卫是个好父亲。 还过两日再去,恐怕在见到她之前,林昌卫连让她去北文堂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昌卫的想法,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林湾压下心里的疑惑,淡声道,“父亲公务繁多,还特意记挂湾儿的事,湾儿感激不尽。”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激的话。” 林昌卫扶了扶胡须,长笑一声,“日后你们姐妹,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旁边,林金莲看不过去了,一把推开林湾,道:“你凭什么去北文堂?你从来都没去过,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只会给林家丢脸!” 林金莲说完,又看向林昌卫,“爹爹,难道你要成为朝廷的笑柄吗?!” 林金莲不服,不过就两天时间,林昌卫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从小到大,林家哪个不是顺着她,依着她? 可是就这两天,所有人都变了,梨苑多了丫头,林湾多了衣服,就连没问题都可以去了! 林金莲气的牙痒痒。 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为什么现在全成了林湾的。 林湾被推的猛的退了脚步,脸色更加惨白了起来,秀发三千飞舞,仿佛梨花缓缓落下,她抬眸,小声道:“四姐姐。” “林金莲!” 林昌卫怒不可竭,把林金莲拉了回来,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这是你妹妹,你推她做什么?” 若是把林湾推出个好歹,谁嫁景王府去? 相府中,皆说林湾是病秧子,连床都下不了,可是眼前的少女除了脸色苍白,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林昌卫知道,林湾今日出府,遇到了歹人,大概是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哪里像是别人所说的病秧子。 如果林湾不是一个病秧子,再借着司云今天做的事,和景王府多接触接触,那陆子晋和林湾的婚事,岂不是水到渠成? 原本他还担心相府除了林金莲便再也没有嫡女,若是庶女嫁过去,陆子晋肯定不愿。 可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便没这个问题了。 也没有人会说他狼子野心,不管是陆廷还是陆子晋,他都好交代,而且林家的地位,肯定会更稳固。 “爹……”林金莲捂着被打的脸颊,看着林昌卫,有些失神。 这还是林昌卫第一次打她……居然是为了一个贱婢生的庶女! 林金莲退后一步,看着林昌卫,眼泪一串串落下来,拔腿就跑。 林湾担心的看了一眼,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父亲,你不去看看四姐姐吗?万一四姐姐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她刚刚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林昌卫试探的道。 “四姐姐也是为了爹爹好。”林湾抬头,柔柔的笑着,眼睛里灵动的都是笑意。 “更何况,四姐姐是湾儿的姐姐,是湾儿的家人,湾儿怎么会跟四姐姐置气呢?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亲人重要。” 谁也没有亲人重要。 林昌卫眼中划过一抹满意,当下连林金莲气跑了也不想管了,道:“湾儿,你身子弱,别在外面吹风,爹爹陪你进去坐会。” 林湾点头,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她知道,林昌卫只是需要她,需要她得到一些东西, 既然都是各取所需,那不如,相互利用。 林湾和林昌卫走了进去,林湾的脸色还算正常,可是梦令看见林昌卫那刻,慌得手慢脚乱,连煨在药锅里的药都快洒了。 “粗手粗脚。”林昌卫看了一眼,脸上有些不悦,而那一抹不悦,在看到煮药的锅时,到达了顶峰。 “相府是没有东西了吗?七小姐用的东西都这般破旧?” 林昌卫自然是不知道后宅银钱的用处,毕竟云以寒掌管中馈,向来是把各个院子安排妥当的。 林昌卫也相信,云以寒还不至于在这些小方面给一个庶女使绊子。 就在他准备叫掌事嬷嬷的时候,林湾道:“父亲莫生气,梨苑一天到晚都在煮药,这药锅是破旧了一些,但也不碍事。” 只要那药没毒,不管是什么锅熬出来的,林湾都能喝下去。 “老爷。” 宋嬷嬷也适时的出来,见状开口道,“之前是齐嬷嬷管着梨苑,奴婢这两日查了一下,齐嬷嬷不仅扣了小姐的月钱,就连之前五姨娘的陪嫁,都藏了不少。” “齐嬷嬷?”林昌卫想起 第二十四章 丞相可还有事? 司云来,是为了送绮罗阁买的衣服。 小二把衣服送去景王府后,他便接手,驱车朝相府去。 少年靠在马车上,背影如剑。 站了不久,司云就看见了从相府里急匆匆出来的林金莲。 他默了一瞬,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边人会意,悄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门房也过来问司云是否进去坐会,司云本要拒绝,想起刚刚跑出去的林金莲,又改口道,“进去。” 梨苑里,林昌卫也是思量一番,才开口道,“湾儿,今日你便同我一起去吧,左右是为了正事来的,算不得私会。” “诺。”林湾俯身。 林昌卫说了后面这句话,足以说明,今天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过,她还真挺想去看看,林昌卫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梦令留在梨苑煎药,林湾叫了平乐和宋嬷嬷一起去前厅。 珍珠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笑了声,跟着梦令一起去煎药。 前厅已经备好了茶水。 林湾跟在林昌卫身后,正跨过门槛,便听见少年冷清的声音。 “林丞相。” 司云回头,眉眼处皆是冷淡,淡漠的扫过林湾之后,又看向了林昌卫。 “司云公子。”林湾屈身见礼。 司云一愣,那个行礼的姿势……像极了苏幕遮。 惊蛰之夜林湾的坠湖是意外。 那日只有陆子晋和苏幕遮知道的麦冬水是意外。 他在绮罗阁拾起的梨花绣帕是意外。 今天这个“礼”,也是意外吗? 可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还是说,苏幕遮同林湾认识,林湾才会这个礼? 苏幕遮是苏府嫡女,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别说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见面能问声“好”,都是稀奇的。 直到,苏幕遮喜欢上陆廷。 苏幕遮为了陆廷,特意去学了宫廷礼仪,平辈之间见礼,父子之间行礼,君臣之间拜礼。 刚刚林湾行的礼,就是最标准的宫廷礼仪。 司云收回目光,略微颔首,点头道,“林小姐。” 林昌卫并未发觉司云的异常,见两个人客套完了,伸手道,“来,坐着说。” 三个人落坐,伺候着的家丁急忙端着茶壶倒茶。 林昌卫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才笑道:“麻烦你特意来这一趟,今天是家里两个不成器的女儿闹了笑话,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林湾默了一瞬。 林昌卫果真是朝廷上的人精,话说成这样,只怕有点心眼的,都不会再去计较之前的事情。 果不其然,片刻后,林湾听见司云的淡笑声。 “丞相客气了,贵府四小姐是千金之躯,今天到是我鲁莽了。” 司云抱拳说完,抬眸看了一眼林湾,语气依旧冷淡。 “我刚刚似乎看见四小姐跑出去了,丞相可要派人去寻一番,免得四小姐走丢了。” “什么?”林昌卫一拍桌子,严厉道,“那个不争气的,说她两句就要跑出府,真的是被老夫给宠坏了!” 旁边小厮适时道,“老爷,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找什么找?”林昌卫反问,更是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小厮,“林金莲真的是被老夫给宠坏了!她爱跑就让她跑去,受苦受难都是她自己选的。” 林昌卫严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司云眼里浮起一抹淡淡的不屑,又道,“林丞相,近日京城中流言四起,凡事妙龄女子有些姿色的,都被抓去了景王府,丞相还是早点派人去找的好,免得最后脏水又泼到了景王府身上。” 司云话落,林湾跟着司云一起,看向了林昌卫,不放过林昌卫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司云说的,也问到了她心上。 那就是,关于景王府杀人的谣言,是从哪里起来的。 按如今的情况,无非就是那几种。 一个是谣言是陆廷设计的,一个是陆廷和林昌卫共同谋划的,还有一个是那个“图腾”背后的人,和陆廷一起谋划的。 “图腾”的背后之人肯定和林昌卫不是一伙的,若是一伙,定然不会截了林相府的车。 更何况,如今她还对林昌卫有用。 最可怕的是,那“图腾”背后的主人和陆廷是一个人。 这样的话,就说明陆廷手里握着一只训练有素的暗卫,专替陆廷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昌卫脸上神色未变,反而多了一抹自信。 “景王的为人,老夫是信的过的,小女平时被宠坏了,今天出府,虽只有她一人,暗处也是跟的有相府的家丁,司云公子不必担心。” 司云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衣服既然已经送到了,我也便不多叨扰了,就告退了。” 听到“告退”两个字,林昌卫眼底略过一抹精光。 司云特意来,还进府,居然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那司云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林昌卫还在盘算着,司云已经起身了。 “等等。” 林昌卫跟着起身,拦住司云。 “丞相可还有事?”司云语气平淡。 林湾愕然,难不成,林昌卫真的藏了什么事…… 见四处都看了过来,林昌卫抚着胡须一笑,“倒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今天上午拦车的劫匪,可查出是谁指使的?湾儿年纪尚小,居然碰到这种贼子,定不能轻易放过才是!” 林昌卫的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王爷已经在查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司云淡淡解释了一句。 林湾眸光一闪,片刻后,她想到什么,就听见林昌卫说了下一句。 “这件事,是相府麻烦了景王,老夫已经命人备好了礼物,明日亲自登门,感谢景王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丞相亲自登门就不必了,王爷素来爱清静,不喜欢被打扰,更何况,镇府司设立,本来就是就是为了维护京城的秩序,丞相不必特意来感谢一番。” “那怎么能行?若是不作为,岂不是让旁人觉得老夫冷漠无情,更何况,司云公子刚刚也说上京城中谣言四起,老夫看这是个好契机,也让世人知道,那些谣言都是 第二十五章 林金莲不见了 林湾也不由一笑,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林昌卫和陆子晋,面上虽然和和气气,可背地里,林昌卫把陆子晋骂了多少次都不知道。 更何况,如今林清还在皇陵尽孝。 林昌卫怎么可能摒弃前嫌,去帮景王府? “这有什么。”林昌卫长笑,“早上老夫便叫内人递一封拜帖。” “不必了。”司云还是那番冷漠的样子,而这一次,他脸上的冷漠更甚。 “之前对景王府避之不及,现在也不必又下帖子又谢恩的,至于谣言一事,景王府向来不在意这些,我和王爷杀过的人,比上京的人都多,千军万马尚且不惧,何况是几句虚无缥缈的污蔑。” 司云冷嘲。 他本来就不想同林昌卫周旋什么。 进府也只是为了看看林金莲为何跑了出去,顺便套一套林昌卫的话。 不过,意外的事,他发现了更多。 比如林湾。 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就没必要再和和气气的对着林昌卫。 林昌卫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狠厉,不过片刻,又消散了去,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淡声道,“司云公子,老夫是个感恩之人,景王多次帮助小女,老夫怎么也应该感谢一番的。” 怪不得司云是个武夫,在京城半点官职也没有。 按司云这个性子,和他说话的语气,在官场上能走的下去才怪! 景王府的人,都是一群怪咖。 林湾看了一眼林昌卫,又看了一眼司云,微微笑了。 “父亲,景王想来公务繁忙,如今又要查今日截车之人,林七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景王的好。” 林昌卫这么想去景王府,肯定有他的计谋。 不管林昌卫想做什么,她是不想再把陆子晋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的。 还有司云司雨。 陆廷和林家欠她的,她会自己一一讨回来,而不是去麻烦陆子晋和司云。 林湾话落,林昌卫就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么说,岂不是显得林府是忘恩负义之辈?” “父亲……” “既然这样。”司云打断林湾的话,淡声道,“那丞相就下帖子吧,司云只是景王府的门客,做不得主,见不见,要看景王意思。” 他没有官职,也没什么声望。 可陆子晋不一样,与其他在这里拒绝,还不如景王府直接回绝了林昌卫的帖子。 听完司云的话,林昌卫满意的笑了,“既然这样,那就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司云看了一眼林湾,才把视线移到林昌卫身上。 “没事的话,我便告退了。” 林湾回眸,同样是淡淡一笑,“平乐,送送司云公子。” “诺。” 平乐俯身,而后小步跟在司云身后。 司云走了,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林湾起身道,“父亲,林七也回了,估摸着快到喝药的点儿了。” 林昌卫眉头一皱。 在官场多年,他自然听得出来林湾这是推辞,可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疑惑。 林湾这个年纪,有这般的心机和城府吗? 林昌卫回忆了一番,似乎从前两日在梨苑见到林湾,林湾一直都很镇定。 不管是碰到杀人,还是今天碰到抢车的劫匪。 林湾的反应,都不似一个未及笄的少女。 而且,莫名的,他总觉得林湾有些熟悉,而这一份熟悉,让他惊心。 可林昌卫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惊心。 他遂按下了心里的想法,笑声道,“既如此,那你快回去,嬷嬷,可要仔细着湾儿的身子。” 不管林湾是谁,只要姓林,进了景王府,那得意的都是他林昌卫! “老爷放心好了,奴婢肯定会仔细着七小姐的。” 宋嬷嬷说完,弯腰伸出了手。 林湾会意,搭上去那刻,才道,“林七告退。” 林湾刚到门口,便有小厮急匆匆的冲进去。 林湾一顿,宋嬷嬷跟着也直起了身。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林昌卫呷了一口茶水,语气威严。 “老爷,小姐不见了。” 小厮惶恐的说完,忙低下了头。 “什么?!”林昌卫瞬间起身,脸上阴沉了下来,“谁敢抓我林相府的小姐!把府里侍卫都派出去!不把四小姐找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诺。”小厮急忙又跑出去。 林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忽而想起之前司云说的,眼里沾上了半分笑意。 她虽不知林昌卫的打算,可司云的计划,她已经猜到了。 景王府不会拿人的话已经说在了前面,林昌卫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更不敢去景王府搜人。 这时候不抓林金莲,更待何时? 宋嬷嬷见林湾眼里的笑意,不由问道:“小姐,你似乎很开心?” “是吗?”林湾回头,淡淡的看着宋嬷嬷。 少女脸上笑意温和,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怯怯的,湿.漉漉的,看起来极其无害。 可偏偏也是那澄澈眼里,藏着的笑意,让宋嬷嬷看不清也拿捏不准。 以前在云以寒院子里,她也是见过林湾的。 可那时候林湾说话做事都是低着头,恨不得能藏起来。 别说是大声说话,就是看着别人说话,说一两句,就会垂头,不敢再看。 可如今,林湾不一样了。 她脸上永远挂着无害的笑,却又冷淡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一定要说像什么…… 那大概就像天上的一轮寒月,看着皎洁,实际上冷清孤傲的很。 而且,林湾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不管是她说话做事,都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更让人觉得端庄威严。 这种端庄,别说是林金莲,就是林清在这里,都会被比下来。 短短几天,一个庶女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宋嬷嬷心中一紧,忙道,“是奴婢看错了。” “呵呵。”林湾柔和的笑了,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捏起了衣袖。 她淡声道,“我不过是觉得四姐姐走丢了,府中这么多人去寻,我今个受了惊,却无人关切,一时感慨罢了。” “小姐这是那里的话。”宋嬷嬷跟着笑了。 “是夫 第二十六章 京城三公子 林湾回到梨苑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站着的吉祥,另外一个人背对她坐着,看不清脸。 见林湾回来,吉祥笑呵呵道:“七小姐,这是三少爷林启。” 吉祥话落,男人似有察觉,回过了头。 林湾见状屈膝道,“见过三哥哥。” 整个相府,所说林湾唯一不讨厌的,大概只有面前的林启了。 林启才华横溢,京城中不少人都说他是“公子世无双”。 她当年在深宫,亦是听到不少关于林启风光霁月的美名。 上京城中有三公子。 一是左督御史家二公子许文杰,二是济世堂的大公子顾锦,再一个,就是林相府三公子林启。 这三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只是许文杰生性风流,顾锦不近女色,因此,林启便成了无数少女怀春的对象。 林启也不算辜负这个美名,年年北文堂的第一,有大援第一才子之称,和她的大援第一才女并排。 “七妹妹无须多礼,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拘谨。”林启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 “对啊,七小姐别拘礼。” 吉祥也跟着笑道,“七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林湾颔首。 “那便好,夫人一直念叨着七小姐身子弱。”吉祥客套的笑着,微微侧身,朝着身后的小厮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前前后后十几个小厮,最初抬得是衣裳,而后一些抬了家具。 看样子,是要把梨苑重新休整一遍。 林湾很聪明,什么也没有问。 既没有问这些东西为何会送来梨苑,也不曾问为何现在才送来。 见四处都在忙着,林启温和笑道:“七妹妹过来坐着吧。” 林湾颔首,慢慢走过去,梦令忙端了茶过来,宋嬷嬷则去清点刚刚送过来的衣服和家具。 “本该早点过来看你的,只是因祖母要回来了,最近几日一直在外面采买物件,今日刚刚回府,才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是我这个哥哥的不是。” “林七明白的。”林湾点头,思绪却一点点聚拢。 老夫人要回来了,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莫非,是知道这两日发生的事,特意回来给她撑腰的? 不过听林启的意思,是老夫人回府的日子早就定好了。 那林昌卫今日急匆匆而来,莫非也是因为老夫人要回府了?还有云以寒今日的示好,也都是因为老夫人要回府? 虽然能说得通……但是,林湾觉得,一个老夫人回府,应该不至于让林昌卫如此,也不至于让云以寒这般。 “七妹妹能体谅就好。”林启脸上笑意渐深,从身侧拿了一沓书出来。 “听说七妹妹也要去北文堂,我怕你跟不上,借了书来,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日后来竹院问我便是了。” “谢过三哥哥。” 林湾把书接了过来,身后珍珠会意,忙接了过去。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七妹妹院子今天应该也很忙。” 林启起身就要告退。 林湾同林启也没有好说的,吩咐珍珠出去送送,便进里屋去。 里面已经在布置了,雕花幔子也全部换成了新的。 看来,林夫人这个做做样子,但还是挺真的。 这一点,林清和她母亲,到真是一模一样。 想起祺贵妃林清,林湾的脸色冷了一些,周身都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吉祥看在眼里,问道:“七小姐看着心情不是很好,莫非是不满意?” 吉祥说完,心中对林湾也多了几分打量。 林湾回神,才想起吉祥还在眼前。她笑道:“母亲的安排,湾儿都很满意,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应罢了。” 林湾说完,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世上谦卑的人总是能博得好感,可若是假谦卑,那只会让人更加厌恶。 她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论是见谁,说话做事都是不卑不亢。 刚刚不过一刹那的走神,多了几分冷意,居然被吉祥看出来了。 是她表现的太明显,还是吉祥太敏感? 她一直都觉得吉祥的气质,比起一些嫡出小姐都更胜一筹,而且,从在相府第一面见这个丫鬟,吉祥就表现的格外不同。 即使是面对景王陆子晋,也是没有任何的恐惧和害怕。 吉祥这个丫头,不简单。 不对,整个梨苑,除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梦令,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呵呵。”吉祥微微一笑,又道,“以后就适应了。” 吉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刚刚到敏锐而让林湾戒备她。 事实上,她也不在乎。 等小厮都把东西安置妥当后,她看向梦令,问道:“宋嬷嬷呢?” “宋嬷嬷去后院清东西去了。”梦令指了指后院。 “既是这样,那就烦请你转告宋嬷嬷,梨苑的东西,夫人那里是上了册子的,若是少了一两件,定会来问的。” “奴婢明白。”梦令点头应下。 “你是七小姐的贴身丫鬟,日常也是跟在七小姐身边的,这些东西你也要记一份,梨苑现在不比之前,都得定好规矩才是。” “诺。”梦令屈膝应下。 “嗯。”吉祥点头,要走时,才想起什么似的一般,转身道:“七小姐,奴婢听说老夫人要回府了,小姐还是应该提前备好礼物,所有什么缺的,让丫头来空琴院递个话,奴婢安排小姐出府,免得又发生今天上午这种事。” 空琴院是云以寒的院子,在相府最东侧,原本取名是琴院,后面题字时,觉得一个单独的琴不好听,恰逢那时云以寒礼佛,便又加了一个“空”字。 后面琴院就改成了空琴院。 听的吉祥的话,林湾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温声道:“麻烦吉祥姐姐了。” “七小姐不必客气。”吉祥又道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林湾看着吉祥走远了,才去看那些衣裳,基本上都是早上在绮罗阁买的,除此之外,还有三套下人的服饰。 梦令摸着新衣服,不由笑道:“小姐,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老夫人回来了,小姐就有依靠了,到时候不仅没有人欺负我们,还能天天吃好吃的。” 第二十七章 老夫人是最疼小姐的人 提起“老夫人”三个字,梦令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 林湾正看着衣服,听得梦令的话,不由道,“若是老夫人回来了,不如你想的这般,你又如何?” 林相府的老夫人,离开京城差不多有两年了,当年林清入宫,老夫人得了诰命,就回了老家。 她见的次数不多,可老夫人那精明打算的面相,都不像是一个会宠爱庶女的祖母。 “不会的,老夫人是最疼小姐的人。”梦令弯身,去找扫帚,扫地上的落花。 “老夫人虽然看着严苛,可心里很好的,奴婢就是被老夫人捡回府的,这一辈子都效忠小姐,而且,哪怕是老夫人不疼,如今夫人和老爷对小姐也很好啊。” 梦令越说,脸上笑意就越多,仿佛幸福美好的生活,已经在她面前了。 林湾笑了声,话没说出口。 宋嬷嬷还在点东西,平乐回来后,跟着梦令一起扫地,两个人有说有笑,倒是相谈甚欢。 林湾进了里屋,一个人坐在床上,静静的想着。 今天的匪徒,肯定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林湾”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黑衣男子死的时候,嘴里有鲜血流出,那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服毒。 能服毒自杀,足以说明这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精心安排策划的谋杀。 可她出府的消息,只有梨苑的人和吉祥,最多只有云以寒和门房备马车的人知道。 那暗卫又是如何知道的?还能躲在马车出行的路上。 云以寒和林昌卫显然不可能安排杀人,因为她出府的事就是云以寒安排的。 更何况,只要她在梨苑,云以寒和林昌卫就有一千种办法来害她,不至于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 吉祥?平乐?珍珠?翡翠,还是宋嬷嬷? 林湾握着绣帕,手不断的缩紧,看来,在这相府的平静下面,也掩盖了不少的暗流涌动。 梦令进屋来,见林湾在发呆,正准备退出去把门掩上,就见林湾猛地一下站起来。 梦令被吓了一跳,回神来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林湾没有回答梦令的话,直接问道:“梦令,前些日子,我有没有叫你保管过什么东西?” 梦令摇头,道:“小姐的东西,都是嬷嬷保管的。” 齐嬷嬷。 林湾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小姐有事吗?” “没事。”林湾摇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静静。” 等梦令出去,林湾掩上门,开始一点点搜查。 “林湾”很聪明,既然能把图腾藏在蜡烛里再去报信,说不定也藏了其他的东西在这间屋子里。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如果找到,一定是一个惊天大秘密,否则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来取她的性命。 一炷香后,林湾重新坐回了床上。 什么都没有。 而且,之前陆子晋也来搜过一次,好像也是什么都没搜查出来。 那会是什么呢? 林湾又会把那件东西放在何处? 林湾想不通。 — 相府平静的度过了一夜,只是这一夜,空琴院的灯没有灭。 早上醒来,林湾记得林昌卫说的,立刻让梦令替她梳洗。 头发轻轻挽了起来,少女脸上任然没有血色,只是看起来精致了不少。 梦令挑了许久的衣服,最后落在了一件桃花红的抹胸襦裙上,问道:“小姐,今天要不穿这一件?” 林湾眼睛明亮,今日梳的发鬓最为合适这件衣裳。 林湾看了一眼,摇头道:“旁边那件吧。” 林湾如此说,梦令也不再问什么,拿起来旁边的衣裳给林湾换上。 对于“林湾”的喜好,梦令是知道的,“林湾”最爱的颜色便是粉色,她自己曾言看起来舒服。 可是自从小姐失忆后,好像有些喜好就变了。 只是梦令聪明,从来不提。 林湾却在梦令换好衣裳后,看着铜镜里的少女独自出神。 苏府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有人为他们守灵,守孝,立灵牌,如今她是林家七小姐,更不可能为了苏府上下八十口人而伤心。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一身素衣,为他们哀悼。 还有,为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林湾”。 梦令不知道一个愣神之际,林湾就想了这么多。 她看着林湾气色不好,拿了胭脂出来替林湾抹上,这才笑着点头。 梦令给林湾收拾好,已经有小厮过来了。 问候了几句之后,才道:“七小姐,走吧,少爷在门口等着。” “少爷?”林湾微愣。 “是这样的,昨天四小姐不见了,老爷心急如焚,叫人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天不亮又带着人出去了,可王府收了帖子,今个必须要去,老爷怕七小姐一个人去害怕,遂叫三少爷同小姐一起去。” 小厮客客气气的回到。 对于这件事,林昌卫也是有考虑的。 如今,他已经官拜丞相,官职不会再近一步,也无需拉拢景王府。 可是林启不一样。 林启还在北文堂,等日后出了北文堂就是入仕。 他固然能给林启好前程,终归不如结交景王府的好。 如此,还不如让林启去结交景王。 “嗯。”林湾点头,笑容和善。 听到那小厮的话,宋嬷嬷出来道:“七小姐,奴婢跟你一起去吧,梦令极少出府,没见过世面,若是冲撞了贵人可不好。” 林湾看着宋嬷嬷,眼底划出一抹笑意。 “宋嬷嬷,你不必担心,左右三哥哥也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宋嬷嬷这句话,表面是在说梦令没见过世面,实际上是在暗示她,“林湾”也不曾见过世面。 林湾明白宋嬷嬷的心思,握住一个小女孩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湾依赖她。 若是以前的“林湾”,肯定不会拒绝,因为相府七小姐,完全可以用没有见过世面这几个字形容。 从前林湾“身子弱”,不能见风,十几年里,除了昨日,从来没有出过梨苑,更莫提相府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不是以前的“林湾”。 她是苏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北文堂的学生,大援第一才女,更是一国之后。 她见过世面,更不会被宋 第二十八章 梨花开满头,少年足风流 有了昨日的事,林昌卫今天显然更加谨慎。 两辆马车周围都跟着不少家丁。 林湾到的时候,林启正在马车旁边站着。 他穿着白色长袍,一眼看过去,就是一股书卷气,格外赏心悦目。 林湾想起林启“公子世无双”的称呼,突兀的笑了。 她走近了些,道:“三哥哥好。” “七妹妹。”林启简单的颔首,客套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好的差不多了。”林湾浅笑。 “嗯。”林启点头,没再说其他的话,简单直接道:“走吧。” 林启说不上对这个妹妹多熟悉,最多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同桌吃饭而已。 不过,林昌卫既然说了,他也该陪着林湾走一趟。 毕竟,林湾也是他的妹妹。 两辆马车晃悠悠的走着,梦令跟在马车旁边,问道:“小姐,三公子……” 林湾摇头,梦令便没在说下去了。 今日街上格外冷清,路人讨论的,大多都是说什么大夫进宫几批了,皇后娘娘依然不见好。 林湾听的心里直接冷笑, 陆廷到真的是会诓骗天下人,死人都能说成是活人,不仅如此,还做出一副伉俪情深,痛定思痛的模样。 林湾没心思再听,她怕她听下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进宫杀了陆廷。 直到到了景王府,梦令唤了一声,林湾这才收敛心神,脸上带起笑容,从马车上下来。 景王府三个字,依然潇洒飘逸,她抬头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 林启见状,问道:“妹妹可识字?” 林湾那一眼里面,包含了太多神色。 多到……他甚至看不清。 不过,他话才刚落,面前的少女就缓缓摇头,道:“不认识。” 林启想起什么,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哥哥忘了,你没去过北文堂。” “无事。”林湾摇头。 两个人静静等着,身边的小厮递了帖子过去,不多时,景王府的大门就开了。 一个笑呵呵的老者迎上来。 景王府的管家姓乔,曾经是身边高祖的红人,后跟着先皇,再后来,领旨出了皇宫,便再也没人人前露面。 一晃十几年了,许多人都忘记了当年的乔公公,可是林启记得,早年间,跟随高祖一起打天下的,哪一个如今不是位高权重。 只有乔公公,甘心在景王府做一个管家。 乔管家看了一眼来的两个人,热络道:“可是林相府三公子和七小姐?” 林昌卫在梨苑同林湾交代后,便下了帖子,其他一概没提,只说让林湾来谢谢司云公子。 陆子晋从来不理会府中的事情。 倒是乔管家,听说是小姐,又听闻陆子晋在街上救人之事,笑呵呵就应了下来。 反正景王不高兴,还有他这个老头子候着。 乔管家说完,便在一行人中间找着林七小姐的影子。 看过去那一眼,他就呆住了。 少女脸上笑意浅浅,如同刚刚绽放的梨花,雨后出新容。 她个子虽不高,但胜在娇小,一颦一笑,都有如初阳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一身宁静端庄的气质,不像是一个庶小姐,更像是一个嫡小姐。 乔管家心里暗自把祺贵妃林清和面前的七小姐比了比,得到结果后,他脸上笑意又添了一分。 他从来不理会那些门第,也不在乎是嫡女还是庶女,嫁入景王府,都是景王妃。 若是以前,乔管家不会这般,可是眼瞅着陆子晋年纪越来越大,也没有成家的心思,他就有些急了。 他已经老了,唯一牵挂的事,就是陆子晋的婚事。 陆子晋常年出征在外,之前京城中女子也有心怡陆子晋的,可是后来,陆子晋带上了冷冰冰的面具,冷酷无情,那些心仪陆子晋的少女,也纷纷望而却步。 如今祯族还未平乱,陆子晋好不容易回来,不把婚事给定下来,要是战事在起,陆子晋又出征,那景王妃可真的就没戏了。 而且,乔管家看着林湾,慢慢的,竟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母仪天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一个人给他过。 那就是高祖的皇后,高祖和他的皇后,两个人伉俪情深,被誉为“乱世佳人”。 高祖驾崩后,皇后便跟着一起去了。 这种爱情,他当真不曾见过第二个人,哪怕是先皇和太后。 乔管家打量着林湾,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是的。”林启客气的道,不卑不亢。 “景王府许久没有来客了。”乔管家把目光从林湾身上移到了林启身上。 少年仪表堂堂,气势斐然。 想来不久后,也是能在大援呼风唤雨之人。 乔管家暗暗的点了点头:“请林公子和林小姐随老奴来。” 林启看了一眼林湾,抬腿跟上。 林湾也一起跟着进去了。 乔管家生的和善,待人也是极好,特别是他相中了林湾,一心想着林湾多来往,话也不自然的多了起来。 “林小姐可是近日才回京,老奴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林小姐呢?” “湾儿身子不好,久未踏出相府。”林湾浅浅道。 “那林小姐可要好好养着身子。”乔管家靠近了一些,果然闻见了中药的味道,他脸上笑意未落。 “湾儿记下了。”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林启见此,问道:“不知司云公子在何处?” 若不是林湾自己说起,林启几乎都快忘了林湾身上还有病,不能见风。 “呵呵。”乔管家抚着胡须,道:“司云公子去了校场,不如林小姐和林公子先喝杯茶,老奴让人请司云公子回来。” 乔管家说着,一边看着路,不动声色的把两个人往内院带去。 知道林七小姐要来,乔管家早就把司云支了出去。 司云年少,模样也生的好,虽然性子有些冷,却比景王讨喜的多。 若是林七小姐看上了司云,那陆子晋不就没人要了? 乔管家心里笑道,还好把司云支走了,这林家的七小姐,可是深得他意。 “如此。”林启沉吟,点头道:“也好。” 他没有结交司云的心思,只是 第二十九章 苏皇后,莞,谥奉淑皇后 乔管家把林湾的愣神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笑, 果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陆子晋才是最吸引人的,若是让林湾看见那张冷冰冰的脸,指不定怎么嫌弃。 不过,乔管家虽不想打扰陆子晋,此刻也不得不开口道:“王爷,林公子和林小姐来了。” 树下,练剑的男人长剑一收,他眉间还有些淡淡的躁意,也不知是为何。 待陆子晋走近了一些,林启抱拳道:“林启见过景王。” “林七见过景王。” “嗯。”陆子晋眼中没有多大神色,看向乔管家,道:“他们怎么来了。” “是这样,昨日王爷救了林小姐,林小姐特意来道谢的。” 乔管家只口不提司云的事情。 “不用。”陆子晋神色低垂,他轻轻擦着手里的剑,道:“乔叔,送客。” “……” 乔管家看着陆子晋,恨不得把陆子晋那冷然的神色给撕下来。 这可是女人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个? 林启看了一眼陆子晋,神色莫测,抱拳道:“既如此,林启便不多打扰了。” 来景王府并非他本意,如今能早点走,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陆子晋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知道了。 乔管家看了一眼林启林湾,见两人真的要走,急忙道:“林小姐,请等等。” “乔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少女脸上笑意浅浅,一身素色罗裙,粉黛未施,却偏偏明艳动人。 只是,乔管家三个字一出。 陆子晋抬眸看了一眼林湾。 林湾太过于懂事了,似乎懂事的过分了。 “府中最近新来了葡萄,不知道林小姐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带些回去尝尝。”乔管家笑呵呵的道。 不管怎么样,得把林湾留下来。 林湾笑了笑,开口道:“谢谢乔管家,不用了。” 这时节,葡萄并不多,除了大户人家,几乎没人吃得起。 相府自然是吃得起的,可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庶女。 景王府的葡萄若是拿了回去,指不定会给林昌卫什么错觉。 “那……新来的料子,林小姐要不要?”乔管家又道。 景王府没有女眷,皇帝赏下来的料子几乎都是在库房里堆着的。 “乔叔。”陆子晋皱眉,颇为不悦,可到底也没在说什么。 “就那流云锦的料子吧。”乔管家自顾自的说着,不等林湾拒绝,直接道:“去把那缎子包起来,给林小姐。” 乔管家说完,林湾就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景王府这般殷实,流云锦都可以随便送出手。 早知道这流云锦,如今整个大援,只有景王府有一匹。 林湾就要拒绝,下一刻,她听见林启开口了。 “多谢管家美意,不过流云锦整个大援只有两匹,一匹在苏皇后宫中,一匹在王爷这,家妹身份低微,受不起。” “呵呵。”乔管家不以为然的笑着:“这有什么,我看着林小姐喜欢素色衣裳而已,林启公子也不必推辞,王爷都没有说什么。” 说罢,乔管家看了一眼陆子晋,见陆子晋不言不语,他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还算明白,这是在给他找夫人啊。 等下人走了,林湾才反应过来,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阵钟声。 悠扬,绵长,还带着悲凉。 林湾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这是……国丧的钟声。 陆子晋擦剑的手一顿,继而,他如同没事人一样的继续擦着。 林启原本想说的话也停住了。 乔管家有些失神,眼中含泪,看着皇宫的方向。 钟声经久不停。 乔管家默默的取下帽子,朝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跪下。 “苏皇后……多好的皇后啊,怎么就……”他脸上全是泪水,声音也是哽咽的。 林湾心中百味杂陈,她跟着跪在地上,素白的衣服倒像是一早准备好的一般。 林湾低着头,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子晋。 陆子晋仍是低头擦着剑。 他是摄政王,即使见了陆骁都不必行礼,此刻,他更是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林湾看见了陆子晋眼底戚戚的神色。 有人说,景王七岁随先皇出征,一去便是数年,先皇病逝,他接了兵符继续出征。 无论死了多少人,他从不伤心。 可是这一刻…… 林湾想,陆子晋是在替她伤心吗? 生前,她顾及景王身份,从不曾和景王有过多接触,那些多接触,也只停在年少时。 少年躺在梨花树上面,拿着花骨朵砸她的头发。 那时她尚且不知景王二字,威慑千里,只知道,他是苏幕锦的挚友。 现在想来,林湾心中突然浮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跪礼过了,乔管家颤巍巍的起身。 “林公子,林小姐……老奴今日怕是招待不周了。”乔管家心中悲伤。 陆子晋放下剑,道:“乔叔,你去休息,本王送他们。” 乔管家看了一眼陆子晋,脸上没了之前的神色,苏皇后莞,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点了点头,道:“也好,也好。” 陆子晋负手走着,他的脚步迈的很快,习武之人,他习以为常,只是,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他又慢慢的慢了下来。 乔管家的心思,他不是不懂。 只是……一看见那些女子,他都会想到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 她捧着书,求知若渴的读着,连梨花落了下来,粘在她青丝上都不知道。 马车还在门外候着,陆子晋等了等。 林启上前,抱拳道:“麻烦景王亲自送臣兄妹二人,微臣告退。” 林湾跟着一起行礼。 就在梦令要扶着林湾上马车的时候,陆子晋道:“等等。” 男人的轮廓藏在暖阳里,他道:“还有流云锦。” 坐上马车,林湾感觉整个心都空落落的,连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两趟出府,真的把她折磨的不清。 林湾微叹。 送走了林启林湾,陆子晋吩咐人关了门,继续往回走着。 梨花树下,梨花仍然落个不停。 有一个绣帕落在地上,陆子晋弯腰捡了起来。 问道:“这是谁的。” “回王爷,应该是林七小姐的。”旁边的丫鬟道 第三十章 寸锦寸金 同林启从景王府回来,又去空琴院,准备见云以寒,得知云以寒和林昌卫一同出府了,林湾才同林启告别,回了梨苑。 林湾回了梨苑,刚刚坐下,拿绣帕出来,才发觉绣帕不见了。 应该是跪下的那刻,落在了地上。 林湾心思沉沉,梦令以为林湾是因为绣帕丢了,这才郁郁不乐,急忙道:“小姐,要不奴婢今夜重新绣一个?” 流云锦是珍贵的料子,景王送给了林湾,林湾拒绝不得,只能收下,于是路过绮罗阁的时候,林启让马车停了,直接去找了绣女罗绮。 罗绮本来不想接,可是一见是流云锦,便立马量了尺寸。 林启若有所思,林湾倒是有些高兴。 当初,陆骁给她的那匹流云锦,林湾也是看着贵重,休书请了罗绮来做,到也没有辜负那上好的料子。 料子裁好了,还多了一些,罗绮就让梦令直接带了回来,说是还能做点手帕或者荷包什么的。 梦令想,小姐既然这么看重,不如就用那流云锦的料子做一个,也免得小姐伤心。 她举起料子,惊呼道,“小姐,这料子好漂亮。” “这是流云锦。”宋嬷嬷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这是流云锦,可这未免也漂亮吧?”梦令惊呼。 果然是景王府送出来的东西。 “流云锦因美如天上的云霞而得名,锦纹绚丽,织造精细,因此,流云锦也有另外一个称呼:寸锦寸金。” 宋嬷嬷说完,又道,“在大援,流云锦被炒上了天价,不过,即使如此,大援没有流云锦。流云锦华美,是明国皇室御用的锦缎,大援能有,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使臣来访相送,二是出高价从明国购得。” “听说去年明国供了两匹流云锦,一匹给了苏皇后,一匹进了景王府,贵妃娘娘都没有的,想来这一匹,应该就是送去景王府的那匹。” 听到宋嬷嬷的话,林湾有些诧异。 她原以为宋嬷嬷就是一个陪嫁丫头,不曾想,在朝廷上的事,也能说道一二。 去年,明国战败,因为质子宁忆煊在大援,明国皇室特意送来了两匹流云锦,陆廷赐给她一匹,另外一匹给了陆子晋。 她当时拿到料子,就裁了衣裳给太后。 没有半点布料留在手里。 没想到,如今算起来,这明国进贡的两匹料子,兜兜转转,竟是都到了她手上。 “天啊,这个料子居然这么贵。” 梦令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料子给丢在了地上, 珍珠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日后若是小姐出嫁了,你还这般,指不定把小姐的脸丢到哪里去了!” “你……” 听到珍珠的话,梦令气的不行,却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能和林湾道,“小姐,就拿这料子绣吧,反正也只有这么一点,做衣服肯定是不够的。” “不必。”林湾摇头,她道:“不是之前的那个,旁的我也不想要。” 这话林湾不是第一次说了。 梦令看了一眼,忍住了接下来的话。 药罐上的药还在咕噜咕噜的响着。 林湾突然问道:“祖母什么时候回来,可有准信?” 陆骁做戏惯来是全套,他要做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那葬礼必然不会从简。 花会应该要延后,在以后几个月时间,她应该都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出府。 而唯一的可能,只在林老夫人身上。 “听说前几日便启程了,想来再过个三日,就到了。”梦令细细想了想,回道。 她本来就关心老夫人回府一事,每日都托人问,得到的消息几乎也是最新的。 “三日。” 林湾垂眸,三日太长了,她等不了三日。 “是啊,小姐可是想老夫人了?”宋嬷嬷笑问道。 听到宋嬷嬷问,林湾回神道:“是有点想了,三日想来是够的,这料子既不做绣帕,做个荷包也是好的,梦令,祖母可有什么喜欢的花样?” “这个奴婢不知道。”梦令摇头。 “七小姐不妨绣个柏树。”宋嬷嬷见缝插针道,“柏树寓意好,长命百岁,多好啊。” “柏树?” 林湾顿了一下,她当初也是绣过柏树的,也就是如宋嬷嬷说的那般,祝福家中二老长命百岁。 可她等来的,不是双亲长命百岁。 而是家破人亡! 刽子手还是她的枕边人! 林湾垂眸,眼底无声的漫过一抹杀气。 片刻后,她收敛气息,抬头道,“那便柏树吧。” 听的林湾的话,宋嬷嬷脸上笑意渐深。 果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给点甜的或者好意见,就采纳了。 按这个发展,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彻底的把林湾给拿捏住。 然而,看着林湾这般,梦令却有些慌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刚刚那一瞬间,林湾眼中有着盈盈的泪光。 只是,等她在仔细看去的时候,那又是一双灵动的双眸了,眸子冷淡,有着寒意,却莫名的勾人心神。 “没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湾脸上的神色瞬间收了,她笑道:“只是,我只是突然觉得,没有了以前的记忆,连祖母的喜好都记不住,有些难受而已。” “没事的小姐,老夫人是最疼你的,不管小姐送什么,老夫人肯定都会喜欢的。” “就是,小姐你可莫伤心,不记得就不记得,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奴婢就是了。”宋嬷嬷也跟着一起道。 “嗯。”林湾点头。 梦令一笑,到也不疑其他。 林湾觉得乏了,她起身,让梦令把景王府送来的葡萄收起来,得空了给各个院子都送过去。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翡翠。 她早上出去的时候,翡翠就不在,现在她回来了,翡翠还是不在。 明明是梨苑的丫头,却不在梨苑。 林湾眼中有着冷意:“翡翠呢?” “翡翠?”宋嬷嬷一愣,继而道,“没见着吧,说不定是去哪个地方偷懒去了,这丫头,平日就爱乱跑。” 林湾看向珍珠。 珍珠也忙道,“奴婢也不知道,翡翠虽然是奴 第三十一章 一醉解千愁 “什么?你在哪里看见的?” 听完翡翠哆哆嗦嗦说完,林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就……假山后面。”翡翠吞吞吐吐的说完,又道,“小姐,真的好多好多,奴婢只是早上想着去采露水……谁知道看见了那个,当时就给吓晕了,醒过来就马上跑回来了。” 翡翠说着,泪水又落了出来。 “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没有,我不敢。”翡翠只摇头。 “以后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假山那边,现在有人吗?” “没有。” “好。”林湾点头,“等会出去,你就说你身子不舒服,要休息一会,不管谁问你,都不能说出口,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大概是被“死”给吓到了,翡翠连连道,“不会的,奴婢谁也不会说的。” “这就行,你等会再出去,我去看看。” 林湾把翡翠安抚住,起身拿了块面纱,这才拉开门出去。 “小姐这是要出去?” 宋嬷嬷一直关注着屋里的动静,林湾一开门,她就想问,瞥见林湾手里拿的东西,立马开始猜测林湾是不是要出去。 “奴婢陪你一起去吧?”梦令也不甘心话都被宋嬷嬷一个人说了去。 “不用了,我就是突然想起了,那个绣帕好像落在了花园里,出去找找,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花样。” 林湾说完,不理会院子里四处打量的目光,淡然自若的道,“不必跟上来,我很快就回来。” “诺。” 即使再不甘心,宋嬷嬷也只能应下来。 听见几个人应下来,林湾这才放心出去。 宋嬷嬷眼波流转,看着那娇小的背影,哼了一声,跟着也出了梨苑。 林湾记得去花园的路,她记性好,看什么都是过目不忘。 找到翡翠说的那个地方,地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林湾眉头颦蹙。 翡翠是不可能骗她的,都被吓成了那个样子。 可是……如果翡翠没有说谎,那那几具尸体呢? 难不成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消失了? 林湾心中微沉,旁边,细细碎碎的响声传过来。 林湾退后一步,脚上咯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垂眸一看,急忙把那快令牌捡起来,藏到假山后面。 几个黑衣人出来,四处环顾了一圈,中间一人招手,几个人默契的离开。 林湾垂眸,把手里的令牌翻了一个面。 金色的令牌正中,端庄的刻着一个“韦”字。 韦丞相? 林湾心中波澜顿起。 翡翠说,她在假山处看见了好几个死人,只是那些人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尸体都是臭的。 算起来,韦相一家落败,也不过就是前两年的时间。 莫非,韦相一家的事,另有隐情? 韦家落败。 大概是陆廷登基后一年的时间,那时候,她虽然在帮着陆廷集权,可却不是黑白不分。 韦相刚正不阿,很得先皇赏识,陆廷登基后,她请陆子晋上朝,替陆廷震慑朝堂,同时也约过韦相,希望韦相能够尽心辅佐陆廷。 而就在不久之后,韦相被一封密折举报,更有人查出韦相叛国通敌。 她不想寒老臣的心,也不想韦相就这么入狱,遂请陆廷再调查调查,可第二日,韦相就自缢了。 还留下了一份认罪书。 韦家被抄,流放千里,就连府邸都给了林昌卫。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听过韦相一家的消息。 林湾眸中渐冷,不管尸体是谁送来的,不管尸体究竟是谁。 就说这个令牌,都足以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林相府。 有人想害林昌卫。 可又是谁,这么兴师动众的把尸体搬走了? 林湾不得而解。 确定黑衣人全部都走了,林湾捏紧了手里的令牌,悄声离开。 看来,在查那群有“图腾”的人同时,她也要好好的去查一下林昌卫和前丞相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不定……这是扳倒林昌卫的关键! — 瑞云阁,上等包厢 司云抱着剑,坐在三楼窗户上面,突兀的出神。 国丧的钟声,他听见了。 这几日,他努力让自己忙起来,更忙起来,不去关注苏府的事情。 可是那一声声的钟声,把他打回了无情的现实。 苏皇后,菀了。 苏家,没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司雨,在没有任何亲人了。 司云眼眶有些湿润。 当年被带回苏府,他不过只是一个孩童,苏将军和苏夫人从未苛待他们兄弟。 甚至还让他们兄弟和苏幕锦苏幕遮一起上学堂,进北文堂。 那一日,他应该面圣,应该去见她。 也不会,错过苏幕遮最后一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下,他控制不住,泪水从眼里滑落出来。 敲门声跟着一起响起,司云冷声道:“进。” 小二提了许多酒上面,仔细放在桌上,才告退道:“公子请慢用。” 瑞云阁是京城最好的酒楼。 在京城这个地方,瑞云阁称的上最好,而在这个最好里面,有一个更好,那就是瑞云阁的上包厢。 瑞云阁上包厢,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权贵,小二也明白,放了东西便马上出去。 合上门的那刻,小二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那个人。 很年轻,一身黑衣挺拔,头发高高束着,只用一根红色布带绑着。 不想有钱人,更不像有权利的人。 小二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急忙合上门离开。 瑞云阁的上包厢,可不是没钱没权就能进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很低调。 酒上了,司云从窗台上面跳下来。 一醉解千愁。 司云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虽然很多将领都爱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可是司云不喜欢那种。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希望他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否则,一个差错,他就活不下来了。 赫赫的战功都是踩着尸体出来的,司云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可是今天不一样,因为她死了。 国丧的钟声响起时,他正在校场,教骑兵射箭,箭在弦上,他手偏了。 这是几年来,他第一次失手。 肖提督以为司云 第三十二章 苏家,也是他的命 门外的人一听,如玉般的容颜笑了笑,但也不介意,推门进去了。 一屋子的酒味,宁忆煊迈步朝司云走过去。 司云抬眼看了一眼,认出了是谁,没说话,继续喝着酒。 “司云公子何必一人独醉。”宁忆煊微微笑道。 “那三皇子要和微臣一起吗?”司云拔开一壶酒,递给宁忆煊。 “呵呵。”宁忆煊笑着摇头,羽扇一打,他格外温柔:“本宫不善饮酒。” “那就离开。”司云指着门。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宁忆煊,他早就已经挑剑了。 “本宫要是离开了,今天谁送司云公子回去呢?”语气十分熟练。 “宁忆煊。”司云咬牙,剑从剑鞘中划出,露出银色的光,少年脸上全是愤怒:“别逼我杀了你!” 宁忆煊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司云,许久后,他笑道:“你不会。” “我是不会。”司云收回剑,脸上醉意更深了一些:“等你回明国那一日,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既然本宫现在还没有回去,司云公子也不必整日把这些话放在嘴边。”宁忆煊起身,负手走到窗边。 司云不曾理会他,只灌着酒。 宁忆煊回头,见此道:“司云公子这么放心本宫吗?要是本宫今日杀了你……” 宁忆煊的话没说话,司云道:“那就劳烦三皇子动手。” 司云的话说的直白。 “本宫和司云公子一样,也不敢,杀了司云公子,想必景王府铁蹄不日就会荡平明国。” 宁忆煊说的坦荡。 大援开国不久,只有三个皇帝。 如今的陆骁,不及先皇的五分之一,更不及高祖的十分之一。 陆骁无能,可是大援有一个景王陆子晋。 宁忆煊忘不了那一年,苏幕锦死于祯族之手,陆子晋带兵,追杀祯族月余,真的是血流成河。 据说那一年,草原长出的小草,都是红色的。 被景王府盯上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他也是景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他是质子,在上京城,陆子晋不但不能动他,还要好好的保护他。 “总有一日,我也会荡平明国。”司云握拳,他看着宁忆煊,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冷意。 “三皇子,你最好祈祷,皇后的死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不然……你也不必回明国了,我直接送你上路。” “那本宫就恭候司云公子的报复。” 说完,宁忆煊就欲离开,到了门口那一刻,他回头道:“司云公子,听说苏皇后莞之前,祺贵妃颇得盛宠。” 司云目光寒了寒,没有说话。 祺贵妃,林清。 司云收起剑,收敛着一身气息离开。 回到景王府的时候,景王府下人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司云直接去了书房,在书房门口,他停了下来,敲门道:“王爷。” 听见声音司云的声音,陆子晋手顿了顿,继而道:“进来。” 司云推门进去,到了陆子晋身前,抱拳道:“王爷。” “嗯。”陆子晋语气平淡,问道:“喝酒了?” 司云不沾酒,陆子晋很早便知道。 可是今日,他闻到了酒味。 苏皇后死了,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面前这个少年更加伤心。 “是。”司云没有避讳。 “等会让乔叔给你备点醒酒茶。”陆子晋放下笔,道:“坐着说。” 在外人面前,司云只是一个侍卫。 可是在陆子晋这里不是,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兄弟之间,也没了那么多礼数。 “是。”司云抱拳,目光一撇,忽然看见了书桌上的一方绣帕。 那上面的梨花栩栩如生,司云顿了顿,问道:“王爷,这手帕是……” “林七。”淡淡的两个音节,陆子晋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起伏。 “林湾?”司云握了握拳。 陆子晋没接话,直接道,“林金莲可以放回去了,另外,今天晚上,你继续守在相府。” 想起宁忆煊说的,司云顿了顿,问道:“王爷,你是不是也怀疑,皇后的死,和相府有关?” “相府那一夜空无一人,所有的侍卫除了守门的,都被遣出府了,林昌卫和云以寒也不在。” 陆子晋说完,冰冷的面具吓掠过一抹极冷的光。 “而且,林清回了相府,不管林昌卫和苏家灭门有没有关系,本王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家,也是他的命。 他宠了那么多年的小丫头,他当成另外一个家的苏府。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他如何放得下? 世人皆道他冷漠,杀人如麻,不尽人情。 却不知他十岁就镇守边关,如今大援的太平安乐,都是他和苏幕锦用命换来的。 在他三岁时,高祖御驾出征,开疆拓土,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母后看到先皇登基,国内大小战乱皆平,随着他父皇一同去了,成就了一段伉俪情深的佳话,却留下了还未好好享受亲情的他。 他因此被送出宫,后面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苏府。 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先皇出征,直到明国送上降书。 从此后,先皇治国安民,他则戌边卫国。 然,好景不长,先皇重病,祯族来犯。他领兵北上,正好错过了陆廷的登基大典。 直到国丧的消息传到北边,他连夜回京,跑坏了几匹马,才见到了尚未下葬的先皇。 那时朝堂混乱,因陆廷不是嫡长子,朝中颇有异议,加之祯族未平,陆廷皇位难稳。 苏幕遮深夜前往景王府,请他亲政,他本想拒绝,可是想起苏幕遮的坚定,他又同意了。 等他以强硬的手段震慑朝堂后,陆廷的皇位也渐渐稳固。 他再一次奔赴边境,再一次回来,便是半月前。 陆廷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也是那个家宴,陆廷在苏幕遮杯中下药。 苏幕遮被送到了他在宫中的别院。 即使如此,苏幕遮依然强忍着不适,开口道:“景王,臣妾是皇后。” 他的一生,大多都是孤独寂寞的。 只有苏幕遮,像一束光一样,照亮了他漆黑的人生。 当年,多少人道他心狠手辣,残忍暴虐。 只是苏幕遮 第三十三章 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是他的慰藉,他的港湾,也是他的解语花。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惨死在了自家家宴之中。 不仅如此,连宫里的丧钟,都敲的那般晚…… “有王爷这句话,司云便放心了。”司云抱拳说完,眼里掠过一抹冷光。 “今天我在瑞云阁看见了宁忆煊,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宁忆煊不必去管,他就是有狼子野心,如今在大援,也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有另外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和司雨。” 听到陆子晋说司雨两个字,司云愣了一下,问:“司雨如今在边关,回京城恐怕要些日子。” “不用他回来,让他查一个人,前丞相之子,韦治。” 陆子晋眼神冷了下来,“今天,有人往林相府送了几具尸体,镇府司查了,是韦家的家眷。” 上一次他就觉得花园那处有蹊跷,遂叫人一直看着。 果不其然……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是,他不想打草惊蛇,因此,把尸体都带回了镇府司。 林昌卫到底是丞相,哪怕是知道苏幕遮的死和林昌卫有关,他轻易动不得。 不过查清楚韦家之事的真相,若韦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林昌卫如今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难道韦丞相叛国一事有蹊跷?”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上京城里,到底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陆子晋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却是冷的彻骨。 “只要这些人一动,景王府伺机而出,不管是谁,都逃不过一个字,死。” “我明白了。”司云点头,“我现在就把林金莲送过去。” “嗯。”陆子晋应下。 司云背了剑出去,陆子晋摘了面具,看向窗边。 外面正对着那刻梨花树,梨花漱漱的落下。 男人脸上神情冷淡。 他鼻梁高挺,长眸冷淡,如玉石般精心雕刻的五官,分明又利落。 许久后,他垂下眸,遮住了眼里的深思。 宣纸摊开,风吹进来,露出纸上俊逸的三个字。 苏幕遮。 陆子晋低头,手指轻轻拂过纸面,他轻声一笑。 “那颗梨树,是我特意挪过来的,原想着带你见一见花落满天的美景,却不想,你再也见不到了。” 陆子晋垂下眼眸,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寂寥。 他复戴上面具,轻声道。 “当年你出嫁,我就戴上了面具,从此再不与人交心,这一次,等你身后事了,苏府之事水落石出,我便取下这面具,好好的,替你守护陆廷的江山。” —— 林金莲被找回来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传遍了整个相府。 林湾听见,叫宋嬷嬷备了点礼品,然后去林金莲的院子。 总归是失踪了一天一夜,她作为林金莲的妹妹,自然应该去看一眼的。 否则,落井下石都找不到好时候。 林金莲在的院子,名春雪院。 紧挨着空琴院,林湾刚刚到,吉祥便迎了出来。 “七小姐到了,请随奴婢来。” “嗯。”林湾微微颔首。 一路跟着吉祥,梦令看着春雪院,脸上全是羡慕。 宋嬷嬷倒是抬头挺胸,仿佛走在自家院子一样。 珍珠翡翠站在左侧,平乐站在右侧,比起在梨苑,三个人明显沉默了许多。 春雪院里,相府整个院子,除了二姨娘和二小姐林沫,基本上都来齐了,林湾看过去,全是熟面孔。 林昌卫坐在主位,云以寒坐在旁边,左侧是相府的三姨娘。 对面坐着四姨娘和她两个庶子,五少爷林修和六小姐林湘。 林金莲正趴在桌子上啜泣,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都可怜极了。 林启在旁边看着,想递手帕过去,又被林金莲一把挥开了。 没有多的空位,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林湾也不恼,就静静站着,饶有趣味的看着林金莲哭。 大援对女子管束极多,除了宴会,几乎上是不可以见男宾的,哪怕是街上同行,也需保持一仗以上的距离。 昨天相府急匆匆出府寻人,虽没有贴告示,可是相府侍卫的阵仗,也足以让人遐想。 那可是失踪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能发生多少事情? 可怜了林金莲,本是天之骄女,又是嫡女,又是贵妃的妹妹,原以挑个好人家嫁了,如今……恐怕是倒贴,别人都还要顾忌一番。 更或者……她那个情郎沈鉴,也看不上她。 林金莲的啜泣停了,一屋子的人仿佛这才看见林湾。 林启率先道,“七妹妹,你也来了?” “嗯,听说四姐姐回来了,想着在梨苑也无事,便想着来春雪院看看。” 林湾话落,整个大厅里都沉默了下来。 一群人抬头看着林湾,神色各异。 就在几天前,林湾还是哪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连梨苑的门都不曾出过,几日后,她已经提着礼物,来春雪院了。 这变化,犹如地上到天上。 林湾神色自若,她回眸道,“宋嬷嬷,烦请把礼物都给红果吧,林湾身份低微,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还希望四姐姐别见怪才是。” “住嘴!” 林湾话才落,红果就厉声开口道,“都是你害的小姐,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春雪院?” 红果想起昨天自己的惨状,就恨不得把林湾脸上的笑给撕碎。 昨天是她们去的梨苑,单枪匹马,奈何不了林湾。 可今天林湾来的是春雪院,林昌卫云以寒都在这里,她不信林湾还敢使出那等妖术。 想到这里,红果的话也越来越放肆起来。 “赶紧走,春雪院不欢迎你,别再来碍小姐的眼了!” 红果一通斥责落下,大厅里原本就沉默,此刻更是死寂。 林昌卫本就有心打压林湾,没有替林湾说话的意思,云以寒见自己女儿受了这等委屈,也没有去帮扶林湾的想法。 其他几个人,要么想着看热闹,要么就是没资格说话。 只有林金莲一个人,睁眼看着林湾。 她脸上挂着泪,眼里却是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狠厉。 都是林湾害她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林湾,她爹爹就不会打她,她也不会一时失控,直接跑出府 第三十四章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 林湾本就生的白皙,此刻大厅花灯一亮,更显得少女脸颊窝在一片雪绒的毛领中,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有如枝头绽放的梨花,单薄却又不失底气。 春雪院里多了不少的吸气声。 林湾性格怯弱,何曾这般有气势与威严,就是这两日,也基本上是和和气气的说话,随时笑着,没有刻意讨好,却也不显无礼。 难不成……是因为知道老夫人要回来了,她觉得给她撑腰的人来了,开始露出本性了吗? 红果愣了一下,反驳道:“谁放肆了?昨天的事,本来就是你不对,若不是因为你,小姐何苦受这个委屈,日后还被人指着鼻子诟病。” 林湾冷笑,不由道:“你一个丫头,作威作福到了小姐身上,放肆的人不是你,难不成是我?” 林湾的反问,成功让红果愣住了。 就连林昌卫和云以寒,都愣了一下。 林湾继续道:“若是知道的,只说你这丫头不懂事,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四姐姐指使的,在往大了说,便是父亲御下不严,红果,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 “你……”红果咬唇,哪怕是她不懂什么是非与人心,也听明白了林湾说的话。 就是林湾再不受宠,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 她在林金莲身边再得意,不过也是一个奴婢而已。 奴婢不能欺负到主子的头上。 “我什么?今个我好心来看四姐姐,四姐姐身边的丫头反而倒打一耙。” 林湾说话,抬眸笑吟吟的看向林金莲。 “四姐姐,若是你叫红果这么说,林七便不说什么了,若是没有,四姐姐还是要早点把这贱婢处理的了好,免得明个,她也是这样对你的。” 林湾笑意温和,可话里的意思,确由如寒冰。 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锅扣到了林金莲头上。 林金莲若是摇头,那红果定然是保不住的,若是林金莲点头,那府里一群人,心里自然有了一番计较,即使是面上不说,心里也会耻笑林金莲。 林金莲看着林湾,气的快将一口贝齿都咬碎了。 