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流放,村医穿成王府团宠靠空间称霸边陲》 第1章 穿成团宠 “小姐,你醒醒……呜呜……你醒醒……” 时安被吵得头疼欲裂, 她今天没等天亮就冒着大雨去市里的医药公司拿货, 没想到雨天路滑, 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的小路上连人带自行车翻进了水沟里, 在失去意识之前, 她最担心的是自行车后座上那一大捆药, 这是全村老少两个月的用药量, 可别被水泡了啊,要不然她可没钱再进货了! 身旁的哭声断断停停,吵得她人都要炸了! 时安揉着脑袋想坐起来, 奈何双眼用尽力气都睁不开,这让时安更焦躁了, “闭嘴!” 哭声一顿, 接着一声女童的刺耳尖叫响彻云霄: “醒了!小姐醒了!” “快来人啊!小姐醒了……”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好多个声音喊着:“安安醒了?安安真的醒了?” 很快,时安觉身子一轻,被裹在了一个香香的东西里, 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触感软软的,暖暖的! 时安不由得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真好摸!让我多摸摸!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咦,怎么没声音了? 时安一紧张,双眼居然能睁开了。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古装美妇人, 妇人皮肤白皙,眼含秋水,好看的眉心由于担忧而微微蹙着,更为她增添了几分韵味, 哇,绝世大美女! 时安的双眼冒着星星,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了口水, 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双手按在什么地方, “哈哈哈,安安肯定没事了,这一见她娘亲就流口水的毛病都恢复了!” 屋里哄笑声一片, 时安费力地扭过头, 嚯!这屋里怎么这么多人?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加一块得有十几个了! “我的乖乖醒了?我的乖乖啊,祖母来了!” 一位老妇人一边喊着一边冲进屋, 身后两个丫鬟追得气喘吁吁,眼看老太太健步如飞地进了屋, 两人正想加速跟上,不料迎面飞来一根熟悉的拐杖,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丫鬟马上拧身上前,熟练地从空中接过了这根先帝御赐之物。 老太太进屋一把将时安抢在了怀里, “我的心肝啊!你总算是醒了,要不然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活啊!” 老妇人抱着时安又哭又笑, 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了时安的心头, 父母离婚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自从爷爷奶奶走后,她就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世上挣扎, 中医学校毕业后,大城市的生活压力太大,时安索性回了农村,成了村里的村医, 靠着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常见病,还有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和两座大山,时安过得不富裕但很舒心, 只是夜深人静时,她总是抱着奶奶的衣服怀念着亲人的温暖。 时安看老太太慈眉善目,眼神里流露出的那是真正的疼爱, 她鼻子一酸,哇哇哭了起来。 时安这一哭不要紧,把屋里的众人吓了一跳, “安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让大伯看看!” “对对对,大哥,你快点给安安把个脉,不要耽误了病情!” “父亲,妹妹还小,你要格外认真细致一点!” “对对对,大伯,你千万要仔细地看啊!” “不要吵!我这个太医院首席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吗?” 话虽如此,这位首席按在时安手腕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 被自己稚嫩哭声惊到了的时安,这时又发现自己的手脚小小的,白白嫩嫩,如藕节一般, 这是怎么了? 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小孩? 时安心情剧烈起伏,难道是赶了个流行,穿越了? 给时安把脉的卿常思收回手,抹了抹额头的汗, 这活真是太难了,比给皇帝把脉都紧张! 在自己老母亲的虎视眈眈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事,没事,就是吓到了!等我开两副药,喝两天就痊愈了!” 老妇人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既然如此,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这位太医院的首席连忙捂着脑袋去抓药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跟着跑了出去:“我去监督爹爹!” 老妇人赞许地点点头: “还是申哥儿靠谱!” 老妇人的二儿子卿常念低头轻轻说了一句:“您什么时候看儿子们顺眼过?” 屋内的三个儿媳纷纷掩口偷笑, 老太太从来都只疼孙辈,特别是怀里的时安, 因为是卿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娃,简直比眼珠子更珍贵,恨不得时时抱着哄着,就怕受了丁点委屈。 昨天时安调皮捞小鱼,一个不小心滚到了池塘里, 这可把全家人都吓坏了, 卿家三兄弟齐齐上了请假折子, 三个媳妇推了各府的邀约, 时安的哥哥们也给学堂的先生送去了请假条, 今天祁国赫赫有名的镇北王府闭门谢客,就为了照顾落水的时安。 “安安,不哭啊,祖母在这呢!祖母已经让人把那个池塘给填了,居然吓到我的乖孙,祖母不原谅它!” 镇北王府的老太君卿沈氏抱着时安不停地拍着安抚,这是她的心尖肉,掉根头发都让她疼得紧。 时安抬起小手擦着老太太脸上的泪珠,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让她这个冒牌货好好孝顺老人家吧。 没想到时安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居然让老太太和身边的人齐齐惊得目瞪口呆! “安安这是……”老太太一脸想欢喜又极怕空欢喜一场的神情让时安心疼了, 她开口唤了一声:“祖母,不哭……” 声音娇娇嫩嫩,软软糯糯,带着一股小女 第2章 抄家流放 时安眨巴着大眼睛,有心想逗逗这个一脸懵逼的大伯, 但看到祖母和母亲投来的热切眼神,她不忍心让她们再伤心了。 “大伯,你今天有点丑……” 卿常思:“……” 但随即他就开心得团团转,小侄女知道说他丑了, 那就是说,卿家的卿时安再也不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女娃了! 掌上明珠不再蒙尘,绽放了光彩, 这不得好好摆几天流水席庆祝庆祝? “老三呢?怎么不见老三!”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喊道, 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父亲的居然缺席,看来又是皮痒了! 时安的母亲唐蔓云连忙替丈夫解释: “母亲,皇上接了我们家三个请假折子,心中气恼,让常怀去殿前了。”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来人是御前的洪公公!” 那是皇上面前的绝对红人,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 老太君的视线落到了丫鬟手里的拐杖上, “母亲,万万不可!”卿常念吓得连忙跪在母亲身前, “我现在就去宫门口等三弟,只要他一出来,我立马将他带到母亲面前!” 卿家对先帝有救驾之功,先帝登基后,除了赏下来一个镇北王的封号外, 另外给了老太君一根龙头拐杖,上打昏君,下打逆臣! 卿常念刚奔到门口,就和卿常怀撞了个满怀。 他正想说话,不料被卿常怀捂住嘴巴扯到了门后。 卿常怀武将出身,一身功夫震慑得邻国不敢越境, 卿常念这种文人身板,就如一只小白兔,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二哥,后面抄家流放的圣旨马上就到了,赶紧把老娘藏起来,要让她知道了,皇上那边吃不消!” “呜……呜呜……呜……” “二哥,别磨蹭,快点去!” 卿常念心中骂道:“那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 等卿常念扒在卿常思耳边叨咕完, 卿家大门口已经是人声鼎沸。 “不是说等下个月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卿常思一脑门汗,他这还熬着给小侄女的药呢! 卿常念一摊手:“我怎么知道?皇上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兄弟两个一商量,以时安刚醒还需要静养为理由,只留下老太君照顾, 其余人都赶去前院接圣旨去了。 卿家三天隔两头地接圣旨,无非是各种赏赐和问候, 老太君也没当一回事,她正舍不得放下时安呢。 时安倒是想和老太君说说话,但她脑袋越来越昏沉, 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时安回到了自己家, 自行车好好地靠在院子的墙上,后座绑着的一大袋药居然也在。 院子里的十几只鸡在地上使劲刨着土,两只大鹅看见时安回来更是疯狂地叫了起来,应该是肚子饿了,吵食吃呢。 时安立马从屋里的大缸里掏出一把玉米粒散了出去。 院子里安静了,时安绕着自己家走了一圈, 菜地还在,村里分给自己家的两座大山也在, 除此之外,都没了! 天地间雾蒙蒙的,这就像一个单独的空间,没有时间,没有日月, 等等,空间? 这难道就是穿越小说里的随身空间? 那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大神了? 空间在手,天下我有! 时安激动不已,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的山里丫头还有如此奇遇,真是老天爷都爱她! 老太君看着睡梦中笑得咯咯响的孙女,脸上的线条愈加柔和。 卿家是武将世家,好几代都没有女娃娃出生了, 时安出生的时候真是喜煞了全家人, 当时的先帝已经卧病在床, 但还是送来了流水一样的赏赐, 更赐下了一个封号“安康郡主”。 不料时安两岁了还是不会说话,整天自己玩耍不理会其他人, 只有在见到她“京都第一美人”的母亲唐蔓云时,才会咧嘴给出珍贵的笑容,还有止不住的口水。 卿家偷偷延请了无数名医,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伤心之余,全家上下对时安更加疼爱包容。 没想到一个落水,倒是让时安康复了, 老太君心中激动啊,感谢佛祖保佑,她要去城外的报国寺拜拜,给寺里捐上千两黄金! …… 卿家的前院,圣旨已经宣读完毕, 洪公公一昂头:“明日起,这镇北王府就要收归皇家了,你等快快收拾!明日一早就有官差前来押送你们去西北,耽误了时辰就等着挨板子吧!” 卿家众人齐齐跪在地上喊道:“谢皇上恩典!” 洪公公将圣旨递到卿常怀手里,悄声说道:“皇上说了,他等你好消息。” “这抄家流放的理由会不会太儿戏了些?”卿常怀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洪公公一挑眉:“奴家不识字!” 卿家三兄弟:“……” 果然有其主就有其仆!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 “什么?皇上以你们兄弟几个旷工太多为由赐卿家抄家流放?” 老太君一怒之下拿起龙头拐杖就要进宫找皇帝理论! 慌得三个儿子连忙跪地阻拦, “母亲,皇上他……他有难言之隐……” “嗯?”老太君惊得脸色都变了, 不应该啊,皇上早有子嗣! 而且,皇上就算有“难言之隐”,关卿家什么事? 难道是? 老太君的视线不由得盯在了三个儿子身上, “咳咳,三弟,这‘难言之隐’可不能这么用!”卿常念是翰林院的编撰。 不说这书房内的鸡飞狗跳, 就说时安听到这消息后,顿时一阵无语: 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呢? 穿过来是个两岁大的小孩不说,开局就遭抄家流放? 老天 第3章 硬核太子 “安康郡主呢?”太子赵承宇虽然才六岁,面对朝臣却老成内敛, 这大概要归功于当今皇上时常不着调,太子只能自力更生。 “回殿下,卿时安已经被夺了‘安康郡主’的封号……” 马下,官差之首暗自窃喜,终于在主子面前露了个脸, 赵承宇脸色一黑:“你夺的?” 官差闻言吓得连忙跪得更端正了些:“下官不敢!是圣旨……” “圣旨说夺就夺了?”赵承宇板着小脸语出惊人。 “……” 太子,你这样就聊不下去了哇! 卿常怀膝行几步,重新趴在地上回话:“殿下,时安身子不适,由丫头背着在后面呢,我这就将她喊来。” “不用,孤自己去看她!”赵承宇从马上一跃而下, 身后的黑衣人如影随形。 留在原地的大黑马用鼻子亲昵地拱了拱卿常怀的胳膊, 卿常怀无奈地抬手摸了摸它, 这匹黑马是他在南疆打仗时候收留的小马崽, 回京的时候赵承宇一眼就喜欢上了, 卿常怀也就顺水推舟将它送去了东宫。 如今两年了,这马看见卿常怀,还是会贴上来撒撒娇, 惹得小太子吃醋经常不给他好脸色看。 说起祁国的太子赵承宇,人人都说赵家龙脉冒青烟, 这青烟肯定是直达灵霄宝殿,赵承宇就是从天宫下凡的神童! 这位神童天资超绝,所有人被他看上一眼,都怕自己的蠢气冒犯了他。 当今皇上更是打算在太子年满十岁就退位让贤,和皇后逍遥江湖去。 如此神童,却只对卿家的傻女卿时安青眼相加, 三天两头地往卿家跑。 …… 此时的赵承宇神色柔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微笑,轻轻拍了拍卿时安的头: “安安别怕,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他现眼包一样地从身后黑衣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裹, 包裹一扭一扭地动着,偶尔还有两声动物的哼唧声, 时安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她好奇地戳了戳包裹: “这里面是个啥?” 里面的东西被戳得一顿,紧接着扭动得更厉害了。 赵承宇邀功似的一把掀开包裹, 众人一见,石化了! 就连老是嚷嚷着要去揍皇帝的卿沈氏,都张大了嘴巴! 居然是一只小虎崽, 还是白色的! 这是御苑内那对白虎夫妇的唯一崽子! 白虎更是祁国的皇权象征! 卿家是武将世家,对白虎的意义更多了一层洞悉! 皇家御林军的军旗上,就是一只威严的白虎头! 从门外跟进来的卿家三兄弟吓得差点昏过去, 齐齐跪下哀求:“太子殿下,卿家只是抄家流放,可不想满门抄斩啊!” “小白又不是送给你们,孤是送给安安的!” 赵承宇凑在时安身前,带着一分讨好问道: “安安,你喜欢小白吗?” 对白虎一无所知的时安摸着柔软的虎毛,一个劲地点头: “喜欢!” 前世,奶奶怕她寂寞,就从邻居家抓了一只虎斑猫给她作伴, 那猫猫可乖可聪明了,成了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只要安安喜欢就行了,谁再多说一句,孤,诛他九族!” 赵承宇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被他着重盯到的几个官差,恨不得自己这时变聋变瞎变成一条看不见的虫子! 卿家三兄弟互看了一眼,很想问问:如果是皇上反对呢?怎么诛? 可惜三人没胆! 这时,门外连滚带爬地蹦进来一人, “殿下,殿下,老奴有皇上口谕……” 来人是洪公公,跑得披头散发, 发冠歪在了一侧,仔细一看,一只脚上还缺了只鞋子! 难得看到他如此狼狈,众人纷纷偷着多看了两眼。 “殿下,皇上口谕……”洪公公喘了一口气,正想接着往下说, 赵承宇一挥手:“你不用说了,等孤回去自然会问他!” 洪公公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憋得满脸通红! 卿常思赶紧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洪公公眼泪汪汪, 谁懂他的艰辛啊! 伴君如伴虎,如今皇上好伴,太子实在太难伴了!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先把自己凉拌了! 赵承宇站在院子中,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盯着门外,冷冷地说道: “哼,卿家流放,百官居然无一人来送,看来是孤平日里太好说话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啥?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卿家门口各家的眼线恨不得长个八条腿,个个使出吃奶的劲跑回府里报告。 等到卿家三十四口人排着两队步行出府的时候, 街上挤满了各家各府相送的人, 一个个眼眶通红,满脸悲色,更有甚者,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抄家流放的是他家。 …… 城门外,洪公公跪在地上,抱着马腿求道: “殿下!殿下!求您了,跟老奴回宫吧!” 时安从小翠背上探出脑袋,不忍心看他如此凄惨, 她伸出小手向赵承宇招了招, 猫爪子一样的动作看得赵承宇一阵心软, 这个时安,从小呆呆傻傻,但他知道她内心赤诚,比天下所有人的心都干净! 赵承宇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太子哥哥,你快点回宫吧,要不然安安晚上来不及到驿站了。”时安娇娇糯糯地说道, 时安内心鄙视了一下自己,老黄瓜刷嫩漆——装嫩! 不过这个太子对原主倒是真心关爱, 要是知道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不知道会不会砍了她的脑袋? 想到这里,时安瑟缩了一下, 第4章 别样的提车仪式 时安正被风吹得昏昏欲睡,背上的小虎崽早就传出了呼噜声,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 时安也醒了, “怎么了?”时安迷迷糊糊地问道。 小翠明显很紧张,她压低声音回道: “小姐,别出声!有人拦路!” 卿少恒领着弟弟们将祖母和时安团团围住, 外围自有父亲和二伯、三伯抵挡, 如果大人们抵挡不住了,他们兄弟五个拼死也要让祖母和时安逃出去。 “妹妹别怕,大哥在这呢!”卿少恒摸了摸时安的脑袋。 “嗯,时安不怕!”被家人们保护着的时安感动得眼泪汪汪。 老天肯定觉得上一世她过得太孤单,这一世送了这么多哥哥来保护她! 卿常怀捅了捅卿常念:“皇上没说有这出啊!” 卿常念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在御书房的谈话,然后摇摇头: “确实没有!” “那怎么办?” “让他们先动手,必要时,斩草除根!” 虽然是文臣,卿常念也从不迂腐,甚至比武将出身的卿常怀更杀伐果断。 道路中的两辆马车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记号。 但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每辆马车前站着三匹马,匹匹肌肉健壮,马头高昂,停在原地悄无声息,应该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马车从轮毂到车厢,均用料考究,虽然没有任何装饰品,但好的木料天生就自带光芒。 驾车的马夫靠在车门前,压低的帽檐看不出相貌, 但从他们几欲撑破衣料的双臂肌肉看,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等奉公办差,你等速速退去!” 官差亮出腰牌,心中忐忑不已, 车夫看着就很不好惹了,车厢内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手, 卿家果然树敌众多,现在墙倒众人推, 这才出京城就遇到拦路的, 此去西北,道路艰险啊! 两个车夫听到问话,其中一人哑着声音问道: “是镇北王府的人吗?” 果然是冲着卿家来的! 卿常怀一拱手:“朋友,不才昨日还是镇北王,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车夫飞身而起,身姿端得潇洒异常。 “哇!好帅气!”时安第一次见人能飞起来,不由自主就喊了起来。 卿常怀心中一顿醋意,这有什么!他也会!宝贝闺女居然夸别的男人帅!气死他了! 他一甩袖子,正待也飞一个,好让时安也夸夸他, 两个车夫在半空中突然一个鹞子翻身,齐齐落下,“啪”的一声, 很干脆地跪在了小翠面前。 小翠被吓了一跳,直接往后蹦了两米远, “给安康郡主请安!” 两个车夫齐齐吼道。 “郡主,末将奉太子之命在此等候多时!”车夫拱了拱手:“这两辆马车是太子为郡主及卿家女眷准备的赶路工具。” “太子说‘安安,让你多走十几里路是我的错,但父皇的脸面还是要给的,等你回到京城,我自然让你亲自出气。’” “太子口谕未将已带到,这就告辞了!” 两人又是飞身而起,迅速纵入树林,临走又留下一句话: “太子说,郡主应该喜欢看飞来飞去,所以让末将尽量多飞……” 卿时安笑得很开心,她摆着小手向两人告别:“谢谢两位叔叔,替我向太子哥哥道个谢!” 有了这两辆马车,卿家的流放真的就像是在阖府长途旅游了。 老太君和时安还有少恒五兄弟一辆马车, 时安的母亲唐蔓云和妯娌姜青和、梁书琪一辆马车。 车厢里布置得很是齐全,被褥、茶盏等日用品能想到的都被塞了进去, 车厢的暗屉里,居然还放着干果之类的零食, 时安立马来劲了,迈着小短腿伸着小胳膊就在车厢里寻宝了。 前世,时安小时候可没吃过零食, 既然这一世让她穿成了两岁的孩子,又是全家娇宠的那种, 她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孩,好好享受一下童年。 “祖母,你吃!”时安又找到了一小盒杏脯,清甜软糯,很适合老人吃。 老太君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安安真乖!” 落水前的时安懵懵懂懂不知世事,现在的时安乖巧懂事又贴心, 老太君光看着自己的孙女,就觉得心里比蜜都要甜。 时安将拿出来的果子分了几堆,奶声奶气地念叨: “这是大哥的……这是二哥的……这个三哥的……这是四哥的……这是五哥的……” “嗯,还要给母亲和伯母们……那父亲和伯伯们还给吗?” “父亲和伯伯们会不会嫌太甜?” 车窗外伸进来一只大手:“父亲不嫌甜,你伯伯们不要,他们不爱吃!” 卿常思和卿常念同时甩了弟弟一个白眼:无耻! 一阵笑闹后,时安的身体到底还是太小,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她在祖母的怀里睡了过去。 又是山村里的小院, 鸡又在刨地,鹅又开始大叫。 时安赶紧走进屋舀了几勺玉米粒撒了出去, 咦?似乎不对啊! 上次她喂鸡喂鹅的时候,半缸玉米粒已经下去了很多,她正发愁呢, 现在缸里的玉米粒还有半缸,和她第一次进空间的时候一样! 那是不是说,空间里的东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时安一阵狂喜,如果真是这样,以后的日子真是不用愁了! 她扯开放药品的袋子,选了个感冒冲剂偷偷带了出去, 转头回到空间的时候,感冒冲剂居然还在! 时安发亮的眼睛看向了屋子里堆满的箱子, 这些都是流放前她从卿府各处收罗来的, 打开一个装满银锭的小箱子,时安 第5章 流口水的登徒子 时安这里满头大汗地清点着空间的物资, 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 卿府众人终于在天黑透前,赶到了下一座城池。 丰城的名字听起来气派,但其实城池很小,只是京城的一道防线而已。 城池虽小,但由于是进京的必要通道,城内的商业非常发达。 短短五六百米的一条主街,除了客栈就是酒楼, 驿站被挤得极其偏僻, 卿府一群人由官差领着穿街而过时,两旁的食肆正是热闹的时候, 很多人探出脑袋,窃窃私语: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卿常怀吗?据说杀人如麻,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据说这卿常思可是太医院最出色的太医,专给皇帝看病的,要不要我们请他来给大伙看看?” 一阵哄笑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不仁不义之辈,吾辈就算病死,也绝不找他看病!” “有志气!孙举人不愧为读书人的表率!” “对!像孙举人这样的才俊才是朝廷应该重用的人啊!” 典型书生装扮的孙举人站在窗前,昂首挺胸地接受着众人的吹捧,时不时还要故作谦虚地拱手致意。 眼看卿府一行人就要走远,孙举人不甘心自己的高光时刻如此短暂,遂高喊一声: “卿常念!听说你是翰林院的清贵,能否与我谈诗论画,一较高下呀?”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的扇子等着卿常念接招。 “你怎么出来的?谁脑子有包放你出来的?” 卿府里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 孙举人一愣,等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食肆里的哄笑声更大了, 孙举人阴沉着脸,扭头就回家告状去了! …… 丰城的驿站不算小, 进京要歇息的官家都在此处落脚, 当然只是指那些没门路的, 有门路的早就被丰城的豪绅接回家伺候了。 还有的就如卿府这样,被流放出去的,驿站已经是最好的住处了。 “几个爷,你们人太多,房间不够了!”驿站的驿长半弯着腰,冲着官差说道。 哪怕他身姿卑微,但眼里的倨傲还是瞒不住人。 像他这样离京城最近的驿站管事,上头没点关系是不可能的, 瞧这人的神态,这上头的关系怕是很厚实。 按照惯例,被流放的人是没资格住进驿站的正经房间的, 最好的就是在马棚柴屋里歇一晚,大多数时候只能露天呆在驿站后院里。 但今天,太子亲自送至城门口,又送了马车,更有一只白虎崽同行, 官差们可不敢自己住房间,将卿家人扔在外面。 官差正为难着, 老太君探出马车,和蔼地说道:“大人们辛苦了,快去房间休息,我们既然是流放,那规矩还是要守的!更何况还有马车内可以睡。” 有了老太君这句话,官差们端来了些吃食和热水,就歇息去了。 押送人犯是个辛苦活,弄不好还得掉脑袋, 如今碰上好说话的卿家老太君,官差们心里也是舒服的,往后做事能通融的地方也就尽量通融。 驿站给犯人的食物就是杂粮窝窝头就着几根咸菜, 窝窝头里面稻壳都没剔干净,吃得卿府的人直梗脖子, 时安的亲哥哥少辉更是吃一口就在地上跳几下, 仿佛这样就能更容易把吃食咽下去。 时安被祖母轻轻摇醒:“安安,吃饭啦!” 但是看着手中的窝窝头,老太君的眼眶泛红了, 大人受点罪不要紧,时安还这么小, 这么粗糙的饭食怎么能咽得下? 时安小手揉了揉双眼,从祖母怀里爬了起来, 其实她一点不饿,在空间里, 一边清点物资一边啃了两根青瓜、一个西红柿,还给自己煮了一个鸡蛋, 现在肚子里还撑着呢! 这时,姜青和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过来, “母亲,这是我和两位妹妹筛出来的,刚用热水泡了,软和着呢!您快和安安一起吃!” 说着更是慈爱地摸了摸时安的小脑袋。 姜青和是卿家长媳,娘家并不显赫,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大理寺丞, 但卿家娶妻,人品为第一要等。 姜青和在闺中的时候,就以待人方正,明辨曲直,胸襟宽广出名。 老太君做主替长子卿常思娶了这个媳妇, 婚后,姜青和主掌卿家中馈,将卿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上敬婆母下教子女,妯娌间和气一团,和卿常思也是夫妻恩爱,所以很得老太君的看重。 这碗面糊糊,是她和两个妯娌细心将窝窝头掰碎,剔除了里面的杂质,用热水泡软乎了才端了过来。 “好!好!还是你心细!”老太君很是欣慰, 家里大难临头,媳妇们没有吵着要回娘家,反而福祸共担, 这让老太君觉得就算现在死了,在祖宗面前也可以有交代了! “安安吃!”老太君将面糊糊凑到时安嘴边。 时安轻轻推开碗,撅着小嘴说道:“安安不饿,安安想看祖母吃!” 老太君还想再哄哄,就听时安打了个饱嗝, 还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 像只鹌鹑一样地将脑袋埋在了胸前。 是了,下午时安吃了很多果干蜜饯,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容易积食, 下次可不能再给她这样吃了! 老太君想着,也就没再推辞,将一碗面糊糊喝下了肚子。 只顾着遮羞的时安万万没想到, 就因为这一个打嗝,她以后吃零食都不自由了! 时安喊着小翠将她抱下马车,摇摇晃晃地蹦向了唐蔓云, 前世父母的模样已经忘记了, 这世的父亲瞧着五大三粗,但细看却非常耐看呢, 这世的母亲不用说 第6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卿常怀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火把还没着地,就被他接在了手里。 墙外的人久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悄声说道:“怎么没有用?再扔几个!” 就当他们挥着膀子准备再扔的时候, 一抬头,一人拿着火把站在墙头, 火把映照着这人的脸,明暗交错,如同鬼魅。 “鬼啊!” 一声尖叫后,墙下的三人撒腿就跑。 卿常怀无语了, 自己明明这么英俊潇洒, 这群人居然说他丑!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火把毫不客气地甩了过去。 三人被一根火把砸得滚作了一堆,“哎哟!哎哟!”地叫唤。 卿常怀跳下墙头,一把拎起一个人甩进了驿站后院, “噗通”声响过三声后, “哎哟”声没了。 卿常思无奈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三人,对着跳进来的弟弟骂道: “你手有多重自己没点数吗?这些人又不是敌军,能扛住你这三拳两掌?” 卿常怀一摊手:“我只用了三成力!” 卿常思走过去摸了摸三人的脖颈, 还好,都活着。 “我就说嘛,只是摔岔气了而已!”卿常怀大大咧咧地说道。 卿常念取了马灯走过来,照着三人的脸仔细看了一遍, “这就是那个要跟我谈书论画的举子吧?” “读书人,心眼就是小!”卿常怀啧啧啧了几声, 头上很快挨了一爆栗:“你骂谁?” 卿常怀:“……”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其他人, “常思,外面是怎么了?”老太君在车厢里问道。 卿常思立刻跑到马车旁边回禀:“母亲,是几个小毛贼,想进来偷东西,已经抓起来了。” “哦,如果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不要太为难他们!” “是,母亲!” 老太君摸了摸时安,发现时安头枕着小白虎睡得四仰八叉,这才放心地又躺下了。 卿常思向弟弟们递了个眼神,三兄弟极有默契地扛着人走出了后院, 姜青和妯娌三个马上安抚好孩子们和下人, 外面的事情自然有男人们解决,她们只需要安顿好后方,就是对他们的最大支持。 卿家三兄弟将人扛到驿站外,重新扔在了地上。 这一扔,三人倒是幽幽地醒了过来。 “大……大胆!你们敢打我!”孙举人色厉内荏地喊道。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疼痛,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卿家人对他用了刑! “啪!”一个蒲扇大的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你轻点!”这话不是孙举人说的,说话的是卿常思。 孙举人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两边不一样大小的脸让他看起来格外滑稽,说话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有功名在身,你打我,是犯王法的事情!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再给他一巴掌!” 得到大哥指示的卿常怀马上在孙举人另一边脸上也扇了一巴掌, 这下顺眼多了! 孙举人打从娘胎起就没吃过这么大苦头, 他从小读书有天赋,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家里人把他宠得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呜呜呜……你们打我……我要告诉我母亲……” 卿常念:“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卿常思和卿常怀:你为什么要骂自己? …… “你只是为了今日在街边的口角泄愤吗?” 孙举人停止了哭号,眼神躲闪。 “不说话,那就是受人指使了!” “何人指使?” “说出来放你回家,不说的话,就把你剥光了绑在这城里最热闹的酒楼门前,让大家看看这举人到底应该长成什么样……” 卿常念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孙举人。 卿常思和卿常怀:果然不能得罪读书人!心黑手更辣! 孙举人心中骇然,谁跟他说卿家是士族子弟,行事受家世规矩所累,不会出格半点! 现在这何止半点!这都把规矩撕了放茅坑里再捅上几竹竿了! 简直有辱斯文!斯文扫地! “没人指使!”孙举人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一梗脖子,豁出去了。 “很好!有志气!”卿常念拍了拍手:“为了几句口角就要谋害卿家三十四口人,卿家还手,当属正当防卫!” “老三,动手!” 卿常怀上前一扯孙举人的衣领,两边用力一拉, “哧~” 衣裳应声而破,露出了孙举人瘦弱的肩膀。 “不要……你不要过来啊……不要啊……” 孙举人喊得凄惨, 卿常怀咂摸着嘴巴:这气氛咋就有点不太对呢? 就在卿常怀将大手伸向孙举人腰间的裤腰带时, 孙举人崩溃地又哭了:“我说……我说……” 原来孙家虽然有孙举人这位天才,但家境贫寒,父亲早就去世,只靠母亲替人浆洗衣物供他读书, 照理说,像这样的家庭,孙举人应该早早出来谋生, 哪怕做个县衙的师爷,或者外放一个偏僻地的小官, 也能改变家庭状况, 但孙举人志向远大,他要中状元! 也算他运气好,有贵人相助。 丰城的陈家家财万贯,陈家老爷愿意出钱供他读书, 这桩富豪资助穷书生的事件是丰城的一项美谈。 平日里,陈家老爷对孙举人是有求必应, 只在今日早上,陈家老爷找到孙举人,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桩事情, 末了,陈家老爷语气庄重地说道:“我这老脸在那位贵人眼里还值不值钱就只能靠贤侄了!” 孙举人一下就觉得自己重任在肩,万不可辜负了陈家老爷的期望, 私心里,他也更想让京中那位贵人看到 第7章 烫伤膏 京中能有资格算计卿家的陈姓人, 只有那位勤俭持国,言必“清廉”的户部尚书陈云秋,陈尚书了! 虽然早有意料户部会卷进来,但没想到户部会第一个动手。 说动手吧又不像, 只哄骗着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跑到驿站, 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扔了个火把, 既烧不死人又砸不坏门! 陈云秋这只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卿常思有点烦恼,卿常怀蹲在大哥身边陪着一起烦恼, “我说你们两个烦恼什么?写个折子送进宫去,让那父子俩烦去呀!” 卿常念甩甩袖子进了驿站, 剩下卿家老大和老三一脸恍然大悟:还是老二高明! 卿家三兄弟忙活了半宿,他们的媳妇也就守着老太君和孩子等了半宿。 看到男人们回来的脸色不差,做妻子的就知道事情解决好了。 …… 天空刚刚泛白,官差就来喊醒卿家人,要赶路了。 朝廷规定,流放人员日行五十里, 从京城去西北,路程三千多公里,两个月内必须到达目的地。 天气很快就会变得炎热起来,到时候一天能行走的时间就更短了, 如果不能按时到达,官差们是要受责罚的。 卿家人被喊醒也没抱怨,如今流放在外,也没什么收拾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能出发。 早饭依旧是一人一个杂粮窝窝头, 姜青和急得团团转,没时间给老太君和时安弄面糊糊了, 这可如何是好? 饿了谁都不能饿了卿家的两个宝贝啊! 车厢里,被吵醒的时安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才两岁,正是贪睡的年纪,这么早就被吵醒,一股起床气就这么飙升了起来。 “哇~~”时安揉着眼睛大哭。 老太君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哄着:“安安乖,安安乖,不哭啊!祖母抱抱!” 唐蔓云听到哭声连忙进到车厢里帮着哄, 少恒也带着弟弟们趴在车门口,七嘴八舌地说道: “妹妹不哭,大哥把果子都留给安安吃!” “我的也留给安安……” “还有我的!” “等进了山,我给妹妹抓小兔子玩!” 车厢外,卿家三兄弟叉腰皱眉一筹莫展, 哄孩子,他们不擅长啊! 姜青和听着时安的哭声,心揪成了一团, 梁书琪一跺脚,冲着驿站的厨房去了, 祖母怀里的温暖,母亲身上的香味,还有父亲、伯伯伯母、哥哥们的焦急, 让时安越发觉得委屈, 她停住了嚎啕大哭,却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扭着身子, 其实时安内心是很羞耻的,她也知道这样的自己矫情,甚至不可理喻, 但就是忍不住贪恋卿家人对她的宠爱, 前世没有的东西,这世突然全捧到了她眼前, 时安害怕哪一天,这些又突然就没了! “让开!让开!”梁书琪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满满一碗的面条, “快让安安趁热吃,肚子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唐蔓云赶紧接过海碗,发现碗边还烫着手, 梁书琪缩回去的双手已经被烫得通红, 时安也看到了,她从祖母怀里挣扎起来, 扑到梁书琪面前,捧着梁书琪的双手,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 “二伯母,对不起,是安安不好!” 梁书琪的手心本来烫得热辣辣的疼,但看见时安像只小松鼠一样鼓着嘴巴使劲吹的时候, 手心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不少。 “安安最乖了,一家人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快去吃面条,吃完还要赶路呢!” 梁书琪脾气爽朗,快人快语, 自己生了两个调皮的儿子, 就眼馋三房的时安,宝贝得跟自己亲生女儿一样。 时安吃着面条, 看着车厢外馋得像猫一样的五个哥哥, 心里更内疚了。 原来的卿家,这一碗素面就连小翠他们都嫌简单,必是要配着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再搭上一颗胖胖的嫩菜芯,最后浇上一勺香油,哧啦一声,香气扑鼻。 时安和祖母两人分着吃完了一碗面, 看着外面被窝窝头梗得直伸脖子的哥哥们, 时安又心疼又纠结。 如果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会不会被卿家人当成妖怪? 就在时安犹豫的时候, 卿常怀已经跳上马车, 他坐在车辕上,一挥皮鞭,赶着两匹马出了驿站。 这时的天边,太阳将露未露,露珠还挂在草叶上,晶莹剔透。 驿站前,跪着一个人。 虽然鼻青脸肿,但跪得还算端正。 “孙举人,你这是……” 一位官差上前问话,他有点头疼, 昨晚的动静不小,他不是没听到,但和同僚一样,默契地没有出声。 他们虽然地位不高,但手里经的事情多了,眼光自然毒辣, 卿家的事情,他们最好不插手。 但孙举人这一大早就跪在驿站前,要是想伸冤,事情可是有点棘手的。 “求卿太医救我母亲性命!”孙举人看到卿家人出来,一头磕在了地上。 卿常思的贴身小厮石竹嗤笑了一声:“我记得昨天有人当众说,就算病死也不找我家大人看病的!” 孙举人没有抬头反驳,依旧端端正正地磕在地上: “求卿太医救我母亲性命!” 他这个任打任罚的态度,倒让卿家人不好再说什么。 官差只能为难地看了一眼卿常思:“卿大人,您看?”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去看一眼。” 卿常思刚说完, 孙举人立刻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 孙家离驿站不远,拐过一个街口就到了。 不说卿常思去治病救人,单说留在驿站门口的卿家 第8章 五个好哥哥 车厢外,靠在丫鬟身上的梁书琪痛得眉头紧蹙, 当时端碗的时候只记得赶时间,别给家里添太多麻烦, 面条捞起就端着走了,也没觉得有多烫, 没想到短短几步路,居然把手烫成这样。 卿常念忙着来来回回地打着井水, 恨不得能替媳妇受这痛苦。 姜青和与唐蔓云绞着手帕替梁书琪擦着汗, 唐蔓云更是哽咽出声:“都怪我,应该我去的……” 梁书琪抖着嗓子说道:“三妹妹胡说什么,安安也是我女儿,你可不能独占!” 卿常怀不能靠太近,只能踮起脚盼着大哥快点将药带回来。 听到老太君的呼唤,梁书琪立马忍着痛被搀扶进了车厢。 她一进车厢,四周的帘子就被放了下来,遮住了外面的视线。 “母亲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梁书琪哪怕痛得快晕过去了,还是强撑着想行礼。 “心肝儿,快坐下,现在这境况,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老太君心疼地一把将儿媳妇搂在怀里。 “是安安叫你,你听她的!” 梁书琪看着时安明亮的眼睛,不知道这小妮子是喊她干嘛。 “二伯母,你要信安安哦!” 时安稚嫩的脸上一副庄重的样子, 梁书琪强笑着点了点头:“二伯母自然是信安安的!” 时安从背后拿出了一片叶子,叶子上挤了一坨淡绿色的东西, 看上去黏糊糊的,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时安捧着梁书琪的手,轻轻地将药膏涂在水泡上, 粗短的手指白白嫩嫩,好像有魔力一般, 梁书琪感觉被时安手指头摸过的地方清清凉凉,疼痛一下就去了一半。 涂完了药膏,时安还轻轻地吹着气,吹着吹着,眼眶又红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梁书琪这个大家出生的小姐也不会受这个苦! “安安快别哭,二伯母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梁书琪连忙哄着时安。 时安瘪着小嘴,像只犯了错的小兔子:“二伯母骗人,手手还是痛的!” 梁书琪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手疼了,倒是心疼得很, 她连骗带哄:“二伯母真的不痛了,要不然二伯母抱抱安安?” 只是她现在满手的药膏,就怕糊了时安一身。 时安倒是不客气,自觉地靠在了梁书琪怀里:“靠着安安二伯母就不疼了。” 老太君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小白眼露鄙视:不要脸! 时安伸出小胖腿,毫不客气地搭在了小白的肚子上:大猫,我看见你眼里的鄙视了! …… 卿常思很快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包药材, “快,捣碎了给弟媳涂上!” 卿常念接过药材,满世界找药杵。 梁书琪从车厢里下来,举着手说道:“谢谢大哥,母亲从车厢里找到了太子备的药,已经涂上了。” 卿常念连忙拉过媳妇的手腕,看到红肿确实好了不少, 立刻欢喜地叫道:“多谢母亲!”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老太君嫌弃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从小就被嫌弃大的三兄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脑子已经进化到自动翻译了, 比如现在,卿常念听到的是:“亲儿子,母亲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驿站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官差们赶紧领着卿家人赶路了,再不走就怕又有事情找上门。 “大哥,孙举人母亲是什么病症?”卿常念边走边问。 “唉,阳亢之症,神仙来了也难救!”卿常思摇了摇头, 如果是生在富贵人家,在第一次眩晕昏倒后就仔细护理,注意饮食,倒还有三分希望, 拖到现在,家境又贫困,还要每日操劳,怕是就在这两天的事情了。 车厢内,时安本就是中医专业,听到“阳亢”二字,立马就明白孙举人的母亲原来是高血压! 她倒是有药可以缓解, 前世高血压已经变成了一种常见病症,她的小诊所也常年备着治疗高血压的药物。 老太君看着孙女的神色,在旁边提点道:“安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时安猛地抬起小脑袋,祖母这是已经怀疑自己了? 看着时安脸上惊惶的表情,老太君连忙将她拉进了怀里: “卿家是你的亲人,不会害你,但别人就不一定了!祖母只希望安安一辈子平平安安,没出息也好,离经叛道也罢,你永远都是卿家人,是祖母的乖孙儿!卿家人永远是你身后的靠山!” 车厢内五个哥哥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肃, 但他们还是齐齐点头:“嗯!我们永远会保护妹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沉重的气氛, 少辉尴尬地捂住了肚子, 他才六岁,早上的杂粮窝窝头实在难于下咽,他趁着大人不注意,就没吃, 这会儿真是饿了。 但流放的人,一天只能吃两顿,少辉早上不吃,再想吃东西,只能等到晚上了。 “没关系,我忍忍就好了!”少辉用力吸了吸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减少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 老太君心疼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饿坏了,以后还怎么继承卿家的门楣,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刚想让马车外的儿子找点吃食,就感觉怀里什么东西硌得慌。 往怀里一掏,掏出来五个热腾腾的鸡蛋! “咕嘟~”五个男孩子同时咽了口口水。 白煮鸡蛋在卿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现在有了杂粮窝窝头的对比, 瞬间成了绝世美食。 老太君看了一眼低着头,拿着两根手指不停绕啊绕的孙女, 心中有点无奈,这傻丫头,是 第9章 作弊的打猎 时安将小白抱起来拖进了被窝, 露在外面的小手冲着哥哥们挥了挥, 老太君笑着对着孙儿们说道:“快吃吧,安安已经吃过了。” 少恒看了一眼祖母,确定祖母不像说慌的样子, 才带头剥起了鸡蛋, 有了大哥的带领,剩下的弟弟们才开始动手吃了起来。 被窝里,一虎一人两对眼睛滴溜溜地对视着, “你说,你想吃啥?” “嗷呜~”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能吃啥!” “嗷呜~嗷呜~” 时安抓了抓脑袋,喂老虎,咱没经验啊! 她努力回想着前世的动物世界,老虎是食肉动物, 但小白就比成年的大猫稍微大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奶了, 如果没断奶,现在上哪给它弄奶喝? 好烦,赵承宇真是扔了个大麻烦给她! 正在批注奏折的赵承宇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殿下,要加衣吗?” “不用,这是安康郡主在想我!” “切~”大殿里响起一声不屑的笑声。 赵承宇抬起头冷眼看去, 祁国国君立马低下头,埋在奏折里假装很勤奋。 说回马车里的时安,她在空间里摸索了半天,找出了几根火腿肠, 前世自己都舍不得吃呢,没想到现在便宜了这只胖老虎! 小白吃了十根火腿肠才打了个饱嗝翻身睡了过去, 虽然知道空间里的物资会再生,但时安还是被小白吃得肉疼。 “我好像闻到了肉味!”卿常念家的小儿子少青耸了耸鼻子, “你闻错了!” 少青的亲哥哥少白立马反驳了一句。 少白七岁了,是卿家孙辈里读书最好,心思最敏捷的, 看到鸡蛋的时候,他就知道祖母和时安肯定有秘密瞒着他们, 既然祖母不想告诉他们,那他也要帮着隐瞒才对。 老太君摸了摸少白和少青的脑袋, 小辈太聪明真是心累! 但好在几个孩子心思纯正,以后就算没了她,时安也能被保护得很好。 另一辆马车里, 姜青和妯娌三个正在目瞪口呆中, 先前急着赶路,梁书琪被匆匆扶上了马车, 坐定以后才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好像搁了不少东西。 她手上涂了药膏不方便,就跟两个妯娌说了, 姜青和一边取笑她是不是又长胖了,一边伸手探进了梁书琪的怀里, 下一刻,姜青和愣住了。 她看着梁书琪和唐蔓云,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了大嫂?”梁书琪举着手,半天没见姜青和掏出东西,不由得问道。 姜青和缩回手,放下手中的东西又继续伸进了梁书琪的怀里。 掏啊掏,车厢的小茶几上就多出了六个鸡蛋,一大捧桂圆,还有几粒红色的小果子。 鸡蛋和桂圆她们都见过,这小红果子不知道是什么, 能和鸡蛋桂圆一起出现,应该也是能吃的吧? 梁书琪胆子最大,嘴巴对着小红果子努了努:“我先尝尝。” 唐蔓云捡起一粒果子,想了想,扔进了自己嘴里。 “呃,你……” 唐蔓云见两个妯娌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先试试,要是没事,你们再吃。” “你还有安安要照顾,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梁书琪不赞同地嗔怪了一句。 时安没想到她随手从空间里摘的几粒小番茄,让母亲和伯母们如此紧张了一把。 妯娌三人默契地没提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梁书琪今早只去了老太君那边, 既然老太君不想说,做儿媳妇的就当不知道。 三人悄悄地每人吃了一个鸡蛋, 中途下车方便的时候,每人又偷偷塞给了丈夫一个鸡蛋。 面对丈夫惊疑的表情,三人都朝着老太君的方向瞄了瞄, 卿家三兄弟秒懂,立刻闭嘴不再问了。 就这样,以后的几天,卿家的主人们每天都能吃到两个鸡蛋,有时候还有几根青瓜,几粒小番茄。 时安也想给跟随卿家流放的家仆们改善下伙食, 但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万一有人嘴巴不严实,时安被抓走就算了,怕还要连累卿家上下所有人, 时安不敢冒这个险。 …… 离开京城的第十天傍晚, 官差们看了看天色,就算全力赶路,也来不及到下一座城池了。 “卿大人,今晚怕是要在野外扎营了。”一位官差对着卿常思拱手说道。 离京城越远,在野地露宿的可能就越大,官差们都已经习惯了。 但卿家人是第一次流放,女眷又多,官差有点担心卿家人不高兴。 “无妨,你们有经验,就听你们的安排。”卿常思摆摆手表示尊重专业意见。 官差们松了口气,立马指挥卿家的家仆们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 时安也闹着要下马车,老太君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让小翠背着她在营地的近处转悠。 “父亲,父亲!”时安一下马车,就张着藕节样的胳膊唤着卿常怀。 卿常怀头一次受到女儿这么急切的关注,顿时受宠若惊, 他几步跨到时安跟前,一把就将她从小翠背上薅了下来,转而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时安也不害怕,抓着父亲的发髻笑得“咯咯咯”响, 受到鼓励的卿常怀越发来劲,一蹦三丈高, 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就像一头撒欢的大马,驼着女儿绕着营地蹦跶。 老太君慌得在后面喊:“老三,你给我仔细着点!摔了时安,我打断你的腿!” “父亲,抓小兔兔!抓小兔兔!”时安伸着胳膊,像个将军一样指挥着父亲冲锋。 卿常怀脑子一热,嗷一嗓子就 第10章 大吃大喝才是人生真谛 老太君沈婉真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女,十七岁前随父上阵杀敌, 一杆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是祁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十七岁那年由父亲做主许配给了帐下副将卿庭桉,夫妻恩爱和睦,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三十二岁那年,卿庭桉战死沙场,沈婉真重新从后宅内院走到前台,撑起了整个卿家。 直到从军的三儿子凭军功获封镇北王后,她才退回内宅,享受天伦之乐。 五十余载的跌宕起伏,什么离奇的事情没见过?就算天塌下来,她沈婉真都不带皱一下眉毛的。 看着小孙女心虚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老太君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后除了祖母面前,不许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本事!” 说完,老太君紧接着加了一句:“你父亲母亲面前也不许!” 时安手指一顿,这就算过关了? 她抬起小脸,怯怯地偷瞄了老太君一眼, 这贼兮兮的样子逗乐了老太君,一把将她抓进了怀里, “安安,你记住,你永远都是祖母的乖孙儿!” 时安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噙着眼泪,窝在老太君的怀里使劲点头。 前世的时安喜欢看穿越类的小说,每个主人公穿越到异世都能凭着本事大展身手, 但她穿成了一个堪堪两岁的稚童,家里长辈均才华横溢,更对她宠爱有加, 时安没有大志向,要不然也不会从大城市读完书就回村里当村医, 她现在的理想就是尽力让家里人吃饱喝好! 祖孙两个正腻歪着,马车外已经是过年一样的气氛, 就连四个官差也将官袍撩起别在腰间,帮着杀鸡炖汤。 林子里摘的蘑菇足有十多斤,卿家有经验的厨子检查过了, 都是能食用的菌类,而且叶片肥厚,味道肯定鲜美。 晕在林子里的鸡一共是二十只,馋了很久的众人当然不会有心思去细究这些鸡为什么晕。 “十只炖汤,十只烤了!”卿常思大手一挥, 孩子们欢呼着:“好耶!有烤鸡吃了!有鸡汤喝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夜幕正式降临的时候,卿家的营地上已经飘起了阵阵香味。 孩子们眼巴巴地盯着支起的几口大锅, 金黄的鸡汤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白嫩的蘑菇吸满了鸡汤,一看就饱满多汁, 肥厚的大鸡腿在汤里若隐若现, “嘶~”少辉吸了一口口水, 周围的人看得一阵哄笑, 少恒带着弟弟少申守着烤鸡, 有了太子殿下准备的各种调料,烤鸡的香味越加浓郁, 烤鸡的表皮暗红油亮,一滴滴鸡油顺着火苗滴在燃烧的木头上,不时响起一声声“哧啦”的声音。 不要说孩子们,就是大人们现在的空腔里也不断分泌着口水, 实在是太香太诱人了! “开饭喽!” 姜青和带着人盛了一碗鸡汤, 里面放了两只大大的鸡腿,几朵肥厚的蘑菇, 又细细地扯了一只烤鸡,端进了车厢里。 “母亲,安安,吃饭啦!” 时安看着面前的鸡汤和烤鸡,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卿家人的手艺真好啊! 前世的自己一个人吃饭,随便糊弄一顿就算了,哪里有这么精致丰盛! 姜青和看时安的馋相,一时心酸得不行, “可怜了安安,跟着受苦,要是在家,这些哪能就这么端上来给她吃?” 时安连连摆手:“大伯母,安安觉得这些就很好啊,安安很喜欢!真的!” 说完,还怕姜青和不信,特别用力地点了点头, 哪知道人小头大,一不小心就往前栽去, 还好老太君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你这个皮猴子,这是想独占那碗鸡汤?” “祖母,您又取笑安安!安安不跟你好了!” 时安一扭身子,面对着车厢壁娇娇地撅着嘴, 只有极受疼爱的孩子才会和亲近的人耍这样的小脾气, 姜青和与老太君自然是笑着哄了一回, 大家都乐在其中。 卿家思听着车厢内母亲的笑声和时安娇软的说话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亏得老三争气,生了个安安,母亲这几天的笑容比我们从小到大加起来都多。” “母亲操劳半生了,以后有安安陪着她,在她老人家跟前替我们尽着孝心,也是我们的福气。” “哥哥们说的是,以后安安出嫁,哥哥们多多添妆,咱不嫌多!” 毫无意外,贫嘴的卿常怀被哥哥们家暴了。 鸡汤鲜美,菌子滑嫩, 烤鸡表皮酥脆,软嫩脱骨,汁水浓密。 这顿晚餐吃得众人一扫疲累,连日来被流放的低迷气氛也好了很多。 果然人在情绪不好的时候就需要吃顿好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车厢里的祖孙两人也吃得非常开怀, 就连小白都满足地翻着肚子打起了呼噜。 时安用包果子的油纸垫在车厢里,放了一只大鸡腿在油纸上, 她起先还担心小白会将车厢弄脏,记忆里,前世的老虎吃东西可是相当粗鲁。 没想到小白吃相却非常秀气,虽然也是两口就吃完了一只鸡腿, 但没有甩来甩去弄得四周都是汤汁, “小白,看来你还是一只爱干净的老虎啊!”时安蹲着摸了摸小白的肚子。 小白翻了个白眼,躲过她的手, 背对着时安继续眯眼打呼噜。 时安不愿意了,宠物怎么能不让摸呢? 她就要摸摸! 一人一虎就在车厢里闹腾了起来。 老太君在一旁替时安加油鼓劲,她非常高兴时安能这么活泼, 小孩子嘛,调皮些比木楞愣的要好太多了! 夜色渐深,卿家人开始收拾营地,准备休息 第11章 真正的流放是什么样子 一夜无话, 林子早起的鸟儿呼朋唤伴的时候,卿家众人也都起身了。 这是一队奇怪的流放队伍, 偶然有从官道上走过的人都纷纷回头再三张望, 嘴里还要呢喃两声:“这是流放的吗?没戴手链脚铐就算了,还能坐马车?” 有消息灵通的人就会附在同伴耳边悄声八卦: “这就是京城镇北王府的人,就是那个打仗百战百胜的镇北王!” “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被流放?难道是造反?” “瞎说什么,据说是皇上恼恨他们经常请假,不按时早朝!” “原来是这样……那赶紧的,我们还是抓紧赶路,要不然晚到了,东家会不会也把我们辞退了?” “……” 卿家人不知道自己的流放居然激励了好多人, 他们只知道今天的目标还是要走五十里路。 今天的早饭比较丰盛,昨天捡的鸡蛋白煮好了分一分, 蘸着没用完的调料,众人吃得很津津有味。 如果每天都能这么吃,好像流放也没传说中那么惨! 就在卿家人以为流放不过如此时, 参照物出现了。 “快点走!慢吞吞的!” “快点快点!大清早就让老子不顺心,抽不死你!” 远处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呵斥声,夹杂着大片的污言秽语。 路过的人纷纷挨着路边疾走而过,就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等走近了才发现, 这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一条长长的麻绳挨个绑着双手,就像一串蚂蚱。 两个官差一前一后边骂边挥着皮鞭抽人, 被抽打的人仅仅只是本能地缩一下身子,一声喊叫都没有。 “哟,老张,又接了活?” 骂着的人官差扭过头,定睛一看,连忙拱了拱手:“原来是徐老哥!” “你这是带着人去哪呢?” “去西北!唉,路上又是俩月!” 两队的官差既然是认识的,目的地又一致, 自然而然地就一起走了。 只是这组合看起来就特别违和, 一边虽然也是风尘仆仆,但每人身上还算干净体面,精神气也足, 另一边凄惨不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如行尸走肉。 “老张,这是谁家?犯了什么事?” 官差们也是人,也会八卦。 “锡峰那边的陈家,原来也是个富户,结果家中子弟不争气,居然当逃兵,就判了流放!” “那这流放到西北,西北那边的军爷可看不得这个!” “谁说不是呢!到那也是个死,还不如早点死了,我和老王头也轻松!” 官差们聊着天,犯人们也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少挨几鞭子了。 陈家队伍里,一个女人眼睛骨碌碌地瞄着旁边的马车。 马车里传来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地舔了舔舌头, 这是烧鸡的味道!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好好吃东西了, 胃里火烧火燎的,又像是被细刀子来回刮拉着, 这时候闻到烧鸡的味道,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哪怕吃一口就立马会死,她也绝不犹豫,拼死也要多咬上一口! …… 时安借着睡觉的由头,在空间里整理着东西, 父亲母亲、伯伯伯母还有哥哥们从出门到现在都没换过衣服。 从前卿家都是讲究的人,母亲这两天都离自己远远的,怕身上的味道让女儿不喜, 时安自己倒是每天晚上趁祖母睡着了,跑进空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翻箱倒柜半天,时安终于找出了一堆衣服,她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往怀里一抱就跑了出去。 祖母被突然出现的一堆衣物吓了一跳,她瞧了瞧睡得睫毛直抖的时安, 气恼地拍了拍孙女的小屁股, 时安只敢哼唧哼唧地扭两下,继续假装睡得很熟。 老太君想了想,决定还是将难题抛给大儿媳,反正她也不管家中事务好多年了! 姜青和被婆母叫到马车上时,看见一堆衣服倒是欣喜异常: “还是太子殿下心细,居然给我们准备了换洗衣物!” 老太君就坡下驴:“我也是今日才翻找出来,你们拿去换换吧。” 时安捂着嘴巴偷偷笑,原来祖母说谎也这么面不改色! 等姜青和抱着衣服走远,老太君挠了挠了时安的小脚: “你下次有动静前,先跟祖母说一声,再有下次,我可要打你的屁股!” 时安学着小白的样子,滚啊滚啊,滚进了老太君怀里, 甜甜地拍着马屁:“祖母最好了,才不舍得打安安呢!” 老太君无可奈何地拍了两下时安的小屁屁,这丫头,真是让人头疼! 不多会,少恒带着弟弟们坐进了车厢, 大家又要赶路了。 时安扒着车壁站起来,在抽屉里摸啊摸, 摸出来七八个大大的西红柿! “这是什么?”少恒拿了一个在手里。 这东西圆圆的,红红的,捏上去软软的,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时安小手捧着一个大西红柿,示范性地咬了一口, 然后示意哥哥和祖母也吃, “哇,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听到哥哥们的惊叹, 时安抬头傻笑了两声,继续埋头啃了起来。 六个孩子吃得满脸都是西红柿的汁水,就像六只偷吃完东西来不及洗脸的小花猫, 小白看着时安满脸的汁水,伸出舌头就舔了一下, 嗯,好吃! 它瞅着旁边还有一个果子,啊呜一口就吞了下去。 时安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就被偷走了一个西红柿,气得她拉着小白的尾巴不放, “你个老虎还和小孩抢东西吃!不要脸!” 小白一扭头:哼,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被拉着尾巴不舒服,小白纵身一 第12章 有一朵白莲花入侵 已经入夏了,太阳刚升起来就晒得人身上如细针扎一般的难受, 卿家人还好,吃饱喝足,体力也够。 虽然也是热得浑身冒汗,但脚下还是扎实的。 陈家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月, 缺衣少食不说,还要每天挨打,天热出汗又加大了体力的消耗, 好几个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到了快近午,流放的队伍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城池, 城墙上,大大的“蓬莱城”三字给众人打了一针鸡血。 进了城,就会有驿站,官差们添加点补给,再顺便吃点喝点, 犯人们最少也能喝口水,停下来休息休息。 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本来落在后面的陈家人也很快追了上来。 时安靠在父亲怀里东张西望, 车外比车厢里舒服得多, 空气好,还可以看风景, 头上又有父亲高大的身躯挡着太阳, 因为要顾及走路的人,马车也不会跑得太快, 时安觉得这就是旅游啊!全家出动的那种! 她时不时从怀里掏出一粒果子塞嘴里, 小嘴一努一努地吃着东西,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着看啥都稀奇, 卿常怀揣着香香软软的闺女,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进了城,官差领着队伍直奔驿站。 眼尖的时安看到街边的食肆里,食客们身前的桌子上居然有红红的海螃蟹, 她的口水疯狂分泌,终于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马车已经走过了食肆,时安还在不断回头张望。 卿常怀看着女儿这副馋样,真是哭笑不得。 他向车旁的小厮江墨使了个眼色, 江墨接到主人的命令,迅速转身去了食肆。 “他要逃!”一声尖厉的女声突然响起。 沉浸在美食中的时安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嘴巴控制不住就扁了起来。 卿常怀连忙将时安抱紧了,努力安抚被吓到的女儿, 就算他反应再迅速,时安还是抽抽嗒嗒地开始掉眼泪了。 时安也不想这么娇气的,可就是忍不住啊! 卿常怀被时安脸上挂着的泪珠绞得心肝疼, 立时就想撕了喊叫的人,又怕再吓着时安可怎么好! 坐在门口的少恒听到动静,钻出车厢将时安抱回了老太君身边, 五个哥哥和老太君齐声哄了好一会, 时安才难为情地窝在祖母怀里停了眼泪。 车厢外的卿常怀没了女儿束缚,浑身冒着冷气, 这时,官差赶到了,正是看管卿家的老徐, 他一鞭子抽在女人身上: “让你乱喊!抽死你!” “官爷,我没有乱喊,他就是要逃!”女人被抽翻在地上还不忘申辩,连累了一条麻绳上的几人也摔了下去。 官差老徐看都没看往回走的江墨,手中的鞭子扑头盖脑朝女人抽了过去, 嘴里凶狠地骂着:“臭娘们,让你乱喊!看我不抽死你!” 一起摔下去的人免不了也被抽了几鞭子, 一时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卿常思从后面走过来,皱了皱眉头说道: “行了,到驿站再说!” 官差老徐停了手,喘着粗气骂道: “臭娘们,还不爬起来滚!” 等到队伍又重新开始往前走时, 江墨拎着个小包跑了回来。 卿常怀接过小包,献宝一样地递进了车厢: “安安,你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时安使劲闻了闻,一股咸鲜味直钻鼻孔。 “是海螃蟹!” 时安拍着小手俯身在卿常怀脸上“吧唧”,留了个口水印。 卿常怀心里那个美啊,比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汁都美上十分, 就连转身去赶马车的身姿都骚包了很多。 时安迫不及待地去拆油纸包,谁知越急越是解不开, 她短小的手指头还不能胜任这么精细的活, 老太君在一边看着父女两个显眼包腻歪,打定主意不帮忙, 眼见时安的嘴巴又要扁起来了, 少恒连忙接过油纸包,解开了绳结, 油纸包里是两只大海蟹,两个海螺,还有各种贝壳…… 少恒五兄弟从没见过这些,虽然闻着很鲜美,但不知道如何下手。 小白闻着香味跑过来,张口就想咬, 急得时安一屁股将它坐在了身下。 海蟹非常大,颜色鲜红艳丽, 时安费劲地扒拉着蟹壳,半天都没成功, 她急得像小狗一样地哼哼, 两岁的孩子,力量还是太小了啊! 少恒拿过螃蟹,左右看了看, 这东西外壳看起来很硬,难道是要用刀砍开? “这里这里……嗯嗯……掰开掰开……” 时安指挥着少恒, 少恒一使劲,蟹壳和蟹身就被分开了。 蟹壳里塞满了金黄油亮的蟹黄,蟹身里晶莹剔透的蟹肉鼓鼓囊囊的, 海蟹的香味充溢着车厢,孩子们的口水都下来了, 就连老太君都有点馋了。 时安指挥着哥哥们用小碗盛了点香油和醋, 在蟹壳里挖了一块蟹黄,沾上调料讨好地递到了老太君面前, “祖母,好吃!”时安明明自己馋得口水都挂了下来,还努力坚持让祖母先吃第一口。 老太君又好笑又感动,赶紧就着时安的小手吃了蟹黄, 入口丰腴油滑,带着一丝丝的甜味,若有若无的一股海腥味也被香油和醋赶走了。 “确实好吃!”老太君也是第一次吃海蟹,这东西看着丑,吃起来却极鲜美。 时安又挖了一块蟹肉沾了调料递给老太君, 剩下的海鲜还没等到驿站,就被孩子们一扫而空,只剩下虾兵蟹将的壳堆在了油纸上。 时安吃的最多,每个哥哥都会喂她一点,再自己吃一点, 前世时安羡慕别的小孩有家 第13章 藏私房钱被举报 女子乱蓬蓬的头发明显刚整理过,比之先前鸡窝样的造型明显好了很多, 她垂着脑袋,刚好露出白嫩的脖子。 卿家三兄弟靠着墙根啃着窝窝头,交头接耳商量着事情, 卿常怀身材最高大魁梧,被两个哥哥当作遮阳伞,杵在最前面。 听到女子的哀求,卿常怀没有多想,随手就递过去一个窝窝头, 扭头继续和哥哥们说话。 女子接了窝窝头,却没有马上走开,反而更贴近了一些: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你想让云儿怎么报答你都可以……” 卿常怀一愣:“一个窝窝头而已,说这些干什么,你母亲不是快不行了么,快去照看着吧!” “大哥真是贴心,还想着云儿的母亲,云儿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女子语气哀婉, 小脸因为激动有了几分血色, 身子更是抖得好像站不住,眼看就要倒进卿常怀怀里。 时安“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有妖精! “爹爹~”时安举着双手,怒瞪着双眼喊道。 卿常怀听到女儿高声呼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飞一般的窜到了时安身前, 一把抱住时安,从头摸到脚,紧张地问道:“安安,是哪里磕着碰着了?” 女子被卿常怀的胳膊带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方向正是卿常思和卿常念蹲着的地方, 两人看见女人向他们倒来,像两只受惊的麻雀,扑棱着跳出两米远。 “哎哟!” 女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疼痛和委屈让她哭得很大声。 从前在锡峰,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陈云作为陈家嫡女,这两年提亲的人家都踩塌了门槛,但她就是瞧不上这些人! 她自认才华横溢,所以要嫁天下最出色的男人! 没想到她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这几个老男人都看不见自己! 这如何让陈云心中不悲痛! 时安可不管这陈云心中怎么想,敢勾搭她老爹,就是妖精,是妖精就要被打! “母亲,母亲,爹爹他藏私房钱……”时安冲着唐蔓云喊。 唐蔓云疾步过来,从丈夫手里抢过女儿,顺手捏住丈夫腰间软肉,狠狠地转了一个圈! 平时柔媚的眼睛这时候透着三分火气,看得卿常怀汗毛都起立了,愣是没敢喊一声疼。 这小棉袄严重漏风啊! 卿常怀心中大呼冤枉,他好好地啃个窝窝头,就惹了这母女两人联手收拾他。 时安被母亲抱着回到马车上,老太君瞧着唐蔓云不满地说道: “你就是脸皮子太嫩!换了琪儿,不打得老二满头大包?” 唐蔓云脸颊绯红:“母亲,夫君他也没做错什么……” 老太君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这个小儿媳:“男人有了妻儿,就该在外面懂得避讳,看到姑娘家靠近,怎么不躲远点?这就是他的错!” “等晚上歇脚的时候,我揍他!” 老太君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 等官差们从外面回来,两支队伍就又要出发了, 补给充足了,晚上就算露宿荒野,心里也有了底气。 卿家人在陈家人羡慕的眼神里,往马车后面装了几袋粮食,这些够卿家人吃上两三天了。 车厢里被太阳晒得又闷又热,老太君索性叫把帘子都掀了起来, 这样四面通风,头顶又有车顶遮阳,就凉快很多了。 时安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天太热了,她好想念前世的空调和冰棒。 想到冰棒,时安一激灵,空间的冰箱里不是还有冰袋吗? 她立即钻进空间,打开冰箱一看,果然都在。 村里劳作的人经常扭伤,她平时就冻了很多冰袋备用,这下倒是正好用上。 时安探出空间看了看,哥哥们都靠着车厢睡着了,赶车的父亲靠在车壁上打盹, 老太君耷拉着眼皮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风, 时机正好! 一个包裹突然出现在车厢里,散发着阵阵寒气。 少恒和弟弟们觉得天一下就凉快了起来,睡得更香了。 卿常怀感觉到腰间有凉意袭来,立马睁开眼睛朝身后望去, 只见刚才漏风的小棉袄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车厢里多出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包裹, 丝丝凉气就是从这个包裹里透了出来。 卿常怀正想伸手去拿包裹,小白一翻身,整个虎身都压在了包裹上。 老太君也睁开了眼睛,瞪了他一眼:“好好看着马车,车厢里的事不用你管。” 卿常怀讪笑着缩着脖子回了身, 不一会,他又硬着头皮转身看着女儿: “能给你娘亲弄一个不?” 时安从身后甩了个差不多大小的包裹给他, 本来是想自己去讨好娘亲的,看在刚才坑了父亲一把的份上, 这个好事就让他去做吧! 卿常怀拿着包裹跳下马车,屁颠屁颠地讨好媳妇去了。 其实,卿家三兄弟如此精明,他们早就觉察到时安落水后的异常, 但他们和老太君的想法一样:自家的孩子,就算是个精怪又怎么样?他们卿家总是能护得住的! …… 在卿常怀那边吃了亏的陈云,在队伍中有意无意地靠近卿常思和卿常念, 哪知这两兄弟有了弟弟的前车之鉴,看到陈云就躲得远远的。 若换做从前,这种算计到他们头上的女人,怕是会被套个麻袋送到天边去。 但现在,三兄弟身上有任务,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陈云没办法,只能尽量靠近老太君的车厢,希望能找个机会得了老太君的青眼,也能上车坐坐。 她实在是受够了现在动辄被打被骂,饿着肚子赶路的日子。 去西北还那么远,后面的路程更艰辛, 陈云不想死在路上,她要重新过上锦衣 第14章 多出来的米面 一时间,呼痛声,咒骂声四起, 陈家人走路费劲,骂人却起劲得很。 “你个小骚货,见着了几个男人路都走不动了!” “以往我就说过,这个浪蹄子装得清纯,其实一肚子黄水!” “一路和官差老爷眉来眼去的,早看她不正经!” …… 老太君连忙捂住了时安的耳朵,她的孙女可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 陈云听族人骂得不堪,心都要气炸了,这些人原先在家,都是摇尾乞怜地奉承她, 如今什么水最脏就往她身上泼什么水! 等她飞黄腾达了,一定要将这些人都卖到最脏的暗娼门里去! 官差们过来一看,又是陈云! 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鞭子就是一顿抽, 陈云这次倒没有尖声喊叫,只听她有气无力地哀求: “官差老爷,我头昏目眩,胸中憋闷恶心,实在是走不动了!” 官差老王头年纪大了,走完这一单就告老归休了,所以不想闹出人命, 他蹲下身子,将陈云手上的麻绳解开,拉着她的一条胳膊拖到树荫底下, “原地休息片刻!” 官差们发出号令。 众人连忙找了遮阳的树荫坐下。 陈云靠着树干嘤嘤地呻吟着, 眼睛的余光却不断瞄着车厢内的动静。 老太君刚被儿媳妇们搀扶着要下车, 陈云就一头滚了过去:“老夫人,救命啊!救命啊!” 老太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姜青和连忙挡在婆母面前, 梁书琪厉声呵斥:“滚开!” 抱着时安的唐蔓云迅速找了卿常怀,将女儿往夫君怀里一塞,转头就护着老太君去了。 “老夫人,大家都是可怜人,你行行好,借你的马车让我歇歇脚,我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不行!”时安抢先回道。 这女人刚才还气息奄奄的样子,现在哀求的姿态还刻意带着点撩人的味道, 时安知道一旦这女人上了马车,卿家就没太平日子过了。 老太君是个心软的,看不得人受苦,时安怕万一老太君答应下来,再赶人就难了, 情急之下,她没顾上想其他,脱口就喊了出来。 陈云一愣,一路上她打听了,知道这是京城卿家的人, 怎么高门大户里的小辈如此不懂礼数? 更让陈云吃惊的是,老太君听了时安的话,并没有恼怒, 反而顺着话意说道:“嗯,我孙儿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陈云也算是受长辈娇宠的,但从没见识过如此“娇宠”小辈的。 “老太太,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发发善心,救我一命!要不然,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陈云坚持不懈地求着, 随后话音一转:“要是我死在了半路上,那就是你们见死不救的罪过!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哟呵,这是开始道德绑架了? 时安正想开骂,老太君已经一拐杖打了下去: “在我面前颠三倒四,脸都没有我家马大,再拿你那张滚过钉板的脸吓着我孙儿,我扒了你的皮,扔进沟里喂鱼!” 姜青和幽幽地说了句:“母亲,那我们以后还怎么吃鱼?” 梁书琪脆生生地说道:“大嫂就是爱操心,鱼也是有洁癖的!” 卿常思朝官差们使了个眼色, 官差老张骂骂咧咧地举着鞭子过来, 不顾陈云的挣扎惨叫,拽着她的头发就拖进了树林里。 不一会,树林里响起了阵阵女人的惨叫和男人的咒骂声。 陈家人对此都面无表情,好像被欺辱的不是陈家子弟。 卿常念眯着眼睛看着老王头和陈家人,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离京城越远,城池间的间隔距离也就越大, 从蓬莱城出来半天,再想赶到下座城池是不可能的, 今晚,队伍又要露宿野地了。 卿常怀带着下人去搬马车后的粮食, 发现多了几袋没见过的米面, 他略一寻思,不露声色地将米面卸下来,交给下人, 自己一头钻进了车厢, “母亲,车后头多出了几袋米面,儿子没见过这样的布袋!” 时安正在啃青瓜的手一抖,坏了!被发现了! 老太君瞟了一眼石化的时安,不急不慢地说道: “听说蓬莱城里这种米面滋味独特,我就让青和去采买了几袋,怎么,有问题?” 卿常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既然是母亲让买的,自然没问题。” 又小声申辩了一句:“儿子怕路上有人使坏!”,只是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瞥向时安, 老太君点点头:“你考虑得对,以后我让青和提前跟你说一声。” 卿常怀看母亲如此“通情达理”,高兴地下车了, 被迫做了一次坏人的老太君板着脸瞪着真正的罪魁祸首, 时安早就把青瓜塞小白嘴里,自己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小白柔软的肚子里。 小白:刚才谁说老虎不能吃青瓜的?反复无常的人类啊! “咦,这面粉格外细腻,今晚的疙瘩汤肯定软糯得很!”下厨的人惊喜地喊道, 没想到流放路上还能吃到比家里更好的面粉, 真是福兮祸兮! 落在后面的陈家人赶上来时, 就看到卿家人围着几口大锅,人人脑门上挂着汗都来不及擦一下,端着大碗哧溜哧溜地吃得热闹。 这是流放该有的样子吗? 人人脸上欢天喜地是怎么回事? 陈家人集体揉了揉眼睛,怕自己因为连日的赶路体虚出现了幻视! 陈家人眼角都揉碎了,卿家人还在那边喝得痛快,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麦香! 陈家人“嗷”地一嗓子就窜了过来, 卿常怀一扔饭碗,带着几个小厮拦在了营地前。 陈家一个老者哆哆嗦嗦地 第15章 没银子的镇北王 吃着卿家面疙瘩汤的老徐和其他三个官差放下碗筷,就欲起身, 卿常思摆了摆手:“那边两个官爷都没吭声,你们就坐着喝汤,老三不会吃亏的。” 老徐和其他三官差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地坐了下来。 他们是怕卿常怀吃亏吗? 谁不知道镇北王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都是常事, 他们是担心这十几个陈家人能不能经得起镇北王的一棍子! 到时候闹出多条人命,大家都不好交差! 但卿常思的话,他们又不敢不听, 对面的官差老王头和老张躲在人群后也不吱声, 老徐索性带着三个同伴又舀了碗面疙瘩汤,埋头喝了起来。 陈家的老者见卿家人多势众,如果动手,自己这边肯定占不到便宜, 眼珠一转,一骨碌就躺在地上,嚎了一嗓子: “打人啦!打死人啦!救命啊!” 奈何他都滚得尘土飞扬了,卿家人喝汤的喝汤,聊天的聊天, 愣是没一个人搭理他! 卿常怀索性让人搬了块大石头,大大咧咧地跨腿一坐, 左手提着一根木棍,右手端着一碗疙瘩汤, 啥都没耽误! 车厢里,时安被祖母投喂着面疙瘩,这面粉还是时安从橙色软件上下单的八星面粉, 握在手里像雪花一样的柔软细腻,吃在嘴里当然口感更软糯喷香! 她悄悄地拿出了几个鸡蛋,塞给了祖母一个,自己吃了一个,被小白抢了一个! 其余的都被时安藏在了怀里, 这些要留给哥哥们, 小孩子嘛,就是要多吃蛋白质还能长高! 老太君没管鸡蛋从哪里来的,时安给她,她就吃了, 只有她健健康康的,才能护得时安更久些! 少恒兄弟五个吃饱了爬进车厢,个个小脸都绷着, 时安爬到少恒的怀里,摸着他的脸:“大哥哥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被妹妹软软的小手摸着,少恒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 “刚才那群人想冲上来抢东西吃,好在被三伯拦下了,但是满嘴污言秽语,太龌龊了!” 二房的少白也满脸郁色:“据说也是大户人家,如此没有礼义廉耻!” 陈家人最后没抢到吃的,言语间就有点不讲究了,冲着卿家女眷的声誉使劲泼脏水。 卿常怀没忍住,一脚踢翻了陈家的老头,正想一棍子敲上去时,被卿常念喝止了。 “老三别急,一棍子解决了,倒是替他们解脱了!” “那二哥说怎么办?” “自然是要让他们过上‘向往的生活’!” …… 夜深人静时,时安睁开了眼睛。 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安安!” 卿常怀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悄悄摸到了车厢里,五大三粗的一个人,脚下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爹爹~”有求于人的时候,时安这声“爹爹”就喊得特别甜! 卿常怀将时安往怀里一带,牵着一匹马走出营地。 守夜的老徐见了,侧了侧身,望向了另一边:他什么都没看见! 等走出半里地,卿常怀飞身上马,一路疾驰向着蓬莱城而去。 …… 蓬莱城外的码头上,好多船只刚刚靠岸, 无数的火把照得岸边如同白昼, 火把下人影交叠,百来号人像群蚂蚁一样,忙中有序地将船上的竹筐搬到马车上, 卿常怀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码头时,船只上的货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 靠码头最外面的一艘船上,两个身影正焦急地站在甲板上东张西望。 “父亲,再耽搁下去,这些海货就要全死了!” “再等等,总会轮到咱家的!” 时安站在马头上,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会, 指着最后一艘船:“爹爹,去那里!” 船上的父子两人正焦急着, 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浑身冒着煞气的男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站在他们船头。 老者正要打招呼, 男人突然拔地而起,飞身上了甲板。 吓得老者“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被身后的年轻人扶住才没摔倒。 “父亲,你这样子是会被祖母打的!”时安一本正经地教训着卿常怀。 卿常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立马向时安保证:“爹爹下次一定注意!安安可不要回去告状哦。” 船上的年轻人努力稳住心神,结结巴巴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卿常怀笑着指了指女儿:“问我闺女,我只是个跑腿的。” 时安歪着小脑袋说道:“大哥哥你不要怕,我们是好人!” 年轻人: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 “我想看看你们的海货,如果好的话,我就都要了!” 卿常怀一听,连忙扯了扯时安的衣袖,悄声说: “爹爹可没多少银子啊!” 那头船主父子俩听时安这么一说,都激动了起来。 老者的胆子都大了,都敢靠近卿常怀了! “小姐,我家的海货,那是我和儿子网上来后细选过的,保证您满意!” “小姐,要不请到船仓内看看货?” 时安点点头,催着卿常怀往船仓去。 揭开甲板,一阵海鲜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卿常怀被薰得倒退两步。 时安捂着鼻子头朝前伸着看, 船上的年轻人已经麻利地下了仓,搬上来一筐海蟹。 现在正是虾蟹肥美的季节,这个时代的渔业还没被工业化大肆捕捞替代, 所以时安看到的海蟹个个比脸还大,虽然没有活力很足,但还吊着一口气, 老者扯开筐子上的网,拿了一只螃蟹对着远处的火光指了指, “小姐请看,这母蟹角已经发红,说明蟹膏已经满了!” “再看这公蟹尾部 第16章 爹爹又藏私房钱 时安艰难地将自己的袖子拯救了出来, 伸出两只小手在卿常怀怀里四处乱摸了几下, 缩回手时,小手上赫然拿着一张银票! “给!”时安将银票递给了老者, 老者激动地接过银票,反复看了好几遍, “小姐,这些货要送去哪个府上?”老者一边将银票塞进怀里,使劲按了按,一边殷勤地问道。 “不用,等会有人来取!你们先去前面准备着吧。” “诶诶,好,咱们这就去前面候着!” 船主父子颠颠地跑向了船头, 时安看没人注意这边,一挥手,船仓空了, 空间的后院,堆了几十个竹筐, 竹筐里,鱼虾蟹活蹦乱跳,比在船仓里时活泼了不少。 卿常怀今晚受的刺激有点大, 时安抱着父亲的脑袋撒娇道:“爹爹,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 卿常怀下意识地马上回道:“当然,时安永远是爹爹的小宝贝!” “那我就不把爹爹藏私房钱的事情告诉娘亲了!” 时安搂着卿常怀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颈间,笑得像只小狐狸。 卿常怀立刻醒悟过来,又被这小妮子坑了! 回程的路上,卿常怀将时安紧紧地搂在怀里, 自家闺女展现的这一手太骇人,如果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时安! 时安贴在卿常怀胸前,听着父亲沉稳的心跳声, 心里盈满了感动。 这是她前世没有享受过的偏爱,这一世她会格外珍惜! 再说船主父子两人,等了半宿,也不见有人来取货, 急得团团转,就怕海货到了人手里不新鲜,砸了自家的招牌, 等父子两人焦急地来到船仓一看,空了! 仓边压了一张纸条:“货已取”! 父子两人呆在原地,难道他们遇上的是神仙? …… 时安和父亲回到营地,已经是后半夜了。 两人迅速各就各位,躺在了自己该躺的地方,假装哪都没去,啥都没做! 就是时安跨过哥哥们睡得横七竖八的身体,刚在祖母身边躺下时, 肉嘟嘟的小屁股上挨了老太君不轻不重的一记巴掌。 小白耸着大鼻子闻了闻时安,嫌弃地挪到了车厢最里面。 时安索性就势一滚,滚进了老太君怀里, 小脚翘在老太君的腰间,像只树懒一样挂着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营地里开始有人声传出, 时安半夜回来的时候,给了卿常怀一兜鸡蛋, 所以昨晚,卿常怀是抱着满怀的鸡蛋小心翼翼地睡觉的。 卿家的下人看到这么多鸡蛋喜笑颜开, 拿出昨晚剩下的面粉,将鸡蛋和面粉搅匀,揉成一个个婴儿拳头般大的面团, 抹上点油摊平了贴在铁锅的边边上,等有焦香气传出,就铲下来再换一面贴着, 两面烙得金黄带着些焦斑是最好的, 这时候,麦香里又带着鸡蛋的香味,咬一口,外脆里酥,嚼两口,还很劲道! 迷迷糊糊的时安都被香味勾醒了, 哥哥们举着烙饼,送到时安嘴边, 时安咬一口这张饼,再扭头咬一下那张饼,一碗水端平,每个哥哥她都平等地爱! 卿家营地对面的陈家人个个脸色发白,拼命咽着口水,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不幸也是。 大家都没吃食的时候,陈家人啃着磕牙的窝窝头虽然觉得好惨,但好在可以填填肚子, 现在看到卿家吃着这么喷香的饼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窝窝头,这差距就是天堂和地狱啊。 老太君瞧见了外面的状况,她将三个儿子招呼了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出乱子!” 卿常念连忙回道:“母亲别急,今儿晚过后,他们就不与我们同行了。” 老太君点点头,她瞧了二儿子一眼,严肃地说道:“行事要有分寸!” 卿家三兄弟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离了老太君身边,三兄弟聚在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 卿常怀一竖大拇指:“绝!” …… 白天照例是赶路, 肚子吃饱的卿家人明显脚力更快, 只是天气炎热,到了正午,队伍中有人倒下了。 “快快快,搬到树荫底下去!” 倒下的是唐蔓云身边的贴身丫鬟琥珀, 只见她满头大汗,脸色煞白,浑身无力地瘫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卿常思不需要搭脉就知道这是中暑了, 这病症说好治也好治,说凶险也凶险, 他赶紧让人散开,拿来水壶将水淋在琥珀脸上, 叮嘱唐蔓云将琥珀的衣领拉开,用湿巾不断擦拭身子。 男人们都离得远了些, 女眷们按照卿常思的叮嘱一通折腾,琥珀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点, 但身上还是不断冒汗,手脚冰凉。 卿常思一时间也束手无策,要是有药就好了,一碗灌下去,立马就能好转。 唐蔓云搂着琥珀急得满脸通红, 琥珀是唐蔓云奶娘的女儿,算正经的家生子,从小在家过得跟普通富户人家的小姐一样, 也就是这一年,唐蔓云原来近身伺候的大丫头出嫁了,琥珀才被送过来, 平时管着唐蔓云的首饰衣服,是个清闲的活。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老太君领着时安走了过来, 她递给唐蔓云一个小瓷瓶:“给她灌下去。” 一瓷瓶药水灌下去后,琥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 汗水也不拼命地流了,手脚也开始暖和起来了。 “好了好了,总算是救回来了!”众人开心的欢呼起来。 “老太君就是活神仙,药到病除!” 老太君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众人:“该谢谢太子殿下,安排得这么周密!” 时安挥着 第17章 时安遇险 时安眼前划过一片黑影,瞬时就被兜头扑倒在地, 粗糙的石粒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痛得她高声尖叫起来。 卿家三兄弟听到时安的惨呼,越加心急如焚, 但对方手里挟持着时安,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老太君最初吓得身形摇晃,站不住脚, 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她紧抿着双唇,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御赐的龙头拐杖深深地扎进了地面,这位昔日的女将动了真火。 “把你们的粮食,还有马车统统交出来!”挟持时安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拽着时安的细颈,狼一样的眼睛冒着凶光, “大哥,让他们把女眷留下,男人统统自裁!”陈云从陈家队伍里跑出来,添油加醋哦。 男子就是害陈家流放的逃兵陈庆,他贪婪的目光从卿家女眷身上流连而过, 看到唐蔓云的时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舔了舔舌头,他叫喊道:“女人都站到那边去,我数到三,所有男人立即自裁,要不然我就捏断她的脖子!” 通过两天的观察,陈庆知道时安是卿家人最在乎的人, 今天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想到那位贵人说的话,仿佛看到荣华富贵已经向他飞来! 卿家人互相看了看,女眷们开始往指定的地方走去, 突然“哎哟”一声,小翠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脚,结结实实摔在了陈庆脚下, 陈庆先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扣紧了时安, 待见到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时,陈庆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嘴里喊道:“滚一边……”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看到了蓝天白云,还有当空烈日! 这不是幻觉,陈庆确实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向他周身蔓延开来, 嗓子眼有点甜,也有点堵,陈庆忍不住咳了一声,血沫子顺着他的嘴角就淌了下来。 陈庆自己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自己就躺下了呢? 围观群众却看得一清二楚,陈庆的脚刚踢过来, 地上的小翠扭身抱住他的脚,一个过肩摔,利落地将陈庆甩了出去。 小翠解决了陈庆,立马上前背起时安,退到了马车旁。 少恒带着弟弟们飞扑过来,围着时安从头检查到脚, “妹妹,哪里不舒服?” “妹妹,是哥哥们不好,没保护好妹妹!” “呜呜,妹妹,对不起!”最小的少辉拉着时安哭了起来。 时安被抱进了车厢, 唐蔓云也赶过来抱起女儿就是一阵后怕, 如果时安有什么不测,要她怎么活! 想到刚才的惊险一刻,一贯性情柔弱的唐曼云望向陈家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护崽的母兽最是可怕,唐蔓云冲着卿常怀喊道: “夫君,将他们全部打杀了!” 时安已经不害怕了,她双手环住母亲,软软地安慰道: “母亲不怕,安安没事了,安安没事了!” 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脸色阴沉地站在马车旁,她冲着卿常怀吼道: “耳朵聋了?没听到你媳妇的话么?” 卿常怀心中叫苦不已,卿常念说他有更歹毒的办法,又不敢回禀母亲,只推着他去回话, 这辈子被女儿坑就算了,可气的是两个哥哥也时常坑他! 卿常怀颠着小步,小心翼翼地跑过来:“母亲,二哥说他有更好的主意。” 老太君看了看远处的两个儿子,举起拐杖兜头照着三儿子就打: “让你们有主意,让你们有主意!” 往常看见丈夫挨打,唐蔓云总忍不住要求情,这次她在车厢里一扭头,就当看不见。 卿常怀的心里更苦了, 为什么每次明明不是他主谋,挨打最狠的却是他? 现在亲亲老婆都不疼他了,太冤了哇! 远处,卿常念在陈家人面前来回踱着步子, 每一步都像踱在了陈家人心口上, 卿常念一个回身,锐利的视线扫得陈家人呼吸都暂停了, “你们是不是很喜欢勾栏妓院那种地方?” “我查了,锡峰的宜春院你们陈家男人撑起了大半边天!” “你们看,如今我们两家闹成这样,再同行是不可能了,对吧?” 陈家人下意识的都点了下头, “这样,我就当做个好事,送你们回原籍,你们也不用再去西北了!” 陈家人心中狂喜,纷纷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卿常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过……” 陈家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要留下他!” 卿常念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陈庆。 陈家人的心马上又回到了肚子里,还以为什么大事, “如果你们同意,那就签字画押,就当他已经死了!” 卿常怀拿起笔墨刷刷刷写了几张纸,递给陈家人, 有人想仔细看一下文书,结果被别人一把抢去先按了手印, 这下陈家人都怕被别人抢了先,乱哄哄地签字画押。 卿常念将契书收集好揣进了怀里, 一旁押解陈家的官差老张和老王头终于忍不住, 他们开口质问道:“卿大人,按说小人不该多嘴,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卿常念斜眼一瞟:“知道多嘴就别说话,你们自然也有你们的去处!” “老三!”卿常念喊了一嗓子, 卿常怀顶着额头的大包跑了过来, 卿常念忽视弟弟满脸的幽怨,指了指陈家人:“该你了。” 卿常怀从自家人群里指了两人, 这两人一出列,笔挺的身姿和矫健的步伐都让人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是仆从这么简单。 “你们两人送这些人回原籍,路上仔细点,务必都要活着带回去!” 两人抱拳朗声回道:“末将领命!” 卿常怀 第18章 卿家三兄弟挨打 人嘛,都看不到未来发生的事,所以才有赌徒不顾一切地赌上所有, 赌赢了,自然是鸡犬升天, 有句话叫做十赌九输, 还有句话叫做愿赌服输! 卿家三兄弟这次就赌输了, 老太君提着拐杖一脚一个踹翻了三个儿子, 拐杖雨点一样地砸在三人身上, 卿常怀有意无意地拦在哥哥们身前, 龙头拐杖精铁铸造,挨一下痛好几天, 反正他皮粗肉厚,而且从小挨打习惯了, 哥哥们就不一样了,天生体弱不能习武,才不得不学医从文。 老太君看着三兄弟齐心的样子,怒气更是噌噌噌地攀升至最高点。 “你们兄弟倒是齐心,拿我的安安做诱饵!” “我已经有五个孙儿了,今天就算打杀了你们,我也不后悔!” “一个是做父亲的,还有你们两个,可是安安的亲伯父,你们也忍心?” 老太君怒吼着,三个儿媳妇看得心疼,但也不敢来劝,心中也不赞同丈夫的做法。 安安是老太君的心头肉,全府的宝贝,要是有一点差池,这不是要了老太君的命么? 老太君毕竟是上了年纪,哪怕身体强健,砸了几下,也累的气喘吁吁, 趁这空档,卿常念着急的解释:“母亲,我怎么舍得让安安做诱饵?就算让少白和少青去,我也不会让安安去啊!” “母亲,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们原本打算晚上让三弟做诱饵,引那女人动手,借机闹起来甩了他们。”卿常思接着解释, 卿常怀摸着额头的包开口道:“二哥说我才是最适合做诱饵的,没想到那狗贼先对安安下手了,也是我们的错,疏于防范了,母亲责打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安安的!” 从小到大写检讨的人,认错就是熟练。 老太君怀疑的眼神扫过三个儿子:“真的?” “真的!”三兄弟齐齐用力点头,用上了这辈子最真诚的眼神。 老太君这才放心,她就怕三个鬼精鬼精的儿子觉察到安安的异样,会有不好的想法。 等老太君离得远了, 卿家三兄弟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卿常怀恨恨地说道:“回头和宜春院的老鸨带个话,陈家人每天要是歇了一个时辰,我砸了她的宜春院!” “你刚才还说我歹毒,现在可是比我更毒了啊!”卿常念揉了揉胳膊,好痛! 陈家人欢天喜地地回了原籍,一路上哪怕再苦再累,一行人都走得飞快, 用了不到十天就回到了锡峰, 看到熟悉的城墙,陈家所有人热泪盈眶,终于又回来了! 开心不到一秒,城门处冲出来十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他们利落地将陈家人捆起来,嘴里塞了个破布,像牲畜一样地扔进了马车, 押解的两个军中汉子吩咐道:“大人说了,不管男女老少,每天须要接够十一个时辰的客,要不然……呵呵!” 带头的横肉壮汉连忙满脸谄媚地应道:“小的们都知道,肯定按照大人的吩咐,让他们好好接客!” “对了,特别是那个陈云,好好收拾干净了,等会就可以为宜春院赚钱了!”军中汉子想起小郡主吃的亏,又自己补了一句。 “是是是,小的们一定特别关照着!” 终于坐上了马车的陈家人刚刚还欣喜若狂,这一刻却是如坠冰窖, 宜春院?接客?男女老少? 天哪,他们还不如流放去西北! 陈云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绝望透顶, 就算是要将她卖进妓院,为什么要回到锡峰? 这里有多少当初追捧她的纨绔子弟,她都不屑一顾,甚至为了显示清高,还要踩上几脚, 这以后让她怎么活? 马车里,陈家人死命挣扎,换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 卿家的流放队伍继续前进, 没了陈家人,时安将冰袋裹在布包里,给每人都发了一个, 又叮嘱大家将随身的水壶灌满水, 如果不舒服要及时说,等到像琥珀这样,就危险了。 琥珀虽然恢复了,但毕竟是在家娇养惯的,手脚还是软绵绵的走不动路。 唐蔓云就将她放在了马车上, 梁书琪看车厢有点拥挤,人多也更热, 就豪爽地表示要骑马, 唐蔓云过意不去,日头这么晒,女人最怕的就是晒伤皮肤。 梁书琪却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是进门晚,我刚进门的时候,还上树掏鸟蛋呢!也就生了少白少青两兄弟,母亲才管着不让上树了!” 时安在前面的车厢里听见了,立马双眼放光芒: “二伯母,好厉害哦!” 梁书琪得了时安的肯定,越发得意,勒马跑到时安跟前: “安安,要不要跟二伯母一起骑马?呆在车厢里多无趣!” “要骑马!要骑马!”时安拍着小手使劲叫道。 老太君笑骂了一句:“泼猴,带坏我的安安!” 时安扒着老太君使劲摇晃:“祖母,祖母……” “哎呀呀,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要散了!去吧去吧,带着帏帽!” 时安欢天喜地地骑着马向前飞奔,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官道两旁的树木迅速后退, 时安兴奋地一路高喊,官道上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梁书琪策马跑了两个来回,才慢慢勒住马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弟妹,你家安安真是一点都不像你,这比我小时候还野啊!”梁书琪对着唐蔓云喊道。 唐蔓云好看的杏眼瞪了这个二嫂一眼:“已经这么野了,你还带她疯玩!以后嫁不出去,你养她!” “我养就我养,我年纪大了,让少白和少青养!”梁书琪立马下了保证书。 她俯下身子,对着时安悄悄说道:“看你母亲 第19章 美人出浴 天气越来越热,卿家的队伍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赶路,日头升高后就休息,午后太阳开始西斜再接着赶路。 休息的时候,管着做饭的下人就使劲琢磨做点什么好吃的。 反正马车后面的米面从来都没缺过, 晚上露宿野外的时候, 总能捡到几窝野鸡蛋,一群晕过去的鸡,几只半死不活的鹅, 如果宿营地附近有河流,还会有几条自己跳上岸的大鱼, 只要往树林子里多走几步,那蘑菇就一大丛一大丛的, 再往里走几步,很多树上都结了野果子,又大又鲜甜。 往往这种时候,时安都在附近玩耍, 要么就是坐在父亲的肩膀上骑大马,要么就是被几个哥哥背着满林子转, 发现野果的时候,小翠正背着时安在几棵树之间飞来飞去。 现在的卿家人去打野的时候,会习惯性地问问时安要不要去玩耍, 因为他们发现,带了时安,就像带了幸运符,运气倒追着人跑。 时安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只要有人想带她去玩,每次都兴高采烈地拍着小手跟着。 反正又不用她自己走路,只需要瞧准时机,四处藏东西就行了。 老太君心疼她太累,每次回来都躺在车厢里秒睡, 就怕时安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老太君这边担惊受怕着,时安却又在空间捣鼓了起来。 自从搬了几十筐海货进空间, 空间里的浓雾退散了一些,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面另一头还是隐藏在浓雾中,看不出这片水域有多大。 时安沾了点水尝了尝,有点咸! 真是一个神奇的空间,因为多了几十筐海货,就给了一片海! 时安哼哧哼哧地将装着海货的筐子浸在海水里, 这些海货她现在不打算拿出来, 蓬莱城的海货之所以很多人没见过,就是因为运输不易,刚出城就要臭了,只能卖给本城和附近的村子。 物以稀为贵,这些海货到了水资源匮乏的西北,绝对能卖出高价。 时安相信,这个生意做起来后,这个世界里,没人能跟她竞争! 这次流放,时安已经看出来卿家应该是暗地里受了皇命的, 这种事情,前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时安自认还是不参与的好,论权谋,她大概活不过三集! 但不管做什么事情,银子最是要紧! 多赚钱总是没错的! 时安给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她就是卿家的财政部长,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让冲锋在前线的卿家子弟再无粮草之忧! 空间里还有两座大山,最近的野果都是从山脚处找到的。 前世勤劳的爷爷奶奶在山上栽种了很多果树和核桃之类的经济作物, 后来她回乡,也没好好打理, 现在该是让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喂了鸡鸭鹅,又伺弄了一圈菜地,时安钻出了空间。 太阳像咸蛋黄一样,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 卿家人吃饱喝足,傍晚的天气又凉爽,众人都走得飞快, 赶在太阳被遮住最后一丝光线前,卿家人进了城。 舒城,历朝历代都是富庶之地,盛产鱼米和绫罗绸缎。 富有的地方,街上行人的神态都是悠闲自在的, 哪怕已经天黑,街边仍旧还有很多的摆摊人, 各种玩具吃食日用品,应有尽有。 时安好奇地伸着脑袋东张西望,街上的人也好奇地盯着这支队伍。 说这家人是游玩吧,却有四个黑脸官差押解, 说是犯人流放吧,又一个个穿着体面,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卿家人对回头率超高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到街边的小玩意顺眼的,还去问下价格。 少恒兄弟五人早就跳下了马车,一路赏玩。 卿常怀看中了路边一支白玉簪子, 转头对着时安笑眯眯地问道:“安安,爹爹的私房钱还有吗?” 时安:“……” 老太君一掌拍在小儿子头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找闺女要钱花!” 卿常怀摸了摸脑袋,继续讨好时安:“安安,爹爹给你买糖吃!” 时安看着父亲一脸大狗狗讨食吃的样子,哭笑不得, 谁来看看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吗? 在卿常怀的眼神攻势下,时安只好往怀里掏了掏,抓出两个银锭子递过去: “够了吗?” “够了够了!”卿常怀喜笑颜开地跳下马车去买簪子拍老婆马屁了。 老太君摸了摸时安的头,担心地问道:“安安,你拿东西出来,是不是需要用其他东西去交换?” 时安知道老太君这是担心自己了,她连忙摆摆小手: “祖母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安安自己的东西,不是偷别人的!” 老太君捧着时安的小脸仔细端详了片刻,孙女不似说谎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舒城财大气粗,驿站也建得高大宽敞,两辆马车并排进出都没有问题。 驿站给出了十间房做为卿家人休息的地方,在路上走了半个月,终于能挨到床边了, 时安又抱出了好多的衣物和肥皂,大家自然再一次称赞了一声“太子想得周到”! 烧好开水,十个房间都雾气缭绕,光洗澡就花了一个时辰。 时安也被母亲和小翠摁进浴桶搓得干干净净,安置在了床上。 一到床上,时安立马裹进了被子里! 好羞耻啊!时安的内心是崩溃的。 虽然身体嫩,但内心老啊! 想她二十八岁的“高龄”,还被别人脱光衣服,从头刷到脚, 时安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一条委屈的小狗不断地哼哼。 唐蔓云好笑地看着女儿,打趣到:“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害羞了!” 时安蒙在被子 第20章 不走寻常路的卿家男人 唐蔓云扭头看见时安不住地叹气,诧异地问道:“安安,是哪里不舒服?” 时安摇摇头,向后一仰,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浪费了这么好的基因啊! 小翠摸了摸时安的额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才继续回去给唐蔓云擦身子。 看到小翠,时安又一骨碌翻了起来, 小翠在时安眼里,就是特种兵的存在, 她也想飞檐走壁,哼哼哈嘿! “小翠,教我练武!” 小翠不善言辞,闻言脸颊透出一片红晕:“小姐说笑了,奴婢这点三脚猫功夫在府里排最末了。再说小姐要练武,老太君肯定会给小姐请名师教导,哪里需要奴婢呢!” 时安不信,就凭她在府里的受宠程度,小翠又等于贴身保镖,老太君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武功最差的来保护自己? “我就要学嘛!小翠~~”时安开始死缠烂打。 小翠被缠得没办法,说了一句:“小姐,练武不长个子哦!你真的要练?” 时安被说得一怔,反应过来后,再次仰面躺倒, 做小孩子真的太无趣了,她想出去玩! 这边时安因为无聊在屋里闹腾,楼下的走廊里,却有点剑拔弩张。 梁书琪拿着两个果子站在走廊里, 看着一身水绿纱裙的琥珀从卿常念房里走出来, 顿时脸色一黑。 一脸娇羞的琥珀刚迈出房门,一抬头就看见了梁书琪, 唬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低着头就想从梁书琪身旁窜过去。 “站住!” 梁书琪的眼睛里可不揉半粒沙子,有事恶心到她,不当场解决,都吃不下饭! “卿家如今流放了,规矩就不用守了是吧?” “你一个三房的丫头,跑到二房老爷房里,想干什么?” “是想让老爷收了你?可惜卿家家规摆在这儿呢!男子不得纳妾!” “要么,你是想坐我的位置?” “那也要好好照照镜子,不是穿个绿衣服就是根葱了!” 梁书琪小嘴叭叭叭地不断输出,直骂得琥珀泪水涟涟,哀哀软软地靠在墙上, 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母老虎欺负弱女子的样子。 房里的卿常念听到动静,连忙加快速度穿好外衣走了出来, 一眼就看见了双手叉腰,怒气腾腾的梁书琪,和似是打击太大承受不住的琥珀。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琥珀终于发出了小猫一样的抽泣声,委屈又不敢大声。 卿常念疾走几步来到梁书琪身边,伸手扯过梁书琪的袖子: “娘子,我错了!” 琥珀的哭声一顿,不敢相信地放下了遮着脸的衣袖,两只眼睛里面写满了:不信! 卿常念没看琥珀一眼,继续认错: “是为夫洗澡没关好门,让人闯了进来,下次定不会再犯此等错误!如若再犯,娘子就是将我揍成猪头,我都不会喊叫半声!” 认完错,卿常念又急急解释:“但是为夫还是清白的!听到脚步声,我就连忙披上了衣裳,一寸肌肤都没让人看了去!” 最后是撒娇环节:“娘子,为夫急急忙忙地护住清白,现在身上都是湿的,如果娘子再不给为夫擦干,可是要受凉生病的!娘子可舍得?” 这一番操作,惊呆了跑来看热闹的时安, 她放开搂着小翠脖子的手,向卿常念伸出两只大拇指:“6!” 虽然卿常念不知道为什么两只大拇指就是6了, 但他百忙中还是朝着时安打了个招呼:“安安快回房间去,这里不适合小孩子呆!” 说完就扯着梁书琪的袖子进了房间。 梁书琪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半推半就的,就跟着卿常念进了房间。 时安收回视线,将眼光落到了琥珀身上, 这个丫头应该是不能留了,但到底是唐蔓云房里的大丫鬟,还是要她做主的。 琥珀心中也是忐忑万分,现在的局面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自己父亲哪怕只是一个管事,也纳了妾室,在家中那就是天,说一不二,母亲只有听着照办的份, 就是唐蔓云的父亲,当朝丞相,府中也有三个小妾, 唐蔓云的哥哥弟弟,只要成家了的,都有纳妾。 唐家就算是有祖训不许纳妾,那当家的老爷怎么会向自家娘子如此奴颜卑膝? 琥珀不明白,为什么这卿府里的人和别人家不同? 没等琥珀想明白,唐蔓云扶着老太太走了过来, “这事,老二错了,你也有错!” 唐蔓云低着头回道:“是,母亲!” “你平日里心软,这是个好处!但如今卿家是要做点事情的,再有这些没规矩的闹出点事情,我可不手软!” 唐蔓云心中一凛,立刻应道:“儿媳妇明白的,母亲放心!” 老太君看都没看琥珀一眼,就领着小翠和时安走了。 等老太君走远,唐蔓云平日里亲和的脸沉了下来, 这种事情,如果在京城,那是会被人耻笑的! 卿家的女眷都要跟着丢脸! 但凡家中有小辈议亲,旁人都会拿这事取笑卿家门风不正! 想到这里,唐蔓云看向琥珀的眼神更加冰冷。 “跟我来!” 唐蔓云忍着怒气往回走,琥珀一边抽泣一半跟在后面拖拖拉拉地走着。 等到了房中,唐蔓云一声厉喝:“跪下!” 琥珀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双眼通红地看着主母: “夫人,我只是看二老爷身边没人服侍……” “住嘴!”唐蔓云气得太阳穴猛跳:“谁教你的规矩,和主家你来我去的,怎么回话都不会了?” 琥珀一愣,从进卿家起,她就没自称过“奴婢”, “夫人,我可是和你同吃一奶长大的呀!” 唐蔓云这时候更痛恨自己一时心软,招了这么个孽障进府。 卿常怀从外 第21章 吃饱饭打群架 琥珀被江墨拖到外院的时候,才醒过神, 这卿家怎么回事?怎么全都不按套路出牌? 她刚想喊叫,江墨不知从哪里捡的破布头,一下塞进了她嘴里。 一阵霉味带着不知名的腥臭直冲琥珀的脑门, 薰得她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滚下来。 这次琥珀是真的哭了! 琥珀家里仗着奶大了唐府的大小姐,一贯觉得高人一等, 琥珀到了年纪也没按照惯例去伺候唐府的夫人小姐, 她自认才情出众,才不是做奴婢的命! 进卿府做唐蔓云的贴身婢女,是琥珀自己求着娘亲去向唐蔓云讨来的, 因为一次街头偶尔的转身,她看到了从翰林院回家的卿常念, 夕阳西下,金光衬得卿常念更加风流倜傥,真是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从此琥珀心心念念,她觉得自己跟唐蔓云有着姐妹情谊, 如果亲上加亲,做了妯娌, 这样想想,她就羞红了一张俏脸! 现在居然要“处理了”她! 唐蔓云居然任由她那个一看就粗鄙的军中莽汉丈夫像拖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拖了出去! 她的自尊呢? 她的脸面呢? 她的鞋子呢? 琥珀赤着脚站在大街上,她刚才脑海里滚动播放的杀鸡杀狗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江墨扔了一包碎银子给她,冷漠地说道:“够你回京城了!” 说完转身就走, 琥珀急忙拦在了他身前,欲去扯他的衣袖:“江大哥……” 江墨像被蜂子扎了一下,跳得远远的:“不好意思,我不姓江,我姓卿!” 琥珀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远。 …… 驿站里,唐蔓云有点担心:“要不要派个人将她送回去?” 卿常怀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这个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这种事情,小则让唐蔓云和梁书琪妯娌间生了嫌隙,大则影响卿家满门清誉,特别是时安, 如今的世道,对女子的声誉看得重, 如果时安被泼了脏水, 卿常怀觉得自己应该会亲自提刀杀人!就是当今皇上也拦不住他! 他歪头想了想,也许提刀的还有那位太子殿下呢! 这样一想,卿常怀嘿嘿嘿笑了起来。 唐蔓云见丈夫不理她,有点气闷, 想到奶娘对自己的好,她就有点后悔刚才没有阻拦江墨。 卿常怀喝完一杯茶,将茶杯放下, 郑重地说道:“你只想一想,如果将来安安议亲,有人说,当初她母亲放任房里的丫鬟勾搭自己的二叔,这样的家教,怎么会教出好闺女?到时,你怎么办?是安安重要,还是你的奶娘重要?” 唐蔓云被说得脸色煞白, 如果因为她这个母亲,时安被人这样污蔑,她怎么还有脸活? 卿常怀不等她调整情绪,紧接着又说道: “你是知道母亲脾气的,安安又是她的心头肉,她让你自己处理,已经是给了我们天大的脸,要不然,琥珀被当场打死也是有的!” “如今,我给了她银子,足够返京之用,已是冒着被母亲责打的风险,如果再派人去送……” 卿常怀摇了摇大脑袋:“母亲大概会将我打死吧!” 所以,一头是女儿和丈夫,一头是奶娘和琥珀,你自己选吧! 唐蔓云被丈夫说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好不容易才缓过神, “夫君,是我糊涂了!”唐蔓云趴在丈夫身上吓哭了。 卿常怀搂着自家娘子,内心给自己比了个“耶”! …… 时安在驿站的厨房里转了一圈,小手扒拉出几筐蔬菜瓜果鸡鸭鱼肉,还有几袋子米面粮食, 驿站里以为是卿家自带的,暗自点头:“不愧是镇北王府出来的,被抄家流放了还吃得这么丰富!” 卿家以为是驿站赠送的,纷纷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江南富庶之地,出手如此大方,对待犯人已然这般,平时生活该是何等豪奢!” 双方都很满意,宾主尽欢。 这顿饭,有凉拌香干丝,香葱煎豆腐,蒜泥拍青瓜,番茄炒鸡蛋,麻辣鱼头煲,青椒炒牛肉,小鸡炖蘑菇…… 主食更是做了花卷馒头大米饭, 吃得卿家上下人人都抱着肚子撑得起不来。 时安抱着一碗鸡蛋羹吃得满头满脸的汗, 老太君忙着给她擦汗,一个劲地叮嘱:“你慢点吃!哎哟,你慢点……” 土灶上做的饭菜真的太香了,时安虽然嫌弃自己圆滚滚的身材, 但还是先吃饱了再减肥吧,反正自己还小呢! 由于吃得太撑,到了后半夜,还有人在院子里走动, 有人索性就睡在了外面,还比屋内更凉快。 …… 卿常怀站在屋顶上,旁边跟着四五个人, 他大手一挥,率先跃向了旁边的屋檐, 几条身影在黑夜中一起一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屋内的卿常思和卿常念对着烛火看完了一份密报, 火舌舔着纸张放肆地蔓延,寥寥数语的密报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卿常念向后依靠在垫子上,冷笑地说道: “汪家在舒城十年了,想当年,汪荣也是军中一条好汉,果然富贵蚀人心啊!” 卿常思没说话,摸出一把山楂干,细细地碾碎了,唤人进来:“拿去给老太君,一老一少晚上吃多了睡不好,让她们化化食。” 做完这些,卿常思才皱着眉头说道: “你既然知道汪荣的底细,还让三弟去!” 卿常念不以为然地摇着扇子:“嘿嘿,三弟重情义不假,但也只有你还把他当个孩子看,咱们这三弟,可不是光会打仗的莽夫!” 这一夜,卿家妯娌三个,都没等到自己的丈夫回房。 凌晨,卿家的队伍 第22章 人人都有贪心 卿家也就少数几个人见过小白,这下看到一只胖乎乎的白老虎, 大家的好奇心冒了出来:“这是老虎吗?好胖啊!” “是啊是啊,这只老虎都胖得没了脖子!” “这可是只白老虎,不是说只有皇宫里才有两只白老虎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只白虎可是太子殿下亲自送给咱们安康郡主的!” “哦~~怪不得,这么肥!” 小白:说谁肥呢?你全家才肥! 更有几个小姑娘两眼直冒小星星,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想撸! 小白招架不住这么热情的眼神, 赶紧跳上马车躲了起来! 时安的小手在卿常怀身上摸来摸去, 摸了半天找不到卿常怀受伤的痕迹, 她急得小脸通红,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自从发现自己穿成了一个两岁的孩子,时安控制哭鼻子的能力就等于零。 时安这一哭,急坏了车厢里的老太君, 她抱过时安,一迭声地问道: “怎么了安安?” 时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白胖的手指指着卿常怀。 老太君立马抬头怒视小儿子:“说!你怎么欺负安安了?” 卿常怀手忙脚乱地想解释,可是不知道从何解释啊! “我……” “她……” 憋得一张本来就黝黑的脸成了猪肝紫,卿常怀也没能说出第三个字。 眼看老太君的龙头拐杖又要砸过来, 队伍里有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卿常怀一看倒地的人,脸色一变,连忙跳下马车将人扶了起来。 只见这人腰间的衣服湿了一大块,隐隐有血腥气溢出。 前面的卿常思见状,也立即下马跑了过来。 掀开衣角,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腰间一道四五寸长的伤口正往外冒着鲜血, 边沿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苍白,像花瓣一样向外卷着, 伤口看着应该潦草地处理过, 还能看到一些黄黄的粉末状药物。 卿常思脸色难看地说道:“伤口太大,有崩开了!” “现在怎么办?”卿常怀将同伴抱到树荫下, 天气炎热,伤口很容易会感染, 因为昨晚的行动,他们今天不能停下,得加快速度赶到下一座城池才安全。 卿常思面露难色:“他需要刮肉疗伤,要不然性命堪忧,只是现在没工具也没药物……” 倒地的人听到这话,强撑着力气说道:“将军,你们快走,别管我!” 卿常怀怒声呵斥:“闭嘴!” 他搓着手原地打转,让他放弃兄弟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现在自己带着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如果后面追兵赶到, 在这荒郊野岭的,凭他一双手,难于保全这么多人。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老太君探出车厢,向卿常思招了招手: “老大,你过来。” 老太君和卿常思耳语了几句,卿常思虽然面有疑色, 但还是招呼着卿常怀将人抱到了马车里。 卿常思将家里的五个小子交给了卿常念照看,自己进了车厢。 卿常怀坐在车辕上一抖缰绳,高声喊了一句:“出发!” 队伍继续出发了。 老太君所在的车厢将帘子都放了下来, 一时间,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味。 时安拿出一瓶消毒水,示意卿常思洗手, 然后小嘴开始叭叭叭地说,卿常思在老太君的眼神下, 像个学生一样照着做, 期间换了好多种卿常思见都没见过的药, 伤者也很硬气,手术刀剪去腐肉的时候,哪怕疼得满脸是汗,都没叫唤一声。 时安叹了一口气,前世只是个村医,没有权限弄到麻醉药,要不然伤者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缝合的时候,卿常怀看着时安递给他的弯针,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时安捏着弯针做示范:“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在这样……” 奈何她的手指粗短,做什么动作都是一样的,看得卿常怀一头雾水。 倒是老太君看懂了:“安安,是不是像缝衣服一样地缝起来?” 时安连忙点头:“祖母真聪明!” 顺带鄙视了一下卿常思,还太医院首席,连这都不会! 老太君接过弯针,一针一针地开始缝,有了这几针示范, 卿常思一下就懂了, 他接过弯针,从生疏到熟练,也就是七八针的距离。 虽然缝得没前世的时安漂亮,但也有模有样, 时安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太医院的首席,学习能力就是强! 伤口上抹了药,缠上绷带,终于大功告成。 三人都累得全身是汗, 伤者经过这么一折腾,听说自己已经安全了,立马歪头昏睡了过去。 “我下去透透气。”卿常思正待下车, 时安叫住了他:“大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没还给安安?” 卿常思尴尬地捏紧了衣袖,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决定做一只煮熟的鸭子: “没有啊!安安是丢了东西吗?那大伯下车帮你找找!” 他逃一样地跳下了马车,没想马车正在慢慢向前行驶, 卿常思跳得太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差点崴到了脚。 赶车的卿常怀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大哥,不要紧吧?” 卿常思正想骂几句弟弟,转头一想自己还没下了人家女儿好多东西呢, 一时心就有点虚, 对弟弟的脸色从所未有地和蔼起来:“没事,我自己不小心,你赶车也挺累,注意休息。” 卿常怀有点被吓到,大哥这是中暑了吗? 时安又从空间里找出了几片消炎药,让老太君喂进伤者的嘴里, “安安,这样就可以救他了吗?”老太君问道。 时安捏着小 第23章 药圣转世 夜晚,通城,驿站。 老太君和时安的房门被敲响, 小翠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来,抵着门警觉地问道: “谁?” 卿常思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把安安叫醒,白天的伤者高烧昏迷了!” 小翠连忙走到床铺旁,拍着时安唤道: “小姐,小姐!” 时安迷迷糊糊地嘤了一声, 小翠继续喊道:“小姐,那个伤者发高烧昏过去了!” 时安睁开眼睛,终于消化了小翠的话, 这么不走运的吗? 吃了消炎片居然还发高烧了! 没有无菌手术室,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啊! 老太君也醒了过来,听说伤者病情危急,她连忙将时安抱了起来, 小翠拿来衣服帮着两人穿好了衣服, 等赶到伤者房间的时候,门口站了一身黑衣的卿常怀, 他抚了抚时安的头顶,温声说道: “这里就交给安安了,爹爹去将坏人打跑!” 说着就带着四个同样一身黑的大汉跃出了驿站, 时安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爹爹小心!” “安安快来!”屋里的卿常思焦急地喊道。 卿家流放队伍里的人除了不能少的几位主人,其他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特别是这些军中的精英,都是卿常怀性命相托的兄弟, 如今被人伤的生命垂危,卿家三兄弟心中的怒火和焦急可想而知。 时安掏出了一支温度计,夹在了伤者的腋下, 卿常思盯着银白色的玻璃管,眼热的很! 时安找了张椅子,扭着小屁股爬了上去,心中默默数着数字。 时间到, 她又扭着小屁股从椅子上爬下来, 将伤者腋下的温度计拿出来,凑到烛火下看了看, 好家伙,四十一度,真能烧啊! “安安,要不要大伯给你看看?”卿常思凑了过来。 时安将温度计往身后一藏,脆生生地说道: “不用!” 说完朝着卿常思摊了摊手,没了! 卿常思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下一刻,他的眼睛差点掉下来! 时安往桌上放的东西,让卿常思像被控制了的牵线木偶,不由自主地挪到了桌边, 半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不知名的液体,还有细细的皮管一样的东西,两头都尖尖的。 “这个系在上面一点,对,系紧一点。” “那个,对,在手背上涂两圈。”消毒工作可一定要做好啊! “这头扎袋子里,还有这头,看到他的血管了没?平着扎进去!” 时安年纪太小,手上的力量还控制不好, 所以她指挥着卿常思干活, 卿常思在伤者的手背上戳了十几针,都没能扎好, “唉!”时安深深地为伤者叹息了一把, 听到时安的叹息,卿常思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好像回到了幼时初学医的时候, “换一只手!”时安决定了,如果两只手不行,不是还有两只脚么? 幸好卿常思确实有学医的天赋,换了一只手后,又扎了三四针,总算让时安点头了。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安安,这招叫什么?”卿常思勤学好问。 时安托着下巴回道:“嗯,这就叫打吊针,就是打吊起来的针!” 卿常思默念了好几次,将这个名字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祖母,安安要在这看着,您先回去睡。” 老太君怎么放心安安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这里,自己回去睡呢? 再说,小儿子还没回来,她也不放心, 索性抱着时安靠在椅子上假寐。 卿常思的手指一直搭在伤者的脉搏上,没敢放开, 这些不知名的液体滴入人体,真的没有关系吗? 万一……, 卿常思真怕时安担上一个草芥人命的骂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者的脉象明显稳定了下来,体温也在下降。 真是太神奇了! 时安难道是药圣下凡? 小半个时辰后,袋子里的液体都滴入了伤者的体内。 时安指了指埋入伤者手背的针尖: “大伯,把这个拔掉!” 卿常思连忙将针快速拔出, 没想到,一串血珠被带了出来,溅了卿常思一脑门。 时安摇摇头:“大伯,你这样子,是要被老师骂的!” 卿常思羞愧地低下头,他现在已经对时安是药圣下凡这事深信不疑, 要不然哪里来的这些见都没见过的神奇工具,还有堪比仙丹的灵药? 见到卿常思又在偷偷摸摸地藏东西,时安一把捞起用过的医疗垃圾,扔进了空间。 “没了!”时安照例摊开两只小手掌,冲着卿常思说道。 卿常思:“……” 可恶!时安的两只胖爪子为什么可以这么灵活?他一定要找出时安藏东西的地方! 不管卿常思内心如何抓狂, 时安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拉着老太君的手回去补觉了。 老太君见时安困得眼睛都眯上了, 立马将浴血奋战的小儿子抛在了脑后, 带着时安快步回房睡觉。 …… 第二天凌晨,卿常怀带着四人回来了, 身上的血腥气异常熏人, 卿常思见弟弟杀气腾腾地回来,立马叮嘱道: “你们快去洗洗,别吓到了家里的女眷!洗完了去你二哥房中,他在等你。” 卿常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者,沉声问道:“东子还好吗?” “你还不相信自己闺女?我都怀疑断气的人都能被她从阎王殿抢回来!” 说到时安,卿常怀的表情马上就柔和了下来,他嘿嘿一笑: “安安自然是最好的!” 几人去驿站的井边打了水,洗净了一身煞气,才各自回房歇息。 卿常怀推开卿 第24章 东子就是小姐的人 卿常怀安静如鸡地坐着喝完了三盏茶, 终于等到他的二哥将铜钱掷出了一把“吉”相, “还好还好,吉人自有天助!卦象说我以后财运好得不像话,” 卿常念忽略掉前面六七把下下卦,捡起铜钱,小心地放进了衣袖中。 卿常怀嘴角抽抽:自己骗自己,这样好吗? “解决干净了吗?”卿常念抬头问道。 说起正事,卿常怀也端正了神态,他点了点头 “半路上就碰到了,问了口供画了押。” “留活口没?” “没!” 卿常念食指抵着鼻尖揉了揉,被遮挡的嘴角微微翘起: “不错,干脆利落!” 上次卿常怀带着东子和其他几个兄弟去找王荣, 因为东子心中顾及到军中弟兄的情谊,一时手软,结果着了对方的道, 要不是时安,东子这时候已经在阎王殿报道了。 卿常怀想到这里,恨得牙痒痒: “当初几个兄弟在雪地里刨出一只田鼠,都要各分一个腿,如今富贵了,却为了点钱财算计起兄弟的命来了!” 卿常念不以为然地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王荣在军中熬了这么久,身上的伤痕也不比你少,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主政舒城军务并且读起了书,当然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改变!” 卿常怀撇撇嘴:“你不也是读书人!” 卿常念一个巴掌拍在卿常怀脑袋上,大声骂道:“我读的书能和他一样?” 兄弟两人凑在烛火前,写了一份秘折, 这次路过舒城,确认了舒城主帅王荣与这次调查的事件有关, 进一步的调查中,桩桩件件令卿家兄弟怒火中烧, 光是舒城一根枝桠就如此触目惊心, 遥望西北,那是这次调查的最终目标, 卿常怀的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他的大环弯刀迫不及待地要饮血了! …… 卿家兄弟来不及休息,就要跟随队伍开始又一天的流放了。 晚上还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郑东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本来时安让他躺马车里休息,但实在拧不过军中人的倔脾气, “小姐,东子愿意为您赶车!”郑东半跪在马车前,谁拉都不肯起来。 时安吓得狂摇小手:“不用不用,爹爹赶车就好,你还是来马车上休息!” 时安可不敢让郑东赶车,这可是卿常怀帐下的副将,也是祁国的一员猛将, 身上军功累累,就算朝中的老将见了,也要还个半礼,称呼一声:“小郑将军!” 如果不是心中对昔日军中弟兄怀有一分义气,这次也不会阴沟里翻船,让小人得逞。 “东子愿意为小姐赶一辈子马车!”郑东跪地不起,誓死要从卿常怀手中抢过赶车的权利! 时安看他跪着弯腰,真害怕他的伤口再一次崩裂, 不顾卿常怀幽怨的眼神,连忙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行行行!你先起来!” 郑东得到应允,硬朗的脸色浮现一丝笑容:“谢小姐,以后小姐去哪,东子就去那!” 没等时安说话,卿常怀不干了:“东子,你眼里还有我吗?” 郑东跃上车辕,一甩缰绳,给卿常怀留下一句话:“将军就当东子死了!现在东子是小姐的人!” 卿常怀:“%#……&*” 损失了一员大将的镇北王耷拉着脑袋去后面的马车上找娘子诉苦去了。 离开通城,再走两天,就到了莺莺燕燕的扬城, 官差老徐来到卿常思跟前回禀:“卿大人,前面就是扬城了,我们天黑前能进城。” 卿常思摇摇头:“不,我们不进城,今晚就歇在城门外。” 四个官差本来好不容易能进扬城玩玩,听卿常思说不进城,立马垂头丧气。 “官爷们今晚可以去城里玩玩,只是不要忘了早上回来押解我们就是了!”卿常思非常体贴地说道。 官差们感激涕零,连连拱手道谢, 只是潜意识里,总感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夜幕浸润大地,卿家人的营地里篝火烧得很旺, 卿家人现在喜欢抱着吉祥物时安去打猎, 那简直是比菩萨还灵光, 所到之处,鸡鸭鹅随便逮,各种野果子也是满树的挂,菌子野菜就像地毯一样铺得一个树林都是, 这次居然还有一头小野猪扭伤了腿,倒在地上直哼哼, 众人高兴地扑过去绑起里四肢,抬到了营地杀猪取肉。 野猪肉腥味大,时安拿出了好些香辛料给厨师, 材料一应俱全,厨师兴奋地宣布:“今晚烤乳猪!” 营地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这架势,如果有人说这群人都是被流放去西北的, 肯定被人打——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别人的眼睛当回事么! 这群人就是在聚众野餐啊! 不多时,架起的篝火上,各种肉香飘了起来, 阵阵菜香气随风飘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侍卫们偷偷咽了口口水, 怎么感觉晚上没吃饱? 现在有点饿了! 烤鸡烤鸭烤鹅,当然重头菜还是那只崴了脚的小野猪。 烤架上,油水不断往下滴,激起一阵阵烟雾,带出一阵焦香气 表皮的颜色逐渐变得金黄,油锃锃的,混着各种香辛料,看着就极其诱人 让守着烤架的大人孩子都馋得直咽口水, 烤物们下架的时候,一大锅蘑菇鸡蛋汤也煮好了, 菌子的清香混着鸡蛋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等吃腻了肉食,再喝上一碗菌汤,想想这日子就美滋滋。 少恒带着弟弟们扯了一些藤蔓,又铺上了厚厚一层树叶,再从车厢里拿出桌布一铺, 一个简易的饭桌就搭成了。 “祖母,妹妹,下来吃饭啦!”少恒跑向马车 第25章 彪悍的陈婉儿 这一晚,卿家人吃得满嘴流油,一只小野猪被啃得干干净净。 时安和老太君在卿家儿媳妇们和少恒五兄弟的喂食下,也吃得肚子滴溜圆。 祖孙两个相视一笑,捧着肚子在营地里遛达。 没人处,时安掏出一粒消食片递给了老太君,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粒。 两人像偷吃的老鼠,鬼鬼祟祟,看得身后的郑东忍不住地露出一抹笑容。 营地里其他军中人纷纷都像见鬼了一样, “这还是那个见了皇帝都不给好脸色的小郑将军吗?” “莫不是王荣那一刀不是砍在了他腰间?是砍坏了他的脑子?” 耳力极好的郑东当然听见了这些话,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兄弟们,脸上线条恢复了冷硬。 兄弟们长舒一口气:“这才正常嘛!” 时安走得摇摇摆摆,这两岁的小短腿不管她怎么卖力,倒腾起来就是赶不上人家。 好在郑东耐心很好,不催不问,只隔着一步之遥紧紧跟着。 卿常怀就很吃味了,他撅着嘴抱怨:“明明是我闺女,现在搞得好像他的闺女一样!我也救过东子的命,东子对我都没这样好过!” 听众们齐齐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吃谁的醋?一个大将军,怎么这么喜欢吃醋?” 少恒带着五兄弟在草丛里寻摸了半天,终于逮到了两只大头蚱蜢, 拎着腿就跑向了时安:“妹妹,你看,哥哥给你抓的蚱蜢!” “还有我,我也抓了!” “我,我也抓了的!” …… 五个哥哥急着邀功, 时安记得前世爷爷也给她逮过大头蚱蜢玩。 看着眼前的两只大头蚱蜢,时安再次记起了那时候温馨的生活。 爷爷给用稻草编了一个小小的笼子,蚱蜢在笼子里陪了时安整个夏天。 “谢谢哥哥们!安安很喜欢!”时安伸手去接蚱蜢, 没想到被逮的蚱蜢脾气暴躁,狠狠地蹬了她一腿。 时安“哎呀”一声吃痛缩回了手, 郑东连忙抱起时安,仔细地擦看时安的手指, 时安不好意思地扭了扭, 哪有什么伤口,也就郑东动作快才看到白胖的手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要是动作慢一点,那肯定连红痕都不见了! 郑东皱着眉头看着蚱蜢, 少恒五兄弟没想到一只蚱蜢都能伤人,不由得忐忑起来, 时安连忙补救:“安安喜欢蚱蜢,安安想和蚱蜢玩!” 郑东看了看蚱蜢,抱着时安在草丛里扯了几根蒲草, 他坐在石头上,将时安放在膝盖上,两条胳膊圈着时安,十根手指头灵活地编织着, 不单是时安看得出神,就连少恒五兄弟蹲在一旁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一只草笼子就编好了,有棱有角,一看手艺就不错。 时安高兴地拍着手喊道:“真棒!东子真棒!” 郑东被夸得老脸一红,打仗间隙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居然让小姐这么开心, 他内心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两个草笼子编好,里面的蚱蜢使劲地蹦跶, 惹得时安和哥哥们笑声连连。 老太君在一旁看得很欣慰,时安用自己的能力和善心赢得了一位对她死心塌地的随从, 以后,就算时安离开了卿家,有郑东护着,起码能保平安。 郑东抱着巧笑嫣然的时安走回马车, 军中兄弟们打趣道:“东子,你这个单身汉怎么爹味十足啊?” 郑东冷哼一声:“小姐有夸你吗?小姐让你抱了吗?” 兄弟们一愣,好像是没有! 怎么突然就有点羡慕嫉妒恨了呢? 两只草笼子被挂在了马车的两边,一晚上都唧唧唧叫个不停。 郑东抱着胳膊靠在车厢门上闭眼假寐,身后是他誓死要保护的小姐。 时安换了小肚兜,在车厢里睡得四仰八叉, 冰袋的冷气让车厢里像开了空调,少恒五兄弟轮流守着妹妹, 时安的睡相真是太差了,白天稍微玩得时间久一点,晚上就保管会踢一整晚的被子。 前世的时安可不是这样的,她从小到大,入睡时如果是平躺,那醒来肯定也是平躺,连被子的位置都不会移动一下。 夜深人静,整个营地里除了有节奏的呼噜声,就剩下了昆虫们有气无力的叫声。 “二哥,你这次肯定会等我的吧?” “会!三弟你放心,这次二哥肯定不睡着!” 得到保证的卿常怀带着三四个人跃向城门, 几人像壁虎一样,几个游弋就翻进了城里。 “为什么三弟老是相信你?” “切,当然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 卿常思和卿常念互相冷哼一声,扭头不语。 扬城的陈婉儿是户部尚书陈云秋的嫡亲侄儿, 因为小时候早产,一度就要养不活,父母找了个算命先生批了八字, 说是女命男身,如果能长大,富贵不可言, 但难就难在能不能长大! 算命先生出了一个主意,给取了个俏丽的女孩名字“婉儿”, 陈婉儿顶着这个族里最女人的名字活到了如今, 三十有六,身高体壮, 一脸络腮胡子,娶了六房姨太太! 陈婉儿有个特殊的爱好,非常喜欢别人叫他“婉儿”, 如果有人称他一声“陈将军”,就会被他瞬间打入“不亲近”队列。 当年在战场上,对方敌将激情地喊了一声:“婉儿,快到我的怀里来!” 陈婉儿一高兴,利落地一刀砍下对方脑袋,没让对方受一点痛苦! …… 卿常怀探入陈府的时候, 陈婉儿正歇在最小的六姨太房中, 一声声娇滴滴的“婉儿”从床帏中传出, 直唤得陈婉儿英姿勃发,大刀阔斧地耕耘着, 正到要紧处,窗 第26章 喝一碗倒一碗 陈婉儿系了系裤腰带,从房内探出一个大脑袋: “进来吧!” 卿常怀和同伴跨进房内,捂着鼻子皱着眉说道: “明知道我要来,还将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陈婉儿照例嘿嘿一笑:“我都特意在最没意思的老六房里等你了,谁让你来得这么迟,我一时没忍住……” 卿常怀和陈婉儿在军中同袍十余年,早就知道他这个尿性, 也不跟他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的来意你也知道,你给准话吧。” 陈婉儿大咧咧一坐,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一股酒香在屋里蔓延开来,驱散了先前一屋子的糜烂气味。 “这可是江南好酒啊,十两银子一两酒,我每天他娘的都要喝它个七八斤!”陈婉儿没接卿常怀的话头, 反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扬城,我在西北没敢想的东西,都有人拼了命地塞我嘴里!” “就比如这酒,每天几坛子几坛子地往我府里搬!跟不要钱似的!” “这女人一个赛一个的香软,你只要多看一眼,晚上就会剥光了送你床上!” “银子,地契……谁能想到,我还真有视银子如粪土的一天!” “在西北,兄弟们哪里能想到,活下来还能有这好处!” “可惜,都死了,都死了!就我们几个活着!你是镇北王了,我也成了节制一州军务的大员!” “可如今,这酒喝在嘴里,真是比西北的雨水更涩口!” “我每晚都会梦见昔日的弟兄们,他们就问我:‘婉儿,酒好喝吗?婉儿,女人真的又香又软吗?婉儿,说好了请我们喝豆浆的,喝一碗倒一碗,你怎么就不守信用呢?’” “他娘的,还有那个死老鬼宋子明,老是缠着要我烧文房四宝给他!说是他娘生前叮嘱他一定要读书!呸,他娘都死了几十年了,就他那个粗人,也配读书!” 陈婉儿说一句喝一杯,直说得虎目含泪,声带哽咽, 卿常怀和同伴静静地坐着,听他没边没际地扯闲话, 陈婉儿熊掌般厚实的大手在脸上一抹, 从桌上一叠描绘着双人插画的书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了卿常怀, “死老宋说得对,那年冬天,要不是你二哥拼了命地筹粮运来西北,咱们就都早早翘了辫子,看在你们卿家救了几万弟兄的份上,这本册子就给你了!” 卿常怀接过册子并没有打开看,而是直接塞入了怀中。 陈婉儿挥挥手:“你走吧,今晚那死老宋再来,我就告诉他,册子给了,他可以放心去投胎念书了!以后考个文状元,嘿嘿,老子去耍耍他!” 卿常怀站起来,郑重地一拱手:“多谢!” 说完,转身就领着人出了屋子。 “老卿,如果可以,给陈家留个苗苗。” 卿常怀脚步一顿,没有说话,只是快步离开了。 留下陈婉儿在屋中对着茶杯出神, 片刻后,他又是嘿嘿一笑:“又想差了!留什么苗苗呢?死了再投胎多好,干净!” 卿常怀几人一路无话,悄无声息地翻了城墙回到营地, 郑东老远就听到了响动,他站在车辕上看到是卿常怀一行人, 又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次卿常念是真的没睡,他和卿常思坐在篝火旁, 夏日的篝火映着两人脸色明暗交错,两鬓的汗珠直往下淌, 两人都没顾上擦,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篝火。 这次去见的陈婉儿是真真正正靠着自己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军功, 他年轻时放荡不羁,简直就是家族一害! 陈家举族重文,陈婉儿偏偏喜欢舞刀弄枪, 如果陈婉儿像王荣一般,卿常怀的处境就会很艰险, 卿常思和卿常念替自己的三弟着实捏着一把汗, 只有卿常念想到时安的本事,心中才稍稍安定: 就算三弟有不测,时安应该也能将人救回来的吧? 营地边响起几人的脚步声, 卿常思和卿常怀立马站起身抬头望去, 只见卿常怀大踏步向他们走来,步伐稳重,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两人长舒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 卿常怀从怀中掏出册子递了过去, 卿常思扯过册子,一目十行地翻了起来, 看完,他递给了一旁早就等不及的卿常念, 卿常念看得比较仔细,借着火光,他的手指从一个个人名上面划过, 看到最后,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也难怪一向宽和的皇上这次大动肝火,确实是触目惊心,动摇国本!” 卿常念扭头看向卿常怀:“这册子,你看过了?” 卿常怀摇摇头:“没!” 卿常念搜刮了一圈肚子里的墨水,发现找不出一个字安慰弟弟, 只能重重地拍了拍卿常怀的后背, 卿常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让皇上放心,我绝不手软!” 说完大踏步走向营地,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和衣躺下了。 卿常思和卿常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军中之人冷血,对敌人能一刀杀了的,绝不浪费第二刀, 但军中人比任何人都热血,对待同袍,宁可自己先死,也不愿战友死在自己前面! 卿常怀爱兵如子,只要在军营里,和帐下将领士兵同吃同住已是惯例,每次出征必身先士卒, 现在要让他将手中的大环刀砍向同袍, 没人能替他感同身受! 这一次西北边防军五万大军战死戈壁,挂帅的慕老将军被割了头颅挂在敌旗上任人侮辱, 西北要塞的各个城池的军务主政却闭门不出,没人伸出援手, 更让人心寒的是,本该早十天就到的粮草,等到慕 第27章 好大一片瓜田 得了册子的卿常怀并不高兴,他连续几天恹恹地跟在队伍后面, 只是在闲暇的时候,常拿出他的大环刀磨啊磨啊, 受他的影响,隐藏在卿家队伍里军中将领也都拿出了自己趁手的兵器,磨的磨,擦的擦, 要开始杀人了, 兵器当然要锋利才行! 离开扬城五六天了,沿途的景色日渐荒凉, 官道也变得狭窄坑洼起来,好在太子赵承宇提供的马车质量是真的好, 除了比前面感觉到颠簸了一点,时安没觉得太难受。 这段时间,时安在空间进进出出,努力地在山里寻找可以培育的果树, 结果就发现了爷爷奶奶曾经在两座山上栽种的大片水果树和大片核桃林。 时安记得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山上的果树疏于管理, 已经越长越小,慢慢地就被各种树木和藤蔓遮得看不见了, 哪知道现在时安看到的果树,却在两座山头长势极好,并且棵棵树上都挂了沉甸甸的果子, 有梨子,苹果,无花果,樱桃,青枣…… 核桃树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青果子泛着水光, 旁边高耸入云的大树上,攀满了猕猴桃的藤蔓,扒开蒲扇大的叶片,就能看到一串串椭圆的猕猴桃, 最让时安震惊的是,她居然在两山交界的山谷里,发现了大片的蜜瓜! 有黄皮的,有绿皮的, 时安不相信这是爷爷奶奶种的, 因为村子里的气候就不适合种植蜜瓜, 但经验告诉时安,空间里的东西并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时安只能用有限的科普知识告诉自己,也许是哪只鸟吃了蜜瓜子,飞行途中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 这里变成随身空间后,这些种子受了空间神秘力量的影响, 就发芽成长了,而且比在外面长得更好! 小白嗷呜一声,从半山腰冲下来,撞得时安一个踉跄,扑倒在瓜田里。 自从有一次时安和小白在玩闹中,无意间将它甩进了空间, 这只小虎崽就再也不愿意离开空间了。 这里的空气新鲜,这里的水甜滋滋,这里有满山的小兽可以供它戏耍, 懒得捕食的时候,还可以去院子里吃鸡鸭鹅,反正永远吃不完! 时安从瓜地里爬起来,就看见小白挑了一只蜜瓜已经开始啃了, 看样子,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吃瓜了, 时安无语,真没见过吃蜜瓜的老虎,还会吐皮! 她摘了一个蜜瓜,在旁边的岩石上敲开,露出里面饱满的瓜瓤, 一口下去,又脆又甜,鲜嫩多汁, 比前世记忆中的蜜瓜滋味好太多了! 时安吐着瓜子,琢磨着去了西北,那里的地理条件,应该是适合种蜜瓜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育苗,时安不是农学院毕业的,她不会啊! 转眼间,时安瞪大了她的双眼, 很好,问题不再是问题了! 果然穿越者都有金手指! 时安刚才吐在地上的瓜子,正在发芽生长, 只片刻时间,瓜藤已经长了数米, 就在时安发愣的时间,小蜜瓜都结了几十个了! 小白傲娇地瞥了时安一眼:要不然你觉得这片山谷里的瓜瓜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这只神兽的功劳! 可惜时安听不到它的心声,没有在它期望的眼神下表扬它, 小白恼羞成怒地骂了时安一顿:真是愚蠢的人类! 时安只听到这只烦人的小白虎又在乱叫了! 她正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 一个更巨大的计划在时安心中浮现了出来: 如果将外面的种子带进来,是不是也能做到品种改良? 原本涩口的果子变得鲜甜,原本产量低下的稻谷产量剧增! 时安激动的满地乱转,这可是堪比神农的功绩啊! 从空间出来的时候,时安将每样水果都带了一点出来, 车厢里一时间果香四溢, 就连赶车的郑东都扭头看了一眼。 老太君和少恒五兄弟已经习惯了时安这种神奇的本事, 他们一声不吭地默默削皮切块, 第一份当然是给老太君和时安, 在京城吃惯了好东西的老太君一口下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甜的果子, 梨肉雪白细嫩,清甜多汁, 青枣爽脆中带着一股牛乳的香味, 核桃剥了外壳,比菱角更鲜嫩无渣, 就连原本酸多甜少的樱桃,也又脆又甜,不带丝毫酸味, 那个表皮长着毛毛的果子,绿色的果肉中间居然是红色的, 咬一口,绵软爽甜, 老太君想着,宫里的太后牙齿不多了,吃个果子费劲的很,如果将这个果子递上去,怕太后欢喜得又要赏下不少东西, 太后宫里的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到时候可以给时安都攒起来,当作嫁装带去夫家,不管多高的门第,都要对时安高看一眼! 时安不知道老太君只是吃个猕猴桃,就能想得这么远, 宫里的太后也打了个喷嚏,还以为在上朝的皇帝又想她。 反正吃到的,没吃到的,心里都美得很! 夏日炎炎,肉食这些已经让卿家人无法胃口大开了, 于是在野外宿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大片的瓜田,还有更多的果树, 原以为野果的味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刚入口,先是一阵浓烈的果香盈满口腔,接着味蕾就接收到了从所未有的鲜甜滋味, 这一比较,在京城的时候,皇上赏下来的供果才更像野果! 卿家人就越发喜欢抱着时安去树林子里寻摸了, 时安也不怕人,只要是跟随卿家流放的人,她都笑嘻嘻地伸手让抱, 喜得一群大老爷们像捧了稀世珍宝,一个个嘴 第28章 爹爹是天神 “是土匪!”有人惊呼。 卿常怀冲着队伍里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十多个汉子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他们将卿家人团团围住, 抽出清一色的大刀横在胸前。 不再收敛气息的这些军中汉子,浑身散发着嗜血的凶狠。 “下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只要将钱财和女眷留下,我家大王就饶了你等的性命!” 山谷上,匪盗猖狂喊话! “去你娘的,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要奶喝呢!有胆就下来跟你爷爷战上一场!没胆就捂好你的臭嘴回家搂着娘们哭去!” 一位军中汉子高声回了话, 惹得其他同袍纷纷哄笑起来。 匪盗恼羞成怒:“看来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今天就让你们死无全尸!给我上!” 几十号匪盗从山谷顶端飞身而下,亮出了明晃晃的兵器, 统一制式的大弯刀! 卿常怀眯了眯眼睛, 很好,豺狼终于忍不住了,想张口咬人了! 既然对方自称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也不介意清理匪患,为民除害! 两团人马迅速战在了一起, 刀刃相撞的金属声听得人肉酸牙痒, 很快有人倒下,几息间就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任人踩踏。 卿常怀这边人数不占优势,但胜在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 手起刀落,收割起人头来,毫不手软。 但对方的人马仿佛无穷无尽,杀了一波又一波, 虽然身手不如卿家这边的人,但车轮战也能耗死英雄汉! 渐渐地,卿家这边就有人受伤了! 胳膊被划开一道长长口子的汉子闷哼一声,转身一刀劈死了偷袭的敌人, 他脱下外衣,将胳膊一缠,重新冲进了战圈。 敌方的首领是个年轻人,身上的铠甲穿得松松垮垮, 他身边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小马上歪歪斜斜地坐着一个小倌, 马鞍上仿佛生了刺,小倌左挪右移地不安生,嘴里不停抱怨: “说了我不来不来,你非要让我来!这一群臭男人,都把我薰死了!太阳还这么晒,回头把我的脸晒黑了,我看你怎么赔!” 说着眼尾不停地瞟向首领,看起来不像是不满,倒有点像是暗送秋波。 首领听着撒娇意味的抱怨,很是受用,大手在小倌的软腰上一捏,猥琐地笑道: “你说怎么赔?” “死样!”小倌故作害羞地扭过身子,只留了一截白嫩的脖颈正对着首领。 首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天色已晚,该吃夜宵了! 他大喊一声:“速战速决!割了卿常怀的脑袋,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的赏银千两激得己方人员一个个嗷嗷叫着向前冲! 卿家已经负伤了好几个人,除了军中汉子,还有几个普通仆役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卿常思和卿常念忙着将受伤的人抬回来救治, 卿家的三个儿媳妇也挽起衣袖帮忙, 时安就像超级玛丽扔蘑菇,向外扔出出一瓶又一瓶的酒精和云南白药药粉,还有几捆绷带让小翠送过去, 郑东将整个身子都挡在了车厢前,一柄长条形的兵器缠着布条放在车辕上,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绷紧,进入了备战状态。 车厢里,老太君一手圈着时安,一手握紧了龙头拐杖, 少恒五兄弟抿紧了嘴唇挡在老太君和时安身前,心中都打定了主意, 如果郑东挡不住外面的人,那就让他带着老太君和时安先走! 江墨握着一杆长枪立在伤员边上, 他双眼泛红,如果不是将军将女眷都交给了他, 江墨真想陪着卿常怀杀他个三进三出! 卿常怀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个人, 看着前面如蝗虫一样继续涌出的敌人, 他大吼一声,原地纵起,踏着人头朝敌方首领奔去! 卿家这边士气大振,十几个军中汉子咬牙将一柄柄大刀挥出了残影。 唐蔓云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丈夫浴血奋战, 见卿常怀独自一人冲向了对方首领,吓得她脸色煞白,双手揪着衣袖直哆嗦。 敌方首领见卿常怀迎面奔来,顿时肝胆俱裂,口中疾呼: “拦住他!快拦住他!” 卿常怀如同老农砍玉米秆,一刀下去,砍翻一片! 敌方首领连忙勒转马头就想向外逃窜, 一旁的小倌却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大人,你可不能丢下奴家啊!” 首领恨得牙痒,抽出大刀就砍向小倌, 刚刚还白白嫩嫩的小倌立马浑身冒血,扑通一声栽下了马。 下一刻,卿常怀的刀也到了, 首领的余光瞄到刀光,吓得大喊:“你不能杀我,我是沛城主政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 滚落在地上的脑袋上,瞪大的眼睛里面是来不及消散的恐惧。 首领被杀,大势已去, 敌人就如潮水般退去, 一盏茶的时间, 山谷里除了敌人的尸首,就剩下了卿家人。 