她咬牙切齿道,“春雪院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 “是轮不到我来教育,可相府一体,今天红果当着我都能这么说,保不齐明天在大街上,她也指着别人这般说,又或者像四姐姐昨日一般,直接骂人,到时候,丢的可是相府的脸面了。” 林湾淡悠悠说完,撇了一眼大厅里的人。 没有她的位置,亦没有她的茶水。 不过,这有什么? 能来看看林金莲如今的狼狈样,就是在这里站一个时辰,她也是乐意的。 “胡闹!” 云以寒一拍桌子,茶水顿时四溅起来。 云以寒指着林湾,斥道:“林湾,你同一个丫头这般说也就罢了,同你四姐姐也是这般,你的教养呢?!” 云以寒本是不打算开口的。 可林金莲是她从小宠在心尖上的。 林金莲失踪了一天一夜,即使是林相府没有贴告示去寻,上京城里还是传遍了。 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暗地里,那话本子都不知传了几个版本。 可怜她的金莲,刚刚及笄就碰上这种毁声誉的事,此刻林湾又再三挑衅。 纵使是她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也忍不住发作。 林湾跟着看过去。 云以寒今日穿着一件淡绿色薄裙,领口处绣着精致的蝴蝶,耳边也坠着同样的蝴蝶耳耳坠,和领口处的蝴蝶相得益彰,清雅又不失华贵。 不过,可能是因为忧心林金莲的事,云以寒脸上精致的妆容淡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许的憔悴, 说起来,云以寒也是京城中的一名贵女,年轻时不仅漂亮,还有有勇有谋。 林昌卫早年是寒门学子,一路跋涉来到上京,想求个官职,可先皇重武轻文,林昌卫的才华无处施展,只能做了个散官。 上京三年,林昌卫一事无成,就要离开上京回老家时,太常寺卿家中小女儿看上了林昌卫,也就是现在的云以寒。 云以寒是一个狠角色,心中明白家里家中嫌弃林昌卫没钱没势,直接带着钱连夜逃跑,同林昌卫私定终身。 等太常寺卿找到云以寒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太常寺卿不得不妥协,把女儿许配给了林昌卫,从那之后,林昌卫的仕途就和太常寺卿紧紧绑在一起了。 有人笑云以寒不知检点,笑林清出生不正,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林昌卫一跃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 陆廷登基时,为了打压武将,更是强行提了林昌卫的官职。 朝中反对的声音平息不久,左督御史查丰丞相贪污受贿,陆骁一怒之下抄了丰家。 丰相倒了,却是多了一个林相,也就是如今的林昌卫。 短短几年,从一个清贫的书生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如今谁敢说云以寒眼光不好,曾经做的事是不知检点? 想起什么,林湾忽然淡淡一笑。 先有云以寒和林昌卫私奔,后有林清和陆廷蛇鼠一窝,如今林金莲更是同别人花前月下,私相授受。 这云以寒,哦,不对,是这林相府的嫡女。 当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看见林湾浅笑,林金莲忍不住开口:“还笑!真是不知羞耻!” “教养,羞耻?” 林湾淡淡一笑,忽而发问:“母亲,四姐姐,你们是在问我这两个问题吗?” “那不然?”林湘没忍住,直接开口道。 听到林湘讲话,四姨娘忙把林湘嘴捂上,怯弱的往后坐了一点,不让林湘再说话。 三姨娘风情万种的看了一眼林湾,又看了一眼云以寒,轻轻摇着罗扇,乐的看一个热闹。 “在绮罗阁,欺负庶妹的人,不是林湾,是四姐姐,在梨苑,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不是林湾,是四姐姐,骂司云公子是狗的人,也是四姐姐,昨天四姐姐口无遮拦,被父亲打了一下,刁蛮任性的跑出去,莫非……这事还要赖我头上?” 林湾眨着漂亮的眼睛反问。 说完,她又道,“若是这个道理,那四姐姐今天走路 第三十五章 把四姑娘都给吓唬住了 林湾的话,越说越冷,同样的,也越来越有力且坚定。 “林湾,你给我住嘴!”林金莲彻底听不下去了,“我不管,今天既然你来了,我也懒得去梨苑找你,外面都说是林家小姐,却不知是哪一个,以后你就一个人,好好呆在梨苑,别出来丢脸了。” 林金莲说完,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竟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相府不会缺你吃喝,反正你这个病秧子,也没什么用处。” 林昌卫出去找人,没贴告示,只吩咐侍卫去寻,更没有说是哪个小姐。 虽然别人都会猜测到底是哪一个,可她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是林湾走丢了,失踪了一天一夜,应该也没有人会多嘴说什么。 她这大好的前程,怎么能毁在这件事上? 她还要清清白白的嫁给沈鉴,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金莲眼里划过一抹狠厉,今天这件事,不管林湾想接不想接,都是要扣在林湾头上的。 “金莲。” 第一个开口的,是林启。 “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七妹妹顶替你?” 他错愕的看着林金莲,似乎不相信那一番话,是从林金莲嘴里说出来的。 高坐上,林昌卫和云以寒一言不发,似乎早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一个庶女抵一个嫡女。 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三哥,你可是我亲哥,难不成这个时候,你还要站在那个贱婢的那一边?”林金莲话里尖锐。 “可是你这样做,七妹妹又该怎么办?”林启起身,话里没有一点同情和示弱,“你们这样做,我不同意!” “是啊,这事听得这么稀奇,便是我也看不下去的。” 轻佻的声音响起,三姨娘风情万种的看了一眼林湾,又朝林昌卫道。 “奴婢虽然见七姑娘的时间不多,瞧着七姑娘也是个可人,和当年的五姨娘如出一辙,老爷莫非真的狠心,让七姑娘这一辈子都毁了?” 三姨娘说完,悠闲的捻起了一颗葡萄。 林湾跟着看过去,眼里划过一抹沉思。 三姨娘是歌女出身,因为长的漂亮,被林昌卫带回了府中,此刻她脸上画着浓妆,即使还是春日,也早已穿起了轻纱,看起来婀娜多姿。 相府三个妾室,二姨娘有二小姐,四姨娘有五少爷和六小姐,只有三姨娘,一无所出。 可是,即使没有子嗣,三姨娘凭着美貌,在相府里也并未失宠。还时常仗着林昌卫的宠爱,把云以寒气的牙痒痒。 只是,话都各自说到这个地步上了。 林湾也是彻底看明白了。 林家小姐丢了一天一夜是事实,改变不了,林金莲不想自己背负恶名,于是想了个金蝉脱壳的办法,说走丢的人是林湾。 而三姨娘,哪里是真心想帮她? 不过是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来凑一凑热闹,惹云以寒不快罢了。 林昌卫听见五姨娘几个字,也微愣了一下。 五姨娘当年,是最得他宠的,人长的漂亮,性格又温和,不仅如此,还有志有谋,是他的解语花。 可是,五姨娘去的太早了。 其实,听到三姨娘的话,林昌卫也有些犹豫,那就是要不要把毁了林湾的名声。 林湾可是他想好了,要送去景王府的探子。 可如今林金莲出了这件事,没有一个人出来顶替林金莲,那林金莲日后真的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知检点,破烂货过日子。 别说是夫家看不起林金莲,恐怕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议论。 在大援,女子的贞洁太重要了。 若是没有,那还真不如一头撞死! 可林金莲是他的女儿,他如何舍得? 比起林金莲被人诟病,他到宁愿林金莲嫁进景王府,起码这样,别人碍于景王府的威名,不敢议论什么。 云以寒眼里冷了下来,眯着眼开口:“三姨娘,说话还是需要注意点分寸的。” 她也算是和三姨娘斗了一辈子,三姨娘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也不够看。 呵呵——” 云以寒话才刚落,大厅就响起少女轻轻的笑声。 “听父亲母亲的意思,今天一定要把四姐姐身上发生的事,扣在我头上了。” 林湾眼中渐冷,话里也带着锐利的锋意。 “既然如此,那便扣吧,不过林七可要提醒父亲母亲一句,别忘了惊蛰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惊蛰两个字一出。 林昌卫和云以寒都有些坐立难安。 不仅如此,林金莲脸上也凝住了。 三姨娘见状,笑着问:“哟,前几天发生什么了?把四姑娘都给吓唬住了。” “孽障,你给我住口。”林昌卫心里一片冰冷。 云以寒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却是冷静的一言不发。 林湾眼眸一转,轻笑道,“那一天晚上,四姐姐领了一群人。” 四姐姐,林昌卫云以寒松了一口气。 不是事关苏府的,那就没什么。 只是下一秒,他们又听见林湾淡声道:“要将我淹死在湖里,昨天出府,我被追杀,下午四姐姐更是气势汹汹的要来梨苑杀我。” 林湾话落,如小鹿般的眼睛看着林昌卫和云以寒。 她话意渐轻。 “我想,谋杀妹妹,应该比失了贞洁,好不到哪里去吧?” “住嘴,你给我住嘴!” 林金莲飞扑过去,就要去抓林湾,下一秒,就听得林湾淡淡道。 “这件事,可不知林湾一个人知道,父亲应该不会忘记吧,那一夜,景王府是来了口谕的。” 林湾笑容渐深。 “你……”林昌卫气的狠狠抓着自己的桃木椅,都遏制不了浑身上下因为愤怒的颤抖。 “林湾!我要……” “住口!”云以寒厉声开口,然而这一次,她的话并不是对着林湾说的,而是对林金莲说的。 “把林金莲给我带下去,罚跪三天祠堂。” 这就对了,一个失了贞洁,一个谋杀亲妹,肯定是后面这个更严重。 若是报到大理寺去,林金莲肯定会入狱。 不仅如此,就连林昌卫,都会因为管家不严,而被贬官职。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可偏偏林金莲昨天在绮罗阁 第三十六章 你找错人了 林湾浅笑。 林昌卫和云以寒都听得出来的。 即使是云以寒听不出来,林昌卫这个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精,也肯定能听出来。 林相府想要金蝉脱壳保住林金莲,那她也不妨将事情闹的更大一点。 她还真的挺想看看,林昌卫和云以寒,会不会为了一个林金莲,搭上整个相府,搭上林启的仕途。 显然,云以寒没有那么的疼爱林金莲。 “你干什么?你说说你做的这些好事!” 接话的,是林昌卫。 他眼里掠过一抹狠厉,说话更是成了高声的呵斥,“好好去祠堂罚跪,给我反省!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准离开!” 大厅里,一群人神色各异。 唯独林湾始终淡然。 四姨娘有些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句话,林湾就扭转了局势。 林启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 整个院子里,只有林金莲的哭喊。 有家丁把她带了下去,直接拖去祠堂。 见人走了,林湾这才道,“父亲,母亲,林湾身子不好,不能见风,四姐姐既然看过了,便回了。” “哼!”林昌卫别开头,没有说话。 云以寒勉强挂起一抹笑容,“你走吧。” 林湾转身就走,下一秒,就听见身后一道轻佻的声音。 “七姑娘等等,我那个院子和梨苑捱的近,不妨一起走。” 三姨娘婀娜的笑过,朝林昌卫见礼,而后领着丫头跟上林湾。 见状,原本藏了一肚子话的梦令,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等出了春雪院,三姨娘笑道,“听说花园的花开的正好,七姑娘可有心情去看看?” “三姨娘邀请,自然拒绝不了。” 林湾微微一笑。 三姨娘的示好,肯定是有所图。 既然如此,她也不妨去看看,这个漂亮美人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样的狼子野心。 两个人各自屏退了丫头,朝花园那边走着。 直到没有一个人,林湾脸上笑意收了收,道:“三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三姨娘不是无缘无故的来献殷勤,就像林昌卫和林夫人一般,都是想在她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林湾想,三姨娘也是如此。 只是,林湾不知道,如今三姨娘已经紧紧抓住了林昌卫的心,她还想要什么。 见林湾直接问道,三姨娘愣了愣,继而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三姨娘道:“七小姐是聪明人,我也是一个聪明人,我知道七小姐肯定不甘做一个庶女,既如此,不妨我们二人联手如何?” 三姨娘眸中带着风情,一举一动皆是魅惑。 “联手?”林湾看着面前盛开的花,又看到三姨娘的身上。 继而,林湾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三姨娘把林湾说的如此清楚,不妨也说说自己?” 三姨娘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唇角轻掀:“我要成为相府的女主人,而不是一个三姨娘。” 野心还真不小。 林湾漫不经心的道:“你没有子嗣。”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能。 子嗣是大忌,就冲云以寒所生的两女一男,林夫人的地位都无可撼动。 更何况,林夫人身后还有一个太常寺卿府。 三姨娘空有美貌,却没有子嗣没有背景,很难和林夫人斗。 “是啊,我没有子嗣。”三姨娘涂着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掀进了手心里。 她心中一片狰狞,可脸上还是魅惑的笑意。 “所以七小姐,我们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哦?”林湾抬眸,她好像知道了三姨娘要说什么。 “七小姐还不知道前两天云以寒和老爷为什么这般亲近你吧。”三姨娘看着林湾,笑道: “因为他们要用你当踩脚石,去接近景王府,我听说陛下有意给景王和四姑娘赐婚,老爷不想自己疼爱的四姑娘嫁进景王府,便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三姨娘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湾脸色变了一瞬。 “不过,现在四姑娘丢了一夜,贞洁尽毁,保不准老爷会重新起那个心思,让四姑娘嫁到景王府,若真如此,那么从此以后,相府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当然,也不会有我的。” 林湾陷入了沉思。 陆廷的心计,即使是她,也看不太懂。 陆廷要林家的女儿嫁去景王府,无非是想找到圣旨。 可如果找到了,或者没有找到,等陆廷失去耐心,肯定会除去景王府和相府。 景王府一倒,那整个大援,便彻底没了能和陆廷抗衡的人。 林湾突然感觉自己后背沁着冷意。 她好像在一片大网之中,无论哪一个举措,都像是被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苏府之事,究竟是相府在利用陆廷,巩固地位,还是陆骁在利用相府,收回兵权? 林湾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三姨娘看着林湾,脸上笑容淡了淡,问道:“七姑娘。” 林湾抬头看了一眼三姨娘。 三姨娘还是那般,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林湾定神,问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我听说四姑娘有个心上人,当初她要杀你,也是因为你知道那是谁,七姑娘不妨告诉我,这种糟心的是,就让我这个恶人来做,七姑娘在一旁坐享成果就是。” 三姨娘黏断一株花,手指掐着那鲜艳的花瓣,直到手上染上一片血色,才笑吟吟问:“七小姐意下如何?”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姨娘想彻底毁了林金莲,以此来打压云以寒。 她没有子嗣,便让林金莲声明狼藉。 林湾都有些拿不准,拐走林金莲的,到底是景王府,还是三姨娘了。 果然,越漂亮的人就越有毒。 看来三姨娘没有子嗣,依然在相府混的风生水起,靠的不是美貌,而是她的脑子。 她太明白一个人的软肋,也太明白如何抓住林昌卫的心,因此才这么的,有恃无恐。 不过……三姨娘如今话说的倒好,她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可事情暴露之后,说不定第一个推出来的,也是她。 她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林湾。 她也不会和相府任何一个人合作。 思及 第三十七章 敢在梨苑动我的人 三姨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湾,眼里的精光散去了一些。 兴致索然,三姨娘也不再说话,只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脸上笑容又多了一些。 临走的时候,三姨娘笑道:“七小姐若是想通了,可以随时来西院。” 林湾没有说话,脸上挂着笑,慢步走出花园。 花园外面,几个丫头都等着。 林湾微微一笑,宋嬷嬷和梦令自觉的跟了上去。 梨苑虽然偏僻,和花园却挨的近,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一进院子,宋嬷嬷就道:“七小姐,你今天在春雪院说的话,未免太过分了些。” 梦令也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林湾。 珍珠平乐也是沉默了下来。 林湾说的那些话,何止是肆无忌惮? 摆明了就是把相府逼上绝路。 梦令觉得,那话当时听起来爽,可是说了那话的代价,她们却不一定能承受。 林湾好不容易在相府有了点林昌卫的宠爱,经这一件事后,恐怕梨苑又会回到之前人人欺辱的时候。 对比几个人的忧心,林湾却是无所谓。 “过分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把不贞的名声扣在我身上,等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梨苑又会好到哪里去?” 林湾靠坐在石椅上,笑着把面前几个人的神色收入眼中,最后看向了宋嬷嬷。 “还有,宋嬷嬷,你是来梨苑管事的,不是管我这个小姐的,尊卑这两个字,在我眼里及重,有些不该说的话,嬷嬷还是憋回去的好。” 她不想对面前这几个丫鬟做什么。 毕竟这些丫鬟也没做什么。 可若是因为梨苑再一次落败,就按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她也不介意陪她们玩上一玩。 宋嬷嬷看着林湾,脸上涨成了猪肝色,过了好久才哼了一声,留下一句“去查仓库”,便走了。 — 林金莲失踪之事,在换了几个版本以后,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据说是林家最小的那个庶子林修,看着天气好出去打猎,最后走丢了。 这个版本的故事,不到一天时间,就成了唯一的解释。 林湾听见的时候,不由一笑。 果不其然是混迹朝廷的老人精,林昌卫做这种散播谣言的事,得心应手。 虽然不知道林昌卫到底是如何做的,但京城中,有关这件事的言论,已经少了许多。 那极少怀疑的部分,也因为林相府的官职,而假意附和着。 不仅如此,林相府更是接待了不少前来府上探望林修的人。 几天后,这件事彻底淹没了,连最后一点水花都没了。 林金莲也从祠堂出来了,林昌卫却是再也没有踏足梨苑,不少下人见风使舵,各处给梨苑刁难,宋嬷嬷也再难维持之前慈祥的模样。 林湾没有去追究的想法,一心绣着自己的花样。 老夫人已经快回府了,她用流云锦去绣荷包,本就是投机取巧,若是在老夫人回府之前还没有绣好,怕是会引得老夫人不快。 索性她绣工好,每天一有空就绣着,荷包也快绣好了。 “小姐,外面快下雨了,你还是进屋吧。” 平乐看了一眼阴沉的天,一边叫林湾,一边去收上午刚刚浣洗过的衣服。 “嗯。” 林湾点头,起身把剩下的布和针线都拢在一起,线还没一根根理好,雨点就来了。 平乐忙拿了一把伞过去撑着,垂眸,她就看见了林湾绣的荷包,不由道:“小姐绣的真好看,比绮罗阁前两天送过来的衣服还好看。” “我这点水平,是比不是绮罗阁的。” 林湾微微一笑,抬眸就看见伞面上沿着伞柄垂下的雨。 “今年这个雨,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 “可不是,前两天刚晴,现在又开始了,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辰。” 宋嬷嬷跟着道,她站在屋檐下,一边望着门口。 “梦令这丫头,端个饭怎么还不回来,要奴婢说,还是院子里有个小厨房的好,不仅可以不去端饭,还可以弄自己喜欢吃的菜。” “嬷嬷你要是愿意,弄也不是不可以,我看着后面有个小房间空着,改日打扫打扫,也是能用的。”平乐笑吟吟道。 宋嬷嬷被噎了一下。 没想到,看起来挺听话的平乐,如今说起人来倒是越发的厉害了。 她明嘲暗讽说梨苑差,不如其他院子有小厨房。 平乐马上讽刺她说想吃又不自己动手。 宋嬷嬷把心里的不悦压下,眼波流转,最后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说起来倒是轻巧,你去弄个试试?” “嬷嬷都没那本事,平乐更没有了。” “行了。” 林湾打断两个人的话,跨步上了台阶。 雨已经大了起来,梨花被雨水打落了一地,梦令也提着食盒推开了院子大门。 林湾见,朝宋嬷嬷道,“去接一下。” 宋嬷嬷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接过平乐手里的伞。 “奴婢去把这荷包放起来吧,瞧着已经快绣好了。” “等会叫梦令收起来。”林湾把手里的荷包交给平乐,然后去净手。 梦令端来的饭菜并不好,宋嬷嬷一见,脸就垮了下来。 林湾倒是神色如常,拿起筷子,还没开始吃饭,就听见梦令惊呼的声音。 “六小姐?” 林湾看过去。 院子外面,林湘漫步走进来,身侧丫鬟小心的撑着伞,湿了半块肩膀,也没让林湘受一点雨。 林湾微眯了眯眼。 相府六小姐林湘,生母是四姨娘。 据说四姨娘是府里的丫头,被林昌卫看上,后面一举得子,老夫人便做主,让林昌卫抬了四姨娘。 林湾并没有见过林湘几面,记忆里,林湘总是畏畏缩缩的藏在四姨娘身后。 可是林湘前几日在春雪院的表现,似乎又与她记忆中的不同。 林湘走到屋檐下,等丫头收了伞这才笑道,“七妹妹。” 林湾起身,应了上去,微微颔首道,“六姐。” 林湘没有回林湾的话,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话里多了些嘲讽。 “哟,七妹妹这是正吃饭呢,瞧着竟是连我那院子里三等婢子吃的都不如。” 林湘 第三十八章 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问香在雨里颤了好久,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再次上台阶时,整个人已经抖成了筛子。 林湘看了一眼问香,又看了一眼林湾,气的脸色发白。 “林湾!你居然敢打我的人?” “你都敢抓我的人,为什么我不能动你的人?”林湾反问。 说完,林湾又轻声道,“你该庆幸才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姓林,这会淋雨的人,就是你。” 林湾对林湘并没有多大的怨气。 可如果林湘非要不知死活的要过来找茬,她也不介意和林湘玩上一玩。 “你……”林湘气的咬牙。 “六姐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林湾莞尔一笑。 “当然有事了。” 说完这句话,林湘的底气似乎都足了起来,她附手道,“爹爹说,如今国丧未过,七妹妹你不适合去北文堂,先在家中学两日,也免得你去了北文堂丢人。” 林湘说完,背着手往里间走,一边走一边道,“日后每天我都会过来教你琴棋书画,女工算数,还有骑射,你可要好好学才是。” “呵,倒是难为六姐了。” 林湾冷笑。 她是大援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女工也是拜在罗琦名下,骑射更是不必说,在大援贵女之中都是万里挑一。 林湘还想来教她? 若是让罗琦听见,只怕是要笑掉大牙。 更何况,林湘能有这么好心过来教她? 摆明了是过来教她“规矩”,折磨她的。 林湾眼中掠过一抹冷意,不过片刻又消散了去,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笑意。 “那真是要辛苦六姐了。” “不辛苦,为了自家姐妹,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湘美目一转,心中跟着冷哼一声。 谁辛苦谁还不一定呢,她本就想着什么时候捉弄一番林湾。 可林湾和之前大相径庭,明的不行,那她就来暗的。 这教东西虽然只有几天,但她保证,肯定能把林湾折腾的够呛。 到时候借着这个去讨好一下云以寒,许个好亲事,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如此一番想完,林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 她挑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道:“既然是学东西,那便耽搁不得,我瞧着,今天中午这饭也不必吃了,先学学礼仪吧,七妹妹,你觉得如何?” 只要林湾一说不乐意,她马上就教教林湾,什么叫“听话”! 若是林湾可以,那她也可以好好的折腾一下林湾,反正学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林湾想跟她斗,还嫩着呢。 “行啊。”林湾浅笑,说完,她回头道:“嬷嬷,把饭菜撤了。” “诺。” 宋嬷嬷应下来,招呼着其他几个人去收东西。 直到几个人都走了,林湾才笑吟吟的问林湘。 “六姐,请问今天你想教什么呢?” 林湘眼里掠过一抹冷意,而后装模作样道,“就先教敬茶吧,问香,取一壶茶来。” “梨苑物件少,没有茶壶也没茶,六姐你还是换一个吧。”林湾语气淡然。 “没有?”林湘有些讶然,她四处望了一眼,鄙夷道,“说的也是,看你这院子破成这样,也不像是有茶杯的地方。” 听出林湘话里的意思,林湾并未多言,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温和而有礼。 见林湾不说话,林湘心中又生一记,开口道:“既然这样,今天就先来学习见礼。” “爹爹交代了,林家的女儿不能草率,学一定要学宫廷礼仪,宫廷礼仪里,见礼又分为大礼,常礼,平礼,既是第一天,就先好好学学大礼中间的一个。” “嗯?”林湾微微挑眉。 大援建国时间短,如今陆廷即位,也不过是第三任皇帝,因此,大援的宫廷礼仪大多都源于明国。 宫廷礼仪中的大礼,也分的格外简单。 一为三叩九拜,二为蹲姿,三为跪姿。 当初她自诩见礼不是大援第一,也是能排个第二第三的, 直到她入主后宫,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她时,她才知道,这些礼仪背后的讲究。 “嗯什么?”林湘不由瞪大了眼,“你要知道,现在是学习的时间,我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姐妹情谊,第一个跪姿,你先跪着吧,什么时候这么觉得你姿势跪对了再起来。” “跪姿,跪你吗?” 林湾不由冷笑。 她想过了林湘可能会刁难她,只是没想到林湘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 一来就是下跪。 她活了十几年,除了大婚之日跪了天地,入宫跪了先皇和太后,就是见了陆子晋都没有用过跪姿。 林湘居然让她跪下? 真是可笑。 林湘抓了抓自己的的发髻,笑声道:“我也不想你跪我,可是礼仪就是这个样子啊,七妹妹,我们都是庶女,这命运不由人的,日后去了北文堂也是要跪的,与其到时候出丑,还不如现在就多练练。” 林湘拉过椅子重新坐下,睥睨的看着林湾,指着地上一块空地道,“不如就跪这里吧,这里视线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错没错。” “我竟还不知道了,这跪礼除了能跪宫里的贵人,今天还能跪相府的六小姐,敢问六姐姐可是准备去选秀,还是借大姐姐的光,直接进宫当个妃子?” 林湾冷笑。 大援礼制有明确的规定,跪礼除了跪父母宗亲,皇宫贵族,便只能跪天跪地。 林湘今天想受她的跪礼,让她下跪,那她也不介意拿林湘的婚事去赌,只看林湘敢不敢。 林清入宫两年了,林家再没往宫里送过一个女儿,林湾心里明白,云以寒是不会让别人分了林清的盛宠。 林金莲入宫都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庶女林湘? 别的不说,院子里的宋嬷嬷珍珠翡翠,可都是云以寒院子里来的。 三言两语传了过去,林湘别想独善其身。 林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开口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六姐姐听不明白?六姐姐是在北文堂学习过的人,难道你不知道跪礼只能跪皇亲国戚?” 林湾莞尔一笑,“也难怪,说不定六姐你就是想着入宫,这才想感受一下,刚 第三十九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六姐姐,我又没有说什么,你何必恼羞成怒呢?”林湾轻笑一声。 果不其然,林湘被养在深闺里,乱七八糟的事见的多,勾心斗角的事也见的多,却只能看出来,不知如何反击。 林家的女儿,果然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你没说什么?你明明什么都说了,而且还污蔑人!” 林湘怒声道。 她听的出来林湾的意思。 林湾在变着法的说她想进宫夺得皇上的宠爱,不仅如此,林湾还在提醒她,梨苑都是云以寒的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传到云以寒的耳中。 她本来就是为了来教训林湾,搏的林金莲的好感,如今却被林湾摆了一道,她如何不气? 如果不是这是梨苑,她早就跟林湾打起来了!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若是这样六姐姐就动怒了,那还是请父亲换个人来吧,名门贵女,空有名门却无半分贵女坐相。” 林湾脸上带着话,话中的讽刺味道却是十足。 她盈盈转身,话音清丽。 “六姐姐,有句话你说的对,生是庶女,这命是不由人的,可若是任人摆布,那才是不由人。” 更何况,她不是庶女。 她是苏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父亲是威远大将军,母亲是郡主,哥哥是名将。 她一身傲骨,用不折腰,更不会任人摆布。 在她身上,没有“命运不由人”这五个字。 林湘气的牙痒痒,看着林湾就要走了,她跺脚道:“站住!” 林湾停了一下,淡漠转身。 “还有什么指教吗?” “当然!爹爹是让我来教你的,这跪礼我受不得,既然这样,那就学女工!” “女工。”平乐忍不住笑了,“六小姐,莫非你是来找不痛快的。” 不说旁的,绣工这方面,在她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人能超过林湾的。 林湘本来就不高兴,此刻平乐一说话,更像是点火一番,她气鼓鼓的看过去,当下就恼道:“贱婢,谁准你说话了!” “六姐姐,说话还是要留点口德的。”林湾厉声打断林湘的话。 没料到林湾会说话,林湘美目一转,想起之前林湾在春雪院说的话,跟着开口道。 “七妹妹,不说别的,主子说话,有她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吗?今天我既然见到了,那就该管管,免得外人说道。” “呵呵。”林湾冷笑。 林湘到真的是会学,她说过的话都能搬过来,还反用在她的奴婢身上。 不过,这话也就唬的住林金莲林昌卫一行人。 对她? 没什么用。 林湾抬眸,冷淡的看过去,“六姐,我这丫头哪句话是评头论足了?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是。” “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湘气笑了,伸手指着平乐问,“我是六小姐,她一个婢子骑到我头上,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若不是她力气不够,否则肯定要学林湾一样,直接把那个贱婢踢进雨里。 不过……说起这个,林湾倒是和她想的有些不同。 明明应该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却懂的跪礼,还能说出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林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湘眼睛微微眯起。 怪不得林金莲几次都栽在了林湾手里,就连林昌卫和云以寒都没捡到便宜。 她要小心应对才是。 “我的婢女不过是实话实话而已,六姐既然是来教礼仪的,那可知贤良淑德四个字。” 林湾笑容冷了下来,抽了旁边椅子坐下,盈盈道:“身为女子,应有品位、有修养,举止谈吐温文尔雅,处事待人彬彬有礼,如今对一个婢女发难,倒是妄你在北文堂学习一场。” 林湾话落,林湘愣住了。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品出来了林湾话里的意思,立马道:“你在骂我?” “我可没这个意思。” 林湾淡笑,她抬眸看过去,如小鹿般的眼睛里乘满了笑意。 “六姐姐,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本来就心术不正的人,恐怕也难以教别人东西,宋嬷嬷,送客吧。” “你……”林湘咬牙,朱唇差点被咬出一抹血色,直到好久,才一跺脚道,“问香,我们走!” “六小姐,这边请。”宋嬷嬷取伞跟出去。 等林湘一走,梦令迫不及待道:“平乐,你刚刚那话说的也太好了吧。” 平乐刚欲说话,珍珠就道,“好什么?把人得罪完了,说到底人家是六小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使绊子呢!” 林湾揉了揉眉心,不想去听几个丫头的争吵。 宋嬷嬷却是快步回来,笑呵呵道,“七小姐,夫人那边说,明天一早,你就跟着相府的马车去北文堂学习,三姐妹刚好一起做个伴。” “真的?”梦令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说的林湘特意过来教规矩吗?怎么现在规矩还没交完就可以去了。 “这还有假的?”宋嬷嬷瞪了一眼,“还不去看看七小姐明天穿什么,别被旁人耻笑了才好。” “忙活什么,不过就是去学堂而已,饭都还没吃完,重新端上来。” 林湾止住了几个人的话匣子。 “诺。”梦令俯身应下,急忙去端饭。 从梨苑出去,问香不甘心道,“七小姐也太过分了吧?小姐你明明是去教她礼仪的,可她呢?简直就是放肆!” 还一脚把她踹进了雨里。 “别急,你看看这是什么。”林湘从暗袋里拿出一个荷包。 “荷包?” 问香有些惊讶,忍不住去摸了一下。 荷包上绣着柏树,绣工极好,布料也是上乘,而且,即使是因为下雨,天色昏暗,那料子也像是能发光一样。 一看就不是凡品。 “对,这是林湾准备送给祖母的,如今被我拿了,看她后面还给祖母送什么。” 林湘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而且,只拿了这个荷包算什么?这个世界上,向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相府,最想林湾出丑的人,是林金莲。 “小姐,你这个主意也太好了吧?”问香眼里放光,“七小姐如今这般放肆,不过就是仗着老夫人要回来了,若是她送 第四十章 免得丢了相府的脸面 因为要去北文堂,林湾一早就起床了,换衣服,拿书籍,按着约定的时辰,提前到了前门。 门房还在备车,梦令见到,不由道:“小姐,下次别出这么早了,早上风冷,若是吹到了可不好。” 梦令知道林湾身子弱,哪怕是林湾永远都是笑意温和,她依然知道,林湾其实很脆弱。 那种脆弱不是一两句话就被打击的脆弱,而是吹一阵风,淋一场雨就病倒的脆弱。 “无妨,不要让他们等才是。”林湾浅淡一笑。 两个人说话间,林金莲和林湘也携手而来。 国丧之后第一次去学堂。 不用云以寒说,林金莲也早已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衣,袖口黄色的金线勾勒着祥云,颇有和林湾一较高下的架势。 林湘则是一身淡绿色长裙,中规中矩,并不出彩,却也不会淹没于人群之中。 “四姐姐,六姐姐。”林湾俯身见礼。 “七妹妹。”林金莲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脸上却是得体的笑容。 林湾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林金莲不想见到她,她也没有多想见到林金莲。 “四小姐,两辆马车已经备好了。” 家丁赶了马车过来。 一共两辆马车,前面一辆不管是马还是马车,都是极好的,反观后面那辆,却是平庸到了极致。 林湾长眸微眯。 世家大族出门备车,嫡女和庶女定然是分开的。 门房备了两辆马车,好的那辆肯定是林金莲的,差的那一辆……应该是她和林湘的。 若是和林湘同行…… 林湾还没有想完,就听见林金莲施舍一般的开口,“林湘,你今天跟我坐一辆马车吧,七妹第一次去,肯定会紧张,若是我们一起,定然会更紧张。” 林金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拉着林湘就往前面走。 她不喜欢林湘,可她更讨厌林湾。 林湾今天第一次去北文堂,没她和林湘的指引,林湾肯定连路都找不到。 林湾一迷路,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若是这件事被捅开了,她就大方承认不同马是想折腾林湾,却不知道因此林湾失踪了。 这样的话,林昌卫也拿她没办法。 管什么家法跪祠堂,她不会让林溪好过的。 “可是……”林湘眼里有一抹犹豫。 “可是什么?咱们这是为了她好。” 林金莲把林湘推上马车,回头朝车夫道:“你们几个,好好照顾七小姐。” 话落,林金莲已经钻进马车里了。 “小姐。” 梦令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又看了一眼停在她们旁边的马车,有些不知所措。 林湾第一次去北文堂,自然是有人带着才好。 可林金莲那个意思,明显就是不准备管林湾了。 那林湾怎么办? “上马车吧。”林湾没有多言。 林湘和她不是一辆马车,她还乐的高兴。 毕竟她也不想一路和林湘虚与委蛇,一个人还乐的开心。 更何况,她明白林金莲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她一个人找不到路,然后看笑话罢了。 小孩子心性。 听见林湾的话,平乐伸手出去。 林湾去北文堂,只带了梦令和平乐。 梦令是足够可靠的,至于平乐,林湾能猜测的,是平乐绝对不是林昌卫或者云以寒派来的。 毕竟,平乐的那双手,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珍珠翡翠和宋嬷嬷不足为俱,她唯一要提防的,其实只有平乐。 因此,林湾才时时刻刻把平乐带在身边。 危险的东西,放在别处还不如放在自己的身边。 坐上马车,林湾心绪方平。 北文堂是京城的学堂,也是富家子弟云集的地方。 但凡北文堂成绩优异的,从学堂出去,无一不成了朝廷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即使是女子,在北文堂学习,也有大好的前程,不仅能获得美名,更能挑个好夫婿。 林昌卫送她去北文堂,肯定不是让她去学东西的,而是想给她渡层金。 难不成……林昌卫还想着让她进景王府? 马车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北文堂。 林湾馋着平乐下马车,看见那恢宏大气的“北文堂”三个字,心底颤抖了一下。 那三个字。 是她哥哥提的。 苏幕锦虽是将才,却也能文能武。 当年北文堂从宫中迁出搬到市井之中,恰逢苏幕锦大胜归来,先皇一旨令下,让苏幕锦为北文堂题字。 北文堂出才子,而苏幕锦是难得一见的将才,意为文武双全。 当时苏幕锦还笑着同她说,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遮儿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而今,北文堂的牌匾仍在,每个学生入院之前,都要听一遍苏幕锦的故事。 可是谁知道,大援的功程尸骨未寒,便被他们的皇帝陆廷,设计夺去兵权? 没人知道,因为陆廷一张嘴,骗了天下人。 “小姐?”平乐轻声唤了一声。 “嗯。”林湾回神,把眼里的痛苦掩藏,提着裙摆进北文堂。 她年纪不小,却是第一次来北文堂,在正式的学习之前,还有一套流程。 等流程走完,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林湾到书室的时候,里面一群少女温书结束,正四处打趣着。 林湾撇了一眼在中间的林金莲,微微俯身,刚想找个角落坐下,就听见林金莲高声叫她。 “七妹妹。” 林金莲话落,整个书室的议论声都停了一刻,随即又热闹了起来。 “相府七小姐林湾?” “就是前两天被绑走的那个庶小姐吧?” “说什么呢,人家叫林湾,说不定是个嫡小姐,你看看,谁家出了这档子事,还能来北文堂的?” 四处的话越来越难听,林湾脸上的笑却是越发的和善,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四周的讨论一样。 林湾俯身见礼:“四姐姐。” “哟,这行礼倒是中规中矩的。”一个少女摇着罗扇评价道。 林昌卫是丞相,林金莲又是林昌卫的嫡女。 北文堂虽然有不少人讨厌林金莲的行事风格,却也不得不违心的去附和林金莲。 “哪里,都是林湘把规矩教不错,你们该夸的人是林湘才是。” 林金莲轻飘飘的说完,又道 第四十一章 比我这耍赖皮的还要厉害 “怪不得,我说前几日在绮罗阁见到的七小姐和今天见到的七小姐有些不同,原来都是六小姐教得好。” 沈婷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笑眸看了一眼林金莲,而后朝林湾道,“七小姐,当日在绮罗阁是我的不是,若是知道七小姐当天碰到了贼人,说什么也不会去抢那件衣服的。” 林湾眼眸微眯,心里不由冷笑。 她说呢,林金莲今天拜高踩低的夸她,沈婷也这般的夸她。 原来计谋想在这里。 一来说她懂规矩是这几日林湘交了她,不管日后她如何,这功劳都是算在林湘身上的。 二来说她出府那天在绮罗阁的事,明面上是道歉,实际上是说她贼人抢马的那件事,然后好把前几日林家小姐失踪的事,直接按在她头上。 不仅沈婷自己博了个知错就改的名声,还无形之中,让别人觉得,她才是那嚣张跋扈,连贼人都看不下去要绑架的人。 果真是一举三得。 “沈小姐说笑了,我其实也没有教什么。”林湘急忙道。 她只是一个庶女,林金莲的话,她开始听着,还是哪个意思,觉得林金莲是在拉拢她。 可沈婷出来的那一番话她就听懂了。 林金莲这哪里是拉拢她,分明是在踩林湾的时候,顺便捧杀她。 她一个庶女,是不可能同嫡女相比的。 北文堂里来的大多都是世家嫡女,若是她教林湾规矩的事传出去,别人不仅会嗤笑林湾,还会连带着讽刺她看不清自己庶女的身份。 只是,她说的话,明显没什么份量,也没什么人在意。 “沈婷,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谁不知道你是北文堂的小才女,礼仪规矩除了宋南南,就你学的最好,你怎么可能去抢衣服呢。”一少女笑声打岔林湘的话。 “就是啊,还没祝贺你父亲官复原职,得空回去,我一定叫母亲下封帖子,你可不许拒绝。”另外一个少女也附声道。 沈府虽然只是大理寺少卿,说不得职位有多高,可沈婷和林金莲关系好啊。 苏府失火,大理寺少卿立马被摄政王革职,朝中不少人都等着凶名赫赫的陆子晋直接把沈家送进大狱,结果……如今沈家官复原职了。 这么多年,能在陆子晋手下活过来的,只有沈府。 如果不是皇上在背后作保,那就是沈府背后的靠山也有陆子晋。 这样的人,在位底时就应该交好,否则像林昌卫一样,一飞冲天,到时候再去结交,都已经迟了。 “对了,话说七小姐前几日在绮罗阁是怎么回事?咱们的衣服不都是请绣娘来自己做的吗?莫非七小姐是现去买的?” 最初说话的少女惊呼。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湾明显感觉看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那些肆意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什么宠物一样。 打量的,轻笑的,一个比一个有趣。 梦令有些发慌,额上浮起一层细汗,她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以前就是见了云以寒,林湾小腿都打哆嗦,更何况是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 早知道就该叫宋嬷嬷来,说什么宋嬷嬷还能提醒林湾一句,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梦令还在为林湾忧心忡忡,林湾却是微微一笑,坦荡道:“衣服绣的与买的有什么区别?莫非你穿的,不是别人绣的,而是用脚踩出来的。” 林湾话落,书室里齐齐沉默了。 林湾这句话,说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衣服请绣娘来府上裁了布再绣和买成衣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世家大族厌恶的,并非是直接买了成衣,而是女子再外抛头露面,因此,把自家小姐藏在深闺,请别人来做衣裳。 只有穷苦人家的小姐,才自己在外面奔波。 林湾以前并不懂这个,她生性洒脱,出身将门世家,心中更是有着万丈豪情,直到她入北文堂。 她方才明白,她的豪情与洒脱,不知道是多少人眼中的笑柄。 在那以后,她强迫自己忘掉她是武将的女儿,竭力掩藏自己,才有了大援第一才女的称呼。 可是,如今她已经做够了端庄大方的苏皇后,这一次,她要做她自己。 武将世家如何? 粗鄙如何? 抛头露面又如何? 她还要夺了陆廷的江山,用陆廷的鲜血,去告慰苏家的亡魂。 她要杀君。 她要亡陆廷的天下。 林金莲率先反应过来,斥道:“林湾你说什么呢?怎么可以这么侮辱别家小姐,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朝廷上有三六九等官不假,可平头百姓分什么三六九等了,四姐姐,莫非你忘了林家也是平头百姓出身?” 林湾语气坦坦荡荡,说话更是干脆。 “做人讲究不忘本,林湾没有羞辱的意思,四姐姐有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 “金莲说话怎么难听了,明明就是你说话难听,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用脚踩的衣服,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侮辱的是做衣裳的,这知道的,谁不知道你是侮辱我们?” “就是啊,我还以为学了两三天规矩,勉强能上点台面,没想到庶女就是庶女,小家子气十足。” “你们也别这么说。”沈婷温声劝道:“说不定就是林七小姐一时说岔了嘴。” “就是啊。”林湾浅笑。 没想到沈婷居然还虚伪的出来帮她说道一二,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妨借着沈婷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这才说了一句,各位嫡出的姐姐就已经扯到台面上了,瞧着几个姐姐,比我这耍赖皮的还要厉害。” “你……”一直嘲讽林湾的一个粉衣少女噎了一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湾从开始到最后,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哪怕是说其他什么,脸上的笑也从未停过。 反观林金莲身边一群人,牙尖嘴利,嫡庶之别摆出来了,损人的话也都说完了。 两相比较,高低立见。 “还有,沈家小姐,前几日我乘车出府,遭遇的贼子可不是沈小姐意会的什么小偷小盗,那可是杀手,被景王抓进镇府司的,后 第四十二章 君子六艺 “脏水,泼什么脏水?”一个不明所以的少女发声问道。 林金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她高声打断那个少女,不悦道,“问什么?林相府的家事,也是你能问的?” 那件事,一直都是她的耻辱。 她不过就是跑出去了一下,还没走几步路就准备回府,谁知道竟被人打晕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林相府了。 虽然过去了一天一夜,但是她什么记忆都没有,就好像是沉睡了一夜一般。 可她实实在在的失踪了一天一夜。 能算得上好消息的,大概是她的守宫砂还在,她没丢了贞洁。 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哪怕她贞洁还在,也成了京城中的笑柄。 她本想把这件事污到林湾身上,哪知林湾竟然用沈鉴来威胁她,她只能放弃。 京城中本就有不少人怀疑是她,只是碍于林昌卫,并没有说出来。 今天她也想在这北文堂,把这个怀疑的种子埋在林湾身上,谁知道林湾三言两语,不仅把自己撇干净了,还扯上了陆子晋。 林湾遇贼子不假,但那是镇府司在大街上抓的人。 换言之,她坦坦荡荡,后面也没有再出府的理由。 而若是在府里都被贼人撸去,那林昌卫脸上恐怕又挂不住了。 想到这里,林金莲忍不住瞪了一眼林湾。 不知道为什么,从惊蛰那一夜之后,林湾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见她不仅不害怕了,还巧舌如簧! 林金莲开口,还有几个想要问的,也悄声的把这个心思给按下。 书室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久,才有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道:“林七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坐我旁边吧,等会教习的先生该来了。” 林湾看过去,不由一愣。 那是宋太傅之女,宋家嫡女宋南南。 宋太傅是陆廷的先生,也是当年跟着高祖打天下的臣子。 只是宋太傅和其他的武将不一般,他是文臣,和林昌卫在京城三年一事无成相比,他在那三年,位极人臣。 宫里也曾有不少消息说,宋太傅能有今天这般地位,全是因为他替高祖挡过一剑。 可林湾却不信,陆家的江山是靠武打下来的,却不是靠武守下来的。 宋太傅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若是没有挡剑之事,不得高帝赏识,也不会像林昌卫一般一事无成。 只可惜,宋太傅是文人之流,位高权重,却从来不参于派系争夺,无论拉拢还是不拉拢,都是那般。 否则,当年她一定会让陆廷拉拢宋太傅,而不是让陆廷一意孤行扶了文臣林昌卫。 林湾眼里一阵唏嘘。 或许,她算了一辈子,唯一算错的这布棋,就是宋太傅。 若是当年拉拢的是宋太傅,估计现在的林昌卫依然一事无成,林清也绝对不会入宫,苏家…… 或许苏家的命运,依然不会更改。 不见林湾说话,宋南南愣了一下,又轻声询问:“林七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宋南南总觉得林湾刚刚那轻轻一瞟,里面有着太多神情。 落寞? 自嘲? 不对,应该是悔恨。 可是林湾能悔恨什么? 第一天来北文堂,不应该高兴才是吗? 而且,宋南南总有一种林湾认识自己的感觉,这个感觉起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林湾从未出席宴会,今日是她第一次见林湾,林湾怎么可能认识她? 林湾回神,淡淡收回目光,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林湾回身,取了平乐递上来的书,让平乐和梦令去外面守着之后,这才莲步轻移,坐在宋南南身边。 “恭敬不如从命?没想到林家这个七小姐,没进学堂,这话说的是一套套的。” “说不定人家家里有教书先生呢。” 随着林湾坐下,四周或是鄙夷,或是嘲讽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因为,教书先生来了。 怕林湾不认识,宋南南低声道:“这个人,是北文堂的先生,姓李,学生都叫他李先生。” 林湾看过去,季先生已经拿着戒尺走到了最前面。 她当年教书的先生,也是这一个,作为大援第一才女,北文堂的每一个先生都对她格外喜爱。 这其中,就有李先生。 几年过去,李先生已经头发花白了,不过,依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一袭白衫,颇具风骨。 林湾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李先生的目光就跟着一起来了。 “你就是相府的七小姐,林湾?” “是。”林湾起身见礼。 在北文堂,该有的礼数,她是一个都不会忘的。 那些东西就像血肉一样,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嗯。”李先生点了点头,不在细说什么了,压了压手,道:“你先坐下。” 等林湾坐下,李先生才扬着戒尺道:“有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们也都听腻了,不过,今天林七小姐,我还是要重复一遍。” “不会说来说去,又是那些话吧?” “我都不想听了。” “每来一个都要讲一遍,也不觉得腻吗?” 和四周的抱怨声不同,林湾坐的格外端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抬眸看着李先生。 “在北文堂,先生教的,学生学的,不外乎君子六艺。” “即礼乐射、御书数。” “礼是德育,常言:不学礼无以立。乐,不仅是美育,更是内在的修养,射是射箭,御是驾车两者合起来就是体育和劳动,书,是各种历史文化知识,数就是数学。当然,这都是通俗的说,日后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林湾唇角笑容渐深,果然啊,多年不见,李先生还是那个李先生。 一旦新来了学生,必然要说一番君子六义。 接下来是什么? 过几日的花会,还是月末年初的考试? 林湾心里猜了一番,最后索性抬眸听李先生道。 “除去君子六艺,北文堂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那就是月末年初的考试。” 说到这里,李先生抚着花白的胡须,脸上多了些自豪的笑意。 “想当年,苏家的嫡小姐,也就是奉淑皇后,也是在北文堂学习的 第四十三章 林家小姐,说得好 苏幕遮,生前苏皇后,死后谥奉淑皇后。 林湾微微垂眸,遮挡住眼里冷淡的神情。 先生的交代说完,便开始了今日的讲学。 林湾也撇开了其他的心思,一心认认真真听着。 宋南南见林湾认真的模样,不由道:“李先生讲学最爱跳着,若是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 “嗯。”林湾微微颔首。 在北文堂一行人中,沈婷虽有小才女之称,可论文学才情,那宋南南才是第一。 宋南南书香世家出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宋南南性格温和,不喜争夺,在北文堂中也是能守拙则守拙。 否则,也不会北文堂一行人都在耻笑她,唯独宋南南开口,让她坐下。 今日的这份恩情,她记住了。 旁边一群少女,原本还想说林湾肯定大字不识一个,有诸多问题,不成想,一堂课上完,林湾竟然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宋南南。 “哼,肯定是装的,我才不信她连字都认识。”齐映秋忍不住开口。 林金莲也是一脸疑惑,回头问林湘:“你教林湾认字了?” “没有。” 林湘惶恐的摇头,忙着又道,“四姐,就是礼仪规矩什么的,我也是没有教过的,大概是七妹妹天生聪颖吧,不成想,是我班门弄斧了。” 林湘自嘲一番,周围人脸上鄙夷更甚。 看不懂字却装模作样,好心教学,还看不上。 “接下来这个问题,有谁想要来回答吗?” 李先生敲了敲戒尺,目光却是看向了沈婷和宋南南。 来北文堂听学的女儿家不比男子,她们来这里更多是为了玩乐,琴棋书画什么的,有点家底的,都会在家里找先生。 特别是他这堂课,听得认真的,无非一个沈婷,一个宋南南。 所以,与其说是问所有人,还不如说是问沈婷和宋南南。 不等沈婷和宋南南说话,齐映秋眼波流转,故意开口道:“李先生,林七小姐在这方面似乎颇有造诣,不如让林七小姐来?” “映秋,你说什么呢,我妹妹不成气,别说是这个,恐怕是连李先生说的几个字都不认识,还是别难为她了吧。”林金莲凉凉的开口。 说完,她忍不住往林湾那边看了一眼。 林湾抬眸,忽然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 要么是打量,要么是观望,甚至有的都藏不住自己的嘲笑。 呵,激将法吗? 林金莲如今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是不回这个问题,恐怕以后无知这两个字,就会一直跟着她。 不仅如此,还会成为她的笑柄。 既然如此,那她就全了林金莲的意。 “李先生。”林湾盈盈一笑,“麻烦您将问题再说一遍。” “哎哟,这连问题都没有听清楚,就要来回答问题?” “还是头一次见这种人,原来刚刚听的那么认真,都是装出来的。” “是不是装的,等会就知道了,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林七小姐,你可以吗?” 听到四周的话,宋南南心中也有些担忧。 若是旁的还好,偏偏是这个李先生,而且,林湾是第一天来,听林金莲说的,似乎也不是假话。 若是今天林湾没有答出个所以然,恐怕不到明天,林湾生的蠢笨就会传遍整个上京城。 “无事。”林湾摇头。 “行了,既然林湾没有听到,那老夫就再说一次。” 李先生敲了敲戒尺,开口道:“有一江湖侠士,路见一妇人被杀土匪所杀,他拔剑而起,此时一个书生路过,苦苦劝说侠士不可杀人,理应报官,林湾,你觉得,这两人,谁对谁错?” “若是你在,是报官还是杀了那一群土匪为名除害?” 李先生话落,整个书室都安静了一瞬。 过了会,才有人小声开口。 “这个题,未免太刁钻了吧?” “何止是刁钻,根本就是没有答案啊,你说不杀吧?可是那土匪又杀了人,你要是杀吧,和那土匪有什么区别?” “沈婷,你怎么看?” “这个,我也不好说。”沈婷蹙眉,“李先生出题向来古怪,这个题目就更难了,不论怎么说,都是错的。” “啊,沈婷都不会,那我们更想不出来。” “林湾肯定也想不出来,等着看笑话吧。”齐映秋冷笑。 林湾抬眸,把四周嘲讽的声音尽收眼底,而后抬眸,淡声道:“李先生问该如何做,想问的其实是礼与义。” 李先生愣了一下。 他出题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就是想看看在两难选择中,这些世家出来的女子会如何抉择。 可林湾这个回答…… 不等李先生细细揣摩,便听见林湾又道。 “林湾心中的礼,便是在那土匪欲行凶时就救下妇人,如此皆大欢喜。若是妇人死了,我若是侠客,自当杀了土匪,我若是书生,会报官剿匪,我若是我,那我会劝土匪,放下屠刀,从此切莫杀生。” 林湾说完,长声一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李先生嘴巴微张。 他就没有想过,从苏幕遮离开北文堂后,在这里,他还能听见这般独到的见解。 林金莲和林湘都傻眼了。 林湾有没有教书先生她们心知肚明,可林湾这一番话,别说是她们,恐怕林清在这里都说不出来。 书室里也沉默了,过了许久,齐映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林湾,你怕是不知,人非草木,随意践踏不得,那土匪杀人无数,你还想他能改过自新?未免有些妇人之仁吧?” “那依你的意思,就是要杀了土匪?”林湾含笑看向齐映秋。 齐映秋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扬起下巴道:“对!” “那我且问你,剑客杀了土匪,在土匪妻儿的眼中,那剑客是否也是土匪强盗?如此这般,是否土匪妻儿,也应该杀了剑客?” “这……”齐映秋沉默了。 这不就是冤冤相报吗? 也不就是林湾最初应该回答的问题吗?! “这什么?” 林湾打断齐映秋的话,微微一笑:“齐小姐,你就是站 第四十四章 倒是有几分本王从前的模样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书室里的少女,目光都看向了门口。 男人穿着月白色对襟窄袖骑装,衣襟和袖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 他从门口跨步进来,手里摇着白色玉骨的扇子,丹凤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顿时,书室里爆发出阵阵惊呼。 “宁皇子。” “他不是从来都不来北文堂吗?怎么今天来了。” “好像是说男子那边有骑射,你他骑装都没换呢。” 宁忆煊生的格外俊美,只是,书室里的少女,除了惊呼,却也没了下一步动作。 因为,宁忆煊,是明国质子。 大援的天下,是高祖打下来的,高祖建国,先皇壮大,陆子晋震慑,才有如今陆廷安稳的皇位。 先皇在位时,明国不止一次发兵大援,明国与大援的战争,也持续了十多年之久,后来,先皇挂帅,御驾亲征,连夺明国十余座城池。 明国割地赔款,还送上了三皇子作为质子,约定七年期限,以此换取明国太平。 从此后,上京城多了一座府邸,也多了一个人。 宁忆煊虽是质子,可放眼京城,他却活的最潇洒自在,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不必忐忑仕途命运。 林湾也和宁忆煊有过不小的交际,只是大多停留在宴会上。 印象最深刻的,是陆廷的登基大典时,她作为皇后,与陆廷一同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当时,宁忆煊代表明国献上流云锦,在她耳边低声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她当时不以为然,可如今看来,宁忆煊说得不错。 苏家兵权在手,苏幕锦少年成名,陆廷卧榻之侧如何安睡? 只有苏幕锦死,苏家亡。 他的皇位才可高枕无忧。 林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心情,脸上才再次挂上笑容,才和众少女一般看过去。 没记错的话,今年,似乎是第六个年头了。 明年,宁忆煊就该回明国了。 陆廷为了皇位尚且可以隐忍多年,这个远从明国而来的质子能安稳活到现在,实力也不容小觑。 以前她从未在意,可是现在不行,她必须一步步慢慢来,不该轻视的人,一个都不能轻视。 惊呼声渐停。 宁忆煊笑着看向林湾,羽扇轻摇,他笑音淡淡。 “第一次来北文堂,就听见林家小姐说了这般话,果真是不虚此行。” 宁忆煊说完,转身朝身后道:“景王,你说是吧?” 景王? 宁忆煊话落,书室里的少女面上都带了些忐忑。 特别是林金莲,原本还红润的脸颊瞬间变的苍白,小腿也在无意识的打颤。 唯有林湾,愣了一下。 她抬眸看过去,男人踏步进来。 陆子晋一身黑色窄袖骑装,红色的发带绑着长发,随风飘着,多了几分不羁。 脸上还是半张青面獠牙面具覆面,冰冷的面具,让他多了几分不近人情与疏离。 哪怕是另外半张脸轮廓分明,容颜俊逸,也不能让人多停留半分。 林湾不由叹了一声,陆子晋性子本就冷,加上那在战场上的威名,不少女儿家都心有忌惮。 难怪林昌卫不舍得把林金莲嫁入景王府。 可是,她知道陆子晋是多么重情的一人。 这样重情的人,不该被世人薄情相待。 林湾抬眸,就欲收回目光,却见陆子晋直直的看了过来。 她心中一凝,忙低下了头,猜想着刚刚哪句话说的不对。 索性,不等林湾想完,书室里的人已经齐齐俯身。 “参加景王。” “起来吧,不是皇宫,也不必这么多礼数。” “还是景王爽快。”宁忆煊笑道。 说完,他又朝林湾道:“本宫刚刚才到,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林家小姐。” 林湾微微挑眉,有些猜不准宁忆煊为何说这句话。 不过,她还是抬头道:“但说无妨。” “刚刚你举例子也说过了,你若是剑客,便手刃土匪,假若那剑客和你一样,手刃土匪,那假如你是土匪的后代,是否要像你说的,同样的,去杀了剑客?” 书室里,四面的风仿佛都因为宁忆煊的这句话停了,一片寂静。 先前林湾逼问,就把齐映秋问的语塞。 如今宁忆煊借着林湾的问题又问下去,这如何答? 就是宋南南,脸上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陆子晋也看了过去。 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少女眉头微蹙,不到片刻,便又舒展开来。 “宁皇子,我若是土匪的儿子,定不会寻仇,为父报仇是为情,可土匪杀人不假,剑客杀人是为大义,为情灭义,本就不该,林湾心中端礼,不会起杀心,更不会动杀意。” “那若,你是那妇人之子呢?”陆子晋淡声问。 先有情,后有义。 林湾的回答,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无懈可击。 可如果换一个方向呢? 那个笑起来温柔无害的少女,会撕掉脸上的面具吗? “呵呵——”林湾讽刺一笑,脸上冷意毕露。 “我若是那个妇人之子,定然与土匪不共戴天,不仅杀他,还要杀他全家,我要他一辈子,都后悔杀了那个妇人!” 林湾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书室里都是一凝,原本还以为林湾回像先前一般,慷慨激昂的大说情与义。 然而,没想到,她只有一个简单的杀人。 不仅杀那个土匪,还要杀了土匪全家。 一个养在闺阁的少女,如何能说出这些话来? 陆子晋脸上神色如常,继续发问道:“那你杀人,为情还是为义。” “当然是情。”林湾冷笑。 那妇人不就向苏家,那土匪,不就是陆廷? 陆廷不仁在先,也别怪她不义在后。 她家破人亡,难道陆廷不该血债血偿? 妇人一命呜呼,土匪不该一命偿一命? “没有义?”陆子晋再问。 “没有。”林湾斩钉截铁。 “那若土匪家人皆是良善之辈,你也要赶尽杀绝?” “谁有时间去发现他们是不是良善之辈?”林湾反问。 说完,不等陆子晋问出下一个问题,林湾率先开口道:“景王,杀母之仇,不 第四十五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林湾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转而低声道:“臣女惶恐。” 陆子晋眼里略过一抹冷意。 林湾这是惶恐? 他可从没见面前这少女惶恐过,不管是当初在大街上马车受惊失控,还是那一日在她院子里,一个婢子到地而死。 林湾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宁忆煊见状,笑道,“最初听林小姐的话,到不觉得,听见这声惶恐,本宫觉得,林家小姐的确有几分像景王,想来日后,定能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林湾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宁皇子,你这句话说给林湾,还不如说给沈婷呢。” 林金莲冷哼。 说林湾能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她第一个不相信,一个连相府都没出过几次的庶女,若不是因为她,连来北文堂的资格都没有。 还叱咤风云? 简直就是笑话。 呵呵,林湾心里冷笑。 林金莲自诩是丞相之女,放眼大援,除了陆廷和后宫贵妃之上的人,没有不敢得罪的。 包括宁忆煊。 只不过,林金莲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今天这句话而付出代价。 宁忆煊虽是大援的质子,可蠢笨的人,在上京是活不下去的。 更何况,宁忆煊当年送来大援时,才十一岁。十一岁就能在上京混的风生水起,说宁忆煊纨绔,她第一个不信。 “是吗?”宁忆煊眸中渐冷,不过片刻,他又收了回去,轻轻摇着手里洁白的玉骨扇。 “本宫瞧着,林小姐说的比沈婷以往说的有意思多了,景王都点头了,你却不认,难不成,这沈婷,还能压景王一头?!” 宁忆煊话中带笑,明明温和无害。 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却经不住揣摩。 沈婷一惊,急忙拉住林金莲开口:“宁皇子说的是,臣女的确不如林七小姐。” 说完,沈婷深呼吸一口气,偏头看着旁边还有些气鼓鼓的林金莲,突然有些郁结。 大理寺少卿不比丞相。 林金莲可以随便得罪那些人,可是她不行。 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大理寺少卿府,都会影响她父亲与她哥哥的仕途。 今天这件事,若陆子晋有心计较,恐怕她爹爹又会被革职。 “林家除了祺贵妃,其他女儿家,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啊。” 宁忆煊长叹,忽而问向陆子晋,“听说祺贵妃去皇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明国新到了一匹流云锦,还想请祺贵妃看一眼。” “女儿家喜欢布料,宁皇子想送就送,何必等林清回来。” 陆子晋淡笑一声,眼里多了一抹冷意。 “宁皇子,大援皇室的事,还是少掺合的好。” “本宫就是好奇罢了,景王不愿说,本王便不问了。” 宁忆煊笑声带过。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有人进来抱拳禀话。 “走吧,宁皇子,送你回行宫。” 陆子晋收回眼神,迈步出去。 “林家小姐,改日花会见。”宁忆煊摇了摇手中扇子,微微一笑,跟着出去。 直到确定人都走远了,才有人小声道:“宁皇子那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林湾要去花会。” “呵,得了宁皇子赏识有什么用?宁忆煊就是一个质子,林湾又不能去和亲?” “你们几个能存把嘴给闭上,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林金莲不悦。 和亲?被宁忆煊看上。 想都别想! 林湘也看了一眼林湾,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不过片刻,就沉默的垂下了头。 听见四周言论越来越过分,宋南南忍不住道:“林小姐,你别听她们说的,左右不过是嫉妒你。” 和其他人不同,宋南南觉得,林湾并不像林金莲说的那般蠢笨。 林湾不仅聪慧,还有胆识。 在整个大援,陆子晋问一句,几乎无人敢答,只有林湾,不仅能答上来,还能不卑不亢的,挺直脊梁。 “宋小姐。” 林湾莞尔一笑,注意到四周都在看她,她笑声越发清丽:“书上有句话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这群少女的议论和鄙夷,她一个都不会放在心上。 比起后宫的阴谋诡计,这些不痛不痒的斥骂和讽刺,根本不值一提。 看着笑容恬静的林湾,宋南南愣住了。 —— 马车一路前行。 陆子晋抬手,倒下一杯茶,马车外也掠进了一道人影。 “王爷,韦治跑了。” “跑了?”陆子晋手一顿,两滴热茶滚出来,烫在他手背上。 陆子晋浑然未觉,继续问道:“跑去哪了。” “明国。” 陆子晋垂眸,思忖一番后,开口道,“告诉司雨,不必追了。” “诺。” “前两天那个刺客,查到了吗?” “苏家灭火后,属下找到了那天打更的,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家火花石的,那家店店主,见过这个标志,只是现在查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属下。” “继续查。” “诺。”宋义抱拳应下。 说完,他掀开车帘出去,正碰上对面同样上马车的宁忆煊。 宁忆煊摇了摇玉扇,笑道:“宋公子,许久不见了。” 陆子晋虽然统领镇府司,可镇府司实际上是由宋义在管理。 宋义素日都是跟着陆子晋的,今日却不是,就连司云司雨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宁皇子,最近忙于京城治安,先告辞了。” 宋义假笑一番,抱拳离开。 没探听到什么消息,宁忆煊也不恼,直接坐上马车。 出乎意料的,马车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他挑眉,扇子微摇,轻靠在了马车壁上。 “有事?” “小姐书信。”蒙面女人递上信封。 宁忆煊挑了挑眉,接过书信。 一眼看完,宁忆煊把信折了起来,递给蒙面女人,而后懒洋洋道:“本宫不会杀林湾的。” “林湾那夜看到了。” “你比谁都清楚,林湾失忆了,不仅如此,她还是个聪明的黄雀,比起一个死人,本宫更想看她如何把林相府搅的天翻地覆。” 宁忆煊垂眸,摸着手里的玉骨扇,冰冷的感觉从他指尖传递开来。 “小姐之命,不可违。” “那你们自己动手吧,记得把尾 第四十六章 她如何与颂奕皇后齐名 从学堂离开,已经近黄昏了。 最后一抹太阳停在半山坡上,勾勒着一半明一半粉的天空。 林金莲拉着林湘直接走了,把林湾丢在了后面。 林湾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林金莲不喜欢她,她同样也不想和林湘同车。 只是,刚刚从北文堂出去,林湾就听见身后一道极其温和的声音。 “七妹妹。” 林湾错愕的回头,林启一身青衫,缓步走来。 “三哥?”林湾微微挑眉。 大援男女之防甚重,因此,哪怕是在北文堂,男子和女子也是分开教学的。 是以,林湾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林启。 不曾想,要回林府的时候,却碰上了林启。 林启微微颔首,四处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了平乐和梦令,他皱眉道:“金莲和六妹妹呢?” “大约是有事吧,一早便走了。”林湾笑容疏离。 “一早就走了?”林启眉头越蹙越深。 林金莲和林湘能有什么事要急着回府? 明显就是丢林湾一个人在北文堂。 林府前两天才出了那等事,今日林金莲又要林湾一个人回府,当真是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应该是有急事吧。” 林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转了话题问:“三哥,你要回府?” “嗯。”林启点头,他默了一瞬,又道:“今日便坐我的马车回去吧,近日京城不太平,还是小心些好。” 林湾点头,没有拒绝。 林启的马车比她早上坐的好许多,热茶也早就沏上了。 林启给林湾倒了一杯茶,才温声开口道:“今日在北文堂,听到了妹妹那一番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七妹妹活的这般通透。” “说是通透,不过是在不同的立场上挑最好的去做罢了。若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没有人能冷静的去谈论该怎么做。” 林湾淡笑,并没有多疑惑。 北文堂里大多都是读书人,若是先生除了题,谁给的解释好,不出一天,在北文堂就会人尽皆知。 更何况,今天陆子晋都来了。 林启知道也不足为奇。 “你怎知我想问这个。”林启放下手里的茶杯,“我其实想说,女子有志气是好事,在大援,虽有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实际上,高门大户,簪缨世族都会送自家女子去学堂。” “女子有才学有才情,才是最好的,诸如颂奕皇后,奉淑皇后,都是女中豪杰,我相信七妹妹是鸿鹄,也相信你日后定有所成就。” 听到最后几个字,林湾不由一愣。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同颂奕皇后齐名。 颂奕皇后,那是大援开国的第一个皇后,上过战场,收过江山,更坐过九五至尊的皇位。 而最令人唏嘘的,是在可以安享天年,看大援开盛世太平的岁月,颂奕皇后选择了殉情。 可是她呢? 只有一个大援第一才女之称,为了送陆廷登基更是步步为营,不择手段。 最后还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如何与颂奕皇后齐名。 林湾苦笑,轻声道:“我是比不过颂奕皇后的,三哥莫开玩笑了。” 林湾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索性掀了车帘去看外面。 不过一眼,她就死死的看着外面。 朱雀街正中,苏府矗立着。 镇府司的侍卫已经全部撤走了,被烧掉的牌匾也重新装上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苏府。 而是苏阁。 苏家已无一人,叫苏府,已经不合适了。 见林湾在看,林启开口道:“前两日苏府修缮结束,侍卫便退走了,不过,失火之事,可能会成为大援开国以来,第一宗悬案。” 林湾本想接话,话要脱口而出的那刻,她想起什么,停了一下才开口。 “苏府什么的,我倒是不关心,只是今日听起宁皇子说流云锦,忽然想起先前摆脱绮罗阁做的衣裳。” 林湾坐回去,朝赶车的小厮道:“停车。” 车夫听见,长“吁”了一声,拉紧马绳,缓缓停下。 “你要去取衣服。” “对。”林湾莞尔一笑,眼里全是对衣服的憧憬。 “以后都去北文堂听学,怕是没时间了,今天走到这里,怎么也该去一趟的。” “那让车夫送你去吧。”林启不放心林湾一个人。 “无事,后面也是相府的马车,绮罗阁在街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 “三哥,你别担心了,天子脚下,就是有贼人,也不敢动手的,更何况,天也没黑呢。” 林湾打断林启的话。 说完,她朝窗外道,“梦令,你随我去绮罗阁取衣服,平乐,你回梨苑。” “诺。” 梦令掀开马车车帘,平乐伸手,去扶林湾。 见林湾执意要去,林启只能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 重新坐上马车,林湾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衣袖。 心脏噗通噗通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 她等到了,她终于等到了。 镇府司从苏府撤走,就是她回去的最好时间。 陆廷和林清,你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与此同时,林金莲和林湘也齐齐回了相府。 林金莲刚进春雪院,红果就过来悄声道。 “小姐,林湾上了三少爷的马车,这可是好?” “什么?她凭什么上三哥的马车!”林金莲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小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湾坐了三少爷的马车,那我们怎么去绑了林湾?” 红果忍不住开口。 本来她们是计划好的,晚上等林湾从北文堂下训回相府时,找一伙混混去抢车。 最好是在大街上,让林湾身败名裂。 可是林湾坐着林启的马车,若是动手,林启也会跟着一起出事。 那样的话,要是被林昌卫知道,肯定不止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在三哥车上就在三哥车上呗,三哥是男子,怕什么?更何况,还有大姐姐呢,谁敢嘲笑讽刺三哥?” 林金莲眼中露出一抹狠意。 “林湾知道了我和鉴哥哥的事,不是她死,就是我身败名裂,上一次她就差点说了出来,还借此威胁我,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她永远说不了话!” 没有谁比 第四十七章 不如以真面目示人? 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的走过。 林湾平复一番自己的心情,从衣服里拿出了一锭碎银子,转过路口才道。 “停一下。” “七小姐,有事吗?”车夫不解。 从林启马车上下来,便是为了取衣服,如今换了一辆车,为什么还要停下来? “我突然想吃东边街上的梨花梨花酥,不过我自己去,似乎有些不太好,可否麻烦小哥一趟,这里是一点碎银子,剩下的小哥你自己留着就好。” 林湾笑吟吟的递上银子。 这银子,还是云以寒这个月发下来的月钱。 她在府中用不到,便存了下来,左右比那些华而不实的首饰好用。 这锭碎银子,应该是这马夫两年的工钱,买梨花酥也用不了多少,剩下的,堪堪有他一年的工钱。 林湾相信这个车夫绝对会动心。 果不其然,车夫急忙问道:“东边铺子?哪一家?” “听闻京城中罗家铺子的糕点最好,只是可能要麻烦小哥多排会队。” “没事,那请小姐耐心在这里等着,可别乱走动。” 车夫笑呵呵接过银子,当时就直接跳下车。 看着车夫离去的背影,梦令不由蹙眉。 林湾从来没有出府,如何知道哪家店的糕点好吃,又如何知道那家铺子的人很多? 难不成,是今天在北文堂听见别家小姐说的,因此也想吃了? 思及此,梦令按住了心里的想法。 “梦令。”林湾掀开车帘。 “小姐。”梦令抬眸看着林湾,开口问道:“可是累了?” “不是。”林湾摇头,继续道:“咱们去里面坐着吧,在马车里终归不安全。” 梦令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是个茶楼。 而且,林湾说得对,最近京城不太平,上一次抢车的黑衣人都还没抓到。 思及此,梦令也没犹豫,直接伸手去扶林湾。 两个人走进茶楼,林湾要了雅间和一壶茶。 茶钱不贵,可是雅间的钱贵。 但林湾是相府的小姐,又不可能坐在大厅里喝茶。 梦令看着越来越空的钱包,只能闷闷不乐道:“小姐,今天花了许多钱,明天可不能这样了。” 林湾每个月的月钱并不多,这个月多,是因为齐嬷嬷拿了几个月的,云以寒作为当家主母,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大手一挥,就直接给林湾补上了。 可是,下一个月就没这么多钱啊。 如今林湾已经去了北文堂,日后需要银子的地方会更多。 “今天是意外。”林湾含笑。 “不是,是你给那个车夫的钱太多了,一锭碎银子,得是他两个年工钱了,他走的时候,估计还在想小姐你就是个二愣子,买个梨花酥都给这么多钱。” 梦令嘴上不快,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林湾倒茶。 “没有下次了。”林湾浅浅一笑。 茶香氲开,林湾起身,似乎是想去窗边看一眼。 梦令并未在意。 下一刻,她感觉脑海里一片昏昏沉沉,头就要栽下去的那刻,林湾伸手,拖住了梦令的头,顺便取下扎在梦令头上的银针。 够梦令昏睡一个时辰了。 那个车夫去东街来回也要一个时辰,若是排队再等,时间只会更长。 一个时辰,她已经可以去苏府两趟了。 林湾眼里掠过一抹冷意。 从茶楼出来,林湾进了旁边的衣服铺子,换了一身衣裳后,朝苏府而去。 街上人多,大多都是男子。 林湾面纱照面,也没有多少人怀疑。 毕竟是女子,出府带面纱才是正常的。 林湾朝苏府走着,不过片刻,就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有人在跟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是谁也不知道,但是林湾敏锐的感觉到,那几个人,身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见人跑了,林湾身后几个平头百姓扮相的男人对视一眼,而后四散开,从不同的地方拐进巷子里。 直到,穿过一个弄堂,男人听见身后似笑非笑的声音。 “阁下已经跟了一路了,此处也无人,不如以真面目示人?” 林湾浅浅一笑,从围墙后面走出来。 她自幼和苏幕锦,陆子晋学武。 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可是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面前这群人,在她从衣服铺子里出来的时候,便不加掩饰的跟踪。 一群人她跑不掉,可是分散开单独的一个,她也未必会怕。 被林湾发现,男人也不装了。 匕首从袖口处划出来,他看着林湾,一步步走过去。 林湾浅笑:“一个男人欺负我这个弱女子,都不自报一下姓甚名谁吗?”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林湾蹙眉,不等她思考,男人已经直接冲过来了。 匕首锋利,刀间全是冰冷的光。 林湾堪堪避开,手里的银针伺机而出。 下一刻,和红果一样,男人已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他手脚不停颤抖着,嘴里白沫吐了一堆又一堆。 林湾微松一口气,靠近了点,又是一根银针扎下去。 男人彻底没有声响。 林湾拿手帕擦干男人的脸,费力搬开男人嘴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有舌头。 怪不得,她怎么问都不说话。 原来早就成了一个哑巴,只是,到底是谁的人,能把手下一个个的,都弄成哑巴? 还有,到底是谁,这么费心竭力的杀她。 林湾心中微沉,她翻过男人的身体。 后颈上,一只凤凰翻飞着。 是蜡烛里的那个图腾,也是上一次,在街上抢车之人背后刻着的图腾。 林湾垂眸,一股凉意从后背而起。 “林湾”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能让这么一群人,费心竭力的,三番两次的动手杀人。 而且,“林湾”既然能留下蜡烛里的图腾,那其他的消息,也应该能一起留下来。 会被她放在哪里? 真的如梦令所说,都在死去的齐嬷嬷那里吗? 林湾想不明白,她起身,就要离开的那刻,身后男人猛然睁开眼睛。 林湾皱眉回头,下一刻,她被狠狠的踢了出去。 后背摔在墙上,林湾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踹出来了。 猩热的鲜 第四十八章 你走吧,我不杀你 银针被他拔下来了? 怎么可能。 明明刚刚都已经倒地不起了,怎么还能去把针拔了。 林湾用衣袖擦去嘴唇上的血迹,微微扶着墙,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要去苏府,去拿到那封圣旨,让陆廷血债血偿。 她不能死。 林湾眼中渐冷,手指间,最后两根银针泛着冰冷的光芒。 男人脸上依然是一片死寂,如同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匕首再次挥过来,林湾弯身避开。 大概是知道林湾会点武功,男人手上速度快了不少,招式也更加的凌厉。 连续躲开几次,林湾就觉得身上已经没多少力气了,男人那一脚踹的极重,加之林湾本身身子就弱。 若非是她取巧,只怕早已成了那匕首下的亡魂。 等等……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林湾想起什么,手摸像腰间。 男人握着匕首,欺身过来。 林湾看准时机,眸中冷凝,在匕首擦身的那刻,手指间的银针飞出。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慌张。 少女银针的威力,他早就见识过了。 刚刚若非是他毅力惊人,强迫自己拔去了银针,恐怕早就成了一个死人。 思及此,他想都没想,一个闪身避开。 银针飞出,扎在旁边苍天大树的树叶上。 与此同时,林湾另外一只手也是闪电般的伸了出去。 男人不可置信的低头。 在他腰间,一把银色的匕首横穿他的腰侧。 然后被拔出,再一次捅进他的腹部。 林湾深吸了一口气。 全身的力气都消耗殆尽,她只凭借着最后一点毅力强撑着。 那把匕首,是陆子晋送来的。 她一直都贴身放着,若不是面前的人用的也是匕首,她几乎都快忘了。 银针不过是虚晃的一招,她真正想做的,是在男人躲避银针的时候,一招致命。 可是,就在匕首捅进去的那刻,林湾忽然想起了陆子晋说的话。 “那你杀人,为情还是为义。” 为情还是为义? 她真的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永远都活在杀戮之中,永远都活在仇恨中吗? 林湾松了手,匕首入鞘,她声音冷淡。 “你走吧,我不杀你。” 当日杀水儿,是因为水儿杀了她。 可今天这个人,同她没有任何纠葛。 她不能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那样和陆廷,没有任何区别。 从街巷出去,林湾扶着墙壁,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咬唇,强撑着回到茶楼。 男人看了一眼林湾离去的方向,转身往另外一边走。 半个时辰后,一群黑衣人停下。 陆子晋捏着手里细细的银针,眉宇间,藏着的全是冷意。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别院。 熏香寥寥升起,晃动的珠链背后,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轻轻摸着怀中的猫,问道:“又失手了?” “请小姐责罚。” “罢了。”女子轻声一叹,摸着怀里的猫,动作越发轻柔了起来,“这次,又是谁救了她?” “似乎是……她自己跑了。” “跑了,呵呵,这个林湾,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女子笑完,又问道:“林湾是真的不记得了?” “回小姐,应该是不记得了,试探了两三次了,贺老也去看过,不会有假。” “那便留着吧。”女子声音清淡,平的如同一条直线:“适时的帮帮她。” “为什么?”问完这句话,黑衣女子就沉默了,面前的女人,像来不喜欢手下多问什么。 只是她刚刚想说:奴婢僭越了。 珠链一动,轻飘飘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因为,她也想动相府,那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 待梦令醒来,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车夫也刚刚买了梨花酥赶回来,梦令撑着下巴,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小姐,奴婢怎么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了。”林湾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微咳了一声,把胸腔里的气息稳住,开口道:“先回府吧。” “嗯。”梦令点头。 两个人从茶楼下去,林湾扶着楼梯的雕花扶手,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 回到茶楼,林湾就看了一眼。 她的腹部已经红肿了,还微微有血迹渗出来,至于更里面的,她已经看不出来了。 那一脚踢得太狠,不仅让她不能去苏府,未来几天,她可能还要卧床静养,否则可能时不时都会吐血。 林湾收回心思,还没到一楼,就听见四处传来的议论声。 “真的?相府的马车不都有侍卫吗?怎么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 “那还有假的,就在朱雀街门口哪里,可怜了三公子林启,被吓得不轻。” “京城里那群混混,早就应该好好的收拾一顿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到不这么觉得,我看啊,肯定是相府得罪谁了,这才接二连三的出事,上次那个庶女不也是这样……” 林湾眉心一凝,听的其中几字,忙叫梦令。 “你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梦令点头。 林湾在椅子上坐下,耐心等着梦令回来。 不多时,梦令回来道:“小姐,打听到了,好像是三公子的马受惊了,然后还被一群混混给打了。” 林湾起身,抓着梦令伸过来的手,直接道,“先上马车。” 梨花酥还是热的,林湾没胃口吃,馋着梦令的手坐回马车上,这才开口问。 “京城里混混很多吗?” “天子脚下,混混再怎么猖獗,也不可能去拦三少爷的马车。” 大约是林湾先前叫他买梨花酥出手阔绰,车夫的话也多了起来。 “奴才看着,说不定就是哪个人想着相府出事,不过不重要,老爷一定会把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的。” 车夫说完,想起什么回头道:“七小姐,若是你不出来取衣裳,那你不是也在三少爷的马车上?” 听见车夫说的,林湾目光一寒。 如果她没有突发奇想去苏府,肯定是同林启一起回府,那到时候被混混欺负,丢了女儿家名声的人,就是她了。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还真不 第四十九章 人有时候,比鬼还丑陋 回到相府,和以往一样,整个相府灯火通明。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来了许多的杏林高手,有宫里的,也有民间的,热闹非凡。 林湾回了梨苑,立刻问道:“平乐呢?” 平乐是跟着林启一起回的,如今林启受了伤,想来平乐情况也不佳。 “平乐在后面睡着呢,听说被吓得不清。”翡翠小声回道。 “我去瞧瞧。” 林湾说完,又开口道:“宋嬷嬷,把前两天送来院子的礼品挑一些,等会去看看三哥。” “七小姐要挑些什么?”宋嬷嬷还记得上一次,林湾也是挑了礼物去春雪院。 这一次林湾又去……宋嬷嬷眼皮一跳,心里有些发慌。 “挑些补品吧。”林湾温和一笑。 “诺。”宋嬷嬷应下。 林湾则提着裙摆去偏房,她要先去看一下平乐,才好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林启受伤的事,远不是之前的事能比的。 因为,林昌卫格外重视林启。 若是让林昌卫知道,林启受伤是因为林金莲,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小姐,幸好你没和三少爷一起回来。”梦令有些唏嘘,跟着又道,“不过三少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呢?” “因为人有时候,比鬼还丑陋。”林湾淡声道。 偏房已经到了,梦令先一步去开门。 平乐正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不由睁开了眼,见是林湾,她要坐起来,就听见少女清冷的声音。 “躺着吧。” 平乐是下人,比不得林启受重视。 别说看大夫,就连吃药都是奢侈。 “小姐。”平乐还是坐了起来。 “脸上擦伤了?”林湾看见平乐的脸,不由一愣。 梦令看过去,也是一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平乐脸上全是擦伤,从额头到鼻尖,只有嘴唇哪里,还勉强能看出来一点好的皮肤。 “没事,过两天便好了。” 平乐扬唇一笑,然不知是不是她动作太大,脸上又浮现出一点血迹。 “怎么没事,你是女子,不管是日后嫁人还是什么,脸上都是极其重要的。” 林湾微微屈身,刚准备掀开被子,整个人就顿住了。 撕心裂肺的痛从胸口传来。 先前只是微微犯痛,可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弯身还是什么,痛的越发明显。 “小姐,你怎么了?” 梦令疑惑的看着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的林湾。 “没事。”林湾咬唇,感受到额前的一阵冷汗,她笑道,“大约是天太热了,出汗了,有些不舒服。” “那我扶平乐去找大夫,小姐你去洗漱一番。” “不用,三哥哥院子里如今有大夫,请个大夫来瞧瞧就好。” 林湾起身,没有再弯身的想法,直接道,“先取干净的手帕把血迹擦擦,我去三哥哥院子。” “让珍珠跟小姐一起吧。”梦令心有顾及。 林湾不认识路,她要帮衬着平乐,分身乏术。 能带路的翡翠又是个胆小的,若是遇到了什么事,肯定就慌了。 只有珍珠还好一点。 “嗯。”林湾点头,没有拒绝。 从梨苑出去,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珍珠一边走一边道:“三少爷住在竹园的,听说那里和梨苑一样,四处种的都是竹子。” 珍珠说完,不见林湾说话,不由偏头去看。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小脸窝在衣领里,更显的娇小柔弱。 就像枝头绽放的梨花,哪怕是春风细雨,都能让其坠落。 不过,和平时不同,少女今天的唇色很浅,更像是惨白。 “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湾掀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能是白天日头大,有些受不住。” “那明天奴婢给小姐带把伞上,也能挡挡太阳。” “可以。”林湾点头。 不多时,两个人就到了竹院。 珍珠刚说说什么,瞥见从里面出来的人,立刻俯身道:“五少爷。” 五少爷? 林修? 林湾跟着一起看过去,而后略微退了一步道:“五哥哥。” “七妹妹,你也来了?”林修有些错愕。 算起来,除了上一次在春雪院见过林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湾。 记忆里,林湾总是一副脸色惨白的样子,不仅身子弱,说话声音小,走两步就大口喘气,就连风都是吹不得的。 可是上一次在春雪院见到林湾,林湾不仅生龙活虎,面对林昌卫和云以寒,更是没有一丝胆怯。 不仅如此,还让云以寒素来宠爱的林金莲吃了瘪。 林修眼里露出一抹精光,脸上笑容也和善了起来。 “今天你来的可就有些晚了,几个院子已经把礼送过来,都走了。” “回府的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故来的迟了。” 林湾微微颔首,“既然这样,那改日林湾有空再去五哥哥院子,现在赶紧去看看三哥才是。” “嗯。” 林修点头,微微侧身,让林湾离开。 直到看不见林湾的背影,林修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旁边小厮问:“少爷,这七小姐有什么好拉拢的,又不受宠爱。” “是不受宠爱,可二姐同样不受宠,依然在相府里活的如鱼得水不是吗?” 林修眼里掠过一抹精光,“她和二姐一样,像一汪泉水,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藏着波涛汹涌。” 小厮挠了挠头,听不懂林修的话。 或许是因为林启病了,以往冷清的竹院人也多了不少。 林湾进去的时候,云以寒也在,里面的大夫在把脉,吉祥站在云以寒旁边。 林湾见状,弯身道:“母亲。” 云以寒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从上一次事情之后,她对林湾便只有厌恶。 可她是丞相夫人,又是相府的当家主母,总不好苛刻一个庶女,便没扣林湾月钱。 不仅如此,因为京城的风言风语,她还特意送林湾去了北文堂,背地里依然冷落着梨苑。 原以为林湾得了便宜会乖乖待在梨苑,没想到今天又蹦跶到了她面前。 若不是有这群大夫在,她真的是连戏都懒得做了。 云以寒微微一笑,脸上尽慈祥的笑容,故作惊 第五十章 真是当我相府没人了 听到林湾说的话,云以寒稍微坐正了些,语气里也全是威严。 “查,肯定是要查清楚的!你爹爹已经去大理寺少卿府了,明天若是查不到,就去镇府司请景王查!” 云以寒说完,忍不住一掌拍在藤木椅上。 “真是当我相府没人了,居然敢在大街上欺负启儿!” 说起来,从苏府大火之后,相府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林湾只是庶女,出了事她们并没有多在意,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也就算了。 后面紧跟着就是林金莲,同样的,碍于林金莲的名声,他们也不敢托人去查。 万一哪个嘴巴不严实,说漏了嘴,那林金莲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可是没想到,相府的没有追究,居然让对方变本加厉! 若是这一次还不查个清楚,只怕下一个就是她或者林昌卫了。 “那便好。”林湾微微一笑。 查清楚肯定是最好。 就是不知道,云以寒最后知道这群人是受林金莲指使的时候,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想到这个,林湾忽然觉得自己身上都没有那么痛了。 很快,云以寒又恢复到了那个仪态万千,温婉贤淑的样子。 “吉祥,看座。” “七小姐,这边请。” 吉祥把林湾往旁边位置上引,珍珠跟着过去,把手里提的补品交给了竹院的小厮。 落座,林湾就问道:“娘亲,不知道三哥哥如何了?” 话落,里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来。 一个白衣公子走出来,抱拳道:“林夫人,三公子已无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休息两日便好。” 听到白衣男子这般说话,林夫人脸上神色才好了一些,道:“有劳顾公子了。” 顾公子。 听的这三个字,林湾不由抬头。 京城三公子,济世堂大公子——顾锦。 京城三公子中,心气最高的,就是顾锦。 他不喜伺候权贵,是以,陆廷以太医院做媒,都请不动顾锦入宫。 所以,在宫中几年,林湾也没有见过顾锦。 如今一见,顾锦白衣如雪,颇有仙人之姿,倒是不负那三公子的美名。 “林夫人客气。”顾锦微微颔首,忽而瞥见下面坐着的林湾,他抬眸,问道:“这是?” 少女坐姿端正,亭亭玉立,眉眼温柔,笑容和善。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藏了皓月在其中,又如同三月梨花出绽。 只是,少女身形太过瘦削,多了几分单薄与柔弱。 顾锦和林启是至交,相府中有哪些小姐哪些少爷,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面前这个人,他却是没有见过的。 “这是七小姐,林湾。”云以寒简单介绍一番。 林湾适时的起身,屈膝道:“林湾见过顾公子。” “七小姐,在下顾锦。”顾锦脸上神色淡了一些。 没听说过,想来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说完之后,顾锦看向林夫人,道:“林夫人,晚辈济世堂还有看诊,就此告辞了。” “嗯。”林夫人抬了抬眼眸。 吉祥却道:“夫人,听说七小姐的失忆,还有方法可治,若不然请顾公子瞧瞧?” 云以寒微微眯了眯眼,想起什么,开口道:“顾公子,你回济世堂看诊,如今小女也病了,能否劳烦顾公子也替林湾瞧瞧,也免得日后再跑一趟济世堂。” 话落,云以寒又道:“若是顾公子不方便,那就算了。” 话虽是如此说,可云以寒早就断定顾锦不会推辞。 云以寒冷笑。 吉祥不说,她都快忘了,林湾是失忆的人。 按理说,林湾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对,可林湾不仅许多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性情大变,都不像她看着长大的哪个丫头了。 “夫人既然开口了,晚辈哪能拒绝。”顾锦立即抱拳道。 林湾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冷笑。 果然是老狐狸,纵使顾锦发誓不医女子,还是败给了云以寒。 云以寒那句话虽是询问,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回去是看病救人,在这里也是看病救人,你若是现在不看,等会去了济世堂也是要看的。 不仅如此,到时候济世堂的人都会知道你就在旁边却不看诊,还让别人特意跑了一趟济世堂。 不过,她刚刚才受了伤,若是被顾锦给看出来了…… 林湾还没想出个对策,就听见顾锦礼貌且温和的声音。 “七小姐,请伸手。” 顾不得担忧,林湾缓缓伸出手。 少女手腕白皙纤细,甚至能看到下面流动的血液。 顾锦没有分心,取出一块白色丝巾,搭在那手腕上。 林湾就静静的看着顾锦,猜度着顾锦实话实说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多时,顾锦松开了手,开口问:“七小姐今日可是受了风寒?” 云以寒道:“前些日子落了水。” “那就对了,七小姐体质阴寒,之前吃的药可以全部都停了,重新换一个方子。” 顾锦点头,慢条斯理的收着医箱。 说完,他又写下一份药方,珍珠忙接了过去。 云以寒这才问道:“顾公子,七儿说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调理一下?” “失忆?”顾锦语气略高了一些,他回头看着林湾,淡色的长眸似乎想把林湾一眼看尽。 只是,少女眼里并没有什么多的神色。 过了会,顾锦道:“七小姐,可否容在下在把一次脉?” “当然可以。”林湾点头。 顾锦没说出她受伤,想来再把脉一次,也同样不会说。 仍是把脉,可这一次,时间比上次长了许多。 云以寒一直冷淡的看着。 顾锦的意思,是不知道林湾失忆了。 那林湾究竟是失忆了,还是不曾失忆? 如果没有失忆,那之前就是扮猪吃老虎。 若是失忆了,但是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林昌卫说得对,林湾模样生的好,若是嫁进景王府,拿到圣旨稳固了林家的前程不谈,日后也是林家的助力。 一盏茶后,顾锦收回手,脸色微微有些沉重。 “夫人,在下若是没有猜错,七小姐之前应该受了重伤,昏迷了数日,且高烧不退,没有及时救治,七小姐 第五十一章 七小姐是数一数二的 等吉祥走了,云以寒这才问:“今天在北文堂,学习的如何?” “一般吧。” 云以寒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继续发问:“比起金莲和林湘呢?” “两个姐姐都是在北文堂学过的,林湾自是比不上。”林湾话里话外都是谦卑和自知之明。 “相府家的小姐,不管在哪,都是要拔得头筹的。你既然在北文堂学习,那功课就不能落下,多跟你两个姐姐学习。” 吉祥正好送完顾锦回来,听到云以寒的话,不由一笑。 “夫人,您有所不知,若是书算诗词歌赋,七小姐比不过四小姐和六小姐,可是七小姐的绣技的顶好的,旁的不敢多说,单说女红,就是在北文堂,七小姐也是数一数二的。” “吉祥姐姐,你又说笑了。”林湾恬静。 “既然这样,那也不妄送你去一趟北文堂,这几日好好学习,养好身体,再过五日就是花会,届时你同你两个姐姐一起去,见见京城家小姐间聚会也是好的。” 其实,送林湾去北文堂,除了碍于京城中的谣言之外,最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老夫人要回来了。 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林湾这几年学堂都没有去过,京城小姐间的聚会也没有如果,怕是要把相府大闹一顿。 老夫人是乡下出来的,不懂什么礼仪和教养,一个不如意就大吵大闹,丢尽相府的脸面。 如此还不如把林湾送去北文堂,多带出去几次,免得老夫人回来撒泼放刁。 “湾儿一定会好好准备的。”林湾颔首。 “也没其他事了,你先回院子里准备准备,若是院子里还差什么东西,便找吉祥。”云以寒揉了揉额头,有些疲倦。 大夫差不多走完了,云以寒也不想继续伪装,干脆直接打发林湾离开。 吉祥见状,帮云以寒按着头,一边按一边道:“七小姐可莫和奴婢客气。” “湾儿知道。”林湾弯唇一笑,想起什么又开口道,“母亲,湾儿院子有个丫头今日是和三哥哥一起回来的,路上也受了伤,不知能否请个大夫去看看?” 云以寒眉心一蹙,开口问道:“是梦令那丫头。” “不是,她是新来的,唤平乐。”林湾答话。 “平乐是前几日,奴婢送去梨苑的丫头,她父母是做粗活的,前些日子,因为做错了事,被打死了,奴婢见着,就买下来了。” 吉祥补充着。 “嗯。”云以寒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是放心的,既然是因为启儿,那就叫个大夫去看看,别落了什么病根才是。” “奴婢这就遣人去。” “那湾儿先替平乐先谢过母亲。” “一家人,客气什么。”云以寒不在意的摇了摇手。 等林湾三个人从竹院离开后,云以寒才慢慢睁开眼睛,问道:“吉祥,你觉得这个林湾,如何?” 吉祥手中顿了顿,笑道:“七小姐模样生的好,气质出尘,也有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知道顾全相府的名声,奴婢瞧着,挺好。” 闻言,云以寒欲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状似无意的道:“看来你对林湾评价颇高。” 吉祥忙收回了手,跪在地上,低声道:“夫人,奴婢知错。” “起来吧。”云以寒看了一眼吉祥,漫不经心的道:“你说的不错。” 林湾是各方面都好,甚至比林清都要好。 可是,就是这无可挑剔的好,让云以寒觉得奇怪。 想了半天,她想不通,干脆继续撑着额头。 吉祥从地上起来,继续替云以寒捏着肩膀。 —— 从竹院出来,憋了一路的珍珠立刻开口道。 “七小姐,看来夫人心里还惦念着你,过两日花会,你可要好好表现,若是夺魁,日后不管是相府还是京城,都没有人敢小瞧你。” “表现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比过四姐姐。”林湾看着珍珠,笑容渐深。 “再者,都是相府姐妹,有什么好比或者不好比的。” 林湾语气淡漠。 其实,梨苑里这四个丫头,除了宋嬷嬷和翡翠,其他两个,她都有些摸不清楚。 特别是珍珠。 珍珠是个趋利避害的人,惹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虽说珍珠的话一直都是希望她争气点,连带着梨苑一起受宠,她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可是……珍珠的想法,似乎一直都是压过相府其他几个小姐。 这不像是一个家生子能说出来和想出来的。 不过,她不急。 总有一天,梨苑这一群人的尾巴都会露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群伤人的地痞流氓,然后回苏府拿到圣旨。 思及此,林湾顾不得身上的痛,加快了步伐回梨苑。 林湾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月亮西斜,偏院里亮了一点蜡烛,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梦令正送大夫出来,见到林湾,她开口道。 “小姐,药已经给平乐换上了,只是可能脸上会留疤。” “我去瞧瞧。” 林湾进了偏房,平乐正斜靠在床边发呆。 她脸上有些地方擦着草药,有些地方又用纱布包了起来。 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姐。” “坐着吧。”林湾没有让平乐起来,自己坐在了旁边椅子上问:“脸上还疼吗?” “疼哩,刚刚哇哇叫了许久。”宋嬷嬷掀了帘子进来,“平乐,改天你可要去竹院求三少爷给个赏赐,若不是你,今天三少爷还不能脱困,怎么着也得有点补偿。” 林启的事闹的大,府中下人传的也不少。 宋嬷嬷刚去外面溜达的圈,就把整件事打听清楚了。 “这是怎么?”林湾不解。 “据说那恶霸在京城里出了名的,当时别人把车轱辘弄坏了,是平乐带人跑的,若不然,三公子……” 后面的话,宋嬷嬷没有说完。 “嬷嬷说笑了,奴婢也是因为上次出府见过一次,没那么胆怯,这才有胆子的,赏赐是不敢求的,嬷嬷也别在说了。” 平乐适时的垂头,全然一副女儿家羞赫的模样。 “这有什么,换成老奴,肯定敲锣打鼓去了。”宋嬷嬷忍不住道。 “嬷嬷,今天我去竹 第五十二章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湾看着手里的画,记在心里后,而后把宣纸折起。 做好这一切,她才道:“平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女子容颜是大事,更何况是平乐这种没有出阁的小姑娘。 不管平乐是谁派来的人,她都不能看着平乐因为她,而断送了下半生。 “小姐。” 平乐看着林湾,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最近都不用当值了,等脸上的伤好了再说。”林湾把被角给平乐掖了掖,又开口道:“这两天好好吃药,外敷的也多备点,别留了疤才是。” “嗯。”平乐点头。 林湾这关门出去,下一秒,她立刻扶上门杵。 四肢都已经没了力气。 她能去竹院,去交代平乐,都是靠着一股毅力强撑着的。 等了一会,林湾觉得脚上有些力气了,这才慢慢的往闺房走。 梦令去煎药了,房间里并没有人。 林湾取了一件衣裳,才敢把身上的衣服换下。 腹部已经是青紫的一片了,稍微碰一下,或者是动作大一点,都是钻心的痛。 不仅如此,林湾知道,那一脚带给她的伤害,远不止这一点。 她已经吐了几次血了。 胸腔的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如今的她在濒死的边缘。 而且,内伤不如外伤好调理,林湾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次出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 可是,如今发生的事,不会给她机会去等待身上的伤好。 林启在街上出事,林昌卫肯定在第一时间就抓了那几个地痞流氓,关进大狱,严加看管。 说不定,大理寺少卿还会审一审。 但林金莲不是傻子,既然能安排地痞流氓,想必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是严刑拷打,那几个地痞流氓也交代不出什么,说不定最后不了了之了。 林湾展开画卷,看着上面的人,陷入了沉思。 “笃笃笃!” 听见敲门声,林湾耳尖微动,一边起身,一边警惕的开口道:“谁?” 在梨苑,只有梦令和宋嬷嬷会进她房间。 可宋嬷嬷和梦令都会直接叫一声,而不是敲门。 翡翠和珍珠平乐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三更半夜,谁会来敲一个姑娘家的门? 没有人回答,林湾微吸一口气,缓缓开门。 外面,梨花漱漱的落着,铺成了一地雪白。 梦令正摇着扇子煎药,见林湾开门,愣了一下问:“小姐,你有事吗?” “刚刚没有人来吗?”林湾眉心紧蹙。 “没有啊,宋嬷嬷已经去歇息去了,如今还没睡的只有我了。”梦令说完,扬唇笑道,“我等药煎好了给平乐送去再睡。” “嗯。”林湾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重新回到房间,林湾警觉的环顾一眼。 看到桌上的那刻,林湾快步走过来。 宣纸还在,画也在,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罐棕色的瓶子和纸条。 可治内伤。 林湾蹙眉,没有急着去拿哪个瓶子,而是四处环顾了一眼。 整个房间静谧无人,只有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有一点微风吹进来。 林湾忽而一笑,拿起棕色瓶子,想也没想,直接吃了一颗里面的药丸。 把瓶子放好,林湾收了画像,这才掀开帘子,准备入睡。 床帘垂下那刻,林湾直接把药吐了出来,用手帕包着,藏在床榻上。 她才不会去相信别人递给她的药。 之所以吃下去,是因为她想让别人安心。 现在知道她受伤的,无非两个人。 一个是伤她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刺客。 一个就是给她把过脉,却什么也没说的顾锦。 顾锦白天不曾说出口,晚上肯定也不会深夜来送药,唯一能解释的,只有那个伤她的人。 不管那瓶到底是药还是毒药,总之那个人是看着她吃下去的,后面应该会消停不少。 不过,如今堆积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多了。 圣旨没拿,韦相的事还不曾开始调查,花会也快来了。 林湾垂眸,按耐住心底急切的心情。 她如今身体不好,苏府是去不了的,韦相之事,也没有头绪,如此,还不如先把林启的事弄清楚,不管是不是林金莲做的,这件事,她肯定是要推到林金莲身上的。 —— 笠日清晨 林湾依然是一早早就起了床,换过衣服以后,带着梦令去北文堂。 梦令给林湾挽鬟的时候,瞧见林湾脸上的神色,开口问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吗?怎么今天起来感觉人没什么精神。” “可能是吧。”林湾垂眸,没有多说这个问题。 昨天夜里,何止是没有睡好,她几乎都快被那钻心的痛折磨疯了。 若非是她撑着好,今天早上定是起不来的。 不过,昨天一夜倒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响动。 想到这里,林湾把那个棕色瓶子带上,这才和梦令一起去门房。 还是昨天那个车夫,一见林湾便热络的招呼。 “七小姐。” 旁边林金莲见到,酸溜溜道:“哟,林湾你拉拢人的本事还不小,短短一天,这赶车的对你都是两个态度。” 林湾顺着看过去。 林金莲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裙,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简单清秀。 似乎是准备和林湾一较高下。 然而,林湾却看见了林金莲眼下的淤青。 呵呵,昨天事情闹的那般大,怪不得林金莲睡不着觉。 林湘倒是和之前一般,安安静静的在林金莲身边站着,若不是那一身看着料子上乘的衣服,只怕旁人还以为她和红果一样,都是林金莲的奴婢。 “都是相府的人,荣辱与共,有什么拉拢或是不拉拢的。”林湾浅笑,而后故意开口。 “昨天还要多谢这位车夫呢,若不是他,恐怕我也在三哥哥那辆马车上,如此出事的便是我了,四姐姐,你说我该怎么谢这个车夫才好。” 听到林湾风轻云淡的话,林金莲气的当场就要发作。 可是一想到这里还是相府,她又不得不把那些话憋了回去,违心的道。 “说的也是,七妹妹你的确该好好谢谢这个车夫的,要不然今天也多赏点钱,日后才会更尽心尽力。” 第五十三章 林七 北文堂每天学习的课程都不同,女儿家的功课比那些男学生也清减不少。 素日里,北文堂的话题总是围绕沈婷和林金莲,今日却不同。 林金莲刚刚落座,沈婷便问:“金莲,三哥哥还好吗?我已经叫娘亲下帖子了,今天便去相府看看三哥哥。” “对啊,我们都想去相府看看,好歹也是同窗,不过爹娘总觉得我们太孩子心性,不准我们去。”齐映秋也跟着道。 林启一出事,京城里想要巴结相府的基本上都去了。 只是林昌卫并没有出面。 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审那几个地痞去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论林昌卫是否出面,只要进了林相府的门,那就等同于是林昌卫的人。 日后官场上,照拂他们的人,肯定不止林昌卫一个人。 又是林启的事。 林金莲脸上的笑容几乎都快维持不住了。 她强打起精神道:“我哥哥已经好许多了,各位也不必再来看了。” 说完,林金莲忍不住去看林湾。 都是因为林湾,明明她让地痞流氓拦车,去坏林湾的名声。 她连林启是否会因此受伤都不管了,结果林湾居然提前跑了! 不仅如此,她明明叫那群地痞下手轻点,谁知道他们直接把林启给打晕了。 她被娇宠着长大,林昌卫云以寒也惯着她。 可是,林金莲心里清楚,若是让林昌卫知道这件事是她干的,恐怕她就要和她二姐林沫一样,去守着一群和尚,常伴青灯古佛了。 她才不要这样! 她还要和沈鉴双宿双飞呢?! “那就行,别落了什么病根才是。” 沈婷说完,撇了一眼旁边岁月静好的林湾,又道:“听说昨天林七小姐是坐林启的马车回去的,怎么林七小姐今天好好的来北文堂了?” 沈婷话落,一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湾。 因为林金莲讨厌林湾,北文堂里大多都跟着一起厌恶林湾。 没有什么原因,如果一定有,那就是因为林金莲是相府嫡女。 只有和林金莲交好,才能像沈家一样,哪怕是被景王革职了,也能官复原职。 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皇上没有处置沈家,可谁敢保证,皇上是不是因为林昌卫,才放过了沈家。 不管是哪种原因,和林金莲交好,总是没有错的。 因此,沈婷话匣子一开,针对林湾的议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就是啊,你看看,来了也就算了,还这么容光焕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喜事呢。” 这话已经说的极其过分了。 林湾昨天侥幸逃过一劫,今天还来北文堂继续学习,不仅如此,还心情格外的好。 四舍五入,不就等同于,林启出事,林湾很高兴吗? 品出这其中的意思,林金莲扬着下巴,淡声附和道。 “可不是,昨天我一早就去三哥哥院子,等到日落都没瞧见七妹妹,到底不是嫡出的,没什么情谊。” “四姐姐,你这话说的错了吧。” 林湾笑容渐淡,“昨天下学,我是折回取衣服去了,回府之后便去了竹院,不仅如此,我的婢女平乐,还为了三哥脸上落了伤,四姐姐,请问你做什么了?” 林湾说完,又蓦然笑了。 “再者,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了,相信大理寺少卿看在父亲的面子,肯定会严查的,不仅如此,还要请镇府司来。” 林湾漫不经心的理着耳边的长发。 “到时候,究竟是谁害的三哥哥,就真相大白了。” 林湘挑眉,看了一眼笑容得体的林湾,又看了一眼林金莲,而后低笑了一声。 斗吧,斗的越狠,她就越开心。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做的!” 林金莲气的炸毛,当场起身,指着林湾斥道:“那是我嫡亲的哥哥,我怎么可能害他。” “金莲说的对,林湾,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金莲不过就说你没去而已,你却要把这脏水泼到金莲头上。” 齐映秋替林金莲打抱不平。 林湾笑了声,没再说话,而是低头,拿着毛笔写字。 总归这盆脏水,是泼不到她身上的。 若是泼到她身上,那脏的也不是她。 —— 下学后,林金莲还是和林湘同行,故意落了林湾一个人。 林湾也不急不恼,下学以后,便要车夫驱车去药房。 一是抓药,二是看看那个药瓶里的药,是真的药还是毒药。 其次,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仅是林金莲的事,还有她自己的事。 她的身体已经拖不住了,她必须马上去找一个可靠的大夫看病,好好调理一番。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走着,梦令看着旁边垂眸看书的林湾,不由有些发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湾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往日如果是沉默怯弱,那现在就是内敛沉静。 而且,林湾也喜欢上看书了。 换成以前,林湾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 梦令眨了眨眼,开口道,“小姐,你看的懂吗?” 听的梦令的话,林湾不由一笑,“若是看不懂,为什么会一直看?” “可是小姐以前都不看的。” 梦令拖着下巴道,“小姐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不看书,也没有主动要求要去北文堂。” “是吗?” 林湾目光一闪,心中有过一抹沉思。 以前的林湾怎么样,她不知道。 如今能骗的过这么多人,都是因为林湾不受宠,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脸。 可怕梦令是一直跟在林湾身边的,对林湾的每一个喜好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若是旁人…… 林湾脸上笑容浅了一刻又开口道:“可能是因为记不得,这才事事想着多学一点,否则被人看轻了可不好。” 听到最后几个人,梦令忍不住道:“谁敢看清小姐?小姐去梦令见过最厉害的人。” 林湾浅笑,正想说话,前面车夫道:“七小姐,药房到了。” “嗯,在这里等我会。” 林湾的说,扶着梦令下马车。 刚刚到药店门口,便听的有一声冷漠威严的声音。 “先查,查清楚再说。” 林湾顿了一下 第五十四章 还挺聪明的 林湾放下车帘,提着裙摆下马车。 上京偏北,作为大援的皇城,除了冬日有些冷之外,夏秋两季时候都舒适宜人。 站在药房前面的男人身姿修长。 脸上依然带着青面獠牙的铜青色面具。 简单的发髻,并不曾带发冠,只有一根红色的发带绑着,也正是因为如此,那那面具带来的冰冷感消散了去,只留了一抹温和。 林湾如小鹿般的眼睛怯怯的看过去,比起旁人,更多了一抹怜意。 不过瞬间,林湾眼里的神色就变了些。 陆子晋素来钟爱黑色,可他今日穿着极其少见的湖蓝色长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翻飞的祥云,外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 无端的多了一一些文人墨客的风流之味。 曾经她便钟爱白色,觉得白就是永远的白,纯洁而干净。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黑白都是不一定的,有些人爱白色,可他更钟爱权利的黄和鲜血淋漓的红。 而有些人,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却是个十足的好人。 比如陆子晋。 只是,此情此景,却容不得林湾感慨因为,她觉得周身一片寒冷,只因为陆子晋那一句淡淡的“林七”。 或者说,更因为他手里拿着的那根银针。 镇府司,大援第一刽子手。 被镇府司盯上的从来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现在,她的命运就像那根银针一样,被陆子晋捏在手心里。 林湾闭眼,把脑海里的东西全部抛之脑后,这才盈盈一笑道:“参见景王。” 陆子晋素来神出鬼没,如今不在镇府司,不知又是在盯谁的时候,盯上了她。 “嗯。”陆子晋颔首。 四面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飘过来,陆子晋熟视无睹,直接问道:“来药房取药?” “臣女的奴婢昨天伤了脸,大夫开了药方,今天下学早,便过来看看。” 林湾语气平缓。 陆子晋淡声道:“来的刚好,本王正准备去相府找你。” 随着陆子晋最后两个音节落下,林湾心尖似乎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陆子晋常年不在京城,可是他们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陆子晋多聪明多有才能,她心里很清楚。 如今陆子晋拿着一根银针,说完找她,这样明白,她若是还猜不出来,那也白活了一世。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听见陆子晋继续道。 “听说你绣工非凡,不知道,这银针可认识?” 陆子晋微微抬起手,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碍于男女之防,他并没有直接给林湾,而是用带点审视的眼神,看着林湾。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东西,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想不通也猜不透。 惊蛰那夜,林清身边的婢女水儿死了,林湾出现在苏府,被他抓了个正着。 后来,林湾在大街上遇刺客,若是旁的女儿家,肯定早被下破了胆,而林湾却面不改色的,继续逛了绮罗阁。 在后来的种种,林湾表现出来的,都是不像她那个年纪的成熟与稳重。 认不认识…… 林湾嘴角的笑容差点有些维持不住。 那跟银针,她不但认识,而且,就是她昨日伤人的那根银针。 可是,又怎么会在陆子晋手里? 莫非后面,陆子晋的人也去过? 林湾思忖了片刻,微微一笑道,“臣女只认识刺绣的绣花针,这枚银针,倒还真不认识。” “是吗?”陆子晋语气平淡。 林湾挑了挑眉。 陆子晋这句话,是信了还是不信? 亦或者,是已经在怀疑她,才故意来试探的说了这一句? 林湾没有说话。 四周,路过的百姓来来往往不由都看了一眼药房门口的两个人。 少女娇小,男人高大。 本应该是一副佳景,可是那幅美画,却因男人脸上冷漠无情的面具,而尽数消散。 “宋义。”陆子晋开口。 “属下在。” “把府里的药取来,给林七。” “诺。” 宋义点头。 林湾想了一番,开口问道:“王爷可是受伤了,今日也来这药房?” “本王为什么来,你不该猜到了吗?” 陆子晋冷声一笑,话里更是没多少喜怒。 “臣女不知。”林湾低下了头。 “那你应该知道,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和相府的人是一丘之貉,今天就不是站在这里说话,而是在镇府司了吧?” 陆子晋说完,忍不住去看林湾的脸色。 然而,少女面色如常。 “我不是。”林湾脸上褪去了喜怒哀乐和恐惧,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 说完,林湾又道,“毕竟,和景王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林湾的话,像恭维也像讨好。 可是偏偏她有一张柔柔弱弱的脸和一双真诚的眼睛。 陆子晋气息收了收,也不知是因为林湾的讨好而高兴,还是因为面前的少女像极了一个故人。 他点头:“还挺聪明的。” 林湾平复了心情,脸上的笑也更加真诚起来。 “谢王爷夸奖。” 陆子晋收银针的手一顿。 合着林湾是在说刚刚他警告的那句:“你应该猜到了。” 陆子晋不再说话,只低声道:“来人,把林七送回府。” 相府近几日接连出事。 林金莲虽然是司云让人带走的,可林湾和林启,的确是碰到了歹人。 今天他既然碰到了林湾,便不会让林湾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谢王爷关心,不过……臣女现在还并不想回府。” 林湾微微屈身,又解释道,“顾公子昨日来府上看过,也给臣女把了一次脉,今天正是来取药。” “既如此,那也让他们候着。”陆子晋脸上神情未变。 “臣女谢过景王。” 少女乖顺,陆子晋也不想再说其他的,交代了句,拿着银针去下一个药店。 林湾抬头看过去,心中微沉。 陆子晋为什么来,她心里当然清楚。 因为那枚银针。 大援的男子爱舞刀弄剑,根本不会用银针这种小小的东西。 并且,用银针,不仅要会点武功,还要会点医术。 林湾还记得,曾经陆子晋就是见她爱刺绣,素日银针不离手,这才教她了这个防 第五十五章 许文杰 目送着陆子晋离开,梦令这才敢说话。 “小姐,怎么近日总见到景王啊,奴婢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也只能是林湾,面对景王连大气都不喘一声,换成她,指不定已经腿在发抖了。 “大概是最近相府出事太频繁了。”林湾淡声说了句,直接道,“进去吧。” 可能是因为陆子晋来过,药房并没有多少人。 见着有人来,药童忙迎了过去。 林湾展开手里的药方,开口道:“烦请药店的先生看一眼,这上面的药材可都有?” 药童扫了一眼,开口道:“有的,请小姐这边走。” “等等,我还想在问一句,今日可听说左都御史家公子会在什么时候散粥?” 药童愣了一下,疑惑道:“许公子?” “嗯。” “明天好像就有,小姐可是要去?” 药童说完,心中的不解也散开了去。 许文杰是左都御史家公子,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虽然生性风流,可是赈灾散粥的事,也做了不少。 若不然,早没了三公子的头衔。 “明天?”林湾思忖片刻,复开口道,“前两日,我偶然得了个方子,听说治疗发热头疼挺不错的,小哥可否看看这药方,然后交给许公子?” “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先看看这药方是否是真的,若是出了错,我这小铺子可担不起什么责任。” 一听是药方,药童瞬间来了兴致。 “嗯。”林湾点头,双手把信纸递过去。 药童看了两眼,皱眉道,“这药都是常见的药材,但是加在一起,却是没见过的,不知道效果如何,我得去叫我师父看看,小姐,要不这样,你留个名字,若是明天我送去,也好有个交代。” 听见药童的话,林湾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这药方是一个姓慕枫小姐所赠,若是旁人问起,小哥实话实说便可。” 这个药方是她在北文堂写的。 齐映秋的话提醒了她,上一次林金莲失踪,便妄图让她出来承受不白之冤。 今天林启出了事,背后的主谋是林金莲,说不定,林金莲也会想尽办法,把这件事扣到她头上。 所以,她要先一步出击,把这件事,彻底扣在林金莲的头上。 林湾微叹了声。 如今她顶着林湾的身份,做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之前的故友也不敢相认。 只希望许文杰看见那个药方能明白她的意思。 祝她一臂之力。 “好嘞。”药童应下。 梦令刚想问林湾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姓慕的姑娘,便听见有人叫她。 她只能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药童去拿药。 等梦令走了,林湾又道,“那个慕小姐,还赠我的一瓶药丸,可否麻烦小哥也一同看看?” 林湾拿出袖间的药瓶递出去。 药童开了瓶口,微嗅了一下,开口道,“这瓶药是治内伤的,听说是明国那边的偏方,市面上少有,莫非那个姓慕的小姐,是明国人?” 林湾无视了药童的猜测,直接问道:“确定没毒吗?” “那肯定,这我也是听济世堂那边说的,之前花千金求这个药方。不过这药也就在大援稀奇,明国那边都烂大街了。” “我知道了,谢谢小哥。” 林湾颔首,微沉的心终于放了一些下来。 不是毒药就行,否则,昨天晚上她就露馅了。 而且,她还得知了另外一条讯息。 那群杀手,可能来自明国。 普通人是训练出来这样一批杀手的,除了皇室。 一开始她猜测是陆廷,看来是她猜错了,这一群杀手的主人,是明国的人,或者说,是明国皇室。 可是……明国皇室为什么要杀“林湾”? 是想杀林湾,还是和相府有仇,亦或者……是林湾和明国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联系? 不等林湾想清楚,梦令已经提着药材走过来道,“小姐,药都已经买好了,不过,这会不会太多了?” 林湾每个月的月钱本就不多,昨天给了车夫一锭碎银子,还给平乐取了药,今天又花这么多银子…… 梦令有些不高兴。 她是一直陪在林湾身边的,可是自从平乐几个人来了以后,林湾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视她了。 林湾更重视平乐,还有珍珠和翡翠。 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一样。 “女儿家,伤在脸上,药肯定要用多一点的。” 林湾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道,“走吧,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府了。” 昨天夜里,林昌卫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大狱审犯人。 她回梨苑以后,还应该再去一趟竹院,看看能否打听到什么消息。 “嗯。” 梦令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过了会,她跟上林湾,小声问道:“小姐,老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啊,如今三少爷病了,老夫人是不是也该加快脚程回来了?” 府里收到的消息,老夫人本该前两日就到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连个声音都没有听见。 “你还想着祖母回来,给我许配一场好婚事?” 林湾语气有些淡。 醒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梦令,在前面一段时间,梦令也的确帮了她很多。 可是,梦令的想法太难转变了。 许个好人家就可以改变这一生吗? 明显不能。 当年的她嫁入王府,几年后陆廷登基,她入主后宫,当时多少人羡慕,她又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可是,谁知道她一个人在大狱的煎熬? 谁知道那一夜血流成河,死的全是她的至亲至爱? 没有人知道,她只能咽泪装欢,把那一桩桩一件件埋藏在心底。 一点点的,让那些痛去折磨她,让她万劫不复。 她既然重来了一次。 那这一次,她一定要断情绝爱。她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许配婚事。 等报了林湾的血海深仇,等了断苏家所有恩怨。 她还要向苏家列祖列宗赔罪。 “当然啊,小姐,等你嫁个好人家,夫家知道你是相府小姐,也不敢薄待你的,到时候,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梦令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仿佛美好的生活,已经近在眼前 第五十六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对于梦令的话,林湾没有多说,而是沉默的上了马车。 车夫招呼过了一声,扬着马鞭往相府走。 林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大概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上京巡回的侍卫明显多了起来,各处都有人把守。 女儿家在外的也不多,估计都被教育着好好待在家里。 林湾粗粗辨别了一下,见不会路过苏府,便放下了车帘。 回到相府后,林湾先去了一趟竹院,见林启已经能下床后,才回梨苑。 平乐正在院子里扫地。 梨树上,花儿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微风吹过,隐隐露出绿色的果子。 平乐见林湾回来,放下扫帚道:“小姐。” “不是叫你静养吗?怎么起来了。” 林湾皱眉,有些不悦。 她知道平乐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哪家的探子,可平乐因为她伤了脸是真的。 哪个女儿家不爱惜自己的脸,正因为这样,林湾才去药房取了那么多的药,因为,她不想这辈子对平乐有所亏欠。 “躺着坐着太无聊了,便起来了。” 平乐说完,又笑声道:“小姐,你看,这梨树上结果子了,说不定夏末的时候,便能吃上了。” “夏末还早呢。” 夏末,还有几个月。 林湾轻嘲了一声,她是等不到这颗梨树结果子的。 “梦令,去把药煎了,记得要看着火,别人旁人接手。” 林湾回头,嘱咐着。 梦令看了一眼平乐,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诺。” 等梦令走了,平乐这才问:“小姐昨日说取衣服,不知道衣服取回来了吗?” “没有,一时贪嘴,吃梨花酥去了。” 林湾微微一笑,“改日有空了再去。” “也行,反正衣服在那里,也不会坏的。” 林湾进了里屋,没有意外的,她又看见了那瓶药。 林湾取了之前的药丸吃下去,把新的药放在了身上。 如今看来,她的伤是不能去药房找大夫把脉了。 只希望那个人不会真的害她,能让她安心把伤养好。 不过……说起药。 林湾想起什么,拉开门出去,风吹起她的衣袍,少女的身影更加纤细。 “平乐,景王听说你出事,让人送药来,等会若是景王府的,你直接接了就是,不必禀告我。” “诺。” “对了,上一次的绣帕放哪里了?还差最后一点,今天闲的无事,绣完算了。” 原来应该是一早就绣好的,可是去北文堂发生了太多事,林湾都忘了。 今天也是梦令提起老夫人,林湾才想起来还有绣帕没有绣好。 平乐放下扫帚,不久后,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林湾回头,就看见平乐只拿着一件披风出来。 “小姐,绣帕是梦令放的,奴婢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外面冷,还是进屋吧。”平乐道。 “既然这样,那我自己一个人坐会。” “早知道小姐要这样说,特意带了披风出来。” 平乐把披风的衣角仔细给林湾压好,这才拿着扫帚继续去扫地。 林湾看了平乐一眼。 少女脸颊上有一块巨大的伤疤,若是不能去疤,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林湾想起梦令随时挂在嘴边的话,不由问道:“平乐,若是你脸上好不全,留了伤疤,让你去三哥哥那里,你可愿意?” 平乐若是出府,嫁与旁人,也是奴婢的身份,一辈子摆脱不了奴籍,说不定还会因为脸上的疤而被人轻视。 但如果平乐点头,她就把平乐送去林启院子。 哪怕是不能做个姨娘,想来按林启的人品,也不会薄待平乐。 这是林湾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过,前提还是平乐愿意。 听到林湾的话,平乐一阵惶恐,忙开口道:“小姐,奴婢知道你是为了平乐好,可是平乐不想离开梨苑,奴婢想一辈子都在小姐身边。” “你就是想跟一辈子,我也不会留你一辈子的。”林湾语气淡淡。 “可是……” “好了,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我只是怕你日后若是嫁人,在夫家难免受委屈。”林湾安抚道。 “谢谢小姐。”平乐松了一口气,又拿起了扫帚。 林湾想起那天吉祥说的平乐身世,不由问道:“你恨他们吗?” “恨谁?”平乐不解 “恨那些杀了你父母的人。”林湾低头,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淡。 平乐愣了一下,抬头的那刻,她面色如常,不过,扫地的动作却是慢了很多。 平乐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恨也没有用。” 林湾没说话了。 风吹动了枝头的梨花,有几朵顽皮的落在林湾的头顶。 梦令煎完药,门房也把景王府的药带来了。 林湾看着平乐喝完,这才回了闺房。 昨天的画像已经被她仔细的收好了,不会有旁人看见,至于那个送药的人。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林湾这般想着,倒是微松了一口气。 梦令收拾着衣裳,这几天她总在收捡这里收捡那里,以前舍不得丢的衣裳,此刻也都丢的差不多了。 林湾见到,不由问:“齐嬷嬷的屋子,收捡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呢,珍珠和翡翠整天不在梨苑,就奴婢一个人,弄不过来。” 梦令小声抱怨着。 本以为来的两个人是帮忙的,但是,没想到日子久了,就懈怠了。 唯一一个还做事的,还跟她抢林湾的宠爱。 思及此,梦令还有些的郁闷。 林湾眼里划过一抹沉思,而后开口道:“改天你收拾的时候,叫上我一起。” 梦令说过,林湾的东西大多都去了齐嬷嬷那里。 林湾既然能留下蜡烛里的图腾,肯定也会留下其他的东西,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她心里一直有一种直觉。 林湾遇害,和苏府脱不了关系,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另外一个辛密,正是因为那个密码,才导致她现在依然被人追杀。 有可能是陆廷林清的秘密。 也有可能是明国皇室的秘密。 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找到,那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第五十七章 颂之,是我 第二日,林湾并没有去学堂,嘱咐梦令去学堂告假以后,叫车夫驱车去昨天的药房。 反正林金莲和林湘不会和她坐一辆马车,林湾心里也没有顾及。 估计林金莲和林湘都巴不得她不去学堂,然后落的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好名声。 坐在马车上,平乐心里还有些不安。 一有机会就开口道:“小姐,奴婢还是下马车走路吧。” “别当我是小姐就行了,你脸上肯定是要看的,不仅今天,以后每天都要来看一次,直到你脸上好全了。” 林湾话虽然柔弱,可是却透露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轻视。 平乐只能垂头按耐住心里的想法,不过片刻,她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林湾。 