唐蔓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时安从头到尾都趴在郑东的后背上,围观了整个战况, 她决定了,以后卿常怀就是她的偶像! 卿常思小跑着来到时安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安安,药不够了!” 时安给的药粉很神奇,止血的效果是他从没见过的快速, 如果不是这些药粉,受伤的好几个人大概都会因为失血过多丢了性命。 “大伯,这药只能救急,大的伤口还是要缝合的!” 卿常思如同一个听话的学生,连连点头: “嗯嗯,等将这些轻伤的都处理完了,大伯马上给他们缝起来!” 时安又掏出了好几瓶药粉,和白色小药丸: “这个药丸每人先 第29章 心有不平 经过这么一战,卿家人轻伤的有五六个,重伤的有三个人, 卿家三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附近找个地方暂作休整,好让伤者能得到治疗和静养。 “重要的是,这个亏不能就这么吃了,既然那人说他是前面沛城的谁谁谁,那正好,按着名单,清理一下!” 卿常念恨恨地说道! 卿常怀换了身衣服,一边扎紧了腰带一边点点头: “二哥说得对,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报复回来!” 卿常念一个巴掌拍在卿常怀头上:“怎么说话呢?咱这是为民除害,替皇上分忧!” …… 卿常怀领着八九号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山谷中的卿家人收拾了一下,继续前行, 这次他们的目的不再是计划中的路线,而是绕过山谷,向山上走去。 时安和老太君还有卿家的儿媳妇们将马车让了出来, 重伤的三人被挪到了车厢里, 卿常思在两辆马车间来回奔走照顾, 石竹和江墨去探路了, 他们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能让几十号人安营扎寨的地方。 时安被郑东牢牢地绑在了后背, 小翠扶着老太君紧跟在后面。 唐蔓云跟着姜青和、梁书琪清点着剩下的物资, 少恒五兄弟跑前跑后地维持队伍的次序, 家人的鲜血使他们快速成长起来, 在家喜欢哭鼻子的少辉都背着药物跟在卿常思的身边,充当起了药童, 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地为家里做着事情。 一个时辰后,石竹和江墨回来了, “大老爷,前面半山腰有一片开阔地,我们可以去那里!”石竹兴奋地回禀着, 江墨补充道:“那边有河流经过,地势也高,也有山体可以依靠,是个安营的好地方。” 江墨跟随卿常怀南征北战,有着非常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 卿常思相信江墨的判断,马上指挥队伍跟着石竹和江墨向山里走去。 走到山脚下,马车就不能再用了。 石竹和江墨带着几个男仆进山砍了几根粗壮的藤蔓和树木, 很快就做了三副担架出来, 将重伤员抬在担架上,队伍就进山了。 姜青和最后看了一眼被弃的马车,内心非常不舍。 卿常怀走的时候骑走了四匹马,剩下的两匹马被解了缰绳, 希望它们在获得自由后能顺利地存活下来。 队伍中有老有少,又有伤员,加上天黑走山路,所以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好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大汤碗挂在黑幕上, 洒下的清辉照亮了脚下的路, 虽然走得慢,但整个路程没发生什么意外, 月上中天的时候,卿家人终于来到了石竹和江墨说的开阔地。 果然是个好地方! 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山腰,月光下波光粼粼,可以看到水流顺着一个方向潺潺流动, 说明这是一条活水河,河里的水是可以饮用的! 河边是一大块碎石滩,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整面发白的山体。 “大家简单收拾一下,今晚先休息,明天我们再仔细查看一下附近!” 卿常念吩咐道。 一个月的流放生活已经让卿家人非常适应席地而睡了, 人们三两成群的结伴找了地方躺了下来, “安安不见了!” 唐蔓云带着哭腔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吓得躺倒的人一个个跳了起来! “小姐不见了?” “快找找!” “慌什么!”老太君叱喝了一声,“安安和郑东在山下等她的父亲。” 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紧张忘记了时安身边还有郑东陪着, 只要有郑东在,他一个人带着时安比跟着大部队要安全得多。 唐蔓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这一天她担惊受怕的厉害, 自己的丈夫是武将,她也不止一次听过别人跟她说卿常怀在战场上如何英勇, 虽然那时也担心丈夫的安危, 但更多的是引以为豪。 每次丈夫回来身上多出一条伤疤,唐蔓云都要哭上一场, 更何况今天亲眼见到丈夫在刀光剑影中搏杀, 卿常怀最后只身取敌人首领头颅的时候, 唐蔓云的心像被一只锋利的爪子捏紧了一样的疼! 好不容易打跑了土匪,还没说上一句话,丈夫就又头都不回地再次涉险去了。 重伤员身上骇人的伤口和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唐蔓云的神经, 她心中忍不住有了小小的怨怼, 为什么每次涉险都要她的丈夫去? 拿命挣回来的荣耀却要让所有卿家人享用! 唐蔓云看着背着大药箱,跟着卿常念跑来跑去的少辉, 心中想的是:再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扛如此艰辛的担子了! 学医也好,学文也好,卿家的担子也该换个人挑了! 老太君瞧见了这个三儿媳妇变幻不定的神色, 重重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更懂战场的危险和残酷, 想当年,她嫁给卿庭桉后,也是每日提心吊胆, 但老太君上过战场,深知军人拼死杀敌, 不单单是为了家族荣誉,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 唐蔓云这个三儿媳妇是饱读诗书长大的闺房女子, 知书达理不说,更是温顺贤良, 但对于直面战争确实太为难她了。 但如今事情繁多,老太君也没时间去做太多的开解, 只能叮嘱姜青和多照顾着些,多带着唐蔓云做事,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时安趴在郑东背后,在树林里急速地前行。 没了大部队的拖累,两人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不一会就回到了山脚下。 两匹骏马还在车旁转悠,看见郑东出现,亲昵地将大脑袋靠过来蹭了蹭 第30章 挨了一巴掌的委屈 时安趴在郑东的背后,感受着他的呼吸声, 虽然有点急促,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说明郑东现在是惊讶的,但没有见鬼了的恐惧。 “嗯,我把它们藏在了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安全地方。”虽然郑东看不见,时安还是认真地点了下头。 郑东平复了一下心情,大手往后托了托时安,语带笑意地说道: “东子真是幸运,误打误撞,找了个小仙女做主子!” 时安拍了拍郑东宽厚的后背:“东子,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以后不许这样说话!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郑东咧着嘴说道:“好,都听小姐的!” “不过,我接受小仙女这个夸奖!”时安捂着脸,使劲唾弃自己的不要脸。 郑东忍着笑,但震动的胸腔出卖了他, 时安恼羞成怒,两只胖脚丫使劲划拉,小爪子在郑东背后敲得“咚咚”响。 “哈哈哈~~” 郑东终于没忍住,笑声吓得睡着了的小鸟一家紧急起飞, 林子里叽叽喳喳一时间比白天还热闹。 时安和郑东回到营地的时候, 除了守夜的江墨外,其余人都沉沉睡了过去。 时安拿着温度计替几个伤员量了下体温, 发现这些人是幸运的,吃了药片以后,都没有发烧, 时安这才放心下来, 郑东带着她找到老太君, 老太君迷糊中闻到时安的味道,一把将时安揽进怀里, 祖孙两个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郑东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守着两人闭着眼睛假寐。 第二天, 卿家人是被阳光照醒的, 碎石滩意外的凉爽,众人睡得比以往更香甜。 伤员们要恢复到能正常走路,起码要半个月, 这里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气候又比外面要凉爽得多, 就算在这里过完夏天,众人也是乐意的。 一大早,几口大锅支了起来,姜青和指挥着几人熬了两大锅的米粥, 前两天采摘的野菜还剩了不少,大锅里烧热了油,放上一大捧野菜,加入蒜泥等调料, 大火爆炒的香味马上弥漫了整个河滩。 因为不用赶路,一顿早饭吃得悠闲满足, 吃完早饭,卿常思和卿常念站在一处商量着事情, 江墨带着一部分男丁进山砍伐木材,找寻能搭建临时住人的庇护所。 石竹带着另一部分男丁在周围巡视起来,队伍里有老有少,还有几个伤员,安全很重要。 少恒带着四个弟弟帮着母亲打扫营地,去附近的林子里找寻可以吃的野菜。 唐蔓云精神不太好,她将少辉从卿常思身边唤了回来, “辉儿,你是不是喜欢学医?” 面对唐蔓云的问题, 年方六岁的卿少辉用力摇了摇头: “不!我要和父亲一样,当大将军,做镇北王,征战沙场!” 唐蔓云一双杏目瞬时睁大,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年幼的儿子, 定了定神,她试图说服少辉:“辉儿,你就是不做大将军,也能做镇北王,而且,战场上凶险万分,你看到那几个叔叔了吗?昨天他们差点丢了性命!” 少辉满脸坚毅,清脆的童声响彻河滩: “父亲说过,‘男子汉当青山埋骨,何惧马革裹尸!’” 忙碌的众人都被这一声豪言吸引, 正想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只听“啪”的一声,少辉的脸上迅速浮起了一个巴掌印, 众人的夸奖也被打回了嗓子眼里。 河滩上一片沉寂, 这一记巴掌唐蔓云盛怒之下丝毫没有留力, 少辉到底还小,反应过来后,捂着脸哭得惊天动地。 姜青和快步走来,将少辉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弟妹,你怎么打起了孩子?” 姜青和的话里带着一丝埋怨, 唐蔓云本来就心中烦闷,打了儿子后更添了十分后悔, 听姜青和这么一说,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道: “我打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姜青和一愣,看着唐蔓云扭曲的脸,一下子好像不认识这个一向温顺的弟媳妇了。 唐蔓云被众人盯着看,又羞又恼,一把拽过少辉就往没人处走去。 少辉的脾气随了卿常怀,倔起来像头牛, 他使劲挣扎,唐蔓云一个深闺女子,手上的力气自然不大, 一不留神就被少辉挣脱开了。 “祖母!母亲打我!” 少辉向老太君扑去,他和时安都是在老太君身边长大的, 受了委屈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祖母。 老太君被少辉扑得倒退了一步,刚站住脚,就看见了少辉脸上大大的巴掌印, 心疼得她连忙哄道:“辉哥儿不哭,祖母替你做主!” “祖母,母亲不讲道理!呜呜呜……” 少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时安抽出自己胸前的手帕,踮着脚尖想给少辉擦眼泪, 少辉见妹妹踮着脚努力举着小手的辛苦样, 立马配合地弯了弯膝盖, 好让妹妹一抬手就能擦到他的眼泪。 老太君见少辉兄妹两人懂事的样子,更加心疼受了委屈的少辉, 她沉着脸问道:“老三媳妇,少辉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他!” 唐蔓云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了话: “是儿媳妇的错,我不该打少辉的。” 老太君将人引到僻静处,正色说道: “你是否觉得我偏心?让老三冲锋陷阵,老大和老二却在家坐享其成!” “你看着老三浴血奋战,两个哥哥却龟缩后方,你心疼自己丈夫是不错,但卿家自老太爷和我起,都是上过战场的,包括老大和老二!” 闷声不响的唐蔓云闻言吃惊地抬起头,她只知道卿家老太 第31章 夫君救娘子 卿庭桉的死讯让卿常思三兄弟一瞬间就长大了, 卿常思和卿常念远赴西北,带父亲归家, 等他们回到家,最小的弟弟卿常怀已经不辞而别,隐姓埋名投军去了! 卿常思和卿常念只能在家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四处打听弟弟的下落。 直到四年后,西北军有一员小将如一匹黑马跃入世人的视眼, 卿家的老大和老二才知道他们找寻多年的弟弟已在军中屡立奇功, 刚为卿常怀平安松口气的卿家人, 下一刻就接到了他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 卿常思日夜不歇,千里奔波,跑废了五六匹马,才从死神手里抢回了卿常怀, 又在卿常怀昏迷期间,运筹帷幄,带领帐下同袍守住了防线, 等卿常怀恢复,卿常思才返回京城, 一路上,卿常思呕血不止,差点死在了归途上, 自此以后,卿常思落下了个久咳不止的毛病。 又隔了两年,西北军中蛀虫初现, 卿常怀带领的军队深入敌人腹地,苦战月余, 早该到的粮草却迟迟没有出现, 卿常念一个翰林清贵,在朝中上跳下窜,甚至无赖地躺在户部和兵部衙门的大街上, 终于筹集了足够的粮草后,卿常念亲自带着卿家府兵押送粮草去西北, 朝中有人弹劾卿常念此等举动就是藐视皇威,意图造反! 卿常念没有辩驳,只扔下了一句话: “如果我弟弟是饿死在沙场,卿家反就反了!” 皇上在早朝时气得破口大骂卿常念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回到书房,立马写了一份检讨,悄悄送去了卿府老太君手上: 朕的错! 到了西北的卿常念强势拒绝了西北军护送粮草的要求, 他带着府兵循着卿常怀的脚步,直入敌军腹地, 直到将粮草亲自交到卿常怀手上! 个中艰辛,卿常念从来不提, 只是回京城后,如果有人观察仔细, 就会发现昔日身姿飘逸的卿翰林,走路有点跛。 …… “先皇仁慈,纵得有些人没了分寸,当今皇上初掌皇权,处处受掣肘,朝中尔虞我诈,风波诡谲!” 老太君低沉的声音敲着唐蔓云的心:“老三能在前线安心打仗,没人敢算计,是老大和老二在朝中殚精竭虑的结果!” “你是家中独女,唐相对你爱如眼珠,所以你只看得到京城繁华太平,却不知这表象下面的翻滚恶浪。” 唐蔓云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母亲,我只要想到常怀每日过得危机重重,我这心就痛得要裂开了!” “老三是我生的,我难道不痛?”老太君神色沉重: “卿家自祖上起,就是满门忠烈,祠堂里那些牌位,有几个不是为国捐躯的?如今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可以绣花、描红,都是靠了前线的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 唐蔓云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为国捐躯”等字眼了, 她一梗脖子:“要用常怀的命去换,我不愿意!” 老太君看她油盐不进,只能最后说道:“等老三回来,你和他说,如果你能劝动他脱了一身盔甲,我是没意见的!” 唐蔓云眼睛一亮:“母亲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 老太君摇着头走向了营地, 老三这个枕边人还是不懂他啊! 营地里,早就干得热火朝天, 十几个庇护所已经搭好了雏形,再加把劲,日落之前,卿家人就能躺在木床上睡觉了。 河边,郑东从水里拖出一条大鲤鱼, 时安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拍着两只小肥爪喊着: “东子加油!你是最棒的!” 一条条大鱼被拖在了河滩上,蹦跶得鳞片横飞, 指甲盖大小的鳞片蹦到时安的小脸上, 又惹得她两手在脸上胡乱地划拉,嘴里又笑又叫, 惹得大人们发出阵阵哄笑。 卿家人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点,但比在府里,更多了人气。 从山上下来的少恒兄弟几个,眼热郑东抓到的大鱼, 眼巴巴地盯着自家娘亲, 梁书琪撸起袖子,卷起裤腿,朝着孩子们大喊一声: “小的们,冲啊!” 孩子们欢呼一声,跟着冲进了河里。 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少辉,也忘记了受到的委屈, 咧着嘴跟着哥哥们一起去抓鱼了。 郑东一看这么多人冲过来,连忙跃上岸边, 虽然河水不深,但他还得多注意,如果有人发生危险,也好及时施救。 玩水是孩子们的天性, 几个孩子哪里是去抓鱼, 一到河里,就开始打起了水仗, 你泼我,我泼你,一个个玩得跟落汤鸡一样。 梁书琪为老不尊,总是在他们兄弟内战的时候,偷袭几个小孩, 五兄弟屡屡吃了亏后,互相对视一眼, 一起朝梁书琪发起了进攻, 梁书琪顿时招架不住,大喊起来: “大嫂,快来救我!” 岸上干活的人笑得手抖, 老太君笑得打跌,直骂道:“这个泼猴,就没个长辈的样子!” 姜青和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高声回了一句:“你欺负我家少恒和少申,我才不救你!” 时安在石头上使劲拍手:“不救!不救!” 梁书琪指着时安笑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以后不带你上树掏鸟窝了!” 时安连忙捂了捂嘴,眼珠子一转,朝着营地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二伯,快去救你家娘子!” 卿常念早就在那边卷袖子,挽裤腿, 听到时安一喊,甩了两只鞋子就朝河里扑去, 嘴里还喊着:“娘子,别怕,为夫奉郡主之命来救你啦!” 他这一喊,营地里的笑声顿时如雷声般震动, 老 第32章 分府另过 时安听自家大厨这么一说,想到空间里大山上几棵青椒树, 又一个赚钱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时安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西北安顿下来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女人! 到那时候,皇上都要腆着脸问她借钱, 问皇上要点什么做利息好呢? 真想看看三宫六院的娘娘们长得有多好看, 是不是比娘亲更好看呢? 对了,还要看看探花郎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这么帅气, 想到众多美女帅哥围着自己转, 时安痴痴的笑了, “这丫头,想到什么了?口水流成这样!” 老太君的手绢都擦湿了两块,时安的口水还没止住, 姜青和掩着嘴笑道:“她呀,肯定又想她娘亲了!” 提起唐蔓云,老太君看看了四周,问道: “老三媳妇呢?老三冲锋在前,她心里害怕,你是做大嫂的,多宽慰着些。” 姜青和连忙点头说道:“早前也是我说话急了些,等大家都午歇了,我去陪她说说话。” 老太君欣慰地拍了拍姜青和的手, 这个大儿媳妇虽然出身不高, 但不管是心胸还是做事,都是稳妥的。 山里的天气变化多端, 午后不久,一道闪电划过,豆大的雨粒就滚了下来。 好在庇护所已经搭建完成, 大家躲在庇护所里,啃着野果子,一边闲话家常,一边赏着雨景, 倒也是其乐融融。 姜青和将洗好的果子递向唐蔓云, 唐蔓云摇了摇头,没接。 姜青和也不介意,她将果子放在竹子做的桌子上, 柔声说道:“弟妹,三弟既然在险地,我们就得照顾好家里,保重好自身,才能让他后顾无忧。” 唐蔓云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大雨,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地方避雨,中午是不是吃饱了……” 说着,她猛然回身,握住了姜青和的手: “大嫂,如果常怀将镇北王的头衔让给大哥,能不能放我们分府另过?” 姜青和一愣,反应过来后,她抿了抿嘴唇, 虽然姜青和娘家远不如唐蔓云,但也是自小在京城一堆千金小姐群里长大的, 能被老太君选为掌家儿媳,自然不会是个笨人。 姜青和按下心中的不喜,仍旧宽慰道: “你别这么想,他们兄弟三个的情份不比其他人家,是从小相依为命,互相护持着走到今天的……” “可如今在险地拼命的只有常怀!”唐蔓云尖声喊道。 姜青和脸色一变,这是在怪两个哥哥坐享其成了! 想到自家夫君对兄弟情谊的在乎, 姜青和斟酌了一下字词,才开口说道: “弟妹,你大哥和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卿家门楣是靠着他们同心协力才撑起来的,三弟一人在外征战,他两个哥哥在朝中也是竭力斡旋,力保三弟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你大哥,从小到大的理想是悬壶济世,开一家医馆,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却被困在四方城内,为几个主子请平安脉,他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就为能更早知道点消息,护着卿家满门。” “你二哥的理想是教书育人,他可不稀罕什么清贵翰林,如果让他去偏僻之地开个学堂,他都能高兴得蹦起来……” “谁高兴得蹦起来?哎呀呀,淋雨了,淋雨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姜青和的话, 梁书琪捂着脑袋从外面冲进来,不停地甩着身上的雨珠, 姜青和连忙拿了干帕子给她擦拭: “你怎么就这么过来了?也不知道等雨停了,伤风了可怎么好?老二也不管着点你!” “哎呀,好大嫂,你就不要念我了,我家那位,怎么管得住我?” 梁书琪任由姜青和给她满头满脑地擦拭, 嘴里说着讨饶的话,眼睛却滴溜转着看着桌上的果子, “大嫂,你居然偷偷给弟妹吃果子,也不叫我一起,你偏心!” 说着,手就伸向了果子, 姜青和一拍她的爪子:“洗手了没有?” “洗了洗了,大嫂你真是比我娘亲还啰嗦!” 梁书琪笑嘻嘻地拿过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哇,真甜!” “咦,弟妹,你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果子吃?” 唐蔓云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梁书琪大大咧咧地在唐蔓云额头摸了摸:“不会是生病了吧?” 姜青和抓住她毛毛躁躁的手,摁着她坐了下来, “你别胡说,弟妹是在担心三弟。” “哦,是这样啊!”梁书琪咬了一口果子,含糊不清地安慰道: “弟妹别担心,三弟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安安这个吉祥物在,卿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听到“安安”两字,唐蔓云终于有了点生气, 她向着梁书琪说道:“以后,二嫂别老带着安安骑马上树了,她毕竟是女孩子,摔了碰了,也不好。” “啊?”梁书琪一口果子卡在嗓子里,她一时没明白唐蔓云是对她不满,还是对骑马上树这事不满。 唐蔓云的思维迅速发散了出去,她一拍桌子说道: “对了,还得让东子离安安远着点,老是抱着背着,像什么样子!” 梁书琪咳了好几下,终于将果子咳了出来, 听到唐蔓云这话,她再次被口水呛到了: “弟妹……咳咳咳……安安才两岁啊……你想什么呢……咳咳咳……” 唐蔓云脸色一沉:“不是你们的夫君,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自然不会替他们着想!” “啊?”梁书琪再次被卡住了, 她艰难地扭头求助姜青和:“弟妹这是撞邪了吗?” 姜青和听唐蔓云越说越不像 第33章 番茄鱼和狼群 “母亲说了,只要常怀愿意,我们就分府另过!” 唐蔓云的话让姜青和和梁书琪松了一口气, 卿常怀怎么会同意分府呢? 一般只有兄弟不合或者父母双亡才会分府, 如果卿家在老太君还健在的时候,就单单分出去卿常怀一家,那会惹来多少非议? 光弹劾的折子都能将卿常怀压死! 到时候没了卿常思和卿常念在朝上的护持,卿常怀的处境将多艰难? 现在朝中众臣对卿家不敢轻易使绊子, 皇上的看重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卿家兄弟有事是真的一起上啊! 一根筷子易折,拧成一股绳的卿家可不好惹! 姜青和和梁书琪都觉得唐蔓云以前的生活过得太如意, 以至于有点太过于不知生活疾苦。 老太君体恤唐蔓云和丈夫离多聚少,自觉亏欠这个儿媳妇, 所以自从这个三儿媳进门, 就当作闺阁小姐养着, 生了少辉和时安后,也多是放在老太君房里, 唐蔓云不用操心孩子,还不用操持家务, 所有人都当她还是娇小姐一样护着, 平日里和没出嫁时一样,读读书,习习字,和闺中好友聚会闲聊, 就连爱女如命的唐相都对卿家上下挑不出丝毫的错。 现在唐蔓云一门心思想分府, 老太君劝不了,两个嫂嫂劝不了, 卿常思和卿常念是不方便劝, 这事只能等卿常怀回来解决了。 大雨初歇时已到傍晚,河滩上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就连中午宰鱼留下的血迹和残渣都洗刷得没了踪影。 卿家的厨子又在刷锅洗菜, 自从在时安处得了些从前没见过的调料和香料, 厨子做菜的兴致前所未有地高涨。 河里有的是鱼,大人们又抓了几条, 就着河水清洗干净,拿刀片成两半, 一人将鱼肉片成薄片, 一人切上一筐红彤彤的番茄,在锅里熬成浓浓的汤汁, 再加水烧开,倒入片好的鱼片, 鱼片发白就迅速捞出, 时安小姐说了,这叫“番茄鱼锅”! 伴着山谷里凉爽的夜风,吃着酸酸甜甜的番茄鱼锅, 别提多美了! 小孩子尤其喜欢这种味道,一向持重自律的少恒都红着脸添了两次饭。 …… 夜深山谷静, 潺潺的流水伴着呼噜声,营地里的人都睡得极香。 这一晚是卿家人流放到现在,真正放松的一晚, 守夜的四个官差围坐在一起, 一人打了一个哈欠后, 其余三人的哈欠也接二连三地打了起来。 郑东和衣靠在庇护所的外面,怀里抱着他那柄用布条裹着的武器。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纵身跃起, 口里疾呼:“有敌袭!” 营地的庇护所里迅速跑出来五六个人, 熟练地聚在了郑东身边,眼睛警惕地四处搜寻。 四个头快要垂到地上的官差,被郑东的喊声吓得齐齐跳了起来, 一手扶着帽子,一手“唰唰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毫无目的地在身前劈砍, 嘴里嚷嚷着:“哪里?哪里有敌人?” 郑东站得如铁塔般扎实,眼睛直直盯着黑暗的山谷深处, 这个时候,营地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三两成群地拿起手边的木棍、饭勺、铲子…… 时安从庇护所里探出脑袋, 黑夜里的大山模模糊糊, 时安的大眼睛只能看到前面郑东的背影。 老太君提着拐杖立在时安面前, 哪怕几十年没上战场,她的气势仍在! 唐蔓云慌里慌张地从隔壁的庇护所里拖出了少辉, 又将时安抱了过来, 最后“啪”的一声,把庇护所的门关了起来! 江墨高声喊道:“老人孩子都进庇护所,关好门窗,不要出来!” “男人们都给我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郑东已经看到了靠近的“敌人”, 他大吼一声:“将篝火烧起来!越旺越好!” 厨子带着人连忙升起了火,拼命加柴火。 这个时候,营地里的人都看到了黑夜中, 一双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是狼!” “是狼群!” 卿家人惊惶地喊着。 郑东和江墨的脸色非常凝重, 野外碰到狼群是最危险的事情, 这群畜生狡诈奸滑,凶残又有较高的智商, 比人更难对付! 狼群后的狼王瞄了一眼拿着各式“武器”,正在瑟瑟发抖的人类, 杏黄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轻蔑的眼神! 它仰起脖子,发出一记悠长的嚎叫:“嗷~~呜~” 狼群听到嚎叫,只只背毛竖起,爪子在地上一蹬, 向着卿家人扑了过去! 郑东怒吼一声,一甩武器,包裹着武器的布条顿时掉落在地, 露出了一柄泛着冷光的精钢锏! 他率先冲入狼群,每一锏敲在狼身上,都会带出一串血花, 江墨的长枪也舞得呼呼作响,不断挑飞几头野狼, 由于两人如天神般的战斗力,迅速斩杀了七八头野狼, 卿家这边一时占了上风。 龟缩在后的狼王眼露仇恨,他绕着营地游走,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突然又仰头发出一声嚎叫, 群狼听到后,马上四散开来,不再和郑东、江墨纠缠, 选择了手里只有饭勺、铲子的普通人进行撕咬, 有几头野狼甚至撞起了庇护所的门窗, 搭建简易的庇护所被几头身躯硕大的野狼撞得吱嘎作响。 卿常思和卿常念挥舞着手里的木棍, 他们的身后,是各自的娘子和三位重伤员, 兄弟两人的胳膊上已经挂了彩, 野狼皮粗肉厚,挨一下木棍仿佛是在给 第34章 小白的起床气 守护在庇护所外的老太君将龙头拐杖舞得密不透风, 两头野狼一时找不到机会,急得“嗷呜”嚎叫了几声, 附近的三头野狼听到召唤,越过卿家人,用身躯撞起了庇护所的窗户。 老太君分身乏术,心中开始焦急, 就怕野狼伤了庇护所内的时安一家人, 老三在险地拼命,她就算死也得护住他的家人! 这么一分心,一只狼爪子就挠开了她的手臂, 鲜血顿时就晕了开来,随着老太君挥舞拐杖的动作,洒了一地。 闻到血腥味的野狼更加兴奋,不要命一样地扑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郑东终于摆脱了狼群的纠缠,赶到了庇护所, 他一柄钢锏狠狠砸向狼头, 一头野狼惨叫一声,被砸得脑浆崩裂,倒在地上抽搐。 狼王一见,双眼内的仇恨更加浓烈, 它嚎叫一声,几个跳跃间,就到了郑东面前! 狼王长身直立,居然比郑东还高出一头! 郑东握紧了钢锏,只有打杀了这头狼王,大家才能安全。 狼王亲自参战,营地里几十头野狼野性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卿家大多数人遍体鳞伤,手中已经没了武器,只凭心中一股想活的信念,徒手和野狼滚在了一起, 用手,用脚,用牙齿…… 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只求那一丝渺茫的生存机会! 好在群狼开始配合狼王与郑东厮杀,其他人的压力才小了一些, 几人合力,总能杀掉一头狼。 梁书琪看门口的野狼转身离去,立马推门走了出来, “母亲!”只朝老太君看了一眼,梁书琪就惊叫起来, 老太君到底是养尊处优了好些年,年纪也大了,加上胳膊受伤,动作就慢了下来, 两头野狼乘机又在她身上添了几道伤痕。 梁书琪来不及多想,抬步就冲了过去, “琪儿!”卿常念喊得撕心裂肺, 卿家两兄弟和姜青和来不及拦住她,又要保护孩子们和三个不能动弹的伤员, 只能眼睁睁看着梁书琪冲入了狼群。 老太君已到了强弩之末,她身躯摇摇欲坠, 一头野狼瞅准机会,直朝老太君头脸扑去, 老太君眼前一黑,鼻端已经闻到了狼嘴里的腥臭, 下一瞬,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她怀里扑进了一具娇小绵软的身躯。 “琪儿!”老太君抱着怀里的人大惊失色, 梁书琪脸色发白,勉强冲着老太君挤出了一丝笑容,头一歪,晕了过去! 老太君只觉得搂在梁书琪背后的双手滑腻无比, 她知道那是梁书琪的鲜血! 庇护所内的时安闻到鲜血的味道,她再也忍耐不住,一口咬在了唐蔓云的手上, 唐蔓云吃痛之下连忙松手,再想去拉扯时安的时候,少辉死命抱住她。 时安快速跑向门口,一推开门,就向外扔了一大团白乎乎的东西, 正好扔在了低头想咬断梁书琪脖子的野狼身上, 野狼哀嚎一声,被砸得滚出去两三米。 老太君连忙乘机将梁书琪抱进了庇护所。 正在空间睡得喷喷香的小白猝不及防被扔了出来, 吓得它一身白毛都竖了起来! 在空间大半个月胡吃海喝,小白已经长大了两圈, 隐隐有了百兽之王的威严。 被打扰了睡觉的小白很生气, 它冲着群狼发出了极大的起床气: “嗷嗷嗷嗷~~~~呜~~~” 大概是血脉压制, 狼王见到小白,顿时窜出去几米远, 它惊魂未定地看着小白, 等看清楚小白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白虎, 狼王眼里的惊恐明显消散了很多, 卿家人本来已经是它到嘴的肥肉了,这时候,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小白感受到了狼王的轻慢,更加恼火: 臭狼,欺负我还是个孩子是吗?等老子再长大一点,一脚踩死你! 趁狼群的攻击暂时停歇, 时安在门口大声喊道:“东子!东子!” 郑东连忙应声:“小姐,我在!” 时安一挥手,“哗啦啦”一阵金属声, 百来把大环刀堆在了门口, 郑东大吼一声:“拿刀!” 卿家毕竟是武将府第,众人内心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只要还能走动的人,都跑过来捡起大环刀, 刀在手,身上就像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 “冲呀,杀了这群畜生!” 江墨带人掠在外围,高声提醒:“狼群最记仇,务必斩杀干净!” 有了武器,卿家人对阵狼群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吃力了, 几个汉子一刀一个狼头,杀得双眼通红! 小翠轻功见长,本来只敢在人后补刀, 现在手握大刀,也砍下了两颗狼头。 …… 庇护所内, 梁书琪趴在床上昏迷不醒, 老太君颤抖着手撕开梁书琪背后的衣服, 原本仔细保养的美人背光滑细腻, 现在却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面对群狼都毫不惊惶的老太君,这时候却泪流满面, 嘴里喃喃道:“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时安踩着凳子,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的伤口, 锋利的狼爪子几乎将梁书琪的后背挠烂了! 时安拿出几瓶消毒水和大把的棉球, 伤口要消毒,止血,包扎, 还要打狂犬疫苗和破伤风针, 时安需要有人帮忙,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痛恨自己为什么才两岁! 外面的人都在和狼群作战,老太君受冲击太大,手现在还在抖, 时安将视线投向了唐蔓云: “母亲,母亲……” 唐蔓云呆呆地望着手上的牙印,她抬起头,好像不认识时安一样, 女儿居然咬她?她当 第35章 救死扶伤的一晚 时安将两瓶生理盐水塞他手里:“别废话,快冲洗伤口!” 卿常念克制住心中的悲痛,竭力稳着手按照时安说的步骤,不敢有丝毫分心, 因为时安说了,如果他手不稳,以后二伯母背后就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到时候会一辈子埋怨他! 梁书琪背后的伤刚用绷带包起来, 门外就响起了卿常怀的声音:“母亲,安安,我回来了!” 没等老太君和时安回答,唐蔓云一个箭步开门扑了出去, 唬得老太君和卿常念连忙拿被子将梁书琪整个人盖了起来。 “夫君……”门外,唐蔓云的声音凄楚难当。 她第一次不顾在场还有外人在,就扑进了卿常怀的怀里。 卿常怀倒是闹了个大红脸,他轻轻圈住妻子,柔声安抚着: “委屈你了!吓着了吧?” 唐蔓云使劲摇摇头,这时候她只想和丈夫两个人远走高飞, 再也不过这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 身后卿常怀的同袍笑着说道:“嫂子,大将军现在可经不住你的扑腾,他受着伤呢!” 卿常怀回头怒瞪一眼:“这点小伤也好意思说出来?” “你受伤了?在哪里?快让我看看!”唐蔓云飞快地在卿常怀身上上下摸索, 卿常怀难得见她这么紧张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家娘子好可爱。 他大手握住唐蔓云的柔荑, 附在唐蔓云耳畔说道:“哪里有让为夫当众宽衣的娘子?” 唐蔓云没像以往那样,害羞地啐他一口, 反而不依不饶地将卿常怀拖入庇护所,要看伤口。 所幸营地里的狼群已经清理干净, 狼王的肚子也被郑东的钢锏捅了个大窟窿。 卿常怀就顺势跟着唐蔓云进了庇护所,留下身后一脸戏谑的同袍。 进了庇护所, 卿常怀一眼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梁书琪, 连忙想避嫌出去, 没想唐蔓云扯着他的衣袖不放。 老太君看两人的样子,说了一声: “非常时期,就不用讲这么多规矩了。” 唐蔓云将卿常怀摁在椅子上: “母亲都说了没关系,你快点让我看看伤在了哪里!” 老太君听说卿常怀受伤了,连忙也关切地看过去, 卿常怀一边卷起袖口,一边说道: “母亲不用担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的!” “胡说!这血都渗出了纱布,怎么是小伤?”唐蔓云抢着说道, 她心焦得厉害,语气不免差了很多。 卿常怀这才感觉到妻子的异常,但当着老太君的面,他也不方便细问, 难道是受了母亲的委屈? 卿常怀马上将这个想法扼杀了, 卿府老太君有多宠小儿媳妇,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 就连岳父都让妻子不要太任性,别辜负了婆母的厚爱。 时安从凳子上跳下来,急着说道: “祖母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二伯,快点!” 卿常怀惊得站了起来: “母亲,您受伤了?” 老太君这才感觉到了疲累,她强撑着挥挥手: “没事,就是苦了琪儿,为了救我,伤得这么重!” “母亲,您快别说话了,快躺下!让二哥看看!” 老太君挽起衣袖,从上臂一直到小臂, 数道抓痕触目惊心,伤口里的血水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时安不断催着卿常念:“快点,快点!” 一会又叮嘱道:“轻点,轻点!” 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处理好了老太君身上的伤口。 屋外,江墨回禀: “大将军,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卿常怀替老太君掖了掖被子,大步走了出去。 营地里,篝火烧得很旺, 众人靠坐在一起,互相帮忙清理包扎伤口, 时安给了每人两粒药片, 又让卿常念给伤员各扎了两针, 这才算彻底安顿好了。 斩杀了几十只野狼的卿家人虽然人人挂彩, 但士气高涨,毕竟就算正规军队遭遇这么大一个狼群,都会有不小的伤亡, 卿家人凭着顽强的信念, 居然没有一个魂断狼口的!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安和卿常念守在庇护所里, 梁书琪仍旧昏迷着, 老太君精神松懈下来后,也一直昏睡不起。 时安拿着温度计一会量量这个,一会量量那个, 紧张地监测着两人的体温, 只要挨过了这个晚上,两人才算渡过了危险期, 时安不敢有丝毫大意。 少恒五兄弟也从另外的庇护所里聚到了这里, 一群孩子们静静地守着老太君和梁书琪, 少白和少青两兄弟更是泪水涟涟,一人一边拉着娘亲的手, 但两人都不敢哭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擦着小脸。 小白舔着身上的白毛,卧在门口, 狼王是它和郑东合力围杀的, 对于第一次出手的战绩,小白非常不满意! 它和现在的时安一样,都渴望快速长大。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营地里还是有人发起了烧, 老太君的额头也微微发烫, 时安的心里从所未有的害怕, 她不要这个全心全意保护她的老者离开! 空间里所有能拿来降温的材料都被时安掏了出来, 老太君的额头、腋下贴满了降温贴, 在空间里谨慎地配好了药水,时安将挂水的软管递给了卿常思。 卿常思扎针的手哆嗦得厉害,怎么都不敢去戳老太君的手, 时安瞪着大眼睛狠狠地看着他,大有如果他敢扎偏,就扎他满脑袋针的架势! 郑东站在门口正好回头,见了这一幕, 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手背, 怪不得自己醒过来后,手背比他腰间的 第36章 老太君醒了 卿常念连忙护着她的伤口,安慰道: “母亲没事,就在这里!你别担心,好好趴着!” 梁书琪伸长脖子看到了昏睡中的老太君, 时安正耷拉着小脑袋守在床边,一只小手始终搭着老太君的手腕。 见时安表情镇定,梁书琪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 “好疼好疼!卿常念!你是不是没给我好好治?要不然我怎么这么疼!” 卿常念又心疼又自责,恨不得能替梁书琪承受这种痛苦。 “琪儿,你再忍忍,我和大哥现在去山上找找有没有洋金花!” 卿常念说完,抬步欲走, 梁书琪却拽着他的手掌不让他走:“夫君,你别去!万一又碰到狼群可怎么办?你又跑不快。” 时安被两人的说话声惊醒, 听到梁书琪喊痛,赶忙从空间里拿了几粒止痛片递过去, 卿常念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让梁书琪服了药, 少青和少白两兄弟齐齐对着时安道谢: “谢谢妹妹!” 时安摸出两粒糖,塞进了两个哥哥的嘴里: “二哥、三哥不要担心,二伯母已经没事了!” 少青和少白一夜没睡,又受了极大的惊吓, 这时候脸色和嘴唇都发白得厉害, 时安的糖不光给他们添加了一点能量,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抚慰。 卿常怀正在营地四周探查,唐蔓云将他唤了回来。 被扯进庇护所的卿常怀莫名其妙地看着严肃的唐蔓云, 唐蔓云握着丈夫的手,双眼一红: “夫君,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安稳的日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守在我们娘三个身边?” “我真的好害怕!” 卿常怀以为唐蔓云受了接二连三的刺激,所以害怕, 想想一个深闺女子,杀鸡都没见过,现在居然亲眼瞧见了杀人, 一股深深的内疚涌上了卿常怀的心头, 他只顾着奋勇杀敌,忘了后方女眷的柔弱。 卿常怀将唐蔓云搂在怀里,安慰道: “娘子别怕,等到了西北,我就能时常回家陪你和孩子们了。” 唐蔓云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地哀求: “夫君,你带我和孩子们走吧!我不求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走?走到哪里去?”卿常怀疑惑地问道。 唐蔓云见卿常怀没有一口回绝,立马擦了擦眼泪: “夫君,我们可以去舒城呀,蓬莱也不错,安安不是喜欢吃那里的大螃蟹么!” 卿常怀听得一头雾水:“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蔓云怯怯地抬眼看了一下卿常怀,壮着胆子说道: “你不要再穿那身盔甲了,我嫁你也不是因为镇北王的封号,你随便谋个文职,让我父亲提携一下,总比在外拼死拼活的好,我再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时时吊着一颗心,就怕你有个不好……” 唐蔓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卿常怀本来想直接反对, 看到唐蔓云哭得这么伤心,本意也是担心自己,卿常怀的那个“不”字就变得很难出口。 他搜索了肚子里所有的词汇, 总算自觉婉转地说道:“我是个粗人,你让我像大哥和二哥那样,在朝中和那一群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斗来斗去,为夫不如拎刀杀敌来得痛快!” 唐蔓云咬了咬下唇,说道:“但你大哥和二哥起码没有生命之忧,卿家全靠你一人在外拿命拼杀!” 卿常怀松开唐蔓云,正色说道:“娘子这话差了,打胜仗不是我一人功劳,全军所有将士,包括在后方每一个竭力支持的人,都是功臣!没有这些人,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钻进牛角尖的人,固执起来丝毫不讲道理。 很多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后面的话再说就容易多了, 唐蔓云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你想和我继续过日子,那你就脱了这身盔甲,带着我和孩子们分府另过!要不然,我……我不过了……” 说完扭过身子,给了卿常怀一个倔强的背影, 以往每次她这样闹小脾气,卿常怀总是会马上不厌其烦地来哄她, 但这次,唐蔓云等了很久,也不见卿常怀说话, 她偷偷转头瞟了一眼丈夫, 只见卿常怀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唐蔓云的心抖了抖,这个男人,一下子仿佛远在天边。 良久,卿常怀缓缓站了起来, 对着妻子的背影,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管唐相对你说了什么,你如果愿意,永远是我卿常怀的娘子,你如果不愿意,我不强求!” 说完,他大步推门向外走去, 唐蔓云见丈夫头也不回地离开,又急又气,不由得高声喊道: “卿常怀,你没良心!” 卿常怀就像没听到,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出了她的视野。 倒是附近的卿家人听到她的喊声,纷纷诧异地扭头看过来, “快快,老太君醒了!老太君醒了!” 有人飞快在营地上奔跑,高喊着好消息。 众人丢下手中的活计,一起涌向了老太君的庇护所。 “祖母,呜呜呜……安安害怕……呜呜呜……” 从山谷遇袭到老太君醒前,一直坚强的时安,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她仰着小脑袋,哭得嗓子都劈叉了。 老太君用力伸出手,摸了摸时安的小脸,心疼地说道: “安安的脸都瘦了一圈,可怜的孩子,是祖母不好!” 时安停顿了一下,嚎得更用力了:“祖母不乖,吓唬安安……” 老太君连忙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时安半步, 才算将时安响彻营地的哭声安抚了下去。 老太君强撑着身子想起来, 姜青和连忙上 第37章 挡枪的江墨 老太君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发现孩子们都在,除了唐蔓云。 她眼神暗了暗,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太君既然已经醒了,大家的主心骨也回来了, 卿家人心中更安定了, 纷纷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众人就四散开来,又忙活去了。 卿家三兄弟聚在河滩上, 卿常思看了一眼卿常怀,问道: “这次还顺利吗?” 卿常怀点了点头,将从陈婉儿处拿到的名册递给了哥哥们, 名册上,有几个人名已经涂上了鲜血, “我要押一个人回京,可能得走个半个月。”卿常怀说道。 “需要这么久?以你的脚力,这一趟六七天足够了!” “我还想送蔓云回娘家。” 卿常思和卿常念大惊失色:“三弟,你别犯糊涂!” 卿常怀低着头神色虽然有些落寞,但重新抬起头后, 又是那个可以顶天立地的镇北王, “蔓云替我生了两个孩子,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家里,我没能多陪陪她,对她多有亏欠。” “但是,如果我这次遂了她的愿,就此放手,上对不起皇恩,下对不起拿命相托的兄弟。” “何况,这次她心中的别扭,多半是唐相在我们离京时送了什么消息给她。” 卿家兄弟不是笨人,特别是卿常念,听弟弟这么一说, 马上就明白了问题的症结, 心性简单的唐蔓云最近想法如此偏激, 诱因是卿家人遭遇的两次袭击, 根源就在唐蔓云的父亲——唐相身上。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唐蔓云一开始听到要送她回娘家,慌得脸色煞白, 卿常怀连忙解释:“我正好有事回京城,送你回娘家呆两天,如果到时候你还想跟着我回这里,我们夫妻自然还是在一起。” 唐蔓云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马上又开始舍不得少辉和时安, 但一想到离开京城时,父亲让人送来的信,她只好强忍住不舍, 在第二天的晨曦里,和卿常怀一起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时安趴在郑东的背上,一直将父母送到了山脚下, 趁没人注意,她掏出了一辆马车, “爹爹,安安在这里等你哦!” 卿常怀抱了抱时安,胡子拉杂的就在时安脸上亲了一口, 惹得时安惊叫连连,嫌弃地躲在了郑东身后, 唐蔓云自从被时安咬了一口,对时安的态度就不太亲热了, 她时常呆呆地看着时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安两岁的身躯里装着二十多岁的灵魂, 自然很快就感觉到了唐蔓云的疏远, 不过时安心中也有怨气,她不打算现在去讨好唐蔓云, 当时如果再晚一步,梁书琪和老太君的性命十有八九就折在了狼口里, 还有卿家的其他人,时安也将他们视为亲人。 卿常怀好像没注意到母女俩人的异常,笑呵呵地赶着马车走了。 时安坐在郑东的脚背上望着远去的父母,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她才站了起来。 摸了摸郑东的腿,时安抬起脑袋仰望着郑东: “东子,你恨我母亲吗?” 郑东认真地摇摇头, “那你会离开我吗?” 郑东蹲了下去,视线对上时安的双眼: “小姐,你说过,东子是你的朋友,你的伙伴,东子从来不背叛朋友和伙伴。” 时安两只胳膊搂上了郑东的脖子,脑袋安静地趴在郑东肩上, 半晌,才又说道: “东子,如果有一天,你护不住我了,你就自己走,活下去,但是别忘了替我报仇。” 郑东重重地点下头:“嗯,听小姐的!” 时安和郑东回到营地的时候, 卿家人正在忙着搬家, 卿常怀回京之前,带着江墨找到了更隐蔽的安营地, 在卿常怀从京城回来之前,卿家人就要在那个营地里等着。 现在整个营地只有江墨知道那个地方。 重新收拾好东西,卿家人互相搀扶着又出发了。 卿常念背着梁书琪嘴里念念叨叨:“让你随三弟一起回京,你就是不肯!” 梁书琪搂着他的脖子不接话,只调皮地在他的脖子和耳边不停地吹着气, 直到卿常念的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梁书琪才仰着头咯咯咯地笑起来。 卿常念拿自家娘子毫无办法,只能恨恨地骂了句:“妖精!” 梁书琪一听,立马开始告状:“母亲,您看,他嫌弃我了!” 老太君在卿常思和姜青和的搀扶下走在后面, 自然看到了这对活宝夫妻的互动, 但她还是替儿媳妇撑了把腰:“琪儿别慌,回头我敲他!” 在大山里走了大半天,中间只靠沿路的野果充饥, 好在有时安在,一路上的野果格外地丰富, 几个青壮年甚至在树林里打到了几只毛色绚丽的野鸡和灰扑扑的兔子, 用韧劲十足的藤条一绑,甩在肩上走得趾高气扬。 小白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骄傲的?这些只是本王在仙境里的宠物罢了!要不是时安用火腿肠跟它换,它才不愿意拿出来呢! 太阳西斜的时候,卿家人终于到了新的营地。 江墨将一块石壁上的藤蔓扒拉了几下,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洞口露了出来, 几个身手敏捷的男子一起上去帮忙,很快就将洞口清理干净了。 扎了几个火把,江墨带着人就钻进了山洞中。 山洞没有预想中的潮湿,反而有一股干燥的枯草香, 走了数十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洞内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山洞尽头又有七八个洞口, 留下老弱妇孺后,青壮年两三人一组,分别探进了这些洞口里。 一盏茶的时间后,十几个年 第38章 怕挨揍的皇上 江墨苦着脸转过身:“二爷,您能不为难小的吗?” “不能!”卿常念回答得干干脆脆。 卿常思走了过来:“我也想听听!” 江墨这时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和大将军说过,就凭他俩仅有的几个心眼子,怎么能瞒得过卿家的老大和老二呢? “大将军不让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听过没?” “可是,要是说了,大将军说要拔了我的牙……” “你大爷我,拔牙的技术也还行!” …… 一番精神拉扯后,江墨放弃了挣扎。 他交代道:“这里不是大将军和我巡山时偶尔发现的……” 原来这次卿常怀带着人去到沛城, 意外在一个书吏的案头发现了一本记载着粮草、钱财和人名的册子。 册子被压在了众多杂书的最底下,说明册子上记载的东西已经是早前的事情了。 但上面粮草和钱财的数量着实让人心惊,这完全可以配备一个百来人的精良先锋队了。 卿常怀连忙抓了小吏审问,一开始,这个小吏一脸迷茫,丝毫不记得这个册子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照他这个级别,也确实应该接触不到这类机密的信息。 最后在卿常怀用各种方法帮他努力回忆后, 小吏终于想起, 城里首富新娶了小妾, 小妾嫌弃自己屋内的书架上这些杂书看着没品位, 趁着首富去走亲访友的时候,就让下人将这些书全都扔了出来,重新买了一些一看就高雅的书籍装饰房间, 小吏那天正好经过,看着这些书扔在后巷着实可惜,就全部装了回来, 闲时无聊的时候,翻翻书里那些荒诞不羁的描写倒也有趣。 放下小吏,卿常怀带人就出现在了首富的家中, 据传,这个首富热爱娶小妾,每年都要娶个七八个, 新人进门,旧人就得挪地方, 据说,旧人都被安置在了郊外的庄子上。 根据这个传闻,卿常怀带人直接去了后院, 但显然,传闻是不可信的, 烛火下, 后院里每一位小妾都在抱怨老爷娶了他们,却不来她们的屋子里睡觉! 卿常怀最终在前院的书房找到了这位年逾半百的首富, 看到卿常怀等人踢门而入, 这位首富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并没有很慌张。 “自从那个蠢货将书扔了出去,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来的!” 首富一开始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还不是首富, “镇北王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商人,在官老爷面前,哪里有半点说话的余地。” 所以一开始,他出钱出力,全是被迫的, 为了以防万一,首富偷偷记下了每一笔帐。 随着背后之人给的便利越来越多,他半年之间就成了沛城的首富。 钱来得太快太容易,首富办事的动力也从被动转为主动。 卿家在葫芦口遭遇的袭击,背后的出资人,就是他! 卿常念听江墨磨磨蹭蹭地讲着故事,脸色越来越不耐烦, 江墨只能眼睛一闭,全交代了: “这里是沛城主帅的秘密屯兵之所,他在这里训练了百来号精兵,大将军说,这事不是沛城主帅那颗猪脑袋能想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所以呢?”卿常念脸色漆黑,双手相握背在身后,十根手指头拧得关节发白, 江墨低头装死, 卿常念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已经找到转移走的这些精兵了?” 江墨继续装死, “老三是准备大张旗鼓地押着那个首富回京,然后再悄无声息地从京城直袭他们的营地,来一场一对百的精彩对决?” 卿常念说到这里,江墨连忙解释: “那倒也不是,大将军说,皇上会给人的!” “那个弱鸡,如果他能搞得定,我们卿家还用流放吗?” 卿常思咳了咳:“二弟,聊天就聊天,不要骂人!” 卿常念在场中不停踱步,几个深呼吸之后, 他掏出纸张,写了一份奏折,随便一叠,塞给了江墨, “用最快的速度滚去见皇上,然后在京城等着老三,务必给我将他活蹦乱跳的带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腿,我让他再蹦跶!” 江墨本来就想跟着卿常怀,这下有了卿常念的吩咐, 二话不说,骑上时安给的骏马,一溜烟就跑得没人影了。 卿家人就这样在流放途中失踪了,不管各方势力如何搜寻,几十号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这天,皇宫内, 皇上觉得今天书房内的冰块用得有点多了,要不然身上怎么寒浸浸的? 洪公公对上皇上询问的视线,连忙低了低头, 书房每天的冰块用度是有定例的,皇上觉得冷,那应该是心里冷。 太子赵承宇现在浑身散发的冷意,比所有冰块加起来都要冷上一个档次。 “听说,卿家人失踪了?” 皇上硬着头皮回答:“是,朕也听说了……” 赵承宇斜了他一眼, 皇上连忙补充道:“探子是这么回的消息,朕也是好几天都没收到卿家的密折了。” “安康郡主也没消息?” 皇上觉得自己的头还需要更硬一点:“……是!” 赵承宇一掀衣袍,起身向外走去:“孤自己去找!” “皇儿,皇儿,你走了,我怎么办?”皇上吓得伸出双臂,亲自拦在了书房门口。 “父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你娘揍我的时候,注意我的身份了吗?” 洪公公扶额,他的心好累! 就怕哪天两位主子发现他听的八卦太多,把他咔嚓了! 就在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外内侍尖细的嗓子回禀道: “皇上,卿家有人在 第39章 有一个侠客梦的皇上 赵承宇一抬手,书房内一道黑影闪过, 下一刻, 江墨手中的信件被一个黑衣人拿到了赵承宇面前, 江墨心惊,这人的身手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神出鬼没,自己连对方隐藏在书房哪个角落都发现不了。 赵承宇看着信件,脸上的阴霾稍稍退去了一些, 他对着黑衣人招了招手:“收拾一下,跟着这人去办件事。” 黑衣人点了点头,站在了江墨身旁。 皇上眼巴巴地伸着脖子:“皇儿,让父皇也看一眼?” 赵承宇将信件放在了身前的书桌上, 洪公公立即小跑上前,小心地捧过信件呈给了皇上。 卿常念果然是翰林院的才俊,将遇袭的过程写得惊心动魄, 然后写到卿常怀准备不惜以一对百,为祁国社稷献身的时候 更是让人感叹卿家之忠义,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最后,是一段加粗描黑的话: “跪求太子殿下派强将协助卿常怀杀敌,时安日夜翘首盼父归!” 皇上纳闷了:“怎么没让朕派兵去围剿?” “呵呵~~” 赵承宇冷笑了两声, 皇上老脸一红,做皇上真是太难了! 看看,这些人,明里暗里就是瞧不上他! 他好想撂挑子不干了,做梦都想和亲亲皇后一起闯荡江湖! …… 山洞中的时安睡得很香, 老太君轻轻拍着时安的背,心疼地说道: “这两天,苦了这个孩子了,比大人还要操心。” 姜青和端着一碗鱼糜粥进来,听到老太君的话, 安慰道:“母亲别担心,安安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睡一觉就会没事的。” 老太君喝了一口粥,只觉得唇齿间鲜香无比,惊讶地问道: “这是什么鱼?这么鲜美?” 姜青和轻笑着回答:“母亲不知道,这还是少恒他们带着时安去后面的瀑布玩,无意间发现的。” “瀑布下的深潭里,居然长着许多细条透明的小鱼,连鱼刺都没有,味道还很鲜美。” 老太君看了看时安,她心里明白,这是孙女的功劳, 全家最小,却为卿家的安危上上下下的操心, 本来以为是卿家护着时安,现在看来,应该是时安护着卿家才对, 卿家能有这么一个小宝贝,真是老天爷给的最大赏赐! 空间里,时安拿着一个网兜在海水里东捞捞西捞捞, 当时在蓬莱城,她就买了一些螃蟹放进了空间, 海鱼什么的捕捞上来就死了,时安就没买。 但前两天,在空间忙活的时安见到了海水里有鱼在游, 她连忙拿了以前装鸡蛋的网兜,做了个抄网, 捞上来的海鱼品类居然十分丰富, 许多鱼,在沿海城市读了四年大学的时安都没见过, 但时安相信,既然是空间给的东西,那肯定是可以吃的。 这个空间里,普通的吃食进来了再出去,味道都要比原先鲜美得多, 就连小白都变得越来越肥了, 岸边,小白趴着身子,雪白的大爪子状似无聊地在海水里划拉, 不一会儿,一条全身金黄鳞片的大鱼就被它的利爪勾了上来, 小白两颗核桃般大的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时安,心虚地背过身去, 啊呜几口就将大鱼吞进了肚子, 它满足地翻了个身,四脚朝天晒起了肚子, 仙境里的太阳不像外面的这么火辣,晒得它舒服得眯上眼睛就要睡过去, “啪” 一个网兜扣在了小白的大脑袋上, “你还能更馋一点吗?今天你已经吃了十条鱼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被抓包后的小白索性摆烂了, 它一翻身,非常轻易地挣脱了网兜, 扭着它一日比一日更肥硕的屁股另找地方睡觉去了。 让它不吃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怎么说,它也是猫科动物,哪有猫不吃鱼的道理? 时安自然不会和一只老虎真的计较,她把帐都算在了太子赵承宇头上, 迟早让他还! 挑了几样不是很扎眼的海鱼,时安准备一会晚饭前放到外面瀑布下的深潭里去, 海鱼蛋白质丰富,刺都细软,比河鱼更适合老人孩子。 时安又转身去屋内将两颗人参拿了出来, 这是小白在屋后大山里新收的小弟——一只豪猪给的见面礼, 时安拿十根火腿肠跟小白换的。 这两颗人参应该有几十年的参龄了,正好给老太君和梁书琪补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进空间的原因, 时安明显感到山里的生物种类多了起来, 反正都是自己家的东西,时安乐得捡便宜。 山洞里虽然凉爽干燥,但有一个缺点,看不到太阳,就分辨不了时间。 大厨摸了摸肚子,跑出洞外看了看, 开心地跑回来说道:“太阳已经西斜了,可以准备晚饭了!” 众人:你确定?我们怎么觉得才刚吃完午饭! 早上的时候,时安和大厨说了一嘴松鼠鱼, 大厨问了做法,这都琢磨大半天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每个细节都想好了,就剩实践了! 大概是洞口的视线太灼热,时安醒了。 大厨连忙蹲在洞口,挥着肥厚的双手叫唤:“小姐,小姐,晚上吃松鼠鱼啊!” 时安咧嘴一笑,热爱工作的人就是那么可爱! 她一蹬一短腿就站了起来,配合地喊着:“去抓鱼!去抓鱼!” 在外面看书的少恒听见声音,连忙跑进来,背着身蹲在时安面前: “大哥背你!” 自从郑东成了时安的贴身保镖,少恒几个兄弟抱时安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他们对郑东是又敬又怨, 郑东看出这群爱妹如宝的毛头小伙眼里的羡慕妒忌, 在安 第40章 脑子没有二两重 热爱工作的员工老板会很爱,但像大厨这样狂热地爱工作的员工, 时安表示吃得太累了,爱不起来! 她指挥着五个哥哥每人端了一盆松鼠鱼,逃一样地跑进了石室。 石室内,多了一些新做好的桌椅板凳,散发着新鲜木头的香气, “祖母,快来,吃鱼啦!” 老太君尝了一口,酸酸甜甜,还带着玉米粒和青豆子的清新,关键还没有讨厌的鱼刺, “好吃!”老太君赞不绝口。 一老一小,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欢快无比, 少恒五兄弟一人吃了条松鼠鱼, 厨子又煮了些蔬菜汤,烙了玉米饼, 这流放之路,不光吃饱喝足,还能吃香喝辣, 卿家人想想就觉得神奇。 吃完晚饭,所有人都聚在山洞外纳凉, 看着天上的月亮,老太君叹了一口气: “这出来都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留在京城的人怎么样了?” 姜青和在旁边宽慰道:“母亲别担心,家里其他人都安置好了,等我们回了京城,再去接他们。” 老太君摇摇头:“我倒不是想回京城,留在西北城其实也不错,等你们见了西北的风景,也会喜欢上那里的。” 时安使劲点头,她现在就盼着早点到西北安定下来, 商业计划书她都写了一大摞了,就等着动手赚银子了! 山崖边,卿常念背着手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别担心三弟,他身经百战,行事不会莽撞的!” 卿常思虽然这么说,但眉头也紧皱着,这话就好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我是担心他和弟妹,他们俩还有少辉和时安,如果因为家里的原因散了,总觉得对不起三弟。” “相信三弟做事会有分寸的。” …… 京城,唐府, 前厅的气氛有点压抑, 一位富贵老妇人正搂着唐蔓云低低的抽泣, 上首的老者面容肃正,此时他脸色阴郁,手指不断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坐在下首的卿常怀反正长的黑,倒是看不出来他的神色如何。 “我说姑爷,我家小姐好歹也是八抬大轿抬进卿府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捏着嗓子将一句话说出了山路十八拐的腔调。 卿常怀抬了抬眼皮,见这女人穿得一身艳丽,头上插了三四朵颜色各异的鲜花,年纪看着比自己还小了那么几岁, 卿常怀撇了撇嘴:“岳丈大人的口味是越来越独特了!” 唐相满脸羞恼,叱喝道:“谁让你过来的?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滚出去!” 被骂的女人张了张嘴就欲反驳,但看到唐相不似平时般的脸色,哼了一声后,扭着身子走了。 “贤婿,云儿既然已经嫁进卿家,生是你卿家的人,死是你卿家的鬼,断断没有送回娘家来的道理!” 唐相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卿常怀瓮声瓮气地说道:“岳丈大人想多了,小婿只是觉得流放之路艰辛无比,舍不得娘子吃苦,所以想让她在娘家避避。” 唐相义正言辞地说道:“女子三从四德最为要紧,怎能因为一点苦楚,就不在夫家伺候婆母丈夫?我唐家的家教可不是这么教的!” “云儿既嫁了你,不管你流放也好,讨饭也好,她都得跟着你!若有三心二意,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唐蔓云听父亲这么说,一时情急,插嘴说道:“父亲,你明明说过……” “住嘴!”唐相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怪你母亲往日太纵容你,惯得你不知礼义廉耻!” 无辜躺枪的唐老夫人只知道抹着眼睛低声哭,从头到尾没一句分辩的话。 唐蔓云被父亲的怒火吓了一跳,美目中瞬间就泛起了水花, 这些年,她日子过得顺遂,从没有人对她这么高声说过话,更不用说这样的斥责了。 唐蔓云明明记得卿家流放前夜,父亲找人偷偷送了信来, 信中写道,卿家两个哥哥只知道讨好皇上,让卿常怀一人拼杀在前,这次流放,让她好好规劝丈夫,别苦了孩子老婆,如果卿常怀真的对她好,就要多为小家想想,脱了军装换个文职,到时候唐相稍微一提拔,日子照样富贵。 如果卿常怀不肯,那就是没拿真心对她唐蔓云,娘家自然给她撑腰,让她不必担心以后的生活。 可现在,唐蔓云看着盛怒的父亲,想不明白明明她照着父亲的话去做了, 现在怎么都成了她的错? “岳丈大人要教女儿,还是避着些人,在卿家,就是我母亲,也没有这么训过蔓云!” 卿常怀一口喝尽茶水,腾地站了起来,唬得唐相下意识地也赶紧起身, “既然岳丈大人送客了,那小婿就告辞了!” 卿常怀一拱手,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夫君……”身后,唐蔓云急得叫了起来, 卿常怀脚步一顿,丢下一句话:“娘子这几日先好好听着岳丈的教诲,等我办完事,再来接娘子。” 唐相一只手向前一伸,就待挽留, 没想到卿常怀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人影了! 唐相挫败地一锤桌子,看都看没唐蔓云母女一眼,双手一背就出了门。 见唐相走远了,唐老夫人才将唐蔓云拉着坐了下来, 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替女儿擦眼泪, “云儿,卿家待你如珠如宝,你为何就是不珍惜呢?” “母亲,我没出嫁前,父亲对我比其他人都要宠爱,怎么现在就不一样了?” 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父亲说的没错,是我没教好你!使你天真如痴,脑子没有二两重!” 唐蔓云刚被父亲骂过,现在又被母亲骂,委屈得眼泪流个不停。 “你从小美貌,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你以为是怎 第41章 琥珀的荣耀 先不说京城的事情, 深山老林里的卿家人这几天过得舒心无比, 饭后出洞在旁边的林子里散个步,就能带回来一堆又大又甜的野果, 小溪流里顺便洗洗脚,就能夹上来几只肥硕的山蟹, 有人质疑这不是山蟹,山蟹都是又小又瘦的, 抓到山蟹的人就领着他到溪流里体验一遍十个脚趾头上挂满山蟹的感觉, 真是痛并快乐着! 这山里的螃蟹,不叫山蟹,难道还叫海蟹吗? 质疑的人看着满脚的螃蟹,无法反驳。 官差老徐这辈子就没走过这么离奇的流放押送之路, 他躺在洞口,脸上盖着树叶,肚子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 时安牵着老太君的手,领着护鸡崽一样的五个哥哥也在洞外遛达, 山洞里的照明只能靠火把,老人和孩子都需要多晒太阳才能补钙, 时安想快快长大,所以特别喜欢在洞外玩耍, 看在老太君眼里,就是小孩子贪玩,在一个地方呆不住, 但她只要被时安软乎乎的小手一牵,就乐呵呵地陪着四处转悠了。 姜青和每次看见老太君口嫌体正直的样子,都要扭过头偷偷笑一会, 老太君也当没看见,她就喜欢宠着时安,爱谁笑谁笑! “大伯,今天采到了什么药?” 看见卿常思背着背篓回来,时安挥着小手喊道。 这几天,闲着的卿家人各自找事做, 卿常思就经常带着少恒和少申出去采药,中医的传承就需要在实践中教学, 时安前世理论知识学得多,论采草药的实践,还真不如十岁的少恒。 “今天采了一兜枸杞,给你尝尝鲜。”卿常思递过来一捧红艳艳的小果子, 时安掀起衣角,挺了挺小肚子,示意卿常思将果子倒进来, 老太君哭笑不得:“安安,你可是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掀衣服?” 时安一撅嘴巴,撒娇道:“可是安安还是个小孩子呀!” “好好好,安安说得都对!”老太君笑着应和。 趴在一张躺椅上的梁书琪也学着时安撅着嘴说道:“母亲就是偏心,我上树就要被骂,我不服!” 老太君紧走几步,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皮猴子,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跟安安争宠吃醋!” 时安捏起一颗枸杞塞进梁书琪嘴里: “二伯母快别委屈了,安安疼你!” 一丝清甜在嘴里弥漫开,梁书琪像吃了蜜一样,直甜到心间, “好安安,二伯母真是太稀罕你了,快来,让二伯母亲一口!” 时安娇笑着逃开了梁书琪的魔爪, 她要将枸杞带回空间培育,看看空间能给普通的枸杞带来什么样的惊人改变。 …… 山洞这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京城郊外,一身黑衣被鲜血浸透的卿常怀赤手空拳站在一个农庄的院子里, 太子赵承宇身边的黑衣人立在他两三米远的地方,手中提着的匕首上,血珠不断滚落。 “哈哈哈,传说中的黑衣头领,果然身手不凡!”卿常怀有点想挖墙脚了,这等人才,屈身在宫中,真是浪费啊! 黑衣人受不了卿常怀火辣的眼神,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媳妇,遇到了一个欲行不轨的登徒子! “镇北王谬赞了!在下任务完成,这就告辞了!” 说完,黑衣人飞身而去,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卿常怀叹了口气:“宫里的人,心理都不正常!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他看了眼遍地的尸首,手指曲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庄子外的江墨马上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将这些人都处理了,再仔细搜一搜这庄子,不要放过一个缝隙!” “是!” 一群人四散开来,忙中有序地开始收尾工作, 地上躺着的这些人,就是沛城首富出资训练的精兵, 这百十来号人,前几天刚被送到这座庄子上, 准备这两天分别送入朝廷重臣的府上,甚至是宫里当差。 卿常怀掏出一个小册子,将收集上来的名牌一一对过,确认没有人逃逸,才重新将册子放入了怀中, 等会去宫里,替时安在西北讨一座好看的房子! 京城,唐相府中, 唐蔓云在昔日的闺房里坐立不安,她想让人带个口信给卿常怀, 但一贯对她百依百顺的奶娘如今却板着一张脸堵在房门口, “小姐,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老爷说了,让你静养!” “奶娘,我知道琥珀的事,你心中有怨气,但也是琥珀确实过分了!”唐蔓云忍着性子,企图说明奶娘帮她。 奶娘眼睛一斜:“我们是奴婢,当然高攀不上卿家的主子,不过,也是我们多做善事,好人有好报,琥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回京城,路上偶遇了工部樊侍郎家的独子,现在已经被抬了做姨娘了,只等那边病重的正房咽了气,我家琥珀就是正头娘子!” “总比某些被送回家,等着另嫁的人来得体面!” 奶娘说得起劲,想到能和侍郎家做亲家,她的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唐蔓云又羞又气,自己在卿家过得好好的,是哪根筋搭错非要听父亲挑拨离间的话! 如今落得让一个奴婢蹬鼻子上眼奚落的下场! “谁说我家娘子要另嫁?当我是死了吗?” 门外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唐蔓云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卿常怀从连廊处快步走来,刚进门,提脚就踹, “哎哟” 奶娘哪经得住习武之人的一脚,被踹得直扑出去四五米远, “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夫君!”唐蔓云激动地扑上前,走了两步又忐忑地停了脚, 她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就怕卿常 第42章 人均胖三斤 唐蔓云睁着泪眼,惊惶地问:“夫君,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卿常怀捏了捏她哭红的鼻子:“想什么呢?我让你进宫是有任务给你的!” “夫君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好!”唐蔓云见自己有了用处,积极性立马就高了。 “我送你去太后身边,你日常陪着聊聊天,逗个趣儿,如果有关于西北的消息,记得就递给信儿出来。” 唐蔓云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其实对于唐蔓云的这种安排,卿常怀也是无奈之举, 太后年纪大了,早就不问世事,哪里还能有西北那边的消息渠道。 但是如果唐蔓云继续跟着卿家人去西北,唐相肯定还会不死心,继续在背后搞小动作, 卿常怀就怕自己一个疏忽,可能就会酿成大祸。 不如就将唐蔓云留在宫里,凭着他的名头,宫中也不会怠慢了他的夫人,唐相也不敢将手伸进宫中, 这样一来,卿常怀在外做事心无旁骛,唐蔓云自觉有事要做,也会安心呆在太后身边,更免了流放奔波之苦。 安顿好这一切,卿常怀带着江墨向卿家人藏身的营地赶去。 …… 不知不觉,卿家人在山洞中生活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卿家人均胖了三斤。 有些对身材管理严格的人,已经窜来窜去的开始跑山了。 满山头就听见彼此吆喝的声音:“一只野兔啊!” “一窝啥蛋啊?” “快来快来,这有三只猪崽子!” “这大蘑菇能不能吃啊?” “这一丛猕猴桃真是甜啊!” “哟哟,这棵青枣怎么昨天没发现?” 时安趴在郑东背后,笑得咯咯作响, 谁让他们嚷着要减肥的? 不知道刺激到了某个已经圆成了一个球的小娃娃吗? 老太君陪着梁书琪坐在洞口,听着山里热闹的声音,只觉得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其实也不错! 梁书琪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背后已经结疤了,除了每天痒的难受,人的精神头已经恢复了, 要不是老太君和卿常念软硬兼施地拦着, 她都想跟着一起去跑山了! 葫芦口遇袭中重伤的三个军中汉子也能走动了, 平时捡柴搭架子的活都抢着干, 说是躺这半个月,身体都生锈了,要赶紧活动活动。 卿家人全部恢复了活力, 这让老太君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现在就盼着卿常怀平安回来了。 老太君正惦记着儿子,山腰上有人就惊喜地高喊: “三爷回来啦!三爷回来啦!” 老太君一拄拐杖,站了起来,激动地向山下张望。 姜青和闻声走出山洞,一边扶着老太君,一边招呼着孩子们: “快,都去迎迎你们三叔!” 少恒带着弟弟们刚奔出百来米, 卿常怀肩上驮着时安,手上拉着少辉,笑呵呵地出现在老太君眼前。 老太君眼眶湿了湿,这个儿子这次回京做了点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隐约有些猜到, 老太君也是行军打仗过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山洞的异常? 她不说话,只是怕儿子们知道了会担心,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一心二用, 老太君不想成为儿子们的包袱。 “母亲,我回来了!”卿常怀朗声说道。 老太君强忍着泪水,哽咽地点头:“好!好!回来就好!快多陪陪安安,她做梦都想着父亲!” 时安在卿常怀肩头摇头晃脑地说道:“祖母撒谎,安安睡得可香了!是祖母每天都想儿子想得睡不着!” “看看,我说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三弟讨母亲喜欢吧?” “唉,听说父母都更疼幺儿,看来是不假!” 卿常思和卿常念从卿常怀身后探出身子,使劲诉苦。 老太君作势举起拐杖就要教训他们:“看你们贫嘴!教坏小孩们!” 姜青和配合地一边拦着一边劝道:“母亲不要和他们生气,回头饿一顿,他们就消停了!快让三弟进来喝口水,歇歇!” 老太君这才收起拐杖,笑骂道:“听到没有,饿你们一顿!等会不许吃饭!” 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不许吃饭,我们监督!” 一群人笑笑闹闹的欢迎卿常怀归队。 等在洞中坐下来,老太君才问道:“云儿呢?” 卿常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老太君沉默半晌,才点点头:“也好,她确实娇气些,太后是仁厚的,断不会亏待她。” 想了想,又叮嘱儿子:“云儿纵使有些错处,你既选择了原谅,就要管好自己,别有二心。” 卿常怀正色说道:“母亲放心,我知道卿家家规!” 卿常怀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卿常念也忘记了自己当时说过要打断人家腿的话, 反而吩咐厨子将最近的新菜全部做一遍,让卿常怀也尝尝鲜。 这样热闹了大半夜,老太君和时安终于忍不住困意,先去睡觉了, 姜青和也扶着梁书琪去了石室擦身涂药。 卿家三兄弟再次聚到了一起, “皇上和太子的意思,这次背后之人怕是所求甚大,让我们务必要小心。” “嗯,我们进山这段时间,山下已经有几波探子路过了,这地方迟早会被发现。” “那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尽快赶到西北。” 第二天卿家人就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再次出发了。 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生活富足悠闲,卿家人都有点舍不得。 时安也有点小忧愁,她想带走后山的瀑布, 如果自己的空间里,有这么一挂瀑布,多美! 而且这瀑布的水清澈异常,西北多旱干燥,这个瀑布岂不是可以媲美灵泉? 但如果要把瀑布带走,岂不是要把整座山都搬进空 第43章 谁更谄媚? 小白气得嗷呜大叫,一爪子拍在时安的脑门上, 时安被拍得身子一晃,“啪唧”倒在了潭边,小手正好落在了水里, 这水真舒服啊,如果能占为己有,该多好! 时安心念刚起,瀑布和潭水飞快地消失了! 郑东见时安摔倒,正想飞身扑救,却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时安也惊呆了,这就行了? 难道刚才小白的意思是让她把手放水里? 小白有这么聪明吗? 小白不会说话,但用实际行动表示了鄙视, 它不光翻了白眼,还调转头将屁股对着时安。 时安一边检讨自己:思路进了死胡同! 一边批判小白:“怎么能对主人这个样子?还有没有做宠物的自觉了!” 小白一动不动,内心腹诽:你才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我是尊贵的白虎! “不带你进空间了!”时安拿出杀手锏。 小白眼露震惊:现在做人都这么无耻了吗? 尊贵的白虎屈服于现实,恹恹地转头将大脑袋塞进了时安的手心, 时安狠狠地揉了两把,这手感,爽! 一人一虎再进空间的时候,只见其中一座山头上挂着一匹白练, 哗啦啦的水声站在院子都能听得见, 时安喃喃道:“好像比外面的大了很多!” 小白也张着嘴,点了点大脑袋。 等厨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后山,想再捞几尾鱼带着路上吃的时候, 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哪里有瀑布? 哪里有潭水? 他狠狠掐了自己几下,疼得他一哆嗦! 这事到了厨子老年,儿孙满堂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 “这瀑布去哪了?” …… 营地里生起了火,做起了饭, 姜青和带着女眷们和面烙了好多的饼, 就怕万一路上不方便生火,这些饼耐放,更能充饥。 卿家人吃饱喝足,每人身上塞了几张饼, 乘着夜色,如一尾尾游鱼,悄悄地在山中潜行,绕过沛城,向西北奔去。 …… 越接近西北,官道上的碎石子越多, 渐渐地,官道不见了黄泥路,全部变成了碎石子铺成的小道。 马车是不合适再用了,时安放出了空间里的四匹马,加上卿常怀和江墨骑回来的两匹, 卿家队伍里有了六匹马,行走的速度比马车更快了。 卿家人照旧是清早和傍晚赶路,中午找阴凉处休息。 时安心疼六匹骏马在碎石路上走得辛苦, 只要是停下来休息,就借口让马匹去吃草喝水,让郑东牵到没人处,一股脑将骏马们送进空间休息去了。 这天,又将近中午,卿常思擦了擦汗,指挥队伍停下来休息。 卿家人刚散到路边,就听官道拐弯处响起阵阵马蹄, 一个五人马队向这边急速冲过来, 卿家人怕被马匹冲撞到,连忙退到了路边的林子里。 五人五马眼见已经冲了过去, 卿家人挥着手赶着扬起的尘土准备坐下来休息, 突然,冲过去的五人勒转马匹掉头回来了。 卿常怀使了眼色,几名汉子不露声色地挤到了最面前, 正想赶着马匹去到偏僻处,让自家小姐变魔术的郑东也停下脚步, 来者不善啊! 马上为首一人一抬马鞭:“你们,谁家的?” 官差老徐连忙出列:“我等奉命押送人去西北……” “哈哈哈,原来是流放的犯人!”五人笑得猖狂:“看架势,我还以为是哪位高官去上任呢!” 卿家兄弟:你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五人跳下马,迈着二五八万一样拽步,粘粘糊糊的眼神就朝女眷身上糊了过去。 “嘿嘿,哥几个就从西北来,只要跟了我们,在西北那可是能横着走!” “这姑娘看着水灵,发配去做苦力真是可惜了,要不,让爷疼疼你?”一个男人咧着嘴,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嘴里的臭味薰得小翠没忍住,一脚踹了出去。 “哎哟,疼……疼死我了!”男子被踹中要害,顿时倒地不起,捂着伤处在碎石子上使劲打滚。 为首的男人没想到手下在一个姑娘的手上吃了大亏,他恼羞成怒,一甩鞭子: “给脸不要脸!本来爷只想要你们几匹马,现在,爷送你们上西天!” 有时候,人就不能奶自己,因为有毒! 这人刚放完狠话,自己就抛下兄弟们,先去西天探路了。 天气炎热,脾气就会不好, 卿常怀见了血,心情更烦躁了,他抬眼盯着剩下的四人,手中的大环刀又举了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刚才有多拽,现在跪得就有多快! 就连被踹得打滚的男子,都挣扎着爬起来跪好了。 “大哥,别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 卿常怀一巴掌拍在人脸上:“下次换个说辞,听得有点腻!” 那人捂着肿起来的脸,乖得不像话:“是是是,小的马上想新词!” 卿常怀挥挥手,江墨带着人拎起四人去了僻静处。 时安看到五人骑的马匹嘴里流着口水,双眼无神,马蹄处更是一步一朵血花,心中不忍, 马可是通人性的动物啊,怎么能这么虐待呢? 她朝郑东使了使眼色, 郑东明白时安的意思,六匹马是赶,十一匹马也是赶, 等到了偏僻处,十一匹都进了空间, 原先的六匹马撒着欢去洗澡吃草了, 新来的五匹马到了新的环境,明显警惕起来, 特别是当小白从屋后绕过来,五匹马挤作一堆,瑟瑟发抖。 时安无语了:“你吓唬它们有意思吗?” 小白晃着大脑袋:来了这里,就都是它小弟,第一次见面,当然要立个威! 时安打了一 第44章 谁家老太太逛妓院? 官道边的林子里, 江墨已经将要问的都问了出来, 这几人确实是从西北城出来的,领头的是城中一个富户家的管事,去附近的城池替主子采买东西。 “富户家的管事都这么嚣张了?”卿常念冷笑着。 “把名字记下来,等到了西北城,带人上门看看。”卿常怀吩咐道。 江墨应了一声又钻进了林子里。 卿家人十分熟练地找了树叶茂盛的地方,将地上的杂草小树砍干净,用几根木头一架, 烧水的、煮菜的、和面烙饼的,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按照现在前进的速度,还有四五天就应该能到西北城了, 时安最近不管白天黑夜都趴在郑东肩头睡觉, 一开始,老太君还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扯着卿常思给时安把脉, 卿常思一番检查后,安慰老太君:“安安挺好的,小孩子么,多睡睡才能长个。” 老太君一脸狐疑地盯着大儿子:“真的?” 卿常思苦笑着点头, 以前老太君也经常怀疑他的医术,但他每次都信心十足地拍胸脯保证自己的诊断绝对没问题, 毕竟咱也是太医院首席太医啊! 但自从看到时安治病救人后,把卿常思搞不自信了! 如今老太君再怀疑他, 卿常思觉得,要不再把一次脉? 时安也不想让老太君担心,但是离西北城越近,她要做的事情就越多。 这一阵,她都假装睡觉,乘机溜进空间整理东西。 屋子里,从镇北王府里顺进来的银子这一路没用掉多少, 虽然空间里的东西不会被偷走,但每次进来,时安都要查看一番, 大概是前世太穷了,现在一下有了这么多钱,乍然暴富,心理还是不适应的。 镇北王府库房里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但布匹、日用品还是蛮多的, 这些都要整理出来,这一路虽然用不上,但到了西北安定下来,这些却是最必需的。 院子里的鸡鸭鹅以后要抱出去养,屋后的菜地也要移植一些出去, 这些都是小事, 时安看着两座大山和半片海, 这里才是她即将大展身手,日富一日的所在! 那片蜜瓜田越长越多,蜜瓜也长得个个都有脸盆大,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时安有预感,这个鲜甜多汁的蜜瓜会帮她赚进丰厚的第一桶金! 山上的各种果树要挑刚出苗的培育起来,到了西北找块地就能种了, 卿常思找回来的药材已经种植成功了,加上小白的山里小弟们寻摸来的珍贵草药, 时安专门开辟出来的药圃一片欣欣向荣,每一颗都水灵鲜活,看着药效就足。 挂在山头的瀑布十分壮观,空间里的小动物们如今都喜欢聚在潭水边,喝水的喝水,嬉戏的嬉戏。 时安坐在潭边,将脚伸进水里,真舒服啊! 说来也奇怪,这水清澈凉爽,却不冰人,就像一个温温柔柔的淑女,拿着扇子轻轻地扇着风,柔和又舒爽。 这要是挂在西北的哪座山上,人人还不得抢着跳进去享受一番? 这绝对是要收门票的! 时安已经看见大把的钞票向自己砸过来了, 她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迎接的姿势:啊~让钞票砸得更猛烈些吧~ 小白在山上带着一群小弟冲来杀去,正威风凛凛着, 看见时安坐在潭边,连忙冲了下来, 等走近了,居然扭捏起来, 优雅的猫步被它走得像憋着尿, 好不容易挪到了时安身边,小白胁肩谄笑地挨着时安, 大脑袋一会蹭蹭时安的背,一会蹭蹭时安的头, 湿漉漉的大鼻子还要拱拱时安的手, 每次它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时安就知道它想吃火腿肠了! “说了很多次,动物不能吃火腿肠,会掉毛!”时安不想妥协,做主人的就该有做主人的原则和底线! 小白舔了舔自己的毛,伸长了舌头给时安看:我的毛好着呢,完全不怕掉! 时安拍拍它的头,只有这时候,这颗虎头是可以任意摸的, “小白啊,火腿肠很贵的,你这样吃,我养不起你啊!” 小白伸出爪子,往上一指:找太子要钱! 都沟通到这份上了,时安还是没拿出火腿肠,小白决定使出终极武器, 一颗硕大的虎头凑近时安,鲜红的舌头就舔向了时安的脸, 时安尖叫着躲闪:“不要舔,都是口水!” 小白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 果然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是用来打破的, 小白心满意足地抱着两根火腿肠啃了起来, 它喜欢吃固定牌子带肉粒的那种,像胳膊那么粗一根,特别有嚼劲! 时安忙着打理空间,准备赚大钱, 空间外,卿家三兄弟也在计划着, “进了西北城,怕是就没现在这么安生了。” “嗯,都觉得我们卿家是羊入虎口,我倒要看看是哪只老虎有这么好的牙口!” “到了城内,需要花销的就多了,皇上给了多少银子?” “皇上说没银子,自己想办法!” “……” 卿常念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叫人干活不给钱!这跟逛妓院白嫖有什么区别?他这是老太太喝粥——卑鄙下流……” “夫君,哪个老太太去逛妓院了?还不给钱?”梁书琪远远地听到丈夫骂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卿常念被问的脖子一缩,连忙回道:“三弟说他在西北的见闻呢,我就随便感慨一句!” 卿家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卿常怀,眼里的意味复杂极了:大将军,看不出来,你玩这么花的吗? 卿常怀:“……” 每次都坑他,都不考虑换人的吗? …… 再远的路途都有终 第45章 难进的城门 官差老徐连忙弯腰去捡,守卫却一脚踩在了文书上,嘴里叱喝道: “耳朵聋了吗?没听见问你话吗?” 守卫的话是对着老徐骂的,眼睛却不断瞟着卿家人。 “官爷,这不是路上有了点意外嘛,我们就抄了个近路,你多担待,我和你们的吴队长是旧识,改天一起喝酒啊!” 老徐努力套着近乎,手里捏着一个荷包就塞了过去, 谁知守卫冷冷一笑,挥手就将荷包打在了地上:“谁认识什么吴队长?兄弟们,你们认识吴队长吗?” 旁边站着的四五个守卫嘻嘻哈哈地哄笑起来:“狗屁吴队长,我不认识!” “这群人怕是奸细吧?是想混进我们西北城作乱?” “是不是奸细,押下去审审就知道了!” 领头的守卫舔了舔牙齿,阴狠地说道:“果然是奸细,还敢用银子收买我,给我押下去,仔细审审!” 话音刚落,城门口就涌上来一队士兵,个个手持长枪盾牌,将卿家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官差老徐慌得脑门上的汗滴直往下淌, 以往这种流放队伍,守城门的人根本不管不问,最多伸手要个一两二两的碎银子,也就放行了。 城门口堵成一团,后面不明真相的群众听说抓到了奸细,作为边塞的群众,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 纷纷义愤填膺地骂道:“挨千刀的奸细,还审什么,就该就地砍头才对!” “对,就地砍头!杀一儆百,看这些畜生还敢不敢再来我们西北城!” “就地砍头!就地砍头!” 群众的呼声很高,守卫的脸上满是得意洋洋。 时安叹了一口气,自古到今,善良的老百姓总是最容易被煽动和利用的。 卿家三兄弟还是太乐观了一点,原先以为到了西北城,关起门来对方才会动手,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想让卿家人完好地入城,在城门口就想将人解决了。 卿家的流放是皇上亲批的,既然流放了,就不能再要人命了, 现在这位背后之人居然敢明着对抗皇命,不得不说,西北各部的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卿家人一路上与人斗,与狼斗,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来,明白只有热血才能吓退阎王, 他们站在城门口,毫无惧色, 卿常念问道: “我们从京城流放而来,既有圣旨,又有文书,空口白牙就说我们是奸细,官爷怕不是和我们的押送官差有私仇,想公报私仇吧?” 领头的守卫一愣:这人比我还能胡扯! 卿家人齐声嚷嚷:“拿出证据!拿出证据!” “公报私仇!公报私仇!” 后面的群众远远听见了几句,又议论纷纷:“说是守门的和押解官差上次喝花酒的时候闹过不愉快,这次守门的要公报私仇!”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怡红院门口是看到几个男人拉拉扯扯地打架,那场面,啧啧啧,不堪入目!” “我说怪不得看今天的守门眼熟了,原来是怡红院的常客啊!平时也不是这些人啊,敢情是专门来堵仇人的!” 守卫和老徐都楞了:不信谣不传谣! “吵什么?要什么证据?审一审证据不就有了!”领头的守卫怒吼道:“全部带走!” 全副武装的士兵齐齐向前踏出一步,将包围圈缩得更小了, 就在士兵欲将长枪架上卿家人的肩头时, 卿常怀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将十几杆长枪握在了自己双掌! 守卫看见卿常怀,眼神马上躲闪了一下, 卿常怀哼了一声:“看来,你是认识我的了!” 守卫哼哧半天,憋出一句:“一个人犯人而已,也想和爷套近乎!” 卿常怀仰天大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有种!” 下一瞬,五六杆长枪带着劲风直扑守卫门面, 守卫吓得“噔噔噔”退后好几步,直到后背被城墙挡住才停下身形, 五六杆长枪全扎在了他的头盔四周,将守卫的头颅死死卡在了城墙上,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守卫吓得全身发抖,有些生理反应一时没控制住,淅淅沥沥地从他的裤腿管里滴下来,脚边的泥土很快就湿了一片, 一股尿骚味瞬间四散开来, “矣~~~~”众人纷纷捂着鼻子背过身去。 其余的守卫“刷刷刷”抽出了腰间长刀,尽管双手握刀还是哆嗦得厉害,但武器在手,怎么说也有几分安全感。 “上!拿下他们,统领有重赏!” 有人带了头,其余的人嗷嗷叫着冲向卿家人。 老徐一咬牙,抽出长刀就迎了上去,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太慢,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掠过,所过之处,全副武装的士兵像秋天的麦子,倒了一地。 卿常怀在几十个士兵和守卫中杀了个两进两出,留下一地哀嚎, “垃圾!” 扔下这句话,卿常怀整理了一下衣袍,返回了队伍里, 时安在郑东的背上不停吹着彩虹屁:“爹爹真棒!爹爹武功天下第一!” 城墙上,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尖细的嗓音叫着:“大胆!尔等是在造反!” 一人身穿红衣,腰间系了根白玉带,长得真是唇红齿白,粉面桃花, 这人翘着兰花指,指着卿常怀怒吼:“小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守城将士,论罪当诛九族!” 卿家本身就是有罪之身,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一个人都别想活了! 卿常怀礼貌发问:“这位大婶,日头这么毒,跑出来晒黑了,家中郎君不喜可怎么办?” 红衣丽人听闻这话,兰花指抖得越加厉害,指着卿常怀“你……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卿常怀扭头问卿常思:“大哥,这是什么病症?会死吗?” 第46章 强大的超能力 “铮~” 长枪枪头钉入城墙的余音让人牙齿发酸, 枪尾不住地颤抖,一丝鲜血从枪杆和红衣丽人额头交接处流了下来, 划过白皙高挺的鼻梁,从尖嫩的下巴处滴落, 砸在城墙根边上的守卫头盔上, 一滴,两滴…… 吓得刚刚控制住屎尿的守卫,再次失守。 “杀人啦……” 老百姓一阵喧哗, 打架都爱看,杀人就搞大了, 有些没有急事的人,纷纷扭头回家了,今天这城不进也罢。 但卿家人不同,今天这城,他们非进不可! 还要全须全尾,一个不少的进! 躲在城楼上的一个白袍将领急急地挥手: “快!去禀告城主,就说罗监军殉国了!” 手下的人领了命,提起衣摆向城内跑去,刚跑出几步, 城内的大街上,十几匹军马疾驰而来, 待到擦身而过时,士兵失声惊叫:“慕小将军!” 不是说自从慕老将军战死沙场, 慕小将军为了抢回父亲的残躯,拼死杀入敌营,虽然成功带走了慕老将军的无头身躯,但自己也身受重伤, 勉强回到西北后,一直缠绵病榻,这一口气吊了这么些日子,据说出多进少,慕府里已经在准备办后事了吗? 现在怎么身披盔甲,勒马奔腾,好像没事人一样! 士兵揉了揉眼睛,难道是见鬼了?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 大白天的,鬼就敢上街了,这西北怕是要变天了! “常怀兄,我来了!”慕如风出了城门,一勒缰绳,高举着手冲着卿常怀挥啊挥, 他身后十几匹军马齐齐刹住了马蹄,高声喊道:“恭迎卿将军入城!” 卿常怀冷笑一声:“是你得痔疮了还是你的马得痔疮了?跑不快?” 慕如风哈哈一笑,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大步走到卿常怀面前, 慕如风双手抱着卿常怀的双臂,将卿常怀看了又看, 一脸认真地说道:“听到你骂那个阉人,我就知道真是我的卿大哥来了,现在一看这狗贼被你挂在城门上示众,我就更确信了,真是我的卿大哥来了!” 慕如风说得颠三倒四,但卿常怀听得明白, 如果处境不是万分艰难,以慕如风的脾气,怎会甘心称病缩在府中? 如今慕如风能信任的人太少了,好多年不见,他也不确定现在的卿常怀是不是如旧日一样,值得性命相托。 其实从卿常怀刚出手教训守卫的时候,他就决定押上慕府,再跟着卿常怀搏一搏! 想到多年前,卿常怀和他的父亲慕老将军,每每都在必死之局搏出一片生机,慕如风的热血就沸腾不止, 他要替父报仇,替枉死的慕家军报仇! 卿常怀重重地拍了拍慕如风的肩膀,多年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长大了,可以和他并肩作战了! 时安好奇地盯着慕如风, 传闻里杀入敌营只为抢回父亲遗体的悍将,长得眉清目秀,身架也远没有卿常怀这么魁梧,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阳春白雪的温煦, 如果说他是个书生,倒是更贴切。 慕如风注意到了郑东背后悄摸摸打量他的时安,他一挑眉:“这就是安康郡主了?” 随即一拱手,笑眯眯地说道:“给安康郡主请安!” 时安没想到偷看帅哥被抓包,红着脸胡乱抱了个拳:“你也安!你也安!” 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得慕如风一阵大笑,他丢下卿常怀,径直走到时安面前,朝时安伸出双手:“来,大哥哥带你去骑马!” 时安高兴地扑进了慕如风的怀里,这么个大帅哥邀请咱骑马,不去显得咱没礼貌呀! 慕如风也很高兴,难得有女娃娃不害怕他这一身盔甲,心中对时安的喜爱更厚了几分。 卿常怀吃醋了: “多大年纪还想当安安的哥哥,你老子没给你生个女娃,你就跑我家抢?” 慕如风将时安抱上马,一勒缰绳就朝城内跑去,只扔给了卿常怀一句: “我就抢了!有本事,你找我老头算账去!” 卿常怀:“@#¥%……&” 有了幕府府兵的护持,卿家人顺利地进了城, 本来慕如风给卿家人准备了宅子,但老太君和卿家三兄弟都觉得既然是“流放”,就要守流放的规矩, 他们还是让官差老徐带他们去戍所做了交割, 戍所的统领和慕府有旧,没为难,很快就办完了手续, 官差老徐拿着交割文书,连口水都没喝,抬脚就奔出了城, 好像稍微慢一步,身后就会窜出只野狗咬他一口! 戍所的统领看了看文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本来瞧着卿将军和慕小将军的面子,怎么也给你们安排个好地方,可惜你们人多,能安置这么多人的地方,都很偏僻,土地也不行,就怕你们到时候交不齐粮食。” 老太君听了,连忙说道:“官爷不必为难,就挑一处偏僻的地方好了,我们这么多人,也免得打扰了别人,粮食这事情,我们勤快点,总能交得上的。” 戍所统领见老太君如此通情达理,当然是感激万分, 他选了两处地方,反复比较后,指着一处说道: “这里是在城西,地方最大,后面就是一座山,遮风挡沙还是不错的,就是太荒凉,四周没什么人烟,你们如果愿意,这个地方还是蛮合适的。” 老太君一锤定音:“就这里了!” 戍所统领喊了两个士兵,领着卿家人往城西走去, 说是城西,直走了大半天, 从烈日当空走到夜幕降临, 才算到了地方, 这一路,卿家人觉得比前面流放的每一天都艰难! 士兵指着一片荒地说道:“一共五十多亩地,加上那边的生活区,都归你 第47章 哄小孩是项技能 慕如风换了常服,一身黑色儒袍,衣袖边沿滚着一圈金绣,衬得他风流倜傥,身姿卓绝。 如此翩翩贵公子,此刻正蹲在地上,绞着两只杀敌无数的手,无措地哄着时安: “安安不生气啊,今晚你家要露宿荒滩的,这里的夜风要么不刮,刮起来可是会把小孩子给刮跑的!” 时安仰头看天,大人们骗小孩为什么都这么敷衍? 慕如风见时安根本不信,急得伸手发誓:“我可没骗你!真的!这里的风里裹着很多沙子,刮大风的时候,连太阳和月亮都能被遮住!” 时安明白了,这地方有沙尘暴,刮起来遮天蔽日, 看来这里的防护林造得不好,才让沙尘暴刮到城里来。 时安更担心家里人了,她空间还有一辆马车,如果赶回去,起码老太君还能睡在马车里, 老太君这把年纪,长途跋涉而来,晚上如果被沙尘暴刮得一头一脸的沙子,时安想想就心疼。 “我要回家!” 时安回家的心比刚才更坚定了。 慕如风头疼的很,没想到这个看着软乎乎的奶娃娃,倔起来像头驴! 可惜他府中这时候没有女眷,唯一的一个姐姐巡边去了, 要不然应该会比他更会哄小孩。 正当慕如风准备再努力一下的时候, 时安仰天喊道:“东子!东子!” “小姐,我在!” 随着郑东的应声,屋顶被掀开了几块琉璃瓦, 郑东的脸出现在洞口。 慕如风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气得跳脚,抖着手指骂道:“郑东你蹲我屋顶偷听?你堂堂一个景国……” 郑东打断了慕如风的话:“我家小姐在哪,我就在那,现在小姐说要回家,我就要带她回家,你是不是想拦我?” 慕如风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家中,被一个不要脸的偷听贼威胁了! 真是叔不可忍! 但慕如风决定忍了! 谁让他从小就没打赢过郑东呢? 慕如风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强迫你家小姐留下啊,实在是你没看到那边的荒凉,你舍得你家小姐睡在荒郊野外?” 郑东抱着双臂,面无表情:“我家小姐没你那么笨,她自然有办法睡得舒服!” “你……”慕如风被气得直挠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时安最不愿意听这话,她迈着小腿走到慕如风跟前,使劲推了他一把: “不懂事不要乱说话,东子是我朋友,是我的伙伴!” 时安才多大一点劲,个子还不到慕如风的腰间, 慕如风原地纹丝不动,被推了一把,他没生气,反而眼睛一亮: “安安,东子当初可是将自己卖给你父亲的,他难道不是你仆人?” “东子现在是我的人,他就是我朋友,就是我伙伴!” 时安不满地嚷嚷,这人看着年轻,耳朵怎么不好呢?话说一遍还不明白! 慕如风一把抱起时安,在原地转了个大圈:“好!不愧是卿常怀的女儿,以后慕府罩着你!” 时安惊叫连连,内心疯狂吐槽:玩游戏不知道提前通知吗?吓坏小孩赔得起吗? 郑东又掀开几块瓦片,从屋顶急落而下,一把将时安抢到了自己怀里, 慕如风两手一空,颇有点恋恋不舍,这么好玩的小娃娃,真想将她一直留在幕府,姐姐肯定也会喜欢时安的! 郑东带着时安,急速朝幕府外掠去, 慕如风在后面急得大喊:“去马棚里牵匹马再走啊!” 郑东遥遥回了一句:“我们有马!” 有马?在哪? 慕如风摸了摸脑袋,追出府去, 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郑东和时安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卿家分配到的荒地上, 破旧的房屋东倒西歪,根本不能住人, 现在黑灯瞎火的,也不可能再去整理, 卿家人流放的一路睡惯了荒郊野外,再睡一晚也不打紧, 就是这里满地碎石子,睡起来特别硌人, 以前睡在荒野,还能去林子里找些藤蔓,铺点树叶和干草, 现在只能忍一忍了! 姜青和和梁书琪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 两人试了试,还是硌得慌, 卿家三兄弟也脱了外衣叠在一起, 可惜夏季的衣服本来就单薄,就算四五件加一起,还不如家中一床薄絮垫子来得厚实。 姜青和愁得眉眼紧锁,这让老太君怎么睡呢? 老太君看着儿子媳妇替自己操心,这份孝心让她心里暖乎乎的, 她摆摆手:“快都把衣服穿上,这里到了后半夜可凉得厉害,别受了寒再倒下几个!” “我找个地方靠着就行,也就一晚,不碍事的!” 姜青和立马说道:“母亲靠我怀里休息!” 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知道你孝顺,等天亮了,卿家还要靠你操持,多保重自己,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 梁书琪凑过来:“母亲,要不我和您背对背睡吧,我的背有时候还痒,正好借您的背蹭蹭!” “又调皮!”老太君笑骂道,她心里满怀欣慰,家里的儿媳妇各有各的好,她是个有福气的婆母。 几人正在这边说着话, 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卿常怀连忙带着人应了上去, 这么晚了,会是谁?这一天已经够曲折了,可不要再生事端了。 “爹爹!祖母!我回来啦!” 时安清脆娇俏的呼喊声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卿常怀神色一松,粗犷的大脸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太君赶紧站了起来,嗔怪道:“怎么不在慕府住一晚再回来?”语气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知道想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祖母,我好想您呀!您有没有想我呀 第48章 天赐神迹 清晨,天边刚泛白,卿家人就陆陆续续地起身了, 厨子带着人用石块垒起一个个灶台,架上铁锅就熬起了米粥, 不一会,这块广阔的荒地上就弥漫了一股大米的香气。 卿家人一边喝着粥,配着青瓜腌制的小菜,一边打量着这块荒地, 越打量,心越凉。 其实这个荒地也没什么好打量的,转个圈就能一眼望到底。 视线所见,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除了北边有一连绵的大山挡着, 其余四面,就是踮起脚尖都望不到人烟。 生活区里有十来栋房屋,看样子,原来建得还算周正,但年久失修,倒的倒,塌的塌,没有一栋是好的。 就这地方,想采个野果都难,更不要说打个野兔子什么的了, 一碗粥喝得众人长吁短叹,士气低落。 老太君虽然做主选了这个地方,但没想到一个城池里,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 这满地的石块,种啥呢?种啥粮食都不合适呀! 卿常念一肚子的墨水,碰到这种情况,也没了好主意。 卿常思偷偷地拿眼睛瞟着时安,他断定时安肯定有办法! 但他不敢说,他怕被老太君打! 卿家人正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涌来一群人。 一人头戴玉冠,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疾驰而来。 见了卿家人,他跃下马背,冲着时安就奔了过来: “安安,大哥哥抱抱!” 一道人影从斜后方闪现,一伸手,拦住了他: “慕如风,要抱人家闺女,是不是要先问问我这个当老子的?” 慕如风一个手刀劈向卿常怀的门面, “哟呵,你小子还长进了,敢跟我动手了!” 卿常怀虽然意外,但拳脚也早就蠢蠢欲动, 这就好像两个酒鬼碰面肯定要去喝一壶,两个武痴见面也肯定要打一架。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跟在慕如风后面的那群人也到了近前, 一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朝老太君行了个礼,笑着说道:“给老太太请安!在下是慕府的管家,鄙姓杜,今天带了些匠人和粮食,先应应急。” 老太君连忙还礼道谢:“真是麻烦你们了!” “老太太客气了!这是咱们小将军的孝心,那我就让人先将房子修一修?” 房子的修缮是当前最迫切的事情,老太君自然欢喜地连连点头。 慕府带过来的匠人,一看就都是能工巧匠, 一句废话没有,上手就是呼呼地干! 倒塌的房屋在他们的巧手下,渐渐有了样子。 卿家人也没闲着, 男丁们帮着工匠打下手, 女眷们配合着厨子做饭烧菜,半百口嘴要吃饭,这个任务也不轻松。 少恒带着弟弟们穿梭于大人们之间,擦汗、递水,也忙得不亦乐乎。 有活干,心里就有奔头, 荒地上,一副热火朝天建设新家园的热闹景象。 时安和郑东进了山, 这山,远看光秃秃,近看更光妥妥! 又小又矮的几棵小树零散地扎在石缝中,就像秃子头上的几根残毛,在摇摇欲坠中垂死挣扎。 时安摇了摇头,这环境,可真够艰苦的, 都说靠山吃山,这山哪怕连绵数百里,但都是石头,怕是连只飞鸟都不会落下来拉泡屎, 要在石头里种出粮食,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何况流放的人每年要上缴的粮食比普通老百姓多得多, 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粮食可交? 最后都是被拉去窑洞里做苦力的命,最多挨个三五日就咽了气! 难怪这个时代的人一听说是流放西北,都宁愿立刻被砍头,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得痛快点呢! 但这些都难不倒时安,她捏起小拳头,喊了一声口号:“团结一条心,石头变成金!” 郑东听得一愣,但马上捏起拳头做了个同样的加油姿势。 喊完口号,时安有点犯难了,她站在山顶,抱着郑东的大腿,探出头向下张望, “东子,你说瀑布要怎么挂出来才让大家都觉得跟我没关系呢?” 郑东认真思考了一下,将时安抱到远一点的石头上坐着, 自己看了下方向,抽出钢锏,狠狠地抽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 一下,两下,三下…… 直敲的火星子四处乱溅, 山顶的动静惊动了下方荒地上的卿家人, 众人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卿常怀和慕如风也暂停了打架,同时仰起了头, 石块已经被敲得有了明显的裂痕,开始往下不断地掉小石子, 慕如风高声喊道:“郑东,你在干嘛呢?石头得罪你了吗?做人不能太残暴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郑东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嘿!不理我!我上去看看!” 慕如风纵身一跃,如一只猴子在岩壁上攀援而上。 山顶上的郑东敲下最后一锏,同时低喝一声:“小姐!” 时安闻言,立即从空间掏出瀑布就甩了出去。 “哗啦啦!” 石头崩裂处,一股巨大的水流倾泻而下,气势如万马奔腾,迅速在山脚下冲刷出一个水潭。 刚攀到半山腰的慕如风,就听到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 他扭转身子迅速躲闪,但为时已晚, 巨大的水流直接将慕如风拍在了潭底。 等慕如风艰难地从水潭里爬出来, 郑东背着时安已经站在了山脚, 慕如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郑东一耸肩膀:“说话要讲证据!” 时安在郑东背后探出脑袋,关心地问了一句:“大哥哥,你没受伤吧?” 慕如风感动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安安,还是你对我好!” 荒地里,卿家人全部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着突然出 第49章 点石成金 时安扭了扭身子,两只胳膊就缠上了老太君的脖子, “祖母,安安累了!要睡觉觉了!”娇娇糯糯的童音让老太君想责备的话都不舍得说出口, 老太君是怕时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了,那可怎么了得? 这里不是京城,没了皇上和太子的护持,老太君真是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保不住这个心尖尖。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就是个福星,你们看,我一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变成宝地了!” 慕如风像只骄傲的公鸡,昂首挺胸地夸着自己,只不过落汤鸡的造型难免削弱了他的威风, 卿家人心情大好,非常配合地夸起慕如风:“我们都是托了慕小将军的福!以后慕小将军多来转转,帮我们发掘更多的宝贝啊!” 慕如风满脸春风,四下里拱手:“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时安见风头都被慕如风抢了去,冲着老太君调皮地吐了吐粉色的舌头。 不久,一个故事在西北城流传开了: 幕府小将军重伤突然痊愈,闲着无聊找到卿家人所在的荒地,找卿家的卿常怀打了一架, 这场架打得天昏地暗,把荒山都打得削掉了一块头皮,不想,山顶突然冒出来一股水流,水流越来越大,片刻就形成了一个大瀑布, 大瀑布又冲出一个大水潭,沉淀下来的水又清澈又凉爽, 这下,荒地变宝地,卿家人沾了慕小将军的洪福啊! 在茶楼里,这故事更是被增加了很多的细节,说书人仿佛亲眼在现场见证一样,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儿,极其逼真! 特别是说到“尝一口那个水,真是甜得哟!比糖水还甜!”时, 茶楼里的人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再看看自己碗里的茶水,黄不拉几的,瞬间不香了! 再说回荒地上, 卿家人高兴之余,纷纷表示要给这块宝地取个名字,再制成匾,挂在门楼上,自己才算是这块地的真正主人了! 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在卿常念身上,在场的,就他读书最多,翰林出身,取个名字应该不难吧! 卿常念揪着脑袋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富贵谷”? 众人不语,想吐槽,但怕卿二爷觉得没面子! 老太君气得一杵拐杖:“白花银子让你去读书了!” 卿常念捂着脸,委屈地低声辩解:“我就是不会取名字而已嘛!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背着时安的郑东突然说道:“小姐说了,叫‘金石滩’,点石成金的意思。” 众人瞧着一望无际的碎石,从心眼里觉得,“金石滩”这个名字好! 特别是寓意,那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情啊! 老太君见大家都满意,笑着宣布:“从今往后,这里就叫‘金石滩’,是卿家时安给取的名!” 半个月后,金石滩上的旧屋修整一新,从西北城里运来的家具也放了进去, 在金石滩入口,工匠们修了一座气派的门楼, 这天,是卿家人选定的正式入住金石滩的日子, 定制的牌匾送来了, 卿常念和卿常怀在门楼下扶着梯子,卿常思站在木梯的最上方,随着他大手一挥, 裹在牌匾上的红绸被揭了下来,黑底金字的牌匾露了出来,“金石滩”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牌匾的落款处,是一行小字,上书:卿家时安! “好!” 门楼下,掌声雷动, 除了卿家的三十多口人,慕如风还带了十几人下人过来帮忙, 今天卿家的厨子忙翻了天,新搭的六个灶眼烧得旺旺的,炖汤的,煮肉的,烙饼的,油炸的…… 香气飘得每个石头缝里都沾染到了。 挂好牌匾,就是选屋子的重要环节了, 最好最大的屋子当然给了老太君,时安和少辉还是跟着老太君住, 自从有了郑东陪在时安身边,小翠就变成了老太君的贴身丫鬟, 小翠就在老太君的卧房外面搭了个床,先这么住着。 卿家三兄弟带着老婆孩子各一栋, 卿常怀独自一人,所以石竹和江墨就和他住一栋, 剩下的人自由选择,一共十来栋屋子,挑选下来,还有得剩, 于是,慕如风很自来熟地替自己也选了一栋,选在了卿常怀的隔壁。 乔迁之喜,当然要有酒助兴, 大清早,老太君就拿了银子让卿常怀去城里买了最好的高粱酒, 军中之人喝不惯南方绵柔的小酒,就喜欢辣嗓子的高粱酒。 别看卿常怀长得粗犷,买完高粱酒,他看酒肆里还有几瓶红色的果酒,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域外的商人寄售的,就是比高粱酒贵了好几倍, 卿常怀大手一挥,全买了! 把酒肆的老板欢喜的眼睛都笑没了,装车的时候就格外殷勤,等卿常怀赶着车走出了四五十米, 酒肆老板还在门口挥着大手高喊:“客官,下次再来啊!” 夜色降临,有酒有菜, 男人们喝下几碗烈酒,趁着微醺的快意,敲着碗底唱起了军歌, 女人们小口小口地抿着果酒,甜甜酸酸,入口稍微有点子辣,好喝的很啊! 梁书琪喝完一碗,缠着姜青和还要再喝, 姜青和又哄又劝:“弟妹,可不能再喝了,你这脸红的,喝醉了,明天又要喊头疼!” “大嫂,就再给一点点嘛!就一点点啦!好不好嘛?大嫂,好大嫂!” 姜青和被缠得没法子,只得又给梁书琪倒了半碗, 哪知梁书琪端起碗一饮而尽,唬得姜青和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信她了。 老太君也喝得脸上浮起了红晕,卿家人总算再次有了家,这是件值得庆祝高兴的事情, 只要一家人和睦团结,这满地的碎石子,迟早会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 时安躲 第50章 种得萝卜都大一圈 郑东听着时安自言自语,他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宽厚的身子挪了挪,将时安挡得更严实了。 这一夜,卿家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人人都高兴在西北重新扎下了根。 金石滩有了大瀑布,就不用费劲人力物力去几十里外的大河里引水种庄稼了,就算碰上干旱,金石滩也能自给自足, 瀑布的水又清又甜,可以直接拿来饮用,不用去城里的甜水井里买水喝, 就这两条,已经胜过了西北城任何一块肥地, 曾经无人问津的金石滩,如今却变成了香饽饽,引得好些人在门楼那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只是见了门楼两旁立着的膀粗腰大的汉子,立时缩了脑袋乖乖地走了。 重新建造家园,事情琐碎又纷杂, 卿家三兄弟人人脸上瘦了一大块肉,西北的风再一吹,皮肤立马就变得黑黝黝的, 但他们心里是高兴的,眼睛里冒出来的神采也骗不了人, 这天傍晚, 卿常怀一屁股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衣摆打着结,端着一只西北常见的大海碗,呼呼地喝着苦茶, “还是这里好啊,比在京城敞亮多了!”卿常怀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说道。 卿常念闭着眼睛躺在一张摇椅上,摇着比他脸还大上两倍的蒲扇,嘴里说道: “总算安定下来了,计划要开始执行了。” 卿常思看看天色,开始收院子里的草药,手里忙碌着,嘴里也没闲着: “你们只关心那个计划,卿家怎么生活不需要考虑了?一路上带着的米面就算再多,也有吃完的时候,以后怎么办?” 卿常念和卿常怀一缩脖子, 在土里刨食这种事情,他们实在是不擅长啊! “大哥,你懂种地吗?”两兄弟将问题抛回给了卿常思。 卿常思骄傲地一挺胸脯:“我会种草药!” “我们还是去问问母亲吧!” 卿常念和卿常怀起身向老太君的屋里走去, 老太君听完儿子们的来意,呵呵了两声: “指望你们能想到种粮食,我和时安早饿死了!” 两兄弟再次缩了缩脖子, 老太君望着瘦了一大圈的兄弟两人, 叹了一口气:“你们自去忙你们的事情去,家里的事情我自会和青和照料好。” 有一个坚强并且深明大义的母亲是多么重要! 老太君不光是他们三兄弟坚实的后盾,更是整个卿家的精神支柱。 “不过,家中子弟的教导还要靠你们兄弟几个想办法,万万不可耽误了他们的学业!”老太君认真地叮嘱道。 卿常念和卿常怀自然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 晚上,三兄弟再次集合在一起商量,决定在金石滩办家塾, 前期,卿常念教文,卿常怀教武,卿常思教药理, 等彻底安顿好,再从城里选两位老师, 卿家的孩子,学习不为了考功名,只为了在浊世中学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领,懂十分堂堂正正的道理。 第二天,空余的屋子被布置成了学堂,六张矮桌分成两列,整齐地摆放在屋子正中, 时安偷偷在每张桌子上放了笔墨纸砚,这是她在卿家库房里顺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就此,少恒六兄弟开始了在西北早五晚六的学习生活。 时安年纪太小,还是如往常一般睡到自然醒, 醒了就有一碗厚实的温牛乳等着她, 西北的牛乳,比京城的更加醇香,喝得时安鼻尖尖上都沾了白花花的乳膏。 喝完牛乳,时安就由郑东背着在金石滩上乱逛, 待逛到日头高升,时安就趴在学堂的窗户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看哥哥们愁眉苦脸地念书, 时安感慨:经历了煎熬的中高考,现在悠闲地看别人早起晚睡的念书,这心中的爽,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啊! 卿家在金石滩安家已经五六天了, 姜青和每次去粮仓里查看,都会发现又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吃食,更不用说粮仓里的米面从来都没有少过, 她得了老太君了叮嘱,不敢伸张,只对别人说,这是慕小将军差人送来的。 这天晚上,姜青和在老太君房里裁着衣料,忍不住说道:“母亲,虽然现在吃食不缺,但媳妇怕人闲散得久了,容易生出事端。” 老太君赞许地冲姜青和点点头:“你是个周到的,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让人就在那个深潭边上,刨开碎石,洒一些菜种,等成熟了,咱们自己吃一点,多的还可以去城里卖。” 姜青和听到有菜种,高兴地说道:“原来母亲早就打算好了,我明天就安排人去那边开垦,深潭边上浇水灌溉也方便得很。” 就算姜青和早就知道了老太君准备了菜种,但等到她看到一大竹筐的菜种时,还是被惊得长大了嘴巴, 这么多菜种,老太君平时藏在了哪里? 卿家人看到沉甸甸的一筐菜种,倒是没有多想,只喜滋滋地将一个个装着菜种的布袋子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到不同的地头, 西红柿、辣椒、大白菜、萝卜、豇豆、黄瓜、茄子、苦瓜、丝瓜、冬瓜…… 有些菜种,就连卿家农庄上跟过来的人都没见过, 但好在每个袋子里,老太君都塞上了一张种植方法的小纸条, 众人又再次从心底里佩服老太君的见识广博。 地里的碎石子已经理得干干净净,泥土也拍得又细又均匀,一早就用深潭里的水将地浸得透透的, 洒上菜籽,盖一层布,再浇上一层水, 深潭这边比别的地方都凉快,也不用担心菜籽被烧坏,没几天,菜籽就能发芽。 洒下菜籽的第二天,负责看管地头的人掀开布,惊奇地发现,菜籽居然一夜之间已经发芽,嫩黄带绿的芽头冒出了泥土, 又过了一天,嫩 第51章 财大才能气粗 等各种蔬菜的苗培育完,移植到各块田间地头,那长势,又惊到了卿家所有人, 就连在学堂里念书的少恒等兄弟,也被放出来看稀奇。 “这是没见过这么能长的菜!” “要我说啊,这碎石底下其实最肥沃!” “你懂什么,这地就是因为种不出东西,才没人来!要我说呀,全是那瀑布的功劳!” “那瀑布如果有这般能量,那不是比九天银河还神奇?” “切,九天银河有什么用?你口渴时能给你喝吗?” “……” 时安听着众人的议论,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 前世她没事就喜欢买菜种,虽然没有种菜的经验,但刻在血脉里的种菜基因让她囤了各种各样常见的、不常见的、从没见过的等等各种菜籽。 不知道是空间的力量还是瀑布的神奇,总之,前世平平无奇的菜种,在这里超常发挥,颇有点改变了基因,变成了蔬菜超人。 没到半个月,长长的豇豆就挂满了爬架,一串串,就像小姑娘的辫子, 西红柿也是又大又圆,个个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 大白菜长得最快,都到人膝盖这么高了, 辣椒树已经有一米来高了,尖尖长长的辣椒让人闻着就已经被辣到了, 青瓜藤上,蒲扇大的叶片下,翠绿色的青瓜藏得满满当当, 时安经常在傍晚散步的时候,指使郑东去偷条青瓜或者西红柿来啃, 看管菜园的人每次都转过身,假装啥都没看见! 时安的乳牙还嫩得很,一根青瓜啃得她口水糊了一脸, 虽然吃得费劲,但时安乐此不疲, 她要磨磨牙,要不然长恒牙的时候,乳牙还不掉,那一口牙齿肯定长得东倒西歪,这时代也没整牙这种技术,到时候牙口不好,吃啥啥都不香了! “老太太,这些蔬菜的长势太好,咱家自己吃肯定是吃不完的,是不是去城里找找菜贩子?”庄头来回禀, 天天来金石滩蹭饭的慕如风听了,挥了挥手:“咱家这些菜,我不吹牛的说,在西北这块地界,咱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还找什么菜贩子呀,等明儿我回了府里,让管家找几个富户的管事来看看,保管他们抢着要,多少银子卖还得咱家说了算!” 卿常怀在一旁纠正道:“别总‘咱家’‘咱家’的,你姓慕好不好?还有,你为啥明儿才回府,你不好现在就回府找人去的吗?” 慕如风:“……” 老太君笑着说道:“那就多谢慕小将军了,等卖了银子,再给慕小将军添壶好酒!” 慕如风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老太太见外了,您唤我‘如风’就行,要不然‘风儿’更好,我父母在世时,就这么唤我的!” 没等老太君说话, 卿常怀就横了慕如风一眼:“少套近乎,赶紧滚回府去找人!” 慕如风被赶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抓了啃了一半的果子。 他幽怨地撇了卿常怀一眼,扭头冲着时安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安安,等着大哥哥替你去赚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金石滩就来了客人。 五个中年男子身穿绸缎,大腹便便,站在门楼前称赞道: “昔日镇北王的威风犹在!” 五人旁边站着幕府的杜管家,他解释道:“这是安康郡主取的名字。” 五个富户管事听在耳里,并没有当一回事, 有些底蕴的人家,都喜欢为小辈造势,费些财力立一些才名,以后嫁娶仕途才有好的选择。 只是等五人被迎进金石滩,来到菜园子里的时候,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五人齐齐用胖乎乎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 西红柿还是这么大,辣椒树还是这么高,那辫子一样的豆角挂得比过年府里放的鞭炮还长…… 有个心急的管事上手摘下一颗红透了的西红柿,来不及擦洗,就塞进嘴里狠狠地啃了一口, 爆出的鲜红汁水溅了旁边另一管事一脸, 一颗成人拳手大的西红柿,被三两口就啃完了, 其他管事反应过来,也不甘落后地摘了青瓜啃起来, 脆!鲜!多汁!爽口!皮薄!更有一点点的甜! 有个管事甚至掰下了一片白菜叶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惊喜地连拔了好几颗白菜拢在怀里。 见有人开始抢货,其他的管事马上一拥而上,十只大手忙乎着搂起菜来, 来时笔挺的绸缎衣服,现在都被用来当作布袋,也不管白菜根上还有许多泥土,都搂到自己的衣服才安心。 这种品质的蔬果,在西北从没有见过,只要带回府上,几位主子吃了,肯定会赏下大笔的银子, 此等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事情,人精一样的管事们当然不会错过, 五个人在菜园子里抢得不可开交,几人的大肚子互相撞来撞去,看得躲在郑东背后的时安偷笑不已。 老太君连忙让人劝住了五人, “五位管事,咱们这批的蔬果不多,自己家里也要留下一点,只能分给你们一部分,只是我们没做过买卖,你们看看这价格……” 说到价格,五个管事冷静了下来,讨价还价的基因开始苏醒, 一位管事抖了抖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袖,顺便将两颗西红柿往深处藏了藏,才开口说道: “老太太,您也知道,如今大家的日子都艰难,我们府里在采买蔬果这一块的银子也少得可怜,这里离城里远得很,还需要雇车来运,这都是额外的开支啊!不过,我愿意用市面上一半的价格买下这些蔬果,就当是和卿家交个朋友!” 其余四个管事也纷纷点头应和:“对,我们也愿意用市面上一半的价格买下这些蔬果!”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自家的这些蔬果品质明显要 第52章 抱牢大粗腿 时安循声望去,大马太高,她太矮, 时安使劲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马肚子旁边一双大长腿, 来人跳下马,冲着老太君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见过老太太,小的是城内曹府的管家曹林,听说这金石滩出产品质奇好的蔬果,奉了主家之命特来求购!” 老太君一时想不起来西北城曹府是谁的宅子,一旁的杜管家凑上前低声提醒道: “是十年前西北曹字军主帅曹云的府上。” 老太君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原来是曹大将军的府上,这些蔬果本就是自家种了吃不完的,说什么求不求购的,你带些回去就好!” 曹林正色说道:“老太太的心意小的代主家领了,只是来日方长,这里的蔬果品质这么好,主家是想和卿家做个长远生意的!” “来前主家说了,只要卿家的蔬果如传闻中一样的好,就用市面上三倍的银子包了这个园子,家里的主人就喜欢吃口新鲜的!” 曹林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不似做假的样子。 先头的五家管事愣住了,往常他们采买东西,都是一致对外先压个低价,再给主家报一个正常的价钱,中间这一部分差价就能放进自己腰包了, 采买是个辛苦活,寒暑天都需要跑东跑西的,但还是有人抢着干,就是因为这里的油水实在是太丰厚了! 现在居然跳出来一个自己加价的,按照五个管事以往的脾气,早就齐心协力怼得对方灰溜溜地掩面而走了, 但对曹家,他们不敢。 曹家原来是武将世家,家主曹云麾下的曹家军个个勇猛无比,一人能抵别家十人, 曹家替祁国看护西北门户百余年,血洒战场的子孙不计其数, 先帝曾赐给曹家一块牌匾,上书:“西北门神”,这份殊荣,西北除了曹家,就只有慕家才有了。 十年前,曹云遭遇敌军暗算,战死沙场,家中只剩下一个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曹家一时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仆役遣散了一大半,人人都说曹家不行了,彻底没落了。 曹云的妻子郭荣梅走出后院,从一个小小的针线铺子开始做起,十年间,居然做成了西北最大的货物贸易商, 手里有了钱,郭荣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军中花销,粮食、衣物、药品…… 原来的曹家军被拆分编入了其他将军麾下,但这些人的影响力还在,再加上郭荣梅往军中大笔大笔的花银子, 在西北这个军务比政务更强势的地方,曹家成了一个无人敢欺的存在。 先到的五个管事期期艾艾地说道:“曹兄,曹家人口少,这些蔬果怕是一时吃不完也会坏掉,不如分点给我们?价钱嘛,咱们可以再商量的!” 时安看看杜管家,再看看这位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曹管家,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怕是两个人演的一出戏, 目的就是怕有人趁机打压价格,这戏一演,先头来的五家管事将亲眼见到的情况在城中一宣扬,正好绝了这部分人的心思。 但蔬果的销路还得想办法,空间里的银子迟早要用完的,时安还想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做个大富翁呢! 曹林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那五个管事,还是对着老太君恭敬地说道: “老太太,如果您觉得价钱合适,咱们就写个契约,往后,这个园子里的蔬果,曹家每天派人来收。” 他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五个管事一眼,继续说道:“曹家虽然人少,但军中子弟众多,这等上好的蔬果,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更该尝尝!” 老太君在杜管家的悄声提醒下,已经知晓了曹家的情况,她和时安交换了一下眼神, 时安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快抱牢这条大粗腿! 曹家既然是西北最大的贸易商,如果曹家愿意,那时安的大部分计划都能顺利开展了, 真是瞌睡碰上了递枕头,时安这时候都相信自己果然是吉祥物,这缺什么就来什么啊! 有了时安的肯定,老太君连忙将曹林请进了屋内,详细商量蔬果买卖的细节去了。 被扔在菜园子里的五个管事傻了眼,只能抓了走得慢一步的杜管事不放: “老杜,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这……你看这事办的,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啊!” 杜管事扯回自己的衣袖,瓮声瓮气地说道:“唉,本想让各位老兄弟都能在主子面前讨个好,没想到曹林不知从哪知道了消息跑来搅了大家的好事,哎,是不是你们谁走漏了风声?” 五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指责起来, “肯定是你,昨天我还看见你追在曹林马后面跑!” “放屁!我看是你才对,我家邻居都看见了,你晚上偷偷去曹林家送东西!” “送东西怎么了?那是我侄儿想进曹府做事,我去说几句场面话而已!” “哟哟哟,还场面话!我看你是吃里扒外,想和你侄儿都去曹府做事!” “你这人嘴巴怎么比粪坑还臭!平白无故辱人清白!” “行了吧,祖上三代都是不识字的白丁,拽个屁的文!” …… 五人一边吵闹着一边往外走, 卿家看园子的人大手一挥,几个青年小厮就围了过去,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五人惊声尖叫。 小厮们也不解释,只拿出力气将五人上上下下都搜罗了一遍, 从五人的胸口和衣袖中,搜出了十几个西红柿,十几条青瓜,辣椒、豆角、白菜若干,连萝卜缨子都被薅了两大把! 五个管事在卿家人鄙夷的眼神里,面红耳赤地钻进马车溜走了。 老太君屋内,曹林等老太君坐下后,才在下首坐下, 他原本是曹云的副将,曹云战死后,他看曹家孤儿寡母,怕有人欺负,就自己销 第53章 抢购风潮 曹林也不绕弯子,他直接说道:“卿家的这些蔬果,就是进宫献给皇上做贡品都是绰绰有余的,这等品质,曹家的商行是最喜欢的,别看西北偏僻,那些军阀大家攥在手里的银子可不比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少啊!” “如果卿家愿意,就将这些蔬果都交予曹家来卖,卖得的利润,两家三七分,曹家三分,卿家七分!” 老太君赶忙摇手:“这不行!” “起码也是五五分账,我这心里才踏实!” 曹林听了老太君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 做事嘛,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事就做得漂亮了。 时安悄悄在老太君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太君听完,又抬起头问曹林:“曹家的生意主要做哪些门类?” 曹林看了一眼时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时安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这曹林的双眼太锐利,果然做生意成功的人都不简单! “我们曹家主要做各种货物的往来贸易,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珠宝首饰,这些曹家都有涉及,西北土地贫瘠,出产不了好的吃食,曹家也会从周边的城池运送一些新鲜的食物,这些是富贵人家最喜欢采买的。” 时安明白了,曹家就是一个大型商场,所有西北这边人需要的东西,他们就从其他地方淘来,再转手卖出,赚个差价。 西北的有钱人众多,有钱了,就想吃点好的,本地又没有好的食物出产,外面淘换来的新鲜吃食自然就变得稀奇,价格也就能卖得好。 时安深深感谢皇上的英明决定,将卿家流放来西北,这不是活活就要让卿家发财么? 卿曹两家的合作契约很快就定了下来, 曹家的动作很快,当天就来了三辆马车,载了满满的三大车蔬果运往了城里。 马车刚进城,就引来了街边很多人的视线, 西北城里的人还真从没有见过这么硕大水灵的蔬果,纷纷拦住赶车的人询问, 赶车的曹家车夫骄傲地挺着胸脯回答:“这可是金石滩的头茬蔬果,用灵泉灌溉的,咱们曹家是金石滩的唯一采买商行!” 众人听说就是那个挖出大瀑布的金石滩,一时好奇心更重了, 加上夏日里,水灵的蔬果本来就更讨喜,这下人人都想尝尝用灵泉灌溉的蔬果到底是什么味道。 押货的曹家伙计没抵抗住人们的热情,三车蔬果刚进城就被一抢而空,望着满兜的银子,曹家伙计觉得做生意也不过如此,不难嘛! 抢到蔬果的人中,有心急的,当街就抱着西红柿啃了起来, “好吃!真好吃!沙瓤,酸甜,汁水多!极品!” 旁边没抢到的人听了这话,心里头就像猫爪子在挠, 理智告诉自己:一个西红柿而已,能有多好吃? 但嘴里的口水被别人的吃相引得疯狂分泌,终于有忍不住的人高喊: “谁卖我一个西红柿?我出双倍价钱!” “我出三倍!求购一个西红柿!” 转眼间,一个西红柿的价格居然被炒到了一两银子, 曹家伙计惊呆了! 这世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吗? 半天时间过去,西北城里已经风靡起一股流行:吃蔬果,就要吃金石滩的!要不然就是身份档次太低不够格! 大户人家的攀比已经从珠宝首饰,变成了案上桌上有没有一盘金石滩出产的蔬果! 十几户高门贵阀的管家亲自骑马奔向金石滩,就想问问,还能包个园子吗? 这些人当然是满怀希望而来,饱含失望而去, 卿家人的回复就是,卿家和曹家定了三年的契约的,在三年里面,金石滩菜园子里所有出产的蔬果都归曹家统一售卖,卿家不得私自往外卖一颗大白菜! 先前的五个管事本想在主子面前讨个赏,谁知道贪心太大,如今不光颗粒无收,曹家还不卖给他们蔬果, 他们的主家知道了以后,个个恼怒非常,觉得脸上无光, 现在西北城内都以吃到金石滩的蔬果为荣,自己家的蠢材却将这么好的机会推了出去, 于是,五个管事都被主家赏了发配偏僻的农庄务农去了! 曹家每天派人大清早来一趟菜园子,赶在太阳未升,露水未干之际采摘完当天成熟的蔬果, 每天这些蔬果刚进城,就被早已等候在城门口的各家采买管事一抢而空。 曹家的当家太太郭荣梅确实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这么抢手的货物,她一如既往地按照第一天的价格售卖,不像别的商人看到有利可图,就坐地起价, 而且,曹家还不接受预定,每天都需要到现场购买,先到先得,每人还要限购数量,不给多买, 一时间,金石滩灵泉灌溉的蔬果名气远扬,附近几座城池的富贵人家都跑来采买, 甚至还产生了专门倒卖金石滩蔬果的“黄牛”,凡是金石滩出产的蔬果,价格被炒得奇高! 卿家人被这种疯狂惊呆了,敢情自己一路流放的两个月里,吃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卿家人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 心疼过后,卿家人干劲更足了,加班加点又开垦了几十亩地,全部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果, 时安和老太君每天除了巡地,就是在屋里捣鼓菜谱, 有些蔬菜这里的人没见过,怎么处理,怎么烹饪都要写下来传授出去, 卿家的厨子发挥了自己的特长,时安和老太君每写一张菜谱,他就实践一下,尝了味道后再结合西北当地的口味进行调整, 采买了蔬果的人家都得了一份老太君亲手写就的菜谱,各府里的厨子照着一烹饪,这些没见过的蔬菜果然味道各有特色,吃得主子们舍不得放筷子。 人人都巴巴地望着金石滩,哪天听到金石滩上又出产了哪种新物种,就立马派人 第54章 暗箭难防 金石滩上能开垦出来的田地都被卿家人连夜种上了各种蔬果,原先看着五十亩地是很大的一片,现在五十亩地根本不够。 这日,卿常思进城找到戍所的主官,想把附近一望无际的荒地都划到卿家名下。 戍所的主官倒是没太为难卿常思,反正卿家没来之前,那片地就一直荒着,如今有人种了,戍所还能多收点粮食上来。 “你们金石滩附近一共还有五百多亩荒地,如果都划到卿家名下,来年你们要缴的粮食可不少啊!”戍所的主官提醒道。 主官的这话,让卿常思想到这几日家中的收入, 曹家每天都带来一匣子的银子,看得他们三兄弟都惊呆了, 这比他们三兄弟在京城每日天不亮就上朝,天黑透了才能回家的俸禄岂止是高了那么一点! 简直是天差地别! 要不是心中还有信仰,他们三兄弟都想撂挑子不干了,跟着庄头种地去! “大人放心,这些粮食来年卿家肯定一粒不少地缴上来!”卿常思想到那些银子,对于缴粮的信心还是十足的。 戍所的主官有些欲言又止,望了一眼院子中卿常思送来的一车蔬果,一咬牙,说道: “金石滩名气太盛了,这就如烈火烹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卿常思在太医院历来是个谨慎的人,戍所主官的话,自然更加放在了心上。 办妥了手续,卿常思拿着热乎的租地契约前脚刚走出戍所, 后脚就有人闯入了戍所,来人一身锦衣,趾高气扬地冲着戍所主官嚷嚷道: “卿家人是不是想多要点地?城主大人说了,不许给他们!” 戍所主官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懒懒地回道:“你跑得太慢了,卿家人刚把地租走了。” 锦衣男子一愣,随即大怒,他指着戍所主官的鼻子骂道:“城主大人的命令你敢不听?” “明明就是你路上跑得太慢,来迟了片刻,现在手续都办完了,难道还让人说西北城里的印章狗屁都不是?”戍所主官挑了一个青瓜,在衣服上擦擦了就送到嘴边啃了起来。 锦衣男子有点心虚,来时的路上他确实碰到认识的人,被拉去小喝了两杯,没想到这一耽搁,耽误大事了! 这还怎么回去交差? 锦衣男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点慌。 戍所主官心中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些披着绫罗绸缎的狗,除了欺善怕恶,揣摩主子的心思四处咬人外,简直比烂泥还臭不可闻。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戍所主官还是递了个西红柿过去,顺便出了个馊主意: “要不,你就回去跟城主大人说,那卿家人死不要脸,半夜就将我拖出房门,拿刀架着我的脖子,逼我签了字盖了印,等你到时,卿家人早就跑了!” 锦衣男子扭头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一眼戍所主官:“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卿家人可是带罪之身,他们敢吗?他们有刀吗?” 戍所主官一摊手:“那我就没什么主意了!” 锦衣男子狠狠地啃了一口西红柿,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临出门,锦衣男子又从院子里顺走了几根青瓜和几只西红柿。 心疼得戍所主官连忙从屋里跑出来将蔬果搬去了后院。 卿常思自然是不知道戍所里的插曲,他从戍所出来,并没有直接回金石滩, 而是绕着西北城内的商业街道转了两圈, 转到医馆的时候,卿常思都会在门口停留一会,观察一下人流,再进医馆内遛达一圈, 两圈转下来,卿常思已经了解了西北城内医馆的大体情况, 这里的医生以治疗外病为主,什么跌打损伤之类的,治疗手法也很粗糙, 医馆里的大夫大多是从军队里告老下来的军医,再将手艺传给了子侄辈。 卿常思很久之前就想开一家医馆,悬壶济世是他的毕生理想,如果不是为了家族,他才不愿意进太医院去给一群无事都要呻吟两声的皇子妃子看病! 前两天,卿家兄弟三个商量了一下,一家人都在金石滩虽然互相有照应,但城里没个据点,打探和传递消息都不方便。 他们要干的事情,消息闭塞可是大忌。 卿常思就提议他可以去城里开个医馆, 西北城里多的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兵,身上的伤残总要去医馆看病吃药, 而且卿常思还擅长调理养生之道,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愿意在延年添寿上下功夫, 这些人都是消息的来源渠道。 卿常念和卿常怀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说出去也不会让人怀疑。 但卿常思没说的是,他打探完西北城里医馆的情况后,还要回金石滩跟时安商量一下。 …… 时安看着蹲在她面前虚心得像个学生一样的大伯,只能点头应允,如果医馆有需要,她一定去帮忙。 得了时安的应允,卿常思才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 老太君听说卿常思要在城里开医馆,很是支持。 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儿子的志向,以前在京城是迫于无奈,现在总算有了自由。 老太君连忙拿出了五百两银票交给卿常思,嘱咐他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所有药材都要最好的,医者父母心,这可是救命的事情,不能有半点懈怠! 卿常思捧着五百两银票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这点道理从小老太君就教导着,至死都不敢忘。 原本以为仓促间来的西北,在银钱上肯定会捉襟见肘, 哪知道现在光卖卖蔬果,每天都有百两银子的收益, 看老太君和时安的样子,好像这点钱不算什么, 祖孙俩还在谋划着更大的买卖,卿常思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像做梦。 城里戍所主官的叮嘱卿常思还记得,到了晚上,他就 第55章 卿家家规 如今到了八月底,天气虽然还有点热,但早晚的温差已经很大了。 种了一个多月的蔬果,时安知道空间里带出来的种子,在发芽和成长上都要比一般的种子更快, 秧苗也更强壮, 果子的成熟时间也大大地缩短了, 味道更是要胜出外面的蔬果至少数倍! 时安这两天很忙,她在新划来的五百亩地上转了几天,虽然带着帏帽,但也晒得小脸漆黑, 老太君取笑时安,要不是咧嘴露出几颗小奶牙,晚上都看不到时安的人! 被取笑的时安自然又在老太君怀里像猫儿一样,翻着肚皮撒娇,直翻得老太君吃不消讨饶为止。 姜青和一边在灯下给时安做着衣服,一边偷偷笑。 梁书琪就大方多了,她咬着果干,还不忘给时安加油鼓劲,于是没落到时安脑门上的巴掌就落到了她的头顶上。 本来姜青和要带着人像前面一样,将碎石都挑拣干净,再种上蔬果。 但被老太君阻止了:“这些蔬果,一天也就百来两的银子,我准备种点其他的,比蔬果能赚钱。” 姜青和呆了呆,一天百来两银子还不多?要知道,卿常思这个太医院首席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到百两银子呢! 第二天,老太君给了姜青和一份规划图:“就按上面标明的地方,挖水渠,将潭里的水引出去。” 姜青和见纸上不光标了水渠的位置,被水渠包围的一块块空地上,还写着“蜜瓜”、“李子”、“桃子”、“梨子”……等字样。 这下,就连姜青和都觉得一天百来两银子确实少了点! 如果按照这张纸上的规划,种出来的东西还是如蔬果一样优秀,那每天能赚多少银子? 姜青和觉得,自己的格局要大一点,可以想想类似于国库这种地方了! 人多力量大,加上每天赚的银子越来越多,卿家人这个月发的月例银子是在京城时候的十倍,大家的干劲空前的高涨, 五百亩地的水渠挖了半个月就完工了,连带着周围的防护坝都修好了。 拉开潭边的挡板,潭里的清水哗啦啦奔涌而出,片刻功夫,所有的水渠都灌满了水。 “别人家浇地的水都是用的苦水,只有咱们金石滩吃的喝的浇地的,都是甜水!这蔬菜果子当然要比其他地方好吃!” “就是,这甜水在城里,一桶要一文钱,我看城里人只舍得每天喝上一碗,哪像咱们,洗个脚都是用的甜水!” “我上次跟着去送菜,喝过城里的甜水,一股子泥味,哪有咱们这里的潭水好喝!” 卿家人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优越感! 时安听了这些话,小小的眉头皱了皱,枪打出头鸟,金石滩太惹眼了肯定会招来人妒忌, 虽然傍了慕、曹两家的大腿,但毕竟隔了一层,再说凡是多靠自己才更牢靠。 时安知道卿家流放背后的原因不简单,所以虽然现在事情发展得很顺利,但她的心中一直提防着, 西北这座城池,对卿家人来说,绝对是龙潭虎穴! 当晚,时安就拱到老太君的被窝里,祖孙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大半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祖孙俩人才打着哈欠起了床, 时安到底是小孩子,精力充沛,喝了一碗牛乳又活蹦乱跳地要郑东背着她四处遛达去了。 老太君就不一样了,大半夜没睡,哪怕近午才起来,眼下的黑眼圈还是黑得吓人, 姜青和服侍着老太君喝了牛乳,劝着再睡一会,老太君摇摇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叠纸递过去: “你看看这个。” 姜青和接过一看,整整三大张纸上,写的都是卿家家规,除了京城时候传下来的规矩,老太君又新添了几条, 比如不许和外人私通金石滩内的消息,不许擅自带外人进金石滩,不许将自己的月例透露给外人,没有允许不得在外过夜等, 还有从今日起,金石滩各个通向外面的路口都要有人日夜把守,不许懈怠。 姜青和正了正脸色,小心地问道:“母亲,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老太君摇摇头:“暂时无事,但未雨绸缪是最要紧的,这些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姜青和认真地点点头,卿家人为什么来西北,就算卿常思没和她细说,在京城长大的孩子,正常的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姜青和不问,只代表她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丈夫。 现在婆母这么说了,姜青和更是将金石滩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走出屋子,她就召集了卿家人,将新的家规宣布了一遍,并且措辞严厉地表示,不管谁,犯了家规,轻则挨板子,重则赶出金石滩! 卿府在京城就以治家严谨为名,姜青和在卿家的威望也高,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一定遵守家规。 姜青和又唤来江墨,让他将隐在卿家的军中几人找来,将金石滩的门户交托给他们。 这几个军中汉子当场就一抱拳,立誓一定将金石滩护得连只苍蝇都插不进脚。 做完这些,姜青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和库房重地,再次叮嘱主事的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有一点错漏, 西北不同于京城,这里天高皇帝远,卿家要是有个意外,皇上就想救也是鞭长莫及,一切都得靠自己! 明白了这些,各个主事的都不敢懈怠,拿出了比京城更高的警惕心,天天三四次地在各自的地盘上巡视。 梁书琪见姜青和忙于内务,就自告奋勇地去田间巡视,别看她往日里调皮,到了真正做事的时候,却半点不含糊, 水渠的清理,地里的瓜果采摘…… 梁书琪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有不懂的地方,她还特好学,庄头提的意见还能举一反三, 几日下来,梁书琪 第56章 种瓜的种瓜,行医的行医 “有苗!绿苗!”汉子指着田埂上的苗激动地喊道。 庄头反穿着一件褂子,扣子系得歪歪扭扭,小半个肚皮都露在了外面, 他着急地问:“有啥?有牛?牛偷吃菜了?” 汉子重新喊道:“是苗!苗!绿色的苗!” 庄头这才看到长长的田埂上,摆满了大棵绿油油的秧苗。 他蹲下身子,翻着巴掌大的叶片,见多识广的庄头也犯了难,他不认识这个秧苗! 后面赶到的卿家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是谁送来的?” “送苗来的人没说这是什么苗吗?” 看守地头的汉子急急分辩:“我一直看着呢,也就快天亮的时候眯了一会眼睛,哪知道再睁眼,这些苗就躺在这里了!我真没偷懒!” 卿家的新家规刚颁布,他可不想一头撞上去,可这些苗就是凭空出现了,让这个汉子觉得百口莫辩! 负责看守金石滩各处出口的军中汉子也赶了过来,他已经问过值夜的人了,昨晚确实没有任何人进出金石滩。 那这苗是怎么出现的? 这时候,郑东背着时安来了, “这是昨晚我背回来的!” 郑东淡淡地说道。 对着他那张面瘫脸,看守地头的汉子憋了一会,放弃了理论。 “我以后会记得提前通知大家的。”郑东补充了一句。 自家小姐的锅,郑东很自觉地就背在了自己身上。 时安缩在郑东的背上,没敢抬头, 昨晚看空间里的蜜瓜秧苗疯长,一时性急就拉着郑东来到了田埂, 没想到这一下把卿家人惊得不轻,时安缩着脑袋深刻反省。 “这是什么苗?”庄头没纠结郑东为什么大半夜将苗回来,他是庄稼人,心里眼里更关心的是秧苗。 “蜜瓜苗。” “蜜瓜?是我们流放路上吃过一次的那个蜜瓜吗?” “嗯。” 郑东的回答虽然简短,但还是引得一众卿家人欣喜若狂, 那种爽脆甜蜜多汁的口感,至今让众人回味不已。 “这要怎么栽种?”庄头欢喜得双手颤抖。 只是从来没有种过蜜瓜,庄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郑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秧苗是慕府给的,种植的方法都写在上面了。” 庄头接过纸片,认真看过后,“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就开始整理地皮,没半天功夫,就将蜜瓜苗都种了下去。 望着一大片碧绿的瓜地,庄头笑得嘴都合不拢,只要他种出了这种蜜瓜,西北城的历史上,怎么也有他一笔吧? 想到日后白发苍苍,躺在院子里在孙儿们面前吹牛,孙儿们那种崇拜的目光,庄头就嘿嘿笑个不停。 时安每天来一趟瓜地,大人们只以为她是好动在家呆不住,其实时安是在观察瓜苗的长势,回到家里,她还要用粗短的手指笨拙地写下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文字。 蜜瓜苗如时安预期的一样,长得很快,才四五天的功夫,就已经长出了四五节,叶片下面,一朵朵青涩的花骨朵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庄头坐在临时搭建的瓜棚里,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呵呵地说道:“小姐,照这个生长速度,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又能吃上蜜瓜了!” 旁边看守瓜地的伙计接过话茬:“真是没想到,这蜜瓜这么娇嫩,居然能在石头地里长得这么好!” 时安一副天真嘴馋的样子,拍着小手高兴地喊:“吃蜜瓜!吃蜜瓜!” 内心却想着:这蜜瓜卖多少钱合适呢?西北城里西红柿都被黄牛炒到一两银子一个了,这蜜瓜难道能卖十两一个?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十两银子,可是普通老百姓紧衣缩食小半年的生活费了! 曹林自从听说金石滩又新种了蜜瓜,几乎天天跑到瓜田里看上一遍, 没见到蜜瓜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个蜜瓜能卖上什么价钱, 但直觉告诉曹林,这哪是瓜田啊,这满地都是银子啊! …… 西北城内, 卿常思揣着老太君给的五百两银票,在曹家的帮助下,很快就选好了医馆的铺面, 铺面在城内最繁华街道的拐角处,就一个拐角,热闹和清净就被分割开了。 铺面原来的主人是对从南地来的小夫妻,做香粉生意的,当初买下这个铺面也是想着做的是女眷们的生意,铺子要好找,还不能太嘈杂, 这个铺面就非常合适,三进的院落,每进的院子都很宽敞, 小夫妻两人将前院做成了柜台,摆放产品,中间院子做了四五个隔间,方便客人在里面试妆,最后一进院子自己住,后院还有一小块菜地,本来这个铺子的结构堪称完美, 但没想到,在西北,香粉生意并不好做, 这里气候极其干燥,再抹上一层粉,那脸上就跟直接洒了一层面粉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夫妻亏了一大笔银子,急着转让的时候,正好卿常思上门来问, 一个急着转让,一个急着开业, 两下里都是好说话的人,一会功夫就将契约定好了,去衙门盖了印,办完手续,付了银子,铺子就转到了卿常思名下。 卿常思站在铺子前,恍若梦中。 两百两银子就开始了自己的梦想?是不是太容易了? 转念想到自己的俸禄,卿常思摸了摸鼻子反省道:最近膨胀了啊!两百两银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买下了铺子的卿常思心急火燎地赶回金石滩,一进家门,就急着找时安。 听说时安正在瓜棚里,又一溜烟地跑进了瓜地里。 “安安,大伯将城里的铺子买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帮大伯取个名?” 时安坐在瓜棚里的竹椅上啃着一根青瓜, 每到这个时候,时安的心 第57章 有钱就是好 卿常思见时安主动要自己抱,受宠若惊地赶忙将时安抱了起来, 听时安说要回家,马上抬脚就往家里跑。 瓜棚里的庄头等人见了,都笑着说道:“咱家这个小姐,真是将主子们的宠爱都揽齐了!” 旁边的人也笑呵呵地回应:“岂止是主子们,我等也是看见小姐就欢喜,要不是上下有别,都想天天背着小姐,她想要啥,拼了命都要给她拿来!” 卿家人都记得流放路上,遭遇土匪和狼群的时候,是小姐将太子给的药都拿了出来,不嫌弃他们下人的命不值钱,才救回了所有人,这份恩情,做牛做马都要还! 卿常思抱着时安回屋的时候,老太君正和姜青和一起商量着事情, 见叔侄两人进来,老太君连忙让小翠接了水,替时安擦了擦小脸和小手, 时安不喜欢身上粘腻,老太君一直记着,时不时就替时安擦擦,换得时安在老太君脸上涂口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姜青和也打了水,拧了帕子递给卿常思, 从城里急着赶回金石滩,卿常思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卿常思冲自家媳妇温和一笑,接过帕子细细擦了脸和手,才向老太君回禀:“母亲,城里的铺子已经买下了,这两天您和安安抽空过去看看?” 老太君横了一眼大儿子:“哼,让我去看是假,让安安去才是真吧?” 卿常思被戳破心思,索性不装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母亲也去看看,您还没有逛过西北城呢!” 老太君一听,也是,来金石滩两三个月了,家里除了三个儿子去过城里几次,其他人都没进城过呢。 如今暑气退得差不多了,再过段日子就要入秋了,家里也要添置一些衣服和被褥,正好趁这机会去城里一并采买了。 “也好,带上青和和琪儿,少恒他们还有功课,这次就不带了,下个月中秋曹家设宴再带他们进城。” “母亲,我还是留下吧,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姜青和其实也想去城里,但作为掌家媳妇,她一向将责任放在最前面。 老太君一板脸:“什么事都先放着,出去逛逛也是正事,这里不是京城,不用太拘着自己!” 卿常思也劝道:“娘子还是进城看看咱们的铺子,以后为夫就要住在那里了,后院还得娘子替我安置。” 姜青和一听,恨不得立即就进城,替丈夫将后院布置得妥妥贴贴。 时安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卿家的男主人都是从一而终的好男人,三对夫妻都相敬如宾,非常恩爱, 只是想到自己的母亲,时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今母亲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 第二天清晨,时安在少恒五兄弟羡慕的眼神里,登上马车进城玩耍去了, 马车走了好长一段,时安还从窗口探出身子,冲着后面恋恋不舍的哥哥们挥着小手喊道: “哥哥们一定要好好做功课,等时安回来领着大伯、二伯、父亲来检查哦!” 少恒五兄弟脸一黑,脚一跺,跑回去赶功课了。 马车内,梁书琪看到两个儿子被气得差点哭出来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 老太君看着孙儿们的惨样,努力憋着笑,顺势在梁书琪头上拍了一巴掌:“哪有母亲取笑自家孩子的?没个做母亲的样!” 梁书琪捂着头回嘴:“母亲,您发誓,您没憋着笑?” 顶嘴的后果,当然是头上又多挨了几巴掌。 老太君抱着时安笑得双肩发颤, 姜青和一边替梁书琪整理发髻,一边也忍不住地笑, 少恒一向端正自持,很少看见他脸上出现这么五彩斑斓的颜色。 马车里欢声笑语, 马车外,连赶车的郑东和骑着马的卿常思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时安站在了西北城自家铺子内。 西北地大人少,房屋的格局都比京城要开阔很多, 时安对这个铺子非常满意,后院里除了两间正房,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就算卿家三房人都来住,都能挤得下。 这是卿家在西北城内置下的第一份产业,虽然就值二百两银子,但也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时安站在前院,望着拐角处热闹的街道,她小手拽紧,给自己打气:以后,这一条街,都要姓卿! 卿常思跟在时安身后,念念不忘取名的事情:“安安,你说铺子取个啥名好?” 时安想了想,祭出了穿越者的绝招——抄袭! “就叫‘卿回春堂’怎么样?” 卿常思嘴里念叨了几遍,眼睛一亮: “好名字!妙手回春,好寓意!” 时安嘿嘿一笑,当然是好名字,这可是前世中医馆一块响当当的百年老字号! 卿常思得了个好名字,乐呵呵地上街让人制匾去了, 顺带着还要打几排中药柜子,中间院子里还得有几排晾晒草药的晒架,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也要规整出来, 事情虽然琐碎,但卿常思忙碌的很起劲,看着梦想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实现,这种幸福谁懂啊? 老太君和姜青和看了下后院住人的地方,发现家具什物一应俱全, 看来原先的小夫妻两人很用心地经营过这里。 这下倒让卿家少了很多麻烦。 老太君携着时安和两个儿媳妇上街转悠了起来。 这一条街就是西北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街区, 时安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货物,都要好奇地摸摸, 摊主见她是个粉雕玉饰的可爱娃娃,也不跟她计较, 有些热情的摊贩还会拿些亮晶晶的坠子像逗小猫小狗地逗逗时安, 惹得时安一头黑线,只能不停地催着郑东快走! 到了成衣店内,老太君和两个儿媳妇发挥了女子本色 第58章 更年期的时安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又将后院住人的地方收拾妥当,老太君就准备回金石滩了。 姜青和有点舍不得离开,夫妻这么多年,第一次分别,她心里有点难受。 卿常思拍了拍娘子的手背,柔声哄道:“你先回去,我得了空就回家看你,等这里上了正轨,我再找几个药童看着,就能经常回家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了姜青和手里。 姜青和本来只是有些不舍,被丈夫这么柔声一哄,突然委屈涌了上头,眼里泛起了几粒泪花。 卿常思一看,慌了手脚,立时又是一顿温声软语,再三保证有了空闲一定马上往家赶, 老太君远远见了,叹了口气,对这个大儿媳,她是再满意不过的, 卿家的内务现在多半都压在姜青和身上,让他们夫妻分居两地,老太君心里有些愧疚。 本来老太君想着三儿媳妇唐蔓云出身好,见识也广,可以给大儿媳妇搭把手,没成想一次流放,唐蔓云和家里生分了, 虽然现在劝了回来,但以后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时安看老太君恹恹的,精神不太好,于是迈着小短腿凑了上去,抱着老太君的大腿使劲晃: “祖母,我看见大伯偷偷给大伯母塞礼物了,大伯为什么不给安安塞礼物?” 老太君正有些伤感,听到时安的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揉着时安的小脑袋,取笑道: “你这个小财迷,谁的便宜都想占!” 时安奶声奶气地叫唤:“大伯说他喜欢安安的,可是进了城,他都没给安安买糖吃!” “你呀!又贪财又贪吃,你大伯买的糖快将马车都塞满了,你还在这冤枉你大伯!”老太君将时安一头发髻揉得像只鸟窝。 时安连忙抱着头,护着仅剩的一点发型向马车跑去, 一边跑一边嚷着:“吃糖!吃糖!” 郑东飞身上前,一把抄起时安,将她放在了马车里。 马车里瞬间响起时安高兴的叫喊声:“大伯最棒啦!我爱大伯!” 老太君和梁书琪无奈地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 被时安这么一搅和,离别的气氛荡然无存。 姜青和也收拾好情绪,告别了丈夫,扶着老太君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了西北城, 时安躺在马车里不想动弹,陪逛街果然是件累人的活,还得演一场让大人们高高兴兴地离开, 时安翻了翻肚皮,深深叹了口气:哎,这家没我得散啊! 老太君见时安昏昏欲睡,找了条小毯子给时安盖住肚脐眼,然后小声地和两个儿媳妇商量衣服的分配。 时安表面睡得四仰八叉的,其实在空间忙得像陀螺。 卿常思的医馆开起来肯定需要药材,空间的小院里有一排中药柜,里面常见的药材都有, 只是前世的中药种植环境不是很好,不知道在空间里放置了这么些日子,药效有没有好一点。 小白在两座山头收了无数小弟,就连地鼠小弟都收了好几窝, 山上但凡出现个珍贵草药,小白总能第一时间知道。 时安用一堆火腿肠换了一堆草药,晾晒好了都收在柜子里。 现在这些草药都要整理好,等西北城里的药馆开起来,就将这些草药都搬出去。 原来柜子里的中药材肯定还是取之不竭的,时安不知道新晾晒的这些是不是也能同样如此, 转头时安就不想这些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在山上再挖点出来,试着在金石滩弄个药园子。 空间里山上的果树也要清点出来,卿家新租的五百亩地才种了几十亩的蜜瓜,其他土地也要抓紧时间利用出来。 赶在秋天卖几批果子,到了冬天才能全家安安心心地猫冬。 空间的海水里,螃蟹家族越来越庞大,伸个手都能抓上来好几只,离岸边稍远一点的海里,鱼类也肥硕得很, 时安感觉随着海水里生物逐渐增多,海水的面积好像也在增大。 这次进城,她观察了好几个食肆,根本就没见到海鲜的影子, 向几个伙计打探了下,这些人只在一些南边来的商贩嘴里听过螃蟹的名字,没人亲眼见过螃蟹的样子, 西北城里有好些从沿海一带来贩货的商人,其中有些人在西北城买了铺子,在这里长久做生意。 出门在外的人,对家乡的食物总是做梦都想吃上一口的。 别看时安在每个摊位上只是东摸摸西问问,她其实问出了好多信息呢。 下个月中秋,曹家邀请了卿家去做客,时安觉得这是一个让海货震惊西北城的好机会。 一个时辰的回家路,时安在空间里忙得气喘吁吁, 小白吃了一根火腿肠后,躺在院子里睡懒觉。 时安看不过去了,她上前踢了踢小白:“别光吃饭不干活啊!瞧瞧你这身肥肉,肚子都拖到地上了!以后有哪只母老虎能喜欢你?” 小白懒懒地瞧了一眼时安,翻了个白眼翻身又睡了过去, 时安恨铁不成钢,像个老妈子一样地喋喋不休:“家里的瓜地快结瓜了,家里又没有猎狗,只有你这只好吃懒做的大猫,你不去守着瓜棚,瓜地被其他野兽糟蹋了怎么办?你的火腿肠拿什么买?你以为小太子有钱?他要有钱,还能让卿家倒贴钱干活?再说了,你得锻炼锻炼了,人家母老虎都喜欢有八块腹肌的,你这倒好,软塌塌一块!你也不想白老虎到你这代绝后了吧……” 小白起先捂着耳朵装睡,但架不住时安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魔音穿脑的折磨实在太难受, 小白只能起身坐好,无奈地嚎了一嗓子:“呜嗷~~” 时安见小白终于坐了起来,忍不住又说道:“这才像话嘛!也是只快成年的大老虎了,该想想做点 第59章 进城变魔术 等时安和老太君回到金石滩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 金石滩上飘荡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当初重建生活区的时候,在离住宅稍远一点的空地上,垒了六七个土灶,所有人的吃食都由这里统一烹饪。 时安在睡梦中耸了耸鼻子,喃喃地说道:“是鱼肉的香味!” 正在小声说着话的老太君和姜青和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丫头,是不是貔貅转世?做梦都不会错过吃的! 梁书琪素手一抬,挠起了时安的痒痒肉。 时安被挠得像只大虫子一样扭来扭去,迷迷糊糊中急的骂人:“坏人!走开!坏人!走开!” 老太君挡住梁书琪作怪的手,将时安捞进了自己的怀里,笑呵呵地说道: “小馋猫,我们到家啦!有鱼吃啦!” 这么一吵闹,时安彻底清醒了。 她揉了揉双眼,从车窗外看去,马车已经驶过了门楼,鱼肉的香味更加浓郁了,靠近了闻闻,还有一股西红柿的酸甜味道。 时安高兴地将脑袋钻出车窗,冲着大灶的方向喊道:“番茄鱼,吃番茄鱼啦!” 在大灶上忙得满头大汗的厨子听到时安的声音,一挺胸膛,咧着嘴回道: “小姐的鼻子就是灵光!小的怕小姐去城里吃了好吃的,回了家不习惯,所以去潭里抓了几条大鱼,给小姐做最喜欢的番茄鱼!” 时安拍着小手给了大厨一个大大的赞。 西北城里,谁家舍得用一大筐西红柿熬一大锅鱼汤? 也只有在金石滩,西红柿才能像普通蔬菜一样任意使用, 就连曹林看到大厨熬番茄酱的时候,都要走得远远的,他实在看得肉疼得不行! 时安下了马车,呆在大灶边舔着嘴唇等投喂,郑东形影不离地看着她。 卿家三兄弟一起走向学堂,去检查少恒五兄弟的功课了。 老太君和两个儿媳妇指挥着人从后面的马车里将换季的衣物被褥都搬出来, 卿家人一看,高兴坏了。 现在不光月例银子涨了十倍,就连衣物被褥都不用自己费心劳力地赶制了, 虽然说成衣店里的款式和尺码没有在京城量身顶着的好,但想一想,这可是西北啊! 城里一般富户家里的小姐都没这么勤快的换衣服呢! 卿家的主子们连下人们换季的衣物都准备好了。 原是秉着一颗忠心陪主人家来吃苦的,没想在西北,吃穿用度都比在京城滋润很多,倒像是跟着主人家来享福的。 卿家的下人们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跟着主人家一起流放的正确选择,想想那些怕吃苦,拿了身契将自己卖给别家的人,如今还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又是分衣服被褥,又有美味的番茄鱼吃, 这个傍晚,金石滩犹如过节一样,人人都笑意吟吟。 时安坐在专门为她定制的木椅上,埋头苦吃, 大厨片鱼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鱼片又薄又嫩,丝毫不见鱼刺, 时安吃得小肚子鼓鼓的,等她一抬头,众人惹不住哈哈哈大笑。 只见时安的小脸蛋上沾满了红色的汤汁,她自己还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得众人的笑声,时安才举起胖乎乎的爪子抹了一把脸,这下子,众人的笑声更大了! 时安恼羞成怒,拉过卿常怀的衣服狠狠地擦了一通脸, 卿常怀倒是不嫌弃,放在碗筷就伸手来抱时安, 反倒是时安嫌弃他身上都是汤汁,拼命推着手不让抱。 卿常怀一脸无辜加委屈地摊着手,时安早就钻到老太君怀里藏起来了。 老太君心里高兴,自从时安恢复神识,给她带来的欢乐,比自己过去几十年加起来都多得多! …… 隔了两天,卿常思从城里回来了, 时安才两天没见这个大伯,就觉得卿常思又瘦了。 老太君和姜青和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的很,赶紧吩咐大灶上炖了肉和鱼,要给卿常思补补。 卿常思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他现在正是精神头好的时候, 这两天,定制的药柜终于都装好了,中间院子里的隔间卿常思听时安的,没有拆掉,时安说了,这些以后会有用的。 “母亲,我找人看了看黄历,后天医馆就可以开业了!”卿常思两颊削瘦,衬得他双眼更大更亮了。 老太君从屋里又拿出两百两银子,用红布包好了递给大儿子:“这些银子你拿着,日常吃用不要太节省,如今家里的收益好着呢!” 卿常思没推辞,不说他的吃用,两个弟弟和他说了,以后他们在西北活动,也需要银钱,关键时候回城取银子比回金石滩方便。 时安凑上前说道:“大伯,药柜子里装满了吗?” 卿常思苦笑了一下:“不瞒安安,大伯这店铺开得仓促,在西北也没有好的药材进货渠道,不过,我已经拜托曹家让他们替我带些药材回来了,左不过是十天半个月,药柜子里就能装满了!” 老太君听大儿子这么说,有点担忧:“那后天医馆开业,不是没药可售了?” 卿常思回道:“后天我先坐堂看诊,药方子里寻常的一些药我这一路上也准备了点,其他的就暂时让病人去别的药行抓。” 老太君看了看时安,时安的小脸上一点都不着急,老太君的心里就稳了。 “安安,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城里呀?”老太君笑眯眯地问。 时安见老太君直接问自己,知道祖母肯定是看穿了自己,她也学着老太君笑眯眯的样子,撅着嘴巴说道: “祖母,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呀!” 老太君哈哈哈大笑,马上吩咐套车,她要和时安进城! 卿常思猜出了老太君和时安的意思,连忙抢先跑出屋去,哪想由于太激动,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他傻笑着摸 第60章 心疼的时安 卿常思按捺着激动的心,跟在时安屁股后面贴着字条,字条越贴越多,柜子渐渐都被装满了,时安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时安眼见这字是越写越丑,不由得皱了皱眉毛,嫌弃地望了卿常思一眼, 卿常思尴尬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讪讪地陪着笑说道:“大伯实在是太激动,这手抖得有点管不住!” 背对着两人的郑东翘了下嘴角,内心鄙夷:“真是没见过世面!” 浑然忘了当初见到时安收走瀑布时,自己半天合不上的下巴。 药柜子都放满了,时安还有些珍贵药材没拿出来,她左看看右看看,相中了墙角几个木匣子, 这些木匣子都是檀木的材质,是上个铺主留下了准备保存香粉的,结果还没用上店铺就倒闭了, 里面干干净净,正好用来放置药材。 “这是千年的人参两株。” “这是石斛一扎。” “这是十朵百年灵芝。” “这是鹿茸,带血的。” “这是牛黄,天麻……” 时安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报着药名, 好久,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疑惑地转过身,只见卿常思呆立在那里,手抖得像帕金森。 “大伯!你没事吧?” 卿常思被时安喊得一激灵,迅速回过神,使劲敲了敲额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出门时撞的大包还鼓在那里,这一下敲得卿常思彻底清醒了, “大伯没事,大伯就是太激动了……”卿常思真的很激动, 时安不解:“大伯,你好歹也是御医,这些东西没见过吗?” “安安有所不知,皇宫里虽然有好东西,但有些好东西也到不了皇宫里,大伯在宫里看到年份最久的一支人参,也才三四百年而已啊!” 卿常思回想起皇宫中表面富丽堂皇的药室,再看看自己这个铺子,瞬间觉得自己的家底比皇上大多了! 时安恍然大悟,原来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不过,小白的豪猪小弟说了,这两株人参确实是千年以上,都能看出人形了,经过空间神奇力量的加持,效果应该更好。 时安有点肉痛了,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原想着医馆总要有些东西撑门面,谁知道宫里也才用三四百年的人参! 三四百年的人参空间里一大把啊! 时安捂了捂胸口,劝慰自己:“没事,没事,千金散去还复来!再让豪猪去找两株!” …… 将医馆里的事情安顿妥当,时安和老太君当天就回了金石滩, 一路上,时安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 老太君担心地连连询问,时安才小声地说道:“心疼!肉也疼!” 老太君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医馆赚的银子,分安安一半!” 时安立刻来了精神,抓着老太君的手问道:“祖母不骗人?” 老太君认真地说道:“祖母不骗安安!” 时安咧嘴笑了,钻进老太君怀里拍起了马屁:“祖母最好了!安安最爱祖母了!” 老太君搂着这个活宝,不知道时安对银子这么执着干什么,平时也没少她吃没少她穿,自从到了西北,时安眼见越来越在乎银子了, 老太君猜不透时安的心思,但既然时安想要银子,卿家人铆足了劲帮她一起赚就是了! …… 城里的医馆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这是卿家三兄弟商量过后的决定,这是医馆,也是他们的联络点,太扎眼了肯定不妥,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开门营业。 金石滩上的蜜瓜苗已经结了数不清的小瓜,这些小瓜见风就长,两三天的功夫,就长得海碗这么大了,瓜皮上一条条花纹清晰可见。 瓜棚里,白天庄头带着人守着, 晚上,一只圆滚滚的白老虎蹲在地头,眼睛亮得像灯笼,偶尔有不知死活的小兽想绕去瓜地里偷吃,都被小白泄愤似的一掌拍得稀巴烂。 自从瓜藤上结了果,曹林每天都要亲自来瓜田里看一下。 他殷切的眼神,比看自家媳妇都深情。 时安时不时偷偷地从空间里带只蜜瓜出来,和郑东坐在瀑布上头一人一半地啃着吃。 这么甜的蜜瓜,时安每次只敢分给老太君一小块,年纪大了的人还是少吃点甜,要不然影响身体健康。 卿家三兄弟忙得经常见不到人影,时安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银子还缺多少,如果能用银子摆平的事情,时安不希望叔伯和父亲拿生命去冒险, 前世没享受到大家庭的温暖,这一世时安格外的珍惜。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瓜田里的蜜瓜已经长得比脸盆都大了, 表皮上布满了网状的裂纹,颜色开始泛黄,隔着瓜皮,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庄头记得流放路上吃到的蜜瓜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连忙禀告了老太君, 老太君让人叫来了曹林,曹林一进门就着急地问:“是瓜熟了吗?甜吗?” 庄头抱着两个瓜吃力地走了进来,嘿嘿笑着说道:“曹管事别着急,剖开吃了就知道了,老奴我吃过一次后,做梦都等着这一天呢!” 用潭水洗净的蜜瓜看上去朴质无华,粗糙的表皮看上去就不是很美味的样子。 曹林迫不及待地亲自拿起刀,手起刀落, “咔嚓” 瓜被劈成了两半。 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 橙黄的瓜肉一直延伸到瓜皮,中间的瓜瓤里,鼓鼓囊囊地包着无数的瓜子, 曹林用刀尖挖了一块瓜肉,扔进嘴里, 随即他睁大了双眼,嘴巴却不停地嚼着,“唰唰唰”的脆响从他的嘴里传来,听得庄头口水都跟着流了出来。 庄头吸溜了一下口水,拿起刀将半片瓜切成了七八块, 分别递了一块给老太君和时安,剩下的 第61章 人人都有一个富可敌国的梦想 曹林躺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这瓜不光是甜,还有一种从没体验过的鲜,加上充足的汁水,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绝佳赏赐! 沉浸在美味中的曹林好半天才缓过神,对上老太君和时安的微笑,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我失态了!这瓜真的太好吃,一时没忍住,让老太太见笑了!” 老太君懂曹林的心情,当初吃上第一口蜜瓜的时候,老太君也是这样的震惊,一只瓜居然能这么好吃! “曹管事觉得,这瓜怎么卖比较好?”老太君在时安的眼神催促下,问出了时安的心声。 曹林沉吟了一下,这瓜不像蔬菜,不是生活必需品,只能往最有钱的那些人家卖, 西北城里,谁家能比曹家更有钱? 曹林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这事,我得和家主商量一下,找个好的机会让这瓜露露脸,才能将它的身价抬起来!” 老太君当然是赞同的,不过看了一眼明显有点焦急的时安,她叮嘱了一句:“曹家如果有了主意,记得来金石滩说一声!” 曹林自然是连连称是,然后火烧屁股地拍马而去。 这后面的两天,时安吃完饭啥事都不干,就去门楼那边等着, 老太君没法,只能让人搬了张椅子陪着时安一起等。 庄头来了两次,说是地里的瓜应该都要熟了,这么耽搁下去会不会坏? 时安摇摇头,老太君就跟着摇了摇头:“不会,这瓜耐放得很!” 庄头一想也对,能在石头缝里长出来的瓜,肯定比别的瓜结实。 第三天的早上,时安正在喝着一碗牛乳的时候,曹林来了。 一进门,曹林就将家主的主意说了出来: “再过三天,就是中秋了,本来家主只准备请卿家人一起吃顿便饭,但现在家主觉得这个瓜在曹家的宴会上推出是最合适的,城里多少人家偷偷打听曹家的吃穿用度,就连我家主人的装扮都有不少小姐太太模仿,所以,家主想让金石滩先运一批瓜去府里,家主会广邀城内名流,把这瓜作为一道餐后水果推出,到时候这瓜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时安懂了,放在前世,这位曹家家主是位超级带货达人! 先运一批瓜去曹府当然没有问题,时安想的却是,空间里的大螃蟹也该露脸了! 中秋嘛,正好吃螃蟹! 时安拽了拽了老太君,老太君低下头听时安说了几句话, 听完,老太君眼露震惊,这孙女还有多少神奇的东西没拿出来? 时安催着老太君快说话,曹林借着喝水,假装没看见这两人的互动, 卿家这位小姐虽然才两岁,曹林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小娃娃。 “曹管事,除了这瓜,金石滩还养了一些海产,如果不嫌弃,曹家的宴会上也可以多加两个菜。”老太君尽管内心很震动,但语气很平缓。 曹林“噗呲”一声,呲了一地的茶水, 他结结巴巴地问:“老太太刚才说,金石滩还养了啥?” “海产!”老太君说得很肯定,眼神示意曹林:你别不信!虽然我刚才也不信! 曹林觉得,自己听到的“海产”和自己理解的“海产”肯定不是一回事! “老太太,你说的海产是指哪些?” “嗯,就是一些大螃蟹,大虾,黄色的鱼,还有扁扁的鱼,也有透明的鱼……” “不可能!”曹林直觉反驳道, 西北连喝的水都是珍贵无比的,哪里来的海? 曹林曾经去过蓬莱一带,知道海是什么,那可是一望无际的咸水啊!无数像城楼这么高的船只都可以在水面上航行! “我让人捞一点螃蟹和大虾给你带回去尝尝。”老太君挥挥手,郑东带着时安出去了。 曹林也想跟上去,但被郑东伸出胳膊拦住了: “曹管事还是在这里稍微坐坐。” 郑东面无表情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一些杀气,曹林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太熟悉这种气息了, 郑东这是在警告曹林,好好坐着,不该看的别看! 一会儿,郑东提着一个水桶进来了, 曹林站起身伸头看去,只一眼,就被定住了身形! 水桶里,四只长腿的螃蟹在打架,旁边,几只褐色的大虾受到惊吓,不停地蜷缩起尾巴窜来窜去,最底下,两条肥硕的大黄鱼安静地吐着泡泡。 这是在做梦?曹林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 疼! 疼痛让大脑作出了理智的判断:这些都是真的! 曹林呆滞地抬起脑袋:“老太君,这些产自金石滩?” 老太君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是!” 曹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努力想镇定一下, 但很快发现,努力个鬼啊!根本镇定不下来啊! 眼前的海产,都是活的!活的! 这要是拿去外面酒楼,沿海一带思乡心切的富户,怕是打破脑袋也要抢一只螃蟹腿吧? 曹家也曾打过各地新鲜特产的主意,但这些特产都太容易腐败, 就像这种螃蟹,离了海水就容易死,天热的时候,还没出蓬莱地界就臭了,根本没法带出来。 曹林震惊过后,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这西北地界说破天,都不会有海,卿家人这些海产绝对不会是养在西北的, 卿家人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能让这些活物保存生命力,活着带到西北。 如果是这样,那这种方法是不是能将其他地方的新鲜特产也带来西北,并且保持和在当地一样的活性呢? 如果能做到,那曹家何止是西北首富,那可是要富可敌国了啊! 曹林光这样想想,就激动得浑身发颤! 不得不说,他和时安是想一块去了。 但差别就是, 曹林想的是曹家富可敌国, 时安想的是卿家富可敌好多国! 第62章 收礼就收金锭子 曹林走后,老太君不复刚才的淡定,她有些焦灼地站起身,在屋里转来转去。 时安的视线跟着老太君一圈又一圈地转,直转得眼珠都差点打不过弯来了。 “祖母,有什么烦心事呀?” 听到时安糯叽叽的声音,老太君才停下了脚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这些东西太不寻常,我怕会给卿家,特别是你带来灾难!” 时安忽闪着大眼睛,迈着小短腿蹦向老太君,小手握着老太君的大手安慰道: “祖母不用担心,父亲和伯伯们做的事,哪桩不是危险之极的呢?安安只想多赚银子,让父亲和伯伯们能少冒险,我们是一家人,安安有危险,父亲和伯伯也会护着安安的,对不对?” 老太君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安安为何这么热衷于赚银子,哪怕将自己置于极危险的地步,也要将赚银子放在首位, 原来都是为了家中的长辈能用钱砸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拿性命去拼。 老太君一把搂过时安,眼眶泛红:“安安真是菩萨赐给卿家的仙童啊!” 时安臭屁地说道:“安安可是小仙女呢!最漂亮的小仙女!” “对对对,安安是最漂亮的小仙女!”老太君连连点头,将时安搂得更紧了。 郑东在门口听到屋内祖孙俩的对话,嘴角微微翘起,他转身对着老太君说道: “老太太可以放心曹家!” 老太君听郑东这样说,才真正放下了大半的心。 第二天,曹林就将曹家的两张帖子就送来了, 一张帖子上邀请了卿家三房所有的主子, 另一张上单独写了“卿时安”的名字。 卿常怀拿着帖子有点吃味,他闺女还没嫁人呢,怎么就不跟在他名字后头了?来了西北,到处有人觊觎他闺女! 卿家接了请帖,就安排人去瓜地里摘瓜了。 庄头知道这些瓜价值太高,一时有些不敢下手大批地采摘,万一摘到一个生瓜怎么办?浪费银子不说,还给主家丢脸! 庄头不敢下手,其他伙计当然更不敢了, 时安踢了踢小白的屁股, 躺在瓜棚里睡觉的小白怒目圆睁:说好的是夜班呢!怎么还要强迫加班? 时安趁人不注意,手中火腿肠在小白的大鼻子前一晃而过。 小白一跃而起,跳进瓜田,左闻闻右闻闻,找到成熟的瓜就用大白爪子拍一拍, 庄头极有眼力地跟在小白后面,只要是被小白的大爪子拍过的瓜,他都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让人放进垫了干草的竹筐里。 小白凭着在空间吃瓜无数的经验,在瓜地里很快就挑出了百来个成熟的蜜瓜。 “这可是祁国的瑞兽亲自挑出来的蜜瓜啊!”时安的小嘴里叭叭地说道。 一旁的曹林眼睛一亮,还犯愁怎么让这外表朴素的瓜看起来身价不菲呢,这贴金的宣传语不是有了么? 时安假装啥都不知道,天真烂漫地扯着庄头:“杀个瓜给安安吃!” 曹林的眼神在时安身上扫来扫去,这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富户人家的女娃娃,也就是白了一点,胖了一点,可爱了一点而已,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总怀疑一个小娃娃心智深沉,这也太小心眼了,曹林有点愧疚了。 百来个瓜很快就装上了马车,曹林站在车前有点踌躇, 老太君见状问道:“曹管事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 曹林连忙摆手,继而有点难为情地问道:“老太太言重了,我只是想问问……问问那个海货什么时候……” 老太君这才明白曹林的担心,笑着说道:“曹管事别担心,明天我和时安会早一点到曹家,海货都是要鲜活入锅的才好吃!” 曹林得了老太君的保证,这才欢欢喜喜地赶着马车回了曹家。 第二天清早,老太君和时安起了个大早,由郑东赶着马车向城里驶去。 曹家没在城里最大的富户区建府,相反,将府邸建在了城内的平民区。 府门前的街道比较狭窄,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进出, 好在老太君和时安来得比较早,赴宴的客人都还没有到,长长的巷子里就卿家一辆马车。 曹林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见卿家的马车远远地驶来,连忙迎了上来, “老太太,我家主子天没亮就盼着您了!”曹林满脸笑容。 老太君扶着曹林的手下了马车,郑东转身将时安背在了身上, 三人在曹林的指引下,进了曹府。 曹府在外表看来就是普通的民宅,既没有高大的骑墙,也没有富丽的门楣, 但进到里面才发现,长长的巷子里看似好多人家,其实里面都被打通了,曹府占了整个平民区的大半部分! 堂屋前,一身黑衣的女人站在廊下,她面容淑静,眼神清亮,交握在腹前的双手腕上戴着一对碧汪汪的玉镯, 女人的容貌并不出色,笑起来更添了一丝温婉,但往那一站,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就像一个杀伐无数的女将军,千军万马在她面前都会逊色三分。 时安从郑东的背后探出脑袋,发现黑衣女人正冲着自己和蔼地笑, 一向大胆的时安不自觉地害羞了,她匆匆回了一个笑容,就将小脸藏在了郑东背后。 曹林紧走两步,立在黑衣女人的身侧,腰身稍稍弯下回禀道:“夫人,卿家老太太到了,卿家的时安小姐也到了。” 黑衣女人朝着老太君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郭荣梅给老太太见礼!” 老太君连忙双手扶住了郭荣梅,一连声地说道:“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 时安从郑东的背上窜溜下来,有模有样地也行了一个礼:“卿时安给郭姨见礼!” 这声自来熟的称呼,显见地叫进了郭荣梅的心里,她一改沉静的神色,欣喜地抱起时安,捏着 第63章 都是有秘密的人 郭荣梅将老太君和时安迎进了厅堂, 曹林正想拉着郑东去隔壁喝茶,怎奈拉了两下,郑东纹丝不动。 “郑兄,就去旁边的厢房喝盏茶而已,卿小姐在我们曹家你还不放心吗?”曹林无奈地劝道,自家主子是寡居,这厅堂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男子算怎么回事? 郑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冷地回道:“小姐在哪我在那,你要是不放心你家夫人,可以站我旁边一起等!” 说完,郑东富有深意地看了曹林一眼。 就这一眼,曹林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涨红了。 不说像两根木头一样杵在廊下的郑东和曹林, 只见厅堂里,郭荣梅和老太君相谈甚欢,时安靠在郭荣梅的怀里啃着一粒青枣, 时安一脸嫌弃,这青枣又小又硬,青涩的口感中带着一点点的甜味,比空间里的青枣差了十万八千条街! 郭荣梅是个成功的女商人,眼力比普通人强过百倍,当然看出了时安对青枣的心不在焉, 但是能摆上曹家案台的水果,起码在西北城内,已经是顶尖的吃食了。 郭荣梅心中惊讶,难道京城的青枣比西北强上不少? 郭荣梅是个爽直的人,对时安又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于是直接问道: “安安不喜欢这枣子吗?” 时安将青枣放在桌上,扯过一旁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比曹家盘子里大了三四倍的枣子塞给郭荣梅: “郭姨尝尝这个!” 郭荣梅接过枣子仔细看了半晌,这真的是枣子吗?个头居然这么大! 时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郭荣梅, 经不住时安小狗似的讨好眼神,郭荣梅将枣子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只这一口,郭荣梅就睁大了一双凤眼, 这真的是青枣吗? 和她从前吃过的青枣完全不同! 时安给的枣子又松又脆,皮薄肉厚,更让郭荣梅惊讶的是枣子怎么能这么甜! 看着郭荣梅脸色多变,半天没有说话,时安知道自己的推销再次成功了! “郭姨,安安的枣子好吃吗?”时安带着满脸的纯真无邪明知故问了一句。 郭荣梅低头看着时安,曹林第一次从卿家回来的时候就跟她提起过卿家的时安,以曹林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眼力,却还是自认看不透这个两岁的小娃娃, 郭荣梅也觉得时安柔嫩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和年龄不相符的心。 但直觉告诉郭荣梅,时安是个值得拿真心去喜欢的娃娃, 从商这么多年,郭荣梅的直觉让她躲过了多次致命的危险,也抓住了关键几次的机遇, 所以,郭荣梅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郭荣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意:“安安的枣子可比郭姨的好吃多了!安安还有这种枣子吗?” 时安绕着手指,偷偷瞥了老太君几眼, 老太君又好气又好笑,真想抓过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在她的小屁股上使劲揍两下! “曹夫人,这种果子是我们在流放路上偶尔找到的,家里的庄头就挖了几株苗回来,如今在金石滩上结了一些果子,要是不嫌弃,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郭荣梅连连点头,有点迫不及待地问:“现成的果子还有吗?今天的宴会上正好可以让客人们见见。” 老太君看了时安一眼,不太确定地回道:“多的没有,十七八盘应该还是有的吧……” 时安用眼神鼓励着老太君:大胆点!只要我敢拿出来的东西,管够! 于是这个中秋的清晨,曹家的后厨里,不光多了十几桶海蟹、大虾、肥鱼,更有几十盘青翠欲滴的鲜枣。 “老奴真的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青枣,一个盘子里居然才能装下七八个!”曹家的后厨里,一个做了半辈子厨房工作的大师傅惊叹道。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厨娘也附和着:“怪不得都说金石滩是聚宝盆,先有蔬果,后有蜜瓜和这种青枣,简直是财神爷追着塞银子啊!” “你们听说没有,据说是卿家的那位小姐是菩萨身边的仙童转世,金石滩才能有如今的好气象!” “我也听说了,今早我远远瞧了一眼,那位小姐果然是跟庙里那仙女长得一模一样……” 躲在墙角偷吃的时安撇了撇嘴,这到底是谁泄露的风声? 日头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曹家门口那条狭窄的巷子里就挤满了各府的马车。 曹家已经十年没有摆宴了,如今只为了一个中秋佳节,就大肆宴请宾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更何况里面还有很多精明至极的商人,所以大家赶早不赶晚,都巴不得第一个踏进曹家的门,晚一步就怕错过了一票大生意。 等卿家人赶着两辆马车进城的时候,连曹家那条小巷子都靠近不了了。 好在曹家想得周到,早早地就在路口等着了。 接人的小厮将卿家的马车引到隔壁街道,停在了一栋民房前, 小厮不急不缓地敲了三下门,民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好动的少辉刚从马车里探出头,见了这张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回了马车里, 这还是一张人脸吗? 这张脸从中间横着被劈成了两半,巨大的肉结横在脸中央,肉结下面没有鼻尖,只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口裸露在外, 小厮递了块牌子进去,民宅的两扇门很快打开了, 卿常思一行人穿过中庭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一对老夫妻在打扫着庭院, 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民房, 小厮旁若无人地领着卿家人直接走入了民宅的卧房, 从卧房内另一扇门出来,居然是一片偌大的花园! 卿常念自诩老奸巨猾,也被曹家的这个手 第64章 鉴婊达人 前面引路的小厮仿佛没觉察到卿家人的凝重脸色,仍旧殷勤地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曹家的布局。 “这个是老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来的练武场。” “那头,就是我家少爷的书房。” “噢,这边往里再走个几十步,就是后院,我家夫人的卧房是最中间那间。” …… 卿家三兄弟满脸黑线,他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勘察地形的! 小厮领着他们转来转去,把整个曹家转了个遍,如果是有心人,回去就能画一幅曹家的地形图! 就连姜青和和梁书琪都觉察出了不对劲,来人家家里做客,哪有领着人四处查看的道理? 眼见得卿家三兄弟的脸越来越黑,小厮强撑着颤抖的腿终于逛完了整个曹府, 他内心连连叫苦,悔不该听了曹管事的重赏,就领了这件苦差, 小厮瞧着卿家的三位男主人,怕是快将自己的后背盯出六个大窟窿了! …… 前厅已是人声鼎沸,各路被邀请来的客人都盛装出席,有几户人家的夫人光是头上的珠钗看上去都有几斤重了。 时安被抱在郭荣梅的怀中,受到了所有视线的瞩目。 有人要拍曹家的马屁,自然会极有眼力地顺带夸上时安几句, 宴会还没开始,时安马屁就已经吃撑了。 她不由得感慨,女强人真不是那么好做的,光看郭荣梅自如地应对着形形色色的人物,甚至有些人的眼神里还带了点觊觎的意味,时安就自愧不如。 当小厮领着卿家人从屏风后绕出来的时候,热闹的前厅瞬间寂静了一息, 随即很多从周边城池赶来赴宴的人就开始打听起了卿家人的来路, 当听到是由于获罪才流放来西北的消息时,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轻视, 只有西北城内的富户们照常堆满了笑容,恭维起卿家人。 能从曹家后院进来的人,总比他们这些只能老老实实从路口走进小巷子的人更受曹家的重视。 西北城里仰赖曹家生存的富户们,有哪个敢把心底的不屑放在脸上? 卿家除了卿常怀,就连少恒五兄弟都被众人拉着夸了一遍, 卿常怀黑着脸找到时安,一把将时安抱在怀里,幽幽地说道: “两天没见到爹爹了,安安有没有想爹爹?” 时安乖巧地在卿常怀的熊脸上印了个口水印,终于将卿常怀哄的阴转晴了。 郭荣梅就像没看到卿常怀的黑脸,依旧热情地和卿家人一一寒暄了一番, 心无城府的梁书琪居然被夸得扭捏了起来,让时安再次感叹了一把郭荣梅的交际能力! …… 曹府门前的巷子口,一身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被两个侍女扶着下了轿,她看了一眼长长的小巷,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矮个的侍女嘴快地抱怨道:“这曹家也太不懂事了,都不派个人抬个小轿来路口接一下!” 月白衣裙的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高个的侍女瞧了一眼自个小姐的脸色,低声说道:“管住你的嘴,别给小姐惹麻烦!” 矮个的侍女一撇嘴:“我又没说错,小姐可是城主大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曹家的郭寡妇给小姐提鞋都不配!” “好了,也就这几步路,能累到哪里去?”城主大人的宝贝哪怕眉头深蹙,语调也是温温柔柔的。 三人走到曹府门口停住,两个侍女给他们的小姐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装, 其实,这也是给主人家一个来亲自迎接的时间, 但曹府门口的小厮瞧了一眼三人,张嘴高唱道:“城主千金苏小玉苏小姐到!” 小厮唱完名,弯着腰从门口小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 “问苏小姐好!我家主子早就等在前厅了,就盼着苏小姐来呢!” 说着,就欲将三人往门内引。 “你是哪里来的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家小姐是你配迎的吗?”矮个的侍女鼓着腮帮子,气成了一只河豚。 弯着腰在前面引路的小厮嘴角微垂,转过脸的时候却笑意未减,仍旧殷勤地回道: “这位姐姐说的是,本来我家主人和曹管事在门口候了苏小姐多时,怎奈厅内客人众多,小的们愚笨,招待不过来,只能求着主子和曹管事先进去招呼着,苏小姐是自己人,和我家主人一向交好,想来是能体谅一二的……” “呸!我家小姐是城主千金,待字闺中,你个狗奴才别乱攀关系!”挨个的侍女听到小厮说自家小姐和一个寡妇交好,立马啐了一口。 小厮也机灵,连忙轻轻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小的就是太愚笨了,不会说话,苏小姐赏小的几板子出出气吧!” 苏小玉的眉头自从下了车,是越皱越深,如今眉心都挤成了几条大川。 她挤出几丝笑容勉强说道:“不要紧,曹家十年没办宴席了,有些生疏是难免的,怪我来得迟了些,耽误了郭姐姐的正事。” 小厮一听,一脸感激:“满城都说苏小姐宽厚,小的今天算是亲领了苏小姐的赏,回去定会和人说苏小姐真是菩萨转世,人美心更美!” 苏小玉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微微颤了两下,使得她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 小厮还在不停地拍着粗糙的马屁,四个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曹家门内只听得人声鼎沸,却不见有人出来迎接。 苏小玉无奈,只能示意侍女给了小厮一个小荷包:“站了半天,你也辛苦了,拿去喝杯茶吧。” 小厮双手接过荷包,千恩万谢地将苏小玉主仆三人迎进了门。 回到门房的时候,小厮将荷包随意扔在桌上,一旁的同伴取笑道:“不看看这位菩萨转世的苏小姐赏了多少银子?” 小厮嗤笑一声:“几分的碎银子你没见过?你是不是眼皮子变浅了?这 第65章 海的味道 苏小玉被两个侍女扶着如一抹摇柳飘进了曹府的前厅, 一路行来,收获了无数的赞美和恭维, “苏小姐真是仙姿玉貌,让这普通的民宅都光辉了不少!” “苏小姐果然是气度不凡,比京城那些一品大员家中的千金都要更胜一筹!” “你真是不会说话,苏小姐岂是那些俗人可以比的?要比也是和宫里的主子娘娘、公主们比!” “这话听了才入耳,苏小姐就是和那些公主娘娘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城外雨法寺的主持空悟法师都说了,苏小姐是菩萨转世,窃以为,这世上的人,怎能和天上的菩萨比?” …… 苏小玉脸上的笑意维持得正正好,多一分就显得虚浮,少一分则显得倨傲。 这才是苏小玉熟悉的社交环境,她不时停下和众人应酬着,不管夸赞多离谱,苏小玉始终荣辱不惊,一副风轻云淡的仙姿。 苏小玉只顾着和相识的人打招呼,似乎忘记了应该先和主人问个好,原以为郭荣梅脸色会不好看, 但等苏小玉满怀期待地看过去时,发现郭荣梅一脸疼爱有加地望着自己。 “妹妹,难得你今日有空过来,平时真是请都请不来!”郭荣梅见苏小玉望向自己,连忙上前热情地握住了她的手。 “曹夫人请自重,你怎能和我家小姐互称姐妹?”高个的侍女不等自家小姐说话,抢先责怪道。 苏小玉脸色大变,出言训斥:“放肆!怎么和曹夫人说话呢?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你们了!” 随即又扭头向郭荣梅赔不是:“曹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回头必严加管教!” 一向大气的郭荣梅这时候却神色戚戚,低叹了一声:“唉,苏小姐别太苛责了下人,原是我夫君走得早……是我不知分寸了,苏小姐可别怪我这个寡妇才好!” 郭荣梅的话让身旁几人低语了起来,特别是知道当年内情的一些人,议论声更是有点肆无忌惮。 苏小玉脸上黑白交加,电闪雷鸣,气得差点甩袖当场离去。 时安靠在父亲怀里啃着蜜瓜, 人小的好处在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戏听八卦, 旁边大人丝毫不会防备一个牙都还没出齐的娃娃。 “听说苏家原来想把苏小姐嫁给曹将军的,不料曹将军却将老家的夫人接了过来。” “这可不是听说,我舅舅家的二表叔的侄子的伯父的外甥女是在苏家看门的,说那时候,苏小姐是天天出门堵曹将军。” “曹将军居然能舍得弃了城主千金,这苏小姐看着就是个妙人!” “嘿嘿,你们是不知道,曹夫人被接来后,苏家还纠缠过一阵子的,据说啊,苏小姐差点就自荐枕席了呢!” …… 卿常怀脸一黑,这些男人嘴上怎么没有把门的呢?比女人还八卦!当着时安的面就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他一撩长袍,索性坐到了老太君那边。 时安不高兴了,难得听听八卦,怎么还听生气了呢? 莫非,自家爹爹和这如花似玉的苏小姐有旧? 这么一想,时安看卿常怀的眼神就有点不善了。 卿常怀一脸莫名,自己是又做错了啥?闺女咋又不高兴了? 打破他的脑袋,卿常怀都想不到自家两岁的女儿能想这么复杂! …… 月上柳梢头,曹家的席面也开始了, 一水的菜式从后厨流淌出来,道道菜精准地体现了曹家的财富。 时安是第一次吃正宗的西北菜,大油大荤一开始吃得很过瘾,几口之后就有点腻了。 其他客人吃惯了这些菜,倒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不一会,靠近门口的几桌客人发出了一阵喧哗声,个个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人甚至拉着上菜的婢女连连追问。 里面的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翘首而望。 郭荣梅见状却丝毫没有起身查看的意思,只热情地给同桌的客人介绍着菜品。 西北除了未婚嫁的男女不同桌外,规矩比南边要少得多。 “曹夫人,外面不知道发生何事,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不用招待,你还是出去看看。”城内最大酒楼的邹老板好意提醒。 郭荣梅笑着摇摇头:“邹老板别担心,只是上了几道新菜,大家新奇而已,没什么大事!” “哦?是什么新菜?能让曹夫人请的宾客都如此失态?” 邹老板职业病犯了,经营酒楼的人,听到新菜两字总是格外敏感,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些新菜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邹老板稍稍再等等,一会就能见到了。”郭荣梅卖了个关子。 邹老板笑着应了,做大生意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而且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菜品出现,最多就是在刀工上下点功夫, 比如将白萝卜雕成一只老虎什么的。 片刻后,两个婢女抬着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大木盘进来了, 当木盘上的红布被掀开的时候,邹老板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对不起,刚才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大盘十几只长脚蟹整整齐齐地码在木盘上,只只浑身通红透亮,肥得流油。 同桌有一位经营着城内最大干果铺子的老板“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海的味道……” 话没说完,这位老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整整离开家乡二十载了,现在连做梦都不会梦到家乡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他乡当故乡,没想到,一道清蒸螃蟹,就让家乡的记忆全翻涌了上来。 郭荣梅笑意吟吟地说道:“这是我用了些法子从蓬莱带回来的海产,还有些鱼虾也专门请了南边的师傅在后厨做着,等会大家可以尝尝味道。” 干果铺子的老板一抹泪水:“曹夫人,这 第66章 拿捏人心 曹家的后厨内,干果老板正盯着桶里打架的螃蟹出神,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这位老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厨房内的厨娘举着一柄大勺大喊:“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后厨!出去,出去!” 干果老板被驱赶得连连后退,他也不恼,只是恳求再看一眼。 厨娘的大嗓门喊得半道上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就喜欢扒在曹家墙头望里看,一个个锦衣穿得人模狗样,肚子里没装好水,就知道欺负我们曹家孤儿寡母!” 有人摸了摸鼻子,只敢默默啐了一声:泼妇! 郭荣梅陪着众多好奇的宾客来到后厨,轻描淡写地喝止了厨娘,又将装着海货的水桶指给宾客们看。 螃蟹在打架,海鱼在游泳,海虾在蹦迪…… 这真是一间魔幻的厨房! 出了后厨,邹老板等人还是合不上嘴,要不是亲眼所见,但凡有人说西北有活的海产,都会被当作精神病锁起来。 邹老板不愧是经营酒楼的大老板,他最先回过神,一把扯过郭荣梅的衣袖,急急问道:“曹夫人……” 三个字刚出口, 只听“啪”的一声, 邹老板成大字形贴在了墙上, “噗通”, 邹老板掉在了地上。 曹林甩了甩手,一脸冷峻。 这个突变将众人惊得跃出一丈远,给邹老板腾出了很大一个空间。 邹老板咳了两声,艰难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苦笑不已,太激动结果犯了曹家的大忌讳。 邹老板站直身子,缓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郭荣梅身前:“真是对不住,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望曹夫人别见怪!” 曹林冷哼一声:“邹老板以后还是要记得些曹家的规矩!” 邹老板捂着腰使劲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回!” 被人打了还要跟人道歉,时安见识到了曹家在西北的强势。 郭荣梅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浅笑着招呼众人: “这活的海产大家都看过了,我以为吃食嘛,还是等它被端上桌的时候最吸引人,不如大家伙还是回前厅,共同尝尝这海货的味道?” “曹夫人说得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这就回去坐等!” “一起一起……” 众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有十几个人落在人群后,不断回头看看郭荣梅和曹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郭荣梅和曹林只淡淡地站着,就像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曹林的出手,大大震慑了众人,让这些有话想说的人一时间不敢靠近。 “曹夫人,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邹老板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出来,这次他与郭荣梅保持了一臂距离,态度诚恳地说道。 时安远远地看着这位如蟑螂一般坚强的酒楼老板,内心感慨:活该他发财啊! 郭荣梅轻笑道:“今天是中秋宴,咱们只赏佳肴,不谈生意。” 邹老板见郭荣梅抬脚欲走,咬了咬牙,冒死往前凑了凑: “四六分,我四你六!” 郭荣梅还是一脸淡然,仍旧轻笑道:“邹老板要快走两步了,要不然这满肚子膏的螃蟹可就要被他们分光了!” “三七,三七分!” 曹林拍了拍邹老板的肩膀:“邹老板快走,刚才侍女们端过去的可是比手掌都要大的海虾,据说肉质细嫩鲜甜,我都没尝过呢!” “二八,二八总行了吧!” “快走快走,这次端过去的是清蒸大黄鱼,据说连皇上都没吃过呢!” “一九!一九!”邹老板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再走两步就到前厅了,那边可是有一群人等着分粥呢,怪不得邹老板差点急哭了。 郭荣梅停下脚步,轻叹一声:“难怪邹老板的生意如此红火,这是连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自己歇歇啊,既然这样,曹林,你陪着邹老板去书房,我让厨房另送一桌海产过去,再加一坛好酒,你们边喝边聊。” 曹林抬手前倾:“邹老板,请!” 等两人来到书房,一桌子酒菜早就摆好了。 邹老板彻底服气了,曹家这是早就算计好了他的反应,就等他自己上钩呢。 但想到一成的银子就能抵上现在他酒楼一年的收益,邹老板就又开始庆幸自己终于死皮赖脸地爬上了曹家的这条船。 不说书房内,曹林和邹老板怎么相谈甚欢, 就说前厅众人,看到郭荣梅独自一人进来,身边没有了曹林和邹老板, 就知道这天大的发财机会被人抢走了! 唉,财神爷还是喜欢脸皮厚的啊! “大家吃好喝好,今天的海产管够,稍后,还有一些新鲜的果子给大家解腻,好酒好菜好果子,方不负这良辰美景!” 郭荣梅笑着招呼道。 有了海产这一出,商业头脑敏感的人马上就抓住了重点——果子!还有新鲜的果子! 曹家今晚的宴请果然不一般! 没抓住海产机会的人,迅速调整了沮丧了心情,摩拳擦掌地准备抢占新机会。 上桌的海产极受欢迎,每桌的螃蟹和大虾都不够分的, 特别是祖籍沿海一带的富户,一边吃一边泛着泪花,嘴里喃喃道:“如果还有一壶菊花酒,那真的就和家乡一模一样了!” 话音刚落,侍女们就端来了一个个细颈的白瓷瓶,拔掉木塞,一股清新的酒香飘荡开来,仔细闻闻,还能闻到一阵菊花的清雅。 白色的瓷瓶上,仕女身穿薄衫,正流连在一片菊花丛中。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了,侍女们又端来数个铜盆, 有人探头望去,只见铜盆中飘着一层各色的菊花花瓣,光看着,就觉得这水应该格外香甜! 既然香甜,就有人想 第67章 哇声一片 这一声轻哼清脆尖厉,在一众夸赞声中显得格外明显。 时安循声望去,原来是苏小玉身边那个矮个子的丫鬟, 丫鬟此时见众人将视线投到自己身上,愈发摆出鼻孔朝天,清高不屑的样子。 赴宴的除了城中一部分乡绅,大部分都是和曹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 听到“铜臭味”三个字,这些人本能地就反感起来。 苏小玉见众人脸色难看,连忙训斥道:“闭嘴!没见识的东西!这些是曹夫人精心准备的佳肴,岂是你能置喙的?” 被训斥的丫鬟一脸不服气,嘴中犹自嘟囔着: “城中谁不知道小姐每月这两天都在礼佛,不食荤腥,偏就今天设宴,还上了这么多腥气的海味,怕不是故意为难我家小姐的吧?” 时安无语,既然是礼佛,你可以不来啊!来都来了,偏偏话这么多! 旁边一位攒着劲想在鲜果上抢点商机的商人哈哈一笑: “我看你刚才可没少吃,光这螃蟹,你一人应该最少吃了有四五只吧?” 虽然苏家的丫鬟说话不中听,但众人本来想做个和事佬,毕竟一边是曹家,一边是城主千金,他们都得罪不起, 不过一听这话,不由得纷纷将视线转向了这个丫鬟的桌前, 嗯,说话的人还是保守了, 这桌上的螃蟹盖头少说也有七八个,既然苏小姐不能食荤腥,那自然是这两个丫鬟吃的, 另一个高个的丫鬟瞧着瘦得像个竹竿,不像能吃的样子, 那这螃蟹肉自然就是在又矮又胖的这个丫鬟肚子里了。 苏家小姐说不得,这丫鬟还说不得吗? 既然存了讨好曹家的心思,众人的话语就有点不客气了, 又是钻营生意的人,嘴皮子说起人来能气死人。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将一个茶里茶气的丫鬟说得大脸涨成了猪肝色。 苏小玉脸上的标准笑容终于龟裂了, 她内心激愤:这群粗鄙的商户知不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苏小玉的婢女是他们这群人配说教的? 时安正抱着一碗蟹肉吃得欢快,卿常怀已经在剔第三只螃蟹的腿肉了。 郭荣梅不时替时安擦擦嘴,又扭头和老太君说笑几句,丝毫没理会前厅的纷扰。 就在苏小玉忍不住要起身的时候,门外一群侍女又鱼贯而入, 前厅内安静了一瞬,马上人群沸腾! 没等侍女们将食盒端上桌,中途就被人接了过来。 掀开盖子,一个个黄澄澄的小圆球摆在雪白的盘中,周围点缀了一圈婴儿拳头般大的青果子。 “这是?”见多识广的商人们都没认出来盘子里的东西。 郭荣梅介绍道:“大家尝尝鲜,这是金石滩的鲜果,今天正好金石滩的卿家人都在,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也好和他们说说。” 一听这就是先前说的鲜果,而且产自金石滩,眼明手快的人已经一手拿起银叉往嘴里塞了两个黄球,一手抓了两个青果子揣兜里。 片刻后,厅内“哇”声一片! “哇!真的太好吃了!” “哇!怎么会有这么鲜甜的果子!” “哇!这是难道就是青枣?怎么比我在果园里吃的更大更甜更嫩更多汁!” …… 有人多吃多拿,就有人流着口水啥都没吃到。 越是没吃到,越是想吃, “曹夫人,我还没吃到呢,可否再上几盘子果子啊?”有人喊道。 这种反应早在卿家人和郭荣梅的意料之中, 郭荣梅抱歉地解释:“最近一批成熟的果子已经都在这里了,如果各位觉得这些果子还堪吃,那就等下批的果子成熟,只是每批果子都不多,到时候在座的可以优先采买。” 时安一竖大拇指:饥饿营销和VIP制度都被曹家拿捏住了精髓! 林子大了总是什么鸟都有的, 有人眼热曹家一个中秋宴居然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言语中难免酸溜溜: “曹夫人真是长袖善舞,这昔日的镇北王刚来西北,就搭上了关系,还许了你独家经营,这关系,可真是非比寻常啊!” “是啊,听说,镇北王这次来西北,连媳妇都没带!” “什么镇北王,早就被皇上贬为平民了,也就你们还拿着以前的头衔拍马屁!”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京城传出的消息,这流放的圣旨上,写的罪名如同儿戏,卿家临出城,太子殿下还送了一只白老虎,这不就是表明了这流放只是聋子身上的摆设,装装样子的嘛!” “嗯,我也听说了,看来这卿家一直是天子近臣,曹家这位夫人果真厉害!” “曹将军的眼光更好,当年谁不说他傻,弃了城主千金而选糟糠之妻,现在看来,还是曹夫人比那位菩萨转世的仙女要强上一些!” “切,你们怎么不说当年是曹夫人死缠烂打才让苏小姐至今待字闺中,有城主府的支持,也许曹将军还能活到现在呢!” …… 这一番议论,从东扯到西,从南扯到北,没有主题,只有八卦。 郭荣梅不知道将这些闲话听过多少遍了,从一开始恨得咬碎银牙,到现在故意引着这些人说出这些话, 其中的心路历程,只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伴着她的那盏油灯知道。 被无辜闲话的卿常怀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掌一翻,一把雪亮的匕首被拍在了桌上,杀气从他身上迅速弥漫开来。 厅中顿时一静,众人后背的汗毛竖起,仿佛面对的是一只旷古凶兽。 时安眼底浮起讥笑,这些人真是贱嗖嗖的,见了恶人马上就偃旗息鼓了,哪还有刚才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现场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这时,干果铺子的老板站了起来,他冲着郭荣梅一抱拳,口中说道: “今日全赖曹夫人,让 第68章 我爹是狗熊 曹家的中秋宴会就像一场成功的招商大会,摆上宴会桌的几道海产和鲜果被客人们疯抢。 旺盛酒楼的邹老板无疑是这次最大的赢家,以后曹家每天都会提供定量的新鲜海产给酒楼,并且全城只提供给旺盛酒楼一家。 宴会刚结束,在曹家门口,邹老板的手里就塞满了定金,海鲜席面当晚就预定到了下个月。 邹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谁不喜欢大把的银子砸身上呢?只要砸不死,就请拼命砸! 此后邹老板每天都要上曹家三“问安”, “曹夫人,海产是否可以多一点?” “曹夫人,海产是否可以再多一点?” “曹夫人,海产是否可以再再多一点?” 这是后话。 宴会结束后,郭荣梅亲自将卿家人送出了门,时安在她怀中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干脆歪在郭荣梅的脖子上睡了过去。 郭荣梅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奶团子不舍得撒手,捏了捏时安Q弹的小屁股,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玉雕成的小兔子挂在了时安的衣襟上。 老太君连忙推辞:“这个太贵重了,时安还小,可不能收!” 郭荣梅按住老太君的手,诚恳地说道:“老太太别拿我当外人,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这辈子是没这个缘分了,我家小子自从上了学堂,一年也不回来几次,如果老太太信得过我,就常带着安安来陪陪我这个姨。” 老太太被说的鼻腔酸溜溜的,拍着郭荣梅的手安慰道:“你是女中豪杰,安安最佩服的就是像你一样能干的女子,再说,她可是个小财迷,我看她呀,巴不得天天在你这里捞点好东西回去呢!” 郭荣梅被逗笑了:“我啥都没有,就有钱,看来我和安安的缘分真的是天定的!” 再不舍,时安总是要回家的,在另一条清净的巷子里,卿家人坐上马车准备回城里的医馆过夜。 马车向前慢慢行驶,将郭荣梅的身影远远地拉在了后面。 门口两个大灯笼虽然暗淡,但足以将郭荣梅瘦小的身形拢在灯光下, 老太太转过头,叹了一口气,和两个儿媳妇说道:“唉,也是个苦命的。” 姜青和也轻叹了一声,都是当家主母,她光操持卿家的内务就觉得担子沉重,更不要说郭荣梅还要负担起曹家的生意。 梁书琪见气氛低沉,耍宝似的说道:“要我说呀,我有这么多钱,做梦都要笑醒了!哪还像你们这样愁眉苦脸的,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男人么,都是浮云啦!” 姜青和一巴掌拍过去:“孩子们都在呢,就满嘴胡话!” 老太君笑了笑:“回头告诉我那浮云儿子,他媳妇说了,男人么,她不稀罕!” 梁书琪立马倒进老太君怀里耍赖:“母亲,不带你这样的,扯闲篇还带告状的!你就只宝贝你的大儿媳妇,不心疼心疼我!” 老太君被气笑了,在梁书琪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还不快起来,被孩子们看着像什么样!” “我不,我可以躺母亲怀里撒娇,他们不行,我妒忌死他们!” 车厢里,见惯了梁书琪耍宝的少恒五兄弟纷纷捂嘴偷笑,不敢明目张胆地笑,是因为这个无良的二伯母会背后偷袭他们! 车厢里笑闹着,车外卿家三兄弟也一脸纵容地浅笑, 男人最成功的事情,不就是家里的女眷们能轻松快乐的生活么? 卿家的医馆离曹家不远,如今是初秋,夜风也温柔,郑东赶着马车缓缓前行, 刚出巷子口,就被另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 郑东一眯眼睛,钢锏已经握在了手里。 卿常怀驱马向前一看,这辆马车是故意横在巷子口的,等的就是卿家人。 马车旁,一身月白色衣裙的苏小玉如弱柳扶风,在这夜色中,周身都散发着朦胧的月光。 见卿常怀拍马而来,苏小玉缓缓行了一礼,微微抬头,神色如皑皑白雪,清冷无暇,她朱唇轻启:“刚才多谢镇北王解围,让玉儿免受了许多难堪!” 卿常怀:“啥?” 苏小玉身边的高个子侍女清脆地说道:“刚才曹家宴会上,多人对小姐和镇北王不敬,言辞中多是污言秽语,我家小姐是女子,不方便自辩,幸好有镇北王护着我家小姐,才让那些人闭了嘴。我家小姐在这里等候多时,就想亲自谢谢镇北王的爱护之情!” 这一通话,说得马车内老太君和其他人都满头黑线,就连六岁的少辉都轻轻问道:“父亲招蜂引蝶了?” 马车外,卿常怀脸色一沉:“此话差矣!女子怎么就不能自辩了?别人说得不对,当然要分辩两句,道理说不通,还可以动手嘛!拳头底下出真理,苏家的先生没教吗?” 苏小玉和她的侍女内心抓马:这是重点吗?整段话都可以是重点,就这句不是! 矮个的侍女一跺脚:“镇北王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家小姐都亲自道谢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卿常怀纳闷道:“她道谢我就要有表示?我家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我要表示?” 苏小玉气得差点晕倒,不是说镇北王城府极深,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英姿无人能敌吗?就连皇上都夸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武之才! 难道就是这样的脑残样子?连这么直白的话都听不懂的吗? 卿常思和卿常念躲在马车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看戏,直笑得浑身打颤,皇上说他们的这个弟弟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看来皇上真是慧眼如炬! 感觉不到马车行前的时安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听见父亲在说话,中间还夹着女子的娇软之音。 “东子,外面怎么了?”时安嘟囔着问道。 在最前沿看戏的郑东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将时安抱了出去。 卿 第69章 一家人的中秋夜 时安恼火地说道,还有比刚醒就看到父亲和荷花聊骚来得更气愤的事情吗? 没有! 所以,现在的时安脸色很臭,就连马车探出的两颗脑袋都乖乖缩了回去,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卿常怀一拉缰绳,靠近时安,自觉地说道:“给爹爹一会时间,咱们马上就回家!” “嗯!动作快点!”时安板着小脸,浑身毛孔都透着“不高兴”的气息。 苏小玉见时安还没有马车的车轱辘高,就一脸的坏脾气,柔声说道:“这位是安康郡主吧?来,姨这边有荷包送你玩,只是小孩子要有礼貌哦,不能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时安唰地从怀里摸出几个物件摆在了车架上,五六个金元宝,一把金瓜子,三四个金南瓜,一串玉把件…… 时安的嘴一翘,一脸嘲讽:呵呵,荷包,你看我是稀罕你几钱银子的人么? 苏小玉被金子闪得脸色蜡黄,心中暗恨,这臭丫头这么小就这么拜金,长大了迟早不是个好货色! “啊!我们的马车……”两个侍女突然惊叫出声, 苏小玉回身一看,惊得脸色煞白, 只见卿常怀一脚踢在马屁股上,受惊的马匹带着更惊的车夫冲出小巷,寂静的街道上洒下一路马蹄和惊呼。 肇事者卿常怀拍了拍手,重新翻身上马,冲着郑东一挥手:“回家!” 郑东一手抱着时安,一手一抖缰绳,马车加速离去。 “爹爹,你以后最好规矩些,祖母说了,你再和外面的妖精多说一句,就让你回家领家法!” 是时安脆生生的童音。 “是是是,以后爹爹定会加倍注意,再也不多嘴了!” 是卿常怀唯唯诺诺的回应。 被马车吓得东倒西歪的苏小玉手中的绢帕被拽得变了形,在西北城中,人人都捧着夸赞的她何时受过这等气! 要不是父亲大人…… 苏小玉心中悲愤,她何必去曹家自找不痛快?又何必这么急吼吼地去卿常怀面前自降身份? 两滴清泪顺着苏小玉光洁的脸颊滑下来,她狠狠地用手背擦去泪水,两眼阴沉地盯着卿家人离开的方向, 金石滩终将是她的囊中之物,这卿家总有一天是她苏小玉说了算的! 到时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安康郡主,还不是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听说现在的有钱人,尤其喜欢这种有头衔的贵家幼女! 苏小玉脸上的阴狠之态吓到了身边的两个侍女,虽然小姐私底下脾气也不好,但都没有此刻这般让人害怕。 …… 卿家人到了医馆,少恒五兄弟是第一次来,五个男孩子窜来窜去地四处奔走看新鲜。 院子里热闹起来,赴宴的疲累被夜风一吹,也消散了不少, 卿常念提议,趁着月上中天,景致正好,一家人正好围着赏月吃果子。 老太君听了也兴致高涨,从京城出来后,这几个月中,一家人都没好好地围在一起闲聊了,此刻正是家庭团聚的好机会。 片刻时间,医馆后院就摆好了桌椅,时安又拿出了许多的果子,在宴席上不好意思吃太多,这下总算能吃个痛快了。 睡了一觉的时安精神头很好,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气氛她实在太喜欢了, 前世,都记不得自己一个人度过了多少个冷清的中秋,所以一直觉得月光凄冷如冰,不讨人喜欢。 但现在仰起头,小手举起试着去接月光,柔柔的,果然如诗句里写的那样, “明月有光人有情”。 郑东见时安高举着双手试图触摸月光,扔下手中的蜜瓜,抄起时安几个腾身,带着惊叫的时安飞上了房顶。 回过神的时安见自己站在了屋檐上,马上兴奋起来,拍着小手尖叫道:“东子,那边,那边的屋檐更高!” 郑东抿嘴一笑,将时安反手托在背上,解下腰带牢牢地绑好,一个鹞子翻身,就冲向了更高的屋檐。 空中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飞啦!我飞起来啦!” 老太君一开始被唬得直跺脚,后头见郑东只在附近几座屋檐上跳跃,看着危险不大,这才又安心坐了下来, 想想还是气闷,一巴掌就扣在了小儿子身上:“都是随了你!不安生!” 卿常怀皮粗肉厚,这一巴掌还不如他挠痒痒来得过瘾, 他扔下一块瓜皮,嘿嘿一笑:“母亲小时候也不喜读书,只会舞枪弄刀,安安说不定是随了母亲呢!” 老太君哑然,恼羞成怒地骂道:“就你这样的父亲才教出了皮猴一样的闺女!” “弟媳妇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安安怎么不像她?我看还是因为从小在母亲身边养大的缘故!”梁书琪随口说道。 提起唐蔓云,老太君和卿常怀都没了声音。 自知说错话的梁书琪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卿常念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替她拿了青枣, 梁书琪扁着嘴接过枣子啃了起来,以前她们妯娌三个在一起多好,现在怎么提起弟媳妇大家就不开心了呢? “琪儿别多心,我只是想到中秋团圆夜,家里少了个人,有点遗憾罢了。”老太君安慰了梁书琪一句。 “只是蔓云总在宫中也不是个事情,当初这门亲事是你自己决定的,现在你也要担起责任。”这句是老太君对着卿常怀说的。 卿常怀看着屋檐上笑开颜的时安,记起了当年,也是一个中秋夜, 京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常,他成年后第一次回家过中秋,逛夜市,一个带着面巾的女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怀中, 那晚的夜风也如今晚一样的温柔,风撩起了轻薄的面巾,他一低头,就见到了那张绝世容颜。 鬼使神差般地,卿常怀将装有自己印章的荷包递了过去 第70章 急症上门 郑东沉默了一会,回道:“小姐总是会心想事成的!” 时安翻了个身,从兜里掏出一串比脸都大的葡萄,和郑东你一粒我一粒地吃了起来, 吃剩下的葡萄皮吐了人家一屋檐,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时安,看着一屋檐的葡萄皮,开心地笑了。 偶尔做做小坏事,也能调节心情。 “东子,这个果子叫葡萄,你喜欢吃吗?” 郑东正想把最后几粒葡萄扔进嘴里,闻言,合上手掌,悄悄将葡萄藏了起来, 这是小姐第一次拿出来的东西,他应该是第一个和小姐分享的人。 “喜欢!”郑东笑着回答。 时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举小拳头,大吼一声:“我家东子说喜欢葡萄,那我就要在金石滩种上许多许多的葡萄!” “谁呀?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 屋檐的主人被吵醒,恼火地骂了一句。 时安缩了缩脑袋,拉着郑东飞一般地逃走了。 郑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个中秋节,是他从那个大家庭里出走后,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中秋佳节! 第二天,卿家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只有卿常思顶着黑眼圈按时开了医馆的门, 他已经有了几个老主顾,虽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普通的头疼脑热,配上一副药很快就好利索了,但卿常思也很有成就感。 短时间就有了老主顾,卿常思觉得都是时安的功劳, 因为时安给的药材药效出奇的好,一般要来医馆开上两次药才能好的毛病,在“卿回春堂”病人只要回家喝上一副药就好了。 又省钱又减少了很多病痛,加上卿常思耐心细致的看病态度,卿回春堂的名气渐渐在西北城内传了起来。 小翠在厨房蒸着馒头,又熬了一锅薄粥,老太君等人起床,正好就可以吃了。 石竹在前院招呼客人,帮着抓药结账。 老太君吃完早饭,来到前院的时候,就看见卿常思满脸笑容地替人看着病, 老太君的心情就美好了起来,大儿子总算是做上了喜欢做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用因为家族的利益勉强儿子了。 时安昨夜玩得最疯,今天起得最迟! 等她醒来,姜青和领着小翠都做起了午饭。 “大伯母~”时安娇滴滴的一声呼唤,让姜青和连忙擦干净了手,快步迈进屋, “安安醒了啊?大伯母给你换衣服!” 姜青和替时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扎了两个小啾啾,各绑上一枚玉蝴蝶, “真是一只可爱的奶团子!”姜青和忍不住在时安的脸上亲了一口。 时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内心感叹:等我再长大些,绝对是一个绝世大美女! 自恋的时安摸了摸小脸蛋,咯咯地笑着。 突然,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姜青和站起身,走到门口唤道:“小翠,去看看前院发生了什么事!” 小翠应声就向外走,还没过院门,出门逛街的梁书琪闯了进来: “大嫂,快!快去前院帮忙!” 姜青和见梁书琪脸色发白,意识到事情不好,就欲奔出去,马上想到时安还在屋内,又连忙回身去抱时安。 时安已经完全清醒,见两个伯母如此焦急的样子,自家开的又是医馆,怕是有急症上门, 她冲着姜青和挥手:“大伯母别管我,你快去!” 又冲着外面大喊一声:“东子!” 郑东从围墙外翻了过来,背起时安就向前院飞奔而去。 前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很多人围在了一处,哭声喊声骂声夹杂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安拍了拍郑东,郑东提气大喝一声:“别吵了!” 医馆内总算安静下来,郑东扒开人群,饶是他久经沙场,也被惊得一愣。 只见一个女子躺在地上,她脸色如金,汗如雨下,裹在身上的被褥正往外不断渗着血,脱皮的嘴唇里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呻吟。 女子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跌坐在地,强忍着泪水哀求道:“卿大夫,救救我姐,求求你了,救救我姐!” “你姐姐自己不争气,生个娃都要让家里多花几两银子!如今家里的银子全被她败完了,你还偏要送医馆来,我可说明白了,别想让我再掏一个铜板!”说话的是个穿着绸缎的男子,大腹便便,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样子。 “就是,人家生七八个娃娃都顺顺利利的,偏你姐就跟个丧门星一样,生个娃都要败光我家的银子!”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妇接着骂道。 “你们……你们没良心,要不是我姐姐,你们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书生一看就不会骂人,只知道抖着手讲些没用的道理。 时安看不过去了,大声喊道:“抬中院去!快!” 这是产后大出血,极其凶险的毛病,就是前世医疗条件这么先进了,也不能百分百将人抢回来, 时安快速在空间搜罗了一圈药,心中祈祷:希望菩萨保佑,能救回这个遇人不淑的女子。 听到时安的喊声,书生原本死灰一样的眼里迸发出了希望, 但等他转头一看,马上又如坠冰窖,说话的是个要人背着的小娃娃! 自己的姐姐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蠢材!快帮忙将人抬到后面去!”时安焦急地骂道。 书生一咬牙,抱着自己的姐姐就往后走。 姜青和和梁书琪帮着托头托脚,终于将人抬到了中院里的一个小房间内。 女子的丈夫和婆婆在后面高喊:“这家的大夫是男的,如此私密之事,就算救回来,我家也是断断容不下她了!” 时安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回头对书生喊道:“去!替你姐姐把和离书写了!” 书生闻言呆了呆,虽然痛恨姐夫 第71章 救人一命 女子的嘶喊声无力又凄凉,却给了书生莫大的勇气, 他迅速起身,使劲抹了一下脸,冲着卿家人一弯腰:“我姐姐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他要替姐姐算算这几年的冤屈,就算姐姐这次没了,也要让姐姐干干净净地走! 时安将一支人参交给卿常思:“快去切成片,熬成汤,你也别在这呆了,去替我找一副银针来。” 卿常思接过人参疾步去找药罐子熬药了,时安把他支开,全是为了女子的名节。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被陌生男子看了身体,就算救了回来,怕也只能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 时安扑进梁书琪怀里,招呼着姜青和和小翠一起进房间, 房间内,女子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见时安等人进来,她凄楚一笑: “能死在这里,总比死在那个狼窝要清净,只是要脏了你们的地方了。” 时安见女子都到这时候了,还为医馆想着,平日里应该是个极心善的女子。 “快去了被褥,让我看看!” 小翠眼疾手快地将裹在女子身上的被褥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时安俯身在女子的口中塞了一把药片,低声说道:“吞下去!” 其实不用时安吩咐,女子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哪还会犹豫? 艰难地咽下了这把药片,女子哑着嗓子说道:“小大夫,我是不行了,你不用浪费药物在我身上,只是求你去看看我的孩子,我都没听到她的哭声!” “闭嘴!”时安低骂了一句。 时安的手已经摸上了女子的肚子,姜青和见那地方一片血污,正想拦着,但看到时安一脸严肃凝重的样子,强忍着没说话。 时安的这副表情,姜青和在卿常思脸上也看到过,那是宫中的主子犯了重病,卿常思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 时安个子矮,她跪在床沿上做探查,身上马上就沾染了女子的鲜血,不多时,时安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探查了一阵,时安眉头越皱越深, 糟糕,是胎盘没有落下来,所以才出血不止, 接生的产婆是怎么搞的?这种情况不至于拖到现在。 时安听卿常怀说过,宫里的娘娘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产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会伸手进去拽,最多子宫受损,不能再怀孕,比起一条人命,这些都是小事! “小翠,压她的肚子!从这里到这里!快,用力!” 时安人小力气小,她只能喊外援。 这时,卿常思在门外敲门,姜青和从门外接过参汤和银针, “给她灌下去!” 得了时安的命令,姜青和马上扶起女子的头,将一碗参汤足足地灌了下去。 片刻后,女子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喊痛的声音也大了。 时安掏出一瓶消毒液,将整条手臂都浇了一遍,娇嫩的肌肤马上被刺激地泛起一片红色, 梁书琪心疼不已,暗恨自己粗手粗脚帮不上忙,让时安受这么大罪。 时安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急诊实习的时候,她脑袋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有“救人”两字! 所有的银针都消了毒,时安捏起一根银针,对着女子说道:“我人小,力气不够,扎的时候不太利索,扎疼了,你可以喊。” 一碗参汤下去,女子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力又回来了一些,本来等死的人有了一线希望,迸发的求生本能超越人类的想象。 “小大夫尽管下手,我不疼!” 是啊,再疼还能疼到哪里去? 时安点点头,对着小翠说道:“用力按!我要下针了!” 小翠闻言,深呼吸了一口,用尽全力按了下去。 “啊……”女子惨叫出声。 凄厉的喊声传至前院,书生浑身抖了一下,他咬紧下唇,狠狠地在和离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女子的丈夫和婆婆拿了和离书,得意地一笑:“你姐姐最心疼你,临到她死了,你却替她和离,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真是有良心!” 书生脸色煞白,下唇已现血迹,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没有瞻前顾后,只冷冷地回道:“我姐姐自然是葬进我韩家的祖坟,此后她清清静静地伴着父母亲,再也不用和豺狼为伍!” “你!等着瞧!你也没好果子吃!” 女子的丈夫和婆婆扔下狠话,扒开看热闹的街坊,快步离开了医馆。 书生见人走远了,突然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卿常思连忙掐着他的人中,将人参又熬了一遍,给书生灌了下去。 幽幽醒转的书生见了卿常思,一把抓住卿常思的手:“卿大夫,我姐姐还有救吗?” 卿常思安慰道:“里面正在救你姐姐的大夫比我高明,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书生凄凉地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了,人哪里能流这么多血还活着的?我姐姐是个苦命人,这辈子是我亏欠了她!下辈子我给她做条狗,替她看家守院……” “这辈子的帐当然要这辈子还!人人都像你一般,欠了帐挪到下辈子还,还有谁敢被人欠帐?无能书生就会做些嘴上的道德文章!” 卿常思和书生闻言转过头,看到一身是血的时安瘫坐在门槛上。 书生挣开卿常思,连滚带爬地趴到了时安身前:“小大夫,我姐呢?是不是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你怀疑我的医术?”时安越累越想怼人。 “去!把药钱和诊金付了!”时安赶人了。 书生赖着不走,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好,他不在乎! “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姐?就见一面!我保证就远远看一眼!”书生喋喋不休。 “东子!” 书生瞬间被拎起,扔在了门外。 姜青和和梁书琪正在替昏睡过去的女子换衣服,小翠去煎药了,时安 第72章 道义和性命,怎么选? 被时安严肃要求待在后院的老太君一见浑身是血的时安,吓得一屁股跌回了椅子里, 但老太君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越是遇到事情,越是沉得住气。 “安安,人救回来了?” 时安点点头:“嗯!安安现在要和伯母们去洗澡,洗完澡要祖母陪着睡觉觉!” 老太君强忍着心中的激荡,使劲点头:“安安快去洗,祖母在这里等你。” …… 因为这一耽搁,卿家的主人们又在城里多呆了一天。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被救的女子醒了,卿常思按照时安的叮嘱,轻轻去后院将时安叫醒。 时安替女子又扎了一次针,喂了一把药,就将书生叫了进来。 “你姐姐是被人算计了!” 书生大惊:“怎么会?姐夫虽然无良,但盼这个孩子盼了好久,怎么会在姐姐生产之时动手脚?” 时安翻了个白眼:“我是大夫,不是捕快!你想知道为什么,可以去报官!” 床上的女子却哽咽出声:“弟弟别问了,这事我心中有数。” 时安瞧了一眼女子,继续说道:“你底子不错,好好养着会恢复的,回头让卿大夫给你开两副药,记得吃完了再来医馆,你起码要吃上大半年的汤药了,但卿大夫医术高超,吃完这些汤药,你就是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了!” 女子和书生听了,欢喜的同时落下泪来,对着时安千恩万谢: “多谢小大夫,我们回去给小大夫立个长生牌,替小大夫日夜祈祷福寿安康!” 时安摆摆手:“别!你们出去可不许提起我,我是为了你的名节才不得不出手,在外你们只需说卿大夫一副汤药就救回了你,其他可不许多说!要不然,下次看诊,我可不来!” 女子一听,连忙应允:“小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多嘴!” 书生雇了马车,将姐姐接回家照顾去了。 马车刚走,曹林上门了。 “我家主人请三位卿大人晚间去府内一叙。” “如果时安小姐不急着睡觉,夫人也准备了一匣子小玩意儿等着小姐!” 曹林笑眯眯地看着时安,时安笑眯眯地点了点脑袋。 郭荣梅特地说的小玩意儿,当然要去看看! 吃罢晚饭,卿家三兄弟带着时安去了曹府。 郭荣梅早就等在了书房,油灯下,她的身影随着火苗时短时长,飘忽不定。 “夫人,三位卿大人和时安小姐到了!” 郭荣梅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相迎:“快坐!” 卿家三兄弟没客套,纷纷落座后,卿常念问道:“不知曹夫人叫我们兄弟几个过来,有何要事?” 郭荣梅抱过时安,往时安怀里塞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这才开口说道: “我想和你们联手,替我夫君报仇!” 卿家三兄弟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曹将军的死有隐情?” “当然!”郭荣梅握紧了拳头,“本来是一次常规的战事,夫君说两天内就能回来,可是,十天过去了,夫君仍旧不见人影,我去军中询问,被打了回来,说是女子不得干涉军务,若不是我当时肚子里有了夫君的骨肉,帐中军师以身相挡,怕是当场就要被打死了!” 郭荣梅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我回府后觉得实在蹊跷,就让夫君留下的曹林带着府兵悄悄沿着战线去寻人,结果一入戈壁,曹林见到的就是满地残骸!夫君他……他弯刀已折,尸身不全!” “夫君遭遇的哪里是小股来骚扰的敌军,曹林从战场上找到了一块残旗,那是敌方主帅的嫡系军旗,夫君只带了五百人啊!” “按照夫君的性格,遭遇这么大部队的袭击,就算他身陨当场,也会拼死让人送回消息,让城中有个防范!” “可不知道为什么,军中说夫君从未送回任何消息,敌军的大部队也没有进攻西北城,而是悄然离去!” “难道敌方主帅千里奔袭,不为占城略地,只为杀我夫君?” “当年我真想随了夫君而去,但腹中有了曹家骨血,我总要替夫君留个后,既然老天不让我死,我就要送当年害我夫君的人下地狱!” “这么多年,我赚的银子都撒向了军中,卿家来西北的缘由我自然知道一二,昨夜,我已将曹家的地形摊在你们面前,这是我的诚意,我只求各位能替我找出害了夫君的凶手,并让我亲手报了这个仇!” “我没什么能报答卿家的,今后,曹家的钱财可以任由卿家支取!” 郭荣梅的话说完了,她瞪大了一双眼睛,祈求地望着卿家三兄弟。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出几点火星,发出“噼啪”的声音。 时安也停下了摆弄匣子里各式珍宝的小手,她靠着郭荣梅,很容易就能感觉在身边女子的悲怆。 一个靠着仇恨努力活着的女人,内心还能有爱,这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安安,你会帮郭姨吗?” 时安低下头,她不是万能的,这些事情,早一开始时安就没打算插手,她只是想赚钱而已。 卿家三兄弟听到曹将军的遭遇,自然是悲愤不已,特别是卿常怀,同样沙场征战的他,最厌恶的就是自己人的尔虞我诈。 但皇上的意思很清楚,这次卿家来西北,就一个字 “杀!” 皇上要求卿家在西北快刀斩乱麻,只要有一点迹象表明对方不清白,就是一个“杀!杀!杀!”。 务必在一年之内杀出西北一片朗朗晴空! 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密旨对卿家人是不利的,万一出现意外,皇上只会将罪责推到卿家身上, 所以卿家三兄弟制定的计划就是“快!” 在所有人都以为卿家要在西北先站稳脚跟,才会动手的时 第73章 时安的用处 郭荣梅见卿家三兄弟低头不语,脸上的悲色愈加明显, 卿家的到来是她能为夫君复仇的唯一指望, 这些年,郭荣梅在军中撒的银子都可以重建一座西北城了,但越是深入了解西北军,她越加心惊。 连皇上都要忌惮的西北军,又岂是她一城首富可以撼动的?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军中传出消息,祁国的战神镇北王被流放西北。 郭荣梅稍作思虑,就激动了起来,等和曹林一商量,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 皇上这是要对西北军动真格的了! 卿常怀之所以获封镇北王,就是因为他在祁国的北部战线上屡立奇功,和西北渊源颇深,和慕府的老将军更是相交至深。 慕府表面上和曹府没有交往,甚至在传言中有些芥蒂。 但只有两府的主人才知道,他们两家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郭荣梅心想,凭着慕府和卿常怀的情谊,卿家应该会答应帮她的。 怎料求人的话说了出去,卿家三兄弟却没了回应。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十年没掉过一滴眼泪的郭荣梅忍不住两行苦泪如雨而下。 门外的曹林双拳紧握,手臂上的青筋如小蛇般鼓起。 听到屋内一声压抑的抽泣,他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 “噗通”! 曹林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军中之人就是实在,这一下磕得时安的心都缩了一下。 “求卿家帮帮我家夫人!曹林这条命愿供卿家随意驱使!” 卿常怀噌的一下站起身,全力将曹林扶了起来。 “曹副将这是做什么!你我都是军中同袍,何须如此!” 曹林虎目中蓄满了泪水,他满脸痛苦地说道:“当年,是我找到的将军!我深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到达,也许就能替将军一死!曹林无能,这十年帮着夫人守住这曹府已经是勉力为之,如今小主子将要成年,我实在是怕……” 曹林说在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卿常念始终一言不发,曹家可以拼了全府之命去报仇,卿家却是不想折损一个人!两者矛盾中,行事必然会有偏颇。 时安的心里也酸酸的,她想拼命赚钱的目的不也是为了让别人对卿家顾忌三分吗? 如果有一天,卿家也有了如曹家这般的深仇大恨,时安哪怕两世为人恐怕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拼尽一切去报仇。 但伯父和父亲都没答应曹家,肯定有他们的考量,时安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所以她低头一言不发地坐着。 良久,卿常念出声说道:“你们都出去,我和曹夫人单独聊聊。” 曹林一愣,就想说话,郭荣梅一抬手:“命都可以不要了,这些繁文缛节算什么!” 曹林听话地出去了,卿常怀抱起时安,跟在卿常思身后也出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掩上了, 卿常怀将时安交到卿常思手里,自己飞身上了屋顶,他要替二哥守着。 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圆, 一直到圆月当空,卿常念和郭荣梅才从书房走了出来。 时安靠在卿常思的怀里抱着小匣子睡着了。 “送卿大人!”郭荣梅行了一礼。 卿常念点点头,快步出了曹府。 卿家人的马车走了很远,曹林才匆匆踏进后院。 “夫人,卿家答应了?” 郭荣梅站在廊下,望着天上的圆月,问道:“曹林,将军待你如何?” 曹林一愣,立马回道:“将军待我恩比天高,夫人为何会这么问?” “如果有一天,要你为曹府去死,你愿意吗?” “夫人,曹林早就说过,只要能为将军报仇,我粉身碎骨都心甘情愿。” 郭荣梅的脸色被廊下的宫灯照得明暗交错,晦涩难辨。 “好!曹家会感激你的!”郭荣梅的回应来得很迟,迟的曹林后背全湿透了。 …… 第二天太阳晒屁股的时候,时安嘟着嘴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地醒了。 老太君见时安醒了,连忙让小翠端了淡盐水上来。 自从时安恢复神识,她早晚都要用淡盐水漱口,问了,就说可以预防蛀牙,到老都可以吃麻麻香。 现在卿府上下有样学样,全都习惯了饭后漱口,早晚用柳条沾了盐粒擦牙齿。 “祖母,伯母们呢?又丢下安安去逛街了吗?”时安撅着小嘴问道。 老太君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这你可错怪她们了,这一早啊,就来了很多病人,你大伯和石竹忙不过来,她们去帮忙了。” 祖孙俩正说话呢,梁书琪跳了进来, 进门就扑到时安面前,抱起时安就往外跑, 老太君在后面追着喊:“慢点!你慢点!别摔了!唉,一个个都不省心!” 时安趴在梁书琪肩头,内心哀怨万分, 这是昨天露了一手的后遗症吗?把她当成砖了吗?哪里需要搬哪里吗?出诊费算了吗? “安安,药材不够了!”卿常思见到时安,连忙小声说道。 时安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急症就好! 她豪气地挥了挥手:“缺什么?装满!” 卿常思立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抱起时安来到缺药的抽屉前晃荡了一遍,再次打开抽屉的时候,这些常用的药又是满满一抽屉了! 医馆里,都是慕名而来的人,甚至还有临近城池的富户专门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开门的。 只有一口气的韩家娘子被卿回春堂救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西北, 许多人打听后,从卿回春堂原来的几个老主顾那边得知,这家医馆的药比其他家药效好得多,小毛小病的吃一副药就好全了! 而且坐诊的大夫还是宫里的御医里面最厉害的那位,要不是 第74章 比谁更不要脸 医馆内的人都循声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位贵妇被四五个随从扶着,从一辆豪华耀眼的马车上走下来。 她身旁一个随从倨傲地抬着头,冲着医馆里喊了一嗓子:“里面的人没听到吗?我家夫人要求一支人参!还不快快出门相迎!” 郑东突然出现,把时安从卿常思的手里抱了过去,低声叮嘱道:“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功夫,小心些!”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 石竹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立马奔出门去,笑脸相迎: “贵客临门,小店招待不周还望谅解,快请进!” 一个随从上前将石竹拨得一个踉跄:“别挡道!” 贵妇在随从们的拥簇下,蛮横地挤开别的客人走进了医馆。 “赶紧搬张椅子过来!”随从怒吼道。 医馆里的客人见这些人满脸凶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吓得纷纷四散跑走了。 两个随从掏出兜里的抹布,将空出来的椅子擦了擦,讨好地说道: “夫人,坐!” 贵妇微微皱了皱眉头,有点嫌弃地不想坐。 时安贴在卿常思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卿常思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说道: “贵客里边请!” 经常在宫中行走的卿常思端起身姿的时候,那是宫里的娘娘们都要夸一句:“儒雅俊朗!”的。 贵妇见卿常思身姿不凡,立刻俏脸绽开了一朵笑容:“原来这卿回春堂的大夫比翰林院的书生还俊俏呢!” 卿常思脑中立马浮现出卿常念一副狐狸样的奸诈腔调,连连摆手:“那可比不上!” 贵妇娇笑着跟着去了中院的小房间,期间各种调笑让卿常思差点招架不住, 幸好小翠及时捧了一支人参送进来,贵妇带来的随从想去接,被小翠轻巧地躲了过去。 随从失了手,就要发火,贵妇轻轻摆了摆手:“拿来我看看。” 小翠打开盒子,一支差不多成人形的山参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缎面上。 卿常思一看,这只人参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就几十年的年份,比昨天韩小娘子那支千年人参差得远了。 “哟,这是糊弄我呢!”贵妇一个媚眼抛给了卿常思,“这支人参也就比我府里那些常用的好些,可远不能救人性命的!卿大夫,这样做生意可不好哦!” 卿常思被这一记秋波差点送出隔夜饭,强忍着回道:“贵客高看小店了,昨天的那种人参是我从医几十年间才得了这么一株,实在是拿不出同样年份的了!” 贵妇听了这话,倒也不怀疑,千年的人参哪里是这么好得的,有人寻遍千山万水都寻不到一株! “那这一支人参我就收了!”贵妇甩了个眼色给旁边的随从,随从从兜里掏出一个锦袋扔给了卿常思。 卿常思接过锦袋,只在手中颠了颠,就将锦袋放在了案上。 贵妇眉眼一挑:“怎么?不够?” 卿常思内心狂骂:没钱装什么十三!拿着一二十两银子就想买走这支近百年的人参,想屁吃呢? 脸上却还要强撑着笑意:“这支人参是别人寄卖的,小店实在是做不了主!” 卿常思也不是说谎,这确实是时安的人参,他可不敢贱卖了! “你别不识相!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我看你的医馆是不想开下去了!”一个随从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是谁这么大脸,敢抢我的东西?”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踢开了。 一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立在门前,只是嘴角的讥笑破坏了他整体的如玉气质。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监军的夫~人啊~~” 慕如风这后半句的尾音拉得太长,显得“夫人”的称呼莫名有点变味。 贵妇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绿一块, 胸脯起起伏伏,一时间波涛汹涌,看得旁边几个随从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贵妇知道,在军中,那些阿谀逢迎之辈会捧着她,但慕如风不会!他不踩自己几脚,已是相当客气了! 想到这里,贵妇收敛了身形,努力端正地行了一礼:“不知道这人参是慕小将军的,是我的错!” 说着就要告辞离去, 门口的慕如风却纹丝不动:“照孙夫人这么说的话,这人参如果不是我的,孙夫人就能抢了?” 贵妇语塞,内心恼怒不已,她都已经认错了,还想怎样? 但在慕如风面前,她不敢放肆,只得再次陪着笑脸说道:“慕小将军说笑了!我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刚才只是和卿大夫开个玩笑而已。” “哦!那孙夫人是真心来求取人参的?”慕如风的口气变得好了起来。 贵妇忙不迭地回道:“那是自然!” “孙夫人早点说,咱们就没这误会了嘛!”慕如风满脸笑意。 贵妇讪讪而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千两!”慕如风竖起一根手指头,诚恳地说道:“只要一千两!孙夫人就可将这只人参带回家!” 贵妇一脸错愣,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慕如风, 这就是传说中的抢钱吗? 这只人参最多就值个百两纹银,慕如风居然敢开价一千! 但是,最要命的是,她还不敢还价! 一个随从听了价钱,咋呼地喊出了贵妇的心声:“你们这是黑店,明着抢钱呐!” 慕如风脸色一沉:“这里轮得到一只狗叫唤?” 这个随从草莽出身,自前天跟了孙夫人后,人人都将他捧得比军营里的将军都高, 这时候正是不知道东南西北的时候,哪里能听得慕如风如此侮辱之语。 他捏紧拳头就砸向了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心中想着:夫人还没见识过我的身手,我得努力表现一下! “啪”! 第75章 阴魂不散的城主千金 慕如风收了银子,就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贵妇没法,只能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以后再也没敢再登卿回春堂的店门。 见人走了,卿常思冲着慕如风一伸手:“拿来!” 慕如风刚将银票递过去,卿常思就收进了怀里,指着踢坏的门和围墙说道: “记得找人修好,工钱你出!” 慕如风:“……” 经过这么一闹,医馆倒是冷清了下来。 姜青和见慕如风来了,带着小翠去厨房忙活了。 有了时安这个聚宝盆,姜青和很快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餐后水果还配了蜜瓜和梨子, 西北天气干燥,慕如风十分喜欢这个梨子,吃完嗓子到胸口都觉得润润的。 他腆着脸问姜青和:“嫂子,这梨能让我带几个回去吗?我姐巡边要回来了,每次回来她的嗓子就不好了!” 姜青和瞧了眼在和一只螃蟹做斗争的时安,试探地说道:“行吧?” …… 午餐过后,慕如风高兴地提着一篮子梨子回府了。 卿回春堂的门口也套好了马车,老太君惦记着金石滩,要带着儿媳妇和时安回去了。 临走时,时安又掏出了许多的药材,叮嘱卿常思,如果药材缺了,就回金石滩取,别去其他地方采买,要不然会砸了自家的招牌。 卿回春堂可是卿家在西北的第一份产业,时安很看重这个开始。 她在空间的两座大山上种满了各式草药,足够卿回春堂的日常用度了。 如今已是初秋,西北要比南边凉快得多,就是午后赶路也不觉得炎热了。 摇晃的车厢就像摇篮,摇的时安又睡了过去。 最近在空间太忙碌,体力消耗太大了。 等到时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她一脚蹬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咦?屋子里居然没人! 平时时安只要睡着,老太君或者伯母们总有一个会守着她的。 时安翻起身子,趴在床上,屁股对着床沿,两只小脚挂在床沿下探来探去,终于探到了踏板。 时安费了老大劲才将小脚塞进了鞋子里,懊恼地看了眼小胳膊小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每天不能自理的生活真是憋屈! 等时安踢踏着鞋子靠近门口,一阵女子幽幽的哭声就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谁在哭? 时安扒着门缝向外瞧, 院子中,站了很多人,个个脸色很差。 这些人时安认识,都是跟随卿家流放过来的自己人,有的现在守着金石滩的门户,有的在地里忙活,有的是灶上的。 这些人围着一个女子,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 时安“腾”地火气上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守门的人怎么会放她进来的? “老太太,昨天你们都不在,我等见她拿着城主的令牌,又是一个女子,就让她先进来等着,没成想你们有事耽搁在城里了,这姑娘居然没打招呼,在将军屋子里睡下了!” 守门户的是卿常怀从军中带来的人,老太君也不好太责怪。 昨天整个金石滩上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主人在家,就被这女子钻了空子。 女子正是中秋夜拦住卿家马车的苏小玉。 院子中的苏小玉不见了中秋夜的一身仙气,浑身透着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 “老太太,我也是个有身份的,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如此没脸没皮地不请自来。”苏小玉的眼泪不值钱一样地往下掉。 “老太太,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在金石滩避避,要不然我真的会被父亲送去孙监军府上的!” 老太君脸黑得像锅底:“所以,你就壁到了我儿子的房间里?” 苏小玉一哽,立马解释道:“老太太,昨晚天色黑下来,我心慌意乱,只求住上一晚,见那间屋子没人,就住了进去,真的没有想别的。” 梁书琪哼了一声:“你倒是敢想呢!” 苏小玉被哼得瑟缩了一下,脆弱的后颈脖子微微低垂,几缕碎发将白嫩的肌肤遮得若隐若现,红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你别做出这等勾栏院里的模样,后宅的那些勾当,我瞧得多了,你将算盘打到三弟头上,倒是不怕算盘珠子崩了你的牙!”梁书琪最瞧不上女子故作柔弱的样子,骂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苏小玉也不回嘴,只一味做出可怜无助的样子。 加上城主千金这个身份,让卿家的一些人动了恻隐之心。 这么高贵的身份,在金石滩这样的委曲求全,一定是遇上了极为难的事情! 卿家人心中都有一份热血,对弱小天生就有保护的欲望。 苏小玉偷瞧着越来越多围观的人脸上出现怜悯神色,眼底浮现出一抹得意。 老太君冷笑一声:“卿家的家规还有谁没有背出来吗?” 围观的卿家下人们一个激灵,自从来了金石滩,卿家家规里就新添了一条:“没有家主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将外人带进金石滩,否则将和外人一起被驱逐出金石滩!”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金石滩,哪怕进来转悠一圈,出去后都让自己的身价抬高不少,谁愿意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被赶出金石滩? 一时间,场中众人纷纷和老太君告辞,各回各的岗位认真干活去了。 只留下替金石滩守门户的几个军中汉子,等在院中准备将人扔出去。 见人都散去了,苏小玉也收起那副快要瘫倒的娇弱样。 “老太太,你最好是留下我,我能给镇北王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 苏小玉理了理衣袖,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神态自若地说道。 她敢闯进金石滩,就是因为手中有足够自信的筹码! 老太君 第76章 目标远大 时安在门内看着苏小玉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 时安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心中烦闷的老太君听到时安的喊声,脸色立马缓和了下来,她起身快步踏进房门, 见时安已经自己将衣服鞋袜都穿好了,欣喜地抱起时安就亲了一口: “我的乖孙真能干!会自己穿衣了!” 时安:“……” 一个外表两岁,芯子二十多岁的人,被夸了这么一句,时安的心情很复杂啊! “祖母,外面是坏女人,安安讨厌她!” 老太君给时安一边梳头发,一边哄道:“祖母也讨厌她!但她说有消息要给你父亲,我们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时安哼哼唧唧地答应了,厨房早就炖着一碗牛乳,听到时安醒了,很快就端了进来。 院子里的苏小玉闻见了牛乳的香味,脸上闪过一抹忌妒。 牛乳在西北不稀罕,但没有腥味的牛乳在烹制的时候要经过很多道工序,费时费力,就算城主府里,也就只有父亲的那位爱妾每日能喝一盅。 自从母亲去世,苏小玉已经快忘记这种牛乳的滋味了。 现在看时安也有这种待遇,苏小玉手中的帕子拧得更紧了, 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留在金石滩当家做主的心! 喝完牛乳,时安又吵着要去巡地,老太君当然只能点头答应。 抱着时安出门的时候,老太君交代了守门户的汉子们:“仔细看着她,不许她离开这把椅子!” 汉子们齐声答应:“老太太放心!她只要迈出一步,打断她的腿!” 苏小玉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忍着, 因为她知道,在卿常怀没回来之前,她如果轻举妄动,肯定讨不到好处! 时安瞧了蔬菜园子,新播种的鸡毛菜已经收割了两轮了,城里人很喜欢这种看着就鲜嫩的绿叶菜,烧汤做馅都是鲜美无比的上选。 白菜也长得很好,叶片都有蒲扇这么大了,时安准备留一些做成酸菜,到时候让大厨做上一道酸菜鱼,哥哥们肯定能多吃两碗饭。 卿家新提供的菜谱上增加了一道拍黄瓜,庄头说,园子里的黄瓜瞬间不够卖了!连带着极辣的小米椒都来不及长了。 时安笑得很开心,安慰庄头不要急,就是要常常买不到,客人心里才能更记挂着! 亦蔬亦果的西红柿长势不减,一个个就像小灯笼,挂得竹架子都弯了腰。 时安摘了一个,在郑东的衣服上擦了擦,呲着几颗奶牙就啃了上去。 在城里呆了两天,时安格外的想念这一口! 看完了菜园子,时安又转到了果园。 规划的几百亩果园如今只种了几十亩的蜜瓜,时安决定这两天要抓紧时间,将空间里培育好的各种果树都拿出来种上,赶在冬天以前收获一波果子。 等到了冬天,西北的大雪就会将通往外界的道路都封住,严寒的气候也让各种作物都停止生长,这些果子肯定会稀罕得不得了。 到时候,谁家桌上能拿出几个新鲜的果子,那面子,想想就铮亮铮亮的! 时安到手的银子也会亮得闪瞎她的财迷眼。 瓜棚里,小白睡得四脚朝天,它答应了时安晚上看果园,倒是挺负责,白天睡觉,晚上眼睛睁得像铜铃, 有了小白看着,这附近的小兽们哪里敢来果园捣乱,果园里连只蚂蚁都看不到。 时安到了瓜棚就在赖了小白的肚子上,小白不情愿地哼了几声,怎奈何时安抓着它肚皮上的绒毛不放,小白只能妥协地摊着肚子,给时安当床垫。 果园里的庄头兴致极高地向着老太君回禀:“这蜜瓜产量真是高,前两天摘了五六百个,今早我去地里一看,您猜怎么着?”庄头一拍大腿:“居然又结了几百个小瓜!” “这瓜藤还在向外长,藤蔓碧绿,叶片肥大,照这样下去,长到入冬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太太,我听来摘瓜的曹家人说,昨天蜜瓜售价十两银子一个,都被一抢而空,最后甚至有人愿意出五十两买一个瓜!” 老太君笑着点头:“嗯,我今天出城的时候听街上的人说了,这瓜确实好卖。” 庄头搓着手,满脸兴奋,语调都有点变调了:“一个瓜十两银子,不瞒老太太说,我现在看见咱自家人吃个瓜都心疼,这一口口都是咬在银子上啊!” 时安埋在小白的肚子上暗笑不已:这才哪到哪啊!我的目标可远大着呢。 “该吃的还是要吃的,分给每个人的瓜可不能少了!吃好了,才有更大的干劲!我想着等入冬前,再给大家涨涨工钱,换季的衣服也都再多备一套。”老太太不急不缓地说道。 庄头听了更激动了,现在的工钱就已经是原来的十倍了,再涨的话,那自己很快就能攒够养老的钱了,还能补贴一下儿子媳妇。 仔细算下来,现在自己的收入就比京城做小买卖的人都好了,入了冬,那不是要比得上城里普通的富户了? 庄头越想越美,随即又想到了刚才有几个年轻后生见了苏小玉可怜的腔调,有些质疑老太太的无情,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他捏着拳头向老太君说道:“老太太放心,卿家待我们如此恩义,再有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说些不着调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不用老太太说话,我立马赶他们出去!” 老太君摆了摆手:“一切都按家规来办!现在咱们不说这些,我又让慕小将军寻了些上好的果树苗,等这两天,你带人将剩下的地都再收拾一下,咱们争取在入冬前收获几批果子,大家第一年在西北过年,必须过个热热闹闹的肥年!” “好!我现在就去找人收拾,明天就可以种了!”庄头听说又要种新果苗,眼里闪过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浑身就充满了干 第77章 瞎了狗眼 时安领着小白走回家的时候,卿常怀已经一身煞气地站在了院子里。 见了老太君和时安,卿常怀才收敛了身上的煞气,朝着时安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 “安安,爹爹从城里给你带了好吃的!” 时安“哼”的一扭头,趴在郑东肩上,将小屁股对着卿常怀。 卿常怀一脸尴尬,郑东只能给他投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在时安身边这些日子,郑东已经很清楚时安的底线了,这个娃娃看似锱铢必较,满心满眼都是钱财,时常傲娇耍小脾气,但其实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除了家人。 郑东知道卿家人是时安心底里唯一在乎的东西,虽然唐蔓云在卿家遇袭的时候使了些小手段,让老太君和梁书琪差点命丧狼口,时安心里是又怨又恨,但真要让她放弃母亲,那是不能够的! 加上唐蔓云也知错了,虽然免不了有隔阂,但郑东看得出来,时安很在乎一家人完整地在一起。 冒出来的苏小玉正是犯了时安的大忌讳! 苏小玉觉得一个两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用,她要讨好的,无非就是老太君和卿常怀两个人, 苏小玉哪里知道,卿家说话最管用的人,却是她瞧不上眼的时安! 时安给卿常怀摆着脸色,苏小玉自以为有机可乘, 她柔声劝道:“安安,可不能对父亲如此无礼哦!将军辛劳了一日,我们当精心伺候着才是!” 她这一劝不要紧,把卿常怀吓得面无血色, 他冲着时安使劲摇头:“安安,我保证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苏小玉一愣,谁家父亲在女儿面前不是威严的样子?这卿家怎么还有父亲急吼吼地向着女儿做保证的? “将军,玉儿此次是专为帮助将军而来,是否可以移步让玉儿向将军单独回禀?” 说到“单独”两字,苏小玉的脸色无故染上了一层粉色,在夕阳的映衬下,无比的秀色可餐! 苏小玉的葱葱玉指已经攀上了卿常怀的衣袖,轻轻一拽间,风情无限! “将军,玉儿可是专为将军而来!”恳求的语气间夹杂着几息柔弱不可自持的娇喘, 苏小玉心中得意:小样儿,看你还能坚持得住吗?靠着这招,她可是拿下了传说中极讨厌女色的罗监军! 没想到,卿常怀就像被胡蜂蛰了一样,手臂大力一挥,人已经跳到了时安身后,他吓得大喊: “你干什么?谁让你碰我衣服了?无耻!下流!” 苏小玉正软着身段撒娇,猝不及防被这么大力一挥,一下摔出了院门, “哎哟!” 苏小玉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好痛啊! 豆大的泪水顷刻就滚了下来, “将军,我有孙监军通敌的密信!这时我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来的,我全是为了你啊,将军!” 这声声哭喊,真是情深意重,让人侧目。 卿常怀却是先忙着将外套脱下丢在一旁,又冲着时安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安安,看父亲骂她!” 一转身,卿常怀就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阎王:“苏小姐,你现在可以放心回府去,城主大人应该不会再逼你去伺候孙监军了!” 苏小玉停住哭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卿常怀, 卿常怀一脸讥讽:“孙监军被我送回老家了,他这辈子再也不能享用你了。” 苏小玉被说得满脸通红,这次是真的又羞又恼,这卿常怀说话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能对一个女子说出如此粗俗的话? 但转念,苏小玉又暗自欣喜,该死的孙监军总算是死了! 苏小玉抬头感激一笑:“多谢将军垂怜,救玉儿以水火!” 卿常怀哈哈一笑:“当年你父亲让你去伺候罗监军的时候,也不见你寻死觅活,如今这个孙监军采花无数,身边又有信任的女人,你自知过去没有好日子过,这才做出一副烈女之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首尾,真是个恶毒至极的娘们!” “你哪里是看中了我这个流放之人,你是看中了金石滩遍地的金子!和你那个贪婪的父亲一样,你是想攀上了我,好将金石滩收入你囊中!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金石滩牌匾上题的是谁的名字!” 苏小玉脸色青白交加,她之所以缠着卿常怀,金石滩日进斗金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想着卿家初来乍到,又是流放在了十分偏僻的地方,自己曾经伺候罗监军的事情做得极隐蔽,卿家人应该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过往, 没想到,卿常怀当众揭了自己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不堪往事,以后这西北城,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苏小玉又羞又怕,哭喊了一声:“我没有!我还是黄花闺女!” 喊完,苏小玉“咯噔”一声,憋过气去了! 卿常怀嫌弃地挥了挥手:“扔在苏府门前!” 军中汉子齐声应了,抬手扯脚地将苏小玉拖走了。 姜青和有些担心:“三弟,到底是城主府的千金,这么做合适吗?” “没有孙老狗的指使,苏小玉怎么敢来纠缠卿家?既然他恶心我,我也要恶心恶心他!” 老太君点点头:“嗯,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以后金石滩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索性摆出凶悍的样子,也能绝了一些人的心思!” 时安拍了拍小白的大脑袋:“以后你就守在金石滩,碰到生人就咬他屁股!” 小白用前爪扒开了时安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处理完了苏小玉,天色已晚,大灶上的饭菜香也飘了过来。 因为今天卿常怀在家,大灶上炖了一大锅豆角五花肉, 这个季节的晚风最舒服,所以大家伙索性将桌子都搬到了外面, 吹着凉风,看着夕阳,说说笑笑间,桌上、碗里、嘴里都 第78章 小白拉风的出场 金石滩上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开发。 将近五百亩地的碎石地要开垦,灌水,种下各种各样的果树, 这时代没有无人机,要是有的话,就能在上空看见卿家人像一队队蚂蚁,在荒滩上来来去去地忙碌, 白花花的碎石地慢慢地露出了褐色的泥土,水渠里的水被引入地里,干渴了很久的泥土贪婪地吸收着水分, 十来天时间,一棵棵一人高的果树就种满了整个金石滩。 哪怕现在已经是初秋,但卿家人连续好几天的劳作,个个都被太阳晒得乌黑发亮,人人都明显地瘦了一圈。 庄头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果地,咧着嘴露出了十颗大白牙:“这些果树一看就很粗壮,今年第一年结果应该不多,但咱们好好伺弄,等明年就能结很多果子了!” 庄头的认知没错,一般的果树,如果都是新苗,那第一年基本是不会结果的,只有老桩才能当年结果,而且结的果子还不会很多。 但半个月后,望着满树红的,粉的,白的花朵,庄头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使劲扇了自己几下大腿,把大腿上的肉都扇肿了,才一瘸一拐地走到棚子里坐下, 这世界真是变了!哪里有果树栽下去半个月就开花的,那不是再过半个月就要结果了? 庄头喝了口冷水,摇了摇脑袋:不可能,他种了几十年的地了,不会连这个也弄错的! 旁边的伙计嘟囔了一句:“您老有什么不信的,那蜜瓜不也长得很快嘛!” 庄头一瞪眼:“那蜜瓜我是没见过,也许它就是长这么快呢?这些果树我可是见多了,老太太几个庄子都是请我去伺弄的,我能不知道?” 伙计:“但是,这些树它就是开满了花呀!” 庄头:“……” 金石滩上开满花的事情,在西北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人们从一开始的惊讶、羡慕,到偷偷去金石滩外面伸着脑袋看一眼,因为有慕小将军的撑腰,这些人只敢隔着老远闻了浓郁的花香味回城吹嘘。 隔了两天,城主府里来人了。 一老一少两个管事的来到金石滩,在门楼处被守卫拦住了, “闲杂人等不能踏入金石滩!” 年轻的管事一皱眉:“你们只是流放至此的罪人,我们自城主府而来,你们也敢拦?还不速速去将你家主子唤来迎接?” 军中汉子像看白痴一样瞥了眼他:“我说了,闲杂人不能踏入金石滩,听不懂人话!还不快速速离去。” 几人一掀衣摆,腰间弯刀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不是军中汉子粗鲁,只是卿常怀离开金石滩的时候说过,但凡是城主府里再有人来,一律当苍蝇一样赶出去! 年轻的管事气得七窍冒烟,在西北城里,他还没受过如此“礼遇”,就连曹家的曹林见了他,都会点头示意,这犯了罪的卿家人凭什么这么嚣张? “大胆!罪犯之身,居然敢私藏利器,你们是想造反吗?”年轻管事喊得额头青筋直冒。 几个军中汉子抠了抠耳朵,自从流放开始,这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出老茧了!蜘蛛都在里面结网了! 见几人无动于衷,年轻管事还想再飙几句狠话,年长些的管事拦住了他。 只见年长的管事笑眯眯地递上了帖子:“几位爷,听闻金石滩的百亩果树花开得正艳,金石滩内潭水更是清洌甜美,城主大人已经答应了几位同僚,将在明日齐来沐浴赏花,还请卿家早做迎接的准备!” 姜还是老的辣,鳖还是老的精! 这一番话说得客气,但没一句是询问的意思,这算是直接通知卿家:我们要来吃吃喝喝玩玩,你们要招待好了! 几位军中汉子也不是普通目不识丁的士兵,都是跟在卿常怀身边很久的得力干将,年长管事的话他们当然听得懂。 “哼,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今天你这帖子能递进去再说!”一位汉子在地上啐了一口,娘的,给爷几个玩这些弯弯绕,将军说了,碰上这种太会说话的,一拳打过去就赢了! 年长管事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软硬适中,既有了礼数,又让卿家人见识了城主的威望,却没想到这群看门的人是油盐不进呐! 武将家的人果然没教养,个个都粗鲁无礼! 但两个管事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不通知到卿家的主人,明日城主大人难道也吃个闭门羹?到时候城主丢了颜面,这气还不是要往他们身上撒? 年长的管事给年轻管事使了个眼神,年轻管事跳着脚大喊:“城主有令!卿家主事的出来接令!” 他连喊了三声后,守门的军中汉子撸起袖口准备动手了。 这时,金石滩内响起一阵虎啸:“嗷~呜~” 只见一只肥硕的白虎从金石滩内奔了出来, 血盆大口中喷着一股火腿肠的味道! 小白一个跃起,将年轻管事扑倒在地,厚实的虎掌按在年轻管事的脖子上,粗糙的虎鼻子在他的颈间嗅来嗅去, 不一会,小白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一双核桃大的虎目里满是嫌弃。 年轻管事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小白看到地上慢慢扩开的水渍,也吓得赶紧跳到了一旁, 时安说让它咬两人的屁股,只要咬着一片碎布回去,就能奖励一根火腿肠, 小白现在觉得这根火腿肠不吃也罢! 等小白跳开,年轻管事嚎了一嗓子,连滚带爬地向来时的马车爬去,年长的管事也想跑,但无奈两条腿实在是不听话,只能哭丧着脸在原地抖着。 看门的军中汉子实在看不过去,一个大汉走过去,一把将他扛起来,扔进了马车。 “咚”的一声,光听声音就让人疼得直咧嘴,但车厢里连个呼吸声都没传出了! 车夫一抖缰绳,催着同样腿软的马匹艰难 第79章 流言蜚语 门楼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金石滩上的卿家人都知道了城主要来沐浴赏花。 “这城主多大的脸啊?连小姐都没在潭里洗过澡,他居然自己洗了不算,还要带人来一起洗!” “就是,这潭水可是我们金石滩的根本,从到金石滩就没下过雨,没了这潭水,咱们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我听说外面干旱的厉害,秋收怕是难了!很多人都准备逃难去外地了,这城主不想着怎么解决,居然还有心思沐浴赏花!” “切,咱们卿府那是只有皇上来才洒扫相迎的,就凭他一个城主,也配让老太太和将军伺候?” “皇上又怎么样!咱家老太太有先帝赐的龙头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他个小小城主,还不配让老太太看一眼的呢!” 不得不说,卿家人如今又恢复了在京城时的傲气,金石滩越来越好,大家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特别是前些天听到卿常怀说将孙监军送回了老家,京城根儿生活过的人,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卿家人的心里隐隐约约明白,这次卿家来西北,怕是奉了上命,来干大事情的! 在城中办事的卿常念知道了这事,托人带信回来:“不用搭理!” 带着人潜伏在城外军营的卿常怀托人带了口信:“下次再来就打回去!” 医馆中的卿常思配了几副药托人送到了金石滩:“洗洗眼睛,明目提神!” 城内城主府书房中, 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立在窗前,哪怕已是中年,他看上去仍旧如二十多岁的年纪,长身而立,端得是风流潇洒,此人就是西北城城主,苏明诚。 书案对面,是去金石滩下帖子的两位管事,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一人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尿骚味。 “大人,这卿家人实在是太猖狂了,带罪之身,居然还身藏利器,应该治他们个造反之罪,罪上加罪,全部砍了!”年轻管事捂着裤子,愤愤地说道。 年长的管事看了一眼城主的脸色,试探地问:“大人,明天还去金石滩吗?” 苏明诚笑了笑,眼底却冰冷一片:“卿家摆明了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何必还去讨这个嫌?” 年长管事一听,这可不能长了对方的威风啊,急着说道:“大人,这城内谁能尊贵得过您去?西北城都是您的子民,您想去哪,自然就可以去哪!” “呵呵,你们真是看得起我,这西北城,谁手握兵权,谁才是老大!我嘛,也就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摆设罢了!” 苏明诚叹了一口气:“罢了,有人以为金石滩这个季节果树开满花是妖异之象,我却觉得是风雅之事,既然卿家人不肯,那明日就在这府里摆上席面,再将我前日得的几幅画挂上,我与几个老朋友喝酒赏画也是一样的!” 两位管事见自家主子身居高位,心胸如此豁达,却被卿家人逼得如此憋屈,心中升起一股强烈愤慨。 城中慢慢有流言开始蔓延,说是金石滩如今鼎盛的样子,其实是进了妖物,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大瀑布,大深潭,还有比外面都鲜甜的瓜果蔬菜? 金石滩一直以来可是鸟飞过都不拉一泡屎的地方,方圆几百亩地全是碎石子,西北城中年纪最大的人都没见过这里长过一根草! 流放来西北的人宁可去苦窑里熬日子,也不愿意去金石滩种地! 怎么卿家人一去,荒了几辈子的地就成了西北独一块的福地了? 这不是有妖物施了妖法,还能是什么? 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等到金石滩上的果树结了新果的时候,城内的流言已经传成了流放的卿家人已经在半道上被一窝狐狸精吃了,现在的卿家人正是这一窝吃人的狐狸变的! 医馆内的卿常思本来对流言没太在意,金石滩出产太高,迟早会被人嫉恨上,这种无稽流言盛行一阵也就淡了。 回到金石滩教书的卿常念也是如此想法,有时候越是解释,造谣的人就越是起劲,如果不去理睬,反而造谣的人觉得没劲了。 杀人正杀得起劲的卿常怀压根就不知道城内的流言已经离谱成这样了。 这天,老太君正在和卿常念商量孩子们读书的事情, 卿家三兄弟忙得很,经常不在金石滩住,这两个月,少恒五兄弟的课业耽误了不少,老太君看着有点着急。 上次中秋宴会,郭荣梅说起她的儿子在城里的白鹿书院读书,里面的先生都是告老还乡的名士, 老太君听了就动了心思,现在跟卿常念一说, 卿常念也觉得越到后面自己兄弟三个越是难得回来,孩子们的功课可耽误不起。 白鹿书院卿常念知道,里面的曾院长和他还很有关系。 卿常念科考的时候,曾老还在京城的书院授课,卿常念时常拿着文章去请教一二,两人算是亦师亦友, 如果卿常念开口,家里这五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应该不会被拒绝。 想到这里,卿常念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去了城里,说好晚间就回来告诉老太君消息。 卿常念一走,老太君将少恒五兄弟喊了过来, 这阵子卿家三兄弟不在,少恒就领着弟弟们自觉地在学堂温书自习,努力的样子让老太君和他们的母亲都非常欣慰。 老太君将自己想让他们去城里书院念书的想法说了一下,并且提到了曾院长:“那可是在京城都非常有威望的大学者,眼光极高,如果能得到他的教导,也是你们的福气!” 在祁国,但凡是念过书的人,就没人不知道曾院长的,少恒五兄弟听说能跟着曾院长读书,欣喜不已,都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只是曾院长要求极严,你们应该会吃些苦头的!”老太君有些心疼。 “祖母,我们不怕苦,我们会好 第80章 送上门的优秀教师 卿常念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身的酒气,脸上却是喜气洋洋。 “母亲,曾院长答应收下五个孩子了,并且由他亲自教导,他相信咱们卿家的孩子,一定是最出色的!” 老太君非常高兴,既然曾院长已经答应了,那就要给孩子们收拾一下行李。 “快快快,让青和和琪儿收拾一下,少辉的东西我来弄,哎哟,还要准备拜师礼,曾院长那边的礼节可不能有差错……”老太君在屋里激动地转来转去。 卿常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着劝阻道:“母亲,现在已经是大晚上的了,再说收拾东西也不急于一时,曾院长说了,让孩子们好好准备下,三天后再去书院报道。” “好好好,还是曾院长想得周到,哪像我这个老婆子,这手忙脚乱的!”老太君乐呵呵地笑道。 第二天天刚亮,金石滩就热闹了起来,家里的五个小主子要去城里的学堂读书,而且还是拜在极有名气的曾院长名下,这不得好好准备? 菜园子里和果园里的人开始寻找长得好看,成熟度好的蔬果,在旁边做个记号,等到进学堂的那天,给书院的先生们都送上一份, 看在这份只有卿家人能拿得出的礼物份上,五个小主子在学院的生活应该是不会差的。 姜青和和梁书琪带着其他女眷正在准备衣物,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虽然也才百里路,但孩子们第一次离开自己,姜青和和梁书琪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换洗的衣物,日常的用品,还有笔墨纸砚,总是多多益善。 姜青和和梁书琪恨不得将家里的东西都给搬去城里, 倒是少恒五兄弟觉得反正是住在自家的医馆里,还有大伯(父亲)照顾着,离家又不是太远,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这就是代沟啊! 老太君看着两个儿媳妇快将整个家当都收拾出来了,嗔怪道:“只是去城里读书,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怎么搞得像搬家一样?” 转身回到屋里,时安就见着老太君将少辉平日里都要玩一会的竹马装在了箱子里! 啧啧啧,时安啃着一只苹果,摇摇头,一代更比一代溺爱啊! 等到出发的那日,少恒五兄弟的行李足足装了五辆马车,还有两匹骏马身上背着竹筐,竹筐里是卿家人准备的新鲜蔬果,还有张牙舞爪的螃蟹和海鱼。 这些骏马是当初奄奄一息时,时安救回来养在空间里的, 在空间里呆了几个月,匹匹毛发油亮,神俊异常。 这样一支队伍刚到城门口,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人们议论纷纷, “这是曹家的商队回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天是金石滩上五位小主子进城拜师的日子,这些都是拜师礼!” “原来是金石滩卿家的手笔,不愧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这一出手,西北城里谁能比得过?” “呵呵,事出反常必为妖,最近城里不是都说那家是一窝吃人的狐狸精么?” “瞎说!这狐狸精怎么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城里的王神婆说了,这千年的狐狸,厉害着呢!” “上次韩家小娘子是不是就是被卿回春堂里的千年人参救回来的?” “哎呀,你这么一说,这不就对上了嘛!” “自从卿家人进城,这雨是一滴没下,有几个靠近沙地的村庄都准备搬去外地了!” “天生异象,地上就有妖孽横行!” “我们应该去找城主大人主持公道!” “对!城主大人一向体恤民意,脾气也好,我们这就去!” …… 时安趴在车厢窗户口,本来喜气洋洋地进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气得时安想拿手中的苹果核砸人! 自己虽然是穿越,但也是真真实实的人类, 怎么就扯到狐狸精上面去了? 还特么吃人! 这是谁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 时安气鼓鼓地盯着议论的人群, 突然,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说是要去城主大人那里告状的,怎么那么像前几天在金石滩门楼处被小白吓尿的管事呢? 她挥挥小手,郑东探到了窗前, 时安指了指那个背影,郑东心领神会,悄悄跟了上去。 卿家人一路热闹地来到白鹿书院, 卿常思早就等在了书院门口,就连神龙不见尾的卿常怀都换了一身新衣服站在了大哥身后。 卿常念领着卿家的队伍到达书院的时候,书院门口又多了一个人,曾院长的开山弟子——魏勋。 远远见着长衫飘逸的魏勋,卿常念连忙翻身下马,快走几步上前行了一礼: “魏大家亲自来迎,真是卿家的荣幸!” 魏勋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但举止间却颇有些侠气,他端庄地还了一礼,直起身时眨了眨眼: “我又不是来迎你卿翰林,我是来迎我五个小师弟!” 卿常念连忙将少恒五兄弟叫了过来, 少恒带着弟弟们齐齐行了礼:“见过大师兄!” 魏勋一摆手:“你们还没行过拜师礼,我可不能先认下你们五个!” 少恒五兄弟:“……” 是谁刚才说来迎五个小师弟的? 魏勋狡黠一笑:“但若是将这马背上的海产先分我一份,蜜瓜再来个两个,就算老师不收你们,还有我呢!” 卿常念失笑,他笑骂道:“这都多少年了,你都已经继承了曾院长的衣钵,怎么还这么贪吃?” 魏勋不赞同地摇头:“民以食为天,我这也是顺应天意!” 时安拍着小手鼓掌:“老师说得对!安安每天都顺应天意的!” 魏勋一看时安,更乐了:“这就是安康郡主吧?果然见识非凡,和我甚是投 第81章 祸事临头 老太君激动地从车厢里下来,亲自对着魏勋行了个礼,唬得魏勋连忙双手托住老太君的手说到: “老太太,这可使不得!安康郡主天资聪颖,算是我占了便宜呢!” 卿家人都很激动,时安却皱巴着小脸,她才两岁啊!怎么就要拜师读书了呢? 这不是摧残小孩子么?她还要睡懒觉啊! 而且,时安合理怀疑,魏勋主动要收她为徒,是看上了她的大螃蟹! 其实时安猜对了两分, 今天本来曾院长要亲自到山门迎接自己的关门弟子, 但魏勋抢着来了,因为魏勋就是蓬莱人,去过两次旺盛酒楼吃海蟹,千里迢迢运送到西北的大海蟹居然比他原来在家时吃的都鲜甜肥硕, 魏勋千方百计打听到了这鲜活的海蟹出自金石滩, 今天金石滩的小主子们来拜师,凭曾院长的名头,卿家怎么也要拿出点稀罕货才对。 拜师礼里面大概率就会有这种卿家独有的大海蟹,这可不能便宜了书院里其他的先生, 所以魏勋力排众议,独自一人来到山门前迎接自己的小师弟,确保卿家带来的大海蟹都要收入自己的肚子里。 收时安做开山弟子倒真不是因为大海蟹,魏勋瞧见时安第一眼的时候,就莫名觉得这个小娃娃不简单,眼神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通透和聪颖。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魏勋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今天不抢着收下这个娃娃,再过两年,自己就要后悔得捶胸顿足! 这天真是个吉日,不但少恒五兄弟顺利地成功拜师,时安也被迫拜了个师。 不同的是,少恒五兄弟是虔诚地跪下敬茶,听了老师的教诲,奉上拜师礼才算拜师成功。 时安是在魏勋的怀里,拔着魏勋的胡子在祖师爷那边落了名,被迫成为了魏勋的开山弟子。 若干年后,魏勋成为了各国皇帝的座上宾,受天下读书人共同敬仰, 时安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富有的人,受天下人所有人羡慕嫉妒恨, 魏勋还是一见面就被时安拔胡子,哪怕当着他其他众多弟子的面。 拜完师,留下少恒五兄弟,老太君和时安她们就要回金石滩了。 临分别,少恒五兄弟才难受了起来,他们从未和母亲分离过,最大的少恒眼里都泛起了水花,最小的少辉已经扁起了嘴,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就要落下来。 卿常怀一摸儿子的脑袋:“别怕,爹爹在呢!” 卿常思和卿常怀也一手一个搂着儿子安慰:“爹爹和伯父都在城里,每天都能见面,不难过!” 哪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少辉一声带着哭腔的“祖母”就喊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扑向老太君。 其他哥哥见了,也挣脱了自己的父亲,扑向姜青和和梁书琪:“母亲!母亲!” 卿家三兄弟:“……” 所以他们不重要是吗? 第一次分别总是格外的难分难舍, 时安各种搞怪安抚,才算将五个哥哥的泪水哄停了, 少恒不好意思地说道:“等哥哥下次回家,给安安带好吃的!” 老太君和时安一步三回头的登上了马车,姜青和和梁书琪也不断抹着泪, 等马车出了城,大家的情绪也好转了起来,毕竟家里的孩子是拜了名师去读书,实在要是想孩子,金石滩和书院之间一天也能打个来回。 梁书琪的脸上从所未有的出现了失落的神色:“唉,孩子们在身边,打打闹闹的惹人心烦,这一下子都送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时安调皮地蹦跶进梁书琪的怀里:“我看二伯母是怕没人替你在爬树掏鸟窝的时候望风吧?” 老太君和姜青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书琪一拍时安的小屁股:“你个没良心的小叛徒,我掏鸟窝还不是因为你想找颗漂亮的鸟蛋自己孵?” 时安咯咯笑了起来,反正她是小孩,装傻充愣最拿手。 回金石滩的马车上欢声笑语,城里卿回春堂的后院内,卿家三兄弟正神情严肃地聚在一起, “郑东传来的消息,城里的流言是城主府内的管事散布出去的。” “不知道苏明诚知不知道这件事?” “流言这么沸沸扬扬,他一个主官要不知道,我定参他个失职之罪!” “本来想着不去理会,流言自然就淡了,没想到愈演愈烈,要是没人推波助澜,鬼都不信!” “哥哥们觉得怎么办?”卿常怀虚心请教。 卿常念冷笑一声:“我们这样……”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在分开时,三张俊脸上满是奸笑。 …… 老太君和时安前脚刚到金石滩,后脚就有几百个人组成的人群在门楼处叫嚷着要卿家人滚出金石滩。 这群人情绪激动,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大多数人的嘴唇都干裂得出了血, 有几个妇女抱着怀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孩子啊,都是这些妖精,害得你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大的苦!” “将这群妖精赶出去!不能让他们占了我们的水源!” “不,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只有将这些妖精都烧死了,老天才会降下甘霖,我们才能活啊!” 群情激昂的时候,任何一点火星都会在人群里爆炸开。 “烧死他们!” “烧死妖精!” “还我们的水源!” …… 守护金石滩的军中汉子们见这群人都是普通老百姓,而且形容枯槁,一看就是忍饥挨饿了好久的人, 对于衣不蔽体,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冲撞,这些军中汉子虽然抽出了弯刀,但却始终下不去手! 这么一犹豫,就让这群人越过门楼,冲进了金石滩。 刚踏进金石滩,这群人就被醒目的大瀑布惊呆了! 这辈 第82章 打砸抢掠 刚尝到潭水甜头的人又被旁边的菜园子和果园黏住了眼睛。 这可是城里有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啊! 几百个人像蝗虫一样冲进了菜园子和果园。 庄头急着张开双手拦人:“不能这么多人进去,会踩坏的……” 但哪里会有人听他的, 一排排青瓜架子被人群压倒在地,鲜嫩的青瓜被踩进了泥地里, 西红柿是最受欢迎的,难民们边吃边抢,抢夺中咒骂声四起。 抱着孩子的几个妇女被人群推倒在地,她们使劲护着怀里的孩子,哭喊着: “救命啊!不要挤了,还有孩子呢!” 更多的人冲向了蜜瓜田和果树园子。 娇嫩的蜜瓜秧被踩得稀烂,不管有没有成熟,所有的蜜瓜都被连根拔起, 力气大的人将蜜瓜摔成几瓣,立刻就围上了一群人哄抢。 果树上刚结的青涩果子还不能入口, “呸!真特么难吃!这是什么鬼东西?”塞了一嘴酸涩的难民骂道。 “别管是什么,咱们都给他们砸烂了,不能给这一窝狐狸留下一粒米!” “对,砸了!” 很多人吃饱喝足,开始在菜园和果园里打砸, 半人高的大白菜被踩烂了,西红柿和青瓜被拔起来扔进了潭水里, 蜜瓜田里,瓜瓤和瓜秧都被踩碎了,和泥土混在一起, 果树上的果子都被薅了下来,青涩的果子和断枝扔得满地都是。 被推倒在地的庄头捶地痛哭:“你们不能这样糟蹋东西啊!老天都看着呢,糟蹋东西是要遭天遣的!” 难民中几个年轻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后,抬脚就踢向庄头的要害处。 只是下一秒,就被一股大力推出去几米远,“噗通”“噗通”摔在沟渠里。 郑东拉起庄头,又将两个被踩得趴在地上,只能像只鸵鸟一样护着怀中孩子的妇女扒拉出来,向其他在地里的伙计们喊了一声:“都回去!” 二十多个人身上多少都因为护着蔬果园子受了点伤, 有些人被推在地上踩到了脚, 有些人被挠伤了脸, 有些人崴了脚, 这已经是几个军中汉子拼命护着的结果了。 难民又不像敌军,这几个军中汉子也不能真下死手, 但那些难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虽然手无寸铁,但出手凶残得很,又踢又打又挠,如果不是被军中汉子四下阻拦,卿家这时候就要有人命损失了。 聚到生活区后,卿家人互相处理着伤情,个个义愤填膺, “这伙人力气这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难民!” “我们庄稼人都把庄稼当心肝宝贝,哪有这些这样四下里祸害的?” “我不记得附近遭了干旱的村子里有这么多人,而且西北这边的干旱又不是现在才有,为什么就要把罪名都按我们头上?” “还骂我们是吃人的狐狸精!我看他们才是山上专门糟蹋庄稼的野猪精!” “我看这些人就是故意的,就是眼红我们金石滩有这些宝贝!” 众人一边骂着一边看着远处那伙难民还在果园里祸害,难过得眼睛都红了。 虽然这些蔬果的秧苗确实很优秀,但他们也是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去照顾的, 这一棵棵树,就像自己的孩子,从栽下到现在,人人都满心欢喜地盼望着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 现在却全被这些难民糟蹋了! 老太君沉着脸,心中也是难过的不行,但她还是安慰着大家:“这些蔬果虽然重要,但咱们卿家人的命更重要!” “蔬果没了,咱们可以再种,命没了,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们千里跋涉,跟着卿家来到西北。” 姜青和和梁书琪给下人们分发着绷带和药品,看到伤势稍微重一点,还要亲自动手检查一遍, 下人们一个个受宠若惊,感激的道谢: “谢谢大少奶奶1” “谢谢二少奶奶!” 时安趴在郑东的背上,她冷着一张脸看着在果园和菜园里狂欢的人群, 从地里回来的下人们说得不错,这些人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难民。 西北本来就少雨,临近沙漠的那片村子,早就习惯了天天沙尘袭面,两三个月见不到一滴雨。 因为生活艰辛,那边的村子除了外地流放过来的人,本地的早就不剩几个了。 流放过来的人轻易是不能离开规定的区域,更不要说大规模地冲击别的村庄了,早就被戍所的人活活抽死了。 “这些人会功夫吗?”时安低声问郑东。 郑东点点头:“有些人身上是有些功夫的,但不是军队里的路数。” 时安的心里有了些数,这些人背后肯定有人, 本来金石滩的名气出来以后,她就担心有人搞破坏,但除了紧守门户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现在这些人都跳了出来,那正好趁机揪出背后的人,杀一儆百! 金石滩上闹得这么大,时安已经第一时间派人骑着快马去城里报信了, 父亲和伯伯们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想来和时安的主意是一样的。 让他们闹,看他们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等最后主使之人出场,那父亲和伯伯们就可以收网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在父亲和伯伯们回来之前,保护好金石滩上的自己人, 老太君说得对,蔬果这么的都是身外物,时安的空间里,这些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那些人觉得破坏掉这些,就能断了金石滩的生机,那就太天真了! 时安在郑东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郑东点点头,将时安放进老太君的怀里,招呼着军中的汉子们去布防, 小姐说,如今卿家人的性命最重要,那他郑东豁出命都会保全卿家人! 谁要能闯入生活区,就得踏着他郑东的尸体过去! “哇~哇~”孩子的哭 第83章 流放罪民 大厨嘀嘀咕咕地转身去了灶间,不一会,端来了两碗温乎乎的牛乳。 老太君好笑地看了大厨一眼,这人虽然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知道小孩子吃不得冷的,所以给热了热。 两个妇女千恩万谢地接过牛乳,给孩子们喂了起来。 两个孩子确实是饿坏了,闻到牛乳的味道,就像小猫一样使劲翕动着鼻子凑到碗前。 一个孩子小手扒着碗边,嘴里吃得啧啧有声,喂牛乳的妇女又欣喜又心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另一个妇女却喂得面红耳赤,她一手抱着孩子,孩子好像是被抱得很不舒服,一个劲地在她怀里扭动。 妇女端着牛乳,试了很多角度,都送不到孩子的嘴边。 老太君冷眼看着,朝身边的一个仆妇使了个眼色。 仆妇早就看不下去了,快去上前将孩子一把抱在了自己怀里,又抢过盛着牛乳的碗,很熟练地将牛乳喂到了孩子的嘴里。 妇女紧张地嚷道:“你抢我孩子干嘛?” 卿家的厨娘走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喊什么?在老太太跟前,也有你这个贱人喊的份?” 厨娘体魄魁梧,手掌像蒲扇,平时一个人拎着半片猪肉还能健步如飞,这没留力气的一巴掌扇上去,妇女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被扇得贴在墙角的妇女捂着半边脸,怯怯弱弱地哭:“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厨娘闻言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装出这副骚样子是给谁看呢?咱们卿家当家的是老太太,最看不得女子这种不值钱的贱样子!” 时安悄悄给厨娘竖起大拇指,虽然骂得粗俗,但听得过瘾啊! 老太太眼里寒意四起:“你是从哪里偷的孩子?从前在哪里做什么营生?” 妇女捂着脸靠在墙边只顾抽泣,没有答话。 厨娘等了片刻,上前揪住妇女的发髻使劲向后一提, 妇女疼得尖叫出声,被迫仰起了脑袋,红肿的脸蛋上,双眼迅速闪过一抹仇恨,又很快地掩了下去,她尖着嗓子哭喊: “救命啊,杀人啦!卿家要杀人啦!” “这么多大老爷们,你们就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们不是人!” 厨娘蒲扇般的大掌扇了过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扇得妇女嘴角开裂,牙齿都掉了好几个。 妇女见巴掌仍旧如雨点一样地落下来,眼里终于有了害怕的神色, 等厨娘的巴掌再一次要落下来时,她含糊不清地喊道:“我说!我都说!” 厨娘将这一巴掌抡完,像扔破麻袋一样将妇女扔到了老太君面前,她甩了甩手,嘴里骂道: “贱货!老娘这辈子最恨偷小孩的人,真想拍死你!” 妇女被摔在地上,又磕掉了两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虽然很痛,但她不敢吭声。 老太君的拐杖抵在她下巴处,冰冷的金属感让妇女再次一激灵, 不等老太君再问,这个妇女连忙回道:“我……我是城主亲卫营……营里的……” 祁国军营中历来忌讳有女人,特别是西北这块以军中力量为中枢的地方, 能常驻军营的女人,只能是被像牲口一样拴在帐篷里,供军人消遣的营妓。 军中的男人们从来不把这些女人当人看,就像小猫小狗一样耍着玩,过个几天玩死了,剥了衣服扔到沙漠里,没几天就被秃鹰吃完了。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这女人也是个可怜人, 妇女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见老太君眼里怜悯之色一闪而过,连忙爬上前求饶: “老太太,是他们逼我的,我也没办法,像我这样的,不听他们的,只能死路一条,这孩子是军中姐妹留下的,可怜她早走了几天,只能换我带着他,如果没了我,这孩子怕是要被扔去喂狗啊!” “老太太,你就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哀求声声声泣血,刚才动手的厨娘也面露悲色,后悔刚才自己下手没有留点力气。 老太君和时安冷眼瞧着,没有作声。 姜青和见妇女拉扯着老太君的裙摆不放,上去就是一脚,踹得妇女惨叫一声,重新跌在地上。 众人一愣,卿家的当家主母姜青和历来都是端庄娴雅,从不与人争吵喊闹,更不要说动手了。 就连梁书琪都被姜青和吓了一跳, 姜青和从仆妇手里抱过孩子,扒开沾了泥土的襁褓,只见孩子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里衣还是柔软的丝织品,针脚更是细密,摸上去毫不硌人。 孩子虽然先前哭得满脸通红,但喝了一碗牛乳后,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小脸上红扑扑肉嘟嘟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活在营妓身边的孩子!反而更像是城中哪家普通富户人家的孩子! 这哭得惨兮兮的妇女还在撒谎! 梁书琪最先反应过来,她怒得上前几脚踢在妇女身上:“我看你才是狐狸精,惯会蒙蔽人的样子,差点被你骗了,可恶!” 厨娘捏了捏手指,阴恻恻地说道:“二少奶奶歇着,这种粗活让我来!” 妇女见厨娘靠近,吓得瘫软在地上,哭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我说!我说!” “孩子是他们在城中抢的,我不知道是谁家的!” “他们让我混在难民群中,找机会将孩子摔死了,好叫卿家背上人命官司!” “他们还说要将卿家的老太太和时安小姐烧死,其他卿家男人都赶去沙漠,女人都拉去军营里……” 卿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妇女嘴里的“他们”实在太阴狠, 居然想将慈善的老太太和可爱的时安小姐烧死! 而且没准备放过卿家任何一人! 就算金石滩靠着新鲜的蔬果成了福地,那也是本本分分靠着伺弄庄稼生活,没算计任何人的性命, 对方居 第84章 贪婪的心 妇女这话一出,老太君和时安的脸色一变,如果真如这个女人说的,外面都是流放罪民,那他们可是一群心狠手辣,每个人手上起码有几条人命的人, 祁国的皇帝历来仁慈,能被流放到西北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 破坏掉外面的潭水和蔬果后,肯定会大力冲击金石滩的生活区, 城主府应该许诺了他们非常丰厚的报酬,这些唯利是图的人肯定会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到时候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时安马上高喊:“东子!” 郑东在屋檐上回道:“小姐,我在!” “冲击生活区者,格杀勿论!” 郑东凛然应声:“是!” 生活区四周响起几声抽刀声, 既然是流放在这里的罪民,那就不用再留手了! 