少女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一身白色长裙,外罩着清纱披风,只是斜靠在窗边,却又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比起外貌上柔弱的美,林湾更多的,是那一身独特的气质。 就像是一朵莲花,悠然独自盛开着。 若是让人一直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意,只会让人觉得是装出来的,可是林湾不一样。 她的笑温婉而大方,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更重要的,林湾是平乐见过最好的人。 别的人家,若是奴婢出了事,别说管,就是多问一句都是觉得麻烦的。 只有林湾不同。 她性子虽冷,可心却是热的。 平乐微叹,若非是她有效忠之人,这辈子,一定誓死追随林湾。 马车停在药房门口,昨日的药童一见,急忙迎出来道。 “林家小姐,许公子等候你多时了。” 一听许公子。 林湾都等不及车夫搬来凳子,直接下马车问,“他人在哪?” “里面,这边请。” 药童在前面引路,林湾就欲跟上去,不过片刻,她又回头道,“平乐,进去找大夫看看,划账就划我身上。” “诺。”平乐应下。 说完,她跳下车,微微偏头问道:“小哥,小姐去见的人,是许文杰公子吗?” 平乐眼里划过一抹疑惑。 上京姓许的不少,可能叫一声许公子,声名在外的,就只有许文杰了。 “应该是吧。” 车夫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收了凳子,耐心坐在马车前室。 平乐点了点头,表示谢过之后,这才进药房。 另外一边,药童也把林湾往后面的庭院引,直到停在一处阁楼,这才停下。 “林小姐,许公子就在楼上,小的就在这里等着,里面也有奴婢,林小姐大可放心。” “嗯。” 林湾应了一声,没什么顾及,直接上楼。 阁楼静谧悠然,花香随着药香一同飘来,林湾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放在了门杵上。 推开这一扇门,那以后的路,就是她想放弃,也必须走下去了。 因为,她要用苏幕遮的身份回来,用这个身份,去揭穿陆廷的阴谋算计。 她和陆廷,不死不休。 房间里,男人倚窗而立,目光落在窗外的树上,又悠然的移开。 “少爷,你可是紧张了。”旁边侍女见状,不由一笑,“早晚回来的,何必一直在窗边等着呢。” “这世界上等的东西很多,有人等风,有人等雨,可是我只等一个人。” 许文杰悠然一叹,脸上是与他性格不合的落寞。 哪怕是知道她还活着就行,他已经不敢去奢求更多了。 许文杰说完,又看向了窗边。 “少爷惯会打趣人,奴婢瞧着楼下刚刚停了林家的马车,估计林小姐快到了。” 侍女说完,把桌上的熏香拨了拨,让香味散开来。 “希望如此。” 握着门杵,林湾迅速把自己心情平复,而后敲门。 “来了。” 侍女说完,刚想去开门,就听见后面有些紧张的声音。 “让我来。” 许文杰快步踏过去,门刚开一条缝,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敢彻底的拉开门。 “苏……”许文杰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的少女娇小玲珑,白衣如雪,头上带着帷帽,白纱被风吹起,只露出了娇艳的红唇。 不是她。 许文杰眼里划过一抹落寞,不过片刻,又被他藏的干干净净。 “许公子。”林湾抬眸,笑意温和。 许文杰,左都御史大夫之子。 林湾与许文杰的相识,是在北文堂,那时候,许文杰还是一个惊艳绝伦的少年郎,上京不知多少女儿家喜欢他。 但是,树大招风。 那时,许家并非左都御史大夫,而是太师,手里握的权力,不亚于当时的风头正盛的韦丞相。 可树大招风,许家早就成了先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恰逢祯族来犯,先皇御驾亲征,朝中权力更迭,有人一夜登顶,有人一夜落魄。 得胜归来,先皇有意收权,但碍于外敌,动不得武将,自然就挑文官下手,首当其冲的,就是许家。 那时候,她不过是提了一两句,谁知道许文杰细细揣摩一番后,回去就换了一副样子。 放浪形骸,流连烟花之地。 许文杰父亲连夜入宫请罪,称家教不严,让先皇责罚。 先皇想卸许家的权,可许家率先示弱,他也不能真的惩罚,便撤了许家太师的职,赐了左都御史。 后来,林湾每每想起都无比感慨,若不是许文杰动作快,估计早就成了先皇收权的前驱。 不过,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许文杰正经的样子,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满腹经纶的少年。 世人皆道许文杰生性风流,忘了许文杰也曾惊艳整个上京城。 “进来吧。” 许文杰微微侧身,掩盖心里的失落。 “麻烦许公子特意跑这一趟。”林湾微微屈身,行过礼后,她看向许文杰身后,轻声道,“不知可以请许公子移步。” 深知林湾话里的意思,许文杰回头道:“你先出去吧。” “诺。”侍女应下。 木门被轻轻合上,林湾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许文杰。 “林小姐,可否告知在下,那药方是谁给你的?” 许文杰率先开口。 当药童把药方递给他的时候,他看到那簪花小楷的字,不由愣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 第五十八章 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少女站在门口,帷帽微掀,脸上稚气未脱,却又无端的让人觉得成熟稳重,仿佛,她就该是这样。 许文杰的心里掀起一阵巨浪,那滔天的浪花,似乎是要将他撕碎。 过了许久,他才颤巍巍的问,“是你吗?” “说来话长,今天时间短,便不多说了,我来找你,是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 林湾拿出画卷,展开放在桌上。 “找到这个人,他可能已经被关进了大狱,也有可能还在上京,我要他的认罪书。” 林湾说完,又开口道,“供认林金莲的认罪书,越快越好。” “等等。”许文杰没有去看那幅画卷,而是直接看着林湾。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成了林家七小姐,不仅身份变了,就连你的脸……” 后面的话,许文杰没有说完。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释。 本能的,他相信面前这个少女,因为林湾的行事作风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样,冷静,睿智,杀伐果断。 可是,他又很难想象,为什么苏幕遮改头换面,成了林家的七小姐。 还要去指控林金莲。 “因为那一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林湾看着许文杰,眼里露出一抹冰冷的光,连带着,她的话都带了些威严。 “苏家没有许家那么幸运,但活着的人,总应该给死去的讨个公道的,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听到林湾的话,许文杰心中一凝。 当年,若非苏幕遮提醒他树大招风,先皇有削弱文臣的意思,恐怕许家早就成了上京城的冤魂。 苏家和许家,其实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苏家出了一个皇后。 可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满门覆灭的结局,可想而知,若是当时的许家,只怕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明白了。”许文杰弯身作辑。 “景王近日盯着我,我不能在这里多留,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是为了城外的难民而来,认罪书拿到后,不用给我,直接贴到镇府司门前,景王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林湾垂下帷帽,话又轻了起来。 “我还活着的这件事,除了你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 许文杰点头,而后收起桌上的画,继续道,“不出两日,一定拿到他的认罪书。” 闻言,林湾开门的手一顿,回头嘱咐道:“小心点,别被大理寺少卿抓了话柄。” “明白。”许文杰颔首。 见林湾已经有离开的打算,许文杰最后问了一句。 “苏府的事,和林昌卫有关系吗?” 林湾针对的意思太明朗了,表面上是针对林金莲,实际上是针对林昌卫。 若是林金莲真的谋害嫡哥,林昌卫肯定被谏官弹劾家教不严。 “若是没有,我又何必针对他。”林湾淡淡道。 陆廷是主谋,林昌卫就是帮凶。 只是她和许文杰的关系,林湾不敢冒险。 或者说,林湾不敢把许文杰拉下水。 陆廷到底是皇上,哪怕是昏庸无能,哪怕丧尽天良,许文杰也是他的臣子。 “若是想动林相府,必须在林清回宫之前。” 许文杰默了一下,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又开口道:“你能做到吗?” “呵,若是我想动,就是林清成了皇后,也照样动的。” 林湾话里全是冷意。 说完,她没了停留的心思,掀起裙摆下楼。 路过侍女那刻,林湾微微颔首,侧身离开。 马车还在药房外面等着,平乐提着药,和车夫站在一起。 “小姐,你去哪了?” 平乐放着踩凳,一边开口问道。 “听说许家公子在赈灾,偶得了一个药方送过去,大概是因为药方好吧,他今日叫我去看看。” 林湾弯身,进了马车之后,又开口道,“平乐,你脸上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谢小姐关心。” 林湾笑了一声,没在说话。 马车悠悠赶回相府,车夫时不时和平乐说上两句,林湾闲的无事,直接撑着额头假寐。 许文杰办事,速度很快。 如果能在镇府司前面找到人,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正想着,马车已经到了相府。 林湾掀开车帘,意外的看见林金莲的马车。 不等她下车,便听见林金莲凉飕飕的声音。 “还以为不去北文堂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就是给一个奴婢看脸。”林金莲拿着罗扇轻轻扇着。 “四姐姐是在说我吗?”林湾扶着平乐的手,踩上踩凳。 她脸上笑意温和,话里却没多少暖意。 “不说你还说谁呢?你说是吧林湘,装模作样的,还不都是为了作秀给别人看。” “四姐说得对,林湾,你今天没去北文堂,可有不少人说你不学无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林湘附和着林金莲的话。 林金莲冷哼一声,“为了个丫头告假,真给相府丢脸!还不知道北文堂那群先生如何看待相府的小姐。” “重要的,难道不是大家怎么看四姐姐吗?四姐姐既然嫌弃我,日后在外面不与我说话便是了,林湾也不会巴巴的过去叫一声姐姐。” 林湾浅浅一笑,取了帷帽后,巴掌大的脸上全是风轻云淡和悠然自得。 “四姐姐,我院子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林湾略一欠身,不等林金莲说话,已经目不斜视的从林金莲身边走过了。 平乐眼里划过一抹深思,不过片刻,又烟消云散。 林金莲看见林湾的背影,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不平的回自己的院子。 刚回院子,林湾就听见吉祥清丽的声音。 “七小姐,奴婢等候你多时了。” “吉祥姐姐?”林湾微愣。 吉祥是云以寒身边的人,除了前面一次带她出府买衣服,后面便再也没有来过梨苑。 今天突然来,莫非是因为老夫人要回来了? 林湾心里猜度着,面上却是分毫不露。 “得亏七小姐还记得奴婢。”吉祥俯身见礼,头上的步摇微动,清脆悦耳。 “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忘了呢。” 林湾浅浅一笑,开口道:“吉祥姐姐 第五十九章 难道是竹院? 花会提前的事,一早就通知到了各个院子。 第二日清晨,梨苑一早就挑了灯。 梦令给林湾挽着发鬓,一边道,“小姐今天可要好好看看,不要出了风头,却也别什么也不作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出了风头,只怕是别的院子会眼红梨苑,若是没有出彩的,别的院子也指不定要踩低梨苑。” 林湾淡淡的接过梦令的话,自己取了一根梨花簪子插在头上。 听得林湾的话,梦令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小姐心里明白就好。” 林湾不由笑了一声。 明白,明白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仰人鼻息生活的,之前示弱讨好,不过是因为她无权无势,斗不过林昌卫。 如今出风头的机会就在她面前,难不成她还送给了林金莲或是林湘,去成全相府的美名? 不可能的。 而且,陆廷提前举办花会,定然是有他的心思。 说不定,就在哪里算计着人。 与其藏在背后,不如堂堂正正的走到陆廷面前。 花会的头筹,她势在必得。 “看小姐挑了这个簪子,今天衣服不如就穿那套梨花裙吧。” 宋嬷嬷提着衣服出来,赫然就是上一次在绮罗阁,沈婷也看上的那一条。 林湾目光一闪,“这衣服穿出去,总归太素了,还是换之前那件嫩绿色的吧。” 本来那日她去绮罗阁买衣服都是笑柄,若是穿了这件裙子出去,不由被人耻笑。 而且,那件衣服还是司云买下来的,若是沈婷到时候故作姿态,说那是司云送的。 那她和司云扯不干净了。 司云买的衣服,她不仅穿,还穿到花会去,有心人若是一猜度,就能平出其中的含义。 这个宋嬷嬷,当真是不安好心。 先前规规矩矩的,只有她在春雪院闹事的时候冷落过她,后面也中规中矩的。 没想到,这阴暗的心思居然藏在这里。 若是之前的林湾,恐怕早就信以为真,觉得自己穿上了一件顶好的衣服。 可是她不一样,在后宫,那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走了几年,林湾对各路虚情假意都已经看的透彻。 她也早已学会了八面玲珑,更深知不能小瞧任何一人。 毕竟,每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背后,都藏着九曲十八弯的心。 要么得宠,要么死。 簪花上的梨花簇簇盛开,栩栩如生,少女柳眉轻挑,笑意凉薄。 见林湾不肯,宋嬷嬷又苦口婆心的开口。 “六小姐素来爱绿色,说不定今天也穿着绿色呢,小姐和六小姐撞了可就不好了,还是这件白裙的好,和小姐头上的簪子也相配。” 说完,宋嬷嬷看了一眼梦令,虽是询问,话里却多了一些命令。 “梦令,你说说哪件好?” “这个……奴婢也看不出来。” 梦令忙把头低下来。 她不敢忤逆林湾,也不敢和宋嬷嬷对着干。 “宋嬷嬷,我穿什么衣服,还不需要你来说吧?” 林湾换了个姿势,微微一笑,昔日皇后的威严顿出,悄无声息的给宋嬷嬷压力。 “小姐,老奴确实是觉得这件衣裳好看,小姐第一次参加花会,肯定素一些的裙子好一些,若抢了别家姑娘的风头可不好。” 宋嬷嬷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着林湾,打量着林湾脸上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面前坐的那个人还是柔柔弱弱的七小姐林湾,可是她总感觉,林湾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样端庄的坐姿,那样高贵威仪的神态,即使是林夫人都少有。 林湾是从什么时候不一样的? 宋嬷嬷记不清了。 “宋嬷嬷,你还记得齐嬷嬷是怎么死的吧?”林湾皮笑肉不笑,话音里藏着的全是冷意。 宋嬷嬷想起什么,脸上一白,竟是直接低下了头。 齐嬷嬷走了,她才有机会来梨苑。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清楚。 据说是因为齐嬷嬷卖了林湾姨娘的陪嫁嫁妆,还对林湾出言不逊,最后话都没多说一句,就直接死了。 怎么死的? 在林昌卫面前死的。 杀人的还是那凶狠的景王,血流了一地,都没人敢给齐嬷嬷收尸。 林湾说这句话,其实是在变相的提醒她,别想着以下犯上。 宋嬷嬷额上冒起一阵冷汗,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说得对,那件嫩绿色的就挺好的。” 宋嬷嬷说完,折回去取衣裳。 梦令不由道,“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连宋嬷嬷都不敢多说一句。” “你之前不是觉得宋嬷嬷挺好的吗?怎么今天不帮着宋嬷嬷说话了。”林湾没有回答梦令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句。 还记得宋嬷嬷来梨苑,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厨房,梦令当时差点感动哭了,说终于来了个好的掌事嬷嬷。 还因为宋嬷嬷,和珍珠吵了一架。 没想到,这么快就变了。 “那是奴婢以前不懂,今天梦令就看出来了,宋嬷嬷这是想让四小姐和小姐做对呢,四小姐和那沈小姐情谊深厚,沈小姐又喜欢这件衣服,小姐穿出去,四小姐肯定会说闲话的。” 听见梦令的话,林湾不由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这件衣服是沈婷喜欢的?” 去绮罗阁那一天,她想看看刚来的几个丫头,并没有叫梦令一起。 “是平乐说的。” 梦令把发髻弄好,又扶了扶林湾头上的梨花簪子,自顾自道,“小姐今天穿嫩绿色的,就戴个嫩绿色的手链吧,刚巧前两天在齐嬷嬷的房间里找出来了一个。” 林湾看着那条绿色的手链,想起前两天梦令说的要归置一下,淡声道:“不是说收拾的时候,同我说一声吗?” “小姐近日忙,奴婢就没敢麻烦小姐。”梦令嘻嘻一笑,把手链给林湾带好,又感慨道,“还是没有那翡翠镯子成色好,可惜被打碎了。” “碎了就碎了,何必一直说这个。” “那可是姨娘的陪嫁,日后也能跟小姐一起做嫁妆的,不过没关系,镯子没了,装镯子的盒子还在,届时添上去,就当姨娘也送了……” 梦令话没有说完,林湾突然 第六十章 四姐怎么倒打一耙呢? 一路上,林湾都在想那个“竹子”的事,险些撞到了石头上。 平乐不由道,“小姐你可仔细点,莫摔了才是。” 大概是因为陆子晋给的药好,不到一天,平乐脸上的伤疤便已经结痂了。 现在可以不用纱布包着,出来吹风也没事。 只是怕吓到别人,平乐还是带了丝巾,挡住了脸。 而她自从吃了两天那个药之后,身上的伤也一点点好了,不仅如此,就连把脉,都察觉不出半分异常。 林湾回神,莞尔一笑,“想事情出神了。” 相府备了四辆马车。 想来应该是云以寒和林昌卫一辆,林金莲一辆,她和林湘一辆,林修单独一辆。 林启还在榻上,大病未愈,今天应该不会去花会。 不过,说起林启,林湾眼中思虑多了一些。 也不知道许文杰是否已经找到了人。 这件事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就和她直接上街遇到杀手一样,不了了之了。 “七妹妹今天穿的倒是不错啊。”尖锐的女声响起。 林湾没有去看,都能猜出来说话的定是林金莲。 因为,除了林金莲,上京实在是没有人,能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了。 林湾抬头,微微一笑:“比不得四姐姐。” 待看清林金莲穿的什么,林湾又道:“四姐姐今日穿的格外漂亮,去了花会肯定艳压群芳。” 林金莲今日穿着一身黄色罗裙拖地,袖口用白线勾勒着祥云,领口处绣着芙蓉花,衬得人高贵典雅。 腰间束着芙蓉花纹的宽腰带,挂着一串铜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咚响着。 不见其人,便能先闻其声。 林金莲其实长的挺不错,个子娇小,五官分明,只是她太爱艳丽的颜色,脸上妆容过甚,反而没了美感。 比起林清,可差了不少。 林湾摇头叹息,怪不得林清能入宫,能保林昌卫仕途无忧,而林金莲却总是给林昌卫闯祸。 不过,她倒是乐的见林金莲那骄奢的性子发挥到极致,多去得罪得罪权贵。 不然,她就没好戏见了。 “四姐姐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更何况,这衣服是绮罗阁的绣娘罗绮绣制的,不管是绣工还是样式,都是顶好的。” 听到林湾夸赞林金莲,林湘也忍不住开口,颇有要压林湾一头的意思。 她是相府的小姐,但却是庶女,可比起嫡女林金莲,差了不知多少。 若是不再讨好点林金莲,恐怕就要和林湾一样,一辈子在那梨苑里,无人问津。 “怪不得,我说四姐姐今日容光焕发,原是因为衣服好。”林湾声音平淡,笑容更是温和。 “你……”林金莲话刚说一半,反应过来,回头斥问林湘:“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咯。” “四姐姐,林湘不是这个意思。” 林湘磨牙看着林湾,“你凭什么曲解我的意思,我明明是先说四姐姐好看的。” “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林昌卫头疼的扶额。 从林启出事后,他便没有睡过一觉,如今听见林金莲和林湘斗嘴,更是烦躁的不行。 林湾抬眸,不由愣了一下。 短短两天,林昌卫头上已经生出了不少白发,没了往日的精神抖擞,更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云以寒比起往日,也疲倦了不少,虽没有生出白发,眼下已经全是淤青,想来应该是几天几夜没睡好了。 “父亲,母亲。”林湾屈膝见礼。 “爹,娘。”林金莲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而后凑到云以寒身边,挽起云以寒的手撒娇。 “林湾说我这一身不好看!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会跟她吵起来。” “我一直都说四姐姐好看来着,说衣服不好的,明明是六姐,四姐怎么倒打一耙呢?” 林湾反问。 林金莲还真生的八面玲珑,当着面斥责的是林湘,在云以寒和林昌卫面前,又吐露是她的不对。 打了林湘一棒,又给林湘一颗糖。 如意算盘当真打的不错。 不过,林金莲大概不会察言观色,林昌卫如今正烦这事,林金莲还拿这事出来说道…… 想想,林湾都觉得有趣。 果不其然,林湾话落,就听到林昌卫略带严厉的声音。 “金莲,都说了一家人别吵,你还污蔑你七妹妹!刚刚走过来一路,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能任你胡诌。” “金莲,不是娘亲说你,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来告你妹妹的状,还不快给你七妹妹道歉。” 云以寒同样附和着林昌卫的话。 “凭什么我道歉,明明我就没做什么,我不道歉!”林金莲鼓起勇气说完,想起上次的一巴掌,到底还是有些胆怯,跟着又开口道。 “红果,我们走!” 看着林金莲负气走了,林昌卫恨不得当场把人给抓回来。 “云以寒,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顽固不化,骄奢难改!” “老爷,都是臣妾的错,等今日花会过了,就罚她去祠堂,这性子不改,就不回来!” 云以寒忙帮林昌卫顺气,一边抚着林昌卫的胸口,一边朝林湾林湘道:“你们先上马车吧。” “诺。” “诺。” 林湾俯身后,跟在林湘身后。 上马车前,林湾还回头看了一眼,云以寒还在那里帮林昌卫顺着气,似乎林昌卫真的被气的不轻。 林湾笑了声,扶着平乐的手上马车。 刚刚坐下,就感受到对面冰冷的眼神。 林湘捏着手里的茶杯,就连茶水溢出来,落在她手背上,林湘也浑然未觉。 她盯着林湾,眼里全是恶狠狠。 “林湾,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林湘说的是刚刚发生的事,林湾淡淡一笑,“六姐不妨用点聪明的招式,免得最后,自食恶果。” “呵,你以为三哥的事能这么了了?上次四姐出事,被你侥幸逃脱了,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湘盯着林湾,而后悠然一笑,“七妹妹,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还怎么,力挽狂澜。” 马车悠悠走着,另外一辆马车上,云以寒担忧的问。 “把金莲送去林沫那里,真的能避开吗?” “现在还有什 第六十一章 甘愿做你的裙下臣 作为一年一度的花会,每一年的选址都不同。 最初花会都是挑选百花齐放的地方,现在的花会,基本上都是在各家的宅院。 今年,就定在了北宋王陆烨的府邸。 北王府立在玄武街上,气势恢宏,比起景王府虽然稍微逊色,但也绝非相府等权臣府邸可以比拟。 上京花会,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皆可参加,各家马车齐出,全都停在了北王府前。 林湾扶着平乐,刚刚下马车,就看见沈婷和林金莲拉着手,一边笑一边说着话,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男子。 沈鉴。 林湾掀唇一笑。 林金莲倒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心上人一面。 林湘也下了马车,看见林金莲之后,叫了一声四姐,直接提着裙摆小跑了过去,故意留下林湾一个人。 平乐见状,开口道,“小姐要不也过去?”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三个女人就够唱一出戏了,我又何必过去呢?” 林湾浅浅一笑。 平乐不由多看了林湾一眼。 林金莲见林湘过来了,一手拉着林湘,一手拉着沈婷往王府里面走。 沈婷没动,温和道,“金莲,你七妹妹是一个人,不如等等她吧?” “等什么等,有什么好等的,一个病秧子,走路慢死了,我们先进去,看看今天有那些比试!” 林金莲摩拳擦掌。 林清就是因为在花会上拿的头筹,得了赏赐入宫。 她也要博一个头筹,请皇上赐婚。 这样,哪怕是林昌卫不愿意她下嫁沈家,也不得不妥协。 思及此,林金莲笑嘻嘻的看向沈鉴,话里多了些期待。 “鉴哥哥,你要去男宾那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先去瞧瞧?” 今天各家的小姐都来了。 她和沈婷在一起,沈鉴又是沈婷的哥哥,哪怕是被人看见了她也不怕。 “反正也没事情,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沈鉴若有所思的从林湾身上收回目光,而后笑意吟吟的看着林金莲。 “你安排就好,能陪着林小姐,是沈某的福气。” “鉴哥哥总这么客气做什么。” 林金莲说完,已经藏不住眼里的神色的忙回过头,岔开话题道,“婷婷,快想想咱们去哪里逛逛。” 把林金莲的害羞看在眼里,沈婷思索一番,故意开口道,“今天既然是花会,肯定是少不了看花的,不如先去花园看看。” “好。”林金莲一锤定音。 见林金莲拉着沈婷进府,林湾侧眸朝梦令平乐道,“咱们也进去吧。” “嗯!”梦令点头。 跨过朱红色的门槛,林湾抬头看了一眼“北王府”三个字,突然有些失神。 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如今登上皇位的,不是陆廷,而是北宋王陆烨。 陆烨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当今太后的嫡子,也是曾经名正言顺的太子。 只不过,陆烨身体不好,三岁时就被游历四方的修士带走,据说去一处深山养病,先皇驾崩时,陆烨也不在京城。 但是,先皇还是留下了继位诏书。 立太子陆烨为储君,景王陆子晋为摄政王,代为管理朝政,待陆烨回京,还政于陆烨。 那一份诏书,被她藏在苏府多年。 陆廷顺利的登上皇位,成了天子,与此同时,大援皇室,除了先皇胞弟陆子晋,便只有两个王爷。 一个是陆廷的皇兄陆淞,一个是太子陆烨。 陆廷并没有赶尽杀绝。 在他眼里,陆淞和陆烨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因此,陆廷大手一挥,一个封了南成王,一个封了北宋王。 她以为,陆廷封了陆烨为北宋王,便不会去想那到圣旨,因此,一直没有处理那道圣旨。 可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陆廷不动,是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除去苏家。 算起来,从那封圣旨,到苏幕锦战死,苏家三万将士尽灭,再到苏府灭门,陆廷筹谋的时间……居然长达三年! 三年只为一局棋,陆廷果然算计的很。 林湾想的正出神,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轻佻的笑声。 “林七小姐,许久不见。” 林湾回过头,微微眯了眯眼。 宁忆煊。 男人一身红色长袍,腰间坠着红玛瑙玉佩,落下黑色的流苏穗。 依然是白色通透的羽扇,轻轻摇着,悠闲又惬意。 但是,那柄扇子,看起来都有一股冷冰冰的凉意。 林湾收起眼里的打量,屈膝道:“宁皇子。” “林七小姐见礼就客气了。本宫不过是一个质子,不值得相府小姐行礼。” 宁忆煊摇着羽扇,话里虽然谦卑,可语气却没有丝毫没有谦虚。 “宁皇子说笑了,虽是质子,却也是明国的皇子,见礼是礼数,少不得的。” “说的也是,今天这个礼数,本宫记下了。”宁忆煊深深一笑。 林湾掀唇,并没有说话。 “林七小姐若是不嫌弃,就随本宫一起进去吧,来上京几年了,还是第一次来这花会,不知道有意思没。” 宁忆煊自顾自的说完,又道:“林小姐,请。” 林湾挑了挑眉。 宁忆煊还惯是会做戏,前一秒还道要不要一起进去,后一秒已经说了“请”,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了。 只是,算起来,这是她和宁忆煊第二次见面吧,宁忆煊为何对她这般的……有意思? 林湾想不明白。 难不成,是因为她在北文堂说的那番话,让宁忆煊觉得有趣? 可也不至于和她一个庶女一起,进北王府吧。 “宁皇子请。” 林湾并没有上前,而是和宁忆煊一样客套的开口。 “那本宫就走前面了。” 宁忆煊看着林湾,没由来觉得好笑。 就是这样一个事事谨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居然有杀了杀手的心思。 若不是他亲眼瞧见林湾手里拿着茶杯,只怕都要看走眼了。 不止那个茶杯,能完好无损的从一群人的追杀中逃出来,林湾可不像上京的贵女们,娇滴滴的,比花都金贵。 思及此,宁忆煊开口道,“今天是花会,本宫突然想起明国有一种话,名唤食人花,据说这种花,开的娇艳,最容易迷惑人。而她的 第六十二章 本宫期待你今天的表现 男人嗓音一贯轻佻,有些疏离的声线里带着磁性的,诱惑的味道。 林湾心中一凝,当下退后一步道:“宁皇子抬爱了,林湾只不过是上京一个弱女子,怎可能让宁皇子俯首称臣呢?” 林湾说完,脸上笑意徐徐放大,“天子脚下,林湾也是陆家的臣民。” “陆家?” 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称呼,宁忆煊眼底的笑意也渐渐深了起来,“林小姐,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不做皇上的臣子,而做陆家的臣民。” “说不定,以后就听得多了呢。”林湾的笑容和煦。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内院,花园里,杜鹃,桃花樱花开的正好,何处都是进来赏花的。 林湾见状,不由同宁忆煊拉开了距离,笑声道,“宁皇子,大援重男女之防,既然已经到了,林湾就去女宾处了。” “去吧。” 宁忆煊摇着手里的羽扇,想起什么,又开口道:“林小姐,本宫期待你今天的表现。” 林湾只是莞尔一笑,并未说话。 院子里一群人,虽是在赏花,可耳朵早就竖了起来,想听听林湾和宁忆煊说了什么。 仔细听过,发现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话,不由酸溜溜道。 “哎哟,林湾就是厉害啊,当日凭着在北文堂的一番言论,如今竟得了明国质子的赏识。” “一个是质子,一个是庶女,但也相配,不是吗?” “配什么?宁皇子也是天人之姿,林湾就是那下.贱的,别说配宁皇子,就是配下人,都不如。” “这话怎么说?” “莫非你还不知道?”齐映秋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大了。 “北文堂里都传开了,那一日,林湾本来是要做三公子的马车回府的,可不知道怎么,中途下车了,没一炷香,就出事了。” 齐映秋眼波流转,说话更是抑扬顿挫,如同说书一般。 “林湾厉害的,不是未卜先知,知道三公子会出事。而是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自己不能肖想三公子,便让自己奴婢毁了脸,想让奴婢进三公子院子,做个姨娘。” 齐映秋说完,用眼神示意着一群人看向林湾身后。 “看吧,那个挡着脸的,就是那想进三公子院子的丫头,可惜了,三公子想都没有想起有这一号人。” “你胡说!”梦令气红了眼。 齐映秋的话,虽是一语双关,可就算是傻子也听得懂。 不仅在内涵林启出事和林湾有关,还说林湾心恋林启,却碍于兄妹关系,只能故意划了丫头的脸,想让自己奴婢进自己哥哥的院子。 “胡说?谁胡说,上京都传开了,不过林小姐倒比我想象的厉害,不仅勾着三公子,还把宁皇子迷的神魂颠倒的。” 齐映秋好整以暇的理着自己耳边的碎发。 她今天心情好,倒也不气恼一个丫头抢了她的话。 不对,她应该感谢那个丫头才是,若非是那个丫头,她连后面这句话都没机会说出来。 这不,前后连接的如此之好。 林湾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来,最后只留了一片冷漠。 “齐映秋,你把最后那几句话,再说一次?” 少女脸上没了往日和善的笑容,依然是稚嫩的脸庞,可此刻带上了威严,却也没有一点违和。 加上她一身冷淡的气质,反倒多出了几分威严。 齐映秋脑海里冒出“威严”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 林湾那个庶女,能有什么威严? 不过是她看走眼了而已。 思及此,齐映秋又道:“我说错了吗?可不就是林小姐把宁皇子迷的神魂颠倒的。” “是吗?我同宁皇子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举止都是合理的,今天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这么多,齐小姐怎么知道宁皇子被我迷的神魂颠倒,难不成,齐小姐特意关注了宁皇子,或是齐小姐同宁皇子有私交,这才知道宁皇子和别人多说几句话,就是被迷的神魂颠倒。” 林湾语气冷淡。 齐映秋既然说她不顾一切的想上位。 那她也不妨把这局棋下的大一点,就看齐映秋敢不敢跟着一起,把齐家的仕途也拿出来赌一赌。 说宁忆煊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那齐映秋是多了解宁忆煊? “我哪里是关注宁皇子,我明明就是……” “齐映秋!”匆匆而来的妇人厉声打断齐映秋的话。 话落,她已经走到了齐映秋的身边,想起齐映秋刚刚说的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恨不得直接把齐映秋的嘴巴给封起来。 宁忆煊是明国送来的质子。 如今时间也快到了,即将返回明国,届时明国如何,还尚未可知。 可若是这时候传出齐映秋了解宁忆煊,不仅了解,还时时刻刻关注着宁忆煊,那齐家的未来,可就直接看的见了。 陆廷上位后,多少权贵倒了台。 齐家只是一个三品官,不像相府,手里握着实权,禁不起折腾。 而且,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林昌卫,也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齐映秋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这三品的官职,定然是保不住了。 说这些话的人,当真心思缜密。 齐夫人看了一眼林湾,眼里掠过一抹狠厉,面前却是温和的笑意。 “林小姐,映秋还小,不懂事,刚刚一时说错了话,林小姐可别当真才是。” “林湾明白的,齐小姐不过就是无心之失,可有时候,这祸事就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有些事,不仅天在看,人也是在看的。” 林湾淡淡一笑,话里威胁的味道十足。 “齐小姐,还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说完,林湾已经没了继续斗嘴的心思。 她屈膝道:“齐夫人。林湾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看着少女离去优雅的背影,齐夫人一愣。 “她怎么知道我是齐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林湾那一身的气质,都给她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似的。 可是她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林家这个庶女。 “你是我娘亲,不是齐夫人是谁?” 想起齐夫人刚刚没有帮自己说话 第六十三章 陆廷,许久不见 花园里莺莺燕燕,林湾待的着实无聊,便直接去位置那边坐下。 女子和男子是分开的,女子聚集在花园,男子大多都在马场,因为男子主要是武试,需要场地开阔一些。 能参加花会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也大多都去过北文堂,因此还没进北王府,已经三三两两聚集在了一起。 林湾一个人在席间走动着,倒有一些孤零零的模样。 只是,外人看着孤零零,林湾却乐在其中。 “林湾”年纪虽小,可是她已经过了及笄,和后宫女人争宠多了,便不想和这些小辈斤斤计较什么。 刚刚若不是齐映秋自己惹了话题,她也不会反击什么。 只是,齐映秋说的,也并无道理。 她没有借平乐攀附林启的心思,可难保外人不会这么想。 而且,她半路下了马车,林启就出事,这件事,说来也的确蹊跷。 不过,事情最后发展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定。 林湾微微一笑,悠然自得的在席上落座。 北王府占地广阔,北宋王虽不在京城,院子却也没有荒废,各处景点都打理的精致漂亮。 林湾看着枝头盛开的梨花,笑道,“平乐,你看梨苑的花都已经落了,北王府的却才徐徐盛开,同是上京的水土,可养出来的梨花,却是不一样的。” “小姐这话,奴婢听不懂。”平乐摇头。 “梨苑的梨树,是结果子用的,而北宋王府的梨树,是赏花用的,两个出生不同,品种不同,纵使是都能开花,可结局却是不一样的。” 林湾淡声道。 “七妹妹说的有道理啊,低贱的人,一辈子都低贱,是庶女,她永远都是庶女,哪怕是披着相府小姐的外衣,也改不了庶女的出生。” 林金莲打断平乐即将要说的话,裙摆一挥,直接坐在了林湾对面。 对于林金莲明目张胆的嘲讽,不少席间都开始窃窃私语。 林金莲骄纵,在京城里早就没什么美名,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旁人不敢多说什么。 可私下的讨论,却从来都不少。 沈婷看着林金莲,脸上也露出了鄙夷之色。 “哥,你当真要娶这个女人回家?我反正已经受不了了,她进了咱们沈府,还不得把自己当成皇亲国戚。” 她也看不上庶女出生的林湾,可看不看的上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娶林湾,我也不会娶那个林金莲,残花败柳,若不是因为相府权势滔天,我才不会做出一副爱慕林金莲的模样。” 沈鉴也收回了目光,眼里是和沈婷一样,如出一辙的鄙夷。 “今天你好好表现,若是得了魁首,以后谁也不会小瞧你,等我入了仕,官运亨通,便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沈府的官职并不高,但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 这些名气,都源于沈婷。 若是今天沈婷夺了魁首,坐稳了小才女之称,哪怕是比不上第一才女苏幕遮,也该比得过林清了。 拉拢相府算什么? 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沈家步步高升的最佳办法。 “哥哥也是,若是得了魁首,以后仕途不说无忧,也可少了许多麻烦。” 沈婷盈盈一笑,“婷儿先祝哥哥旗开得胜。” 两兄妹又寒暄一番之后,这才离开。 沈婷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时不时和旁边的小姐低头说笑两声。 林金莲话落,林湾脸上却没多少变化,仿佛林金莲嘲讽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林金莲见林湾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长姐问话,你凭什么不回?” “四姐姐,尊重与德行才是匹配的,在这种场合大声嚷嚷,难不成还要林湾提醒你,这是在丢相府的脸面?” 林湾拿着茶盅,斜倒了一杯茶水。 茶香浮动间,林湾声音越发的冷清飘渺。 “更何况,四姐姐,母亲离开时才说等花会结束,就要将四姐送去庙子,四姐姐与其在这里嘲笑林湾,还不如想想该如何长伴青灯古佛。” “你胡说,母亲那么疼我,怎么可能舍得送我去寺庙。” 林金莲抬起下巴,话里是数不清的得意。 “寺庙,只有二姐那种人才合适,不过我想,你去当个尼子也是挺不错的,届时我一定去多给你烧点香火钱,免得别人看不起你。” “四姐姐,说话还是需要留点口德的。” 林湾端着茶,微呷一口,“说不定,被探望的那个人,还是你呢。” 云以寒为什么要送林金莲去寺庙,林湾略微一想就猜出来了。 陆廷想让自己好眠,日夜无忧,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去拿那一份圣旨。 能进王府不被人察觉,也不被陆子晋防备,那最好的身份就是景王妃。 然圣旨一事,事关重大,不是自己人,陆廷根本不放心,而若是嫁入王府的小姐身份低,又难免让人觉得他轻视陆子晋。 种种考虑一下,最合适的赐婚人选,就是林金莲。 相府嫡女,又是自己宠妃的妹妹。 陆廷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呵,那就走着瞧吧,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去大狱看一看七妹妹。” 林金莲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渐渐深了起来,她捏着茶杯,凑近林湾,低声道,“那天晚上是你好运,没有被淹死,以后,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林湾眨眼一笑,同样小声开口道:“是吗?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人,不是四姐姐吗?” 听到屁滚尿流四个字,林金莲贝齿狠狠的咬在朱唇上,手里茶杯也重重的磕了下去。 “林湾,你都还记得!” “记得啊,四姐姐上次询问的时候,林湾不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吗?” 听得林湾的话,林金莲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林金莲也一直怀疑林湾是否记得。 毕竟景王府和顾锦都给林溪把过脉,说林溪的确失忆了。 可是,林湾又说自己还记得,不仅如此,还来沈鉴来威胁她。 但是,林湾如果记得,为什么不戳穿她,那样她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还是说,林湾其实在 第六十四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明黄的轿子停在花园正中。 那里早就已经搭建好了一座高台,不仅可以俯瞰整个花园,同样也可以俯瞰席间,乃至眺望马场。 轿子的一角被压下,内侍太监忙抻手过去。 与此同时,席间的夫人小姐,也全部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齐声道:“参见皇上。” “平身。” 锐利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这才有一只明黄色的袖子伸出来。 内侍压着珠链,一边小心的避开陆廷。 直到起身,陆廷威严的站着,才又道,“今天是花会,大家不必拘谨,朕也只是来看个热闹,权当放松一下。” 席间都是女眷,自然无人回话。 林湾随着大众弯身,却并没有麻木的叫一声“参见皇上”。 因为,陆廷不配。 她忘不了那一夜的血流成河,忘不了陆廷挥着长剑,冷冰冰的质问她。 更忘不了,陆廷那几乎近残忍的话。 “不够,当然不够!朕的是安心!是整个天下!” 是她苦心数载,送陆廷登上皇位。 可结果呢? 是苏府灭门,她和腹中的胎儿惨死! 林湾闭眼。 只有闭上眼,她才能遮挡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 客套的话说完,便有歌女上前跳舞助兴。 陆廷位居高位,排列的坐席由上而下,也是充满了讲究。 一品的家眷,二品的家眷,最后是三品的家眷。 林昌卫是丞相,不管是女宾这边的席位,还是男宾馆席位,都是靠前的。 而最靠前的位置,一个是景王陆子晋,一个是成王陆淞。 只是陆淞常年不出王府大门,哪怕是花会,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因此,成王的位置一直空着,后面内侍在安排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留过成王的位置了。 今日却是莫名的,空了一个。 林湾垂眸,就听得高台上,陆廷开口道:“皇叔呢?不是说了一早就来的,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回皇上,景王身旁的宋义刚刚传了消息来,说镇府司抓到了凶手,正在审讯,景王没时间参加花会。” “凶手是上次袭击林家三公子的凶手?”陆廷挑眉,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林相府的位置。 林金莲坐在首位,往后是林湘和林修,并不见林启,却多了个小丫头。 陆廷就欲收回视线,却发现少女已经抬起眼眸,怯如小鹿的眼神看着他,平静,却又仿佛藏着惊天的骇浪。 “大概吧,不过说起来,这相府近几日的确是挺倒霉的,接二连三的出事,还希望镇府司,能早日查到凶手。” 宁忆煊摇着羽扇走来,微微一笑后,落座在首位上。 宁忆煊话里的意思太明显,陆廷心里浮起一抹不悦,开口道:“相信大理寺少卿,亦会给林家一个交代,皇叔公务繁忙,这种小事,还是别打扰他的好。” “上京之内无小事,今天这歹人能劫相府马车,说不定改日就要到本宫的别院杀人,或者直接入宫,皇上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的好。” 席间因为宁忆煊的话,突然沉默了下来。 林湾呷了一口茶,就听见身边少女的声音。 “宁皇子简直越来越放肆了,最初还谨小慎微,如今快要回去了,这狐狸尾巴也露出来了。” 林湾回头,就见宋南南气鼓鼓的掐着手里的花,红色的花瓣被碾碎,给她手里留下了一抹深红。 席上的位置,林相府在首位,紧接着就是宋太傅。 她在相府的末坐,倒正好挨着宋南南。 “小声点,皇家的事,哪是你一个姑娘家讨论的。” 宋南南身侧的夫人开口。 陆廷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就欲当场发作,想起什么,又压了下来,继续维持着一个皇帝的威严。 “宁皇子的关心,朕心领了,福协,安排下去,即日起,宁皇子的别院再多加一队人手,一定要确保宁皇子的安全。” 陆廷说完,悠然的端起桌上的茶水,茶香肆意间,他冰冷的眼神锐利如刃。 “宁皇子从明国远道而来,哪怕是上京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保宁皇子的安全。” “本宫谢皇上恩典。” 宁忆煊淡然一笑,并未把陆廷的话放在心上。 添加一队人马,保障他的安全,这话也就别人听了感恩戴德,他才不会买账。 陆廷此举,表面上是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上是监视他,控制他。 不过没关系,就是镇府司来了,他也丝毫不惧。 说完了宁忆煊,陆廷的话题又回到了席上,开口道:“席间男宾为何还没到?” “皇上,都在马场那边呢,挑好了马匹就过来了。” 福协小心翼翼的回话。 “催他们快点,朕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大援的少儿郎比试了,另外,派人给皇叔传话,比试可以不看,中午的百花晏,还是应该参加的。” “诺。” 福协招呼一声,一个内侍扬着浮尘,从花园里退出去。 不多时,男宾纷纷过来,云以寒和林昌卫见过陆廷后,也坐了下来。 见人都齐了,陆廷脸上笑容这才真切起来。 他起身道:“各位都是大援的青年才俊,今天相聚于此,是赏花也是比试,朕把话说在前面,若是得了头筹,定是有赏的,女子封郡主,男子入仕途,朕说到做到。” 君无戏言。 林湾深知陆廷的秉性,他说出的话,不会食言,却也不会轻易的就兑现。 男子入仕并不难,随手赐个官职就行了。 可是这女子,封一个郡主做什么? 林湾顺着陆廷的视线看向宁忆煊,忽然想起什么,唇角的笑,蓦然的加深了。 陆廷不是想封一个郡主,而是,想找一个和亲的人。 陆廷如今收回苏府的兵权,大援除了陆子晋,再无可带兵打仗之人,若是不同明国修好,届时明国祯族联手,大援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思及此,林湾不由失笑。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陆廷原来这么聪明,这么的,精于算计。 席间听见陆廷的话,都振奋了起来。 林昌卫想到什么,老眼掠过一抹算计,低头朝林金莲道。 “金莲,不论如何,今天你一定要夺得头筹。 第六十五章 守擂 女子文试在前。 太监敲着锣鼓,声音又细又长:“琴棋书画,第一局比琴,各位小姐大可放心大胆的上来,谁留到最后,谁就是这“琴”的第一。” “至于如何留在台上,则看每个人丢上来的花娟数目,这头筹,也同样由花娟数目评定。” 太监说完,旁边宫里的婢女已经将一早备好的花娟捧了上来。 林湾垂眸扫了扫。 都是常见的花样,分了不同的颜色,红橙黄蓝紫,表示不同的分数。 和去年花会,没有什么区别。 林湾捻起一朵绢花,还没低头细看,便注意到对面传过来的视线。 许文杰坐在对面,面前摆了几杯酒,见林溪看过来,他微微一笑。 只有一眼,两个人默契的移开视线,仿佛谁也不认识一般。 林湾无声的勾唇。 好戏,快登场了。 绢花发放完毕,云以寒偏头道,“金莲,你的画最好,等会到画的时候再去,湘儿你辩才的时候再去吧,至于你……” 云以寒最后看向林湾。 思忖了瞬,云以寒压低了一些声音道,“湾儿,今天你看着两个姐姐就好了。” 敢上台的,基本上都是有把握的,不然闹了笑话,就是出了一个大丑。 林湾去北文堂不过两天,什么都没学,上去了也是丢相府的脸,还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面。 “嗯。”林湾点头,没有反驳。 云以寒安排是一回事,她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七妹妹,等会去看哥哥骑射,免得你无聊。” 听见云以寒的话,林修适时的开口。 “谢五哥哥。”林湾同样颔首,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 倒是旁边的宋南南歪过身子问,“林七小姐,等会你要不去试试辩论,上次听你一番言论,我觉得这花会上,没有人能说的过你。” “花会比的又不是谁的嘴皮子厉害,是要作诗赋词厉害,七妹妹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林湘笑道,话里是关心也是嘲讽。 “怎么高雅的辩论到六小姐嘴里就成了下.贱的耍嘴皮子了,六小姐此话一出,以后北文堂里讨论什么东西,难不成都是耍嘴皮子?” “讨论和花会的辩才能是一回事吗?”林湘微嗤,说完,她话又回到了林湾身上。 “七妹妹还是好好看着吧,别丢了咱们的脸。” 林湾偏头,忽而淡声道,“既然如此,不妨等会台上比试一下吧。” “比试?林湾,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难不成在北文堂学习了两天,你就觉得你厉害了?” 林湘忍不住反问,心里却是得意的很, 比起别人,她更希望林湾能大方的站上台。 那样,她赢了,就等于把林湾给比下去了。 不说比得过林金莲,才情也是不输的。 而且,她写诗作赋,被北文堂的先生夸过不知多少次,这个花会,本就没有人能比的过她。 开始不敢开口,是因为她怕林金莲要去选辩才。 但云以寒都发话让林金莲去作画,让她去辩才了,那她也不会守拙,装作不会了。 这个花会,是她扬名的最好机会,她不会放过的。 “厉不厉害,不是要比过才知道吗?” 林湾说着,悠然起身,而后盈盈一拜,直接朝陆廷道。 “皇上,臣女林湾,想自请守擂。” 林湾话落,整个席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宋南南忍不住惊呼:“什么?” 平乐和梦令在林湾身后,也全傻了眼。 平乐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和梦令一样,格外了解林湾。 林湾目不识丁,就是画画,都是扭扭曲曲的,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女工。 可是听林湾的那个意思,是要一直守在台上,和所有人都比试一番吗? 那样不是输定了?! “这林家的七小姐,未免也太自大了吧?听说北文堂才去过两次,就敢挑战这么多贵家小姐?” “娘,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要的不是头筹,还是话头,若是猜的不错,林湾今天,怕是要在这花会上出名了,不过啊……是丑名!” “林湾还真是傻子,这有不是什么比武招亲,还守擂,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齐映秋轻嘲道。 花会举办多年,她第一次听见“守擂”这个说法。 而且,这句话还是从一个,只去过北文堂两天的人嘴里说出来。 云以寒回过神来,忍住斥责林湾的冲动,起身道,“小女顽劣,还请皇上莫要放在心上。” 守擂。 这个词她是听过的。 可是,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花会上说出这两个字。 女子文试比赛的内容不一,有琴棋书画,也有骑射美工茶艺。 而守擂,就是在台上,不停的和人比试,没有什么丢绢花,也没有什么输赢,只要你站到最后,就是头筹。 上京的女子虽然都会进学堂,也有学琴棋书画的,但是,谁也不能说自己是样样精通。 不说别的,就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 沈婷琴好,林金莲画好,宋南南下棋京城难寻对手…… 谁也没那个实力,说自己能比得过这些书香名邸出来的贵女。 更何况是林湾? “守擂,新鲜。”陆廷直接无视了云以寒的话,目光落在林湾身上,多了几抹探究之色,不过转瞬,那探究之色,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既然如此,那你便上台来,朕许久没有见过你这般有趣的人了,可不要叫朕失望才是。” “皇上,小女她……” 云以寒咬牙,还想说什么,陆廷已然开口打断了她。 “开始吧。”陆廷呷了一口手侧的茶,微微偏头道。 福协会意,扬着拂尘,开口道:“第一场,琴艺比试,林家七小姐,林湾守擂。” “呵呵,当真是比本宫想象的,还有意思许多啊。” 宁忆煊看着林溪娇小的背影,话里带着浓烈的笑意。 “公子,你说七小姐,能赢吗?”许文杰身边的侍女也小声问道。 许文杰看过去,丹凤眼里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而后,他浅淡一笑。 “她可以的。” 因为她是大援第一 第六十六章 梧桐长琴 琴棋书画,其实并不在北文堂的教习内容里,因为京城里的小姐,但凡家里有点权或势的,基本上都会有教养嬷嬷来教习。 但是,因为去北文堂的,并非人人都有权有势,也有寒门学子。 因此,北文堂再教习君子六艺的时候,也没有停了琴棋书画四门课。 京城贵女中,弹琴的除了那些小倌,数一数二的,就是沈婷和齐映秋。 齐映秋想过,反正沈婷都是要上台的。 她虽然比不过沈婷,但羞辱一番林湾,应该是不再话下。 平日里,她也没少听林金莲说林湾是如何愚笨,不仅目不识丁,就连画画都是扭捏的不成样子。 估计到时候上了台,连几根琴弦都分不清楚。 “好啊。”林湾淡笑,席地而坐。 嫩绿的裙子铺在地上,她笑容浅淡,如同一朵娇艳的花。 早就有琴放在戏台上了,齐映秋上台也没多说什么,扬着明媚的笑容屈身。 “户部齐飞之女,齐映秋有礼了。” “齐家的小女儿。” 陆廷看着齐映秋,点了点头,眼里是满意之色。 “户部齐飞,是同先皇一起打天下的,想来齐家小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当然,丞相的小女儿也是有一番胆色啊,花会举办多年,朕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守擂的。” “皇上谬赞了。”齐飞抱拳应下。 云以寒扫了林湾一眼,即使眼里冰冷,却还是笑声道,“小女不成器,皇上全当她是开玩笑的好了。” “云夫人,林七小姐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定是有本事的。”福协笑着,随意附和了一句,见陆廷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捏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第一场,琴,第一得梧桐长琴。” 梧桐长琴。 林湾身躯一震,落在膝上的手也忍不住轻握了起来。 席间,宋南南亦是难掩脸上的讶然。 “娘亲,梧桐长琴不是奉淑皇后的吗?皇上就这么赏下来了?” “圣上的心思,哪是你能揣摩的?”宋夫人收起脸上惊讶的神色,轻声教导道:“既是梧桐长琴,那便不能要。” 梧桐长琴,是当年苏幕遮嫁入王府的陪嫁,添这个嫁妆的人,就是陆子晋。 据说梧桐长琴举世无双,只有一把,因此,陆廷登基后,苏幕遮住进皇宫,都没有把梧桐长琴送人,而是一起带进了皇宫。 足以见的,苏幕遮有多钟爱这把琴。 如今奉淑皇后菀了,陆子晋本就大发雷霆,若是让他知道苏幕遮生前最爱的琴也落入旁人之手,恐怕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又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在京城,镇府司本就是摄人的存在。 陆子晋又是摄政王,哪怕是镇府司行事不当,也不敢议论什么,除了平头百姓随时叫一声“镇府司又杀人了”。 达官贵人家,谁敢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只希望那林家小姐,真的像林金莲所说目不识丁,只是为了出风头。” 听见宋夫人最后一句话,宋南南看向戏台,不由也多了一抹担忧。 苏幕遮的琴,皇上敢赏,却没人敢接。 可林湾不一样,她连奉淑皇后都没有见过,更不知这把琴的来历。 若是赢了,接了皇上的赏赐,那等待她的,就是那冷漠无情的摄政王。 一群人面面相觑,知道琴来历的,几乎都在教育自家小姐切莫上台,而云以寒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把琴的恩宠,皇亲国戚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庶女林湾? 不过,眼下林湾输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林湾虽说要守擂,可她年纪尚小,又没有去过北文堂,外人说道几句也就没了。 但齐映秋不一样。 齐映秋若是输了,在京城,就是人人嗤笑的对象,若是赢了,得了梧桐长琴,齐府就是彻底的得罪了陆子晋。 思及此,云以寒悠然的斟了一杯茶,懒散的靠在小几看热闹。 倒是旁边的林金莲忍不住道,“娘,等会若是林湾输了,女儿便上去吧,听说梧桐长琴是最好的琴,届时送给大姐,大姐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上去什么?你以为那琴这么好拿?” 云以寒听得皱眉,就要说什么,想起林金莲骄纵嚣张的性子,又垂声道。 “金莲,你生下来没吃过苦,不管是我还是你爹爹,都对你万分宠爱,你素来闯祸也没说过你什么,但是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进去,花会的比试,除了画画,不管什么比试,你都不能上台!” 云以寒最初语气还较为温和,说到最后,已然不知不觉的严厉了起来。 林清出生的时候,林昌卫还是一个闲散小官,吃过的苦不知道多少,所以林清性格温和,懂的忍耐,也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但林金莲出生的时候,林昌卫名声大噪,加之后面一跃成为一朝丞相,她心里愧对林清,便连同亏欠林清的,一起给了林金莲,这才把林金莲惯的无法无天。 若是以前便算了。 如今林金莲马上就是及笄之年,而皇上又点名道姓要林金莲嫁进王府去寻那个东西。 林金莲若是继续纨绔不化,那真的只能被迫嫁进王府了。 东西取到了是好事,万一林金莲没取到,反而被陆子晋抓住了把柄,那就是陆廷,也拦不住陆子晋火烧相府。 “娘,万一林湾给相府丢脸怎么办?我一个嫡女都不上台,别人岂不是笑死了相府?” 林金莲不悦。 见林金莲如此,云以寒抬眸,忽而一笑。 “金莲,林湾是你妹妹,你非要自己赢了自己家姐妹,才能给自己赚回一点面子?” “我只是不想她给相府丢脸。”林金莲扯着云以寒的袖子,撒娇道,“娘,你就让我上去吧,我保证不闯祸。” “她是你妹妹。”云以寒扯回袖子,而后淡声道:“京城里,琴技比的过齐家小姐的,只有沈婷,若是你输给了齐映秋,那才是丢脸。” “沈婷。” 林金莲想起什么,眸子里瞬间亮了。 沈婷和她关系好,而且,日后她也是要嫁入沈府的,沈婷赢了,不就等于她也赢了? 第六十七章 那你安排就是了 林湾垂眸,而后又抬起头去看陆廷。 这是多久没见陆廷了,快一个月了吧? 陆廷的脸,比她记忆的模样更加恶心。 那一夜他提刀杀苏家满门。 今天在花会上,陆廷嘴里说是赏琴,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试探陆子晋的态度。 席间的各家夫人想的定是不能拿了这把琴,否则就会得罪陆子晋。 可陆廷想的不是,他是要试探陆子晋,能为了死去的她,做到哪种地步。 之前大理寺少卿被革职就闹的沸沸扬扬,京城里不少人背后都在议论陆子晋暴虐无道。 今天,这梧桐长琴赏下去,陆子晋如果在意,追究这件事,那就失了人心,陆廷也能借着这个由头,收回一点权力。 若是没有追究,那就说明陆子晋心有忌惮,大臣也会察言观色,慢慢站好自己的队伍。 毕竟,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都低头了不是吗? 陆廷这算盘打的好,只可惜,今天她在这里,不管陆廷埋了什么棋,她都不会让陆廷如愿。 灭门之仇,失之之痛。 她不会忘记。 林湾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理智战胜仇恨,林湾这才微微松开手。 侍女捧上了一把琴,福协扬着拂尘道:“林小姐,齐小姐,你们谁先来?” 为了公平,琴技比试,都是用的一把琴。 早几年就有一官家小姐输了,丢不起脸,说是琴不好。 从那以后,琴技比试,基本上都是用同一把琴,再想说是琴不好而输了比试的人,也没脸面说出这几个字了。 “我先来!” 不等林湾说完,齐映秋急忙开口。 福协询问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廷点头,这才道。 “第一局,琴技,齐映秋对林湾。” “让让。”齐映秋走到林湾面前,趾高气扬的开口。 林湾笑了一声,反问道:“齐小姐,戏台这么大,都容不下你吗?非要我让你?” 齐映秋成心给她添堵,她也不会让齐映秋好过。 “你挡我路了。”齐映秋指着林湾背后的琴道,“我要第一个去弹琴。” “迫不及待的自取其辱吗?”林湾浅浅一笑,笑容徐徐。 “牙尖嘴利的,等会你就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林湾不让,齐映秋也没法子,皇上还在上面等着,她也不可能真的扭捏不去,最后一跺脚,从林湾旁边过去了。 琴已经放置好了,四周垂下了丝帘,若隐若现,多了几分仙气的味道。 “林小姐,这边请。”福协伸手,把林湾往旁边引。 直到林湾坐下,福协这才退回陆廷身边。 他垂下头,右手手弯处落着拂尘,听着陆廷的话。 “林湾就是林家最小的那个庶女?” 陆廷看着林湾,眼里多了几分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湾有些眼熟,可在仔细一看,又好像根本就没有见过。 “是。”福协忙不迭的回话,“听说是丞相的一个宠妾生的,不过那个姨娘死了,林湾一个庶女也不受重视,今天能在花会,听说还是因为前几天在绮罗阁林金莲大闹了一场。” 福协恭恭敬敬的说完。 有些事,陆廷虽然不关心,但是他却是要知道的。 万一陆廷问什么他不知道,那等待他的,只有“人头落地”四个字。 陆廷听得最后几个字,不由一笑,扯了扯唇道:“有意思。” “奴才瞧着,这七小姐是个伶俐的,不仅伶俐,胆子还大。”福协的话点到为止。 “嗯。”陆廷点头,眼里多了些趣味。 “改天,请这个林湾进宫坐坐。”陆廷眼里划过一抹冷意,而后又被淡漠的神情掩盖。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诺。”福协应下。 齐映秋端正的坐下,手指已经抚上了琴弦。 “锃!” 林湾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琴弦每一次的颤动。 花会上用的琴,都是极好的,包括齐映秋弹得那把琴。 林湾听了一两声,就睁开了眼。 齐映秋的水平,简直就是在侮辱这把琴。 曲调虽是中规中矩,可是转折起合一点都不流畅,不仅如此,若是弹琴多年的,还能听出更深的门道。 齐映秋手上的力度不对。 该轻的时候重,该重的时候,有轻轻的抚过了。 可偏偏,齐映秋还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模样。 林湾听得直摇头。 终于,一曲终了。 齐映秋盈盈起身,席间一片络绎不绝的掌声。 自然……都是客套。 齐映秋笑道,“小女献丑了。” “齐家小姐弹得好,不过……林小姐,可否先让我来和齐小姐比试一番?” 沈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上了看台。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白衣,更显得人清瘦飘渺。 林湾淡淡撇了一眼,开口道:“若是想,沈小姐先来,也未尝不可。” “哪有这样的?不是林小姐先来才对吗?” 齐映秋忍不住开口。 沈婷的琴技可是数一数二的,她是比不上的,她知道沈婷会来比试,可没想到,居然想直接在她后面。 这样若是沈婷赢了,那她就成了笑柄。 不仅如此,有她在前面,后面林湾弹得再差,这席间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没人能超过沈婷。 或是林湾直接认输,那她…… 齐映秋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就要继续说什么,却听得林湾笑道。 “不管来多少,都是一样的,第一只有一个,沈家小姐先来也是来,后来也是来,不如现在就直接开始吧。” 林湾说完,竟是抬眸直接看向了陆廷。 “皇上,不知可否让沈小姐先来?” 林湾! 云以寒扶着椅子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这世界上,林湾还是第一个敢问陆廷可不可以的人。 她还真是小瞧了林湾的胆子。 林湾话落,齐映秋和沈婷都是面面相觑。 陆廷登基不久,可威严不少。 别说是京城里的贵女,就是大臣们,谁敢这样问陆廷? 当真是一个疯子。 比起台上,席间的反应,更是各有不一。 有笑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有希望林湾心中这句话得罪皇上,进而牵连到相府。 第六十八章 当真是一个好丈夫 林湾微微一笑,并未说其他的,但是台下,一群看热闹的,脸上有些色变。 只是,色变不过一刹那,叫好声已经出来了。 陆廷点头认可的人,他们能不认? 他们没这个胆子。 不过,沈婷却是心中一凝,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林湾总能博得别人的视线。 在绮罗阁,司云替林湾出头。 在北文堂,宁忆煊也帮着林湾说话。 哪怕是今天,在花会比试的戏台上,皇上都应了林湾的话。 凭什么? 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天之骄女,才应该是被人注意到的人。 苏幕遮这个第一才女都死了,她这个小才女还不能博得别人的注意吗? 沈婷眼里燃起熊熊的怒意,只是她开口时,已然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淑女做派。 “诺。” 沈婷柔和的声音在戏台上响起。 配上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裙,仿佛从天上刚刚下入凡尘的仙女一般。 她应得那一声“诺”,也好像陆廷刚刚那句允诺的话,不是对林湾说的,而是对她说的。 当真是会喧宾夺主。 林湾淡淡一笑,和面对齐映秋时不同,她微微侧了一点身子,防止沈婷再说和齐映秋同样的话。 陆廷听见沈婷的话,笑声爽朗。 “素来听闻沈府嫡女沈婷,有小才女之称,今天终于有机会开眼界了。” 陆廷开口,席间附和声顿起。 “在北文堂,沈婷也是出了名的,我看林湾今天第一局,可能就要败了。” “沈小姐,你多多少少给林家小姐留点面子,谁不知道林湾连北文堂都只去过两次,可别欺负她。” “琴技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沈婷若是不全力以赴,那不是咱们连听一首佳音都没机会了?” 听得下面的话,陆廷眼里笑意一深,而后看向了处变不惊的林湾。 陆廷问:“林湾,今天你这个擂台,可不好守啊。” “回皇上,臣女心里有分寸。” 林湾莞尔一笑,头上的梨花簪子晃动着,陆廷却不经意的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心里一痛,而后若无其事的别开头,又问云以寒。 “云夫人,你觉得沈婷和林湾,究竟谁能赢?” 被点名的云以寒愣了一下。 陆廷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一句话,可现在林昌卫又不在,也没人能帮她揣摩一下陆廷的心思…… 面对年轻帝王的视线,云以寒觉得头皮发麻,更觉得坐如针毡。 “这……” “当然是沈婷厉害了。” 林金莲不管不顾的打断云以寒的话,笑声开口。 “皇上,沈婷是北文堂的小才女,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虽比不上奉淑皇后,也是不输多少的,林湾虽然是臣女的妹妹,臣女应该向着她,可若是说假话,不就是欺瞒了皇上,犯了欺君之罪,因此,臣女觉得,今天沈婷定能赢。” 林金莲自觉一番话说的周到无比。 不仅说了沈婷是小才女,还维护了林湾,不会落下欺负庶女的话柄。 更重要的,是讨好了陆廷。 这句话,她在心里琢磨了很久,最初本来准备说给云以寒的,没想到,碰到了陆廷问话。 只是……林金莲说完,忽然觉得四周似乎冷了不少。 云以寒微微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 沈鉴端着茶杯,手指也顿在半空,想着是先喝了这杯茶,还是先放下这杯茶。 席间,夫人大多都揣摩出来了,只有一些小姐不明白气氛为何一下就凝滞了。 只是,这种情况又不好询问,各家小姐只能按耐住心里的话,小心翼翼的看着热闹。 陆廷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 没有人说话,林金莲心里打着鼓,就在她犹犹豫豫的要说下一句的时候。 陆廷开口道:“奉淑皇后是朕的爱妃,更是陪朕多年的妻子,她是大援第一才女,谁敢否认?谁敢和她比!” 陆廷说完最后一个字,一掌拍在桌上,茶水溅开,红木方桌更是直接断了一条桌腿。 足以见得陆廷有多么的生气。 然而,一群大臣,只听见了“妻子”两个字。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礼数,在上京,家里有点钱的,除了景王府,哪个府邸不是妻妾成群? 可陆廷,却称苏幕遮一声妻子。 那是什么意思? 在陆廷眼里,他后宫佳丽三千,其实只有苏幕遮一人。 如今国丧未过,林金莲就大咧咧的把苏幕遮和沈婷相比较,陆廷哪能不动怒? 只是,林湾听得“妻子”两个字,却不由冷笑。 陆廷眼里,只有皇位,什么时候有过“妻子”两个字。 在火烧苏府之前,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妻子”的人,亲手下药,把她送去了景王府。 当真是……一个好丈夫! 好皇帝! “皇上,臣女无心同皇后比较,还请皇上恕罪!” 沈婷听得陆廷的话,明白了陆廷生气的缘由,急忙跪下开口。 云夫人也颤巍巍起身,努力抓着自己的手帕,强定心神道,“皇上,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教导无方?朕看林丞相这个嫡女嚣张的很!” 又是一掌重重拍下。 林金莲浑身都跟着那一掌颤抖了一下。 她腿都已经在不停的打哆嗦了。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她是真的怕。 陆廷冷淡的扫了一眼云以寒,声音冷漠。 “林昌卫教导有方,罚半年俸禄,若是日后再让朕听见有人议论皇后,一并交由镇府司处置。” “臣妾领旨。” 云以寒应下,听到只罚俸禄的时候,悬着一半的心这才放下。 只罚俸禄便好,这点小事,等林清从皇陵回来,吹吹枕边风就没了。 不过,林金莲也真是……蠢的可以! 云以寒看着林金莲,沉沉叹了一声气。 都是她生的,怎么林金莲,没有学到林清半分的聪明才智。 林昌卫罚完了,陆廷心里,也翻了过去,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冷淡。 “沈婷,你开始吧。” “诺。”沈婷从地上爬起来,起身那刻,才忽然发觉林湾就在她的前方。 而她刚刚那一跪,不像是跪陆廷,更像是跪的林湾 第六十九章 那就逼宋南南一把 灵动的琴音如同溪流一般,叮咚的流泻出来。 沈婷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或急促,或舒缓,或如春风拂过,杨柳依依,又如溪流急湍,风行万里。 琴音未停,席间已然一片沉醉。 齐映秋不甘心的跺脚。 她和沈婷,差距本就极大,原本以为她要赢了林湾之后,沈婷才会上台,没想到弄了这么一出。 不仅打了林湾的脸,还羞辱了她。 齐映秋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即使她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沈婷的琴技,的确很好。 “等会的画,你也别上台了。” 见四周的人都在讨论沈婷的琴技,云以寒歪头朝林金莲开口。 “为什么?” 林金莲说完,刚想说一句“明明刚开始就能去,现在为什么不能去”。 只是,话到了嘴边,林金莲想起刚刚陆廷的震怒,到底有些害怕,于是轻声道。 “娘,我发誓,我不会给你闯祸的,你就让我去吧,难不成你不要我去,也不要林湘去,只要林湾去?” 说到最后,林金莲脸上全是嫉妒。 她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不能去比试了。 可林湾都反问陆廷了,林湾还能好好的在戏台上站着,不公平。 一点都不公平。 “林湾上去了也是输,她输在无德无能,而你呢?前面顶撞皇上,后面还出现在戏台上,你觉得皇上心里怎么想?” 云以寒冷声问着。 “皇上怎么想不也只是罚了半年的俸禄,爹爹家大业大就是罚一年也不怕的。” 林金莲晃着云以寒的手,试图用往日撒娇的手法继续达成目的。 “娘亲,这个花会我准备好久了,如今姐姐不在,咱们更应该让皇上知道,林家的女儿,各个都是顶好的。” “就是因为你姐姐不在,你才更应该低调。”云以寒厉声打断林金莲的话。 林金莲为花会准备了很久,她为花会,同样也准备了许久。 从一开始不带林湾,到后面带上林湾。 从一开始希望林金莲大出风头,到如今希望林金莲能沉稳低调。 这其中,种种变化,林金莲何时才能看的出来? 云以寒长叹一声,终是开口道,“金莲,树大招风,特别是如今的情况,皇上寻个由头就能发落了林家,我们都应该小心才是。” 云以寒清楚,陆廷罚林昌卫的俸禄。 不是因为苏幕遮,也不是因为林金莲把沈婷和苏幕遮相比。 而是陆廷想要给相府一个警告。 他们是臣子,陆廷是君王。 君王的命令,没有任何人能忤逆。 “可是……”林金莲还是不死心。 “别说了,今天你若是上去,明天就去庙子,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云以寒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状,林金莲只能按耐住心里的情绪,不高兴的别开头。 一曲终了。 沈婷掀开窗幔,微微一笑,如同鲜花摇曳身姿。 “弹的好!小女的琴技和沈小姐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齐映秋的父亲脸面都快丢完了,依然不得不违心的祝贺着沈婷。 不过,有沈婷在前,他也安心了不少。 大理寺少卿沈家,官职不高,勉强能参加花会,对当年的事知之甚少。 若非这样,沈婷也不敢上台去。 但这样,齐飞就落的高兴了,梧桐长琴可是个烫手山芋,如今能早点丢就去,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落下了。 虽然出了丑,但没得罪陆子晋,也全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哪里哪里。”沈鉴微微一笑,客套的答话:“齐小姐琴技也是余音绕梁。” 有了齐飞和沈鉴的开口,一群人对沈婷的夸赞更是络绎不绝,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踩低一下林湾。 云以寒坐直了身子,仿佛没有听见四周的言论一般。 这幅模样,倒给了其他人一个继续说道的勇气。 “啪啪啪!” 陆廷伸手鼓掌,开口道:“沈家小姐琴技了的,朕听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皇上谬赞了。” 沈婷盈盈一笑,姿态大方。 此番模样,更引得台下一群人的夸赞。 “沈家真的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一个才女,聪明漂亮,落落大方,谁家要是取了沈婷,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的是,明天便去沈府看看,若是能提个亲,结个亲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哪里是谬赞,朕看着今天最出风头的人就是你了,福协,赏。” “赏沈家嫡女沈清,玉琉璃盏一对,银鎏金点翠步摇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对。” 福协每说一句,沈婷脸上的笑就多一分,而后又垂下头,被一阵怯意掩藏。 没有得第一尚且有这么多赏赐,若是得了第一,那赏赐不是更多? 沈婷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这个头筹,她一定要拿! 福协说完长长的一串,沈婷收起眼里的神色,跪下道:“臣女谢陛下隆恩。” “哈哈,今天既是花会,便没这么多讲究,平身吧。” 陆廷虚抬了抬手,这才看向林湾。 “林湾,若是你比的过沈婷,朕的赏赐,也是不会少半分的。” 陆廷的话,意味深长,“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自信说要守擂的人。” “那臣女应该先想好赏赐才是。”林湾眸里的笑意也渐深了起来。 比起沈婷的跪下谢恩,林湾就如一棵松一样,亭亭玉立的站着,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只是……如今一行人都看沈婷去了,根本没有注意林湾。 唯有宁忆煊和许文杰。 宁忆煊轻轻摇着扇子,狭促一笑,“还记得,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也是这番模样,只是不知道这个林湾的命,是否比她好。” 许文杰看着台上的少女,眼里划过一抹深思,许久后,他低声开口道。 “给宋家小姐递个话,若是得了梧桐长琴,送给景王,想来景王不会拒绝这个人情。” 许文杰身后侍女一愣,“可是宋夫人知道梧桐长琴的来历,怎么舍得让宋小姐上场?” 一个是被陆子晋盯上,一个是拿琴送给陆子晋。 第七十章 心中的杀意不止 许文杰心里清楚林湾的打算。 如果得了花会的头筹,在京城里,不说赫赫有名,起码也是小有名气。 届时,整个相府便没有人能轻视林湾。 再加之,林金莲买凶谋杀兄长的事爆出来,相府肯定会受因此受牵连,但是林湾不会。 她可以接着头筹的恩赏,离开林相府。 许文杰愿意助林湾一臂之力,却不想送林湾入虎口。 苏府失火,他没能救下苏幕遮,遗憾了许久,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无法坐视不理,任凭林湾入险境。 “只要你让朕开心了,什么赏赐都可以。” 大约是找到由头,挫了林昌卫的锐气,陆廷心情颇为愉快。 “听说梧桐长琴,陪了一把萧木短笛,臣女若是赢了,皇上可否将这两个乐器,一起赏赐给臣女?” 林湾话里平静,可是席间却因为那几句轻飘飘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湾……她怎么敢?!”云以寒抓着椅子,差点直接站了起来。 匆匆而来的林昌卫并没有听见林湾说的什么,见云以寒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忙道,“又是谁给我闯祸了!” 花会男宾女客都是分开的。 陆廷来了女宾这边,作为丞相,他就去了马场,准备等会男子的比试。 刚刚结束准备过来,就听的人议论纷纷,说陆廷震怒,罚了他半年俸禄。 他到不在乎那点钱,他在乎的,是陆廷的态度。 今天是半年俸禄,明天是什么? 说不定就是他的官职和他的命。 “还不都是你和五姨娘生的好女儿?” 见林昌卫来了,云以寒语气不顺,只是碍于四面都有人,没有大声吼出来,只是冷冷淡淡的说着。 “林湾?”林昌卫一愣,而后看向戏台上。 林金莲见状,眼珠咕噜一转,添油加醋道:“就是,明明什么也不会,还说要守擂,接受各家小姐的挑战,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敢开口问皇上要东西。” 林金莲说完,又小声嘀咕道,“都是因为她,才害的爹爹丢了半年的俸禄,不仅如此,她今天还要丢进相府的脸面。” 林金莲说的格外义正言辞。 林昌卫虽然是因为她的话才被罚,可是,她说那些话还不是因为林湾? 简而言之,一切都是因为林湾。 如果不是林湾,她根本不会让沈婷上台,也不会夸赞沈婷,更不会惹得陆廷不快。 “金莲。”云以寒皱眉打断林金莲的话。 “娘亲,我又没有说错什么,而且,就因为她,金莲的画画都不能去了,凭什么不让我说道两句。” 林金莲说完,哼了一声,独自坐下喝着闷茶。 林昌卫看了一眼林金莲,又看了一眼林湾,伸手揉着眉心。 与此同时,四周的讨论声也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 “林湾胆子比沈婷都大,也不知道现在大话说的这么满,等会怎么收台。” “以前没听过相府有个七小姐,估计今天是想出名想疯了。” “林丞相本来就是小户出生,如果不是云夫人,哪里有他的今天,你看他在早朝作威作福的,家里几个女儿,把他后院都给烧完了。” 话越来越难听,林昌卫脸上沉了下来,“好了,金莲,你好好坐着,等会女子这边比试结束,立马和林湘回府。” “不,我不要。”林金莲嘟起嘴,一点也听不进林昌卫的话,“我就要在这里。” 看台上讨论的如火如荼,戏台上却是一片祥和。 过了许久,陆廷才大手一拍,开口道,“好,只要能让朕觉得好,萧木短笛,赏你就是。” “谢皇上恩典。” 林湾半屈膝盖,起身那刻,脸上是如大海一般的,一望无际的平静。 梧桐长琴,萧木短笛。 这两个都是她的东西,她都要拿回来。 陆廷欠她的,她也要一个个,一个个的,讨回来。 林湾垂眸,莲步轻移,走到古琴前面。 随着她的身影在窗幔后面若隐若现,一群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琴弦的第一个音,就能听出你的水平。 大援的琴师并不多,但听琴品琴,附庸风雅的人却不少。 梦令看不见戏台上的情形,也听不见任何东西,额前紧张的全是汗意。 “小姐若是输了,不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吧?” “你就不能对小姐多点信心?”平乐淡声道,“小姐能自信的上去,肯定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想了。” “小姐不受宠,没有先生嬷嬷教养,别说弹琴,就是画画,都是乱七八糟的,怎么能不担心。”梦令叹气,又忍不住踮脚去看。 惊蛰之后,林湾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是,虽然性格变了,可会的东西不会便,林湾画画都勉强,更何况是弹琴这种高雅的艺术。 梦令到不怕出丑,她只怕林湾要强的性格,被打击后一蹶不振。 “小姐不会弹琴?”平乐傻了。 林湾的刺绣,她是知道,原以为林湾刺绣好,这弹琴应该也不在话下,可听梦令这个意思…… 莫非,她和梦令认识的林溪不同? 林湾听不见下面的议论,她纤细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感受着琴弦轻微的颤动,而后微微一笑。 曾经的她,风华绝代。 写的一手好字,弹的一首好琴。 会惊鸿舞,也能唱婉转的歌。 可现在,都没有了,哪怕是她曾经钟爱的东西,也被陆廷当做了利用的工具。 苏府,皇宫,她的凤仪殿,哪里不是一片血迹斑驳? 林湾垂眸,落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勾。 “噌!” 清脆的声音仿佛利刃一般,划破了厚重的窗幔,直接杀进人心里。 “是破阵曲!” “是苏家军,苏家军一出,所向披靡!” “林湾怎么会这首曲子!” “想当年,苏幕锦大破明国百万雄师,何等风光?班师回朝之际,百姓夹道欢迎,齐颂破阵曲。” “咦?怎么停了?难道是林湾不会了?” 一群人正听得热血沸腾,琴音却突然停了下来,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陆廷的手也悄无声息的捏起,手臂上,青筋一根根爆出,如同盘旋的青色 第七十一章 《破阵曲》 “有点意思。”宁忆煊笑了声,“林湾赢了,这《破阵曲》一出,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上去的。” “为什么?”宁忆煊身后的侍从不解。 “《破阵曲》是苏皇后写的,在苏家军的军营里,广为流传,据说《破阵曲》一响,苏家军便所向披靡。它是一首战歌,同样也是大援乐师无法超越的存在。” 宁忆煊摇着羽扇,语气淡然,“弹这首曲子,不说对弹奏的人有极高的要求,就是那曲子的杀意,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宁忆煊看着窗幔后面若隐若现的人,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郁起来。 这个丫头,给他的惊喜,一点也不少! 另外一边,刚刚犹豫着要不要上台的宋南南也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朝许文杰侍女道。 “谢谢姑娘的提醒,不过,眼下我上去也是自取其辱,还是算了。” 宋南南微微欠身,又同许文杰远远地行了个礼,而后盈盈坐下。 比起别人的淡然,最吃惊的,当属相府的一群人。 “林湾什么时候会弹琴了?”云以寒问。 “肯定是里面有个人在帮她,她连个先生都没有,怎么会弹琴!”林金莲不服。 她虽然纨绔,却也听得懂乐曲。 林湾弹的,不说封神,也不说琴技如何,单说里面的杀意,就不是沈婷能比得上的。 更何况……这首曲子里,每一个起承转合,都无比的自然。 马场那边,不少少年郎也是闻声而来,打听台上弹琴的,是哪家的小姐。 “林湾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沈婷贝齿咬着红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就在不久前,她还自信能拿琴技的第一,花会的头筹,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对比沈婷都失神,齐映秋反而多了一些幸灾乐祸,“沈婷,早说了叫你别先来,这下好了吧?从神坛跌下来的滋味如何?” 齐映秋理了理额头的短发,笑容明媚。 “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上台了,大家都觉得你厉害,此刻的小丑,就是我自己了,俗话说得好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显然……沈婷,你输了。” 回想起沈婷开始洋洋得意的做派,齐映秋只觉得心里的郁气在顷刻间散去了大半。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戏台下面已经围满了人。 不少少年郎都把手里的绢花丢了上去,女孩子虽然还是握在心里,但心里对林湾和沈婷,早已有了高下之分。 林湾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一点点把裙摆理好,而后掀开窗幔出去。 绢花在地上扑了一地,少女体态轻盈,脸上是温和最爱的笑容,和刚刚在里面大杀四方的人,截然不同。 “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么之前没见过!”一个少年开口问道。 花会,一方面是赏花。另外一方面是比试,可是,也有不少人是奔着相见来的。 上京城男女之防极严,女子上街或是面纱,或是帷帽,还有的家丁成群,根本看不见什么。 等媒婆上门的时候,天花乱坠的乱说一同,亲事谈成,基本上只有掀盖头的时候,才知道媒婆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花会不一样,花会上,少女不会掩面,若是相中了,直接叫媒婆去下聘礼就成。 而每个比试的第一,更是一个香饽饽的。 谁家不想有个德貌双全的媳妇和妻子? 是以,林湾还没有从窗幔出来,已经有不少人打听是哪家的姑娘,准备叫家里的媒婆去下聘了。 “相府七小姐林湾。” “还记得上一次在北文堂,讨论剑客与强盗那个题吗?也是她答的,果真是一个才貌俱佳的人,只可惜她是相府的小姐,肯定看不上我。” “灰心什么,又不是嫡女,只是庶女,娶了做平妻,指不定会对你感恩戴德呢?”有人不满道。 见林湾出来,而陆廷一句话也没有说,福协歪头,轻声叫着。 “皇上?” 陆廷听不见福协的话,四周的声音似乎也一寸寸的减少了起来。 他面前只有林湾一个人。 他终于知道,心里那一股奇异的感觉来源于哪里。 最初,他认为林湾是林清的妹妹,所以林湾不论是长相还是说话做事,都同林清有些相像。 可是,听了《破阵曲》,陆廷突然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来源于林清,而是苏幕遮。 还记得几年前,苏幕遮也是这样坐在梨园里,笑嘻嘻道。 “陆廷,你说我弹琴你舞剑可好?或者你吹笛,我来跳舞,咱们许久都没有这么放肆过了。” 他当时说什么? 他说国家危难时刻,他哪里有心思去弹琴舞剑吹笛。 后来,苏幕遮再也没有弹琴,曾经宠上天的梧桐长琴也丢进了库房里。 那个满脸温和笑意的少女,穿上了厚重的凤袍,牵着他走向九五至尊的皇位,脸上却没了笑容。 “皇上?” 又是轻声细语的呼唤,陆廷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泛白的手心一点点恢复红润,陆廷回神道,“弹完了?” 福协看了一眼林湾,这才道:“早就已经弹完了,林小姐的琴技比沈婷好许多,瞧着皇上似乎都听入神了。” “林湾确实好得多。” 陆廷点头,撇开其他的不谈,林湾的琴技,和苏幕遮却是有的一比。 怪不得她能自信的说来守擂。 “谢皇上夸赞。”林湾微微俯身。 “福协,回宫后把那个萧木短笛找出来,赐给林湾吧。” 陆廷说完,又道,“朕记得国库里还有一把好琴,连着一起赏给林湾吧。” 两把琴,虽然比不上沈婷受的赏赐多。 可是一把萧木短笛,用价值千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林湾听闻,并没有沈婷一样的激动,而是格外淡然的开口。 “臣女谢皇上恩典。” “都说了今天是花会,不必拘礼,各位爱卿,可还有想上来比试琴技的?” 陆廷话落,整个席间是鸦雀无声。 一是林湾弹琴本来就好,二是林湾刚刚的意思,是拿了第一才求皇上给萧木短笛。 如今陆廷已经赏赐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陆廷心里, 第七十二章 臣女领旨 “景王?!” “难不成林湾刚得了赏赐,就被抓去镇府司了?景王这动作未免太迅速了吧。” “若是去景王府都还好说,那镇府司,不是关押嫌犯的地方吗?” 席间一群人面面相觑,同时也暗自庆幸刚刚自家的女儿没有上去。 否则,被带走的就不是林湾了。 林昌卫的脸上变了几个色。 他喉结来回动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不知景王带走小女,可是有要事吩咐?” “景王口谕,带林小姐去镇府司。” 宋义回头,冷淡的撇了一眼林昌卫。 待在陆子晋身边几年,他的行事作风,颇有陆子晋的冷淡。 “林丞相若是不放心,跟着一起便可。” “这……”林昌卫话被堵住了。 “说不定是前两天哥哥的事情呢。”林金莲凉凉的开口,话里有些幸灾乐祸。 该来的,一个都跑不了的。 她不信林湾今天还能躲过去了! 林金莲声音不大,却是格外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最初说要娶林湾的,也纷纷合上了嘴。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听到宋义的话,林湾同样愣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来传话的人,是陆子晋身边的亲信宋义。 宋义啊,那是传话让林清去皇陵的人,陆子晋让宋义来传话。 陆子晋宋义来,足够看得起她了。 一时间,林湾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如今这个情况,林昌卫肯定是不会出面保下她的,陆廷也不会,她只能靠自己了。 林湾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到了一贯温柔无害的笑意。 “臣女领旨。” 听到林湾的话,陆廷本来没什么波动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他薄唇轻抿,俊颜上面无表情,冷冽如剑锋。 “既是皇叔要人,福协,你送林湾去镇府司。” 最后一个音落下,帝王的威严之气在瞬间释放出来。 席上,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 这哪里是要人,分明就是摄政王和皇上在分庭抗礼。 林湾今天如果能回来,那就是陆廷赢了。 如果林湾没有回来,那就是陆子晋赢了。 深谙这个道理,林昌卫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冷哼了一声。 宋义一身黑衣沉默而内敛,听完陆廷的话,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文杰按着椅子,刚想说话,就看见少女隔着高台,冷淡的扫了一眼。 他会意,垂眸不语。 北王府和镇府司相隔甚远,宋义进去传话虽是一个人,但北王府外面,却是早就备好了马车。 福协领着陆廷的旨意,和和气气的跟在马车旁边。 林湾弯身进马车的时候,福协还搭了***,林湾微微颔首,算是感谢。 林湾走了,守擂的人没了,一时间,花会的看头也少了许多。 但陆廷的兴致似乎丝毫不少,每一项比试的第一,都赏了不少好玩意。 唯有沈婷,一个人坐在席上,脸上冷的像一块冰一样,偏偏旁边齐映秋还一个劲煽风点火的嘲讽。 听到最后,沈婷实在气不过,也听不下去,索性一个人坐着喝茶,谁也不理会。 直到,她听见旁边小声的叙话声。 “听说了吗?前两天害林三公子的凶手抓住了,不仅抓住了,还全都交代了!” “谁?” “据说也是林家的一个小姐。” 三人成虎,一群人小声说着,很快就传开了来。 沈婷听在心里,联想到林湾被带走了,不由掩唇,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不会是林湾吧?她刚刚不是被镇府司的人带走吗?” “林湾?” 齐映秋也加入了话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她看不起沈婷刚刚的做派,但她更讨厌林湾。 此刻,她也顾不得之前的仇和怨,忙开口问道:“不是前两天就抓到了吗?是京城的一群地痞流氓,怎么又成了林湾了?” “这你都不知道?地痞流氓谁没事去行凶,肯定收了钱的,说是害林三公子地痞流氓是杀人凶手,还不如说是背后指使的那个人是杀人凶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林湾嫉妒三公子是嫡子而自己是庶女,不受重视,这才买凶杀人!” “这也太恶毒了吧?” 夫人小姐聚集的地方,话本来就多,此刻开了一个头,便没有再有心思去看什么花会了。 全都在议论林湾。 “胡说!”林昌卫听得,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气的瞪眼,“谁传出来的!” “老爷,听说是官府出的通知。” 林金莲身边的侍女红果朝林湾深深一笑,继续道,“奴婢还听说,前两天的事,可能也和七小姐有关呢?” 今天来的基本上都是贵妇小姐,的亏她一早就去给那些丫头婆子送小道消息,否则还赶不上这么好的时机了。 在林湾夺得琴技第一,正风光无限的时候,曝出这种事,哪怕林湾是大罗金仙,估计也改变不了众人心中的成见。 “前两天。” 林昌卫细细一品,而后眯起了长眸,被气的不轻,“林湾简直反了天了!” 前两天,相府里唯一发生的事,只有林金莲被绑走。 还是一天一夜,若不是府中下人藏的严实,林金莲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他本以为这件事和林启的事,都是陆廷一手策划的,没想到,这背后之人,居然是林湾! “孽障!” “丞相莫生气,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贵府小姐才貌双全,肯定不会对嫡出的哥哥下手的。” 旁边一个官员听得林昌卫似乎是生气了,忙巴巴的宽慰着林昌卫。 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嘲讽。 林昌卫位高权重,可府邸里,没有一个是不闹笑话的。 没成婚便私奔苟且的夫人云以寒,上不了台面的林老夫人,辱骂庶妹的林金莲。 林昌卫在官场多得意,这后宅就有多不安宁。 只希望林相府在多出一些事,让朝廷里那一群柬官弹劾才好。 最好是连官职都一起丢了。 “不会,老夫看就是平日太惯着她了,若不是被镇府司带走了,我一定要把她家法处置!”林昌卫气势汹汹。 林启才华和样貌都是出众的,是继 第七十三章 要如何处置林湾? “臣……”林昌卫话未说完,已经跪了下去,云以寒也跟着一起跪下。 陆廷挑眉,冷淡的眸里疑惑更重。 “臣……臣有罪。” 林昌卫匍匐在地上,老泪众横,“臣家教不严,府中幼.女竟起了谋害长兄的心思!” “什么?!” “回皇上,前两日犬子在街上遇害,臣联同大理寺少卿追查两日,都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就在刚刚,臣听闻是微臣府上的小姐买凶杀人,臣家风不正……愧对皇恩啊!” 林昌卫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恨不得把头磕出一个洞来。 云以寒跟在旁边,林湘林金莲林修都识趣的一起跪下,沉默不语。 大援重伦理,三纲五常,为人君,为人臣,为人父,为人子,都有一番礼法。 而其中,家庭礼数,也被极为看重。 一个人府上若是出了家风不正之事,比如小妾谋害当家主母,妻子谋害公婆,不论是因为什么,那一家主事的老爷,定然是要受罚的。 林湾如果真的买凶谋害林启,不仅林湾要进大狱,背上奴籍,就是林昌卫,这头上的乌纱帽都难保。 因此,早些说出来,自己藏着掖着做主惩罚了,事也就翻篇了。 若是搁置到明天的早朝,那时候,等他的,就是柬官的折子。 横竖都要领罚,还不如一早就把这件事给背下来,做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样子。 林昌卫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如何把这件事压到最低,脸上却上一成不变的惶恐和愤怒。 “朕不知道,相府里哪个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陆廷话音渐冷。 林启出事的案件,他也有关注。 毕竟是和林相府息息相关,林昌卫虽然老奸巨猾,但林启才华横溢,是一个忠臣,他还想借着花会收至麾下,没想到,就在花会前夕出了事。 不过……若是能借此事,挫一挫林昌卫的锐气,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廷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昌卫,眼里多了几分思量。 “是微臣府上的七小姐林湾,林湾生母去世的早,臣忙于公务疏于教导,这才让林湾起了谋害长兄的心思,微臣有罪啊!” 林昌卫脸上全是悲痛。 “人精啊人精,这么轻松的就把罪责丢到了林湾自己身上。”宁忆煊摇着扇子,话音懒散,“不愧是能官拜宰相的人,这份狠心,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宁忆煊说完,想起什么,忽而轻声一笑,继续摇着手里的羽扇。 “那依爱卿的意思,要如何处置林湾?” 陆廷冷笑。 家风不正这么好的借口,他不会轻易放过。 错过了这次,等林清回来,林昌卫的狐狸尾巴只怕要翘天上去了。 这种人,还是该尽早打压的好,否则,那封圣旨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他的皇位永远都坐不稳。 “林湾做的事,天理难容,微臣会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家法处置,再赶出相府。” 林昌卫说完,心下长舒了一口气。 林湾本就没什么用,最开始还指望林湾替林金莲嫁进相府,发挥点余热。 可是,从上次在春雪院发生的事,林昌卫才明白,林湾就是一条养不亲的白眼狼,送林湾进景王府,说不定还会回来反咬一口。 既然不用嫁给陆子晋,那林湾最好一点价值都没了。 而且,只有把林湾推出去,赶出相府,才能堵住那群柬官的嘴。 —— 马车晃悠悠,很快便到了镇府司。 镇府司,矗立在朱雀街上,四周一片繁华的市井之相,唯独镇府司面前,门庭冷落,别说是卖东西的商铺小贩,就是花鸟小动物,都不敢停在镇府司前面。 这是直属于陆子晋的领地,也是上京里,人人闻风丧胆的对方。 比起大理寺的大狱,更让人心惊胆战。 林湾扶着福协的手下马车,刚刚站好,就看见镇府司门前清一色的黑衣人。 他们姿势统一,腰间别着匕首,和皇宫守卫拿着长枪不同,他们的匕首,看起来更加冷峻,也更加渗人。 一但有人靠近这里,便只有三个字。 杀无赦。 林湾撇了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镇府司”三个大字,而后轻轻垂下眸。 陆子晋找她来,会因为什么? 看宋义这态度,似乎也不像是要问罪的。 不是问罪,又何必大张旗鼓的,把她从花会“抓过来”? 林湾想不明白。 福协见林湾脸上神情浅淡,似有苦恼之意,以为林湾怕了,不由开口道:“林小姐请放心,咱家跟在小姐身边,一定会平安带小姐回去参加花会的。” 林湾唇角掀起,虽然心里不怕,但听得福协的话,不由有多了一些底气。 她颔首道:“谢谢公公。” “林小姐不必客气。”福协客气的回着话。 宋义去栓马,没有说去哪,林湾耐心好,也不急,等待的空隙,见缝插针的问:“看公公年纪不大,但皇上却颇为仰重公公,公公莫不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 林湾的疑问,仿佛只是等待时好奇的闲聊,福协不疑其他,四周脑子里只有“杀人”两个字的黑衣人更不会多想什么。 福协道:“不是,最初跟着皇上的,是咱家的干爹,只是几日前,干爹得了赏赐,出宫了,咱家这才调到了皇上面前。” “这样啊。”林湾恍然大悟的点头,而后笑道:“今天看公公做事麻利,皇上也颇为重视公公,公公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莫忘了也帮着臣女在皇上身边美言几句。” 林湾说着,话里却是冷了起来。 今天陆廷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陆廷身边的宫女太监伺候的,全部都换了。 就是跟了陆廷几年的太监,也就是福协所谓的干爹王荣,都不在。 看来,受赏赐出宫是假,被杀人灭口才是真。 “七小姐今天得了琴技的第一,日后定是非富即贵,又何须咱家美颜,倒是七小姐,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咱家。” 福协尖细的声音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咱家跟在皇上身边日子不长,但是皇上的心意却是揣摩的出来的,七小姐日后若是想 第七十四章 是因为被吓傻了 “上次。”林湾瞳孔微缩。 陆子晋说的,应该是她第一次出相府,被人抢了马车一事。 可是那个人,不是当场死了吗? 那陆子晋抓的人又是谁? 莫非,是前两天要杀她的人? 林湾脸上格外淡定,可是手心里,早就已经浮起了一片冷汗。 那群人,一次次的追杀她,如今,终于要到面对面的地步了吗? “本王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子晋眉眼冷淡,说完,他转身道,“跟本王进来吧,镇府司不比其他地方,若是你受不了,直接出来便是。” 听得陆子晋的话,林湾话里倒是多了一些不服气。 “王爷走在前面,臣女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有几分赌气的成份,大约赌气来自于陆子晋对她的嘲讽。 因此,话一出,林湾就愣住了。 陆子晋的后背也微僵硬了一下,那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以及熟悉的笑容。 都那么像另外一个人。 陆子晋垂眸,回头,不疾不徐道,“希望等会进去的时候,你还能像刚刚说的那般风轻云淡。” 有了之前的教训,林湾这次没敢说话,只是同福协道:“公公,景王既是叫我来认凶手的,便不麻烦公公一同进去了。” 福协点头,“那咱家就在外面等着林湾。” 镇府司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虽然他是陆廷身边的人,陆子晋也不会给他面子。 不过,听说镇府司里残忍暴虐,他倒是没想过要进去,如今就在外面等着,既完成了陆廷的命令,又不必去里面,两全其美。 见林湾同福协说话,陆子晋停了一下,确认林湾跟上来,才迈步养镇府司里面走。 停在大门口,林湾看着面前黑暗的甬道,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才捏紧绣帕,跟上去。 镇府司不是府邸,亦不是衙门。 它是一座牢,管着大援最穷凶极恶的犯人以及罪臣。 同样的,它也是援军的核心领地,镇府司坐落在朱雀街上,只留了一道黑色的门,两侧是高大的围墙。 围墙背后,是镇府司的地牢,若是再往里面走,就能看见大援最精锐的军队飞虎.骑和最先进的铁铺子。 铁铺子里,制的不是农具,而是刀枪,若是上京城被人攻下,那只要镇府司在,陆家的江山,便没有人能坐的安稳。 因为镇府司,不论是明国还是草原的祯族,都对大援忌惮三分。 同样因为镇府司,陆子晋成了大援比皇上陆廷还要尊贵的存在。 民间曾戏言,只要有摄政王陆子晋在,谁敢惦记陆家的皇位? 没有人。 这么多年,连个起兵造反的人都没有,足以见的镇府司的凶名。 不过,林湾虽然是苏家嫡女,后面入住凤鸾殿,成了一朝权后,却也从来没有踏足镇府司。 一是因为镇府司是陆子晋的,她若是来镇府司,肯定会有人揣测陆廷想要拿下镇府司。 二是她大婚当日,陆子晋添了十里红妆,旁人都说她和陆子晋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了避嫌,别说镇府司,就是景王府,她都鲜少踏足。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镇府司。 林湾闭目,不过片刻又睁开。 四面依然漆黑的一片,没有掌灯,也看不见陆子晋人影,不知走了多久,林湾才听见细微的喘气声。 她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想去细细辨别一下那些喘气声来源于哪里。 外面明明是艳阳天,可是站在镇府司的甬道,却像是身处于黑夜,不仅黑,而且刺骨的冷。 怪不得旁人都说镇府司是人间地狱,陆子晋是大援第一刽子手。 没由来的,林湾慌乱起来。 “怎么。”冷冽的声音传来。 “啊。”林湾吓了个哆嗦。 陆子晋习武之人,步子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是以,林湾以为陆子晋走远了,没想到她刚刚停下来,那冷冽的声音就在她身边。 黑夜里,无法视物,听觉敏锐了不少,但是,即使如此,林湾依然无法确定,陆子晋是不是就在她身边。 “呵,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陆子晋轻笑了声,却依然没有要掌灯的意思。 “臣女看不清路。” 既然心里慌乱无比,林湾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辨别陆子晋在她周围的哪个方向。 镇府司处处是机关,按陆子晋的性格,是不会离她太远的,也不会让她乱闯乱撞。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下,不知为何,林湾却突然觉得,陆子晋有几分戏弄她的心思。 明明可以掌灯,却不点灯,任凭她在黑夜里摸索。 明明可以一直在她身侧,却不出声也不喘气的跟个幽灵一样。 “看清了你就不敢走了。”陆子晋似是在笑,又像是低声嘲讽。 就在林湾千方百计想着如何让陆子晋点灯的时候,手臂上突然多了一根丝巾。 丝巾不知多长,但抓起来触感极好。 “自己拉着,别乱走。” 男人低低的声音在甬道响起,林湾会意,伸手抓住了那根丝巾。 陆子晋步子不快,林湾能跟上,实在跟不上了,丝巾那头总会等上一会,然后又继续走。 如此反复,林湾已经估摸不出来,这个漆黑的甬道究竟有多长。 一炷香后,终于有一点隐约的亮光传来,林湾眯了眯眼,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刺眼。 丝巾另外一头已经松了,林湾默默把丝巾收好。 等会出去的时候可能会用上,若是用不上,也应该好好的还给陆子晋。 想完这个,林湾才抬眸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环境。 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放眼看去,都是垂在半空的牢笼。 无一例外,里面都坐着或躺着一个人。 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哪怕是有人来了,也没有半分反应,空洞的眼神如同一湾死水,冷的渗人。 林湾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往陆子晋那边走了一点。 这里关的人,不像是犯人,更像是一个个被折磨到筋疲力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野兽。 他们生不如死。 林湾想,如果能选择,他们一定会求陆子晋给一个痛快,而不是在这里苟且偷生的 第七十五章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被拖过来的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用野兽来形容,似乎更加的妥帖。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脚在地上摩擦着过来,拖出了一长条的血迹。 脸上的皮肤已经溃烂完了,还有不少的飞虫在他周围飞来飞去。 大援建国初,喜欢将罪大恶极的人做成人彘,放在市集警示百姓。 林湾觉得,恐怕是做成人彘,都比面前这个垂死的人好得多。 见林湾被吓到,陆子晋话里没有什么情绪,只开口道:“扶一把。” “不,不用,臣女自己能起来。” 镇府司都是一群男人,他们不顾及男女之防,她还是要在意的。 林湾趁着地,勉强的站起来,腿上还没用力,一双手已经搭过来了。 “林七小姐,属下扶着你。” 林湾听得女人的声音,不由回头,诧异的问道:“镇府司还有女子吗?” 说镇府司是人间地狱,其实最多的原因,是因为里面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暗卫。 陆子晋的剑指向哪里,他们就冲向哪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可是,林湾从来没有听过镇府司里的杀手,还有女子。 大援的女子大多娇贵,别说杀人,恐怕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尖叫,能骑马已经是极致,怎么可能提着刀去杀人? 陆子晋撇了一眼林湾,话里冷淡,“你的问题,太多了。” 镇府司的事,不是谁都没讨论的。 林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才敢把全身的力气卸在身后女子的身上。 宋义抱拳道,“王爷,人已带到。” “拿个椅子给林湾坐着,然后让他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诺。” 宋义应下,旁边有黑衣人去取椅子,他则去到那个杀手身侧,一把提起杀手的头发,逼着人看向林湾。 “林家小姐给你带过来了,有什么要说的,赶紧交代。” 林湾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抬头看过去。 杀手眼里,目光已经浑浊涣散了,可是,在触及到她的那刻,变成了猛烈的恨意。 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杀人的话音沙哑。 “景王,杀了她,只要你杀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湾突然语噎。 听这句话的意思,是陆子晋和这个杀手,做了一笔交易? 陆子晋把人带来,杀手就说出自己知道的? 难怪陆子晋直接去花会把她带了过来…… “你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吗?”陆子晋的语气冷淡且锐利。 “杀了她,否则,你们什么也别想知道。”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如枯井一般的眼中,是数不清的恨意。 椅子已经到了,林湾却没坐,对着那张狰狞异常的脸,她浅淡一笑。 “阁下,来大援杀人,都不提前做做功课的吗?莫非,你们以为大援的摄政王,真像你们传播的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少女语气轻而浅,其间夹杂着软糯的笑意,在寂静无声的地牢里回荡。 这话说的有几分投机取巧。 陆子晋看过去,少女下颌是一个珠圆玉润的弧度,脸上挂着一贯温柔随意的笑容。 她倒是有自信,今天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林湾的话,里面藏了太多的信息。 包括,他从来没有透露给林湾的。 这个杀手,不是大援的人。 只是,杀手更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援的人。” 林湾心中一紧,面上却是神色如常,不疾不徐的道,“这还需要知道吗?在大援,谁敢同景王谈条件?” 陆子晋挑眉,林湾说的话,竟是他刚刚说过的。 不过,就凭这一点就断定这个人不是大援的,未免有些太勉强了。 陆子晋垂眸,深邃的眼里藏着无尽的杀意。 林湾话落,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再者,你们这般费尽心思的杀我,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我猜应该也不缺第三次,第四次的人手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是个硬骨头,不对,你也不是硬骨头,若你撑得住,今天便不会叫我来了。” 林湾的话,说到最后,已然成了一道笑声。 “大援的女人,果然各个牙尖嘴利。”杀手闭上眼,狠下心道,“景王,既然你把她带来,又无所作为,那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这是死都不会交代的意思了。 这个杀手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能让人忠诚至此。 林湾相信,哪怕是今天她死在这里,这个杀手也不会交代什么。 陆子晋应该也深知这一点。 那陆子晋把她叫来,是因为什么? 看戏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林湾猜不出来。 “别急,死是很快的,不过……你以为镇府司,只抓住了你这一个会说话的吗?” 陆子晋淡然一笑。 “司云,把人全都带上来。” 司云。 熟悉的名字,林湾耳尖一动,在寂静的空间里去找寻任何的细微动静。 “若不是你们动了杀林七的心思,本王还不知道,明国和祯族的探子,居然已经潜伏在上京多年。” 陆子晋的声音冷淡,可是里面蕴含的杀意和冷漠却是无穷无尽。 “你们的主子很聪明,一个个都拔了舌头不能说话,但是在镇府司,能让一个人说话的方式,太多了。” 陆子晋话落,林湾跟着往身后看。 司云从地牢口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精瘦的人。 比起四周这些明明活着,但是没有任何生气的人,他显然好的多。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之物。 “是你?!” 地上的杀手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如枯井一般的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不用急,等本王介绍一下吧,宋桥。” 陆子晋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眸里,忽而多了一抹笑意。 “本王亲自送去明国的人,你们拔了他的舌,让他不能读书识字,可是,他是大援人。” 陆子晋话落,司云抱拳道:“王爷,宋桥已将全部事情,都誊写在了纸上。” 杀手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不过片刻,他狂笑起来。 “呵呵,是你的人那又如何?这 第七十六章 有什么好后悔的 “是不是自信,你心里不应该清楚的很吗?” 比起杀手的狂妄,陆子晋淡然一笑,游刃有余。 笑容褪去后,他周身气息顿冷,面无表情道,“林七不是本王和你交易的,宋桥来了,也不是威胁你的,只是为了给林七一个交代而已。” 陆子晋转身,负手而立。 他腰间的玉佩叮咚响着,清脆悦耳。 “你总会后悔的。”杀手阴测测道。 “本王能抓住你,也能抓住其他人,有什么好后悔的?” 陆子晋淡然一笑。 宋义接过司云手里的信纸,递给林湾。 “林七小姐,这是宋桥写下来的,应该就是你上次出府遇害的缘由。” 林湾没说话,直接接过了信纸。 字并不好认,但也不至于到完全认不出来的起步。 “杀我,是因为我知道看见了你们的图腾?” 林湾看完,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杀手。 比起之前的狰狞,此刻,他已然安静了许多。 大约是连着被戏弄了两次,他并没有再说话的准备和打算。 林湾轻声一笑,“看来你背后的主子,真的是把你们当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只因一个图腾就追杀我,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林湾清楚,她被害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那个图腾。 而是别的。 林湾出事是在她出府后,中间是因为她知道了沈鉴和林金莲私会,林金莲才想要杀她,把她丢进湖里。 然而,这这事之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才让林湾有性命之忧,处心积虑的留下了两幅画。 只不过,若是“林湾”死了,没有人发现蜡烛里的秘密,那…… 林湾拿着信纸的手忽然用力了起来。 对,就是因为如果自己死了,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秘密,“林湾”才会把更多的证据送去其他地方。 比如,林启的院子,竹园。 林启是府上三公子,身份地位显赫,若是出了事,林昌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林启生性正直,不与人同流合污,若是出现冤案,林启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更多的证据,被林湾放在了竹园! 那如果是这样,林启在街上遇害的事,可能不是林金莲做的。 而是有人为了杀人灭口。 林湾心里浮起一抹寒意,四肢更是冰冷。 她无法去揣摩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只能说,这一切都渗人的很。 杀手没说话了,垂眸假寐。 见状,陆子晋挥了挥手道,“把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司云,准备一下,去北王府。” 林湾折着手里的纸,听到陆子晋的话,不由一愣,“王爷,你要去花会?” 陆子晋是不喜参加花会的。 用上京的话来说,花会是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去的人不是抚琴就是绘画,手里拿的是笔。 可陆子晋不一样,他是赫赫有名的凶神,从出生起,手里就抓紧了杀人的剑。 纵观以往,陆子晋从来没有出席过花会。 难不成……陆子晋转性了? “嗯。”陆子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林湾的话。 宋义侧身道:“七小姐,属下送你出去。” 林湾点头,忍不住看了一眼从开始到最后都一言不发的司云,而后轻收回视线,跟在宋义身后。 甬道依然黑暗异常,林湾不敢乱摸,但四周若有若无的喘息声,总让她觉得,似乎是走在刀尖上。 宋义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问道:“七小姐,可是这路太黑了,你看不见路?” 听得宋义的话,林湾心里一阵无语。 别说看不见路,若不是听着宋义的脚步声,只怕她连宋义在何处都不知道。 想归想,话出口的那刻,林湾还是换了一句话。 “视物的确有些困难。” 开始进来的时候,陆子晋还能找一根丝带拉着她走,如今出去的人换成了宋义,她也不好意思叫宋义一样拉着她走。 若是能掌灯,是最好不过的。 “七小姐稍等,属下去点个灯。” 宋义取了腰间的火折子,往旁边走了一些,呲啦一声,火光在黑夜里亮起。 四周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有些像人的喘息,又有些像野兽的叫声。 在静谧的环境里传的格外的远。 林湾脸上一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宋义,要不然还是不掌灯了。” 若她猜的不错,这甬道两侧,都是囚笼。 里面关着一个又一个被穷凶恶极,被驯服的人。 可能用野兽来形容,更加妥当。 他们见了光就会发疯。 宋义护着火折子,点亮旁边墙壁上的灯,一边道,“七小姐莫怕,这些杂碎是冲不出来的,最多叫叫两声。” 甬道一下就亮了,林湾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宋……宋义。” 林湾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她手里什么也没有抓到。 旁边地牢的人,比刚刚带出来的那个杀手还要恐怖,干枯的皮包裹着骨头,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皮肤,只有一双瞪大的眼睛。 那眼睛里,全是悲哀,痛苦和难受。 刚刚林湾还能有些许的反应,这一刻,她连身体的本能都已经褪去了。 宋义回头就看见被吓得不清的林湾。 他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七小姐,有这么吓人吗?” 林湾没有说话,惨白的脸上血色倒退的干干净净,她艰难的看像宋义。 “我被吓软了,走不动。” 若不是害怕地上湿漉.漉的感觉都是被血侵湿的土壤,林湾早已经软在了地上。 这些何止吓人,根本就是吓破了她的胆子。 宋义的话掐进了喉咙里。 过了许久,他才问:“王爷刚刚带小姐进来,没有掌灯吗?” “若是掌了灯,恐怕我已经被抬进去了。” 林湾脸上顿现一抹无奈的笑容。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明白,陆子晋为什么不掌灯。 世人皆道陆子晋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可是,谁又知道今天这一路,他不曾点灯,只是怕吓到一个未及笄的丫头。 听闻林湾的话,宋义吹灭了火折子,连同刚刚点的灯也一同吹灭了。 甬道里,再 第七十七章 逐出相府 镇府司外,福协耐心的等候着,见林湾出来,扬了扬拂尘道:“林七小姐,可弄完了?” 林湾脸上还有些惨白,一边同福协点头,一边朝宋义道,“多谢。” “七小姐不必客气,在下先回去了。” 宋义抱拳颔首,说完,他转身回去。 “公公,我们也回去吧。”林湾提着裙摆踩上马车。 回去,自然是去北王府的花会。 车夫会意,驱车往北王府走。 一路上,热闹非凡,林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心里微松了一口气。 索性这一趟,没出什么意外。 否则,只怕她真的要沦为上京的笑柄了。 和来时不同,车夫的速度慢了不少,路过大理寺的时候,林湾还隐约听见“林三公子”“林金莲”等话。 林湾纤眉一挑,开口道:“停一下。” 车夫“吁”了一声,马儿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缓缓停下。 福协问:“七小姐是需要吗?” “我想只是想听听市井是如何议论相府。” 林湾掀开车帘下车,帷帽虽然轻如薄纱,却难以看见真容。 两三步走到大理寺告示栏,林湾抬头看过去,白纸上,黑色的墨勾着俊逸的笔锋。 字虽然少,但蕴含的内容极其多。 等福协看清告示上写的什么时,福协难得的皱起眉。 “公公,回去吧。”林湾淡淡一笑。 路人声音渐行渐远,林湾低头,掀开帷帽重新坐上马车。 车夫是景王府的人,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去看什么。 路人看着少女盈盈的背影。 少女的容貌虽然藏在帷帽后面,但是还能看见其娇小的轮廓。加上旁边一身太监打扮的福协,当下有人嘀咕道。 “莫非这是宫里的哪个公主?不过,这少女的气质也太好了吧?” “宫里什么时候有公主了,说不定是哪个王府的人,或者……” 北王府依然热闹非凡,花儿来的争奇斗艳,就像今天的花会一般。 林湾刚到北王府门口,梦令就急匆匆的冲了出来,忙道:“小姐……” 小姐两个字刚刚说完,看见林湾身边还站了个公公,梦令立马就把嘴合上了。 福协看了一眼,会意道:“七小姐,既然已经到了,咱家就先回皇上身边了。” “公公慢走。”林湾微微欠身。 福协点了点头,走了两三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咱家说的话,七小姐记好,长清宫宫门,有个叫福顺的,是咱家的干儿子,七小姐若是想好了,找福顺说一声咱家名字,咱家会帮七小姐安排妥当的。” 说完这个,福协都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陆廷后宫嫔妃不少,然而,他中意的,却只有皇后一个。 外人看着陆廷独宠林清,可只有他们这些日日夜夜跟在陆廷身边的人才知道。 陆廷真正喜欢的,只有苏皇后一个人。 就像如今,苏皇后菀了,后宫嫔妃都去了皇陵,也不见得陆廷有多么伤心。 但是林湾不一样,林湾身上,有陆廷喜欢的东西。 不说旁的,若是林湾进宫,再学一番东西,不管是林清还是谁,都要给林湾让路。 而林湾,是他带进宫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时候,宫里宫外,谁敢看不起他福协? “林七记得。”林湾颔首。 听见林湾的话,福协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福协走远了,林湾这才看向梦令,问:“怎么了?” “小姐,老爷说要把你逐出林府。”梦令焦急的开口。 从林湾走后,梦令就一直守在北王府门口,等林湾回来。 她提前告诉林湾,总比回到筵席上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说是小姐谋害三公子,这怎么可能呢,但是现在老爷铁了心,一定要赶小姐离开。” “逐出林家,那便逐出呗。”林湾淡淡一笑。 “可是……”梦令话说到一半,看见林湾带笑的脸庞,话就卡住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林湾安慰的看了一眼梦令,“先回去。” 比试已经进行到了中间阶段,林湾和梦令一同回来的场景,却是比台上的绘画比试更加的吸引人。 “林湾怎么好好的回来了?不是说被抓去镇府司了吗?” “那她回来要继续守擂吧,这一局林金莲也去了,两个姐妹相争,想想都有意思。” “如果不是林湾干的,那林昌卫刚刚那一番话,不是打自己脸了?” 议论归议论,整个席面上没有任何的声音。 能在北王府参加花会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再做一番文章,那以后的仕途,就难说了。 因此,众人说道两三句就停了,台上,陆廷垂眸看着书信,也并没有注意到林湾回来。 直到—— 林昌卫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比试。 “孽障!你居然还敢回来!”林昌卫见林湾回来,立马开口破骂。 反正今天不是林湾被赶出相府,就是他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如此,不如了牺牲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庶女林湾。 听见林昌卫的斥骂,四周的人视线虽然还是看着戏台上,耳朵已然悄声的转向了林家的席位。 对比林昌卫的气急败坏,林湾显然悠然的多,她摘掉帷帽,轻声道:“父亲,林湾只是去一趟镇府司而已,有什么不敢回来的。” 说完,少女的声音更加天真无邪起来。 “林湾说过了,今天要在花会守擂的,若是一去不复返,岂不是欺骗了皇上。” “欺骗皇上算什么?”林昌卫冷哼,“你都已经谋害你兄长了,你还怕欺骗皇上吗?!” 林昌卫冷声质问。 不等林湾开口反驳,他又道:“从今天起,你被逐出林家,划去林家族谱的名字,是生是死,都与林家没半分关系。” “老老爷。”梦令看着气势夺人的林昌卫,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道:“老夫人就要回来了,老夫人最疼小姐的,老爷,你三思啊。” “老夫人回来怎么了?谋害长兄,就是天王老子在这里,老夫也要把她逐出相府!” 席间顿时冷凝了下来。 就连戏台上也有不少人都搁置了手 第七十八章 本宫向来不做无端揣测之事 随着林湾话音落下,一直沉寂的场面突然有了一些波动。 宋夫人开口道:“不说旁的,但这份心性和勇气,林湾都能甩林家其他小姐几条街了。” 林昌卫已经开口把林湾逐出林家,林七小姐的称呼便已经没了,宋夫人叫一声林湾,也无伤大雅。 “她在北文堂便十分出色,娘亲,其实女儿觉得,林三公子的事,未必是林湾所为。” 宋南南开口道。 虽然同林湾只见了两三次,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但是,宋南南总觉得林湾并非林金莲嘴里不学无术的人。 林湾聪敏,心细,胆大。 这些都不是她有的。 陆廷没有说话,黑色的眸子直盯着林湾,仿佛希望从少女的表情变化里,猜度林湾在想什么。 宁忆煊见状,开口道:“林丞相,林湾说得不错,林三公子的事,本就没有定论。大理寺还没有定案,你就要把林湾赶出相府,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听得宁忆煊的话,林昌卫顿了一下,精瘦的脸上,双眼微眯片刻后,他开口道:“宁皇子,这是老夫的家事,而且,皇上也在这里,宁皇子是要喧宾夺主吗?” 林昌卫的话,像一个风向标一样。 陆廷就在高位,听到这一番话却没反应,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他内心也在猜度。 若是林湾真的害了林启,那陆廷就有借口罚林昌卫。 林昌卫这么快就弃车保帅,想必心里也是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那皇上的意思…… 一群人猜度完毕,即可便有人开口道。 “宁皇子,你虽然也是皇子,却是明国的质子,今天之事,事关丞相,宁皇子出来说话,似乎不太妥当吧?” “妥当,什么叫妥当,本宫向来不做无端揣测之事。” 宁忆煊摇着羽扇,悠哉悠哉道,“林丞相,你这般迫不及待的赶林湾出府,才是不妥当吧?” 林昌卫微微眯眼,刚欲说话,就听见光禄大夫开口道: “古言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如今林湾犯了错,林丞相身为父亲,有教养不当之责,但最重要的,还是惩罚林湾,让她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 “笑话啊笑话。” “光禄大夫说的不错,依老夫看,就应该重重的惩罚林湾,免得她以后再生这般邪祟的心思。” “我看,不仅要驱赶离府,去了族谱上的名字,还应在寺庙里祈福,才能端正她邪恶的心思。” 一群人说来说去,林昌卫见时机到了,跪下开口道:“皇上,臣自知家教不严,林湾才做出这等祸事,臣愿自罚俸禄三年,驱林湾离府并在成阳寺祈福十年,以洗清她身上的冤孽!” 听得林昌卫的话,纵使是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出头的许文杰都忍不住了。 “林丞相,你既然已经把林湾驱赶离府,还要守寺十年,你的罪就是你的罪,为什么要林七来还?” 许文杰冷笑,“别的看的下去,小爷我可看不下去,林丞相,你要是这般算,那我也不妨来算算林四小姐的。” “凭什么算我?你父亲不过是左都御史,更何况,你以为,你的名声在上京很好吗?” 高台上,林金莲抓着手里的画笔起身。 林昌卫说的慷慨激昂,台下一群人纷纷附和,这种时候,谁还能静下心画画? 而且,她一直都希望林湾立马被赶出相府,许文杰想要保林湾,那就是她的敌人。 “小爷我自己清楚自己的名声,反倒是林四小姐有些不知好歹吧?当日在绮罗阁,林四小姐羞辱的可不止林湾吧,我没记错的话,四小姐是连带着景王府都跟着羞辱了一圈,要我说,林丞相若是想正家风,不如先正一正林金莲再说?” 许文杰狭促的长眸微挑,里面的斑驳笑意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成了无穷无尽的冷然。 绮罗阁发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碍于他的官职,没有说出来,如今被许文杰大咧咧说出来,还是当着陆廷的面……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陆廷正有打压林家的心思,许文杰这话,不是给林家落了话柄?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他狠毒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昌卫眼里掠过一抹狠厉,当下开口道:“许公子所言甚是,小女疏于管教,生性放肆,老夫已经定好了日子送金莲去佛寺,直到她改掉一身乖戾再接回来。” 陆廷不是想林金莲嫁进景王府去找那一份圣旨吗? 他偏要把林金莲送出去,等陆子晋娶了妻,再把人接回来。 林金莲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放眼京城,哪家的公子哥配不上?凭什么要成为陆廷的棋子,嫁给残忍暴虐的陆子晋! “爹……” 听得林昌卫的话,第一个慌神的就是林金莲。 最初听云以寒说要送她去佛寺修生养息,她以为只是云以寒气急败坏时说的,没想到……林昌卫真的有这个打算。 “许公子,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丞相做事光明磊落,四小姐都去了佛寺,我看呐,林湾也应该去佛寺为林三公子祈福才是。” 又一个大臣开口道,说完,他跪下,抱拳道:“皇上,林湾如今已非林相府七小姐,还是应该请她离开花会才是。” “呵——” 林湾不由冷笑。 这一群人,明明心里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想参与,可是为了吹捧林昌卫,却恨不得把她逼入地狱。 果然,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人。 听见那一声冷笑,正跪在地上请命的大臣,抬头开口道:“林湾,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看不起本官。” “第一,林三公子林启遇害一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各位苦苦相逼,若是查出了不是我所为,你们能跪着像我道歉,自己离家家族,长伴青灯古佛吗?” “第二,各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却应该去佛寺祈福,但大家可知,就是这个林丞相,生我却从未养育我,其他哥哥姐姐进学堂,我在后院玩泥巴,就连生母的嫁妆,留下的镯子都被恶毒的嬷 第七十九章 接旨吧 “行了,林爱卿,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便划去林湾在林家族谱上的名字即可,至于前往寺庙祈福,朕觉得,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至于林金莲,生性洒脱,性格使然,若是去古寺修生养息,岂不是磨灭了她的天性。” 陆廷说完,又道:“林湾说的不假,花会最初本就是为了赏花,如今添了文试武试,虽是为了找点乐子,却也多了一些功名利禄。所以,朕以为,不管林湾是不是林家的小姐,今天都有资格在这里,也有资格守擂。” 陆廷话落,台下一群大臣已然变换了几个脸色。 “这不是和稀泥吗?林湾离开相府,林金莲什么事都没有,林昌卫没有掉官职,林湾还能继续在花会?” “那林金莲,我早就看不惯了,她要是能去古寺,我还烧香拜佛了,只可惜……” “别说林金莲,就是林昌卫,估计因为这个,都能乐开花了,你说说,谋害长兄这么大的罪,只赔了一个庶女,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史上哪个像他这样幸运?” 一群人小声的议论纷纷,唯有宁忆煊轻笑,“皇上圣明。” 林湾看过去,宁忆煊还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手里的羽扇轻摇,脸上笑容冷淡。 不过……林湾回头,看向陆廷,并没有错过陆廷眼里的那一抹深思熟虑。 她蹙眉,就要开口,却听得陆廷先开口。 “宁皇子,依朕看着,这林湾似乎颇得宁皇子的喜好,不如朕今日做个媒,也不枉宁皇子几次为林湾出头。” 做媒,还是联姻? 随着陆廷的话落下,花会场上所有人脸上已然变了。 林昌卫听闻,立马跪下道:“皇上,林湾已是平头百姓,如何能同宁皇子做媒,愿皇上三思!” “臣附言!” 林昌卫带头,那些脸上略有犹豫的,跟着一起跪下道,“皇上,联姻一事,兹事体大,还请皇上三思。” 宁忆煊虽是质子,在明国也不是储君。 可若是回朝之日带了个庶女皇妃,还是被除了族谱之名的林湾,那不是生生打了明国的脸面? 如果是以前,明国国力衰微还好说,但是现在,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明国早已恢复生机。 换句话说,明国如今不需要对大援俯首称臣。 更何况,祯族未平,如果再惹怒明国,那大援等来的,就是两面夹击。 反观大援,表面虽然繁华,可朝廷上已经倒成了两派,一派以陆廷为首,另外一派以陆子晋为首,表面虽然和和气气,可私下斗争却不少。 而且,苏府灭门,苏家军将士收编皇宫禁卫,皇宫守卫多了不假,但苏家军至今只听苏府的军令。 除开这一军队,大援便只有陆子晋手里的禁军。 若是祯族和明国联手,那大援的上京,便守不住了。 此时大援应该做的,是同明国修好,等待祯族平乱,再去攻下明国。 先皇也正是有此顾虑,才签订盟约,同意明国送来宁皇子,换的两国修好。 若陆廷今天真的赐婚了,那带给明国的,不只有羞辱,还有开战的理由。 “皇上,宁皇子是明国皇子,林湾虽是布衣之身,但也是相府出身,若是为宁皇子正妃,岂不是怠慢了宁皇子,若是为妾……” 那就是让人轻贱了大援。 许文杰顿了一下,话并没有说完。 比起其他人为了自保,他更希望林湾能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争。 林湾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双杏眼微微垂着,如同一只听话安静的小鹿。 刚刚陆廷的那个眼神,她并没有错过。 那是算计,也是计算。 陆廷做任何事,都是有打算的,大臣都能想到的问题,陆廷怎么猜不到? 他要做的,绝不是让她和宁忆煊联姻。 而是…… 林湾微微一笑,想来,陆廷也不会让这一场戏演太久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湾听得陆廷道。 “想不到许家公子素日只爱赈灾,今天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陆廷夸赞完许文杰,看了一眼宁忆煊,而后淡声道,“爱卿们说的不无道理,此话的确是朕欠考虑了。” 林湾听得,不由冷笑。 陆廷随时都能把自己的人设立好啊,敢问天下那个帝王,能在群臣面前,说自己错了? 只有陆廷。 他能摆出一副最谦卑的模样,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值此花会佳节,若是不赐婚,朕心里还有些意难平,既然众爱卿觉得给宁皇子和林湾做媒不妥,那朕便考虑一下其他人选。” “其他人选?在大援,还有谁能配得上宁忆煊?” “林金莲啊,你想想,大援皇室别说公主,就是郡主都没有一个的,除了林昌卫的嫡女林金莲,谁能远嫁明国?算起来,林金莲也过了及笄,可以谈婚论嫁了。” “如果这样,相府不就出了两个皇妃了?” 林昌卫听见四周的讨论,眉头也皱了起来。 云以寒道,“老爷,皇上这意思,莫不是想要……” “先听着。”林昌卫脸上沉了下来,“等皇上说了,咱们再想对策。” 陆廷淡笑,扶了扶衣袖,起身道,“福协。” “诺。”福协应了一声,展开了明黄色的圣旨。 台下群臣一见,急忙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林昌卫之女林金莲,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景王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金莲待字闺中,与景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景王为景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福协尖细的声音在花会里外传开。 