时安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大家去屋里每人拿一把武器,三人成组,如果有人冲进来,不管是谁,砍了再说!” “好!”众人应声,纷纷去到屋里捡了一把弯刀, 这些刀跟卿家人都经历过那晚的狼群,喝过狼血, 重新握刀在手,卿家人的心里瞬间安定下来, 凶残狡诈的狼群都被大家齐心合力战胜了,这些乌合之众还怕杀不退? 姜青和和梁书琪各自拿了刀,护在老太君和时安身前。 角落里,另一位妇女突然哭喊出声:“不是的,别听她胡说!这里还有我们村子里的人!” 老太君面色一沉,大声喝问:“说清楚,里面还有谁?” 村妇急忙回道:“昨天有人来村里挨家挨户地通知,只要今天能来金石滩,每人就能领到一袋大米和一桶甜水!我们村来了六七个人!” “那人让你们来金石滩干什么?”老太君冷声问道。 村妇缩了缩脑袋,眼神躲闪, 厨娘不耐烦地拍了拍手中的刀,村妇见了急急地说道:“那人……那人说,只要我们听他们的,把卿家人赶出金石滩,以后……以后把金石滩给我们住……” 村妇的声音越来越低,当着主人家的面说赶人出去,占人家的屋,确实有点气短。 但如果没有生出贪婪的心,这些人就不会在这里。 老太君继续问道:“你们村就这些人了?” 有了厨娘立在一旁,村妇回答问题的速度利索了很多, “我们村还有二十来号人,没来的都是退下来的老兵,说是都跟过卿将军和慕将军,他们不肯来!我家男人也是老兵,缺了一条胳膊,他不许我来,但家里刚添了孩子,大人活不下去了顶多就去死,可我舍不得孩子啊!” “老太太,除了我们村里的人,外面还有其他村里统共五六十号人呢!可不能杀啊!” 梁书琪冷哼一声:“别的村民怎么没来,偏就是你们这些人来了?如果我们被外面的人烧死了,你会替我们求饶吗?” 姜青和沉声说道:“弟妹,什么村民不村民的,外面的都是暴徒,不是流放罪民就是四下流窜的匪患,你不要被骗了!” 梁书琪张了张嘴,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大嫂说得对,是我昏头了!外面就是些杀上千百遍都抵不消他们罪孽的暴徒!大家说对不对?” “对!” “看老子这次不杀他个屁滚尿流!” “上次我可是杀了两头狼,这次,嘿嘿,我可要试试他们的脖子硬,还是狼的骨头硬!” 村妇慌得面无人色,抱着孩子使劲哭喊:“不能杀啊,不能杀啊!” 厨娘的巴掌虽迟但到:“聒噪!再多一句嘴,就把你扔到外面去!” 村妇想到刚才差点和怀里的孩子被人群踩死,赶紧闭上了嘴, 传言卿家人凶悍无比,一个厨娘已是如此,想来主人家更是悍戾残暴! 时安从村妇的眼里看到了害怕和厌恶,她心中冷笑,果真是人善被人欺,父亲说得对,讲什么道理,拳头底下才是真道理! 姜青和带着人四处查看了门户,易被闯入的地方都有军中的汉子守着了,但因为他们人数少,只能在最要紧的地方留了人, 姜青和将卿家年轻力壮的人都集合起来,交给军中的汉子们分配, 本来以为直面危险,这些年轻人会心生怯意, 没想到听说能在将士们的带领下,杀敌护家,年轻人们一个个都激情满满,跃跃欲试! 要知道,这些卿常怀麾下的将领,平时都守在金石滩的门户处,很少和卿家的其他人接触,但年轻的小伙子们最崇拜的不就是热血征战的英雄吗? 时安觉得如果换了在前世,这些年轻人眼里闪耀的迷弟光芒,肯定会上去挨个拍照留影,还要加上签名! 外面的暴徒见菜园子和果林破坏得差不多了,深潭里也满是树枝和泥污, 有人一挥手,指向卿家的生活区:“去把老狐狸和小狐狸拖出来烧死!” “烧死狐狸精!” “烧死狐狸精!” 人群中,有几十个人面现犹豫,但被人流裹挟着,涌向了生活区。 时安从老太君的怀里爬了下来,骑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平日里睡不醒的困顿虎脸这时候凶相毕露,它呲着牙,瞪着眼,舔了舔厚实的前掌, “唰!”五根雪亮的利爪像五柄锋利的弯刀,从小白毛茸茸的爪子里弹了出来! 小白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冲过来的暴徒,脸现鄙夷:愚蠢的人类,本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大猫不成? 老太君手提拐杖,脸上丝毫没有惧意,年轻的时候她带着十来人就敢去冲对方百来人的阵, 现在年纪大了,但面对这两三百个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老太君也是不怕的! 暴徒越是靠近生活区,脸上的神色越是狂热, 那人说了,卿家每日的进账起码千两纹银, 第85章 杀人的钢锏 白晃晃飞过来的不一定是银子, 还有可能是一柄取人性命的钢锏! 郑东从屋檐上飞身而起,一锏将来人敲得脑袋后仰,跌落在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暴徒被砸了个正着,喷溅而出的鲜血浇得他们一头一脸。 跌落下来的人在地上只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脑袋后豆腐渣一样的物质和鲜血混在一起,不断流淌。 这一突然的变故惊得最前面的人慌忙向后掠去,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在狂热地向前挤。 踩踏事故都是这样发生的! 惨叫声不断响起。 “啊~~我的腿……” “唔……” 在中间的人最可怜,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踩得没了声息。 郑东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这场惨剧。 上过战场的人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任何惨状都可以心硬如石。 一炷香过后,暴徒们终于四散开来,生活区门口的场地上,躺着几十号血肉模糊的人。 有些人体格健壮,却还是被踩得胸腔凹陷,有几个更惨的,五官都被踩没了。 活着的两百来号人里,有几个庄稼汉打扮的人慌得手脚冰凉,虽然西北民风彪悍,但真正闹出人命的不多,更何况死状还这么惨! 死掉的人里有他们熟悉的邻居,前几天还因为一口甜水互相骂过街,如今看对方肠烂肚破地躺在那里,活着的人不由得浑身发颤。 这些村民挪着脚步向后退去,他们要回家! 这哪里是福地?简直就是阎罗殿! 但身后很快就有几人围了上来,个个都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到这个时候,村民们才后悔了, 昨天村里几个老兵劝他们不要被哄骗了,到时候连命都会丢了! 他们还觉得这些老兵身残以后,胆子也小了,他们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人, 而且那人说了,会有二百多个身上带功夫的人为他们保驾护航,还怕搞不过金石滩区区二三十号人吗? 现在金石滩只派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也只动了一下手,他们就死了这么多的人! 看金石滩的态度,是给了他们知难而退的机会,但承诺了给他们“保驾护航”的人却不允许他们退缩, 这是摆明了要让他们去送死啊! “这是妖术!这是妖术!” “不烧死这窝狐狸精,以后他们会弄死我们所有人!”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郑东眯着眼睛,很快就锁定了人群中上跳下窜的几人, 他如一只雄鹰,飞身落入大门外的人群中, 几声闷响后,惨叫声迭起, 这些人没经过队列训练,只会各自为战, 这样的二三百人在郑东眼里,就如二三百只鸭子,要不是怕有漏网之鱼闯进生活区内,他可以随意来回杀穿这些人! 看郑东连杀了数个带头起哄的人,其他几个军中汉子手也痒了起来。 “东子,剩几个扎手的给我们!别都杀干净了!” “呵呵,这些垃圾你们也看得上眼,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郑东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军中汉子:“……” 聊天就聊天,这么还搞人身攻击的? 暴徒们被郑东的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遥想当年,他们也是一方恶霸,能止小儿啼哭的那种! 有人耐不住性子亮出了武器,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无知的年轻人,让我来会会你!等我杀了你,老子要将金石滩的女人挨个上遍!” 郑东眼神一暗,这个死人还能说话,是他的失职! 那人刚叫嚣完,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过了好久,他才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两边脖子凉飕飕,却又热乎乎, “噗通”! 他带着满腹的疑问上路了。 周围的人等他倒地了,才发现他脖子被利器穿了个洞,鲜血喷得几米远, 大概是伤到了气管,这人到死都没能再出声。 “好!”卿家的年轻人手掌都拍红了! 郑东不愧是他们偶像的偶像,这活干得,漂亮! 郑东重新回到屋檐上,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暴乱的人群。 他心里明白,暴徒中最厉害的人还在隐藏,他刚才杀的这几个人其实都是马前卒,扔出来试探金石滩防卫能力的人, 所以郑东必须一击即中,不能让这些人摸出金石滩的底细。 被人说杀就杀,连个反应都没有,暴徒中很多人都有了退缩的念头,毕竟那人许下的好处再多,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那人说金石滩上都是些老弱妇孺,只要稍微闹出点动静,就能吓得他们跪地求饶, 可现在,他们连金石滩女主人的面都没见着呢,就被一个人杀出了怯意,那人明显是在让他们来送死! 脑子终于转过弯来的一些人,纷纷对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矮个男人眼露凶光。 矮个男人被多人这么一瞪眼,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身边的枯瘦老人, 老人咧嘴一笑:“怕什么,我总会将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的!” 矮个男人松了一口气,旁边另一个人却冷冷地说道:“死人也可以是全须全尾的!” 枯瘦老人嘿嘿一笑:“十年了,没人和我顶过嘴了!” 眼看大事未成,自己人要先起内讧, 矮个男人连忙劝道:“马爷,他去年才流放过来,不知道您老大名,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先把大爷吩咐的事情做好了!” 枯瘦老人一扭头,指着郑东说道:“金石滩也就这个人还能和我过两招,等会你们只管闯进去,我会拦着他的。” 有了老人的保证,矮个男人的气势又足了起来, “大家听着,今天第一个冲进里面的人,赏一口甜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个奖赏在西北,那绝对比真金白银更珍贵,简直可以说是聚宝盆 第86章 大猫捉老鼠 大门外喊声一片,传至生活区内,人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大家听好了,卿家是武将世家,咱们家就没有孬种,如果今天大门被破了,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老太君的声音沉稳有力。 众人纷纷回应:“杀他个狗贼的!” “咱们连狼群都杀完了,还杀不完这群龟孙子么!” “对,不怕他们!” 郑东认真的看着时安,如果这时候他要带时安走,还是能办到的, 但郑东知道,时安不会弃了家人跟他走的, 那他只有拼死守住大门,不让任何一个暴徒靠近时安! 时安冲着郑东摇了摇小手,比了个六六六的手势,这是郑东和时安的小暗号,意思就是让郑东护不住她的时候,就先走,找到帮手再来救她! 郑东咧嘴笑了笑,时安不知道的是,郑东可以先死,但绝对不会先走! 大门内,青壮年们将院子里的重物都抵在了门上,身子牢牢地靠在重物上,他们是门内的第一道防线,如果郑东他们守不住门外,这些青壮年就将直面暴徒! 有了郑东前面的榜样,青壮年们脸上全是坚毅之色,如果护不住老弱妇孺,如何做这顶天立地的男儿? 暴徒中的枯瘦老人见郑东现身,拧身就黏了上去。 缠住了郑东,暴徒们对付剩下的五六个军士就轻松多了, 矮个男子阴冷地低笑,二百多号人的车轮战,就是累也能累死这几个人了! 被分配守着各处薄弱地界的卿家壮汉急得抓耳挠腮,他们被严令不得出院子参战,但看着门外胶着的战况,明显就不利于人少的卿家。 暴徒们倒是士气高涨了起来,这几个人据说都是军中小有名气的将领,如今被他们当作老鼠一样耍着玩,真是有趣! 五六个军中汉子倒是不急不躁,他们有自己的打法,尽量保持战斗力,守住大门,拖延战事, 他们知道,大将军肯定会来的! 时安也不着急,金石滩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该出现的人就要出现了,父亲和伯父们也会出现的。 凡事总有意外, 一个暴徒手持武器翻上了围墙,趁着守卫的壮汉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门外,一鞭子抽翻了守卫, 守卫惨叫一声,从墙头跌落。 惨叫声惊动了卿家人,众人扭头一看, 有人入侵! 暴徒立在墙头,见门内都是布衣装扮的庄稼汉,中间就是几位女眷,一下觉得掉进了羊窝里, 他狞笑着:“老子今天最有福气,甜井是我的,银子是我的,女人也是我的……” 说完,在门外其他暴徒的羡慕眼神里,飞身跳下了墙头。 早就磨好了利爪的小白不等他落地就窜了过去,一巴掌扇得暴徒又飞向了空中。 门外的暴徒们就见墙内的暴徒落下又飞起,飞起又落下,循环往复, 每次飞起,好像还会带出一串血珠子,飞起的造型还各有不同! “这小子在干嘛?” “他肯定是在向我们炫耀!” “狗日的,等我翻进去打掉他的牙!” 小白玩得不亦乐乎,暴徒已经飞得头昏眼花,身上的伤痕也是以五的倍数不断增加。 “呕……” 暴徒再次落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小白嫌弃地退后两米,这人怎么能这么恶心?比老鼠还恶心! 暴徒刚落地,就被等候在旁的几柄弯刀切菜瓜一样,分成了几瓣。 杀人毕竟不是杀狼,动手的几个壮汉脸色有点不好,有人已经蹲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这人是犯了大罪流放来的西北,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这种人,不配做人,就连狼都不如,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老太君的话及时地安抚了心慌的壮汉们, 对啊,他们是为民除害! 刚才还说来一个杀一个的,怎么现在就怂了呢? 他们应该骄傲才对,比其他人早宰了一个畜生呢! 想到这里,动手的壮汉们脸色才好转了起来。 守在墙头的人再也不敢大意,两只眼睛都不敢眨,就怕再有人翻墙过来。 门外的战事更激烈了, 有人翻墙成功,这时候肯定在院子里为所欲为,这给了暴徒们无比的激励,人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想法设法地从各处突破。 郑东被枯瘦老人缠得脱不开身,他心中越是着急,身上的伤痕越是多, 枯瘦老人也没讨到便宜,一只左手无力地搭在身侧,看起来应该是被敲断了骨头。 门口的军中汉子们也越来越吃力,他们的战线拉得越长,体力就消耗得越大, 刚才一个暴徒成功翻进了院子,惊得他们一身冷汗, 但听到院子里低沉的虎啸声,他们才安心下来, 不过就这么一分心,几人的身上就添了数道伤口, 伤口虽然不深,但流了血,体力就下降得越厉害。 时安这时候也急了起来,幕后的主使之人看来是觉察到了卿家的用意, 卿家不死两个重要人物,这人怕是不会出来了! 时安小脑瓜子从未转得如此快过,CPU都要烧断了! 父亲和伯伯们不会傻等,一定也在外面做着别的计划, 金石滩上现在的任务就是将战事往下拖,拖到父亲和伯伯们想出办法,逼得那人不得不出现,卿家才有赢的希望! 想通了这点,时安钻进空间,挑了几支千年的人参,拿了几瓶葡萄糖,装了些绷带和消炎药,兜了一口袋巧克力。 再出空间的时候,时安的手边出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包裹,她看了看被缠住的郑东,将视线转向小白。 小白一扭头:哼,现在想起它来了?平日里就只会“东子,东子”的叫,把它当路人! 老太君见时安神情不对,连忙抱起时 第87章 一堆蠢货 老太君泪流满面,但凡有一丝的可能,她都不愿意时安去冒这个险, 老天爷啊,既然时安是个小福星,给了卿家更好的生活,现在又为何要让她这个小人去拼命? 门外,军中汉子的闷哼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但要想以后卿家在金石滩上安稳地生活,这次就必须将幕后主使揪出来, 要不然金石滩就白白受了这次的苦。 时安掏出一个大大的纱布口罩,往脸上一戴,笑着说道: “祖母,你还能认出我吗?” 老太君擦了擦眼泪,将时安头上的发髻拆下来,快速编成了两股辫子盘在头上,又找了一件少辉的白色外袍套在了时安的身上。 咋一看,一时倒也分不清时安是大是小,是男是女。 老太君摸了摸小白的大脑袋:“安安就拜托你了,你们都要好好的回来!” 小白使劲蹭了蹭老太君的手,湿漉漉的大鼻子喷着热气, 虽然它才六月龄,但在时安的空间呆了这么久,灵芝宝草当零嘴一样地嚼着吃, 如今小白的体型和战斗力都可以媲美成年虎了。 时安将包裹栓在背上,自己往小白背上一趴,两只胳膊牢牢地抱住小白的脖子。 小白虎毛浓密,时安又是一身白衣,不仔细看,还真不太容易发现虎背上有人。 “小白,咱们走!” 小白“嗷呜”一声,原地跃起, 时安只觉得耳边一阵疾风,一人一虎已经跃至半空。 “安安!”老太君和姜青和、梁书琪同时惊叫出声。 时安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安抚她们了,小白浑身紧绷的肌肉显示了这是它的全力一跃! 时安心中对小白贪吃懒作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居然比郑东飞得更高! 一人一虎轻易就跃出了两三米高的大门, 小白四脚着地的时候,踩到了两个倒霉蛋的胸口上, “老虎……”一阵剧痛后,两人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突然从大门内跳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吓得暴徒们立马退后了数米, 趁着这个空当,时安立即将背上的包裹甩给了拼死守大门的军中汉子们, “叔叔们,快吃!” 军中汉子们拆开包裹,见里面是几节山参和从没见过的几瓶水, 他们没犹豫,将山参胡乱塞进嘴里大口嚼了嚼,拿起水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 一会儿,几人就明显感到体力都恢复了,甚至比自己在巅峰期更充沛! 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量啊! 好想打架! 军中汉子们扫了一眼暴徒们,捏了捏拳头,歪了歪头,就像大灰狼看着一群小白兔。 暴徒们背后莫名的汗毛竖起, 这不可能! 这几个人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怎么会嚼了一段草根,喝了点水就恢复了,而且看起来比原来更厉害了! “是妖术!真的是妖术!” “妈呀,真的是妖怪!” “逃啊,妖怪来啦!” 暴徒们吓得四散而逃,因为太惊惶,到处都是撞成一团的人。 时安惊愕了!不解了! 不是说除妖斩魔的吗? 不是说要烧死老狐狸和小狐狸的吗? 不是早就把卿家人认定为吃人的狐狸精了吗? 怎么现在被吓成这样? 一团混乱的人群里,络腮胡的矮个男人眼里也满是惊惧, 但一想那人的吩咐,矮个男人抖了抖,强制压下满心的恐慌,大声喊道: “不要慌!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怪?” “那是卿家人的诡计,他们是在装模做样,大家不要上当!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人群里,有人骂道:“他妈的,一会有妖怪,一会又没有妖怪,你哄骗老子!” 这人话音刚落,就有人接着骂道:“说好了就是来喊两嗓子的事情,现在是要老子把命搭里头去!衙门里的狗贼果然没信用!” “这卿家人到底是不是妖怪?有谁能给个准话吗?” “妈的,老子的刀不是桃木剑,修的也不是茅山术,死在妖精窝里,到了阎王殿我都要喊冤!” “打死这个诓骗我们的狗贼,就算被狐狸啃了我也要拉个垫背!” “对!打死他!” 暴徒们将矮个男人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时安看得目瞪口呆! 这画风变得也太突然了,她原来还想着送完补给,就和小白突围出去找父亲。 谁知她刚这么一出场,暴徒们就开始内讧了! 小白不屑地晃了晃脑袋:欺软怕硬的两脚兽,只会挑软柿子捏!见了虎爷的威风,果然就不敢往前了! 时安这时候也不急着走了,她坐在小白背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戏。 被围在中间的矮个男人慌了手脚,竭力解释: “说卿家人是妖怪,只是一种手段,他们根本就不是妖怪!” “那城里的王神婆怎么说卿家人是妖怪?” “城里的王神婆那是得了我们的好处,故意这样说的!” “那刚才卿家人显露的明明就是妖术!” “那不是妖术,他们吃的不是草根,那是千年人参,上次还救了快死的孕妇!” “那他们喝的是不是传说中的仙水?” “哪有什么仙水,那肯定是卿回春堂事先熬制的提神汤药!” “那卿家人真的不是妖怪?” “那肯定不是!” “不是妖怪你让我们来烧死他们干嘛?” “……” 矮个男人语塞!他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时安啧啧称奇,这怎么还拼命替卿家人辩白起来了? 说卿家人是狐狸精的是他,现在拼命说卿家人不是狐狸精的也是他,卿家人自己都没开始辩解呢! 就当矮个男人以为这群亡命之徒已经被安抚住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剧痛 第88章 刮了毛的野猴 暴徒中有人刚想要凑近去瞧令牌上的字,就被飞扑过来的老人踢得飞出去八丈远,跌落下来后再无声息。 暴徒们躁动了起来, “这狗贼居然敢杀我们的人!” “衙门里的走狗,最是反复无常不讲信用,八成是早就打算事后将我们一并杀了!” “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搞不死这个老狗!”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狗贼!” 趴在地上的矮个男子抱着枯瘦老人的腿大声哭号:“马爷,你答应过的!可不能食言啊!” 马爷的内心其实非常想一掌毙了这个蠢货,但想到主子和对方背后之人的约定,他只能按下性子, 但也忍不住地一抽大腿,顺便将矮个男人踢在了身后。 挨了一脚的矮个男人捂着被打断的鼻梁瘫坐在地上,看着满脸阴沉的马爷,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暴徒们你推我,我挤你,举着武器喊着口号,一个比一个喊得更响亮, 时安看得直打哈欠, 这些人要动手就快动手啊, 光站在那里喊有什么用? 那老东西能被你们喊死? 马爷干瘪得像骷髅一样的脸上也满是鄙夷,这群闹哄哄的废物,有口无胆! 得罪了他马爷,等这事过去,这些人一个个想死都难! 遥想十年前,曹云在一场宴席上喝了点酒,只是冲他说了一句:“狗仗人势!” 马爷的双眼中划过阴毒之色,这些人加一起都不如半个曹云! 这辈子,马爷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说他是“狗”! 他刚出生就被当食料扔在了马槽里,好在当年那匹马只嚼碎了他的一只脚掌, 被侍弄马匹的人救回来当阿猫阿狗地养大, 他的命低贱如牲畜,但却强韧得像野草。 不断像只狗一样舔着历任主子的鞋子才攀到了现在的位置, “狗”这个字眼,是马爷这辈子最听不得的! 当年嘲弄他的人,现在连坟都没了! 马爷眼中的阴狠让暴徒们一时不敢上前,人群中的庄稼汉都索然无味地准备转身回家,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金石滩门楼处,一队人马疾驶而来! 马上之人个个银甲银枪,骑在高头大马上,十足的威风凛凛! 马队中间,护着一辆古朴的马车, 虽然没有金银绸缎等物的装饰,但马车本身透出的气息,就写满了一个字: “贵!” 两个字: “有钱!” 马车旁一个满脸傲气的军士大喝一声:“住手!” 众暴徒齐齐翻了一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动手了? 军士接着喊道:“城主驾到,还不快快跪地相迎!” 马爷身后的矮个子男人连滚带爬地哭喊着上前:“主子,您可来了,您再不来,就见不到小的了!” 城主:其实,我的理想就是见不到你! 车厢内,一声清咳后,一道淳厚的嗓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我自然都会救的!” 时安和小白同时撇了撇嘴:这是想和地上那人撇清关系了?但这味道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绿茶味? “不过你们今日在金石滩聚众闹事,该当何罪?”苏明诚掀开车帘,由一位军士扶着走下马车,一脸严肃地质问道。 “城主大人,金石滩的卿家人霸占着这一片的水源地,让附近的村民都没有水喝,想活活渴死我们啊!” 矮个子男人以头抢地,说得和真的一样。 “城主大人,有人说金石滩上的这家人是狐狸精变的,所以老天才几个月不下雨,警醒我们呢!” “城主大人,这妖孽就是要烧死才能让老天降下甘霖,救我们百姓啊!” “求城主大人救救我们!” “城主大人救救我们吧!” 人群中不断有人跪地求救, 倒弄得其他一些人支着手不知道该干嘛:兄弟,这一跪给多少钱?怎么不领着兄弟们一起发财啊? 苏明诚双手背在身后,再次咳了一声, 求救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满意地点点头:给了钱的演技果然好很多! “大家放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城外雨法寺主持空悟大师传信,城中金石滩上妖气缠绕,恐有妖孽横行,我已经请了空悟大师亲至,马上就能除妖伏魔!” 本来不相信卿家人是狐狸精的人,听说是空悟大师的传信,立马就信了! 空悟大师是谁?那可是得道高僧! 他说金石滩上有妖孽横行,那一定就是有妖孽! 车厢里,一位身披红色金丝袈裟的僧人被抚了下来, 颤颤巍巍的步伐让时安看得担心不已, 看这面相和体态,大师怕不是有三高了吧? 真的合适来这种激烈的场合?要不要买一瓶速效救心丸备着?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黑气萦身,当是已被妖气所伤!快来贫僧这里各领一滴仙露,保保平安!” 众人大喜,就待上前, 人群里不知谁问了一声:“要钱吗?” 空悟大师抬了抬耷拉的眼皮:“救苍生谈什么钱?俗不可救!心诚者只需添上一百文香油即可!” “吁~~”时安和身旁的军中汉子嘘了一声。 郑东照例是面无表情,嘴里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 “一只刮了毛的野猴,下山学着某些人又立牌坊又做婊子!” 苏明诚:有感觉被内涵到! 空悟大师脸色铁青,自从来了西北行骗,不是!重来! 自从来了西北行善,整个西北的人哪个不对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就是在西北横着走的军侯都要对他礼遇三分, 今天被一个流放的罪人言语相欺到如此地步,若不将这人绑在柱子上 第89章 又现大佬 空悟大师被小白这一吼,吓得连连倒退,就算被旁边的苏明诚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还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哎哟!” 空悟大师年近半百,几十年来养尊处优,平日里只需摆摆佛门仙姿就能日进斗金,哪经得住这么结结实实的一摔? 而且金石滩上到处都是碎石子,空悟大师觉得自己的屁股上,现在一定是嵌满了石子,要不然怎么动一下就疼到骨头里去? “大师,您怎么样?”苏明诚关切地问道,他满脸焦急,就像这空悟大师是他爹娘一样! 哪怕疼得呲牙咧嘴,空悟大师还是强撑着摇摇头:“没事,区区虎叫,怎奈我何?” 倒不是他爱面子,实在是昨夜苏明诚往他的房里抬了太多箱的银子, 这职业道德还是要的,要不然下次谁还会花钱让他办事? 苏明诚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下面的重头戏还得靠空悟呢。 空悟这一跤摔的太惨,暴徒们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领那一滴可以洗清妖气的仙露。 空悟干脆将净瓶往怀中一塞,抽出背后的拂尘一挥:“哪位英雄好汉和我一起上前?灭了这窝狐狸精,自然功德无量!” 苏明诚带来的大队军士齐齐喝了一声:“我等愿往!” 百来个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军士这一喝,气势雄壮,立刻就壮了暴徒们的胆, 哄乱的喊声四起: “我愿意去!” “我也愿意去!” “俺也是!” 这些全副武装的军士都是城主府亲兵,看这数量,应该是倾巢出动了! 这些军士不比杂乱的暴徒,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进退攻击都颇有章法, 虽然才百来人,但远比两三百个暴徒的威胁要大得多! 郑东满脸凝重地将时安和小白推到身后,掏出刚才时安塞给他的千年人参嚼了起来, 苏明诚看得眼角直抽抽,心尖尖都疼得在滴血! 牛嚼牡丹! 暴殄天物! 毫无人性! 几万两的银子啊!怎么就能像啃萝卜一样说啃就啃呢? 其他几位军中汉子也都站在了郑东身旁,几人像一堵人墙一样,将时安和小白牢牢护在了身后! 对面车厢内,有一只白嫩的玉手探了出来, 一位军士附耳过去,玉手的主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军士将话语转给苏明诚时,苏明诚的脸上突现喜色, 苏明诚将脑袋偏向空悟大师嘀嘀咕咕了几句, 空悟大师狞笑一声:“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小狐狸就在那只老虎身上,大家杀了那只老虎炖汤,这可是大补啊!活捉了这千年的狐狸精,她身上可是藏着无数的宝藏!” 苏明诚:你个老六!后面那句话你可以不说! 小白:杀了我炖汤?进补?你可真敢想,皇帝都不敢这么想! 苏明诚抬起手,他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只要他挥下这只手,点石成金的金石滩就是他的了! 更要紧的是,除去了卿家人,以后自己在那位面前也算挂上了号,谁再敢说他这个城主是西北的摆设? 想到这里,苏明诚的手就迫不及待地要挥下, 就在这时,对面的山上突然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大批带着面具的盔甲人驱使着浑身上下挂满了重甲的骏马从山上冲下来, 金石滩的地面在震动, 如果不是扶着小白,时安就差被震得小屁股着地了。 人马都只露出双眼的队伍只有区区五十多人,为首一人身材瘦弱,个子高挑,带着一副狰狞的鬼脸面具! 这才五十来人的队伍却将苏明诚钉在了原地, 抬在半空中的手再也挥不下来! 不可一世的马爷扶着自己断掉的胳膊,双腿颤抖地拼命挪动双脚,竭力将自己隐藏在苏明诚身后, 如果此时地上有个洞,他宁愿把自己埋起来! 城主亲卫队中,有人喃喃自语:“是幽灵军!是幽灵军!” 更多的人喊了起来:“幽灵军!这里怎么会有幽灵军?” “快逃啊!幽灵军来了!” 暴徒们四下逃窜,纷纷朝着门楼处逃去。 时安觉得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这支突然冲出的队伍的气质, 她对领头的人很感兴趣,看身形,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那这位大佬是谁呢? 快给小女子一个抱大腿的机会吧! 在时安近乎流着口水地盯着鬼面头领看的时候,对方也在盯着时安, 狞笑着的鬼脸下,一抹笑意浮现在此人的嘴角: “这丫头果然如弟弟说的那般好玩!” 时安抹了下嘴角的口水,反手就擦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 时安正想扒开郑东的大腿,去和鬼面头领套个热乎。 就见刚才逃出去的暴徒们又抱着脑袋哭喊着逃了回来! 这是咋了? 外面又来援军了? 时安踮起脚尖望去, 暴徒们的身后,卿常怀手拎缰绳,肩扛弯刀, 正率领一队人马从门楼处赶鸭子一样地赶着暴徒们重新回到金石滩。 慕小将军老远就冲着时安招手喊道:“安安,别怕!我来给你撑腰啦!” 时安嘴巴一扁:“你们怎么才来呀?呜呜~~” 从金石滩遇险开始,时安一直很冷静,甚至只身犯险来到门外送补给,拼命配合父亲和伯伯们的计划, 但现在父亲一露面,时安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怎么能这样啊? 要是再晚一步,她就要被烧死了! 前世被淹死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让她这辈子被烧死吗? 这委屈来得突然,却格外汹涌! 时安两只胳膊轮得像风扇,都来不及擦干净小脸上的泪水。 卿常怀本来一回来就想 第90章 谁是妖怪? 软鞭就像有生命一样,缠着时安在空中绕了半圈, 时安闭着眼睛在空着“啊”了半天,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这笑声真好听啊! 就像清晨的风铃被微风拂过,也像潺潺的溪流从林间缓缓流过…… 时安睁眼寻声望去,正好对上了一张鬼脸! 下一瞬,时安被甩得翻了个身,骑跨在了大马上,被身后的鬼脸首领搂在了怀里! 忽略掉小屁股被硌得有点疼这一点不舒服,时安现在比被卿常怀抱着还高兴。 自己果然是人见人爱,拉风出场的大佬也爱上了自己! 时安心中正臭屁的不行, 卿常怀却是一脸怒色! 他熟悉的鬼脸首领应该擅使一柄红缨枪,什么时候将软鞭也玩得如此出神入化了? 刚才陌生的鞭子将时安卷走,吓得卿常怀肝胆俱裂, 就要飞身去救的时候,就见自己闺女已经坐在马上喜笑颜开! 慕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喜欢抢人家的小孩? 这姐弟两人这么喜欢小孩怎么自己不去生? 非得逮着他卿常怀的闺女抢! 时安的鼻尖隐约划过一抹柔柔的香气,她似有所悟,抬头对着头顶上的鬼脸甜甜地叫道:“姨姨?” 鬼脸首领轻笑一声,这奶娃娃果然好玩,脸上还挂着泪痕呢,就奶声奶气地来拍马屁了。 她轻轻敲了下时安的小脑袋:“不许叫姨姨,叫大姐姐!” 时安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小辫子,露了个更甜腻的笑容:“大姐姐好,我是安安!” “嗯,我知道你,如风那小子给我的每封军情汇报里都有提起你。” “嘎?”时安立马快速回忆了一遍和慕如风的相处过程,内心:应该没有说我坏话吧? 慕如霜看穿了时安的小心思,好笑地说道:“说你可爱,说我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时安听得心花怒放,打算以后对慕如风大方一点,果子和海产什么的,尽管拿! “那大姐姐是不是喜欢上安安了?”时安继续撒娇, 虽然对自己披着小孩的外表撒娇撒痴这种行为日常自我唾弃, 但这招好使啊!管用啊! 果然,慕如霜笑得花枝乱蹿,这娃娃鬼精鬼精的,但自己确实喜欢上了时安。 “喜欢,大姐姐最喜欢安安了!” 时安满脸得意,如果有尾巴的话,这时候定是翘得高高的! 耶!又拿下一个大佬! 卿常怀见时安和慕如霜相处愉快,愉快到已经忘了他这个亲生的爹爹! 满腹幽怨的他转身望向出气筒:“苏城主,今天秋高气爽,景色怡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被点到名的苏明诚勉强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镇北王说笑了,今日听说金石滩上有暴乱,我是带人来平乱的!” 卿常怀一直场中的暴徒:“苏城主说的是这些人?” 苏明诚略一犹豫,点了点。 卿常怀“唰”的一声,抽出弯刀指向暴徒:“苏城主带来的人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的人也可以借给你平乱!” 被刀尖指着鼻子的暴徒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爷,不是我们要来的,是有人让我们来烧死狐狸精!为民除害啊!” 卿常怀歪了歪头:“哦?是谁?你指给我看!” 暴徒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趴在地上的矮个男子:“是他!是他说金石滩有狐妖,只要杀了狐妖,他就给我们一口甜井!” 地上的矮个男子早在幽灵军出现的时候,就被震得心肝脾都碎了,见暴徒指证他,吓得伸出手指就指向了苏明诚, 苏明诚脸色一沉,这个蠢货,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趁乱结果了他! 矮个男子见苏明诚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立马想到自己全家老小的命可全捏在人家手里啊, 自己刚才是吃了哪颗不要命的狗胆,才敢将手指指向城主? 但他是惯会看人脸色逢迎拍马的人,临场应变极快, 手指头稍稍偏上一些,口中喊道:“不是我!是他!” 空悟大师举着拂尘,正庆幸众人都忽略了他,突然就见手指戳向了自己, 空悟大师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脸上惊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坚毅, “贫僧从不打妄语!昨夜我夜观星象,金石滩黑气缠绕,确有妖孽横行!贫僧在人间修行,替天行道乃是本分!” 苏明诚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两三步,将表演的舞台让给空悟! 卿常怀见空悟大师如此义正言辞,不由得虚心请教:“不知大师可有看出金石滩上哪里有妖物?又是何种妖物?” 空悟大师见卿常怀态度如此谦逊,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没有人听说自家有妖怪还能不在乎的! 再说凭自身在西北的名气,说出去的话任何人听了都要先信上七分的! 想到事情没有离计划偏差太多,空悟大师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甩拂尘,挺着个大肚子装出一副神仙模样:“这金石滩上的妖物自然不会是镇北王!” 废话,一个朝廷命官是妖怪,你让皇帝的脸往哪放? “有镇北王血脉的自然也不会是!” 有暴徒喊道:“刚才你还说那个娃娃是小狐狸精了!” 空悟大师一跺脚:“汰!无知!若我不这样说,真正的妖物见我识破它的正身,还有你们的活命机会?” 随后空悟大师一本正经地冲着慕如霜怀里的时安行了个单手礼: “刚才多有得罪,小郡主别怪罪!贫僧也都是为了这普罗大众的性命!” 时安听得一阵恶心,这人婊起来,真的不分男女! 慕如霜一甩软鞭,一道劲风从空悟大师身旁劈过,地上的碎石子溅得空悟呲牙咧嘴! “有话就说,有 第91章 兰州牛肉片 空悟见郑东满脸杀气,手中的钢锏上血迹未干,连忙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这位英武逼人的壮士,还请这位壮士稍稍移步!” 郑东往旁边走了两步,身后趴在地上的小白就露了出来。 小白浑身雪白,毛色发亮,因为伙食太好,吃得太多,养得浑身肉嘟嘟的, 眯着眼睛打盹的时候就像大猫一样的可爱。 众人星星眼:想撸! 空悟拂尘一挥:“汰!妖孽,还不快速速受死!” 小白虎眼一抬:野猴子是在说我吗? 空悟定睛一看,居然从小白的眼里看出了满满的嘲讽, 更加恼羞成怒地骂道:“孽畜,佛前还敢猖狂,看我不打断你的筋骨,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能投胎!” 小白翻了个白眼:有这废话的功夫,你倒是来呀! 时安软糯地说道:“听祖母说,我佛慈悲为怀,用爱感化世间万物,为何这位大师戾气如此之重?” 慕如霜配合地说道:“安安这就不懂了,我佛才慈悲,这世间多的是披着佛衣的禽兽!” “哦!原来大师和我家小白是一样的!” 小白不高兴了,冲着时安不满地“嗷呜”了一声:谁跟野猴子一样?它是祁国瑞兽! 空悟大师也不高兴了,但他不敢冲着时安喊叫,只能朝着苏明诚身后的马爷使了个眼色, 马爷往后缩了缩,把脑袋低得像鹌鹑! 做一只合格的狗,首要条件就是会察言观色,欺善怕恶! 他能在做了这么多坏事以后还好好活着,就是将这两项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卿常怀赶回了金石滩,还有五十来号的幽灵军做帮手,就连慕家姐弟俩都亲自出马了, 马爷如果再出头,那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么? 可空悟不答应啊,他行走江湖也练了一门绝技:厚脸皮! 空悟干脆走过去扯了扯马爷:“马爷,说好了我开天眼识妖,你动手除妖的,现在我已经识出了妖物,你怎么还不动手?” 马爷心里那个气啊,这和尚还有脸说开天眼?怕不是脸上那两只俗眼都是假的吧? 马爷一把扯回衣袖:“大师不要血口喷人!我向来不和出家人打交道,怎么会和你有干系?” 卿常怀冷眼瞧着两人像小孩过家家一样互相纠缠,冷笑了两声: “呵呵,这位就是西北军中人人见了都要称呼一声‘马爷’的贵人了?” 马爷身体一僵,枯瘦的脸上硬挤出几丝笑容:“镇北王客气了,您叫我小马就行!” 卿常怀摆摆手:“倒是马爷客气了,我如今就是个流放的罪人,不敢和马爷有交情。” 马爷:“……” 谁来告诉他,这天还怎么聊下去? “不过!”卿常怀话锋一转:“我一位朋友倒是和你是老交情了!” 马爷一愣,他不记得和卿常怀有过牵扯, 像卿常怀这种皇帝心腹,他路上遇见了都要绕道走! 卿常怀话音刚落,门楼处又走进来一批人, 为首的是个黑衣女子,通身除了头上一支银扁钗外,就是双手腕上一对莹莹玉镯。 来人正是曹家现任当家人,郭荣梅。 马爷一见郭荣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又不是自己动的手,怎么都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郭荣梅在场中站定,双手抱拳:“今日趁着西北城内要紧的人物都在,曹家要解决一件探查了十年的旧事,还望城主大人,镇北王,慕当家,慕小将军,还有一众军中好汉多多帮衬!” 苏明诚心中苦不堪言, 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第一位? 这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就不能还是像平日里那样无视他吗? 他就想做个傀儡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幽灵军和卿常怀麾下的战士齐齐抱拳回礼:“定当竭力!” 郭荣梅谢过所有人后,向后挥了挥手, 两个黑衣蒙面人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向前, 时安坐在马上的视线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被绑的人正是曹家的大管家——曹林! 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曹林,这时候一瘸一拐,满脸胡子拉渣,头发乱糟糟的,背后和胸前的血迹都干枯得发了黑。 郭荣梅抬头望着天空,幽幽地说道:“夫君,你怎么放心将害了你的人留在我身边十年?这十年,哪怕你托个梦给我,我也能早点为你报仇啊!” “嘿嘿,他怎么可能托梦给你?我早就按照空悟说的,将曹云的尸体卸成八大块,埋在了那片战场的各个方位,如今,他只能日夜被孤魂野鬼撕咬,只要一起战事,他就要被万马践踏,一刻都不得安宁!” 曹林疯狂地喊叫着,双眼布满血丝,贪婪地盯着郭荣梅。 郭荣梅第一次听到夫君尸身的真实下落,一阵剧痛袭上心房,她的身子晃了晃, “郭姨!”时安担心地叫了一声。 郭荣梅抬头望见时安眼里的担忧,破碎的心房涌入一股暖意,恍惚的双眼又一次恢复了清明! 十年苦苦的熬啊熬,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要挺住! 空悟一听,怎么又扯到了自己? 曹家在西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曹林这位大管家更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座上宾, 但空悟可以发誓,他真的没和曹林有过接触! 曹家虽然风光,但毕竟是商户,郭荣梅亲自来请,空悟都要掂量一下送来的银子份量, 他怎么会和一个商户管家扯到这么重要的事情? 凭白降了自己的身价! 最重要的是,既然出了这么大一个主意,但他根本不记得收过曹林的钱! “没有!我绝对没有不认识这个人!我向三清祖师发誓!”空悟举着三根手指 第92章 一顿饭菜引发的血案 苏明诚这时候非常想隐个身, 平日里这些人做事,从来想不到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有事了,又把他抬出来了, 苏明诚觉得自己就是城隍庙里的土地公公, 遇到庙会,就扛出来游个街,晒晒太阳, 其他时间身上落满灰都没人理一下! 但在场的苏明诚一个都得罪不起! 起码在明面上,他还得给各方一个大大的面子! 这何止是憋屈! 简直就是侮辱! 苏明诚深吸一口气,脸上尽力摆出一副城主的威严: “曹将军英年早逝,本官也是常常心痛不已,但曹夫人让本官做主,不知是否有真凭实据?也好让凶徒心服口服!” 卿常怀在一旁“呵呵”了两声, 苏明诚再次深吸一口气:“不知镇北王有何高见?” “没高见,就是嗓子痒,犯恶心,你继续!”卿常怀清了清嗓子回道。 苏明诚:“……” 郭荣梅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展开后还能隐隐闻见墨香, 看来是新写就的文书。 文书最后,是几枚鲜红的指印。 “大家请看,这是当年我夫君麾下幸存将士的证词,他们人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城主大人有需要,我可以将他们请来当面对质!” 郭荣梅展示着手中的证词,那几枚指印刺入某些人的眼中,掀起了狂涛巨浪。 怎么会有幸存者? 曹林这废物办事太不利索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曹云就是被我杀的!你现在就是把我千刀万剐也换不回曹云!”曹林面目扭曲,大声吼道: “曹云一心战事和武技,他当年是怎么冷落你的?你每次送来的餐食,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都扔给了我!我对你一腔真心,舍了富贵护你左右,你的心就捂不热吗?” 曹林的吼声里,带着浓烈的怨恨和不甘! 他还记得郭荣梅第一次去军营送饭,忙着看战报的曹云一挥手将饭菜都送给了麾下最得力的副将曹林。 此后无数次郭荣梅送来的饭菜,都进了曹林的肚子。 曹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会在心里偷偷盼着那个身影, 普通的饭菜却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看着那道身影满怀希望而来,又失落而去, 曹林替她心酸,又替她痛恨上了。 需要往曹府里跑的事务他抢着干,只为了能多看一眼那个身影,哪怕是远远的也很开心。 本来曹林觉得自己这辈子远远的守护在她身边就满足了, 但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他,说如果能让曹云消失,将会给他泼天的富贵! 咋闻这句话,曹林怒极,立时就和来人掀了桌子翻脸。 曹云对他有数次救命之恩,又将他带在身边培养,曹林做梦都不会背叛曹云! 来人离开时,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曹林一眼:“有些东西,看上了,就该抢过来,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当晚,曹林在屋里坐了一宿, 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怎么会被人看破? 既然有人看破了,那曹云知不知道?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但却按兵不动,只待寻个好机会将自己结果了? 当兵的马革裹尸是荣耀,但如果是觊觎上司的妻子而被正法, 那他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不甘心啊! 曹林越想越心惊,战场上以一敌百都不胆怯的他,此时浑身抖得像筛子。 此后几天,曹林总觉得曹云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好像有试探,也有算计…… 就连平时亲近的袍泽都带着异样的眼神。 最终,在那人又一次找上门的时候,曹林答应了。 不多久,曹云发现敌军,带了小股亲兵追踪而去, 凭曹云的能力,这股敌军哪怕已经逃至戈壁深处,依旧被曹云全歼! 回城的时候,遇上风暴,行程就被耽搁了。 曹林寻来的时候,带了水和干粮, 曹云丝毫没有怀疑,就将水和干粮分给了士兵, 一顿补充能量的吃喝后,曹云和士兵们腹中剧痛,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痛苦异常,却没有立时断气。 整个现场犹如修罗地狱, 哭嚎,怒骂,鲜血,怨恨…… 挣扎良久,曹云死不瞑目! 没动手之前,曹林还有点忐忑, 但从曹云吞下第一口饼的时候,曹林莫名的心静了, 甚至在看到曹云痛苦挣扎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爽快! 曹林不知道那人和曹云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用了这么歹毒的毒药,还另外吩咐要将曹云大卸八块,埋入八个不同的方位, 势必要让曹云魂飞魄散! 扔下早就准备好的敌军军旗,曹林选了一具和曹云身材差不多的尸体,砍下一半后,脱下衣物一包,去曹府报丧了! 那人很守信用,为曹林写了推举信,可以顶替曹云的位置。 但曹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脱下戎装,选择进曹府做一个整天和庶务打交道的大管事。 “曹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我但凡有一口气,就要护着曹府,护着曹将军唯一血脉!” 西北城内,谁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曹林义气!” 可谁又知道,曹林这十年来每夜噩梦缠身,白天那道身影成了他唯一的解药。 没有一段畸形的爱恋是能功成圆满的,曹林也不例外! 本来这段暗恋已经被他彻底压在心底,这辈子都不准备宣之于口, 甚至有好事之人主动想撮合曹林和郭荣梅,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现在,这么狼狈地站在郭荣梅身前,曹林这句怨言就这么轻易地脱口而出, 这时,曹林才惊觉,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怨念是如此之深,比自己想象中,更深! “你怎知夫 第93章 一股骚味 曹林面容呆滞,他盯着郭荣梅的双唇, 不敢相信自己这十余年的爱恨是这样的一场笑话! 人家夫妇本来心意相通,恩爱非常,却被他当成了渣男怨妇, 更可笑的是,他自认为能解救郭荣梅,能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好好呵护。 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郭荣梅,曹林惨笑出声, 他就是个笑话,西北城内最大的笑话! 在场的众人先是被曹林的表白吓得面面相觑, 又被曹林因为一餐饭食而恋上一个人,继而走上虐杀恩人之路而感到愤怒! 恋上恩人之妻已是不该,杀害恩人,侮辱恩人尸体更是罪大恶极! 从军之人最痛恨的就是背后捅刀子的人, “杀!杀!杀!”幽灵军气势全开,齐声猛喝! 时安叹了一口气,小手支着下巴,撇着嘴说道:“所以说,爱要说出来啊!” 慕如霜被她人小鬼大的话语逗得扑哧一笑:“你这奶娃娃知道什么叫爱吗?” “知道啊!就像安安爱银子,安安离不开银子,没了银子,安安就心痛得滴血!” 慕如霜揪了揪时安的小辫子,这娃娃真是可爱得没救了! “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曹林又认罪,那本官就判曹林……” 苏明诚话还没说完,卿常怀就将话头截了过去: “曹林,你是准备一人扛下所有罪责,护着身后之人,让他继续残害曹将军的亲人?” 苏明诚:“……” 曹林面如死灰,被抓的时候他没有过度反抗, 总觉得这么多年了,郭荣梅对他是有感情的,不会舍得让自己真去死吧? 没想到人家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曹云一个人! 曹林心中恨意滔天,哪还愿意管曹家以后的事? 他冷笑数声:“曹家自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护着,我这种将死之人犯得着操这些心?” “曹林,你杀我夫君,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但骅儿不同,他没见过亲父,只一心把你当作父亲!”郭荣梅从怀中掏出一物, 是一柄古朴的匕首,统共只有成人手掌大小。 拿掉灰扑扑的皮套,一汪蓝光刺痛了众人的双眼, 好利的刀! “这柄匕首你还记得吗?是上次的域外商贩拿来曹家售卖的,你推说曹家不收兵器,给辞了!” “那天正好骅儿放假回家,他瞧见了你眼中掩饰不住的喜爱,出门偷偷拦了那个商贩,买下了这柄匕首。说是托我趁着中秋,送你当礼物!” 郭荣梅将匕首递到曹林面前, 被五花大绑的曹林没法接过去,但死灰一般的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曹骅,曹云的唯一血脉,从睁眼开始就没见过亲生父亲, 曹林领着他蹒跚学步,呀呀学语,将他托在肩头追着蝴蝶飞,抱着他骑马奔驰…… 曹林不知道一个父亲该如何对待亲生儿子,但他对曹骅,是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的那种。 一半是爱屋及乌,一半是救赎自己。 一滴,两滴…… 曹林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在匕首上, 刚才还狂妄不可一世的人,这下就像老了十岁,颓势尽显! “骅儿在白鹿书院,没人敢在那里动手!” 曹林在肩头蹭掉了泪水,哽咽着说道,就势凑近了郭荣梅的耳边, 他双唇微启,眼神陡然凶狠地盯向人群! 苏明诚身后的马爷突然汗毛竖起,来不及细想,他纵身就朝外奔去! 曹林满脸讥笑,他可什么都没说! 眼看马爷就要奔出门楼,不由得脸颊喜色上浮, 只要奔出了金石滩的地界,还有谁敢奈何他马爷? 马爷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楼, 另一只脚刚待提起, 门楼上坠下两人,一人身躯如山,直直地将马爷坐在了身下。 马爷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卿常怀一脸黑线:“让你埋伏,你就坐我家门楼上?坐塌了你赔得起吗?” 那人晃着小山一样的身躯站起来,一脸讨好的笑容:“我上去前晃过柱子了,挺结实!再说,坐塌了你下次去陈家抄家的时候,我告诉你那老东西藏银子的地方啊!保管你修上百座门楼!” “滚!”碰上如此不要脸的陈婉儿,卿常怀真是秀才遇上兵! “陈将军,麻烦你让让,挡着我了!”一起从门楼跳下来的人,是西北戍所的管事老杨。 见了老杨,暴徒们都纷纷低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这个老杨在戍所最是其貌不扬,走在大街上就是一个刚给家中二亩地拔完草的老农, 但越是凶狠的流放之犯越是对老杨怕得心肝颤! 陈婉儿一手提起马爷,像扔个破布袋一样,就将马爷扔回了场中。 苏明诚见了这两个煞星,好久没犯的偏头痛又发作了。 “苏城主,好久不见,风姿依旧啊!”陈婉儿一路走来,就像小车碾过,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 等走近马车,他嗅了嗅鼻子:“咦,一股骚味?难道你女儿也在?” 苏明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认识陈婉儿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残暴凶狠,但却有一项特殊的技能,能识女儿香! 据说只要靠近女人三步之内,他就能闻到女人身上的味道,还能分辨出此女是不是处子,跟过多少男人。 陈婉儿这么一说,知道内情的人全都哄笑出声。 苏家父女都是出了名的爱装十三,喜欢泡茶! 但从没有人像陈婉儿说得这么直白, 马车内,苏小玉已经撕了两条手绢了, 她来这里就是要看卿家人悲惨结局的, 没想到,形势急转而下,自己变成了众人调笑的对象。 但苏小玉不敢对陈婉儿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因为陈婉儿识女儿香,却从不怜香惜玉! 据说从 第94章 大哥哥吃糖 时安和陈婉儿的视线差不多齐平,她盯着这个像座山一样的男子, 陈婉儿凶名在外,在战场上从不留俘虏,对不顺心意的人说杀就杀,喜怒无常。 不说这些,就光他脸上的纵横沟壑和满眼凶光,大人见了都要胆寒不已,小孩见了更是吓得疯狂哭闹! 时安在怀里掏了掏,伸出胖乎乎的短胳膊,一摊手:“给!” 陈婉儿错愣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白嫩小手,又细又嫩,在陈婉儿的大口下,一口都不够吞! 由于递得太近,陈婉儿差点变成斗鸡眼! 他往后缩了缩下巴,才看清时安手掌上是一粒橘色的糖, 这是时安自己用明糖熬的水果糖,味道一级棒! 就是没来得及包上糖纸,这会儿被手掌捂着,稍微有点粘了。 陈婉儿倒不嫌弃,他抬起两根粗壮的手指,小心地捏起糖块,向上一甩,准确地落在了嘴里。 “嗯,甜!” 说着,陈婉儿一把将时安从马上薅下来,让时安坐在了自己的肩头,颠颠地走向场中。 “咯咯咯……”时安笑得像只小母鸡,她立马伸手揪住陈婉儿的发髻, 这人的肩膀异常宽阔,时安觉得比马背上舒服多了! 见时安笑得开心,陈婉儿跑得更起劲了! 跑到卿常怀和慕如风的面前,还伸出舌头让两人看看: “糖!桔子味的!时安给的!” 卿常怀一脸嫌弃,这陈婉儿爱干净,在都是大老爷们的军营里,算的上是有洁癖了。 如今却连奶娃娃手里化了的糖都吃得这么高兴,是不是在门楼上呆太久,中邪了? 慕如风是又妒忌又羡慕:“安安,大哥哥也好久没吃到糖了!” “他心里苦,多吃糖才能好!”时安拍了拍陈婉儿的大脑袋。 陈婉儿被这一拍就像被定了身,他脸上横肉急抖,吓得旁边的暴徒挤作一堆! “卿时安以后就是我陈婉儿的亲祖宗!谁要和她过不去,我就让他死活过不去!”陈婉儿没有大吼,只是喃喃自语! 但卿常怀和慕如风都知道这人对卿时安上了十足的心! 以后时安又多了一个保驾护航的大佬粉丝。 卿常怀叹了一口气,自家闺女人小却心通透,但她就没看出来,自己的爹爹已经掉进醋缸里了吗? “咳咳!”戍所老杨咳了几声, “我所里还有几个硬骨头要调教,卿将军,慕将军,陈将军,可否容我先办事?” 苏明诚:又当我不在是吗? 卿常怀一抬手:“杨将军请!” 老杨转过身,目光掠过暴徒,语气平和地问道:“说吧,来干什么了?谁让你们来的?都杀了几个人啊?” 靠前的几个暴徒赶紧跪倒在地,争着回答: “是马爷!是他说金石滩出了妖怪,让我们过来除妖!” “只要将卿家人赶出金石滩,就给我们的流放之期减三年!” “我们没杀人!一个都没杀!” “但我们被杀了好几个人!” “我是说不来的,可马爷说不来的话,就把他们减去的刑期都加我身上!” …… 老杨背着手,安静地听着,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直到暴徒们将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停下,他才轻笑了一声: “呵呵!” 这一声笑的,离得最远的暴徒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戍所的话事人变成了这条狗!是你们瞎了,还是我手里的刀子不快了?” 有些暴徒的脚底下已经湿了, 一股难闻的味道散了出来。 老杨的绝学之一,可以将人片成三万六千片,还能让受刑的人不断气! 老杨踢了踢地上的马爷:“仗着你家主子养着你好玩,四处乱咬人,这次就跟我回所里吧,听说你对刑讯逼供也在行,我俩正好切磋一下!” 地上本来昏迷的马爷突然抖了抖,老杨脚尖轻点, 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啊……” 老杨摇了摇头:“皇帝这几年是越来越喜欢将硬骨头放到西北来了,可惜老杨我老了,如果再不碰上几块啃不动的骨头提提劲,就真的要洗手回家种地去喽!” 卿常怀:“杨将军放心,不出一年,我保管给你送来可心的人!” 听了这话,老杨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还是你孝顺,等我忙完了这阵,给你的闺女打一套小刀玩玩。” 卿常怀:“……” 可以拒绝吗? 时安听了却开心地将陈婉儿的脑袋拍得砰砰响,甜甜地说道:“谢谢杨爷爷!” 老杨挥挥手:“你这娃娃胆大心善,我喜欢,不过我身上煞气重,等你再大些,才许来找我玩!” 车厢内,苏小玉的下唇都咬出了血, 一个个身份显赫的大佬一眼就喜欢上了卿时安, 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自己明明相貌又好,走的也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路线, 为什么这些大佬的眼睛就不看她一眼? 卿家人没来西北之前,苏小玉也是受着西北城里人人追捧的, 自从卿家来了西北,特别是遇上了卿时安, 苏小玉觉得自己的运气都被夺走了! 中秋那晚,如果不是卿时安,苏小玉相信自己再死缠烂打一会,保不齐就能将卿常怀拿下了!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一个有才有貌的女子倒追的? 苏小玉再次确定,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肯定是卿时安在背后捣鬼! 一个奶娃娃能使唤一头白老虎,还能是正常人吗? 苏小玉觉得自己有义务揭开真相,让各位大佬看清卿时安的真面目,也能看到她苏小玉的能力! 想到这里,苏小玉抚了抚鬓发,理了理衣裙,轻咳一声,素手撩起来了帘子。 “各位,请听我说! 第95章 男女通吃 苏小玉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正气凛然! 如果是换了别的场景,在场的人怕是要把双手都拍红了。 可惜当她慷慨激昂地说完,映入她双眼的,是众人看白痴一样的神情。 哪里说得不对吗? 苏小玉内心开始慌乱,最近受了太多打击,刚才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已经用完了, 她强撑着一脸正气,问了一声:“各位是有其他高见吗?不妨畅所欲言!” 慕如风第一个笑出声: “哈哈哈,真是太逗了!这脑子是咋长的?苏家的饭食是格外与众不同吗?养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 苏明诚:你既已骂了她,为什么还要内涵我? 有了慕如风起了头,其他人也都哄笑起来, 就是暴徒中,也有人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这娘们是脑子坏了吗?看不清形势吗?这娃娃摆明就有一群大佬撑腰,还要将屎盆子往小孩头上扣,是怕她苏家在城主府住得太久了吗? 老杨看了一眼苏明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苏小姐如果不提这茬,我倒是忘记了一件事!这是我今天坐在门楼上无聊,写了一篇金石滩游记,里面记录了众人的言行举止,有陈将军作陪证,劳苏城主品评一番老杨的文采?” 苏明诚不想接,但老杨将纸硬塞进了他手里, 老杨文采很一般,记的是流水账。 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倒是写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府中乔装的管事极力否认卿家是妖怪的言论,更是一字不差。 苏明诚的脸色闪得像霓虹灯,恨不得立刻就将苏小玉拍死在眼前! 这个女儿除了跟着罗监军的那两年里,替他办了些实事,其他时候除了装十三立人设,简直一无是处! 苏明诚本来想送苏小玉再去伺候新来的孙监军,反正都是太监,伺候谁不是一样? 但没想到这次苏小玉长了胆子,有了自己的打算,她看上了卿常怀! 苏明诚虽然是西北城明面上的摆设,但毕竟也住着城主府, 有些消息还是比别人早知道一点的, 也就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明诚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要是苏小玉能拿下卿常怀,当然更好,苏家间接的也算是搭上了皇上亲信, 哪怕苏小玉以后都没有名分,但能获取的好处肯定比在太监身上来得多! 要是拿不下,正好挫挫苏小玉的锐气,才能更听自己的话,老老实实去伺候孙监军! 这次苏明诚带苏小玉来金石滩,也是苏小玉再三保证,一定能协助他将金石滩收入囊中, 没想到,这个蠢货眼看苏明诚都在臭水沟旁边装隐身了,还拼命推了一把, 直接就把苏明诚推沟里去了! “苏城主觉得现在该怎么判?”老杨见苏明诚久久不说话,不耐烦地催促道。 “本官听杨将军的!”苏明诚灰败着脸色,再也不复刚来时的神采飞扬。 老杨摆摆手,扭过头表示拒绝:“我和苏城主分属不同,戍所只能管辖流放罪民和军中之人,百姓之间的纠纷,按律我是不好插手的!” 苏明诚腹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插手的话写什么破游记? 苏明诚被怼的气恼不已,一脚就踢向了趴在脚边的矮个男人: “都怪我平日里太纵容你,让你狂妄自大,这次居然敢在金石滩上闹事,我是容不下你了,你去镇北王面前自己请罪吧!” 听话听音,矮个男人迅速调转屁股,爬到卿常怀面前连连磕头: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镇北王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小的计较……” 时安一撅嘴巴:“这是道德绑架!” 卿常怀抬脚踩住了矮个男人的脑后勺,眼睛却望向苏明诚: “苏城主,这是将人交给我处置的意思了?” 苏明诚没错过卿常怀眼里的杀意,他抿了下嘴,硬着心肠说道:“全凭镇北王处置!” 话音刚落,卿常怀一脚将矮个男人踢飞了出去, 正好落在幽灵军一个士兵的长矛上,士兵大喝一声,全力一甩, 就见一串血珠子从空中划过, 矮个男人就像个破了洞的羽绒枕头, “啪嗒”一声, 摔在了碎石子上,鲜血迅速浸湿了他身下的荒滩。 苏明诚心里恨得牙痒痒,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卿常怀居然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自己的下人, 这以后,谁还愿意为他做事? “镇北王,你居然当众杀人……”苏小玉吓得脸色煞白,捂着口鼻尖叫出声。 “啪”! 苏明诚跳起来,一个巴掌将苏小玉打得从马车上摔落下来, “贱货!大呼小叫,一点礼数都没有!谁教得你这般抛头露面,不懂尊卑?” “给我回去闭门思过,我明日就去冯家提亲,嫁人之前,不许再出房门!” 苏小玉被打蒙在地,听到说去冯家提亲,顿时吓得一激灵, 不顾形象地抱着苏明诚的大腿求道:“父亲,女儿不去冯家!求求你了,不要将女儿送去冯家!新来的监军就快到了,女儿愿意去伺候他!” 苏明诚跌跌撞撞地想抽出腿,苏小玉死命抱着不撒手, 场面一时相当的热闹! 陈婉儿胳膊肘推了推老杨:“姓冯的是谁?比我还可怕?” 老杨龇牙一笑:“姓冯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个男女通吃的婆娘,据说,玩得很花啊!” 陈婉儿呆了呆:“西北真是人杰地灵啊!全是人物!” “苏城主,家务事还是回家再处理吧!”老杨高声提醒:“这些暴徒我就带走了,剩下的人就有劳苏城主了!” 说着,老杨拎起马爷,冲着暴徒们喊了一嗓子:“还不快滚?等着我动手呢?” 一百多号暴徒立马乖乖地排着 第96章 掏空雨法寺 “这是?”苏明诚惊疑地问道, “他亲自去向我夫君请罪了!”郭荣梅面无表情地回答。 苏明诚摇了摇头,蝼蚁尚且偷生, 曹林在曹家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要再放低身段求上几次,不信郭荣梅就真的下得去手,非要以命偿命! 唉,当兵的气性还是太大了! 苏明诚摇着头,他是无法理解这种人的。 “金石滩危机已经解除,暴徒也已伏法,本官就告辞了!”苏明诚一拱手,就待提脚走人。 卿常怀一伸胳膊:“苏城主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苏明诚一脸诧异:“镇北王还有何事?” “我这金石滩被砸成这样,苏城主不能不替我做主吧?”卿常怀指着被砸坏的菜园子和果园说道。 苏明诚一听,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炸了毛的苏城主控制不住地想暴走! 砸金石滩的都是流放的罪民,刚才老杨将人带走的时候怎么不说? 就看他好欺负,逮着他一个人薅是吧? 苏明诚越想越气,这是想让他赔的意思? 但他还不能强硬拒绝,毕竟指使这件事情的人现在明面上是他府里的人! 气急的苏明诚一扭头,恰好就看见了躲在马车后面的空悟大师! “空悟,你出来!金石滩都是由于你的夜观星象观出来的祸事!这金石滩的损失由你雨法寺赔偿!”苏明诚快速就将队友给卖了。 空悟脸色一变,心好冷! 昨夜还叫人家“大师”,现在就直呼名号了!真是无情! 卿常怀乐呵呵地走过去,一搂空悟的肩膀:“听说雨法寺可抵得上半个西北城,我很期待啊!” 陈婉儿雪上添霜地说道:“既然雨法寺香火如此灵验,我正好去住几日,诚心和大师论论禅!等到大师凑齐了赔偿的银子,我受累,替大师押队送来金石滩!” 空悟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口, 咽又不甘心,吐又没这胆! 脸色憋得像溺水的青蛙,光瞪着一双大眼睛使劲喘气! “空悟大师,据说你替城主千金苏小玉批过字,让苏小姐在城中很是风光了一阵子。”慕如霜指着时安说道:“那你再替这个娃娃看看,什么词合适?” 时安一见话头转向了自己,非但不生气,还显得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盯着空悟。 空悟见慕如霜这么问,精神不由一振,自己翻盘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端正了神色,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不断掐诀, 良久,才郑重地吐出四个字:“灵秀天成!” 这词,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莫大的荣耀! 慕如霜脸上带着鬼脸面具,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试问,还有谁会对这四个字不满意吗? 果然,慕如霜一声娇笑,显得她心情非常不错, 空悟也跟着笑了起来。 “幽灵军听令!”慕如霜一声娇叱! “有!” “以后谁用‘灵秀天成’夸赞卿时安,杀无赦!” “是!” 空悟肥胖的身躯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后,西北城是混不下去了! 陈婉儿小心地将时安抱下来,塞给了卿常怀, 山一样魁梧的身躯晃到空悟面前,两只手指就提起了猪一样的空悟: “大师,和我一起去参禅吧!早点禅完,我好找我的小祖宗玩!” 空悟软绵绵地垂着脑袋和四肢,内心在滴血,他在西北经营了数十年,这次怕是要净身出户了! 更怕的是,这个土匪一样的陈婉儿,薅走了银子,可能还要薅他身上的零件啊! 陈婉儿两指一搭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一匹异常高大的马匹从远处奔驰而来, 这骨架,这肌肉,这毛发,像极了时安在空间养的那几匹马! 时安小手握在唇边,卷成一个小喇叭:“老陈,等你回来,我送你一匹更大的马!” 陈婉儿刚翻身上马,就听见了时安的喊声,高兴地在马上笑开了花: “老陈我去去就回!” 陈婉儿兴冲冲提着缰绳就往前冲了出去, 苏明诚微微松了一口气,老杨走了,陈婉儿走了,剩下的人都还是可以讲讲道理的。 “哒哒哒”! 响亮的马蹄声又响起! 苏明诚如惊弓之鸟般抬头一看,特么的,陈婉儿为什么又回来了? 回头的陈婉儿没有下马,就见他在怀里掏了掏, 掏出一锭银子后,又塞了回去! 反复几次后,终于掏出了一角碎银子, 陈婉儿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着!” 苏明诚见蚊子一样大小的银子飞向自己,内心是拒绝的! 但双手比大脑更理智,在他反应过来前,碎银子已经接在自己手里。 陈婉儿呵呵一笑:“苏城主,苏小姐和冯家的亲事我可是随了银子的,到时候要是这亲事出了岔子,我定会全力替苏小姐出头,呵呵……” 苏明诚气得差点喷血,就这点银子,你好意思吗? 苏小玉彻底绝望了,陈婉儿这是逼着苏明诚将她送去冯家! 本来还想着回府在父亲面前软言相求,说不定就能逃过这劫, 这下是彻底没希望了,苏明诚这个懦夫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去得罪陈婉儿。 想到这里,苏小玉双眼一闭,不如死了吧! “哎,苏小姐如果自戕,那苏府就是看不起我老陈的这点随礼银子,这我可就不高兴了!” 陈婉儿话是冲着苏明诚说的,眼神却看向了苏小玉, 呵呵,想害他的小祖宗,当他陈婉儿是死的吗? 苏明诚哪里看不出苏小玉的打算,只是毕竟父女一场,如果能自己了断,也当全了这世的父女情份! 却没想到陈婉儿不答应! 苏明诚一咬牙,一脚就将 第97章 危机解除 几个士兵不顾苏小玉“呜呜呜”的挣扎,将她一把扔进了车厢里。 “咚”的一声,听得时安都咧了咧嘴。 “告辞!”苏明诚就怕再有人挽留他,说完就跳上车吩咐赶紧回城。 慕如霜在马上一拱手:“镇北王,幽灵军不能长时间在外逗留,我也先告辞了!” 卿常怀还了一礼:“这次多谢慕将军相助,改天请你吃饭!” “好!等下晚饭我就来!”慕如霜爽快地答应了。 卿常怀:“……” 现在的人都不会客套一下了吗? 时安给慕如飞了个香吻:“安安等大姐姐哦!” 慕如霜娇笑着一挥鞭子,带着五十多号幽灵军驰骋而去。 剩下的就都是老熟人了,卿常怀一抬手:“曹夫人,今晚就在金石滩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吧。” 曹夫人点点头, 慕如风自来熟地去敲门:“老太太,坏人都被我赶走了啦!大家都可以出来啦!” 苏明诚带着人撤走的时候,墙头上的壮汉们就回禀了老太太, 这时候生活区里也是欢呼声一片, 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姜青和和梁书琪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好!多亏了你们才赶走了豺狼,今晚金石滩摆宴,好酒好菜管够!” 老太太握着慕如风的手,高兴地宣布道。 慕如风非常捧场地高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今晚非喝他个一醉方休不可!” “等会你姐姐也要来,我怕你屁股开花!”卿常怀幽幽地提醒了一句。 慕如风:“……” 直男都是这么扫兴的吗? 金石滩转危为安,大家紧绷的心情总算松了下来, 但看到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菜园子和果园,再看到早些时候还清澈见底的潭水,如今被黄泥和树叶藤蔓塞得像臭水沟一样, 庄头和其他的卿家下人眼里忍不住泛出了水花, “一群畜生!这么糟蹋庄稼,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们!” “果子就快要成熟了,这下全没了!” “以前的潭水,我们连在里面洗个手都不舍得,这群天杀的居然就踩进去了!” “呜呜呜,他们怎么可以踩这么可爱的西红柿!”厨娘手里的弯刀还没来得及放下,她拽着衣袖,哭得抽抽嗒嗒。 老太太朗声说道:“只要大家都在,金石滩就还是金石滩,我们从前能种出这么好的庄稼,那我们以后也仍旧可以!” 时安挥舞着小手也高声喊道:“对!我们还要种出更多更好的东西!卖更多更多的银子!” 这天真无邪的话语逗笑了大家, “好!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咱们金石滩肯定能变得比以前更好!”庄头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还没能老呢,还有大把的力气, 只要土地还在,人还在,希望就会在! 这一夜的金石滩上,很是热闹,饭菜和酒的香味飘得很远很远…… 虽然地里的蔬果被糟蹋了, 但只要时安在,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的? 水缸里的水一直是满的, 水缸的米也没见少的时候, 厨房里的蔬菜照样新鲜得像刚从菜园子里摘进来的, 水桶里,鱼大得转不开身, 螃蟹照例在打架,大虾们伸展着长长的钳子在自由游, 蜜瓜还有一箩筐, …… 好像生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夜,慕如风果然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扶着去了他在金石滩的专属屋子里歇下了。 倒不是他狗胆变大了,而是一向对他管教严厉的姐姐——慕如霜的注意力全在时安身上,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让慕如风又庆幸又失落,不由得又多喝了好几杯酒。 卿常怀也喝多了,不是他贪杯,都怪慕如风这小子,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卿常怀心痛不已, 如果自己不抢着多喝点,时安酿的这个酒都要被这小子喝完了! 慕如霜的母性从来没有这么旺盛过, 时安的童言童语让她征战多年的一颗心得到了从所未有的宽慰, 这个小人儿调皮顽劣,又善解人意, 胡搅蛮缠,又似通透人心。 一旦被她划定为家人,外号“貔貅”的时安,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掏出来送过去。 听慕如霜说戈壁多风暴,能把脸上的皮都刮掉一层, 时安心疼地摸摸了慕如霜略显粗糙的脸,这明明是个美人坯子,就是没有保养好,才显得比真实年龄老了一些。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在沙场征战的女人,哪里有肤白胜雪,还娇嫩如花的? 时安撅着屁股在怀里掏啊掏, 掏出一大罐前世购物节囤的面霜, “大姐姐记得天天涂哦!会变好看的!”时安将面霜塞给慕如霜,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慕如霜看着手里白色厚实的瓷瓶,虽然不相信这东西真能让自己的脸变年轻, 但心中充盈着感激, 只有自家人才能透过耀眼的光环,看到你异于常人的辛苦,为你骄傲的同时,更会心疼你的不易。 梁书琪吃醋了:“安安,有这好东西,怎么不给我呀?我也要变好看!” 时安掏出一颗糖塞进梁书琪嘴里:“二伯母现在就很漂亮啦!比天上的仙女都漂亮呢!” 梁书琪瞬间就被哄得喜笑颜开, 老太太看着小辈们和乐一堂,也跟着笑得开怀。 卿家有了时安这个宝贝,家里的笑声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留在城里的卿常思和卿常念可就没金石滩上卿家人的好口福, 兄弟俩啃着馒头正在加班讨论着明天一早,怎么把金石滩上的事情有导向性地传播出去, 好让有些人知道,金石滩这块香饽饽,可不是谁来都能啃一口的! 小心别被崩掉了满口的牙! …… 金 第98章 非常般配 本来就酝酿着情绪像要哭的小婴儿,顿时像听懂了一样,扯开嗓子拼命哭了起来! “哇哇哇……” 这哭声,极具参透力, 在门外守夜的小白连忙将脑袋埋在了两只大掌中间:人类的小孩,总是喜欢哭哭哭,真是太烦了! 时安吓得直往老太太怀里钻,蹬着双腿还不让嚷嚷:“不是我弄的!是他自己想哭!” 曹夫人将小婴儿抱起来拍着哄:“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以后怕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子!” 梁书琪赞同地点点头:“没有一个小子是讨人喜欢的!” “以后要是脾气难训,扔给我就行,保管训得他服服帖帖!还能保护我们安安!”慕如霜颇有心得体会的保证。 于是,这个平常的一夜,韩冲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曹夫人正抱着小婴儿喂着牛乳, 一架马车就朝着金石滩疾驶而来。 到了门楼处,车上跳下一个文弱书生,跌跌撞撞地奔到守卫身前,抓着守卫的胳膊语无伦次的喊道: “孩子!我的孩子!” 守卫见他身上衣服虽然皱皱巴巴,但打扮还算齐整, 脸色苍白,双眼血丝密布,脚步虚浮,呼吸急促,不像是歹人的模样, 但金石滩刚受到冲击,守卫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回禀老太太!”一个守卫说完,就待转身去通禀。 文弱书生赶紧伸手拽住他, 没想到因为身体本来就不强健,又加上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书生这一拽没拽动守卫,倒是把自己拽得扑倒在守卫身上,又顺势滚到了地上。 守卫一皱眉,这书生,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样子? 书生不顾跌得浑身疼痛,手掌的皮在碎石子上擦伤了一大块,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我有信物!卿大夫的腰牌!” “卿大夫?”守卫狐疑地接过腰牌一看, 原来是卿常思在大内行走时带的腰牌, “我要见老夫人!”书生倒在地上大声喊着, 守卫见有卿常思在大内的腰牌,书生又这么急迫,肯定是找老太太有急事, 也不敢耽搁,拎起书生扔进车厢,驾着马车像生活区赶去! 书生看着弱不禁风,倒也硬气,摔得七荤八素的,愣是一声都没哼哼! “老太太,有人找!十万火急!”守卫远远地就高喊出声, 正和时安你一口我一口同喝一碗牛乳的慕如霜充满笑意的眼神陡然锐利, “噌”地一声就护在了卿家人面前。 昨夜卿常怀和慕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离开了金石滩,现在金石滩剩下的又都是老弱妇孺, 慕如霜想着能打的就自己了,一定要护住时安和老太太! “唰” 天上又掉下来一个人! 他手抱一柄钢锏,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就是一张面瘫脸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气质。 时安舔着嘴上的牛乳,左看看右看看,嘿嘿一笑: “非常相配!” 老太太也配合地赞了一句:“天造地设!” “嗯嗯!我看着可以送入洞房了!”梁书琪嘴里啃着一张饼,倒是不耽误她把话说得清脆响亮! 姜青和和曹夫人端庄沉稳,所以她们没有说话, 但眼中戏谑的神情还是让慕如霜羞得不行! “安安,姐姐不疼你了!”慕如霜恼羞成怒了! 她一跺脚,面红耳赤地背过身去, 郑东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时安发现,他的脸色,从耳根一直红到了发根! 吼吼吼,果然是有情况! 这么一闹,守卫奔过来的时候,敏锐地发觉,这气氛没有预期的紧张嘛, 反而好像还冒着粉红色的小泡泡? “老太太,有人找!”守卫刚将马车停住, 书生又从车里滚了下来! “老太太,孩子!我的孩子!”书生只知道朝前滚,一下子滚到了郑东的脚背上。 他慌里慌张地抬头一看,这面瘫脸,他认识!不就是小大夫的保镖么? “小大夫,救命啊!”书生扯着嗓子拼命喊! 马车里,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女声: “小大夫?见到小大夫了?那是不是我的冲儿还在?” 将自己滚得像一根麻花的书生时安记得, 就是那天在卿回春堂救的产妇的弟弟, 当时对着姐姐的夫家,也是怂得一批,好在最后终于硬气了起来, 在姐姐一脚踏进阎王殿的时候,做主和那没良心的夫家和离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老太君招招手,让书生近前说话。 书生急急地说道:“老太太,小大夫,卿大夫说,我家冲儿可能在这里!” “冲儿?”老太太重复了一句, 本来安安静静喝着牛乳的小婴儿突然停顿了一下, 嘴巴一扁, 又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冲儿!是我的冲儿!”车厢里,女子欣喜又焦急地喊道:“冲儿不哭,娘来了!娘来了!” 小婴儿听到女子的声音,哭声没有停歇,反倒是哭得越加大声! 老太太和曹夫人对视一眼,惊喜不已, 昨晚还说要替这娃娃找家人,今天娃娃的家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曹夫人抱起小婴儿,走到车厢旁, 书生早就掀开了帘子,一个容貌娇丽的女子撑着双臂,伸着脖子急迫地向外张望, 曹夫人递过孩子,女子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襁褓,顿时泪如雨下: “冲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书生也是激动地不停擦眼泪,嘴里却劝着女子: “姐姐莫哭!你还在月子里,可千万再不能哭了!” 女子一把接过孩子,就将脸埋在了襁褓中, 这个孩子来得艰难,差点就和母亲一起同赴黄泉, 第99章 斩立决 失了儿子,女子已经无所谓自己的身体了, 那天的歹人凶神恶煞,孩子在他们的手上想来是凶多吉少, 自己拼了命生的孩子,如果还是遭遇不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书生担心姐姐的身体,连夜敲开了卿回春堂的门, 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侄子的消息, 他连忙和姐姐套了马车就往金石滩赶, 现在见了孩子,还哭得这么生龙活虎, 书生和女子都觉得自己也活了过来! “谢谢老太太,谢谢小大夫!谢谢大家!”女子抱着婴儿,在车厢里使劲磕头道谢。 老太君见状,连忙让人拦住:“快别客气,这孩子说起来也是和卿家有缘,两次都遇上了我们卿家人!” “是,卿家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我们韩家的恩人!”女子激动地说道。 “这孩子多磨难,但遇上卿家人就能转危为安,不如就让冲儿寄在卿家名下,做个干儿子!”书生提议道。 女子听弟弟这么一说,立刻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 她期盼地看着时安:“如果小大夫不嫌弃,就让冲儿寄在你名下,你看可好?” 时安:“嘎?” 自己才两岁,就要做干妈了吗? 而且这小子长得也不好看,脾气还暴躁,看上去没啥优点! 老太君没想到女子和书生有这打算,但历来寄名这件事,可是大事, 总要合了生辰八字,再开了祠堂告之祖宗才算数的。 这孩子确实命运多舛,和卿家也真是有缘, 这姐弟两人想到寄名这事,一来是感激卿家,让孩子以后报恩,二来也是给孩子消消磨难,祈福祈寿。 这是好事,老太君想了想,才回道: “安安还小,我看孩子可以寄在我家三儿名下,和安安做个姐弟就好!” 女子怀里的孩子刚停了哭声,老太君话语刚落,这倒霉孩子就又哭了起来! “冲儿,你是想寄在小大夫名下?”女子试探性地一问, 小婴儿停了哭声,冲着母亲吐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老太太,你看,冲儿喜欢小大夫呢!” 老太君和其他人见了,都觉得好神奇,这难道就是天定的缘分? 既是天定,倒是不好拒绝了,老太君就替时安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卿家的祠堂在京城,好在卿常思就是本族的族长, 让他先在族谱上替小婴儿落下名字,仪式就等回京城的时候再办! 寄名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时安莫名就多了一个干儿子! 等时安和韩冲都长大后,听了寄名的始末, 时安笑得得意洋洋, 韩冲半夜醒来都要扇自己两巴掌:让你哭!让你哭! …… 既然成了寄名的亲戚,书生和女子也和老太君交了家底, 他们也不是毫无根底的人家,祖爷爷是当时的太子陪读, 在京城也是清贵人家, 但当年卷入了夺嫡的纷争中,举家被太子送到了西北避难, 太子失势后,韩家在西北就彻底隐藏了下来。 到了他们姐弟这一代,父母早亡, 长姐如母,女子名叫韩南,拉扯着弟弟韩北读书习字, 好在家中资产还算小富,城中也有几个铺子,生计倒是不用太费心。 只是家中弟弟文弱,韩南自觉家中还是需要一个能挑大梁的男子, 所以当前夫家中托媒人来提亲的时候,她听媒人将人夸得很好, 稍稍让人探查了一下,就带着嫁妆把自己嫁了。 谁料嫁过去才两三个月,韩南去查铺子的时候才发现, 夫家三天两头地去铺子里支钱,铺子里差点就要入不敷出了! 韩南气得回家找丈夫和婆家理论,却招来丈夫的一顿毒打和羞辱, 有了第一次动手,后面就有无数次, 韩南就是怀孕期间,丈夫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毒打, 就因为婆婆去雨法寺求了签,说是韩南怀的是个女娃娃, 婆婆在屋里喝着燕窝,韩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等到韩南快生的时候,丈夫和婆婆喜滋滋地回来商量, 要将外面怀了身孕的外室接回家, 因为雨法寺的签文上说了,这个外室肚子里怀的可是文曲星转世! 又气又恨的韩南早产了,还是难产! 丈夫和婆婆只找了个产婆应付,就是拖着不找大夫! 要不是韩北闯进姐姐家中,强行将韩南送进了卿回春堂, 那韩南早就没命了! 韩家的产业也就被夫家吞没了! 幸好那天时安在,既救回了韩南,还保全了她的名声。 现在韩南带着自家的产业和孩子,和弟弟安稳度日,再也不想着依靠男人了, “老太太,我算是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再说,我弟弟也有功名在身,冲儿也会长大,以后也不怕被人欺负!”韩南擦了擦眼泪,脸上神色坚毅。 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当年卿家也是突然倒了顶梁柱,她带着三个儿子努力挣扎,如今也能享福了。 “你前夫家是城中哪家?”曹夫人问道。 韩南:“城南鲁家。” 曹夫人点点头:“这家我知道,以后我会关照他们的。” 鲁家也是商户,只是家中有人曾经入伍,在西北城中,就比普通的商户硬气了一些, 但在曹家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如果不是今天韩家姐弟提起,曹夫人根本就不会将视线投过去一丁点儿! 此后,鲁家事事不顺,桩桩生意一开始都谈得好好的,最后却各种离奇地失败! 家境也就一落千丈,家里慢慢连洗衣做饭的下人都养不起了! 接回家的外室天天吵着闹着要喝燕窝,要炖鸡汤,要吃金石滩的蔬果, 鲁家母子两人被吵得焦头烂额,加上生意不顺, 一 第100章 完美的八卦 金石滩上的这场暴乱第二天就在西北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那个金石滩全被砸了!以后啊,估计吃喝都难了!” “我都去悄悄看过了,前些日子那果园子里的花还开得热闹,现在好多果树被薅得树叶都没了!” “怪不得今天开城门的时候,不见曹家的马车呢!” “说起曹家,你们知道吧,据说昨天曹夫人亲自去金石滩了!曹家的大管家,就是那个曹林,被暴徒打死了!” “真的假的?这暴徒连曹家人也敢动手?” “曹家算什么,据说让动手的,可是那位!”说话的人偷偷指了指城主府。 在老百姓的眼里,一城之主就是父母官,就是最大的官! “怎么会呢?我可是亲眼看着曹林亲自驾着马车去送过好几次蔬果的,光那个新出的蜜瓜,都送了好几筐!” “怪不得你也就在这路边摆个小摊的命!人家哪是能看得上这些的?要我说啊,也就是这个没给到位!”说话的人比了个手势, 旁边的人看懂了,这是说城主嫌银子给少了! 大家稍微动了一下脑子,都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曹家靠着金石滩发了这么一大笔钱财, 听说旺盛酒楼的邹老板每旬去曹家对账的时候, 都要出动酒楼里所有的护卫! 旺盛酒楼去曹家,也就隔了四五条街,马车过去只需半盏茶的功夫, 这么短的路程,这么大张声势的, 要么就是故弄玄虚, 要么就是这银子实在太多, 多得邹老板心颤! 旺盛酒楼可是西北城中生意最好的酒楼,邹老板多少银子没见过? 这样一想,也难怪有人红眼病犯得厉害了! “啧啧啧,好歹是一城之主,咱们西北城在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池,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嘿嘿,本来我还不想说的,既然都是相邻,我就再说一事,大家可千万不能外传啊!” 有人东张西望了一会,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快说!快说!” 在众人的催促下,又再次得了众人的再三保证不外传, 那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冯家昨夜纳了一房新妾!” “切~” 众人不以为然,冯家纳妾那是经常的事情,这也值当这么神秘? 那人见众人的神色,神秘一笑,接着说道:“你们可知纳的是谁?” 众人:“左不过是穷得揭不开锅,又或者是遇上了丧良心的哥嫂,断不会是咱们城中的人家!” 那人呵呵一笑:“老几位,说出来吓死你们!冯家昨夜纳的,就是‘菩萨转世’的苏家千金!苏小玉,苏小姐!” “啥?” 众人觉得自己是被雷劈到了,要不然怎么耳朵都不好使了? 居然听到了一个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听到的名字!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亲眼看见的?” “何止是亲眼看见!你知道我那表弟是干啥的?” “你那表弟不是城主府的府兵么?我上次还想将我表妹说给他做媳妇呢!” “嘿嘿,昨夜,是我那表弟亲手将苏小姐送进冯府的!” “哇~” 蛙声一片! 这八卦可不是三舅姥爷的姨妈家的四媳妇的五表妹的六儿子的谁谁谁传出来的消息, 可信度极高啊! 八卦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极带刺激,最好再有一点点的桃色, 还能有比这次冯家纳妾更完美的八卦吗? 绝对没有! 见众人脸上又惊又喜,又忐忑又兴奋,又害怕又激动…… 那人又补充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苏小姐送进去的时候是五花大绑着的! 比如,人是冯家那个声明远播的当家主母亲自迎进门的,没错,是迎进了她自己的房里! 比如,苏小姐一路上越是挣扎,冯家的当家主母就越是欢喜! 比如,那表弟还没出内院,当家主母房中就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比如,表弟刚到外院,就见冯家男主人浑身酒气,满脸兴奋地急匆匆往后院冲,甚至都来不及和表弟他们打个招呼! …… 细节补充的越多,地上的下巴掉得越快。 冯家那个主母,刚嫁进来的时候还是收敛的, 这两年,上头的公公婆婆死了,行事越发不遮掩了。 仗着自己父亲在军中官职不低,凡是看上眼的人,不论男女,都要千方百计地抬进家门。 那冯家的男主人就不在乎? 还真别说,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冯家的男主人更是花草丛中的老手,见自家婆娘抬进门的人都极有特色, 而且体会到了众乐乐的乐趣后, 更是将婆娘爱护得如珠如宝,恨不得捧上天! 惊叹过后,有人满脸心疼地说道:“可怜了苏小姐,如此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怎么就进了冯家的门?” “呵呵,冰清玉洁?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只知道填饱肚子的老百姓!”八卦之主满脸不屑, “怎么,这中间难道还有内情?”一说到女子的这种事情,捧哏的人就特积极! “我那表弟说了,苏小姐早就已经是罗监军的房内人了!” “啊……” 这下子,众人的下巴全掉了! “这可不能瞎说!事关女子名节!而且,雨法寺的空悟大师亲自为苏小姐批过字的!” “对啊,苏小姐怎么能是伺候过太监的人?我不信!” 八卦之主撇了一眼说话的人:“你以为冯家那主母什么人都能看上?那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 “我表弟说了,当年苏城主是想攀上曹云曹将军那棵大树的,可惜曹将军遭遇不测,恰巧罗监军又看上了苏小姐……” “你们也知道,这西北城中说了 第101章 他藏他找 于是, 这两天, 西北城中的角角落落,只要有一个人以上的地方, 都是在说冯家纳妾这件事!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这个故事已经补充得极其完整,甚至还衍生出了多个番外故事! 故事要从十多年开始, 佳人遇良将,可惜良将已娶妻, 佳人被军中恶势力强取豪夺,在军营中伺候一个太监十年! 至于是不是强取豪夺,反正罗监军又不会从坟地里跳出来自辩! 这十年期间各种细节补充的就是罗监军活过来,也都自叹不如! 因为这十年所学,佳人又被一家变态看上了, 贪财贪权的父亲直接就将佳人捆了送进了变态之家! 佳人出了虎窝,又进狼窝, 悲惨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这两日,冯家的男主人就没出过一次门, 倒是冯家的婆娘亲自出门去城中的药馆买了几副药, 那一脸饫甘餍肥的样子,又给故事添上了几笔色彩! 买的是什么药? 药馆老板一脸莫名意味,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神秘地朝打听的人使了一个有颜色的眼神。 据冯家的邻居报道,这阵子,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冯家时不时就传出一些动静,听得人面红耳赤的。 这邻居这么一说,好些人就不困了! 一到晚上,冯家的墙头上趴满了人! “你来啦!” “这么巧,你也在!” “我这边离得近,听得更清楚,分你一半地方!” …… 只听了一晚,故事又改版了! “哪里是悲惨的日子啊?我听着苏小姐乐在其中啊!” “甚至有些主意还是苏小姐想出来的!” “唉,我要去洗洗耳朵,没想到苏小姐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冯家那两口子都变态不过她!” “我现在有个疑问,苏小姐当初伺候罗监军,到底是谁强的谁?” “哎,你别说,还真别说!玩得这么花,这没点天赋,打死我都不信!” “啊!我心目中高贵如菩萨的苏小姐,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 就在冯家的墙头上人越来越多的时候, 靠着苏小姐在干正事之余稍微露出的一句半句,再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 市井中一些流言开始悄悄地散播, 比如,苏城主这些年谋了多少财和命, 比如,这次金石滩暴乱,有西北驻军的身影,更有证据遥遥指向了西北军务主官何宏远, 比如,曹云曹将军的死因居然不是从前认定的遭遇敌军主力,而是死于自己人手中, 种种事情,又引得众人想起来了慕老将军, 曹将军的死都能不清不楚,那慕老将军的死呢? 联想到自从慕老将军死后,慕府之人深居简出, 就连一向跳脱的慕小将军都不常露面了,行事越发谨慎了, 也就常常跑去金石滩逛逛, 等等!金石滩? 难道金石滩的这次暴乱,不是冲着金石滩去的,而是想让慕小将军在暴乱中再出个意外? 不得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一番描补,让卿家思和卿常念对西北城的老百姓非常满意! 所以,卿回春堂决定回馈全城百姓,所有来配药的新老客户,一律五折! 这一波活动,让卿家的好感度一下提升到了一个新台阶! “看看人家卿回春堂,自己遭了难,还记得照顾我们这些百姓,以后我就认准卿回春堂了!” 卿回春堂内,老客户带着新客户, 把脉的,开药的,咨询养生的…… 直把卿常思和石竹、小翠忙了个团团转, 卿常念在柜台上一边抓药,一边和客人闲聊,不着痕迹地将故事的发展带向自己希望的方向, 又鼓励众人多发散思维, 想象没边界,天马行空才是正理! …… 城主府内, 苏明诚的书房里,连一块镇纸都寻不出来了! 这几天,这间书房里,能扔的都扔了,能砸的也都砸了, 再次听闻下人回禀的消息,盛怒的苏明诚眼前就只有座椅板凳了! 他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这背后的人肯定有卿家,该死的,我赔了一个女儿还不够吗?他们到底想怎样?” 下人老老实实低着头,连呼吸声都不敢有, 全城都兴高采烈地谈着八卦,人人脸上都笑意满满, 除了他们城主府! 这阵子,城主府中有人脚步声稍微大了一些,第二天就消失了! 城外的雨法寺, 空悟法师身上没了那件从不离身的金丝袈裟, 因为陈婉儿说,这和尚不是个好和尚,但袈裟是个好袈裟,拿回去给他的小祖宗避避邪! 空悟此时正生无可恋地站在寺前, 陈婉儿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十数个装满了箱笼的马车, 看车轮陷下路面的程度,这马车上的货物很是沉重啊! 从空悟悲怆的神色上看,陈婉儿这次真的是抄了空悟的家底! “空悟大师,你这佛法悟得还差了点,以后要继续精进,万不可懈怠啊!别想我,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 陈婉儿笑呵呵地跟空悟道别。 空悟垮着一张脸,内心万马奔腾:就是想鬼都不会想你! 等陈婉儿指挥着车队缓慢离去,看不见身影的时候, 空悟一撩衣袍,火速窜进了寺内, 他一脸急切地奔向自己的卧房, 庆幸自己从来秉承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 虽然陈婉儿像属老鼠的,将空悟藏在各处的钱财珍宝都挖了出来, 但有一个地方,空悟保证陈婉儿绝对想不到! 奔进卧房,空悟赶紧将门一关,上了门栓, 卧房内,空悟供了一尊菩萨,是尊非常普通的泥塑菩萨, 就为这 第102章 各怀心思 雨法寺山脚下, 陈婉儿笑眯眯地把玩着一个核桃般的小球, 小球通体洁白,隐隐泛着莹白的光芒。 陈婉儿得意一笑:“这空悟,居然还藏着一颗夜明珠!这下给小祖宗的礼物算是有了!” …… 西北城外的驻军帅帐里, 何宏远正端坐在案首看着一份军报, 一员副将掀帘而入,满脸忿忿不平:“卿常怀真是混账东西,敢让人散播这种流言!” 何宏远眼皮都没抬一下, 副将见何宏远没有反应,按捺不住地说道:“将军,您就任由他这么胡扯下去?您带着我们出生入死,岂是他一张嘴就能污蔑的?卿常怀这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这嗓门,震得我头疼!”何宏远放下军报,捏了捏鼻梁,很是劳累的样子。 副将不甘心,继续说道:“将军,让我带一队兵马,我要找卿常怀……” “你找卿常怀干嘛?找他揍你?”何宏远抬头看了副将一眼:“然后我再厚着脸皮将你从他手里讨回来?” “可是……” 何宏远一挥手:“没什么可是的!老马确实是我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管教失职!” “再说,卿常怀是镇北王,官大一阶压死人的道理你不懂?”何宏远翻了个白眼。 副将不服气:“可他现在只是一介流放罪人,只要我利索点,还怕他翻天?” 何宏远叹了一口气:“就算他如今没有官职,但他军功显赫,我等见了,自然要敬重几分!还有,他如今到底有没有官职,你们不清楚?他来西北干什么,你们不清楚?” “砰” 何宏远一拍桌子:“都给我老实点儿!卿常怀没走之前,都给我夹起你们的尾巴!要是谁被抓住了把柄,我可就当没看见!” 门外,又一员将领走了进来, 见屋内的副将被训得低着头,但看神色,不服气的很呢! “老熊心直口快,将军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着就将熊副将推了出去, 将领回转身,走近何宏远劝道:“将军何必自己不痛快,在西北城从来只有别人跪咱们的份!就算是那位来了,也不敢在将军面前疾言!” 何宏远收起军报,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我们在这荒凉的西北一守就是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慕家老狗,那位居然让卿常怀来查我!真是让人心寒!” “将军不必烦恼,想拿咱西北开刀的皇帝还少吗?自从祁国立国,哪任皇帝不想将西北训得服服帖帖?成功了吗?还不都带着不甘去地下了!咱们现在的皇上,仁慈有余,魄力不足,恐怕是完成不了先帝的遗愿了!” 将领屡次说到当今皇上,言语和神态中都带着几丝藐视。 何宏远彷佛被劝解得放开了心结,脸露笑色:“还是你陈萧说话是带了脑子的,不像熊大莽撞得很!” 陈萧矜持一笑,他可是军帐中公认的将军“解语花”,但凡是将军的心思,就没有他猜不透的! “今天城里送了几只羊崽子来,你快去拿两只来,回头在我这里一起吃,要不然都被那群兔崽子分完了!”何宏远说道。 陈萧一听,立马告辞出了军帐,这种和将军同帐吃喝的殊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军帐内,何宏远靠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无一人的营帐说道: “你说,皇上这次是不是动了真格?” 良久,一道声音幽然响起:“自从卿常怀来了西北,远近的兄弟死伤无数,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将军还是早些防范的好!” 何宏远眉间阴郁之色渐浓, “找个机会把陈萧抛出去,陈尚书吃得太饱了,该让他动动了!” “是!” …… 金石滩上,老太君抱着时安坐在四面通风的棚子里, 看着蔬果园子里各处忙碌的人影, 老太君脸上满是欣慰, 卿家人都是坚韧的,擦干眼泪后,就投入到了重建家园中。 经过几天的日夜辛劳,被踩坏的菜园子和果园重新恢复了平整, 潭水也重新清澈了起来, 看着这番景象,卿家人都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 庄头一边擦着汗,一边跑进棚子,对着老太君回禀道: “老太太,这地都已经平整好了,瓜苗什么的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老太君看了一眼时安, 时安将肉乎乎的小脚踩在小白的肚子毛里,玩得压根没在意他们的对话。 老太君捏了捏时安的小脸,回答道:“等下问问慕小将军!” “好勒!”庄头高兴地应下了,自己找了个矮凳坐下后, 遮掩不住地欢喜道:“上次我没想到蔬菜能长得这么好,最后都长得挤一起去了,这次地也多了,我寻思着,索性多弄几亩地种上多些的蔬菜,这天凉了,蔬菜可是个紧俏货!” 时安抬起头:“嗯,回头让慕哥哥多弄些种子来,反正他呆在咱们金石滩也不干活!” 小白重重地点了下头,这慕如风忒不要脸,上次看它吃火腿肠看得口水直流,居然还想抢着吃! 在自己屋子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慕如风突然醒了:谁又在算计我? 自从金石滩暴乱以来,慕如风就将行李都搬来了金石滩, 卿常怀见慕如风这么自觉,很是欣慰地教了他一套刀法, 叮嘱他一定要守护好金石滩,要不然就用这套刀法在慕如风身上使上一圈! 见识了刀法的厉害,慕如风当然更加兢兢业业, 只是每次到了金石滩,慕如风的睡眠状况就好得出奇! 慕老将军战死后,慕如风在自家府里吃不下,睡不着, 父亲那具残躯总是鲜血淋漓地出现在他眼前, 作为人子,不能替父报仇的恨,切齿拊心! 在金 第103章 慕如风:想哭! “安安!”慕如风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喝着牛乳,就像乡下农户一样,踱着步子在村道上散步。 时安抬头冲着慕如风喊了一嗓子:“吃完了快去把蔬果苗运回来!” 慕如风一口饼子哽在嗓子眼里:“啥?啥是蔬果苗?” “光吃饭不干活!”时安白了慕如风一眼,叮嘱郑东:“东子,你盯牢他,最近这人只知道蹭吃蹭喝,让他做事就装不懂!” 郑东郑重地点点头,他也眼馋那套刀法,正想借鉴一下,现在看来机会到了! 慕如风瞬间觉得碗里的牛乳不香了! “我……我怎么就蹭吃蹭喝了?我这不是来金石滩保护大家的么?” “所以呢,大家都在地里,你在床上?” “我……” 慕如风想辩解,又觉得时安说得很对! 老太君见小辈们拌嘴,乐呵呵地在一旁看戏。 闹腾了一通,慕如风驾着马车带时安去运蔬果苗了, 被抱上马车的时安叹了口气:“唉,这点小事都要带着我!我都累瘦了!” 慕如风眼神警告:“差不多得了啊,就你这饭团一样的身材,还饿瘦了!” 庄头和卿家的下人倒是心疼地说道:“要不还是别让小姐去了,这进城来回一趟要两个时辰,小姐该累坏了!” “小姐还是在金石滩玩吧,我看有棵果树上有果子好像熟了,要不我摘来让小姐尝尝?” 七嘴八舌中,慕如风逃一样地驾着马车飞奔而去, 不带着时安,让他去哪里运蔬果苗?他又不是神仙! 小白见马车走远了,站起身举起爪子拍了拍刚才说话的人:哪里有成熟的果子?带我去尝尝! 出了金石滩,慕如风驾着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趟就是出来瞎晃悠,等时间差不多了,运着蔬果苗回去就行。 “停车!”马车内,郑东的声音响起。 慕如风连忙一勒缰绳问道:“怎么了?安安想下车玩?” 这里地势开阔,但没有人烟, 要说玩,可真没什么好玩的。 要说打架斗殴,杀人越货什么的,倒是好地方! 郑东跳下马车,挑了个离马车不远的地方站定后,朝着慕如风勾了勾手指。 慕如风傻了,不是吧?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郑东肯定地点点头:来吧,相信你自己! 慕如风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下了马车, 垂死挣扎了一下:“我没带刀!” 车厢里,时安“哐当”“哐当”扔了七八柄刀出来。 慕如风这下真的想哭了,这叫啥事? 想他堂堂西北慕府的唯一继承人,人称“慕小将军”,怎么被一个孩子和护卫欺负得这么惨? 不过,慕如风再一想眼前这个护卫的身份,心里又平衡了, 对方身份比他高贵了十八条街,还不是在这里给时安当保镖? 内心重获平衡的慕如风捡起刀比划了一下:“先说好,就是切磋,不许打我脸!” 郑东不耐烦地点点头,提起钢锏就向慕如风挥去。 两个人在荒地上你来我往,掀起尘土阵阵, 时安站在马车上充当啦啦队, “加油!” “东子,揍他!” “打得好!” …… 半个时辰后,郑东满意地收了手。 “走了!”郑东跳上车,抱起时安钻进了车厢。 慕如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回到马车,满脸幽怨:“说好的切磋呢?” 郑东:“你只说了不许打脸!” 慕如风怒了:“那就能打屁股了?” …… 快吃晚饭的时候,慕如风和时安带着四五辆马车回到了金石滩, 马车上装满了绿油油的蔬果苗, 有些果树上,还挂着不小的果子! 庄头见了犹豫地问:“这树挂了果子还好成活吗?” 慕如风瞧了一眼时安,回头和庄头说道:“放心,这些苗都是原先地方买的,老板说了,保活,不活就打她屁股!” 庄头这才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慕小将军办事就是靠谱!” 时安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小肚鸡肠,不就是郑东敲了他几下屁股,自己又喝了几声彩嘛! 有了蔬果秧苗,没几天,金石滩又恢复了生机! 巨大的瀑布冲刷着深潭,甘甜的水源顺着沟渠流经每一个园子, 菜园子里,一片青葱绿意,非常受欢迎的鸡毛菜,傍晚撒下种,第二天清晨就能收割了! 蜜瓜的秧苗种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结了不大不小的几百个果, 秋天不太热烈的阳光也没减缓它的长势, 庄头每天巡田的时候,都能发现蜜瓜又大了一圈! 果园里没被祸害完的果树已经能采摘了, 成熟度是经过了小白的金口验证的, 这老虎,嘴可叼的很,滋味差一点点,它都不吃! 曹家的马车也开始正常地每天清晨往返于金石滩和城内。 押车的人变成了郭荣梅身边的大丫鬟——冬竹。 这个矮胖的丫头一脸憨厚的笑容,干起活来比普通男子都利索, 郑东凑在时安耳边悄声说:“这丫头身手不错,比之曹林更胜一筹。” 时安眼珠子一转:“那比慕如风呢?” 郑东同样眼珠子一转:“小姐,又想看戏了?” 时安一脸端正:“瞎说什么大实话!慕如风不是整天嚷着没人陪练么,我这是给他机会!” 郑东:“懂了!安排!” 不得不说郑东办事的效率就是高,一盏茶的功夫,冬竹就和慕如风打成了一片! 卿家人尚武,看到这两人“切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专心地替两人加油鼓劲! “慕小将军,早上是没吃饭吗?这刀都没劲啊!” “今天厨房是不是没给慕小将军准备奶喝?瞧他虚得!” “曹家可真是 第104章 辣手摧花大王 “啪唧”! 时安小手捂住了双眼, 小白的脑袋也埋进了爪子里, 看热闹的卿家人全都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却发出没一丝声音。 冬竹难为情地挠了挠发髻:“一时没控制好,我明天肯定注意!” 被甩飞在墙上的慕如风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地陪冬竹每日晨练?就她这个身手,还用晨练吗? “大哥哥,你一点都不是我想象中武艺高强、身手不凡的样子!连比你矮的女子都打不过!”安安放下小手,表示了对慕如风的失望! 慕如风想辩解, 但事实就是他嵌在墙上,冬竹好好地站着! 不过,郑东知道,这不是慕如风不强,军队里的武艺和江湖中人是不一样的。 冬竹使的是一击杀人,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招数,她应该是曹家培养的优秀死士, 慕如风的身手已经算是军中翘楚,毕竟是得了慕老将军真传的, 败给冬竹,一方面是他轻敌,用一套不熟练的刀法应敌,还要让三招! 冬竹本来讲究的就是最快速度取人性命,这三招足够她将一个没有准备的人杀上两个轮回了! 另一方面,冬竹只求有效杀人,慕如风却想着说好了是互相“切磋”,怎么能对着一个女子下杀手?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心理负担太大了! 不过,经过了这一次教训,慕如风以后再在战场上遇上女将,一旦动手就用上了十二分的杀意, 久而久之,得了一个影响他找婆娘的外号:“辣手摧花大王”! “曹家不简单啊!”时安呢喃了一句。 身旁的郑东听到了,他悄声说道:“曹云在军中素有头脑,不会无缘无故就得罪那个马狗,他常年住在军营,对家中肯定也是有安排的,曹夫人也不是个笨的,要不然生意也不会做得这么大,她将唯一的儿子始终放在白鹿书院,也是知道在西北,没人敢犯众怒去动天下读书人都敬仰的曾老!她又将所赚钱财大部分都散在了军中,现在想动曹家,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结实!” “嗯,看来曹家的大腿我还得抱得更紧些!”时安歪着头一脸坚定。 郑东:“……” 说到白鹿书院,时安就想起了自己的五个哥哥, 金石滩暴乱的时候幸好五个哥哥不在,要不然万一被暴徒所伤,那时安要心疼死了。 不过现在哥哥们应该也知道了消息,肯定担心的很, 时安觉得应该去书院安抚一下哥哥们,让他们在书院安心读书才是。 算起来,自己还是魏勋的开山大弟子呢! 时安不想开山!更不想读书! 前世苦逼的读书生涯时安才不要再重温一遍! 但尊师重道是刻在骨血里的教养, 时安开始在空间里翻找礼物, 哥哥们的授业老师和自己的老师,还有书院其他的老师,以及书院里哥哥们的同窗, 都需要准备合适的礼物, 礼多人不怪嘛! 只是需要准备这么多礼物,时安光是翻空间就翻了大半天。 老太君知道了时安想去书院看望哥哥们,很是高兴, 马上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大盒子递给时安, 时安接过比自己脑袋都大一圈的盒子,打开一看, 居然是厚厚的一沓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 时安眼睛都直了, 当初将镇北王府库房搬空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钱啊! 这短短几个月,自己家是暴富了? 自己是富二代了? 老太君见这个小财迷两眼冒星星,笑着捏了捏时安的鼻子: “你这财迷,这些是给你哥哥们准备的束修,咱们家五个孩子在曾院长门下,这束修可不能少了!” “而且,你还是魏先生的首徒,这份束修也是不能少的!” 时安一听,心就疼了! 哥哥们交学费就算了,自己都没去上学,怎么还要交学费? 老太君见时安心疼得直扁嘴,哭笑不得地点了点时安的额头:“你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这么爱财?” 时安扁着嘴,从大盒子里拿出了六张银票,赶紧就将大盒子合上了! 不能再多了! 一千两,够在京城买个小院子了! 咱们不能乍富就大手大脚,得细水长流啊! 老太君笑得跌在椅子上:“你呀!这些是存着你五个哥哥这些年读书的全部束修呢,我拿出来给你看看,本来是想让你放心,祖母都有准备。可没想到却惹你心疼了一场!” 时安撅着屁股爬进老太君的怀里,腆着笑脸问道:“祖母,那你给安安存了多少银子?” “没有!安安自己都有很多银子,祖母就不费这个心了!”老太君一脸狡黠。 时安小脸一垮:“祖母!你怎么可以厚此薄彼,重男轻女!” “哈哈哈!”老太君赏了时安一个爆栗子,“你这猢狲,就会编排人!那你先让祖母瞧瞧你的小金库?” 时安扭着身子连忙爬远了些,她的家底可不能给老太君看, 万一吓到老人家可怎么办? 祖孙两个正在屋里笑闹着, 姜青和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母亲,这是常思让石竹送回来的,说是给安安的分红。” 时安眼睛一亮,当初老太君说卿回春堂的利润分时安一半, 时安倒没放在心上,医馆救死扶伤为主,赚钱倒是次要的。 老太君听了,朝着时安努努嘴:“给她!刚才还嫌我光疼几个哥哥,不疼她,这分红,我可不敢接!” 时安厚着脸皮讪笑着从姜青和手上接过盒子, 颇为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背对着老太君打开了盒子。 哇! 时安惊叹一声, 盒子里也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票面也是一千两, 一张,两张 第105章 时安要过生日了 老太君和姜青和见时安捧着银子惊呆的样子, 又是笑了一阵! 时安才不在乎被笑,有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再被笑上几回都没问题! 老太君见银票数量大,不免细问了一下:“就三个月的分红,怎么会有这么多?咱家可不能在药材上欺客!” 姜青和连忙解释道:“常思说,韩家来医馆,给了八千两救命银子,里面包括了那只千年人参,这个银子应当都归安安,就没归到医馆的公账上去。后来又有富绅将剩下的两支千年人参求了去,这两支就卖了一万八千两,安安分到九千两,其他的都是医馆这些日子里的正常分红。” 时安小算盘一打,照这么算,医馆三个月现在的正常盈利是六千两, 每个月就是两千两,卿常思在京中当御医的时候,俸禄也才百来两银子! 时安小拳头一捏:赵家果然是万恶的压迫者!如果再回京城,一定要让皇帝给加工资! 殊不知皇帝也很难,就连太子的俸禄,他都欠了好几年了! 当家不易啊!撑起一个国家就更难了! 姜青和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递给了老太太:“母亲,这是医馆交到家里的银子,常思说,他们三兄弟最近银子花得有些多,暂时就交这些。” 老太君看了看桌上的银票,沉默了半晌,说道: “跟常思说,不要舍不得花钱,家里现在有的是银子,花都花不完,重要的是他们三兄弟的安全!” 姜青和应了,转身就出去交代人递信。 虽然卿家现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但卿家三兄弟整日拼杀在外,家里人总是挂着一颗心, 姜青和每天打理着金石滩上的里里外外,忙碌的时候倒不觉得,到了晚上闲下来,才会特别想丈夫,想孩子。 在京中,丈夫和孩子每日回家,自己有时候还觉得吵闹,现在一个都不在家,屋中就格外的冷清。 好在时安这个开心果,时不时就要撒娇着宿在姜青和和梁书琪的房中,娇声憨语的,解了很多寂寞。 老太君屋里, 时安捧着大盒子,一脸谄媚之色:“祖母,我可以不往家中交钱吗?” “扑哧” 老太君觉得自己的皱纹今日肯定又深了很多, 这个孙女,耍赖和撒娇的本事,是一日比一日深厚! “好!你自己的银子自己藏着!以后添在嫁妆里,夫家也不敢怠慢!”老太君想到时安嫁人后,被人欺负的场景,手里的龙头拐杖就立了起来! “我才不嫁人呢,我就一辈子陪着祖母,祖母就是安安的大靠山!”时安的马屁从来都是又及时又喷香的! 老太君心里被哄得开怀,嘴上却嗔怪道:“谁家女孩子能不嫁人?一天天的瞎说!” 时安像只撒娇的奶猫,在老太君身上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地不答话。 老太君的心呐,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甜水, 祖孙两个搂在一起,亲昵地不行! “哟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孩还在祖母怀里吃奶呢?”梁书琪跨进屋,见时安又在撒娇,不由得取笑道。 时安被说得脸红了,毕竟她可是二十多岁的芯子啊,怎么能用吃奶这种词形容呢? “祖母,二伯母为老不尊,总是取笑安安,你替我骂她!” 梁书琪一抱胳膊,歪头冷笑:“呵呵,让我背着你爬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为老不尊?” 时安屁股一撅,将脑袋往老太君怀里一埋: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老太君拍了拍时安的屁股,笑着冲梁书琪说道:“你是长辈,就别欺负安安了!” 时安闷着声音使劲点头:“嗯嗯嗯!” 一撅一撅的小屁股逗得梁书琪忍不住上手捏了两下, 慌得时安连忙调转身子,将屁股藏了起来,双眼怒视:“流氓!” 梁书琪笑得很大声,这时安真是像一只糯叽叽的狗狗一样好玩! 闹了一会,梁书琪才说了正事: “母亲,下个月就是安安的生辰了,往年在京城,这天是连太子殿下都会亲自来贺的,今年在西北是不是也大办一场?” 老太君笑着点头:“我看这两天大家都忙,也就没提起,我想着,咱们金石滩已经挺招人眼红了,如果大办,那天还不定来些什么人,就请几家亲近的一起热闹一下!” “不过,你们做长辈的,这礼物可不能少了安安的!” 梁书琪自然是笑着回道:“那是当然,不光是我们,就连安安的哥哥们都得准备礼物!” 时安一听有礼物收,连忙拍手赞成! 过生日这种奢侈的事情,前世的时安好像没太多的记忆, 虽然爷爷奶奶也很疼她,但毕竟年纪大了,经济也有限, 时安从来都是乖巧的,长大后也就没那么想过生日了。 但哪有女孩子是不爱过生日的呢? 这天可是能当公主的日子呢! 最重要的是,过完生日,时安就三岁了,离长大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 隔日, 老太君带着时安去白鹿书院看望少恒五兄弟, 家里的蔬果园子刚恢复活力,姜青和和梁书琪是走不开的, 只能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给儿子们带过去, 反正大家已经商量好了,等安安生辰那天,要接少恒五兄弟回家一起庆祝的。 时安钻进车厢的时候,就见小白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好了。 “这是进城,你会吓到别人,不许去!”时安拎着小白的耳朵说道。 小白一扭头,滑溜的耳朵就从时安的手心里逃走了。 见小白不动,时安使劲推了推它:“下去,你不能去,会被抓起来的!” 小白翻了个身,将时安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身下:小屁孩不要吵,本大爷就想出去逛逛!一定要出去逛逛!在这 第106章 学霸家长和老师的见面会 时安和小白一路大眼瞪小眼地到了白鹿书院的山门前, 时安晃了晃脑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这老虎的眼睛真大,她输了! 书院知道卿家的老太君和时安要来, 早就在山门前准备了两架软轿, 来迎接的魏勋一看车厢上搬下来的东西,笑得更欢快了: “时安果然孝顺,知道我就爱这一口!” 大大的水桶里,螃蟹与海螺共舞,黄鱼与大虾齐飞! “快快快,快让厨房里准备大蒸笼,趁鲜活的下锅味道才正宗!”魏勋忙不迭地吩咐书童,这么多的礼物,他就独独看中了这些海货。 “老师,这里有一种螃蟹是要和酒一起炖的,吃了可是大补!”时安指着一只青背的大螃蟹说道。 魏勋凑过头一看, 这螃蟹一看就凶猛得很, 两只大钳子被粗粝的草绳绑着,看起来一下就能夹断人的手指头! 乌青的背壳鼓得老高,肥厚的屁股一看就是肉多膏满! “这是……”魏勋不认识了! 时安一愣,敢情这边没有这种螃蟹? 前几天在空间的海边看到青蟹, 时安还以为是原来从蓬莱带出来的海货里有这种螃蟹, 现在的季节正是吃青蟹的时候,空间里的螃蟹又格外地比外面肥硕, 时安想到魏勋这么喜欢海货,就拿出来讨好老师了! 没想到魏勋这个海边人都没见过青蟹! 看来,空间又升级了新功能? 时安打算回去要好好查看一下,看看又多了哪些宝贝! 这可都是钱呐! “老师,曹家的人说这就是海里的螃蟹,你没见过?” 自己不会的问题就要抛给对方去回答,这是时安前世从书上看到的,现在正好拿来用用! 魏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沉吟了一会:“嗯,祁国海域辽阔,这螃蟹应该不是蓬莱的,那就是别的海域产的,不管它,只要好吃就行!” 对嘛,吃货讲究食材来源干嘛?好吃就完了! “老师,我还给你准备些零嘴,您可以放着慢慢吃!” 时安指着一堆油纸包说道。 魏勋心中非常满意,这学生真是没白收! 还没来听课,就知道要先安抚好先生的胃! 果然是他魏勋天定的开山大弟子! 想来在时安的领头下,后面收的弟子也能很快懂得这个道理! 魏勋拎起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 这是炸过的小鱼? 小鱼刺多,魏勋虽然是海边人,但也不喜欢鱼刺太多的小杂鱼, 而且杂鱼虽小,但腥味却不小, 海边人一般都不吃这些。 但既然是自己学生送的,时安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魏勋觉得自己拼着被鱼刺哽一下嗓子,也不能让学生失望啊! 谁能懂做老师的苦? 魏勋拿着鱼干大义凛然的样子,时安觉得老师坚定得像在入党宣誓! “嗯?”魏勋浅尝了一口后,愣住了! 这一嘴抿上去就成渣渣的,是他记忆中的小杂鱼吗? 刺呢?腥味呢? 为什么如此香脆? 味蕾传来的感觉简直比炒花生米更酥脆喷香! 这让他以后下酒必吃的花生米放哪里? 咸香松脆,毫无骨感! 又带着海味特有的鲜香, 这还是零嘴? 这明明就是一道可以款待贵宾的大菜啊! 魏勋已经想到,如果邀请三五好友,对酒当歌,还不如对酒啃几条鱼干! 看着剩下的油纸包,魏勋赶紧召来书童: “放在我房间里的柜子里,记得加把锁!对了,沿路离那群馋虫远一点,别让他们闻见味道!” 书童见魏勋一脸郑重,立即连连点头, 只是心中暗想:这书院里,还有比你更馋的吗?自己馋的人看谁都馋! 时安见魏勋满意,跟着笑了。 不枉她费了一锅油和无数的调料,这腌鱼的料子可是超级难买, 前世医药公司旁边的小摊上,那个大爷的炸鱼真叫一个绝! 时安每次去医药公司进货,都要去那个摊子上跟大爷磨上许久, 大爷见她一个女娃自己生活可怜兮兮的,每次都会卖时安一兜腌鱼料, 时安绞尽脑汁给魏勋准备礼物的时候就想到这调料, 一番操作下, 果然博得了魏勋的喜欢! 魏勋高高兴兴地领着老太君和时安进了书院, 少恒五兄弟知道了家里的祖母和妹妹要来看自己,早就等在了老师的院子里。 “祖母!” “妹妹!” 也就月余时间没见哥哥们,时安觉得哥哥们都长高了, 大概这白鹿书院确实书香浓郁,少恒五兄弟通身透着一股矜贵的墨香。 老太君见了自然十分欢喜:“好!好!瞧着就跟在家时不一样!让曾院长多费心了!” 得了两筐蜜瓜、两坛子葡萄酒、两罐野茶叶的曾院长乐得满脸红光: “孩子们都争气,不愧是卿家的孩子!老夫教起来也省力得很!” 学霸家长和老师的见面时间总是愉快的! 书院的其他老师和同窗都得了卿家的礼物, 心中对少恒五兄弟更是高看了一眼, 卿家送的礼物别看只是些果子, 但这些果子现在可是有钱都难买! 也就卿家可以当小礼物送出这么多份! 不一会,书院的厨房里就传出了一股海鲜的香味, 魏勋赶紧站起来,屁颠颠地跑去厨房, 片刻后,魏勋亲自端了一盘子螃蟹和大虾跑来, 身后跟着的书童们手里拎着几个古朴的食盒。 曾院长的院子里,摆了一大桌的海鲜, 通红的螃蟹和大虾,看着就鲜嫩无比的各色海鱼,还有片成薄片的海螺肉, 最吸引人的,是一盅飘着浓郁酒香的蒸 第107章 压力就是动力 魏勋在众目睽睽之下拧下一只螃蟹腿, 大厨已经提前将蟹腿的硬壳敲裂, 魏勋不费什么力气就剥开了硬壳,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蟹肉, “这蟹肉看着就不一般,格外莹白饱满,口感也有嚼劲!混着酒香,不但没有腥味,却更添了几许鲜甜!” 魏勋吃得连连点头,手又伸向了另一只蟹腿, “啪!” 曾院子将魏勋的手打得歪向一边, 吹胡子瞪眼道:“懂不懂尊师重道?自己都收了徒弟了,还不知道‘孝顺’两字怎么写?” 魏勋一脸憋屈地收回手,刚才试菜的时候怎么不说话? 听到好吃就抢了,还有没有点老师的样子? “喝点那个酒,大补的!”时安在一旁指点道。 魏勋一听,立马舀了一勺酒,一抿之下, 立刻夸道:“这酒醇厚无比,又香又甜,居然还粘嘴!” 时安心想:能不好么?这可是十年陈的花雕! 曾院长本来就对酒情有独钟,听说是好酒,连忙也舀了一口, “嗯嗯,果然是好酒!喝下去浑身热乎乎的!我的老寒腿都好了很多!” 时安见状连忙补充道:“这道菜主打就是一个补气血,对女子也是格外有益。” 魏勋和曾院长一愣,那他们是喝还是不喝? “当然,对积年寒症也是非常有用的!”时安见两人脸色不对,再次补充道。 曾院长一拍大腿:“那这菜归我!” 魏勋看着从眼前被挪走的青蟹,颇为依依不舍, 回去就写了一首诗词, 谁料诗词被传了出去, 满城都在找让魏勋想得夜不能寐的“花雕炖青蟹”, 于是,时安又发财了! 当然,这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白鹿书院,人人都抱着大螃蟹啃得欢快, 时安特意拿出了调制好的蘸料,让螃蟹的鲜味更被激发得层次鲜明, 魏勋蘸着调料,直吃得蟹肉堆到了嗓子眼才放手。 时安又连忙孝敬了一杯野山茶, 魏勋闻了闻茶香,一口入肚,茶水温润,回味甘甜,比之御赐之物还更多了几分野趣, 他赶紧冲着时安一伸手:“我也要!” 时安就等着他这句话,讨好地回道:“已经放在你屋里了!” 魏勋这才满意地摸了摸时安的脑袋,这徒弟收得值当啊! 难得来就让自己吃得如此尽兴,要是能让她提前入学,那自己不是能天天这样尽兴了? 魏勋点头,嗯,这事要抓紧办! 光想着赚银子的时安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坑了! 愉快地吃完饭, 老太君作为家长,自然是要和曾院长讨论一下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 少恒五兄弟就得了机会带着时安去书院里各处遛达, 有郑东陪着,老太君当然放心地让孩子们去了。 “妹妹,你在家有没有想我?”少辉和时安是同胞兄妹,一同在老太君跟前长大,感情自然没得说。 “安安天天都想哥哥,想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想得不得了”时安掰着手指头,一个不落地想了一遍。 娇声娇气的一声声想念让少恒五兄弟就跟喝了迷魂汤,一个个围着时安,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扒下来,给时安穿成项链挂着! “这次暴徒大闹金石滩,妹妹和家里人有受伤吗?我在书院没能回去,是我的不对”少恒一脸愧疚。 “没有,就几个仆从和守卫受了点轻伤,不过现在都好了!哥哥不用担心!”时安牵着少恒的手安慰道。 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当家,少恒已经十岁了,再过四五年,就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以后的卿家,还要靠这五兄弟同心协力地撑起来。 少恒一向稳重端庄,在大事上也有主意,见他记挂着家里人,时安很高兴。 “妹妹,不是大哥和我们不愿回去,消息传到书院的时候,暴徒们已经被赶跑了,老师说为了防止路上有不测,所以不让我们回去!” 少辉连忙解释,他虽然小,但是立志和父亲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家卫国! 听到金石滩被打砸,兄弟五个都是心急如焚,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幸好老师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告,金石滩危机解除,慕小将军亲自镇守金石滩, 他们兄弟五个的心才逐渐放了下来。 时安为了让哥哥们放心,挑当天重要的事给哥哥们讲了一遍, 当然没讲自己骑着小白,独自出门送药的事情, 她怕被哥哥们知道了,又是一顿爱的教育! 听到金石滩上的蔬果都被打烂,少恒五兄弟满脸怒容,拳头捏得紧紧的, “哥哥们要努力读书,等你们长大成才,就能保护祖母和安安了!”时安适时给了哥哥们些压力, 她见多了家中有钱子弟,小时候还说要当大将军,大了就躺平摆烂, 哥哥们上进也需要点动力,压力之下才能动力十足嘛! 果然听时安这么一说,少恒五兄弟齐齐应声,就跟宣誓一样: “妹妹放心,哥哥们一定努力学习,保护祖母和妹妹!” 此后,五兄弟互相监督,一起努力,果然个个都成了祁国的顶梁柱,让时安在祁国四处横着走! 当然,这又又是后话了! 家长和老师的见面会结束后,老太君就要带着时安回家了, 少恒五兄弟扯着时安的衣裙,满脸不舍,奶乎乎香喷喷的妹妹才呆了一小会就又要走了! “安安下个月生辰,到时家里来接哥哥们回家!记得给安安准备礼物哦!” 时安笑颜如花,这也让哥哥们有点盼头,下个月就回家了,不舍得的心情也会冲淡一些。 魏勋在一旁点头:“我会去的!” 曾院长也一抚胡子:“我也去 第108章 宠物丢了 时安进书院的时候,明明拍着虎头叮嘱了小白,不能自己跑出车厢,以免吓到人。 小白也点头答应了! 按照以往小白的脾气,它答应了的事,总是做到的。 可现在车厢里就是没了小白的影子, 时安看过车底了,也没有! 小白自己不跑的话,难道是被偷了? 郑东扯了扯嘴角,应该没人敢偷一只老虎吧? 而且卿家的马车放在书院前,是有书童看着的, 偷老虎这么大的动静,书童会看不到? 时安急得团团转,小白虽然贪吃又贪睡, 但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小白从小就离开了爸妈,陪在时安身边, 如果出了意外,时安不知道回京的时候怎么去给宫中那两只有俸禄的大老虎交代了! “小白是懂事的,不会无缘无故就丢了,咱们再等等,也许它就自己回来了!” 老太君也把小白当成了家中的小孩, 现在孩子丢了,她心中也着急,但好在阅历在,比时安就要沉稳些。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日头已经西斜,小白还是没有踪影, 老太君也坐不住了, 吩咐郑东将马车重新赶回书院门前, 她唤来守山门的书童问道:“这附近,可还有其他人家?” 书童挠着头想了好一会方才回道:“当初院长说书院要清净,所以这山头上是没人家了,不过在背面的山腰上,好像是有一座别院的,我有次去后山挑水的时候,看见过别院的屋檐,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 “东子,带我去看看!”时安连忙喊郑东, 老太君点头允了, 她下了马车,再次进了书院, 曾院长听说时安的宠物丢了,急忙就要召集院中子弟帮忙寻找, “老太太,丢的是猫还是狗?长什么样子?”曾院长问道。 “是一只老虎,通体全白,有点胖!” “……” 曾院长和魏勋听了,都无语了。 这谁家小孩养的宠物是老虎啊? 还通体全白的! “莫不是那天被空悟说成妖怪的那只老虎?”魏勋想起了外面的传言, 据说金石滩被暴徒冲击的那天,金石滩上一只白色的大老虎从门内冲了出来, 魏勋和其他人一直是不信的,坊间的流言都是夸大其词的, 顶多金石滩是养了一只大白猫,受惊之下跑出了屋子而已。 但如今卿家的老太君都这样说了, 曾院长和魏勋就不得不信了! 曾院长摸了摸胡子,这卿家也太玄幻了! 白老虎? 曾院长想到一事,惊得差点拔掉自己的胡子, 他试探地问道:“不知这白虎和宫里那对是……” 老太君很实诚地答道:“是那对唯一的后代!” 嚯! 曾院长倒吸一口冷气, 当初他受邀去给皇子宗亲授课,可是听过这对白虎夫妻的威名的, 普通皇子宗亲只能远远看它们一眼,就怕打扰了这对虎夫妻,让它们不高兴了! 也就当初还没学会走路的赵承宇能去揪两只老虎的肚子, 这两只老虎还得躺下,让赵承宇揪得更顺手些! 让饱读诗书的曾院长都啧啧称奇! “那对虎夫妻脾气可大得很!卿家是怎么得了它们的后代的?”曾院长很好奇, 这两只老虎不见了孩子,没将宫中御兽院子拆了吗? 老太君笑着说道:“是太子殿下送给安安的礼物,说是怕安安在西北冷清,陪着解闷的。” 曾院长拽了拽胡子,这就对了,所谓一物降一物,也就太子能将小老虎拿出来送人了! 只是这礼物,未免也太豪横了些! 天底下,也就只有赵承宇能将皇室象征送人了! 曾院长在心中不由得又将卿家的未来想了想, 难道,卿家要出一个国母了? 曾院长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弟子,这小子贪了卿时安这么多好吃的,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曾院长在这边无底线地脑补着, 时安趴在郑东的背上,正在山林里快速奔走。 感觉到时安的焦急,郑东一边奔跑一边安慰道: “别担心,小白虽然嘴馋,但体肥膘厚,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小白:听我说,谢谢你! 时安捏紧了小拳头,只是回了一声:“嗯!” 小白从小就陪着时安,虽然时常吵闹,互相嫌弃, 但在时安心里,小白和郑东一样,都是自己的伙伴! 时安不会忘记,平日里懒散的小白,只要见到时安有危险,就一定会呲着牙将时安挡在身后, 那天面对着几百个手持利器的暴徒,小白也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时安身前! 现在小白不见了,肯定是遇上什么紧急的事情了! 不然不会不等时安回来就自己出走的! 如果小白有不测…… 想到这里,时安的小拳头捏得更紧了! 她一定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郑东背着时安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别院的门前。 只见别院大门紧闭,里面一丝声音都无。 但时安莫名就觉得小白在这里! 郑东谨慎地靠近门口听了听,又退后几步观察一下四周, 这别院建得偏僻,但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看家护院的守卫, 郑东和时安在这里都探头探脑了好一阵了, 墙头上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小姐,这家人家能在这里建别院,肯定不是普通富户,又不用守卫,看来是主人不常来住的,但我看这门槛,光洁滑溜,明显是经常有人踩踏的,这里透着古怪!” 时安一皱眉头:“小白就在这里,如果东子觉得现在进去有危险,那咱们就喊人来!” 时安不是个莽撞的人,前世好歹是学医的,天生就是谨慎的 第109章 神秘别院 时安伸出脑袋一看, 这别院外观看着挺正常,这里面却不寻常, 一般有财力在风景别致的地方建别院的人家,都会将别院内布置得景致怡人,不说一步一景吧, 但起码也是各种巧思妙想,就图个度假的时候瞧得心情舒畅! 邀请三五好友一起来的时候,也能装个英文字母啥的! 但这座别院内,院子开阔,啥都没有! 别说假山流水,就是一个石凳子都没有! 郑东皱了皱眉头,越是不同寻常的地方,越是需要百倍的小心。 他一手托了托时安,时安捂住了口鼻,将自己的呼吸声都掩了起来。 随着两人慢慢潜入院子, 墙角,房梁,地砖缝隙中…… 郑东眼底一凛, 这是积年沉淀的血迹! 发黑的颜色上还挂着一抹鲜红, 哪怕宅子在半山腰这么通透的地方,院子中还是仿佛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时安的心一紧,这个地方,阴气沉沉,又这么诡异, 他们进来这么久了,小白一点声息都没有,难道已经遭遇不测? 整个前院鸦雀无声,每间屋子都是房门紧闭, 以郑东的耳力,丝毫感觉不出里面有人。 郑东侧头看了时安一眼, 时安手指了指后院, 郑东深呼吸了一口,握着钢锏继续向前挪。 穿过一个拱门,里面豁然开朗, 这所别院的后院比前院大得多, 院子中不像前院那样空无一人,相反,一张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 有些时安认识,比如有鞭子,斧头,绳索, 更多的,时安就不认识了。 正当时安催促郑东走近些,好让她瞧个仔细的时候, 郑东的大手掩了过来:“小姐,别看!” 时安倒是听话,她缩了缩脖子,躲在了郑东脑后。 郑东不让她看,自然有郑东的道理, 在这种场景下,咱最需要的,就是做个听劝的人,别给人惹麻烦! 郑东的脸色很难看,这院子中布置的物件,原先在有些军营中很多见, 都是些让营中圈养的男女生不如死的东西! 但经过这些年的明令禁止,已经没有哪个将军帐下敢明目张胆地摆放这些了。 这个别院看着平平无奇,这内里怕是很不简单! 看这院中的布置,这里即将迎来一场毫无人性的丑陋盛宴! 这西北军,真是烂到了根了! 郑东强忍怒意,绕过这些大桌子,向中间的屋子走去。 郑东的手指刚搭上门框,屋门突然大开! 郑东哪怕全心戒备,仍被吓得向后急退了几步, 等郑东站定,时安偷偷抬眼瞧去, 洞开的屋门后, 一只大白虎晃了晃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 时安从它不屑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句话: 怎么这么慢?大爷等你们半天了! 担惊受怕了一路的时安怒从心起, 小腿在郑东背上一蹬,探出脑袋就骂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别人家里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还有没有家教了?是不是皮痒欠收拾?” 郑东也紧了紧手里的钢锏,很想现在就体会一把家长揍人的感觉! 凭小白的嗅觉,郑东和时安到大门口就应该知道了, 偏偏一声不吭地让他们竖着汗毛进来, 郑东和时安非常肯定地认为,这头白虎就是故意的! 面对两人的怒发冲冠,小白歪了歪脑袋,大掌一挥, 一个人像球一样地滚了出来! “哎哟”“哎哟”“哎……哟……”! 这人团着身子,越过门槛,弹过台阶,终于滚到了郑东脚下, 等这人四仰八叉地摊开, 郑东和时安都摇了摇头, 不认识! 小白见两人摇头,大掌又是一挥, 屋里又滚出一个球, 这人倒是滚得利落,到了郑东脚边,也只是闷哼几声, 看穿着,应该是个女的。 这女子大概是见了外男不好意思,不管怎么滚,始终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 叫郑东和时安一时都认不出来。 小白心中不耐烦:看来还得本大爷出手! 一声虎啸从半山腰传出, 吓得林子里的飞鸟走兽四下逃窜! 书院中,老太君也听见了这声虎啸, 她立时高兴地说道:“看来小白找到了!” 曾院长也跟着高兴,幸好找到了, 皇室的象征在他书院门口丢了,就算他不知情, 可这天下的皇室,有听你讲道理的吗? 就算全天下读书人都为他开脱,他也得脱层皮! 别院中,被虎啸声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终于露出了真颜! “苏小姐?”时安低叫了一声。 被看破身份的苏小玉倒变得硬气了起来, 她理了理发髻,勉强站起身来,盯着时安的双眼充满了仇恨: “怎么每次都是你坏我好事?看来这世上,有你就不能有我,有我就不能有你!如今,你跑到了我的地盘上,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时安语塞,这女的有病吧? 跟个老虎不敢计较,逮着她就使劲骂,当她是吃素的? “咬她!”时安冲小白挥了挥手, 小白翻了个白眼,这女人一身难闻的气味,它才不要下嘴! 但小白还是一巴掌拍在了苏小玉的后背, “噗通”! 苏小玉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 “你!”苏小玉一腔恨意没处撒,只能哆嗦着手指指着时安。 郑东眉头一皱,钢锏就敲了上去, “啊……” 一声惨叫后,苏小玉抱着手指疼得满地打滚, 十指连心呐! 时安悄声说道:“不是说不打女人的吗?” 郑东一脸严肃:“这不是人,难道教训一只畜 第110章 拖延时间 瘫在地上的男子终于回过神, 对呀,刚才是被老虎胁迫,他才无计可施,只能顺应形势,暂时蛰伏, 因为老虎听不懂人话,它不跟你讲道理啊! 到时候死在虎口,冤不冤? 但对面是人就好解决了,这所别院,说起来是在他名下, 但真正使用的人,在西北城跺跺脚,就能地震的! 想到这里,男人硬气了起来。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忍着身上的抽痛,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表情: “今日也是你们不走运,进了这不该进的地方,不过能埋骨于这青山中,也是你们另一份的福气了!” 时安掏了掏耳朵,这人肯定从小读书极差又爱装十三,说话不伦不类,还强装斯文! “哼,上次和我说这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八尺高了!”郑东丝毫不给面子地回怼了过去。 男子看了看西斜的日头,脸上的喜色更加浓郁, “我瞧着你长得也不错,背上的小姑娘也挺讨喜,如果能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们一桩好缘法!” 苏小玉一听,急忙叫道:“郎君,这两人可不好拿捏,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闭嘴!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是不是昨夜的皮还紧得不够?”男子训斥了一句。 苏小玉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转眼间神态中却露出一丝媚色,娇着嗓子说道: “奴家是郎君的人,这张皮自然是郎君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时安凑在郑东耳边提醒:“他们在拖延时间!” 郑东点了点头:“我也是!” 话音刚落,后院就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风铃声, 男子和苏小玉脸色狂喜, 苏小玉更是从地上蹦了起来,仰头大笑:“哈哈哈,卿时安,今天老娘就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成为整个卿府的耻辱!让你们卿家后悔生了你!” 时安:“前几天还自称黄花大闺女的,这没几天,怎么娘里娘气得这么厉害?” 苏小玉:“……” 这是重点吗? 现在不是应该瑟瑟发抖,跪下来给她磕头求饶吗? 苏小玉来不及多想,她奔向前院就去迎人了, 曾经每次都让她惧怕的人,现在成了她的底气, 今晚不管自己要怎么伺候这些人,只要能将卿时安踩在烂泥里,她就什么都愿意做! 苏小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娃娃有这么大的恨意! 时安可怜地看着苏小玉,这一身华服下,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从小就没被当成人过,被父亲任意摆布,被当作换取权势利益的筹码, 这样长大的人,怎么还能是一个有健康三观的人呢? 看见了被家中千娇万宠的时安,自然就生出了强烈的妒忌之心, 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也见不得别人拥有! 苏小玉奔向了前院,剩下的男子见靠山来了, 说话更是硬气了几分,他上下瞧了郑东好几眼, “我是个惜才的,你模样长得好,要是肯听我的话,我还能给你推荐几个主子,这几人在军中都是说得上话的,你只要伺候好了,以后可能我还需要你提携呢!” 郑东从来没像现在这刻,对自己的相貌这么嫌弃, 居然被这人看中了,简直是一辈子的污点! 抹掉污点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杀人灭口! 郑东毫不犹豫地一锏子砸了过去, “噗通”一声, 男子应声而倒, 看这抽搐的样子, 时安知道这人的脊椎已经断了,救不回来了! 大门口,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时安揪了揪郑东的衣领,虽然有这个武艺高强的保镖,时安心中还是不免紧张了起来。 刚才听苏小玉话中的意思,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人做某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场所, 自己和郑东寻找小白,误打误撞进了这地方, 外面的人声听上去就不少,更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这次恐怕不能善了了! “要不要逃跑?”时安小声建议。 郑东还没回答,小白倒是先鼻子里喷了一团气,悠闲地躺了下来。 时安:又被这只大猫鄙视了! 前院的脚步声很快穿过拱门,一串人进到了后院。 “爹爹!”时安见了领头的人,惊喜地叫了起来! 卿常怀一脸讨好地奔向时安:“安安,这次爹爹来得及时吧?” “嗯!爹爹最棒了!”时安的马屁也向来拍得很及时。 卿常怀听了时安的夸赞,比得了皇上的嘉奖还高兴,一把将时安扛在肩头摇晃了起来。 时安好久没和爹爹这么亲热了,也高兴得花枝乱窜。 惹得后面一群士兵也跟着呵呵傻笑, 将军家的闺女可真可爱,好想抱抱! “将军,人快到了,先埋伏起来吧?”郑东提醒了一句。 卿常怀这才想起来的任务,随即一挥手, 跟了他多年的士兵默契地四散开去,纷纷找合适的地方隐蔽了起来。 一个女兵不顾苏小玉的挣扎,扒下了她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归拢了一下发髻,看侧面,倒真有七分苏小玉的样子。 女兵朝时安眨了眨眼,一改刚才的霸道气势,柔柔地蹲下身行了一礼,一口甜腻的嗓子响道: “给小姐请安!” 时安震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变脸吗? 这何止是变脸,这连气质都变了啊! 果然人才都交给了国家! 苏小玉被重新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一个士兵想了想,一个手刀下去, 苏小玉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时安一竖大拇指:好!办事极其稳妥! 郑东提起地上没了声息的男子,一把扔进了屋内,自己飞身而起,藏在了高耸的屋檐后。 第111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小白刚背着时安窜入后山,后院的风铃声就又响了。 打扮成苏小玉的女兵迈着婀娜的步伐捏着嗓子应道: “来啦~~” 大门被打开,一队穿着普通常服,气质却异常凶悍的人闯了进来! 女兵被大力推开的门撞得歪倒在墙上, 只见她轻哼一声,拢好的发髻散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 领头的男人先是目露警惕,阴狠的视线扫过院内, 见女兵这副娇柔的样子, 男人的脸上才浮起一丝笑意:“是谁这么粗鲁撞坏了我们的小玉儿?等会失了乐趣,看我不宰了他!” 散在院子各处的男人们哄笑起来, “朱大人,小玉儿怎么会撞得坏?你也太小看她了!” “小玉儿能单挑我们四五个人,就这份本事,当属女中豪杰!” “尝过了小玉儿,咱们营中那些木头,真是越来越没滋味了!” 男人们嘴里的话越说越糙,气氛也逐渐火热, 刚进门时的警惕已经消失殆尽, 剩下的只有迫不及待的躁动! 朱大人的手已经摸上了“苏小玉”的细腰,一脸淫笑:“小玉儿,今天准备了什么新把戏让我们兄弟们开心开心啊?” “苏小玉”散乱着发鬓,轻轻挣扎了一下, 不料朱大人的手早有准备,似铁箍一样牢牢地把住了她的腰肢, “苏小玉”无奈地低着头,遮着半张脸似羞还娇, “大人,今日新进了几位妹妹,给各位军爷尝个鲜!” “哈哈哈,老子可不稀罕那些没开过苞的雏儿,还是小玉儿这样的更对我的胃口!” 人群中一个魁梧精壮的士兵大咧咧地喊道。 又是一阵哄笑:“老许,就你的口味最重!” 污言秽语的笑骂声中,“苏小玉”娇柔地细声说道: “这些妹妹我已经亲自调教了数日了!” “哈哈哈!好!还是小玉儿最是贴心!回头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哥哥们说!” “苏小玉”稍稍抬头暗送了个秋波,又快速低下头绕了绕手指,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即腰肢一扭,半垂着脸向前带路。 有些定力不够的士兵当即像被勾了魂一样,呆呆地抬脚跟着就走。 感受着掌中柔软又弹性十足的腰窝,朱大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如果不是亲自验过货,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位城主府里相传‘菩萨转世’的苏千金!” “苏小玉”的腰背瞬时僵了一下, 朱大人赶紧抚了抚美人的背宽慰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提小玉儿的伤心事,你放心,有我老赵在,苏明诚这老货绝对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 “苏小玉”没有立即感恩戴德,低泣了片刻,才哽咽着回道: “幸好有大人护持,小玉才能安心伺候各位大人。” 美人委屈却不诉,只说恩情, 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惦记伺候众人, 这让朱大人的怜香惜玉之心涨到了极处,恨不得立刻将“苏小玉”搂入怀中疼上个十遍八遍! 本来要安排人手看着前院的叮嘱也完全忘在了脑后! 一群人被“苏小玉”勾得径直向后院走去。 等几张大桌子上的物件映入众人眼底的时候, 这群一路躁动的士兵彻底沸腾了! “还是小玉儿知我等心思!怡红院那些书生的玩法早就腻了,这些才过瘾!” “哈哈哈,来前我就说了,这可比立了功赏下来的银子更对咱们的胃口!” “冯家是会办事的!虽然冯婆娘丑了些,但她眼光好啊!” “就是!冯婆娘发掘了小玉儿这个妙物,当真是造福我等!” “呸!一群癞蛤蟆装什么绿皮青蛙!要我说,就一个字‘干’!” “对,一个个废话那么多,赶紧的,天亮前还要赶回军帐!” “小玉儿,准备的人呢?” “上次我说要童子的,可有准备?”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院子中吵成了一锅粥。 “苏小玉”连忙提起裙摆,疾走了两步,向东西厢房各摊了摊手: “各位大人,童子在这边,童女在那边,正房有几位妹妹也已经在等着了!” 众人一阵狼嚎,争先抢后地朝着自己的偏好冲去。 “美人,我来啦!” 院子里各种鬼叫, 听得躲在后山的时安赶紧捂住了小白的大耳朵, 少儿不宜啊! 朱大人皱了皱眉头,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一旁的“苏小玉”连忙扶着他的胳膊挨了上去: “大人,妹妹们已经等久了!” 这带着钩子的嗓音,胳膊上柔软的触感,立马勾得朱大人将快要想起的事丢向了脑后。 很快,院子里的人一个不剩,全进了各个屋子。 郑东从屋顶一跃而下,一脚踢开刚关上的正屋大门, 然后愣在了屋门口! 只见屋子里,“苏小玉”半跪在地,正回首冲他妩媚一笑, 手中短刃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 四五个男人倒作了一堆,脖子上都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地上血流成河,将“苏小玉”的绣花鞋淹了一半! 郑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女人果然可怕!漂亮的女人更可怕! 东西厢房中,一阵“噼噼啪啪”,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哼声, 片刻,卿常怀背着手走了出来, 这次的埋伏战战绩漂亮,都没用他出手,几乎在一息间就解决了战斗! 慕如霜帐下的女兵果然不负盛名! 原先埋伏的军士从厢房中拖出两个人扔在地上, 卿常怀提着脚尖碾在一人的脸上,冷声问道:“谁帐下的?报个名!” 被踩住头脸的男人倒也硬气,使劲挣扎了一下骂道:“哼,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挑啊!” 第112章 不遗余力地抱大腿 卿常怀满脸嫌弃地将视线调转到一边, 马上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嘴里喊着:“大人!我说!” 卿常怀一脚踢开了尿裤子的男人,给这位颇为自觉的俘虏留了个位置。 “我是陈萧帐下的,这次是立了功才被选上来,以前都没来过!” “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干什么?” 卿常怀灵魂三问。 自觉的俘虏马上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交代了个底朝天。 这个别院是城中冯家的私产, 冯家的父辈在军中还有一些地位, 等到了现任冯当家手里,虽然军中还卖些面子给冯家,但到底是一落千丈了。 幸好冯当家娶进门的婆娘很是给力, 收罗了一个个有特殊本事的男女,经过调教后, 放在别院供军中之人取乐。 冯家在军中才稳固了地位,在西北也逐渐横了起来。 一开始双方还收敛些,近两年,军中势力在西北城中已经到了无人撼动的地步, 冯家的别院中,盖着白布扔去后山的人越来越多, 冯家的婆娘也更加疯狂地四处搜罗人。 军中之人只要立下头领许诺的任务,就可以来这别院休息一晚。 至于这休息的内容,自觉的俘虏想着都是男人,应该会爱听细节, 所以格外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谁料刚说了没两句,一个巴掌就把他扇翻在地: “说重点!” 自觉的俘虏捂着脸委屈了:这难道不是重点吗?这简直就是重中之重好吗? “你们是西北的守护军,不是侵略者,居然在城中奸淫掳掠,简直畜生不如!” 卿常怀郁愤难消,一脚将眼前的俘虏踢飞了出去: “录口供,让剩下的活口都画押!老子这次要在西北杀它百十个来回!有了这些口供,就是全杀光了也不怕那些言官再放屁!” “是!”手下的将士领了令,转身就去忙活了。 这时,一个士兵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走了过来,脸色漆黑地说道: “将军,这女人居然勾引我!要是被我娘子知道,我这条小命怎么保得住?” 卿常怀抽了抽嘴角,果然是自己的兵! 一身狼狈的女子抬起头,弱弱地喊了一声:“将军,救我……” 有了假苏小玉的珠玉在前,这真苏小玉的做作就不够看了! “苏小玉,你身为城主千金,居然为虎作伥,残害百姓,等回了城,就判你菜市口腰斩之刑吧!” 卿常怀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这个搅屎棍了,匆匆说完,就挥手让士兵拎走! 