林湾垂头,脸上已然沉了一片冷凝。 陆廷这一记,到真是下的好,先来乱点鸳鸯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齐声拒绝。 然后再说起陆子晋和林金莲的婚事。 先前说她配不上宁忆煊,如今林金莲配陆子晋,他们若是再联名拒绝,那上京城,谁还配进景王府? 林昌卫错愕的 第八十章 交代的,清清楚楚 林金莲看着横在自己头顶的圣旨,又无助的看了一眼台下的林昌卫和云以寒。 她不能抗旨不尊。 更不能直接不接这道圣旨。 可她也不想嫁给那传说中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陆子晋! “臣……臣女……” 林金莲哆嗦的看着圣旨,脸上早就没了往日的神气。 “四姐怎么还不接旨,这不是把相府往绝路上逼吗?” 林湘小声道。 “林湘,别说话。”林修瞪了一眼林湘,拉着人乖乖做好,才开口道:“四姐接了这道圣旨,相府才是进退两难。” “哪有什么难得?景王妃,多少人相当都没机会,要是我,肯定毫不犹豫的就接了。” 林湘哼了一声,而后又藏不住低笑。 不管怎么样,林金莲总是要接旨的,那时候,林相府就出了两个皇妃。 一个祺贵妃,一个景王妃。 等她出阁嫁人,谁还敢小瞧她? 见林湘那幅样子,林修也没了解释的心思。 世人看相府,觉得相府得宠,出了两个皇妃,可是,谁知道,高处不胜寒? “咱家瞧着,林七小姐今日画是鸳鸯戏水,想来也是存了出阁的心思,如今盛宠就在面前,林四小姐,你又何必犹豫呢?” 福协浅笑,“景王妃,接旨吧。” 陆廷还是一副轻松温和的神态。 林湾微微一笑,看来,在陆廷眼里,林相府也是一枚棋子。 陆廷的打算,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 自从陆廷登基,无时无刻想的都是怎么除去陆子晋,为此,他不惜让出自己的皇后,不惜谋害苏家三万将士,更不惜和祯族开战。 如今,他给陆子晋和林金莲赐婚,心思昭然若揭。 台下,云以寒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道:“金莲,接旨!” 这道圣旨,不管接不接,相府都已经无路可退了。 林昌卫也是默默的点了头。 从惊蛰那一天起,林家就和陆廷紧紧绑在一起了。 皇位的人选只有,但丞相有无数个,今天他拒绝,明天别人就能取代他。 既然逃不掉,那就接受吧。 “我……”林金莲看向沈家席位,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沈鉴不在了。 什么时候走的? 林金莲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今天的这幅画,她是做给沈鉴的。 可沈鉴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林金莲垂眸,下一刻,她抬起头道,“臣女……” “等一下。” 冷峻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无情的打断了林金莲的话。 接旨的话,谁敢打断? 众人齐齐看向宴会厅门口,拱桥门下,白色蔷薇开的正艳,男人一身黑色长衫,脸上冰冷的神情被黑色面具收敛,略有一些冷淡。 对襟长衫,腰线收窄处都有金丝勾勒,腰间挂着一个古朴的玉佩,不显单调,反而多了一些冷淡的韵味。 “景王到了。” “这下有看头了,若是林金莲把这圣旨接了,景王也不能说什么,可现在圣旨没接,景王就有回旋的能力。” “你懂什么?这得看看景王的态度,景王想接,开口就是了,他不想接,就是先皇在世都没用,关键还是看景王的意思。” “我倒希望景王不认,你想想,若是林金莲成了景王妃,那朝廷上,谁还敢和林家做对?” 议论渐停,陆子晋也已经走到了花宴会厅的中间。 林湾微侧眸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长靴。 众人皆跪,为他一人站着。 “皇叔来了,镇府司的事情忙完了?之前遣人几次去请,皇叔都说没时间,如今朕一赐婚,皇叔就来了,看样子,朕这个圣旨,应该早点读出来才是。” 陆廷脸上带着笑,话里也是一片和煦。 可林湾清楚,此时如果无人,只怕陆子晋早就已经摔东西砸砚台了。 “本王向来不讲究这些舞文弄墨的,景王府的门槛是用尸体堆出来的,皇上想赐婚,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林家的女儿,有没有那个胆子跨过万人尸山。” 听到尸山两个字,林金莲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神色。 一起跪着的人脸上也全是错愕。 他们说陆子晋是刽子手,都是私下说的,如今陆子晋当众把景王府比做尸山……岂不是等同于,陆子晋也听见了某些传闻? 戏台上,福协只觉得面前一黑,下一刻,他手上的圣旨已经不翼而飞了。 宋义拿了圣旨,几个来回,回到陆子晋身边。 陆子晋笑:“都起来吧,这个圣旨,本王替林四小姐拒了。” “臣女谢景王恩典!” 林金莲回过神,急忙跪下磕头。 陆子晋没说话,直接往左侧的位置走。 在大援皇室,左侧为尊,前后四个位置,依次是陆子晋,陆淞,陆烨,宁忆煊。 宁忆煊虽是明国皇子,在大援能享受的礼数却不必大援皇子少半分。 见陆子晋坐下,宁忆煊颔首道:“景王。” 陆子晋点了点下巴,坐席后面,两个人已经左右站着了。 他没有同陆廷交谈的准备,也不准备给陆廷留面子。 群臣环顾一眼,慢慢的坐了起来。 陆廷咳了一声,福协会意,开口道:“画技比试,继续。” 听得福协的话,林湾起身问道:“皇上,小女既然可以继续守擂,能否也参加画技比试?” “哦。”陆廷诧异的挑眉“画技比试是点了香的,如今离结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你还要继续吗?” “够了。”少女明眸皓齿,比旁边盛开的花还要美上几分。 “皇上,林湾如今是待罪之身,以臣女看,她应该被收押才是。” 听得林湾要比试,林金莲急忙开口道。 “林四小姐何必心急,若真是林湾做的,相信景王也不会放过我的,更何况,皇上已经说过了,林湾可以继续比试,林四小姐是想抗旨吗?还是觉得之前有景王作保,越发胆大了?” 林湾笑吟吟的反问。 陆子晋能抗旨,那是因为他不想娶林金莲,而不是因为林金莲。 林金莲心里有点数才好。 “你胡说!就是你谋害的三哥,杀人凶手凭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比试?我看 第八十一章 恭敬不如从命 陆子晋看了一眼林湾,黑眸里藏着无尽的神色,如同暴风雨压制。 可少女的笑容依旧明艳,似乎根本不受半分影响。 陆子晋凝视一眼,而后开口道:“既然是皇上点头的,去就是了。” 林金莲刚要出口的话,听得陆子晋说的,又不甘心的咽了下去。 陆子晋开口,陆廷都不能说什么更何况是她。 林湾一笑,这才提着裙摆慢慢走上去。 好的画座基本上占了,香已过半,不少人都回神来继续作画,有些已经画好了的,就一直看着林湾。 林湾不疾不徐的坐下,研墨,铺画,都是一气呵成。 大概是因为有“守擂”在前,此刻,就连台下都有不少人看着林湾,像是在等待林湾出丑,又像是等着林湾惊艳众人。 见状,宋夫人开口道,“希望今天林湾能取得头筹,也不枉和林家闹成这个样子。” “娘亲,要不然让林湾来府上住几日?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不能去相府,在上京城就没容身之地了。” 宋南南忍不住叹息。 宋夫人摇头,“这个关头,没人敢帮林湾,除非是那位或者那位。” 宋夫人下巴亲点,示意宋南南看向陆廷和陆子晋。 朝廷之上,没有人愿意得罪林昌卫,除了陆廷和陆子晋。 这也是现今唯一能帮林湾之人。 想起这个,宋夫人也忍不住叹息,惊艳绝伦的人,总容易让人妒忌。 林湾难得活的通透,却要被世俗逼迫。 另一侧,宁忆煊的侍卫俯首道:“爷,刚刚为什么不拒绝陆廷,陆廷明显就是羞辱明国。” 宁忆煊是明国皇室出身,他一个侍卫都听不下去,宁忆煊居然还能淡笑如常的坐在这里。 “他不过是做戏而已,哪敢真的赐婚。” 宁忆煊浅笑,话里却藏着兴致盎然,“不过林湾那丫头,的确挺有魄力,这么多年,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能从镇府司出来。” “说不定是凑巧?”周三扬眉,试探的猜测。 “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 宁忆煊摇着羽扇,语气凉薄,“小姐说的不错,林湾留着是祸患。” “那要不要……”周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这样的人,收至麾下才最有意思。”宁忆煊垂眸,遮住眼里斑驳的笑意,复抬头道,“本宫记得,在城南还有别院,送个人情过去吧。” 虽然不知道宁忆煊为何如此,周三还是抱拳道:“诺。” 同周三交代完,宁忆煊才侧眸,看着一直看他的陆子晋。 两个人相顾无言,目光不过一刻便错开。 陆子晋回眸,冷淡道:“跟上。” 宋义抱拳离开。 花会上,除了席间的小声交谈,便只剩下了戏台上作画的声音。 香燃尽最后一点,林湾也放下了毛笔。 “接下来,有宫廷画师为各位画作点评。”福协扬着拂尘开口:“还请各家小姐在纸后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回到席间。” 一群客气的“有劳公公”结束后,戏台上的莺莺燕燕终于走开了。 林湾走下戏台,梦令就迎了上来,紧张兮兮的问:“小姐,咱们去哪?” 台上交代了,各自回到席间。 可是现在林昌卫放话了,她们不是相府的人,肯定也不能去林家的席位。 这可如何是好? “不急。”林湾脸上神色未变,一如既往的淡定。 她把裙摆沾上的树叶扯下,突然问道:“平乐呢?” “啊?” 一听林湾说起平乐,梦令急忙前后左右看着,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平乐的影子。 她后知后觉的道,“好像自从小姐去镇府司后,平乐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奴婢一直都在门口等着。” “不知道就算了,人走茶凉,谁不是奔一个好前程。” 林湾掀唇一笑。 见林湾这幅模样,梦令眼圈也红了,安慰道:“小姐,你放心,梦令会一直陪着小姐的,不管小姐离开相府去哪,梦令都一直跟着小姐。” 梦令说完,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开口道:“而且老夫人快回来了,等老夫人回来,老爷一定会把小姐接回来的。” 林湾没有说话。 裙摆上的叶子已经没有了,她四处环顾一眼。 林金莲坐在林家席位上,托腮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出丑,或是无处可去,惹人笑话。 见状,林湾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往前面走着,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几道声音一起响起。 “林七。” “林湾。” “林小姐。” 林湾步子一停,转身看过去。 席上讨论谁画作好的声音也小了下来,齐齐看了过来。 许文杰率先开口道:“林湾,不如来许家的席位吧,反正也多了几个坐。” “许公子风流倜傥,英名在外,应该不是看上林小姐了吧?”宁忆煊手撑在椅子上,懒散的望过去,又笑声道,“本宫觉得,还是本宫这里的席位比较好,等会上台继续比试也挺近。” “刚刚皇上便有赐婚之意,莫非宁皇子真对林湾有什么非分之想?” 许文杰淡笑回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可厚非吧?倒是许公子一身风流债,还是别耽误小姑娘的才好。” 两个人就像针尖对麦芒一般,明明说话的语气都十分温和,可是那话背后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深究。 林金莲抓着自己的裙摆,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她一个粉拳捶在自己膝盖上,愤愤不平道,“林湾什么时候勾引了宁忆煊和许文杰!两个人都这么帮着她!” “金莲!”云以寒厉声打断林金莲,“刚刚的教训还不够吗?看来回去真的要让你去祠堂修生养性了!” 听到“佛寺”两个字,林金莲脑海里警铃大响,立刻换了一副乖巧的笑容,拉着云以寒的手撒娇 “娘,女儿知道,你让女儿去佛寺是为了避婚婚,可现在圣旨都被景王给拿走了,也就没有这回事了,你就放过女儿这一次嘛!” “这一次?你还想下一次,你爹都因为你罚了半年俸禄了。” 云以寒长叹一声,可对着那张酷似林清的 第八十二章 王爷还是不戴面具好看 少女声音虽小,但胜在灵动。 更重要的,是她主动的和陆子晋说话。 许文杰错愕了一下,而后移开了视线。 宁忆煊浅浅一笑,同样的没有再开口。 林湾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没有人不识趣。 陆子晋也有些讶然,不过片刻,那个惊讶被他藏进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而后压制的无影无踪。 他没回头,直接道:“看座。” 侍女仔细的把林湾引过去,在陆子晋身后坐下。 陆子晋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林湾心知肚明,说“伺候”两个字,是为了伏低做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看着林湾落坐,陆廷把视线从陆子晋身上收了回来,而后问道:“福协,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为何皇叔至今还没有动作。” 福协一回来,先是禀告了林湾为何去镇府司,后又说了在大理寺看到的告示。 也正是因为此,陆廷才想着提前把圣旨拿出来,一是告诉陆子晋,他并不知晓林金莲的事,二是想用陆子晋的手,挫挫林昌卫的锐气。 至于圣旨,谁拿不是拿? 他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林金莲的身上。 只是……陆子晋既然来了,也拿走了圣旨,却半分不提大理寺的事情。 这个沉默,陆廷有些看不懂。 而且,他这个皇叔一向冷漠,就是路边有一个人饿死,他都不会施舍一个馒头,如今却这般照拂林湾…… “回皇上,奴才看的清清楚楚,那告示上也写的明明白白。”福协伏低身子,低声道。 “奴才觉得,景王没有动作,肯定是觉得消息不准,且等着就是了。” 陆廷闻言,淡淡收回目光,“朕乏了,后面的事,安排人吧。” “诺。”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画作的评比已经出来了。 宫廷画师一共甄选出十幅画,一一排列在戏台上,大约是因为花会的缘故,十幅画中,有八幅都是花。 就连林金莲画的鸳鸯戏水,都点缀了几朵莲花在其中。 “皇上,画作都在上面了,还请皇上看看,哪一幅,能得这画技的第一。” 画师的话落下,一长串宫女鱼贯而入,捧着画走到陆廷面前,先让陆廷鉴赏。 宫女走过,众人品着陆廷的目光,而后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一副画看。 文试不比武试,武试能靠谁留在最后,看出谁是第一。 但文试,说白了,只有陆廷一个人的意思。 他说哪幅画好,便是哪幅画好。 他说谁的书法好,便是谁的书法好。 对于这些文邹邹的东西,陆子晋向来不喜,他斜坐着,刚欲去端桌上的茶杯,忽然想起来的晚,并没有内侍奉茶,下一刻,白玉茶杯已经递到了他手边。 林湾捧着茶杯,语气恭敬:“王爷,请。” “本王以为,你只是为一个位置的。”陆子晋语气淡淡。 他不喜旁人服侍,正是因为如此,景王府也是冷冷清清,连下人都少见。 林湾虽说是过来“服侍”的,他也没想要林湾做什么,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虽然没了身份,但骨子里的清高应该还是有的。 “王爷都肯全小女面子,小女斟茶一杯,又有何妨?” 林湾说话的时候,唇角有一个天然的弧度,是微微笑着的模样,她本就生的明艳,虽没有苏幕遮的大气优雅,却也不缺灵动和俏皮。 陆子晋眼前一晃。 年少时,他总喜欢坐在梨树上,压着那满树的梨花,摘几个花骨朵儿,去砸树下认真看书的小姑娘。 那时的苏幕遮,不是人人敬仰的苏皇后,也不是如今已经长眠的奉淑皇后,她有着上京贵女没有的纯洁和无暇。 花骨朵儿砸的不痛,可苏幕遮都会抬头,恼怒的瞪他一眼,气急败坏的去拿苏老将军的长枪打他。 明明个子都没枪高,还要不服气的追着他。 苏幕遮那时的笑容,就和如今的林湾一样,没有任何的利欲熏心,单纯的,像一张任人涂画的白纸。 可是后来,他再回京时,苏幕遮脸上,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她端庄大方,高贵优雅,是大援独一无二的皇后。 人前,她笑意吟吟叫一声皇叔。 人后,她进退有节叫一声景王。 “王爷?” 林湾疑惑的声音近在耳侧,陆子晋回神,接过了茶杯,没有说话。 林湾有些琢磨不准,不过,陆子晋没有说话,她自然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沉默并没有多久,陆子晋呷了一口茶,想起之前在梨苑里看见的丫头,他悠然放下茶杯,问道。 “林七,你可会医术?” “略知一二。”林湾对答如流。 “前几日去相府,你婢女手里端着麦冬,这是偏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陆子晋说完,黑眸看过去,直接对上林湾的杏眼。 那双黑眸里,阴滞沉沉,加上那半块黑色面具,更显冷酷。 鬼使神差,林湾开口道:“王爷还是不戴面具好看。” 陆子晋皱眉,林湾答非所问,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就在他准备继续问的时候,高台上,福协捏着嗓子叫道。 “画技第一,林湾。” 文试比试的人不多,每个比试,都只有一个第一,没有第二也没有第三。 加上琴技,林湾已经拿了两个第一了。 林金莲听见,就要说什么,想起刚刚云以寒的警告,又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云以寒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吉祥,轻声道,“这个林湾,是我小瞧了她。” “奴婢也没想到。”吉祥附和着。 “公公,你可别说错了,林湾连北文堂都没去过两次,怎么可能得第一?!” 齐映秋不甘心的开口。 之前琴技第一,那是林湾压着沈婷赢了,算是帮她出了口恶气。 可林湾画技又赢了,那不是直接让林湾去拿了头筹? “对啊,公公,莫不是你看错了名字,北文堂里,画技最好的,是林四小姐,公公莫把两个人名字看岔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开口。 林金莲一一看过去,回以微笑,表示她都记住了。 她虽然不能说道什么,但还有不少的京城小 第八十三章 敢不敢跟我来比一场武试! 白色的画卷上,黑色的墨勾勒着梨花娇弱的影子,在疾风骤雨中,老树上的梨花已然落尽。 花朵绵延到远方,少年提着黑色的剑,艰难前行。 残阳如血,远处是厮杀,亦是一线生机。 没有红色,没有血,没有尸体,只有一副单调的黑白厮杀,可即使如此,也能观出那其中的萧条。 是何等的悲观?何等的惨状? 比起清一色的盛世太平,牡丹莲花开的娇艳,林湾的画,从画风来说,独树一帜,从立意来说,更是绝佳。 听见四周的议论渐平,成了面面相觑。 林湾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变的恬静了起来。 这不是画,而是她记忆里,苏幕锦最后一次出征的样子。 那一年,祯族来犯,气势汹汹,陆子晋镇守明国边界,大援除苏家再无可用之将,她苦苦哀求苏幕锦,挥师北上。 苏幕锦没有犹豫,拿剑便去军营点兵。 有人说那一战有诈,有人说陆廷不怀好意。 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做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希望自己的地位稳固,更希望江山太平。 可是,苏幕锦那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连同苏家三万将士,都埋葬在了大援的边界。 直到陆廷给她下药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其中的种种,都是陆廷的算计。 断粮草,说叛国。 她为陆廷殚精竭虑,可陆廷日夜想的,都是如何卸苏家的权。 那一夜,陆廷不也是如此,提剑而来,杀了她,也灭了苏家满门。 这两幅场景,同这幅画,何其相似。 不知道陆廷看见的时候,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 看清了画,齐映秋想好的嘲讽都说不出口了。 宁忆煊瞧见,也不由讶然,他折起羽扇,在手心拍了拍,疑惑道,“最初听闻林小姐弹奏《破阵曲》,如今又见林小姐一幅《出征图》,林小姐生在闺阁之中,怎么琴棋书画里,藏的都是将意?” 宁忆煊话落,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林昌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臣,别说带兵打仗,就是舞刀弄枪,估计都能把自己伤到。 而林湾,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少女。 传言她目不识丁,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现在呢? 她不仅样样精通,而且,不论是琴还是画,都带着浓烈的萧条,肃杀之意。 “朕也有几分好奇。” 陆廷跟着点头。 陆子晋依然是低头品着自己的茶,没有半分替林湾说话的准备。 林家一席,早已当林湾是空气,看都懒得看一眼,更莫提出来解释什么了。 林湾脸上没有俱意,起身笑吟吟道:“皇上,前两年祺贵妃入宫时,小女也曾跟着一起去。” “哦?”陆廷挑眉,有些不明白林湾为什么说起了这个。 “林小姐,你这南辕北辙的厉害啊。”宁忆煊浅笑。 “就是啊,这个跟你作画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搪塞之言,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映秋跟着道。 “别急。” 林湾淡漠的眼神扫过齐映秋。 齐映秋还没说的话突然就凝住了,林湾那个眼神冷淡无比,却又藏着掩不住的威严,莫名的让她心惊。 直到林湾移开视线,她才觉得身上轻松了下来。 “小女那时调皮,在宫里冲撞了奉淑皇后,谁知奉淑皇后不仅没有惩罚小女,还怕小女得罪别的贵人,特意遣贴身婢女送小女出宫。” 陆子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林湾,手里的茶洒了,都未曾察觉。 “从那以后,奉淑皇后便是小女的目标,她是大援第一才女,小女自然也要勤学苦练,又听闻奉淑皇后乃是将门出生,便特意学了一些兵法。” 林湾说完,话音一转,又道:“小女之所以要那梧桐长琴和萧木短笛,皆是因为想替奉淑皇后,还给景王殿下。” “皇上,这便是小女明明出生文官世家,为何却会《破阵曲》和做这幅画的缘由。” 林湾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陆子晋才回过神来,把茶杯放下,拿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无人觉察,在林湾说出“奉淑皇后”四个字时,陆子晋心中的悸动。 “原是如此。”陆廷点头,眼里多了一抹深思,脸上却是笑容不变。 “只有一面之缘,你却为遮儿做到如此地步,福协,赏!” 福协会意,拿着旁边的圣旨读了一长串的名字。 “这都能行?”林金莲终于忍不住了。 “金莲。”云以寒皱眉,示意林金莲不准说话。 林金莲不甘心的把嘴合上,又偷偷看了一眼林昌卫。 从她下来后,林昌卫一直都是正襟危坐,没有饮酒,也没有交谈,就像一桩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殊不知,林昌卫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弃车保帅,是他的下下策,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他只能开口说把林湾赶出相府。 可是,陆子晋来了,却一直没提林启遇害一事,不仅如此,大理寺少卿也走了,没有拿林湾问话的打算。 种种迹象表明,可能林湾说的是真的。 林启遇害的事,另有其人。 而他刚刚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骂林湾,又要去林湾族谱的名字,那不就是冤枉人吗? 而且,林湾如今,似乎颇得陆廷的喜欢。 刚刚林湘策论第一,都没得多少赏赐,而林湾只是一幅画,便得了这么多赏赐。 越想,林昌卫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福协读完圣旨,又拿起一道圣旨,刚欲宣读,就听得陆廷道,“行了,改日再读吧,林湾今日的赏赐已经够多了,莫让旁人眼红才是。” 听到陆廷的话,福协收起了圣旨。 而席间,大臣的脸色还好,那些贵族小姐的脸色,早已经黑了几个度了。 她们倒不是嫉妒林湾得了第一,而是林湾得了这么多赏赐。 而脸上最难看的,当属林昌卫了,四周一群人祝贺着林昌卫虎父无犬女,林昌卫只恨不得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不论如何,他也不会开口说出那番把林湾赶出相府的画。 画技赏赐结束,文试的比赛继续,后面几场 第八十四章 贺欣欣 说话的少女及笄之年,一身红衣如火,挑着长枪,枪柄上,红穗飘扬,恣意又飒气。 而见到红衣少女,席间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贺欣欣那个小魔女居然也来了。” “看来今天不止文试好看,这武试也好看的很呐。” “你说这林湾会和贺欣欣比吗?” “我估计不会,林湾那么瘦,弱不禁风的,禁不起贺欣欣闹腾,若是输了,之前做的可就前功尽弃了。” “娘,她是谁?” 林湘坐在最后面,没有看见少女的模样,听得四周“小魔女”的称呼,心里也好奇了起来。 云以寒撇了一眼,冷淡的开口道:“贺琛大学士之女,贺欣欣。” 林湾看着贺欣欣,眸里不动声色的沉了沉。 贺欣欣,大学士之女。 文臣世家出身,不爱读书写字,偏爱舞刀弄枪。 而她这般,京城中却无一个人议论什么,只因为,她的姑母是太后,她的表哥,是当今的皇上,陆廷。 贺欣欣出生尊贵,但从小和将士玩在一起,没有林金莲的骄纵,也没有宋南南的知书达理,反而……贺欣欣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曾经,她在凤仪殿里,看着下面讨赏的贺欣欣,多希望她不是皇后,能像贺欣欣一样,做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可惜,她走错了路。 本就是将门出身,却非逼自己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把自己囚禁于深宫之中。 “怎么样?比还是不比?” 贺欣欣长枪一挑,剑锋漂亮的落在离林湾不过两指的地方。 “贺欣欣。”冷凝沙哑的声音响起。 贺欣欣一顿,见鬼一样的看向坐着的陆子晋,嚣张的气焰顿时没了大半,乖乖叫道。 “子晋叔叔。” 陆子晋没有说话,斜看了一眼自己后方,示意贺欣欣离开。 台上,林湾看见贺欣欣前一刻还像一个嚣张的小老虎,后一刻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生无可恋的样子,嘴唇终是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贺欣欣,最怕的,还是陆子晋啊。 当年贺欣欣打烂了她一个墨台,被陆子晋知道后,陆子晋让贺欣欣跪在凤仪殿门口,顶着墨台晒了一下午。 从那以后,贺欣欣再也不敢进她的书房。 没想到,如今,她还能看见陆子晋一句话把贺欣欣吓住的样子。 陆廷闻言,爽朗一笑,开口道:“欣欣,又淘气了,在这里的都是官家小姐,你莫伤了她们,赶紧把你的东西收起来,福协,给欣欣看座。” 陆廷没有提和林湾武试的事,贺欣欣却不想放过,而且,陆廷让看座,肯定没有赶她走的意思,那就是同意比试了。 贺欣欣一边往陆廷那处走一边道,“表哥,我听说林湾可厉害了,我一定要跟她比试比试。” “比试什么?林湾的手是拿笔的,哪像你跟个男人一样。” 陆廷话里虽是责骂,语气却十足的宠溺,“你若是喜欢,等会跟着朕一起去马场,看别人比试就行了。” “那怎么痛快。” 离陆子晋远了,贺欣欣的胆子显然又大了起来,把长枪甩给福协,直接逼问林湾:“你比不比?” “贺小姐说笑了,林湾只是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文试已经十分勉强了,更别提武试了。” 林湾没有犹豫,直接婉言拒绝。 贺欣欣从小习武,她能不能比的过是一方面。 重要的,是她的骑射武功,都是陆子晋教的,若是和贺欣欣比试,陆子晋一眼就能看出来。 琴棋书画这些好说,策论赋诗也好说,可是这一样的武功套路和骑马射箭的小习惯,她怎么去解释? 陆子晋本就一直盯着她,陆廷也不知道算计着什么,宁忆煊对她的关注也不少。 若是让人觉察了蛛丝马迹,那她将很难继续接下来的行动了。 所以,她不如干干脆脆的认输。 “怎么可能?文试都这么厉害……” “贺欣欣。” 陆子晋再一次皱眉开口。 贺欣欣不甘心的吐了吐舌头,妥协道:“算了算了,林湾,等会你得跟我坐在一起,咱们现在也同算是上京的另类了。” 另类…… 林湾:“……” 她什么时候成另类了,难不成是因为林昌卫说要把她赶出相府? 贺欣欣没理会林湾是什么反应,扬了扬长发,冲着陆廷一笑:“表哥,可以吧?” “当然可以。” —— 文试比试告一段落,林湾中间虽然缺了两堂比试,但是因为后面都是第一,没有悬念的拿了头筹。 台下大臣把林昌卫夸赞一番后,纷纷起身前往马场。 林修落在最后,朝林湾道,“七妹妹,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在北文堂同我说就是了。” “不必了,林六公子,以后还是唤小女林湾的好。” 林湾默不作声的同林修拉开一段距离。 林修之前有意帮她解围,也怕她无聊,让她去看骑射。 但是,她不会因此就感谢林修。 林修是庶子不假,可林湾知道,相府之前的男子,不止林启和林修。 除开姨娘生的,云以寒都曾诞下两个嫡子,可最后,在相府活下来的,只有林启和林修。 林启是嫡子,出生早,那时林昌卫官职不高,后宅女人也不多,可林修不一样,他出生时,相府的莺莺燕燕不少。 能在这样环境下活下来,足以说明,林修并不简单。 如果说相府的小姐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那相府如今的两个少爷,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林湾不敢小瞧。 “纵使七妹妹离开相府,也永远都是我妹妹。”林修笑了,说完,他又道:“我要先走一步,记得看哥哥的骑射。” “嗯,好。”林湾随意应了一声。 林修这才转过身,然而,在他转身的那刻,脸上的笑容顿失,只有一抹冷酷的笑。 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而后,林修神色如常的离开。 从花园出去,林湾粗粗辨别了一下方向,最后朝梦令道,“梦令,我们先走。” “啊?不去看骑射吗?” 骑射都是男子,不少女儿家都去了, 第八十五章 司云司雨来了! 梦令见状,退到了林湾的身后,低头站着,沉默不语。 林湾也微微侧身,留出得体的距离,方才开口。 “我是女子,自然该操心晚上住在哪里,若是没了名声,可就不好说了。” “刚巧,本宫在城南还有套别院,林小姐若是不嫌弃,今天便可以过去住,院子里的家丁奴婢,都随你差遣。” “谢宁皇子好意,不过我觉得,如今还是同宁皇子保持距离的好,免得他日又被人诟病。” 林湾说完了,伏了伏身道,“小女先告退了。” 陆廷的那句话,可以说只是一句试探。 但试探背后呢? 陆廷万一真存了和亲的心思,那一定会在官家大臣中挑一个小姐,封为公主,前往明国和亲。 她虽为庶女,但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对陆廷来说轻而易举。 还是须小心谨慎才行。 可是,林湾想避开宁忆煊,宁忆煊却没有就这样离开的想法。 “别院可以不收,这武试还是可以看看的,林小姐当真不考虑一下?怎么说贺家小姐也是请过林小姐的,你若不去,那就是折了贺小姐的颜面。” 宁忆煊换了一套说辞。 听到“贺欣欣”三个字,林湾原本准备不管宁忆煊说什么,都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贺欣欣邀了她一起去看武试。 她如果不去,那就不仅是得罪了贺欣欣,还有可能被言论说是居高自傲。 而且,贺欣欣还像陆廷请命了。 思及此,林湾叹了声,折了回来道,“宁皇子,请吧。” 宁忆煊羽扇一停,笑容依然慵懒。 —— 穿过廊桥,一路往外走,林湾落在后面,同宁忆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梦令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小姐,怎么又折回来了。” “皇上都开口了,我还能走吗?”林湾语气平淡的解释了一句。 正是因为宁忆煊的话,林湾才想起来,贺欣欣问她以后,又问了一下陆廷。 宁忆煊说是折了贺欣欣的颜面,其实是提醒她,那是在打陆廷的脸面。 因此,她只能去一趟武试。 不过没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去比试,安安心心坐着便可。 晚上便随意找间客栈,也方便她行事。 林湾到的时候,马场旁边的看台上,已经坐了许多人了。 马场露天,不比戏台处,此刻太阳正大,不少人都坐在了连廊上躲着,只有等会准备参加比试的少儿郎,一身骑装站在马场上。 “林湾。”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湾下意识的看过去。 四处都是人,贺欣欣在连廊下蹦了几下,见她望过去,急忙挥手道。 “来,这边坐,咱们坐一起。” 林湾看了一眼,而后挪着步子往那边走过去。 见林湾来了,贺欣欣喜笑颜开,“等会他们比试结束了,咱们便去试试。” “贺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和你比试呢?”林湾有些无奈。 “当然一定要啊,如今虽还是三月,可距离秋季狩猎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今天花会本来我不打算来的,可听说有个守擂的,我便来了。” “是觉得我能说出守擂两个字,有胆识吗?”林湾颇为无语。 贺欣欣若是不说,估计任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贺欣欣想和她比试,居然是因为她说的“守擂”二字。 “那当然啦,秋季狩猎只有男孩子才能参加,若是小姐,需两个人结伴,别的小姐没那个胆子,我看你是个有胆识的,想跟你一起组队。” 贺欣欣说完,用肩膀撞了撞林湾,话中竟是诱惑之意。 “你只要答应我比试,然后和我一起参加狩猎,大学士府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让我爹爹,认你做义女,以后你就是学士府嫡出的小姐!” “……” 这句话,若是被贺学士听见了,贺欣欣还能活到秋季狩猎吗? 林湾扶额,“贺小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当真不必如此,我不会武,更别说骑射了,贺小姐还是另寻她人吧。” 秋季狩猎,是大援流传下来的风俗之一。 每年秋季的时候,便围了一座山,让男子去狩猎。 狩猎最多的,不仅有赏赐,还能进宫,做御前侍卫。 如今朝廷上的文臣武将,大多都是从御前侍卫中,脱颖而出的。 可想而知,秋季狩猎,是多香的一个饽饽。 “不行,我就要你去!” 贺欣欣双手抱胸,显然被林湾的话气的不清。 “我不管,你要是不去,到时候我就让表哥下圣旨,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完,贺欣欣似乎是被林湾气到了,干脆别开头,一言不发。 林湾看着脸上能滴出墨水的贺欣欣,微顿一下,而后安静的坐着品茶。 等了足足一炷香,贺欣欣终于恼羞成怒的看向林湾,连指着林湾的手都在颤抖。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答应我去参加狩猎?!” 真的是,白瞎她刚刚在哪里装模作样那么久,林湾居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贺欣欣真想把林湾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什么,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贺小姐是强人所难,我自然答应不得。”林湾顿了一下,语气微软,“因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贺欣欣听见前面一句,顿时雷霆大怒,可后面那一句落下来,她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林湾的意思,是说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不就等于变相的说,她并没有彻底的拒绝? 贺欣欣眉尖一挑,脸上沾染上了笑意,话里更是神气飞扬。 “你且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答应的!” 林湾回以一笑。 就在此刻,旁边的长廊上,顿生出不少的吸气声。 听得这奇怪的动静,不少少女起身,仰头看过去,下一刻,是更加密集的吸气声。 贺欣欣心里也跟饶痒痒似的,忍不住站起身,下一刻,她抓着林湾,激动的道。 “司云司雨来了!” 司云司雨! 不等贺欣欣再次开口,林湾直接站起来了。 马场的入口,两个少年笔直如枪。 林湾微微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第八十六章 苏家军,将帅令 “皇叔,这有些不妥吧。”陆廷皱眉,第一个开口。 “司云司雨都是常年习武之人,宋义更不必说了,有此三人,大援其他儿郎,岂有出头的机会?” 说完,他眼里掠过一抹精光。 他来主持花会,为的就是看看武试,而后选出一批忠于他的臣子做御前侍卫,日后好提携官职。 朝中大臣,基本上都是先皇留下的,如今效忠于他,日后也能反戈相向投奔其他人。 这世上的人,性命和利益永远都是在忠诚之上的。 唯一可靠的,只有他自己一手提携的人。 在大援,除了花会,便只有秋季狩猎,但是,他已经等不急秋季狩猎了。 “司云司雨并非镇府司之人,他们兄弟两人的名字,早已记入了苏家族谱。如今苏府灭门,作为苏家后人,他二人想效忠皇上,全苏门忠骨,本王怎能断了他们的仕途?” 马场上,从陆廷说话开始,已然一片沉寂。 陆子晋的话便在一片沉寂中传出来。 如同一阵寒风吹过,头顶艳阳的热意,似乎都因此少了许多。 “他这是想……” 林湾慢慢的坐了回去,眼里的震惊之色却难以掩盖。 “回禀皇上,如今大援除景王,镇府司,再无可带兵打仗之人,司云愿执苏府将令,重整苏家军,以卫大援。” 司云抱拳,身躯弯下了一个微弱的弧度。 果不其然,司云司雨今日双双出现在这里,是想要拿回陆廷手中的兵符,拿回苏家的兵权。 苏家军,将帅令。 苏府世代守护的荣誉和尊严,哪怕是天子,也不能拿走。 林湾合上眼,眼角一片热泪流过。 惊蛰之夜,陆廷离开时,带走了将帅令。 然而,大援无领兵之人,陆廷也不放心把苏家将士,交给旁人,更不可能交给陆子晋。 唯一可能的,就是先寻一个领兵之人,再慢慢培养。 恐怕,陆廷把花会提前,就是因为这个。 皇位上,陆廷没有说话。 他黑眸压下一片阴霾,直看着司云和司雨。 “苏府养大的两个白眼狼,估计早就等着今天了吧?拿了兵符,那司家不就横空出世了?” “我看着,这局棋下到现在,唯一坐收渔利的,还得是摄政王啊,他手里不仅有镇府司,还有皇室禁卫,今天司云要是拿了兵符,那他不就坐拥了整个皇城?” “胡说!摄政王一心为了大援,镇府司所做之事,哪一项不是光明磊落?大援要是没了摄政王,只怕早……” 后面的话,没有人说完。 灭国两字,他们不能说,更是想都不能想的。 “臣请命,请皇上交还将帅令!” 司雨见状,抱拳俯身开口,语气比起司云,更多了一抹坚定和冷意。 陆廷紧紧握着龙椅,上面的每一条缝隙,都曾被他细细擦拭,细细打磨,可是现在,他还是觉得身下这把椅子有些恪人。 陆廷还是没说话。 陆子晋垂眸,黑色面具上,他脸上笑意一点点便浅,直到消失,过了会,他轻点了点头。 一个大臣见状,立刻跪下道:“皇上,臣以为,将帅令本就是苏家之物,司云司雨两人已入苏府族谱,就有资格拿将帅令,换了旁人,苏家军可能不服!” “臣附议,祯族如今虎视眈眈,大援若是没有将军,岂不是辱没了先皇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 “臣附议。” “臣附议。” 短短一盏茶时间,整个马场上,能说的上话的大臣已经跪了一地了。 陆廷脸上阴沉起来。 这一幕,和他当初刚刚登基时,一模一样。 只要陆子晋在这里,这一群大臣,都是看着陆子晋的脸色。 陆子晋说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他座下的皇位,有陆子晋在一天,便难舒服。 只是,如今他还没有除去陆子晋的能力,他还要慢慢来。 陆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虞气,温和的开口。 “朕思虑良久,司云的确是拿兵符的最佳人选,可是,这兵符,朕今日已经做了武试的彩头了,不如司云司雨都参加武试,用实力拿下兵符如何?” 陆廷说完,方才看向陆子晋,似是征求一般的开口:“皇叔,你觉得呢?” “皇上都这么说了,照做便是。” 陆子晋起身,抬了抬手,身后的侍卫把他刚刚坐过的椅子挪开。 等身后彻底空旷了,陆子晋这才道,“宋义,守着皇上和兵符,司云司雨下手轻点,这里不是战场,不要伤了旁人性命,点到为止。” 听到“下手轻点”四个字,原本想为了兵符冲一冲的少年们脸上都多了一抹喜意,然后,他们听到了陆子晋下一句。 不要伤了性命。 这句话是在暗示司云司雨,只要留一条命就行了,缺胳膊少腿也没关系吗? 脑子里的想法一出,不少人都产生了放弃比试的念头。 “诺。” “诺。” 两道应话声落下,司云司雨踩着马镫,翻身骑上马背。 马尾轻扬,少年英姿飒爽。 “啊,太帅了!”贺欣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激动的想拉林湾,才发现林湾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 她长眉一蹙,有些不悦,“你怎么不来看司云司雨!” 说完,贺欣欣又哼了一声,“上次司云还在绮罗阁这么帮你,你才是白眼狼,道谢便不必说了,如今见了都躲着,算怎么回事?” 看着贺欣欣激动难耐的模样,林湾忽然问道:“贺小姐,你难道是心仪司云?” 林湾话落,贺欣欣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 过了会,林湾才听见贺欣欣有些恼怒的声音。 “谁心仪他,我刚说你没礼数,你竟不回答我的问题,肯定是看不起我。” 贺欣欣一席话急匆匆说完,便立刻转过身,用手背拍着脸颊,试图给脸上降点温度。 不知为何,林湾此刻突然想起了宁忆煊之前的话。 还真是,南辕北辙的厉害。 女儿家害羞,林湾也不打算过多的去追问这个问题,只是从马场上收回视线。 司云司雨参加武试,在今年的花会上,难逢对手,拿下兵符是早晚的 第八十七章 许公子的信 马场上,对于司云司雨参加比试的议论声始终难平。 陆廷见状,这才微微有了一些满意,虽然他可能留不住将帅令,但陆子晋,也会因为此,而失去一些人心。 镇府司如今被传言成人间炼狱,平头百姓听闻陆子晋三个字,亦是恐惧和还怕。 如今陆子晋此举,得罪的,是满朝文武,等时机到了,他借势而上,利用民心和民意,那大援,就再也没有摄政王了。 陆廷藏住眼里的冷笑,而后轻轻松开握着龙椅的手。 “武试比赛项目繁多,既然其中一个的彩头是将帅令,那不妨,第一个比试赢得第一的人,拿到将帅令,皇叔,你觉得呢?” 陆廷看向陆子晋,仿佛自己还是多年前那个,事事都听从陆子晋安排的小辈。 “嗯。”陆子晋点头。 陆廷这才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朝福协道:“福协。” 听到陆廷的声音,福协扬了扬拂尘,走到了最前面。 “武试比试,现在开始,第一场,马球,各位少爷请两两组队。” “我记得之前武试,第一场不是马球啊。”贺欣欣有些懵圈。 林湾眸里闪了闪,没有说话。 林家席上,林昌卫眼里划过一抹精光,而后冷笑道,“不愧是皇上,司云司雨今天想拿到兵符,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啊,杀人射箭比武,司云司雨难逢对手,可这娱乐的马球,他们兄弟俩,还真不一定能行。” 林昌卫旁边,一个大臣附和着。 马球,在花会武试中,应该已经算是最后一个项目了。 如今陆子晋把马球提到第一个,无非就是觉得,司云司雨仗打的多,对上京城的娱乐,半分不知。 如此,就算司云司雨想要拿兵符,也要下一番苦功夫。 “表哥这不会是故意为难司云吧?”贺欣欣脸上耷拉了下来,不过片刻,她起身道:“不行,我要去和表哥说道说道。” “贺小姐。” 林湾挑了挑眉,淡然的开口。 贺欣欣回头,就看见林湾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杏眸里,林湾仿佛是一面镜子,清楚的就能映照她心里所有的小心思。 贺欣欣想起林湾之前问的,不等林湾下一句出口,急忙解释道。 “我可不是为了旁人,我只是觉得马球应该在最后才好看,整个武试就马球最好看,若是没了马球,这里我就呆不下去了。” 贺欣欣说完,心里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脑子转的快,想到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借口。 “贺小姐,不管是为什么,你都不应该去找皇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皇上是帝君,他的话,收回岂不是让天下耻笑?” 林湾反问,素净的脸上没有其他神色,唯独剩了一抹通透和关心。 “再者,谁拿兵符,都是需要谨慎考虑的,今天这场马球,已经不是贺小姐想看的玩乐这么简单了。” 比起担心贺欣欣去求陆廷以失败告终。 林湾更担心,陆廷因为贺欣欣的话,而去设计司云。 她一眼看出贺欣欣心仪司云,陆廷自然也能看得出来,那时,等司云拿了兵符,可能也多了一纸婚约。 人前看着,陆廷格外疼爱贺欣欣这个妹妹。 可实际上? 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甚至连供奉自己生母,追封生母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 贺欣欣是太后的侄女,陆廷又怎么可能真心疼爱贺欣欣。 他宠着贺欣欣,无非就是希望有一天,贺欣欣也能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供他驱使。 “可是……”贺欣欣还想说什么。 马场上,已经有人敲响了锣鼓。 “比试两方背后都有球门,谁进第一个,便是头筹,最终,以谁进的球数最多为胜,胜者一方,将有参加接下来比试,拿取将帅令的资格。” “又成淘汰赛了?” 听的敲锣之人说的话,马场上的少年脸上多了一些惊讶。 今年的花会,不仅文试,武试也是变化多端。 “是这样的,皇上觉得,若是直接上比武场,恐怕没有人能从比武场上赢下司云和司雨两位公子,因此,便将马球项目等提前了,这样的话,大家便能多一些比试的项目,而马球只有两队,总不可能让司云和司云两位对上十几个人吧?” 福协剪短的说完,方才看向司云司雨。 “请二位公子,随咱家过来抽签吧。” 司云微微颔首,跟了上去。 贺欣欣在旁边着急的望着,林湾见状,不由一笑。 男子间的比试,比女子精彩不少,女子比试大多都是抚琴赋诗,可男子不同,都是真刀实枪的比试。 马场上,比赛马球的两方已经分了出来。 林湾看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低的一声。 “林小姐,许公子的信。” 许公子?许文杰? 林湾回头看了一眼,送信的人正是那天在药房阁楼看见的婢女。 林湾没有说话,抬眸寻许文杰的方向,看见许文杰轻点了两下头,这才放心。 马球开始,贺欣欣一直热闹的叫好,比场上的男子都要激情飞扬。 林湾也把信的事暂时放下,起身看着场上的马球。 这一场比试,事关苏家的兵符。 她比谁都紧张,可是,她没办法去帮司云,因为,她太弱了。 哪怕是得了文试的头筹,她也只能坐在这里,远远地看上一眼。 林湾垂眸,心中卑敛难平。 “耶!” 看着又进了一颗球,贺欣欣激动的蹦了起来,拉着林湾道,“我就知道,司云能行的!” “我也知道,他能行。” 和贺欣欣激动的语气不同,林湾话里带了许多的沉重。 贺欣欣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只见少女脸上神色戚戚,一点也没有文试比赛时的得意与自信。 就像两个人一样。 “真奇怪。”贺欣欣嘟囔着。 与此同时,马球最后一场也以结束,司云所在的一队,毫不费力的赢了。 因此,没有人离开,都在摩拳擦掌的准备着下一个比试。 林湾看了一眼,朝贺欣欣道,“贺小姐,我先去整理一下衣服。” 贺欣欣这会一门 第八十八章 本宫先帮你拿了吧 林湾身躯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伏低了身子,沉默下来。 梦令出去在回来,不会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 而且,梦令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平乐。 花会这种场合,除了她借口整理衣服出来,应该都会在马场看比试,而不是步履匆匆的来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湾站在门后,手中银针蓄势待发。 下一刻,林湾听见旁边厢房的门打开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小姐,林湾来了。” “哦?有意思。” “还安排吗?” “挑一拨人过去吧,反正今天也乐的开心,就当送陆子晋一个人情了。” “是。”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猫儿“喵呜”的叫了一声。 隔壁厢房里,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林湾凝眉。 哪个女人,显然就是一直安排杀她的人,听声音,似乎已经上了年纪。 上了年纪,养猫,又自称本宫。 谁能叫本宫?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宁忆煊。 因为,宁忆煊是明国皇子。 难不成,那个女人,也是什么公主? 可是,杀手背后的图腾来自明国,而明国只有几个不到十岁的公主。 这一切,似乎都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了。 林湾掀唇,忽而展开了一个笑容。 不管是谁,不管谁有什么企图,她都不会让对方如意的。 隔壁彻底没了动静,林湾灭了火折子,重新回到席间。 见林湾回来,贺欣欣抱怨道:“你去哪里了?都错过了刚刚最精彩的一部分,还有你那个不敢说话的丫头呢?一个个都跑不见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 林湾说完,四处看了一眼,又问道:“比试如何了?” “司云赢了!” 说起比试,贺欣欣满眼都是骄傲之意,“林湾,你是不知道,刚刚的比试,司云赢得有多厉害。” 贺欣欣手舞足蹈的说着,而高台之上,陆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马球结束后,司云一人站在擂台上,连上了十个人,都没有一个能走过三回合的。 “整个上京,难道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司云的吗?!” 陆廷眼神阴鸷。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把将帅令交给司云的准备,可是看见别人输的如此之快,陆廷心中,到底是沉不下来了。 好不容易扳倒苏家拿回兵符,如今这么快,就要拱手让人了吗? 陆廷说着,擂台之上,又是极为干脆利落的一声。 “我认输!” 司云抱拳,微微一笑之后,如枪一般长立。 十场打下,他连剑都没有拔动一分。 “皇上,司云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跟在景王身边也许多年了,京城中的儿郎,自然少有能匹敌的。” 福协收回目光,认真的回着陆廷的话。 陆廷垂眸,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台下的人再次认输。 无人上台,司云赢下,已成定局。 “这司云,当真是厉害啊,京城中居然无人能敌。” “日后怕是司云,也要成为京城的权贵了,回去还是叫夫人下个帖子,早日和司云交好才是,哪怕司云不入朝廷,也可以和景王府多走动走动。” “说的是,今天回去,便叫夫人下帖子,改日登门拜访。” “说起来,司云似乎还没有成婚,若是能成一桩亲事,那不是更好了?” …… “爹,你看他,要是三哥来了,今天哪里有他出风头的地方。” 忍了许久,林金莲终是憋不住了。 “金莲。” 云以寒出声制止,“你忘了上一次,在绮罗阁发生的事了吗?” “你娘亲说的不错。”林昌卫扶着胡须,眼里掠过一抹冷意,“今天的风头,司云是出定了的,哪怕是启儿来了,估计也没有多大的彩头。” 司云要兵符,那是势在必得。 不过,司云拿了兵符,日后就是陆廷眼中钉肉中刺,得意不了多久。 林金莲听见林昌卫和云以寒的话,不甘心的把眼里的怨恨藏了起来。 “这就赢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赢?”林湾笑意吟吟,看向司云的那刻,她眼里隐约有泪光浮现。 “司云本就是很厉害的,若非是因为苏家,他早已在大援闯出了一片天。” 司云是记着苏幕锦,才一直没有入朝。 苏幕锦活着的时候,他同苏幕锦出生入死,苏幕锦死了,他为苏幕锦荡平祯族。 司云何尝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听得林湾的话,贺欣欣下意识就要附和,话到嘴边,却忽然品出林湾话里的其他意思。 她不解道:“林湾,怎么感觉你和司云很熟的样子?” 而且,好像不止司云,林湾和很多人都很熟悉。 明明林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去结识哪些人? “听说的。”林湾语气平淡。 比试彻底结束,陆廷眼里的阴鸷也一同散去,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福协。” “诺。”福协弯身应下,旁边的内侍抱着金盘一步步往台下走。 而后,福协召开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赐封镇府司统领司云,为忠义大将军,统领苏家军,赐将帅令,珠帛三十万,黄金十万两,将军府一座,享正一品俸禄。即日起,入朝议政。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读完最后两个字,福协笑吟吟的看向司云。 “忠义大将军,接旨吧。” 司云看了一眼连同圣旨一起送下来的兵符,落下地上的手已经在不停的颤抖了。 一个月了。 这兵符,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司云眼里含着泪水,弯身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爱卿不必客气,日后边疆安危,全系爱卿一人之身,爱卿可要护的大援百姓安宁。” 陆廷客套的开口,又道:“众爱卿平身吧。” 圣旨宣读结束,林湾跟着一起起身,目光却是灼灼的看着内侍手里的金盘。 那是苏家的信仰,也是她的信仰。 司云同样起身,看着内侍一点点走进,兵符慢慢的展出真容。 从他拿下兵符的那一刻起,苏家,就重新活了过来。 席间的大臣也是 第八十九章 路啊,都是人谋出来的 黑衣人来如影去如风,司云抬头的那刻,只能看见四周围墙上,黑衣人越墙而走。 “有刺客!保护皇上!” 福协吓得惊慌失色,即使如此,他依然还是在第一时间挡在了陆廷的前面。 “司雨,保护皇上,司云,追!” 陆子晋脸上沉了下来,话落的那刻,他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马场。 擂台上的长枪没了,司云如一阵风一样掠出。 兵符不能丢。 变故发生的极快,黑衣人只是盗走了兵符,来来往往不过几息时间,因此,直到陆子晋和司云都追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 镇府司禁卫齐齐出动,守在各个门口和一些勋贵臣子之间。 “厉……厉害啊。”贺欣欣砸吧了一声。 “皇上放心,有臣在,没有任何贼子,能伤你分豪。”司雨手里长枪一横,而后笔直的差劲地上。 “有劳爱卿,来些人,去宁皇子那里。” 陆廷没有多少神色波动,甚至还能安排保护宁忆煊的安危。 比起旁边吓得惊慌失措,他更像是看了一场好戏一样。 林湾看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赫然想起了刚刚在厢房里听见的。 可是,他们的目标,不是她吗? 怎么又抢了兵符? 林湾想不通,便只能努力的按住心里的着急,耐心的等待陆子晋和司云回来。 一定能追回来的,一定。 林湾暗自握紧了拳。 而暗处,一个黑衣人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有意思。”宁忆煊放下手里的茶杯,悠哉悠哉的看着自己前面的一排林伟 “不必守着本宫,去皇上哪里吧。” 除了陆廷,守卫最多的,就是他这里了。 他虽是质子,却也是明国的三皇子。 若是在大援出了事,恐怕两国的盟约,立马就会被撕破。 陆廷便是深谙这一点,才旁人去保护他。 “属下奉命保护三皇子。” “那……谢谢了。”宁忆煊羽扇轻摇,话中意味深长。 下一刻,他目光一斜,冷声道:“让开!” 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冰冷的杀意,不是朝着陆廷,而是林湾! 林湾回头,箭尖在她瞳孔里不断放大。 “碰!” “林湾!”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羽扇碎成了两半,落在林湾怀里,而箭锋斜插在门廊之上。 箭羽微颤。 林湾心里一松,直接跌在了椅子上,脸色惨白。 若不是宁忆煊出手快,恐怕她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弓箭射出来的方向,黑衣人冒了一个头,又快速消失。 司雨目光冰冷的扫过,下一刻,他拔出长枪,警惕的看着四周。 宁忆煊侧眸道,“周三,追上去。” “诺。” 周三说完,提着剑离开。 另外一边。贺欣欣也被吓得不清,看着碎成两半的羽扇,她哆嗦着道:“林湾,这是来杀你的吗?” “就是啊,怎么来杀一个小姑娘。” 旁边的大臣也是纷纷跟着开口。 或许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一箭,他们刚刚有些放松的心,又被紧紧的提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暗杀啊。 他们能把箭对准林湾,肯定也会对准他们。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暗自往禁卫后面躲了躲,以防伤到自己。 “保护皇上!”福协还是那一句原话。 四周的圈子越来越小,陆廷坐的位置被团团围住,最前面,立着司云。 别说箭矢,此刻估计就是一只蚊子,都难以飞进去。 “可能吧。” 林湾扯了扯唇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脸上已经被吓得惨白了,此时一笑,反而多了一抹勉强的味道。 “你今天就不该来。”贺欣欣说完,往禁卫身边躲了躲,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也觉得我不该。”林湾苦笑。 话落,林湾觉察身边多了一抹修长的影子,她抬眸一看,眼底映出一张妖异的笑脸。 “宁皇子。” 林湾说完,看见自己膝上落着的扇子,停了一下又道,“谢宁皇子刚刚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林小姐改日记得还本宫一把扇子即可。” 没有羽扇,宁忆煊的手背在背后,突然席卷出一股文人之气。 “那是自然。”林湾点头。 宁忆煊笑道,“林小姐倒真的是淡定啊,寻常女子碰到这种事,早就已经惊慌失措了,你还对答如流,不愧是能得文试第一的人。” “惊慌失措?大约是林湾还没反应过来吧。” 林湾说完,不由想起惊蛰那一夜,林金莲看见她从河里爬起来,以为她是厉鬼,吓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模样,不由一笑。 在后宫几年她早就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看见吓人东西就尖叫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被磨平了所有的情绪。 更何况,如今的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惊慌失措的? 除非陆廷死了,否则,她不会有任何一点的失态。 “我看着到不像。”宁忆煊摇头,忽而凑近了林湾的耳边,低声喃喃道:“林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和奉淑皇后,其实很相像?” 宁忆煊的语气很轻,哪怕是在林湾旁边的贺欣欣,都没有听见半分。 而林湾,却早已后背僵硬了。 到底是哪里漏了陷? 可是,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她宁忆煊,其实都没有太多的交流。 宁忆煊是如何觉得,她和苏幕遮很相像的? 直觉吗? 还是猜测? 林湾心里顿生出一点发慌的感觉,那一点慌乱就像虫子一样,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四肢,她的思考,以及,她的理智。 宁忆煊没有直起身,就微微伏身,感受着少女的笑容一点点变的僵硬,身躯一点点的,僵直。 “林小姐,本宫说过了,愿做你的裙下臣,所以这谢就不必了,若是三皇妃,本宫还可以,考虑考虑。” 听见最后几个字,林湾回过神来,立刻退了一步,警惕的开口。 “三皇子说笑了,林湾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庶女怕什么,本宫也不是太子,可路啊,都是人谋出来的。” 宁忆煊深深一笑,“本宫觉得有意思的,就一定会抢过来的。” 林湾抿唇,没 第九十章 林七,等一下 宁忆煊拿了碎成两半的羽扇,而后慢条斯理的回到自己位置上。 陆廷本就一直注意着宁忆煊,此刻却将目光放在了林湾身上。 前几日,林湾在街上,马受惊差点出事,他是知晓的。 而前几天,林湾也是同林启一起回府,林启才出了事。 今天,又是林湾。 并且,对方连他都没有考虑,而且想杀林湾。 为什么? 这个在相府里其貌不扬,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庶女,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的追杀。 “林湾,三皇子同你说什么了?”贺欣欣还是好奇。 女儿家最爱的便是听一些八卦,贺欣欣虽然常在军营里混,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少女,对这种事,无比的好奇。 “没什么。” 林湾可不敢把宁忆煊说了什么告诉贺欣欣,那些话,她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宁忆煊的抬爱和关注,都让她有一种走在刀尖上的感觉。 而且,宁忆煊说,路是人谋出来的。 看来这个不过几岁就被当成质子送到大援的三皇子,也不是泛泛之辈。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野心。 他要谋天下。 那是明国的天下,与她无关,她不想参与,更不想牵涉其中。 “嘁,谁爱听似的。”贺欣欣不悦的坐下。 大约是没有刺客再出现,原本提心吊胆的大臣们,也纷纷放下心来,开始左右交谈。 要么讨论大援武将不足,要么就是讨论宁忆煊救林湾一事,唯有林昌卫,眉头是越蹙越紧。 云以寒也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歪头,悄声伏在林昌卫耳侧道,“老爷,启儿的事,可能,我们是真的错怪林湾了。” “错怪了又能怎么样?已经这样了。”林昌卫脸上有些不爽,“当时怕皇上问责,率先开口说了出来,谁知道陆子晋来了,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可臣妾瞧着,大理寺少卿一家,已经走了,要不然晚上去探探话?” “晚上再说吧,花会出了这档子事,等会肯定要直接入宫的。” “那林湾?”云以寒的目光闪了闪。 “先任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个什么花样来。” 林昌卫沉眸,赶林湾出相府的话是他说的,即使要林湾回来,那也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 他才不会自降身份,让一个庶女回府。 “哟,你看,林丞相又在念叨你了。” 贺欣欣努了努嘴,示意林湾像林家席位看过去。 “念叨就念叨吧,有什么关系。” 林湾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 比起林昌卫如今怎么想她,她更紧张的,是陆子晋和司云两个人,能否追回兵符。 “你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贺欣欣说完,想起之前那一箭射过来,林湾出了脸色发白,便没了其他反应,不由开口道:“之前也是如此,林湾,你是没有什么感情吗?” 贺欣欣此前并不认识林湾。 她是在街上听说林湾要守擂,活了十几年,她第一次听见这个稀奇的字,不仅如此,林湾还弹出了《破阵曲》。 她是真觉得林湾同旁人不一样,这才想着一起秋后狩猎。 而武试请林湾过来,也是想看看,在她心里,这个和她一类人的林湾,有没有资格和她一起去参加狩猎。 没想到,武试场上,不管多精彩,林湾都无动于衷。 而后面的刺杀也是。 那一根箭矢,只差一点,就能直接要了林湾的命。 结果……林湾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简直太奇怪了。 “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要害怕的。”林湾语气风轻云淡,脸上更是半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看不见的人心,比看得见的刀子可怕的多了。” 林湾说完,抬眸朝司云离开的方向看去,意外的看见梦令和平乐微低着头,步履匆匆的从拱门外走进来。 婢女并不起眼,除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有禁卫盘问,一路上皆是畅通无阻。 “小姐,这是怎么了?” 梦令看着前后左右都站着禁卫,不由疑惑的问道。 林湾淡声道:“有刺客。” “什么?”梦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忙问道:“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事?” “看吧,这才是正常反应。”贺欣欣耸肩。 林湾那模样,真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 林湾没有说话,时间一点点流泻,终于,门房处传来一声,“景王回来了”。 陆廷闻言,急忙起身,其他大臣也抬头,翘首以盼。 林湾也跟着起身,右手忍不住轻握成了拳。 陆子晋和司云的步伐并不慢。 刚刚现身,林湾就听见陆廷焦急的问:“皇叔,可抓到刺客,找回兵符了?” “嗯。”陆子晋点头,而后淡声道:“人已经全部抓进镇府司了,不出三日,一定审个明白。” 听到这里,林湾终于松了一口气。 刺客什么的,她并不关心,只要兵符回来了,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辛苦皇叔了。” 陆廷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禁卫退开。 “司云爱卿,兵符来之不易,明国和祯族,多少双眼睛盯着忠义大将军府,你可要谨慎。” “臣明白。”司云抱拳,同司雨使了个眼色,而后退到了旁边席位上。 “刺客既然已经抓到了,那武试比试还是继续吧,不过朕有些乏了,接下来的比试,就由福协看着,获第一的,通通有赏。” 陆廷起身,身后的轿子跟着一起动了起来。 群臣拜跪。 “臣恭送皇上。”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陆廷的轿撵才消失在马场。 林湾见状,起身道:“贺小姐,林湾还需去购置住处,便先离去了。” “这么急做什么?还没结束呢。” 贺欣欣不乐意。 “今天已经没空了,改日落好住处,我托奴婢送一封帖子去贺学士府,届时还还希望贺小姐,不要觉得寒舍鄙陋。” “那改日再说吧。” 贺欣欣耷拉着头,有些失落。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结果林湾却这么着急就要走。 她是真的舍不得。 林湾无视了贺欣欣话语里的失落, 第九十一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男人话音冷淡,却又没有冰冷之意,似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林湾顿了一下,转身精准的看向陆子晋。 “景王。” “近日京城不太平,你离开了相府,但依然是大援的子民。所以,你的安危,镇府司会负责到底,从今天起,本王的贴身侍卫宋义便跟着你,护你周全。” 陆子晋话落,不少大臣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后垂下了头,窃窃私语。 林湾听闻,微微挑眉,不为所动。 “景王客气了,小女并不需要,宋大人还是应该以王爷的安危为重。” 保护她的安危? 说错了吧,应该是监视她才对。 从她醒来的第一天起,监视她的都就没有少过。 明处暗处,她不提,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藏的暗处的就算了,她支开梦令,借口买个小玩意就能甩掉,可这保护安危的宋义,她怎么甩的掉? 不说宋义武功高强,就说这保护周全,宋义肯定都不会离开她半步。 她还计划着,今天晚上再去一趟苏府。 宋义不能要。 “本王要做的事,还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陆子晋眸光渐冷,多了一丝冷意,“林七,你是要忤逆本王吗?” 林七的胆子,的确是比他想要的还要大。 面对刺杀,不仅能面不改色。 而他送人,林湾也能直言不讳的拒绝。 换成旁人,哪里有这个胆子和这个勇气。 “小女不敢,只是觉得王爷的安危比林七更重要,而且,如今凶手已经抓进镇府司,林七相信,景王一定能查出真凶。”林湾盈盈一笑。 陆子晋冷淡的脸上忽而生出一抹笑意,过了会,他淡声道:“哪怕是能查出来,也应该先保护好你,而且,你既然知道宋义是为了监视你,你拒绝与否,他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的。” 听得陆子晋的话,林湾不由失笑。 一番话说到这个份上,她都不知道该说陆子晋聪明还是蠢笨了。 陆子晋看出了她的意图,她也看出了陆子晋的意图。 可是陆子晋这么说出来,把自己摘干净了,还让她彻底不能拒绝这么一个“监视”的人。 而且,陆子晋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那意思不就很明朗了。 你能猜的出来,还这么拒绝,那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 思及此,林湾幽幽一叹,开口道:“王爷都这么说了,林七还拒绝,恐怕有些不合时宜了,如此,还请宋大人带路。” “林小姐不必客气,叫一声宋义就行了。” 