士兵委屈:“为什么不现在斩了?” 卿常怀吼道:“她不是军中之人,斩她还要回城去衙门里办手续!” “那衙门是她家开的呀!她爹还能斩了她!” “放心,她爹比我更想斩了她!” 只不过,苏明诚应该是不想大众广庭之下宣布自己女儿的罪行的, 卿常怀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他了! “将军,那这女人再勾引我怎么办?” “像这样!”郑东一掌劈了过去, 苏小玉瞬间白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可如果又醒了呢?” 卿常怀一脚踢过去:“再劈啊!你是蠢吗?” 郑东老神在在地嗤笑了一声:“真是谁带的兵就像谁!” “你别以为抱了安安的大腿就不是我的兵了!”卿常怀怒气值飙升, 这郑东,自从跟了时安,就恢复了当年看谁都是老二的臭德性, 当年郑东被卿常怀擒住时,答应了效力十年, 现在离十年还差得远呢!就敢直接笑话卿常怀了,直把卿常怀气得半死! 慕如霜帐下的女兵脱了苏小玉的外套,重新扎了个利落的发髻, 来到卿常怀跟前一抱拳:“卿将军,在下的任务完成,这就回去复命了!” 卿常怀赶紧调匀了呼吸,换了张笑脸回道:“麻烦姑娘了,回去替我问候你家将军!” 女兵爽朗一笑:“卿将军客气了!话我一定带到!” 转头却朝郑东抛了个神秘的笑容,高声说道:“我家将军倒是经常提起郑将军!” 卿常怀一愣,两军协助共同对敌,难道主角不是自己? 郑东继续面无表情,但耳根可疑地红了起来! 女兵哈哈一笑,自家的将军是万年的铁树不开花,现在总算嘴边时常提起一个男子了, 逮着机会,她肯定要助攻一下的! 只是这火候一定要掌握好了,万一火太大,烧糊了,将军的终生就毁在她手里了! 女兵再次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大姐姐留步!”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后山飞跃而出, 在半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咚”地一声,稳稳落在了后院。 “大姐姐,先别走!”时安急急地从小白的背上跳下,由于腿短,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卿常怀和郑东同时伸手,一人一边将时安扶得稳稳的! 卿常怀:特么!怎么谁都跟他抢女儿?献个殷勤都只能献一半! 时安可没功夫去琢磨两个大男人的心思,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漂亮大姐姐, “大姐姐,刚才你的表演我都看到了!”时安兴奋地说道,这大姐姐的演技,简直吊打前世那些所谓的一些大花小花! 时安追星一样地激动,女兵却僵了僵身子, 她没想到刚才自己魅惑男人的一幕会落在时安的眼里, 虽然同是保家卫国,但像时安这种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肯定是看不起她们这些同男人混在一起的女子的, 但女兵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行的确是除暴安良的事! 只是被一个小孩撞见这些事,女兵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疙瘩。 女兵退后 第113章 年轻人要稳重 卿常怀和郑东虽然都是军中直爽之人,但也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的蠢人, 看时安如此殷勤的模样,两人知道时安又想抱大腿了! 小白更是鼻子出气,大大地哼了一声:虚伪的人类啊! 时安被她们看穿心思,也不羞恼, 见才心喜,又不是只有男人们才能招揽自己的幕僚, 以后自己是要做大事的,看到有本事的人,趁着现在还能卖萌,早早将人招揽过来,有什么不对? 女兵虽然羞红了脸,但毕竟也是在人堆里混了多年的人,多想一下就明白了时安的心思, 能被人赏识是件高兴的事,何况对方还是卿家的千金小姐, 非但没有任何瞧不起她的样子,更是殷勤招揽, 女兵仰起脸,绽放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蒙卿小姐高看,我回去回禀过慕将军,有空一定常去给小姐问安!” 时安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她喃喃自语:“好漂亮啊!” 女兵的这种漂亮和自己母亲唐蔓云是不一样的, 唐蔓云是一种精致的美,五官恰到好处,增一分嫌腻少一分嫌冷清,就如家中摆在多宝格上最中间的瓷瓶,一看就珍贵稀有,绝世美人! 女兵不笑的时候看着姿容也就七分,这真诚一笑,时安觉得眼前开满了太阳花,热烈鲜活,让人心中顿时暖洋洋,充满了生机朝气! 女兵今天被时安夸了数次,纵是定力再好,心中也乐开了花, 军中姐妹姿色在她之上的不在少数,但人人都说她一笑,能融化千年寒冰, 本来她觉得是姐妹们打趣的话,但从时安嘴里说出来,女兵就信了! 哪个女子被夸漂亮后能不高兴呢? 如果不是军籍在身,怕不是立刻就要跟着时安回金石滩了! 郑东吃醋了,自家小姐居然要找其他保镖! 这是嫌弃他的武艺不高强吗? 再说,女兵是漂亮, 但他也很帅啊! 就连慕如霜都觉得他帅气呢! 郑东耳根又红了: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想偏了! 时安瞧着郑东的耳朵根红了又红,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膝盖: “我长大了,你也思春了,但咱们还是好伙伴!” 郑东闻言,一张老脸霎时涨成猪肝色! 时安不管他,又拉着女兵的手腻歪:“大姐姐可要常来和时安玩,要是慕姐姐喜欢,我可以把东子打发去她那边的!” 郑东咬牙切齿:“说好了是一辈子的伙伴,怎么说打发就打发?” 时安:“呵呵,当初说这条命都是我的,现在心里是巴不得飞去慕姐姐那边了!” 郑东:“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造谣!” 时安:“男人呐,就像鸭子,炖熟了,嘴还是最硬!” 郑东:“……” “你不管管?”郑东冲着卿常怀吼道。 卿常怀一蹦三丈远,这种话题,他怎么敢插嘴?万一引火烧身怎么办? 女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拌嘴,瞅着空档插了一句: “卿小姐的意思,我回去一定带给慕将军,到时,我给您回话!” 时安抓着女兵的手:“大姐姐真是善解人意,我在金石滩等你哦!” 女兵迈着大步离去了。 冯家别院内也收拾干净了, 该录的口供录了,该杀的杀了,该埋的也埋了。 卿常怀一拍郑东的胳膊:“清扫行动的架子现在彻底搭好了,你是要继续守着安安,还是跟我……或者慕将军一起,亲手将这些畜生杀个干净?” 郑东立在台阶上,眼中犹豫了一阵,轻哼一声: “哼,这是你们祁国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卿常怀大眼一瞪:“你的命都是我闺女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郑东被这对父女气死,一个纵身就翻上了围墙, 正欲飞身下山,将这对恼人的父女扔在身后, 只听时安清脆的童音响彻山腰:“东子,跟着大姐姐走,别迷路了!” “噗通”! 郑东一个踉跄,没刹住车,摔了个大跟头! 小白摇了摇脑袋:还是太年轻了,不够稳啊! 等时安骑着卿常怀的脖子回到书院的时候,西斜的日头已经只剩了一丝余晖。 曾院长看着体型肥硕的小白,颤了颤胡子,站起来行了一礼, 小白很淡定地受了这个礼,自从出了皇宫的门,这是遇上的第一个正常人! “要不,在书院留宿一晚?”曾院长这话说的,就连小白都听出了其中的犹豫, 不怪曾院长这般,实在是卧榻旁边有一只大老虎,这书院谁能谁安稳? 你路上碰上一只长相狰狞的大狗,主人说不咬人,你敢摸么? 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有皇室身份的老虎! 就是它想吃谁,想来也不能反抗不是? 少恒五兄弟很久没见小白,很是亲昵地上前摸了摸虎皮, 这让书院中的其他人又又高看了五兄弟好几分, 敢摸老虎的人,这世上肯定是不多了! 卿常怀大笑:“曾院长不必为难,有我护送家人,这一路上都会太平的!” 曾院长松了一口气,笑着将卿家人重新送到了书院门口。 临走,小白调转脑袋,一双虎目深深地望了一眼魏勋, 这人刚才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好久,仿佛很想咬一口的样子!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他,要不然肯定咬掉他的裤子! 小白和魏勋的梁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上了! 等时安在书院求学的时候,这一人一虎一日三顿地打架,雷打不动!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现在,卿家人从书院下山,卿常怀领着手下几十号人护送, 老太君和时安许久没和卿常怀呆一起闲聊家常了, 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老太君说得最多的,就是叮嘱卿常怀注意 第114章 郑东走了 在城中各家的晚饭端上桌的时候,卿常怀将老太君和时安送到了卿回春堂。 又一次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卿常怀带着人奔入了夜色中。 时安知道父亲这一去,比之前将更加凶险。 她想赚钱的欲望也更强了! “浸了酒给父亲!” 时安掏啊掏,像扔白萝卜一样, “咚咚咚”! 扔出了十几根全须全尾的千年人参。 秋高气爽的天气总是少数,每年西北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又走得格外的迟, 时安怕卿常怀在干冷的西北冻坏了身子,所以早早地准备起来。 “三弟那边的药材我早有准备,就是伤药,恐怕还得再备点!”卿常思轻声说道。 时安一瞪眼:“为什么不早说?” 作战部队,伤药是最重要的! “咚咚咚”! 瓶装的,盒装的,还有一些中药材,瞬间扔满了桌子! 时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扔出了几捆绷带,消毒水,止痛药,退烧药…… 卿常思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他知道时安有个宝库,没想到宝库中这么丰富! 还都是些他没见过的东西! 老太君见大儿子这副呆傻的模样,警告了一句:“把来路都想好了,别让人想到安安身上!” 卿常思回过神,立即保证道:“母亲放心,这事儿子熟得很!” 确实,光那卖出去的千年人参,卿常思就编了个复杂的故事,让想听的人一点听下去的欲望都没了,只顾着快点拿走回家入药! 这一夜,时安和卿常思撕了一夜的标签,重新将药物用油纸包裹好,写上用法用量,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顶着两双熊猫眼趴在柜台上,睡得直打呼, 小白靠着时安,虎尾巴将时安圈的牢牢的,也睡得直冒鼻涕泡。 老太君起床见了,心疼地用小被子裹了时安,放在房间里, 吩咐了小翠熬了香香的牛乳端进来。 时安半睡半醒着喝光了一碗牛乳,又睡得天昏地暗。 卿常思揉了揉眼睛,见门外天色已亮,连忙招来了石竹, 将一个大包裹交了过去:“给三爷送去!一路注意安全!” 石竹将包裹往背上一扎,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 刚到门口,屋檐上飞下来一个人, 石竹吓得连连后退,就要喊人,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郑东! 石竹拍了拍胸口:“东子,你真是吓死我了!有你这样大早上爬屋顶的吗?” 郑东嘴角一扯:“昨夜就爬了!” 石竹:“……” 郑东一摊手:“把包裹给我!” 石竹没动,转身看了看卿常思, 卿常思点了点头。 石竹才将自己背上的包裹解下来,递了过去。 郑东接了包裹微微低头,也不立即走,又在门口立了一会, 卿常思和石竹纳闷地看着他:“咋了?这包裹的颜色你不喜欢?” 郑东:“……” 憋了半天,郑东憋出一句:“替我告诉小姐,东子去前方杀敌了,等西北安全了,东子还回小姐身边!” 卿常思和石竹大松了一口气,齐齐挥手:“去吧,小姐说了,你这年纪,再不谈恋爱就太晚了!争取年底让她喝到喜酒!” 郑东:“我是去杀敌!” 卿常思和石竹已经转头开始各干各的,天都大亮了,该开门做生意了, 郑东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郑东憋着一口气跑出老远,心里还在怒吼:“小姐,你怎么这样?卖起伙伴不带犹豫的!” 郑东刚走,一位民妇打扮的女子进了卿回春堂。 石竹连忙上前招呼:“大姐,有什么需要吗?” 女子婀娜的身段如扶风细柳,不经意间就越过了石竹,到了柜台边。 “替我通传一声?”女子细声细气地冲着睡相全无的小白说道。 小白肥厚的耳朵闪了闪,一只眼睛掀起半片眼皮看了看, 女子也不催促,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小白。 卿常思刚想上前询问,就见小白大爪子一伸,将他拦在了一旁。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小白才咂摸着嘴巴站起来,抖了抖虎皮,慢悠悠地向后院走去。 不多久,老太君被小白扯着衣角走了出来。 时安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小白不敢去喊醒她,要不然这满身的虎毛不够时安揪的! 女子见了老太君,稳稳地行了一礼:“老太太好,我是慕如霜慕将军帐下的阿幺,暂时过来替郑将军守护卿小姐!” 老太君见小白愿意为她通传,那身份肯定没有问题, 连忙扶了阿幺起来:“那这阵子就要辛苦阿幺将军多费心了!” 阿幺俏脸微红:“老太太客气,叫我阿幺就行,小姐活泼可爱,我很是愿意守护在她身边。” 郑东换了阿幺来,老太君是欢喜的, 时安马上就三岁了,郑东一直跟着也确实不方便。 这阿幺不但是女子,而且看着就让人舒服, 又是出自慕如霜的帐下,人品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 时安这一觉直睡到了近午, 她是被饭香勾搭醒的。 阿幺不但擅长杀人,下厨也是一流! 趁着时安睡着的时候,阿幺卷起袖子将后院存放的菜归拢了一下, 做出了六菜一汤,光看这些菜的颜色,小翠就觉得胜过自己十八条街! 卿常思和石竹也两眼放光, 终于能吃上一顿好菜了! 时安刚睁开眼,就被馋出了口水! “祖母~~” 软糯的童音刚响起,老太君就推门进来了, “安安醒啦?快起来喝鱼汤!今天的鱼汤闻着就鲜美无比!” “祖母,是家里的厨娘来了吗?” 时安虽然还是睡眼惺忪,但很清醒地知道,小翠的手艺也就能 第115章 赚钱新门路 阿幺跨过门槛,也没继续向前,只冲着屋内的时安行了一礼: “卿小姐,阿幺来了!” 时安一见阿幺,惊喜万分: “大姐姐来了?大姐姐来啦!” 顾不上衣服还没穿整齐,就作势要扑人! 阿幺连忙向前半蹲着身体,将时安接在怀中, 时安捏了捏阿幺的脸,滑滑嫩嫩,她扭头朝着老太君高兴地说道: “祖母,是大姐姐!是昨天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大姐姐!是不是又漂亮又厉害?” 老太君嗔怪地撇了时安一眼:“知道!阿幺又漂亮又厉害!只是你现在衣裳不整地就扑人家怀里,是不是不礼貌?” 时安一扭头抱住阿幺:“才不呢!安安是高兴!而且大姐姐又不是客人!我们是好朋友!” 阿幺的脖子被时安圈着,两人头并着头,怀中的小人身上温软又带着一股奶香, 时安的喜悦很有感染力,阿幺的心也软塌了一块。 阿幺是慕老将军自小捡回来的,她在和时安差不多大时,村庄被敌人屠了, 她是和母亲去后山挖野菜才躲过了一劫, 母亲回村见了四处残肢的惨状,一下子就崩溃了, 等找到父亲,她没顾上看阿幺一眼,也抹脖子跟着去了。 阿幺小时候的记忆,就剩下母亲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被捡回幕府后,和其他十几个身世差不多的女孩子跟在慕如霜后面舞刀弄枪, 等慕如霜提着一柄红缨枪上阵杀敌的时候,从小跟在后面的姐妹就剩下了四个, 阿幺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姐妹或嫁人,或呆在府里做事,又或是去了外面的庄子上做管事, 但阿幺知道,只有仇人颈间喷涌的鲜血,才能让她心中得到短暂的安宁! 接替郑东来保护卿时安,阿幺潜意识里是有几许抗拒的, 深宅大院里的女子,阿幺心有抵触, 她的生活,应该在鲜血中获得快感,而不是和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算计后院那几分地。 但昨日在冯家别院,她看出时安可能是个不同的千金大小姐, 加上慕如霜也再三保证,不出几日,阿幺肯定会真正喜欢上时安, 阿幺临来卿家前,撅着嘴巴让慕如霜保证:“将军,我这是舍身换你的未来夫君,你可要争气啊!” 慕如霜冷脸一红:“放心,我会尽快搞定他的!” 阿幺这才心甘情愿地来了卿家。 时安只从到了阿幺怀里,就不愿意再下来了, 吃饭要阿幺喂,喝汤要阿幺盛, 觉得美味的菜品,时安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用抖得帕金森一样的手,努力夹了递到阿幺嘴边, “阿幺,吃!好吃呢!” 这一顿饭,时安和阿幺都吃得饭菜满怀, 老太君见了也不说什么,只笑眯眯地给两人递着帕子。 阿幺起先不习惯,哪有小姐给自己夹菜的道理? 老太君递帕子的时候,阿幺更是诚惶诚恐。 等看到小翠和石竹在一旁吃得怡然自得,见怪不怪的样子, 心中才明白了几分,大抵在卿家,这都是寻常事。 吃完饭,衣襟上都是油腻的时安牵着同样脏了衣服的阿幺回房间换衣服。 阿幺的行李很简单,她在军营里,本也就用不到多少衣物, 虽然都洗得发白褪色,但起码都完完整整! 说不定出去杀上几个人,一身衣服就又毁了! 但时安见了阿幺的衣服,小小的眉头皱出了三条深深的沟纹。 “阿幺,等下我们去买衣服吧,我想穿新衣服了!” 阿幺不做多想,一边解下衣服,一边回道:“好呀,阿幺陪小姐去!” “阿幺,你叫我安安呀,我喜欢你们都叫我安安!” “好呢!” “阿幺,你真好看呀,我又要流口水了!” “……” 阿幺浑身一僵,连忙拿衣服遮住了胸口, 一抬头就真的看到时安在擦口水, 阿幺顿时哭笑不得,她在军营中换衣服,从不避讳姐妹们, 当兵嘛,效率为主,虽然有时候姐妹们也会互相开玩笑, 但时安才这么大一点,居然看着自己流起了口水, 这让阿幺红透了一张小脸,怎么像遇上了登徒子? 阿幺恼羞成怒,匆匆换好衣服, 就把时安剥了个精光,拿起干净衣服替时安换了起来! 时安倒是不羞不臊,大大方方地让阿幺穿着衣服, “等安安长大了,一定也好看!”时安语出惊人,并配合着挺了挺胸,又扭了扭屁股。 阿幺笑得和时安滚做了一堆:“安安,你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吗?” 时安一扭头:“切,谁不想长得好看?也就是她们不敢说出口而已!” 阿幺一听,回道:“这倒也是,豪门富户的太太小姐们,私底下花在美颜养生上的银子可真不少!” 不过是为了博一句“端庄自矜”而不公开罢了。 时安脑瓜子灵光一闪,俗话说女人的钱最好赚! 现成的医馆开着,卿回春堂的名气也有了些, 中院里,那些小隔间也是现成的, 这银子,要赚啊! 想到这里,时安捧住阿幺的脸狠狠亲了一下:“阿幺最棒了!等会要给阿幺买好多新衣服!” 阿幺被亲得晕头转向,自从被捡回幕府,还没人这么亲过她呢! 嘴上怪着时安耍流氓,心里却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暖流, 童年的遗憾要用一辈子去弥补, 阿幺有点想在卿家多留一些日子了。 换好衣服的时安咋咋呼呼的要套了马车出门买衣服, 卿常思和老太君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石竹套了马车牵到门口, 时安拉着阿幺钻进车厢,又将老太太扯了上去。 “以后啊,有阿幺在,我这把老骨头就 第116章 给干娘问好 不一会,卿家的马车就到了成衣店, 成衣店的老板很是记得卿家,见老太君从马车上下来, 立马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跑到门口殷勤地说道: “老太太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上次的衣服穿得还好吗?近日店里又到了些新样式,有些还是京城里来的,就适合像老太太和小姐这样的贵人穿着……” 老板絮絮叨叨地将老太君和时安迎进了门, 阿幺跟在最后也迈进了店内。 “还不快给老太太和小姐上茶!”老板满脸笑容地将老太君和时安请到了楼上的雅间,呼喝着伙计上茶。 卿家在西北城的名声可不小了,就金石滩产出的那些蔬果,抢手程度已经让隔壁几座城池都慕名而来, 也就是卿家将售卖交给了曹家,自家只守着金石滩, 要不然,这卿家几位主子的名气还要大上几分! 不过前些日子的金石滩暴乱,却让有些嗅觉灵敏的人感觉到了卿家的不寻常, 能让苏城主铩羽而归的人家,西北除了那几位军中大佬,也没谁了! 据说那天,不光曹家的人去了,就连慕家姐弟都带着手下去救场了, 慕家那位鬼面女罗刹据说是六亲不认的冷血,当初慕老将军战死,她半点眼泪都没流, 反而还把去抢回老将军残躯的弟弟打了个半死! 能被这样冷酷的人护着,卿家可不像表面上种个蔬菜果园那般的简单。 而且当晚,苏家千金就被抬进了冯家的侧门,坊间对此的议论流传了几百个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但每一个版本里,都有卿家的影子! 小小一个成衣店的老板,当然要抓住这个西北城内的新贵! 很快,伙计端了一套精致的茶具上来,一看就是专门款待贵客的那种! 只是伙计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倒了两杯茶奉上的时候, 老太君和时安的脸色却不太好。 “阿幺,我年纪大了,喝不得这样的茶,你喝吧!”老太君将阿幺拉到身前,按进了旁边的椅子里。 成衣店的老板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开店,眼色自然是好的。 一看之下,立马就知道自己得罪了客人, 连忙踹了一脚伙计:“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快滚去换一套茶具,就换那套团花纹的!” 伙计不敢呼痛,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去准备了。 成衣店老板腆着脸说道:“老太太别生气,他是新来的,还来不及教规矩!” 老太君瞧了一眼成衣店老板,怪不得这家店款式不错,生意却只马马虎虎, 做女眷生意的,识人辩物可是首要, 能跟着家中当家的老太太出来的婢女,这脸面可不比一般小富人家的千金小啊! 而且,阿幺还是卿家主动请来的! 其实也不怪这家成衣店老板眼光差,他在这做了几十年生意了, 积累的老客户已经够多了,在经营上就不再和开始那样的上心, 也就是上次老太君的大批采购让他见识了卿家的财力, 加上金石滩暴乱后,卿家在西北城日渐响亮的名气,这才更加殷勤了起来。 时安看了看铺子,这也是做女人生意的地方, 在京城,稍微上档次的衣服铺子,都有绣娘做定制的活,这才是赚钱的大头! 时安的小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有了小心思,时安就来劲了。 她让老板拿出了所有的新款,阿幺就像一个模特,配合着试了大半天的衣服, 等到几十套衣服全部包好,由店里的伙计另外套了马车送去医馆, 阿幺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腰:原来买衣服比杀人更累! 三人回到医馆的时候,又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小翠虽然做了一桌子饭菜,但明显没有以前受人欢迎了。 小翠撅着嘴巴:“其实我也不想吃!” 确实,吃过了好的,这嘴就接受不了差的了! 几人草草吃完饭,时安就将卿常思拽到了中院, 她指着中院里的几间小房间说道:“大伯父,这些房间现在用来干嘛?” 卿常思回道:“当初安安说这些房间有用,我就没拆掉,平日里让小翠和石竹打扫着。” 时安点点头,这家铺子被盘下来前是做香粉生意的,中院这些小房间是给贵人们试香用的, 前老板夫妻是南方人,里面的摆设也都雅致得很, 时安对着卿常思嘀嘀咕咕了一阵, 卿常思懂了! 时安是想做女性调理养生这块的生意, “大伯父,女子处世艰难,很多人不舒服了也不敢就医,一是怕流言蜚语,二是大夫大多是男人,我想着,咱们既然开了医馆,不妨多为女性考虑考虑?”安安说得很认真。 卿常思听得也很认真,自家的侄女果然是天上的小仙女转世, 才这点年纪,就想着救助弱势群体了! 所以说,有了爱了滤镜,时安说啥都是对的! 既然卿常思赞同, 第二天,卿回春堂就挂出了专为女性调理养生的牌子, 想要让女大夫看诊开方,就得先预约! 女客来了,也不必走医馆的大堂,中院沿街的地方开了一扇门, 单独方便女眷们进出, 昨晚的时安和卿常思又是一夜没睡,时安划了一个宗旨下来: 做女眷生意,就得往细了想,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已经够细了,要想着自己还能更细! 女人嘛,都是被细节打动的生物! 牌子是清晨挂出去的,第一位客人是近午才来的, “卿大夫,我是没预约的,可否让女大夫看诊啊?” 来人由两个侍女扶着,脸颊深陷,皮肤蜡黄,头发稀疏,两只金钗摇摇晃晃就快掉下来了。 卿常思一看,原来是韩家的小娘子韩北。 他立即 第117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 时安迷迷糊糊间被“冲儿”“干娘”这些字眼吓醒了, 前阵子,韩家姐弟硬是让韩冲寄在了自己名下,自己两岁当“娘”的阴影还在心底压着呢! “是韩姐姐,你怎么来了?”时安在小白的皮毛上擦了擦脸,努力爬了起来。 韩北从前院走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两个侍女将她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她才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说道: “听说咱们医馆开了专为女眷调理的诊室,我猜着别人心中难免有犹疑,就先来替她们试试!” 韩北说的客气,时安却知道这是份大人情! 时安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出门看病是件多麻烦的事情, 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出门买个胭脂水粉都觉得失了身份,要让店家送去家里挑选, 时安却不想进那些大宅子的门,进多了,难免会和家长里短扯上关系, 特别是涉及女人病,到时候万一谁家恼羞成怒,时安还能不能走出大宅子? 所以时安想着,先慢慢培养客户的习惯,有那么一两个好的例子在,自然会吸引客户, 这时代女大夫本来就少,自己的竞争压力没那么大。 韩北这时候能主动上门,是拿自己给卿回春堂做广告牌, 她好歹也曾经是高门大户的千金, 能做到这份上, 是真的将卿家当成了自家人。 时安感动地拉着韩北的手说道:“多谢韩姐姐!” 随即她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了?没好好养着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韩北的手几乎没了肉,一眼看上去,好像五六十岁的老妇! “唉,生下冲儿还没来得及养,就被歹人掳走了去祸害金石滩,虽然冲儿救了回来,但这些日子我每日都噩梦缠身,醒来总是一身汗!就是稍稍动动,也是汗流浃背,这一天要换个五六次衣服,真是苦了跟着我的这些丫头们!” 韩北一段话说完,又是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从两鬓滚到了尖尖的下巴处, 一旁的侍女看了,连忙掏出手绢替韩北擦拭,一脸心疼地对着时安说道: “小大夫有所不知,我们小姐自从小公子出事,就整宿地睡不着,每次梳头,这头发掉得奴婢都想哭!这两日,连起床都难了!” 时安心惊地说道:“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还出门?快扶去我屋里躺着!” 韩北挣扎着不肯,但架不住阿幺的力气, 不过韩北还是坚持着不愿意去时安的床上,怕过了病气给时安, 最后两边只能妥协,将韩北安置在了窗下的贵妃塌上。 时安替韩北把了两手的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韩姐姐,你应该早点来的!凭白受了这么多的苦!”时安责怪道。 韩北惨着一张脸苦笑道:“都说这是生孩子都有的症状,只是我经的事多,比别人更重些罢了,只要再养些日子,想来会好的。” 时安不赞同地说道:“这怎么能一样?你再晚来些日子,冲儿就要没亲娘了!那我当初花了这么大力气救你不是百搭了?” 韩北的侍女一惊:“我家公子是请过大夫来家中替小姐看诊的,也是说产后虚弱,让养着,没说这么严重啊!” “庸医!”时安骂道:“这大夫就是草菅人命,等下次我见了他,非得让小白咬他!” 侍女和韩北差不多大,是一起长大的情份,急的语带哭腔: “小大夫,你要救救我家小姐啊!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 “对了!上次小姐是被千年人参救回来的,咱们再买一支!”另一位侍女也急着说道。 韩北拍了拍她们:“别急,已经来了这里,就都听安安的,我相信她。” 时安开口道:“韩姐姐,你这病急不得,千年人参用了反而坏事,等我开几副药,你先吃了再看!我肯定会把你治好的!” 韩北自然是信任时安的, 没想到本来是想着替卿回春堂撑个场面,却又一次救了自己的命, 韩北心中默默地念叨:“儿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干娘!” 时安去前院和卿常思头碰着头商量:“当归,黄芪……” 两人慎重商量了一会,卿常思写了一副药方递给时安, 时安看过后,又修改了一些,重又递回给卿常思, 卿常思凝眉深思片刻后,抚掌称赞:“果然还得是安安出手!这方子比刚才强上百倍!” 时安汗颜,自己不过是前世书背得好,又站在了前辈们的肩膀上, 华夏五千年的中医精髓可不是作假的! “这些药材我来配!”时安想着空间里新鲜拿出来的药材也许效果会更好, 倒不是说医馆里的药材不好, 但人嘛总是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家人。 除了方子里的药材,时安在空间里翻找了一遍,又找了些补血的药剂, 韩北那张脸苍白的,不用把脉就知道气血两亏的厉害, 这些补血的药剂见效快,正适合现在韩北的身体。 送走了韩北,这天就再没女眷客户上门了。 医馆前院还是挺热闹的, 卿回春堂的名气已经很响亮了,慕名而来的病患挤满了大厅, 但受了卿常思一脸不骄不躁神色的影响,厅中忙而不乱, 医患关系倒还过得去! 晚上吃完饭,老太君将时安和卿常思叫到了一起, “我不在家,家里就只靠你媳妇撑着,一大堆琐事可要累坏了!我在这左右没事,索性回去的好!” 老太君朝着卿常思说道。 卿常思有些踌躇,老太君要回去他没意见, 但如果时安也跟着一起回去了,那这医馆新开展的女眷门诊,他搞不定啊! 老太君瞧出了大儿子的为难,笑着说道:“这才来城里小半年,就跟家里生分了?有话 第118章 又是打秋风的一天 第二天早晨,时安腻在老太君的怀里喝了一碗牛乳, “祖母,安安要是想祖母了怎么办?” 时安不是在哄老太君高兴,她是真的舍不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安自己都觉得自己越发矫情了。 受了点小伤小痛,要去老太君面前哭闹上一回, 就是天气不好,她也要缠着老太君贴贴, 老太君越是包容疼爱,时安就越是想矫情! 老太君搂着时安,捏捏小手,捏捏小脸,她也舍不得离开时安啊! 但时安不是从前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孩了, 甚至可以说有了时安,才有了金石滩上的卿家人。 时安的小秘密老太君最清楚不过, 但不管时安变成什么样子, 都是她从小养大的亲孙女,心头上的肉尖尖。 老太君知道时安恢复神智以后,最想的就是赚银子, 老太君不想做拖后腿的人,小辈们要向前飞,做长辈的只有托一把的道理。 本来时安身边只有一个郑东,老太君就不放心, 女娃娃的生活,一个没成过婚养过娃的男人怎么会懂? 正想着什么时候物色了一个贴心的丫头跟着, 阿幺就来了! 有了阿幺,再加上小白日夜陪着,老太君就再没不放心的! “家里就你最调皮,这次把你扔在大伯父这里,正好让我回去松快松快!” 老太君故作一脸嫌弃,眼里却泛着水花。 时安扁着嘴贴在老太君怀里, 她不管,哪怕自己有着二十多岁的内芯, 但这娇肯定是要撒的! 这祖母的怀里肯定是要腻的! 卿常思见时安和祖母腻歪的样子,突然就想将姜青和接来医馆,好想再生个娇娇气气的闺女啊! 生的两个儿子太懂事,他都没享受到孩子和自己撒娇的乐趣! 少恒、少申:我们的错? 吃过早饭,时安看着老太君坐着马车渐渐走远, 她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 身旁的小白“嗖”地一声就窜回了医馆:好险,差点又当抹布了! 阿幺抱起时安哄着,眼神却向四周瞄了一圈, 保护时安是她最重要的职责! 等时安平复了心情,她坐在高高的柜台上,晃悠着双腿, 和卿常思商量着:“大伯父,小翠不是个做饭的料,但她手脚灵活,脑子也好,我想教教她医术,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女眷这一块她就能撑起来了!” 卿常思吃了好几个月小翠做的饭菜,自然深有体会,连忙点头: “安安说得不错,这孩子以后还是远离厨房的好!” “那医馆总还要请个做饭的厨师的,阿幺时常跟着我,这不是她该干的活。” 时安刚说完,阿幺笑着插了句话:“这倒不要紧,我也喜欢做饭!” 时安摇摇头,医馆里迟早要增添人手, 卿家也不是发不起工钱,没必要让人身兼数职, 短时间没什么问题,时间长了,总要有怨言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各司其职的好。 卿常思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与其我们去找不知根底的人,还不如让熟人推举一个,医馆不比别的,总是谨慎些的好!” 这话时安同意,万一招了个老鼠屎进来,那可就要坏了卿家这一整锅好粥了! 但说到熟人,叔侄两人同时想到的就是慕家, 西北城内,和卿家交情深的,也就两家, 一是慕家,而是曹家, 但如果说谁更得卿家信任,那肯定是慕家了! 看阿幺就知道了,如果是曹家送来的人,老太君未必就放心将时安留下。 “那让慕如风差人去找找?”卿常思和时安打着商量。 时安小脑袋点了点,又给慕如风找了份活干。 这天,时安的中院里还是没有女眷上门看诊, 只是在前院的厅中,有人看了门口挂着的牌子,出言打听了几句。 时安也不急,她招来小翠,开始教起了徒弟。 小翠没想到自己因为做菜难吃而获得了一份新工作,顿时有种福兮祸兮的感慨! 过了两天,慕如风带着杜管家来了医馆,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慕如风刚到门口,就收获了街上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的粉红泡泡, 时安站在门内看着慕如风意气风发的样子,格外就想打击他! 不过,虽然时安经常和郑东联手捉弄慕如风, 但时安知道, 慕如风确实颇有风姿,也就是当着时安的面,他甘愿当小白兔哄着时安高兴, 如果上了战场,慕如风一定是最桀骜的英雄! “安安,我给你送人来啦!”慕如风一扔缰绳,飞身下马,撩起衣角几步就跨进了医馆。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端的是风流倜傥, 街上又是一片“哇”声! 时安翻了个白眼,拽着阿幺的衣裙转身就向后院走去, 这显眼包,肯定是看围着一群姑娘家家的,故意耍帅呢! 慕如风兴冲冲跑到后院,蹲在时安面前,一张俊脸笑得非常不值钱, 要是这笑容冲着街上哪位姑娘,这姑娘肯定能被甜掉满嘴牙! “安安,好多天不见大哥哥,有没有想我?”慕如风就跟一只讨摸摸的大狗狗,摇头晃脑地哄着时安。 小白满眼鄙视:节操呢? 时安心中也非常喜欢慕如风这样活得神采飞扬的小年轻, “那大哥哥有没有想安安呀?”时安弯着眉眼将问题抛了回去, 慕如风脸色一端:“那是当然,大哥哥天天想着安安呢!” 时安一摊手:“那好久不见,没给安安准备见面礼吗?” 慕如风:“……” 时安见慕如风没反应,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慕如风赶紧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装饰物都摘了下来, 一股脑 第119章 韩北又来代言了 时安被塞了满怀的物件,其中有一两样看起来格外的贵重, 一向贪财的时安都有些心虚了! 但慕如风确是真心要送的,征战沙场的人,这些身外之物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时安从怀里挑出一块最大的团龙玉佩,重新系在了慕如风腰间, 这东西一看就是御赐之物,她可不敢就这么收下了。 杜管家松了一口气,御赐的物件先不说值钱不值钱, 首先这就代表了皇室的恩宠,要是都能转送他人,让皇室的面子往哪搁? 慕如风正要再摘下来,杜管家连忙岔开话题: “少爷,找的人是不是领过来给安康郡主看看?” 慕如风这才想到今天来的任务,连忙抱起时安,一起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他挥了挥手:“领过来让安安瞧瞧!” 杜管家转身出去领人了, 慕如风邀功似地说道:“安安,大哥哥找了两天,这才找到这么个宝贝,送你当礼物够心意了吧?” 时安刚才已经瞧见了慕如风的真诚,这时哪里还敢说不是, 要不然就怕慕如风要把幕府里的宝贝都扛过来了! “大哥哥找的人,自然是好的!” 片刻功夫,杜管家就领了个农妇模样的人进来了。 “快给郡主问安!”杜管家给农妇使了个眼色。 农妇低垂着脸,双眼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朝前走了两小步,伏下身子给时安行了个大礼: “给郡主娘娘请安!” 时安连忙叫了起身,等农妇站稳了, 时安才仔细地瞧了瞧农妇。 一身衣裳虽然边角有些发白,但浆洗得很干净,也不见补丁,说明家中虽然不富裕,但也没有很贫困。 农妇的双手十指略微粗糙,但指甲剪得很干净,头发也用花布包得严严实实, 时安点点头,看得出是个做事仔细爱干净的人。 特别是进门后,农妇的双眼没有乱瞟,始终稳稳地低垂视线,是个规矩人。 杜管家见时安瞧了一会后,脸上的神色是满意的,这才开口介绍: “不瞒郡主说,她是我远房的表侄女,名唤菊芳,家中世代务农,只是今年老天不赏饭吃,始终没下雨,这才出来找事做。” “郡主放心,菊芳做的饭菜已经让我家少爷尝了两天了,少爷也是满意的!” 慕如风配合地点点头,确实,菊芳做的饭菜虽然没有卿家的大厨这么好吃, 但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这两天为了试菜,把他撑得够呛! 给时安找的人,饭菜好吃是一方面,为人才是最重要的! 慕如风这两天就差把菊芳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了个遍, 能被送到时安面前,说明慕如风是放心的! “能让大哥哥这么爱吃的人都满意,想来菊芳的手艺是不差的!那就留下吧!”时安笑着留下了菊芳。 慕如风在卿回春堂蹭了顿饭才离开, 姐姐走时叮嘱他守好金石滩,慕如风不敢不听,要不然屁股又得开花! 但金石滩没了时安和郑东,慕如风觉得索然无味,就是蜜瓜吃在嘴里都不香了! 有了菊芳做饭,小翠的时间就全用来学习医术了, 时安不教不知道,一教之下,才发现小翠居然很有学医的天赋, 在医馆打杂的这些日子, 就凭着耳朵里偶尔听到卿常思给病人分析病情的话语, 居然就认识了许多种的药材, 连带着哪些药材对应哪些病症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时安感慨,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吧! 虽然有天赋,但小翠的学习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这让时安格外欣慰,不将自己的天赋当本钱,才能在专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像她,有了空间,躺平都能比天才们活得更滋润! 嘿嘿嘿! 时安小小地自得了一下!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凉了。 这半个月间,时安再没接到女眷的生意, 但还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卿常思每天一早就看着时安和阿幺出门,有时候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两人才回来。 卿常思摇摇头,时安的心思太难猜,他不猜! 这天,时安没有出门,而是早早就等在了医馆的中院里。 因为昨天,韩家递了预约的帖子,说是韩北要来复诊。 韩家的马车没有走中院的大门,而是停在了医馆的正门。 韩北披着一件枣红色的披风,扶着一个侍女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一般像她这般和离了的女子,都是能少出门就少出门,更不用说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了, 虽然西北民风彪悍,对女子也比京城要宽容得多, 但和离的女子,却比守寡更难! 因为前夫家总是会有各种诋毁流言传出, 有时候大街上遇上了,还要兜头谩骂一番, 有些没自己产业的,和离了只能回去仰赖娘家父兄生活, 如果娘家人觉得丢了脸面,那女子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韩北却是不一样,这一身枣红色的披风格外张扬, 衬得她削瘦的小脸白净了许多! 韩北立在医馆门前没有立刻进去, 反而慢慢抚了抚自己的发鬓,再理了理衣裙, 对着侍女娇声说道:“今天这天气不错!” 侍女笑着应道:“小姐说的是,您这气色可比今天的天气还好呢!” 韩北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自己这两天身上格外的松快!看来这卿家医馆为女子调理的医术真是一绝!” 卿常思听到门外的声音,走出来一瞧,见是韩北, 立即上前将人迎了进来:“你这身子看着是好了许多,可也不要站在风口里,还得再养些时候!” 韩北微微点头:“我这身 第120章 第一位客人 卿回春堂的门口原就挤满了各家的马车和下人, 韩北没有排队,直接就越过许多排队的人家,站在了医馆门口,还悠闲地和侍女闲聊了两句, 又被卿常思亲自迎进了门。 这一番动作,让街上的行人和各家来卿回春堂看诊的客人都格外注意了一把。 “这韩家小娘子上次来的时候,几乎是被抬进去的,这才十余天不见,气色怎么好了这么多?” 一位在自己马车里候诊的贵妇,隔着珠帘自言自语。 站在车窗旁的侍女凑上去,掩着嘴回道:“韩家的人传出的消息,据说韩家娘子每日饭可以不吃,但卿回春堂大夫开的调理汤药,是雷打不动要喝两回的!” “哦?什么汤药这么灵验?我瞧着她不但气色好了许多,就连头发都格外光亮了些!难道又是买了千年人参不成?” “夫人有所不知,韩家的人说了,这次大夫没让买人参,说是虚不受补什么的,这十余天的药,也才花了百两不到的银子!” “百两不到?这就让韩家小娘子恢复得如此快速?怕不是韩家人传错了吧?” 车厢里的夫人明显不信,自己自从生完孩子,快十年了,这身体一直时好时坏, 近两年,揽镜自赏的时候,发现脸色越来越差,细纹也越来越多, 自己身上许多处说不得的毛病也犯了起来, 丈夫已经好久不进自己的房门了,只顾着和新纳的小妾卿卿我我, 她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将苦水咽下去, 白日里还得强装笑颜为家里操持! 另一辆挨着的马车里,打扮得通身精贵的女子听着她们的议论, 她眉头一锁,仔细想了片刻后,伸出玉手唤来侍女: “去,预约一个明日的中院号子!” 侍女捧着名帖绕过正门,从中院的大门迈了进去。 韩北这时正和时安告辞,转身欲走的时候,碰上了来预约的侍女。 “这丫头看着眼熟啊!”韩北问道。 侍女见了韩北问话,连忙行礼回道:“奴婢是康家二奶奶跟前的穗子。” 韩北听她这么一说,方才记起来, 韩北和康家的大奶奶自小一起长大,只是各自嫁了人以后就走动得少了, 这康家的二奶奶长得极标致,又很会打扮, 凡是见过她一次的人,就很难忘记, 康二奶奶是南边的官家小姐,嫁了这西北城的富户康家算低嫁, 所以康二爷将她当成稀世珍宝一样地爱护着, 康二奶奶说天上的星星闪得她睡不好觉, 康二爷就立马让人扯来缦布,将院子围了个乌漆嘛黑! 这对夫妻的恩爱故事,多得可以重开一本小说,说上个三天三夜! 这么受宠的人,如果是生了病,那康家二爷还不得把全城大夫都请到家里去? 怎么会让贴身侍女来卿回春堂递帖子? 于是韩北奇怪地问道:“可是你家二奶奶身上不好?” 穗子轻声回道:“二奶奶身体康健,没什么大碍!”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韩北也立马打住话头,辞了时安向外走去。 韩北走的仍旧是医馆前院的大门, 她顾盼生姿的容颜再一次出现在人前, 这次有了准备,更多人瞧得更仔细了些。 这韩家娘子果然肤色好了很多,就连发丝都光亮照人, 这一身的精气神,谁说她有病还不如说自己有病来得有说服力! 韩北身旁的侍女手中捧着的几包药材,也获得了很多的关注, 先头和侍女议论的夫人恨不得能透过油纸,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神丹妙药,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坐在车厢里的康二奶奶扯了扯胸前的帕子,一旁的侍女连忙跪着挪向前替她理了理衣裙, “二奶奶,何不让二爷去请了大夫来家里看看,您玉体珍贵,犯不着亲自来医馆!” 康二奶奶有些烦躁,精致的眉眼间压不住的郁色, “唉,二爷请的大夫还少吗?” 这卿回春堂开了没多久,但在城里的名气却已经不小了, 这次也是正巧路过,康二奶奶算是病急乱投医, 想着来都来了,看个诊吧! 听了隔壁车厢里女人说到韩家娘子,康二奶奶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个身影, 家里的大嫂有时候也会提起韩北,更多的是可惜心疼的神色。 既然大嫂眼里觉得韩家娘子靠谱,康二奶奶也从不是个做事犹豫不定的人, 不管有没有用,明天来看过不就知道了? “记得,回去不要和二爷说!”康二奶奶吩咐道。 侍女低低地应了, “走吧,咱们明日再来!” 康家的马车在卿回春堂的门口停了半刻,没进门就走了。 韩北透过帘子望着远去的康家马车,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个可怜人!” 话说中院的时安,接了康家的帖子后, 她很高兴地说道:“除了韩姐姐外,这是咱们开诊以来的第一位客人了,明天务必拿出看家本事,把这客人的问题给解决了!” 小翠也很激动,虽然时安经常表扬她,但毕竟没有独单看过诊,这心中自然是又兴奋又害怕! 时安理解,这跟自己去各个大佬科室规培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心情! 小白看大家都高兴,它也竖着尾巴过来蹭了蹭时安, 幸好阿幺手疾眼快,一把将时安扶住, 要不然时安这小身板被小白这么“轻轻”一蹭,肯定摔个大跟头。 时安拍了拍小白的脑袋:“你明天可不许出来!吓跑了我的客人,我让阿幺揍你!” 小白白眼一翻,拖着尾巴滚去睡觉了, 这城里一点都不好玩!它想金石滩了! 第二天清晨,时安一推门,就看到了院子中顶着两个 第121章 捡到了宝 菊芳见时安出来,连忙端来了香喷喷的牛乳, “小姐,这是我刚烙的饼,您尝尝?”菊芳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盘子, 盘子上,几张薄饼散发着浓郁的葱香。 时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在院子中晨练的卿常思先说话了: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菊芳立刻回道:“回大爷,是昨天小姐给了一把小菜,奴婢没见过这个,但奴婢在家中要是得了野菜,都是烙饼吃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做了些饼子,老爷和小姐尝尝看。” 卿常思闻着香味,晨练都没心思了, 于是甩了甩手,自个取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卷起薄饼就咬了一口, “嗯!香!” 不吃还没觉得饿,这两口下去,卿常思觉得更饿了! 两三口吃完了一个薄饼,卿常思的手又伸向了盘子, 时安跳着脚喊道:“我也要!我也要!” 阿幺上前卷了两张薄饼,给时安一手塞了一个, 果然还是阿幺贴心,时安“啊呜”咬了一大口, 真香! 又脆又香! 薄饼的碎碎沾了时安一嘴巴, 菊芳连忙递了块干净的帕子给阿幺:“想着小姐的牙还没有出齐,奴婢就想着将饼烙得酥脆一些。” 阿幺接过帕子替时安擦了擦嘴巴, 时安嘴巴忙着没空说话,只是小脑袋使劲点了点, 这菊芳什么都好,就是这里里外外的规矩守得忒严实, 菊芳自觉是做厨房脏活的,所以平日里绝对不碰到时安身上, 开口闭口也是“小姐”“奴婢”的, 时安有心想改改她的习惯,但一想,以后自己还要做很多事,买下更多的人, 人人都能这样守规矩的话,也能省下不小的心! 昨天时安看见空间里一排小葱长势喜人,就随手割下放在了厨房, 没想到菊芳虽然没见过小葱,也能琢磨出这么香酥可口的葱饼,简直是厨房届的天才! 时安一边吃饼,一边庆幸,自己真是又捡了一个宝! 葱饼配着牛乳,时安吃得肚子滴溜圆, 在美食的抚慰下,小翠的紧张情绪也舒缓了下来。 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就该开门营业了。 不多时,中院的门口就停了辆马车, 康二奶奶被侍女扶着迈进了门。 等坐定,康二奶奶看着眼前的时安有点懵! 这是谁家的娃娃跑来医馆了吗? 不过看上去机敏俏皮,康二奶奶伸手摸了摸时安肉乎乎的小脸,笑着说道: “这娃娃可真喜人,让人看了心中就欢喜!” 时安:…… 大夫被病患摸了,这是可以投诉的吗? “咳!康二奶奶是哪里不舒服?”时安轻咳了一声,努力绷着脸说道。 康二奶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翠和阿幺,满脸震惊: “这娃娃是大夫?” 小翠和阿幺认真地点点头:您终于瞧出来了! “这……”康二奶奶昨天的帖子递得丝毫没有犹豫,这时却踌躇了起来。 这娃娃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年纪,虽然长相喜人,一双大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但实在是太小了啊! 七老八十的大夫都看不好她的毛病,这小娃娃能行吗? 小翠在关键时刻总是有超常发挥的表现:“康二奶奶,我家小姐是祖传的医术,加上天赋极高,现在就是前院的卿大夫时常也是要向小姐讨教的!” 阿幺顺着小翠的话柔柔地说道:“康二奶奶如果不放心,可以先诊了脉,如果咱们小姐治不好您的病,可以分文不取的!” 阿幺说得情真意切,又一副极其靠谱的样子, 康二奶奶思虑片面,再次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伸出了自己白嫩的手腕。 时安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扭头就走,事情就还有希望。 时安仔细地把了脉,缩回手的时候,她朝着康二奶奶说道: “您的身体不错,底子好,平日里保养得也好,现在身子没有大碍。” 康二奶奶听着,脸上难掩失望, 这说词,她已经听了千百遍了, 就算这些大夫们开出了各种昂贵的药方,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可是您的身子如今就如旺火煮沸水,日夜不停地煮,哪怕您底子再好,这迟早是会伤及根本的!” 时安假装没看见康二奶奶的失望,继续小嘴巴巴地说着。 不怪她说话大喘气啊,实在是这营销的话术也很重要! 康二奶奶果然脸色一变,身子向前倾了倾:“娃娃你的意思是……” 时安:啊啊啊啊啊,她想长大! 虽然内心狂叫,但时安面上还是平淡如水:“康二奶奶是不是最近睡不好,吃不香,身体燥热,莫名的心烦意乱?” 没等康二奶奶回答,站在一旁的侍女就连连点头:“嗯嗯,大夫您说得太对了,二奶奶从前不骂我们的,现在一天要骂我们三四回!” 时安笑了笑,又说道:“康二奶奶定是每日喝了不少的滋补汤药,起码有半年了。汤药里不乏一些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 康二奶奶愕然,这也能看出来? “康二奶奶是求子不得?”时安下了判断。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从康二奶奶一进门就忍不住摸时安小脸的模样,分明是个极其喜欢孩子的人, 康二奶奶求医问药了这么久,喝了这么多的补药,坊间却从没传出这位二奶奶有什么问题, 但只是路过卿回春堂,听说有专门的女眷诊室,就递了帖子, 这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心思了。 从前都是康二爷从外面请了大夫,送出门的时候再封了个大红包, 能进内宅看病的大夫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是康家的封口费, 拿了大把的银子,这嘴当然闭得严实! 时安这 第12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时安从康二奶奶的脉象中得知, 其实,康二奶奶根本就没病! 康二奶奶被道破了心事,鼻子一酸,忙用手绢掩了掩双眼, 红着眼眶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怕娃娃大夫笑话,我嫁入康家两年了,吃药吃了大半年,可这孩子还是怀不上……” 说着,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丈夫越多的宠爱成了压在康二奶奶心头上最重的负担。 康家的长辈从去年就隐晦地提起让康二爷再纳一个, 今年更是往他们房里接连塞了两个良妾, 长辈赠,不敢辞, 康二奶奶虽然心里苦,但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任何不满。 所幸康二爷从不去那两个妾室的房中,见康二奶奶花颜不展,更是使出浑身解数逗闷取乐, 三天两头就拿回家一些新奇的玩样儿,就为了讨康二奶奶一个笑容。 丈夫这般宠爱,原本是件得意的事。 可偏偏康二奶奶是个要强的, 自己出身教养样貌样样都是上上等的,怎么就在生孩子这种事情上落了下乘? 康二爷倒是不在乎,直言对子嗣没什么想法,反正康家继承家业的是康家大爷, 他只需要在大哥的羽翼下享福就是了! 这套想法不消说,自然是被康家的长辈批得体无完肤, 更是让康二奶奶顶在了风口浪尖上, 自己的孩子肯定是没错的,要有错,那也是外人带坏了! 康二奶奶有苦说不出,陪着自己丈夫在祠堂跪了好几次! 有时候,康二奶奶一咬牙,就想把丈夫推去小妾那边, 要是有个一子半女的,反正也是养在自己的名下,说出去也不亏! 可康二爷不愿意啊,他抱着康二奶奶死活不愿去找妾室, 这让康二奶奶又喜又悲,足足大哭了好几场! 偏生她还是远嫁,这边一个娘家人都没有,这一颗心整天在油锅里煎着,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时安像个大人一样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康二奶奶这种心境,又进了这么多大补的药物, 怎么会容易怀上呢? 而且,谁说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问题? 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准就是男人的问题呢? 时安没给康二奶奶开药方,只静静地听她把心中郁结都倾诉了出来。 康二奶奶说了很久,说完后,突然觉得胸中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好像轻了许多, 不由得对时安更加了两层信任。 “您回去先把常喝的汤药停了,明天把康二爷请来,让前院的卿大夫给把个脉,这样我才好对症下药!”时安叮嘱道。 康二奶奶应下了,答应明天带着康二爷一起来。 走的时候,康二奶奶示意侍女去递诊金, 时安摆摆小手,笑眯眯地说道:“等康二奶奶有喜讯传来,再给诊金不迟!” 康二奶奶见时安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明天,就是捆也要把丈夫给捆过来! 等康二奶奶走后,小翠忐忑地问道:“小姐,这生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您有把握吗?” 时安拍了拍手,跳下凳子,扭头说了句:“大夫只尽人事,其他的就要看天命了!” 小翠:“那意思就是如果康二奶奶没怀上,咱们就白忙活一场?” 时安耸了耸肩:“嗯哼~” 小翠无语了! 今天就接了康二奶奶一个预约, 还剩大把的时间,时安拉着阿幺就出了门,留下小翠在医馆帮忙和背医书。 这大半个月,时安和阿幺走遍了整个西北城的大街小巷, 两人时常在各条街上最热闹的店铺对面, 找个茶铺,要一壶糖水,一坐就是大半天。 “快看,那边马车上下来一个穿淡绿衣裳的姑娘,她身上的衣裳应该是最近的新款,以前没见过!”时安眼尖,率先看到了人群中的一抹绿。 阿幺点点头,拿了支眉笔在纸上画出了衣裳大致的样子。 这些天,阿幺已经画了厚厚一叠的稿纸了。 阿幺的绘画技能,原本是因为要画出暗杀之人的长相才慢慢练成的, 时安知道后,一拍手就拉着阿幺出门画衣服了, 这西北城虽然偏远,但鱼龙混杂,五湖四海的人都有, 时安想做份市场调查:西北城的有钱人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不同年纪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衣服铺子也已经瞧了三四家,时安始终不太满意。 她记得,前世做高端定制衣服的店铺,好像从不开在大街上,再繁华的大街上也没有! 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们,谁愿意去和别人挤做一堆? 新款的衣服肯定是要在某个宴会上出其不意地穿出来,才能艳压四座。 有钱人缺的是衣服吗? 不! 他们需要的是和身份匹配的消费场所,以及独一无二的消费体验,再加上和别人绝不雷同的商品。 想到这里,时安一拍小手,拉着阿幺去了曹府。 郭荣梅听见通传,说时安上门,赶忙丢下手中的账册,亲自迎了上去。 “郭姨,安安来给你请安啦!”时安进门瞧见郭荣梅的身影,远远地就连连拱手, 可爱的憨态逗得郭荣梅满脸压不住的笑容:“安安怎么来了?早些和郭姨说了,郭姨派车去接你啊!” 时安划拉着小腿,糯叽叽地嚷着:“不用不用!安安喜欢自己走路!” 这段时间,时安正在努力多多地自己走路, 马上就三岁了,在前世,那是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进进出出可不能再要人背着抱着了! 不过,虽然时安人小志气大,努力地迈着小短腿,但还是被郭荣梅一把抱了起来, 这么软糯香甜的娃娃,郭荣梅觉得自己不抱一把,简直是吃亏! 第123章 收了座宅子 时安张开小嘴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出来这么多天,金石滩上的果树确实应该都要成熟了。 一口清甜的汁水在时安嘴里迸开,牙齿还没长齐的时安来不及收住,汁水顺着嘴唇就滴了下来, 慌得时安连忙手舞足蹈地擦着小脸, 这小猫般的慌乱,又逗得郭荣梅笑得花枝乱窜, “这孩子,吃自家的东西都急成这样,可见是馋了很久了!”郭荣梅笑道。 时安委屈,才不是呢!等她把牙齿长齐了,就不漏水了! 就着郭荣梅的手,时安贪吃了几块梨肉, 刚喝了一罐子糖水的肚子这时候稍微动一下就晃荡得厉害, 时安小心地在椅子上摊着肚子,像一只吃饱了饭食的猫咪,在树荫下翻着肚子。 郭荣梅见时安这样子,心中越发疼爱了起来, “去,把我房中茶几上的匣子拿来。”郭荣梅吩咐道。 冬竹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 时安眼睛一亮,这是又有礼物收了吗? 怎么办,收还是不收? 大腿太大方,安安好为难! 时安的这些神色没有掩饰,郭荣梅人精一样的,自然瞧了个一清二楚! 时安的小啾啾被揉捏了两下:“你这孩子,莫不是财神爷身边的仙童转世?怎么我每次送你一件东西,转头我就多赚了两件东西的银子?” 时安一听,哈?还有这种事情?这么说的话,这礼物收起来就毫无负担了! 阿幺瞧着时安和郭荣梅的互动,啧啧称奇, 这两人,好有趣! 一个明明年纪小得都没开蒙,就贪吃又贪财, 一个使劲送人东西,还要替人家找尽收礼的借口! 偏偏在一起还特别和谐! 不一会儿,冬竹拿了一只小匣子过来了。 郭荣梅接过匣子亲自递给了时安:“安安看看是不是喜欢?” 时安撑起圆鼓鼓的肚子,将小匣子抱在了怀里, 还没打开,就冲着郭荣梅甜甜地笑了一声:“郭姨给的,安安都喜欢!” 被马匹拍得晕头转向的郭荣梅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许, “打开看看!” 时安小心地抽出盖子,倒没有意料中的珠光宝气溢出, 匣子里稍显空荡,怪不得时安抱着感觉不到份量。 就只是匣子底下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纸。 时安拿出来展开一看,愣住了! 这是一张房契! 郭荣梅悠哉地端起茶盏:“安安可喜欢?” 时安想说,这见一面就给一套房的习惯,真的好吗? “这是我原先替自己准备养老的院子,地处繁华,但院门开在偏街,不大,也就三进而已,不过因是想着年纪大的时候过得舒坦些,所以院子修得还算雅致,这些年也都养着些人看护,安安既然在街上转悠了好些日子再来找我,就先看看这处是不是合心意?” 郭荣梅放下茶盏,笑眯眯地看着时安。 时安一脸懵,她自己都还没想好哪里的院子才合适,郭荣梅就把最好的选择给她递了过来! 这院子是典型的闹中取静,郭荣梅说还算雅致,那肯定是极其雅致了! 郭荣梅看得上眼的东西,西北城里还有谁是看不上眼的? 这一进门,时安撒了娇,吃了梨,正事一句没说,事情就有了完美的结局! 这就不得不佩服郭荣梅的手腕和能量了! 活该人家是西北城首富啊! 时安捏着房契,内心天人交战! 拿吧,人家说了,这是原本养老的房子,而且里面的装修肯定是挑的好中又好,这座院子光看地段就价值不菲。 不拿吧,自己踏破铁鞋也再难觅这么好的院子了!而且,如果坚持不要,按郭荣梅凡事多想十分的性子,估计会和卿家生了隔阂! 思虑再三,时安将房契放回小匣子里,捧着匣子对郭荣梅说道: “占了郭姨养老的地方,那安安给郭姨养老!” 郭荣梅听了,果然开怀大笑,眼里隐隐有些水光:“好!安安说话要算数!那我就等着安安给我养老了!” 时安咧着嘴也笑:“安安说话算数!不算数的是小狗!” 捧着小匣子的时安走出曹府大门后,催着郭荣梅快回屋里:“郭姨快别送了,不要耽误了赚钱!” 郭荣梅哭笑不得,点了点时安的额头,又亲了亲脸蛋,才带着冬竹反身入了院子。 时安站在原处,像个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 阿幺不懂,不懂就问:“小姐,得了这么好的院子,怎么还叹气呢?”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写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郭姨怕把自己百年后,儿子要走的路都铺平顺了!” “小姐还看书?” “……” 时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甩了甩手中的匣子,时安说道:“走,看看院子去!” 院子离着曹府也不是很远,时安一根糖葫芦还没吃完,就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大门没有富贵人家常有的雕栏玉砌,反而朴实无华,没有丝毫装饰。 只是走得近了,就能看到门上似乎有着缕缕绸缎样的光华,鼻端还会闻到几丝若有若无的木香, 时安呆了呆,这是金丝楠木吗? 阿幺见时安呆在门口,很是自觉地去扣了扣门环, 扣得时安一阵肉疼! 门内的人听见敲门声,远远地答应了一声, 就听脚步声快速地走进,顷刻间,大门被打开了,一张亲和的圆脸出现在门内, 圆脸妇人见了时安,立刻将门打开,口中直呼:“是小姐来了,奴婢早该在门口候着的,劳小姐久等了!” 看来是曹家过来打过招呼了。 时安摆了摆手:“带我进去四处看看。” “是,奴婢得了冬竹姑娘的吩咐,本是要在门口迎 第124章 你是谁的人 圆脸妇人半弯着腰,在前面带路,听到时安的问话,立马恭敬地回道: “奴婢名唤锦娘,管着这一院子的人事,小姐要是听着不顺耳,再为奴婢赐个名!” 时安虽然是新时代好青年,但穿来这里久了,也就入乡随俗,她可没有凭一己之力挑战整个封建次序的能耐。 虽然身带空间,但时安的雄心壮志也就是想着家里人吃好喝好,生活富足些,安乐些罢了。 下人们自称奴婢也好,跪着回话也好,时安都没太费力去干涉, 只要自己不亏待刻薄这些人就好了。 随便改人名字这种事情,时安是不想做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其实是个取名废! “锦娘就很好听,你长得也周正,我很喜欢。”时安努力端着主人家的架子,学着老太君的样子。 锦娘听了暗自高兴,更加殷勤地回道:“能让小姐看着欢喜,是奴婢的荣光,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替小姐管着院子!” 时安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随着锦娘的步子四处查看, 做主子也挺累的,太平易近人了,容易让底下人生了歪心思,以为主子好欺,各种生事。 太严整苛刻了,下人们又畏手畏脚,满腹怨言,埋下祸根。 唉,有钱也烦恼啊! 要是老太君听到时安的心声,怕又要骂上一句:“皮猴,得了便宜还卖乖!” 郭荣梅说这院子不大,时安却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将看完。 这院子三进是没错,但每一进或中间或偏左偏右,都有一圃修得精致无比的小花园, 行走其间,果真是一步一景,毫不雷同,各有各的意趣。 后院的花园比之前院两个更是大了很多,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光看那亭台两侧的缦布,细腻中泛着光华,就是普通小富人家裁衣都舍不得的料子! 屋外的布置已经如此,时安知道屋内肯定是更加奢华, 只是这种奢华不是简单的金银之物的堆砌,非要换个身价相当的人才能瞧出这里间的价值。 时安摸了摸布料,心下又叹息了一声,怕是自己刚上街瞧衣服的时候,郭荣梅就在布置这里了。 为了儿子曹骅,郭荣梅真是煞费苦心。 好在郭荣梅不是个朝秦暮楚的人,她既选定了卿家为曹家的靠山,就会竭力拿出诚心, 卿家不看别的,就看郭荣梅这份诚心,起码也要保曹骅平安! 时安一圈看下来,很满意! 郭荣梅投其所好的布置,怎么会不得时安的心呢? “院子里有善针线的吗?”时安此刻坐在正堂上首,锦娘眼色极好地端来了一碗乳酪。 时安捧了捧肚子,今天晚饭可以不吃了! 锦娘退后几步,微垂着头回道:“回禀小姐,这院子里原先只有两个浆洗的妇人粗通针线,但半个月前,曹夫人将此地换了人,如今这里一十六个女婢都是绣娘出身,六个小厮俱是布料行的好手。” 时安一愣,锦娘这话一说,就把郭荣梅的心思说透了! 时安一边喝着乳酪,一边打量着锦娘, 这话是郭荣梅要她说的,还是锦娘自己揣测了主子的心思? 阿幺也听出了不对劲,她在军中习惯了直来直往,特别厌烦这种绵里藏针的对话, “你现在是谁家的人?”阿幺语气不善地问道。 锦娘没想到阿幺问得这么直白,她抬眼偷瞧了时安一眼, 只见时安乳酪正喝得起劲,小脸埋在碗里,看不到神色! 阿幺见锦娘眼睛瞟时安,不耐烦地说道:“问你话呢!眼珠子乱看什么?当心我给你挖出来!” 阿幺战场上练出来的气势,岂是锦娘这种内宅妇人见识过的? 只听“噗通”一声,锦娘当场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小姐,奴婢当然是小姐的人,小姐问奴婢什么,奴婢就答什么!”锦娘惶惶然四处无着落的样子。 阿幺扭头言之凿凿地对着时安说道:“这人不老实!” 时安放在大碗,乳酪真香! 恋着旧主也不算坏事,这锦娘原先大概是想在新主子面前露个脸的, 但一见面,发现新主子是个娃娃,这种年纪又体面惯了的老仆,当然是要拿乔的。 毕竟,傍着曹家的大腿,自然是比傍着一个小娃娃来得靠谱。 只就不知道郭荣梅是不是领她这个情了! “烦劳锦娘去曹家,替我带个话,就说那一十六个绣娘和六个小厮我收下了,改日再去曹府谢过郭姨!” 时安不轻不缓地说道。 地上跪着的锦娘吓出一身冷汗,这娃娃怎么好似当家已久的内宅夫人?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其他人都留下,只让她锦娘一个人回曹家? 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吗?郭荣梅本来就是个极厉害的人, 如果知道自己没讨到新主子的欢喜,还把旧主子也连累了,这还能留她在曹府呆着? 这宅子,自从锦娘开始管理,就没见一个主子过来, 久而久之,锦娘就已经是这里的大半个主子了! 如果被曹家赶了出去,谁家还能要她? 就算有人要她,这白日辛劳,晚上守夜的苦差,锦娘可是万万经受不起了! 想到此处,锦娘哭喊起来:“小姐,奴婢是真心伺候小姐的,奴婢的女工也是一等一的,奴婢可以为小姐做许多事情!” 时安面无那表情地说道:“做事呢,看的是人品,手艺什么的,倒不是顶重要的!你既恋着旧主,我将你发还回去,你应该感恩!” 锦娘开门的时候心中还是欢喜的,自己的绣工是曹府里最好的,听说新主子是要开衣裳铺子,自己肯定能得重用, 可这才说了没几句话,怎么就要被赶回去了呢? 阿幺见不得女子哭哭啼啼的样子,她拎 第125章 成何体统 没一会儿,一十六个绣娘和六个小厮就在后院集合了, 时安端坐在上首,瞧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心中生出一丝体悟: 难怪后宅妇人为了个管家权,斗得你死我活, 这坐在高处,看着底下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是个人都会飘起来! 时安正了正神色,一一问了姓名,原来在哪做事,有什么特长…… 等一圈问下来,天色已经擦黑, 宅子里的厨房传出了阵阵饭菜香, “小姐吃了晚饭再回?”厨房来回禀的厨娘一看就是个老实的, 一双手虽然粗糙,但洗得发白, 眼睛稳稳地垂着,没有半点打量时安的心思, 因是刚做完饭来回禀,还特意换了衣裳, 大概是怕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冲撞了时安。 时安点点头,这才是曹家调教出来的人! 不管饭菜做得好不好吃,规矩做好了,时安就敢放心用。 论斗心眼子,时安这个二十几岁的现代人,还真不是这些大半辈子都浸淫在其中的内宅妇人。 所以时安对下人没什么其他要求,只一条:守规矩! “好,等会尝尝你的手艺。”时安点头。 厨娘嘴角绽出一抹轻笑,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又交代了几句,时安才让底下人都散回了自己的房中, 见人都走了,阿幺一屁股做在椅子上:“天哪,累死我了!” 时安好笑地说道:“这才哪到哪啊?以后开门做生意,有的是累的时候!” 阿幺猛摇头:“小姐不懂,我说的累,是和这些人说话累,这跟木头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吧,真是上火,这一脸精明像,恨不得把‘人精’两字贴脑门上的吧,看了也戳火!” “好在我是要随着将军打仗的,要不然真真是要憋死了!”阿幺拍着胸脯后怕道。 时安轻笑一声:“你家将军难道不嫁人?嫁了人你又去哪里?难道连拐杖都拿不起的时候,还上阵杀敌?” “嘎?”阿幺傻眼, 这问题超纲了! 阿幺还从没想得如此深远过! 时安见阿幺被唬住了,高兴地扶着手靠,屁股一扭一扭地下了椅子。 “走!吃饭去!” 阿幺晕乎乎的就被扯着往前走,被屋外的夜风一吹, 阿幺瞬间清醒了,又被小姐绕进去了,将军这不是还没嫁吗?想这么多干什么? 现在当然是吃饭要紧! 于是,时安和阿幺手牵手,愉快地进食去了。 不得不说曹家培养出来的厨娘,手艺那是真绝! 晚上做是酸甜口的番茄鱼, 番茄是产自金石滩的,酸酸甜甜,酥软多汁, 鱼是今早刚打捞出来的,新鲜有活力, 时安吃得很尽兴,这道菜原先只是卿家的大厨会做,后来方子给了旺盛酒楼的邹老板, 又让旺盛酒楼的生意火了一把! 如今,凡是府中的厨子有些来历的人家,都会做番茄鱼。 只是最好的番茄鱼,原材料就必须是金石滩出产的番茄和鱼。 吃罢晚饭,时安就回卿回春堂了,说过几天等准备停当了再来宅子内安排活计。 回去的路上,阿幺有些担心:“小姐,现在这宅子没了管事的,会不会乱套?” 时安摆摆手:“别担心,剩下的都是同一时间来的人,手上各有本事,谁能服众自然就会被推举出来做管事。” “要是他们谁都不服谁呢?”阿幺又问道。 时安嘿嘿一笑:“曹家既然给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吝啬再多给一个的!” 阿幺一想也对,以后这制衣馆的布料、针线都要从曹家的商队里采买, 现在多给一个人怎么了?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卿回春堂, 卿常思已经吃过了晚饭回屋看书去了。 小翠在屋里念念有词,时安听出来,依稀是在背药方。 菊芳听见时安回来的声音,连忙从灶间走了出来, “小姐,您晚饭没回来吃,奴婢怕你在外头饿着,蒸了蛋羹正温着呢!” 时安脚步一顿,今天吃的实在有点多,她这小肚子里真的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找不出一丝空隙了。 但看菊芳的神色,明显是特意候着,专为自己蒸的蛋羹, 时安不想叫菊芳失望,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还是菊芳贴心,将蛋羹端去屋里吧,我正好饿了!” 菊芳听了也高兴得很,自己的一番心意没被辜负,换了谁都高兴! 只是到了屋里,时安和阿幺两人对着一碗蛋羹发愁了, 两人都吃撑着了,这蛋羹怎么办? 时安:“阿幺,你是大人了,蛋羹应该你吃!” 阿幺:“菊芳说给小姐吃的,我不能吃!” 时安:“慕姐姐说让你来保护我的!保护我的胃也是保护!” 阿幺:“……” 最后,阿幺在房内呼哧呼哧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终于将一碗蛋羹消灭了! 时安那时候已经在床榻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第二天清晨,石竹卸了门板刚准备营业, 就见康家的马车就停在了大门处。 马车内,不时有小声的争执传出,混着衣料悉悉索索地声音,并不太听得清在说什么。 来者都是客,石竹迎到马车前,问候了一声:“是康家的哪位贵人要看诊吗?” 车厢内的争执声瞬间消散,继而两声回答不约而同地响起: “是!” “不是!” 石竹愣住了,这到底是不是? 泛着光泽的帘子被一只素手掀了开来, 康家二奶奶的大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厢, 马车旁的侍女连忙伸出双手去扶了一把。 等康二奶奶一手就着侍女的手走下马车,石竹才看到, 这位康二奶奶的另一只手正拎着一样东西, 第126章 有钱真好 康二奶奶一手揪着男人的耳朵,一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挥打, 两人拌着嘴,磕磕绊绊地进了卿回春堂。 好在这时是天色还早,街上还没什么人, 石竹仰头看天,摸索着也跟进了门。 进了医馆大厅,男人倒是不倔了,大概是觉着来都来了,反抗也没用了。 石竹见两人终于各自坐好,连忙倒了茶奉上, “康二爷、二奶奶,这是我家小姐新培的茶,喝个野趣,二位尝尝!” 康二奶奶捏着帕子压了压额头和鬓边,一双凤眼里,余怒未消。 康二爷端起茶盏,讨好地递了过去:“娘子莫气!喝口茶润润喉,这骂了一路,很是辛苦!” 康二奶奶鼻子出气,一扭头:“哼!这时候你倒是心疼起我的喉咙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幸好是来了,你要不来!我就让我父亲母亲接了我家去!” 康二爷被唬得急忙握住了康二奶奶的柔荑:“娘子莫说这样的气话,我怎会让你回娘家去?那倒不如让我去的好!” 康二奶奶被气笑了:“呵呵,我回自己娘家,你去算怎么回事?” 康二爷一脸狗腿:“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娘子在哪,为夫就跟到哪!” 石竹:…… 这俩大清早来这虐狗呢? 这两人正腻歪着,卿常思从后院走了出来, 见了康家二房的这两位,连忙疾走两步上前问候:“康二爷怎么来了?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坦?” 康二爷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倒是觉得没啥不舒坦,但我娘子觉得我有病,所以来看看。” 卿常思:“……” 康二奶奶伸头看向中院:“昨天我和娃娃大夫约好了的,不知娃娃大夫是否坐诊了?” 正巧,小翠从中院过来:“康二奶奶,我家小姐让你过去呢。” 康二奶奶心中欢喜,连忙站了起来,扔下丈夫就向中院走去。 小翠凑到卿常思耳边低语了几句, 卿常思点点头, 小翠才跟着也进了中院。 时安在中院的石凳上坐着,见康二奶奶急急走来, 时安仔细一瞧,康二奶奶的步子虽然急躁,但明显比昨天多了些轻盈。 这人呐,心里就不能堵着事情,要不然没病也堵出病了! 康二奶奶刚坐定,就朝着时安解释:“娃娃大夫,我家二爷已经坐在前厅了,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时安摇摇头:“前厅卿大夫的医术也是顶尖的,咱们就在这等他的消息,来,我再给你把个脉!” 康二奶奶乖乖地伸出双臂,时安一脸认真地把了脉, 这认真其实是给病人看的! 果然,康二奶奶瞧着时安小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心中又笃定了几分。 “嗯,停了那些补药,就像抽走了烧得正旺的柴火,只要等你体内的气息平稳下来,孩子自然也就来了!” 康二奶奶听到孩子来了四个字,立即激动得两眼放光,她反手抓住时安的小手: “娃娃大夫,那要等多久?” 时安安抚她:“你看,你这么着急,这气息怎么平得下来?还是要多静心养气!” 康二奶奶连忙深呼吸了几口:“对对对,静心养气!静心养气!我以后肯定不着急!” “我给你开点药,你每日煎了喝,可以让你舒缓情绪……” 时安还没有说完,康二奶奶就一迭声地说道:“好好好,开药!开药!我定会每日按时喝药!” 不多时,石竹在拱门边朝小翠招手, 小翠见了连忙走了过去, 石竹凑在小翠耳边说了几句,末了还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小翠点点头,她快步走回时安身边,在时安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时安听了点了下头, 康二奶奶倒是很紧张,她捏着帕子问:“是二爷有什么不好吗?” “小毛病,等开了药,你们夫妻两人一起喝,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时安笑着说道。 相似的话,这两年间,康二奶奶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但失望总是跟在希望后面,让她盼得心都麻木了! 但时安的这句话,还是让康二奶奶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她有种直觉,好消息真的快来了! 将康二奶奶送到门口,时安又叮嘱了一句:“切记要平心静气!” 康二奶奶自然也是连连应了。 后来,时安才知道,为了“静养”,康二爷和康二奶奶搬去了郊外的别院, 两个人只带了贴身的奴婢小厮,其余谁都不见! 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了! 不开心的时候,挑个别院换换心情! 不像穷苦人家,只能灌上两斤马尿,醉卧街边。 这些都是后话! 送走了康家夫妇,时安拉着阿幺进了屋子。 桌子上,摊了一沓纸张,上面都是阿幺这些日子画的衣裙样式。 “阿幺,你再画一个。”时安将这些纸张收了起来,空出的桌面上,只有白纸和笔墨。 阿幺提着笔问道:“小姐是想画哪一套?” “画你觉得好看的。” 阿幺一愣:“没有样子,我怎么画?” 时安捏着一块糕点细细地剥着吃:“画了这么多样式,你该会自己画了!你就想想,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就画什么样式的!” 阿幺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时安加了一句:“画不出来,午饭就不用吃了!” 阿幺急了:“小姐怎么这样?我又不是裁缝!” 时安咬了一口米糕,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我缺裁缝,所以你得自学成材!” 阿幺气得笔一顿,墨点就在白纸上晕染了开来。 “呐!你自己纸有多贵吗?看来你晚饭都不想吃了!”时安叫了起来。 阿幺脸颊鼓得像只生气的河豚,但时安明摆着就吃定了她, 阿幺只能抓耳挠腮地 第127章 艳压群芳 桌边的人听到时安的惊叫,手下一个不稳,毛笔就在纸上披了个叉! “啊……”桌边的人跳了起来。 时安闭了嘴,这人叫得比她大声多了! “小姐!你叫什么?”一脸墨色的阿幺气急败坏地喊道:“我画了半天的衣服啊!” 时安有些心虚,她讨好地爬到阿幺身边蹭了蹭:“阿幺不气哦,让我看看你画的是什么衣服?” 说到画,阿幺脸色一喜,放下毛笔,拎起桌上的纸张放在时安眼前, 时安一看,阿幺果然是有天赋的! 这一身盔甲,画得真是雄赳赳,气昂昂! 就连劈叉的那一笔,都无法遮挡住这种威猛雄浑的气势! “小姐,怎么样?我画得是不是很好?”阿幺一副等夸的表情。 “很好!”时安语气沉重。 阿幺听了好话,兀自高兴,她放下笔墨,就要出门:“快走,看看今天菊芳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再好吃,都没你的份!”时安冷冷地说道。 “蛤?小姐,你说话不算数!都说我画得很好了,还不给吃饭?”阿幺叫屈道。 时安拍着图画,痛心疾首地说道:“阿幺你有没有心?这是我们能卖的吗?” 阿幺终于转过弯,挠挠头讪笑地说:“小姐不是说让我画自己喜欢的么?这就是阿幺喜欢的!” 时安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将阿幺前些日子画的衣服都拿出来看了又看。 西北民风彪悍,善骑射,女子也不遑多让。 所以除了真正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其他女子总有多套骑装。 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一套不同于人的别致骑装就是出挑的利器! “阿幺,你画得很好,吃了饭就歇着,咱们就在屋里画画,画两套女子喜欢的骑装!”时安觉得自己的口吻像极了前世哄骗员工加班的老板。 “哦!那饭还给吃吗?”没有PUA的年代,阿幺就很好被PUA。 “吃!阿幺喜欢吃什么就让菊芳做,菊芳肯定能做出来合你心意的!”时安赶紧保证。 菊芳端着盘子喊道:“大爷,小姐,吃饭啦!” 刚一抬手,吓得菊芳手里的盘子差点扔出去。 好在菊芳一贯是个稳重的,她颤抖着手放好盘子,连忙拍了拍胸口: “小姐,这阿幺是做什么?怎么画成了这副样子?” 不等时安回答,阿幺就奇了:“怎么见了我都怪叫?是我脸上长东西了吗?” 说着就在自个脸上摸了起来。 “阿弥陀佛!你快别摸了,再摸鬼都被你吓死了!快跟我来洗洗!”菊芳扯了阿幺的手进了厨房。 时安刚爬上椅子坐定,就听厨房响起一声惨叫: “啊!” 洗了手过来吃饭的卿常思跳进后院,急声问道:“怎么了?” 后见时安安稳地坐在桌旁,才轻舒了一口气, 猛然又见一个满脸黑白交错,看不见五官长相的人从厨房跳出来,并发出了一声“哇”! 卿常思被吓得不轻,向后纵了两三米,晃着手指着颤声问道:“这是……何……人?” 黑白交错的脸上两个大眼睛也呆了呆,随即嗷了一嗓子又窜进了厨房。 廊下的小白翻了翻身子,两只前爪将耳朵捂得牢牢的:这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 “大伯父,阿幺再和您闹着玩呢!您坐下吃饭!”时安倒是淡定。 不淡定的是厨房的阿幺,她顶着一脑袋的皂荚沫子,惊惶地握着菊芳的手: “菊芳,刚才外面是不是大爷?” 菊芳同情地点了点。 “啊啊啊!我这没法活了!妈妈呀!”阿幺非常崩溃,偏还不敢大声喊, 菊芳安慰道:“没事,都是自家人,取笑个两天就忘了!” “两天?”阿幺白眼一番:“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菊芳忍着笑,推着阿幺去洗脸:“快去洗干净吃饭!” 阿幺扭着头还在垂死挣扎:“菊芳,您不会笑我的,是不是?” 菊芳憋着笑点头:“是!菊芳肯定不笑阿幺!” 但快扯到后脑勺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阿幺绝望了! 洗完脸的阿幺磨磨蹭蹭地探出了厨房,见时安和卿常思吃得正香, 一向好吃的人这时候却扭捏了起来, 时安其实早就看见了阿幺,本想取笑两句,但一想下午还要人家出力, 于是她小肘子杵了杵卿常思, 卿常思抬头望去,见阿幺在厨房门口磨蹭着, 于是出言安慰道:“那什么,刚才阿幺也挺好看……” 本来一脸难为情的阿幺瞬间快哭了! 时安瞅着自家大伯父,悄声问了一句:“大伯父,当初大伯母是怎么被你哄上手的?” 卿常思老脸一红,敲了下时安的小脑袋:“胡说什么!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时安点点头嘀咕道:“好在有祖母,要不然怕不是你要打一辈子光棍!” “吃饭还嘀嘀咕咕,又编排大伯父什么呢?” “安安是在敬佩大伯父一身正气,不容侵犯!” “嗯!这话我爱听!” 一时,饭桌上的气氛倒也和乐, 石竹和小翠也吃得很香,毕竟一边看戏一边吃饭,谁不爱呢? 最后,还是时安爬下椅子,扯着阿幺的手带到桌边, 阿幺吃了一顿跟了时安后最文静的饭! 一边吃还一边反思,明明从前将军总是夸自己克己自持,怎么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定是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 吃完饭,不用时安哄,阿幺乖乖地进了屋,自己拿了笔开始画了起来, 直到菊芳喊了三次吃晚饭,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时安得了阿幺的画,第二天就再次登了曹家的门。 郭荣梅照例跑出来迎接, 第128章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郭荣梅听了,笑得前仰后翻,刮了刮时安的小鼻子说道: “郭姨年纪大了,也就说说而已,怎么真和那些花一样的年轻人去比?” 时安皱着小眉毛:“郭姨说得不对,郭姨才正是芳华正茂的时候,就像一颗桃子,当然是像郭姨这样熟透了的才又好看又好吃!” 郭荣梅愣了一下后,又笑得打跌:“怪不得你祖母老说你是个猢狲!这都调戏到你郭姨头上了!” 时安厚着脸皮笑道:“安安喜欢美人,喜欢郭姨!” 郭荣梅被逗得笑出了眼泪,她扯了帕子压压了眼角,塞了块糕点在时安嘴里: “这小嘴再不塞起来,你郭姨今天又要长两条皱纹!” 时安捂着嘴眯着眼,吃得一脸享受。 郭荣梅摘了手上的戒指,抱着时安,柔柔地拍着: “安安能常来看看你郭姨,郭姨就很高兴,这府里,好久都没小孩的笑声了。” 一旁伺候着的冬竹低声说道:“郡主不来,这府里何止没有笑声?就连人声都不大有了!” 时安抬头问道:“那为什么不让骅哥哥回家陪陪郭姨?” 郭荣梅双眼悠悠地望着院门,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郭荣梅才发声:“你骅哥哥呆在书院我才能安心。” 时安默默地将手中的糕点掰了一半,小手举着递到郭荣梅嘴边:“那我以后时常来陪郭姨!” 郭荣梅咬下糕点,将时安搂的更紧了些。 这天,时安在曹府混了一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就趴在郭荣梅身边陪着看账本,端茶递水。 说是端茶递水,也只是将侍女端过来的茶盏接一下而已, 郭荣梅却很高兴,午饭和晚饭都多吃了一碗饭。 等到华灯初上,时安就要归家了。 郭荣梅将时安送至大门口,摸了摸时安脑袋上的两个小啾啾, 叹了一口气:“幸好安安不是郭姨的闺女,要不然郭姨这一天天的可没心思做那让人反胃的生意!定是要时时刻刻陪着安安!” 时安心中是感动的,像她这个年纪的正常娃娃,正是恨不得时时赖在母亲怀里。 可惜唐蔓云如今陪在太后身边,母女两个隔了好几个千里路。 “安安得闲了就来陪郭姨,跟郭姨学做生意!”时安拉着郭荣梅的手撒娇。 郭荣梅捏了捏时安的小脸:“安安这生意经啊,可比郭姨强多了!回头我还要和安安学呢!” 两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曹府套的马车就到了, 上了马车后,时安趴在车窗边冲着郭荣梅挥手, 小手腕上的金色铃铛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马车驶出去老长一段,时安才趴回车厢做好, 阿幺悄声说道:“这曹夫人对小姐是真大方,这串铃铛做工精细,恐怕价值不菲!” 时安将手腕上的金铃铛摘了下来:“再值钱,都没有那套宅子值钱!” 每次去曹府,郭荣梅总是会送一些看着轻巧实则价高的小物件给时安, 这些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怕是郭荣梅早就准备好,就等着时安去呢。 第二天等时安敲开那所宅门的时候,过来开门相迎的就换了一个人。 一身长袍的男人虽然高挑但看起来挺瘦弱,只是搭在门上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白玉带青,分外好看。 “小姐,小人苏定,原先是在曹家的布庄上做些采买的活,曹夫人让我以后听小姐的。” 苏定边说,边递上了一页陈年旧纸。 时安接过一看,是苏定的卖身契。 这人是曹家的家生子。 时安有点犹豫了,从小就在曹家长大的人,必然是和曹家无法分割的。 时安不出声,只沉默着迈进宅子, 苏定也只老实地跟在后面,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或是说几句讨喜的话,让新主子心中欢喜些。 前院里堆了好些布料,都是昨天时安和郭荣梅商量下的花样和材质。 “这些你都看过了?”时安指着布料问道。 苏定半躬着身,恭敬地回道:“是,这些都是小的亲自选好送来的。” 阿幺上去摸了摸,点点头:“小姐,是我们要的那种布料,而且手感更柔软,阳光下似乎有别样的光泽。” 苏定微微转身,还是半躬着身子回道:“是,想着夫人小姐们是要穿着赛马的,所以料子适宜柔软些,又是在室外晴天,所以小的觉着,添了金丝银纹的料子,更彰显华贵!” 时安见苏定说得头头是道,不卑不亢,知道这是个人才。 既然是人才,那就先留着用,反正这生意也是和曹家绑得极紧, 只要守规矩,不吃里爬外,时安就能容人。 进了屋,苏定亲手给时安斟了茶,又乖觉地退后一步, “小姐,听说衣服的样式已经有了,可否给小的一观?” 时安冲着阿幺努了努嘴, 阿幺掏出一沓纸递给了苏定。 苏定双手接过,将纸摊在案上,站着认真地看起来了图样。 时安觉得苏定这人很有趣,既谨守着做下人的分寸,又极有自己的主意。 就像着布料,苏定就选得和时安要求的不太一样,但明显苏定选得更好, 现在就连这得了郭荣梅夸赞的骑装款式,苏定也讨过去先瞧上一眼。 既听话,又有主意,明知道这人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却不招主人家烦,真是难得! 阿幺凑在时安耳边说了一句:“我觉得他特好看!” 时安也扒过阿幺的耳朵悄声说了一句:“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孔武有力,力拔山兮的那种么?怎么文弱小白脸也喜欢?” 阿幺扯过时安的小耳朵,凑上自己的嘴:“你哪知眼睛看到他文弱了?我怎么觉得他应该蛮有力量的!” 时安扭过头,重新上上下下打量起了苏定, 阿 第129章 回家过生日 “咳咳,小姐,这些图样都很好,那我就分派下去,让其他人赶制些样衣出来?” 苏定一边收拾着稿纸,一边请示, 眼神却没了一开始的坦荡,甚至有些躲闪, 好像旁边的时安和阿幺是什么洪水猛兽般,不敢对视一眼! 时安很笃定苏定在衣稿上肯定也有自己的见解,正等着苏定提意见呢, 没成想苏定看完啥意见都没有,匆匆收拾了稿纸就想退下的样子。 时安一歪头:“你对稿纸没什么意见吗?” 时安可不想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有疑问就问嘛! 苏定顿了一下,偷瞄了一下时安和阿幺,似乎是有话想说,但随即又忙着摇头: “没有,这衣稿已经是极好,三天后,小的给小姐呈上样衣!” 说着,苏定九十度躬身一礼。 时安一愣,啥意思? 这是赶她走的意思吗? 时安小脾气上来了,正想赖着不走的时候, 阿幺扯了扯时安的小啾啾:“小姐,我们就先回去吧!等苏先生做完样衣,我们再来!” 时安:“啥?” 苏定九十度躬着身微微偏了偏方向:“小的就是小姐的家仆,不敢当姑娘一声‘先生’!” 阿幺捏着时安的小啾啾:“我说你是‘先生’,你应着就是了!” 时安:她错过了啥? 苏定没再说话,只是躬着的身子更向下压了一些。 时安看着都替他累,好歹也是个人才,别活都还没干,就整出个腰间盘突出来, 到时候,该说她这个主子不体恤下人了! 时安挥挥手:“回吧!正好上街挑些礼物,过几天回金石滩,给祖母和伯母们带着。” 阿幺抿嘴一笑,跟在时安后面乖乖地向外走。 时安一边走,一边心里别扭,怎么感觉哪里就是不对劲呢? 刚迈出门槛,门内的苏定匆匆说了一声:“小姐走好!” “砰” 大门就关上了! 隐约间,似乎还听到门内的苏定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时安看着关上的门,有些呆滞的眼神瞟见阿幺脸上的红云, 时安心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一片透亮! 她跟着苏定也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秋天到了,大姑娘要去田野里收割小伙子了! 时安背着小手向前走去,阿幺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走。 “瞧上了?”时安问道。 “嗯!”阿幺回道。 “那就在冬天之前拿下,正好可以暖被窝!”时安不急不慢地踱着小短腿。 “小姐,这大街上的……”阿幺貌似害羞地扭了扭腰肢:“不许把人家的心里话说出来!” 时安:“……” 两个人在大街上逛了半天, 在首饰店,定制了钗环, 在糕点铺,定制了酥松软烂的糕点, 在书肆,预定了文房四宝, 花出去大把的银子后,时安和阿幺在晚饭前,每人咬着一根糖葫芦回到了卿回春堂。 卿常思见时安回来,迎上去说道:“老太太让人带信来,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嘱咐我们早点回去!我准备着卿回春堂也歇业一天,回家好好庆祝庆祝!” “嗯嗯,安安今天也给家里买了礼物,等明天送来了,咱们就回家!”说起回家,时安很高兴, 出来大半个月了,真有点想家了! 石竹和小翠也很高兴,金石滩是卿家人在西北的根,能见到熟悉亲昵的人,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菊芳有些欲言又止, 时安见了,立即说道:“菊芳也一起回去!” 菊芳却似有些为难:“小姐,这医馆虽然不营业,但总有人要守着,不如就让奴婢守吧?” 时安眨了一下大眼睛:“菊芳是不想回金石滩?” 菊芳脸色唰地一白,连忙解释:“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医馆没人守着到底不妥当,奴婢愿意留下来守着。” 说着,菊芳好像下了很大的勇气,才从袖中摸出一只白白的小兔子,畏畏缩缩地递向时安: “小姐,您的生辰奴婢没什么送的,就送个面小兔给您瞧个新鲜!” 时安瞪大了眼睛,这小兔子多像前世爷爷奶奶做汤圆时,顺手捏给她玩的面偶啊! 小时候,每次家里做汤圆,为了不让时安觉得无聊,爷爷奶奶总是会用面团捏出各种小动物, 小鸭子,小兔子,小狗,小猫…… 摆进蒸屉蒸熟,再放凉,可以维持好几天不变形。 时安小心地捏着小兔子的身子,轻轻地放在手掌心, 眼泪就有些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菊芳见了时安的样子,吓坏了,使劲捏着衣角认错:“奴婢不该做这面小兔,惹得小姐不开心,小姐别哭,您罚奴婢,奴婢认罚!” 时安使劲吸了吸鼻子,带着微微的哽咽扯着嘴角笑道:“菊芳你做的小兔子真好看!我很喜欢,阿幺,赏菊芳银子!” 阿幺:“啊?” 她没钱啊! “大爷,这银子好像该你出!”阿幺看着卿常思。 卿常思连忙掏出一个小银锭递给了菊芳。 菊芳忐忑不安地双手接过银锭,见时安确实是喜欢小兔子的样子,才放下心,去厨房张罗晚饭了。 时安得了面小兔,吃饭都没了心思,潦草地吃了几口,就捧着面小兔回了屋子。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安还坚持要将面小兔放在枕头边上, 阿幺给时安掖完被角,刚在窗前的软塌上躺下,就听时安喊了一句: “阿幺晚上肚子饿,可不许偷吃我的面小兔!” 阿幺:“……” 她看上去是这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一夜好梦到天亮! 第二天,卿回春堂挂出了明天店休的牌子, 时安在各处定下的东西也陆续送了过来, 傍晚卿回春堂准时打 第130章 回金石滩 出了城,好久没撒开脚丫跑的小白,在马车后跑得欢快。 时安妒忌地看着小白,这老虎刚到她手里的时候才一丁点大, 转眼间就长得比她都高了。 临近金石滩的时候,小白“嗷呜”一声, 从马车旁超了过去,扭头的时候,时安看见了它眼中的嘚瑟! 守门的两个大汉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一股劲风就扑进了金石滩! 要不是熟悉的“啊呜”声,他们就得发声警示了! 随后,路的尽头,一辆马车就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时安在车门前挥舞着小手:“我回来啦!大叔们,我回来啦!” 两个大汉也挥起大手回应:“小姐回来啦!” 等到时安的马车驶入金石滩的时候,老太君已经拄着拐杖出来迎接了。 “祖母!” 一下车,时安一个飞扑就撞进了老太君的怀里! 纵使老太君身子骨再好,也多亏了一旁的姜青和和梁书琪在两边扶了一把, 要不然祖孙两个就得倒在地上滚成泥猴子。 时安搂着老太君,身子扭成了麻花:“祖母,安安好想你!天天想!想得茶不思饭不香!” 祖母一手托着时安的小屁股,一手紧搂着时安的腰背,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安安胖了些?这也是想祖母想的?” 姜青和和梁书琪听了,轻笑出声! 时安闹了个大红脸,极力辩解:“是安安长大了!长高了!祖母才觉得时安抱起来重了!” “是是是,祖母的安安长大了,长高了,以后啊,祖母就靠着安安养老了!”老太君笑得开怀。 等祖孙两个笑闹了一阵,卿常思才走到跟前给老太君请安: “母亲,儿子回来了。母亲身子可好?” 老太君瞧着自家大儿子,没瘦,就是黑眼圈重了些, 有些心疼地说道:“我这身子有青和和琪儿照顾,自然是好的,只是你既然是大夫,就更该多注意身体,这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卿常思笑着一一应下,这世间就没有能比时时听到母亲教诲更幸福的事了! 大灶上,因着时安和卿常思回来,大厨的勺子都抡出了火星子。 “如风在山上逮了只窝野猪仔,大厨挑了最嫩的,给你做了水煮肉片,等下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老太君拍着时安的小脑袋说道。 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酒楼里的菜单也要换了, 在阿幺画衣稿的时候,时安也握着不太听话的眉笔划拉着菜谱, 其中就有一道水煮肉片,挑细嫩的肉,切成薄片,裹上淀粉,放滚水里滚上两三个起伏,捞出,起新锅烧油,炒香调料,加水放入各式配菜煮开,捞出后铺上肉片,最后用烧得冒烟的辣子油一浇,“哧啦”! 肉嫩味香,鲜辣爽口,最适合现在这种转凉的天气吃! 卿家的大厨见了时安的菜谱,忙不迭地就要试菜, 恰巧慕如风无聊进山打猎,摸到了一窝刚会觅食的小野猪, 趁着野猪妈妈不在,慕如风就将七八只猪崽子都裹了回来。 现在还有五只养在果地圈出的栅栏里。 时安扭头看了眼小白,眼神中透出那么点心虚:这不会是你家小弟的孩子吧? 小白甩了下尾巴,大脑袋一撇:啥?肉太香,我啥都看不见! 要说卿家的大厨有水平,这不单单体现在他对美食的追求的,还体现他对美食的艺术化! 这一锅水煮肉,不是盛在大盆子里的, 而是就地取材,用大石头雕了个大大的石锅,石锅外表还雕刻了古朴的祥云纹,热气蒸腾而出,祥云也像在随其飘动一样! 这一大锅水煮肉需要四个大汉抬上桌! “小姐,现在天气凉,肉凉了难嚼又有膻味,这石锅厚实,可以保温,小姐就是吃得慢一些,这肉也还热乎着!”大厨怕时安嫌弃他弄个这么笨重的容器,所以急急解释。 “人才”两个字,时安已经说倦了! 时安一把拉过大厨:“你就坐我旁边吃!” 大厨慌得就要挣脱,又怕弄倒了时安,一时姿态妖娆,笑煞众人, “就凭你这钻研的精神,以后我让你去宫里替太子哥哥培训御厨!太子哥哥说,那些人做菜贼难吃!你可以当他们老师!” 大厨又惊又喜, 那群御厨都是瘌蛤蟆投胎,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家伙, 大厨都能想象到如果让这群御厨喊他一声“老师”,那他们脸上的神情,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在大厨想象着在宫里如何治得那群御厨哇哇叫的时候, 时安正埋头奋战,吃得满脸通红,鼻子一个劲地吸气。 “你慢点!慢点吃!”给时安夹菜的老太君一迭声地劝着:“还有几只猪仔呢,想吃再让灶上做就好了!” 时安瞧了一眼同样吃得满头大汗,用衣袖撸着鼻涕的阿幺和慕如风,就又是埋头一阵努力。 有人抢着吃的饭是最香的! 等到时安洗了香香,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时, 老太君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叨:“你这孩子,是不是你大伯父在城里亏你了?晚上吃这么多肉,等下要是不舒服了,休想我给你揉肚子!” 时安死皮赖脸地靠了过去:“安安的小肚子软软的,嫩嫩的,肉肉的,可好摸了,祖母都能忍住不摸摸吗?” 遇上无赖是最没办法的,更不要说这个惯常耍赖的人还是自己的心尖肉, 老太君的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在时安的小屁屁上:“下次再可不许了!” 时安见惯用的伎俩又奏效了,耳朵又逃过一劫,心中一喜,脸上却还是憨憨地笑着。 空间里一沓“XX消食片”,吃多了来一颗!时安才不担心! 老太君哪有瞧不出时安耍宝的,只是多天不见这心尖肉,也 第131章 冲儿给干娘请安 “韩南韩北来啦!快快进屋,咱家小寿星还在乎乎大睡呢!老太君说了,就让她睡着,舍不得叫醒呢!”姜青和指挥着下人将韩家带来的礼物都搬进一侧的空屋,又拉着韩家姐弟进屋。 “我和弟弟说了,我们不比别家,冲儿的干娘生辰,他定是要第一个来给干娘贺寿的!” 韩北抱着韩冲一边跨过门槛,一边笑意盈盈地说着, 本来就是个极美的人,气色好了,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气质容貌就说是京城哪家豪门夫人都是没人不信的! 老太君见韩家姐弟进来,连忙喊着让人倒茶,又关切地问了一句:“韩家娘子身上可好了?我听安安说,你这身子可万万不能再糟践了!” 韩北走到老太君跟前,笑着回话:“老太太看我是不是好了?” 老太君仔细一瞧,这乌发堆鬓,小脸白里透红,眼波似水含春,不由得抚掌称赞: “好一个貌美如仙的姑娘!就连我这老婆子看了都心动得很呐!” 韩北本想着和老太君逗个趣,可不曾想反而被老太君逗得满脸通红, 她一扭身:“都说安安嘴巴厉害,我看都是被老太君教坏了!” “快快把冲儿抱给我,她这做娘的害臊,可别摔了我们冲儿!”老太君笑得眉眼舒展。 屋里的女眷哄堂大笑, 等安静些,韩南才上前来给老太君见礼:“韩南见过老太君!” 韩南自从接了姐姐回家,心中没了牵挂,一颗心就都扑在了功课上, 如今整个人没了郁结之气,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之时, 老太君瞧了连连点头:“好孩子,韩家以后就要靠你撑起门楣了,可不敢堕了祖辈的风姿!” 韩南垂手听训,连连应声。 “等下白鹿书院的曾院长和魏先生都会来,到时候你多和他们讨教些。” 韩南惊喜地抬起来,眼里殷殷期盼:“曾院长和魏先生要来?” 老太君点头:“嗯,曾院长是收了家里五个男孩子做关门弟子,魏先生又收了时安做开山弟子,这次安安生日,他们说了会来!” 这突然的幸运掉落下来,砸得韩南欢喜得手足无措, “我……啥都没准备……哎!我该将书稿随身带着!”韩南重重地锤了脑袋一下:“我这就回去拿!”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书稿留着下次讨教也成啊!”老太君喊完,韩南已经跳上马车,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老太君放下手,嗔怪了一句:“这孩子,刚还夸他沉稳,怎么这时候跟个小孩子似的?” 韩北倒是坐着没动,她对这个弟弟是再了解不过的, 曾院长是韩南的偶像,望不见又不可及的那种, 只怕远远望上一眼,就能激动得一年睡不好! 更何况老太君说能直面讨教呢? “让他去,就是个书呆子,只有说到书本,他才有几分活泛气。”韩北毫不留情地吐槽。 屋里的时安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客人都上门了,主角还在睡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她悄悄让阿幺喊来了梁书琪,老太君在招待韩家姐姐,不能打扰,就让一直心心念念想有个女儿的二伯母来帮她打扮吧。 梁书琪见安安主动请自己打扮,激动得一张粉脸飞起两朵红云。 “安安放心,今天你就是全场最亮的那个崽!”梁书琪净了手,擦掌磨拳就是一番捣鼓。 等搬来镜子,时安赶紧闭了闭眼睛,太闪了!简直把她的狗眼都闪瞎了! 梁书琪做到了! 时安内伤了! 时安叹着气,在打扮女娃娃这个事情上,她应该宁可信小翠,也不能信梁书琪! 偏偏梁书琪还委屈了:“安安是觉得不好看吗?” 时安咬着牙摇了摇头:“怎么会?二伯母果真把安安打扮得闪闪亮!” 梁书琪这才展颜开怀,手里挑了一对金镶玉的蝴蝶朝时安头上比画:“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一对蝴蝶……” 时安吓得连忙抓下蝴蝶钗子,摸着小肚皮说道:“二伯母,安安好饿,您去给安安炖个蛋羹好吗?” “刚不是喝了牛乳吗?安安又饿了?” “嗯!安安这两天特别容易饿!” “二伯母知道了,安安这是长大了,像小猪崽一样,多长多吃才好!二伯母这就去!” 梁书琪兴高采烈地去厨房了。 时安舒了一口气,梁书琪是个简单热烈的人,这种人最没心眼,待人赤诚又好相处。 “阿幺,快来帮我改改,打扮得像个普通富户人家的孩子就行!”时安冲阿幺招着小手。 阿幺虽然擅长装扮,但多是些模仿的妆容,今天是时安的生日,万一打扮上出了差错,她怎么担得起? “怕什么,这是在金石滩,咱们是暴发户,又不是在京城的镇北王府,哪那么多规矩!”时安使劲给阿幺吃定心丸。 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喜欢娃娃换装游戏的,更何况时安长得粉雕玉琢,机灵俏皮,可比那些木头雕成的娃娃好玩多了! 阿幺一咬牙,上手! 两个人在屋里恐龙扛狼了小半个时辰,再照镜子的时候,时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幺真是好手艺!” 梁书琪这时正好端着牛乳进来,边走边说:“刚蒸出的牛乳太烫,我拿了蒲扇扇了好久,现在温温的正好喝。” “呀!怎么打扮成这样了?这也太素净了!不行不行,二伯母再给你加点东西在身上!” 时安连忙跳下椅子,端起牛乳一饮而尽,迈开小腿就冲出了屋子, 开玩笑,脖子上刚摘下来的三个金项圈,可不想再戴回去了! “韩姐姐,你来啦!”时安边跑边喊, 老太君听到时安的声音,连忙起身去迎:“我的乖乖,睡醒了怎么不叫祖 第132章 韩北的期望 时安赶紧推着韩北让她起身, 等韩北重新坐好,时安凑过去瞧了瞧被裹在襁褓中的韩冲。 这便宜儿子应该是刚吃饱喝足,正闭着眼睛睡得鼻子冒泡, 大概是觉察到了时安的太过赤果果的眼神,韩冲的小眉头皱了皱, 嘴巴扁了几下,仿佛要哭的样子。 时安赶紧回到老太君身边,端端正正地坐好, 内心吐槽:奶娃娃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哭! 韩北拍了拍儿子,笑着说道:“冲儿是喜欢干娘的,平时在家喝饱了奶,就是打雷都闹不醒他,现在被干娘一看,就想醒过来和干娘玩呢!” 时安:这话你自己信吗? “韩姐姐这几日身子觉得怎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时安见韩北的气色好了很多,心下也非常高兴。 说到自己的身子,韩北兴致就高了起来:“自从喝了安安给配的药方,我是越喝越有劲了!见了我的人都说根本看不出我生孩子时遭了这么大的罪,还说比我做姑娘的时候精神气还好上百倍!” 时安知道药方的作用的是有一些,但不可能效果这么好。 让韩北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的功臣,还是自己那个神秘的空间, 从这里面拿出来的药材,药效甩外面的药材一个银河系! 所以现在的空间里,时安将两座山头都种满了各式的药材, 自家的药馆要快速打出名号,在整个祁国占有一席之地,靠的还是空间里这些药效逆天的药材。 韩北的身子恢复好了,她自己高兴,老太君和时安也高兴, 就连韩北身边的侍女都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奴婢斗胆插个嘴,看着小姐的气色越来越好,奴婢们就偷偷取了药渣再炖了一遍分着喝了,这几日打水的时候,都觉得水中的自己格外好看了些呢!” 韩北一愣,随即伸手拍打了一下侍女:“怎么不早说?家里哪里就缺了这点药钱?” 侍女笑着低头认了个错,又朝着老太君和时安俏声说道:“其实奴婢姐妹们就是替小姐高兴,想着沾沾小姐的喜气,这样满府里不都是喜气的人了?” 老太君指着侍女夸道:“这丫头好!是个顾着主子,顾着主家的好丫头!来,赏她一锭银子!” 马上有人拿了一个大大的银元宝装在红锦荷包里递给了侍女。 侍女倒是大大方方地接了,转身就给老太君和时安磕了头道了谢:“奴婢也算沾了卿小姐的喜气,以后定会加倍用心,照顾好小主子!” 老太君不住地点头,拉着韩北的手说道:“你身边有这样的丫头,是你的福气,说起来也是你调教的好,以后啊,你的福气还多着呢!” 韩北见老太君出手就赏了这么大一个元宝给自家的侍女,心中感动万分, 知道这是老太君是在给她做脸, 毕竟韩家只受恩于卿家,虽说韩冲认了时安做干娘,但到底于卿家是没什么助力的, 老太君是怕有人觉得韩家是个打秋风的,看轻了韩家。 韩北现在只默默祈祷,希望弟弟韩南在即将到来的秋闱中能得个好名次,再在明年的春闱中拔个头筹, 到时候在朝中为官,也能帮上卿家一二。 说了这一阵子话,外头更热闹了起来,陆陆续续有客人到了。 卿常思夫妻两人和梁书琪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 老太君发出去的请帖本不多,也就慕、曹、韩三府,加上书院中的曾院长与魏勋。 没曾想金石滩要给自家小姐过生辰的消息传出后, 西北城里和卿家有些牵扯的人家都先递了礼物过来,表示到日子定会前来祝贺。 比如旺盛酒楼的邹老板,让人抬了一架一人高的红珊瑚盆景过来,珊瑚树上挂着各式精致小巧的金果子,说是给时安瞧着玩。 这下,卿家不大办都不行了。 好在金石滩啥都有现成的,蔬菜瓜果、鸡鸭鱼肉都是现摘现杀,新鲜美味,大厨的手艺也是一绝,丝毫不亚于旺盛酒楼的大厨。 很快,各式的礼物就堆满了卿家准备的空屋子, 姜青和连忙让人清扫了另外的屋子,这主要的几家客人还没来,礼物只会更多。 来的客人都被引到了准备好的桌边坐下,桌上各式水果盘就有八道:蜜瓜,桃子,梨子,梅子,青枣,苹果,石榴。 茶壶里泡的是山上采摘的古树茶,大概是灌溉了潭水的原因,泡出来的茶水,醇厚绵软,回甘极好。 “果然是卿家出手,这一桌子就够城里一桌上好的酒席了!” “是呀,看来这卿家真是宠家里的闺女,我就没见过谁家闺女一个小生辰,办得如此体面的。” “人家卿家可不稀罕这些,刚才我看了,这果园大的呀,一眼望不到头,城里一两银子一个的大桃子,果园里简直数不清!” “这桃子要一两银子一个?天爷啊,这么贵的吗?那我得吃两个,再给我家两个小子带两个!” “哎,你这人,都给你又吃又拿了,我们吃什么?再说这一个桃子都差不多碗口那么大了,两个你撑不撑?” “要你管!这么贵的桃子,吃撑死我也愿意!” “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呐……” 穿梭在宾客中的卿家下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又端来了几盘桃子: “贵客尽管品尝,要是不够,尽管开口就行!” 卿家这么大气,倒闹得吵嘴的两人不好意思了,连忙接下盘子:“卿家大气,是我等肤浅了!” 边上的两桌人见这桌又多了几盘桃子,恨不得立即也“肤浅”一回! 这些极品水果,出了金石滩,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呵呵,真是丢脸,几个桃子而已,就把你们哄得成了卿家的狗一样!”一个妇人撇着嘴冷笑。 “你说 第133章 送你一个漂亮东西 “我们过来是丢脸,那你过来是干什么?还有,你这一叉子一叉子的就没停过,既然这么不屑,你吃这么起劲干嘛?” 说风凉话的妇人被怼得一哽,羞恼地一扔叉子:“被夸上天的玩意儿,还以为有多好吃,原来也就和我家狗食一个味道!” “呵呵,吃狗食都吃得这么起劲,看来是很久不吃人饭了,怪不得人话都不会说了!” 怼人的女子已经冷静下来, 她将桃子给桌上的人分了, 自己举着叉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瞅着空当,也不忘狠狠怼一下。 刚才远处的当家人已经用眼神警告过她了,她也立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卿家的席面, 来前当家人就再三说过,让她把火爆脾气收收,要是在卿家闹出什么动静,就赶她回娘家! 但明显对面的那个妇人出门前,丈夫没叮嘱好, 所以,在听到说她不讲人话的时候,妇人一生气,一掌拍在了桌上, 这动静立即让四周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她, 妇人心中惊惶起来,但看着对面女子眼里的戏谑,她又下不来台, 只能梗着脖子喊了一句:“这些喂狗的东西,你爱吃就多吃些,吃完了别学狗叫!” 众人看着手中的果子,眼神都暗了下来, 啥意思?是说他们吃的是狗食?还是骂他们都是狗? 卿家的下人已经忙得分身乏术,见这搅屎棍还杵着,恨不得将人拎出去, 但毕竟来者是客,正准备陪着笑脸去打圆场, 没想身边一个男子动作更快,他三两步就从男宾席赶到了妇人身边, 大掌抡圆就扇了过去! “啊!”妇人被扇得歪倒在桌上,粉嫩的脸上瞬间就肿起了一个巴掌印。 这突然的变故吓着了女宾客, 怼人的女子放下叉了一块梨子的银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这出手也太狠了,自家夫君虽然惯常黑着脸,但从来没动过手! 女人抚了抚脸颊,肿得这么高,该多疼啊!早知道就让着她了,女人不为难女人嘛! 被打的妇人眼冒金星,耳朵里轰隆隆像打雷! 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又羞又气, 平日里,丈夫顾忌她娘家人,从来不敢高声说过她半句, 这突然间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手打她,以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你……敢打我……” 妇人捂着脸颊眼中带泪,一把揪住了丈夫的衣襟。 男人抬手一甩,又将妇人甩回了椅子上, 他抚了抚衣襟,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妇人正想再次上前责问, 前面有人高喊:“幕府慕将军携弟贺安康郡主生辰!” 慕如霜带着慕如风到了! 老太君和时安亲自迎了上去, “慕姐姐,安安好想你!”时安的马屁说来就来。 慕如霜今天穿着一袭素色襦裙,只在袖口处做了改动,宽袖变成了窄袖, 挽了发髻,发髻上几点珍珠点缀得恰到好处, 让慕如霜英气的韵味中带出了一抹温润。 慕如霜给老太君请了安,赶紧把时安抱在了怀里:“今天给你带了一个漂亮的东西!” 时安拍着小手双眼冒光:“安安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慕如霜示意弟弟:“快把东西给安安戴上!” 杜管家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跟在后面, 时安像只小老鼠见了米堆,就差流口水了。 这盒子一看就是只好盒子,里面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慕如风冲时安神秘一笑,转身拧开了盒子的扣子, 打开盒子,慕如风两手小心地从里面拎起一物, 还没转身,时安就听到了隐约传来的金石相撞的悦耳声音。 等慕如风两手拎着东西转过身,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慕家送的生辰礼物居然是它! 老太君仔细瞧了瞧,也大概知道了这物件的出处, 她连忙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先皇御赐之物,太贵重了!” 慕如风不顾老太君阻拦,硬是将项圈套进了时安的脖子里。 慕如霜笑道:“老太太放心,这物件虽然是先皇赏的,但父亲已经将上面的几个刻字玉坠换了,父亲说,那字太软绵绵,失了风骨,现在的坠子,是父亲寻了好料,亲手刻上的,先皇也知道此事,为此还特意斥责了父亲,但父亲将斥责书文摆在了西间!” 老太君是知道慕老将军和先帝这对啼笑君臣的, 当年两人当着众朝臣的面吵架分不出输赢,差点比武决胜负! 要不是当时的太傅,两人的师父被气得撅过去,这两人还真能打一架! “可这实在是太贵重!” 时安一脸疑惑,这东西为何贵重得能让与太后交好的老太君一脸为难? “安安你可知道,这每个金镶玉的铃铛里,都装有一颗金珠,金珠上雕的可是凤纹!” 老太君解释道。 按祁国制,只有皇后和其诞下的嫡女,才能用凤纹。 先帝赏给幕府,是兄弟之情,君臣之义, 但老太君相信,就整个幕府,带凤的物件,就只有这一件而已! 这只项圈,单于材质来说,已经是价值不菲,再加上这其中的寓意,可不得了! 幕府只要有了这个项圈,就等于在皇室有了一个身份和特定的份量。 如果将项圈送给了时安,这个身份和份量可就没了! 慕如霜轻笑:“幕府的脸面,得靠我和弟弟一刀一枪自个挣,光靠这物件,也就是表面的风光罢了,与其在我这里压箱底,还不如让安安戴着玩。” “安安,喜不喜欢?虽然旧了些,但好歹料子都是好的,姐姐再没有其他能送出手的了,可不许嫌弃!”慕如霜捏了捏时安的小脸,亲昵地说道。 第134章 收礼收到手软 曹家的小厮两人一抬,鱼贯而入。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插脚的地方都没给留! 有人不停地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 “一共是一百零八抬,里面给安康郡主准备了吃用的,穿戴的……” 随着冬竹一边掀开盖子一边介绍,众人的嘴就没再合上过! 虽然冬竹的动作极快,所有箱笼的盖子皆是掀了一半就又盖上了, 但只这匆匆一瞥,众人就已觉得这是自己几辈子都收不到的礼物! 单说首饰箱里,那一套翠玉头面,又水又通透,西北城的各家珠宝行里就没见过这种档次的料子! 平时得了一小块做个挂件就已经是值得绕着整条街转三天的了,这一整套的头面,就是城主嫁女儿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更晃花众人眼的是十六块压箱金饼, 那可真是和烤饼一样大的金饼!足足厚有一寸! 压得抬箱的两个大汉都弯了腰! 其余箱笼里的布料、衣服、餐具等一应器件,无不精致夺目,华贵异常。 “就是宫里的娘娘、公主也就这样了吧?”人群里有人惊叹! “我们家没幕府有底蕴,也就这些金银还不缺,挑了些好的,给安康郡主平日里或赏或用,总之图个高兴!”郭荣梅浅浅地说道。 慕如霜听了这话,“呵呵”笑了两声,没再出声, 倒是慕如风嘴角夸张地抽了抽,扭头无声地说了句:“俗气!” 落在有心人眼里,更印证了坊间的传说,这慕、曹两家确实不和啊! 老太君就算见惯了宫里的赏赐,也被曹家这大手笔震惊了! 普通公侯人家嫁女儿,也最多就这样了! 怪不得说西北军的军饷,曹家担了一半! 郭荣梅笑着从慕如霜的手上将时安抱了过来:“冬竹!” “是!” 冬竹从随身的锦袋里掏出一弯金色的月牙,笑眯眯地凑到时安一晃, 时安还没看清楚,冬竹两手翻飞,像变戏法一样,月牙变成了一个项圈! 项圈上刻满了缠枝花纹,再细细看,那花纹又变成了“福禄寿喜”四字。 郭荣梅亲手拿过项圈,戴在了时安的脖子上:“这项圈本不值什么钱,就是看着奇巧新鲜,所以戴着玩最合适!” 拇指粗的金项圈不值钱? 众人的眼福饱了,心更伤了! 时安觉得自己的脖子怕是要得劲椎病了,要不然为什么如此僵硬? “哼!一个个趋炎附势!看着卿家是京城来的,就使劲巴结,真是恶心!” 就在众人被财富晃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人群里冒出了一道“清高”的女声。 慕如风皱眉看去,见一妇人捂着半边脸,歪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时安。 旁边站着的男人见慕如风脸色一黑,赶紧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臭娘们,还管不好你的嘴!你是想拉全家陪葬!” “啊!”妇人惨叫一声,嘴角开裂,血水混着吐沫流了下来。 “你们都讨好卿家,我却不屑!想当初,苏小姐是何等风姿卓绝之人,如果不是被这妖物祸害,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妇人挨了打,却被激起了性子,她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滚!”慕如风眼风似刀,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男人还想求饶,见慕如风手下几人摩拳擦掌地靠了过来, 连忙拖着妇人就往外走! 经过时安身旁时,那妇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 慕如霜旋身就是一脚, “啊!” “啊!” 两声粗细不一的惨叫声从门外传来。 慕如霜一脚踢飞两人后,拍了拍手,冲时安笑道: “就是两只乱跳的蚂蚱,弹飞就好了!” 时安甜甜一笑:“慕姐姐真是厉害!是安安心中的大英雄!” “哟,爹爹来迟一步,大英雄都让别人当去了?” 一纵马队疾驰而来,领头一人在门前飞身下马,几个跨步就到了院中! “爹爹!”时安激动地扑入卿常怀的胸口。 好久没见的父女两人又笑又叫,活像两个兴奋的狒狒! “爹爹怎么才来?安安从昨夜就开始等了!等到天亮都没等到爹爹!”时安扭着身子,委屈巴巴地撒娇。 卿常怀被小女儿这么巴巴一诉苦,一颗心又是酸又是甜,拧巴在了一处,只能使劲哄道: “是爹爹不对,爹爹该再走快一点!等下罚爹爹给安安当马骑,好不好?” “好!”时安搂着卿常怀的脖子叫得很大声! “可不能再快了!再快啊,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卿老二,你不行啊,这么点路就叫苦,回头我们再赛上一回!” 走进来的两人一个高挑清瘦,一个魁梧如山! “二伯父!” “陈叔叔!” 时安从卿常怀胸口探出脑袋,甜甜地叫人。 “欸!还是叫大哥好听!看陈大哥给你带了啥好东西?”陈婉儿没等卿常念答话,一屁股将卿常念挤到了后头。 陈婉儿献宝一样的拿出了莹白的小球,时安双手捧起小球,只觉入手温润滑腻! “这是夜明珠?”人群中有人识货,据说这是瀛洲那边舶来的珍宝,在黑暗中能发出和烛火同等的亮光。 “夜明珠?我好像听说这西北就军中有一颗,是何将军用来安神辟邪的!” “切,你那都是老黄历了,那颗珠子早就被何将军送给了雨法寺的空悟大师!” “哦!那这陈将军不知道又从哪里得来这么大颗的夜明珠,这可是价值连城,有钱也难买啊!” 时安听了议论,做了一个鬼脸,凑到陈婉儿耳边悄声问道:“是不是那颗?” 陈婉儿偷笑:“小姐英明!” 两人交头接耳了一句,同时咯咯咯地仰 第135章 来人了 “夫君!”人影一边飞奔,一边娇呼。 堪堪到了卿常念面前,隔着一掌距离,却突然刹住了车,捏着两手,只双眼欲泣:“夫君!” 卿常念望着眼前娇嫩的花颜,微微一笑,张开双臂,将来人轻轻拢进了怀里。 众人一阵叫好,这举动虽于礼不合,但西北人民讲究一个率性随心嘛, 这种真情流露值得贺个好! 一开始主动的梁书琪藏在卿常念怀里像只熟透的虾子,浑身通红!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夫君抱着,多羞人啊! 梁书琪不知道,在场有多少女子羡慕得热泪盈眶, 此生得一抱,终生无憾! “娘子,可以从为夫怀里出来了吗?等给安安送完礼物,为夫随便你怎么抱,都行!”卿常念凑在梁书琪耳边,悄声说道。 梁书琪本来就羞得不行,被卿常念再这么一说,顿时恼羞成怒,两指捏着卿常念腰间软肉就拧了一把, 却在意识到卿常念小了一圈的腰围后,又心疼地干净抚了抚。 两人亲昵的样子,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就连老太君都忍俊不住,虽然剜了他们一眼,但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儿孙恩爱,家庭才能和睦绵长! 卿常念从袖中掏出一物:“安安,送你半只铜老虎!” 时安好奇地凑过脸,卿常念掌中躺着的确实是半只铜老虎, 一面暗黄发亮,应该是经常被人把玩,所以看起来油亮光滑, 另一面微微凹陷,内里中空,看来如果还有一半相同的拼接在一起,就是一只完整的铜老虎。 这物件看起来很不起眼,就如街头巷间孩童们常玩的小玩意一般。 卿家的宾客们只以为卿常思赶路着急,没来得及准备好礼,但人家是自家人,当然不会计较。 但见慕如霜、慕如风姐弟像被雷劈了一般,立在当场,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震惊。 见幕府姐弟两人的样子,卿常念轻声说了一句:“得手了!” “得手了?” “得手了!” 慕如霜一向坚毅的脸上,双眼已泛水光! 慕如风更是抹了好几把脸,最后,实在是怕被人看穿,还去马车里躲了一会。 时安虽然才三岁,但以她前世二十多岁,看了无数小说和电视剧的内心分辨,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虎符? 慕如霜将铜虎拽在掌心,又小心翼翼地递给时安:“安安,可要收好了!” 时安捧着虎符,一时不知道咋办! 这可比脖子上的两个项圈还烫手啊! “白鹿书院曾院长携高徒魏先生到贺!” 老太君立即带着卿家三兄弟和时安迎了上去。 “白鹿书院的曾院长从来没有下山受过宴请,这次居然会来卿家贺一个小娃娃的生辰!”有人震惊! “曾院长收了卿家五个男孩做关门弟子……” “这我知道!” “哎,我说你听话能不能听全了呀!怪不得啥好消息都进不到你耳朵里!” “怨我嘴快!你继续说!” “这曾院长的首徒魏先生,前些日子收了卿家时安做首徒!” “啊?此话当真!” “比卿小姐脖子上的金项圈还真!” “这卿小姐可真不是常人啊,这福气一波连着一波的,怕不是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子下凡吧?” “嘿嘿,不说是什么童子了,今日这场面,就说卿小姐是观音娘娘下凡,我也是信的!” “这安康郡主的生辰,果然热闹,看这席面,我是来对了!”曾院长一下马车,就乐呵了起来。 魏勋施施然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师,为老尊者,等下可不许和我抢啊!” “你这小子,安安私底下不知道孝顺了你多少好东西,也不见你送来让我尝一口,不孝弟子!” 曾院长恨恨地怼了回去! 魏勋身后的少恒五兄弟见惯了两位师长互怼,纷纷只顾掩嘴偷笑。 “曾院长,魏先生,快进来坐!你们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不说是西北,就说是整个祁国,能请得动这对师徒齐至的人家,除了皇上一家子,别无其他了! “小时安的生辰,我说了要来,肯定是会来的!”曾院长笑着摸摸时安的脑袋, 时安也收了嬉皮笑脸,一脸乖巧。 “我没什么好东西,身边也就一支笔最拿得出手。” 一个小书童凑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锦盒, 曾院长当众揭开盖子,取了一只毛笔出来:“这是我这些日子亲制的笔,因着时安的小手稚嫩,特意把笔杆做得粗了些,时安可喜欢?” 不等时安回答,人群就是一片“哇”声! “这可是曾院长亲手量身定制,天下就此一份!要是哪个读书人得了,怕不是比考了状元还荣耀!” “这里一共五只,等时安再长大些,我再制些送你!”曾院长合上盖子,塞进了时安怀里。 时安知道,这可真是千金难求的好物件!更可贵的是曾院长的心意。 “安安最喜欢这个礼物了,谢谢曾院长!”时安乖巧地道谢。 “哈哈,曾院长的礼物一出手,我们的礼物都俗气得很了!”慕如风笑着说道。 曾院长冲着慕如风眨了眨眼睛:“你要拿这么俗物送我,我也是乐意的!” 众人一阵哄笑。 “我送了时安礼物,时安就拿这个做交换吧!我替你收着!”曾院长说着,就从时安怀里拿走了铜虎。 卿常怀连忙拉住曾院长的胳膊:“曾老,万万使不得,怎么能将您置于险境?那位知道了,还不敲破我的脑袋!” 曾院长淡淡一笑:“我没几年了,走之前跟着你们小年轻再闹一场,这世就没白活!” 说着,就将铜虎揣入了怀中,又拍了拍时安:“放心, 第136章 玉环出宫 卿常怀见下人慌里慌张的样子,眉头深皱:“怎么回事?好好回话!” 滚进来的下人虽然满身泥土,但抬起的脸上却喜气洋洋: “三爷,是宫里!皇上和太子给咱家小姐送生辰礼来了!” 老太君等人一听,立刻扒开人群就迎了出去。 曾院长想了想,也拉着魏勋跟了上去:“去看看咱们的皇上这次出手是不是大方些了!” 门楼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老者弯着腰在路边喘成了狗, 一个年轻人背着手迎风而立,浑身肃杀气。 “洪公公?”老太君见了老者,试探地叫了一声。 不怪老太君不敢认,实在是宫中一向最体面的管事洪公公现在非常不体面! 不说衣服和靴子上泥迹斑斑,就连脸上都是黑一块青一块的, 发冠已经歪在了后脑勺,披头散发的样子,好像是刚刚被人群殴过! 老者勉强直起身,对着老太君拱了拱手,苦笑着说道:“总算是活着见到老太太了!” 老太君连忙让人搀着洪公公进屋里歇歇, 洪公公缓了这小会,总算直起了腰,他推开下人,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锦缎包好的册子: “皇上说了,让我一见到卿小姐就将礼单呈上,万不能比小黑子慢!” 黑衣人冷哼一声:“哼!” 洪公公气得直骂:“我这一把年纪,你将我拎起来赶路,就不怕我一口气上不来,耽误了皇上的事!” 黑衣人:“麻烦!” 洪公公气倒:“你……” 两个都是天下最珍贵的人派来的,老太君赶紧打圆场: “两位都快进屋坐,从京城赶来西北,实在是辛苦!” 黑衣人一抱拳:“太子有礼物送安康郡主!” 说着就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立即就有眼色伶俐的卿家下人抬来了矮桌, 黑衣人解开包裹,众人立马掩面,实在太耀眼了! 这盒子不大,却满身嵌满了各式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太子说,女孩子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所以特意命人给这盒子嵌上了内库中最亮的宝石!” 黑衣人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毫无语气起伏,好像是出发前被人逼着背诵了好几遍, 却震得在场的人心神一晃! 内库最亮的宝石?嵌在一个木盒子上? 所以,这样的盒子里该装啥样的物件? 有人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该不会是玉玺吧? 这念头一出,这人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酒还没喝,就醉成这样! 等黑衣人打开盒子,一个古朴的玉环露了出来,和外面闪瞎人眼的盒子相比,这玉环也太朴素了一些。 就在众人失望之际,卿常思却失声叫道:“这玉环出宫,皇上同意了?” 黑衣人沉声说道:“太子的东西,皇上是不管的!” 旁边的洪公公腹诽:怎么不管了?皇上都差点闹绝食了!这不是太子殿下没理睬么! 卿常怀伸手想拿起玉环看看,却被黑衣人拦了一下:“太子说了,除了安康郡主外,任何人不得触碰!” 卿常怀一愣:“郡主她爹都不行吗?” 黑衣人摇头:“不行!” 卿常思拦住了想发飙的卿常怀:“这玉环,是当年皇后娘娘即将临盆,房间里摆满了祈福的各式祥物,只是娘娘还是难产,两天两夜后,宫里太医兼医女都束手无策,皇上急得要砍人的时候,突然稳婆来报,说娘娘生了!” “后来私下听娘娘身边人说,娘娘无意中手里抓到了这个玉环,才有惊无险生下了太子!皇上认为这玉环是太子的护身符,所以从来都是供在东宫,不许出东宫一步的!” 卿常思这么一解释,众人看这玉环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太子的护身符,送给了卿家时安做生辰礼物,那是啥意思? 那不就是说卿时安是他太子护着的人,动她就是动太子? 黑衣人依旧是语调不显地说道:“太子说,安康郡主务必将此环随身带着!” 时安接过玉环,说不感动是假的, 想起流放出京的时候, 六岁的太子对所有人都板着脸,唯独对自己好言好语地哄着, 送小白,是为了护她一路平安。 如今,怕是知道西北这场较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怕有人不长眼算计到时安头上, 所以送来了自己的护身符,震慑那些藏在暗中的凶徒。 估计皇宫里,为了送这玉环出来,闹得鸡飞狗跳吧。 要不然,太子殿下也不会派出从不离身的黑衣人。 “告诉太子哥哥,时安会日日戴着玉环不离身!”时安一脸郑重地点头。 黑衣人眯了一下眼,奇怪,为什么觉得安康郡主严肃的时候和小主子这么相像? “洪公公,你这礼册厚厚一叠,可礼物呢?”卿常念探出脑袋问道。 洪公公老脸一红,难得地支吾了一句:“这次出宫太急,没法带着礼物一同上路,所以,这册子上的礼物都留在宫中,等卿小姐回京了,再送上府去!” “我就知道,这抠门的皇上哪舍得给这么多好东西?”曾院长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洪公公连忙指着黑衣人:“这礼物都锁起来了,钥匙就在太子身边,不信你们问小黑子!” 黑衣人倒是没为难洪公公,爽快地说道:“是!原先皇上是不肯的,但太子殿下说,他还小,不适合替皇上批阅奏章,皇上这才肯的!” 洪公公一个老拳揍在黑衣人身上:“让你说话的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不让你说话的时候像洪水泄了堤!” 黑衣人巍然不动,只嘴角微微扯了扯。 众人捂嘴偷笑,这天家来使也没说书人说得那般严肃冷酷,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嘛! 老太君领着儿子迎着洪公公和黑衣人 第137章 娘亲的礼物 郑东告辞的时候,说了是找卿常怀一同杀敌去了, 现在卿常怀领着将士回来了,可直到现在要开席了,郑东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时安心中有些忐忑,但她偷偷瞧了慕如霜好几眼, 见慕如霜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悲色,心下才放松了些。 但时安知道这些大人物们,隐藏情绪都是一把好手, 更何况,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宴,该高兴的日子,他们脸上装着没事也都是有可能的。 郑东说将命给时安的时候,时安也将郑东当成了自己在这个时空里的真正伙伴, 第一位可以交心的伙伴! 自己第一次办生日宴,最好的伙伴怎么能不来了? 卿常怀见闺女忐忑的样子,安慰道:“东子去办他自己的事情了,他让我带信给你等事成归来,再向你请罪!还会补上多多的生辰礼!” 时安撅着嘴,有些生气:“谁要他请罪?谁要他补礼物了?人家生日都不来,以后别来了!” 卿常怀知道自己闺女娇憨的时候娇憨可人,可真有小脾气的时候,也极难哄! “不怪东子,是我让他尽快动身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再想门当户对地娶老婆,那就难了!” 时安大眼睛一亮:“什么?东子要娶老婆了?” “你不是起劲地撮合他和慕如霜么?怎么,现在人家当真了,你倒是假装不知道了?”卿常怀取笑道。 时安高兴地一拍脑门:“那东子是准备聘礼去了?” 卿常怀迟疑了一下:“也……算是吧!” 时安更高兴了,比收了小山一样的礼物都高兴:“那我就原谅他!爹爹,你催催他,让他动作快点!” 卿常怀赶紧应道:“爹爹肯定帮他!” 父女两个这才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 一辆马车歪歪扭扭地驶离金石滩, 车厢内,男人一巴掌一巴掌扇在女人身上,打得女人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哭成了一张大花脸。 “你个贱坯子!老子好不容易求了皮货铺的张老板带我们来金石滩,只要我搭上曹家,以后这西北城的皮货生意,还不是我说了算?偏你这贱人平日里就仗着和那苏家小淫妇走得近,在家作威作福就算了,还在卿家面前放肆!连累我也被赶出来!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女人疼得呲牙咧嘴,顾了头顾不了腚,一头珠钗早就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蓬着一头乱发尖叫道:“我和苏小姐交好的时候,也给你拉了不少生意,如今当着外人居然打我,我不活了!” 于是,一个牙尖嘴利,一个身手不凡, 两人在车厢里打得不可开交,马车走得极其艰难,好几次差点倾翻在路旁。 也就是拉车的马不会说话,要不然指定骂一句:这两个老6! 金石滩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酒香四溢,饭菜飘香。 到了晚间送走宾客,时安小心地取下两个项圈,赶紧原地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活动了一番。 收礼物的心是快乐的,被礼物套牢的身子也是真心的累! 老太君在一旁就着烛火整理礼单:“我家安安现在可是个大富妞了!是家里最富有的人了!” 时安仰面躺在床上:“记得回京后找皇上要礼物,那边才是大头!” 姜青和端着牛乳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皇上知道你这么惦记他的礼物,一定高兴!” “是,皇上应该会高兴得哭吧?”时安幸灾乐祸地翘着小脚。 老太君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出京城没一年,惯得你们都敢拿皇上开涮了!” “不及祖母一着急,就抡起拐杖打皇上!”时安捂着小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 “快喝了你的牛乳,睡觉去吧!明天还得回医馆看诊!”老太君薅起时安,喂起了牛乳。 今天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妇都看到了容光焕发的韩北, 后宅内院,多的是消息的渠道。 没一会, 就从韩北嫁人, 到难产被卿回春堂的千年人参救了, 再到产后儿子被掳伤心过甚容颜苍老成四五十岁的老妇, 最后又是靠着卿回春堂的女眷门诊,恢复得比做姑娘时更具韵味。 林林总总,只有添油加醋,没有丝毫遗漏的! 于是,卿回春堂就接到了多家夫人的预约贴! 女眷门诊的生意就这样开展起来了。 时安想着明天要早起赶回医馆,立马钻进被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老太君悄悄往被窝里塞了一个小包裹:“这是你娘托洪公公送来的生辰礼物。” 时安又激动地坐起来,一边拆着包裹一边嘟囔:“祖母,您怎么不早说?安安还以为娘亲把我忘了呢!” 老太君没说话,只微微叹了一声气。 拆开包裹,时安见是一双精致的鞋子, 鞋面的绣花精美,绣的是蝶恋花,每朵花的花瓣都用金线描了边,在烛火下,格外闪耀。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鞋头各缀了一颗拇指大的珍珠,此时正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时安高兴极了,这肯定是娘亲亲手做的鞋子。 “先睡吧,祖母帮你把鞋子放起来。”老太君伸手想把鞋子拿了放进柜子, 一向最听老太君话的时安却一撇身子:“不,我现在就要穿!” 说着,时安就曲起白胖的脚丫往鞋子里套去。 折腾了好一会,时安憋红了脸都没能将脚丫套进鞋子, 她红着眼睛看着老太君:“祖母帮帮安安,安安穿不进去!” 老太君心疼地抚了抚时安的小脑袋:“穿不进就明天穿,安安乖,先睡吧!” 时安扁着嘴,使劲忍着心中的委屈, 终于,伤心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 “哇~”时安仰着脑袋使劲哭了出来。 老太君虽然 第138章 任性的时安 时安很伤心,前世,没享受到父母亲的爱,所以这一世她格外珍惜。 就算唐蔓云由于私心,闯下了祸事,但时安已经在心中默默原谅了母亲。 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本来就娇气,跟着流放吃苦已经是非常难得, 何况唐蔓云的私心更多的是心疼丈夫,虽然背后有唐相的身影,但唐蔓云对丈夫的关心确实出自真心。 唐蔓云被送回去后,虽然时安嘴上不说,但老太君知道,这个早慧的娃娃是想母亲的。 好不容易盼来了唐蔓云的生辰礼物,洪公公一拿出来的时候,老太君心中就是一紧, 时安是老太君从小养在身边的,一应用具都是老太君亲自料理的, 这鞋子一拿在手上,老太君就知道是嫌小了! 白日里,宾客们热热闹闹的,时安坐在卿常怀肩膀上满场乱飞, 老太君不想拿出来扫了兴。 但老太君瞧着时安的眼神在门外瞟了又瞟,知道是盼着唐蔓云的礼物呢。 “怎么了?安安是哪里不舒服吗?”卿常怀听见时安的大哭声,慌得连门都忘了瞧,直直就闯了进来。 后脚跟,卿常思夫妻和卿常念夫妻也披着衣服赶了过来, 见老太君的房门洞开,也以为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纷纷抬脚就冲了进去。 实在是上次金石滩的暴乱阴影太大了! 时安整个人趴在老太君怀里,从穿越到现在,数这次哭得最真心,最惨! 姜青和进门先是奔向时安,想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等瞧见搁在床头的新鞋子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安安乖,不哭,等明日,大伯母给你做双更好看的!”老太君年纪大了,做针线手眼不太利索,时安身上贴身的衣服鞋袜现在都是姜青和亲手做的。 反而姜青和的两个亲生儿子身上,却都是家里下人们的手艺。 时安心中憋闷,使劲晃着脑袋:“不要!不要!” 梁书琪挤上前,脆生说道:“一双鞋子嘛,穿不下就不穿了,明天我带安安去掏一窝最漂亮的鸟蛋!” 时安一顿,哭得更大声了。 卿常怀见时安哭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心里更是湿哒哒了一片。 自己在外替皇上办差,本来是想着能让家里过得更好, 却没想到忽略的夫妻关系,最后让时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卿常怀有点怨唐蔓云,小孩子长得快,难得送出一件礼物,怎么就不能考虑得更周到一点? 少恒光着脚跑过来,身后跟着衣裳不整的四个弟弟, “祖母,妹妹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舒服?要不要送去城里看看?” 老太君连忙让姜青和和梁书琪将孩子们带进屋,重新穿好了衣服鞋子, 已经入秋,天黑以后露水重,孩子们着凉了可不好! “放心,妹妹就是收到了不合心意的礼物,心里委屈哭两声,你们都别担心。” 姜青和和梁书琪温声哄着孩子们, 但少恒见时安哭得嗓子都哑的不成样子,只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伏在祖母怀里抽泣, 心疼万分地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送了礼物?扔出去就好了!” 姜青和忙掩住了儿子的嘴巴,紧张地看向时安。 时安的身子到底还小,这一顿痛哭,直哭得昏昏沉沉,周遭的声音都变得飘渺起来, 她就想要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再也不掏鸟蛋了,小鸟离开了妈妈,该多伤心! 正当屋里乱成一团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呜嗷!” 时安抬起昏沉的脑袋,就见小白瞪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用湿漉漉的大鼻子顶了顶她的脚, 小白从小离开了妈妈…… 同病相怜的时安扑在小白身上,揪着小白颈间的长毛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小白驼着时安,慢慢向院子走去, 突然一个腾身,小白越过院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影,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安安!” “妹妹!” 金石滩上,数声惊呼惊起了所有人! “快追啊!”老太君一拐杖打在卿常怀身上, 心思重重又被小白的突然举动弄懵的卿常怀立刻纵身追了上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缀在小白身后飞了出去,是小翠! 等卿常怀追出院子,阿幺的身影也已经被黑暗淹没。 在卿常怀身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身影, 黑衣人,慕如霜,魏勋…… 慕如风被留下来守着金石滩,他坐立难安地不停在院中踱步。 曹夫人带来的冬竹立在他不远处,手腕上的绑带已经扎得结结实实,她浅笑着安慰道: “别急,他们的轻功都在你之上,会把卿小姐追回来的!” 慕如风脚步一顿,眼神不善地望了过去, 冬竹仍旧浅笑:“别怕,我杀人的手段比你多,能保护好这里的人!” 慕如风步子踱得更快了! 小白驼着时安在夜色中狂奔,意识到身后追来了一群尾巴,小白四脚奔腾得更欢快了。 时安牢牢地抓着小白的长毛,夜风刮过脸颊,将她的眼泪都吹干了。 一人一虎越过深潭,向后山奔去。 小翠今天穿了一条新裙子,白天爱惜得谁都不许碰一下,现在新裙子的衣摆已经被撩了起来,潦草地塞进了腰间。 小翠绷着一张脸,始终努力跟在小白身后,哪怕树枝划破了新衣,她都不肯让时安的身影从她眼前错开哪怕一瞬! 小翠身后就是阿幺,阿幺身后就是卿常怀…… 半个时辰后,小白带着时安来到了大瀑布的顶端。 “嗷呜~”小白蹲在地上,对着夜空吼了一声。 时安已经止住了哭声,被清凉的夜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她抓着小白的耳朵 第139章 我妈妈比你妈妈漂亮 “小白,你想妈妈吗?” “嗷呜~”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留在妈妈身边了!” “嗷呜~” “我让小黑子带你回宫里去好不好?” “嗷呜~” “小白,我有点想妈妈了!我很想她!” “嗷呜~” “小白,我妈妈可是京城第一美女呢!比你妈妈肯定漂亮!” “……” 小白: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人一虎絮絮叨叨,不管小白能不能听懂,反正是句句有回应。 这么几轮一问一答后,时安的心情好多了, 唐蔓云在太后那里是最妥当的办法,既不伤卿家兄弟间的情份,又隔绝了唐家对唐蔓云的影响, 只要时机成熟,他们还能一家团聚! 时安默默发誓,她要努力挣钱,帮助卿常怀尽早完成任务,全家就能回京团圆了! 心思定了下来,时安就不伤心了。 她摸摸了小白的毛:“白啊,你是不是快成年了?要是遇上看对眼的母老虎,你是不是会离开我呀?要不然你让老婆送我一个儿子,驼着我兜风这种事,要继承下去啊!” 小白背上的毛都炸开了:它就是母老虎! 小白伸出爪子推了推时安的头,时安拍了下虎爪:“你的爪子要埋屎,不许碰我头……” 时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不可闻! 她一偏头的余光里,身后站了一排人! 时安搓着小白的耳朵,弱弱地道歉:“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卿常怀一把抱起时安,心疼地问道:“安安有没有受伤?安安还难过吗?都怪爹爹不好,爹爹应该早点接你娘亲回来,是爹爹做错了,安安别再伤心了好吗?” 时安没想到卿常怀会这么认真地认错,明明任性的是她,卿常怀一路追来,肯定担心坏了, 但没有劈头盖脸地骂时安,却认真像闺女认起了错, 时安回身紧紧抱着卿常怀:“爹爹没错,是安安任性了,以后安安都听爹爹的,再也不任性了!” 听了时安的道歉,卿常怀的心都塌了一大块, 看看,他就说时安最懂事,明明受了委屈,还要诚恳认错,天底下就没这么乖的小孩子!除了他的安安! 魏勋掩面,这卿家这么宠孩子,却没宠出一个纨绔,真是祖坟冒紫烟了! “小翠,你衣服都划破了,我赔你一件新的!” “只要小姐在,小翠就会有很多新衣服,小翠不心疼!”小翠又恢复了腼腆的样子,刚才一脸坚毅的神色好像不是她。 “慕姐姐,对不起……” “安安不用说对不起,慕姐姐当年离开母亲去打仗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天!”慕如霜捏了捏时安的小脸, 慕如霜没说的是,郑东离开前,拜托她多照顾时安,她一定会做到的。 “阿幺……” “小姐,我的轻功居然比不上小翠,我的心好痛!”阿幺做捧心状, “阿幺别难过,你做饭比她好吃!”时安连忙安慰。 “小黑子,可不许告诉太子哥哥说我哭鼻子了!” 黑衣人没答话,只垂了垂眼帘。 到了魏勋这里,时安捏着手指,偷瞧了好几眼,才小声地说道:“老师,学生错了!” “嗯,回去罚写十篇菜谱交给我!”魏勋说完,率先下山了! “蛤?”时安呆了呆,还有这惩罚? 一行人回到老太君院中时,已经是夜深露重, 但人人都翘首等在院子里, 时安见了,心中过意不去,自己的任性,让这么多人挂念着, 于是又诚恳地认了好几遍错, 一个平时懂事的娃娃低着头,红着脸,挨个地道歉,哪个又能出言再责怪呢? 当然是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地疼爱啊! …… 一夜过去,大清早, 留宿的客人喝了一碗香喷喷的牛乳后,都起身告辞了。 送完客人,时安的包裹也收拾好了,她赖在祖母的怀里:“祖母,安安会想你的!你也要记得想安安!” “好!祖母天天想安安!”老太君搂着时安,她也舍不得时安离开身边,但知道时安有自己的打算,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放孩子去自己飞。 “安安,二伯母也会想你的!树上的鸟窝也会想你的!”梁书琪冒出头,娇笑着说道。 姜青和刚给丈夫整理好衣裳,就听梁书琪又逗时安,上前轻轻拍了下梁书琪:“没有做长辈的样子,就知道逗小孩。” 梁书琪顺势一歪,靠在了姜青和身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完蛋,大嫂的口气是越来越像母亲了,我这紧箍咒要戴到什么时候?” 姜青和和老太君同时上手捶了梁书琪一下:“天天没个正经!” “夫君救我!”梁书琪闪到了卿常念身后,只探了个脑袋出来朝着时安做鬼脸。 时安被逗得咯咯笑出了声。 这么一闹腾,时安钻进马车的时候,小脸蛋上都是噙着笑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时安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双鞋子, 鞋头上的大珍珠一颤一颤的,倒映着时安的娇俏小脸。 “阿幺,母亲还是想着我的,对不对?” 阿幺脸色温柔,她摸了摸鞋子,重重地点头:“这么好的鞋子,肯定是送给最重要的人!” 时安闻言很高兴,重新将鞋子包了起来,放进了包裹里,最后还轻轻拍了拍。 时安靠在小白身上,打起了瞌睡, 恍惚间,时安好像看见母亲正盈盈望着她,平日里最温暖的手摸着她的小脸, 时安在睡梦中,笑出了声。 赶到医馆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时安和卿常思跳下马车就开始忙碌起来。 时安的女眷诊室中,每一位预约的贵妇看见时安总是一愣,随即又被时安的诊断说到了心坎上,最后都心满意足地付了诊金,拿着药材出了门。 “真是奇怪,这药还没喝,我这身上就觉得松快了很多!”一位贵妇走出中院的门,和身边结伴而来的另一位贵妇悄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这小肚子里总是隐隐作痛,这才坐了没一会,好像不痛了!” “赶紧回去把药煎起来,这要能养成韩家娘子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真要能这样,我就把卿小姐的号子包下来!” 第140章 我好,他也好 这天,时安忙得昏天暗地,连午饭都是菊芳做好了,让阿幺端进来匆匆喂了两口。 时安一边忙着给女眷看诊,一边还要给小翠讲解实例, 好在小翠对医理的天赋让她对时安的讲解很快就能消化,还能举一反三,问出很多新的问题。 等到医馆闭门,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这对既是主仆又是师徒累得瘫在诊室里不愿意挪动一下。 虽然累成狗,但小翠的双眼晶晶亮:“小姐,小翠是不是个好学生?” 时安有气无力地回答:“嗯,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又最勤奋的学生!” 小翠一骨碌爬起来,像小白讨火腿肠时一样,蹲在时安面前:“小姐,那奴婢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一代名医?” 时安看着双眼放光的小翠,心中有些酸涩, 前世自己家经济局促,爷爷奶奶还是拼命将她送去了学校, 如果小翠生在好的时代,有这种天赋,家长肯定也是砸锅卖铁都要培养的。 哪里就会像现在这样,从小就被卖入卿家做个婢女。 “小翠,你什么时候能独立给病人看诊了,我就让祖母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 小翠闻言愣住了,得到小姐的夸奖她已经非常高兴了,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离开卿家,离开小姐,她可是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小姐的啊。 再说,自从被父母卖掉后,就再也没见过父母来看她,现在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忘记了! 想到这,刚还一腔兴奋激动的小翠,就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 眼泪已经在这个八岁的女孩子眼里飞快打转了:“小姐,您是不要小翠了吗?是小翠哪里做得不好吗?小翠保证会改的!您别赶我走啊!” 时安头疼:“想什么呢?你以后可是要成为一代名医的!怎么还能卖身在卿家?肯定要自立门户啊!” 小翠撅着嘴巴反驳:“为什么做名医就不能继续呆在卿家?那小翠不做名医了!” 时安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小翠的脑袋:“你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我哪里还敢留你?” 小翠立马一脸讨好地挨近时安:“小翠都听小姐的,只要小姐不赶小翠走!” 时安扶额,这下人志气太低,也真是心累! “等下次回去,我让祖母将你记在我母亲名下,就做个义女吧,以后还是卿家人,也是卿家的小姐!你可给我认真学,别丢了卿家的脸!” 时安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像一个天雷,劈在了小翠了脑门上,嗡嗡嗡响个不停! 直到时安已经被阿幺抱出去好一会,小翠还傻傻地坐在地上, 最后还是菊芳见吃饭的人怎么少了一个,才将小翠拖到了饭桌上。 卿常思见小翠呆傻的样子,以为是累着了, 想来也是,昨夜拼力追着时安出去,今天又看了一天的诊,忙前忙后地看方抓药,毕竟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 于是卿常思关心地说了一句: “小翠,吃完饭就赶紧休息去,明天预约的人也不少呢!” 没想到平日里一贯没心没肺的丫头,突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卿常思吓了一跳,立马看向时安,满眼都是“我说错了什么吗?”的疑问。 时安肚子吃饱了,精神头也缓了过来,她伸出肥爪子捏了捏小翠的脸肉: “让你做个义女,看把你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你炖了吃肉呢!” 小翠任由时安捏着,嘴里嘟囔着:“小姐就喜欢吓唬人!” 卿常思一头雾水:“什么义女?” “我想把小翠记在母亲名下,以后小翠独立看诊也方便些,不过总归还是为我们卿家做事。”时安解释了一句。 卿常思一想,时安考虑得很对! 那些来看诊的女眷非富即贵,大多是眼高于顶的,如果听说坐诊的是卿家的女婢,那一定会觉得被怠慢了, 小翠既然天赋极高,又肯下苦功,迟早会出人头地, 记在卿家名下,算起来还是卿家占了便宜! “小翠是有顾虑?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听听,能解决的,我们帮着一起解决。”卿常思劝解道。 小翠连连摇头:“不是的,奴婢就是想自己怎么配做卿家的小姐?小翠是小姐的婢女啊!” 时安一拍桌子:“以后不许再‘奴婢’‘奴婢’的,还有,以后你就是我义姐了!” 小翠被吓得一激灵:“奴婢……” “再说就赶出去!”时安眦了眦自己的小虎牙。 小翠缩了缩脑袋只敢乖乖点头。 时安满意地扭着小屁股蹭下了椅子,打着哈欠往屋里走去。 今天实在是太困了,她要找周公去聊天了。 接连几日,时安的女眷诊室已经有了些名气,预约看诊的贵妇比前院的病人都多,而且还都是些舍得花大钱的主! 一些不严重的小问题,时安就将空间里现成的那些药丸子找了出来,包给客人。 什么补中益气丸,归脾丸,逍遥丸…… 前世的那场大疫后,这些温和的滋补药丸既便宜,效果又好,很受老百姓的喜爱, 时安的乡村诊室也进了很多货,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经过空间神秘力量的加持,这些药丸的功效也会增长数倍。 果然,一些病后虚汗不止的,宅斗斗得失眠的,更年期焦躁打人的…… 从时安这里领了药丸回去后服用了两三天, 虚汗不出了, 斗得成斗鸡晚上也睡得香了, 处事更佛系了,开口就是“没关系”! …… 这些药丸服用和携带又方便,没几天,居然成了西北城贵妇们中间攀比的物件, “你吃了卿回春堂的xx药丸了吗?” “什么?你居然没有去买?那看来我们聊不到一起去!” 此后,就算和丈夫小吵一架,贵妇们都要赶紧让贴身丫鬟去卿回春堂的女眷诊室预约个号子, 单是去闻闻那里的药香,这浑身的毛病就都好了! 连续接待了数天的贵妇后,时安和小翠终于挂出了一个牌子: “即日起,卿回春堂女眷门诊预约每日限二十个号子,先到先得!” 这牌子一挂出去,立即就引来了雪片一样的帖子! 那个曾经说要包了时安号子的贵妇,一口气预约了一个月的号子! 自从在时安这里开了药方回去,没几天,以前难以启齿的毛病神奇地消失了, 枯黄的脸色也日渐红润白皙了起来, 这变化瞧在早已娶了三四房小妾的丈夫眼里,又新鲜又新奇, 回贵妇房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 如今贵妇和好友们但凡聊起房中事,总是掩嘴偷笑:“我好,他也好!” 第141章 无赖上门 城里原先也有几个女大夫,做的是祖传进出后宅的生意, 卿回春堂女眷门诊的生意好起来后,内宅妇人一对比,就把这几个女大夫比成了渣渣! 看着卿回春堂的生意越做越好,自己这边的帖子是越来越少, 几个女大夫当然坐不住了,花了重金托了各府丫鬟婆子偷了药渣过来研究, 发现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稀少的药材,她们也能配出这样的方子! 随后,她们特意选了自家库房内最好的药材,配了几副同样的药方免费送给贵妇们用, 贵妇们将信将疑地用了几日,发现效果比卿回春堂的药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几碗喝下去,一点效果都见不到! “都是些骗子!这么些年,从我们身上不知道骗了多少银子去!以后不许她们再进府门!谁要和她们串通一气,全都发卖了!” 贵妇们一生气,手段也是雷厉风行的。 几个女大夫确实有些冤,虽说往常欺着这些贵妇虽然身份高贵,但有些毛病不能宣之于口,她们用的药就好坏掺杂,价格却卖得高高的。 但她们为了长久生意,也会用些正宗的药材, 就像以前城主府的苏小姐,要不是有她们的药材兜着底,哪里敢玩得这么花? 当然,这正宗的药材,价格就更贵到了天边去。 可有钱人的心理有时候挺扭曲,这一样的东西,不卖他个百八十两银子,他还不高兴了! 卿回春堂的女眷门诊没开业前,这几个女大夫着实狠狠赚了好几年的银子。 别看她们出入一袭布衣,实则是富得流油的主! 比之城内一般的富户,身价更高上一层楼! 可这样的好日子,突然就被人断了财路,这几人怎么能不恨? 就在几人聚在一起想办法的时候,卿回春堂挂出了牌子,女眷预约每日限号二十了, 这让她们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些,约不上号子的人家,总是还要求着她们上门的! 到时候,刀子磨得再快一点,狠狠宰一笔那些不识货的贵妇,损失的银子就又会回来了! 可这几人在家坐等各府的帖子,一坐就是十来天,却一张帖子都没见着! 散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却带回来一个让她们咬碎银牙的消息, 卿回春堂女眷的号子年前都已经约满了! 而且,有些没约上的人家,正在四处找手上有号子的人家高价购买! 一个号子的价格从一开始的十两,已经疯涨到现在的一百两,而且还在往上涨! “一群贱货!宁愿花高价买号子都不愿意请我们去!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该给她们掺真药进去!” 几个女大夫将桌子拍得咚咚响,胸口像压了一座小山,气都喘不匀! “这卿家太过分了,抢了城里别的医馆的生意不说,居然还将我们的生意都抢走了,既然断了我们的财路,那我们也不用客气了!” 女大夫们从来没有这么齐心协力过,几人一合计,将目光对准了一户人家。 这日,卿回春堂刚开门营业,就见一队男女抬着一个不断呻吟的妇人急匆匆就闯入了卿回春堂。 “让开!让开!卿回春堂的药吃死人了!”队伍里一个矮小却精壮的男人扯着喉咙喊得震天响。 “这不睁眼说瞎话嘛?这人明明还喘气,怎么能说就死了?”卿回春堂的老主顾下意识地为医馆辩驳了一句。 没想那男人转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老婆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不是快死了么?你说她不死?要是死了,你赔吗?” 这不明摆着无赖说法嘛! 众人见男子这副样子,都明白卿回春堂是遇上难缠的主了。 但凡医馆遇上这种事,不管是不是医馆的错,都是花上大笔的银子吃个哑巴亏,有些运气不好的,从此就没人上门看诊,最后不得不关门。 被架着的女子双手捂着腹部,一路被拖着走来,病情更是雪上加霜,痛得她不顾形象,瘫软在地, 一旁的侍女神色不耐,却不得不蹲下让主子靠着,一边软语安慰道: “夫人,到医馆了,一切有老爷做主呢!” 女子痛得大汗淋漓,手背青筋直冒,她茫然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老爷,救救我!救救我!我要疼死了啊!” 男人一撩衣角,站得稍远了些,口中却说道:“娘子莫急,等我和这老板掰扯清楚了,自然给娘子诊病!” 卿常思听见声音,赶过来就瞧见瘫在地上的女人脸色灰白,出气比进气更多, 救人要紧,卿常思一时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就去搭脉。 “哎,你这人懂不懂规矩?怎么就直接往女人身上动手动脚的呢?怪不得我家娘子吃了你的药,痛成这样,我看你这医馆就是黑店!草芥人命!” 男子一胳膊挥开卿常思的手,将女人挡在了身后。 卿常思眉头一皱,瞧这女子的脸色,当是痛到了极处,再耽搁下去,难保不出意外, 他回首朝石竹吩咐道:“请小姐过来!” 石竹领命就向后跑去。 男子一听卿常思去喊什么小姐,嗤笑一声:“原来你不是做主的人!那你挡在大爷前头做什么?还不快滚开,当心大爷砸了你这黑店!” 男人带来的一群男女不断嚎叫着:“砸了他的店!砸了他的店!” 一个老妇咕噜一声就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我的儿啊,你死得不明不白啊,为娘的心都要痛死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卿回春堂的药吃死我的儿媳妇啊!” 众人咋舌,这人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哭起了丧? 人群中有人认识这家人,捏着鼻子悄声说道:“这是南街头上的王家,靠着鱼肉乡邻发的家,不过前阵子据说是靠山倒了,正愁没银子花呢!” 旁边的听众都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来借机讹钱的! 众人都摇摇头,心中惋惜, 卿常思往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中院的小大夫虽然是个天才,但也才三岁出头, 这样的一家子,怎么斗得过这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呢? 这次,卿回春堂恐怕要吃个大亏了! 第142章 要赔一万两银子 时安跨进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乱糟糟的场景。 阿幺的脸色一沉,更加靠近了时安,她眼神锋利,带着经过沙场洗礼的肃杀之气。 一个浑身奶香的娃娃,加上一个浑身杀气十足的女子, 这样诡异的组合倒也唬得王无赖咽了咽口水, 但一想到那几人承诺的银子,王无赖的胆气又被撑了起来。 “这就是这几日扬名西北的卿小大夫了?你开的药吃死了我家娘子……”王无赖脸上横肉颤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时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痛得神志不清的女人, 王无赖见时安靠近,就想伸出胳膊拦人, 阿幺眼神一冷,一巴掌就将王无赖拍去了墙角。 “好!”往日里被欺负过的老百姓纷纷拍手呐喊。 王无赖没想到会被一个女子轻飘飘的一巴掌扇飞,顿时感到脸面全无, 他勉力撑起身子,捏紧了拳头就向阿幺冲了过去, 阿幺扭头冷冷地看了王无赖一眼,这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王无赖背后的汗毛无端竖起,多年欺善怕恶的直觉让他脑中警铃疯狂响起, 捏着拳头冲到一半,王无赖就势倒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天哪,这医馆的药吃死人还要打人,没天理啊,我的腿都被打断啦……” 王无赖带来的人一见大哥这副样子,立马熟门熟路地纷纷跪地嚎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打死人啦!” “没有王法啦,这家医馆治死人还要打人!” “大家评评理啊,我大哥大嫂还没有孩子呐!这天杀的医馆是要绝了老王家的后啊!” “大哥,你要撑住啊,这天理总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讲不出道理,咱们就砸了他们的店!谁都别想好过!” “对!砸了他们的店,让他们也尝尝我大哥的苦楚!” …… 时安仿佛没听到周遭的声音,她站在痛得痉挛的女子身旁,仔细地瞧了瞧女子的脸色, 小手伸向女子的手腕,正欲搭个脉, 女子身旁的侍女却急急一拦:“没有我家老爷的允许,你不能碰我家夫人!” 时安冷冷一笑,从胳膊上拔下一根银针:“闭嘴!” 侍女见泛着冷光的银针颤微微地对着自己,吓得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时安搭上了脉,又翻开侍女怀里带的药渣,一味药一味药地尝了过去。 卿常思也蹲下了身,在药渣里挑挑捡捡,时不时也将药渣放进嘴里咂摸一下味道。 众人见了,又对卿回春堂多了几分信心。 敢将药渣放进嘴里嚼,就说明对自己的医术和药材信心十足! 不多时,时安和卿常思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了问题所在。 时安拍拍手,给卿常思使了一个眼色, 她人小,见过她的多是女眷,现在是在卿回春堂的前厅,还是卿常思来主导比较更能服众。 卿常思回到柜台,拿起毛笔唰唰唰就写了一张方子交给石竹:“快去抓了煎上!” 石竹领了药方就去靠墙的药柜里抓药了。 卿常思这才重新走出来,朝着四方拱了拱手:“各位,我和卿小大夫亲自尝了病人带过来的药渣,发现这药方里的一味药被换了!” 众人哗然, “我就说卿回春堂一贯药到病除,怎么会有医死人这种离谱的事?” “这姓王的本身就是无赖,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他!” “肯定是姓王缺银子使了,过来敲竹杆的!” “今年开春,姓王的不就在隔壁布庄里狠狠敲了一笔么?布庄老板差点被逼得上吊了!” …… 王无赖见自己这方的哭号没有引起众人的同情,反而因为卿常思简单的一句话就纷纷指责起了自己, 立时恼羞成怒地跳起来:“我家娘子就是吃了你们开出的药才腹痛得死去活来,明明就是你们抓错了药,药渣都在这里,哪容得你耍赖!” “哟,刚才还说腿断了呢,现在一蹦这么高?”人群中有人嘲讽了一句。 王无赖耍了小半辈子的无赖,哪是这一句无关痛痒的嘲讽能撼动脸皮的? 他搬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口气极横:“我这娘子,可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娶回家的!如今死了,你们怎么赔?” “忒不要脸了,别说是不是五百两,这人还活着呢,就开口闭口的死了死了的,我看是你自己想咒死娘子吧!” 跪在地上哭得起劲的老妇听了这句,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高耸的颧骨上毫无泪痕,指着人群骂骂咧咧: “天杀的,这赔钱货何止花了我五百两?这几年,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王家的钱?如今没给我家留个后就死了,不赔个一万两银子,休想过我老婆子这关!” 王无赖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母亲比他还敢开口! 本来只打算讹诈个千八百两的,这下目标陡然飙升啊! 老妇说完又跌在地上继续哭号:“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我就是告上金銮殿,也要讨个公道啊!” 众人听着她哭丧,纷纷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有人见场面闹得难看,出来打圆场:“卿大夫,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嘛,不如就花点银子打发了他们,千万不要影响了自己的生意!” “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卿大夫的错,凭什么花钱消灾?”卿回春堂的老主顾不服气地嚷嚷道。 “就是!卿大夫这次给了银子,下次呢?养得这无赖胃口越来越大,这医馆迟早开不下去!” “再说,卿大夫赔了银子,就算是承认了医馆有过错,这要传了出去,还有人敢上门吗?” 老主顾们七嘴八舌地反驳, 打圆场的人悻悻然嘟囔了一句:“我也是好心!”就缩回了人群。 卿常思冲着老主顾们拱手答谢,这就是他想离开太医院,在民间行医的原因。 普通老百姓只要得了好,是懂得感恩的! 说话间,石竹煎好了药,端着碗疾步走来, 小翠接过药碗,二话不说,上前捏住腹痛妇人的下巴就灌了下去! 坐在椅子上的王无赖“噌”地一声跳起来:“谁许你们给她吃药了?” 第143章 不痛了! 阿幺伸出一掌,作势就要拍上去, 王无赖哧溜一下,马上缩回了椅子上,可嘴里还是叫着: “你们的药有毒!大家都看见了,他们还想毒死我娘子!” 时安冷哼一声:“一进门就嚷嚷着死人了,可人明明还喘气,拦着我们不让救治,却狮子大开口只要赔偿,我看明明是你想害死她!” 王无赖见时安只是一个奶娃娃,更加不放在眼里:“小屁孩,就是你开错了药方吃死了我娘子,我现在不但要赔偿,我还要你坐牢!” 卿常思见王无赖对时安语带侮辱,气愤地说道:“这个药方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药方中有一味用量极少的大黄,被人换成了土大黄,而且用量翻了数倍!这土大黄用不好,就会导致病人腹痛难忍!” 王无赖一愣,眼神闪烁。 地上被灌了一碗药的妇人昏沉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听说有人换了自己的药, 哑着嗓子叫道:“卿大夫,救命啊!” 王无赖心中更慌了,他上前两步一巴掌扇在妇人头上:“瞎喊什么!闭上你的臭嘴!” 旁边的侍女得了王无赖的眼色,装着给妇人擦嘴边的药,顺势就捂住了妇人的嘴巴。 妇人刚才痛得死去活来,喝了一碗药后正稍稍好转, 怎么经得住两人的力气,歇了嗓子,只顾着使劲喘气。 “啧啧啧,真是猪狗不如!”众人见状义愤填膺。 但王无赖是谁?他是积年的无赖,有名的地痞流氓啊! 被骂几句算什么?有时候还要自残吃些苦头才能更好地讹诈别人,这些骂声对他来说,比蚊子飞过还微不足道! “大家看看,刚才我娘子还能哭喊两句,现在被灌了一碗药,却只剩出气了,这医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杀人灭口,不是黑店是什么?” 王无赖一边叫喊,一边拎起瘫软的妇人在场中遛了一圈, 一圈下来,本来如煮熟面条一般的妇人,居然能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夫君,我好像……不疼了!” 妇人虽然浑身还是乏力,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不疼了耶! 她高兴地又重复了一句:“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妇人扭身就朝着卿常思跪下磕头:“谢谢卿大夫救命之恩!谢谢卿大夫救命之恩!” 王无赖呆立当场,见妇人奋力磕头,心火噌地一声就冒了起来:“贱人!坏我好事!” “啊!” 妇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王无赖心中恼恨之极,抬腿又踹了过去。 阿幺的绣花鞋瞬间就抵在了他的腰间,一使劲,王无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越过人群,“啪嗒”,摔在了外面的大街上。 哭天抢地的老妇见状,哭喊着:“杀人啦!大夫杀人啦!救命啊!” 时安靠在椅子上,凉凉地说了一声:“这土大黄别的功效没有,但如果谁赤手拿过,手上的皮肤不出十个时辰,先是脱皮,再是皲裂,最后骨肉分离,这痛苦可丝毫不比腹痛来得轻松!” 清脆的童声敲在人心,敲得某人心颤手抖。 老妇和侍女偷偷抬手看了一眼,双手并未见异常,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这举动被众人瞧在眼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双手是不是有些麻麻的疼痛?如果有的话,那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脱皮了,到时候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们了!”时安不急不慢地又补了一句。 趴在地上好一会的老妇和侍女眼露惊恐,他们的双手确实有些麻麻的,又似乎确实有些酸痛!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恐惧! 侍女先熬不住,她正是大好年华,老爷也答应了给她扶正,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废了双手? “大夫救命!大夫救命!只要能治好我的手,多少银子都使得!”侍女连滚带爬靠近时安,苦苦哀求。 众人鄙夷:“呵呵,一个婢女,好大的口气,这王家难道是她做主?” 跪在地上的老妇终于反应过来,发疯一样地扑过去捶打着侍女:“贱蹄子,我说家里的银子都花去哪里了?却不想都是进了你这妖精的兜里!平日里只勾着我儿子发浪,院里活计是一件都不干!今天我就打死你!” 被老妇压在身下打得披头散发的侍女到底年轻,发了狠劲将老妇掀翻在地,伸出十根保养得亮闪闪的指甲就朝着老妇脸上挠了上去, “老不死的,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还想打死我?看谁打得过谁!” 一老一少揪着头发,扯着衣服,扭做了一团,时不时传出几声呼痛声,又很快淹没在一旁的加油呐喊声中。 卿常思很少见到这种场面,看得心惊肉跳! 扭头却见时安看得津津有味, 连忙走过来挡住了时安视线,并捂上了时安的耳朵:“安安是大家闺秀,这种腌臜之事,不看不听!” 时安无语,这么精彩的八卦不看不听,人生乐趣在哪里? 时安努力从卿常思腰间探出脑袋,恨不得视线能转个弯! 片刻后,场中打架的两人终于力竭,却还是维持着互扯头发的姿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时安连忙扒开卿常思,问道:“你们说说是谁给的土大黄?又交代了你们什么话?谁说得让我满意,我就先救谁!” 躺在地上的两人迅速分开, 侍女抢先说道:“这药是城里的潘娘子给老爷的,说是掺在药里,能让夫人稍微吃些苦头,只要我们能讹上卿回春堂,事成之后,还会给老爷二百两银子!” 老妇也紧跟着说道:“药是我去熬的,这贱蹄子懒不肯去!潘娘子是城里专门进出内宅的女大夫,她说这药不伤身体,只会稍稍痛一些,让我们抬着赔钱货来讹些钱财,只要卿回春堂给了银子,后面他们会再让其他人家学着我们的样子,天天来医馆闹事,直到将卿回春堂赶出西北城!” 卿常思和时安听得脸色铁青, “你们可知道,这里土大黄的量已经是可以痛死人了!如果再晚上片刻,你家就真的要办丧事了!” 第144章 酒肉兄弟 时安说得严重,可跪在地上的两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也是,对老妇来说,生不出孙子的儿媳妇还不如家里会下蛋的母鸡! 对于侍女来说,只有夫人死了,她才能快速扶正! 时安抬眼望向跌在街上一个劲呼痛的王无赖,恐怕这些人心中,早就存了让病人痛死在卿回春堂的打算! 活生生将人痛死在卿回春堂,才能彻底将卿回春堂的名声搞臭,背后之人一高兴,估计给王家的报酬也会更丰厚。 人心呐,黑透了以后,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腹痛缓解的妇人伏在地上低低地哀哭, 时安问她:“你可知道那碗药是不对的?” 妇人抽泣的肩膀一停,没有回答,只是哭声更细密了些。 时安叹气:“你可知道,这痛是真的能痛死人的?你的夫君并没有想救你!” 妇人咬了咬唇,裹满了泪珠的脸上稍显犹豫,但还是呢喃道:“夫君不会这样对我的……” 时安闻言,厌弃地扭头, 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自己立不起来,别人想扶都不知道从哪扶起! 而且,这种看着柔弱易折,任人摆布的小白花,转头就有可能是一只中山狼! 跪着的老妇见儿媳妇为儿子开脱,立马顺着话头就叫起了屈:“我们都是被那潘娘子蒙蔽了啊!她说这药不死人,要不然我也不舍得让儿媳妇喝下去啊!自从娶了回家,我家可是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待她的!从不让儿媳妇受半点委屈的!” 一旁的侍女倒是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王家可真没一个是善茬! 时安和卿常思对视一眼,卿常思高声吩咐石竹:“拿着卿家的名帖去衙门走一趟!” “对,报官!这种人就要好好惩治!最好不要放出来了!”围观群众喊了起来。 这么多年,王无赖仗着军中的靠山,鱼肉乡邻,这次如果能让他牢底坐穿,简直就是家家放鞭炮庆祝的喜事! 一听要报官,王无赖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叉着腰神气十足地叫道: “报官就报官,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衙门里多的是我的弟兄!” 众人的欢呼瞬时沉寂了下来,心中暗恨不已,难道就拿恶货没办法了吗? 卿常思见众人愤愤不平地看向他,抬起双手稍微压了压, 众人见卿常思如此淡定,这才按下愤怒继续观望。 卿常思到底是常在宫中走动的,虽然不喜这些人情世故,但一双眼睛看得多了,心中就会透亮几分。 阿幺凑到时安耳边,悄声说道:“小姐,要不要我通知幕将军?” 时安摇摇头:“不必,这酒肉兄弟最不可靠,你等着看戏好了!” 很快,就见石竹带着衙门里的官差从街头跑了过来, 王无赖远远一看,立刻喜笑颜开,快步迎了上去,冲着打头的官差抱了个拳,嬉皮笑脸地喊道: “许哥!前几日喝酒小弟还多仰仗你的维护了,今日小弟做东,答谢大哥!” 说完,王无赖扭头得意地冲着众人笑了起来。 众人皆无奈地低头啐了一口,这回又让这恶人得意了! “哎哟!” 一声惨叫突然当街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王无赖五体投地,趴在街中央! 这一摔,实在是惨! 大概是脸先扑地,摔得鼻子嘴巴糊满了血! 姓许的官差收回脚,一甩衣袍,口中骂道:“谁和你是兄弟?一个地痞无赖,也敢随意攀侮搭讪!毁了衙门清誉,砍你的脑袋!” 王无赖痛得直抽抽,他一抹脸,手中居然多了两颗门牙! “许哥,前几日你还替兄弟挡酒,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呢?”王无赖口齿不清地嚷道。 许官差脸色一黑,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马上就有两个官差奔过去,一脚踩在王无赖的背上,一条铁链兜头就锁了喉咙, 一个官差双手拉住铁链略略往上一提, 就听王无赖嗓子眼里发出咯噔一声,两手使劲伸直了朝前扒拉了一阵,很快像只被打伤了脊梁骨的老狗,嘴角挂着口水,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许官差满意地点点头,要想让一个人闭嘴,他们有的是千百种手段! 卿常思站在门口冷眼瞧着,王无赖的下场在他的意料之中,倒了后台的走狗,人人避之不及, 从前的吃喝情谊,早就随着消化掉的酒肉进了茅坑! 许官差和卿常思见了礼,凑近了悄声说道:“老爷交代过,卿家的事就是咱自己家的事!” 卿常思闻弦知雅意,手中捏着一个锦袋递了过去。 许官差悄然接过,只在手里一掂量,马上脸上的笑意又真诚了十分:“卿老爷放心,这无赖的罪状我那都是现成的,保管以后不再让他出来碍眼!” 卿常思抱拳:“那就麻烦各位差爷了!” 许官差向前两步,在门口大摇大摆地站定,中气十足地喊道:“这无赖下药害人,证据确凿,今日街坊都是证人,我等这就将人带回去审问,替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围观群众第一次见本城官差如此明事理,纷纷鼓掌:“好!这才是青天大老爷啊!” 许官差摆足了架势,这才一挥手:“全部带走!” 马上就又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官差跳进医馆,将老妇、妇人、侍女三人捆成了一串蚂蚱,不顾三人的挣扎,蛮横地拖了出去。 落在最后的一个年轻官差,手里拿着一根铁链,就想往卿常思的脖子上套, 许官差回身一望,吓点吓出尿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年轻官差踢回了街上:“不长眼的东西!下回不许再跟着我!” 又冲卿常思陪笑:“这兔崽子是第一次上街,不懂规矩,我回去肯定好好教!” 卿常思也不恼,还是浅笑道:“无妨!” 年轻官差从地上爬起来,拉了拉歪掉的帽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规矩里不是说原告被告都要带回衙门的吗?” “赶紧给我滚!”许官差一个巴掌拍在了年轻官差的头上,带着人火速撤退了。 第145章 发愁的卿常思 开场热闹的闹剧,收尾如此简洁,也是围观群众意料之外的, 所以等王无赖一家人被带走了好一会,众人还都有点不敢相信经年祸害乡邻的地痞就这么被收拾了? 卿常思招呼石竹和小翠收拾了下前厅, 等收拾完毕,他朝着四方抱拳笑道:“今日多仰仗了各位的仗义执言,才让卿回春堂躲过了一劫!为表谢意,今日义诊,诊金分文不收!” 听了卿常思的话,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卿大夫真乃真性情之人!” “卿大夫艺高德厚,乃杏林楷模!” “以后我就认准这卿回春堂的字号了!别家我就是病死了都不去!” “刚才我那王家婆子说,他们来这闹是受了潘大夫等人的指使?不知是真是假?” “呸!姓潘的也配称呼一声‘大夫’?我就看那几个婆娘不顺眼了,老撺掇着我家娘子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我家后院不许那几个婆娘进出!” “我回去也要叮嘱内宅那几个不省心的,再往家里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就都发卖了!” “是要这样!卿回春堂的女眷诊室如此出众,有毛病就来这看!” 七嘴八舌中,卿常思就见人群里有几张陌生面孔退出了医馆,聚在街边说了几句,又各自分开走了。 从医馆的四处,也悄然跟出了几个尾巴,分别坠在这几人身后。 卿回春堂内又一片次序井然的模样, 时安也回了中院,继续替贵妇们看诊。 坐在时安对面的贵妇挑着指甲说道:“卿小大夫,不是我多嘴,你这诊室真该筛选一下客人!像王家那位,平日里,我们有个赏花骑马的,从不下帖子给她!虽说她家也算有些钱,但到底名声太差,想到她曾经也坐在这把椅子上,我这心里就膈应得慌!” 时安点点头:“您说得不错,以后我们会细细筛选预约的人家,凡是品行不端的,诊室不接受预约!” 贵妇见时安接纳了自己的意见,立时觉得脸上有光,和时安也自觉更亲近了一点, “卿小大夫,过几日我家办马会,你来玩!” 时安听到马会,拍了拍脑袋:“多谢夫人,到时我一定来!” 贵妇更高兴了,连忙交代侍女:“记着,等下回去你亲自取了请帖送来!” 侍女脆生生应了,心中惊奇,自家夫人娘家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将,向来看不起这西北城里某些内宅妇人学着京城贵妇装柔弱,怎么会兴致勃勃地邀请一个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孩来参加马会? 这只能说,有钱人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看对了眼,绿豆也能当翡翠! 等医馆送走了一天的客人,时安回到房里使劲拍脑袋:“我说这几日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苏定的骑装应该早就做好了,我都没去看!” 时安转过脑袋,埋怨起了阿幺:“阿幺,你都不提醒我的!” 随即又一屁股坐下骂起了苏定:“这个苏定,看起来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怎么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过来见我!” 阿幺抿了抿嘴唇,扭着帕子坐得仿佛垫子上有针扎屁股。 时安奇怪地望了阿幺一眼,开口问道:“阿幺,你是得了痔疮吗?” 阿幺脸上一红,白了时安一眼:“小姐说什么呢?我好着呢!” “那你干嘛坐立不安?” 阿幺的脸上更显扭捏, 时安瞧着不对,这肯定有猫腻啊! 阿幺是什么时候有这种症状的? 是进了屋! 时安回想,进了屋自己说到了骑装,还说到了苏定! 时安试探地问道:“骑装?苏定?” 阿幺一扭身子,脸色通红:“哎呀,小姐你真讨厌!” 时安抓狂:不是!怎么就讨厌了?今天出手揍人的时候还一副活阎王的样子,怎么转脸就换了一副待嫁女子羞怯的模样? “你去过宅子了?” “嗯!” “你什么时候去的?” “夜深!” “苏定给你开门了?” “没有!”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翻墙!” 时安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道: “骑装做好了?” “嗯!” “你试了?” “嗯!” “满意吗?” 阿幺一捂脸:“满意!” 时安一挑眉,这是啥表情? “你试的是骑装吧?” “看小姐说的,当然是骑装了!” 时安啧啧摇头,一副不信的表情。 阿幺强装镇定地放下手,不知道想到什么,两手又捂上了脸颊,这次连双眼都捂得结结实实! “不是!你试骑装试出毛病了?”时安伸手就去捏阿幺的腰间软肉。 阿幺磨蹭了一会,才低声说道:“当着他面试的!” 时安张着嘴,久久合不上!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阿幺捂着脸晃着脑袋。 时安:看来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了! “他没看,他不敢看,他是背过身子去的!” 时安:怎么听你口气,怨气十足的样子? 阿幺放下双手,腮帮子鼓得像胀气的河豚:“小姐,不是你让我下手要快的嘛?那宅子里,有好些绣娘,模样出身都比阿幺好,她们还有一手好绣工,不像我,只会杀人……” 阿幺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原本因为害羞涨红的脸也慢慢发白。 “小姐,我是不是太孟浪了?我其实配不上他,这般作为,他更是瞧不起我了……” 阿幺越说越泄气,最后扁了扁嘴:“没事,反正我也努力过了,以后也不后悔!” 时安总算将嘴合了起来,正使劲揉着酸胀的下巴, 见阿幺这么沮丧,反手就拍了过去:“会杀人可比会绣花厉害多了!再说,我身边的护卫,出身哪里差了?你可别见了喜欢的男子就失了自己的骨气,他要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喜欢他!这世上三只脚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难找吗?” 阿幺挺了挺胸膛:“小姐说得是,我从前是慕将军的护卫,现在是卿家千金的护卫,我保家卫国,不比别的女子差!” 时安一拍阿幺的胸膛:“就要这样才好!” 阿幺一缩身子:“好痛!” 正巧路过时安窗前的卿常思听到了屋内两人后半截对话, 愁得他大半个月都没睡好觉!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第146章 沉不住气的阿幺 每天只看二十个预约号子,中院门口终于不用排长队了。 时安和小翠终于能正常吃上饭了! 加上最近时日的集中训练,一般的症状,小翠已经能独自看诊了。 换了身份的小翠格外努力好学,啥活都抢着干, 有时候时安和卿常思都强制她歇歇,可歇下来的小翠六神无主,坐立难安, 看在时安和卿常思眼里更替小翠难受! 只好由着小翠继续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工作。 这日午后,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时安带着阿幺出门了。 临出门前,阿幺在房里呆了小半个时辰, 时安坐在院中里百无聊赖地等。 可这一路,时安都打量了阿幺小半个时辰了,愣是没看出来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阿幺那小半个时辰用在什么地方了。 阿幺被时安扫视的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踢着街上的小石子,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原本想换那件新做的桃粉色衣裙,可换在身上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又穿回了原来的衣服。” 时安踮起脚尖去够小贩竹竿上的糖葫芦, 阿幺忙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了小贩,拔下两根糖葫芦, 一根递给时安,一根咬在了自己嘴里。 时安好笑地看着神思不属的阿幺,感叹:这爱情不管是在哪个时空,都会让人智商降低啊! 阿幺从前是多爽利的一个女子,爱憎分明,手起刀落,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 谁能想到会为了一个还没到手的男人,浪费小半个时辰? 阿幺偷瞧了时安的脸色,更加难为情了, 嘴里的糖葫芦也咬得咔咔的,仿佛咬在某人身上! 等两人一路晃悠到宅子门口,糖葫芦正好吃完。 时安拍了拍小手,等着阿幺去敲门,心中想着:等会进屋得洗个手,有点粘。 谁知等了半刻,阿幺只顾低着头没动静。 时安戳了戳阿幺:“敲门啊!” 阿幺绞着帕子:“我有些不敢!” 时安嗤笑一声:“敢翻墙却不敢敲门?” 被嘲笑的阿幺没有反驳,只一个劲地绞着帕子。 时安无奈,只能跳起来锤了几下门。 宅子内,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边。 阿幺不由得退后了两步,站得更远了些。 时安瞪大眼睛:爱情的力量这么恐怖的吗?看来自己前世没谈过恋爱是多么的英明! 大门缓缓拉开了一条缝,一张俊秀的脸庞露了出来。 “姑娘这次怎么不翻墙了?”门后,男人双目温润,浅笑盈盈。 时安回头,见阿幺已经缩着肩膀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的样子, 心中暗恨:把你当着他的面换衣服的狗胆再拿出来用用啊! “咳咳,苏先生眼里只有阿幺姑娘吗?”时安背着手,仰着头,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真诚发问。 苏定视线一转,才看到了门边上的时安,慌得连忙打开大门,一躬到底: “没看见小姐,是苏定的错!请小姐责罚!” 时安冷哼一声,正想说话,背后就被人轻轻戳了戳, 阿幺小声唤道:“小姐~” 时安翻了个白眼,前面是拱成了一只虾米的苏定,后面是差点将自己扭成麻花的阿幺, 夹在中间的她,真是多余啊! 时安越过苏定,跨过门槛进了宅子。 半个多月没来,这宅子收拾得和第一次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少了些颜色纷杂的花,多了些造型古朴的树。 一进来,再纷扰的心都静了下来。 时安撇了一眼苏定,这人如果真是个好的,以后就是左膀右臂, 但才华太好的人,也极不容易掌控, 毕竟谁甘愿一身才华,却屈居于一个娃娃之下呢? 时安没出声,苏定就拱着身子没起来, 马上脑袋上的小啾啾就又被揪了一把。 “啪!”时安挥舞着小手将阿幺的手打了下来。 阿幺撅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苏定,眼里全是恳求。 时安一个白眼翻过去:这就沉不住气了?埋伏杀人时的定力呢? “骑装做好了?”时安问道。 苏定拱着身子,回答的声音听着格外的低沉:“是!” “怎么没拿来给我看看?”时安不咸不淡地继续问道。 苏定默了片刻,回道:“是苏定办事不周!” 时安一拍手:哟呵,这是不想供出阿幺了? “过两日就是钱家的马会了,如果骑装有什么不好的,你有时间改吗?”时安继续为难,只是头上的小啾啾差点被阿幺揪散了! “回小姐的话,骑装应该……合适的!需要改的地方,小的已经让绣娘改过了!” “哦?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就合适了?怎么就知道要改哪里了?” 大概是拱着身子久了,苏定面红耳赤,声音也有些不稳:“小的说错话,请小姐责罚!” “你是这宅子里共推的管事,应该是能服众的,怎么今天我来了没多会儿,你就请罪了三次?”时安扯了阿幺手里的帕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擦了擦,稳稳地坐下了。 “还是说你不想留在宅子里,还想着回曹家?” 时安话音刚落,苏定就屈膝跪了下去。 时安被这冷不防的一跪,吓得心肝颤了一下,幸好苏定低着头看不见,时安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小姐,苏定是自己想来宅子的!”苏定趴在地上,闷声说道:“当初曹夫人说,宅子里的新主子能给更大的前程,但福祸相依,小的也许会陪着新主子受些大罪,小的不怕受罪,只想能闯出自己的天地!小的受曹夫人知遇之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小的也知道现在的主子是谁,只要小姐不弃,小的誓死跟随!” 许是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长一段话,苏定说完后,背脊如山起伏。 阿幺偏着头,望着角落里的一盆矮松,眼角泛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安挥挥手:“你先起来说话!在我跟前,不必动不动就跪着。” 苏定这才起身,略微弯着腰,站在了一侧。 “你愿意一辈子跟着我?做卿家一辈子的下人?”时安问道。 苏定的呼吸声急了两息,随后沉声应道:“是!” 第147章 我有心上人了 时安笑了,她抬起一条腿,想架在另一条腿上, 这时候架个二郎腿,再晃两晃,才是做恶人的姿态嘛! 怎奈时安的腿太短太肥,架了半天没架上去! 阿幺想笑没敢笑,只使劲憋着, 但扑哧扑哧嘴角漏气的声音哪里还藏得住? 时安一恼,冲着苏定说道:“既然你一心跟我,我有个义姐,八九岁的年纪,说与你做个娘子怎么样?” 苏定和阿幺同时一惊,两人互看一眼,马上又触电似的分开。 见苏定不答,时安催道:“怎么?我的义姐配不上你?” 苏定苦笑着回话:“小姐,小的已经二十有一了!” 时安满不在乎地说道:“怕啥?老夫少妻不是佳话么?你在我身边呆个十年八年的,义姐也就长大了!” 在医馆认真看诊的小翠突然一个打了个寒颤! 苏定咬了咬牙,清俊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重新躬起身子回道:“不瞒小姐,小的有心上人了!” 时安一愣,下意识就望向阿幺, 阿幺本来春风满面的神色僵住了,她瞪着大眼睛望向苏定,直愣愣地问道: “那晚你怎么不说?” 时安重复了一句:“对,你怎么不早说?” 苏定没敢抬头,只是低低说了句:“从前没人问起。” “好,很好!”阿幺点点头,眼里星光点点。 时安站起来,拉着阿幺的手安慰道:“阿幺莫气。” “小姐,阿幺不气,你昨晚说过的话,阿幺记着呢!”阿幺不愧是军旅出身,拿得起放得下,她手背狠狠抹过眼角,再抬头,又恢复了那个骄傲自矜的飒爽女子! 时安很欣慰,这才是女子的自爱! 既然撮合两人没戏了,时安就想起了正事, “把骑装拿过来我看看!”时安吩咐道。 苏定应了声,逃一样地转身去了。 “小姐,这宅子总要有个名字,你要不取一个?”阿幺绕着前院转了转, 不可否认,苏定的眼光是好的,这院子打理得确实出色。 时安眉头皱起,这取名字真的太难了! 阿幺一圈转下来,眼睛一眨:“要不,就叫‘绿园’,看,多绿呀!” 时安一竖大拇指,人才啊! 这跟“小白”的名字来源是一样一样的! “就叫绿园!”时安一拍手,回身一看,苏定正取了骑装走过来。 阿幺冲着时安一笑:“这宅子名字是我取的,这宅子里第一套衣服也是我试的,哪天阿幺回了军中,小姐记得给阿幺分些银子!” 时安豪爽地一挥手:“这还用你说,哪天你得了如意郎君,嫁妆我出了!” 阿幺眉开眼笑:“就为这份嫁妆,我回头就去拐个副将回家!” “好!” 两人在前院说得高兴, 只苏定端了骑装默默站在两人身后。 “咦,你怎么脸色有些发白?”时安奇怪地问道。 苏定:“怕小姐久等,跑得有些急!” 时安歪头一想,也是,今日苏定又是弯腰,又是下跪的,这一看就瘦弱的小身板估计是累了, “小苏啊,你这还是需要锻炼啊!咱们军中男儿就是跑上一天,也没你脸色这么差!”阿幺取笑道。 放下了心结的阿幺,把苏定当作了兄弟。 苏定:“姑娘说得是!我一定改!” 阿幺拿过骑装,朝着时安一笑:“小姐,我去穿给你看!” 说着就快步跑向了绣房。 绣房中,自有绣娘领着阿幺去房间换衣服。 时安重新又坐到了石头上,悠悠地说道:“苏定,我不去绣房,这些事,交给你作主!只一样,我是主,你是仆,规矩就是规矩!没几日,这里就要来客人,且都是些得罪不起的娇客,你把生意做起来了,我不会亏待你,但要是做不起来,我还得换人,明白了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时安的额头,微仰着头的时安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苏定一阵恍惚,面前的哪里还是一个三岁的娃娃,分明是比郭荣梅更杀伐果断的女商人。 “小姐真的全交给我作主?”苏定回过神,追问了一句。 时安认真地点头:“当然,你是行家,我是外行,自然是都你做主!” 苏定惊喜万分,要知道,就是曹家铺子里的掌柜,也不能全权做主铺子里的事,碰到重要的,还得回禀曹家总管,由总管再报给曹夫人做定夺。 如果能全权做主,苏定想想就激动得浑身颤抖, 自己不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空间,施展自己的抱负吗? 曹夫人说得没错,卿时安这个新主子,能给他想要的一切!但卿时安要的,是他的绝对忠诚! “小姐,苏定绝不辜负你!” 时安点点头,表忠心的话,听听是悦耳,但听听也就算了,还是要看日后的行事的。 好在,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上,逃奴可是死罪! “小姐,你看我穿得是不是很好看?”阿幺的声音蹦跶了进来。 时安转身一看, “哇!阿幺,你太漂亮了!” 眼前的阿幺,换上了窄袖束腰的骑装,更显英气逼人。 挺括的料子里夹了金丝银线,被阳光一照,就像将军身上的软甲,贵气中更显英武。 阿幺在院中转着圈,灿烂的笑容迷了某人的眼。 时安见苏定看呆的样子,心中不快:男人,果然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阿幺,你真是一个有天赋的设计师和模特儿!” 阿幺穿着骑装,仿佛又回到了无拘无束的军营,她跳到时安面前:“小姐,什么是设计师和模特儿?” 时安语塞,这人呐,就不能太激动,还是要谨言慎行啊! “就是你自己画出来的衣服好看,穿起来更好看!”时安使劲夸, 幸好阿幺是个心大的:“小姐再夸夸,阿幺就爱听这些!” 苏定回过神:“这衣稿是阿幺姑娘画的?” 阿幺一挺胸膛:“那是!你没听小姐还夸我画得好吗?” 苏定目光灼灼:“以后,还请阿幺姑娘多多指教!” 阿幺甩甩手:“哎呀,一点小技能,不足挂齿!” 第148章 赚钱的感觉就一个字 骑装做得很成功,时安很高兴, 更高兴的是,苏定还拿了一套按照时安身量裁制的骑装,款式和阿幺身上的一样。 时安换上骑装和阿幺站在一处,自觉自己都威风了好多! “这叫姐妹装!过两日,咱们姐妹穿着这身衣服去赚大钱!”时安叉着腰,仰头笑道。 阿幺也笑得高兴:“嗯,赚了钱给阿幺买嫁妆!” “好!”时安痛快地答应了。 苏定柔柔的目光扫过两人,只觉得岁月静好也不外如是吧! …… 过了两日,时安带着阿幺坐着马车去马会了,留下一脸幽怨的小翠独自看诊。 西北城里,每到这秋天,各家但凡有些权势钱财,都会在郊外圈上一块地,邀请许多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赛马, 这种盛会,一般意义有多种,替丈夫结交新贵,维护原有的关系,替小辈相看合适的对象,让小辈们拓宽交友的路子…… 被邀请的人也是各怀心思,但有一条是亘古不变的: 女人么,少不了争奇斗艳,更何况是规矩宽松的马会, 每年都会有几个用力过猛的显眼包成为后宅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邀请时安去马会的是城里的钱家夫人, 钱家论财力,一般, 论势力,一般, 论子孙后辈的能力,也一般! 但能让钱夫人在城中一干贵妇面前挺直腰杆的是,她的父亲,是何宏远帐下的副将,熊天雷! 熊天雷生的五大三粗,生了个女儿也没标致到哪里去, 而且老熊生性鲁莽不知变通,虽然打仗骁勇能在何宏远帐下任个副将,但势力可比擅长拍马匹的陈萧差得远了。 不过就算老熊看起来没钱没势,但能在西北土皇帝何宏远面前说得上半句话,就足以傲视城中的一干权贵。 钱夫人女凭父贵,虽然嫁的人家一般般,但没有哪户豪门贵妇敢小瞧她, 虽然钱夫人出了名的嘴巴不饶人,但众人也都极力忍耐,捧着哄着, 毕竟在西北,有些权势的人家都跟军中有些关系。 时安的马车到达郊外马场的时候,钱夫人身边的侍女已经等候多时了。 “卿小姐,我家夫人在那边等着了。” 时安跳下马车,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侍女余光瞟见时安头上两只颤悠悠的蝴蝶,心中感叹:京中来的小姐真是低调,头上插了两只小蝴蝶就出来做客了。 跟在时安身后的阿幺却紧盯着这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两只蝴蝶是黑衣人在时安生辰那天悄悄掏出来送给时安的, 洪公公当时眼尖瞧见了,惊讶地说道:“这不是那对番邦进贡的七彩宝石掐丝缠金蝴蝶簪么?诚王爷家的小郡主喜欢得不得了,求了太后好几天,只听说是被太子拿去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她也配!” 洪公公缩了缩脑袋,这话也就太子和小黑子敢说,他是不敢的! 诚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兄弟,很受太后宠爱,家里的小女儿一生下来就讨封了郡主,十天里有八天是养在太后宫中的, 这份殊荣让这位娇养的小郡主骄横习惯了,就是皇后的话,她有时候也会驳上三分, 太后还夸她心性爽直,童真可爱。 这位小郡主求不到的蝴蝶簪子,太子送了安康郡主, 洪公公松了一口气,这西北和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两位郡主见不到面,就吵不起来! 蝴蝶用工精巧,时安一蹦一跳间,两对翅膀上下扇动,随时就要飞走一样,看得阿幺心惊胆战。 侍女将时安引到主帐前,钱夫人远远就瞧见了时安,拎起裙摆就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卿小大夫来了,我这马场都似亮堂了起来!”钱夫人虽然骄横,但比她父亲可会说话多了。 时安一路行来,不断感叹钞能力真的无所不能! 西北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下过大雨了,今年土里刨食的老百姓要难过了, 但这马场在入秋季节,依旧青草葱绿,每根草叶子都比百姓的脸还水润! 场中跑着几匹油光锃亮的马匹,一看就知道是精心饲养的。 “钱夫人家的大马好漂亮!”时安憨态可掬地说道。 来做客嘛,主人家的马屁是要拍的。 钱夫人听了,掩嘴一笑,帕子都遮不住她的牙花子:“卿小大夫果然有眼光,这几匹马是我父亲从军中送来的,说是让我平日里无聊了,骑上几圈打发时间呢!” 时安一竖大拇指:“钱夫人的父亲本事大,居然还能搞来军马,时安羡慕了!” 这些话,钱夫人爱听极了! 她亲昵地拉起时安的小手,领着往帐中走去:“等会我让人牵着马带你骑上两圈,这军马啊,最是听话不过的!” 一旁的侍女插嘴道:“这几匹马我家夫人平日里是轻易不让人骑的,就是老爷想骑上两圈,也要看夫人心情好不好呢!” 时安连忙接过话茬:“那时安今天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夫人福气深厚,时安也跟着沾光了!” 钱夫人的嘴角早扯到了后脑勺:“别听这丫头胡说,今天卿小大夫想骑多久就骑多久,我让马夫小心伺候着。” 阿幺在后面听得直搓胳膊,深叹圈子不同,不要硬融!反正她是融不进去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在帐中坐下了。 主帐中除了钱夫人,还坐着两位少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大眼睛里忽闪的都是清澈的光芒。 “这是我娘家的两个侄女,父辈都在我父亲手下。”钱夫人介绍道。 时安一撅屁股,捧起小手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两位姐姐好,姐姐们好漂亮,就好像天仙下凡一样呢!时安都看直眼了!” 两个女孩从时安和钱夫人说上话开始,就满眼妒忌, 这时听了时安的马屁,满是青春痘的脸上倒也闪过了一丝笑容:“妹妹好,妹妹快坐。” “卿小大夫,我这两个侄女脸上这些小疙瘩有没有办法快点去掉?这到了相看的年纪,顶着这样一张脸,谁家才俊能看得上?”钱夫人凑在时安耳边悄声说道。 时安一乐,随时随地赚银子的感觉真是爽! 第149章 阿幺走红 时安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递给钱夫人:“这是前段时间替沈夫人家配的药,既然钱夫人邀了时安来,这药就先给两位姐姐用吧。” 钱夫人接过药丸,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得意, 好在自己那天心血来潮给时安发了帖子,要不然沈家的药哪里能到得了自己手中? “只是沈夫人那时要求见效快,药材好,这药丸的价格也就贵了些!”时安抿着嘴,一脸不好意思。 钱夫人一听,自己肯定不能比冤家对头小气呀! 遂大方开口:“她出多少银子,我肯定不比她少!” 时安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掩着嘴低声说道:“本来是和沈夫人说好了一百两银子的,但今日不同,我就收夫人六十两好了!夫人可千万别与旁人说啊!” 钱夫人一听,一百两! 沈家那婆娘真是败家子!仗着夫家有钱,四处乱花钱! 就是六十两银子花在那两个黑塔一样的侄女身上,钱夫人都心疼得要命! 但想到如果以后两个侄女攀上了高枝,她们的父亲又拽在她手里,由不得她们不听话, 这样想想,心里才好受了些! 而且自己到底是比沈家婆娘更有面子了些! “卿小大夫放心,我保管不与旁人说!”钱夫人乐呵呵地接过药瓶, 侍女极有眼力地取了银子递给了阿幺。 阿幺小心地将银子揣了起来,这可马虎不得,这是她日后的嫁妆啊! 得了面子的钱夫人和赚了银子的时安看向马场的心情都更愉悦了。 客人都到得差不多的时候,马会的主题活动赛马就准备起来了。 非常有钱的人家,自带了熟悉的赛马参加比赛, 一般有钱的人家,养不起赛马,主人家会在旁边的马棚里准备多匹赛马以供选择。 但能被邀请来参加马会的人,大多数人家都有自己的赛马, 没有自己的赛马来参加马会,会被其他人明里暗里笑上好久。 “卿小姐没带赛马吧?”钱夫人的侄女之一起身去换衣服的时候,突然问了时安一句。 钱夫人粗壮的眉头一皱,这两个侄女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卿小姐还小,怎么骑马?你们自己准备好就行!” 钱夫人说完,扭头往时安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青枣:“她们不懂事,别和她们计较,卿小大夫吃果子,今早特意去曹家采买回来的!” 时安一见这青枣,就知道是金石滩的产物,心下高兴,也不计较,只微仰了头说道:“我不会骑马,但我的阿幺会骑,等会她代替我上场比赛!” 钱夫人瞟了一眼阿幺,见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以为是时安的女婢,也没放在心上, 但看在时安的面子上,还是多提醒了一句:“等会去旁边挑匹马!” 阿幺摇头:“我自己带了马。” 钱夫人的两个侄女嗤笑了一声,这人大概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马会,不是所有的马都能参加比赛的, 那些拉车的劣等马,怎么配跨入这个花了无数银子铺就的马场? 时安不理会别人,只放下果子,朝钱夫人行了一礼:“我和阿幺去换衣服,等下再来陪夫人。” 钱夫人见时安懂礼又可爱,心里已经是喜欢的不行,脸上更是笑开花:“快去,换了衣裳找两匹马去玩玩。” 时安迈着小短腿由专门的女婢领着朝后面换衣服的帐子走去。 进了帐子,两人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女婢打发了出去, 阿幺先给时安换好骑装,然后再自己换, 趁着这个时候,时安进入空间开始选马, 空间里,听到时安的召唤声,六匹马奔腾而来。 在空间里好吃好喝,又有神秘力量的滋养, 六匹马匹匹高大威猛,奔跑间肌肉棱角分明,似乎有用不完的劲。 六匹马凑到时安面前,抢着用鼻子拱时安, 时安左挡右躲:“哎!别闹!今天我要带你们其中两个马出去比赛,你们谁擅长赛跑?” 六匹马统统昂首挺胸,向前跨了一步! 笑话,它们可都是出类拔萃的御马!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赛跑还没服过谁! 也就太子殿下舍得将它们套上车架,让它们拉马车! 时安为难了,看样子,不管带谁出去,都会让其他四匹马不高兴! “那什么,以后马会多的是,咱们轮流来!行吧?”时安打着商量。 六匹马同时又上前一步:我先来! 时安头疼! 只能将眼睛一闭:“我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很快,两匹马被选了出来, 时安不顾剩下四匹马的委屈哼哼,带着两匹幸运之马就出了空间。 阿幺一转身,就被两头得意洋洋的大马吓了一跳:“这马哪里来的?” 时安脸不红心不跳:“我让家里送来的。”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安继续胡扯:“好的马,走的是猫步!” 阿幺:“……” 时安跳下椅子,挥着双手让阿幺将她抱上马,指着另一匹马说道:“别磨蹭了,这匹是你的,等你的好消息哦!” 阿幺飞身上马,冲着时安一挑眉:“小姐,你就瞧好吧!” 一勒缰绳,就冲出了帐子。 时安座下的马匹不甘落后,也跟着冲了出去。 时安赶紧抱紧马脖子,伏在大马耳朵旁喊道:“马啊,咱们不比赛啊,咱们只小跑两圈!” 座下的大马不甘心地放慢了速度,踱着步子使劲喷着鼻息, 时安顺毛安慰:“别急,等它跑完一场,我换你上场跑第二场。” 大马这才高兴起来,慢慢踱着步子优雅地在场边晃悠。 场边的几匹尊贵军马一见,立马跑过来伸着脑袋示好。 时安座下的大马一撇头:啥档次?也配和我站一起! 话说场中,阿幺冲入的一瞬间,就引起了无数呼声。 “这是谁家的姑娘?身姿真是潇洒!” “天呐,这骑装好好看!比我身上这件从京城带回来的还好看!我想要!” “快去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小爷要去提亲!” “你拉倒吧,能养这种马的人家,岂会看得上你!” “肤浅!看人看内在好吗?” “难道你现在看得是这姑娘的内在?” “哎呀,你们别吵了,快帮我去打听打听,这骑装是出自哪位师傅的手,下次马会我也要穿!” 第150章 相亲大会 马会上,一时热闹非凡,各家小厮女婢忙得团团转, 风流倜傥的少爷眼冒红光,纷纷差人去打听女子是哪家千金。 如花似玉的小姐满眼星光,急着想知道场中女子的骑装出自哪里。 还是那些贵妇经验老道,早就瞄到了时安和阿幺是从钱家的帐子里出来的, 直接就去问了钱夫人。 钱夫人第一次被这么多贵妇围着捧着,笑得脸都酸了。 “这就是卿家的小姐,卿时安,在京城时,还是位郡主了!” “可是卿回春堂的那位小大夫?” “正是!你看我这脸上的斑斑点点,才吃半旬的药,就好了!” “这卿小大夫我见过,医术确实没得说,人也长得粉雕玉琢,格外惹人喜爱,但这和场中女子有什么关系?” “啊?你问的是参加赛马的那个?” “是啊,你瞧我那傻儿子的样子,一看就是喜欢上了!我这做母亲的,只好厚着脸皮来问问!” “那可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这位呀,就是卿小姐带来的婢女!” “什么?你没搞错?” “这还有假?卿小姐说了,她还小,不会骑马,但又喜欢凑这份热闹,就让她身边的丫头替她出场。” 兴冲冲而来的贵妇,垂着脑袋走了,走到半道,还是不甘心地望了望场中明媚靓丽的阿幺, 这么出挑的女子,怎么会是婢女呢? 好几个贵妇来问过后,一心想给侄女们相看的钱夫人才回过神, 敢情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妇们,都替自家小辈相中了一个丫鬟? 钱夫人撇撇嘴,这都什么眼光?好好的官家小姐不要,看中一个婢女? 钱夫人摇摇头,转身就看到了端坐得贤良淑德的两个侄女, 她呆愣了一下,又抬头望了望场中控着大马肆意奔跑的阿幺, 好吧,确实差的有些多!她要是男人,也喜欢阿幺! 钱夫人自我安慰,人靠衣装,阿幺身上的骑装一看就是顶级绣娘的手笔, 这款式,这料子,这裁剪,这绣工…… 样样都比今天马会上别家女眷的骑装要好上千百倍,当然衬得一个婢女英姿飒爽,靓丽出挑! 就是胯下的赛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仔细看去,甚至比自家父亲弄来的几匹军马更威武! 钱夫人心中默念:全靠衬托!全靠衬托! 只是再看到两个侄女的时候,心头火就压不住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你们坐在这里干嘛?不去场中赛两场马,谁家青年才俊能看得到你们?没看各家的公子们都挤到场中去了?呆头呆脑,难道指着人家公子请你们?有时候啊,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及笄这么多年了,长进了没有?有没有在认真地相看?像如今这般的不努力,连匹公马都瞧不上你们!” 钱夫人怒火上头,平日里说话也是没边际惯的, 两个侄女被这一通羞辱的话呛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们不会骑马!”侄女们低声嘀咕了一句。 现在的西北城千金,渐渐模仿起了京中的风气,那些笑不露齿的闺秀做派才能让挑剔的当家主母夸赞一句:嗯,这姑娘不错!是个有仪态有教养的! 要是哪家千金还像原先那样,挥鞭子骑马,就会惹来众多白眼,还会被叱一句:不通教化! 但钱夫人听了两个侄女的话,气得直捶胸口:“大小也是个武将家的小姐,怎么能不学骑马?平日里,我那两个好嫂嫂都是怎么教的你们?” 两个侄女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不妨碍两人心气高! “姑母,母亲从小教导,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不可抛头露面,我俩学的是主持中馈的学问!” “妹妹说的对,母亲常说,如今不用打仗了,女子学骑马最没体统!” 两个侄女说得头头是道, 气得钱夫人就差一口老血喷在当场:“果然是半桶水晃上天!今日场中,哪家千金比不你们金贵?看看人家正经京中来的镇北王府的小姐,三四岁的年纪,就能在马上坐得稳稳的,再瞧瞧你们,两个荞麦捏成的包子样!学个四不像,也敢犟嘴!” 钱夫人狠狠骂了一通,才稍稍顺了些气,她一挥手:“今日起,你俩就呆在钱府学规矩!再被你们两个母亲教下去,我熊家的女儿都要嫁不出去了!” 两个侄女没想到这次的马会之行会断送了自己往大家闺秀发展的道路, 一时又羞又气,却是敢怒不敢言! 自家脾气暴躁的父亲到了这位姑母面前,都只有做小伏低的份,更别说她们了! 马场中,阿幺夹着马腹来回奔腾,张扬的笑容感染了每一个留着哈喇子的公子哥。 “小姐,阿幺带你飞!”阿幺驾着马冲到时安跟前,一把就将时安捞上了她的马! 阿幺驾着马跑得非常平稳,加上大马极通人性,时安被抱着稳稳地站在了马鞍上。 时安张开双臂,让风疾驰过耳,她头上的一双蝴蝶扇动着翅膀仿佛下一瞬就会飞上天! “哇,这骑装真好看啊!小娃娃穿了更是可爱得我想嘬一口!”有场边的贵妇不顾被扬了一脑门的尘土,只双眼闪着晶光,恨不得能将阿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再把时安抱进自己怀里亲个够。 马场上的公子哥个个把手掌都拍红了, “姑娘好身手!” “姑娘真是又美又飒!” “姑娘,我家有更大的马场,特邀姑娘同去赛马!” “姑娘,别听他的,我家的马场更大!” …… 两圈跑下来,阿幺和时安收获了一大群粉丝。 等阿幺上场去正式比赛的时候,时安就被贵妇们团团围住了。 “呀,原来是卿小大夫,刚才离着远,只瞧见一个娃娃站在马头,身上的骑装亮晶晶的,我都没认出来是你!” 这一圈的贵妇,有一半预约过时安的诊室号子, 既然是熟识,问起话来就直接得很了, “卿小大夫身上的骑装是哪位大师傅的手艺?下次的马会,我也要买一套穿穿!” 一位贵妇提问,一圈贵妇竖起了耳朵。 时安大方地让众人在骑装上摸来摸去,小嘴里介绍着:“是这家叫做‘绿园’的宅子,里面的师傅手艺真是好,可惜,他家只接定做的,没有成衣……” 一位贵妇拍手说道:“定制才好!这都穿成一式样儿,也是无趣的很!” “就是,我就喜欢这种专门做给我一个人穿的衣服,明儿我就去那宅子里定做去!” 第151章 谁都别想吃独食 时安凑在贵妇堆里,笑得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伙正说得高兴,一位贵妇将时安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场中和卿小姐穿得一样的姑娘,真是卿小姐的丫鬟?” 时安眉头一皱,摇头说道:“阿幺不是我的丫鬟,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贵妇不解。 “对呀,阿幺是慕姐姐派来保护我的,她不是我的丫鬟。”时安脆生应道。 贵妇直起身,可惜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婢女,出身差了点,原以为这等姿容当是高门千金才有的,唉,可惜了我儿的一份心思。” 时安听了不乐意了:你儿子喜欢阿幺,就因为阿幺没个大富大贵的双亲,你就瞧不上了,还可惜了你儿子的心思,呸!我的阿幺还不喜欢你儿子呢! “阿幺双亲早亡,但慕姐姐将她视为姐妹,在军中也是有正经官职的副将,时安也将阿幺视为朋友,要是阿幺嫁人,时安会替她准备十里嫁妆!”时安抱着胳膊,越看马上的阿幺越是喜欢, 那身边一群拍马屁的公子哥,时安是越看越不顺眼! 贵妇听了心惊:“阿幺姑娘是慕将军帐下的副将?” 时安头仰得高高的,骄傲地说道:“对呀!那可是正经官职!” 贵妇激动得手都抖了,钱家比她家的家世差得远了,但就因为钱夫人的父亲是何宏远帐下的副将,这面子不得不给! 如果自己的儿媳妇是慕如霜的副将,卿时安的朋友,嫁人的时候还会带来十里红妆, 想想慕家在军中的权势,卿家在西北城的财力, 贵妇怎么能不激动? 她庆幸自己刚才怕丢脸将时安单独拉出来说话,要不然阿幺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儿媳妇,就要被哄抢了! 贵妇掏出名帖硬塞进时安的手里:“我家过几天也有马会,卿小姐记得带阿幺姑娘一起来!” “可一定要记得带阿幺姑娘一起来啊!”贵妇临走还一步三回头地叮嘱。 时安好笑地点点头,自己好像沾了阿幺好大的面子。 有眼尖的贵妇看见时安这边的动静,也凑过来好奇地问, 时安大眼睛一转,就将刚才的聊天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后到的贵妇暗恨:平日里亲亲热热地叫着姐姐妹妹,这时候却想吃独食! 于是时安差点被各家的名帖淹没! “卿小姐,可千万要来,带着阿幺姑娘!” “卿小姐,那天我去接你……和阿幺姑娘!” “我也去接你……” 时安顿时有了做母亲的感觉: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马场上的赛马比赛,阿幺一骑绝尘,将后面有些所谓的将门子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阿幺姑娘,再来!” “呵呵,再来你还是输!” “说得好像你赢了一样!” …… 阿幺一挥马鞭,胯下的大马听到鞭响,立即掉头向时安奔去, 时安在场边举着双手蹦跶:“阿幺最棒,阿幺最美!” 阿幺好笑地看着时安,这个小姐,说她没小姐的架子吧,偏偏板起脸的时候还挺吓人,说她是个小姐吧,又时常像个玩伴,毫不顾忌身份地捧着身边人。 “小姐,要不要也上马来赛一场?”阿幺高声喊道。 “好!”时安一兴奋,就忘了自己根本不会骑马的事! 阿幺弯腰捞起时安,将时安牢牢地揽在怀里:“小姐坐好了!咱们走!” “好!”场上的脑残粉又是一阵喝彩。 这天,时安玩疯了,小身板体力严重透支,回去的路上就在阿幺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晚上,时安不知道蹬了几次被子,睡梦中都在喊着:“驾!大马快跑!” 累得小翠爬起来数次给时安盖被子。 第二天,时安很早就醒了,虽然一晚上做梦做得累极,但她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时安收拾完,菊芳就端着牛乳和饼子进来了。 时安心里装着事,只顾低头吃喝, 阿幺却开口问道:“菊芳,你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吗?” 菊芳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收拾碗筷,听阿幺这么一问,慌忙摇头: “没有,奴婢没有不舒服!” 时安眉头一皱,这菊芳什么都好,就是每日里动不动就像个受惊的兔子,害得旁人和她说一句话都要加倍小心,就怕吓着了她! “菊芳你来,我给你看看!”时安放下碗,朝着菊芳招了招手。 菊芳更慌了,使劲地摇头,眼里急出了泪花:“小姐,奴婢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时安一拍桌子:“过来!” 菊芳见躲不过,只好慢慢地挪了过去。 “坐下!” “奴婢不敢!” “坐下!”时安吼的在院子里吃早饭的石竹和小翠都跳了起来。 菊芳腿一软,就跌坐在了椅子里。 阿幺上前拎起菊芳的一只手,强行拉到桌子上,一把掀开了菊芳的衣袖, 然后, 时安和阿幺就愣住了! 菊芳忐忑不安地拉了拉衣袖,努力想缩回自己的胳膊,怎奈阿幺的手牢牢地箍住了她。 菊芳哽咽的小声说道:“小姐,奴婢挺好的,没事!” 时安抬起头,眼睛都红了,她大吼一声:“这叫没事?这胳膊非得折了才叫有事?” 卿常思听见时安的吼声,赶忙跑了进屋,一眼瞧见菊芳的衣袖被撸起,又吓得退回了屋门口, 但那条胳膊上的累累伤痕却不断浮现在卿常思的眼前! 这简直不像条胳膊了! 陈年的狰狞疤痕纠缠着新鲜的瘀青和伤痕,一条条布满了菊芳的胳膊! 使得这条胳膊看起来歪歪扭扭,如被无数小蛇缠绕! 就是冲锋陷阵的阿幺,身上也没这么多恐怖丑陋的伤痕! 时安呼出一口浊气,今天这门是出不了了! 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这笔帐不好好讨回来,她就不姓卿! “将另一条袖子给我撸起来!”时安沉着脸吩咐道。 菊芳拼命拉着衣袖,哀求道:“小姐,奴婢真的没事,都是些旧伤!” 时安眼一横,凶狠地说道: “你别逼我把你衣服都扒了!” 第152章 小姐好无情 时安立在矮榻上,上身趴在餐桌上,屁股撅得高高的, 虽然这姿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时安脸上的愤怒一点都不掺假! 菊芳瑟缩了一下,就由着阿幺撸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条手臂上,疤痕交叠,旧伤叠着新伤,有些伤口刚结了黑疤,叠在粉嫩的新肉上,看着格外狰狞。 “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时安问道。 菊芳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阿幺劝着菊芳去了屏风后,片刻,就听阿幺一声惊呼:“这是谁下的手?怎么比我们逼供俘虏下手还要狠?” 时安跳下矮榻,急急就冲了过去。 只见菊芳的后背、臀部、腿上都和胳膊上的景象一模一样,没有一块好肉! 见时安进来,菊芳慌得连忙披上了衣服:“小姐别看,奴婢身上不干净!” 阿幺脸色难看,轻轻说了一句:“小姐,菊芳的胸前……” 菊芳惊惶的阻止:“阿幺,别说!你别说了!别吓着小姐!” 时安一扭头,蹬蹬蹬地跑回椅子上坐下, 等菊芳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就见时安气鼓鼓地盯着院门,一脸阴沉! 菊芳有些害怕,她压低了眉眼,迈着小碎步站在了一侧。 时安一向是好伺候的,牛乳或凉或烫一些,饭菜或咸或淡一点,从来没有斥责过一句。 但菊芳知道,除了时安认定的个别自己人外,时安是个重规矩的,所以菊芳总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伺候着。 时安撇了眼缩成鹌鹑一样的菊芳,心中更加烦躁,她一拍椅子扶手:“是谁打的?用什么打的?为什么打你?说清楚!” 菊芳见时安发火,“啪嗒”一声就跪下了,头抵着地抖着声音回道:“是……是奴婢的丈夫……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拿奴婢出气……” 时安气得一把将桌上的杯盖扔了出去,杯盖砸在院子里,发出清脆的一声碎响,趴在地上的菊芳微微抖了一下,身子趴得更低了! 时安恨铁不成钢:“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他心情不好就打你?那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谁惹他心情不好了?今天你不说,我就去你家问!” 菊芳被逼到了死胡同,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小姐,他赌钱!家里都输光了!他想卖掉两个女儿,奴婢不肯,他就打奴婢!奴婢只能各处找活干,将银子贴补给他去赌!可他越赌越大,欠的越来越多,就又想卖女儿,奴婢拼死护着女儿逃了出来投奔了杜管家,可不久就被他找了来,奴婢将小姐给的卖身银子全给了他,才又消停了几日!可那日……” 大概是那日的情形太过骇人和难堪,菊芳的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极力压抑的哭声仿佛是小兽受伤后的低吼。 痛苦,委屈,惊惶…… 时安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小腿已经盘了起来,她也不催菊芳,只稳稳坐着,等着。 过了半晌,菊芳才重新说道:“那日是小姐生辰,医馆里没人,奴婢就斗胆将两个女儿接了来,在厨房里给她们做了一顿饭食,可谁料到,这个浑蛋又找了来,见小姐和老爷都不在,越发大胆,想要进小姐和老爷的房里,他手脚不干净,奴婢拦着不让,他就又要钱,奴婢不给,他就又打奴婢!还……还当着女儿的面,撕破了奴婢的衣服……” 说到此处,菊芳哭得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下去。 阿幺拧紧拳头,怒道:“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你现在是小姐跟前的人,他怎么还敢如此打你?” 菊芳哭着回道:“奴婢家里有这种腌臜的人,说出来怕小姐不要奴婢!奴婢真的没别的地方去了,要是小姐再不要我,我两个苦命的女儿可怎么办啊?” “你两个女儿呢?”时安问道。 菊芳想到女儿,一脸心酸:“她们就寄在旁边的打铁铺子里,平日在那边打打杂,能得一口吃的,晚上也能在柴房睡。” “睡柴房?”时安歪头确认。 菊芳慌忙解释:“那老板很好,他家的柴房比奴婢原先的家好上百倍!” 时安抚了抚胸口,只觉得一团郁气要将自己堵死了! “人呐?出来两个人!”时安对着屋顶吼道。 “唰”“唰”, 两条人影从半空中落下,齐齐单腿跪在了院子里:“小姐!” “去,把她那个丈夫给我带来!” “是!”两人齐齐应了,又“唰”“唰”地齐齐飞走了。 阿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老觉得这医馆有很多人,却总是找不到他们!” 时安一撇嘴:“就我爹爹那护犊子的模样,不在我身边放些人,怎么能放心让我呆在这里?我也没见过这些人,也就试着喊喊,没想到真喊出来两个!” 阿幺好奇:“要么小姐你再喊喊,看还有几个?” 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八个!” 阿幺吓了一跳,这都什么路数,怎么这么神出鬼没的? 时安见菊芳哭得满脸泪痕,平时一丝不苟的发丝也糊了一脸,开口说道:“去洗洗,定定神,等会人来了,别丢我的脸!” 菊芳连忙擦了擦脸,从地上爬起来就回自己的屋子了。 阿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菊芳这么可怜,这身上的伤疤,比我都多,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时安冷冷地说道:“她自己立不起来,对着恶人,只一味求取可怜有什么用?恶人如果会可怜人,早就当不了恶人了!” 阿幺又是一声长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两个孩子,投鼠忌器,也挺难的。” 时安:“她到了我这里,就该知道我不会不管,自己没有能力,可以找助力,今天被发现了,还想瞒着,难道等哪一天等那个王八蛋闯出更大的祸事,再拿两个女儿和她自己的命去抵吗?那时,少不得又要把卿家扯进去!” 阿幺撇了一眼时安,低声说道:“小姐,有时候你真无情!” 时安翻了个白眼:“如果是你遇上了难事,你会不会找我帮忙?” 阿幺不假思索地就说道:“那是当然!” 时安一耸肩膀:“那不就结了?说起来,还是菊芳信不过我!那我又何必对她掏心掏肺?” “那这次小姐为何还帮她?”阿幺问道。 时安一愣,随即一掌拍在桌上:“总是家里的人,打狗还看主人呢!欺负我的人就不行!” 第153章 不服就打一顿 没一会,菊芳换了身衣服回到了时安身侧, 时安望过去,嗯,很好,脸也洗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说明还是想在男人面前有自尊的! “唰”“唰”“啪!” 院子里多了两个黑衣人,加上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 “小姐,人带来了!”黑衣人低头回禀。 “辛苦两位叔叔,去歇着吧。”时安挥手,菊芳脸皮薄,有这两个陌生人在,肯定更觉难堪。 卿常思带着石竹和小翠去前面院子看诊了,这点小事,卿常思知道时安还是能摆得平的,甚至能比他摆得更平! 时安跳下椅子,走到院中,围着瘦小男子转了一圈, 抬头望向菊芳:“这个男人你是怎么看上的?” 菊芳苦涩地回道:“父母之命罢了!” 摔在地上的男人起先还畏惧地观察四周,见黑衣人不见了,又听到菊芳的声音,再抬头看见了那个任打任骂的身影,胆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 “贱人!还不快来扶我一把?”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菊芳下意识地就快跑了两步,只是在瞧见一旁时安的冷脸后,又站定了,想了想,干脆走过去站在了时安身后。 男人抬着一条胳膊等着菊芳来扶,没想到菊芳经过他身边时,跑得更快了几分,几步就迈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哟呵,你这贱人,平时打死都不吭一声,今日倒是胆子大了,是有人撑腰了?”男子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就将腰后别着的短鞭抽了出来。 男子甩着鞭子,在空中发出“啪”“啪”的破空声,他面前的是三个女子,一个还是个奶团子, 这让男子的自信攀升到了极致, 三个娘们他还能糊弄不过去? 到时候再讹上一大笔银子,让怡红院的柳儿亲自陪他去赌上两把,然后再……嘿嘿嘿…… 男子想着,笑容更肆意猥琐了: “你就是卿小姐吧,怎么?要给这贱人出头?可以啊,给我五百两银子……不,起码一千两!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以后保证好好待她!像供菩萨一样地供着她!” 时安扭头看向菊芳:“你想做菩萨吗?” 菊芳连忙摇了摇头:“奴婢愿意跟着小姐,一辈子跟着小姐就成。” 时安欣慰地点点头,菊芳的脑子总算还没有坏透,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男子见时安对他不加理睬,顿时感觉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怎么?不愿意拿银子出来?不拿银子还想做和事佬?我告诉你,不能够!除非给我银子……” 男子越叫越大声,时安挖了挖耳朵,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对着阿幺说道: “打他!” “好嘞!”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的阿幺高兴地应了一声,好久没有痛快地活动筋骨了,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阿幺从院中的竹竿上扯下菊芳晾晒的抹布,阴笑朝着男子靠过去! 男子起先看见阿幺还眼睛一亮,咽了下口水, 现在见阿幺眼露兴奋,拿着一块破抹布像狼看见了猎物一样朝他逼近, 男子不由得又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这次咽得和上次不同,嗓子格外的发涩,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男子的预感没错,下一瞬,他的下巴就被勒住上抬,逼迫得他不得不仰头张开了嘴! 刚才还在阿幺手上的抹布,这时已经全塞进了男子的嘴里! 男子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吐! 这抹布肯定是塞进了嗓子眼里! 让他哼都哼不出声音! 男子眼睛爆起,刹那间眼球就布满了血丝,他拼力伸出双手朝向菊芳,那是求救的信号。 菊芳还是如男子熟悉的那样,低眉顺眼地紧跟在时安身后,路过男人时,头都没歪一下! 男子心中恼火:臭娘们,等老子脱了身,下次抽死你! 刚这么一想,一阵剧痛袭来,男子瞬间缩成了一只虾干。 身后劈里啪啦的响动没影响时安的步伐, 经过最近的锻炼,时安已经能走得又稳又快! 等走到廊下,时安才回过身, 菊芳去屋里搬了张椅子放在廊下:“小姐,您坐!” 时安爬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好, 再抬头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没了动静, 阿幺气恼地嚷道:“这人也太不经打了!只这几下,居然晕过去了!” 时安指了指厨房:“那边有水缸!” 菊芳连忙疾走几步,用最大的葫芦瓢舀了水泼了过去! 男子悠悠醒转,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菊芳的面孔,下意识地他就想骂人, 可嘴里的抹布堵得他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只鼻子里哼出了急促的几声喘息。 见男子醒了,菊芳将葫芦瓢递给阿幺,又低眉顺眼地站在了时安身后。 阿幺看着巨大的葫芦瓢,又看看地上的男子,好像悟出了什么! 于是,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小姐,这葫芦瓢也不耐打啊!破了洞了!”阿幺又嚷了起来。 时安凉凉地说道:“破坏家里物品,从你嫁妆里扣!” “什么?”阿幺尖叫一声! 刚缓过半口气的男子又又经历了一顿劈里啪啦! 阿幺踢了踢软成一团的男子,扭头对时安说道:“小姐,现在他应该能好好回话了。” 时安点点头,冲着地上的男子说道:“说说吧。” 男子在地上使劲蠕动了一下,好不容易用两根完好的手指将嘴里的抹布扣了出来。 一阵干呕后,男子喘着粗气哭道:“你们把我抓来,打了我一顿,我怎么知道要说些什么?” 时安一摊手:“阿幺?” 阿幺无奈,只能重新回头,抬脚就踹, 没了抹布,男子叫得像被斩杀的公猪! “我说,我说!”男子捂着脑袋:“我叫余大郎,三十四岁,家住余家村最东头那间最破的屋,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早死了……” 余大郎这次倒是吐得干干净净,差点把祖上三代都交代了出来。 菊芳始终站在时安身后,连呼吸都平稳得像个局外人。 地上的男人已经说到了自己在哪家赌坊输了多少钱, “外面还欠着两百两银子,他们说一个女儿一百两,正好能抵债……” 第154章 多余的善心 “你家的女儿是什么宝贝?谁家愿意花一百两银子买一个?”阿幺不相信,这西北城里贫富悬殊极大,普通老百姓一年就是十两银子都赚不到,这余家的两个姑娘难道是什么天仙不成? 说到两个女儿,余大郎的底气似乎足了些:“我虽然长得磕碜,但我两个女儿随了她们的娘!那长得水灵灵的,到了年纪,肯定是花魁的料子!” 时安愕然, 谁家父亲会这样说女儿? 还一副骄傲的样子? 这还是人吗? 时安身后的菊芳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起来, 一个母亲,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说成天生就是妓女的料? 如果这个人是女儿的亲生父亲,那么作为母亲,滔天的愤怒里面应该还夹杂了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一个护崽心切的母亲? 菊芳的眼里满是仇恨,下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 如果不是女儿还小,还需要她的护持,菊芳恨不得和眼前的男人同归于尽! “余大郎,菊芳现在是我的人,她在我这里做得很好,你以后能不打她了么?”时安憋着气,努力好好说话。 本来像这种男人,扔出去喂狗,狗都嫌弃! 但时安想到两个孩子也许还渴望父爱,就像她一样,前世父母没管过她,但不妨碍时安经常梦见父母拉着她的双手,一起去游乐园! 所以,时安忍着恶心,还想再争取一下,如果男人愿意改掉陋习,就当是家里多供一口饭,也算圆了那两个女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圆时安的一个梦想呢? 余大郎见时安的口气软了下来,心下暗喜,他这样的赌徒,被打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这次还不是余大郎被打的最狠的一次。 最狠的一次,余大郎半年没起得了床,菊芳还不是一把尿一把屎地将他照顾好了? 余大郎是专业的赌徒,他的赌性是极其专业的,所以听到时安话音里透露出的一丝机会, 余大郎下意识地就决定再赌一次! “卿小姐,你看你们一上来就把我打成这样,我这一年半载的也下不了床,干不了活!家里还有两个赔钱货,你让我怎么活啊?”余大郎开始卖惨。 时安咬了咬下唇,双手抓紧了椅子扶手,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给菊芳涨一倍工钱!” 余大郎眼神再亮了一层,他果然赌对了! “卿小姐,要是你能让菊芳将工钱都交与我,我保证不再打她!这贱人……”时安眼神陡然变冷,吓得余大郎赶紧打住话头咽了口唾沫, 半晌才提着胆子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无故就打娘子,是菊芳她惯常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一分工钱都不让我碰,我这才忍不住打了她!” 阿幺气不过,开口责问:“你一个男人,不是该养家糊口,怎么好意思问女人要钱?” 余大郎一梗脖子反驳道:“我父母都没让我干过一点活!何况娶她的时候,我家是花了十两银子的!她父母说了,就是让她来伺候我,给我余家当牛做马的!” 阿幺听到这里,实在是气得手脚痒痒,过去两巴掌就扇在了余大郎脸上:“你这种人居然还长了一张人脸!真是浪费了女娲娘娘的泥巴!” 余大郎惨叫连连,等阿幺停下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中混着两颗黄牙。 余大郎不干了,他扯着嗓子嚎道:“你们卿家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打人!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阿幺甩了甩手,嗤笑一声:“你今天先想着怎么才能走出这道门吧!” 时安盯着余大郎,眼神如刀,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以后可能好好待菊芳,好好待两个女儿?” 时安觉得自己已经是凶神恶煞之极,可差就差在她年龄实在太小,又长得唇红齿白,肉嘟嘟的小脸,谁看了都想捏一下! 像余大郎这种滚刀肉,惯会拿命去赌明天,欺负的就是时安人小心软! “小姐啊,我这个样子,拿什么去养她们?如果小姐时常能赏下千儿八百的银子,我自然是把她们当祖宗一样地供着!” 余大郎瞟了一眼时安,试探地说道:“我也不是贪小姐的财,其实就说我那两个绝色女儿,再大些,自然能为我赚来山一样的银子,我拿小姐的银子,也是帮小姐博个赈贫济乏的美名!” 时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菊芳, 菊芳脸上有泪,有痛,有悔…… 最终,菊芳重重点了下头! 时安仰着头,对着空气喊了一声:“余大郎想去参军,来个人送送他!” “不,我不去!我没说要去参军!”余大郎惨叫起来,比被踢了一脚的狗都叫得凄惨。 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一个利落的手刀下去,余大郎终于闭了嘴。 “小姐,这人去军营是个拖累!”黑衣人皱着眉头说道。 阿幺娇笑一声:“将他送去慕将军那里,慕将军知道怎么办!” 黑衣人应声提着人去了。 菊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声:“小姐,他会怎么样?” 时安拍拍手,一边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边说道:“再过一段日子,你会接到军营里颁布的阵亡通知,以后还能每月去衙门领上一点抚恤米粮,虽然没多少,但于你和女儿都是一个好名声。” 阿幺轻哼一声:“也算便宜他了!到死倒替余家挣了份荣耀。” 菊芳热泪盈眶,她双膝跪地,哽咽地说道:“谢小姐,替奴婢娘仨想得如此周到,以后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时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压得女人喘不过气,像菊芳这样的,已经把理所当然受奴役刻在了骨子里, 但时安没有其他穿越者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想着改变世界规则, 时安只想壮大自己,护着身边人。 “等下做了午饭,把你两个女儿带进来给我看看。”时安吩咐道。 菊芳身子一僵,犹豫了半天,才埋着头低低地应了。 第155章 生气的阿幺 时安撇了撇嘴,没解释就回屋了。 倒是阿幺忍不住,冲着菊芳骂道:“小姐平日里对你们如何,你应该放在心里面,别动不动就拿你那套去揣摩人心,小姐帮了你一次,不代表她次次都要帮你!你家女儿也不是金疙瘩,卿家非上赶着要人!要不是杜管家推荐了你,你以为小姐还会留着你?” 菊芳急着辩解:“阿幺姑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阿幺快人快语,说话毫不留情:“你自己卖身给了小姐,想着女儿哪一天能出人头地,自然不舍得将她们卖进来,你不愿意,就和小姐说,小姐难道还能强买?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看了就不爽利!仿佛人人都欠着你们娘仨一样!” “看着对小姐伺候得尽心,但处处又离小姐远远的,也就是咱们小姐,才愿意为了你花这么大心思,如果小姐有事,你怕不是带着你两个女儿跑得远远的,反正你只是小姐的奴婢,没半分感情的!” 阿幺越说越气,一字一句,又快又狠,就像红缨枪一样,使劲戳在了菊芳身上。 菊芳掩面哭泣,她能怎么办呢? 自从被娘家卖给余大郎做媳妇,日日挨打受饿,生下两个女儿后,挨打就更是家常便饭, 她只想竭力护着女儿们好好长大,像她这样自己都朝不保夕的人,哪里还有多余的感情放在别人身上? 小姐待她是好,但菊芳以为,主家就是主家,哪里有主人和仆人真的一条心的? 菊芳自认伺候小姐也是尽心尽力的,这就足够了! 但阿幺刚才说小姐有事这类的话,菊芳觉得好笑, 这卿家家大业大,幕府的姐弟两人都把时安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爱,能让时安出什么事? 再者,就是真的小姐出事了,她一个婢女,能做得了什么? 还不如走得远远的,别给主家再添麻烦的好! 时安两世为人,怎么会看不出菊芳想的是什么? “阿幺,她没错,我帮她这一回也是为了卿家的脸面,人与人的缘法本来就不同。”时安瞪了一眼还想说话的阿幺,转头对菊芳说道: “既然你不放心,那两个女儿还是放在外面的好,我这里你就还像以前一样,厨房的活都归你。” 时安说完抬脚就向中院走去,阿幺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留下跪在后院的菊芳独自一人捂着脸哭泣。 时安心想:既然是一个下人,那就真的不用自己费心安慰的。 中院里,小翠见时安来了,习惯性地又要站起来行礼, 时安一个眼刀过去,小翠被牢牢钉在了椅子上。 “卿小大夫来啦?今天是又睡过头了?”小翠对面的贵妇笑着打趣道。 时安一愣:“什么叫‘又’?” 小翠赶紧找补:“夫人,您这脉象还是有些波动的,平日里还是要少说话,多说话伤神呐!不利于恢复!” 贵妇连忙掩口,使劲点头。 时安双眼一眯,很好!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这都学会忽悠人了! 等这位贵妇捂着嘴出了门,时安小手就摸上了小翠的腰:“是不是又在别人面前编排我?” 小翠连连告饶:“小姐……” 时安手上更使劲了:“嗯?” “妹妹,妹妹,我真没有!”小翠讨饶道:“就是大家有两日不见你,问得多了,我总不能说你自个出去玩,扔我一个人在家看诊啊!” 时安拍拍桌子,冷笑道:“呵呵,看来是嫌我把活都扔给你,让你没时间玩了!” 小翠倒也诚实,她点点头:“咱们医馆的生意如今这么好,实在是缺人手,大老爷那边也撑得辛苦。” 时安摸了会下巴说道:“我也知道,但医馆的人不像别的,不能随便找,本来……唉,我再想想办法!” 小翠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那妹妹你赶紧想,我这两日晚上还要帮着大老爷搓药丸子,实在是累死我了!” 时安拍拍小翠:“等会让菊芳给你加个鸡腿。” 说完,时安又抬腿朝后院走去。 小翠在后面大喊:“你不看诊去哪里?” 时安没回头,只摆摆了手:“回去补觉!” 小翠:“……” …… 再回到后院,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厨房里却飘出了香味。 时安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深秋的阳光照得石凳上暖暖的, 时安努了努嘴:“你也坐下,你站着,我头累得慌!” 阿幺气鼓鼓地坐下了,显然直脾气的阿幺还没消气。 时安凑上去,捧着阿幺的脸,使劲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阿幺姑娘,不气了哦!生多了气,可是会老得快的哦!老了就没人娶了哦!” 阿幺一扭头:“怕啥!有你给的嫁妆,我就是头猪,也有人抢着娶!” 时安:“……倒也大可不必这样骂自己!” 时安胳膊肘撑在石桌上,捧着自己的包子脸,晃动着小腿, “本来今天要去绿园,现在不想走动了,要不就让苏定来一趟?” “你是老板,问我干嘛?” “这倒是,但我赚的不也有你的嫁妆么?” “你坐着,我去喊他!” “好嘞!” 时安继续晃着小腿,仰着头,眯着眼,就像一只晒太阳的小猫咪。 菊芳从厨房里瞧见时安,挣扎了片刻,炸了一盘果子端了出去: “小姐,奴婢做了些果子,你先吃着,午饭一会就好了!” 时安没睁眼,只淡淡地吩咐了声:“嗯,多做两道菜,等会多个人吃饭。” 菊芳小声地应了声,见时安没再开口,就去厨房忙活了。 卿家在伙食上一向大方,医馆的厨房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的蔬菜瓜果出现, 大多时候,这些是吃不完的,剩下的瓜果和饭菜,菊芳问过时安怎么处理, 时安总会挥挥手说:“你们分着吃,吃不掉的就扔掉,可不许随便给外面的人吃,吃坏了可是大事。” 可菊芳舍不得,一开始尝试着偷偷带些出去, 见卿常思和时安都没过问,后面也就默认了主子吃不完的食物,菊芳就会带出去给两个女儿吃。 惹得铁铺的老板都羡慕不已,说这些东西他都不舍得买! 菊芳懂了铁铺老板的意思,以后再给女儿们带东西的时候,就多带了一份给铁铺老板。 刚才时安说会多一个人来吃饭, 菊芳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了准备带回家的一个蜜瓜和一盘子葡萄, 洗了洗,将蜜瓜切成小块,和葡萄一起,装了两大盘。 第156章 一对活宝 秋日暖阳,晒得时安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抽空回后院拿东西的小翠见了时安懒猫似的样子,轻笑一声,从屋里搬了张躺椅出来, 用毛绒绒的毯子垫了,又轻手轻脚地将时安抱上了躺椅, 时安哼哼了几声,微微掀起眼皮看是小翠,就更放软了身子。 小翠好笑地抱着软脚虾的时安,轻声啐道:“真是只懒猫猫!” 时安翻了个身,拿小屁股对着小翠,继续闭着眼睛打瞌睡。 要是能一辈子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懒猫,谁愿意做操心劳神的两脚兽呢? 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一只恼人的猫爪子一个劲地扒拉着, 时安恼火地不停挥着小手驱赶,心中想着这是谁家养的猫,怎么就看不得她补个觉呢? 可赶了脑袋上的,又跑到了腰间,赶跑了腰间的,又挠上了脚底, 时安气得使劲蹬了蹬腿,心中气得大骂:走开!走开! 就听几声清脆如风铃的笑声在院中响起,悠闲适宜。 时安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汪春水。 “啊!”时安大叫一声,“噌”地就坐了起来。 “哎哟!” 时安和阿幺双双扶住额头,惨叫了一声。 “小姐,你的小脑袋还真够硬的!”阿幺抱怨地说道。 时安摸摸额头:“嘶,疼!” “还没到午饭呢,就睡得像只软脚虾,该!”听到时安惨叫的小翠,来时就像踩着风火轮,见时安无恙,嗔怪地骂了一句,扭头又忙去了。 “我还小,睡一觉怎么了?谁家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就得干活啊!”时安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可惜小翠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气鼓鼓的时安蹬了下腿,重重地“哼”了几声,抬头看到额头上冒出一个青紫包的阿幺,顿时就又笑了: “哈哈哈,满城青年才俊都追着要抬进门做娘子的美人快来让我看看,有没有破相?” 阿幺白了时安一眼:“小姐,早过了六月了,你这脸能不能不要变得这么快?” 时安屁股蹭着躺椅挪了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才三岁嘛,小孩的脸变得就是快!” “快蹲下来让我看看!”时安使劲拉着阿幺的腰带, 阿幺没法子,只能屈膝蹲了下去,只是这个姿势毕竟不雅,而且…… 阿幺的脸慢慢地红了。 时安的注意力都在阿幺的额头,这下靠近了看,果然肿得很, “呼呼,安安给呼呼就不痛了!”时安对着阿幺的额头小心地吹着气,想碰又不敢碰。 “等着,我给你拿个冰袋敷着,到晚间就好了!”时安跑进空间拿了一个冰袋按在了阿幺的脑袋上。 阿幺倒吸一口冷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果然像冰一样的冷! 比军营里用井水浸过的铁块冷多了! 阿幺这么一跌,就露出了她身后站了许久的人。 苏定低垂着眼眉,静静地站在垂花门处, 今天的日头很好,没有被一丝云遮挡,阳光洒在垂花门上,也落在苏定的素色长袍上, 他脸色平淡安宁,就像刚从光晕中走出,没看到时安和阿幺的笑闹。 时安抬头遮了遮日光,嚷了一句:“苏定,你耳朵这么红干嘛?” 刚才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苏定,听了这话,“轰”的一下,脸红如血! 时安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捉弄人! 苏定自觉已经掩饰得很好的,而且在阿幺蹲下时,他就连忙低下了头, 非礼勿视,苏定还是懂的! 苏定敢肯定自己的耳朵没有红! 可被时安这么一喊,他不由得就心虚得很,脸上控制不住就红了一大片! 苏定局促得想落荒而逃,但偏偏脚跟就像长在了地砖上,半分都挪动不得! 时安心中暗爽:让你偷偷看热闹! 阿幺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地爬了起来,呲着牙冲时安说道:“让我把人叫来了,不说正事,尽扯些闲话!他那边忙着呢,都是来定衣服的客人,你赶紧的吧!” 时安一听,高兴得很,只参加了一场马会,这生意就来了! 看来阿幺这个模特,真是好得很! 时安咳了一声,差遣起了阿幺:“去把房里的帖子都拿来!” 等拿来了一叠厚厚的请帖,时安端坐在石凳上,朝苏定招了招手:“你来!” 苏定缓过神,朝时安走近了两步, 时安看着两人之间一丈远的距离,无语了,自己又不是小白,苏定干嘛每次好像怕自己吃了他似的? “你过来,坐这边!”时安一拍石桌。 阿幺见苏定还在犹豫,过去一掌推在他的后背:“小姐让你坐就坐,扭扭捏捏像什么男人?” 苏定身子一僵,脚下没跟上力,踉跄了几步,就扑向了桌子。 时安捂脸,活宝啊!真是一对活宝! 苏定坐下后,后背被火撩了似的火辣辣,心中懊恼,自己应该站直些,怎么就这么没用,差点被推倒! 时安将一叠请帖挨个递给苏定,说道:“看,这是董家的,这是毛家的,这是贾家的……” 苏定接着请帖,只细细地看,细细地听, “这董家呢,我打听了,很有钱,也很舍得花钱,这马场是最大的!” “这毛家呢,也不差钱,对了,毛家的夫人应该带了她的小女儿今天去绿园定衣服了,他们家呀,是最喜欢阿幺的!” “还有这贾家,说是儿子在京城是个五品官?所以贾夫人眼光是有点高,但也拉着阿幺的手不放呢!” …… 时安絮絮叨叨洋洋洒洒介绍了十几家人家,就像闲话家常,没个重点。 但苏定偏偏听得心中越来越慌,他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 到最后,苏定的额头都渗出了汗。 时安惊讶地说道:“苏定是怎么了?日头晒得热了?还是今天穿多了?还是不舒服,这里就是医馆,不舒服要及早讲,你不讲,谁知道你不舒服呢?” 苏定的汗渗得更快了,他告了声罪,转身拿衣袖快速地擦了擦额头, 再回转身子的时候,苏定又恢复了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 时安心中冷哼:你这小样,不给你加把柴,煮不软你的嘴! 第157章 变脸的时安 时安摸着请帖,郑重地冲苏定说道:“这些夫人都是上次马会上相中了阿幺的,她们不嫌弃阿幺没了双亲,读书不多,又是军营出身,相反,觉得这样爽利果断的女子才能带着家族走得更远。” 说着时安一拍大腿:“可惜啊,我只这一个阿幺,她们抢着要,我都不知道将阿幺许给哪家?” 复又八卦地凑向苏定:“说来都羞得脸红,那天在马场,阿幺的身边围了一圈城中才俊,要不是我养的马跑得快,阿幺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阿幺对天翻白眼:脸红?小姐,你这是激动的脸红吧? “哎,阿幺,那天董夫人的儿子是不是还给你塞了礼物?”时安回身戳了戳阿幺, 阿幺不想应的,但耐不住时安坚持不懈地戳,只得回道:“是!小姐你的眼睛是真尖,隔着这么远都能瞧见!” 时安就像瓜田里吃兴奋了的猹,冲着苏定嚷道:“看,没骗你吧?我的阿幺啊,我怕是留不住了哇!” 苏定一直呆呆的听着,到了这里,才问了一句:“那礼物,阿幺姑娘收了?” 阿幺刚想说话,时安一掌拍在桌子上:“当然!这可是董家的宝贝!据说是只传给儿媳妇的……” 苏定脸色一白,血色尽失! “不过嘛,”时安晃着脑袋,继续说道:“咱们卿家是什么人家?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就想娶我的阿幺?我可不答应!那董家小子还缺点诚意,我没同意!” 苏定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好在近午,阳光更好,倒不觉得寒意入骨。 阿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当时看都没看那礼物,就骑马过去了,和董家公子话都没说上一句,怎么到了小姐嘴里,就好像是有了点什么似的? 这时,时安换了个神态,她端端正正地坐好,撇了眼苏定,认真说道:“叫你来呢,就两件事。” 苏定连忙站起身,微躬着身子道:“小姐请说,苏定听着呢。” 时安掰着手指头:“这一呢,今日起,绿园的生意就正经做起来了,你需要多多的费心,衣服的款式有什么想不透的,来找阿幺,她画的衣服你也看过了,天赋是很好的!” 苏定:“苏定记下了,一定好好操持生意,请小姐放心,日后也请阿幺姑娘多费心。” 时安继续掰手指头:“二呢,后面这么多场马会,众多夫人都盼着见阿幺,你就替阿幺依着这些请帖上的地址和时间,主人家的喜好,替阿幺做几套新衣服,料子要好的,绣工也要好的,总之样样都要好的!” “阿幺穿着这些衣服既是给绿园打个招牌,也能更博得各位夫人的喜欢,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我想入冬前就在这些家族里替她定下门亲事!” 最后,时安更加郑重地说道:“所以,苏定,你要好好用心做才行!” 苏定脑子嗡嗡的,后面时安再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见。 今日阳光很好,开门就涌进来几位贵妇,看了些衣服的样稿,件件都想要,叽叽喳喳付了大笔的定金, 这些事,苏定是游刃有余的, 他微笑着送走了两拨客人,就见到了阿幺, 苏定心中想着,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呢! 可为什么明明日头还挂在当空,自己心中却是乌云密布? 当初来卿家时,自己只求着主家是个心胸宽大的,能放手让自己施展抱负, 现在主家没辜负他,为何心中却似倾倒了一大桶黄连水? 难道是因为自己站在医馆的原因吗? 如果走出医馆,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到过去? 苏定不管耳边有何响动,只匆匆躬了躬身子:“小姐,苏定这就回去准备!” 说着,闷头就朝前走。 “哎呀!” 菊芳一声惊叫,她见院中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只当是时安和客人聊得差不多了,就端着两盘子水果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厨房没几步,兜头就撞过来一个人,吓得菊芳手中的盘子摔了一个,蜜瓜和葡萄滚了一地。 苏定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盘子,菊芳的惊叫让他打了个激灵, 苏定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向淡定自持的人这时候窘迫得恨不得变成老鼠钻进洞里去! 他慌张地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嘴里呢喃道:“对不住!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菊芳哪里肯让客人收拾这些,转身将一盘子完好的水果放进厨房,急匆匆就跑了回来。 “哎呀,你的手……小姐,他的手割伤了……”菊芳又是一声惊叫。 时安跳过去一看,雪白的碎瓷片上,已经满是血水,苏定颤抖着手毫无知觉地在地上捡着瓷片, 身后的阿幺见了,忙扔了捂在额头的冰袋,上前拉住苏定的手就向厨房走去, “菊芳,快舀点水来,让他洗洗干净!”阿幺急了,拽着苏定的手就不放。 苏定也像吓傻了一样,任由阿幺牵着他的手,好像阿幺就是拉着他跳火坑,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去。 时安拿出一瓶生理盐水:“用这个冲!” 阿幺又急匆匆地拉着苏定调转身,拿起盐水就朝着苏定的手上倒去。 苏定只愣愣地看着阿幺,眼前这个姑娘,眼里有焦急,有心疼,额头还顶着这么大一个包,看着可真好看! 手指头上的伤口好像有涌不完的血,盐水刚冲干净一波,又有一波的血涌了出来, 阿幺急着找绷带,急得眼里泛出了水花:“小姐……” 时安一抱胳膊:“你在军营中哪次受伤不比这个严重,你怕什么?” 阿幺一愣,心虚地反驳:“他怎么好跟我比?我那是习惯了!可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是和你一样是人?你心疼他干什么?这伤又不是你弄的!”时安板着脸说道。 阿幺不敢说话了,平日里,时安不是这样的,医者父母心,但凡能救的,时安比谁都着急地就上去了。 时安见阿幺不说话了,这才满意地朝着苏定说道:“阿幺身上的伤痕可比这都深,都长,每次都有性命之忧,上次她脱了衣服给你看,你不看,如今为你这一点点皮肉伤,她就急得要哭,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她身上的伤,你要不要看?” 第158章 敲打苏定 时安刚说完,阿幺和菊芳同时倒退几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时安。 阿幺抖着嗓子说道:“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辞?” 菊芳已经臊得钻进了厨房,这是小姐第一次做媒吧?维实是出言太大胆了一些! 时安呵呵冷笑两声,上次从绿园回来,晚上她仔细咂摸了一遍,凭着前世大学四年在宿舍熄灯后六个舍友的虎狼熏陶,时安还是觉得苏定对阿幺是喜欢的。 阿幺明丽灿烂,爽利灵动,在衣稿上的天赋是她的加分项, 苏定当时看到衣稿时,应该就连着喜欢上了画衣稿的人! 回想苏定看阿幺的眼神,时安掸了掸床铺,真是鸡皮疙瘩掉了一被窝! 大体确定了苏定的心思,阿幺并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这本是好事, 但时安又不高兴了! 阿幺应该配上同样做事磊落,潇洒不羁的人, 偏苏定是个心思深沉的,阿幺都上门主动表明心意了, 这厮居然只顾着害羞,让阿幺的表白落在了地上! 时安暗恨,她身边的姑娘,看中个男人,就是打晕了直接扛回家都是没什么不妥的! 倒是这苏定,扭扭捏捏,嘴上说着“不”,那眼神恨不得粘在阿幺身上! 真是给他脸了! 时安打定主意要为难苏定,今天他要是再拒绝,那以后就算阿幺愿意,她也要棒打鸳鸯, 但如果苏定厚着脸皮点头了,时安就给他按上个外号“登徒子”,还没成婚就想看女子身段,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苏定立在当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白忽红,手指上的鲜血还在滴,顺着素色的长袍一直滑落到地。 阿幺心疼,她转身去前院拿了绷带,替苏定细细洗了伤口,用绷带缠起来止了血, 一边缠绷带,阿幺一边解释:“苏先生你别听小姐的,她啊就是喜欢捉弄人,这院子里个个都被她逗得上天不能入地不得,这伤口包好了,你就回绿园去,那边还有好多活呢!” 苏定看着阿幺熟练的手法,心中扎了一根刺,不能想,一想就扎得痛到心底。 阿幺包好了苏定的手指,笑着抬起来给时安看:“小姐,我包扎的手艺不比你差吧?我可是练了很久的,就是背后的伤口,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包得好好的……” 时安翻了个白眼,使劲把头扭过一边。 阿幺轻笑一声,知道时安又耍小脾气了,得赶紧哄着,要不然又要闹人。 阿幺放下苏定的手,叮嘱道:“我在前院拿了些药膏,效果挺好的,今天这伤口就不要沾水,明日换了药,再包起来!” 阿幺说完,扭头就要去哄时安。 只是手像是被绷带缠住了,阿幺回头一看, 一只包得精细的绷带手,正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幺愕然:这是嫌她包得不好? 苏定低着头,只脖颈在阳光下透着粉红,他沉着声音说道:“明日换药,我不会!” 阿幺舒了一口气,刚才被握住的瞬间,平时矫健的心脏仿佛忘记了跳动,让她喘不上气! 阿幺笑着安慰:“刚才是我和小姐说笑呢,这活其他容易得很,绿园的绣娘手巧,明日可让她们帮忙!” 阿幺抽了抽手,绷带手还是将她拽得牢牢的, 只听苏定又说道:“你经常受伤吗?痛不痛?” 阿幺呼出一口气,她有些焦躁,想尽快去到时安身边,小姐的脾气不哄着,呆会吃饭都吃不香! 但阿幺还是回道:“打仗嘛,哪有不挂彩的?受伤可是份荣耀!不过现在跟着小姐,倒是好久没受伤了。” 苏定抬头,直直地望向阿幺:“能教我包扎背后的伤口吗?日后……我也能帮你!” 那只缠了绷带的手,就像握住了阿幺的心脏, 今天的日头实在有点大,阿幺想着,要不然怎么会照得她头昏目眩的? 阿幺口干舌燥,嗓子眼里像塞了干棉花,无数的话想出口,但被堵得出不来! 苏定见一贯灵动的阿幺木木地盯着自己,心中又开始发慌,说出的话就有些语无伦次: “阿幺姑娘,我前次说的心上人,就是……就是你!你第一次来,我就……就喜欢……但我只是一个伙计,我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再来向小姐求娶你……你……你能否等等我?” 时安在两人身后大声地“切”了一声:“我家阿幺可不等任何人!” 苏定拉起阿幺的手,急切地走到时安身前,他真是有些急了:“小姐,我不是想耽误阿幺,我只是……” 时安一歪头:“只是什么?” 苏定有些难堪:“我……没宅子,没聘礼……” 时安点点头,苏定的顾虑很对。 苏定又急急地说道:“但是,小姐,我会努力把绿园经营好,再过一年半载,我就能有钱娶阿幺了!以后我赚的每一分银子都给阿幺!” 这话,时安是爱听的,男人嘛,最重要的是上进心。 可时安说出口的话却是:“呵呵,一年半载,阿幺的儿子都能满地爬了!” 阿幺插嘴:“小姐,我不是母猪!”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但这次苏定握住阿幺的手,再没放开。 他一咬牙:“我可以和小姐签死契!求小姐先给我预支一年的工钱用来娶阿幺!” 时安这才真的满意了! 经过千辛万苦,翻过崇山峻岭,披荆斩棘才得到的宝贝,才会越发珍惜! 时安不介意做恶人,只要身边人能过得好,当当恶人就当调剂生活了! “死契啊……”时安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倒也不是不行……” “小姐!不行!”阿幺急得跳脚。 签了死契的人,是奴仆里最低等的,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苏定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怎么能受这种侮辱? 阿幺能见到苏定的这份心就行了,她不想苏定为了娶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时安就当没瞧见阿幺的焦急,继续说道:“那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我们签下契书,我就将银子给你!” 苏定见时安答应了下来,浑身一轻松,回身按着跳得如一只蚱蜢的阿幺: “阿幺,等着我!做我的新娘!” 第159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幺眼里裹不住的眼泪终于溢了出来,她反握着苏定的手:“不要,我不要你为我这样……” 苏定的心稳了,人又恢复了惯常的平和,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擦去阿幺脸上的泪珠:“阿幺莫哭,从第一眼见你,我的心里就被你占了,要是丢了你,我该哭死了!” “苏定……” “阿幺……” …… 相爱的两个人在那边你侬我侬,时安晃着小腿一点都没走开的意思, 果然看别人谈恋爱才开心! 听着院子里只没了声响,菊芳才探出头问道:“小姐,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时安的肚子准时地咕噜了一声,她拍拍桌子:“吃饭,吃饭!快端上来,我都饿死了!” 卿常思和小翠、石竹也暂时歇了店门,回后院吃饭。 见阿幺和苏定两人手拉着手,站在垂花门处说着悄悄话, 小翠蹦到时安面前:“妹妹,他们这是在干嘛?” 时安推了推小翠的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 小翠:“……” 卿常思笑着招呼两人吃饭,阿幺和苏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院中多了人, 两人红着小脸蛋,磨蹭着走了过来, 苏定还不愿意坐下,只守着规矩想去厨房扒拉一口, 卿常思笑道:“看这个样子,你马上就是卿家的姑爷了!哪还有站着吃饭的道理?快坐!” 今天菊芳做了时安喜欢的糖醋里脊,时安顾不上说话,一口一口吃得起劲。 里脊肉用面粉裹了,炸得外酥里嫩,再用糖醋汁炒出糖色,咬上一口,甜中带酸,别提多滋润爽口了! 苏定被卿常思的话说得心里酸甜苦辣咸混成了一锅粥,他被时安逼得没法了,才向天借了胆,求娶了阿幺, 做卿家的姑爷,苏定是不敢想的! 但他签了死契,生是卿家的人,死是卿家的鬼! 只要这辈子有阿幺在身边,苏定不怕变成鬼!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卑的时候抬个头都有千斤重,一旦咬牙去争取到了,反而坦然了。 苏定被阿幺拽着,终于坐了下来。 桌上的糖醋里脊已经只剩下了小半盘! 阿幺不满地戳了戳时安:“小姐,你吃这么多肉,会胖成球的!” 时安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小翠和石竹照例是一边看戏,一边闷声干饭,饭桌上还是少说话,要不然容易吃不饱饭! 菊芳将菜都端了出来,自己又回身向厨房走去。 只是快进厨房的时候,菊芳像期盼着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往常和时安笑闹的阿幺在给苏定夹菜, 时安在一旁时不时冷哼几声, 卿常思一本正经地端碗吃饭,眼神却明显在看戏, 小翠和石竹大口大口扒着饭,雨点一样的筷子落在盘子里, 谁都没看菊芳一眼,谁都没喊菊芳一起上桌吃饭。 虽然在厨房吃饭是她进卿家开始就自己坚持的, 但看着外面大家都齐齐坐着,再看看空落落的厨房, 菊芳的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吃完饭,苏定告辞离去了,阿幺送啊送啊,差点就送到了绿园! 回来后,就见时安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晃悠晃悠地消食。 阿幺挨近时安,讨好地笑道:“小姐,你真要让苏定签下死契啊?” 时安眯着眼睛,懒懒地问道:“嗯~” 阿幺绕着手指头:“可以不签吗?” 时安嘿嘿一笑:“签死契有什么不好?他这辈子都捏在我手里,自然不敢不对你好!” 阿幺靠在摇椅上,嘟囔道:“他要对我好,自然会把我放在心上,要是为了死契才对我好,那真是一辈子的冤家对头了!” 说完,阿幺伸出爪子给时安挠起了背:“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小姐在吗?你可比死契有用多了!” 时安就像一只被挠舒服了的大猫,眯着眼睛直哼哼。 “你别拍马屁!”时安翻了个身,面对着阿幺说道:“你跑一趟,问问慕姐姐,营中还有没有像你一样出身的小孩子,十岁左右的就行。” 阿幺不解地问:“小姐是要人手?去人牙子那边买现成调教好的不成吗?” “你会背叛慕姐姐吗?”时安问道。 阿幺一脸严肃:“当然不会!慕将军就是把我卖了,我也不会背叛她!” 时安点点头:“我不需要奴婢,我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阿幺懂了,只是她犹豫道:“我这一走就得两三天,小姐一个人行吗?” 时安眯着眼:“你不回来,我就不出门,这里是安全的。” 想到神出鬼没的黑衣人,阿幺放下了心,收拾几件衣服就出发了。 阿幺刚出门,小白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中, 时安摸着小白的脑袋,低声安抚着:“小白,再忍忍,很快我们就能自由奔跑了!” 小白抬起鼻子蹭了蹭时安,在时安身侧躺了下来。 一人一虎,都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享受着午后的秋阳。 …… 到了晚间,卿回春堂打烊后, 卿常思来到时安的屋里:“安安,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让阿幺走了?” 时安坐在矮榻上,手里玩着陈婉儿送她的大珠子,见了卿常思,她抬头叹了一口气: “卿家不该绑着不相干的人卖命,阿幺很早就没了父母,如果再让她有了意外,安安心里会难受的。” 卿常思捏着拳头不说话,时安是家里的宝贝,只要能保证她的安全,卿家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时安站起来,越过矮桌,趴在卿常思怀里,她很久没有和长辈这么撒娇了, “大伯父,我们都会没事的。曾院长拿走了东西,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时安窝在卿常思怀里,软软地说道。 卿常思抱紧了时安,这个侄女神秘的很,但也让乖巧地让他心疼,谁家三岁的孩子就要操心家里的柴米? 更何况,卿家的这份柴米,可真不是那么好操心的! 卿常思摸着时安的脑袋:“嗯,过了今晚,一切就好了!” 第160章 造个反 时间倒转回一个月前, 何宏远的大帐里丢了一件要命的东西。 虽然军营里一切如旧,但敏感的人已经觉察到,呼吸的空气里带了些血腥味! 好久没打仗了,乍然闻见这铁锈般的腥味,让人不自觉地就起了寒意。 何将军的大帐里,还是人来人往,仔细看,也就是门口的亲卫换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识相的部下路过主帐,步子变大了,脚步变轻了,恨不得变成一根羽毛无声无息地飘过去。 就连平时喘个气都要和马比一比声响的老熊,也消停了很多,有人见到他睡觉都是站着睡的,问了才知道,是怕睡觉打呼噜惹恼了何将军! 这一个传言一出,何宏远军营中,瞬间连只蚂蚁都不敢路过了! 何宏远坐在案首,盯着书案上一只扁盒子看了一天一夜了! 大帐里,鸦雀无声,就连空气都似乎静止了,一众副将在粘腻的空气中,渐渐憋得额头青筋鼓起,冷汗直流。 平时一点火星末子就能炸了军营的糙汉子们,愣是憋着忍着,没人敢出一丝动静。 就是何宏远的嘴里偶尔蹦出几个自己的亲信名字,这些热衷于争权夺势的副将也没人替手下支吾一声。 手下最信任的人被砍, 肉疼不?肉疼! 心疼不?心疼! 敢求情不?不敢! 毕竟大刀砍在自己脖子上还是更疼一些! “陈萧。”何宏远不急不慢地唤了一声。 “噗通!” 这一跪,跪得主帐里一众人的心都颤了三颤! 陈萧灰白的脸上满是水珠,不着盔甲的青色长袍绷在身上,胸前背后已经全是汗渍,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儒将,像只刚从水沟里爬起来的老鼠。 陈萧听到自己的名字,是惊愕的!双腿不由得就软了下去,这让陈萧心中更是灰败了三分! 自己从来没有惦记过那样东西!平时就连视线不经意地撇过,都要赶紧退后两步避避嫌! 何宏远喜欢听下属拍马屁是不假,但心胸狭窄多疑也是真! 自己这一跪,何宏远心里怎么想? 是不是会判定自己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内贼? 陈萧慌得很,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形象,他双膝交替,双手划拉,扑到了何宏远的案头,声泪涕下: “将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何宏远眼皮都没抬,自言自语道:“没人会承认的!” 陈萧双手扒着案边,几近崩溃:“将军,我对将军剖肝沥胆,从来没有二心啊将军!” 何宏远曲着手指敲在案上,“哆哆哆”,陈萧的五脏六腑都似被敲了个遍,露出几个大洞,使得陈萧身心俱寒,差点就屁滚尿流。 “当然,我不能杀你!”何宏远终于抬了抬眼皮,看了陈萧一眼, 陈萧闻言,心神一松,差点没忍住嚎啕大哭! 只下一息,陈萧脸色巨变,不能杀?为什么不是“不会杀”? 何宏远想杀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陈萧的后禁再也没能控制住! 一天一夜没掀开的大帐里,立时弥漫了一股新鲜的臭味! 何宏远眉头深皱,一只手在鼻端扇了扇,看陈萧的眼神俨然就是再看一个死人:“你是陈阁老的人,你一向只听他的,我放你回去问问他,他想怎么样?” 陈萧又急又气又慌又难堪,但命好歹是暂时保住了! 但也只是暂时! 叔父可从没让他去偷虎符! 如果让叔父知道西北城调兵遣将的虎符丢了,何宏远的怀疑对象是他陈萧,甚至是陈萧背后的叔父本人! 陈萧仿佛已经看见了黄泉路,那个端着一碗热汤的孟婆子正在向他招手! “将军……”陈萧还想再陈情。 何宏远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带出去!” 门口的亲兵掀开帘子就闯了进来,拖起陈萧就往外走, 陈萧不敢挣扎,只能像一只死狗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离了军营。 一个亲兵牵来一匹马,将缰绳递到了陈萧的手里:“将军速去速回!” 陈萧一言不发,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大帐,再回身的时候,纵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驾马远去! 军营的主帐里,被亲兵掀起的厚实帘子荡了几荡,又严丝合缝地闭上了。 大帐里,总算是混进了几丝新鲜空气,这让众副将纷纷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 何宏远双臂抱在胸前,冷冷的目光从一溜粗犷的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 众副将重新打起精神,务必使得自己的脸上保持从容、恭敬、服帖、问心无愧等一系列表情。 身在其中的老熊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不就是自己去怡红院里的时候,老鸨叫来一群姑娘让自己挑的时候的场景么?那时候,自己也如将军一般认真细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那些姑娘的衣服全扒了看个清楚! 将军不会也是这么个意思吧? 想到这里,老熊“嘿嘿嘿”笑了起来! 众副将瞬间汗毛竖起,齐齐跳着离老熊远远的,像被老鹰吓着的鹌鹑,挤做一堆。 老熊被这动静惊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就见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何宏远前方, 昔日拍着肩膀捶着胸口吹牛打屁的同僚都退到了大帐角落,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瘟神! 老熊尬笑着回过头,只见正前方的何宏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本来冷汗淋漓的老熊,吓得汗水都凝固了,他咧着大嘴,哭丧地叫了一声:“将军……” 何宏远学着老熊也“嘿嘿嘿”笑了起来,越笑,老熊的心越凉, 不知怎么的,老熊就想到了秋后问斩,现下,正是秋后了!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刚才脑子里还是小黄片的老熊,这时候心中全是灰蒙蒙! 何宏远笑着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爱将,虎符丢了就丢了,只要你们还在,这西北城就还姓何!” 众副将如闻天音,顿时拍着胸脯表忠心:“咱们只认将军,从来不认劳什子的虎符!” “好!我何宏远保证,有我在西北的一天,就少不了你们吃肉喝酒的荣华富贵!” “誓死效忠将军!” “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军帐中,又热闹了起来! 老熊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在地! 这狗日的日子,也太特么难混了! 此时,日头已经降了下去,亲兵进来点起了烛火。 何宏远的脸色被昏黄的烛火映得暖和了几分: “丢了虎符,那我们就干脆将西北城拿过来好了!诸位说怎么样?” 西北城从来都需要看何宏远这个军务主管的脸色, 众副将不明白,拿不拿有什么区别? 但既然将军说了,自然是要回应的, 于是,帐中又响起了呼声: “拿下西北城!” “拿下西北城!” 门口的亲兵听着帐中的声音,互相看了一眼,又正了正身子平视前方,只将手中的刀把拽得更紧了些。 第161章 请君入瓮 起风了,要变天了! 时安窝在卿常思的怀里,听着院中的动静。 门口有小翠守着,时安劝不进来。 小翠说:“姐姐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时安没想到当时只想给小翠一个光明的前程,如今却累得小翠陷进了深渊。 十万两银子早就搬到了卿常怀的营地里,这时候,应该已经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大刀和坚硬厚实的盔甲。 这么大批的银子,运送得神鬼不知,也就时安才能办到。 那天晚上,阿幺前脚独自一人去了绿园,时安后脚就趴在小白身上去了城郊。 何宏远想要的越来越多,给出去的也越来越多,这让他的盟友陈阁老压力很大, 陈阁老只能带着朝中一半的学生给皇上压力,毕竟从先皇开始,这父子俩温润亲和,看着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可现在的太子殿下不知道随了谁?没有先皇的隐忍,更没有当今的大度! 如果再不从当今手里争取点东西,那何宏远以后的孝敬就要断了!甚至还会反咬一口! 那陈家的基业,陈家的后辈,陈家的百年荣耀,就会灰飞烟灭! 陈阁老也没办法,养虎为患就是这个样子的! 皇上被压得抬不起头,一道密旨就发往了西北,通篇就三个字:杀!杀!杀! 皇帝等不及了! 所以,卿常怀盗了何宏远的虎符,逼得何宏远狗急跳墙,起兵夺取西北城, 造反么,当然是就地格杀,没得道理可讲的! 就是再嘴碎的言官,也没弹劾的理由! 这半年来,时安拼命地搂钱,就为了这一刻! 时安不能让父亲和叔伯们赤手空拳去打仗,那是要多少的人命去填啊! 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买来的都是精良的装备! 曹家通往番邦的商队,从入秋开始,运送的就全是兵器盔甲! 如今全城的角角落落,包括城墙之上,应该都布满了卿常怀的兵! 卿常怀说这叫请君入瓮,还怕时安不懂,细细地讲了好久, 时安只静静地盯着父亲的脸,这张一说起打仗就眉飞色舞的脸上,没有战前的忐忑,只有冲天的自信! 父亲是为战争而生的人,时安想安安定定地过日子, 但没有父亲这样的人,又何来安定平稳的生活? 这个道理,时安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学得很好,她都明白。 时安没什么本事,她只会捧出尽可能多的银子,告诉父亲,用最好的马,最好的刀,最好的盔甲…… 最后一晚送银子的时候,卿常怀歉疚地捧着时安的脸:“爹爹把安安的小金库都花完了!” 时安笑得咯咯咯,像只小母鸡一样地啄了啄卿常怀的脸:“那爹爹可要加倍努力,多挣些军功,多向皇上讨些封赏,让别人都不敢欺负安安!” 卿常怀立马挺着胸膛保证:“等爹爹打跑这些坏人,就向皇上讨回王府!还要请皇上打开内库,让安安挑个够!” 几千里以外的皇宫,皇帝一边写着封条,一边催促洪公公:“快点,快点,都贴上!朕列出来的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都要装箱贴上!” 洪公公哭笑不得:“皇上,夜深了,该歇着了!您明天还要早朝呢!” 皇帝不肯,恼火地斥责了一句:“你个老货,就想着偷懒,这些再不贴上,明儿等卿常怀那厮打了胜仗,肯定要来替他闺女搬空朕的内库!朕现在就把封条都贴上,留些不要紧的东西给他们,嘿嘿嘿!” 洪公公无奈,这君臣两人,相处成这样,真是极品了! 西北城中,夜色如雾浓, 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间或有几声惨叫响起, 但熟睡的人们只当是黄鼠狼又溜进哪家偷鸡崽,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卿常怀和时安料得不错,何宏远在城中也有内应! 一串马蹄声急急地敲在空无一人的石板上,溅起的火星子映得马队如一群幽灵。 医馆内,本来趴在卿常思脚边的小白突然站了起来,它晃了晃浑身的白毛,呲着牙朝门口低吼。 时安抬起来,问了声:“是冲着这边来的么?” 小翠后背抵着房门,冲着屋内喊了一声:“不要出来!” 外院,已经短兵相接。 卿常怀派来的八个黑衣人挡住了第一波攻势。 这得益于时安和卿常思配制的各种迷药。 黑衣人个眼色极冷,手起刀落,将迷晕过去的闯入者送去了阎王殿。 安静不久,第二波人又翻墙闯入, 这次学乖了,东一个西一个地冒出头,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样爬同一个墙头了。 八个黑衣人背靠背围成圈,人人撸起袖子,一手搭在另一手的腕上, “啾啾啾啾!” 墙内外又摔了一大片! 门外的领头的人见自己派出的两拨人都被挡了回来,明显没了耐心,高喊一声:“撞门!冲进去!谁能抓住那个女娃娃,要银子赏银子,要军衔给军衔!” 重赏之下不缺勇夫! 卿回春堂的大门被撞得砰砰响,临近铺子的人听见动静,战战兢兢地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瞧, 只瞧了一眼,就赶紧关上铺门,不顾披着的衣裳掉在地上,急着找来重物,抵住了自家的门。 “这卿家是惹了什么塌天大祸?造孽啊!看来是要灭了满门了!”邻居捡起衣物,小跑着回了房, 房中人不明情况,低声问道:“外面是什么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邻居连忙掩了枕边人的嘴:“噤声!来的都是军伍之人,黑压压堵了整条街!啧啧,塌天的祸啊!可惜了卿大夫一手好医术啊!” 两人赶紧缩回被窝,蒙着头等天亮! 卿回春堂的大门很快就被撞成了碎片,迎接闯门之人的是兜头的一包粉末。 吃过一次亏的首领疾呼:“掩鼻!” 已经跨过门槛的人慌忙退了出来,掩着口鼻不敢呼吸! 半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好端端的,没有腿软,没有腹痛,啥都没有! 首领见状,恼羞成怒: “杀进去!除了那个女娃娃,其他格杀勿论!” 第162章 夜莺来袭 随着首领的一声大吼,又一拨人嗷嗷地冲进了医馆! 这伙人身穿轻便的软甲,暗淡的月光照在软甲上,没有反射出一星半点的光亮, 这是西北军的一群夜莺,专司暗杀、奇袭、探路这些活。 迎接这波夜莺的又是几大包的药粉, 刚才上过当的夜莺们嗤笑一声,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只一人看似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腿一软就扑倒在地, 旁边的夜莺们似乎是被这人绊倒,三三两两在门口倒做了一堆! 夜莺首领飞身朝后纵出几步,急急掩了口鼻,再回头,就见门内的黑衣人举着大刀正在补刀。 亮闪闪的大刀一插一拔,就带起一片鲜亮的红花! 夜莺首领冲冠眦裂,大骂:“无耻小人!只会用这些卑鄙手段!” 黑衣人中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从军之人,战场上杀敌难道还分什么手段?自然是能杀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这一番奚落,彻底激怒了夜莺首领,他声嘶力竭地大吼:“杀!全杀了!” 黑衣人均脸色一沉,又扛起了几个布袋,做出一副你来我就天女散花的模样! 倒唬得刚冲到门口的夜莺们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夜莺首领见状,眼珠一转,反手冲背后挥了挥手,又突然冲着门内抱拳说道:“各位好汉,今夜西北城要换主人了,跟着一个商贾人家有什么前途?还不如归顺了我,日后这西北城的吃喝就有你们的一份!” 黑衣人首领讥笑道:“夜莺再厉害,也不过是只鸟,今夜落了地,还不如鸡!” 夜莺首领没被这句话再惹恼,相反又笑了一声:“不管是鸟还是鸡,总比没了命的好!” “你要惜命,就不要进来,用你手下这些鸟崽子的命来填就好了!” 黑衣人的话让堵在门口的夜莺们又退后了两步, 这些夜莺都知道,自己这是在造反,能跟着来的,都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态,来博一份大富贵的! 但再大的富贵,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夜莺首领见手下畏缩的样子,只皱了皱眉,出乎意外地没有训斥, 只是脸沉似水,阴恻恻的说道:“你巧舌如簧又怎样?过了今夜,西北城的上空也只有咱们夜莺的声音!” 黑衣人首领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突然,他脸色大变,口中疾呼:“你们两个去后院!快!” 被点到的两个黑衣人飞身就向后院奔去! “哈哈哈,才反应过来!晚了!”夜莺首领仰天大笑,脸色戾气横生:“那个女娃娃是我的!你们都去死吧!” 后院, 菊芳一声惊惶的尖叫,随即就被人一脚踢飞,整个身子撞在墙上,又弹在地上,只勉力蠕动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听到菊芳的叫声,小翠提起刀,一脸肃然地站在房门前,再三朝着屋内叮嘱道:“妹妹,千万别出来!万不得已的时候,让小白带你冲出去!” 小白竖着背毛,站在房内不停地低吼,它时不时扒拉着门,想出去,但门外的小翠哄道:“小白乖,守着妹妹!” 小白焦躁地踱着步,它要保护时安,但也舍不得小翠,在时安忙碌的日子里,都是小翠给它饭食,给它洗澡,给它梳毛,陪它玩。 时安揪着衣角,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希望老天看在她是穿越者的份上,再赐自己一份幸运,让身边的人都平安无事! “哈哈哈,老子正想翻墙,没想到这娘们倒先开了门!”来人见院中就一个七八的女孩子握着一把和身高差不多的大刀,心中顿时一松,调笑的心情也涌了上来。 随后进来的一人上前踢了踢菊芳,啧啧摇头:“替你开了门,还把她踢成这样,怪不得将军平日里说你猪狗不如!” “放屁!老子是听她叫得大声,才让她闭嘴!”踢人的士兵大声反驳。 这两人身后,又涌进来七八个人,带头的人一看院中的情形,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人的头上:“还不快动手?就一个小孩子,赶紧杀了!” 又朝身后几人说道:“把将军要的娃娃搜出来,赶紧带走回营!” 身后有人问道:“不向陈将军禀告一声吗?” 头领看了一眼前院的火光,压低声音说道:“这份富贵,给你,你不要?” 身后人的眼里顿时闪过华彩,扭头就带人向小翠奔去! 小翠本来仗着身姿灵活在七八人的围攻下,左挪右腾,应付起来不太吃力。 但如今她要守着屋门,在七八个大汉的围攻下,只力气这一项,她就落了下乘! 这群士兵急着逮人去邀功请赏,下手都是用了死力! 小翠又犟着不肯离开房门半步,没一会,手臂上就被划了一刀,鲜血飙出。 小翠闷哼一声,靠在屋门上喘着粗气, 今晚星光黯淡,但小翠的双眼异常明亮! 被父母卖入卿家,才是她安稳生活的开始! 虽然要每日早起习武,但日日都能吃饱穿暖,没人打骂,没人欺辱, 起先小姐呆呆傻傻的,对谁都不多看一眼,但后来的小姐每次有好吃的,就会塞给小翠一份, 卿家流放的时候,小翠不愿意留在京中,她下意识地认为,小姐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 果然没错,现在自己居然学了医,上了卿家的族谱,成了小姐的义姐! 今天就算是死了,牌位也会被供在卿家的祠堂,日后享着卿家子孙的供养, 还能在卿家一直守着小姐,看着小姐长大,嫁人,只是可惜,小翠再不能替小姐看孩子了! 小翠这样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小孩不会是吓傻了吧,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别管了,赶紧杀了,把奶娃娃找出来,别让前院那些人冲进来抢了先!” “但杀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有些……” “你不杀,老子杀!到时候请功的时候,你就排老子后面!” 小翠听着这些话,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心中却分外清明: 要想抓走时安,先跨过我的尸体! 第163章 猫抓老鼠 小翠一脸坚毅,如果没有卿家,她早就饿死冻死,被父母打死了, 现在这条命还给卿家也不亏! 就在这时,从前院赶来的两个黑衣人终于到了! 两人趁那些兵士没有防备,嚓嚓嚓砍了个痛快! 地上立时就躺了四五人! 一人靠近小翠,撕下衣角替她包扎:“去边上歇会,这里有我们!” 援兵赶到,小翠才觉察到了胳膊上的疼痛,但她咬咬牙:“不,还会有人闯进来的!” 门后的小白在小翠受伤的时候,就更焦躁了, 它的爪子趴在屋门上,只要稍一用力,厚实的虎爪就能拍飞这扇脆弱的木门, 但小白知道不可以! 它有更重要的使命! 时安从卿常思的怀里溜下来,拍了拍小白的虎头:“再忍忍,再忍忍……” 时安低声呢喃,手掌却用力攥紧,浑身微微发颤! 如果可以,她也想冲出去! 死怕什么!她又不是没死过! 但出了这扇门,自己就是要挟卿常怀的筹码! 死不可怕,怕的是想死都死不成! 如果这晚注定过不去,那朝廷就会名正言顺地派兵来平叛, 如果这晚能熬过去,袭杀皇上亲封的安康郡主,那也是死罪! 时安愿意做筹码,但只愿意做自己的筹码! “再忍忍……”时安小声地念着,不停地念着。 卿常思见时安牙关紧咬,实在于心不忍,外面的打斗又开始了,不时有惨叫声响起,不知道发出声音的是敌是友。 “安安,大伯父知道你有办法脱身的,你走吧,大伯父留下是一样的!” 时安抬起通红的眼睛,努力扯出了一抹调皮的笑容:“大伯父错了,安安和小白加在一起的份量,可比大伯父重得多!” 卿常思摸着时安的脑袋,愧疚万分,是卿家对不住这个娃娃! 现在想来,时安还不如呆呆傻傻的好,起码可以留在京中,不管卿家的任务成功或失败,时安总是能安稳生活的。 院中涌入了更多的脚步声, 前院的黑衣人也都退回了后院, 夜莺首领在扔下七八十条人命后,终于踏入了后院! 建功立勋就在眼前,夜莺首领鼻翼翕动,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一个不留!”夜莺首领大手挥下,身后涌出几十号士兵,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不大的院子更显狭小,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鲜血的甜腥味窜入每一个人的脑门, 提醒着众人,这是一个杀戮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时安按在小白头上的手越发用劲,脸色也越加肃穆, 成败就看这一场了! 城里的火星已经从街角蔓延到了街头,各种打斗已经毫不避讳普通老百姓。 瑟瑟发抖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拴紧门闩,躲在被子底下祈求快点天亮。 卿回春堂里的动静只是这众多打斗中的一处,没有引起丝毫的注目。 只是如果有人抬头看,就会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火光冲天的城门处飞快掠入城内,在各家的屋檐上纵身飞跃, 看这身影的目标,正是卿回春堂! 身影掠过,一队银枪银甲的士兵紧随其后,在城中的街上驾马而驰, 遇上不长眼挡道的,都被银枪挑起甩在了身后, 这一队人配合默契,杀气腾腾,就如幽冥道上的使者,收割着头颅! 卿回春堂的后院,小翠腿上中了一刀,她努力爬起,倚靠在房门口,脱了外套在大腿上使劲打了个结, 汩汩往外涌的鲜血暂时止住了! 小翠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眼前的人影交叠在一起,耳边轰隆隆的像在打雷, 小翠想着:早该听小姐的话,身上多揣些绷带的!如果再能揣些止血的药,就更好了! 她努力站了起来,自己最重的伤不在腿上,是刚被人一脚踢在腹部! 好痛啊! 小翠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她努力回忆着时安教她的医术,这是伤到了脾脏吧? 小姐说了,脾脏大出血可是会死人的! 但小姐说,如果有条件,她就可以救人! 小姐真厉害!什么都懂! 一个身影朝房门扑来,小翠瞪大了眼睛,双手握着大刀,使劲砍了上去! 一声惨叫后,身影不见了! 小翠很高兴,又杀了一个! 小翠给自己打气:要坚持住!自己多活一息,身后的小姐就多活两三息!只要等到三爷打回来,就能安心歇着了! 院中的黑衣人已经少了两个,夜莺们也七零八落,算上能站起来的,也就二十来号人了! 可剩下的六个黑衣人也到了强弩之末,身上的血迹都流干了,手和刀已经用衣物扎在了一起,要不然抖得握不住! “呵呵呵,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去把屋里的奶娃娃给我逮出来,我保证夜莺里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夜莺首领身上还是整洁如常,站在一群筋疲力尽的士兵中,自我感觉非常的鹤立鸡群,所以他把这一段话说得特别有诱惑力。 只是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可以做人,为什么要做鸟?像你这种鸟人连落毛的鸡都不如!”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时安很想冲出去抓着黑衣人的手问一声:“你也是穿越者吗?” 夜莺首领桀桀笑了两声,他现在是胜者,可以给将死的失败者足够大的临终关怀! “你可以继续嘴硬,但你的手下呢?他们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妻儿老小?死了可是什么都没了!”夜莺首领循循善诱:“这个奶娃娃马上是我的了!你们死了也是白死,还不如跟了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们的!” 眼见黑衣人中有人神色微动,似乎被吸引了, 夜莺首领更加兴奋了,为什么猫抓了老鼠不马上吃? 玩玩才能让杀戮更有趣嘛! “谁想过来吗?谁想过来的话,去把奶娃娃抓来给我!刚才我的爱将被你们杀了,正好你们谁来顶替他!”夜莺首领笑得肆意张狂,可以掌握人的命运,这本来就是值得嚣张的事情。 黑衣人中有人的脚步向房门迈去, 房门口的小翠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刀却还是稳稳举了起来, 黑衣人首领惊呼:“不可!” 夜莺首领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呃……” 第164章 你倒是说话啊 一只袖箭破空而来, 钉在了夜莺首领高高仰起的喉结上! 夜莺首领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泼天的富贵已经唾手可得,自己却要死了? 他身后的夜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自家的首领大笑以后就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太空, 难道是漆黑的天空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夜莺们纷纷抬头,运足目力搜寻空中的异样,只盼着等下首领问话的时候,能赶得上趟! 直到夜莺首领双腿一软,双膝跪地,头颅却还是照样仰望天空,夜莺们才顿觉事情不妙, 有两三人围拢了过来,更多的人脚尖向外,朝后挪动了两小步。 “我……是……陈……”夜莺首领想不通,凭自己的身份,就是在京中,敢杀自己的也没几个人! 一个“萧”字被夜莺们的惊呼声、脚步声淹没,就是离着他最近的人,都没听见! 夜莺们是今晚才换的首领,原先的首领莫名就消失了,新首领拿着何将军的手印来接管。 愿意跟随新首领造反的夜莺占了大多数,只有少数几只要么在外来不及赶回,要么在新首领来前神秘失踪, 西北的夜莺们又一次群龙无首! 事情发生在刹那,就在夜莺首领倒地的同时,一个身影从后院的围墙上翻了进来, 口中娇叱:“小姐呢?小姐在哪里?” 小翠热泪盈眶,双膝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阿幺……” 翻墙进来的阿幺发疯似的奔向小翠,见小翠身上满是血污,她失控地大吼:“小姐呢?” 小翠虚弱地指了指身后:“小姐在屋里!” 阿幺揪着小翠的手一松,刚才还满眼狠厉的女子脚一软,也坐在了小翠身旁:“还好,还好,赶上了!” 前院的大门处,一队被面具遮着脸的带甲士兵冲了进来, 夜莺们脸上喜色乍现,却在看清盔甲上的徽号后,双股战战,脸无血色,就连逃走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站在队伍最前的士兵抱拳低头,冲着阿幺说道:“将军,怎么处置?” 阿幺嗜血一笑:“老规矩!” “是!”士兵回得铿锵有力,却让夜莺们慌得四下扑棱。 十几个士兵亮出红缨枪,结成对阵,盔甲碰撞,铮铮有声, 几个冲刺间,就像拿着大网兜的顽童,将菜地里的大扑棱蛾子扇得断了翅膀,残了腿! 有机灵的夜莺瞧出空当,立时就向院外飞去! 结成阵型的士兵也不追赶, 因为院外,还有一队同样装备的同袍就等着漏网之鱼! 红缨枪收势,领头一人再次抱拳:“将军,已全歼敌人!” 阿幺点点头,挥手说道:“和慕家军集合,巡视全城!” “是!”一队士兵应下,踏着“咔咔咔”的整齐脚步声出了卿回春堂。 “小姐,阿幺进来了!”阿幺敲了敲门,柔声说道。 时安赶紧躲到了卿常思身后,努力保证自己不露出一丝身形! 进门的阿幺先是扫视了一圈屋内,见只有小白和卿常思在,也没再问时安在哪里, 刚才还一击将夜莺首领毙命的女飞将,这时候迈着小碎步,垂着天鹅颈,半边屁股坐在矮榻上,半边身子依靠着矮桌,又从怀中摸出一副蒙面巾,不断地在眼睛上按着, 凄凄惨惨戚戚的女声在屋里响起:“小姐难道是有了别的可心护卫?可是那黑不溜秋杀敌都没半分力的黑衣人?是哪个?总要让阿幺知道了,看上一眼,也就死心了!呜呜呜……可偏就小姐不说不理,就将阿幺蒙在鼓里,还要诓骗阿幺远去百里!阿幺的心啊,都碎了!呜呜呜……” 时安被哭得头皮发麻,比刚才被围困在屋里都要心惊胆战! “阿幺,我错了!”时安终于顶不住,诚恳认错。 阿幺的哭声一顿,又继续不买账地哭诉:“阿幺对小姐,一腔真心,小姐却拿阿幺当外人……” 时安从卿常思身后探出脑袋,提醒了一句:“阿幺不去绿园看看?” 阿幺浑身一僵,手中的蒙面巾飘落在地,露出了风尘仆仆却毫无泪痕的脸。 “等回来再和你算账!”丢下这句话,阿幺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时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将门口的小翠拖了进来,卿常思带着能走动的黑衣人去前院搜寻了能用的绷带和药物,为伤者治疗。 小翠昏昏沉沉间,就见时安在她身上不停地缠着绷带,她鼓起勇气,将时安揽在了怀里: “妹妹,别怕!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 时安的泪珠拼命地往下掉,小翠伤得太厉害,就凭现在的环境,她束手无策! 卿常思进门,见到的就是两个女孩抱作一堆,时安哭得脸色绯红。 “安安,问问小翠还有什么话说。” 卿常思蹲下身,伸出双臂将小翠抱到了床上,这也是自家的侄女,不碍男女大防。 “妹妹,小翠喜欢金石滩上的大山,就将小翠埋在那里,小翠日日都能见着自家人!”小翠的声音就像蚊子, 小白的耳朵一闪,它一头挤走卿常思,冲着时安低吼,不断拱着时安的手, 时安哭得双眼模糊,以为小白是安慰自己,她一把抱住小白的脑袋,痛哭出声。 谁知小白用力一甩脑袋,将时安甩倒在地上! 卿常思连忙上前扶起时安,警惕地望着小白, 小白虽然体型庞大,又时常耍些小傲娇,但从来不对时安有粗暴的举动, 哪怕时安将眼泪鼻涕糊它一身,将整个身子都躺在它肚皮上,塞些萝卜白菜在它嘴里,用炭笔给它描上几道粗粗的眉毛…… 小白最多就翻翻白眼,却从不反抗! 时安被甩倒在地上,呆愣了片刻,就见小白依旧跑过来,不断拱着自己的手,嗓子里的虎啸越来越急促,好像在催促着时安做什么! 时安不明所以,但直觉是和小翠有关,她也急了起来,一掌拍在小白的脑袋上: “你倒是说话啊!” 第165章 立功的小白 小白挨了一巴掌,更加急得团团转, 突然小白身子一停,窜去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白天吃剩下的半根火腿肠: “呜嗷……” 时安一愣,随即指着小白大骂:“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邀功?” 小白被骂得一呆,嘴里的半根火腿肠滑到了地上! 这人为什么能笨成这样? 这眼神时安熟悉,她一蹬腿:“你还骂人!” 小白绕着半根火腿肠团团转,再停下后,铜铃大的大眼睛里闪过凶光! 后腿一蹬,小白就冲着时安一头撞了过去! 卿常思吓得头发倒立,挺身挡在了时安面前, 没想到小白轻轻一拨,卿常思就被甩在了一旁。 硕大的虎头精准地撞入时安的怀里! “啊!”时安大叫一声,被撞得仰面朝天,后背贴地, 小白却还不罢休,见时安不说话,虎头一次次冲着时安的怀里钻, 时安捂着胸口,不明白小白这是发什么疯,好像要将虎头当作钻头,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等等! 时安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一巴掌拍在小白的眼睛上,将小白暂时拍离自己, 躺在地上想了几息,时安猛然坐起,对上小白充满期待的一只眼:“你的意思是,带她去那里?” 小白见时安终于懂了自己的意思,虎眼里激动地滚下两滴小球般的泪水! 时安的空间是个神秘的地方,在里面生长的东西生命力总是格外的旺盛, 就是干瘪的种子,到了空间里,从发芽开始就比外面的良种要好上百倍! 如果带小翠进入空间,这种神秘的力量也许也能催生出小翠强大的生命力,那小翠就有救了! 可是时安没有带过活人去空间,带进去的活物也就是小白、几匹马、螃蟹鱼虾…… 这些活物都说不了话,时安的秘密就能不被张扬出去, 如果带小翠进去了,万一…… 时安已经想到自己悲惨的结局了,最可怕的就是被人当妖物,锁起来研究,到时候,生不如死! 小白不明白时安的害怕,不停地用头蹭着时安,催促时安快点行动! 时安望了一眼面色发灰的小翠,昏迷中还无意识地唤上几声:“小姐!”“妹妹!” 时间耽搁不起,时安一咬牙,对着卿常思说道:“大伯父快请出去,安安要给小翠疗伤了!” 卿常思犹豫着不想出去,他有个预感,时安要救小翠,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小白等不及了,它大口一张,咬住卿常思的衣服就往外拖, 卿常思一步三回头,短短的几步路,卿常思走得像在跋山涉水般的艰难! 时安顾不上再去解释和宽慰,她爬到小翠的身边,抱住小翠的身子,柔声说道:“小翠不怕,安安会保护你的!” 屋门刚关上,时安和小翠就凭空消失在了屋里。 小白蹲坐在屋门口,像只守门的神兽,不见了平日里的懒散,虎脸上全是凶狠! 任何要靠近屋门的人,刚在门口的窗户纸上映出影子,就会被小白吼回去。 空间里的时安忙碌地收拾着屋子,她将小翠安置在了自己原来的卧室里, 一进空间,小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时安做什么也都自由了起来,再也不用被束缚在三岁孩子的身体里。 时安欣喜地看到小翠的呼吸声渐渐有力了起来,胸口也终于有了起伏的曲线, 这空间里的神秘力量果然对每一种生物都有效! 趁着小翠还没醒来,时安去山上采了些新鲜的草药,挖了几株有年份的人参, 回到屋里,时安将草药捣烂了,敷在小翠的伤口上,重新用绷带包扎好, 又将人参洗了洗,放在药罐里熬了一小碗水,撬开小翠的嘴,慢慢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时安坐在屋门口的门槛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散着玉米粒,惹得院子里的鸡鸭鹅扑棱着翅膀抢食吃。 穿越以来,过的是前世从来没敢想过的日子,时安收获了前世没享受过的大家庭的温暖, 可是,也经历了前世根本不会经历的危险! 现在空间里多了一个小翠,时安不敢想以后会惹来多大的祸端,但要她不救小翠,那是万万不能的! 时安叹了口气,不想了! 小翠已经带进来了,如果哪天小翠不小心说漏了嘴,自己要被抓起来的时候,顶多就躲到这个空间里,再也不出来! 时安就不信还有人能找得到这个神秘的空间! 卧室里的小翠还没有醒,时安散完了手里的玉米,拍拍手站起来,去井边打了一桶水,仔细地洗了洗手, 站在院子里晾着湿手的时安,看看大山,看看一角海水,再看看小屋,庄稼和几匹马, 以后再找个帅哥,一起在这里悠闲度日,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吗? 时安嗤嗤地笑了起来! 人嘛,再难,也得想着法儿地让自己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生死,全都不是大事! 时安甩着手进屋又看了看小翠,小翠的情形好了很多,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只要还有呼吸,就还有苏醒的希望! 时安安慰自己:不要急,慢慢来!现在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了! 等时安迈出空间的时候,守在屋里的小白奔过来,虎脸上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时安摸摸小白的头,夸奖道:“还是小白聪明,救了小翠一命呢!等小翠醒了,让她多给你梳梳毛!” 小白的虎眼眯了起来,明显是高兴的样子! 它扒拉着时安的胳膊,不停地用头蹭着, 这次时安秒懂:“你是不是想去空间陪小翠?” 小白将一颗虎头点得划出了残影! 时安刚将小白送进空间,门口就有人高喊:“小姐,菊芳醒了!说要见小姐!” 时安眉头蹙起, 她打开房门,就见一个黑衣人站得远远的,扯着嗓子朝她喊。 见时安出来,黑衣人有些尴尬地又退后了两步,歪着脑袋直向时安身后看去。 时安见状,又回身将房门关上:“小白很乖的,它不咬人!它嫌人脏!” 黑衣人:“……”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说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但立时又憋了一口气! 卿常思站在院内,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疾步走到时安身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时安微微一笑:“安安的本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医呢!” 时安能恢复调皮,卿常思自然放心了, 可随即又想到院子里跪着的人,卿常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第166章 人心易变 时安走到院中,就见菊芳歪歪斜斜地跪着。 平日里一丝不苟包裹在头巾里的发丝已经散乱了一半,像个鸟窝一样地耷拉在肩上。 菊芳的脸上灰一块白一块,左脸还有些血丝,和少许的泥土糊在了一起,嘴角挂着一丝凝固了的血迹,一直蜿蜒到了下巴。 见了时安,菊芳死灰一样的双眼里迸发出一丝亮光,她双手着地,向前爬了几步, 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姐,奴婢没有通敌!” 时安看了看押着菊芳的黑衣人, 黑衣人解释道:“是她打开了后院的门,放了那些人进来!” 菊芳拼命摇头:“小姐,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通敌?奴婢真的不认识这些人啊!” 时安蹲下来,略略仰着头,看向菊芳:“那你为什么要开后院的门呢?外面已经宵禁,你想去哪?” 菊芳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将话说明白了, 时安让阿幺去慕如霜的营地找些能用的人,菊芳在厨房听到了, 到了晚间,菊芳拉着小翠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小翠没太多心眼,直言到是时安要培养些后备的人才,以后要将医馆开去其他城池,这些人就是新铺子的掌柜。 “那,小姐有没有说要的这些人全是男子?”菊芳小心地问。 小翠看了菊芳一眼:“咱们小姐是那种看不起女子的人么?我不就是从小姐手里学的医?西北城有女眷诊室,别的城池自然也会有!” 菊芳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就开了花。 自家两个女儿呢,都是机灵的,年岁上也符合时安要找的要求, 如果能学医,那是受人尊重的行业,小翠一个奴婢能上卿家的族谱,成了时安的义姐,不就是因为学了一手好医术么? 菊芳想,自家的女儿比小翠还长得苗条,容貌也更出众,出身农家,总比小翠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婢女来得高些, 如果跟着小姐学了医术,凭什么不能越过小翠,也做卿家的千金小姐? 为人父母,在孩子身上总是寄托了比自己更大的希望,这心也会更大些!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卿常思和时安都吃了晚饭进了屋, 菊芳就将存了一天的瓜果和多出来的蟹肉鱼虾洗洗切切,烧了些饭菜,装在食盒里准备出门。 基本上每天晚上,菊芳都会带着这些饭菜水果去看两个女儿, 菊芳有时候见女儿们吃的狼吞虎咽,心里就有些酸涩, 铁匠铺的老板总是笑着说菊芳的两个女儿比人家的小姐吃得都好,都金贵, 可菊芳想的是: 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也能堂堂正正地上桌吃饭,不用躲在柴房里吃这些主子们吃剩下的菜呢? 在厨房一边忙碌一边思考着女儿们未来的菊芳,丝毫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准备好了食盒,她就匆匆去开了后院的门! “小姐,奴婢真的没想到有歹人在门后!要是知道了,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开门啊!”菊芳委屈地哭喊着。 时安点点头,她相信菊芳说的话! 菊芳是幕府的杜管家推荐来的人,虽然有些是碍了亲戚的脸面,但慕如风不可能不去查菊芳的底细, 能带到时安面前,就说明菊芳的底子肯定是干净的, 只是人换了个环境,有些心态上的变化罢了。 比如说一直觉得吃饱饭就是好日子,但有一天能吃上山珍海味了,再回去粗茶淡饭就难了。 再比如,一直满足地拿着东家给的一份工钱安稳度日的人,突然看到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混的鼻涕虫居然盖起了高楼,骑起了大马,随从前拥后呼地打自己面前经过,那心里的酸溜溜可比陈了十年的醋都酸了! “她不会是奸细的!”时安对着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菊芳, 菊芳重获自由,对着时安磕了两个头:“小姐仁慈,奴婢再也不敢晚上私自出去了!” 时安转身在石凳上坐下,望着菊芳说道:“今夜你是不能出去的,等天亮了,我就放你走。” 菊芳抬头傻傻地看着时安:“小姐……” 时安懒得和她废话,局势紧张,如果不是菊芳以前确实在厨房做得尽职尽力,时安才不想管她的死活! “派个人出去看看如今城里的情形,一有消息,速速来报。”时安吩咐道。 黑衣人领命去了。 其他人打扫着院子,死了好些人,总不能一直堆在院子里, 好在街上死的人更多,抬出去一扔,自然有接管的衙门去处理。 