宋义抱拳,朝司云点了个头,而后跟在林湾身后。 来的时候,她是林家的七小姐,坐着马车来,如今离开,自然没有马车。 林湾脸上没有多少神色变化,更没有落寞之意,反而坦坦荡荡的走着,笑容徐徐。 梦令看着在旁边沉默不言的宋义,又看了一眼林湾,开口问道:“小姐,今天晚上,咱们住哪?” “客栈。” 林湾说完,停下步子,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客栈。 “一品居?” 宋义识字,看见面前的客栈,不由有些诧异,“林小姐,今天晚上当真要住在这里吗?” 一品居是京城里最好的客栈,平日来往的商户都会住在这里。 里面虽好,却也鱼龙混杂,乱的很。 宋义以为林湾要找一间客栈,肯定会挑靠近大理寺或者皇宫等其他安全地方周围的客栈。 没想到,一来就挑了最贵,也是最危险的。 “嗯。”林湾抬步进去,想起什么,灿烂笑道:“有宋大人在,林七相信自己的安全。” 宋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敢情林湾这么大胆的进去,都有因为有他。 “小姐,这里住一晚上,会不会特别贵?” 梦令不认识字,也鲜少出府,可是,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装饰,一点也都不亚于丞相府。 梦令担心林湾的钱不够。 毕竟,林湾之前的月钱,基本上都被齐嬷嬷收进了荷包里,这一个月的,又是买药又是赏车夫,哪怕是皇上刚刚赏的,应该也不能这么快就花了吧。 “比起安全,钱算什么。” 林湾浅笑,说完已然大步走进了一品居。 少女脸上带着帷帽,看不清容颜,但腰肢极细,微风吹过,帷帽下的清纱被风带起,多了些神秘感。 然而……众人的目光触及到少女身边高大的人以后,原本喧嚣热闹的客栈大厅瞬间寂静了下来。 不过几息,原本还在吃鸡腿,大碗喝酒,说着花会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店家小二,拖着食盘,都顿住了脚。 “额……小姐,我们身后有人吗?” 看着那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的众人,梦令真的惊呆了。 “没有。”林湾同样有些许无奈,“大概是因为宋大人。” 说完,林湾眼里倒多了一些忧愁。 看来,在京城,镇府司的名声已经差到了极致,哪怕是当着陆子晋的面不敢说,这背后,指不定已经怎么议论镇府司了。 震慑有时候,只能带来不满和愤怒。 面前这些人,如今是害怕的想逃,可说不准,哪天,当陆子晋示弱后,他们的剑锋,就对准了镇府司。 听到这里,梦令越来越听不懂了,皱眉道:“奴婢觉得宋大人挺好的啊。” “你觉得,他们不觉得。”林湾语气淡漠。 “林小姐客气了。” 对于已经营造出来了的盛况,宋义没有丝毫不适。 他走向柜台,无视了旁边的小二,直接道:“上品房,来两间。” 店家哪敢迟疑,立刻道:“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备。” 说完,店家给还在端着食盘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还不带这公子和小姐上楼。” “马上,马上。” 小二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弯着身朝楼上道:“请随小的来。” “林小姐,请。” “有劳了。”林湾颔首,缓步往楼上走。 小二在前面战战兢兢的领路,林湾却是走的悠闲自得,并不受任何影响。 上了四楼,小二在房间前面停下,开口道:“小姐,两间上等房,这是钥匙。” 第九十二章 帝后之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陆子晋看着面前的梨树,唇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没想到,林湾一个庶女,竟在揣摩着当今的局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道理简单,可道理背后的深意,谁能揣摩? “林湾说的不假,如今镇府司在百姓心中的成见越来深,王爷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的好。” 乔管家长叹了一声,幽幽.道:“纵使王爷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未来的景王妃着想。比如王爷今天在花会上说的话,以后谁敢嫁进景王府?” 说什么尸山血海的,上京的女儿家这么娇贵,哪个敢嫁进来。 他这个老头子,真的是早晚被陆子晋的婚事给愁秃了头。 “乔叔。” 陆子晋执笔的手一顿,“我说的是镇府司的事。” “老头子我说的也是镇府司的事,王爷,当年的皇位,你若是争一把,如今的大援不说国富民强,也不至于你成了人人喊打的刽子手。” 说起正事,乔管家脸上落寞了不少。 “先皇在位时,便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驾崩了,皇位不是太子便是王爷你,王爷为何要拒绝?陆廷看着是个明君,可背地里,指不定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王爷为何总是不听一句劝呢?” “哪怕是你不愿登帝,把小太子接回来,尽心辅佐悉心栽培,也定然比现在的陆廷强!” 皇位之上,是荣华与富贵。 可陆子晋,却亲手撇去了这殊荣,将这一切,交给了陆廷,背负了所有的骂名。 乔管家每每想到此事,都是痛心疾首。 陆廷登基后,那些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也更加愤怒。 别人不知道,他在皇宫待了一辈子,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乔叔,皇兄待我恩重如山,陆廷既是他选的,本王尽心辅佐便是。” 陆子晋说完,手里毛笔肆意挥洒,仿佛将士出关,无可匹敌。 “再者,本王无心皇位,这水是载是覆,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一笔落下,白色的宣纸上,黑墨挥洒间,“忠”字跃然而出。 陆子晋放下毛笔,负手看向窗外:“本王忠于君,忠于民,更忠于大援。” 乔管家顺着陆子晋的目光看出去,语气飘远了起来。 “王爷若真的认同陆廷,又何必让司云拿回苏家的兵符?” 陆子晋顿了一下,开口道:“苏家的东西,就是苏家的,本就该物归原主。” 在他心里,苏家永远都没有灭亡。 乔管家看见陆子晋脸上一晃而过的神色,笑了笑,脸上又挂起了和蔼的笑容。 “算了,王爷不想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多说了,听说今天那林家七小姐被赶出了相府,王爷你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点,那个姑娘,身上有一种老头子熟悉的感觉。” 闻言,陆子晋回头:“什么感觉?” “她有帝后之气。”乔管家的语气渐渐飘远:“这种感觉,我只在高祖的皇后,也就是王爷的母后身上看到过。” 那是母仪天下。 —— 次日清晨。 梦令打了个哈切起身,出去刚刚端了热水,回来就看见林湾椅在窗边。 她揉了揉眼,问:“小姐,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看看风景。”林湾笑了声,见梦令手里的端着木盆,问道:“宋大人可起了?” “在门外呢。” 梦令合上门,一边走一边道:“小姐,先洗漱吧。” “嗯。”林湾点头。 洗漱结束,平乐也端着饭从外面进来。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些伤疤。 对于平乐昨日离开的事情,林湾并没有想过要问什么。 反正平乐是个探子,今天不离开去汇报消息,明天也会离开汇报消息的。 都是在猜度和监视,那不如就把戏演得漂亮一点。 不在相府,林湾吃饭也没有那么讲究,直接叫梦令和平乐一起坐下。 最初平乐还拒绝,后来见梦令都坐下用饭了,这才跟着一起。 一品居下面便是上京最繁华的朱雀街,饭还没吃完,街上早已经热闹了起来。 梦令压低了声音,朝林湾道:“小姐,奴婢刚刚出去打水,听见有人说,昨天大理寺贴了一张告示,说四小姐才是害三少爷的人,小姐,咱们再等等,总有机会回去的。” 听得梦令的话,林湾脸上笑容徐徐,意味深长的道:“等会便回去。” “这么快吗?”梦令脸上一喜,不过片刻,她又犹豫了下来,“可是现在就回去,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对面,平乐深深的看了一眼梦令,开口道:“梦令,小姐的意思,是回相府,收拾东西。” “对。” 林湾放下碗筷,笑容渐深:“之前还有不少好衣服没有带走,总不能留在梨苑,便宜了那群婆子。” 梦令听见平乐的话,已然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再听林湾一番话,饶是她听不懂,此刻也品了出来。 “小姐,你是要彻底离开相府?” “对啊,昨天林丞相信誓旦旦赶我出府,如今我怎么可能在卑躬屈膝的回去。” 林湾起身,不等梦令说话,开口道:“吃完收拾一下,随我回相府。” 她要去的快一点,否则,这场好戏就该赶不上了。 哪个地痞的认罪书,是许文杰派人贴的。 看昨天大理寺少卿一家都提前离席,应该已经知道了。 没有动静,是因为陆子晋在前面压着。 陆子晋不抓无罪之人,在镇府司没有开口之前,大理寺也不敢轻举妄动。 恐怕如今京城中人都已经知道了,唯独不知道的,只有林相府一家了。 林昌卫面上看着和蔼,实则冷漠无情,如此当家之主,在相府早就失了不少的声望。 下人不谈,群臣避讳更不会谈,林昌卫要知道,恐怕得陆子晋亲自去拿人。 按镇府司的速度,不出今天,定能顺着这条线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林湾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可是自从昨天在花会上出现刺客,林湾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杀手背后的那个女人不简单。 敢在陆廷面前杀人,她应该算第一个 第九十三章 全了十几年母女情分 因为要回相府取东西,林湾特意叫平乐去租借了一辆马车。 马车车轮一路从朱雀街走过,路过苏府那刻,林湾掀开了一点车帘,而后又轻轻放下。 苏府外,并没有守卫。 看来今天晚上,她可以走这一趟了。 选择住在一品居,林湾是有考量的。 近日多雨。 昨天夜里,细雨已经来了,深夜,不管是宋义还是谁,都会放松警惕。 宋义也最多在房间门口守着,不会上房顶。 哪怕是上房顶,她换了一身衣服,也容易被宋义认出来。 最重要的,是一品居离苏府极近,哪怕是宋义发现了,她躲进苏府的暗道,宋义也抓不住她。 如此,便是她回苏府的最佳机会。 今天从一品居去相府,其中会途径苏府,路过的时候,她也可以看看如今苏府的守卫情况。 若是不行,只能再找其他时机。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只等晚上了。 马车晃悠悠的,不多时就到了相府门口。 平乐扶着林湾下马车,梦令则是跟在了宋义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来,梦令看到宋义在她前面,总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门房看见林湾的马车,立刻便有人走过来道:“林湾,如今你已经不是相府的小姐了,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离开是一定会离开的,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需要去梨苑取一点东西,相府家大业大,不至于连我这点东西,都要私吞吧?” 林湾笑着反问。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反正林昌卫要面子,事事都拿到台面上来说,林昌卫总不会阻扰她的。 更何况,如今的林昌卫,应该还在上早朝。 她正好取了东西就离开,也不必去看林昌卫那一脸假笑的样子。 听说是取东西,门房两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既然是取东西,那你就稍等一下,我们去禀告夫人。” 林湾已经不再是相府的小姐,他们话里也没有了多少尊重,甚至连最简单的礼仪都已经没有了。 宋义看着两个人离开,抱剑朝林湾道:“林小姐,属下就在门外。” 意思是,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禀告一声,他便直接杀进去。 听懂了宋义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林湾笑着,话里少了许多客套的恭敬。 “谢谢宋大人,不过这里到底是我的家,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如今的镇府司,树敌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湾笑着摇头,哪怕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会让宋义和相府的人发生冲突。 因为宋义的背后,站着的是陆子晋。 她不怕那些流言蜚语的恶意中伤,可是她希望陆子晋不会背负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镇府司成立差不多快十年了,从最初为了替军队制造武器羁押犯人,到如今京城中事,一一都要过镇府司的手。 在这期间,镇府司变了越多,而百姓,对镇府司的看法也变了。 建立初,上京风雨飘摇,百姓需要一个强大的避难所,他们拥戴着镇府司。 而今天下太平,他们不在需要镇府司,自然也对镇府司多加诋毁。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假的。 诸如,镇府司的人强抢民女,当街杀人。 陆子晋有他的傲骨,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更不会容许镇府司的人做出这等事。 她始终相信陆子晋,也不想旁人用这些东西,来污蔑陆子晋。 “林小姐不必担心,王爷交代过,护你周全,若是有人伤你性命,属下是不会考虑是否树敌的。” 正要离开的人听的林湾的话,不由嗤笑道:“都已经被赶出去了,还当自己是相府的七小姐呢。” “哦,是说家不对吗?”林湾反应过来门房说那句话的意思,反笑道:“若不是顾念我在这里长大,我还会同你这个看门狗客气?” 林湾没有说你们,只说了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人。 别人不礼貌,她也没什么客气的。 听到“看门狗”三个字,门房瞬间怒道:“你说谁呢?!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如今你已经不是相府的人了,老子可不怕你!” 相府家大业大,众人推崇,可相府的下人,却没多少能趾高气扬的。 官职大的,以羞辱他们为趣,官职小的,都不待见他们,同行的只觉得他们每天风光无限,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过的是多么下贱的日子。 如今被林湾说成“看门狗”,门房觉得自己的头上都快被气的冒烟了。 也是时候让这个七小姐知道,不是谁都能看不起他的! “我说你啊。”林湾浅笑,而后退到了宋义身后。 有一个现成的守卫,不用白不用。 门房刚想上前据理力争,下一刻,冰冷的剑刃落在他下巴处。 他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剑刃上,他的汗水从脖子上滑下。 宋义握着剑,面无表情道:“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把云以寒叫出来。” 另一个人见,忙把前面的门房拉了回来,催促道:“你快去请夫人出来。” 他们两个虽然不知道面前提剑的男人是谁,但是冲那一身杀气,就没多少人敢得罪。 门房进去请示云以寒,正热闹的街头上,行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 近几日发生了不少事情,稀奇的是,都是从林家传来的。 诸如林家嫡子林启出事,林湾花会上夺的头筹,以及林湾被赶出相府。 如今饭馆里,说书先生话本子里,林湾两个字,都位列首位。 因此,上京城几乎人人都知晓林湾得了头筹,同时被赶出了相府。 如今人就在眼前,热闹也在眼前,不少闲来无事的,都停下了脚步,准备观望一番。 林湾脸上始终噙着笑容,淡淡站着,不卑不亢,旁边宋义抱着剑,脸色冷酷。 几个人在一起,到不像是被赶出相府无处可去的样子,反而有些像回来找麻烦的。 门房去来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之前回去的人跑回来道:“夫人说了,梨苑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另外,夫人还购置了一处别院送给 第九十四章 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门房说完,在两个人身后,吉祥缓步走出来,手里不仅拿了地契,还有几张银票。 “林小姐。”吉祥微微颔首。 现在的林湾,不是相府的人,族谱上的名字去掉了,就再也当不起一声林七小姐了。 吉祥也是在第一时间改了称呼。 “吉祥姐姐。” 林湾微微点头,算是应过了。 相府的聪明人不少,吉祥肯定能算得上其中之一,云以寒让吉祥出来,肯定是想留个好名声和好面子。 没想到,林昌卫不在,她居然还要陪着云以寒演这一出戏。 宋义在旁边看着,没有插话的意思。 吉祥说话的时候,门房把地契递给梦令,梦令没敢接,等林湾说完,问林湾道:“小姐,拿吗?” “既然是林夫人的一番好意,那就接了吧。” “哦,好。”听得林湾这句话,梦令才把地契接了下来,连同吉祥手里的银票,一起收进了自己的荷包。 旁边人见,不由开口道: “这林夫人,果然是大户人家出生,如今林湾都离开相府了,还这般庇护。” “我看着也是,当家主母做到这个份上的,上京城少之又少啊。” “林湾被赶出相府尚且如此,想来之前也没有薄待林湾,不过啊,林三公子的事,还不知孰真孰假呢,这么快下定义,总有些凉了人心。” “估计很快就能查出个所以然了,若真是林三小姐,那林湾就是受了不白之冤。” “是三小姐又怎么了,她姐姐是贵妃,父亲是丞相,在这上京城,活的像一个小公主一样。” …… 四周的议论,相府门口的几个人充耳不闻,只有吉祥,目光里寒了寒,而后又平静的移开。 戏已经演够了,好人也做到底了。 吉祥笑吟吟道:“林小姐,去梨苑吧,把东西收拾齐全,夫人已经安排了马车,还有,夫人说了,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不够的,只管同相府说便是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林湾浅然一笑,毫不意外,云以寒这番话,又收了不少的人心。 这哪里是说给她听得,而是说给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听得。 “那就麻烦吉祥姐姐转告云夫人,这番好意,林湾心领了。” 林湾说毕,回头看着宋义道:“宋大人,要一起进去吗?” “不必了。”宋义摇头。 女儿家的院子,他一个男人进去并不合适。 而且,林湾就是去收拾个东西,又在相府里面,肯定不会出事,哪怕是不去,他心里也放心。 “好。”林湾微微点头,迈步养府邸里面走,一边道:“平乐梦令,跟上。” 刚刚进府,吉祥就道:“林小姐,奴婢还要回空琴院,就不多做陪了。” “没事。”林湾浅浅一笑。 除了地契和银票,那些给在明面上的东西,什么马车相送,林湾一个都不相信。 云以寒和她有什么情谊? 她根本就不指望云以寒特别的关心。 如今吉祥的匆匆离去,更是说明了这一点,在相府外说的话,都是云以寒在逢场作戏。 一旦没了人看着,云以寒冷漠的本性,瞬间暴露无遗。 从门口去梨苑的路,林湾已经记得很熟悉了,一天没有回来,梨苑依然干净整洁。 梨树上,梨花已经落晚了,隐隐约约长出了绿色的果实。 不知想起什么,平乐道:“当初还想着夏末的时候,这梨树上结了果子可以吃,如今还未到,便要离开了。” “突然好舍不得梨苑,奴婢从小就待在梨苑,梨苑虽然小,但东西都是全的。” 梦令眼圈红了,说完,她看着林湾问:“小姐,咱们还能回来吗?” “纵使能回来,我也不想回来了。” 林湾抬头,从层层绿色后看过去,“收拾东西吧。” 林湾话落,平乐和梦令还没有行动,已然有一声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小姐,你的衣服,老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拿上便可以走了,至于其他的,林小姐可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小物件。” 宋嬷嬷站在房间门口,语气不冷不热,没有多少尊敬。 林湾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一夜之间,宋嬷嬷判若两人,以往朴素的衣裳,如今也换了一件布料极好的。 不仅如此,她脸上厌恶的神色,已经彻底藏不住了。 林湾收回打量的目光,风轻云淡的道:“嬷嬷既然已经收拾好了,那就没什么好再收拾的。” “那就请吧。”宋嬷嬷现在巴不得林湾赶紧走。 等林湾走了,她便可以回到云以寒身边了。 之前在林湾身边,指望着林湾可以嫁进王府,她做林湾的嬷嬷,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想到……林湾先把自己赶出了相府! “你们拿东西吧,若是拿不到吧,就丢了,不过先前司云公子送的衣服,都留着。” 以前司云就爱给她买一些小玩意,她堆了一个房间,后来长大了,她不喜欢那些小玩意,央着司云买衣服,司云点头答应后,转身去了战场。 算起来,这是司云第一次送她衣服。 既然要走,就应该都带走。 她重要的东西,林湾重要的东西,都一并带走。 “诺。”平乐应下,进屋去查看收拾好的东西。 林湾转身,往那颗梨树下走。 树叶婆娑,绿色漫天,林湾弯下身,取了树下的泥土,用手帕包了起来。 林湾的尸体,她找不到。 林湾生母葬在何处,她也不知道。 唯一能有点念想的,只有这方埋了镯子的土地,就当是林湾了。 把泥土收好,林湾直起身,感受着风在她指尖穿过,她闭目不语。 足足一炷香,林湾才睁眸,转身问道:“宋嬷嬷,如今我要离开了,嬷嬷若是愿意继续跟着,我就去林夫人哪里要身契,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林湾话落,宋嬷嬷还没来的及开口,嚣张的声音便从梨苑门口传过来。 “不仅她不愿意,就连你两个丫头翡翠和珍珠,她们都不愿意!” 林金莲跨过门槛,看着林湾,讽刺的冷笑道:“林湾啊,如今都离开相府了,难不成还以为有 第九十五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林湾回头,淡漠的看着林金莲,下一刻,她目光骤冷,话里亦如夹了寒雪。 “林金莲。” “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如今你已经不是相府的人了,也不是我妹妹,你的命,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没几天蹦头了。” “呵呵,这句话应该我送给你才是吧?林金莲,你已经不是我的姐姐了,你的命,才像秋后的蚂蚱。” 林湾抬眸,意有所指。 “你……” 瞥见林湾的眼神,林金莲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头,上一次的教训,她还历历在目。 不过,她不信林湾真的敢在相府把她杀了。 思及此,林金莲的腰板又挺了起来:“我爹是丞相,姐姐是贵妃,娘亲是诰命夫人,你敢动我?” “我自然动不了你,但是,且等着呗,天黑路滑,指不定哪天,你就栽了跟头。” 说完,林湾已经不想继续和林金莲进行斗嘴这些无趣的话了,直接偏头问平乐:“平乐,你想跟我走吗?” “奴婢愿意。”平乐点头。 “你们呢?”林湾看向林金莲身后,那后面正是翡翠和珍珠。 “奴婢都是相府的家生子,林小姐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翡翠微微笑道。 这意思就是不会跟她走了。 林湾最后看向宋嬷嬷,“嬷嬷,你呢?” “奴婢是夫人陪嫁过来的,自然也不能离开相府。” 宋嬷嬷说完,径直站在了林湾身后。 “好。”林湾点头,没有拿东西的准备,直接迈步往大门走,“平乐,梦令,走吧。” “干什么?” 趁着林湾经过自己,林金莲眼疾手快的把林湾拉住,高声道:“本小姐说了,这个院子里的东西和人,你都带不走。” “呵——。”林湾垂眸,看着林金莲的手腕,笑容渐深:“林金莲,谁说我要走了?我是要去空琴院,看看这相府,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呵呵。” 林金莲同样跟着冷笑:“难不成你以为,在相府里,我娘亲还会这么迁就你?” 林金莲明白,在外人面前,云以寒无论何时都是一碗水端平,因为云以寒是林夫人,必须顾及林家的颜面。 但是,在相府里就不一样了。 哪怕是林湾今天出不了相府的门,也没有会知晓。 没有人撑腰,她到要看看林湾今天如何蹦跶。 思及此,林金莲松了抓着林湾手臂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开口道:“作为你的四姐姐,今天心情好,准你四肢健全的离开相府,但是平乐这个丫头,是相府买的,你带不走。” “若是我今天带不走,他日你们想把人送回来,可没今天你说的这么轻松。” “好好的丫头,送人做什么?”林金莲浅笑,说完,她瞪了一眼平乐,开口道:“平乐,还不过来?” 平乐看了一眼林湾,没说话一句话,默默的走到了林金莲身后。 林金莲满意的笑道:“林湾,去吧,你想去就去,本小姐不拦着你。” “小姐。” 梦令看了一眼平乐,又看了一眼林湾,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明明这一趟回来,是取东西的,如今东西没取到,平乐也被扣了…… “梦令,走吧,四小姐想留人就留,只怕是你们留不住。还有,今日的东西我既然没有带走,四小姐也千万收拾妥当了,若是少了一两件稀罕的,日后我定是会回来讨的。” “那本小姐就随时恭候着。”林金莲毫不在意,林湾能有什么好东西? 当初在绮罗阁买的衣服? 那些衣服她若是想要,多少人巴巴的送回来,只有林湾这种下贱出身才会在意。 “小姐,上一次虽然没有得手,但如今林湾被赶出相府,也算是成功了。” 红果看着林湾的背影,笑的气定神闲。 “是啊,林湾被赶出相府,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我就原谅你办事不力了。” 林金莲看着自己涂着单蔻的手,开口道:“大姐去皇陵多久了?” 红果想了一瞬,开口道:“贵妃去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那就还有两个月。” 林金莲算着时间,眼里顿生一股狠厉:“都是林湾,若不是她,花会上我定能取得头筹,然后求皇上赐婚,如今花会结束了,我就只有等大姐回来才能提这件事了。” “小姐莫急。” 红果笑道,“小姐和沈公子情投意合,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沈公子也是等的起的。” “那是自然,鉴哥哥一定会等我的。” 说起心上人,林金莲眼里多了不少笑意,就连脸上都少了凌厉,多了一抹女儿家的娇羞。 平乐低下了头,眼里掠过一抹不知名的神色,而后又淡淡散开。 —— 林金莲最后的几句话,让林湾直接放弃了去空琴院的想法。 林金莲说得对,没有外人,云以寒估计不会迁就她,但是,平乐也不是一个相府,说扣就能扣的。 总有人,把平乐要回来。 林湾想毕,直接朝大门处走。 梦令见状,开口问的:“小姐,不去空琴院吗?” “不去了。”林湾摇头。 “可不去把平乐要走,那她在相府肯定会受欺负的。” 梦令脸上一阵纠结,最后索性实话实说道:“小姐,虽然我不喜欢平乐,但是就让她一个人留在相府被欺负,我也看不下去,小姐还是想个法子,把平乐一起带走吧。” “林金莲想扣着,谁能带走?”林湾反问,脸上却是不慌不乱:“你放心,不出两天,相府定会好好的,把平乐送回来。” “什么?”梦令没有听懂林湾的意思。 “相府能扣着平乐,是因为平乐的身契在相府,可若是,平乐本就不是相府的人呢?” 林湾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她不知道是否猜的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平乐不仅是来监视她的人,还是一个多年的杀手。 只有杀手,手里才会有那么厚的死茧,只有杀手,才会对自己的容颜毫不在意。 不过,不管平乐来自哪来,在平乐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出来之前,平乐都是她的人。 那就不能被扣在相府。 “小姐,你的意 第九十六章 戏台子 从正门出去,两个门房还在,嘀咕的说着什么,宋义坐在马背上,闭眼假寐。 听到开门声,他睁开眼,扫了一眼林湾身后,微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看吧,还说进去拿东西,这不,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先前的门房嗤笑。 “行了,你少说两句。”另一人抱拳道,“林小姐,请。” “哼。”梦令看过一眼,默默记下人,小声道:“等老夫人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梦令说完,扶着林湾过门槛,往马车那边走,刚到一半,正门里,一少年跑出来道:“七小姐,等一下。” 七小姐? 从昨天林昌卫在花会席上说了那番话,便再也没有人叫她一声七小姐了。 林湾微顿了一下,回过头。 来的人有些眼熟,她却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见林湾停下,林丰开口道:“七小姐,小的是三少爷身边的人,三少爷如今身体为好,不能疾行,但是他又有两三句话想嘱咐七小姐,故叫我先来正门。” 林湾红唇微张,有些错愕,“林启?” 林金莲落井下石来看她,她早已猜到了,林湘林修明哲保身闭门不出,她也猜到了。 唯一没猜到的,是林启会遣人过来。 毕竟,按如今相府的说法,都是她害的林启,林启应该会避之不及才对。 “七小姐,你稍微等一下。”林丰笑容和煦。 既然林丰都已经出来了,林湾略微想了一番,到也没推辞,直接道:“好。” 宋义见状,又坐了回去,靠着马背假寐。 林启来的很快,一身白衫,还是那副虚弱的模样,只是脸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七妹妹。” 听到熟悉的称谓,林湾不由一叹。 林启和大多数人都不同,旁人对她避之不及,哪怕是不认识的,称呼都是从林七小姐变成了林小姐。 只有林启,一如往常,叫她一声七妹妹。 林湾轻叹,开口道:“三少爷,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的妹妹的,这一声七妹妹,还是收回去的好。” “血缘关系,哪是嘴里说的两句话就能断的。”林启说完,又道:“听娘亲说你去了梨苑,我便叫林丰去请你,谁知慢了一步,如今正赶上,也是好的。” 林湾假装没听见林启的第一句话,直接开口问:“三少爷找我,是有事吗?” “有。” 林启点头,有些顾及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人,低声道:“还是进去说吧。” 相府外,人多眼杂,不管是发生什么,传出去都能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林启不希望旁人听见。 “三少爷不必顾及,大家都心知肚明,藏着掖着,反而更让人心生怀疑。”林湾浅浅一笑。 “那好吧。”林启微微一叹。 “七妹妹,我相信你没有害我之心,更相信你不会买通旁人对我下手。昨天夜里,我已经问过父亲了,他只是说了要把你赶出相府,并没有划去族谱上的名字,你在府外耐心等等,过两日,我定把你接回来。” “不必了。”林湾闻言,退后一步,“昨天花会上,林丞相既然已经开口了,那我也就当没他这个父亲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也从不曾来过梨苑,更莫谈关心了,以前没有的,以后,我也不会需要。” 反而,那些曾经受过的苦和痛,她都会一点点的,讨回来。 不管是林湾的,还是她的。 “可是相府毕竟是你的家,女孩子没有娘家,不论是去了哪里,都会被耻笑的。” 林启面露难色,走道:“七妹妹,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断送了以后的日子。” “谁说女子必须依靠娘家?”林湾轻笑,淡淡撇着林启,话里锐气尽显。 “没有林相府,我还是林湾,没有林相府,我依然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相府,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连一个跳板都不是。 她要夺了陆家的皇位,林昌卫敢吗? 她要把陆廷剥皮抽筋,林昌卫敢吗? 她要林清下十八层地狱,林昌卫舍得吗? 不,没有人舍得,她要做的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更何况是相府? “说得好!”娇丽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贺欣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红衣灿烂如火。 “生在乱世,女子尚可成巾帼英雄,怎么在如今的大援,女子里成了只能依靠娘家才能生活的累赘了?” 贺欣欣拿着长枪,站在林湾身旁,颇有替林湾出头的意思。 “林启,你给本姑娘看好了,从今以后,林湾就是学士府嫡出的二小姐!本姑娘罩着他,你们相府不稀罕她,污蔑她,我学士府可不怕!” 贺欣欣说完,语气更加自豪:“本姑娘今天就是来给林湾撑腰的,你们相府谁敢欺负她试试?” “……” 林湾看了一眼贺欣欣,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贺欣欣是怎么说动贺学士的,但是,就冲贺欣欣今天如此为她出头的份上,这个人情,她都记下了。 “贺小姐。”林启皱眉,脸上神情略收,“林湾是怎么七妹妹,她的名字还没有从相府族谱上划去,怎么能算贺家的小姐。” “我说能就能!”贺欣欣天不怕地不怕。 “呵,就这么一个灾星,你想要就要,我林金莲送给你了。” 林金莲忍不住从门后走出来,又道:“哥,你别管林湾,都是她害得你,你读过那么多书,不会连农夫与蛇都不知道吧?” “呸,你说谁是蛇呢?” 听得林金莲的话,贺欣欣当场就怒了。 见林金莲不服气又要说,林启皱眉阻止道:“金莲。” 从林金莲说话开始,便有不少人停了下来,假装买东西,实际上是在听个热闹。 今天要是让林金莲闹一场,只怕林金莲在上京的名声会更差。 当时就不该听林湾的,应该关起门,在相府里面说。 和林启的担忧不同,林湾唇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温声道:“贺小姐,不必为我出头。” 林金莲出来了,那一切都好办了。 她开始还担心 第九十七章 门房 “这林夫人,当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之前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说是林湾的东西都可以带走,不仅如此,还送了一处院子和银票,没想到,进去什么都扣了。” 另外一个人也啧啧叹道:“怪不得林湾两手空空的出来,身边还少了一个人。” “那个丫头就是当初救了林三公子的?那相府还把人扣着,说什么农夫与蛇,这才是农夫与蛇,恩将仇报吧?!” “你说的不错,就那个三小姐,仗着自己是相府嫡女,平时做事嚣张惯了,在我铺子里,买的东从来都没有结账。” “不止你,还有我,上个月她在我铺子里买了几套首饰,叫我们去相府取钱。钱没取到,还被人打了一顿!” “昨天大理寺门口的告示看到了吗?可精彩了,我到要看看,林金莲能嚣张到几时。” 听到四周的议论,林湾徐徐一笑,这才回答林启的问题。 “四小姐说,平乐是相府的人,身契在她那里,我带不走,既然这样,只能希望三少爷能顾及平乐的救命之恩,对平乐多加照拂。”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林金莲立马否认,瞅着四处的人越来越多,她心一横,直接开口道。 “明明是你说,让那个婢女去三哥院子做个通房,怎么还来污蔑我了?!” “四小姐,你凭什么这么污蔑小姐!若是让平乐去竹院,小姐早就放人了,何苦等到现在!” 梦令气的眼睛都红了。 之前林金莲说的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林金莲现在怎么还有脸来倒打一耙,污蔑林湾。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为了重回相府呢?”林金莲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飘飘然开口。 “三哥,你可要看清楚,林湾就是一头白眼狼,指不定就算计着你呢?” “金莲。”林启皱眉。 林金莲说的话,他并不相信,可若是他反驳,只怕林金莲又会说他帮着林湾,都不帮自己的亲妹妹。 在林湾和林金莲之间,他真的不知道该帮着谁说话。 “四小姐既然不认,那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林湾笑容渐冷,微退一步,朝贺欣欣道,“贺小姐,今天的恩情林湾记下了,去学士府就不必了,林湾粗鄙,登不得台面,还是不要抹黑了学士府才好。” “还有点自知之明呢?”先前被宋义吓到的门房开口,说完,他又朝林金莲道,“四小姐,你都不知道,这林湾刚刚回来的时候,多么嚣张。” 门房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边坐在马上,没有动静的宋义,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她直接称夫人名讳,让夫人出来。” 门房说完,见宋义还是没有动静,终于挺直了腰板。 “他也听见了,外面的百姓都听见了,林湾今天敢直呼夫人名讳,说不定明天就敢咒相府所有人不得好死了。” 林金莲顺着门房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是另外一个守门的。 再看林湾,脸上始终都是一抹淡笑,没了别的神色,也没有说话。 贺欣欣则是看着天上,一脸不悦,估计是被林湾刚刚说“不争”的话气到了。 “我看是你不想好死吧?”林湾简直快被那个门房的话给气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污蔑的话,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敢说不敢认?”林金莲挑眉,话里是锐利的讽意,说完,她又朝那个门房道:“你好好说说,林湾都是如何说的,本小姐今天在这里给你撑腰,看她能把你怎么了。” 有林金莲的这句话,门房眼里尽显狠意,“林湾厉害着呢,不仅带了个杀手回来,就连夫人赐的院子都不要,口口声声说是下贱玩意。” “呸,你胡说什么?” 梦令忍不住反驳,上去就要理论,还没有动,就见林湾往前动了两步,刚好把她挡着。 “看看,就这个丫头天天说的这句话,刚刚好多人可瞧见了,林湾在相府门口大放厥词。” 门房晃悠悠的说完,却偏偏又不说明林湾说了什么,如此,最能引得周围一群人的猜测。 果不其然,不多时,林湾就听见身后议论纷纷的声音。 “相府的这个林湾,看起来的确是不像好相处的,还在相府门口就说这句话,当真应了“白眼狼”那几个字。” “林湾没好到哪去,那林金莲,也不是个什么好人,骄纵惯了,相府这一家子,都是恶霸。” “这门房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倒希望林湾诅咒能成真,林相府若是倒了,就能便宜我家了。” “那贺家小姐个性耿直,怎么也帮着林湾说话?难不成中间有什么猫腻,林湾利用贺家小姐?” “你当人人都是这么傻的?林湾就是成了傻子,也不会在自家门口诅咒相府之人不得好死,恐怕一切都是那个门房胡诌的。” “你说的也对,今年的相府,可是给人看够了热闹的。” “哟,你也不说两句?” 听到后面的一群,贺欣欣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湾,“你这名声,都给败坏的差不多了。” “那有什么关系,贺小姐不是依然在帮我出头吗?”林湾浅笑。 被林湾说出来,贺欣欣脸上一赫,立刻否认道:“谁帮你出头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在秋季狩猎前就死了。” 贺欣欣说完,拿着手里的长枪往回走:“本姑娘才不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贺欣欣走远了,林湾这次抬眸看着一脸为难的林启。 “三少爷,事情的清白,自会有人证明的,今天谢过三少爷的挽留,他日若有机会,在请三少爷喝杯茶。” 林湾说完,又开口道:“平乐是个命苦的,三少爷若是可以,还希望念在她救你一命的份上,多多照拂。” 林湾不削跟那个门房计较。自然也把那个门房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然而,门房却不这么想。 林湾要走,那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他当即道:“怎么,你这是被说中了,着急要走吗?怎么不解释两句?” “就是啊。”林金莲也 第九十八章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福协公公,你来做什么?”林金莲第一个开口。 她对福协的印象可是很深的。 昨天,就是在花会的擂台上,这个人宣读着赐婚的圣旨。 看着,似乎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咱家当然是来宣旨的。”福协看了一眼林湾,又看向林启,笑道:“林三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多谢公公惦记。” “不妨事的。”福协没再理会林金莲,退了一步,朝林湾道,“林小姐,接旨吧。” “我?”林湾微愣,忽然想起昨天福协手里,似乎还有一道圣旨。 莫非……今天来的,就是昨天那道圣旨? 是赐婚? 林湾心里一个咯噔,脸上却是半分不露,垂眸跪了下去。 旁边人见,也跟着跪下,就连一直在马背上的宋义,也单膝跪在了地上。 众人其跪,福协这才举着圣旨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之女林湾,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朕心甚慰,酌即日起,封南阳郡主,赐郡主府,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福协话落,收起圣旨,卷好好递在林湾面前。 “南阳郡主,接旨吧,这是皇上对花会头筹的赏赐,可是天大的恩赐。” 福协说完,自己心里也是同样忍不住感慨。 他的感觉是对的,皇上对这个庶女不一般。 至于为什么,他说不上来,但是,他明白,面前这个少女,总有一天,会一跃而起,成为众人之上的人。 而他要做的,是在这之前,能帮扶的,就多帮扶。 “林湾,接旨。” 林湾垂眸,心下已经冷漠了不少。 明黄色的圣旨就在眼前,她除了接下,别无他法。 林金莲垂头,美目里全是嫉妒。 凭什么林湾离开相府就能成为郡主,而她只能被赐婚给那个刽子手?! 她不甘心。 垂在地上的手无声的握起,林金莲眼里的怒火越烧越猛。 林启则是长松了一口气,林湾如今封了郡主,有郡主府,吃喝也是不愁的,那他就放心了。 “恭贺南阳郡主了。” 福协笑吟吟道,“郡主应该还不知道郡主府在哪,咱家刚好要回宫,不如就一起吧?” “麻烦公公了。”林湾浅然一笑,“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了却一件事。” 圣旨已经接了,这件事就改变不了了,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之前,先好好的,去教训一下该教训的人。 “郡主请。”福协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先前嚣张说话的门房心里徒生一股不好的感觉。 就要悄悄离开,却听见少女渐冷的话语。 “站住。” “南……南阳郡主。”门房咽了咽口水。 现在的林湾,说起来也算半个皇亲国戚,不是林金莲能比的,更不是他能比的。 “刚刚你说什么?我诅咒林相府一家不得好死,还直呼林夫人的名讳?” 果然是之前的事,门房咽了咽口水,求助的看向林金莲。 而林金莲别开了头,全然一副不会管他死活的样子。 门房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状,林湾上前一步,清亮的眼底越发冷漠:“现在宫里的公公,就在这里,你把刚刚说过的话,再来胡诌一遍?” “小的……不敢。” “现在不敢,刚刚就敢?是不是觉得,一个庶女被赶出了相府,不管是谁都能骑着压一头?” 林湾笑了,话里冷漠尖锐,说完,她看向另外一个门房,开口道:“从一开始,你就在这里,你来说说,这事情的原委,到底是什么?” “回南阳郡主,的确是相府的家丁不懂事。” 另外一个人开口,没有说原委,然后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 宋义抱着剑,有些冷然的看着林湾,而后淡淡的挑了挑眉。 林湾是一个懂的避锋芒的人。 可是现在,在相府门口,这般斤斤计较,是为什么? 不等他想清楚,人群中,林金莲道:“林湾,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还要把自己说的话,黑的给描成白的?” 林金莲说的,是刚刚林湾的话。 别说林湾只是郡主,就是公主在这里,她也不怕。 “金莲,你给我住嘴!” 林启回头,恨铁不成钢,“林丰把四小姐带回去。” “凭什么?!”林金莲朝林启吼完,又看向走过来准备动手的林丰,尖声道:“今天谁敢动!” “带回去。” 林启冷眸,他人虽然虚弱,可话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林四小姐的事,我管不着,可这个门房说的话,我却是要计较一番的,宋公子刚刚应该也听见了吧?他说本郡主什么话,你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有的。”宋义垂眸,而后淡声道:“顶撞郡主,按律当斩。” 听到宋义最后几个字,门房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求助道:“四,四小姐。” 闻言,本就不高兴的林金莲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就吼道:“林湾,他是相府的人,轮不到你来处置。” “是吗?” 林湾挑眉,话里笑容渐收:“林金莲,你是否忘了,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我离开相府,是为什么?” 被戳中要害,林金莲脸上一僵,顿时沉默了下来。 “昔日我顾及身份,处处忍让,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忍让吗?”林湾话音渐冷,“有些事,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 “你……”林金莲咬着唇瓣,没说话。 林启若有所思的看着,刚想问为什么,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群人齐齐回头看过去。 一排黑衣人利落有序的从马背上下来,最前面的男人红衣鲜艳如火,腰间的玉佩在行走间叮咚响着,和那一身冷冽杀伐的气质相得益彰。 镇府司。 “景王。”福协开口。 宋义也抱拳道:“参见景王。” 两个人声音落下,后面连跟了几声的“参加景王”。 陆子晋熟视无睹,直接走在最前面负手而立,冷声开口道:“来人,把林金莲和她的婢女,押回镇府司。” “什么?” 第九十九章 交代的,清清楚楚 “王爷,要抓金莲,是否应该先给一个解释?”林启挡在林金莲前面,看见林金莲一脸恐惧的样子。 他心里沉了沉,语气放缓:“再不济,也应该等家父家母来了再说。” 林启如今只是北文堂的学子,没有入仕,除了相府三公子的头衔,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旁人尚且会看在林昌卫面子上,对他礼让三分,但陆子晋不会。 “林昌卫呢?”陆子晋偏头问道。 “应该还没有下早朝。” “把云以寒叫出来,一炷香,不出来直接带人走。” 陆子晋说完,见身侧人出去了,脸上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贺欣欣趁机溜到林湾身边,笑嘻嘻问道:“林湾,你知道镇府司为什么抓林金莲吗?” “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听得林湾不咸不淡的话,贺欣欣有些挫败,“我还以为你回来是来看热闹的。” 林湾挑了挑眉,话里多了一点试探:“难不成贺小姐是来看热闹的?” “哪里。”贺欣欣有些心虚,吐了吐舌道,“我是来给你撑腰的。” 两个少女独自说着,林湾浅然一笑,抬头那刻,忽而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她回头看过去,陆子晋在冷阳下,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她,黑色面部幽深神秘,仿佛一个神秘古老的漩涡。 林湾笑容一顿,试探的问:“王爷,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听说你封了南阳郡主,想着你该挑什么时辰祝贺一下乔迁之喜。” “王爷想的,也太远了吧?”林湾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是她小瞧了镇府司的能力,恐怕这封圣旨,在还没有出宫的时候,陆子晋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陆子晋说出那番话,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放了一个平乐不够,又来了一个宋义。 如今还要自己亲自上阵? “不远,本王找钦天司算过了,半个月后,就是十五,届时刚好庆祝一下。” 陆子晋看着林湾,希望从少女那张脸上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里像是一片汪洋,不论他如何去窥探,都看不清楚。 “既是王爷选的日子,那肯定是极好的。” 林湾莞尔一笑,“届时一定请王爷过府小聚。” “不必请,本王王府,就在郡主府隔壁,出门便到了。” 陆子晋脸上笑意渐深,仿佛在说。 任凭你怎么挣扎,都离开不了本王的视线。 林湾轻叹了声,不知该如何言语。 陆子晋的意思太明朗,哪怕是不揣测,她都能明白。 这是不放心她啊。 两个人说话间,宋义已经从相府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云以寒和吉祥。 而陆子晋身后,除了那一排禁卫,剩下的全是看热闹的百姓,齐刷刷的围成了一个圈。 看见云以寒来了,一直呆滞的林金莲终于回过了神,忙道:“娘亲,你救救金莲。” 云以寒顾不得看林金莲,整理了一番仪态,开口问道:“王爷,这是为何?” “镇府司抓人,需要理由吗?”陆子晋反问,说完,他微微侧身。 微弱的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光芒,冷漠又闭眼。 云以寒想说话,陆子晋腰间的剑已经垂了下来。 剑锋之上,是陆子晋冷淡的眉眼。 “如林启所说,云以寒既然来了,宋义。” 把人带回去几个字还没有落下,相府的马车已经冲回来了,林昌卫扶着车夫下车,看见林金莲还在,微松了一口气,朝陆子晋道:“景王来相府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刚刚下早朝,马车还在朱雀街上,林丰便跑过来说镇府司去相府抓林金莲了。 林启正在拖延时间。 他也顾不上马车不能在街上疾行,连撞了几个铺子冲回来,终于赶上了。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陆子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配剑,语气冰冷,话落,他抬起眼眸,杀意必露。 “王爷,你要带走小女,总要给老臣一个原因吧?旁的不说,金莲可是赐婚嫁入景王府的。” 林昌卫走下马车,语气渐冷。 昨天带走林湾就算了,今天还要带走林金莲,陆子晋明显就是在羞辱他。 听得林昌卫的话,林金莲也反抗道,“你们放开我,我姐姐是祺贵妃,等她回来了,有你们受的!” 听得林金莲的话,陆子晋淡笑道:“没本王点头,谁敢让林清回来,陆廷吗?” “景王。” 林启话未说完,便被陆子晋厉声打断。 “还是说,林昌卫你觉得林金莲嫁进景王府,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昨天,陆廷的圣旨,本王不接,就是先皇还魂,都奈何不了本王。” 最后几个字落下,在场的人无一不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是忤逆陆廷,是不敬。 那后面这句话,已经能算大逆不道了。 但是,在场谁敢说陆子晋大逆不道? 就是皇上陆廷,都只能乖乖的听着! 林昌卫眼里划过一抹狠厉,脚下却是退了一步,没有再说话。 林金莲慌了神,扒开身上的手,手忙脚乱的往林昌卫身边扑,直接抓着林昌卫的裤脚叫道。 “爹爹,救救金莲,金莲不想去镇府司,爹,你救救金莲。” “把嘴堵上。” 陆子晋淡声吩咐。 林昌卫还来不及伸手,林金莲又被按了回去,不仅如此,嘴里还塞进了一块黑布。 任林金莲拳打脚踢,禁卫都没有放开林金莲的意思。 陆子晋这才道,“丞相不是一心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谋害林启吗?你放心,不出半日,林金莲一定把这件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林昌卫脸上的神色顿时没了大半,就连云以寒要说的话,也被陆子晋那轻飘飘的语气,给砸的晕头转向。 “你……” 林昌卫回头指着林金莲,话彻底被掐灭了。 陆子晋来抓人,已经是证据确凿了。 还需要什么交代。 他真的是,家门不幸。 而听到“林启”两个字,林金莲又挣扎了起来,眼里泪花都出来了,却说不出半句话。 “噢,原来是四姐谋害的三哥啊。” 林湾灿然一笑,她 第一百章 息息相关 “我就说,昨天大理寺门口的告示不是假的,原来真的是林金莲干的!” “这下可好了,不仅冤枉了林湾,还折了自己的少爷,重点是,这件事还是嫡女做的。” “进了镇府司,不掉一层皮,是出不来的,林金莲算是没了。” “别说林金莲,听景王刚刚的意思,就是祺贵妃想从皇陵回来,估计都够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纭,直到看着林金莲和红果被押走,镇府司的人撤走,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话匣子。 好戏结束了,林湾浅笑道:“贺小姐,一起走吧?” 贺欣欣显然是来看戏的,如今戏结束了,自然也要一起离开的好。 毕竟,林湾不想和林昌卫还有陆子晋在这里虚伪的客套。 “好啊,本姑娘去看看你的郡主府。” 贺欣欣长枪一收,朝身后人道,“把东西都拿出来,送去郡主府。” “你也知道了?”林湾有些凝噎。 “对啊,册封的诏书,是要过大学士的手的,我爹爹知道,自然我也就知道了,第一次去郡主府,不得多备点东西?” 贺欣欣坦陈率真,倒也没想着藏着掖着。 两个人若无旁人的说话,听在林昌卫耳中,更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林湾,他也曾重视的。 他曾想一手把林湾送进景王府,成为他最有利的棋子。 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 因为林金莲,因为他嫡出的女儿,他不仅薄待林湾,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一手把林湾赶出相府。 可结果是什么? 林湾拿了花会的第一,不仅在上京城扬名,还得了皇上的青睐,册封郡主,收郡主府。 而林金莲呢?害了林启不谈,还把整个相府,都拖下了水。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王爷,真的是金莲做的吗?”林启脸上脸色煞白,身子更是连退了好几步。 “镇府司抓人,是讲证据的。”陆子晋的语气冷淡。 “昨天,本王便得到了消息,一直没动,就是想确认一下,是否是真的。” “不可能。”林启摇头,“金莲虽然有些骄纵,但这些杀人的事,她是没胆子的,不可能。” 林启的话,一下让云以寒找回了主心骨。 云以寒回神,跟着林启的话开口:“景王,小女虽然纨绔,可是本性是好的,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王爷还是查清楚再说吧。” 林昌卫沉声一叹,没有说话。 “没有害人之心?”陆子晋浅笑,目光却是放在了林湾身上。 “若是没有害人之心,本王如何得知相府的花园湖下,藏着皑皑的白骨?” “什么?!”林启错愕。 “惊蛰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本王提醒你们吗?林金莲几次逼迫林湾,欲沉湖杀人。” 陆子晋转过身,背影冷漠。 “林昌卫,不是本王想动相府,而是林金莲,自己往本王手里送。” 直到陆子晋走远了,云以寒和林启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云以寒才颤巍巍的问林湾。 “林湾,那个家宴上,你想说的,是金莲想杀你?” 云以寒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早该察觉的,林湾不可能知道她们的计划。后面林清回来,撞见林金莲说闹鬼,看来不是相府有鬼,而是林湾根本没有死,这才把林金莲给吓到了。 当时若是她多问一句,估计林湾已经交代了,也不会造成今天的一切。 可是她没有问,提起惊蛰那一夜,她整个人都是慌得。 是她害的林金莲,不,不对,是林湾! 那辆马车,林金莲想害的不是林启,也是林湾,是林启好心让林湾同坐,才连累了林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湾风轻云淡的开口,“若我说是,那天你们会相信我吗?若说不是,你们又会护我周全吗?不,都不会。” 林湾摇头,语气轻了起来:“我太了解你们了?比起你们所知道的我,我了解你们多千倍万倍。送我去北文堂,林丞相想的应该不落人话柄,而林夫人你,想的应该是,老夫人回来了,能有个交代。” “同样的,昨日也是,不管我如何说,丞相都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而和我断绝关系,哪怕是你心里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是我做的。” 林湾抬头,正好看进林昌卫的眼里。 那一双在官场上阅人无数的眼睛,此刻已然失了神气。 林金莲谋害林启,明日的早朝,肯定热闹非凡。 林昌卫就是想到了这个后果,昨天才急切的要把她赶出相府,给众人一个交代。 可如今呢? 林金莲被镇府司带走,她被赶出相府。 只要稍作文章,便可以改写成,林昌卫为了保一个嫡女,而故意把罪责推在庶女身上。 不仅如此,就连府中家丁,都对这个庶女百般歧视,哪怕是曾经救了林启一命的丫头,也被扣押在了相府。 林湾浅笑。 她没想过会这样的,她只是想着让林金莲吃点苦头。 是林昌卫一步步,把自己和林相府,逼上了绝路。 “你,你早就明白了?”林昌卫突然有些惶恐。 这个在他眼皮下长大的庶女,他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如何不明白?家庭如此,若不早做打算,一个庶女没了,谁会在意?” 林湾轻笑一声,倒也不在意旁人会说什么。 这些,都是相府欠“林湾”的,她说过,会一点点的,把这些讨回来。 没有人说话,就连林启,都在林湾那一席轻飘飘的话里抽不出身来。 林湾背过身,看着面前一群看热闹的人,笑道。 “惊蛰那一夜,我本是想出去透透气,却因为听到了不该听得,要被林金莲沉湖。” 听到惊蛰两个字,林启瞳孔一缩,不由开口道:“你那一夜,拖梦令带话,是要说这个?” 带话? 难不成,“林湾”在盒子下留的竹子,真的说的是林启? 她有什么话要带给林启? 林湾的脑子乱了,原本清晰的说辞,都在林启的那一句话面前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湾,林启。 惊蛰那一夜 第一百零一章 南阳郡主聪明啊 林湾走了,福协也悄声离开了,看热闹的百姓散去,相府面前立刻变得空落落的。 被说了要砍头的门房松了口气,就欲悄悄回相府里躲着,下一刻,长剑划破长空,带起一阵鲜血。 “顶撞郡主,你以为,你跑的了吗?” 宋义一脸冷漠。 布巾擦去了剑刃上的鲜血,宋义收起剑,跳上马车。 被一剑封喉的门房,来不及哽咽,睁着眼睛直直的倒下去。 云以寒看见一地鲜血,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歪在了吉祥身上。 相府门口乱成一锅粥,马车里,气氛却有些冷凝。 林湾没有去看梦令,也没有去问那一天,她叫梦令带什么话。 只是沉默的坐着。 梦令品不出这是什么意思,索性沉默着。 走了没一会,沉默就被打破了。 “南阳郡主,要不然出来跟我骑马呗,骑马多舒服?” 贺欣欣用长枪挑起马帘,语气有些不正经,但话里却没什么恶意。 “你是想看看,我会不会骑马吧?”林湾淡淡回道。 贺欣欣,这个学士府的女儿,虽然京城里,人人都说她不像个女子,像个男子,大咧咧的,没什么心计。 但是从今天相府一事后,林湾心里,对贺欣欣也生出了诸多防备。 贺欣欣不是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少女,她不仅能打,还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管是贺欣欣的靠近,拉拢,都是意有所图。 她也要诸多防备才是。 “南阳郡主聪明啊,那出不出来?”贺欣欣挑眉。 林湾摇头,“这种事,还是贺小姐出风头好了。” 她的伤并没有好,骑马容易复发,更何况,四周不知道有多少陆子晋的人,或许,让她骑马都是陆子晋示意,她怎么敢去? 一上马,她就会露馅。 陆子晋盯她,盯得太紧了。 “行吧。” 林湾不愿意,贺欣欣也没多勉强,长吁了一声,骑着马慢悠悠跟在马车旁边。 宋义驱车,直接朝郡主府去。 一下车,林湾就看见了旁边威严肃目的景王府。 在景王府的隔壁,紧挨着,牌匾上写着“郡主府”三个字。 显然都是一早备好了的。 乔管家就站在景王府门口,见到马车来了,笑眯眯走过来道:“南阳郡主回来了。” “乔管家。”林湾微微伏身。 对于老一辈人,林湾的礼数还是够的。 乔管家,和她父母一样,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也没少在景王府里淘气,让乔管家追来追去。 念起往事,林湾脸上有不少唏嘘。 “郡主不必客气,听说郡主要搬过来,老头子我一早就准备好了,不仅把郡主府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丫鬟侍卫都准备齐全了,若是还有什么缺的,派人来景王府说一声便是。” 听的乔管家一番话,林湾脸上难得的出现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 看吧,总有人把她先知道,然后准备好。 贺欣欣如此,乔管家也是如此。 “麻烦乔管家了。” “早说了不必客气,郡主一个人在郡主府,又每个嬷嬷照料,我这个老头子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乔管家说完,伸手道:“郡主,先进府看看吧?” 乔管家开口,加之又是赏赐的府邸,林湾不好推辞,只能点头应下。 宋义守在门口,没有进去的准备,贺欣欣倒是一脸激动的让人提着东西进去,率先走在了前面。 跨过门槛,乔管家道:“郡主,这处府邸原是先皇住的,后面司云和司雨住进来了,如今两个人搬去将军府,便空置了下来,不过府邸修缮都是极好的,只是略微小了一点。” “我很满意。” 跟着乔管家走过画廊,林湾笑道:“哪怕是小,也是比相府梨苑好的。” “郡主喜欢梨树?”乔管家顿了一下,“听说相府的梨苑,便是因为那梨树出名的。” “乔管家是说前丰丞相一家妻妾吊死在梨树上,丰丞相在大狱自杀吧。” 林湾浅笑。 “你知道?”这下,轮到乔管家有些惊讶了。 丰相的事,不管在哪里,都是忌讳,恐怕整个相府,除了云以寒和林昌卫,都无人知晓。 当年林昌卫搬进相府,五姨娘住的就是梨苑,没多久就死了,有不少人都说,梨苑又邪祟作怪。 因此,没有人敢去梨苑,哪怕是下人都鲜少踏足。 后来,林昌卫换了一批下人,从此后,便没有人知道梨苑死过多少人,只知道梨苑有一个不受宠的七小姐。 “嗯。”林湾点头。 前面,贺欣欣看见荷塘里开的荷花,长枪挑了一朵,递到林湾面前问:“闻一闻,香不香?” “香。”林湾客套的开口。 贺欣欣觉得没趣,自己取了荷花,继续去看别处。 见人走远,乔管家这才开口道:“不管郡主知道多少,日后还是少提起的好,邪祟之事虽不能信,可这世上,人心比鬼神还可怕。” 乔管家仿佛只是随意一提,说完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 “景王府也有一颗梨树,郡主既然喜欢,明天我便叫人移到郡主府来。” “乔管家,这个就不用了。”林湾摇头拒绝。 想起景王府那颗苍天梨树,落下的花一个院子都装不下,林湾不仅又想起了陆子晋在梨树下舞剑的模样。 那一眼,她此生难忘。 “那有什么不用的,反正景王也时常不在府中,移到郡主府多好?” 乔管家摸着下巴琢磨着。 陆子晋写诗练剑,向来都是在梨树下。 如果梨树挪到了郡主府,那陆子晋不是天天去郡主府吗? 他就不相信,日久生情这个词,在陆子晋那个榆木疙瘩上没有用。 今年,他一定要把陆子晋的婚事,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 林湾还想拒绝,乔管家却一拍手道:“不等明天了,今天我就叫人挖树。” “……”林湾语塞。 说完梨树,乔管家兴致越来越高,带着林湾在郡主府里每一处都走了一遍,一一介绍一番。 直到最后,乔管家站在郡主府门口才开口道:“郡主,府里没有小厨房,厨师也没有准备,这 第一百零二章 真的是,用心良苦 陆廷为什么封她做南阳郡主,原因不在乎那几个。 第一,大援要同明国联姻,嫡女庶女的身份,都不如一个公主或郡主。 大援皇室没有公主,而册封公主,不仅圣旨要过大学士府,还要让钦天司推卦演算,麻烦不谈,还容易引得群臣不快。 郡主就不一样了,不是公主,日后不仅能嫁进王府,架空权利,若是需要和亲,再封为公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第二,她才从相府出来,陆廷就封她做郡主,其中警示林昌卫的意思不言而喻。 牵制权臣,不仅需要拉拢和赞赏,更需要恰到好处的打压。 如今林相府岌岌可危,前有群臣可能弹劾,后有林金莲直接进镇府司,但是陆廷聪明啊,他没有把林相府的路给堵死。 说起来,昨天福协是和她一起看到那张告示的。 陆廷应该昨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可他依然什么都没说,赐婚封赏,一个都不落。 因为他在等,在等林昌卫自己断了自己的路,只能被迫求助他。 不得不说,陆廷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陆廷不仅会演,还有那么深的城府? 林湾轻笑了一声,不再去想,折身回了府中。 郡主府曾经是先皇的住处,先皇登基时,陆子晋也恰好要封王出宫,便赏了这座府邸。 后来先皇觉得这府邸小,便又让人在旁边修建景王府。 是以,这才有如今的郡主府。 虽然比不上相府大,但是比起相府的陈设,郡主府不知好了多少。 林湾一路从正门走回来,丫头家丁纷纷俯身问好,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人,把昨天在花会上的东西,都一一登记在册,入库房。 林湾见状,顿了一下问:“你们是都是景王府的?” “回郡主,奴婢是景王府来的,她们都是外面买的,干净的,郡主打可以放心。” 说话的嬷嬷一脸和善。 林湾看着,不由愣了一下,而后喃喃道:“你是,向姑姑?” “郡主认得老奴?”向嬷嬷有些惊讶。 林湾回过神来,轻声道:“不算认识,只是曾经见过一面,恐怕姑姑已经忘了。” “郡主是说三年前出宫一事吧,当时却是是老奴引郡主出宫的,没想到郡主还能记这么久。” 向嬷嬷有些感慨。 “皇后的恩情,是如何也忘不了的。”林湾勉强的笑了笑,移开视线问:“房间都收拾好了,今天可以入住?” “郡主府太久没住人了,也是趁着打伞了,刚点了熏香,恐还要过两日才能住进去。” 向嬷嬷说完,又道:“景王府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这两日郡主便委屈一下,去景王府住一下。” “不必,一品居的房间也没退,我去那里住两日即可。”林湾说完,退后一步道,“辛苦嬷嬷了。” “都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向嬷嬷脸上和蔼。 晌午未过,贺欣欣便准备离开,林湾送走人后,看见郡主府里热络有序的忙碌着,让梦令和向嬷嬷交代了一声,而后去一品居。 郡主府不能住,她也不想住。 因为今天,她要回一趟苏府,从郡主府过去苏府太远,而且,会路过景王府。 哪里就是一个杀手窝,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 她还没有那个自信,能躲的过景王府的暗卫。 宋义依然是跟着一起的,梦令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林湾就靠着车壁慢慢想着。 向姑姑,那是她的奶娘。 从小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嫁给陆廷的时候,向姑姑就是陪嫁丫头,后来又一路跟着她去皇宫。 最初那几年,她年少天真不懂事,都是向姑姑在身侧帮衬着她,她才能躲过那些杀人的暗箭。 后来,向姑姑老家有事,她念起向姑姑年纪也大了,便下旨让向姑姑出宫,正是因为此,向姑姑才逃过了一劫,不至于像她另外两个丫头一样。 死在皇宫昏暗的角落,连尸首都找不到。 只是,向姑姑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又去了景王府? 林湾想不通。 马车外,人声鼎沸,其中不少都是讨论相府的。 林湾闻言,笑了一声,淡漠的垂下车帘。 “小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湾摇头,而后想起梦令刚刚说话的语气,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问道:“你怎么了?从相府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梦令只是在想,小姐什么时候问那一夜的事。” 梦令看着林湾,斟酌的开口。 在林湾说记不得事之后,梦令就把这件事深深的藏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从林启的嘴里说出来。 “你若是想说便说,不想说就算了。” 林湾并没有多关心这件事,她叫梦令去找林启带话,不可能带什么秘密的,那样,梦令绝对活不到现在。 旁的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了。 既然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又何必去问? “不是奴婢不想说,只是那一天发生太多事了,小姐说要去竹园,就找不到踪影,奴婢怕是三少爷害的小姐。” 梦令垂下眼眸,语气慢慢低了下来,“而且小姐还失忆了,奴婢以为小姐不记得,就没有说过。” “没说就算了。”林湾语气温和,“以后好好跟着我就是,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过去的了。” 听得林湾的话,一阵感动的暖流从梦令心里浮起。她用力的点头道:“嗯!” 马车停在一品居门口。 