折腾了这么一夜,天边总算是有了一丝白色, 本来暗淡的星光已经全部褪去,大街上的火把大多熄灭了,打斗的声音也消失了, 天地间仿佛恢复了平静。 时安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现在的这份平静马上就要被打破, 最后进城的队伍是谁家的,谁就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 不管是谁输了,都会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就算是卿家输了,皇上也肯定会下旨:“满门抄斩!” 卿常思从屋里拿了一件厚实的小毯子将时安裹了起来,他将时安连毯子一起抱在了怀里: “安安不怕,大伯父陪着你。” 小毯子很温暖,带着卿常思身上惯有的淡淡草药香, 时安靠在卿常思的怀里,顿时安心不少:就算败了,真的要杀头,行刑台上也有好多人陪着自己,总比前世一个人淹死来得热闹! 万事不是一个人,就已经很好了! 但想到祖母,想到爹爹,想到操心自己吃穿的大伯母,想到一有空就带着自己去掏鸟窝的二伯母…… 时安还是扁了扁嘴,眼里有泪花闪过! “小姐……”一个黑衣人从前院奔来,衣袂翻飞带起一股深秋的寒意。 时安攥紧了小拳头,两眼死盯着来人的嘴唇, “小姐!”黑衣人气喘吁吁,呼出一口浊气,方才大声禀告:“小姐,王爷带着人出城驻扎了!” 时安没听懂, 这是败了?还是赢了? 第167章 无耻的皇上 卿常思略一思索,就知道是二弟卿常念的主意, 西北城虽然握在军方手里,但这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就算跋扈如何宏远,也是照着旧制扎营在百里开外的城郊, 城内的管辖自然有城主苏明诚,虽然他确实就是个摆设,以往靠着女儿才在军方有了一点说话的声音,但在朝廷的官阶上,他才是西北城的父母官。 卿常怀奉命平乱,但如果打了胜仗就带着部队进城驻扎, 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放?朝廷的威慑在哪里? 到时候,那些言官就又能慷慨激昂地在金殿上陈词一番,吐沫星子能喷皇上一脸! 卿常怀带兵驻守城外,守礼懂事, 既让皇上脸面有光,也替言官省下了宝贵的口水! 卿常思彻底放下心神,抱着时安开怀笑道:“安安,你爹爹又打胜仗了!咱们可以回去摆宴席请客了!” 时安的眼里闪着亮光,仿佛九天银河的星光都落在她一人的眼里:“爹爹胜了?爹爹胜了!” 时安一把扯开小毯子,从卿常思的腿上蹦了下来,在院子里绕着圈圈地喊:“爹爹胜了!爹爹胜了!……” 卿常思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双眼不由得也湿润了起来, 这才是一个三岁小娃娃该有的表现,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而不是殚精竭虑地为大人出主意,拿自己当诱饵引出何宏远的夜莺队! 人人都说卿家上下宠卿时安宠得没边没际,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卿时安做个球踢! 但谁又知道,卿家的担子,这个三岁的小娃娃挑了一半! 时安不知疲倦地在院中奔跑,泪水挂满了笑脸, 不过毕竟还是个小娃娃,刚才抢救小翠就花光了力气,现在听见好消息强撑的力气也终于透支完了。 时安脚下一软,小小的身子就栽了下去! “你们都是死人啊!”一个人影从拱门处急闪而过,一手将时安捞进了怀里,还没站稳就冲着黑衣人破口大骂! 黑衣人被训得齐齐低下了头,他们确实是松懈了! 好消息传来,他们才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是不痛的! 等见到时安栽倒的时候,想出手却已经是迟了! 被骂是应该的! 黑衣人们很服气,他们都是卿常怀从江湖上请来的好手,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时安! 如果没有这位风风火火,来去如风的女子,今天兄弟们真的要同年同月死了! 阿幺往怀里一看,时安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没了意识! “小姐!小姐!”阿幺慌了神, 卿常思见状,一伸手就搭上了时安的手腕,又扒开时安的眼皮观察了一会,才松了一口气: “安安太累了,大悲大喜伤了心神,暂时晕过去了,让她休息两天。” …… 时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何宏远造反后的第三天了, 西北城内一切恢复了正常, 老百姓只要能正常生活,基本是不关心头顶上坐的是谁的。 苏明诚在混乱的那晚闭门不出,各方势力也好像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 所以城主府奇迹般地毫发无伤! 苏明诚倒是罕见地坐在衙门里处理起了公务! 死伤的百姓要赔偿,被烧毁的民宅商铺要赔偿,丢了的牛羊鸡狗也要赔偿, 总之,苏明诚这两天就是负责赔偿! 银子是如今的西北军务主政官卿常怀运来的,说的是皇上体恤西北,特意从京城运来抚恤西北百姓的。 苏明诚虽然做惯了傀儡,但眼力还是有的, 这样小山一样的银子,哪里是短短两三天就能从京城运到西北的? 押运官呢?户部的册子的? 什么都没有! 但苏明诚的优点是识相!卿常怀不说,苏明诚就不会刨根问底! 既然皇上的旨意上说:卿家三兄弟流放西北后,兢兢业业地干活,再也没有迟到早退旷工等劣行,总算是改造成了勤劳勇敢,忠君爱民的祁国好臣工!所以特将卿家三兄弟官复原职,卿常怀主政西北军务,赐还没收的府邸,等回京后,还有丰厚的奖励! 这几句话里,苏明诚只听到了“官复原职”四个字,他就知道西北的风向,乃至全国军队的风向都已经变了!皇帝真正掌握了祁国所有的军权! 苏明诚很识相地敬业起来,卿常怀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反正皇上也没说革他的职,那这份俸禄不拿白不拿,总是一份很体面的活计嘛! 卿常怀听在耳里的圣旨也只有四个字:“回京奖励”! 气得他猛拍桌子:“无耻!用着卿家的人,花着卿家的钱,居然还空口说白话!连个赏赐的册子都省了!” 来宣旨的洪公公东张西望:“王爷,你这营帐搭得真是好看!” 卿常怀怒吼:“不许看!都是卿家的银子买的!宫里出来的人看一眼给百两纹银!” 洪公公立马双眼一闭,摸索着出了营帐! 卿常怀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又砸了个茶盏出来,正好摔在了洪公公的脚后跟! 跟着洪公公出来的小内监脸色一变:“这镇北王未免太过跋扈,居然敢当众非议皇上!” 洪公公站在营帐前,瞥了小内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跟着咱家出来一趟,总要让你学点东西,我只说一句,你可记好了!” 小内监连忙躬身:“谢公公!奴婢一定谨记!” 洪公公挑眉远望,悠悠地说道:“皇上喜欢的就是镇北王的这份‘当众’!” 说完,洪公公提步离开军营,他还有最重要的旨意没宣! 小内监一时没明白过来,见洪公公走得急,只能记下这话,匆匆跟了上去。 时安一醒转,等了两天的洪公公立刻就进了屋, 见时安扭着身子想起床,洪公公连忙上前虚虚地按住:“郡主别劳动,躺着就行!太子殿下说了,皇上和他的话,您都可以躺着听!” 时安睡的身子有些虚,听洪公公这么一说,就没挣扎,歪在靠枕上等着宣旨。 洪公公轻咳一声,展开明黄的圣旨就宣读了起来, 屋里,卿常思等人跪了一地,圣旨宣读完,所有人都傻了! 皇上怎么能这样! 第168章 安康公主 西北城郊,镇北王大营中, 听到消息的卿常怀一怒之下,劈坏了一张桌子:“真真无耻!花光我家的银子不说,还抢我闺女!我要去找那老东西评理去!” 卿常念端着茶盏,美美地抿了一口,果然入口喷香,回甘悠长, 暗自庆幸好在及时拿起了刚泡好的茶,要不然这好不容易从何宏远私库里搜出来的顶级银毫就浪费了! “二哥,你替我写个折子,要那种绵里藏针,好像骂人,又好像没骂的那种,我要膈应膈应那个老东西!”卿常怀一脸怒容, 自从到了西北,碰到的人都喜欢和他抢闺女,偏自己任务在身,时常不在家,现在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可以回家日日看着闺女了,皇上冒出来宣了一道圣旨, 圣旨说,皇后膝下孤单,就太子一个儿子,偏这个儿子冷情冷性,从不承欢膝下,所以,特封时安为“安康公主”,记在皇后名下,上宗牒,是为正经的皇家公主! “他儿子那副冷脸,他们夫妻不想看,就要抢我闺女?呸!二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骂骂他!最好骂的狗皇帝收回成命!”卿常怀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咯咯咯说个不停。 卿常念喝下最后一口茶,才顺手将茶盏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正想开口说话,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盏摔了个粉碎! 卿常念一拍脑门,怎么就忘了身旁的桌子已经被卿常怀拍碎了呢? 两兄弟两两相望,卿常怀眼神飘忽,心虚地调转了脑袋! 这下换卿常念一脸怒容:“一把年纪了,做事说话如此不稳重!皇上的决定可是你能置喙的?再说,他哪里老了?他和我同岁!” 真是心疼啊!卿常念抚了抚胸口,那茶盏可是难得的好货,胎薄透亮,也不知那何宏远是从何处搜刮来的! 就连刚才那声脆响,都比一般的琴声来得悠扬!真想再听一遍啊! 卿常念拍了拍大腿,立马停住了自己的奢想! “他抢你闺女怎么了?那只是个虚名!你从何宏远私库中搜出来的银子好货,你上缴了么?还不是都运回金石滩藏着了?”卿常念想到那几十辆马车,顿时觉得是皇上吃亏了! …… 千里之外,皇宫里, 皇上斜靠在窗前的矮榻上,一脸苦涩:“儿啊,圣旨我是照着你的意思写了,这下卿常怀那狗东西肯定在骂朕!肯定骂得很难听!” 皇上说着激动了起来,他坐直身子,双手使劲拍着桌子:“等他回京,朕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让他把私藏的宝贝都还给朕!” 桌上砚台里的墨汁都被皇帝拍得溅了出来! 坐在皇帝对面的太子殿下蹙了蹙眉毛,将手里的奏折挪开了些, 皇帝见亲儿子无动于衷,脸上的苦涩更加重了几分:“儿啊,那何家在西北扎根了数十载,积累的财富可比我们的内库多多了!你都不心动么?” 太子殿下瞥了一眼自家老爹,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样样都想要!” 皇帝坐得更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来就都是咱家的!我这也是替你耧银子啊!” 皇帝痛心疾首,一副儿子不懂我、老父亲被辜负的悲情模样! 太子殿下拿朱笔圈了个名字,将奏折甩去了一边,活动活动了脖子,又拿起待批的奏折开始翻阅。 见儿子不理自己,皇帝上手按住了奏折:“这破折子晚些看也不要紧!咱们说些正事!” 太子一抬头:“晚些你自己看?” 皇帝尴尬地缩回了手,但依旧倔强地靠着桌子:“这何家抄没的宝贝真不要了?” 太子无奈放下笔,盯着皇帝说道:“半年了!你只催着卿家办事,给过他们一个人,一分银子么?” “满朝文武,能提着脑袋,倒贴家底给朝廷办事的,也就这卿家人了!背后骂你怎么了?藏些抄没的银子宝贝怎么了?” “更何况,西北战事一起,就户部、兵部那些废物,能及时把粮饷运去西北么?不扯上个把月,显不出他们平时吃的那么多饭!” 皇帝缩了缩脖子,太子这是在骂他没管好下属了! “到时候,难道西北军齐齐站在风口里喝西北风?还不是要卿家自己先贴补着?要是没了这些银子做底气,等着军队哗变,你去亲征?” 皇帝被说得像戳破了的皮袋子,缩在矮榻上没了声响。 “朝廷现在最要紧的是人!”太子小脸一变,阴沉地说道:“再让跳蚤们蹦跶两年,等卿家那五个子弟都成长起来了,就轮到孤杀人了!” 皇帝低声说道:“那如果你看走了眼怎么办?卿家变成第二个何家怎么办?” 太子一脸笃定:“曾老师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孤要是信不过,那这个皇位不坐也罢!” 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靠近桌子,一脸八卦:“你将卿时安记在皇后名下,那她以后可就做不成你的皇后了!” 太子拿起一本奏折就敲在了皇帝额头:“和母后少看些话本子!有那个功夫,把剩下的奏折批了!” 太子下了矮榻,穿鞋走人了,看这样子,剩下的如小山一样的奏折是要皇帝亲自批阅了。 皇帝捂着额头,叫苦不迭! 今早皇后想八卦,但看了儿子那张板正的脸,就憋着没问出口,扭头就缠着皇帝去问, 这下好了,今晚不搞到半夜是睡不成了! 皇帝唉声叹气,自己就是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都不敢得罪,两头都受气! 太子赵承宇踏出殿门,并没有立刻离去,只站在高台上望着天边即将消失的夕阳。 皇帝的子嗣不多,和皇后只得了太子一个儿子, 没有兄弟阋墙,也没了手足情深。 这天下,注定是赵承宇一个人的,没有人能和他比肩!就是日后的皇后也只能在他身后半步! “殿下,什么时候去接安康公主进宫?”黑衣人问道, 小黑想起时安张扬的笑容, 如果安康公主能进宫陪着太子殿下, 那太子殿下应该也能多笑笑吧? 第169章 好吃的奶包子 赵承宇望着转瞬即暗的天空,抬步走下台阶,向着自己的东宫走去。 现在时安是祁国唯一有封号的公主,赵承宇才微微有些放心了, 毕竟要对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下手,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九族够不够被发怒的皇室砍了。 西北的大蛀虫终于清除了,但多年积累,谁知道暗处有没有孵化出看不到的刀剑? 赵承宇只恨自己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中,不能陪着时安,替她挡风遮雨。 赵承宇没叫步撵,只不紧不慢地走在宫街上,两旁的灯笼早就被内侍们点亮,一路蜿蜒流淌至各个宫殿, 一年到头,在勤政司批完奏章都已经夜深了,匆匆叫了步撵回东宫,也没心情多看这宫殿一眼, 像这样慢慢地走回东宫的日子,屈指可数。 正是晚膳时分,宫街上的内侍女婢来往的很多,见到赵承宇,比见了皇帝都规矩, 一个个放了食盒,跪在街边,恨不得将自己嵌进墙里面去! 这宫里的食盒都是极精致的,赵承宇一边稳稳地走着,一边猜测着这些食盒里都装了些什么美味佳肴。 但要说宫里什么最好吃,赵承宇就会想到那年春日,母后在宫中举行赏花宴, 在金鱼池旁,赵承宇见着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娃娃, 这娃娃圆溜溜的脸蛋,圆溜溜的肚子,圆溜溜的小腿,一身奶黄色的暗花襦裙,只头上的两个发髻上各扎了一段红绳, 赵承宇就觉得这怕是御膳房里的奶包子成精了,偷跑出来的吧? 女娃娃身边的侍女见了赵承安,慌得想跪下行礼,却又放心不下痴痴傻傻看着池塘的主子, 只能双手牢牢抓着自家主子的小手,半蹲着身子,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小脸都快纠结成一个煎包了! 赵承宇看着有趣, 自从他亲手在舅舅的名字上圈了朱砂,这宫里的人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不管在干什么,个个跪得特别麻溜! 这主仆两人,不怕他吗? “你们是谁家的?”赵承宇问道。 “回太子,咱家小姐是镇北王府三爷的女儿,卿时安!”侍女嘴巴倒是好使,就是说得有些不够规矩, 三爷?卿时安? 赵承宇知道镇北王府得了一个闺女,全府如珠如宝地护着,原以为是个古灵精怪,讨人喜欢的,如今看来,怎么木讷得很? “咱家小姐,她……她不爱理人!”侍女知道自家小姐和别人不同,但还是强撑着勇气替主子辩驳了一句。 赵承宇更感兴趣了! 谁家的夫人小姐见了他不想理的? 今天是碰到了头一家! 赵承宇靠近时安,只见时安双眼紧盯着池里的金鱼,视线随着鱼儿的游动转来转去,看得津津有味。 这倒不像是痴傻的样子! 可看着看着,怎么还流口水了呢? 赵承宇试探地问道:“想吃鱼么?我让人捞起来煮了给你?” 过了几息,奶包子才转头看向赵承宇,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赵承宇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暖和了起来,就好像这笑容钻进了他的心,蛮横地印在了里面! 身旁的侍女激动地低喊:“小姐笑了!小姐除了见到三夫人,是从来不笑的!” 这时,奶包子挣脱了侍女的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纸包就递向了赵承宇, 赵承宇身后数步开外的内侍刚要上前接过,就被黑衣人挡了回去, 黑衣人内心:咱家太子爷更是从来不笑的,但现在明显是想笑了,谁都不许去打扰! 拆开纸包,赵承宇愣住了,这是一个真的奶包子! 这娃娃怎么把这么大一个包子随身带着?怪不得看起来肚子这么圆鼓鼓! 侍女有些难为情:“小姐喜欢带着些吃的,好方便……喂鱼。” 赵承宇脸色古怪:“孤看起来像鱼吗?” 卿时安不说话,只推着让赵承宇吃包子。 鬼使神差的,赵承宇真的咬了一口奶包子! 不止看呆了内侍,更把黑衣人惊住了! 太子殿下可从不吃甜食啊! 时至今日,赵承宇都觉得,那个奶包子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没有之一! 所以那年,皇后金鱼池里金鱼就换了个家,统统搬去了镇北王府, 太子口谕:炖给卿时安吃!务必小心鱼刺! 天可怜见,卿府一时间兵荒马乱,立马重修了鱼池,好接待那批高贵的鱼! “小黑,让膳房做些奶包子,等下你和孤一起吃!”赵承宇嘴角微翘。 黑衣人跟在后面,他知道太子又在想念安康公主了, 每次太想念的时候,太子殿下总是会叫些奶包子去东宫, 只是每次都是咬上一口,就扔在一边,说是难吃,不是那个味! 但又不允许扔掉,黑衣人只能在太子的压迫下,硬着头皮将奶包子全部吃完! 这半年来,黑衣人都吃胖了! 所以,黑衣人不死心,又问了一回:“什么时候去接安康公主啊?” 只要安康公主在宫里,自己就不用吃那个奶包子了! 赵承宇又是沉默不语, 历来当权的,喜欢什么自然是要得到了才甘心, 赵承宇也是这样! 这天下,这民心,他赵承宇都要拿到手! 但卿时安,赵承宇不愿意将她拘在这四方天内! 他这辈子是不能出宫去游历天下了,但希望时安能替他多看看这天下! 看看山川河海,百花争艳,不管是荒无人烟,还是繁华闹市, 赵承宇要时安看着他,成为前无古人的一代雄霸帝王! 黑衣人没得到回应,随即就把问题抛在了脑后, 就是多吃几个奶包子的事,问题不大! 等日后安康公主进了宫,自己就不用吃了! 这一日,起居官记录下的文字是: 太子殿下叫了四五十个奶包子,全被黑衣侍卫吃了,由于吃太多,黑衣侍卫做了一晚上的青蛙跳,吵得一东宫的人都没睡好! 还有,皇帝陛下罕见地勤奋了起来!勤政殿内的烛火燃了一整晚,早朝的时候,皇帝陛下的黑眼圈厚得像被人打了两拳! 第170章 人人都是马屁精 西北城内,苏明诚在城主府里一边转悠一边唉声叹气,此时,时安获封公主的圣旨才传开。 陪在身边的小妾偷瞄着苏明诚的脸,那张平日总是挂着浅笑的脸上,如今一片乌云惨淡。 小妾已经陪着在偌大的城主府里转了两圈了,小心呵护的双脚就像受了酷刑,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 照着往常,小妾这时候应该歪倒在苏明诚怀里,一边哭诉自己的悲惨,一边求着要些疼爱的补偿。 但现在,小妾不敢! 她忍着疼,又陪着走了一圈,只心里将其他姐妹一一骂了两回! 就知道好事是绝对轮不到自己的!那一群狐狸精现在肯定躲在暗处嘲笑自己呢! 想到这里,小妾挺了挺胸膛,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极力做出一副甜蜜受宠的模样! “你说,这府邸怎么样?” 正在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的小妾被自己的侍女戳了一下后腰才反应过来,苏明诚这是在问自己呢! 小妾慌忙答道:“咱们府邸自然是西北城最好的!” 小妾以为自己回答得挺好,苏明诚是个喜欢被捧着的人。 没想到,一个巴掌毫无预料地甩在了她的头上,力度之大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走了太多路已经有些松散的发髻,再也没留住精心插上的珠钗, 金的银的,珍珠宝石掉了一地! 小妾条件反射地捂着脸,慌忙去耧散了一地的珠钗, “老爷,奴家说错了什么,就挨你这一顿打?”小妾本来就委屈,现在更委屈了! 作为一个进门最晚的妾室,集齐这么些钗环是多不容易的事! 如果没能生个儿子,这些可都是自己以后的养老钱! 小妾年方十八,比苏小玉还小了好些,自然不敢指望苏明诚活得比自己更久! 这话刚说完,小妾就又挨了苏明诚一脚, 好在苏明诚是个文官,用尽全力也就是将小妾踢得四脚朝天,爬起来后还能掩着脸哀哀地哭。 小妾再不敢回嘴,今日她的脸面是全无了,以后在姐妹中,是难在抬头了! 但自己又错在哪里? 平日里都是这样说话的呀! 苏明诚听了这些恭维的话,总会很高兴,还会赏些东西! 小妾想着,今天自己也是这么操作的呀,怎么就挨了这么狠的一顿打? 小妾抬头,一双盈盈泪目含怯带羞地望着苏明诚,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苏明诚往日就喜欢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儿! 但今天的苏明诚好似换了一个人, 只见苏明诚踢完一脚还是不解恨,抬腿继续又想来踢第二脚! 好在小妾身边的侍女还算是个忠心的,飞身扑上去抱住了苏明诚的大腿哀求道: “老爷,您就饶了姨娘吧!” 苏明诚的大腿被紧紧抱在侍女的怀里,一时挣脱不开,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小妾骂道: “贱人!这是朝廷修建的城主府!是每任城主的府邸,你居然敢说这是‘咱们府’,要是让人听见,你这是挖坑想埋了我!” 小妾被骂得缩着头,再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苏明诚喋喋不休地骂着,直骂得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 眼力见儿绝佳的侍女连忙放开苏明诚的大腿,素手抚上了他的胸口: “老爷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姨娘小门户出身,哪里懂得这些?老爷日后再好好教着,姨娘会长进的!” 苏明诚见抚上胸口的玉手上丹蔻柔和,不似一般侍女那般红得艳俗,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从前在哪伺候的?” 侍女微垂着眼眉,柔柔地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以前是小姐房里伺候的。” 苏明诚闻言,仔细端详了侍女一番,才觉得果然是眼熟! 他一握素手:“果然比那贱货有些头脑!” 说着,就牵着侍女又朝前遛达了起来。 侍女顺从地任由苏明诚握着手,娉婷袅娜地跟了上去。 小妾见着这一幕,欲哭无泪,又恨又气之下,居然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就被苏明诚已身患恶疾之名,发还给了本家。 左右街坊知道后,都赞一声苏城主仁义! 身患恶疾的小妾都是要被扔去义庄等死的! 这小妾能被发还本家,简直是前世烧了高香了! …… 苏明诚遛达完了城主府,直接就去了卿回春堂,规规矩矩在门口递了帖子,等着被时安召唤。 时安刚接了圣旨,盘腿坐在床上和洪公公唠着嗑。 洪公公这时正说到太子殿下小时候的趣事,时安听得挺得劲, 洪公公是个瞧惯了脸色的人,察言观色下,捡着时安爱听的说得唾沫横飞。 若换了眼前是别人,洪公公自然不敢将太子殿下尿裤子这种事说出来, 但换了时安,洪公公自然是敢的!甚至觉得如果太子殿下在这里,恐怕还会补充几句! 门口有人报苏明诚求见,时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但洪公公是谁? 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老奴去打发了他?”洪公公很自觉地揽下了任务。 时安讨厌苏小玉,更厌恶苏明诚,见洪公公主动,正中下怀! 洪公公见时安展颜,又为自己的专业技能骄傲了两分! 到门口见着苏明诚,就越发有了宫中首领内侍的威严。 “不知苏城主想见公主所为何事?”洪公公垂着眉眼,正眼都没给苏明诚一个, 公主不喜欢的人,洪公公自然也是不喜欢的。 苏明诚没想到来迎自己的人是洪公公,一时惊喜交加,往常八面玲珑的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知是洪公公来迎,下官真是……真是受宠若惊!” 洪公公哼了一声:“咱家可不敢来迎苏城主!” 苏明诚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毫不犹豫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下官说错话,洪总管大人大量,别跟下官计较!” 这下倒是让洪公公抬起了眉眼,毕竟在京中,可没遇见过如此“爽利”的人! “行了,有事就说吧,公主没空见你!”洪公公也是有身份的人,站在门口为难一个父母官,传出去也不好听。 苏明诚连忙跪倒在地:“下官打扰公主,罪该万死!只是下官想着,公主尊贵,总要有体面的府邸,城内也就城主府还能勉强看看,下官已经命人腾挪私物,公主明日就可以移驾!” 第171章 回家 搬出城主府,让安康公主下榻城内最尊贵的府邸,苏明诚觉得这是自己极大的孝心! 但凭以往结下的梁子,明显这是不够的!所以苏明诚接着说道: “当然,公主殿下下榻城主府已是万分委屈,下臣已经筹措了银两,重新选了极好的地方,公主府不日就将开工,等建成了,公主殿下再搬过去!” 洪公公顿时对苏明诚刮目相看,自己宣旨才不到半日,苏明诚居然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事情! “看来苏城主的消息很是灵通啊!皇上如果知道了苏城主有这般才干,这西北粮饷的筹集肯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洪公公挑着眉,一脸兴味。 苏明诚冷汗直冒,如今卿家得势,就是将苏家满门都拉到戈壁上去清理战场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所以苏明诚果断地断尾求生,这盖公主府的银两是他半辈子的积蓄!那块风水宝地是他留着颐养天年的地方! 如今全部拿出来,就希望卿家能放自己一条生路,如果还能留自己在城主这个位置上,那他苏明诚绝对五体投地,誓死效忠卿家! 苏明诚想得激情澎湃,他的孝心原原本本对着洪公公说了,自然也会传到皇帝耳朵里,那自己的保障是不是会更多了一分? 毕竟苏明诚想着自己在任这么多年,最多就是贪了一些,闹出人命的时候可是不多,而且,造反这事儿可跟他丝毫不搭边啊! 苏明诚就是个傀儡!这是如今的苏明诚对自己最喜欢的评价! 洪公公也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狸,苏明诚打的这个好主意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但洪公公可不会将这些话说给皇帝听,因为就算皇帝听见了,做主的也不是皇帝, 去太子殿下那边嚼舌根?洪公公自认自己的胆气还没修炼到那个份儿上! 洪公公来前没得到皇帝的明旨,既然皇帝和太子都似乎忘了西北城有个姓苏的父母官,那洪公公自然也就忘记得一干二净。 苏明诚以后怎样,还得卿家说了算! 洪公公看了看日头,后院里已经隐约有饭菜的味道飘出来,他的手指动了动,一如往常那样浅笑道: “苏城主的心意咱家一定传到,这日头也高了,苏城主快请回吧。” 苏明诚也闻到了饭菜香,卿家的饭食,是出了名的美味,如果能进去吃上一口,哪怕是站在厨房里吃,再走出来的时候,苏明诚相信整个西北城再没人敢在背后议论自己了! 但洪公公说完就转身走了,片刻都不想耽搁的那种! 洪公公一走,卿回春堂的大门紧接着就关上了!关上了! 苏明诚有些垂头丧气,他爬起来,费力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面对街上行人的指指点点,苏明诚甩了甩脸,暗自腹诽:这些人懂什么?洪公公是多少驻守在外的大员们想拜都拜不到的人! 吃过午饭,洪公公就告辞了,卿时安准备了一车的礼物让他捎带给皇上和太子, 洪公公摸了摸袖袋里厚厚一沓票子,临走时笑得满脸的皱纹都展开了! 在门口送走洪公公,石竹就套了马车过来, 卿常思和时安要去城郊大营接卿常怀和卿常念回金石滩。 一路上,时安不断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向外张望, 短短三天时间,街上的商铺已经开了一大半, 沿着街面摆摊的小贩也恢复了三四层。 虽然还不如以前热闹,但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这些也会当作卿家的功绩,被洪公公递到御前。 马车经过慕府,时安只见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大部分一看就是军伍之人, 阿幺顺着窗帘的缝隙看到了几个同袍,跟时安解释道:“慕将军没回府里,一直和卿将军在一起,城里的事情应该都交给了慕小将军,这时候,他估计忙得分不开身。” 时安点点头,马车没有停顿,一直朝前走去。 出了城门,再走上二十多里地,就见到了密密麻麻的营帐。 卿常怀和卿常念骑在高头大马上,已经等在了大营前。 时安老远就见到了父亲高大的身躯,她一把掀开门帘,冲着卿常怀使劲挥动小手: “爹爹!爹爹!” 卿常怀双腿一夹马腹,朝着马车就来了个冲锋! 到了马车前,长臂一捞,就将时安捞到了马上。 时安咯咯咯地笑着:“我就知道爹爹会赢!爹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爹爹!” 卿常怀被时安这一顿夸,立时就有些飘飘然,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很快,身后跟上来的卿常念就泼了一盆冷水:“三弟,如今安安已经是公主,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卿常怀身子一僵,时安的笑声也是一顿, 父女俩转头望去,就见卿常念一副正经的模样! 时安眼珠子一转,双手扒在脸上做了个鬼脸:“二伯父没有像安安这么可爱的闺女拍马屁,心里酸溜溜的!” 卿常怀大笑道:“二哥,你没闺女可真不怨我,实在要怨,也只能怨你不努力!” 被戳破心思的卿常念恼羞成怒,指着卿常怀骂道:“小心我上个折子弹劾你!” 卿常怀将时安抱紧,一溜烟就跑了,跑前还顶了句嘴:“你去弹劾好了,自然有安安护着我!” 卿常念气结!却在卿常怀跑得看不见人影的时候,又笑了起来。 卿常思看着弟弟们笑闹,一脸欣慰,这是半年来最舒心的日子! 好像又回到了在京城时,兄弟三个打打闹闹的日常。 守望相助,卿家才走到了现在! “大哥,这次辛苦你了!”卿常念一提缰绳,和马车并排走着。 卿常思掀起窗帘,白了弟弟一眼:“咱们三兄弟历来有事同担,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我也要说一声‘二弟三弟辛苦了’?我可说不出来!” 卿常念扑哧一笑:“大哥跟安安呆一起久了,嘴巴也厉害得多了!” 卿常思一愣,夺过石竹手里的马鞭就甩了出去:“和三弟呆久了,也变得混不吝的!” …… 金石滩的牌楼处,早就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老妇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双鬓斑白,眼神却依旧犀利如锋。 她两旁各站了一名妇人,一个娴静端庄,一个貌美俏皮。 “母亲,您吃过午饭就站到现在了,还是回去等吧!我和弟妹在着候着。”姜青和劝道。 第172章 让我揍你一顿 老太君摇摇了头,她已经许久不见时安了, 前几日城中变天,老太君就想要接回时安,但奈何时安有自己的主意, 时安要用自己牵制住何宏远的夜莺队,让卿常怀的行动少些掣肘。 那晚城里火光初起,老太君就站在牌楼处一动不动,众人劝了许久都没劝动,只能像现在这样,陪着一起站着。 好在不断有军士来报城里的消息,直到尘埃落定,老太君才放心晕了过去。 一望无际的荒滩上,一匹骏马像一只蚂蚁一样出现在视线尽头。 有军士高声传报:“镇北王回来啦!” “镇北王回来啦!” 门楼处,唯一坐在马上的一人身如黑塔,只见他一催大马,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再冲回来的时候,两匹大马齐头并进,不分胜负! 如黑塔般的陈婉儿大笑:“镇北王,我的马怎么样?比你高出一头吧!” 卿常怀没理得意的陈婉儿,抱着时安飞身下马:“母亲,儿子回来了!” 老太君抱过时安,郑重地掂量了一下,这心才算真的放下了。 再看看小儿子一脸神采奕奕,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去!青和,快让厨房去准备!”老太君的声音有些颤抖,其中夹杂了几分庆幸,更多的是为子女出息的骄傲。 老太君扔了拐杖,抱着时安向生活区走去, 时安望着老祖母新添的白发,心中一酸,轻轻扭了下身子:“祖母,安安吃胖了,安安自己走。” 老太君爽朗一笑:“别小看你祖母,就你这样的,祖母再抱一个都健步如飞!” 时安弯着眉眼:“是!祖母是巾帼英雄!本事大着呢!安安要一辈子赖在祖母身上!” 老太君腾出手,在时安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了两下:“你这马屁精,又在哄你祖母玩儿!” 时安双手环着老太君,将脑袋贴着老太君的脖颈处,像被挠了痒痒肉一样,咯咯笑个不停! 梁书琪悄然托着时安的屁股,在一旁露出羡慕的神色:“唉,安安这一回来,母亲的眼里就再没半分儿媳了!真叫人妒忌!” 老太君大骂:“你这皮猴子,又来编排我!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不许回房陪你的夫君!” 梁书琪大叫:“母亲,您怎么这样啊?你果真不疼我们了!” 老太君横了一眼梁书琪:“看看,这西北的风真是大啊,刮得你脸皮都厚了三寸!” 梁书琪腆着脸回道:“还不是母亲的功劳?” 老太君啐了一口,加快了脚步:“你快点离我的安安远着些,别带坏了她!” 婆媳两人一来一往,配上歪着脑袋看戏的时安,围观的下人都努力憋着笑,有些憋不住的,就发出了漏气的呼哧声,惹得更多的人漏了气。 这么一打岔,劫难重逢的伤感瞬间就消失了,金石滩上重新回到了欢声笑语。 进屋的时候,时安伸长脑袋望了望人群后, 卿常怀和陈婉儿正并肩站着, 身量魁梧的卿常怀在陈婉儿身侧,就像一只依人的大鸟! 回到屋里,时安被拥簇着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头发被重新梳了两个发髻,插上了亮闪闪的发钗。 老太君拉着时安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娃娃就要这样打扮才喜气,不要学你大伯父,整天穿得像个灰老鼠!” 此时,灰老鼠本人正欲敲门给母亲请安! 卿常思刚抬起的手,就这么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身后的卿常念见大哥半天都不敲门,诧异地问:“大哥,你这手举着不酸吗?” 卿常思苦笑着敲了敲门:“母亲,儿子们来请安!” 老太君见着儿子们自然是欢喜的,互问了几句身体是否康健后,老太君见儿子们虽然脸有些许疲累,但四肢俱全,精神头也不错,于是,从流放开始就提着的心,才算真正放到了心窝里。 这一放下心,老太君对着儿子们就挑三拣四起来。 左看右看,不由得嫌弃道:“你们年岁不大,怎么都不知道打扮下?这浑身灰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一窝耗子!” 卿常思脸色舒展,有人分担,果然心里就平衡了! 卿常怀只知道傻笑,卿常念肚里有百般辩词,却不敢冒出口!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声说道:“都听母亲的,儿子们去换身鲜亮些的衣服再来!” 老太君这才点点头,放他们回去。 回到房中的卿常念三五下就除了外衣扔在榻上,一旁的梁书琪“哎呀”一声捂住了脸,小脸羞得通红! “夫君,虽然就别胜那啥的,但现在日头还没落山呢!”梁书琪娇羞地说道。 卿常念一愣,随即啼笑皆非:“娘子,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想些啥呢?” 梁书琪两手裂开一条缝:“夫君进来就宽衣,怎么还怪我多想?” 卿常念欺身向前,将梁书琪抵在墙上,贴着媳妇的耳垂悄声问道:“娘子在家一直都是这么想为夫的?” 梁书琪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事是可以承认的吗? 见梁书琪马上就要恼羞成怒,卿常念识相的退后两步:“麻烦娘子替为夫找一件鲜亮些的袍子,好让母亲瞧个高兴!” 三兄弟再次聚齐的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说出话! 倒是从厨房端了一碗牛乳走过来的阿幺疑惑地问道:“三位大人这是要和公鸡比美?” 老太君早从窗户口就见着了花红柳绿的三个儿子,抱着时安笑倒在榻上! 三兄弟听到笑声,涨得脸色发红,越发像三只大公鸡! 陈婉儿抱着手臂站在远处,啧啧出声:“这卿家,看来是女子当家,我以后还得站好队,千万不能和那三个傻子站一起!” …… 夜幕降临,金石滩比以往都热闹! 陈婉儿的大嗓门尤其的出众,他不断显摆着时安送自己的那匹大马:“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安安就送了我一个人!连她爹爹都是没有的!” 卿常怀一口闷掉了碗里的烈酒,冷哼一声:“小孩子的话都信,幼稚!” “你穿成这花公鸡似的,是准备打鸣?”陈婉儿笑得肆意,一身山一样的肉抖得地动山摇。 卿常怀放下碗,起身脱了外袍,冲陈婉儿招了招手: “来!让我揍你一顿!” 第173章 陈萧的下落 一顿大酒大肉的晚饭后,已经打成一片的卿常怀和陈婉儿两人躺在果园里, 今晚星光璀璨,果园被拢上了一层珠光, 满枝头的果子硕大饱满,那汁水丰美得就像要透过表皮! 陈婉儿伸出大手,摘下一颗就挂在自己鼻尖的梨子,擦都没擦,张开大口就咬了上去! 汁水四溅! 溅了卿常怀一脑门! 刚才打架还下死手的卿常怀此时却呵呵一笑,拿衣袖擦了把脸,语气自豪地说道:“怎么样?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吧?” 陈婉儿三两口嚼完了一个果子,又探手去摘了一个,嘴巴忙里偷闲嗯嗯了两声。 “你什么时候回京?”卿常怀问道。 陈婉儿咧嘴一笑,果汁顿时顺着他的嘴角就流了出来,陈婉儿懊恼的赶紧闭上嘴巴,加紧又嚼了几下才将果肉吞了下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如今就是一个白衣,这次也没参与平叛!无功无过,回去干什么?”陈婉儿回道。 卿常怀一皱眉头:“陈萧没了,你叔父在西北就没了耳目,难道他还不待见你?” 陈婉儿诧异地问:“陈萧怎么没了?谁看见他没了?我那好叔父可还四处找他呢!” “……”卿常怀无语了,一个人如果要装聋作哑,你是喊不醒的。 见卿常怀不说话,陈婉儿挪了挪他的身躯,靠近了卿常怀说道:“那晚我不放心安安,独自去医馆门口看了,那夜莺首领刚被扔出来,就被我不小心踩爆了脑袋!” 卿常怀一阵恶心,使劲推了推陈婉儿,奈何这山一样的肉就跟山一样的沉重,压根就没推动一丝一毫! 陈婉儿嘿嘿笑着:“我那叔父,最是器重陈萧,如今陈萧下落不明,手里还有那么多的把柄……” “啧啧啧!”陈婉儿撇了下嘴巴:“还不知道我那年事已高的叔父能不能撑得住!” 卿常怀:“……听起来你还挺担心他!” “那是!怎么说现在老陈家的荣华富贵都是他从国库中偷出来的,咱也得感恩呐!” “陈尚书知道了,定会对你另眼相待!要不我修书一封,替你把话带过去?” “那倒也不必!我更多的倒是担心他老人家身子骨太硬朗,要是能熬到太子亲政,那我陈家可就真留不下一支小苗苗了!” “你这倒是想让你叔父活得久些还是盼着他少活些日子?” “我自然是盼着他……即刻归西!” 陈婉儿咒起自己的叔父眼都不带眨巴一下! 卿常怀倒是不惊讶,因为陈尚书如果能一刀砍了陈婉儿这个侄子,也会不带丝毫犹豫! “那你后面想去哪里?要不来我的军帐吧!”卿常怀伸出橄榄枝。 陈婉儿扔出一个细长的果核,顺势挺身坐了起来:“得了吧!你那地方破破烂烂的,我已经给自己找好下家了!” 卿常怀闻言,立时也坐了起来,紧盯着陈婉儿问:“谁?” 如今能让陈婉儿效力的人,可不简单啊! 陈婉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人家还不知道呢!我得瞅个时机去求一求!” 卿常怀更好奇了!他一把抓住陈婉儿的衣襟:“快说说是谁,到时我也能替你说上两句!” 陈婉儿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不屑地说道:“哼,就你?靠边站着去吧!” 卿常怀起身追了上去:“在这西北,还有谁是不买我面子的?你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说!” “快说!” “就不说!” “你说不说?” …… 两人就像三岁小儿,一前一后,在金石滩上追逐,就连月亮都看不下去,扯了块云朵遮住了自己的脸。 老太君屋里的烛火点得通亮,时安被册封公主的礼服被摊在了床上, “这衣裳看着比宫里那两位公主的更贵些!”梁书琪总结道。 时安一竖大拇指:“二伯母好眼光!” 在烛火的映照下,金丝银线秀成的礼服亮得扎人眼! 上面串着的珍珠宝石更是撒满了衣料, 时安刚拿到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将衣服往地上一摊,人家就得认为她是摆摊卖珠宝的! 洪公公说了,这是太子殿下亲自督促的礼服, 时安只能说,赵承宇挺直男的,赵家江山不怕后继无人了! “这礼服太华贵,还是要小心收着,万一宫中那两位公主看见了,免不得生些口角!”姜青和说着,就小心地拎着礼服,放进了一旁的木箱里,又找了把大锁锁上,才放心了些。 老太君抱着时安坐在椅子上,许多日子没有抱到孙女了,今日老太君就舍不得放手。 “说起宫里两位公主,可是正经的皇室血脉,以后安安进了宫,不知道是否好相处?”姜青和当家多年,想得就有些远。 “两位公主的生母位份都不高,从小也是琴棋书画熏陶着的,想来也是知书达理的!”姜青和自问自答,突然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老太君: “安安进宫前,是不是先去书院学习一阵?免得被宫里那群拜高踩地的奴才看低了!” 梁书琪一甩头,横着眉毛说道:“怕啥?两位公主从小琴棋书画,那我家安安两岁就能爬树了呢!她们谁会爬树?” 姜青和一愣,一掌就拍了过去:“有你这么不着调的伯母么?” 时安一头黑线,虽然梁书琪夸了自己,但这种优点,以后不提也罢! 老太君笑着说道:“咱家现在天高皇帝远的,先让安安玩着,要论规矩,见了安安咱们全部都得跪着行礼!” 时安连忙摇头,小手也胡乱挥着:“不要跪着!不要行礼!” 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如果自己的长辈平日里说句话都要跪着,时安怕自己这一世都活不过前世的年纪! 宫里没有送时安进宫的旨意,卿家也装作不懂规矩,才不会将自家的心尖尖肉送进宫呢! 老太君说让时安再玩两年去学堂,时安高兴得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一晚上抱着祖母絮絮叨叨说不停的时安,越说越兴奋,直到天边泛白都没睡着, 时安索性就穿衣爬了起来,一打开门,就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第174章 有了个家 时安捂着鼻子退了两步,才对上了一双大眼睛! 这大眼睛让时安莫名想到了小白! 只是眼前的这双大眼睛盛满了欢喜,好像见到时安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小安安,你醒啦?”陈婉儿双手撑在门槛上, 为什么是这个姿势呢? 因为现在,陈婉儿是跪着的! 时安伸出小手去拉陈婉儿:“你起来!不用跪我!” 可惜时安的这一点点力气,在陈婉儿的感觉里,就如一只蚂蚁爬过一样! “小安安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起来!”陈婉儿一动不动,任由时安在他身上左拉右扯。 累得直喘气的时安只能问道:“快说!” 陈婉儿的脸色连忙又真诚了两分,两眼冒光地说道:“我给小安安做侍卫吧!公主都是有侍卫的!我一个顶他们八个!” 时安一愣,卿常怀说过,这个陈婉儿可不一般,如果不是性格太过乖僻邪谬,这人可能是祁国少有的军事天才! 陈婉儿给人当侍卫何止一个顶八个!他一人可顶千军! 时安受宠若惊,连忙摇头:“陈大哥,这可使不得!你是将才,给我当侍卫可太浪费了!” 陈婉儿大眼里的星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刚才还高挑的嘴角也渐渐垂了下来, 他垂头丧气地趴在门槛上,自言自语:“果然,没有人愿意收留我!大概我长得实在太丑了!唉,我还是去流浪吧,如果哪天饿死在路边,不知道有没有人替我收尸……” 如山一样的壮汉,这时候蜷缩着身子,像只被抛弃的大狗,下一瞬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时安瞬间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欺负这么可怜的一个人! 时安手忙脚乱地探着身子,伸出双手搂住陈婉儿,努力拍着陈婉儿的后颈脖子,安慰道:“不难过啊!安安喜欢陈大哥的!以后安安的家就是陈大哥的家!” 时安盛满心疼,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为了搂住陈婉儿,双脚已经站在了陈婉儿的肚子上! 陈婉儿大掌小心地扶着时安的双腿,鼻子里还不忘小声哼唧几下! 时安离他太近了,陈婉儿怕自己太大声会吓着时安! 听时安答应了,陈婉儿高兴地直愣愣地站了起来! 时安一不留神就发现自己怎么离地面这么高了? 墙角边的阿幺敢怒不敢言:这陈婉儿实在可恶!抢自己的饭碗不说,还眼神威胁自己不许说话! 陈婉儿举着时安在金石滩遛达了起来,逢人就说:“我以后就是安安的带刀侍卫了!” 闻讯赶来的卿常怀使劲捶了陈婉儿一通:“我说你昨晚怎么不说?敢情是把主意打我闺女身上了!我不答应!” 陈婉儿毫不介意,任由卿常怀捶打,只双手牢牢地抱着时安,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安安已经答应了!谁问你答应不答应!” 时安一直觉得陈婉儿就是个问题儿童,童年的创伤留给他无尽的梦魇,但同时,心里更渴望被爱。 “爹爹,你不要打陈大哥了,他好可怜,都没有家,以后我们家就是他的家!” 时安刚说完,卿常怀就瞪大了眼睛,更加气急败坏:“你这厮骗我闺女!” 卿常怀骂完陈婉儿,扭头对着时安软声说道:“安安,他哪是没家啊!多少人想招他入麾下,他都不肯!人家都是捧着好几座宅邸任他选的!” 陈婉儿急了,刚想替自己辩驳,谁料时安说道:“爹爹这就说错了,宅邸怎么就是家了呢?家是要有喜欢的人,家里人也要喜欢自己,相亲相爱才是家啊!” 陈婉儿这时唇角紧抿,再没了嬉皮笑脸故意装委屈的样子。 他望向时安,狠狠点头:“安安说得对!” 陈婉儿这时候心里百感交集,原以为这辈子自己就是别人眼里的怪物,自己也毫不约束内心的魔鬼,但如今,时安愿意给自己一个真正的家了! 陈婉儿觉得,自己现在才像正经出生在这天地间,以后的日子可要好好活! 不管卿常怀再不情愿,陈婉儿还是留在了时安身边,两人横行西北,无有敌手! …… 金石滩上的五百多亩地都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这些长势奇好的作物,给金石滩带来了极大的收益。 这次卿家铲除奸佞,自然需要招兵买马,老太君砸出的银票能用马车装! 家底再次被掏空,可金石滩上的人一点都不慌,只要金石滩上的这些瓜果蔬菜还在,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来! 金石滩如今就是个聚宝盆,卿常怀主政西北,以后再也没人敢肖想这里了! 卿家人的安全感爆棚,生产力也提高了好几倍,庄头甚至提议再去租下千亩土地:“年轻人浑身都是劲,白天的活不够干,晚上睡不着啊!” 老太君却想得更远,卿家三兄弟恢复了官职,迟早是要被召回京城的,到时这边就没人照应了。 而且,卿常怀如今刚接管西北城,正在风口浪尖,可不能再招摇了! 但有一件事,却是摆在了老太君面前。 “太后让洪公公带话了,既然卿家官复原职了,也赐还了王府,蔓云一直跟着太后也不妥当,太后的意思是,要么让蔓云回王府主持家务,要么来西北和我们团聚。” 卿常怀坐在老太君身旁,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严肃。 老太君沉吟不语,唐蔓云回王府倒是可以,但如果主持起了家务,那日后姜青和回去了,这掌家权归谁?没得到时候妯娌间闹矛盾,也会影响兄弟间的情份。 而且,唐蔓云也不是理家的那块料! 如果来西北,就怕唐蔓云的父亲还会暗中插一手,到时唐蔓云再一昏头,这西北城刚恢复的安定就又要掀起风浪了! 老太君心疼卿常怀,不愿意让小儿子再受两头难! 可既然太后说了,就说明她老人家不想再留唐蔓云了! 不知道后宫中发生了什么? 唐蔓云又是怎么牵扯到了其中? 与卿家又有什么干系? 老太君心头摇摆不定,一时不知道怎么决定才好! 第175章 强硬的老太君 姜青和在一旁听着,主动说道:“京城的王府许久不住人恐怕杂乱的很,不若就辛苦三弟媳打理,到时我们回京就捡现成的了!” 卿常思点点头,他顺着姜青和的话头往下说:“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三弟媳还是早日搬回来的好,没有比自家的府邸住得更安心的地方了。” 卿常怀张了张口,又垂头不语。 卿常念端着茶盏没说话,他想的有些远,只是唐蔓云毕竟是三弟的媳妇,他不好开口。 老太君眉头深皱:“既然王府杂乱,蔓云娇养惯了,这些琐事是做不了的。没收拾好的宅院,蔓云也呆不惯!” 说着,老太君看向卿常怀,吩咐道:“老三,你给岳家去一封书信,再添上多多的银两,就说王府被封后少人打理,怕委屈了蔓云,只能暂时让她在娘家住着,等我们回京后,请了高人做法消除厄运,仔细清理了宅院,再去接她回来。” 卿常怀没想到老太君直接将唐蔓云送去了娘家,心中有些不忍,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她在娘家恐怕要受些冷眼。” 老太君心中既打定了主意,往日的霸气也恢复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受些冷眼怕什么?这才能想起咱家的好来,以后别一耍小脾气就罔顾家族,罔顾人命!” 老太君这话说得极重,如果唐蔓云在场听见,怕又要逃回屋里哭上一天了。 卿常怀听着难受,唐蔓云是有些小脾气,但幸好没酿出大祸,他记得送唐蔓云回京的时候,那哀哀哭泣的惨状,应该是知道错了的。 姜青和和梁书琪也有些不忍,她们都是做媳妇的,知道无缘无故回娘家常住的不易,不单要受父母兄弟的冷眼,怕是连下人们都会使唤不动,背后指不定议论些难听的! “母亲,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三弟媳在娘家过年说出去也不好听……”姜青和说道。 梁书琪也立马接过话头:“对呀,哪有出嫁的媳妇在娘家过年的?不如就让三弟把三弟媳接来西北吧?” 卿常怀微微抬头看了老太君一眼,双唇蠕动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说话。 老太君出乎意外地强硬,她冷哼一声:“已经添了大把的银两了,就当是寄养在亲戚家罢了,唐相对蔓云出了名的爱护,应当不会在眼皮子底下让女儿受委屈!” 众人见老太君心意已决,只好不再作声。 时安跳着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屋子沉默的大人。 时安跑到老太君身前,晃着老太君的手,软糯糯地问道:“祖母,是谁惹祖母不开心了吗?” 老太君见了时安,脸色才和缓了下来,她挤出几丝笑容:“是你爹爹现在就要回营帐了,祖母想多留他几日都不肯,心中有些难受。” 时安的两只小手抚上老太君的心口:“祖母不气,爹爹有公务,安安没有!安安陪着祖母!” 卿常怀一脸无奈,他可没说今天就回营帐! 这半年来一直在外面招兵买马,刺探军情,就为了一举扳倒何宏远,替皇帝拔去心中的毒刺。 现在任务完成,卿常怀更想呆在家人身边,特别是和时安聚少离多, 现在时安又被皇帝封了公主,卿常怀真害怕再不和时安培养下感情,这香甜软糯的闺女就真被抢走了! 但老太君这话一说,卿常怀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卿常怀更加垂头丧气了! 自己被赶出家门了! 时安少有地见到老太君生气,心思就都在老太君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可怜的卿常怀! 卿常怀看了一眼两个哥哥, 只见卿常思低着头看得出神,仿佛地上开出了稀奇的花朵, 卿常念倒是没看地上,他仰着头,一个劲地盯着房梁看得仔细! 好吧,两个哥哥也指望不上了! 卿常怀死心了! 他站起身,声音发涩地说道:“母亲,那儿子就先回大帐了!有什么需要儿子办的,差人来说一声就成。” 以往卿常怀要离家,老太君总是送了又送,一直要望着儿子的背影到看不见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屋。 可现在,老太君只顾着和时安说话,就像丝毫没有听见卿常怀辞别的话。 卿常怀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只能摸了摸鼻子出了屋子。 立在门口的陈婉儿见卿常怀出来,挺着大肚子嘿嘿笑了两声。 卿常怀心中正烦闷,这下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一脚就踹向了陈婉儿! 别看陈婉儿身躯如山,挪动间却灵活得像只兔子! 一个闪身就躲过了卿常怀这一脚,继续不留情面地嘲笑:“好在我英明,没有跟着你,要不然现在被扫地出门的人就要加上我一个了!” 卿常怀咬牙切齿:“这是我家!我让你滚,你就得滚!” 陈婉儿嗤笑道:“呵呵,我现在可是公主跟前的侍卫,公主在哪我就在哪,难道你是想将公主赶出金石滩?” 没等卿常怀说话,陈婉儿就扒住门框向屋里喊:“公主殿下,有人要赶……” 卿常怀急得一蹦三尺高,慌忙勒住了陈婉儿的脖子,手忙脚乱地捂住了陈婉儿的嘴。 “闭嘴!不许胡说!”卿常怀恨不得咬上陈婉儿一口,这厮实在可恶!惯会雪上加霜! 两人在门口闹了一阵,屋里的人全像集体失聪了一样,没人出来问一声! 阿幺正从厨房端着食盒走来,见了屋门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指着两人说道: “你们,你们原来喜欢这个……” 卿常怀和陈婉儿闪电般地分开,互相嫌弃地拍打着衣服,忙着辩解:“阿幺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幺撇了撇嘴,一副见识多了的样子,挥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卿常怀和陈婉儿:“……” 乌云压顶的卿常怀举步维艰地套好了,带着江墨就待出发回营。 “三弟,等一下!”卿常念追了出来。 卿常怀热泪盈眶,总算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卿常念赶得有些急,旧伤的腿就有些跛, 卿常怀连忙迎上几步,一把扶住卿常念:“二哥!” 卿常念一把掸掉卿常怀的手,面容肃然,语气森然: “三弟媳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第176章 挨揍的卿常怀 此时正是深秋季节,正午的太阳晒在裸露的皮肤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火辣辣的。 卿常怀原先还一脸感动,听到卿常念的问话,不由自主地就低下头,慌乱地去找寻缰绳。 “二哥,母亲让我马上回营,我这就走了啊!”一向身姿矫健的镇北王上个马磕磕绊绊,下巴一不小心就杵在了马脖子上。 就在卿常怀以为自己可以驾马远遁的时候,马头前出现了一样东西,令他先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继而双股战战,最后双腿一软,慢慢地滑下了马! 旁边已经飞身上马的江墨见卿常怀突然滑下马,还以为自家主子突然得了什么重症,急得立刻下马奔了过来! 等江墨走近些,才看到卿常怀居然垂头跪在地上! 江墨一惊,这天下能让镇北王双膝跪地的人,统共不满一只手! 再走近些,江墨眼帘映入一物! 使劲揉了揉眼睛,江墨闪身就退回去十来步! 等确认马匹已经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挡住,江墨才按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长气! 好吓人! 二爷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话说谁家好人流放还不忘从家里带家法? 没错,卿常念手里拿着的正是卿家传了三代人的藤鞭! 藤鞭不长,也就四五寸,通身墨黑中又带着一丝丝暗红。 这根藤鞭曾经让每一任卿家家长身上开出过鲜红的花朵! 到了这一代,藤鞭尤其青睐卿常怀! 身为卿常怀的小厮,江墨虽然没挨过藤鞭的滋味,但从小到大,看着主子每次鲜血淋漓的样子,对这根藤鞭是又敬又畏!每次见着了,恨不得当老祖宗一样地磕一个! 卿家没有主子犯错,贴身仆人代罚的规矩,谁犯错,谁就挨罚! 江墨躲在马匹后面,虽然不知道自家那个超级能惹祸的主子又犯了什么错,但习惯性的,江墨双手合十,替卿常怀祷告起来: 主子,可千万要挺住啊!要是被打得狠了,哭几声也是可以的!也许老太君心一软,就让你留家里养伤呢! 江墨在这边嘀嘀咕咕地祈祷,那边的卿常念已经挥动藤鞭揍了第一下! 卿常怀闷哼一声,背后的衣裳上立刻渗出了血印子! 说来奇怪,对阵杀敌的时候,挨上一刀两刀,卿常怀从来没有觉得疼过! 但每次挨这个藤鞭,卿常怀是又惧又怕,每一鞭都好似抽在骨髓里的疼痛! “想说了吗?”卿常念面无表情地又抽下一鞭,只在看到不断渗出的血迹时,手微微抖了一下。 卿常怀垂着头,略带哽咽地小声说道:“二哥也不疼我了吗?” 卿常念心中一阵抽痛,手中的藤鞭差点拿捏不住! 但随即,卿常念更加恼怒,他高举着藤鞭,狠狠地甩了下去:“你能瞒多久?瞒到皇上对卿家真有了猜忌,瞒到卿家被对手踩入泥泞,就连少辉和安安都要被当牲口一样地拖去卖掉,你才愿意说?” 卿常怀被骂得心惊胆战,他仰起脖子眼冒血色地辩解道:“二哥,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咱们家!” 卿常念闻言气得差点昏过去! 这个傻弟弟,信什么你都不能信帝王家的恩宠啊! 前朝的臣工和后宫的妃嫔其实都是一样的,谁把恩宠当真了,谁后面就死得更惨! 卿常怀膝行两步,揪住卿常念的衣摆,大声说道:“二哥,事情没这样严重!我会处理好的!我把蔓云接到营中住,在我眼皮子底下她定然再不敢的!” 卿常念闭了闭眼睛,一脚踢在卿常怀身上! 却不料这些日子的殚精竭虑下,卿常念本不是太强健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曾经受过伤的腿再支撑不了这一用力, 卿常念的身子比卿常怀更快地倒了下去! “二哥!”卿常怀大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卿常念只觉得身下的石子有了弹性!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卿常怀抢先卧倒在地,当了肉垫! 卿常怀小心翼翼地扶着卿常念坐起来,心中更加愧疚难当。 卿常念的身子虽然不宜习武,但从小也是没病没灾的,如果不是为了给卿常怀送粮草,也不会落下残疾。 兄弟两人坐在一处,卿常怀眼神躲闪,不敢对上卿常念的视线。 “唉!我说你什么好!你忠君爱国,一门心思想着拒敌于国门,这很好,卿家也因你光耀了门楣。我们也都得了你的好处,威风凛凛地住着镇北王府,但荣耀太盛,你就得越发谨慎!” 卿常怀听着卿常念的话,只低着头沉声道:“要是没有大哥二哥的扶持,我也不能在战场上撒开了打,卿家的荣耀不是我一个人的,就连少恒五兄弟和安安都是出了大力的!” 卿常念长舒一口气,看来卿常怀还没有太糊涂! 于是卿常念接着说道:“母亲常说‘站得高摔的狠’,你我如今都不是一个人,上有母亲要孝顺,下有小辈要教养。卿家现在站得太高了!一门出了你这个异姓王,又出了一位公主!烈火烹油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母亲估计是睡觉都不踏实的!” 卿常怀被说的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感觉到后背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像被无数只小兽啃咬一样。 卿常念抬头指了指日头:“就像这太阳,寒冬的时候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但越是酷夏,越是难熬,要是碰上缺水,多少庄稼地被晒得枯死在田地?” “三弟啊,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对咱家是赏无可赏啦!一点子火星就能将卿家烧成灰烬!你可再不能同往日里那样肆无忌惮了!” 卿常念絮絮叨叨一番话,说得自己都心惊,这些天,何止是老太君睡不着?就是卿常思和卿常念躺在床上都像烙饼似的,转辗反侧的彻夜难眠! 卿常怀知道自己错了,他是在拿一家子的性命赌皇帝的信任! “二哥,我说!”卿常怀扯了扯卿常念的衣袖,像小时候自己犯了错一样,有些讨好地说道。 第177章 出了个好主意 其实唐蔓云的事情很简单,简单到卿常怀用完了所有能用上的形容词,也不过讲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但唐蔓云这次的脑袋昏得有些过头,好在卿家在皇帝心中一直根正苗红,加上又刚立了功,如果换了早前就被皇帝猜忌过的家族,那这次估计真的全家洗洗干净,等着抄家流放了! 卿常怀送唐蔓云入宫的时候,为了让唐蔓云安心在太后那边住,哄着说靠她关注宫内的情形,好及时传递消息,但过后,卿常怀就将这话抛在了脑后! 本来就是哄人的话,卿常怀怎么会当真呢? 可是唐蔓云当真了! 唐蔓云利用和后妃们赏花喝茶的功夫,收集了些自认为比较重要的消息等着卿常怀来取。 可等啊等,卿常怀的人没来,唐相的人却来了! 天真的唐蔓云以为将消息给了自己父亲,那等于卿常怀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可唐相一看,自己女儿收集的都是些东家买了啥头面,西家又添了几个娃这样的消息,不由得扶额长叹,自家闺女莫不是用智商全换了美貌吧? 但好在引导之下,唐蔓云总算知道哪些消息才是值得收集的。 这样持续了两三个月,在唐蔓云沾沾自喜能为夫君出大力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嬷嬷将她唤了过去, 作为上届宫斗的最终胜利者,唐蔓云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在太后眼里,就如同是小儿舞剑一般的滑稽可笑。 但太后和卿家老太君有私谊,皇上又指着卿家做事,太后只能隐晦地敲打了一番。 可事情的结果却狠狠地打了太后一巴掌,太后将唐蔓云想得太聪明了,唐蔓云压根就没听懂那番敲打的话! 唐蔓云只觉察出一向慈爱的太后好像对自己有些不喜欢,怕自己什么时候被赶出宫,唐蔓云抓紧了时间在各宫流窜。 太后看着唐蔓云傻子一样地传递着经过她老人家筛选的消息,忍啊忍啊,终于忍到了卿家上了捷报,立马就让洪公公带信,要将唐蔓云送出宫! 为着和卿家老太君的私谊,也为了皇帝和卿家的君臣之义,太后没有说出实情,只对皇帝说,卿常怀立了大功,要赶紧让他们夫妻团聚才是正事! 可唐相不知道怎么想的,极力想留女儿在宫里,在皇帝面前说了一堆西北缺衣少食,不想女儿遭罪的话,弄得皇帝以为唐相想替女儿休夫另嫁! “蔓云不知道从宫中向外私传消息是大忌,往岳丈那边递了好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如今被太后发现了,是再不能留在宫中了,可让她回娘家,我是真不放心!毕竟也是因为我哄她的话才惹出的事端,错在我,蔓云单纯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卿常怀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卿常念,见卿常念脸色如常,才大胆说了一句:“所以我想将蔓云接去军帐,我自己看着她,总不会再出差错!” 卿常念呵呵笑了两声:“你自己看着?你那心眼都用在战场上了,平日里,你俩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个心眼的!” 卿常怀缩了缩脖子,只敢小声说了一句:“我哪有那么蠢!” 卿常念笑而不语,只斜着眼睛望着卿常怀, 没多一会,卿常怀就招架不住又去扯卿常念的衣袖:“二哥,大家都叫你老狐狸,你给弟弟出个主意嘛!” 卿常念:“……这求人还带骂人的吗?” 但耐不住卿常怀晃衣袖的角度越来越大,卿常念只能出了个主意:“太后不是还在报国寺么,回宫的时候,就让三弟媳留下,就说母亲担惊受怕了这一阵,这刚松懈下来,身子骨有些不好,就烦劳三弟媳在报国寺替母亲祈福吧。” 卿常怀一听,一拳捶在卿常念肩头:“二哥早就有了主意,还要打我一顿才说!早说嘛,我也不用愁到现在了!” 卿常念揉了揉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是这样一副憨傻样子? 卿常念心中默念:是自家的亲弟弟,又不能真打死了,忍着!一定要忍着! 卿常怀站起身,一把将卿常念也薅了起来,殷勤地替哥哥拍起了身上的土。 卿常念被拍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拼命挣扎着逃离了魔爪,严重怀疑卿常怀打击报复! 江墨见二位爷又好成了一团,才从马匹后面绕过来问道:“将军,还回军营吗?” 卿常怀眼珠一转,就倒在了江墨的身上,气息奄奄地说道:“内伤,需要修养,回个屁军营!快扶我回去躺着!” 江墨见过自家主子被大刀在肚子上捅个窟窿都没叫唤一声的时候,二老爷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这几条鞭伤就跟搓了个背一样,这明显就是消极怠工,躲赖啊! 卿常念不理卿常怀半死不活的样子,吩咐江墨道:“挑一队精明能干信得过的人,去报国寺暗中护着你家夫人,千万要护住她的安全!” 江墨一抱拳,领了命令,丝毫不带犹豫地推开卿常怀,飞身上马去完成任务了。 卿常怀挠挠头,嘀咕了一声:“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过!” 卿常念一拍卿常怀的肩膀:“走吧,母亲还等着你呢!” 卿常怀立马变成了一颗苦瓜,浑身上下都苦的那种! 牌楼上,时安坐在陈婉儿的肩头,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 等到人都走了,时安才敢长长叹出一口气,有个不省心的娘真是让全家都操碎了心! 如果卿家是普通老百姓,倒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耳朵根子有些软,多听娘家人的话,夫妻间闹些小口角,只要男人和公婆愿意多担待,日子也能过好。 可卿家不是普通人家,比勋贵之家更勋贵了好多! 傻白甜在这样的人家有时候被人利用上了,就是个祸端! 时安叹着气,陈婉儿心疼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梨子,又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仔细擦过了,递给时安,嘴里安慰道: “小安安不必担心,你的爹爹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你的二伯是出了名的狡诈多计,就连你那不起眼的大伯也是滑溜得像个球,谁都逮不住他一丝错处,卿家没那么好对付!” 时安默不作声地啃着梨子,陈婉儿接着梨皮,两人在牌楼上坐了很久。 “安安,快下来!医馆有好消息啦!”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冲着牌楼直挥手! 第178章 翘班就是快乐 时安将手搭在额头,眯着眼睛望了好久,直到来人一直奔到了牌楼下,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哦,原来是慕小将军!” “啊?”获得一声尊称的慕如风傻了眼,啥时候时安对他这么客气了?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陈婉儿嘿嘿一笑,抱着时安从牌楼上一跃而下,砸起一人高的灰尘,扬得慕如风使劲挥手,咳得喘不上气! “慕小将军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姐知道吗?”陈婉儿是一个典型的谁痛在哪就扎哪的人。 慕如风好不容易驱散了身前的尘土,刚想凑到时安身前试探一下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小祖宗了,就见陈婉儿将时安往肩上一放,大踏步向金石滩内走去。 沿途在各处劳作的卿家人见了时安,都停下手里的活,跟时安打招呼: “小姐好啊,遛达回来啦?” “小姐饿了吗?” “小姐要尝尝刚摘的果子吗?” …… 以往时安总是激情满满地回应众人,但现在,时安坐在陈婉儿的肩头,整个人像脱了水的蔬菜,一点鲜活劲都没有了。 慕如风觉着,时安现在的坏脾气应该不是冲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在时安需要坐在牌楼散心的时候,叫破了时安的藏身地。 但自己这里有个极好的消息,时安听了肯定欢喜! 想到这里,慕如风紧追几步,仰着头对着时安喊道:“安安,康家二奶奶去医馆了,说她有了!” 时安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哦!” 看时安丝毫没聚焦的眼神,慕如风就知道时安根本没听进去! “安安,康家那个好几年不孕不育的二奶奶,吃了你给的药,现在怀上了!”慕如风更加大声地说道。 陈婉儿回身剜了慕如风一眼:“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叫这么大声干嘛?” 慕如风一哽,瞬间怀念起郑东来,原先嫌弃郑东话少没表情,但起码他说话不哽人啊! 三个人都愁眉苦脸地走着,就像两只大蜗牛,其中一只大蜗牛身上还驼着一只小蜗牛! 快进生活区的时候,时安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扯了扯慕如风的头冠:“你刚才说什么?” 慕如风赶紧回道:“康家二奶奶今天从别院到医馆找你,说是怀上了!” 时安脸色一振:“怀上了?” “怀上了!”慕如风肯定地说道。 康家二奶奶在别院知道自己怀上了以后,高兴得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卿回春堂找时安, 不料卿回春堂歇业中,只有个厨娘看家。 这厨娘是卿常怀从军营中找来的,饭菜做得虽然不如原先的菊芳,但还能入口,性格干脆爽利,丝毫不扭扭捏捏。 康家二奶奶恨不得扑向金石滩,而康二爷使出吃奶的劲拦着,还不敢用蛮力,脸上就多了几道红印子! 厨娘一见,安抚住了康家人,当机立断跑了一趟慕府求人送信。 正好慕如风在府里熬得头昏眼花,手脚酸软,胸腹烦闷,得了信,不顾杜管家的阻拦,丢了手中事务,骑了马就奔向了金石滩。 慕如风窃以为,这是卿家的事,是时安的事,就是姐姐知道了,也顶多骂他两声!挨骂嘛,从小到大已经是像吃饭一样平常的事了,丝毫不惧的! 时安果真高兴了起来! 康家二奶奶求子心切,时安还记得当初那个一脸傲气却内心自卑的贵妇,在说起孩子时,隐忍又悲伤的样子。 “康家人还在医馆吗?”时安问道。 “在呢!我得了消息就快马加鞭地赶来了,经过医馆门口的时候,就见康家的马车停在那里,围了一圈人打听消息!”慕如风说得很详细,还尽量挑着开心的事情说。 慕如风不知道时安为什么不开心,印象中,这个小娃娃就是颗开心果,心大得很! 能不高兴成今天这样,一定是非常不高兴的事情了! 慕如风看了有些心疼,心中已经把那个不知名的罪魁祸首全族上下都骂了一遍! 时安一拍陈婉儿的脑袋:“我们回医馆!” 陈婉儿抬手放在唇边,一声尖利地口哨声响起,远处一匹异常高大健硕的大马耳朵扇了扇抬起头,撇下新鲜的草料,飞奔而来! 陈婉儿将时安从肩头转到胸口,一手紧搂时安,一手扯住缰绳,山一样的身躯轻松跃起,翻上了马背。 慕如风只来得及扯了一下马尾,刚想出声,就被马蹄子溅起的泥块堵住了嗓子眼! “呕……呸呸呸……” 等慕如风再直起身,视眼里早没了人影! 慕如风看了看自己在金石滩的屋子,又看了看远处没人的方向,一抹脸:“不管了,来都来了!先吃好喝好再回去!” 阿幺听说时安回了医馆,连忙去找卿常思, 卿常思一口茶还在嘴里,来不及咽下去就急着让石竹套马车,也要回医馆去。 老太君得了消息,更是让人将新鲜的瓜果蔬菜采摘了好多,塞了整整一马车!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阿幺和卿常思总算出了金石滩。 老太君站在牌楼下,低叹了一声:“这皮猴子,走得这么急,都不知道先只会我一声,这才多大,家里就呆不住了!” 姜青和虽然舍不得丈夫刚回家就又分离,但见到老太太心里不舒坦,连忙安慰道:“母亲,孩子大了总要往外飞的,老呆家里,您还要嫌弃呢!” “说起来,少恒他们兄弟五个也很久没回家了,你和琪儿去看看他们吧,这天要冷了,盖的被褥不知道够不够?”老太君拍着姜青和的手说道。 姜青和噗呲一笑:“好在是母亲还想着他们,我差点都将这几个孩子忘了!” 一旁的梁书琪插嘴说道:“他们不在家才好,自从他们上了书院,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 老太君一点梁书琪的额头:“没当娘的样儿!” 梁书琪嬉皮笑脸地挨着老太君:“家里有母亲和大嫂操持,我就只管吃喝好了,还操什么心?这两个儿子自然也归大嫂管!” 老太君状似嫌弃地推了推梁书琪的脑袋,一边快步往回走,一边嘴里嘀咕:“你和老二真是绝配,一个浑身长了数不清的心眼子,一个全身找不出一个心眼!” 梁书琪娇笑着死皮赖脸又挨了上去,惹得老太君笑骂了好几声,暂时倒也忘了时安不在身边的难受。 第179章 喜得贵子 时安赶到医馆的时候,卿回春堂的牌匾下仍旧围了一圈人, 若不是陈婉儿一脸凶横,加上异常高大的身形,时安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去! 被众人围在马车内的康二奶奶很快就看见了坐在陈婉儿肩头的时安,她忙不迭地探出马车,挥着手中的帕子高喊:“安安,我在这里呀!” 这称呼透露着自家人的亲昵,康二奶奶果然是个极聪明的! 时安循声望去,只见这康二奶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青绿色金丝缠枝莲暗纹的衣裙更衬得她肤白貌美,容颜娇俏。 冲着时安挥手时,康二奶奶满头摇曳的金钗,更是晃花了街上无数人的眼。 时安感叹:还是有钱好啊! 等把康二爷和康家二奶奶迎进门,时安连忙吩咐关了医馆的大门,人真的是太多了!多得好像现场有上万只鸭子! 不过时安还是将小脸探出门框,笑眯眯地通知:“明日医馆照常营业!” 等卿常思后脚赶到医馆,被门口的街坊抓住预约明天的号子,不由得擦了一把热汗:这驴都不敢这么用吧? 医馆内,康二奶奶根本坐不住,要不是陈婉儿实在凶神恶煞,她都能上手去捏时安的小脸! “安安,不瞒你说,虽然别院请的大夫说我有孕,但你没给把过脉,我不敢信啊!”康二奶奶一脸激动,双手拽着帕子走来走去,慌得康二爷就怕宝贝媳妇摔着,磕着,也跟在后头晃。 时安从陈婉儿肩头滑了下来,自己爬到椅子上坐稳,敲了敲桌子:“来,你坐下,我给看看!” 康二奶奶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屁股还没挨上椅子边,手腕就已经搁在了桌子上: “安安,你快给我看看!” 顿时,两双盛满了期待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安, 时安压力山大,只能一脸郑重地伸出小手捏住了康二奶奶的手腕, 喜脉是极平常的脉象,时安相信能出诊的大夫是绝对不会把错的, 但这么多年努力到山穷水尽的康家夫妇可不这么想! 得有个绝对信任的人把了关,他们才能相信自己的努力果然结出了果子! 时安非常理解患者的心情,所以小脸格外严肃认真, 这一个普通的脉一把就是半盏茶的时间! “嗯,确实是喜脉!恭喜康二爷,恭喜康二奶奶!”时安收回手,郑重地说道。 康家夫妇仿佛等了一个春夏秋冬,总算等到了时安的确认, 夫妻两个先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继而抱在一起又笑又哭:“有娃了!我们真的有娃了!” 康二奶奶一激动,就给时安跪了:“安安,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时安唬得立马跳下了椅子,使劲去拽康二奶奶:“快扶她起来,小心伤着孩子!” 听了这话,本来准备也磕一个的康二爷连忙扶住了康二奶奶,康二奶奶听了时安的话,怕伤着孩子,就乖乖起了身。 只不过刚松口气的康二爷腿上立马就挨了媳妇一脚:“我肚子里有娃娃不好磕,你又没有!快给安安磕一个!” 康二爷这时候是最听媳妇话的,双膝比脑子更快地就跪了下去! 这么大一个男人时安可拦不住,好在有陈婉儿在! 陈婉儿两根手指头就将康二爷拎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并友好地拍了拍康二爷的肩膀,顿时就将康二爷拍得一动都不敢动! 激动的情绪稍微褪去一点后,康家夫妇就拉着时安问了许多孕期注意事项,时安耐心地一一答了, 到最后,康二爷瞄了一眼陈婉儿,有些哆嗦地挪到柜台上取了纸笔,将时安说的话一字一句丝毫没有遗漏地记录下来。 送了两人出去,时安感叹:“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能投胎做他们的宝宝,这孩子真是够幸运的!” 陈婉儿重新将时安扛在肩头,沉声说道:“我自小没有父母照看……” 时安一听,顾不及自己伤感,忙着安慰陈婉儿:“陈大哥别伤心,以后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陈婉儿一咧嘴,得逞地笑了。 厨娘已经在厨房忙活了,时安进后院的时候,就见厨娘探出个脑袋说了一声:“公主殿下,饭菜很快就好了,您先回房歇着!” 时安:“……以后还是喊我‘小姐’吧,这‘公主殿下’真是听不习惯!” 已经缩回头的厨娘又一探头:“知道了,小姐!” 时安一拍手,这厨娘能处! …… 不多时,一桌饭菜就做好了,虽然看着没有菊芳做得色香味俱全,但有鱼有肉有鲜蔬,荤素搭配得很好,看来也是用了心的。 时安拿着筷子正要去夹菜的时候,卿常思和阿幺进门了。 “快来吃饭!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也得来,所以让厨娘多做了些!”时安招呼着。 卿常思赶得一脑门的汗,再看阿幺和石竹,没事人一样! 只能感慨:年纪大了,果然啥啥都不行了! “听说明天医馆要开门营业?”卿常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 时安夹了一筷子鱼肉,正挑着鱼刺,头都没抬地说道:“对呀!” 卿常思:“为啥呀?不是说了要休息一阵的么?” 天知道,他白天是个大夫,晚上还得归拢情报送出去,这半年,都累得腰膝酸软了!医馆里一半的枸杞都是自己泡了喝了! 时安轻松地回道:“因为你都跟来了,闲着也不好吧?” 卿常思:“……那我现在回去还可以么?” 时安:“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诚信!都说明天营业了,怎么能骗客人呢?” 卿常思乖巧地说道:“其实我是怕安安太辛苦了!” 时安奇怪地抬起头:“我不营业啊!女眷诊室得等小翠好了才能营业!有了好徒弟,师傅为什么还要干活?” 卿常思:“……” 卿常思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地干了三碗饭! 吃完饭收拾完,厨娘来回禀: “小姐,原先在厨房干活的菊芳来过两次,说要见小姐!” 第180章 可怜的酸菜坛子 再次听到菊芳的名字,时安眉头深蹙。 夜莺来袭的那晚,菊芳误开了后院的门,前院的黑衣人来不及回防,小翠首先承受了第一波袭击。 时安每天都会进出空间好几次,每次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翠,心中就更难受上几分。 如果那天菊芳没有误开后门,那些凶残的夜莺就需要从墙头翻入,而墙头上,早就设置了许多能让夜莺折翅的机关! 被折了翅膀的夜莺就算能再翻进院中,小翠的胜算也会大很多!起码应对起来不会这么吃力,等到前院的黑衣人赶来,就能轻松的解决掉敌人! 可惜,就这么一个在主子面前时刻谨守规矩,处处谨小慎微的人,犯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 最让时安憋屈的是,菊芳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趁着晚间空闲给两个女儿送些吃的!往日里都是如此,从没出任何意外,偏偏那晚就出不得门! 如果是换了其他高门大户,像菊芳这样将主家的东西私自外送的,本来就该挨顿打,可菊芳的行为时安是默许的! 没想到一时的心软造成的后果全有小翠承担了! 如果时安没有神秘的空间,时安不敢朝这方面想! 万一小翠从此就魂消魄散,时安连个弥补错误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那晚菊芳是故意开的后门,时安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要让她以命偿命! 可是,菊芳不是故意的! 世间最难判的事,无非就是好人做了错事! 而且这个好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女儿嗷嗷待哺! 所以纠结再三后,时安拿出卖身契,让菊芳走了! 现在听说菊芳又要找自己,时安一阵烦躁,内心她不能原谅菊芳,但道义上又不能惩治菊芳,就希望从此路归路桥归桥,走在街上也当不相识才好! 时安将头上今天老太君新绑的两个小啾啾都挠散了,才招来阿幺:“你去见见菊芳好了,听听她还想说什么!” 阿幺转身走去后门,刚打开门,就见到菊芳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但随即脸上的喜色又黯淡了下去。 阿幺撇撇嘴,双臂抱胸,上下打量了菊芳一下,也就几日不见,菊芳身上的衣服明显没了在卿家时的整洁,脸上的疲色更甚,交握在身前的双手裂开了几道血印子。 阿幺的视线极具攻击性,盯得菊芳不由得瑟缩地退后了一步,这一步也让阿幺看到了菊芳脚上的鞋子, 鞋头已经磨损严重,再差一点点就能露出脚趾头! 阿幺挑起一侧的嘴角,奚落道:“看样子是日子不好过,想来求小姐让你回来?” 菊芳局促地点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由于太过着急,菊芳眼里很快浮上了泪花:“不是的!奴婢知道对不起小姐,没脸回来……” 阿幺一甩胳膊,双手扶住门框,作势就要关门:“你这副样子,也就做给小姐看看才有用,我是最见不得女子这副扮柔弱的心机腔调!你要再不说,我就关门了!” 菊芳眼睛一眨,两滴眼泪顺着鼻沟就滑了下来,慌得她连忙抬起袖口,使劲擦了擦,才敢抬头继续求道: “阿幺姑娘,你跟小姐说说,我那两个女儿,长得标致,人也机灵,能不能来医馆当个学徒?这老在铁匠铺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阿幺鼻子出气,好笑地看了一眼菊芳,话中就带着刺:“你倒是消息灵通,我才从军营里选了几个孩子,人还没到,你就知道了?再说了,小姐选的是以后能看病救人的大夫,长的标致有什么用?标致就能治病了?” 菊芳很急,她也是有自尊的,但凡有点办法,她都不想这么直白地求人,但小翠的例子摆在眼前,这可是天大的富贵,值得她放下自尊使劲求上几求! 再说,现在小翠应该不在了,留下的位置可是个香饽饽,这要不探上去咬上一口,菊芳睡觉都不踏实! “阿幺姑娘,你让我进去,我进去给小姐磕头,我是无颜留在卿家的,但我两个女儿真的很好,总要让小姐亲自看过了才好!”菊芳扒着门框,使劲想往里钻。 阿幺火了,在军营中,就算是个男子都不敢跟自己这样放肆! “哎哟!”菊芳明明记得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劲,可还是被阿幺轻轻一推,就推倒在地。 菊芳没想明白,索性也不起身了,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泪:“阿幺姑娘,都是替人当差的,你何必要为难我呢?你是没做母亲,不知道母亲的心,我家那两个女儿如果是拿不出手的,我自然不烦到小姐跟前,可如今小姐想用人,我就想着尽一份心……” “彭”! 菊芳身子一颤,放在掩在脸上的手,发现后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阿幺早就不见人影! 阿幺进了门,还是一肚子气,狠狠地踢了放在厨房窗户下的酸菜坛子一脚, “哐”! 酸菜坛子应声而破! 阿幺身子一定,马上就像一只被切了尾巴的兔子,几下就窜入了房中! 院子里一股浓郁的酸菜味道扩散开来,厨娘等阿幺进了屋子,才摊着手走出来,一边收拾一边嘀咕: “不是说慕家军里的阿幺小将出手狠辣,高冷无比么?怎么看起来就是个调皮闯祸的小孩?” 阿幺窜入房内,迅速调转身将门掩了起来,想了想还不放心地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最后将门掩结实了才转身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 “阿幺,你是不是打破了酸菜坛子?” 阿幺闻言一声惊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原地蹦跶了两下,等看清出声的是坐在矮榻上嗑瓜子的时安,才拍拍胸口,扁着嘴嚷道: “小姐,你怎么声音都没有的在这里吓人啊?” 时安被惊到了,没想到阿幺把倒打一耙这个技能修炼得如此出神入化! “小姐,就你看到吧?没有其他人发现吧?”阿幺贼头贼脑地摸了几颗瓜子边嗑边说。 时安:“……这满院子的酸菜味,你闻不出来?” 第181章 苏定的好日子 晚饭时分,苏定过来了。 刚进后院,苏定的脚步就是一顿! 厨娘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打了声招呼:“苏先生来了,先坐着,今晚有酸菜鱼,酸菜包肉,酸菜粉丝,酸菜包子……” 苏定连连拱手:“您忙着,我去找小姐。” 厨娘挥了下手中冒着热气的铲子:“去吧!”就又钻进了厨房。 苏定有些疑惑,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需要吃这么多酸菜? 等进了屋,苏定的这个疑惑就被抛到了脑后, 因为屋子里时安正在训着阿幺:“知不知道错了?” 阿幺站在矮榻一旁,撅着嘴巴口服心不服:“知道了!” 时安一拍桌子:“就知道敷衍我!” 阿幺嘴巴撅得更高了,正想说话,苏定一把拉住阿幺,抢着认错:“小姐,是阿幺的不对,以后她肯定改,您别生气!” 阿幺回头见是苏定,高兴地反手就搂住了苏定的胳膊,娇声笑语:“苏定,你来啦!我和小姐等你好一会了!” 苏定使劲想扒拉下阿幺的手,奈何他这个力气,怎么也比不上日日握抢的阿幺! 时安见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顿觉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苏定,你替阿幺认错,可是要替她受罚?”时安撇了个白眼给两人。 苏定连忙一躬到底:“小的愿意替阿幺受罚!” 阿幺一把拉起苏定,奇怪地问道:“罚什么?为什么要替我罚?” 苏定急得想将阿幺的嘴堵起来! “好了,赶紧说正事,说完你俩给我滚!”时安扔下瓜子,嫌弃地说道。 苏定从袖袋中掏出一本册子,放在了桌上, 时安只瞄了一眼,就见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只这一眼,就让时安心花怒放! 因为上面每一列的后面,都写了一个让时安心花怒放的数字! “小姐,这是绿园开业以来的收益,虽然城中暴乱的那两天闭园没接生意,但那两天绣娘们也没停下,忙着赶制预定的衣服,如今绿园的订单已经接到了过年的礼服,其中有我们自己裁的花样,也有客人奇思妙想的主意。”苏定停了停,见时安的脸色挺好,才试探地问道: “小的算了算,现在的单子已经有些排得太紧了,是不是暂停一阵子接单?” 时安想了想:“不用暂停,但要将工期如实地告诉客人,如果愿意等,我们就接!” 苏定应了声是,又开口道:“昨日有个邻城的客人来这里做客,极喜欢绿园的手艺,说想让我们去那边开个分号,她可以帮着介绍生意!” 时安一笑:“以后,祁国的每一座城池都要开一家绿园,如果就西北城这一家,我花心思找你来干什么?” 苏定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禁热血沸腾! 祁国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家绿园!而且自己还是开疆扩土的先驱! 纵使再能掩饰自己情绪的苏定,这时候都激动得面红耳赤,浑身战栗! “小的……小的绝不辜负小姐厚望!”苏定又是一躬到底,久久不愿起身。 时安冲着阿幺说道:“快把他拎起来,每每都要折成两截,我真怕他的腰会断了!” 阿幺一把薅起苏定,冲时安眨了眨眼:“谢小姐关心!” 时安:“……” 这晚的卿回春堂,充满了酸菜的气息,浓郁且正宗! “大家多吃些,这酸菜可是我祖传的手艺!营中将士们没人不爱的!”厨娘张罗着把各种酸菜端了上来,并招呼着众人加油吃。 “阿幺姑娘,你是军营出身,可要特别多吃!自我出了军营,他们可都没你这份口福!”厨娘今日对阿幺特别关照。 苏定重新捡起了自己的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要吃这么多酸菜?” 没等厨娘回答,阿幺一掌拍在苏定的肩头上:“有饭就吃,话怎么这么多?” 苏定被这一拍拍的小身板一震,疑问也彻底被拍散了。 这顿饭吃得大家的脸色都像极了酸菜,特别是阿幺,时安给她夹了一碗又一碗的酸菜,只吃得阿幺第二天起床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酸菜味! …… 西北城的军权顺利地过渡了,卿家在西北现在可以说是比何宏远更能横着走的存在,因为卿家还有皇帝的支持! 不过,皇帝并没有召卿家回京的圣旨,这让很多嗅觉灵敏的人有了众多猜测。 卿家人却挺高兴,来西北半年了,这日子过得可比在京城自在又滋润! 时安更不管这些事情,这些事情自然有大人们操心,她既不懂时局又不了解国情,如果仗着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就瞎指挥,恐怕真将卿家指挥得去了菜市口! 和平年代最适合做什么? 当然是做生意了! 时安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但自己有做生意的外挂啊! 空间无穷无尽的资源,前世多如牛毛的商业模式,没杀过猪,总吃过猪肉啊! 既然老天安排了时安带着空间穿越而来,时安可不想就这么浪费了! 何况自己还小啊,自己得多积累些财富,到了退休年纪,才能躺平看风景啊! 这里的风景可都是原汁原味的,比前世那些拙劣手法堆砌起来的景点可好看多了! 也不会一到节假日就人满为患! 到时候带着几个能打的伙伴,咱就周游列国去啊! 时安想得嘿嘿直笑,只觉前景喜人啊! “小姐,想啥呢?你让我找的孩子都到了!你可以出来干活了!”阿幺推了推咧嘴傻笑的时安。 时安擦了擦嘴,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找的徒弟们来了, 为了以后更好的玩耍,现在就要更努力的工作呀! 时安给自己打了打鸡血,跳下矮榻就奔了出去。 如今的后院,几棵大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直杵向天空,只剩一棵矮脚松虽然营养不良的样子,但还是坚强地挂着绿色。 七个小孩高矮不齐地站在院中,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光着脚丫穿在鞋子里。 两个小些的大概是冻着了,两行鼻涕探出了鼻孔,两个小孩不敢去擦,只微微使劲吸了口气,鼻涕又被吸了回去,但不多一会,又不听话地冒了出来。 七个孩子都站得笔直,就像七根掉了叶子的树干,生气不足,却丝毫不软塌。 第182章 小姐像神棍 这些孩子都是慕家军在各处被外敌入侵的村庄里找到的。 一旦有战争,边境上的小村庄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在这里生存的,除了零星几户没有能力搬离的人家,就剩下了因为诸多原因,不得不躲避世俗的人。 命里带劫,躲到哪里都没用! 这些孩子懵懂间,就已经尝遍了活着的苦难。 慕家军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有些孩子刚能站稳,就整日里跟着行军、操练。 如果跟不上怎么办? 能怎么办? 如果运气好,有老兵愿意扶一把,就还能在营中看到孩子的身影, 如果运气差一些,走散了,进了附近的城池,还能间隔个几天讨到一碗饭吃, 如果运气差到了极致,那就是永远留在了荒凉的戈壁上,大军回拔得早些,也许还能在路边看到一具矮小的白骨。 也有老兵说,这种算是命中带喜的,毕竟早早的就能再去投胎,投到个好人家,能享一世的富呢! 所以在军营中时间久了,孩子们不怕死,甚至有同伴死了,他们还替他高兴! 不怕死的人,也漠视生命,自己的生死都无畏了,别人的生死就更看淡了, 在他们眼里,杀人和踩死一只蚂蚁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花的力气要大些,找的角度要好些,要不然,容易溅自己一身血! 衣服可比人命要珍贵多了! 时安从这些孩子的眼里,发现的都是冷漠,坚硬,无畏,无情。 他们像野草,不在乎长在哪里,反正就活这么一世,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 不过,纵使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他们仍旧牢记慕家军的一条命令:“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所以现在,他们站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不管前路是不是黄泉,仍旧站得笔直! 时安在七个孩子身前身后转了两圈,拍拍手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阿幺凑上去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时安摇摇头,这哪是七个孩子? 这分明就是七块茅坑里刚捞上来的石头! 阿幺见时安摇头,心中气馁,不甘心地替孩子们分辩了一句:“这是我认真挑出来的,胆子大,力气大,学东西也快!最要紧的,是忠心,绝对不卖主求荣!” 时安瞥了阿幺一眼:“你刚到慕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阿幺闻言有些难为情,但为了孩子们,她还是吞吞吐吐地说: “倒也不是……我嘛……就是哭,哭完了还会尿裤子……换完衣服就洗衣服,然后继续哭,直到慕将军忍不住,打了我一顿……我也就好了……” 时安脑中浮现出一个字,但看了看脸色绯红的阿幺,最终没有说出来! 听完阿幺的话,再看眼前这七个娃,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时安换了副笑脸,冲着院内的七个娃问道:“我叫卿时安,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 七个娃眼神坚定地直视前方,整一个视死如归的样子,愣是没一个开口的! 阿幺走向前,赏了每人一个爆栗:“小姐问你们话呢!回话!” “是!小的慕一!” “小的慕二!” “慕三!” “慕四!” “慕五!” “慕六!” “慕七!” 时安:“……” 半晌,时安鼓掌称赞:“好名字!不知是哪位有文采的先生取的名字?” 阿幺又跳回时安身边,悄声说道:“是慕将军!带他们出来前,临时取的名!要不,小姐你再重新取过?” 时安点点头,她有一串极好的名字,正好给这七个娃用! “慕一,以后你就叫红娃,慕二,你是橙娃,慕三,你叫黄娃,慕四,你叫绿娃,慕五,你叫青娃,慕六,你叫蓝娃,慕七,你叫紫娃!” 时安将名字分配完,一脸期待地看着七个孩子。 饶是这七个孩子再冷酷无情,此时的脸色也逐渐崩溃! 阿幺更是长大了嘴巴,怎么都合不上! 嫌弃慕将军的名字不好听,难道这五颜六色的名字就好听吗? 阿幺腹诽,但不敢说! 时安见大家都不吭声,顿时就表示:“你们真是不识货啊!知道这名字打哪来吗?这可是七个神将的名字!相传百年前,在金石滩的那座大山上,结了一根葫芦藤,藤上结了七个大葫芦,一位仙女发现了他们,于是细心照看……” 时安照搬前世的葫芦娃故事,只是将故事里的爷爷换成了仙女,故事收尾的时候是这样的: “我就是那位仙女转世投胎,你们就是那七个神将跟着我一起下凡到这人间,咱们的任务就是‘匡扶正义,救死扶伤’!” 时安说的激动,一只胖脚丫踩在石桌上,一挥拳头冲天说道:“大家都明白了吗?” 七个葫芦娃被自己的前世感动了,哪个男孩子没有一个英雄梦? 于是热血沸腾地一起举拳:“明白了!‘匡扶正义,救死扶伤’!” 时安很满意,果然小孩子只能用童话故事才能糊弄过去:“好!从今日起,我就教大家救死扶伤的医术,有些就是你们前世施展的神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在人前使用!” 七个葫芦娃激动地齐声应道:“是!” 时安喊得嗓子有点劈叉,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以后你们就住在隔壁,这里通了一扇小门,谁最快学成,才能由这扇小门进入医馆行医救人,表现最出色的,就可以代表仙女我,去其他地方驻守,只要能救更多的人,积累更多的功德,我们就能重新变成人人敬仰的神仙!受万众香火供奉!” “是!我们都听仙女的!一定好好学习医术!”七个娃娃的嗓子也有些哑。 等把兴奋激动的孩子们安排进隔壁新租的宅子里,阿幺快速窜入时安的屋内,一脸忐忑地问道: “小姐,自我走后,你没加入什么邪教吧?” 时安一脸诧异:“阿幺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阿幺:“有一年我跟着慕将军进宫,见过钦天监求雨的样子,慕将军说那些都是狗屁不是的神棍!刚才小姐的样子,和他们有些……相似!” 第183章 喷香的毛栗子 天气越来越凉,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有月余就要过大年了! 时安已经穿起了小花袄,早晚要是出门,还得带个暖手炉。 这日,时安正在靠着软垫打盹, 阿幺搓着手进来了,在门口拍打散了身上的寒气,才靠近时安说道:“小姐,这天色暗沉得很,看着要下雪的样子。” 时安哼哼了一声:“那就下呗!” 阿幺拿了几粒毛栗子放去炭盆上烤,不一会就冒出了甜香味。 时安被薰得清醒了些,就问道:“隔壁那七个娃的衣服被褥有送过去吗?” 阿幺不停地翻着毛栗子,应道:“早就送过去了,这些娃真是走了狗屎运,用上了绿园的东西!” 如今这城里,谁身上穿了一件绿园的衣服,那就等于把身价写在了身上! 绿园的衣服都是独一件,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那精细的绣工,那江南料子的轻薄华贵,有些衣物上,更有一些独特的幽香,就是浆洗了数次还能隐隐闻到。 最令夫人小姐们着迷的是,绿园的大师傅,总能很快理解她们“既要又要”的心思,设计出来的衣服既贴合了她们的需求,又别出心裁令人眼前一亮再亮!哪怕是已经做了十七八次的衣服,每次都能做到人心坎里去! 绿园的管事苏先生也是个妙人,夫人小姐们就算是满腹心事地走进绿园,只要看到苏先生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再要上一盏据说是出自金石滩那座高山上的野茶汤,听苏先生娓娓说上几句话,心胸就清爽了,定起衣服来也更不手软了! 时安靠着软垫,吃着阿幺剥好的毛栗子,懒懒地说道:“这有什么?以后他们还是卿回春堂各地分号的大掌柜,要见识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阿幺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栗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脚被扒拉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白! “你也想吃?怎么不自己剥?”阿幺挑眉说道。 小白气得眦了眦牙齿,两脚兽没一个好的! 前两日,时安觉得脚冷,就把小白从空间里拖了出来暖脚, 刚把双脚伸进小白的肚子下面,时安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果然真皮草就是保暖! 现在时安是走到哪都要带着小白,看小白的眼神明晃晃的就是看暖宝宝的眼神! 所以,时安连忙从嘴里挖了一颗刚塞进去的栗子肉,递给了小白。 小白瞳孔地震,整张虎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时安有些难为情的又将栗子肉重新塞回嘴里嚼了嚼,含糊不清地哄着小白:“让阿幺给你再烤些!” 两人一虎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做着闲事,门帘又被掀开了。 进来的是卿常思, 时安忙坐直了身子,殷勤地问道:“大伯父忙完了?快来吃烤栗子!这栗子又甜又香,好吃着呢!” 小白低低地吼了一声,时安脚下使了些力气揉了揉小白的肚子,这是安抚也是警告,小白只能无奈地再等下一批。 卿常思拿起一粒刚烤好的毛栗子问道:“这栗子哪里来的?比外面卖的更圆润油亮些。” 时安嘿嘿一笑:“当然是慕哥哥从外面给我捡回来的。” 卿常思好笑地点点头,和时安相处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这侄女总是会将不愿说出来路的东西都说成是慕如风送的,太子殿下赏的,反正也没人会去求证, 顶多问问慕如风,每次慕如风就算再惊诧,也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是,是我送的!” 至于另外一人,没谁吃饱了撑着会嫌命长跑他跟前去求证! 时安讨好地将一盘毛栗子都推到了卿常思跟前,卿常思剥了一个先递给了时安,时安笑得眉眼都要飞了起来。 “有了那些孩子们帮忙,还有陈将军维持次序,我如今倒是轻松了很多!”卿常思剥了一粒栗子扔进嘴里嚼了嚼,果然满嘴清甜! 时安也毫不吝啬地夸起来:“那七个葫芦娃干活是利索的,学得也快,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独立坐诊看些小毛小病了,再锻炼个两年,开个普通的药材铺是没有问题的!” 卿常思点点头:“咱们卿回春堂最好的就是药材,这半年,多的是人明里暗里的打听咱家的药材来源。” 谁能想到,卿回春堂的药材库是一个能走路的娃呢? 就算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人家也得肯信啊! “咱们呢,钱要赚,善事也要做!年后,就在这些葫芦娃中挑两个能担事的,先去附近开些药材铺锻炼着,剩下的那些娃,都赶去附近村庄义诊去。”时安一边吃着栗子,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嘴巴鼓鼓地一努一努,就像一只贪吃的松鼠! 卿常思努力地剥着栗子,尽力赶上时安的速度,于是头都不抬地说道:“你的徒弟,你自己拿主意,我不管!只是要给我留下两个,这用惯了人,到底是轻松的。” 时安忙不迭地点着头,又抓起两粒栗子塞进了嘴里。 剥完一盘栗子,卿常思拿起一盘的帕子擦了擦手,抬头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说道:“咱们这里都烤上火了,不知道城外的军营里冷成了什么样子。” 时安努力咽下一粒栗子,说道:“早些时候就让苏定去军营送过衣服被褥了。布料和棉絮都是让曹家的商队运过来的,往年曹家在这块花了不少钱,今年这个好人,我求着郭姨让给了卿家。” 何宏远造反的时候,曹家应时安的嘱托,护住了绿园,这已经是曹家最大的能力了。 毕竟曹家是商户,只能偷摸养些江湖好手护院,遇上士兵造反,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事后,时安才知道,郭荣梅那晚将身边的冬竹派去了绿园。 所以空间里的毛栗子熟了,时安给郭荣梅送去了一大袋! 人情只能用人情还。 “小姐,门口来了两个讨饭的,给了饭食还赖着不走!”葫芦娃中的一娃站在院子里高声禀道。 第184章 自作孽不可活 时安满脸谄媚地看了阿幺一眼,阿幺无奈只能放下给栗子翻面的夹子,从温暖的屋内走了出去。 院子的葫芦娃倒是站得笔直,好像阴沉的天如果塌下来,这娃也能挺起胸顶起一块空间。 阿幺摸了摸葫芦娃的头:“别天天这么绷着,跟个小老头一样,以后谁还敢找你看病?” “男子汉当顶天立地,慕将军教的!”葫芦娃嘴很硬。 阿幺轻拍了一下葫芦头:“怎么?不追随你的仙女殿下了?” 葫芦娃这才不习惯地缓了缓身子,又使劲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抬头问阿幺:“阿幺将军,我这样看起来还行不?” 阿幺见眼前的一张黑脸被揉得通红,无奈地摇头:“真不知道你们是被迷了什么心窍!” 七个葫芦娃笃定地坚信自己就是神将转世,要跟随他们的仙女造福百姓,以后要重回仙殿,做万人敬仰的神仙! “赭石,门口那两个讨饭的长什么样?”阿幺一边走一边问。 赭石也就是红娃,曾用名还有慕一,歪着头想了一会,才回道:“虽然长得高挑,但身量纤细,看起来应该是两个女娃娃。” “哦?女娃娃?”阿幺蹙眉说道。 赭石肯定地回道:“嗯,仙女殿下刚教了我们人体骨骼,我不会看错!” 阿幺现在一听“仙女殿下”就头晕,连忙挥挥手加快了步子朝外走去。 阿幺庆幸的是,这七个娃娃的名字好歹被卿常思改得好听了些,七个娃既然要学医,就全改了药材的名字,比什么红娃、橙娃可好听多了。 虽然七个娃对时安偏听偏信,但轮到这个名字上,他们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听卿常思的! 阿幺刚到门口,就见葫芦娃里最小的朝颜蹲在门槛外,稚嫩的童声格外清脆: “你们为什么不吃呢?这些都是顶好吃的!你们不吃,我都想吃了!” 阿幺无语扶额:“朝颜,你没吃饱饭吗?小姐在屋里烤了栗子,饿了就去吃。” 朝颜撅着屁股转头回道:“阿幺将军,我不饿,我就是看他们不吃觉得浪费,我吃进肚子里就不浪费了!” 阿幺跨出门槛,将小家伙拎了起来:“送给人家吃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要回来!” 朝颜六岁了,长着一张瓜子脸,风一吹就能飞的样子,刚来卿回春堂的时候,和三岁的时安差不多高! 命苦的孩子偏生还长得细皮嫩肉,像个姑娘家,军营里都说朝颜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阿幺不忍心,临出发了还是回身带上了朝颜。 养了这两个月,朝颜迅速长开了,越发娇艳得像个女娃! 因为容貌,朝颜不喜欢和其他六个葫芦娃玩,他性格安静,通常躲在一边看卿常思行医,小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 阿幺却记得时安说过,男生女相,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仙女殿下说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朝颜极喜欢用时安说过的话,开口必是:“仙女殿下说……”。 阿幺头更晕了,拎着朝颜进了大门,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快闭嘴吧!你的仙女殿下需要你去烤栗子,你赶紧地滚去干活!别蹲在门口影响医馆生意!” 朝颜挣扎了一下,没挣开阿幺的手,也就随遇而安地任阿幺拎着,只小嘴还是不肯闭上:“仙女殿下说,要怜贫济弱,那两个讨饭的女孩子,我们不管了吗?” 阿幺没回答,只拍了下朝颜的小屁股让他闭嘴, 这一拍顿时把朝颜的小脸拍红了:“你!仙女殿下说,非礼勿动!阿幺将军,你耍流氓!” 阿幺:“……” 天可怜见,阿幺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批榆木脑袋? 拎着朝颜进了后院的屋内,阿幺一脚踢在朝颜的屁股上:“去,烤一些栗子躲一边吃去!” 朝颜捂着屁股跑得飞快,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时安见了这么好看的朝颜,怎么会轻易放过?于是出言夸到:“朝颜真是好看,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朝颜捧着毛栗子的手都泛出了粉红,他紧抿着嘴唇,好久才憋出一句:“仙女殿下说过,非礼勿言!但既然仙女殿下说我好看,朝颜肯定是好看的!” 阿幺呵呵冷笑一声:“是,你家仙女殿下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跟这栗子肉一样的香!” 阿幺此言一出,卿常思默默地放下了想入口的栗子肉,时安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就是小白都呆滞了一分! 朝颜更是一脸忿忿:“阿幺将军怎能如此说话?仙女殿下说过,女孩子说话要文雅!” 阿幺一头创在墙上:“饶了我吧,仙女殿下!” 还是时安打破了僵局,出声询问:“那两个讨饭的走了?” 阿幺擦了擦额头上的墙灰,又是一声冷笑:“哪里是讨饭的!是菊芳的两个女儿!” 时安和卿常思同时皱了皱眉头,原以为上次菊芳就会知难而退了,怎么还会再来纠缠? 阿幺接着说道:“傻朝颜还问她们为什么不吃我们送的饭食,吃惯了好的,再吃些冷饭冷菜,怎么吃得惯?这城里的千金小姐都没她们当初吃得好!” 时安问道:“打发走了吗?” 阿幺坐下替时安剥了个栗子,回道:“她们见到我的时候,虽然眼里刚开始是畏惧的,但转瞬就变成了挑衅,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见小姐你是不回去了。所以我没搭话,拎着傻朝颜就进来了。” 时安沉默了一会,冲着朝颜说道:“把青娃叫来。” 朝颜放下栗子就奔出了门,不一会一个高瘦的冷脸小帅哥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风藤见过殿下!”风藤把自己的名字咬得很重! 朝颜在一旁轻轻戳了风藤一下:“和仙女殿下说话要轻些!” 时安假装看不到风藤的咬牙切齿,她招了招手:“青娃你过来,替我去做件事。” 风藤冷漠的帅脸逐渐皲裂,最终无奈地挪到了时安身旁。 七个葫芦娃,时安就爱执着地唤风藤一人“青娃”,她就是爱看风藤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这种明显的挣扎之色。 小孩子么,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板着张冷脸装酷就不可爱了! 第185章 扎出两个刺猬 初冬的清晨,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天边也只是泛出了些许白色,寒气笼罩下,只见几口没盖严实的井口蒸腾出几缕雾气。 西北城还没有彻底苏醒,但也有早起摆摊的小贩缩着脖子搓着手,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从街角走来,挑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担子就开始吆喝。 “金黄的粟米粥嘞,又香又稠,喝上一碗热乎一天!” “包子啊,肉多皮薄的大包子,吃一个顶一天!” “刚出炉的馍,一张顶两天!” …… 各种比赛一样的吆喝喊醒了西北城,人声渐渐多了起来,人气赶走了雾气,哪怕日头还半遮着脸,街上也越发清晰起来。 卿回春堂门口的石狮子上,挂着几件厚棉衣,两个赤着上身的男孩子正在门口用冷水擦着身子,身子动作幅度稍大一点,似乎能看到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冰渣子。 路过的行人都看得呲牙咧嘴,格外拢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衣。 有好奇又空闲的人渐渐围过来,隔着几步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两个男孩子自顾自做着事,动作娴熟,好似已经这样做了成千上万次。 不多会,两人又各取了一套银针,动作利落地互相给对方扎成了刺猬, 两只刺猬背对着看热闹的人,此时日头正好跳跃出地平面,一缕金黄照的数十根银针熠熠生辉。 胆小的围观者用手盖住了双眼,只敢从指缝中望外看几眼。 胆大的就出言问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杂耍呢?” 一个孩子转身抱拳,朗声说道:“这是师傅教的医术,以往每日我们都要互相扎上百遍才算完成功课,今日只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兄弟几个的苦练,日后行医救人大家才能放心!” 有人又问:“你们当真每日都要扎自己一百遍?” 男孩脸色郑重:“何止一百遍?每日千遍才是正常!师傅对我们更是鞭策极严,救人不是小事,只有在自己身上试过了,才能放心用在病人身上!”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这卿回春堂果然名不虚传,这样才能流传百世啊!” “是呀,严师出高徒,这些孩子现在虽然辛苦,以后可都是治病救人的好大夫啊!” “这些孩子一看就是天赋异禀,该不会是药王殿的神仙投胎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被救的人家,肯定会给他们立个长生牌位的!” 不光众人七嘴八舌说得热闹,两个孩子也听得热血沸腾,仙女殿下果然没骗他们! 只是墙角处两个抱在一起的女孩子脸色有些发白,两人眼里的惊恐都快溢出来了! 这做大夫,先要每天给自己扎上几千针吗? 母亲可没说过啊! 只说要是学了医,要比往日里吃得更好,穿得更漂亮,还能进王府当小姐! 这些男孩子皮粗肉厚,看起来就是扎上一刀都不碍事,但她们姐妹可是细皮嫩肉的,要是扎成满身的小洞,喝水都该漏出来了! “姐姐,怎么办?我不想被扎!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脱衣服,还不如死了算了!”女孩之一哭哭啼啼地抱怨。 “咱们回去和母亲说,这大夫咱们不当了,要是再逼咱们,咱们就去寻死,看母亲还敢不敢再说!”做姐姐的当机立断,拉着妹妹从墙角溜走了。 没经历过世事的孩子才会将“死”字挂在嘴边,并且用它来威胁至亲父母。 见墙角的两个女孩子走远了,门口的两个男孩子才取了针,又谢过了众人,进了医馆。 时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听了消息也就浅浅地笑了几下,歪在靠枕上继续打盹。 昨夜她进空间看小翠,一看就看到了半夜,唠唠叨叨地跟小翠说了很多话, 当说到没了小翠,时安又忙着教徒弟,女眷诊室都没法开了,耽误了医馆很多生意,如果小翠再不醒,卿回春堂怕是要没落时,小翠的眉头皱了起来! 时安又赶紧哭诉,直说的小翠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没人照顾,饿了渴了都没人管,还有人想欺负自己,悲惨程度直逼街上的流浪汉! “不怕!小翠在呢!” 时安当时猛地睁大了眼睛,直到看见小翠的嘴唇微微张合,才真的相信这话是小翠说的! “小翠!”时安一下抱紧小翠,趴在小翠身上哭得声嘶力竭,跟着进来的小白急得跳上床,不断用脑袋蹭着小翠的手。 小翠的胸口激烈起伏,时安怕激烈的情绪让小翠再次受伤,小手连忙替小翠顺着气,嘴里不断安抚:“小翠,慢慢来,只要你能醒,我多久都愿意等!”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小翠的情绪,时安却激动得睡不着了! 小翠终于要醒了! 等到天边泛白,时安才算真正睡着。 阿幺进来的时候,就见时安精神不济的样子,手背忙探上时安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才放心下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打发走了菊芳家那两个丫头不高兴么?” 时安从软枕上滑下来,顺势歪倒在阿幺的怀里。 如今有陈婉儿在,阿幺呆在绿园的时间多了起来,身上沾染了那边的熏香,真好闻! “阿幺,我高兴啊!小翠要醒了呢!可是我太高兴,高兴得一宿都没睡着!”时安嘟着嘴巴说道。 阿幺搂着时安笑道:“小翠醒了就好,到时候咱们把她接回来,我都怪想她的呢!” 时安点点头:“嗯,要把她接回来,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也不让她出去打架了!” “好,以后打架的事情都由我去!”阿幺笑道。 “谁又在抢我的活干?”粗声粗气的男声从院子里传来。 时安仰起脖子叫道:“陈大哥,你快进来烤烤火!” 陈婉儿大笑一声:“那我可就进来啦!” 门帘掀开,陈婉儿侧着身子挤进了门,他没有靠近时安的床边,走到炭盆旁边席地而坐,拿出两只蒲扇一样的手,在炭盆上翻烤着。 时安在阿幺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陈婉儿问道:“陈大哥这一趟收获怎么样?” 第186章 京城的产业 陈婉儿不常进时安的屋子,女孩子的闺房,总是要神秘些才对。 只是陈婉儿现在坐着仔细打量了,才发现时安的闺房实在太简陋了! 没有一点金银装饰,也没有值钱的古玉瓷器,就连这炭盆,都是市集上普通百姓就能买着的那种。 好在这碳倒是个好的,没有任何烟气熏人,瞧着火头也是柔和持久的。 陈婉儿觉得自己失职了! 怎么能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公主住这样的屋子?那该死的苏明诚果然在偷懒,等这边回完了话,要好好去敲打一下才行! 炭火映得陈婉儿的脸色忽明忽暗,但听到时安的问话,陈婉儿还是紧着回道:“曹家的商队推荐了几处城池,我又找昔日的兄弟问过了,总共挑了六处,铺子都置办好了,过了年就能让那些小家伙们出门历练了。” 陈婉儿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小心地避着火探身放在了桌上。 时安见事情办成了,连忙奉上马屁:“陈大哥辛苦了,还是你办事最靠谱!” 人人都知道时安嘴甜,但人人就都吃她这一套! 陈婉儿大嘴一咧:“小安安夸得好!” 屋里三人都笑了起来! 时安把玩着阿幺腰间的压步,低声说道:“陈大哥,我想去京城开铺子。” 陈婉儿歪头看来,温声问道:“开什么铺子?” “什么铺子都开!吃的,用的,穿的,还有医馆。”时安眼睛盯着炭火,说得极其认真。 一个三岁的娃娃说出这种话,大人都会夸一声“志向远大”,但没人会真的当回事! 现在这话从时安嘴里说出来,陈婉儿和阿幺都相信,时安是要去做的,并且,肯定能做成! “皇帝迟早是要召卿家回京城的,我想,如果京城有些自己的产业,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时安说道。 阿幺点点头,是啊,吃的喝的穿的都是自己的铺子,这日子能不好么? 陈婉儿拧起眉头,稍微这么一想,立时明白了时安的意思。 “这事我去办,到时候安安将可靠的人派过去就行。”陈婉儿一口应下。 时安翻身调转身子,在枕头边摸索了一阵,手里就多了一个大盒子。 “陈大哥你来!”时安招着小手。 陈婉儿起身弯着腰来到时安跟前,他总觉得这屋子不宽敞,现在塞了一个他,更显逼仄。 “来,这个给你!”时安抱着大盒子有些吃力,陈婉儿连忙接了过来。 随手一打开,陈婉儿惊住了! 这一盒沉甸甸的居然都是大额的银票! 卿家平乱的时候,时安已经拿出了大把的银子,这个陈婉儿是知道的,原以为那些是时安全部的积蓄了,毕竟就一个卿回春堂,绿园那边的生意也不错,但一铺一店的生意,生意再好,赚的银子也是有数的。 时安又捧出这么多银票,实在是让见惯了银子的陈婉儿都吃惊不小! 陈婉儿心中暗想:怕不是京城那位叔父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票吧? 时安也不瞒他们,很干脆地说道:“这是曹家给我的分红!” 曹家的商队往西北城运货,也将西北城的东西运往外面。 原先西北城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全靠返程的时候带回来的东西赚上一笔。 但自从有了时安,能运的东西就多了。 各种珍惜药材,每次光是有年份的人参就能装上一大筐,跟出门卖萝卜似的! 而且这些药材比当地任何一家有名号的药材铺子都要有效! 于是各地土豪乡绅都比以往对曹家的商队更加翘首以盼。 曹家商队出入各座城池的通关速度也更加流畅,甚至有些人等不及,半路就让家仆拿着自家的令牌去接人。 在西北城附近的城池内,富豪们只要愿意出钱,还能有单线快马加鞭的特快送货服务,许多运不了远处的新鲜瓜果和海产都能掐着时辰给按时送到家! 比如现在已经入冬,市集上已经没了新鲜的果子和蔬菜,如果那些富豪想吃,只要送个定金过来,曹家就会有人骑上最快的马,带上刚从枝头摘下的果子和地里收割的蔬菜送到家! 果子上保证还有碧绿的果叶,果柄处的断口还是嫩绿色的!蔬菜的根部也还带着新鲜的泥土,闻一闻,那是正宗西北城泥土的芬芳! 自从时安发现空间里舀出来的海水能在外面延长海产们的鲜活时间后,隔壁的土豪们更有福了! 那些螃蟹大虾送到家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洗洗往锅上一蒸,那鲜甜的味道,就是大海的恩赐! 于是,流水一样的货物流向四面八方,四面八方的银子流水似的进了曹家的腰包。 郭荣梅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每到月底,雷打不动地送来当月的分红,还会捎带来一些各地新奇的玩样给时安看个稀奇。 “京城的铺子要往大了买,小的铺子,京城那些贵人连进都不肯进的!如果银子不够,你稍信来,我让人送过去。”时安叮嘱道。 陈婉儿重重地点头,被人信任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他都迫不及待地想回京城见见昔日的“好朋友”们了! 时安重新窝回被窝,又想起一事:“陈大哥,京城的事情先不要惊动别人,咱们悄悄的,等生意做起来了,咱们再回去好好吓吓那些人!” 这种事情,陈婉儿是最喜欢做的,他一拍木盒子,大笑道:“都听安安的!” 阿幺长出一口气,有些郁闷地说道:“原以为绿园已经是大生意了,没想到小姐这里藏着更大的呢!” 时安嘻嘻一笑:“当初刚来西北城,我还想着把这条街都盘下来呢!可是这条街上现在有我们很多合作伙伴,比如说旺盛酒店的邹老板,都是自家人,我倒不好动手了,只能朝外面想想了!” 阿幺有些向往:“不知道出了西北城,别的地方是怎样的风景?” “那风景可多了去了!以后苏定要帮我打理各地的绿园,你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时安说道。 陈婉儿嘿嘿一笑:“阿幺姑娘,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老陈这一趟出门没个俩月可回不来!” 第187章 一个坏消息 再奔放的姑娘,说起自己的婚事,总是要掩面害羞一下的。 阿幺也不例外! 她微红了脸,撇过一边,手指却悄悄戳了一下时安。 时安被戳到痒痒肉,扭得跟个毛毛虫一样,但就是不说话。 阿幺急了,扭过头伸出双手作势要挠上时安的腰。 时安极怕痒,慌忙讨饶:“你的嫁妆早就备好了,就等着苏定跟我开口了,你该去绿园扯着他的耳朵将他带来才是!” 阿幺缩回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娇笑道:“我这就去!” 说着就快步掀了门帘出去了! 陈婉儿对着阿幺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豪爽!” 回头又对时安说道:“苏明诚那老贼,一个公主府邸修了这么久都没修好,等会我去给他紧紧皮!” 时安掰了下手指头,其实也没多久嘛,据说公主府已经建的初初有了样子,虽然不在城中心,但胜在出入方便,而且周围干净! “苏明诚是需要敲打,别让他把公主府修得太过奢华,到时候城中百姓该把矛头从苏家掉转到卿家了!”时安不喜欢苏明诚,但苏明诚确实是个听话的,现在的西北城,要的是安稳,苏明诚愿意听话办事,就还能用。 陈婉儿记下了,心中又替苏明诚加上了两个巴掌。 “对了,我刚从金石滩过来,正好见着了白鹿书院的书童。”陈婉儿想起一事,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先告诉时安。 时安一听是白鹿书院,马上来了精神,也不怕冷了,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期盼地问道:“是哥哥们要回来了吗?” 陈婉儿有些难受,他怕接下来的话会灭了时安眼里的光,这会让陈婉儿觉得自己比那魏勋更可恶! “嗯,那书童说再过半旬,书院就会放学子们回家过年,到时候请卿家派人去接。”陈婉儿说得有些慢。 时安听了这好消息,顾不上细想陈婉儿有些拖沓的语气,她一骨碌翻身从床沿上滑下来,跑到衣柜旁,像只小青蛙一样地蹦跶着,伸手去够衣橱的把手。 陈婉儿见状,连忙抱起时安,让她总算能轻松地打开橱门。 衣橱门一开,直接晃花了陈婉儿的双眼! 这个衣橱里,挂着大大小小几十套衣服,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极好的绣工,再摸一摸,外袍里拍了均匀的一层棉絮,由于裁剪得体,丝毫没有一般棉衣的臃肿。 每套衣服都挂好了配饰,虽然不是金光闪闪的那种,但从玉料到流苏再到香囊,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绝对是出自顶级工匠的手! 时安兴奋地介绍:“陈大哥,这些衣服都是我让苏定特意为哥哥们做的,还有这些配饰,都是托曹家从各处收罗来的,是不是很好看?” 陈婉儿狂点头,这些要是还不好看,这天下就没好看的衣服了! “不知道哥哥们能在家呆几天?如果呆的时间长一点,曹家的商队还能在年前再带点好东西回来,要不然,我自己跑一趟也可以!” 时安高兴地自言自语,自己有空间,千里之外的包子买了放进去,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 “对!等下去曹家问问郭姨,这附近都有哪些城池的美食咱们没有吃过的!去给哥哥们捎一点!” 陈婉儿急忙道:“我不在,安安可不能乱跑!要是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时安正在兴奋头上,毫不在意地一挥手:“不要紧,我有阿幺呢!再说我带着小白,谁敢惹我?” 陈婉儿想到那只白老虎,确实,有这么胖的一只肥老虎压阵,一般人也不敢卖东西给你! “只是,安安也要替自己备些衣服才好!”陈婉儿提醒道。 “我不用,我又不出远门,只在城里逛,不需要多少衣服,穿得舒服就行!不像哥哥们在书院,吃穿差了怕被人看不起,我的哥哥可不能让人欺负!”时安昂着脑袋骄傲地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有攀比,时安可不想自己的哥哥们被看低了! 陈婉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提醒道:“过了年,安安说不定也要出门呢?女孩子总要多带些换洗衣服才方便!” 时安奇怪地问:“我就算出门也是在附近逛,又不在外面过夜,带什么换洗衣服?” 陈婉儿心一横:“白鹿书院的书童说,过了年,魏勋希望你能去书院启蒙,老太太答应了!” “啊?”时安呆住了! 过了年让她去上学?她才三岁啊!前世也就是刚去幼儿园小班的年纪,怎么到这一世就要去寄宿学校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天理呢?天理何在? “我恨魏勋!”时安憋了良久,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提心吊胆的陈婉儿赶紧同仇敌忾地说道:“我也恨魏勋!据书童说,曾院长和魏勋会来金石滩过年,到时候,我来会会他!” 时安撅着嘴巴委委屈屈地说道:“听说魏勋的剑术挺好!” 陈婉儿眉开眼笑:“那正好,我和他切磋一下!” “嗯,陈大哥可千万留些分寸,老师如果卧床,弟子是要伺疾的!魏勋就只有我一个弟子!”时安叮嘱了一句。 陈婉儿认真记下了:“好,陈大哥一定注意分寸!” 两人这么一合计,时安心里才好受了些,但兴致也没原先高了。 关了橱门,时安趴在陈婉儿肩头时不时唉声叹气,陈婉儿一手端着装满银票的木盒,一手抱着时安,就在屋里转起了圈,像哄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宝宝: “我明日就出发去京城,这年底兑铺子的人多,如果顺利,过完年不久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陈大哥和安安一起去书院,保证安安还能睡到自然醒,想念书就念书,想睡觉就睡觉!只要安安想干啥,就能干啥!” 瞧瞧,这就是无底线溺爱孩子的家长! 如果时安真是那不知事的三岁娃娃,一准给宠的骄纵跋扈,无法无天! 但时安听了这些话,心里就舒坦得很,谁不喜欢被偏爱呢?特别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 屋子里一时间就只有陈婉儿哄孩子的低语声,炭盆里偶尔木炭发出的爆裂声,暖意融融。 第188章 上交工资卡 如果是陈婉儿昔日的同袍撞进来瞧见了,一定会当场吓死过去! 这不是比白日里撞鬼更可怕的事情么? 陈婉儿的手从来都是杀人的多,只见过他的手折断过小儿的脖子,谁见过他轻抚孩童的背脊,小心讨好哄开心的场面? 门外,一阵吵嚷声传来,陈婉儿皱了皱眉头,是谁这么不识相,在这里吵闹? 只是在吵嚷声更近些的时候,陈婉儿的眉头彻底舒展了,很好,安安的乐子来了! 时安也从陈婉儿的肩头挺直了身子,眼珠一转:“是苏定来了?” 陈婉儿促狭一笑:“是!” 时安连忙挥手:“快快快,把我放到矮榻上,再给我取一本书来!” 两人这么一忙活,等苏定和阿幺进来的时候, 就见时安正盘腿坐在窗下的矮榻上,认真地翻着一本极新的书,一旁的陈婉儿正捏着茶壶细长的柄,小心翼翼地给时安的茶盏里添着茶水。 但如果那本书不是倒着的,如果时安的嘴角没有翘得这么高,如果陈婉儿能看见茶盏里的水已经溢出来而停止斟茶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苏定的耳朵正被一只有力的素手扯着,扯得脑袋都偏向了一边,根本无暇顾及仔细看屋里的情景。 “小姐,苏定来了!”阿幺双眼亮如星辰,一路风风火火地走来,双颊红润,有光泽! 是个要做新娘子的好气色! 苏定闷着声,极力压低声音:“放手,你先放手!扯了一路了,小心累着!” 刚才还彪悍之极的阿幺突然红了脸,缩回手垂着头装起了柔弱娴淑。 时安和陈婉儿同时翻了个白眼,这屋里,自从这两人一进屋,怎么就散发着一股酸不溜就的味道? 时安干脆不装了,“啪”的一声合上了书页! 陈婉儿也放下了茶壶坐了下来,真是够累的,就怕一不小心捏碎了壶柄! “苏定,你娶不娶阿幺?”时安一声大喝,就想升堂的大官,手中就差一块惊堂木拍上一拍。 好在陈婉儿眼力极佳,一个手指敲在几案上,比普通惊堂木更响了三分! 苏定跑得晕头转向,耳根又火辣辣地烧着,听了时安的问话,下意识地就回道:“娶娶娶,要娶的!” 时安又问:“什么时候娶?” 苏定一愣,陈婉儿看情形,手指又敲了一下! “咚”!格外清脆! “小姐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苏定马上答道。 原以为这已经是标准答案了,时安肯定会满意,因为阿幺听了后抿嘴一笑,脸上的红云又添了几分艳色!看得苏定顿时呆住了! 谁料时安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婉儿也跟着更响亮地哼了一声!震得梁上的灰都扑哧扑哧飞下来许多! “这么说来,还是我强迫你娶阿幺了?那就不娶了吧!”时安重新掀起书页,作势又要看书,只是一眼过去,才发现这书居然是倒着的! 时安瞪了一眼陈婉儿,慌忙伸手将书正了过来,又偷瞄了一眼苏定和阿幺, 还好!两人一个像只呆头鹅,一个只顾演着娇羞,应该没一个人注意到桌上的书! 时安悄悄拍了拍胸口,嗯,看书看书! 陈婉儿讪讪一笑,捏起茶壶又倒起了茶。 苏定慌了神,正不知所措,只见阿幺偷偷使了个眼色,苏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现在娶!现在就娶!” 时安从书中抬起头,瞥了阿幺一眼,阿幺掩面扭头,只作不知! 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出了三里地! 苏定开了窍,动作更是麻利了几分,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给了时安。 时安没接,陈婉儿接了过来,翻开一看,嘿嘿直乐! 时安凑过去一看,果然值得乐上一乐! 册子中有两页写的是苏定送的聘礼,看起来是他多年的积蓄,不多,但比起庄稼汉娶媳妇,已经是丰盛了好多。 另有几页,一页写的是从此以后苏定在卿家的例银领取人换成了姚小花! 这是上交工资卡的意思了? 看来这苏定觉悟很高啊! “姚小花是谁?”时安抬头问。 阿幺咬了咬下唇,轻轻说了声:“是我!” 嚯!连大名都说与苏定了,看来两人早就私下递过了庚帖! 时安狐疑地问道:“你俩该不会是合过婚了吧?” 阿幺垂头不语,只悄悄看了眼苏定,苏定的脸也红得厉害,但还是躬身回道:“是!我和阿幺都没了父母,就自己找人……” 时安气笑了,她一甩册子:“那既然合婚都不通知我,我这嫁妆也不出了!” 阿幺几步走到榻前,将册子重新塞给时安,顺势将头靠在时安肩头蹭了蹭,腻着声音说道:“小姐~再看看嘛~” 时安被阿幺甜腻的嗓音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使劲抖了抖身子,又拿起窗沿上的小笤帚扫了扫矮榻。 阿幺被扫得羞得不行,突然一把抱起时安,按在怀里一顿乱亲,边亲边嚷:“给不给?给不给?” 时安痒得连连尖叫,捶着小拳头又笑又骂:“厚脸皮!” 屋里笑闹声简直要掀开房顶,惊得墙角根处老鼠洞里的两只老鼠都探出头看个究竟。 阿幺和苏定的婚事就算定了下来,两人都孤身一人,又不想大操大办,只想和和美美请几个亲近的人做个见证,日子的好坏还是要自己过才行! 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阿幺和苏定成亲了! 时安将西北城里的绿园当作嫁妆送给了阿幺,只这一个嫁妆,阿幺三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苏定本想推辞,只是时安眼睛一横:“这是阿幺的嫁妆,和你有什么干系?要是哪天你不乖了,阿幺不要你了,你就只能从绿园搬出去!” 苏定感激地一躬到底,发誓一般地说道:“苏定这辈子,忠于小姐,善待阿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时安从来不信誓言,但她知道,此刻的苏定,说的是真心话! 那就大家一起努力让这真心成为一辈子! 婚礼虽然人不多,但还是很热闹, 卿家姐弟和郭荣梅都添了不少妆,军中的亲近同袍也带来了礼物, 金石滩上的老太君送来了一匣子银票。 如此实惠的东西,又惹得阿幺感动的哭了一回! 第189章 小翠醒了 阿幺成亲的那天晚上,小翠醒了。 时安进空间的时候,就看到小翠站在房间的地上打量着四周。 见到时安进来,小翠一脸戒备才松弛下来。 时安来不及表达惊喜,就被小翠的一句话问懵了。 “妹妹,这是哪里?你怎么进来的?我在四周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出去的路!”小翠拉着时安的手问道。 “妹妹,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还有这些,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妹妹,这里为什么会有和金石滩上一样的瓜果蔬菜?还有那片水里也有螃蟹!” “妹妹,那些马怎么会在这里?我在墙上还看到了几个人的画像,那些都是谁?” 小翠拉着时安的手问道。 时安咽了咽口水,她想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怎么和小翠解释电视机、洗衣机这些家电,更不知道怎么解释空间这个神秘的东西。 上次小翠半醒的时候,时安想过先把小翠挪出去,但又怕出了这个空间,小翠会有意外,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样的。 小翠东张西望,这里的东西都太奇怪,她从来没见过! 小翠费劲找了很久的出路始终找不到,弥漫着浓雾的地方根本无法进入,一开始还以为是谁把她囚禁了起来,但骂了半天街,连个回音都没有! 时安拍了拍床沿,让小翠坐好,手指搭在小翠的腕上探了良久,终于舒了一口气:“真的好了!” 时安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活血通瘀的药,又去灶间烧了些水,拿出一个玻璃杯泡好了端给小翠:“来,躺了好多日子了,先喝这个。” 小翠听话地接过玻璃杯,将药一饮而尽,而后盯着手里的玻璃杯使劲看:“妹妹,这是什么杯子?我从未见过!” 时安搬了张椅子到床边,小翠刚想去帮忙,却发现挺大一张椅子在时安手上,却像纸一样轻飘飘。 时安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愁得将双手掐出了几道红印子。 小翠盯着时安看了半天,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分开了时安互掐的双手,柔声说道:“妹妹,是不是不好说?那就当我没问!你别心烦,只要见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睡着的时候,听到说阿幺没照顾好你?她还跟着小姐吗?等我告诉老太太,将她赶出去!” “还有大爷也没好好照顾小姐吗?我去告诉老太太和大夫人,她们肯定会罚大爷的!” “妹妹,小翠好了,以后还护着妹妹!妹妹别怕!” 时安内疚不已,自己为了刺激小翠快醒,一通胡诌,却让小翠记住了! 见过小翠顶着房门护自己的样子,时安毫不怀疑小翠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今晚可是阿幺的新婚之夜,要是小翠去冲撞了这好时辰,那真是时安天大的罪过了! “原先都是我胡说的,阿幺和大伯父都对安安很好,安安就是怕小翠再也醒不过来,心里害怕!”时安将头靠在小翠怀里,半是委屈,半是撒娇。 小翠经历了生死,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瞬间像是长大了不少,她摸着怀里时安的脑袋,就像摸着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妹妹不怕,小翠永远陪着妹妹,再有人欺负妹妹,小翠就打他!打得他祖宗都认不出他!” 时安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从小翠怀里传出:“嗯!” 带小翠出空间时,时安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说道:“小翠,这里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说完,时安满心愧疚,小翠对自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叮嘱了这一声! 小翠郑重地点头:“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忘了!以后纵使有人打烂我的牙,撕开我的肚子,也不会听到、看到任何和这里有关的一丝一毫!” 时安握紧了小翠的手,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她不应该信不过小翠,但自己性命攸关的把柄捏在他人手里,心中总是忐忑的。 第二天清晨,小翠出现在卿回春堂的后院,卿常思见了只是上前捏了捏小翠的肩膀,又拍了拍小翠的脑袋:“回来就好!多歇两天!” 小翠咧嘴一笑:“好!” 等阿幺三天回门的时候,见着了在医馆坐诊的小翠,惊得合不拢嘴,跳过去就将小翠拉起来左右转了两圈,从头看到尾巴,才将小翠一把抱在怀里: “那晚我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后来你被小姐送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抱了一会后,阿幺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开小翠,一个爆栗就敲在小翠额头:“你个坏丫头!小姐骗我离开的时候,你都不提醒我一下,就留你一个人逞能!” 阿幺顾不上身后的苏定,喋喋不休地埋怨着小翠。 不管阿幺抱怨些什么,小翠只傻呵呵地笑! 只片刻后,小翠歪着脑袋,两根手指压在了阿幺的手腕:“嗯,怪不得阿幺今日火气如此之大,妹妹说过,阴阳不调和的已婚女子,最是容易脾气暴躁。” 阿幺就像被卡了脖子的公鸡,一下子连出气都不能了! 身后的苏定撇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当晚,还铺着正红的床铺上,苏定贴在阿幺的耳后,声息沉重,极力隐忍地说道:“看来为夫昨夜太过怜香惜玉,让夫人不满了!” 武艺高强的阿幺这时候瘫软在床榻间,酡红的脸上细密的汗水涔湿了枕巾,嗓子眼里只能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迷蒙的双眼在乍一闻言后初初清澈,刹那间又被拖入了更深的沉沦。 云雨初歇,阿幺恨恨地揪了一把苏定的胸口:“小翠那丫头绝对是去外面学坏了,等明日我要让小姐好好训她两回!” 苏定闻言,突然翻身又将阿幺压在身下,抚着美人充满弹性的肌肤,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为夫还是不够努力!明日定又要被小翠编排,还不如今晚陪夫人通宵?” 阿幺慌得手软腿软,一阵讨价还价后,房中的红烛还是燃至半夜才熄! 第二日,阿幺再去医馆,远远见到小翠,细腰就忍不住地酸软,不由地绕着远路才去见时安。 时安早就等在了房中,见阿幺盯着一对黑眼圈进来,啧啧嘲笑:“咱们的阿幺将军可是伏击敌人三天三夜都精神抖擞的巾帼英雄,怎么才成婚两日,就萎靡成这样?” 阿幺白了时安一眼,伏在矮榻上:“小孩子家家的,羞不羞?不许瞎说!” 第190章 公主府 “快点!不许偷懒!” “哎,这东西怎么能放在这里?快放那边去!” “你是怎么做事的,这毯子可贵得很,被你铺成了一块抹布,到时候公主还以为我是随便找块布敷衍她,到时候我吃罪不起,你们也讨不了好!” 苏明诚站在初建成的公主府邸前,训了这个又训了那个,一副尽职尽力,看谁干活都不满意,甚至想自己上手去干的样子。 苏明诚身旁的干瘦老者瞅到空当,连忙拍了一记马屁:“城主对公主的这份心意真是感天动地,再没人有比城主更诚的孝心了!” 苏明诚却一板脸:“跟你们说过许多次了,卿家人不喜欢拍马屁,你们再这样,万一被公主听见了,又要怀疑我不认真办事!” 干瘦老者半躬着身子更加低眉顺眼:“城主说得对,卿家都是刚正不阿的,但小人刚才说的也是实情,为着这个公主府,城主已经好久没有睡着一个好觉了,总是天不亮就来监工,天黑了还要转上两圈才放心回府,实在是呕心沥血了!” 苏明诚听着很受用,马屁就要这样拍才听着舒心,拍得太生硬,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不过,苏明诚叹了口气,自从公主府开建,他确实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自己精挑细选的地方,不得不献出去,盖起来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自己的银子! 每次看着工匠们砌上一块砖,苏明诚的心就痛得抖一下! 工期越是往前赶,苏明诚这心就痛得彻夜难眠! 稍微放缓一点工期,就让那个煞星陈婉儿抓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苏明诚不由得摸上了自己的肩膀,那一掌一掌看着亲昵,实则要命的拍打,让苏明诚只能再次加快了工期! 但现在望着高大又敞亮的公主府,苏明诚这心里啊,就像浸在了百年的陈醋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心酸的事情了! “苏城主好啊!”一道清脆软糯的童音从苏明诚身后响起。 苏明诚就像被摁了开关一样,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干瘦老者,低着头猛走两步,双手哆嗦着从袖子里伸出来,在额头前抱成拳,口中直呼:“参见公主殿下,下臣不及远迎,罪该万死!” “噗通”! 苏明诚实实在在地磕在了地上! 溅起灰层无数! 时安一手捂着脸,一手掸着灰,眉头紧紧皱起! 这苏明诚,时安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谁能想到眼前如此卑微恭敬的人,就是当日想灭了卿家满门,独占金石滩的人呢? 一个人在吃瘪的时候底线越低,就越不值得深交,越需要去提防! “苏城主快起来吧,这么跪着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人如何苛刻了呢!”倒打一耙这种事情,时安学得很快。 苏明诚听了,麻溜地就站了起来,顾不及去拍身上的尘土,就腆着脸说道:“公主殿下向来是极体恤人的,哪个狗贼敢乱说,下臣绝对拔了他的舌头!” 时安仰起头看着苏明诚,苏明诚见状,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虽然老腰都快断了,但只要头不断,万事都还有机会。 “苏城主以往儒雅清贵,还是照着原先的样子好了,本公主不喜欢狗一样的奴才!” 时安这话说得极重,纵使苏明诚脸皮够厚,身子也僵了一僵。 阿幺戒备地看着苏明诚,以防狗急了要咬人! “公主教训的对,但下臣没什么清贵的,下臣就是公主的奴才,公主让下臣怎么做,下臣就怎么做!”苏明诚依旧一副听话的样子。 时安有些失望,苏明诚一城之主,居然在如此奚落下还能不失态,没让时安抓住把柄! 不知道父亲和伯伯们为什么要留着这样一个人? 苏明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时安,才敢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府邸:“公主要不要进去看看?下臣是按着陈将军的吩咐布置的,不知道是否合公主的心意?” 时安背着手,走在前面:“嗯,看看!” 苏明诚连忙调转屁股,在时安身前引着路。 别看陈婉儿长得五大三粗,声名也残暴嗜血,但品味确实不错! 整个公主府布置得低调又奢华,家具、楹联、匾额、挂屏、书画、古玩都对称而摆,庄重、高贵,有气派。 时安踮着脚拿起一个白釉瓷瓶,苏明诚连忙介绍:“这是从河西那边运来的白瓷贡瓶,官窑里的极品!白釉温润如玉,色泽白而莹润,胎体细薄晶亮,能透光见影……” 阿幺轻哼一声:“苏城主如数家珍,怕不是这里多半原都是苏城主的私物吧?” 苏明诚话语被打断,脸色有些尴尬,但好在他是个极能自我调节的人,马上就恭敬地回道: “阿幺将军说哪里话,这些极品下臣也只是替公主保管,偶尔拿出来检查一下,所以熟悉了些!” 时安知道,这些就是苏明诚的私产,是苏明诚在西北这么多年搜刮的珍玩,如今被迫全拿出来,心中应该痛得滴血吧? 逛了一圈公主府,时安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对着苏明诚道了声“辛苦”就钻进马车走了。 干瘦老者伸长了脑袋,等望见马车走得没了影,才敢说道:“城主,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 苏明诚直着腰,挺着胸,不耐烦地低骂一声:“什么都要问我,你是干什么吃的?” 说完,苏明诚也甩手坐上马车,吩咐道:“回府!” 车帘垂下,遮住了苏明诚的身影。 马车里,阿幺兴致勃勃地说着:“这公主府看来真不错,我看就是比城主府都要高大雄伟!小姐,这公主府比皇宫怎么样?” “你可真敢比!”时安瞥了一眼阿幺:“这公主府比镇北王府还小上一大圈,怎么能跟皇宫比?” “我都没见过皇宫呢!下次小姐带我去转转?”阿幺有些向往。 时安感叹,果然谈恋爱的女人都会降智,如今的阿幺看起来没比她大几岁! 幸福的生活会让女人变成小孩,这大概就是降智最唯美的说法! 第191章 有人拦车 在时安看来,皇宫是一个天下间最残忍的所在。 它隔绝了情爱,隔绝了人向外探头的欲望,再大的宫殿,总有尽头,有些甚至不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走到头。 在皇宫里,甚至连空气都算不上新鲜,这么多人,关在一起,有死人,有活人,更多的是不死不活的人! 做皇帝,远不如做一个走卒摊贩来得舒服,一年到头只能对着同一棵歪脖子树,想看两眼新鲜的,都有言官梗着脖子劝谏:“皇上万勿被身外之物迷惑,当勤理政事为要!” 看看,这样的生活还有啥乐子? 就连外间的事,都要从别人嘴里传过来才知道,七窍玲珑心,管的是一条软如蛇腰的舌头,谁知道上书的奏折里,说的是真是假? 每日朝堂上高撅着臀部趴在地上高呼着“万岁”,谁又知道中间藏了几颗想谋逆的杀心? 为什么说君王喜乐无常?说君王猜忌疑心? 换了谁,往那硬得硌屁股的宝座上一坐,都无法宽厚良善起来! 时安在摇晃的马车上,望着渐渐变小的公主府,蜷起双腿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作为新世纪的灵魂,对封建宫廷本能的排斥和害怕! 时安不想当什么公主!她只想在离皇宫远远的地方,赚上些钱,和家人悠闲快乐地生活。 但是前不久回金石滩的那晚,时安偷听到了卿常念和老太君的对话, 卿常念说,时安上了皇室的宗牒,保不齐哪天就会被召入宫里教养,入了宫再想见面,还得递牌子等着皇后同意,时安以后的婚事怕也不是卿家能做主的。 虽然如今太子殿下对时安确实青眼相加,格外宠爱,但赵承宇这个人,生来就冷情冷意,才五六岁的年纪,圈起朱砂来丝毫不手软,谁知道以后会对时安如何呢? 卿家历代忠君爱国,但从来不会将家族性命单纯地寄托在皇室的宠爱上。 为国守边疆是卿家的责任,也是谋生的手段。 现今皇室给了时安这么大一个恩宠,卿家的荣耀也正如日中天,光芒越胜的地方,背后的阴影就越大! 如果有一道诏书宣时安进宫,现在的卿家完全没拒绝的勇气! “太子殿下对安安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纵使他能体恤安安,体恤卿家,但他身边的人呢?一旦明旨宣下,我们如果不让安安去,就变成了恃宠而骄,藐视圣上!罪名可大可小啊!三弟那个脾气……到时候何止是一顿申斥就能过关的?” 时安听得浑身发冷,第一次发现平日里温润的二伯父说出的话这么的冰冷。 时安现在都记得,那个深夜,自己僵硬着身子躺在床上装睡,耳朵竖起盼着老太君能想个法子。 可时安一直等到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都没盼到老太君的一丝声响,就好像外屋那边,是卿常念一人在自言自语! 这么多天了,时安想开了些,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异世的灵魂,到哪不是活呢? 她一个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都对皇权从心底里惧怕,那本就在封建皇权根深蒂固的社会里生活的人,谁又敢去挑战皇室的话语权呢? 雷霆雨露兼是君恩,时安也不希望卿家为了留她,被全族降罪。 只是时安觉得有些孤独,带着空间穿越而来后第一次觉得如此难受。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时安的小身板在马车里也跟着晃悠。 “咚”! “哎哟”! 马车突然停下,抱着膝盖的时安猝不及防之下,一脑门磕在了马车的地板上,还朝前顺势滚了一圈,要不是阿幺手疾眼快地拦住,时安怕不是就要冲出车厢,滚到大街上去了! “小姐,有没有伤到?!”赶车的石竹慌忙问道,马上又回禀:“有人拦车!” 阿幺正抱着时安检查额头,听到有人拦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甩门帘就虎着脸出来查看。 这些日子时安看着没事,但阿幺早就觉察到自家的小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干瘪得很! 问了几次都没得到答案,和苏定演了几场戏也没让时安的双眼恢复精神,阿幺这些天肚子里憋着的邪火都快炸了! 这下可好,有人撞上门来当出气筒了! 阿幺气势汹汹的出场方式,让拦车的人脸色一变,足足倒退了两步! 阿幺一见拦车的人,双眼闪过诧异,但毫不影响她继续横眉冷对,鼻子出气地吼了一声:“干什么的?眼睛扔在家里没带出门?走路不怕被撞死?” 被吼的人胆怯的不行,刚想溜走,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还是努力挺了挺腰杆,抱拳说道:“我家大人请公主殿下去堂上问话。” 随着这人的动作,“哗啦啦”铁链的声音响了一串。 他是官差! 每有案子,就负责逮人到大堂应诉的官差! 阿幺呵呵冷笑,她抱拳站在车辕上,本来就身量高挑,加上刻意散发的沙场杀人气质,让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纷纷退了三四步! “我猜你是不是打赌输了?”阿幺压了压嘴角,捏了捏拳头。 来的官差哭丧着脸回道:“阿幺将军猜得对,这三日手气忒差!输了不少!所以才被派了这个活……” “废物!被人坑了都还怪自己的手气!也不想想这么臭的手气怎么没薰死你!”阿幺骂人毫不留情,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她才懒得骂人! 能动手的干嘛要哔哔? 官差被人指指点点,一时羞恼无比,但面前的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只能哀求:“阿幺将军,能不能跟公主殿下说一声,只要去公堂解了误会就成!” 阿幺怒斥:“你也知道这里头坐的是公主殿下?你西北城的衙门配让公主亲自去应诉么?” 官差松了一口气,立马接了口,仿佛他早就等着阿幺的这个质问:“阿幺将军此言差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也理当一样!”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这话不错!” “说得在理!” 有人高叫: “咱们祁国以法治国,公主应当去应诉!” 第192章 原告和被告 平日里人见人怕,人见人憎的官差难得受到百姓的拥护,激动得双眼泪汪汪,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被阿幺以势欺人,欺负哭了! 阿幺沉了脸,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很快就锁定了起哄的人, 阿幺刚要问话,只见那人突然捂着肚子:“借过借过,闹肚子了!”身旁的人连忙闪开,就怕这人一不小心忍不住! 阿幺想要迈步追上去,但又顾及到马车里的时安,现在场面乱糟糟的,谁知道还有没有歹人潜伏着? 阿幺恨得牙痒痒,有人煽风点火,那这场让时安去应诉的案子,八成就是个陷阱! 马车内的时安除了摔倒时的惊慌,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看,果然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卿家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告时安犯法的,一般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那这个原告,不知道来头有多大? 等时安见到这个原告的时候,有些愣神,原以为会是认识的某人,但跪在大堂上的却是个生面孔。 既是跪着的,那身份不消说,比卿家要矮上几条街。 坐在高堂上的主管时安倒是眼熟,这不是今日跟在苏明诚身后的干瘦老者么? 看起来骨瘦如柴,风吹就倒,跑起来倒是挺快,这时候已经穿着官服拿起了惊堂木。 “咳咳!”阿幺站在时安身后,重重地清了两下嗓子。 老者手里的惊堂木终究是轻轻放下,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人倒是飞快地从堂上滚到了时安脚下:“下官西北城城主下同知,宋年!参见公主殿下!” 时安懒懒地点头:“原来是同知宋大人,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宋年一僵,久仰大名?幸会? 这么好的词,怎么从公主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瘆人! 时安见宋年跪得扎实,想了想,抬头摸了摸宋年的官帽:“宋大人是帽子太沉了,起不来?” 宋年吓得冷汗直滴,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安倒真没什么意思! 她穿越过来后,很少见到一本正经穿官袍的人,所以忍不住就假借关心上手摸了摸官帽。 “宋大人审的什么案子?叫我来干嘛?”时安蹲下身子望着趴在地上的宋年。 宋年刚想抬头,眼睛就瞄到了时安曲着的膝盖,他只能继续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回话:“这人来报案,说卿回春堂里有来路不明的许多孩童,怀疑是被拐卖的……” 时安穿得有些多,蹲着就有些费劲,正想挪挪脚,屁股后头就感觉垫了软绵绵的东西,扭头一看,是阿幺的双脚。 时安咧嘴一笑,索性敦实地坐稳了。 宋年的声音越发低微,他等着时安着急地辩解,然后就能耐心地给公主殿下讲一讲祁国的律法。 但宋年的脑瓜子被地砖冻得直抽抽,也没等来时安的声音。 这不应该啊! 三岁的娃娃到了大堂上,就是没有惊堂木吓一吓,也该慌了神吧? 现在同他一样跪着的那位原告,在家都练习了大半个月了,到了这里,还不是吓得声音发颤,说话结结巴巴的? 难道是吓傻了? 宋年有些忐忑,不禁鼓起勇气抬起头望了一眼。 只见时安坐在阿幺的脚上,手肘撑在腿上,两个小拳头托着下巴,也望着宋年。 宋年慌得再次伏地,时安的眼睛太亮,亮得宋年不敢多看,只能暗想:公主的眼神里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好似什么都明白! “既然是卿回春堂的案子,为什么不传唤卿常思呢?”时安问道。 宋年腹诽:果然如传言中一样,这卿时安是个痴傻的,怎么能如此直呼长辈名讳?半分教养都无! 但宋年还是老实回道: “因为原告说卿回春堂的那些被拐孩子跟公主有关……” 时安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哦,原来如此!倒也说得对,他们确实是我的人。” 宋年伏在地上大大舒了一口气,娃娃么,还是好哄得很! 只是这一口气舒得太大,地上的灰尘随着这口气扬起,全扬进了宋年的眼里,宋年又不敢揉,只能使劲眨巴眼睛,只求泪水能冲掉这些杂物,心中将扫地的仆役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当时安问道:“本宫年幼无知,犯下这等错事,宋大人是不是要上个折子,劝皇帝将本宫召进宫中教养?”时,宋年猛地抬头,泪流满面地盯着时安。 时安笑了笑:“本宫又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宋大人怎么就哭了呢?快点起来审案子吧,本宫着急回去吃饭。” 宋年不敢起来,时安一时痴傻,一时聪敏,宋年直觉今天的案子是审不完了。 耽误了公主吃饭,不知道一恼火起来,会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亦或是……摘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但想到屋里床板下那黄灿灿的一百两黄金,宋年觉得应该再支棱一下! 起码要赶在卿家的大人们到来前,先将案子定个七七八八,哪怕以后翻了案,反正折子是递上去了,没人能说他宋年收了金子不办事! 这么一想,宋年搓了搓自己的脸,又磕了一个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滚回了高堂上。 时安没起身,仍旧坐着,从衙门的大门口看去,就见地上跪着一个男人,边上还站着一个身姿格外挺拔的女人。 围观者里,先来的就会告诉后来的:“稀奇事,跪着的是原告,站着的是被告!” 有人来得更早,闻言有些不屑,复而又用自得的口气纠正:“坐着的才是被告!” 听者被惊得变了脸色:“有人告堂上的官老爷?” 于是先来的几人同时鄙夷道:“你这是什么眼神?站着的女子跟前还有一人,你是长了眼睛一点不用啊?” 听者定睛细望,果真瞧见了地上有一片衣摆,再细看过去,站着女子分明是公主的女侍卫,那坐在她脚上的人不言而喻,定是公主了! “乖乖咙滴咚,这是吃了多邪性的胆?告上了公主?”听者惊掉了下巴。 堂上的宋年赶时间,他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原告,你速速再说一遍,状告何人?