宋义栓着马匹,林湾扶着梦令下马车,还没整理好裙装,就听见身后略微有些惊讶的声音。 “南阳郡主?” “嗯?”林湾淡淡回过头,冷眼撇了一下。 直到看清楚了说话的人,林湾唇角忽然浮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啊。 叫她的人居然是沈鉴,林金莲的……心上人。 “郡主不认识在下?” 听得林湾有些疑惑的声音,沈鉴浅浅一笑,脸上表情越发和蔼。 “我是大理寺少卿之子,沈鉴。” “哦,有点印象。”林湾点头,说完,她微微歪头问:“沈公子叫住我,是有事吗?” “没事 第一百零三章 她究竟,有没有死? 乔管家说要挖树,当天回了景王府,便开始研究了起来。 找人,挪树,一气呵成。 书房里,司雨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开工,开口问道:“王爷,不阻止乔管家吗?” 那棵树,可是陆子晋的宝贝。 当年不远千里运回京城,养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被乔管家指挥着给挖了…… “年纪大了,他爱怎么就怎么,反正那丫头的郡主府,也住不了多久。” “不会吧?好歹也是皇上赏赐的。” 想起林湾最后登上马车时说的话,陆子晋开口道:“她还要回相府,郡主府,自然住不了多久。” “什么?那地方还回去?”司雨忍不住笑,“我若是她,我绝对不会回头,好不容易抽出来了,回去做什么?” “杀人放火。” 陆子晋收回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坐回椅子上,问起了正事。 “许文杰查了吗?” “查了,干干净净,除了游手好闲,就是出门去赈灾,这是林湾给许文杰的药方。” 说起林湾,司雨把纸条抽出头,不解的问道:“王爷,你和司云怎么都这么重视林湾?” “因为她不像林湾。”陆子晋淡声回答。 “啊?”司雨听不懂。 “换句话说,她像,苏幕遮。” 陆子晋把纸条推回去,落在桌面上,微抬下巴道:“你仔细看看,这是谁的字?” “这字还能像谁?”司雨笑了声,拿起纸条看着,慢慢的,司雨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看着陆子晋,吃惊的道:“这是,她的字?” “你也认得出来,何必来问我?”陆子晋起身。 窗外,梨树最后一点根须也被挖了出来,花朵随风落在地上,铺成了雪白的一片。 “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有没有死?” “王爷……”司雨看着那矗立的背影,一股不知名的感觉浮现了出来。 陆子晋抬眸,语气里鲜少带了点情绪。 “若是我把皇陵给掀了,皇兄是否会怨我?” 听到最后几个字,司雨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王爷,苏府大火的确有蹊跷,但是皇陵肯定是动不得的,若是动了,那就是大忌讳。” 现在的朝廷,又多少人不满陆子晋的嗜血之风。 若是给群臣这么大一个借口,想来陆廷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景王府看着威严,景王的权威无人敢挑拨。 可只有司雨心里清楚,景王府每天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在上京城活着。 因为,树大招风。 光是别国派来暗杀陆子晋的杀手,都数不胜数,更何况是朝廷上那些不见光的柬书。 陆子晋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突兀的陷入了沉思。 —— 天色渐沉,一品居里,客栈的灯早已经灭了。 梦令撑着额头,垂眸看着灯芯,白色的灯芯一点点变成黑色,最后一根火苗也消失在蜡烛里。 她起身,关上窗户,拿着小枕去房间外面睡觉。 床榻上,林湾按着被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风雨交加,相府里一片漆黑。 林湾看见一个少女瑟缩的躲在芭蕉树叶下面,雨水刷刷的落下,少女身子冷的颤抖。 “鉴哥哥,你放心吧,三哥夜里睡的早,不会有人过来的,再说了,你好不容易留府一次,都不多陪陪金莲吗?” “金莲,男女有别,总该顾及一点你名声的,乖,我先回去了。” 沈鉴,林金莲? 这是什么?是梦吗? 林湾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看了一眼芭蕉树下,少女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不对,准确来说,她好像才是,和那个少女长的一模一样? 难道……她是“林湾”? 林湾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脸上掠过一抹惊恐,仓皇的退后一步。 枯树枝折断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谁?” “别走。” 林湾想叫住那个少女,可是不管她如何开口,那个少女仿佛都听不见一样。 少女朝假山跑去,林湾瞳孔猛的一缩。 闪电划破长空,冰冷的照在湖面上,湍急的湖水汹涌着,少女跪在地上,祈求着林金莲,而后被毫不留情的推下湖面。 林湾退后一步,湖面上的挣扎渐小,下一刻,眼前的场景猛的转换起来。 相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样冰冷黑暗的地牢。 女子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是铁链,衣服堪堪能够蔽体,可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 恶臭味散开,女子趴在地上,用手抓着饭团,拼命的喂进嘴里。 “你……是谁?” 林湾蹲下身,红色的鞋子踩在稻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像听不见她说话一样,依然自顾自的用漆黑的手抓着饭。 林湾看过去,那一只手骨瘦嶙峋,漆黑如碳,手腕上的碎花坠子,都要落下来了。 “咚。” 林湾正想着,金属落地的声音传出来,梨花坠子碎成了两半,露出了尖锐的一角。 林湾呼吸一滞。 而后,她不可置信的看下去,女人缓缓抬起头,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狰狞的皮肤已经溃烂。 可即使如此,那一双眼睛,还是如同一片汪洋一般。 泪水毫无知觉的滑落,林湾看着手心里的水渍,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黑发散开,女人抬起头,同样的看着她,嘴里喃呢着两个字。 “救我。” “救我!” 林湾猛的睁开眼,一下坐起身来。 窗户不知道何时被吹开了,风吹进来,冷的她发抖。 林湾出了几口大气,脑海里,那个女人瘦削的背影依然挥之不去。 林湾知道,那是一个梦。 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好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大牢深处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是她吗? 她还没有死吗? 可她明明死了,若是她死了,那个手链又作何解释? 林湾想不明白。 门外,梦令一手端着灯,一手揉着眼睛,有些迷糊的问:“小姐,做噩梦了吗?” “嗯。” 林湾垂眸,把脑海里的记忆挥去,开口问道:“几时了?” “子时刚过吧。” “你去睡 第一百零四章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林湾戴上帷帽,哪怕是浑身上下都在叫嚣,手指都忍不住颤抖,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大约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格外的少,只有一些人家有灯笼,勉强的照亮一点黑暗。 林湾熟视无睹,直朝苏府而去。 原本以为,苏府今夜应该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她才探出一个脑袋,就看见苏府里里外外三圈人,把整个苏府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会? 林湾皱起了眉头,明明今天早上,苏府周围的禁卫军都已经撤走了,怎么晚上又多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今天司云拿回了兵符? 如果这样,那她要怎么进苏府? 苏府的暗道,会不会也有人把守? 林湾握紧了手,脑海里还在想着苏府的地道,却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一凉。 她僵着身子转过身。 少年轮廓天成,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神情冷漠,白日里那双平淡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杀意。 林湾低下头,他腰间的佩剑不在。 下一刻,林湾就知道司云的佩剑,如今在何处了。 狭小的巷子里,少女帷帽微微掀起,圆润的下巴上面,眼里全是惊慌失措。 见状,司云微微退开了一点,然而,他的佩剑并未离开战场半分。 司云道:“林湾,你究竟是谁。” 三番两次的想来苏府,三番两次的提起奉淑皇后,还有那些相同的笑容和语气。 如果不是这张脸,司云都快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是林湾,而是苏幕遮。 面纱下,林湾扯起一个笑容,语气更加柔弱。 “司云公子,小女曾经是相府的七小姐,如今是南阳郡主,司云公子今天不也听说了吗?” “是吗?”司云勾唇,一点都不卖林湾转移话题的账,冷声道:“林小姐,你还需要我提醒你吗,如今,你的命在我手里。” 剑刃靠近了一份,杀气也更多了一分。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林湾,至于为何来这里,我如今住在一品居,离这里挺近了,来散散步,不行吗?” 林湾挑了挑眉,话里随意,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 “我跟了你一路。”司云看着林湾,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谎言。 他微微靠近了一些,有些温润的气息扑在林湾脸上。 “林小姐,我先介绍一下,我叫司云,来自平西军,在似水一战中,我曾杀敌一千,如果你想成为下一个,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司云眼里嗜杀的气息太浓。 “是吗?” 林湾纤细的脖颈往剑锋处近了一分,她抬起头,开口道:“可是我赌,你不会。” “你确定吗?” “确定。”林湾看着司云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看近司云的心底。 “因为,我很了解你。” “那试试。” 司云冷冷扯唇,剑锋一动,林湾脖颈处划出一条血印。 林湾一惊,下一刻,脖子上的剑被挑开,凌厉的掌风刮过来,林湾匆匆后退了几步。 “终于现身了。”司云冷笑。 黑衣人没有说话,沉默的眸子看着司云。 林湾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黑影,想起什么,红唇微张,有些不可思议。 “是你?” 黑衣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着司云,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 “不会说话?” 司云挑眉,并没有多少惊讶,长剑一起,他话音冷漠,“没关系,镇府司走一趟,不管你是什么哑巴,都能说出话来。” 两个人很快交起手来,黑夜里,不少东西都被凌厉的剑气撕碎。 林湾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人影,不过一炷香,黑衣人狼狈的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顾不得其他,林湾急忙把人扶了起来,抬头对上司云冷漠的目光。 “住手。” 这个人虽然要杀她,也害她重伤,可是她的伤,都是这个人赠的药,今天夜里,他也现身相救。 不管背后有什么目的,林湾不会看着这个人,死在她面前。 “南阳郡主,我知道你不会背叛大援,可你背后的人,是别国的杀手,我劝你还是让开的好。” 司云一字一句的说着,话中极具威慑之力。 “不管他是谁,今天他救了我,我就不会让开,你若是要带走他,先杀了我。” 林湾狠下心开口。 黑衣人哽咽一声,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湾看着那微微颤动的剑尖,赌下最后一把。 “你有本事,就动手。” 听得林湾的话,司云手里的剑松了。 他把剑抱在怀里,冷声道:“你很了解我。” 林湾没有说话。 司云如同她亲哥哥一般,她如何不了解? 司云嫉恶如仇,却从不杀女人,哪怕是她身后有另外一个,司云不得不杀的人。 只是,林湾想起刚刚司云的话,心沉了下来。 似水城是大援和祯族的分界线。 那一战,她也曾听闻过。 死亡之惨重,至今无法估计。 也是那一战,司云成了名。 而他刚刚那轻飘飘不以为然的话,更像是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捅进她心里。 “林湾,这个人,三番两次的要杀你,你还要留他一命?”司云冷嗤。 “他要杀我,却也救了我。”林湾扯了扯唇,脖子上的痛意传来,让她的意识更加清晰。 “说吧,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在两个人交手的时候,司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人,但是他没有。 林湾懂,司云这是在等,等一个谈判的机会。 “简单,我只问一个问题。” “说吧。”林湾颤巍巍起身。 她头上的帷帽已经掉了,发丝在雨中飞舞,多了一股悲壮的感觉。 “这个绣帕,是谁给你的,带我去见她。”司云从怀里抽出绣帕,那上面的梨花栩栩如生。 他眼里带着矜贵的冷意。 林湾心漏了一拍,不过片刻,她回神道:“这是我自己亲手绣的,并非是他人相赠。” 司云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林湾,我能拿着这个绣帕来找你,你觉得我会空口无凭吗?” 司云捏着绣帕的手不断用力,几乎要将那绣帕撕碎。 “这个绣法,大援只有 第一百零五章 棋子 “国丧那日。” 司云的话平静无波。 国丧那天,林湾去了景王府,绣帕落了,陆子晋看不出什么,可是他看着那梨花的绣法,突然就想起了苏幕遮。 那种针法,只有罗琦和苏幕遮会。 而两人之间唯一会绣梨花的人,只有苏幕遮。 “然后呢?”林湾继续问。 “送衣服那天。” 林湾垂眸,在心里细细的把那一天的场景回忆了一番,近乎苦笑道,“原来这么早。” 怪不得,司云一早就盯上她了。 可能,她在相府的所作所为,司云也都知道。 林湾闭着眼,身侧的手不断捏着衣袍的裙子。 “所以,答案是什么?”司云挑眉问。 他已经不在意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只希望面前的少女,明确的告诉他。 她就是苏幕遮。 她就是苏皇后。 她没死,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答案?”林湾仰头,轻笑了声,雨水落在她脸上,她的话音里也多了一点冷漠。 “你不是知道吗?苏皇后已经菀了。” 国丧的钟声敲了那么久,林湾不相信司云没有听见。 “世人的话,我不信。” “那我先问你一个吧。”林湾笑道,眸里灿烂夺目,“司云,前些日子你回京,为何不进宫领赏,同皇后相见?” 那一场庆功宴上,她强撑着身子,接下那杯酒,不过只是为了拖住时间,看一眼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是,宴会结束,司云都不曾来。 而后,陆廷更是以司云为由,将她软禁半月有余,至死,她都不曾看见司云司雨。 林湾真的很想知道。 司云是不是恨她,已经恨到了……再也不想相见的地步。 司云回头,他冷眼瞧着林湾,声音冷如寒剑:“我以为你知道。” “我也以为,你知道。” 林湾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手帕。 雨不大,但地上全是灰尘,那朵开的正艳的梨花,就如同被踩在脚下一般。 林湾不由失笑,司云想知道,她是不是苏幕遮。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要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她不能拉上司云一起。 因为,若是败了,那苏家,就真的没有一个后人了。 头上的雨少了一些,林湾抬头,就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司云折回来,伞横在她头顶,遮去了风雨。 “夜里雨大,郡主出府,还是应该撑着伞。” 林湾抬头,司云已经把伞塞在了她手里,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湾看着手里的伞,又看了一眼司云离开的地方,轻叹了一声,扶起了地上的黑衣人。 林湾就近找了一家药店,把人安置妥当后,才往回走。 到了一品居附近,林湾收起伞,从后门溜进去。 窗户外,一个少年斜斜的靠在树上。 宽大的树叶挡去了大半部分的雨,仍有一小滴落在了他头上。 司云似乎浑然不知,只看着那一道影子进去了,方才从树上下来,把宋义拖了出来。 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司云笑了声,把人端正的扶着站好,借着月色离开。 —— 上京城落了一夜的雨,相府的灯,一夜未熄。 “老爷,金莲的事,该如何是好?” 一夜之间,云以寒头上生出了不少的白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金莲。 林金莲被抓进镇府司,受苦不说,出来在上京城里,肯定再难抬起头。 不仅如此,明日的早朝,林昌卫也会因此,受颇多的置喙。 “林湾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林昌卫微眯眸,缓缓开口。 “可是这能行吗?”云以寒想起陆子晋的话,打了个寒颤,“你也听到景王说的,清儿回来不了。” “你听我跟你说。”林昌卫细细理了一番思绪,开口道。 “朝廷上,其实只分了两派,一派是皇上,一派是陆廷,丞相府在中间,不偏不倚。” 林昌卫落下两个棋子,又道:“景王是摄政王,虽没有受封,但他的权力,整个大援无人能及。而皇上,是九五至尊,只要他在皇位之上,景王就是臣子。” “但现在,景王不给相府活路,那我们……”云以寒的目光移到了黑棋的将上。 那一个棋子,代表的,是陆廷。 “不,你以为景王不给相府活路?”林昌卫缓缓摇头,浑浊的眼里渗出一抹精光,“不给相府活路的人,是皇上。” 云以寒沉默了。 “苏府的事,镇府司从来没有停止追查,那一夜,去苏府的,都是相府的侍卫,你以为,皇上是真的重视我吗?相府不过就是下一个丰丞相而已。” 林昌卫划开黑色的将,笑道:“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仁。” “老爷心里有对策了?”云以寒听不懂林昌卫的话,但能听出来,林昌卫似乎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皇上要相府的女儿嫁进景王府,我林昌卫,可不止金莲一个嫡女,算起来,如今林沫在佛寺修养,已经近半年了,也可以回来了。” “老爷的意思,是让林沫进相府?” 云以寒觉得有些不妥,又开口道:“昨天景王才拒旨不接,林沫未必进得了景王府。而且,林沫就是进了景王府,也不能换出金莲啊。” “谁说要换了,重点是,让清儿回来。” 林昌卫狭促一笑,“金莲身边的丫头红果不是也进去了,派人出去多做做样子便行了,景王如今,未必敢动金莲。” 云以寒细细一思索,而后眼中瞬间亮了。 “臣妾明白了。” “郡主府就在景王府隔壁,明天把那个叫平乐的丫头送过去,还有梨苑的物件,宋嬷嬷,一起送过去。” 林昌卫眯了眯眸,“南阳郡主,可不能放过了。” “臣妾明白,今天林湾能说出最后那番话,想来心里还是有相府的,而且,五姨娘的忌日也快到了,届时叫上林湾一起去寺里祈福,顺便把林沫给叫回来,一举两得。” “说的不错。” 林昌卫点头,“金莲的事先搁一搁,保住相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臣妾明白,不过……那个叫平乐的丫头,似乎不 第一百零六章 王爷可要留下一起用餐? 回到一品居,林湾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毫无疑问,今天晚上这一行,不仅无功而返,还暴露了她自己。 林湾撑开窗户,感受着细雨绵绵,忽然顿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 她太弱小,哪怕是精于算计,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也有太多的变数。 她应该怎么样,才能一击即中? 风声雨声夹杂在一起,林湾忽而想起地牢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进窗柩深处,林湾复抬起眸。 她不能在漫无目的的行动了,苏府去不了,圣旨拿不到,那她就先好好的查一查,“她”到底有没有死。 说起来,这件事也挺奇怪的,按陆廷的秉性,若是“她”死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林清,可林清现在也好好的。 但如果“她”没死,那她会在哪? 林湾闭眼,关上窗户。 不管人在哪,她都一定要找到。 “林湾”肯定还有事情要告诉她。 —— 第二日,林湾收拾东西,正式搬进郡主府,比起林湾一如往常的冷静自持,梦令高兴的不行,上下张罗着,格外开心。 梨树也已经挪到了郡主府,就在她闺房的外面。 这颗梨树不是果子树,花期长的,开的花多,哪怕是经历了一次挪家,树上的花也依然繁茂。 林湾叫人在梨树下搭了一张椅子,闲的无事便坐椅子上,一一的认人。 景王府挑出来的人,她信的过,就是有时候传个消息什么的,也没关系,毕竟不像那龙潭虎穴一般的相府,都是在处心积虑的谋划着取她的性命。 小几搬好,林湾瞥见角落里遗留下的棋,自己拿了出来打发时间。 只是,就在林湾想着叫谁一起来的时候,背后远远的,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林七。” 林七这个称呼,在整个大援,只有一个人会叫,那就是陆子晋。 于是乎,想也没想,林湾转过身道:“景王。” 陆子晋没有回话,瞥见桌上的棋,问道:“准备下棋?” “嗯。”林湾点头,看着陆子晋一步步走进来。 大概这是她住进郡主府里最不好的事,和景王府挨的太近,陆子晋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加之郡主府的奴婢家丁并不少,也不会传出什么私相授受一类的话。 “刚好,本王今天也想下棋,一起下一局吧。” 陆子晋挑了挑眉,话落,整个人已然盘腿坐在了地上。 梨花扑了一地,他捏起一朵,捻在手心里,看着梨花的花瓣一点点被揉碎,成了一点点水渍。 “小女棋技不好,恐入不了王爷的眼。” “无妨,寻个乐子罢了。” “那小女就献丑了。” 闻言,陆子晋扔掉手里的花,开口问道:“白棋还是黑棋?” “黑棋。” “哦?本王还以为,你会要白棋。” “是因为白棋能先行一步吗?”林湾分着棋,一边开口道:“可我偏不喜欢这种,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若是不知晓前一步,怎么能有下一步?” 林湾笑吟吟的反问。 如果不知道陆子晋为什么来同她下这一局棋,那不管如何,她都是输了的。 她不想赢,同样也不想输。 “不愧是拿了花会头筹,本王突然有些可惜,没有见到你在花会上夺得头筹的样子。” 陆子晋说完,执起白子,悠然的落下一颗。 “王爷不必惋惜,若不是沈家小姐不在,宋小姐不曾上台,恐怕这头筹,小女拿的也并不轻松。” 林湾跟着落下一颗黑子。 “听说梧桐长琴赏下来了,本王记得之前说过,你出嫁时同本王讨一件嫁妆,既然如此,那长琴便不用给了。” 陆子晋又下一子,而后抬眸看着林湾,不错过少女面前一分一毫的神色变化。 “王爷这话说的讨巧。” 林湾紧跟着白棋后面落下一颗黑子,成左右包绕之势,气势汹汹。 “那琴明明就是皇上赏的,如今却说成王爷给的,难不成景王府连个别的物件都拿不出来了?” 林湾轻笑。 陆廷的赏赐,是直接送到郡主府的。 今天早上一来,她就叫人把梧桐长琴送去景王府。 反正如今她也没了弹琴作画的时间,沾了血的手,不能再去摸着琴弦,还不如物归原主。 陆子晋默了一刻,而后淡声道,“既然这样,那等日后再说。” 话落,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看着手下的棋局。 黑棋步步紧逼,颇有攻城略地之势,白棋寸步不退,不失江山半分。 棋局僵住了。 陆子晋开口道:“常言道,下棋如用兵,你的棋尽显杀伐之气。若不是女子,定能成一个好将才。” “有杀伐之气,不也要输给王爷吗?” 林湾浅笑一声,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小女输了。” “这怎么就输了?” 宋义抱剑看着,忍不住道,“明明还有两三条活路可走。” “棋局上,看着虽然都是活路,可那些都是王爷的陷阱,为的就是诱敌深入。” 林湾解释了句,站起了身,收拾着棋盘。 陆子晋也负手道,“兵者诡道也,本王胜之不武。” 棋局走势脉络,陆子晋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林湾虽说谋定而后动,可是,棋局到一半的时候,她便掩藏不住她的杀伐气息了。 只是,如果林湾继续这样下去,那场面上定是五五开,可最后,林湾收势,也因此输了。 “啊?”宋义彻底懵了,梦令端着茶,走过来道:“小姐懂的多,你听不懂是正常的。” 近两日相处下来,梦令发现宋义除了有些冷之外,其他地方人还挺不错的,不由的同宋义的话也多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昨天宋义那么帮小姐和她出头。 恩情梦令都记在了心里。 “你这个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 宋义说完,点地而起,倒在了梨树枝上。 见状,梦令没说什么,把茶水倒下,一边开口道:“小姐中午想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做。” “都可以。” 棋子还没有收完,林湾并不关心中午吃什么,只是,棋子刚收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送礼 郡主府的第一顿饭,请了不少的厨娘。 因为多了一个陆子晋。 除此之外,乔管家也从隔壁过来了,美名其曰庆祝郡主府的第一顿饭。 正午刚过,饭菜全都上桌。 梦令在旁边伺候着布菜,席上只坐了三个人。 “郡主,这府邸住起来,感觉还行吧?若是还缺什么东西,就去王府拿,也不缺这一件两件的,府里下人的开支也一律不用理会,她们都去王府领月钱,若是有什么不听话的,郡主你不好教训,大可以告诉老头子我,我来帮你教训教训。” 乔管家熟练的开口。 对乔管家的话,林湾心里纵使有准备,也不禁汗颜。 莫非是人老了,就爱管这些闲事情? 还是乔管家对她,有些意图不轨。 “乔管家客气了,反正明日也是要去北文堂的,下学了回来置办一下,也不妨事,就不麻烦乔管家操心了。” 乔管家是从宫里出来的,不管是谁,都需给三分颜面。 她也不例外。 “这有什么?反正老头子我闲的无事,府里又没有什么王妃小郡主小王爷可以……” “乔叔。” 听的乔管家的话发放肆,陆子晋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 “叫我做什么?老头子我膝下无子无女,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你倒好,说什么尸山火海的。” 即使过了一日,乔管家提起这件事,依然觉得怒火中烧。 他还想趁着身体硬朗,多帮陆子晋带两年孩子,结果,陆廷都成婚了,陆子晋连个通房都没有。 林湾默默垂下了头,沉默不语的吃饭。 “景王府本就是尸山火海,景王妃更不是谁都能当的。” 陆子晋话音渐冷,说到最后,又温和了下来。 “乔叔,你若是闲的无聊,不妨多替司云司雨操心一下,如今司雨就要出使祯族,回来也不知道何时。司云整日待在军营,难见人影,比起我,他们的终生大事更需要你操心。” 闻言,乔管家被呛得不轻,立刻道:“操心你一个就够了,还管他们做什么吗?当真以为老头子我这么闲,我又不是媒婆。” 林湾身后,梦令忍不住掀唇想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拿了餐盘退出去。 宋义还倚在梨树上,梦令抬头叫道:“宋大人,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 宋义换了一只手拿剑,继续撑在树上。 梦令无趣,自己提着食盒走开了。 饭局过半,乔管家也终于停了嘴,仔细将就的吃着饭。 陆子晋放下碗筷,忽然问道:“第一次去相府,见你用麦冬煮水,可是治风寒?” 前两日,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可那时候林湾说了一句别的搪塞过去了。 今天,他可不会给林湾这个机会。 听到熟悉的问题,林湾一顿,而后抬头,坦然自若道,“对,那两日落了水。” “麦冬煮水,是个偏方,你如何得知的?” 陆子晋语气温和,不像往常那边充满着冷漠,可是,林湾却能感觉出来,陆子晋话里,藏的不只有试探,还有杀意。 但凡她说错一个字,陆子晋都可能掀桌而起。 不过,对于今天的这一问,她早就有所准备了。 “方子是小女偶然得的,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的药方,前几日听说许家公子在赈灾,便一起送过去了,王爷若是不信,去查看一番便可?” 林湾语气淡然,仿佛不惧风雨。 “是这个吗?” 信纸瘫在桌面上,微微露出女子娟秀的笔迹。 “嗯。”林湾点头。 陆子晋拿出来的信纸,正是她给许文杰的。 不过,她才不会傻到去问这张药方为什么在陆子晋手里。 陆子晋想要什么,鲜少会得不到。 这封信的出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何人给你的?” “一个故人。”林湾垂眸,她的午饭还没有用完,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是用餐的时间了。 “谁?” “王爷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林湾反问。 两个人一问一答,就如同针尖对麦芒一般,明明都是笑容和煦,可话里的风暴,却让人揣测不起。 乔管家筷子重重放下,略显不悦的开口:“王爷,吃饭拿你审讯的那一套做什么?” “乔叔,你以为我为什么让她住在这里?” “你……”乔管家闻言,指着陆子晋,被气的一噎。 林湾脸上倒是淡然。 陆子晋慢条斯理道:“怀疑的对象,就应该好好的放在身边监视着。” “王爷过誉了。” 林湾浅笑,而后抬头看着乔管家,笑问道:“乔管家,还有什么想吃的菜?我让厨娘准备着。” “够了。” 乔管家摇头,仍是怨恨的看了一眼陆子晋。 “林七,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本王查也是查的出来的。” 陆子晋的笑略显残忍。 就像他形容自己,用厉鬼和刽子手一样。 “王爷,你查不出来。” 陆子晋话落,林湾便立刻开口。 说完,她放下筷子,直言道:“不妨试试?” “就像,本王查不出来你为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退守梨苑,不露锋芒?”陆子晋挑眉。 林湾掀唇,意思不言而喻。 写给许文杰的药方,是她自己誊写的。 陆子晋能认出来那是苏幕遮的笔迹,可是,她不说,陆子晋如何查证? 哪怕是知道是谁的笔迹,陆子晋也不可能去皇陵确认一番。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只要她不开口,那陆子晋就什么也查<不到。 场面微微凝固了下来,就连饭厅里伺候的奴婢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直到,一道略显的声音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爷,南阳郡主手里的药方,是我给的。” 听到说话声,林湾不由抬头看过去,司云从门口进来,戎装虽然在身,却依然显得他身姿修长,匀称。 “前几日在相府见过一面,便给了一张方子,左右都是皇后的东西,若是能救治更多人,也不枉她留了下来。” 司云说完,人已经踏步进来了,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入,把手里的东西放置下来。 “你怎么来了?” 陆子晋看了一 第一百零八章 林夫人心里没数吗? 在陆子晋的印象里,司云和林湾的接触,不过三面。 三面就能让司云提着贺礼亲自登门,林湾还是第一人。 司云和他一样,生性冷淡,身边的朋友少之又少,接触最多的,都是属下。 甚至于,司云比他还要冷淡。 但是,司云对林湾很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司云便替林湾出头,到如今林湾成了郡主,司云上门祝贺,未免有些太快了。 陆廷的发问,让林湾有一瞬间的晃神,而更扰她心神的,是司云的到来。 昨天夜里的刀光剑影还在耳边,少年冷声的质问,也一字一句问到了她的心里。 林湾收起思绪,开口道:“知己大多都是一见如故,好与不好,都是这般。” 林湾说完,强打起精神看着司云。 “司云公子,用过午饭了吗?” 林湾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有没有颤抖。 总之,她心里所有的气定神闲,都因为司云的到来,而变得局促起来。 如今,司云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纵使她否认,司云心中,始终都有他自己的答案。 林湾怕司云说出来,更怕司云当着陆子晋的面说出来。 那样,她所有的掩盖,都功亏一篑。 “已经吃过了,就不打扰王爷和郡主了。” 司云温和一笑,俯身抱拳,朝陆子晋开口:“王爷,司云告退。” “本王同你一起。”陆子晋欣然起身。 已经用过午饭,他也没了留在这里的想法,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司云一起离开。 看着陆子晋和司云的背影,林湾松了一口气,然而,气还不曾松完,前面的男人已经回头了。 陆子晋道,“林七,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司云来了,他没有再问药方,是给司云一个面子,而不是信了林湾或者是司云的话。 林湾思忖了片刻,明白其中道理,展颜一笑。 “小女明白,王爷日后若是想来问,随时来就是了。” 陆子晋深深看了一眼林湾,没再说话,径直往外面走。 陆子晋走了,乔管家也自觉没什么好留的了,又絮叨的说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奴婢收着饭菜,梦令也正好进来,见到饭厅里空无一人,不由问道:“小姐,景王走了?” “已经走了。” 林湾起身,随手拿起旁边的披风,一边道,“梦令,如今郡主府,有多少下人?” “奴婢不清楚。”梦令摇头。 “等会你找向姑姑拿一份册子,虽是景王府的人,却也要小心提防有别家的人,好好筛过,留几个人就行了。” 林湾爱清静,而且,府里下人多了,也不方便她晚上悄声离开。 所以,郡主府的活人,还是少一些为好。 “梦令记住了。”梦令点头,又低声重复了几声,刚欲说话,就听见外面局促的脚步声。 “郡……”向姑姑走出来,原本着急的话,再看见少女那刻,消失在了喉咙里。 林湾穿着红色披风,墨发三千只用一根簪子束在脑后。 林湾生的娇小,看起来年纪不大,威严也无,可此刻在红衣下,却平白多出了一抹端庄。 这种端庄不是娇柔做作,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 哪怕是少女就站在那里,隔的远远的,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慢慢等流淌。 向姑姑愣住了。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而起,曾几何时,她推开繁琐的宫门,铜镜后面,少女对镜竖着秀发,也是这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见向姑姑过来却迟迟不说话,林湾开口问道:“向姑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哦,有。” 向姑姑回过神来,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说的就忘了。” “不急,慢慢想,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是这样的,林相府来人了,在大门在等着,那边传消息问小姐,要不要见上一面。” “林相府?”林湾垂眸,无意识的低喃。 向姑姑猜度了一番,联想着前两日在花会上发生的事,而后问道:“郡主要见吗?若是不见,奴婢把她打发了就是。 向姑姑是跟在皇后身前的里出来的,不管到哪,傲气都有,加之苏幕遮在宫中,林清也没少使绊子,因此,向姑姑一点也看不上林家的人。 “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呗。” 林湾起身,脸上笑意渐浓,“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是到门口都不出去见一分,那就更失了礼数了。” 梦令听闻,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跟在林湾身后。 从饭厅出去,林湾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苍天的梨树,而后淡漠的移开。 —— 相府来的人,是吉祥。 林湾甫一出府门,就听见吉祥独有的笑声,和一贯温和的语气。 “七小姐。” “原来是吉祥。”林湾语气清淡,说完又道:“梦令,请人进府。” 听到“吉祥”两个字,吉祥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嘴角轻微抹平了一点,而后又扬起了一点弧度。 吉祥道:“进府就不必了,奴婢今日前来,是把平乐这丫头送来,连着她的身契一起,四小姐不懂事,还希望七小姐能不计前嫌。” “哦,林金莲留下的人,怎么不让她自己来送。” 林湾浅笑,话音渐冷,“看来林金莲还没有回相府啊。” “这不是四小姐还在镇府司吗?”吉祥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气,继续道,“七小姐若是方便,不妨问问景王,何时才能把四小姐放回来。” “这个恐怕我做不到,景王府也不是我能攀附上的。” 看着林湾风轻云淡的样子,吉祥脸上的笑一寸寸见少。 跟在云以寒身边,谁见她不是恭恭敬敬,哪怕是以前的林湾,也要叫一声吉祥姐姐。 可是如今……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好几次冷静之后,复开口道:“郡主若是不方便,那便算了,平乐这个丫头可是一定要还回来的,夫人交代了,若是郡主不想要,便立刻发卖出去。” “发卖?” 林湾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展颜一笑,而后淡声道, 第一百零九章 说什么听不懂? 也就是这时候,林湾才明白,云以寒让吉祥走这一趟,是因为什么。 她们想着假装不知道平乐是谁的人,然后把平乐送回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顺便可以强迫她低一下头,把平乐认下。 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云以寒难不成还以为她是曾经的“林湾”,随意说两句好话便能妥协? 之前和和气气,那是因为她羽翼未丰,不能反驳。 可如今,她有御赐的郡主身份,哪怕是林昌卫,见她也要低下头。 她何必在这里给云以寒好脸色。 “郡主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吉祥略微挑眉,话里找回了自己的底气。 “说什么听不懂?”林湾反问,清丽的脸上带了点笑颜,话里更是冷淡。 “你跟在林夫人身边多年,这种话怎么听不明白?若是听不明白,那烦请回府告诉林夫人,直接把平乐发卖了就是。” “平乐是当初送到七小姐院子的,虽然身契在相府,但发卖也需要七小姐点头,夫人做不得主。” 吉祥忍住话里的怒气,徐徐开口。 “还要我点头?” 林湾顿了一刻,忽而笑道,“莫非林夫人以为,我林湾是个什么念旧的人?” 林湾说完,转过身,笑容渐冷:“若是想送回郡主府,再不济,也该林金莲给平乐磕头认错才对,若是发卖,相府也该问过景王府才是。” 平乐是景王府的人。 如果是那一天去镇府司见到的女人让她有些怀疑,那昨天夜里见到司云,就足以让她肯定了。 平乐不仅是景王府的人,还是镇府司的人。 纵使平乐不是景王府的人,但平乐脸上的伤,是因为林启,再往前说一点,是因为林金莲。 然而,平乐用命换来林启的平安,得来的却是林金莲的翻脸无情和以身契要挟扣押人。 这口气,她要替平乐出。 林相府若是不愿意,那就等着过几天,陆子晋登门要人。 反正平乐在相府,有林启在,应该也不会有人敢薄待平乐。 “郡主。”吉祥看着那清瘦的背影,话刚到嘴边,就听得林湾道。 “梦令,送客。” 林湾已经不想多说了,抬着步子直接进府。 向姑姑见状,开口道:“相府的婢女,郡主的话说的若是不明白,不妨去旁边的景王府问问。” 向姑姑说完,同样云淡风轻的进府。 梦令看了一眼,犹豫着说什么,下一刻,吉祥道,“走,回府。” 闻言,梦令才如大赦一般。 饭菜已经都撤走了,林湾看了一眼卧室,而后直接去书房。 郡主府里处处都是乔管家布置的,连带着书房里的书,也是姑娘家爱看的话本子。 梦令端了一壶茶,送进去的时候,见林湾垂眸看的认真,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此几次,梦令轻轻叹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就听见林湾淡声问她。 “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行了,不必吞吞吐吐。” 闻言,梦令有些惊讶,“小姐,你没看书?” “在看啊。”林湾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徐徐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梦令是她睁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 年纪小,脸上也藏不住事,索性对她没什么坏心。 “小姐,奴婢是觉得,今天平乐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要她?她被送回相府,不是又要吃苦头?” 虽然平时梦令有些讨厌平乐,因为平乐显然更得林湾的喜欢。 但是这个时候,梦令还是希望平乐能够好好的,回到林湾的身边,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问你,平乐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林湾语气平淡。 “救三少爷。” “那三少爷又是谁害的?” “四小姐。” 梦令老老实实的答着,说完,她自己也稍愣了片刻。 平乐明明就是林启的救命恩人,她所受的苦和难,也都是因为林金莲。 可是现在呢? 伤平乐的人是林金莲,扣下平乐的人也是林金莲,送平乐回来的,还是林金莲的母亲,云以寒。 “对啊,相府以为,一个丫头没什么,可是,我偏偏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烫手山芋。” 平乐是谁的人,林湾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看云以寒这么着急把平乐送回来,想来也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她如果就这么把平乐接了下来,那平乐曾经受过的苦和难,她曾经的委屈。 谁来帮她讨回? 没有人。 所以,她要给平乐一个公道,她要林金莲出来,折下身段,给平乐道歉认错。 这件事,她不会退。 “那如果相府真的把平乐给发卖了呢?” 梦令觉得这是一场豪赌。 “林夫人不敢。”林湾浅浅落下五个字,便不再说了。 她了解林昌卫,更了解云以寒。 这两个人,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秉承着小心使得万年船,从不敢得罪或者小瞧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如今林金莲还在镇府司,他们更加不敢动平乐。 不是她不怕平乐出事,而是她太了解林昌卫和云以寒的为人了。 林湾目光垂下,平静无波的看着书籍,忽而开口道:“下午准备一下,我要去看个人,明天去北文堂。” 知道林湾不喜多问,梦令垂头道了一声“诺”,而后合上书房的门出去了。 茶香蕴育在空气里。 林湾轻嗅了一口,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书籍之上。 上京的监牢只有两处。 一处是镇府司,一处是大理寺。 她记得,北文堂里的藏书,便有先前修建大理寺地牢的地图。 如今司云已经认出她了,肯定会多加防范,如此,她便要走迂回路线,先去探一探大理寺的大牢。 看看那一夜的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的,那林湾身死背后的秘密便可以解开,若是假的,她也总该去看个明白。 大理寺少卿也是陆廷的爪牙之一,只要能除去,便不枉一行。 更重要的,是林金莲和沈鉴之间微妙的关系。 林湾合上书籍,负手站在窗边。 风吹过,递来阵阵花香,林湾仰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缓缓地,绽出一 第一百一十章 宁三皇子派你杀我? 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行走,马车里,女人摸着怀里的猫,柔弱无骨的笑了一声。 “林清回宫了?” “据说今天早上走的,没有同任何人说,估计要到上京才会现身。” “没想到林清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女子轻叹了一声,怀里的猫“喵呜”的叫了一声,而后又把头趴在了女人的膝盖上。 “林清回宫,其他的事也可以安排走了。”侍女脸上掠过一抹笑意,而后想起什么,犹豫的开口道:“不过,三皇子近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女子闻言,眼里的慵懒散去了一些,只剩下冷漠,“三皇子不是你可以议论的,他想做什么,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女人声音冰冷,有些强硬。 侍女愣了一刻后,有些不甘心的开口:“可若不是三皇子,花会上,我们就成功了。” “够了。” 女子一掌拍在椅子上,怀里的猫受惊,喵了一声,从她怀里跑掉。 “自己去领罚吧。” 女子说完,已经垂下了眸。 侍女俯身道:“诺。” —— 吉祥走了以后,林湾又在院子里看了许久的书,等梦令说马车安排好了,便立刻起身出府。 赶马车的人还是宋义。 梦令看着在外面起码的人,不由嘀咕道:“小姐,这宋大人什么时候才走?” “昨天不是觉得很神气吗?”林湾浅笑,“怎么现在开始觉得麻烦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到哪都跟着,总归有些烦人。” 梦令把茶沏下,茶香蕴育而出。 林湾最爱这种诗情画意的事,特别是失忆以后。 因此,梦令也特地去学了沏茶,只是泡出来的茶很少能合林湾的心意。 “应该也快了。” 林湾看像窗外,外面人声鼎沸,四处吆喝的都是卖东西。 前两日的花会上,陆子晋不是一无所获。 只要人进了镇府司,那就没什么交代不出来的。 林湾正想着,窗外,宋义开口道:“郡主,药房到了。” 梦令应了一声好,等马车停下后,率先跳下马车,扶着林湾下车。 不等宋义开口问,林湾就道:“那一日给了许家公子药方,今天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赈灾上还能帮忙的,宋大人要一起吗?” 听得林湾的话,宋义不由抬眸看过去。 少女逆光而站,身影挡住的大部分的太阳,小脸轻瘦,肤色冷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浓密的睫毛轻垂,显得下面的杏眼越发的明亮,好似融合了整个春天在里面一样。 莫名的,宋义觉得这话里似乎有着深意,哪怕是少女脸上一片“人畜无害”的笑容。 林湾好像是在说:我来这里不会做其他的事,你不必监视我,若是想,跟着也没有关系。 宋义难得的沉默了一下,而后他开口道:“既然是赈灾上的事,那臣就守在门口,郡主若是有事,叫一声,臣马上道。” “好。”林湾轻轻点头,脸上不露半分喜色,平静的往药房里面走。 进去以后,梦令就笑道:“还是小姐厉害,我以为宋大人也要跟着一起呢。” 从林湾在花会上反问陆子晋后,梦令便知道宋义名义上是保护她们,实则就是监视他们。 如今宋义不再跟着,在她心里,就是林湾占了上风,隐隐的,她也有了一丝占了上风的快乐。 “交代清楚了,他就不会跟上来。” 林湾说完,直接往后面的阁楼走。 这家药铺,她已经是第三次来了,甫一进去,就发现药房里,人已经换了不少。 刚刚停下,便有一个药童问:“郡主,可是赈灾的事?” 林湾点了点头,看着药童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不等她细细猜想,药童依然开口道。 “跟我来吧。” 从药房当铺穿过去,没到阁楼,林湾便叫梦令在外面守着。 梦令虽然不放心,见林湾坚持,还是停了下来。 阁楼偏僻,药童引着林湾进去,在阁楼下停了。 “郡主,你的人就在上面,他身上的伤已经上好药了,大约修养个三五天便能好。” 药童说完,友善一笑,就要离去那刻,才听得身后之人吃惊的声音。 “你是……许文杰的婢女?” 听见那熟悉的语气,林湾终于想起来了。 她同这丫头,有过三面之缘,一是第一次在药房,这个守着外面,第二面是这丫头给她送信,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只是,许文杰是如何把人安排进药房的? “郡主慧眼。” 药童说完,伏了伏身,“奴婢唤沈思,若是郡主有吩咐,可以直接来药房,递个话就是了。” 林湾微顿。 这个婢女是许文杰身边的人,应该也算得上心腹,想来便是为了她,特意把人送到药房的。 思及此,林湾轻声道:“谢谢。” “不必客气,公子的事,就是奴婢的事,郡主快快上去吧。” 沈思说完,微微伏身,而后朝门口那边走,替林湾看门。 林湾收回目光,不再迟疑,直接上楼。 进门之前,林湾四下确认了一番,才推开门进去。 迎面就是一股药味,她微微皱眉,下一刻,原本躺着病床上的黑衣人一跃而起,锐利的匕首抵在她下巴处。 林湾转眸,男人眼里充斥的,全是杀意。 “是我。”林湾开口。 下巴处的匕首松了一点,却没有完全离开。 男人阴鸷的看着她,像一条蛇,冰冷的吐着信子。 “你身体好些了吗?”林湾继续问,“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匕首彻底松了,黑衣人坐回床上,指了指干干净净的药碗。 林湾见状,不由叹了一声。 可能真的是不能说话。 不仅不能说话,估计连写字也不会,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默了不过一刻,林湾开口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是我说对了,你就眨眼,若是没有,那你就摇头。” 男人眨了眨眼。 林湾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能听得懂话的。 她不再迟疑,直接开口道:“你昨天晚上现身救我,是因为之前我放了你?” 眨眼。 “你的同伴都被景王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药房风波 有这个猜测,其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个药来自明国,而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可能是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唯一可能的,只有皇室。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身在大援的质子,宁忆煊。 然而,男人没有迟疑的摇头。 林湾顿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如果是不能说,就摇头,如果不是他,就眨眼。” 还是眨眼。 林湾蓦然笑了,“你不会是在诓骗我吧?” 男人微愣片刻,指了指林湾的头发,而后点头。 头发? 林湾看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想起花会上那一道略微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 她思忖道,“你的意思,是指使你的人,是一个女人?” 点头。 林湾默默站了回去。 如果是女人,那可能和宁忆煊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明国皇室和大援几乎差不多,宫里的公主只要三个,而且都是年纪较小,哪怕是现在,应该都不过十来岁。 再往上呢? 林湾不由叹气,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林湾回头,看向那个男人,开口。 “你的主子应该知道你们都被抓进镇府司,不会再寻你的踪迹。昨天夜里的恩情,我铭记在心,等你伤好了,我便安排你离开上京,以后就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 林湾说完,顿了顿又道:“刀尖舔血的生活太累了。” 床上,男人凝了片刻,而后缓缓的点头。 从阁楼离开,还没有到药房门口,林湾便看见沈思在那里。 她微一笑道,走近了才道:“沈姑娘,麻烦你转告许公子,明天北文堂见。” 听得北文堂三个字,沈思愣了一下道,“公子已经许久不去北文堂了,若是去了,会不会引人怀疑?” “不会。” 林湾摇头,“你只告诉他就是。” 沈思还想说什么,见林湾已经转身走了,只能把话咽下,道了一声“诺。” 走了没多久,林湾却是独自停了步。 沈思跟在后面,见状道:“怎么了?” “有点太安静了。”林湾压低了声音,微微掀开布帘,下一刻,便听见药房里冷漠的声音。 “郡主府的丫头,难不成还贪你们这几文钱的药材?” 林湾看过去,梦令一个人被围在人群中间,手里捏着一根人参,手足无措的站着。 宋义没有拔剑,只是站在梦令身前,神色有些冷。 四周都是平头百姓,他不可能拔剑,然而,没有剑的宋义,没有多少的威慑力,因此,四周的人越聚越多。 “怎么了?”林湾走出去。 见到林湾,梦令眼里顿时红了一圈,泪水紧跟着孕育而出。 “小姐,奴婢就在这里好好的站着,然后有个人撞了奴婢一下,后面就说他钱被偷了,要挨个搜身,我偷了他们的钱,还有他们的药材。” 梦令说完,委屈的站在林湾身后,哭诉道:“小姐,奴婢什么都没有做。” 梦令话落,指责梦令偷钱的人立刻道。 “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红口白牙的,谁说不是这样说?我看就是你偷的我的钱,还不承认,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个样子。” “我没有。”梦令急的眼睛红了一圈,最后只能慌乱的看向林湾。 “就是你,我都看见了,你就是贪他的钱。” “哼,就说钱不是你偷的,你手里的药材拿来做什么?难不成你自己买下来?”又一人轻嘲道。 随着带头的两声落下,药房里,指责的声音渐多起来。 梦令还想否认,便听得身前一道极其冷淡的声音。 “谁说本郡主的丫头偷钱的?” 林湾漠然的站着,一身白衣如雪,身子单薄,却又充满了无穷尽的力量。 郡主两个字一出,药房里安静了片刻。 被偷钱的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迟疑不过一刻,他又挺起胸膛道,“就是我,你家丫头手不干净,郡主还是早点处理了好,免得留下祸患。” “是吗?” 林湾一个冷眼看过去,冰冷的目光仿佛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心底。 中年男人不由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有些冷了起来。 宋义松开了腰间的佩剑,站到了旁边,防止有人趁乱冲上来。 没有人答话,哪怕是先前看热闹的,此刻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少女年纪虽小,可那一身的气质和冷漠的眼神,完全不输给旁边带剑的男人。 他们当然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有些讪道:“郡主可要公事公办,若是不信,前面就是大理寺,大可以直接报官去。” 林湾垂眸,没有说话,倒是梦令激动的道,“报官就报官,我没有偷你的钱,我不怕!” 梦令从小就活在相府,心思单纯,别说是偷钱,就是路上捡到的碎银子,都不会放进自己的荷包。 如今被人指责说偷东西,心里早就不服气了。 “行啊,那走啊,我丢了钱没关系,要是郡主留了个手脚不干净的,那才是大事。” 中年男人慷慨激扬的说完,直接道,“走,马上就去大理寺报官,今天我一定要一个公道。” 说完,中年男人已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门了。 只是,未曾跨过门槛,便听得身后冷淡如雪的声音。 “站住。” 林湾的话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起伏,然威慑力却不小。 从她第一个字开口,在场的便没有人敢说话,如今更是沉寂。 “做什么?”中年男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林湾没说话,拿旁边椅子坐下,才徐徐开口道:“被偷的钱在哪里?” 中年男人挑眉,而后掂了掂自己手里的荷包。 “宋义。”林湾微侧眸看向宋义气势十足。 宋义会意,走了几步去拿那个荷包。 梦令见状,抽噎的肩膀终于才停了下来。 有林湾在,今天她就安心了。 “干什么?”中年男人一把护住自己的钱包,警惕的看着宋义,“难不成你们偷不成,还想直接抢?” “呵呵。” 林湾轻笑出声。 “大援的郡主独我林湾一个,皇上赏赐了多少好东西,会贪你这一点钱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幕遮 林湾突如其来的暴喝,不仅把中年男人吓到了,就连宋义,也惊讶的久久不能回神。 林湾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而这一刻的勃然大怒,不知为何,竟然莫名的有些像宫里的娘娘发怒。 想起最后几个,宋义猛收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林湾只是一个未及笄的丫头,如何跟宫里的娘娘相比? “你……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要用你郡主的身份,强迫我低头否认?” 哆嗦过后,中年男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本郡主若是需要如此,早就已经抓人了。” 林湾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开口道:“你说这是你卖茶水一年的收入?可本郡主看着,似乎不像啊。” “胡说,它就是。”中年男人坚决的开口。 “是吗?普通府邸的丫头一月才三钱银子,你这是多少?哪怕是一品居里卖茶水的,也没这么高的收入。” 林湾把荷包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两锭银子。 “大家且看看,这够寻常人家多少的花销了?” 林湾说完,不少人都瞧过去看,而后附和道。 “郡主说的不错,这银子,已然够三年的开销了,甚至还不止。” “如此说起来,的确是不像一年的收入。” “我说谁没事揣银子在身上,这不就等着被偷吗?” 听得四周的话,林湾浅淡一笑,不等中年男人开口,先一步道:“再者,你说这是你卖茶水的钱,可你知道吗?这个荷包,就不止两锭银子!” 林湾的话,斩钉截铁的落下。 “胡说!”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胡说?你去街上看看,这荷包,除了绮罗阁谁卖?绮罗阁的荷包,最便宜的也是三锭银子,敢问你是花了三锭银子去买一个荷包然后装两锭银子吗?!” 林湾最初只是凭借着直觉相信梦令不会偷东西。 然而,在中年男人坚持要去大理寺报案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猜测。 这是一个局,请君入瓮的局。 后面,宋义把荷包拿过来,她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而现在,她只需要试探。 中年男人被堵了一下,而后不服气的开口:“这是我家娘子买的,她素来爱这个,不行吗?” “行啊,当然行。” 林湾举着荷包拍手一笑,“刚刚本郡主说错了,这个荷包并不是绮罗阁的,只不过是普通的荷包而已。” 林湾说完,微垂着头,有些苦恼,“看来你对自己的银子,也并不是很上心啊,不仅舍得花三锭银子买一个荷包,还连荷包是不是花了三锭银子都不知道。” 梦令听着,眼里的泪本止住了,此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滴晶莹的挂在眼角。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指着林湾道,“你是诳我的?!” 此时此刻,哪怕是不懂其中的歪歪绕绕,也都听出来了。 那个荷包,不是哪个中年男人的。 而说梦令偷了钱,指不定也是他污蔑的。 “诳你?诳你怎么了。” 林湾笑了,“你污蔑本郡主的丫头时,不也是这么诳出来的?” “你……”中年男人气急,脸上红成了猪肝色。 “郡主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可不是,若是闹到大理寺去,指不定要审多久。” “看来这花会的头筹,不是假的。” “郡主厉害!” 四周的夸奖,林湾一个都不曾放在心上,她扭头看着宋义,“宋大人,把这个人送去大理寺吧。” 开始叫宋义,只是为了给中年男人施压。 如今事情解决了,林湾没有继续放肆下去的想法,毕竟宋义是陆子晋的人,不是她的下属。 “诺。” 宋义应了声,两三步走过去,不等中年男人跑出去,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而此时,药房门口,也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沈家公子来了。” “沈公子。” “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子?” 惊呼声不断,林湾跟着抬头看过来。 沈鉴一身白色披风,踏步而来,光在他背后勾勒着阴影,粗看过去,倒有一番玉树临风的模样。 沈鉴走进来,四处环顾了一眼,而后开口问道:“何事在此喧哗?” “沈公子,据说是这个男人,说郡主的婢女偷了钱。要送去大理寺。” 旁边有人开口道。 这出戏,主角终是来了。 林湾好笑的看着,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什么?!”沈鉴皱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郡主的丫头怎么会偷钱?来人,把这个男人带回大理寺,严加看管,一定要让他说出真相!” “不必了。” 林湾懒懒的开口,整个人微微侧身,目光冷淡。 “宋大人会把人送去大理寺好好交待的,就不必麻烦沈公子了。” 林湾说毕,回头朝梦令道,“梦令,该回郡主府了。” 梦令点头道,“诺。” 闻言,宋义皱眉道:“郡主稍等,待属下将此人送去大理寺,马上回来。” 林湾几次出事,他都有所耳闻。 那一群杀手敢在陆廷面前杀人,也难保不会在大街上动手。 宋义不敢赌,毕竟,保护林湾的安全,才是他的第一任务。 林湾想了瞬,就要说好,却听得沈鉴更快一步道。 “宋大人,你且把人送去大理寺,莫让人跑了,今日我出府,也带了人,可护送郡主回府。” 沈鉴说完,扬起一抹温和的笑,看着林湾。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郡……” 宋义话音未落,林湾便开口道:“那就麻烦沈公子了。” 见状,宋义只能把话咽下,开口道:“郡主,我马上回来。” “不急。”林湾徐徐一笑。 药房外,马车车帘微微掀开一条缝,露出了一张黑色的面具。 陆子晋唇角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开口问道:“司云,你觉得,林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爷以为呢?”司云反问。 “愿者上钩。” 陆子晋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林湾是垂钓的那个人,而鱼,则是沈鉴。 陆子晋落下车帘,回头道,“司云,你有没有觉得,林湾很像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要回皇宫了 回郡主府的马车徐徐走着,林湾掀开车帘,便能看见沈鉴在前面骑着马。 沈鉴生了一副好气囊,加上一身温和有礼的做派,不知吸引了京城多少少女的芳心。 沈鉴的妹妹沈婷,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琴棋书画样样了的。 正因为此,京城里不少人都说,大理寺少卿虽然官职不高,但养出的一双儿女,却惊艳绝伦。 只是,这沈鉴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般,是个君子。 她不是在闺阁里长大的少女,沈鉴的心思,她明白。 或许,曾经沈鉴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去勾引的林金莲,把林金莲迷的神魂颠倒,而后方便他行事。 如今,林金莲进了镇府司,沈鉴不知道林金莲能否脱身出来,便迫不及待的寻找下一家。 只是……沈鉴大约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次,她要做的,是黄雀。 林湾放下车帘,梦令低声道,“小姐,你为何要让沈公子相送,这样会引起旁人误会的。” 宋义是景王府的人,说起来就是下人,一路相随没有什么。 可沈鉴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是沈家的少爷,还未曾许下婚事。 如今送林湾回郡主府,有心之人难免会拿这个做文章。 女子最为重要的,不过清白二字。 “能误会什么?” 林湾声音清淡,“我是郡主,他是臣子,臣子送郡主,有何不妥?” 梦令听的愣住了。 大约是林湾才封了郡主,而且极少以郡主的身份自称,一时间,她还不曾反应过来。 几息后,梦令一拍大腿道,“小姐,奴婢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林湾笑了声,没有说话。 不多时,梦令又疑惑的道,“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骗子?” 刚刚在药房,梦令一度觉得自己就要被送去大理寺了。 可是林湾却能妙手回春,不仅如此,还树立了自己的威严。 “因为我很了解你。”林湾淡声道,“你从未出府,对银子看重也不过就是月钱而已,何苦去偷别人的银子?” 林湾说完,睫毛轻轻垂下,在眼睑处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再者,那个人的演技,着实太差了啊。” 要怪,就去怪那个人见她之后,毫不犹豫的开口说去大理寺。 这太奇怪了。 “小姐真厉害!”梦令听完,忍不住赞扬。 林湾浅笑,并未说话。 马车到了郡主府,乔管家一早就在王府门口等着,见马背上还有一人,脸上不由沉了下来。 “你是哪家的少爷?” 若是平时,乔管家还不至于发火,可看见沈鉴的脸之后,他的怒气不由就来了。 只因为——沈鉴生的太俊逸了。 林湾可是他仔细认真挑选的景王妃,怎么还没进景王府,就要被别人拐走了。 还是一个长的好看的。 为了陆子晋能有个王妃,他连司云都防着,没想到,挡了家贼,还有外面的豺狼虎豹惦记着。 听得乔管家的话,沈鉴下马,毕恭毕敬的抱拳道,“乔公公,小生乃大理寺少卿之子沈鉴。” “大理寺?” 乔公公哼了一声,“就是镇府司的死对头。” 林湾正由梦令扶着下马车,听闻乔管家的话,不由笑道,“乔管家,大理寺和镇府司都是大援的,哪里有对头这两个字。” “郡主说的不对。” 乔管家摇头,“大理寺,向来是谁官职高便向谁低头,镇府司就不一样了,它只负责教训不听话的人,从来不看你是不是权贵,道不同,可不就是死对头吗?” 闻言,沈鉴脸上的脸色僵了一瞬。 乔管家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在打他的脸。 说什么大理寺像官职高的低头,可不就是趋利避害吗? 可这大理寺少卿,是人人能当的吗?朝中局势,错综复杂,一旦站错队,就是马前卒。 若是不矜矜业业,哪里还有如今的大理寺。 他们一家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却被乔管家说成趋炎附势! 林湾听着,也不由语塞,然后暗自想了一下沈鉴如今钙是一副什么样的神色。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觉,应该挺不错的。 林湾狭促一笑,收起了脑海里活络的心思,开始替沈鉴解围。 “沈公子,我已经到了,今天多谢你了。” 林湾微微俯身,客气的见礼。 “郡主不必客气。”沈鉴勉强维系着脸上的表情,而后朝乔管家抱拳道:“晚辈告退。” 乔管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鉴掩住脸上的尴尬,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离开。 直到驶出街道,沈鉴才长“吁”了一声。 他紧抓着马鞭,冷白的手上,青筋跟跟暴起。 “老不死的东西,仗着自己是三朝的元老,竟然这般羞辱我!” “公子莫气,等老爷官职在上一层楼,届时哪个老太监便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闻言,沈鉴脸上神色和缓了一些,然眼中依然一片阴鸷。 “最好是如此。” 说完,沈鉴想起药房的事,歪头问道:“那个男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带去大理寺吗?” 得知林湾要去药房,沈鉴一早就安排好了人,只想着到时候把人送去大理寺,他出来替林湾的丫头证明清白。 届时不仅能展示一下他自己,把林湾迷的神魂颠倒,还能让林湾欠他一个人情。 然而,没想到林湾居然没去大理寺。 “听说是郡主,在那个荷包上看出了破绽。”属下回话道。 沈鉴摸了摸下巴,语气渐冷,“看来,林湾比林金莲,好像要聪明一点。” 沈鉴的马匹走远了,林湾这才看向乔管家,温声问道:“乔管家等在王府门口,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乔管家脸上还是对沈鉴的鄙夷之色,只是听得林湾开口,他脸上神色略收。 “也没什么,只是要提醒一下郡主,如今接了圣旨,封了南阳郡主,还应该挑个好时间,去皇宫给皇上和太后敬一杯茶。” 说这个,是因为乔管家怕林湾年纪尚小,不懂的这些道理,身边又没有一个见过世面也提点林湾的丫头,这才特意等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