所告何事?证据何在?” 第193章 封城 城外的军营中,卿常怀正在点兵操练,一阵阵哼哈声如雷震耳,雪亮的长枪比近午的日头还要刺眼。 卿常怀是为战场而生的人,翘着二郎腿在营帐中喝茶看军报那是晚上还会做的事,大好儿郎在白日里就该汗流浃背,舞刀弄枪! 今日多流汗,明日才能少流血。 边境上看着一片祥和,但只有深入腹地,才知道四周蠢蠢欲动的野心。 祁国土地广阔,物产丰富,有山有水,有海有田,一向是大陆五国里最富有的国家。 从祁国西北城再往西北方向驾马跑上一天一夜,就到了陉国的边境小城——亭城。 那里驻扎着陉国最善战的军队,带队的是卿常怀的老相识——西日阿洪。 两人交战无数,西日阿洪负多赢少。 想到陉国这头不可一世的雄狮总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卿常怀嘿嘿笑了起来,明晃晃的大牙比枪头还要耀眼。 一身戎装替卿常怀扛着大刀的江墨也跟着嘿嘿傻笑,坐在演武台高处的卿常念摇了摇头: 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卧龙处必有雏凤! “报——”一声拉长了尾音的高喊从营门口喊了进来。 来人利落地单膝跪地,低头禀报:“将军,公主被擒!” 整个演武场有一刹那的寂静,随即就像开锅的热油,沸腾了起来:“杀!杀!杀!” 卿常怀脸色大变:“牵马!” 江墨放下大刀飞奔而去! 卿常念拍案而起,走近几步弯腰怒问:“说清楚!” 来人口齿清楚,将城内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得完完整整。 卿常怀这才缓了脸色,捞起大刀笑道:“小小一个同知也敢逮我卿常怀的闺女,真是皮痒难耐!走,我去会会他!” 卿常念却是神色凝重,他伸手一拦:“三弟,你值守军帐,不可擅离!我去看看。” 卿常怀有些着急:“二哥,安安肯定害怕,我要陪着她!” “想要留住安安,你就老实在这里守着!”卿常念迈下台阶,匆匆而去, 一会儿又匆匆而回:“快去,封闭西北城各处城门,不许进出!严禁信鸽腾空,见一只射杀一只!” 说完,卿常念又急匆匆上马飞奔而去。 江墨牵马而来,只见自家将军脸色漆黑,站在当场一动不动! “将军,还进城吗?”江墨小心地问道。 卿常怀单手持刀,怒劈一刀:“封锁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是!” 领了命令的众将带着队伍火速出动, 一个时辰后,西北城毫无预兆地封城了! 正午时分,进城和出城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人在吵闹: “怎么就封城了?我有要事,现在一定要出城!” “我要替我母亲出城请郎中,要是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责吗?” 一位将军咧嘴而笑,从眉头贯穿至下巴的疤痕立时扭曲得如一条恶龙,声音却刻意地轻柔: “请过城里的卿大夫没?” 那人壮了壮胆,回道:“有请过,治不好!” 将军桀桀一笑:“那出城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后事!” 也有人软言相求:“官爷,家里离着实在远,现在不出城,怕是日落了都到不了家。” 将军歪着眉眼瞥了这人一下,眉头的恶龙就像要飞身咬人似的,吓得这人退后三步,再不敢多言。 “家离这里太远?难道是在亭城?” “不不不,将军万不能开这种玩笑,小人等着就是了!” 闻言,将军再次和蔼而笑:“这就对了!无非就是想出去报信,本将也是想保全你们的脑袋而已!千万别为难本将!要不然……” 将军身后,十几个士兵“唰”地抽出了大刀! 刚才还吵着想出城的人再次退后了五六步,缩在墙角边只敢偶尔偷瞄一两下。 有几处城门口,真急着出城的百姓小声抱怨:“这镇北王的军队还不如当初何宏远呢,刚夺了权就这么嚣张跋扈!” “噤声!你不要命了!”相熟的人连忙捂了那人的嘴,旁边的人也立时站得远了些。 临时来守门的将军望着天边的白云,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卿翰林说过,卿家可不要民心所向!又不当皇帝,要这么多民心是怕死的不够快不够冤吗? 卿常怀站在军帐门口巍然不动: 正午了,不知道安安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害怕?有没有想爹爹抱抱? 卿常怀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这天下就安安一个女孩儿了么?怎么人人都要来跟他抢闺女? 皇帝老儿最不要脸!自己巴不得立马出宫四下逍遥,却非得让安安当什么公主! 卿常怀的拳头越捏越紧,下次应召回京,他要带上母亲一起! 用那根龙头拐杖打那狗皇帝一顿,应该不会受罚吧? 哼!受罚就受罚!大不了也挨一顿皮肉之苦!这都是小事,出了这口恶气才是大事! 千里之外,巍峨皇宫。 皇帝将膝盖上的绒毯拉高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浑身寒浸浸的! 是不是要请报国寺的高僧来宫里祈个福什么的? 皇帝的眼神瞄到对面面容整肃的太子,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内库的银子在太子手上,这部分开支肯定是不会拿出来的,要让自己出私房钱,那实在太心疼了! “儿子,你真的不准备接时安那丫头进宫?”皇帝貌似闲话了一句。 赵承宇头都没抬:“嗯!” 皇帝斟酌了一下,将词汇组织又组织了两遍,才再次开口:“可你知道,上折子请安康公主回宫教养的大臣可不少!礼部就上了不下十道了!” 赵承宇又“嗯”了一声,终于抬起了头:“户部和兵部也上了不少折子。” “你准备怎么办?”皇帝探头问道。 赵承宇朝外唤了一声:“多取两盆炭火来!” 门外内侍应了一声,很快,宫人鱼贯而入,两大盆燃着银炭的火盆搬了进来。 书房内瞬间温暖如春,皇帝终于也没那么冷了! 刚把绒毯拿开,扭头再想说话的皇帝突然惊呼:“儿子,你……” 一大摞折子被扔在火盆里,折子燃烧得很快,火舌直卷上了房梁! 第194章 虚情假意 “儿子,烧折子这种事情,实在不是明君所为!”皇帝有些动怒。 赵承宇冷冷地开口:“我说过要做明君了吗?” “呃……”皇帝语塞。 “明日早朝,你可以夸夸那几位大臣,就说这两日你老寒腿发作,幸好他们的折子进得多,要不然你都要冻坏了!”赵承宇拿起朱笔,继续圈圈勾勾。 “……” 皇帝无语。 “对了,”赵承宇抬头:“顺便再告诉他们,以后这折子都要从大内采买,不多,十两银子一份!我看谁还舍得一天到晚写些废话!” 祁国一品大员的俸禄加上银子和粮食绢布,一年大概有七八百两白银。 当然,私底下的田宅铺子的产出,还有各方的孝敬,那才是大头,但这些收入,哪个头铁的大臣敢亮给皇帝看? “儿子,你这是要堵塞言路啊!”皇帝语带担忧。 “儿子只是想让他们说些有用的,你我父子也不必在书房坐至半夜,就为看这一堆垃圾!”赵承宇说着,又往炭盆里扔了一叠折子。 “早点回去陪母亲不好么?听说最近她又得了新话本子?”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微红:“都是宫人瞎说……” 赵承宇正色说道:“君臣之间,当互相体谅,他们把我们父子当傻子,难道还不让我发点小财?” “听说时安那丫头也是个财迷,她若在宫里,你也有人说得上话!”皇帝又劝道:“那些大臣无非就是担心卿家势大,全家又都没人在京中,要是卿常怀成为第二个何宏远,那咱们满朝文武可再没人可以压制了!” 赵承宇眉头一挑:“父皇,年关将至,你确实该检讨自己了!” 皇帝:“……” “如果一个卿时安就能牵制得了卿常怀,那这皇帝的文治武功就都是笑话!”赵承宇小脸一肃,满是桀骜: “他要敢反,我就能杀他!” 皇帝的午膳是在皇后宫中用的,吃的是京中新近流行的烫菜, 一个大汤锅里注满了整鸡整鸭熬成的浓汤,再将肉片切得薄薄的,等汤沸腾,夹上肉片在汤里滚上两息,捞起来沾上辣椒面,一口下去,那滋味,简直比做神仙都畅快! 等菜摆齐整,帝后两人关起门,也没让人随身伺候,就在屋里吃了起来。 皇帝脱了外袍,两腿盘在榻上,伸长了胳膊将烫好的肉送到皇后的碟子里,等皇后放下了筷子,皇帝才将剩下的菜都倒入汤锅里,在翻滚的浓汤中夹着冒出来的菜,吃得鼻尖冒汗,浑身畅快! “还是卿时安那丫头会吃,这烫菜果然好吃!”皇帝边吃边夸。 “今日儿子又给你亏吃了?”皇后慧眼如炬。 “嘿嘿,”皇帝笑了两声:“咱们儿子就是厉害,再过个几年,我们就可以放心出宫了!” 皇后间或夹上几筷子菜递到皇帝碗里,又接着说道:“你别一天到晚跟他说卿家那丫头的事,儿子难得心里在乎一人,又舍不得拘在眼前,平添他难过!” 皇帝被一口辣椒面辣得鼻子通红,撸了把鼻涕说道:“帝王最不该有的就是真心喜欢,猫啊狗啊都不行!” 皇后一拍桌子:“那你对我是虚情假意?” 皇帝忙扔了筷子哄道:“所以我才让咱们儿子尽快即位,我好不当这个皇帝!” 等皇帝吃完了午膳,西北城内的衙门里,时安也终于吃上了饭。 那是从医馆里送来的饭菜,放在精致无比的食盒里,由一位满身杀气,系着着围裙的厨娘送来。 厨娘身后还跟着七个高高低低的孩子,抬着一张一看就很贵的矮桌,还有一张一看就很值钱的矮凳。 八个人挤开衙门口的人群,旁若无人地摆好矮桌矮凳,扶着时安坐好,又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放上桌。 “好香啊!”人群中有人吸了吸鼻子。 确实很香,时安都听到宋年咽口水的声音了。 “宋大人,要不要一起吃?”时安邀请道。 宋年有些脸红,倒是给他干瘪的脸颊添了些生气,他欲言又止,最终无力地说道:“公主殿下先用饭,用完了我们再继续审案子。” 时安点了点,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招呼阿幺一起吃。 人是铁饭是钢,活着就是忙活一日三餐,不管什么时候,饭都要好好吃! 刚才跪着的原告已经陈诉完了案情,听得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偷笑不已。 时安听完才明白,这原告原来就是菊芳寄养女儿的那家铁铺店老板。 铁铺老板姓尹,尹老板说,他听菊芳说,卿时安好人家的闺女不要,非要去找父母双亡的孩子收来做徒弟,收罗来的孩子也不好好对待,大冷天的,让人家孩子脱光了衣服站在门口用冷水擦身子,还强迫他们用长针互相扎成刺猬,这不是摆明了虐待么? 祁国贩卖人口杂役的人都有衙门颁的从业牌子,所有人口买卖都要经由这样的人拿着牌子将卖身契送入衙门盖了章,才算是合法的。 《祁国律》中,明确写了:非法拐卖儿童,买卖双方均流放三千里! 虽然如今私下买卖奴仆甚至是良家人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如果闹到了衙门里,又碰上了不畏强权,敢于做青天的官老爷,那就很有判头了! 尹老板没有物证,但是他说的确实很多人都亲眼见过。 但问起细节,尹老板似乎都不太清楚,只能每次都是提起一人:“菊芳说……” 围观百姓哄笑:“尹老板,你跟这个菊芳很熟啊,要不让她也来堂上说说!” 尹老板急了:“她一个良家女子,整能来公堂抛头露面!” 没等宋年说话,阿幺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放肆!居然敢辱骂当朝公主!” 这一巴掌打得尹老板眼冒金星,惹得围观百姓齐声叫了一声:“好!该打!” 卿回春堂如今在西北城百姓的心中,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谁家没得过恩惠呢? 特别是家里的河东狮都对卿时安言听计从,在外面走动的男人家自然不敢说卿时安半分不好。 时安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心中却在合计这事背后的原委。 这事时安很容易自证清白,那对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第195章 委屈的宋大人 家里送来的饭菜很香,米饭也很有嚼头,时安的牙还没长利索,吃得就有些慢。 铁铺老板已经跪得有些东倒西歪,宋年在高堂的硬木椅子上也坐得屁股发酸。 衙门口的摆摊小贩倒是欢喜得眉开眼笑, 围观的百姓都被时安吃饿了,为了接下来更好地看热闹,纷纷掏出了平日里不舍得花用的铜板, 买上一个厚厚的烤饼,沾着堂内飘来的菜香,人人吃得津津有味! 宋年等了又等,终于按捺不住,又弯着腰走下高堂,凑到时安身前:“公主殿下,您看……能否吃快点?” “放肆!公主用膳你都敢管,看来脑袋有些痒,要本将替你洗洗?”阿幺怒喝。 时安护了护身前的碗筷,皱着眉头说道:“不要在我上方说话,唾沫星子溅过来怎么办?” 厨娘拿出木铲,顶在了宋年的肩膀上,大喝一声:“退!” 围观百姓嘴里还嚼着饼,也齐齐跟了一声:“退!退!” 宋年羞恼得不行,西北城内的百姓何时这么大胆过? 按照宋年以往的脾气,定要狠狠拍一拍惊堂木,叫上一声:“尔等是要造反?” 衙役们就会从两旁窜入人群,挑几个看起来就好捏的柿子,扔到堂上让宋年出口恶气。 可是现在,宋年哪怕脸色涨得紫黑,手指捏起又放下,还是没敢去拍惊堂木。 和百两黄金一起来的人说了,不能让卿时安受一丁点儿伤,掉根头发都不行! 他们要的只是卿家教养不善的名声! 宋年不明白,卿家就算教养不善,皇帝也最多申斥几句,卿时安才三岁,又是公主之尊,太子殿下的心头肉,还能让卿家损失什么? 宋年摇摇头,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拿了百两黄金,折损一些官声,宋年挺乐意的! 一把年纪了,还靠在抠门之极的苏明诚身边,这位城主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哪里还有油水?清澈得比每日晨起的洗脸水都更清! 百两黄金,这可是宋年这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高度,不说是折损些许官声,就是现在让宋年卸职归乡,他也是愿意的! 可有人不愿意了! 就在宋年晃头的时候,门口突然骚动起来! “让让!都让让”听声音就挺跋扈。 宋年脸色一变,转身快速登上了高堂,一拍惊堂木:“汰!何人胆敢在公堂喧哗?来人啊……”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直直落在宋年的头上! “哎哟!” 宋年一声惨叫,摔在了桌案下面,官帽应声落地,再探出头的时候,只见他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大包! “安安!”有人急急唤道。 时安闻声迅速翻身转头,一根青菜还在嘴角,小嘴就扁了起来,抽抽嗒嗒地唤道:“祖母!” 老太君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抱住时安,心疼地直掉泪:“我的心肝啊,他们怎么敢如此欺负你?他们怎么敢的!” 时安抱着老太君也哭得呜呜的:“呜呜,祖母,他们说我是犯人!呜呜……” 宋年一惊,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这案子从近午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才审到原告陈词呢!时安可一句话都没问过啊! 祖孙两个哭得伤心,连带着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觉得手里的大饼不香了! “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我家的说话都利索,怎么会拐卖孩童?这栽赃也太明显了!” “夭寿哦!看把孩子吓成了什么样子?我家媳妇还指望着卿小大夫把个脉,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呢!这要吓坏了,我刨了宋年的祖坟!” “那个原告,一看就贼眉鼠脸的样子,他嘴里的菊芳,听着就不像个好人啊!” “就是,长得尖嘴猴腮,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铁铺老板:说案子就说案子,这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骂了宋年还要骂他,他才得了多少银子?宋年只是被砸了个包,他可是跪得双腿都要废了! 站在老太君身后的两位军士浑身散发着冷气,横眉冷对着宋年:“我家公主犯了哪条律法?居然就被拘到这公堂之上受辱!今天没个说法,我等只好去皇上面前喊冤了!” 宋年正捂着脑袋满地找他的官帽,被这么大喝一声,心肝不由得一颤,伸长了脖子喊道:“冤枉啊!” 喊完,宋年才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官帽好歹找到了! 宋年捧起官帽,小心地往脑袋上戴,不过脑袋上的包太大,这官帽怎么都戴不牢,稍微用力按一下,就疼得宋年龇牙咧嘴! 老太君抹了一把脸,抱起时安,两位军士早已搬来了一张大椅子,就放在大堂的正中,顺带着还把跪着的铁铺老板踢去了一边。 老太君稳稳地坐下,时安蜷缩在祖母怀里抽泣,正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大委屈的孩子,见了家长哭诉找安慰的样子。 红红的眼眶,盛满了晶莹的泪水,小鼻子只轻轻地抽个气,两滴豆大的泪珠就顺着白嫩的脸颊滑了下来,在圆润的下巴处稍作停留,瞬间就掉进了衣襟。 时安胸前的衣襟已经明显湿了一块,老太君的怀里也被她蹭得深了一层颜色。 这小可怜的样子越发让围观的百姓起了维护之心,几家盼着媳妇生娃的人家更是义愤填膺,快速啃掉了手里的饼,拍拍手就叫嚷道: “让苏城主出来主持公道!” “对,一个同知,哪里能坐高堂?赶他下去!” “赶他下去!” “赶他下去!” 宋年有些呆愣,苏明诚自诩是儒雅之人,从来不亲自升堂审案,一直以来,西北城的高堂上,坐着的都是他这个同知,百姓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今日却要赶他下堂? 这么多年的勤奋,终究是错付了吗? “今日升堂,本官怎么不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明诚一身官服,迈着方步从屏风后踱了出来! 宋年就如看见了救星,扶着官帽就奔了过去:“大人!” 声调委屈如在路边被无辜踢了一脚的狗! “宋年,你可知罪?” 第196章 谁在套娃 苏明诚其实是不想来的! 这事跟他没关系! 苏明诚早就听说了大堂山的动静,但他宁可缩在家里喝茶,也不愿意透出脑袋看一眼热闹。 卿家的热闹是这么好看的吗? 但苏明诚也不想去管,看着自己半生积蓄付至公主府,心甘情愿这种话就只能骗骗旁人,每次说出来,苏明诚都觉得自己真特么贱! 如果能让宋年那老狗给卿家泼上一盆脏水,苏明诚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但光听听就让苏明诚十分愉悦了! 如果不是有人送信让苏明诚去搜宋年的床底,然后正好看见那勾人的百两黄金,苏明诚就当宋年只是突然发神经,居然想在临告老之前立个青天老爷的牌坊。 只是见了这么一匣子捧在怀里让人直哆嗦的物件,苏明诚心中陡然升起了滔天怒意! 好哇!平日他还体谅宋年俸禄太低,时不时给几个铜板接济一下,如今有这么大一个发财的机会,宋年居然瞒着,一声不吭自己独吞了! 苏明诚气得回家翻箱倒柜找出压箱底的官服,又催着两个小妾替自己整衣戴帽,完了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大堂! 苏明诚出来的时机太凑巧,巧的老太君和宋年都以为他在屏风后定是瞧了许久,看准了时机才闪亮登场! 宋年一听苏明诚的怒喝,就知道自家的床底板肯定已经被掀了! 自己拼着晚节不保也要挣的金子这时候肯定是跑进了苏明诚的手里! 人生如梦啊! 想到这里,宋年眼一翻,头一歪,直挺挺就晕了过去! “咚” 两旁的衙役没一人敢上前扶一下,楞是让宋年摔了个结结实实,真真实实失去了意识。 苏明诚皱了皱眉头,略微嫌弃地挥了挥:“让医官来看看。” 虽然十分希望宋年就此西去,但苏明诚觉得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全的,人设不能倒啊! 就像现在,苏明诚觉得他应该去向老太君和时安真诚地请罪,并把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摘干净! 于是,只见苏明诚一脸懊恼,身子前倾,撩了下衣袍,作势就要跪下! 可膝盖都弯得有些颤抖了,也没人来扶他一下! 苏明诚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宋年,唉,这老狗还是有些用处的! 无奈之下,苏明诚只能双膝下跪,心中安慰自己:跪个公主也应当,又不是没跪过!只要自己跪得风姿优雅些,就算有再多的百姓瞧见,也只有赞一声“城主果然儒雅”的! “公主殿下,宋年定是被奸人蒙蔽才做下如此错事,也是下官失职,没能时时监督他,还请公主先回府中,下官定然查清奸人真相,给公主一个交代!” 苏明诚一番话,听得围观百姓点头不已:还得是城主出马!虽然苏城主不大升堂断案,但只这两句,就说得很靠谱!很有担当! 老太君冷笑一声:“如今公主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如果就此回去了,怕是要落得个以势欺人,罔顾律法的恶名了!” 围观百姓听了,纷纷又点头:是了!这一会说公主犯了律法,一会又跪着请回,传出去还真就要说公主仗势欺人,藐视国法!可公主明明年幼,还哭得这么惨兮兮!这城主不想着声张正义,却来和稀泥?说话也太不经脑子了吧? 老太君又说:“公主如若犯法,卿家绝不包庇!卿家家教严肃,不会为了公主一人,毁了卿家其他子弟的前程!” 时安猛地抬头,她错愣地盯着老太君,老太君也严肃地看着时安。 原来是这样! 时安终于明白了! 那些人是要断了五个哥哥的仕途! 门口百姓的议论纷杂,有说老太君一身正气,凛然不可欺的,也有说这案子必须审到底,还公主一个清白名声的,更有说是不是苏明诚又想侵占卿家家财搞出来的阴谋。 时安的心里突然就清明了起来。 不管时安的罪名会不会落实,卿家家教不良的名声总是会传开的。 一个家教缺乏的世家,怎么能培养出忠君爱国的子弟?这些弟子,怎么放心让他们站在朝堂上? 可五个哥哥的老师是鼎鼎大名的曾院长啊! 是太子殿下都要弯腰见礼的当世大儒! 太子殿下? 时安更加心惊! 卿家这代的小辈全是出自白鹿书院! 时安更是魏勋的开山弟子,如果时安德行有亏,是不是也说明魏勋教导不力? 魏勋是曾院长留在身边的首徒,那是不是说曾院长也有责任? 那受过曾院长教导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有污点? 这一层层往上想,想得时安浑身发冷,忍不住往老太君怀里钻了钻。 这是该死的谁在套娃? 自己穿越而来,已经努力避开权谋,可是,还是避不开吗? 想到皇权之争的残酷,时安的小心脏慌得如见了猫的老鼠,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老太君拍了拍时安的后背,眼神凌厉地盯着苏明诚说道:“卿家满门忠烈,京中祠堂里为国捐躯的子弟都不会答应被泼上这样的污水!要么今天就把案子审明白,要么就有劳苏城主与老身一起走一趟金銮殿,我要去告御状!” “好!老太君好气魄!我等钦佩!” “苏城主加油!揪出恶人,给公主殿下伸冤!” 百姓纷纷鼓掌呐喊! 好么,现在卿时安已经从疑犯变成了受冤的小可怜! 苏明诚心里叫苦不迭,这都什么事儿?自己一分好处没得,却凭白背了这一大口锅? 再看躺在地上的宋年,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两口才解气! 苏明诚“哐哐”磕了两头,迅速起身,一甩衣袍,就指着跪在角落里的原告大喝道:“说!谁指使你污蔑公主的?” 可怜的铁铺老板跪得腿都折了,终于有人想起了他! “大人,我没有啊!我冤枉啊!”铁铺老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里谁有他可怜?自从早上喝了一碗稀粥,如今日头都西斜了,他滴水未进啊! 苏明诚脸色狰狞,大手一挥: “不招是吧?来人!用刑!” 第197章 委屈的苏明诚 两旁的衙役如狼似虎地奔过来,拎小鸡一样地将铁铺老板拎到门口,随手扔在地上, 一人按住一条大腿,取了手掌宽的木板就待挥下! “大人!我说,我说!” 一板没挨,铁铺老板就哭喊着要招。 苏明诚忍不住啐了一口,又想到这个动作太过不雅,掩饰地擦了擦嘴角,怒骂道:“快说,说不清楚今日就打杀了你!” 如此血腥之语,却让围观百姓叫起了好:“苏城主硬起来的样子才像爷们!” “对,就该打他个血流满地,才肯好好招认!” 苏明诚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西北城的民众都喜欢重口味的!感情原先自己儒雅清俊的人设白立了? 铁铺老板恨不得当场喷出一口心头血,以示冤屈! 自己是原告啊!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犯人?还要被用刑!不知道重刑之下出冤案吗?偏外面那些人还要起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铁铺老板想着自己的冤屈,就是一时想不出来自己应该招些啥! “打!”苏明诚如今一副硬汉模样,等了一息见铁铺老板不说话,毫不犹豫就转身拎起一根令箭扔了出去。 “啪!”早有准备的衙役扎实地挥下一板子,木板拍肉的钝响让围观百姓呲了呲牙,眼里却更加狂热。 “啊~” 木板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铁铺老板大喊一声:“好痛啊……啊……” “我招,我招……” 这句话喊完,勤快的衙役已经打完了五板子。 不偷懒的打法,五板子下去,铁铺老板的裤子上,已经渗出了血印子,大概是害怕,地砖上多了一滩水印。 时安探出脑袋,一边抽泣,一边提醒:“他尿尿了,屁股上又破了皮,一定要好好护理,要不然容易感染,重则会死人的!” 围观百姓顿时眼冒爱心:“天哪,看小公主心底多善良!被贼人栽赃还不忘医者仁心!” 铁铺老板则是吓飞了魂,挨几板子算他说话慢,吓尿了是他胆小,但这俩加一起怎么就要命了呢? “大人,是菊芳啊,是菊芳说公主殿下在军中买了七个孩童做苦役,还说……” 闻听“军中”二字,苏明诚心脏一抖,怒吼一声:“还说了什么?快说!” 铁铺老板刚想往下说,就被吼得一哆嗦,心中又委屈上了,这平日里苏城主说话和蔼可亲,慢条斯理的,完全不似现在这种急爆脾气啊! 当场改人设的苏明诚一个眼色过去,衙役就又挥下了两板子, 这两下板子下去,铁铺老板的血水就跟地上的尿混合在了一起。 “菊芳还说公主殿下怕不是要研制什么秘药,拿这些可怜的孩子试药吧?”铁铺老板总算说完了,也放心晕了过去。 “带菊芳!” 苏明诚刚吩咐完,就有两个衙役拎着铁链奔出了大门,门口的百姓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大堂安静了下来,苏明诚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尴尬,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就更加不是了! 好在老太君善解人意:“苏城主辛苦了,既然是断案,你还是在高堂坐着为好!” 苏明诚哪敢啊! 权宜再三,好在有个衙役有眼力劲,和同伴将堂上的椅子搬了下来,苏明诚这才敢挪上去小半个屁股。 传唤菊芳的衙役来得有些慢,苏明诚如坐针毡,这大堂寂静的,似乎只剩下了他的心跳声。 官场浸淫这么多年,苏明诚当然已经看出今日这场戏的背后,导演的人想看些什么。 如果那百两黄金是送到自家床下的,那想看什么,演给他们看就好了! 卿家如今烈火烹油中,谅也不敢太过分! 留下一条命,旁的什么,早就值这百两黄金了! 再能搭上背后的关系,日后搏一把内阁,也未尝不可啊! 可这该死的黄金没到自家兜里,却还要自己在这升堂审这个狗屁案子,苏明诚就很是恼火。 他敢得罪谁?他谁都不敢得罪! 已经散尽家财,只为留一命了,为什么还要如此为难他? “公主殿下,您看公主府中还要添置哪些东西?”苏明诚前倾着身子,两手撑在膝盖上,有些讨好地问道。 时安一扭头,将小脸往老太君怀里一藏,嘟囔道:“我要回家!” 苏明诚讨了个没趣,只能讪讪住口。 老太君低头哄着时安:“安安乖,咱们让苏城主审完这案子就回家,回家让厨娘给你做喜欢的番茄鱼。那潭子里的鱼长得可大了!祖母都舍不得给别人吃!” 苏明诚一旁听了,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卿家的饭菜确实是香的!那番茄鱼更是一绝! 明明就是一样的番茄和一样的鱼,金石滩上烧煮的就是比旺盛酒楼的更好吃! 这么一想,苏明诚才觉得有些饿了! 再一看外面,果然天色不早,这日头都快要落到围墙下面去了。 衙门口的大饼生意又好了起来。 有人眼尖,买大饼的时候瞥了眼街尾:“快看!官差回来了!” 更多的人一拥而上,议论纷纷:“总算是来了,怎么这么久?” “难不成这娘们上个堂还要梳妆打扮?” “一个寡妇,将女儿寄养在铁铺中,能是个什么好的!” 菊芳被铁链锁着双手,拉扯得跌跌撞撞,闲言碎语刮进耳朵里,让她眼里更添了一丝绝望。 身后手脚自由的两个女娃娃瑟瑟发抖地拉着母亲的衣角,靓丽的脸庞上,满是惶恐! “大人,这女子不在铁匠铺子里,我们追到了城门口才把她和两个闺女逮回来,再迟一刻,就让她溜了!”衙役上前汇报,脚尖顺势就在菊芳的膝窝里点了一下。 一阵酸痛传来,菊芳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来。 “这女人看着清清爽爽,怎么会做这种恶事?”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蛇蝎美人,说书的不经常这么说的么!” “她好好的逃什么?肯定是做了坏事!” 门口的议论声太大,苏明诚听得头疼,马后炮谁不会?关键是最后这烂摊子谁来理? 哪怕这么狼狈,菊芳还是如第一次时安见她时一样,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常年劳作的双手也洗得没有一丝污垢,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只不过,这次一只玉簪代替了原先的蓝花布。 菊芳身后的两个女娃,时安是第一次见,虽然满脸惊惶,但没掩住美人的特质,再长大些,怕是要让媒人踏破门槛来求。 “菊芳,这是为什么?” 第198章 当娘娘的命 堂上的菊芳惨然而笑,她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前半生过得谨小慎微,听别人说一句闲话都要心惊胆战。 每日里埋头就是干活,有了两个女儿后,所谓为母则刚,才有了几分护崽的胆色,但也仅限于将女儿们护在身下,任凭丈夫打骂而已。 为着两个女儿能有个清白的日子过,她才鼓起平生所有的勇气,离家来城里找活干。 偶遇杜管家是菊芳的幸运,能在卿家做活更是让她每夜睡觉都敢舒展一下身体的福气。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越来越觉得老天不公了? 是时安每日能喝一碗牛乳,自己女儿却连牛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的时候吗? 还是那么多的新鲜蔬果,当天吃不下,就让扔了的时候呢? 是看着小翠从一个婢女突然变成了王府千金的时候吗? 还是卿家的奴仆都锦衣玉食,自家天仙一样的女儿却只能睡柴房的时候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如今跪在大堂上,看见一身血水,晕过去的铁铺老板,菊芳才惊醒,拼命要去够的富贵是自己能承担得起的吗? “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你私开后门,差点害死公主,公主都放你归家,没跟你计较,如今反倒来污蔑公主!老天怎么没打个雷劈死你?”阿幺气愤至极,说话也不留余地! 菊芳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倒是她身后的大女儿喊道:“你才是坏人!卿家全都是坏人!我娘才不是白眼狼!” “你吃穿了卿家多少好东西?那些东西折成银子都可以买上十个你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是个坏坯子!”阿幺对着一个小孩也毫不留情。 菊芳的大女儿尖叫道:“我们吃的那些东西本就是你们要扔掉的!都是你们吃剩的!衣服也是你们不要的!” 菊芳转头想去捂大女儿的嘴,奈何双手被绑了铁链,行动就慢了一分。 大女儿见了母亲手腕上的铁链,神情更加激动,她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时安骂道: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你早让我们进医馆学医,再把我们写进族谱,记在夫人名下,我们做了千金小姐,我母亲就不会收人家的银子去和铁匠说那些话了!” 大堂一片寂静,静得菊芳的心都不跳了! “大人,小孩都是胡说!”菊芳扑上前,想扯住苏明诚的衣角,唬得苏明诚往后一跳,一整个人都缩进了宽敞的椅子里。 菊芳喊冤的声音不小,但很快就淹没在门口百姓的议论声中。 “天爷啊,这是什么奇葩?” “我要有这样的闺女,非亲手掐死了算完!” “这是前世挖了人家的祖坟,今世才得了这么个闺女吧?” “都说小孩是来讨债的,可也没见过讨得这么狠的!一下子就把她娘推断头台上去了!” “也是家教不好,有其母才有其女!” “对,这才是家教不好!” 这乱哄哄的声音,换了平日,苏明诚早就将惊堂木敲得震天响了,可是现在,他瞄了瞄老太君,又瞄瞄时安,最后生生忍了下来! “菊芳,你的女儿都替你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苏明诚抖了抖衣摆,示意衙役将椅子挪后了些,再次坐稳后,摆起官腔问了起来。 菊芳只听那人说,只要和铁铺老板说些自己看见的事情,再提一句,皇上不满卿家,派了大官来查卿家,只要上衙门去提供些许线索,就能拿到丰厚的银子,这事办好了,以后菊芳的两个女儿就会有更好的前程! 这事不难办! 一点都不难! 菊芳只是擦干净脸,靠得近了些,铁铺老板就答应去衙门走一趟,还愿意将得来的银子和菊芳平分! 行李是早就准备好的,送银子来的人说了,菊芳的两个女儿呆在西北城这个粗鄙的地方实在是委屈了,去京城,去宫里才是正道!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子女得到别人认同这事更让人畅怀的? 没有! 所以菊芳收拾行李的时候,嘴角都是咧到了后脑勺的! 还做什么卿家的记名小姐?自家女儿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命! 越是出身低微的人,越是容易多想,人一旦想多了,就再也克制不住去想更多!菊芳大概就是这样的。 “大人,我没瞎说!我和别人的说的都是实话啊!卿回春堂里确实买了七个孩子,那些孩子确实冬日里只能用冷水擦洗身子,还要在门口脱光衣服互相扎满银针,这都是很多人都看见的啊!” 菊芳叫屈,她哪句话不是实话?这些事情,看见的又不是她一个人! “这婆娘不老实!当初我们是瞧见了,但我们可没说卿家这些孩子是拐卖来的,当时我还为这些孩子勤练医术叫了好呢!” “对,怎么偏偏就你想了歪路?” 阿幺重重地啐了一口:“呸!你就是看公主不收你两个女儿心里记恨!现在这军中出来的七个孩子就在这里,你问问他们,谁是买来的?又有谁虐待他们了?” 苏明诚急赤白脸地咳嗽起来:祖宗,能别提军中这两个字吗?这都已经够乱的了,还想扯谁进来? 菊芳抬头,视线从七个孩子的脸上扫过,没有一个孩子还她好颜色,脸上俱都写满了不耐和鄙夷。 “我……这七个孩子没有户籍!他们没有户籍!来路不明的孩子就不该查一查吗?”菊芳突然灵光乍现,她冲着苏明诚喊道。 苏明诚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说了一句: “谁说他们没有户籍?他们不光有户籍,还是军籍!” 来人一句话,百姓又自动划拉开一道口子,让这位英姿飒爽的男子从容地走进了大堂。 苏明诚像被一根尖刺使劲怼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弯腰见礼: “慕小将军,怎么把您都给惊动了?” 慕如风没搭苏明诚的话,直直就奔向了时安: “安安,是大哥哥来迟了,回头罚大哥哥给安安当马骑!” 时安眼泪汪汪,扁着小嘴向慕如风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大哥哥,他们说我没教养!” 第199章 想听实话吗? 慕如风轻轻接过时安,抱在怀里一顿轻声慢语地哄,直哄的时安歪在他肩头,小身子不再抽搭为止, 苏明诚在一边陪着笑,难得见到风风火火的慕如风如此温柔, 苏明诚有些庆幸:惊动了军中也没什么大事嘛!看来是自己胆小了! 可下一秒,慕如风暴跳如雷,一手抱着时安,一手的拳头就抵在苏明诚的鼻子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公主你都敢传唤,是嫌脑袋太硬,小爷拧不动?” 好在苏明诚变脸的业务能力熟练,从赔笑到一脸诚惶诚恐地喊冤,中间衔接得非常顺溜:“慕小将军,下官哪里敢对公主不敬?公主受此委屈,下官也是心痛至极!都是这狗贼,擅作主张!” 说着,苏明诚又抬脚踹了宋年一下:“对了,下官觉得这狗贼不对劲,就去搜了他家,果然在他的床底下搜到了百两黄金!” 慕如风眼睛一瞪:“不是你栽赃?” 苏明诚闻言,直接噗通一声,五体投地喊冤:“下官怎会行如此不堪之事?……再说,下官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金子!” 慕如风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相信你的第二句话。” 苏明诚这才抬头擦汗,原来贫穷有时候也是幸运! “你看看这些!”慕如风掏出一沓纸扔给苏明诚。 苏明诚恭敬地接了过来,就势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这是七个孩子的户籍!还有他们的军籍!”苏明诚撑起身子,将纸张凑在菊芳眼前: “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妇道人家,最忌讳的就是做个长舌妇!你夫家就该休了你!” 菊芳不识字,粗糙的纸张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让她刺痒得不敢睁开眼睛。 慕如风哼了一声:“这些孩子都是我慕家军救回来的孤儿,虽然没了父母至亲,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人!我慕家自然会为他们办好户籍,因为在军中效力,所以他们可是军籍在身之人,要是愿意,还可参加科考!” 围观百姓:“哇!这些孩子原来是军籍,这可比我们都尊贵了!”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兵老爷,却被个无知妇人说成是被拐孩童!偏我们的同知大人深信不疑!这衙门果然是没用!” “没用的怕不是城主老爷,一年都不见他升堂一次!” 苏明诚听着,真是牙齿都要咬碎了! 有功的时候这些百姓从不想起自己,只要一有过错,就全部泼他身上! 可慕如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苏明诚顾不上自己的恼火,只赶紧想怎么才能熄了慕如风的火! “这些孩子出自我慕家军,我姐说,定是有人要坑害我慕家,所以让我来旁观审案,今日没个结果,我慕家无颜再领兵,不如就将兵权送给苏城主?” 苏明诚刚起身,又啪嗒一声跪了回去! 如果想让他死,一刀捅过来就完了! 为何要反复拉扯,这跟炸小鱼有什么分别? 炸一下捞起来,再炸一下又捞起来! 考虑过小鱼的感受么? 他只是一条小鱼啊! 虽然苏明诚心中已经千疮百孔,但活还是要干的! 他再次磕头起身,这次有了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苏明诚快步绕上高堂,在案上找到惊堂木,猛地拍了下去:“犯人菊芳、铁铺老板,妖言惑众,污蔑当朝公主,罪证确凿,判!重打三十大板,遣去苦窑,没有大赦,永不赦放!” 一口气说完,门口的百姓齐声叫好! 苏明诚不由得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他偷瞄了一眼堂下,很好,大人物们都没表示不满! 苏明诚站在案后,终于找到一点当城主的底气! 底下有衙役想将椅子搬回去,被苏明诚大手一挥阻止了! 判案嘛,还是站着比较有气势! “来人,把宋年拖上来!”苏明诚大喝一声,衙役们配合得很好,一拖一拽,宋年就被拖到了正中央。 苏明诚低头看了一眼像死狗一样的宋年,一根令箭就抛了下去:“给我把这狗贼打醒!” 刚拉着菊芳和铁铺老板,扛了板子去行刑的衙役,听到命令,赶紧扔下人,调转身子奔了回来。 衙役刚将板子杵在地上,才挽了一只衣袖,宋年就悠悠醒转了:“哎哟,这是哪啊?我怎么浑身都疼啊?” 衙役一脸明白的神色,他们毕竟跟了宋年好多年,很是清楚宋年的德性,既然“凑巧”醒了,这顿打就不用挨了! 谁料苏明诚见宋年醒来,二话不说,又是一道命令:“来呀,给我打这个狗贼十大板子再来问话!” 宋年和衙役同时一愣,这……这不符合规矩啊! “大人,下官还是朝廷命官,怎能随意当众打骂?”宋年叫了起来。 慕如风挥挥手,门口处瞬间涌进来十几号府兵,将大堂团团围住! 苏明诚觉得腿肚子又有些软,好在他问了一句:“慕小将军,这是何意?” 慕如风头一歪,呵呵冷笑:“不是说不能当众打骂吗?我这围起来了,就不算当众了吧?” 宋年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 苏明诚:“慕小将军说得对!给我打!” 衙役没办法,只能拎起板子就打。 “一,二,三,四,五……” 宋年的惨叫声直上云霄,一声更比一声尖锐! 老太君突然开口:“停!” 衙役挥到一半的板子停在半空中,苏明诚赶紧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老太君瞧了衙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赭石:“娃娃,你去替官差把剩下的板子打了!” 赭石是个热情的孩子,接到命令,乐呵呵地就去接衙役手里的板子。 宋年大喊:“这不合规矩!” 风藤从后面跑出来,一把推开衙役,一脚踩在宋年的背上:“大哥,动手!” 剩下五板子打完,宋年气若游丝,再没了前五板子的高亢嗓音。 “你招还是不招?” 苏明诚问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剖开宋年的肚子,看看那个送黄金的瞎眼贼到底是哪个! 宋年惨白着一张脸,怎么也没想到护养了这么些年的板子有朝一日居然打到了自己身上! 宋年望着苏明诚急迫的神色,突然惨然一笑: “大人,你真想听实话?” 第200章 瞧着不像好人啊 苏明诚突然后背汗毛竖起,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极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对着宋年这张看了多年的老脸,苏明诚双唇蠕动,却发不出声响。 宋年见状,哈哈大笑!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天经地义! 宋年心中只不断惋惜,自己到底是胆子太小了,从那金子送来到藏起,他只敢看了两眼,摸了一摸,如今再要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那匣子里是个什么风景! 只记得指尖触上去是冰凉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躺棺材里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苏城主是不敢问了?”老太君眼神凌厉。 “不是!下官再问,下官再问!”苏明诚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腿脚有些发酸,这时候就后悔刚才没让人把椅子搬回来,要不然也好靠上一靠。 好在宋年还是体恤他这个顶头上司的,纵使苏明诚不问,宋年也要答! 只见宋年努力撑起上半身,指着苏明诚大叫:“就是他,苏明诚!是他交给我百两黄金,让我将公主名声搞臭,好替他女儿苏小玉报仇!” 说完,纵身向前扑去! 苏明诚慌得连连后退,直撞上后面的屏风,连人带屏风齐齐摔在了地上! 他这边动静太大,反而将宋年脑浆迸裂的声音压了下去! 等到苏明诚手脚并用地爬到案前,宋年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从宋年额头不断冒出,使得宋年的干枯老脸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似的。 冬日寒冷,宋年的脑袋上蒸腾出缕缕白雾,就像三魂七魄离体而出,直上房梁! “啊!”苏明诚吓得大声尖叫,在地上噌噌几下就缩到了一把椅子后面, 只是苏明诚抱着椅子腿一抬头,就对上了慕如风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苏城主,你有什么要说的?”慕如风勾着嘴角,眼里全是杀人的欲望。 苏明诚欲哭无泪,死无对证,让他怎么说? 大家心知肚明,苏明诚就是个倒霉的替死鬼,但真正的幕后之人,苏明诚不敢说,他也没证据。 就好你明明看见有人偷了一只鸡,但他将你绑了,在你面前杀了鸡,吃了肉,喝了汤,完了没留下只字片语跑了,鸡的主人寻味而来,找到了在现场的你,还有你嘴边的几根鸡毛,愣是说你偷了鸡! 你找谁说理去? 苏明诚心中悔恨交加,早知道如此,今日他就该喝下一大碗馊了的牛乳,然后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总之,这大堂上,是打死都不该来的地方! 让苏明诚学着宋年一头撞死,那是万万不敢的! 看宋年那一脸的狰狞,就知道当时定是痛极了! 苏明诚想的却是,如果一击不死,岂不是要撞第二下?那不是疼上加疼? 再者,他一向谦谦君子,儒雅潇洒,怎能死得如此不体面? 就在苏明诚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慕如风走上堂,一敲惊堂木:“堂下苏明诚,作奸犯科,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即日押往京城受审!” 苏明诚被摘了官帽,剥了没穿几次的官袍,心中却莫名有些轻松: 还好,没判斩立决!到了京城,见了恩师,总还有机会!毕竟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 只老太君站起来,杵着龙头拐杖温声劝慰了一句:“苏城主路上最好睁大了眼睛,要不然这一闭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睁开了!”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苏明诚惊得眼睛差点都夺眶而出! “老太君,真的不是我!我是无辜的!”苏明诚大叫! 门口的百姓被军士们挡着,看不见大堂内的情景,听到苏明诚的大叫,一阵骚动! “这又是审到哪了?怎么听着好像是苏城主的喊声?” “确实是,难道这幕后指使居然是苏城主?”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苏城主的女儿可是被卿家送上了菜市口!” “那也是苏小玉自身不洁,三番五次陷害卿家!” “自从知道苏小玉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我瞧着苏城主也不像个好人!” “那是,要不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早就觉得这对父女是个投机取巧,蝇营狗苟之辈!” 看,百姓的眼光就是雪亮的! 虽然是马后炮,但总结得好啊! 老太君望了慕如风一眼,慕如风会意,将时安交给老太君,自己走到衙门口,清了清嗓子说道:“同知宋年招认,苏明诚因与卿家有旧仇,所以指使宋年伙同菊芳和铁铺老板栽赃公主,意图败坏公主与卿家的名声,苏明诚是一城主官,所以即日押往京城,交由督察监审理!” “好!审清楚就好!别委屈了公主!” “姓苏的总算走了!希望接下来能来个好官!” 百姓才不管案子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要顺了心意,怎么都好! 走出衙门,天边只剩下了一抹红霞。 老太君牵着时安的小手,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稳稳地说道:“安安,咱们回家!” “嗯,回家!”时安重重点头。 回到卿回春堂,卿家三兄弟已经坐在后院多时, 卿常怀一见时安进来,嗷呜一声就奔过去将时安抱在了怀里:“安安,爹爹在呢!爹爹一直在的!” 时安刚擦干净的小脸上,又挂上了泪珠:“呜呜……爹爹……呜呜……” 卿常怀被时安的呜咽声搅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一地! 想杀人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只是想到怀中还抱着柔软的闺女,卿常怀只能使劲克制,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哑着声音哄道:“安安不哭哦,爹爹虽然没去大堂,但一直盯着那边呢,不会让安安受一丝委屈!以后也不会!这次的坏人,爹爹肯定把他抓起来,打到他满地找牙!” 时安这时候娇气得不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使劲搂着卿常怀的脖子点头: “嗯……安安……知道……” 卿常念手指捏着茶盏,指节发白,脸黑如漆,时安是卿家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居然有人拿她开刀! 卿家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有人想害卿家,时安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欺卿家无人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卿家的人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第201章 七姨娘 卿家三兄弟中,一向脾气最好的卿常思在一旁用小刀切着药材,平日里这些活本不用他干,但今日,卿常思却切了一整天! 那力道,刀刀好像要切断谁的颈脖子! “他们是算好了时间的,陈婉儿前脚刚走,安安就被唤走了,这是欺负安安身边没人!”卿常思沉声说道。 阿幺在一旁很是内疚:“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 卿常念摇摇头:“和你没关系,他们惧陈婉儿只是怕刚一升堂,宋年就让陈婉儿打死了!这盆脏水,迟早是要泼到卿家身上的!” “陈婉儿不是去京城了么?正好,他也憋了好多年了,让他在京城松快松快!” 卿常思手中的小刀一顿:“他会不会有危险?” 卿常念一笑:“他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在京城咱们太子殿下的地方,他安全得很!” 卿常怀也笑道:“陈婉儿长得粗糙了些,但却有颗罕有的七窍玲珑心,放心,他不会乱来的。” 卿常怀错了! 京城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陈婉儿见到卿家的信使,是在深夜。 只有卿时安的信物才能在这种时候敲开陈婉儿的房门。 信使回来说,陈将军好似并没有很生气,只和蔼地递了赏银给他,让他尽早回西北。 京城, 陈婉儿看着信中,卿常念列举出的几家嫌疑对象,呵呵一笑:“既然都有嫌疑,那平时就都不是好人!”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 樊侍郎家的独子在花楼争风吃醋,不知道被谁打断了一条腿, 言官上奏:“樊侍郎教子无方,当在家闭门思过!” 陈尚书的嫡子被人举报私下收了大笔银子,承诺在父亲面前为人求个官做! 言官上奏:“陈尚书家教有缺,当面壁思过!” 诚王爷家的小公主出门被人瞧了一眼,就让下人挖了对方的双眼,对方气不过,在宫门口喊着要告御状! 状纸被热心的言官带上了金殿,看得众大臣纷纷叹气不已。 言官上奏:“诚王爷纵女行凶,该下大狱!” …… 皇帝格外勤勉了起来,大笔一挥“准”“准”“准”! 只是在诚王爷这,皇帝有些犹豫,毕竟是兄弟! 但很快,诚王爷家的各种丑闻像秋天的蒲公英,被吹满了大街小巷,皇宫内,也是小道消息满天飞! 皇帝没法子,只能让诚王爷暂停上朝,在家歇着,又命三司共查,务必要还诚王爷清白! 一时间,嗅觉敏感的大臣均人人自危,就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又把家中子弟召集过来,狠狠地训了一顿,对于经常闯祸,屡教不改的,家长索性一狠心,先打一顿,关在房中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伤! 宫中,太子殿下难得的很高兴:“陈将军,孤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 陈婉儿坐在下首,也难得地老实:“能让太子殿下看顺眼,是下臣的荣耀!” “安康公主可还好?”太子殿下问得很简洁。 陈婉儿回答得很繁琐:“公主殿下早睡晚起,有时候就会错过早饭,但厨房都会预备着一碗牛乳羹,公主殿下每日都爱吃!公主的饭量不小,遇上喜欢吃的饭菜,更是能多吃一倍,有时候调皮也会偷喝一口果酒,酒量又不好,经常会醉过去……” 赵承宇听得很仔细,有时候还会插上两句嘴,问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好在陈婉儿都回答得出来,这让赵承宇看陈婉儿的眼神愈加柔和。 “嗯,你们都很好!就在西北好好伺候着公主!”赵承宇看了看沙漏,有些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的召见。 陈婉儿走在宫道上,前方引路的宫人在他面前就像那盏摇摇晃晃的小宫灯,稍不留意,还以为陈婉儿已经胆子大到一个人来宫里闲逛了。 “奴才从没见太子殿下这么高兴过,还是陈将军懂咱们太子殿下的心!”内侍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也存了拍马屁的心。 只是刚才还笑意温和的陈婉儿冷着脸,只“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 内侍瞧惯了冷脸,倒也不在意,再说了,能得太子青眼的人,给他们个冷眼,已经算看得起他们了,内侍心里乐呵着! 陈婉儿可管不着内侍丰富的心里活动,他只琢磨着太子殿下最后的一句话: “就在西北好好伺候着公主!”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太子殿下不会让公主进宫? 陈婉儿反复琢磨,最后觉得自己琢磨出来的就是对的! 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得赶紧办完事回去告诉公主殿下! 不过,京城的店铺还开不开了呢?太子殿下是不是不让在京城开店铺呢? 陈婉儿又琢磨了半天,直到走出宫门,陈婉儿都没琢磨出来。 索性也就不琢磨了,反正他陈婉儿是公主殿下的侍卫,公主殿下说要开店就开店,太子要是不准,那就和公主说去! 京城里乱糟糟,陈婉儿倒趁乱捡了好几个便宜。 有几家急着出手家中子弟拿来练手的铺子,都是好地段,又大又敞亮的铺子, 当时买下来的时候颇惹了些众怒,好在都用家里的权势压了下去,这会儿连诚王爷都吃瘪了,这几家就想着赶紧出手卖掉,以后就算有什么事,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陈婉儿趁他病要他命,压了极低的价钱就盘了下来。 看着毗邻的这几个铺子,陈婉儿很满意这次京城之行的收获。 只是这么一忙活,就到了年关,得知陈婉儿还在京城, 陈云秋就让人下了帖子去请:“既到了京城,怎能不进家门坐坐?” 陈家的小厮找到陈婉儿的落脚点,敲开大门,只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在门内问道:“找谁呀?” 小厮踮起脚,往门内张望了几眼,惹得女子面露不快地赶人:“看什么看,奴家老爷不在家,快走!” 说着,女子就要关门。 小厮这才拿出帖子犹豫地递了过去:“我家老爷让陈将军回家过年。” 女子掩嘴娇笑,身段柔软似蛇舞动:“回家还要请的吗?让奴家看看这是哪家的家规?” 小厮被笑得面红耳赤,两眼却忍不住黏上了女子的腰肢。 女子翻开帖子一看,笑得更是花枝乱蹿:“原来是尚书府啊,奴家老爷走前叮嘱了,他赶回家过年去了,这尚书府要是来请人,倒是可以让奴家去呢!” 小厮心慌意乱,不由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笑得前仰后翻,一只玉手就搭上了小厮的肩膀: “你这小嘴真会说话!奴家是倚红楼的姑娘,正求着老爷娶我做七姨娘呢!” 第202章 一对老六 尚书府,陈云秋怒掼茶盏。 门口的小厮见了地上的碎片,心都跟着碎了! 这可是年前,景国使团送来的瓷器,天青色的釉面能照得出人面! 一壶四杯,价值连城! 小厮记得那天这书房门口,也是他当值,使团的景国王子说,就这等颜色,这等胎体,在擅长制瓷的景国也是难得的! 小厮还记得,陈云秋得了这套茶具,爱不释手,就算家里的公子小姐还有那得宠的姨娘三番四次来求,都舍不得送出去。 丫头小厮们打扫陈云秋的书房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套茶具,就怕一不小心磕碰掉了一点,那整个人生都会是悲剧了! 谁能想到,如此珍惜这套茶具的陈云秋会亲手摔了它们? 这满地的碎瓷片,都比一般的瓷片来得光影照人,小厮想,要是捡一些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卖上几个钱? 小厮想得入神,就连陈云秋在屋里大喊了几声都充耳未闻。 “来人!都死哪去了?”陈云秋虽然年纪大了,但中气听起来还是挺足的,力道看起来也不错,一张黄花梨的木案被他拍得“砰砰”直想! 小厮一个激灵醒过来,慌忙跨过门槛,不及细看就跪倒在地:“小的在!” 膝盖和手掌上有刺痛感,小厮偷偷瞥眼一瞧,流血了! 原来再漂亮的瓷片,都是会伤人的。 “去,把六爷请来!”陈云秋攥着另一个杯子,怒吼道。 小厮连声应了,快速起身往外传话,走到偏僻无人处,他有些得意地摊开手,手掌肉里嵌了块大瓷片! 陈六爷有些胖,但还是比他身旁的娘子稍许瘦了些,夫妻两人披了外衣匆匆赶去正院。 “大哥喊我们什么事?该不是快过年了,又要让咱家替族里添些花用吧?” “你这一天天的,就爱把钱挂嘴上!大哥要花用些咱家的钱,也是看重咱家!” “放你娘的屁!敢情花的都是我娘家银子,你是丝毫不心疼!” “你看看你,粗鄙!没一点大家媳妇的样子!怪不得大嫂和二嫂三嫂都不爱和你来往!” “我粗鄙?有本事你把几个嫂子头上的金钗拔下来还给我啊!去咱家金铺拿头面的时候,她们可都没嫌我粗鄙!”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一家人,拿些首饰戴戴怎么了?如果没有大哥帮衬,你家的生意能做到京城来?” 陈六媳妇一下被这句堵住了嘴,但心中还是不服气得很,于是直接上手就掐住了陈六爷的后腰肉。 “夭寿哦!你这婆娘又动手!”陈六爷嚎了一嗓子,惊得尚书府的鸦雀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 两人吵吵闹闹地入了府,一路鸡飞狗跳地向正院行来。 带路的小厮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提着灯笼侧身走在前面, 六爷家的这副光景,陈家上上下下都是看了几十年了, 只有新进的仆人还会新奇瞧上两眼,府里的老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要是哪天这对夫妻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才是见了鬼了! 陈云秋坐在书案上首,手里的杯子越攥越紧,老六家两人的吵闹声,早就顺着晚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平日里这些话也不是没有,但俩夫妻在自己府里说的话,陈云秋也就当没听见,毕竟府里确实花用了弟媳妇娘家产业的好些银子。 而且,老六家吵吵闹闹才好,真要夫妻和谐恩爱起来,陈云秋反而有些不放心。 但今天,这吵闹声就格外的刺耳! 终于,在老六夫妻将将踏入门槛的时候,陈云秋手里的茶盏再次扔了出去! “啊!刺客!” 陈六爷的尖叫声比茶盏撞地的声音更石破天惊! 屋檐上,墙头处,亭子旁,假山侧,突兀地冒出几个脑袋,又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快得就像六爷被扼住的声音, 老六媳妇手肥,又大,掐在六爷脖子上正正好! “闭嘴!大哥房前也敢这般尖叫!真是粗鄙!”老六媳妇终于将这个自己极讨厌的词还了回去,心中一阵舒畅。 “呃……呃……咳咳……”老六使劲挣脱开媳妇的魔爪,拼命喘着气:“你这个毒妇,你是想谋杀亲夫!” “哼,就你,哪天自己就睡死过去了,还用我动手?” “你……” “滚进来!”屋内,陈云秋又摔了一个茶盏,配着这声怒喝,终于平息了老六夫妻的这场吵闹。 陈六爷挪着小碎步跨过门槛,就不愿意再前行一步,身后的媳妇却一个劲地把他往前推:“你再往前点,我没地儿站了!” 老六媳妇虽然在夫君面前跋扈,但见了陈云秋一贯心里怵得慌,恨不得丈夫再长胖一点,好能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陈云秋没有盯着这对夫妻,他怕看上一眼,自己的血管坚持不住! “婉儿回来了,你们知道吗?”陈云秋问道。 老六媳妇推了推老六,陈六爷没办法,只能赔着笑脸回道:“大哥,我们夫妻忙着做生意,再说,这小子自从被您逐出了家门,就再没和家里来往过了!” 老六媳妇也忙着探出大半个脑袋:“大哥,那小畜生确实没跟家里再有往来了,我们都听大哥的话,也从来没去找过他!” 夫妻俩两张脸上全是讨好和阿谀,宽大的身形将屋门堵了个结结实实,陈云秋觉得屋内的空气都稀薄了些! 气极的陈云秋摔下最后一个茶盏,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将他赶出家门,那是他做事混蛋,但你们是他的父母,就没丁点爱子之心?这么多年就由着他在外面胡闹?他出了事,还不是丢的我陈家的脸!如今他过家门而不入,整个没将陈家放在眼里!” 陈六爷没听懂,但胜在他会狡辩,于是赶紧叫屈:“大哥,您当初说谁再和他来往就一起赶出陈家,我们那里敢啊?这自小,大哥您让我往东,我从不往西的啊!” “那孽子他当初被大哥赶出去,现在自然不敢上门了,就是他敢,我也肯定将他打出去,让他死外头去!省得臭了咱们陈家的宝地!”老六媳妇的肥脸上,越加溢出讨好之相。 第203章 搬家的好日子 这个夜晚,陈云秋躺在宠妾的床上,由着宠妾柔弱无骨的双手小意温柔地抚着前胸,还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就去见了列祖列宗! 陈云秋就是不明白,老六夫妻两个,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一站在他书房里,为什么整体智商就像是突然被夺舍了一样?蠢得跟两头肥猪似的! 偏偏两人总是一副俯首帖耳,恭恭敬敬的样子,陈云秋就是再恼火,都不好真的怎么样! 陈家的兄弟姐妹中,老六家是最听话的! 听话到陈云秋要将陈婉儿赶出家门,甚至暗示家族子弟对此痛下杀手的时候,老六夫妻两个照样恭敬中带着谄媚地使劲点头称好。 好像在老六夫妻眼里,陈云秋就是天,其他人都是狗屎! 这其他人就包括除了陈云秋以外的任何人! 见了陈云秋乖得像只哈巴狗一样的老六媳妇,见了陈云秋的娘子,也就是老六媳妇的大嫂,照样能鼻孔朝天,怼得人下不来台! 你是宗妇又如何?还不要靠我家的银子撑场面? 老六媳妇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在书房鸡同鸭讲了半个时辰后,陈云秋只能摔了最后的茶壶,就让老六夫妻滚了。 等陈云秋被宠妾扶着转去了屏风后,由侧门出了书房去安置, 书房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下人,他默不作声地将满地的碎瓷片都归拢起来,倒进一个布袋子里,再拎着出了陈府。 远处的小厮这时候是当看不见这人的,书房这样的重地,除了心腹,是不允许人靠近的。 布袋子里装了什么,拿出去干什么,这些事情也最好不问,要不然,自己可能也被拆碎了,装进哪个袋子里,被人带出去,不知道扔在哪里。 第二天,陈云秋再在书房落座看书的时候,只对着阴影里看了一眼,就有个声音回道:“老爷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陈云秋这才实实在在的放心了。 这书房里的心腹都是谨慎的,昨天气头上将那套茶具砸得一个不剩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碎片不可外流! 景国的贡品单子上,陈云秋就没找到一个瓷器能比得上自己案上这套的! 皇上吃的用的,都是陈云秋挑剩下的! 这是陈尚书经常暗自得意的! 户部尚书,站在满朝元老中间也不算太出挑,但陈云秋就有本事将日子过得比任何一人都要好! 只是这种风光,只能偷偷的! 如果那一堆碎瓷被有心人呈到御前,陈云秋不由得晃了晃脑袋,这种不祥的事情还是要少想想!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时安,陈婉儿就一脸喜气。 出来前答应了时安过完年就回西北一起上学堂的,现在事情办得极其顺利,路上再赶赶,过年那晚还能和时安一起守个岁! 飞奔的马闯过几道城门,甚至有两个城池在深夜的时候,守门兵将都被叫醒,换了平时,爆脾气的守门将士早就一箭射过去,还天地一片安静! 可遇上陈婉儿,又见了那块朝廷新制的令牌,开门的将士起床气都被暂时治好了! 一路向西北而去,天气越发寒凉,陈婉儿的马匹却天天跑出一身汗浆。 终于,在除夕那天的余晖里,陈婉儿骑着马冲入了西北城! “公主!公主!我回来啦?”金石滩上回响着糙汉子的大叫声。 卿常怀一扔手中剥了一半皮的蒜瓣,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京城里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倒是时安是真高兴,她顾不上锦鞋踩在石子路上硌人,高叫着扑了出去。 得到回应的陈婉儿更加意气风发,冲入院内抱起时安就来了个满场飞。 “哈哈哈……啊……”时安被抛得高高的,飞在空中的时候甚至能看见院墙外的果树,落下的失重感又让她惊叫连连, 老太君拽紧了拐杖,笑骂道:“这丫头不知道随了谁?就喜欢这么高来高去!你们也就喜欢宠着她!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卿常念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书,不咸不淡地接道:“还能随了谁?自然是随了母亲您呀!您那时候多风光,据说先帝都被你打过呢!” 不出意外,老太君一巴掌扇在卿常念头上:“随我不好吗?难道都要随你这七坑八歪的狐狸样才好?” 卿常思帮着打圆场:“自然是像母亲的好!” “确实,像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多余的屁出来的,看了更闹心!”老太君平等地嫌弃每一个儿子。 姜青和和梁书琪忙着摆席面,听了母子的对话都掩嘴转身笑咧了嘴。 今日的时安被打扮得花团锦簇,虽然反抗了一天,但老太君都觉得今天不比往日,家里的小公主怎能不打扮得格外鲜亮些? 所以梁书琪就更起劲了,差点将时安装扮成了一个行走的百宝箱! 时安算是明白了,在老太君和梁书琪眼里,鲜亮和光彩照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主要就是在“亮”和“照”这两个字上了! 但老太君高兴,时安也高兴,全家就能跟着一起高兴! 时安还高兴陈婉儿能赶回来过年! 虽然做了陈婉儿在京城过年的准备,但时安就怕陈婉儿一人在京城太冷清,又怕陈婉儿在京城被欺负,这下看到了人,才彻底放心了。 “陈大哥,快走,我给你认识几个人!”时安照例坐在陈婉儿肩头,小手指着慕如风在金石滩的小楼。 小楼里,灯火通亮,慕如风对面坐着两人,下首又陪着一人。 天刚擦黑,这四人就喝得有些醺醺然。 陈婉儿弯着腰走进去的时候,慕如风睁着有些迷茫的双眼望过来:“谁呀?这里坐满了,去别去坐着去!” 时安大叫一声:“慕如风!你怎么把我的果酒都喝了?说好了让你留一坛子给陈大哥的!” 喝了酒的慕如风,胆子要比往日大上几分:“不就是几坛子酒么?等明日,大哥哥赔你!” 时安叹了声气:“要是折成银子,怕是要搬空你半个慕府了!” 陈婉儿就爱替人搬家,一听就抢过话头: “明日初一,正适合搬家!” 第204章 全员显眼包 “安安,不介绍一下你的侍卫?”慕如风对面,喝得脸色绯红的魏勋问道。 时安坐在陈婉儿的肩头,认真纠正:“陈大哥是我的朋友!” 魏勋抬眼,修长的手指擒着杯盏,眼神有些迷离:“哦?那安安就介绍一下你的侍卫朋友!” 时安咬了咬牙,低头凑在陈婉儿的耳边悄声说道:“趁他喝醉,打他一顿,明日他还会记得是谁打他的么?” 陈婉儿眼中带笑,他拼命赶回来果然是对的!只有时安每次想的都和他一样! 陈婉儿大咧咧在桌前一坐,瞬间就将慕如风挤去了地上。 下首的年轻人看上去没喝多少酒,手疾眼快地将慕如风扶去了一旁的矮榻。 时安甜甜地唤了对面一身:“曾院长!” 曾院长晃着脑袋扶着桌子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说一边嘀咕:“我去看看外面的烤全羊是不是可以吃了,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架起了好几只,怎么就没见送进来?该不会是被那群小子全吃了吧?” 矮榻前的年轻人刚给慕如风弄了醒酒的茶汤,现在又忙着去扶曾院长, 两人刚要跨出门,曾院长又返身回来,在桌上拎起一壶果酒念叨:“吃羊肉怎么能不喝酒?韩南,你去帮我把地上的那坛也搬出去!” 年轻人正是韩南,上次时安生日,老太君为他引见了曾院长,韩南也争气,天天天不亮就去山上伺候,盼着曾老指点一二,最后曾老看他确实有几分灵气,而且为人勤勉认真,就让魏勋收了他做徒弟。 正式论起来,韩南还得唤时安一声:“师姐!” 这次秋闱,韩南乡试第一,总算没堕了魏勋的名头,所以这次魏勋来金石滩过年,也带上了韩南。 韩南听曾院长说还要带上一坛子酒,再瞧瞧曾院长一步三晃的身形,求助般地望向时安:“师姐……” 陈婉儿抢先说道:“难得过年,曾老就算再喝两坛,金石滩也供得起!拿走!” 时安心有灵犀地点点头:“不够再去问祖母拿,咱们卿家不小气的!” 韩南无奈,只能一手搬着坛子,一手扶着曾院长颇为费力地出去了。 跨出房门,曾院长的眼神渐渐清明,他笑着对韩南说道:“将酒坛子放下吧,怪沉的!去找其他人玩去,陪着我一个糟老头子怪无趣的!” 韩南赶紧回道:“能一直陪着先生是弟子的福气!” 曾院长朝着最热闹的厨房走去,边走边说:“都说君子远厨疱,其实,书要亲自看,路也要亲自走,没亲眼见识,怎么能分辨忠良与对错?做学问,最忌讳的就是人云亦云。” 韩南扶着曾院长:“是,弟子记下了!” “嗯,去厨房吃上一只现烤的肥羊,你才能做出流传千古的烤羊诗!” “是,弟子等会一定多吃!” “等会那屋里就别去了,估计是不能住人了,回头让卿家给咱爷俩再弄一间屋子!” “先生,这是为什么?老师他还醉在那里,弟子今晚要伺候在床前的!” “嘿嘿,傻小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来?他们都是耐打的,咱爷俩可禁不住!有时候,亲自打的拳头才能出气!” 韩南大惊失色,转头就欲奔去:“老师要挨打?谁要打老师?弟子这就去护着老师!” 曾院长顿足:“回来!你老师和你师姐打起来你护着谁?” “……我……”韩南没了主意! “快走,烤全羊肯定是出炉了,我都闻到切片的香味了!”曾院长扯着韩南就走。 这一夜,金石滩真热闹啊。 流水一样的美酒和佳肴从厨房里送至金石滩的每个角落, 有不怕冷的,冒着北风在果园里对饮,一阵北风吹过,树枝上的落雪掉了满头,化了雪水流进脖颈,冻得浑身一激灵,还乐得要赋诗一首, 有喜欢吃番茄的,摆了张长桌坐在暖棚里,喝两口酒,摘一个番茄,咬上两口,又喝一口酒,十足过了把瘾, 有喜欢坐高而论的,甚至拎着板凳爬去了后山,高谈阔论声吓得躲在山洞深处的野猪崽瑟瑟发抖, 还有喜欢临水唱戏的,前两天就在潭水上搭起了戏台,火把照耀下的曲水流觞,倒也不比春日逊色多少, 这些都不是常人,正常人都躲进了各间小楼,平日里相好的,这时候三个一组四个一群,猜拳扳手,直闹的房梁上的蜘蛛都躲了出去。 这个除夕夜,和在京城度过的好些除夕夜大不相同了! 往年在京城的除夕,卿家的主人和下人们早早就穿戴整齐,府里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开得热闹的灿烂的鲜花是极难得的,需要放在迎客的大堂去, 照理说,除夕这天是不走亲眷的,但卿家不是普通人家,夜幕刚擦黑的时候,就要准备迎接宫里的赐菜, 这些菜虽然长得花团锦簇挺好看,其实不好吃! 加上从御膳房走到离皇宫十里地外的镇北王府,早就冷得透透的! 老太君就算好牙口,也懒得去动个筷子,大多都是等赐菜的皇家卫队走了,直接送去了祠堂供起来! 但为了赐菜这个环节,卿家的主人和下人们都是提足了精神,就怕有一丝不妥,被人告了上去! 吃饱了年夜饭的言官,可是不管初一休沐的,能直挺挺跪在宫门口谏言到皇帝搭理他们为止! 为了皇帝能睡个好觉,卿家可也不轻松! 等赐菜的皇家卫队一走,大松一口气的卿家人早失去了热闹的心思。 今年的除夕,老太君早就说了,不分上下,想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 这可把卿家人乐坏了,卯足了劲就为这一天呢! 于是各种显眼包就百花齐放了! 反正今日借着除夕大家都喝多了,乌鸦落在野猪背——谁都别说谁更黑! 第二日,大年初一, 有人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猛然想起今日可是个大日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床,突然又想到老太君说离了京城,这些规矩就不用守,除夕守岁晚了,大年初一可以睡到自然醒! 这鲤鱼打到一半,就又落到了床铺上! 这寒冬,拥着被子睡到自然醒,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于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金石滩上才有人打着哈欠拉开门,迎接新一年的日头! “啊!我的屋子……” 突然,一声惨叫吓得开门的人手一哆嗦! 第205章 碎碎平安 慕如风一觉醒来,看着满室狼藉,心疼地高叫出声! 他从城里搬来装饰小楼的桌椅板凳,墙上的博古架,架子上的瓷瓶与摆件…… 所有慕如风觉得可以用来装点身份的东西,在这个大年初一,碎了一地! 而慕如风,是在塌了一半的大床上醒来的,床的另一头,魏勋被这杀鸡般的惨叫声惊醒,正捂着额头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像被人打了一顿?”魏勋觉着自己怕是做梦跌在了哪里,怎么浑身像被拆过一遍,没有哪处是不疼的! 慕如风定睛一看,魏勋这鼻青脸肿的样子,果然是像被打了一番的样子! 但如今的金石滩,谁敢潜进来打人? 再说,怎么就逮着魏勋一个人打? 还偏偏要选在除夕? 慕如风越想越觉得自己逼近了真相,于是伸出手指头,痛心疾首地指着魏勋说道:“没想到你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喝了酒,却行如此禽兽之事!” 听着慕如风惨叫声寻来的卿家众人,刚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就听到了慕如风这句控诉。 再一看屋内如此惨烈的景象,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小心地掩好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等到了大院子里,众人长将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没想到,魏先生如此……如此……与众不同!” 有人翻遍了整个肚皮,总算找了个自认为贴切的形容词。 “读书人么,总是和别人不同的,再说魏先生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自然更加不同了些!” “嗯,说得有道理!只是慕小将军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唉,这种事情,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自然就顺其自然了!”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韩南从屋子里走出来,昨晚他也被灌了些酒,今日起得晚了些,想到魏勋昨晚喝得大醉,他不放心,不及洗漱,匆匆就奔去服侍。 有人拉住韩南衣袖:“韩先生哪里去?” “老师酒醉怕是要醒了,我当去贴身伺候。”韩南有些着急走。 那人拽衣袖的力道又大了些:“韩先生,以后这贴身的活,你还是少做些,里面有慕小将军在,你就不要进去了!来,今早的素馅饺子就要下锅了,快同我一起去帮忙!” 韩南极力挣脱:“不是,老师一直是我服侍的……” 又有两人上前,推着韩南就远离了慕如风的小楼:“走走走,去吃素馅饺子!” 更有贴心的人,将煮熟的素馅饺子送到了小楼:“昨夜两位劳累,就在屋里吃早饭吧!” 等气呼呼的慕如风和一脸摸不着头脑的魏勋出现在大院里时,接收到的是众人祝福般的笑容! “慕小将军,碎碎平安,这大喜的日子,等晚上,咱们都敬你和魏先生三杯!” 时安和陈婉儿早就端着饺子飞奔去了牌楼上, 坐在高高的牌楼顶上,时安有些不安:“陈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察觉?” 陈婉儿喂了时安一个饺子,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两个,金石滩大厨的手艺真不是吹的,比京城的国手做的饺子都好吃! “不怕,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了,再说也没人看见!要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昨晚太冷,早就回房窝着了!”陈婉儿砸吧着嘴,很快将一盆饺子都吃完了。 “也是,谁都没看见!”时安捂着嘴偷笑:“不过,今早大家的表情都好奇怪啊!” 陈婉儿心里乐得嘎嘎的,他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的神奇,但这种事情又不好跟时安讲, “估计是魏勋那模样太好笑了,大家看得欢喜!” 时安点点头,魏勋的样子确实狼狈中透着一丝迷糊,大概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一向酒品良好的自己,怎么就会在酒后砸了慕如风的屋子? 思来想去,魏大家只能总结出:金石滩的酒果然和别处不同!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到了下午,金石滩就更热闹了! 郭荣梅带着儿子曹骅来拜年,身后跟着的马车里,卸下了一大堆的礼物,卿家的主人们人人都有份! 听说今年慕如风和白鹿书院的曾院长和魏勋也在金石滩过年,郭荣梅连他们的礼物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一行人进了大院,郭荣梅老远就瞧见了坐在陈婉儿肩头的时安,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朝时安招了招手: “安安,有没有想郭姨呀?” 看到好东西的时安,小嘴比任何时候都甜:“安安天天都想郭姨,想得饭都吃不好,都瘦了!” 人群一阵哄笑! 时安捏了捏自己的腰间软肉,皱着眉撅着嘴嚷道:“就是瘦了嘛!原先这里有两指宽呢!现在就剩一指多了!” 这下就连被老太君喊出来迎客的少恒五兄弟都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郭荣梅更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许:“是是是,咱们安安想郭姨都想瘦了,郭姨定是要好好补偿才是!” 时安闻言,这才弯着嘴角眯着眼睛扑入了郭荣梅的怀里。 郭荣梅手里拿着的是一支金蓬莲花簪,层层叠叠的金叶子圈起了一朵盛放的莲花,莲花顶上,一只结了莲子的莲蓬累歪了腰,神奇的是,随着金簪的晃动,莲子们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微小,如雨敲莲叶! 时安将金簪拿在手上把玩,再次感叹古人的智慧真是超出想象,这样精细的手工,在现代就算用机器也做不到如此精美,但古代的能工巧匠仅凭一双手,就能做得精美绝伦! 郭荣梅见时安爱不释手,心中愈发喜欢,送人的礼物送到了人家心坎里,当然是件双方都愉快的事! “你就是曹烨哥哥么?”时安拿着金簪,瞧着郭荣梅身后一个锦衣男孩问道。 男孩垂着眼眸,仿若没有听到时安的问话。 郭荣梅转身将男孩子引到身前: “快给老太太请安,给叔父叔母请安,再来见过你安安妹妹!” 第206章 传统节目 “见过老太太,见过各位叔父叔母!”曹骅被母亲推到人前,倒也不怕生,行起礼来也规矩得很。 背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曹骅才又对着自己母亲怀里那个笑得像书院后山喇叭花一样的女孩子问了声好: “见过妹妹!” 时安歪着头,甜甜一笑,软糯地说道:“曹骅哥哥新年好!” 曹骅一直端着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郭荣梅无奈地替儿子解释:“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成天没个笑脸,大概是个天生就不爱笑的!” 老太君将曹骅拉进怀里搂着,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不住点头夸奖:“真是个周正的孩子,你教养得很好!” 郭荣梅禁不住脸上多了十分欢喜,却极力压制着飞扬的嘴角,谦虚地说道:“老太太夸得好,我哪懂得什么教孩子,都是书院的先生教得好!” 老太君摸着曹骅的脑袋,慈祥地说道:“书院的老师固然重要,这孩子的品性更重要,骅儿我一见就喜欢,定是个极好的!” 郭荣梅笑得合不拢嘴:“老太太说骅儿好,那看来骅儿果真是个好的!” 众人附和着,郭荣梅笑得更加开心。 时安同情地望着浑身僵硬的曹骅:可怜的娃,等着吧,接下来就是到你展示才艺的时刻了! 果然,众人夸奖了几句后,有人就问起曹骅师从哪位先生,学了些什么,擅长哪些, “要么骅哥儿给我们表演一个书法?”有人提议。 曹骅的脸色更加僵硬了! 当大家都期待地望着曹骅时, 老太君身后的梁书琪却开口说道:“表演书法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家家的,当然是要表演小孩子擅长的呀!” 有人问:“那二夫人说表演什么好?” 梁书琪眼珠一转:“当然是爬树啊!我们安安两岁就会了,骅哥儿这年龄应该熟练得很了吧?” 啥叫一石二鸟?这就是了! 时安就是那只躺枪的无辜小鸟!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曹骅哆嗦了几下嘴角,小声说道:“这……我不会!” 梁书琪惊讶地问:“啥?爬树都不会?这书院是怎么教你们的?” 边说着,梁书琪就开始挽起了袖子,好在一旁的卿常念死死摁住了她,要不然梁书琪还真的就想来个现场教学! 郭荣梅只当梁书琪在逗孩子,也跟着哈哈笑,自家这个儿子从小没个笑脸,整天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就无奈, 现在被大家逗得终于满脸尴尬,郭荣梅觉得也是好的,起码有了一丝孩子的样子。 时安见曹魏僵硬的头发丝都飘不动了,决定解救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曹骅哥哥,我们去暖棚里玩吧?哥哥们在里面烤栗子烤螃蟹,香得很呢!” 时安作势扭过身子,扑向曹骅。 慌得抱着时安的郭荣梅赶紧吩咐曹骅:“还不快接着妹妹?呆头呆脑的干嘛?” 曹骅自小就被送去了书院,性子冷清的很,哪怕对着郭荣梅也不是很亲近,这一个软包子一样的娃娃扑将过来,直把他吓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好在时安早有准备,她两手搂紧曹骅的脖子,小嘴附在曹骅的耳边悄声说道:“不想爬树就赶紧去暖棚!” 曹骅条件反射般的两手抱牢时安,就像上下学的时候抱着最珍爱的书本。 少恒挤过来,帮忙扶着时安,引着曹骅朝暖棚奔去。 “烤栗子吃喽!”身后的小子们一窝蜂地跟着朝暖棚而去。 老太君只站在原地喊了一声:“照顾好妹妹!”,等少恒五兄弟齐声回了声:“好!”后,老太君就拉着郭荣梅进了屋子: “让他们小的一起玩,拘在我们身前也不自由,这群猢狲呐,最耐不烦听我们唠叨,随他们去!” 郭荣梅倒是乐得见儿子合群的,再说卿家的子弟,就没品性差的, 私心里,曹骅如果能和卿家的这些小辈玩得到一处,也就不枉她这个做娘的费劲心思替他铺了这条路! “老太太说的是,如今西北太平得很,我就厚着脸皮想啊,让骅哥儿多来金石滩玩!” 老太君当然是乐呵呵地一口应下:“这还需你说?我早就让少恒他们兄弟邀过骅哥儿,就怕你不允!” 郭荣梅拍了拍手:“老太太这话说得,以后啊,但凡书院放他们回家,我都不许骅哥儿回府里,一定是要赶他来这儿的!” “好好好,我就喜欢看小孩子一处玩!以后啊,他们也都能互相帮衬着些!” 郭荣梅就等着听老太君这话,等到了这话,郭荣梅此刻的心反倒有些酸涩,不由得眼角就沁出些泪花。 老太君瞧见了,不免有些心疼,自己虽然也守寡了好些年,但好在有三个争气的儿子,现在就是享清福,受着小辈孝敬的老封君! 不像郭荣梅,这十年,殚精竭虑,怕是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唯一的儿子也只敢常年寄放在书院里,逢年过节都不敢接回家,实在是顾不及母子亲情,只求能护住儿子的命! 如今就看曹骅这对谁都冷淡的性子,怕是郭荣梅又躲在无人处哭过好几回了! 老太君握起郭荣梅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以后就都好了!” 郭荣梅不好意思地掩了掩眼角,又覆上老太君的手:“让老太太见笑了,这猛的一过上太平日子,我倒是开始矫情了!” “曹夫人是好福气,我是巴不得两个孩子不在我跟前!真真是能上房揭瓦的主儿!我看骅哥儿就是呆书院久了有些书呆子气,等和我家那几个皮猴子混熟了,保管你又开始发愁怎么给他按到书案前!”姜青和笑着劝道。 梁书琪也插嘴:“就是,他们书院一放学,我就发愁得很!” 老太君笑骂道:“你还发愁?我看愁的是少白、少青兄弟俩!他们就怕你爬树摔了怎么办?” 众人哈哈大笑,梁书琪自然缠着老太君不依不饶,说话间,大家又笑了好几场。 郭荣梅望了眼远处的暖棚,心下稍微宽慰了些,卿家的家风是真的好,她刚才说希望曹骅能常呆在金石滩不是虚话,确实发自肺腑。 时安虽然爱财,但极其护短,又是个惹人疼爱的,上至宫里的太子爷,下至卿家的下人都拿她当个宝贝,人人捧在手心,哪怕时安只是蹙了下眉,他们都心疼得紧! 长房嫡孙卿少恒在京城的时候就颇得皇帝青眼,据说皇帝每旬都要让白鹿书院送去卿少恒的文章,这背后代表了什么? 第207章 一个蘑菇搞定你 郭荣梅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要不然一个摇摇欲坠的曹家也不可能发展成西北首富。 郭荣梅不怕别人说她抱大腿,扒拉着卿家不放! 卿家的大腿是谁想扒拉就能扒拉的吗? 这么粗的腿既然扒拉上了,怎么能轻易就放手? 更何况,郭荣梅前是为了替夫君曹云报仇,后是为儿子曹骅铺路! 一个母亲,为了子女,柔弱的肩头能扛起一片天! 郭荣梅被迎进了老太君的屋子里,不一会儿,韩北带着一车吃的用的,抱着儿子韩冲也来了。 女眷们躲在屋里里闲聊,看看首饰,论论衣裳。 卿常思带着两个弟弟招待着曾院长一行男客。 时安则坐在放了软垫的大木椅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烤炉上的大白菇! 卿家在蔬菜园子里盖了个大暖棚,用的是时安从空间里掏出来的防雨布, 时安不停地掏了大半天,累成吐舌头的小狗,才建成了这么一座宽敞的暖棚。 暖棚盖好以后,卿家人惊奇地发现,蔬菜的长势比秋天更好! 而且太冷的时候,就挑起门帘,升几堆炭火,暖棚里一下子就像回到了春天! 陈婉儿坐在门口,守着掀开的门帘,只因为时安说过,如果把门帘盖起来升炭火,会死人的! 两盆大炭炉的架子上,摘了蒂的白蘑菇里,顶朝下已经烤出了吱吱叫的汤水, 时安叫着:“快,可以吃了!给我拿两个!” 少恒忙不迭地夹了两个最大的蘑菇放在盆里递了过去,阿幺想帮着晾凉,时安却等不及了,小手挡着盆沿,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两下,就伸手去拿, “嗯嗯,好鲜啊!你们也快吃!给陈大哥也拿一些!”时安忙活得嘴巴都没空! 这批大白菇在空间里长得最大,到快过年的时候,时安才将它们移到金石滩的暖棚里。 这窝大白菇很争气,没辜负时安的厚望,在暖棚里又生下了一大片的小宝宝, 现在小宝宝们也长大了,白白的一大片,看着就喜人! “快给祖母和伯父伯母还有郭姨他们拿一点去!保证他们爱吃!”时安吃完两个大白菇,一边回味一边吩咐着。 跟在时安身边的七个葫芦娃纷纷放下手里的盘子,就去夹新烤好的白菇, “哎呀,先把自己的吃掉,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安就像个操心的小家雀,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葫芦娃们快速吃完自己盆里的白菇,端起几个食盒就朝外去送餐了。 时安又伸长了脖子叮嘱了一句:“送完就回来,螃蟹马上要熟了!” 葫芦娃们奔到门口,齐齐笑着回了一声:“好嘞,师父!” 走了七个葫芦娃,暖棚里一下空空荡荡起来。 时安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曹骅。 曹骅手上端着盘子,盘子里有三个白菇,大概是放凉了,白菇的皮干巴巴的有些黑,没了刚烤出来时的热气蒸腾。 时安朝着曹骅招招小手:“曹骅哥哥,你来坐呀!” 曹骅只抬头瞧了时安一眼,没吭声,也没动弹。 时安蹙了下眉,扭头怪起了哥哥们:“人家曹骅哥哥是来做客的,你们怎么都不用心招待?” 少申瘪了瘪嘴刚想说话,却被少恒拦住了。 少恒凑到时安跟前,悄声说:“曹公子的性情冷淡,不喜人多的地方,以往在书院,我们邀他讨论学业,他也是从不参加的,妹妹还是别难为他了!” 时安眉头蹙得更紧了,哪有十来岁的孩子不喜欢呼朋结伴的? 她蹬了下双腿,从椅子上滑下来,腾腾地走到曹骅跟前,抬头盯着曹骅问道: “曹骅哥哥,你是不喜欢吃白菇吗?” 曹骅第一次被一个矮了这么多的女娃娃盯着看,立刻浑身都刺挠了起来,极力忍住想去挠挠的手,在时安坚持不懈紧盯了片刻后,曹骅败下阵来! 看来时安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了,曹骅只能肃着脸回道:“不是!” “那你怎么不吃呢?” “……” “曹骅哥哥,你怎么不吃呢?” “我……” “你是不是想加点调料?可安安觉得,不加调料是最好吃的,曹骅哥哥要不要试试?” “我……” “来,曹骅哥哥坐这边,安安可以教你怎么吃!” 时安扯着曹骅的衣带往椅子边走,曹骅一开始还不愿意迈腿,只是看到时安扯不动的时候,小小的身子有些摇晃,旁边又都是炭盆,曹骅无奈,只能跟着去了时安的椅子旁坐下。 时安捏着一只白胖的白菇,小心翼翼地送到曹骅嘴边:“快喝里面的汤水,趁热喝,真的鲜得不得了!” 说完,时安自己先咽了下口水! 曹骅张不开嘴,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吃饭了,记忆中,连母亲都没给自己喂过几次饭! 但身前,时安眼里的期盼太深,身后,少恒几个身上的杀气也很盛! 迫于形势,曹骅只能艰难地凑嘴过去喝了口白菇烤出的汤水。 入喉的汤水又润又鲜,还带着新鲜菇类特有的香气,来不及多品,汤水就滑落进了肚子! 曹骅有些惊诧,原来传闻中金石滩饭菜好吃是真的! 在曹骅的认知里,饭菜就是这个味,还能怎么个好吃法? 看来老师说的,行万里路,才能懂书中其义也是真的! 曹骅盯着时安手中没了汤水的白菇,有些想吃! 看曹骅的样子,时安就知道又有一人爱上了白菇! “多吃点,家里白菇多的很,吃完了这茬,它还能接着长!”时安不停地给曹骅递着白菇,曹骅也吃得停不下来。 时安内心得意:小样儿,小小年纪还装深沉,一个白菇就搞定你! 少恒五兄弟吃醋了! “妹妹,你都没喂过我!”少辉是第一个把醋意说出来的,毕竟一母同胞,没啥需要客气的! 时安推了推盘子:“呐,我都挑了好些最胖的给你!” 少辉的酸味一下就变甜了:“妹妹对我最好了!” “哥哥,安安想吃烤螃蟹了!”时安趁机撒娇。 少辉过了年才七岁,哪有什么心眼子,回头就对着少恒说道: “大哥,安安要吃螃蟹,你快去烤!” 第208章 称兄道弟 这一日午后,金石滩的暖棚里,不停地传出阵阵不同的香气。 这香气先是引来了鼻青脸肿的魏勋,作为白鹿书院首席“吃货”,魏勋第一个从陈婉儿身前掠过,努力忽视了陈婉儿不明意味的“亲切”笑容: “你们在做什么吃的?” 少恒几个一见魏勋,立马就拘谨了起来,曹骅更是迅速起立,又在一边站得笔直。 刚刚才和谐的气氛被破坏,时安生气了! “老师,这里是小孩子们玩的地方,大人是不应该来的!”时安撅着嘴说道。 魏勋毫不在意,撩起衣袍自己搬了张小板凳就坐在了烤炉边:“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没有老少,没有师生,大家都一样!” 时安眼睛一亮:“真的?” 魏勋已经掰开了一只大螃蟹,对着满壳的蟹膏就是不客气地咬上了一大口! “嗯!真是干香鲜甜!也就安安能想出来这么吃!”魏勋夸道。 “老师,你刚才说今日无大小,可是真的?”时安追问。 魏勋手里忙着剥螃蟹,嘴里答应得明明白白:“当然,我这做老师的人,怎么会言而无信?” 时安一拍手,高兴地招呼:“大家快吃,别让老师一个人吃了!他可能吃了,大家不要让着他!” 魏勋:“……” 跟着进来的韩南下意识地就要替魏勋拆蟹壳,不料魏勋手一挡:“今日咱们各吃各个的,不用你伺候!” 听了魏勋这句,时安的马屁就紧接着到了:“老师就是守信用!怪不得能做大学问家!学生敬仰!” 时安马屁拍得不停,手里也忙着扒拉螃蟹, 没一会,螃蟹就都被她扒拉进了一个大盘子里,阿幺双手端着盘子,就招呼孩子们去另一边吃去了。 魏勋:敬仰有个屁用!还不是没给我留螃蟹! 跟着,慕如风来了, 卿常思扶着曾院长,身后跟着两个弟弟,也来了, 最后老太君屋里的女眷都被引到了暖棚。 宽敞的暖棚一下子就有些拥挤,下人们忙着搬桌椅,等都布置齐全了,才发现炭盆不够了! 又一通忙活着升起新炭盆,洗刷干净了更多的鱼虾螃蟹,大片的白菇也又割了许多, 孩子们已经是烧烤的熟练工了,少恒五兄弟和七个葫芦娃忙得飞起,最后不得不把曹骅也拉了过去帮忙。 “你去拿些油来!” “快快快,快把盘子拿过来!” “换个烤架!这个焦了!” “虾要串在签子上!对,就是这么串!” “调料呢?调料呢?快拿调料!” “先给安安送去,她就喜欢这个!” 曹骅不善翻烤,于是这些活就都摊到了他头上! 从一开始像根木头般被支使得团团转,到后面能熟练地递上每人需要的东西,曹骅学得还是很快的! 等其余人都学会了怎么烤,孩子们才又重新聚到一起,挑了两个炭盆,一边翻烤,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劳动中建立起来的友谊更牢固! 所以,少恒一手搭着曹骅,一手搭着赭石:“我十一,你们都多大?” “我十岁!”曹骅说道。 赭石嘿嘿一笑:“我十一!” 少恒立马问道:“几月生人?” “还有十天就是我的生辰。”赭石继续乐呵。 少恒懊恼地叫了一声:“你才是大哥啊!唉,看来我只能做二哥了!” 扭头就冲着曹骅说道:“你得喊他大哥,喊我二哥!” 曹骅嘴里咬着一只虾尾,有些口齿不清,但很是从善如流:“大哥!二哥!” “欸!” “欸!” 赭石和少恒齐齐应了,三人互相拍着肩膀,笑成三个傻子。 不远处,女眷堆里,郭荣梅又开始掩起了眼角,老太君在一旁忙着宽慰, 越是宽慰,郭荣梅泪水越是忍不住! “骅哥儿终于有个笑脸了,我这是高兴!”郭荣梅一边哭一边笑。 好强了这么些年,郭荣梅从没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卿家仿佛是有种魔力,能让她和儿子都卸下心防! 这个午后,是个吃饱了撑得慌的午后。 就连看守帘子的陈婉儿那么大的肚子,都吃得需要站起来去外面走几圈才能坐得下。 到了冬日就懒散得每天找地方睡觉的小白也活泛了起来,各处抢孩子们的食物吃, 一开始,七个葫芦娃和曹骅还吓得面无人色,不一会就敢揪着小白的耳朵让它将食物还回来! 暖棚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一直到日头快被围墙挡住了,客人们才想起来告辞。 牌楼处,少恒拉着曹骅不放,哀求着老太君:“祖母,就让曹骅留下嘛!今晚我们说好了要秉烛夜谈的!” 老太君嗔怪道:“你要留你的知己,可有想过得到他母亲的同意?” 少恒哑然,他看了眼曹骅,有些沮丧地小声说道:“曹骅说了,他母亲定然不会同意的!”随后又扯着老太君的衣袖:“祖母,您就不能帮着去问问郭姨吗?您去说,郭姨肯定同意!” 老太君一直都是宠孩子的,今日却微笑着摸了摸少恒的头:“这事还要曹骅自己去说的好!” 少恒无奈只能再去推曹骅:“自家母亲都是好说话的,你自己去撒个娇,这事就成了!家里还有妹妹新制的水果茶,极香,你快去!” 曹骅被推到郭荣梅身前,再三鼓了好大的勇气,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郭荣梅浅笑着望着儿子,淡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没比曹骅好上几分! 只是母子俩僵持了一会,曹骅终是垂了垂眼眸:“母亲,我们归家吧!” 少恒不可思议地拍了下曹骅:“三弟,咱们说好的!你怎么反悔?你不是说还有问题要当面请教曾老师?” 曹骅垂着脑袋,闷声说道:“好久没回家陪母亲了,我还是多陪陪母亲好了!” 郭荣梅的心又酸涩了起来,但她希望儿子能主动与她提要求,长大后的曹骅总要自己拿主意。 于是,曹家的人将卿家回赠的礼物搬上车后,驾着马车就离开了。 临走,曹骅一步三回头,少恒气得扭头不理人! 刚刚还好的粘在一处的两人,现在倒像是闹了别扭的两头小山羊,互相都倔得很! 第209章 一条大青虫 马车走得很慢,少恒一直站到望不见车轮扬起的灰,才悻悻然地回转身子,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还没等少恒从牌楼走回大院,身后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二哥,今晚咱们秉烛夜谈啊!” 少恒惊喜地转身,就见冬竹驾着马,怀里搂着曹骅朝着少恒飞奔而来! 马上的曹骅脸色绯红,整个人比身下的大马还鲜活明亮。 冬竹将曹骅放下后,憨笑了一声:“卿大少爷,我家公子就拜托您了!哪时候他想归家了,您让人带个话来,奴婢就来接公子。” 少恒高兴得很,他跳着搂住曹骅,对着冬竹匆匆说道:“他要归家,我就亲自送他!让郭姨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少恒就急着牵起曹骅的手,两人欢蹦着进了大院。 两个身影刚进院子,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欢闹声, “快快,将家里那套最大的茶桌摆起来,今晚我们陪三弟秉烛夜谈!” “我也要!我也要!”这是时安娇娇的声音。 冬竹听着院子里沸腾的欢呼声,憨厚的脸上越发温和,自家可怜的公子终于有朋友了! 回城的曹家马车里,郭荣梅不断拭着泪珠,不断告诉自己这好日子终于开头了,心中越是欢喜,眼泪就掉得越多。 刚才母子俩在马车中,起先又是相顾无言, 曹骅又恢复了原先不言不语不看不动的模样,好像午后在暖棚里和卿家孩子们玩闹的曹骅是郭荣梅做了个美梦。 这让郭荣梅心酸不已,湿了的帕子又掩上了眼角, 曹骅躲闪了几下眼神,才小声问道:“母亲是为何事伤心?” 郭荣梅一呆,往日难得去书院瞧儿子,她每次都会心有愧疚,忍不住掉泪, 但曹骅每次都是低着头,从来不问一句! 现在曹骅只问了这一句,郭荣梅就又开心起来,她大着胆子拉过曹骅的手, 感觉到曹骅有一瞬间的抗拒,但随后就任由郭荣梅握着, 这让郭荣梅又高兴了两分! “儿子,母亲不是故意要扔你在书院,实在是……” 郭荣梅话没说完,就听曹骅抬头说道:“母亲不必再为此事烦心,儿子都知道,是母亲受苦了!” 郭荣梅又是一愣,原以为儿子冷心冷肺的样子是在怨自己,哪曾想儿子心里都知道! 曹骅抬手,用在烤炉边蹭得满是黑灰的手替郭荣梅擦着眼泪, 只是眼泪越擦越多,郭荣梅的脸也白一块黑一块,渐渐黑得有些均匀了! “儿子独身一个人,是怕连累了旁人,虽然坏人不敢来书院,但万一……儿子不想朋友无辜为我送了命。儿子也怕连累母亲,父亲已经将母亲累成这样,儿子不能学他!”曹骅的小脸上罕见的坚决。 郭荣梅第一次听儿子对自己说上这么一长段的话,来不及欢喜又陷入了焦虑:“骅哥儿听谁说你父亲连累了母亲?那些闲话怎么能当真,你父亲是个少有的英雄!” 曹骅将头扭向一旁:“母亲不必为他开脱,他先是对母亲不忠,后又蠢笨上了人家的当,连累母亲为了护着我受了十多年的苦!” 郭荣梅虽然高兴儿子愿意跟她敞开心扉了,但儿子如此话语,她怕曹云能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胡说!你信母亲吗?”郭荣梅问道。 曹骅点头,母亲辛苦才护他周全,他自然是百分百信母亲的! “母亲说,我父亲年少时,那真是鲜衣怒马,英勇机智!像我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提枪上马杀敌了!”曹骅的心情比之午后更兴奋。 他自告奋勇要为众人泡茶,忍不住就讲起了从母亲嘴里听来了的父亲故事。 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英雄! 曹骅讲得兴奋,孩子们听得认真。 整座小楼,回荡着曹云的英勇事迹! 时安一边摸着小果子吃,一边回想起前世的英雄事迹表彰大会,那时候上台演讲的英雄后代,心中的自豪感就如曹骅一样吧! 金石滩新年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上元节, 一大群孩子今日呼啸着在东闹腾,明日呼啸着去西闹腾, 时安被哥哥们抱着,背着,扛着,天天疯得小辫子都扎不住! 阿幺只能天天拿着梳子追在后头,逮到空隙就在时安头上扎一把小啾啾。 想睡觉的小白两只前爪死死按住耳朵都没法睡安稳,一气之下,只能跟着孩子们一起闹腾。 有了这只肥老虎的加入,金石滩上闹腾得石子都飞上了天! 正月十五的晚上,金石滩张灯结彩,巧手的下人们扎了许多的彩灯, 等夜幕降临,点上烛火,红的绿的粉的,映得金石滩就像是人间仙境! 时安画了个样子,一群孩子捣腾了三天,最后扎了一个大大的小白! 只是小白看着纸扎的小白,明显很不满意! 这肚子肥的能装下三个时安,这眼睛怎么还四边形了呢?再看这老虎尾巴,怎么就软塌塌的像干瘪的蚯蚓? 点上灯,小白的脸都要变黑了! 这怎么惨绿惨绿的?就像个吃了一年青菜的大青虫? 小白气得扭头就多吃了四根火腿肠! 临睡前,魏勋笑意盈盈地来跟老太君说话。 “老太太,老师他老人家睡得早,让我来跟您说一声,明早就得让孩子们回书院去读书了!” 这几日看着孩子们闹腾,老太君觉得自己都年轻有活力了许多,现在孩子们又要离开,心里自然有些不舍得, “不能再让孩子们在家多呆一天?今儿都玩累了,明日肯定是打不起精神上课的!”老太君现在就是个宠孩子没边的家长。 魏勋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过了年,初六就上朝了,如今上元节已过,老师的意思是,怕有人忍不住!” 老太君喜色凝固在脸上,最终点头说道:“还是曾院子考虑得周到,那明日就让孩子们去书院吧!” 隔间里兴奋了一天,难以入睡的时安气恼地蹬了蹬被子: 可恶!要开学了!她不想上学啊啊啊啊啊! 第210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正月十六,是开学的好日子。 卿家五兄弟,加上时安,再加上曹骅,七人黑着眼圈,愁云惨淡地站在牌楼处。 孩子们上学的用品是过年前就收拾出来的,又添了些新近做的美食,加上郭荣梅给曹骅送来的东西,整整装了十辆马车。 老太君见时安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又好气又好笑,还夹杂着七八分的心疼。 “去了书院,就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让人带话回来,祖母给安安撑腰!”老太君反复叮嘱。 时安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天爷啊,谁家重生的孩子还要去读书的?老天真是瞎了眼! “要是老师欺负安安呢?”时安哼哼唧唧,就是不想上马车。 老太君扯了扯时安头上的小啾啾,附在时安耳边悄声说道:“陈婉儿不是跟着去了么?除夕那晚,你们不是配合得很好?” 时安一惊:“祖母!你知道啦?” 老太君笑得得意:“金石滩上的事情,有哪样是祖母不知道的?” 时安连忙拍起马屁:“祖母最睿智!” 再拍拍胸口,好在祖母没责怪,要不然肯定得关起来写检讨了! “祖母,安安能不能想家的时候就回来啊?安安会很想很想祖母的!想得睡不着,吃不下!祖母~” 时安不停地念叨,揪着老太君的衣袖晃荡得像千秋! 这等撒娇功夫让曹骅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自己已经学得不错了,看来进步空间还很大啊! 老太君怎吃得消见时安这副委屈中带着竭力讨好的神色,忙将时安搂在怀里: “乖乖,想祖母就回来!但五天里只能回来一次,可不能再多了!” 时安越发委屈,小嘴撅到了鼻尖上:“要五天啊?三天行不行?三天回一次嘛!” 老太君刚想说不行,就见时安的一双葡萄大眼里,似乎泛起了水花,立刻什么原则都被踩到了脚底下: “好好好,就三天!就三天!” 旁边的卿常怀瓮声瓮气来了一句:“我和哥哥们小时候只逃了一次课,母亲就请家法将我们打了一顿,还罚跪了一天祠堂!”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卿常怀的后背上! “你还说!当初要是好好学习,还用得着我现在替你操心?更连累你两个哥哥跟你一起受罚!” 卿常怀瞪大眼睛:“明明是二哥他撺掇我们……” “啊,时间不早了,书院离这里还有一些路,孩子们就早点出发,太晚了山林里行路,母亲就更不放心了!” 卿常念一把扒拉开卿常怀,挤到老太君身边说道。 老太君一听,急忙唤过少恒:“路上记得照顾好妹妹,平日里在书院也要多多看顾妹妹。” 少恒认真点头:“嗯,祖母放心,少恒定将妹妹照顾好!” “我们也会照顾妹妹!”剩下的少申几个哥儿同声喊道。 老太君欣慰地点头:“都是好孩子!” 陈婉儿一把抱起时安,对着老太君说道:“老太太放心,有我在,一只苍蝇都不会落在安安头上!” “陈将军多费心!阿幺也辛苦了!” 有这两人在,时安的安全老太君是放心的。 告别总有时,一列十几辆马车从金石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时安坐在陈婉儿肩头,撅起的小嘴还没有放下。 昨晚老太君和魏勋的对话,让时安知道,老太君之所以改变计划,让自己提前去书院,就是怕朝会上,再有人上书让自己去宫里生活。 上一世缺少关爱,这一世家里人恨不得将所有关爱都倾注到了时安身上。 时安感恩,却又十分憋屈! 早知道就不当这个什么公主了! 一点实惠没捞到,却三番四次为了这个公主头衔吃了亏! 都说太子殿下疼爱时安,凭太子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个头衔会带来多少麻烦,为什么还会让这样的旨意出宫呢? 时安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有机会回京城,进宫当面去问太子好了! 去书院的车队虽然人多势众,但除了马车前行的声音,却安静得像无人一样。 孩子们这两天通宵达旦地玩,这一说要上学了,精神突然松懈,一下子全在摇晃的马车里睡着了! 等到了书院的山门口,愣是没一个孩子自觉醒过来的。 叫醒孩子的活当然不能交给曾院长,书童们也不太敢去惹少爷们的起床气,魏勋斜着眼睛望了望韩南, 没曾想一向柔顺的韩南视而不见,径直越过魏勋,搀扶着曾院长就进了山门! 魏勋气结! 这卿家果然不是个能教出听话孩子的地方! 这才呆了几天? 韩南都懂叛逆了! 魏勋没法子,只能自己上马车,一个个将孩子们唤醒,独自一人承受孩子们沉默的抱怨! 书院在山中,现在又是隆冬,冷得滴水成冰。 好在知道学生和曾院长要回来,留在书院的书童们早就将各个屋里的火炕烧了一日。 小白跳进屋,鼻子一嗅就知道热源来自于炕上,毫不客气地跃上炕,将自己摊成了一张虎饼。 时安一路上坐在陈婉儿肩头,看看风景,摸几颗果子吃吃倒是精神得很,只是到了书院一安置下来,立马就困得不行了,紧挨着小白也睡成了一头小猪。 少恒五兄弟过来小屋里瞧了瞧时安,替时安掖了掖被子,就忙着整理自己的书本去了。 不一会,曹骅也来了,他功课不是很好,又常年在书院里安静的很,和学生老师的交往都淡淡的。 曹骅拿着一副棋子,试探地问守在门口的陈婉儿:“将军可愿与我下会棋?” 陈婉儿瞥了眼曹骅,这孩子,长得很像曹云,却比曹云多了几分阴郁和城府,以后如果上战场,怕是个杀敌不眨眼的枭将! “好!咱们大战个三百回合!”陈婉儿一拍曹骅的肩膀答应了。 曹骅被拍得龇牙咧嘴,摆好棋子后,向陈婉儿一伸手: “将军请先!” 第211章 许愿池里的王八 天色渐暗,棋局胶着。 陈婉儿和曹骅已经将棋盘挪进了屋里,在时安床前架了一座屏风,两人就靠着窗下的矮榻挑灯夜战。 阿幺替他们送了晚饭,又多点了两盏灯笼,叮嘱道:“曹公子小心着眼睛,今日都挺累的,早点休息吧。” 曹骅连忙起身:“谢阿幺将军,这局下完,我就回屋。” 陈婉儿落了一子,抬头笑道:“你好像对军中之人更客气些。” 曹骅低头观望棋盘,紧锁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才跟着下了一子, “陈将军能给我讲讲军中的事情吗?听说你和我父亲曾经共同打过一次大仗,能讲讲吗?”曹骅满眼期盼,眼眸深处暗藏着祈求。 换了旁人,自然受不住小孩这般纯真的哀求,一五一十讲来,还怕自己讲得不够仔细,让对面的孩子失望。 但陈婉儿是谁?他的人生字典里,可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要论没脸没皮,祁国陈婉儿说第二,没人敢抢在他前头争第一! “嘿嘿,你小子确实能忍,这才是你来找我下棋的原因吧?”陈婉儿又落下一子,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输了!滚回去睡觉吧!” 曹骅到底年纪还小,哪怕有些心机,但常年在书院中独自生活,又能高深到哪里去? 被陈婉儿这么一说,小脸就有些挂不住,又尴尬又羞恼, 想挥袖就走,又舍不得,不走,又自觉无地自容。 陈婉儿收拾起棋子,努了努嘴:“下棋嘛,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终,你虽然这次输了,但这残局可不能不收拾!” 曹骅也听话,默不作声地跟着一起分拣起了棋子。 等棋子归位,陈婉儿撑着桌子说道:“什么时候你赢了我,我就和你讲讲军营的事,还有你父亲!我和你父亲可不止共同打过一次仗的交情,论起来,我是该喊他一声‘大哥’的!” 曹骅从失望中瞬间爬起,激动地说道:“我一定会赢你的!” 等曹骅走了,陈婉儿摸了摸脑袋:“难道是我跟着安安时间久了,这张脸上写了‘好欺’二字?一个小屁孩都敢大声吼着能赢我了?” 朗朗读书声在新年的初七又回荡在白鹿书院。 这天,学生们起得很早,他们要先去给各自的老师打扫庭院,包括洗衣服晒被子倒痰盂。 这是尊师重道中很重要的一环! 可是魏勋等啊等啊,他都从曾院长的屋里回来了,自己屋里的脏衣服还摆在衣架上呢。 学堂里都有读书声了,魏勋还没等到韩南! 韩南呢? 韩南正在时安的屋子里。 时安晨起是要喝牛乳的,阿幺发现书院的厨房里,居然没有牛乳! 陈婉儿急冲冲就下山去买了。 韩南的住处临着时安的屋子,听见响动就过来帮忙。 时安的屋子里有一个长久不用的小厨房,韩南扎起衣摆,挽起袖子,帮着打扫起来。 等魏勋找到韩南的时候,韩南正在灶后面升火,小火苗奄奄一息,燃得有些艰难。 “你在这里干什么?” 韩南从灶后探出一张花脸蛋,见是魏勋,连忙从头到脚将自己捋了一遍, 这下子,魏勋更是后退了半步,眼里的神情更加嫌弃! 偏韩南不知道自己头上插了几根碎柴的样子有多狼狈,急跑几步靠近魏勋:“老师,学生这火怎么也烧不旺,能不能烦劳老师教一下?” 魏勋再退两步,抽了抽嘴角:“不能!” 说完,转身逃一样的跑了! 笑话,真当他魏勋是许愿池里的王八,求什么都灵验的吗? 他要是会做饭,还用得着厚着脸皮去卿家蹭吃蹭喝吗? 韩南见魏勋飞快离去,一脸茫然地呢喃道:“老师今儿怎么有些起床气?” 阿幺哄完时安起床,端了洗脸盆出来,就见韩南一副和十八只鸡打了一架的仪容,一时间笑得洗脸盆里水都差点没端住! 韩南这才觉察到异样,赶忙去刚注满水的水缸边一照,羞得一把用宽袖兜住头脸,跌跌撞撞就奔回了自己屋,一边走一边还低声自责:“君子重仪容!君子要重仪容啊!” 阿幺倒了水,走回灶间一通忙活,火苗终于旺了起来,锅里也冒起了热气,稻米的香味开始飘荡在小院里。 等时安迈出房门,小院里已经引来了好多的小雀。 “小姐,快来,喝了米粥人就暖和起来了!”阿幺从锅里舀出一碗润润的米粥,盛在卿家自带的白瓷碗里,这简单的白粥立刻就抬起了身价。 时安恹恹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鼻子嗅了嗅,懒懒地说道:“这是放了干贝吗?” 阿幺放下碗筷哄道:“放了大大的好几个干贝呢!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小姐不是最喜欢吃的么?” 这干贝确实好吃极了,又鲜又甜,是时安亲自从空间的海水里捞出来的。 第一次送了一小包给一位附近的大客商,就让大客商惊艳到包走了金石滩干贝一整年的产量! 时安也爱吃,甚至还喜欢没事拿出来干嚼几粒! 只是现在,时安推了推阿幺递过来的小勺子:“这里都没有牛乳!” 娇气的声音里带着委屈,撅起的小嘴巴上可以挂住一大串螃蟹。 阿幺一下子就心疼了,不住暗骂书院里的先生,自家小姐娇贵,在城里住着都觉得委屈了,眼看公主府就快能住了,现在又被弄到更冷的山里头! 谁家三四岁的奶娃娃需要这么辛苦地读书? “牛乳来了!”陈婉儿气喘吁吁地扶住门框,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阿幺连忙去接,将食盒拿进小厨房去蒸熟。 陈婉儿匀着气坐下,自嘲道:“这骑惯了马,跑两级台阶就累得慌!” 时安将身体依在陈婉儿身上,反过来安慰:“从山门到这儿,要爬大半座山呢!安安知道陈大哥着急,一着急气就更喘不匀气!其实……其实安安也不是非要喝牛乳!” 每当时安靠在陈婉儿的怀里,一股甜甜的奶香就冲进了陈婉儿的鼻子里,香气温馨又暖和,能抚平陈婉儿心底藏了许久的毛刺。 “咱们安安可是公主,喝牛乳有什么?就是要喝虎乳龙乳,陈大哥也去给你搞过来!” 刚要迈出房门的小白虎爪一顿,又缩了回去! 第212章 郑东来信 时安在陈婉儿和阿幺的联合哄骗下,好歹喝了一碗牛乳,半碗干贝粥。 吃饱了肚子,时安的精神也好了起来。 外面学堂里传来老师的授课声,学生的朗读声,偶尔几只麻雀跳上窗台,叽叽喳喳叫上一通,又“轰”的一声,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我现在要去见老师吗?” 反正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来都来了,读书就读书! 时安挥了挥小拳头,鼓起腮帮子就准备出门。 “师姐,还有……还有米粥么?”韩南出现在门口,虽然浑身上下都换了干净衣物,但一张嫩脸上,还留着几道被细柴刮出的红痕。 时安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还没去学堂呢,怎么就能让一个秋闱第一的学霸喊上一声学姐了? “有!阿幺快给……给师弟盛上一大碗粥!” 虽然不好意思,但虚荣心还是要有的嘛! 时安有些小嘚瑟! 韩南很是感激,等坐下了还在解释:“去饭堂有些晚,那边的饭食都没了,闻到这里的饭香,就厚着脸皮来讨一碗!” 时安摇摇头:“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肚子饿了就来吃,我从家里带了好多吃的,根本吃不完!” “只是,你怎么不用去学堂应卯吗?”时安问道。 韩南刚端起碗,听到时安问话,又放下碗,坐端正了回道:“师姐,我已经考过秋闱,现在就等今年的春试了,老师让我自己在屋里温习,不懂的再去请教就可以了!” “噢,那还挺清闲,要是我也能不去学堂,就好了!”时安的小嘴又撅了起来。 韩南立刻说道:“师姐是不必去学堂,年前我听曾先生和老师说了,让师姐进书院,只是堵住有些人的嘴而已,师姐想不想读书,都是可以的!” 时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真的?” 韩南望了望粥,咽了咽口水,认真答道:“真的!” 时安高兴得跳起来,在小院里四处撒欢:“噢,我不用读书了!” 阿幺笑道:“原来不是这山上太冷才冻住了小姐的手脚!” 时安想起早上赖床时想得借口,小脸一红,扬起脑袋冲向阿幺:“不许说!不许说!” 阿幺弯腰一把接住时安,顺带着就将时安提起来在空中飞了两圈。 “哈哈哈!” “哈哈哈!” 树上的小麻雀都没时安这么高兴! “走,我们去学堂看看!”时安拉起陈婉儿就朝外走。 阿幺奇道:“刚才不还赖着不想去学堂的吗?” 时安一边拖着陈婉儿,一边回头说道:“你不懂!自己读书和看别人读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韩南端着碗,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师姐果然是师姐,说的话颇有深意!我要赶紧回屋里写上一篇策论,送与老师指正!” 阿幺目瞪口呆: “这是都疯了吧?” 自此以后,白鹿书院就有了一个新的风景。 每当太阳高照,晒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学堂边上的大树杈上,总是坐了两人, 一人高大粗壮,一人软糯可爱。 “咔嚓!咔嚓!”时安坐在陈婉儿怀里,咬着刚洗好的果子,饶有精神地盯着学堂里的学子。 间或还要说上一句:“先生,后面有人睡觉!” “先生,那人在偷懒!” “先生,你站起来遛达一下,我看你都快睡着了!” 魏勋每逢听到有人来告状,说时安扰乱学堂规矩,就只冷冷一笑:“她说的可真实?” 来人无话可说,只能领了几篇罚抄的文章黯然退下。 等人一走,魏勋恨得牙痒痒,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个徒弟的? 甚至是坑蒙拐骗将时安收为了首徒! 真是遇徒不淑啊! 不过,等到每餐坐在时安的小院里,享用着小厨房做出来的美味佳肴,魏勋又觉得那些都是浮云,都是小事,一丁点儿都不值得说起! 卿家在时安上书院的第二天,就送来了厨娘,随厨娘一起来的,还有两大车的吃食。 这等待遇,让书院里的学子们都眼红得发疯,隔三岔五就借口路过,上门问个好,再蹭上一顿吃喝。 这样两个春秋过去,书院的学子们都胖了两圈,曾院长看着每季都穿不上的旧衣服,下令全书院开始早晚锻炼! “哼哼哈嘿!” 时安五岁了! 大概是每天都喝牛乳,又满山乱转的关系,时安的个子抽拔得很快,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上一个头。 她自创了一套体操,每天都带着书院的人在空地上上跳下窜, 姿势绝对没有太极这些飘逸潇洒,更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但这两年来,书院的学子们都学会了一个道理: 这位辈分很高的学姐,是魏勋都说不赢的存在! 所以,时安师姐说的、做的自然都是对的!别反驳,反驳就是你不对! 再说,都吃了人家两年饭菜了,嘴都已经短得没边儿了,哪还有人想起来反驳? 再看看时安脚边,那只虽然胖的椭圆,但还是神情高傲的白虎,谁敢承认自己有嘴? 时安在书院的日子是过得惬意之极的, 有兴致了,跑去魏勋书房,拿出最贵的纸,最贵的墨,画上一幅写意得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画,晾干了挂去曾院长房里,不到晚饭时间,肯定能得曾院长一句:“寓意极高”的称赞。 魏勋也习惯了,只要每日三顿饭让他吃饱喝足,他任由时安蹂躏! 但凡出门在外,说起大弟子,还要竖个大拇指:“此等天赋不是凡夫俗子能比!” 在书院玩累了,时安就回金石滩瞧瞧,给果园换上几棵新品种,给深潭里放养几颗新鱼苗,蔬菜地里的种类也越种越多,什么芹菜,菠菜,雪菜,芥兰都种了个遍,惹得邻城的富豪老爷们都想来西北包块地种种! 医馆里有卿常思和小翠坐诊,慕名而来的病患越来越多,时安每次去,都要掏出更多的药材补充药库,好在神奇的空间是个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好空间! 七个葫芦娃也散在祁国各处,经过了两年的历练,将卿回春堂的招牌打得越来越响亮! 时安就觉得,这辈子终于能躺平了! 这天,时安正领着一大群学弟打拳,阿幺匆匆跑了过来: “小姐,郑东来信了!” 第213章 景国兵变 正打得披头散发的时安维持着大鹏展翅的造型,脑袋一阵发木: “谁?谁的信?” “郑东!东子把信送去了金石滩!”阿幺提醒道。 时安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收回姿势,爬上小白的背狠狠拍了下老虎屁股:“快!回家!”。 小白嗷呜一声,箭一般飞速跃起,几个腾挪间,就到了山脚下。 陈婉儿在时安身后边追边酸溜溜地问:“安安还这么念着东子啊?他可是撇下安安两年了!” 时安趴在小白背上,扭头大声说道:“东子没撇下过安安,是安安让他走的!” 小白的背脊感应到时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跑得更快了! 等到了金石滩,老太君早就拿着信等在了门口。 时安刚从小白背上跨下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封信。 “打开看看,是郑东写给你的。” 老太君也有些急,郑东跟着卿家从京城一路来西北,没多久就突然去了军队,再以后就没了音讯。 时安抖着手拆开信,刚看了几行,眼里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越往下看,时安的脸色越差。 等一封长信看完,时安的小脸已经冻成了冰。 老太君从未从时安身上见过如此凌冽的气息,顿觉大事不好,忙将时安搂在怀里问道: “这是怎么了?安安别急,大家一起想办法!” 时安绷着小脸,出口的话森然冷硬:“居然敢欺负我的东子!” “祖母,爹爹呢?”时安抬头问道。 “已经让人去送信了,你爹爹若是得空,应该也在路上了!”老太君不断轻抚着时安的背脊。 这娃娃整天没心没肺地闹腾,但身边人只要受了欺负,那肯定是要以一还十的! 看时安的神情,老太君猜测,郑东应该是被人欺负的狠了! 阿幺拿过信纸一看,也急了起来:“小姐,我要回一下慕家军帐通知慕将军!” “快去!”时安挥手催到。 陈婉儿接过信纸,看完反而哈哈大笑:“老子两年没杀人了,这倒好,郑东这小子,给老子捡了个大活!义气!” 最先拿到信的老太君反而成了最后一个看信的! 看完信,老太君脸色变幻莫名,终是咬牙说道:“东子的身契还在安安手上,卿家的人容不得别人打杀!” “皇上,景国兵变了!” 京城,皇帝接到了急报。 “景国的大皇子在两年前回宫夺权,原本下一任皇帝很有可能就是他,可三个月前,景国皇帝以重病为由召大皇子进宫,此后宫门紧闭,再没有大皇子半分消息传出,外界猜测,大皇子当时是被软禁了!” “我们在景国的探子送来消息,两日前,景国二皇子和三皇子带人围了皇宫,让大皇子出宫认罪。” “探子还报,景国皇宫似乎起了瘟疫!” “唉,景国这个烂摊子,总算是烂出了脓水!现在就看哪位皇子更技高一筹,夺得皇位了!”唐相在一旁抚着胡子,不急不慢地说道。 “皇上,景国与我西南边境接壤,臣怕这兵变会危及我国边民!” 唐相掀了掀眼皮子:“怎么?陈尚书什么时候这么心慈了?难道是要派我国兵马去帮忙不成?不知是要帮哪位皇子啊?” 这个帽子扣得陈云秋直跳脚:“唐相,你我在朝几十年,相互不服政见是常事,但你如此诋毁我通敌,今日我就是一头撞死在这殿上,也要讨一个清白!” “切,那你倒是撞啊!你们户部,只会张开嘴皮子要钱要粮,这种兵戎之事,你懂个球!” 唐相站的稳稳的,丝毫不怕陈云秋以命相搏。 无辜躺枪的户部众人面有怒色,无奈掺和不进这种高端的战局,只能怒目而视,以表忠贞! “你个老匹夫,在这朝堂之上居然也敢满口污言秽语,你……你这是藐视皇上!”陈云秋指着唐相的鼻子骂得跳起来。 “呵呵,无知,愚昧,可笑!”唐相一副不与笨蛋论长短的模样,气得陈云秋青筋直跳,突然捂着脑袋就慢慢倒了下去。 户部其他人极其熟练地接住上司的身子,状似气极地顶撞唐相:“陈尚书年老体弱,受不得刺激,唐相这是有心要气死人么?” 唐相抬眼望了一下说话的人,呵呵冷笑:“季侍郎倒是孝心可嘉!只是我比陈尚书还大了半岁,你顶撞与我,是何居心?” “好了,不要吵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皇上语气平淡地责骂了一句。 唐相也从善如流地跪下请罪:“臣殿前失仪,还请皇上责罚!” “嗯,就各罚一年俸禄!退朝!”皇帝说完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云秋这下是真的晕了! 唐相也是气得直不起身,好在有故旧门生共同使力,将他搀了起来。 “老匹夫,我跟你没完!” 经过陈云秋身旁时,唐相还是气不过,狠狠踢了陈云秋一脚,众人慌忙拉开两人,各劝着两人归家。 皇帝一边朝御书房走,一边和跟在身后的赵承宇抱怨: “你也看见了,这些老臣现在就是这么个德性!一件事情要让他们议出个名堂来,没扯上三大车的皮,是说不到正点子上的。” 赵承宇淡淡说道:“那也是你惯出来的毛病!” 皇帝气结,太子说的话,宫里除了皇后,还没人敢上前打圆场,皇帝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一番大事的,现在年纪大了,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格局自然就小了!” 太子还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年纪大了不能做事,就安排他们早些告老还乡好了!” 皇帝一顿,有些丧气地说道:“难啊!盘根交错,走了谁都不太平!” “那就都走!”太子说道。 “儿子,你有想法了?”皇帝眼睛一亮,停下脚步盯着赵承宇。 赵承宇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走: “我又不是皇帝,我哪有想法?” 皇帝小跑几步追上去: “你肯定是有想法了!我不管,你得帮我!” 第214章 兵荒马乱的一天 金石滩上,老太君的屋里灯火通明。 “东子现在最大的难处是缺药,他心软,不舍得丢下宫里这么多人,景国的羽林卫是他原先的旧部,那些混账就是算准了东子的性情,才敢如此逼迫他。”卿常怀来回踱步,一说到打仗,他的智商就会猛涨。 “嗯,三弟说得对,只要宫中的疫情得到控制,凭郑东这些年的经营,那几个蠢货不是他的对手!”卿常念难得表扬了卿常怀。 卿常思接口道:“天下的药材没有比咱家更好的了,虽说不知道景国宫中是个什么疫情,但相信只要用上咱家的药,一定会好转的!” “东子送出这信不容易,怕是把全部希望都压在这边了,你们兄弟三个好好合计,咱们有钱有药,就是为了景国宫中那些无辜的人,也总要尽全力!”老太君吩咐道。 沙场上征战的人,内心都厌恶这种手段卑劣,拿无辜之人胁迫别人的下流行径,老太君也不例外。 卿常怀一拳击在桌上:“都被困了三个月了,才想到跟家里说,等我见到他,非得狠狠打他一顿!” “嗯,我也要打他!”时安脆生生的童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怒。 “说过命都是我的,居然凭白让人欺负了也不告诉我!谁允许他被别人欺负了?” 时安越想越气,于是决定:“我去送药!” 话音刚落,屋里一片兵荒马乱! “安安,这可不行!兵变可不是闹着玩!” “安安,你还小,这事让我们大人出力!” “闺女,爹爹去,你把药给爹爹就行!” “安安你是要吓死祖母吗?祖母一大把年纪了,可禁不住你这样吓唬!”老太君眼泪都下来了。 时安边给老太君擦眼泪,边柔声解释:“没人比安安更合适了!安安懂医理,能给人看病,而且人小,不惹人注意。” “关键,你们谁能将大批的药材运进景国宫中?” 卿家三兄弟哑然,如果只是进景国皇宫,他们想想法子还是可以的,但如果要将大批的药材运进去,那就难了! 在皇宫外围困的其他皇子也不是木头,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的药材送进宫里? 本来宫中突起的疫情就疑似是这些皇子们的手段,明目张胆地救人肯定是不行的。 “父亲和伯父们都是祁国的大官,爹爹还是守国门的将军,你们谁去掺和这个事都不合适!” 时安分析的头头是道:“皇上肯定是希望景国内乱越久越好,这样才不会威胁到我们祁国,但东子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得帮他!大不了回头让皇上摘了我的公主封号呗!我才五岁,总不能扣我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吧?” 摘不摘公主封号在卿家人眼里确实不算啥大事,还不如深潭里又被小白偷吃了一条鱼来得重要! 但卿家担心的是时安的安危! 五岁的孩子,虽然长得高挑,也聪明伶俐,还有一些神秘力量傍身,但在家长眼里始终都是小孩子。 没有大人呆在家里享福,却让一个孩子去冒险的道理! 这件事,时安说破了嘴,都没人同意! 卿常念最后拍板:“我和小翠跑一趟!她年龄小,我们扮作父女,回头让景国的内应放我们进宫!至于药材,我们随身的包裹里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卿常怀却也不同意:“你手无缚鸡之力,如果药材被查到,就是九死一生,还是我去!” “你这张脸,估计景国的皇子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再说面对千军万马,你一人顶什么用?还是我去吧,毕竟我也是个大夫,随身带着些药材也说得过去!”卿常思说道。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都不是最合适去的人! 甚至卿家就不适合掺和到景国这件事情里去! 姜青和和梁书琪在一旁制着新衣,低着头一声不吭,越是这种时候,家里人越是要守望相助,绝没有冷眼旁观或是推三阻四的道理! 不管最后是谁去,留下的人自然要照顾好家里! 争论了半夜,卿家三兄弟还是各持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 时安毕竟还小,白天精神紧张了一天,又熬了半夜,坚持不住,揉着眼睛嘟囔着要去睡觉。 老太君心疼地立马收拾好床铺,瞧着时安睡着了,才又起身去外面继续和儿子们商议。 不知不觉,鸡鸣三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丝红线在地平线上下晃荡,日头要出来了。 “安安不见了!安安不见了!”回房去看时安的梁书琪尖叫着跑出来。 “啊?”老太君惊得手脚发软,想起身却又重新跌回椅子里,只急得额头冒汗,嗓子眼里好像塞了一团稻草,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卿常思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颗清心丸就塞进了老太君的嘴里,姜青和端起旁边的茶盏,小心翼翼喂了两口水,夫妻两人拍背抚胸,才将老太君的魂拉了回来。 “安安怎么就不见了?我们不是都在这里的吗?”老太君带着哭腔,她心里隐约明白时安去了哪里,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恨,又酸又苦。 梁书琪也慌得脸色煞白,说话磕磕绊绊:“我……我就去看看安安醒了没有,谁知道……谁知道掀开被子,里面是个枕头!屋里我查看过了,窗户开着呢!” 卿常念扶着梁书琪,紧紧握着娘子的手:“别怕,安安不会有事的!” 卿常怀对着外面吩咐:“快去看看陈婉儿和阿幺在哪里!” 江墨应声去了,不一会就回来禀报:“将军,陈婉儿和阿幺将军都没在房里,陈将军在桌上留了一封信。” 卿常怀接过信一看,肺都气炸了,一拍桌子:“大胆陈老狗!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卿常念接过信,看完替陈婉儿辩驳了一句:“安安主意大,陈婉儿只能顺着她,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老太君抢过信,稳着神情定睛一看,信上写了短短的一行大字: “救人要紧,回来领罚!” 再仔细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陈婉儿誓死护着安安!” “阿幺誓死护着安安!” 第215章 别样的大摇大摆 又是一年的春末夏初,路边绿意盎然,微风中已有淡淡暑气,不知名的虫子睡得很熟,只余草叶上晶莹的露珠随着几人呼啸而过,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小白,还能再快点吗?”时安心急如焚,她倒不是担心郑东应付不了封宫,而是这个季节,如果让瘟疫发作,那治疗起来可就难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想出这个下三滥的招数,难道不知道一旦瘟疫蔓延,像景国这样的小国,一夜之间就能灭国! 那可是千千万万条无辜百姓的命啊! 如果被这样不计手段,毫无底线的疯批登上皇位,那景国百姓的苦日子可就要来了! 作为邻国的祁国西南边境怕也不得安生,随时都要防着疯子哪天想不开,扛着大刀就来送死! 小白的腾挪速度明显又加快了一些,这一路上,它已经加速了多次,这次真的到了极限! 好在边境线已经近在眼前! 身后追上来的陈婉儿跳下马,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他真是羡慕时安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坐骑,可惜小白不让他骑! “安安,你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我去和守城的将军打个招呼,让他放我们出去。”陈婉儿叮嘱道。 时安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下,她要保留好体力,更大的仗还在后面呢。 阿幺从马上取下水壶和干粮,递给时安:“安安快吃些,一晚上没吃东西了,等到了景国可没力气诊病了!” 时安接过干粮啃了起来,这时候,不管再难吃的东西,都要尽力多吃! “小白,那边有水,我带你去。”时安啃着饼,顺了顺小白的毛皮,这只大老虎今晚最辛苦,吐着大舌头跑了一夜,怕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爪子都磨出血了! 阿幺正想站起来陪着一起去,时安却摆了摆手:“我和小白去,阿幺你看着马匹。” 阿幺听话地又坐了下去,小姐这是和小白有悄悄话,不让她听,那就不听。 等到了阿幺看不见的地方,时安连忙将小白送进了空间:“快去歇歇,多嚼两根人参,火腿肠也多吃点,咱们还有一天的路要赶!”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靠在树根前昏昏欲睡的时安就听到阿幺的喊声: “安安,出发啦!” 时安一个激灵跳起来,向前猛跑了两步,才想起来从空间将小白带出来。 小白的精神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就连鼻子都更红润了! 陈婉儿手里拿着一块令牌说道:“守城的将领不好自己出面,但给了我们这块令牌,现在就可以出城,不过安安要不要在城里歇一歇?” 时安细皮嫩肉,从出生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苦。 陈婉儿有些羡慕郑东,能让时安这样拼命救护,真是上辈子积了大福了! 时安摇摇头:“疫情不等人,小白跑得很稳,我不累,咱们现在就出城吧!” 三人两马一虎飞快地出了城,有目睹的百姓咋舌:“这是什么人?居然能驱动老虎?怕不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吧?” 守城的兵士听了,竖起大拇指:“会说话,有前途!” 前路漫漫,两国交界处是一片茫茫荒地,好像永远都走不到边际。 时安等人飞奔了半天,才看到景国的边城,这边陲小城对比祁国就像鸡蛋旁边的花生米,就连城墙都矮了三分。 陈婉儿抬头望了望,嘿嘿一笑:“这到了晚上,我都能翻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是郑东的母国,以后很有可能是郑东当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三人退回城外的小道上,躲在树林里,瞅准时机,劫了一个游侠儿的通关凭证。 三人藏了马匹和小白,就朝城门走去。 一路风尘仆仆,又是在入城的高峰时节,守门的将士捏着鼻子,瞧了瞧三张干瘪的脸,没说啥就放行了。 “这汉子长得像个棒槌,娶的老婆生的闺女倒是好看,就是看着都是穷鬼,这一身衣服,怕是有十天半个月没换了,一身馊臭味儿!” 陈婉儿耳力好,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你才像棒槌!等老子出城那天,保管揍的你全家都是棒槌! 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四座小城,等到靠近景国都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眼看着城门关了起来。 “看来这都城不好进,明显比其他城池要看得严!”陈婉儿低声说道。 阿幺想了想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明早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进!” 第二天天刚亮,阿幺就找水源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容貌清丽,却满脸的黑痣,眼神妩媚,稍稍多看一眼,都觉得春水盎然。 时安是见识过阿幺这个本事的,所以在阿幺替自己打扮的时候,时安一点都不忐忑, 只是等时安打扮停当的时候,陈婉儿一口气岔到了小腿肚,差点就跪在地上! 这个面黄肌瘦,斜眼歪嘴的孩子,真的是时安吗? 等到阿幺的手伸向陈婉儿的时候,陈婉儿哀求道:“阿幺姑娘,手下千万留情,我这模样已经能吓坏小孩了,你稍微倒腾下就行!” 阿幺手一边忙活着,一边观察着城门:“看来景国兵变已经让百姓惶恐,出入都城的人这么少!” 城门口,阿幺背着时安,瘦小的身子步履蹒跚,身后的陈婉儿虽然魁梧粗壮,但逢人就笑,颇是亲和。 虽然出入城门的人少,但守门的兵士明显心不在焉。 三个一群四个一组围在一起,靠着城墙低声议论着什么。 看到陈婉儿一行人,一个兵士手一抬:“站住!干什么的?” “军爷,奴家带孩子进城看病。”阿幺眼波流转,一手就搭在了兵士的胳膊上:“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兵士胳膊一软,满脸堆笑:“小娘子长得倒是俊俏,说话也甜,孩子生了什么病啊?让我瞧瞧!” 时安从阿幺肩头抬起头,咧嘴笑了一个! “哎哟,俺滴娘嘞!这是个啥怪物?”兵士被吓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同伴的怀里。 第216章 一群徒弟 阿幺听了这话,生气了,她鼓起腮帮子,瞪起大眼,骂道:“怎么说话呢?我闺女从前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不是病了么?要不是病得厉害,我还不进城呢?听说城里都杀人了!” 娇俏的小娘子骂人也透着七分娇滴滴,守城的兵士稳了稳神,倒是没见怪,只是嫌弃地说道: “乱嚼什么舌根子!城里好得很!再乱说话,小心乱棍打出去!” 身后的陈婉儿连忙赶上来,赔着笑脸:“军爷,女人不懂事,我回家定当管教,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一块碎银子就塞进了兵士的手里。 平日,这样的碎银就是塞过来,都会被兵士扔在地上,并且狠狠挨上一顿骂,都城的守卫,岂是这点就能打发的?起码得一整个银锭子才行! 但这两个月,来往的人骤然减少,一天都没见几人,靠朝廷发的那点微薄俸禄根本养不活家里的败家婆娘! 蚊子再小也是肉! 兵士不露声色地将碎银塞里了些,就这点,可不能再分给旁人了! 收了银子,对方又赔了笑脸,兵士也就没太为难,挥挥手,让进城了。 旁边走来另一个兵士,皱着眉头说道:“这三人看着有些奇怪……” 阿幺猛地扑向陈婉儿,连抓带挠:“你这死鬼,对着外人就低三下四各种讨好,怎么没瞧你给我娘俩个涨些零花钱?” 陈婉儿左挡右抵,一边讨饶一边蒙着头直朝前跑:“娘子,不可啊!回家怎么打都行,外面可要给为夫留些颜面啊……哎哟……” 阿幺不依不饶,追着陈婉儿直打,甚至脱下一只鞋子就甩了出去:“废物点心,没本事你当初娶老娘干什么?” 时安在阿幺背上拍手傻笑:“爹爹又挨打了!好耶!又打爹爹了!” 守城的兵士俱啧啧摇头,感同身受地说道:“唉,男人娶老婆都是为了啥?” 吵吵嚷嚷着拐过一个巷口,时安三人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小院,换了套衣服重新走在大街上。 由于兵变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 时安三人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低着头,走得很急。 等七拐八拐地靠近皇宫,就见宫门口围了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旁边搭建的遮阳棚内,有三人在喝酒。 酒香顺着微风飘在时安的鼻尖,时安冷哼一声:“就这副德性,都想当皇帝,真是异想天开!” 陈婉儿默数了下人数,开口说道:“这些士兵应该拦不住东子,只要宫里的疫情解除,这些酒囊饭袋好处理。” 在陈婉儿眼里,棚子内的几人就像稻草人,一刀下去,能砍五六个! “我们现在杀进去?”阿幺摩拳擦掌,她都好久没上战场了,说起打仗就兴奋得很。 陈婉儿连忙拦住:“智取!还需智取!” 现在的女人都太剽悍了,喊打喊杀的,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三人在街角交头接耳中,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三位是要进宫吗?” 时安三人吓了一跳,阿幺袖中的匕首都落进了手里, 只见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一身书卷气不说,这随风飘荡的身子更是弱得让人害怕吹口气就能上天! 阿幺的匕首收了回去,陈婉儿也放下了拳头,只时安盯了来人看了许久,才说道: “你是赵承宇的人?” 来人立时就笑了,笑得风光霁月,景国上空的乌云都像要被他笑散了。 “太子殿下说公主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时安挥挥手:“你别拍马屁了,是你衣服上绣了一个蝴蝶,和赵承宇送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来人一愣,继而笑得更灿烂了:“太子殿下说公主眼力非凡,果然是真的!” 时安听到这个公主的头衔就烦,来人三番四次提起,让她更烦了! “废话不多说,快带我们进宫!”时安催道。 来人躬身:“太子殿下说,知道公主要来,但他请公主不要进宫,里面疫情不容乐观,太子会想办法帮大皇子!” “他要是有办法,东子能写信给我?三个月了!我家东子还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我不管,我要进去!”时安暴跳如雷。 也不怪时安暴躁,这都到了宫门口了,还劝她不要进去,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来人还是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说了,公主肯定是劝不住的,所以,太子殿下问公主,可有自保的手段?” “有!”时安回答得干脆利落。 来人回道:“太子殿下说了,如果公主殿下有什么意外,他就送卿家下去陪公主!” 时安一愣,转而怒极:“你告诉赵承宇,等我救出东子,我就回京城,进宫把他打成猪头!” 来人一捂耳朵:“公主,这话小的没听见!” 陈婉儿偷笑,出来打圆场:“夜长梦多,快带我们进宫吧!” 来人施施然转身:“跟上来。” “不用乔装一下?”阿幺问道。 “不用!”来人很是自信。 四人行至遮阳棚,遮阳棚内有人高喊:“卫大人,今天还去啊?” “嗯,顺应天意,劝诫皇族,本就是钦天监的分内事。”卫大人脚步不停,对着遮阳棚内的人轻轻颔首,就算见礼了。 遮阳棚内的人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瞧见他身后的时安三人时,一位将领模样的人站起来,面露凶相:“站住!这三人是什么人?” 时安心中一紧,这是要坏事啊! 只见前头的卫大人斜眼一瞥,淡淡地说道:“这都是我的徒弟,宫里死的人太多,没人超度,怕是这都城都要变成鬼城了!” 将领一拍大刀:“娘的,少跟我在这里神神叨叨的,这些徒弟我怎么没见过?让他们过来,我要搜身!” 卫大人冷笑一声:“胡将军好大的威风!在边境喝多了西北风,这口气都变大了!” “你……”将领就要拔刀,却被一旁的两人按住了。 年轻些的人劝道:“胡大人,你在边境,不知道都城的事情,这位卫大人是佛祖转世,可得罪不得!” 年长些的呵斥道:“胡大人快坐下,卫大人的徒弟自然是没问题的!” 第217章 双美 胡大人提着刀,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卫大人对着年长些的那位拱手道:“多谢二皇子!” 二皇子连忙还礼:“劝解大哥的事,就多麻烦卫大人了!” “分内之事而已,说不上麻烦!”卫大人架子搭得很足,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二皇子伸着手:“卫大人请!” 卫大人继续一步三晃悠地领着时安三人向前走,等过了宫墙,身后的宫门再次紧闭,时安才彻底放下心。 总算是惊险万分的进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信任你?”陈婉儿警惕地问。 卫大人嘿嘿一笑,促狭地说道:“因为我是青阳呀!” “你就是景国的护国真人青阳?”陈婉儿惊叫。 卫大人食指放在唇边:“嘘,这名讳可不能叫出来,大不敬的!” “可就算你是青阳真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怎么还会放你在宫内外出入自由?”陈婉儿又问。 卫大人挺了挺胸膛:“在景国,无论哪个皇子即位,都得让我批一个‘顺应天意’的箴言!” 时安三人一致挑眉:有更接近的真相的答案吗? 卫大人讪笑:“主要来说,我这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么!就算我能出入皇宫,对局势也没什么影响。” 时安:“呵呵,还算有些自知自明!” 神鬼之说,时安是不信的,哪怕她是重生,哪怕气极了也会骂几声老天爷不长眼! 卫大人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这就去找大皇子?” 大皇子郑东这时候正在御花园里的水亭里持弓射箭,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隔着两三丈远的水面,岸上摆着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椅,木椅上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满头钗环,顾盼生姿, 看年纪,大约三十许, 看神态,大约尿急。 “东子,你给我死过来!” 一道娇声娇气的怒吼划破了这幅双美图, 郑东正欲放箭,闻声神色大变,手重重地一抖,转身望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底一时间波浪翻天,身子却呆呆不动,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样的。 河对岸,一只颤抖的羽箭划过丽人的脸颊,在无双的美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后,刺入了一旁的假山石内。 丽人瞳孔放大,双目无声,软塌塌地挂在椅子上,空张着大嘴,却一丝声音都无。 只看木椅上滴答往下的水渍,就知道,这位贵人总算不用再憋尿了。 时安见郑东呆愣在那里,不由狠狠一跺脚:“还不快过来背着我,我都走了三天两夜了,脚都磨破了!” 陈婉儿心中补了一句:是小白的脚! 不过郑东神色一紧,飞扑过来,转眼就将时安抱入怀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时安攥紧拳头就捶了郑东一下:“我不来怎么办?你吃了亏都不往家里说,都快死了才想起来还欠我一条命!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又是几拳头招呼上了郑东的头脸。 只看得卫大人捂住脸蛋,只敢从手指缝里看上几眼! 郑东却不躲,只嘿嘿傻笑,等时安捶累了,软趴趴的身子靠在郑东怀里,带着哽咽控诉: “你都不交代一声就走了,我好想你,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他们都不告诉我!呜呜……我只说等我快死了才让你走,我还没死呢,你就走得没人影了,呜呜……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郑东这才慌了神,他哪时候见过时安哭成这样?手足无措地又是拍背,又是擦泪,哄女孩子这技能天生没带,只知道反复认错: “小姐不哭啊,东子错了!认罚认打!小姐不哭啊!” 越是哄,时安越是哭得厉害, 郑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差点就也要给时安哭一嗓子! 好在一旁的阿幺插话:“小姐,你不是说治病如救火么,可不能耽误了啊!” 时安一哽,这才回过神,立刻将脸在郑东肩头来回抹了两遍,哑着嗓子问道: “东子,宫里面是什么情况?” 一旁眼力极好的内侍这时候躬身走近:“大皇子,日头有些高了,水阁里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最适宜贵客用些茶水。” 郑东忙说:“去水阁!” 内侍领了命,继续躬身在前面领路。 陈婉儿看戏正看得兴头上,突然要干正事了,只能一脸遗憾地跟了上去。 水阁里,一队内侍交错上前,布置了些简单的茶水和干果就都退下了。 “如今宫里就只这一小块地方是安全的,每次青阳真人来宫里,也就能来这里。”郑东坐下后,介绍着宫里的情况: “说起来,能有这片净土,还是外面那位贵妃的功劳!” 原来,在瘟疫起来前,贵妃突然命令封锁整个御花园,自己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搬到了御花园一侧的小佛堂里。 明面上是说皇帝病重,皇子们争权夺利,她常住佛堂为皇帝和社稷祈福。 可知道这位贵妃的人,都瞧出了异样。 平日里恨不得全宫上下所有值钱的物件都搜罗进自己宫殿的人,哪舍得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侍女和简单的被褥衣服去住佛堂? 果然,贵妃刚搬走,瘟疫就起来了! 瘟疫最初发作的地方,恰巧就是贵妃的宫殿中! 瘟疫一发作,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围了宫门, 这两日,贵妃宫中原有的女官和宫女,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怕也就这一两天的活头了。 “都有哪些症状?”时安问道。 “发病的人寒战高热,不多时就开始说胡话,剧烈的咳嗽,很快就咳血,咳出的血有鲜红的,也有粉色带沫子的,还有人脖子肿大,不停地喊痛,从病发到死亡,快的只一天,慢的也就两三天!” 说起这些症状,郑东脸上堆满了怒容,他的这些个弟弟,当年逼迫他也就算了,现在却拿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景国的无辜之人做赌注,这样的心性,怎么配做一位护佑百姓,享受百姓供奉的帝王? “这里也快守不住了,今日,守门的侍卫突发高烧,自己觉察后,开门去了外面。”郑东语带痛楚,这些羽林卫都是他原先亲自带出来的。 第218章 有了他,就不要我了吗? 虽然郑东出走后,羽林卫换了许多人,但得力的那几个,始终都在! 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们挣扎着死去,而且还不是死在与敌搏杀中,死得如此憋屈,这让郑东的内心,比割肉更疼上三分。 时安站起来:“我要去瞧瞧!” 郑东慌忙拦住:“不可!这瘟疫极其厉害,稍一靠近就会传染,小姐不能冒这个险!你们带了药材来吗?留下药材,快随青阳出宫,离开景国,回祁国去!” 时安划拉开郑东的胳膊:“我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疫情了,但还要亲眼看过,如果我判断没错,这个疫情,我能治!” 郑东闻言,眼里迸发光芒,但要时安去冒险,他还是做不到。 “给我一个房间,我需要做些准备!”时安有些着急,动手去拉郑东:“快点,等到日落,又会有不少人死去,这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我说了能救,自然就能救!能救人的大夫,自然就能护住自己!” 郑东见时安说得肯定,犹豫再三,终是点头, 他领着时安来到水阁后头的一处厢房,原先这里是给贵人们临时换衣服的地方, 屋内虽然不大,但摆了洗漱用品,好几个衣架,也有几个屏风,时安看了很满意。 打量了一番众人的身材,时安让陈婉儿去守着门,她带着阿幺和郑东进了厢房。 假装在小包裹里掏了半天,掏出来几粒药片和三套防护服。 这还要感谢前世的那场大疫,让时安在村里的诊所里备了好几套防护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把这个药吃了,这衣服我做个示范,你们跟着我一起穿!”时安给郑东和阿幺每人递了一套防护服和两粒药片。 郑东是见识过时安这项异能的,一脸坦然地接过药片和防护服, 阿幺却有些惊奇,心直口快地说道:“小姐,咱们出门带了这个吗?这是什么时候做的衣服?我怎么没见过?是苏定新设计的吗?他连我也瞒!” 一连串的问话让时安的脸都黑了,想解释都想不出词! 郑东瞬间眼露杀意:“小姐,她不知道?” 阿幺是常年征战过的女将军,郑东杀气一露,她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郑东,你……” 时安拍拍郑东:“她是自己人,不碍的,等这次事情了了,我再跟你解释。” 时安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阿幺说的,阿幺连忙无脑点头。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这么问问,都没经过脑子,看郑东这神情,大概是关系到时安的大秘密,早知道打死她都不问啊! 郑东虽然被时安劝住,但还是眼神凌厉地警告阿幺:“不该说的就烂在肚子了!要是说出去……” “郑东你放心,我从此保证做梦都不说梦话!” 阿幺竖起三指,对天发誓! 危及时安的事情,她肯定不做啊!就时安为了她和苏定的事,下了这么大功夫,她如果还要背叛时安,那以后不是成宝盖头的“它”了? 时安个矮,穿起防护服十分费劲,郑东和阿幺从来没穿过,穿起来更困难。 三人在厢房里折腾了老半天,慌得陈婉儿一个劲地在门口喊:“安安,好了没?没事吧?有事千万叫我啊!” 时安一边答应着,一边和防护服做斗争,好在郑东和阿幺动手能力强,在时安“这样”、“那样”的指挥下,终于穿好了防护服。 时安比了比手势,示意可以出去了。 厢房的门一打开,陈婉儿着急地一转身,瞬间就像被刺猬扎了一样地跳了起来! “你们是谁?我的安安呢?” 说着陈婉儿举拳就打过来! 时安连忙喊道:“陈大哥,我在这呀!” 陈婉儿拳风如雷,听到时安的声音已经收势不住,只能略偏了偏角度, “哄”! 厢房的门应声而倒! 郑东扶额,已经不富裕的景国再次雪上加霜! “安安,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陈婉儿望着一身雪白的时安,使劲扒拉了几下时安的面罩,还是瞧不清时安的面貌。 时安推了一把陈婉儿:“陈大哥,你别弄我衣服,弄坏了,我就会被外面的瘟疫感染上!” 陈婉儿闻言,一双手僵在原处,再小心翼翼地撤回手,向后退了两三步,又忍不住超前走了一步: “安安,你带他们去?” 时安怕陈婉儿看不清,重重地点了下头。 没想到陈婉儿瞬间红了眼眶:“安安这是有了东子,就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带他去?却不带我?是我没他好看吗?” 时安额头滴下三滴汗! 这都能吃醋? 她也想带陈婉儿呀,毕竟陈婉儿力气大,搬动病患不费劲,可时安的空间里,没有这么大号的防护服啊! 时安扯了扯陈婉儿的衣角:“陈大哥在这里替安安守着,如果安安有危险,你就回去搬救兵,然后用火药炸了景国!” 陈婉儿一听,神情变好了很多,这事儿他爱干!也干得熟练!肯定能完成时安交代的任务! 而且,时安都让他炸景国了,说明他陈婉儿在时安心中还是排在郑东前面的! “郑东,你最好护着安安平安,要不然,我就炸了你的老窝!” 陈婉儿满脸凶悍地警告郑东。 郑东冷笑一声:“呵呵,小姐自然有我,你靠边站!” 没曾想,郑东由于穿着防护服,这声音压根就没传到陈婉儿耳朵里面去! 陈婉儿还以为郑东被他说得黯然神伤,所以等到时安带着郑东和阿幺走出御花园的门,陈婉儿还在暗自得意! 一出门,时安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本来应该是景国最恢宏正气,繁华富丽的皇宫,此时墙根、过道、宫殿内,处处尸横遍野! 有人身体扭曲,五指如鸡爪般蜷缩, 有人脖颈肿大,浑身瘀斑, 有人满脸血迹,面目狰狞, …… 虽然前世在教科书上见过爆发鼠疫是何等可怕,但如今亲眼目睹,时安还是惊得浑身发抖,吞咽困难! 是了,这就是鼠疫! 第219章 人间惨象 在皇宫里走了半个时辰,前殿倒还好,除了日常几个打扫的内侍倒在休憩的偏殿,最多的就是死在各处的老鼠。 在一处往日无人去的角殿内,居然还有一个内侍活着。 虽然是活着,但也已经饿得两眼深陷,瘫软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见了时安三人进来,纵使满脸惊惶,都使不出力气逃走。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命大的内侍居然聪明的很! 疫情还没爆发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宫中的死老鼠! 等连续见了两三只死老鼠后,这个内侍想起了进宫前,家里老人说过的瘟疫故事, 惶恐之下,他悄悄跟总管说了,那只总管却嘲笑他胆小如鼠,只见了几只死老鼠就吓成这样!打扫干净不就成了? 虽说死老鼠被扔了,但这个内侍整夜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就跑到了这个没人的角殿里, 宫里的东西他不敢吃,人他不敢见,只就这么偷偷躲着, 天亮的时候曾经偷偷跑出去一次,还没跑到有人经过的地方呢,就听见几声惨叫,又吓得他回头就躲了起来。 “这是鼠疫!是鼠疫!都得死!”内侍竭尽全力嘶吼着。 时安隔着老远,手掌抬到胸前下压,不断安抚他:“别怕,很快就得救了,你很聪明,会活下来的,我会救你的!” 内侍眼里迸发出极大的希望:“真的?你能救我?你是神仙吗?” 时安一顿,继续安抚:“是,我是小仙女,路过这里,来救你们,你应该没见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吧?所以你应该相信我。” 内侍疯狂点头:“我相信!我相信你!你就是神仙,是小仙女!” 时安再三叮嘱了他要忍着,不要出去,不要动任何东西,明日的这时候,时安会派人来接他。 内侍自然什么都答应,有了希望,时间就好熬很多! 人还是要有信念! 强大的信念有时候能战胜病魔! 时安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不管内侍有没有看懂,她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内侍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时安再也憋不住眼泪, 防护罩内,时安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天灾也就罢了,可这是人祸啊! 该是多狠毒的心,才会下鼠疫这种根本来不及救治的瘟疫? 时安的面罩上升腾起一片雾气,遮得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郑东蹲下身询问:“小姐,东子可以抱你走吗?” 时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郑东将时安抱起,快步朝前走,这样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想让时安多呆! 走至后宫,景象更惨烈。 昔日欢笑声最多的后宫如今就像人间炼狱。 从前打扮的花团锦簇,争着在皇上面前争宠的嫔妃,如今一个个横死在宫殿的各处,周身污糟,死状极惨! 平日伶俐娇俏的侍女,大多因为极其痛苦,手脚磨得血肉模糊,尸体旁道道粗细不一的血痕,让人不寒而栗! 时安三人查看了宫殿的各个角落,除了已经死去的感染者,也找到了一些幸存者,和更多的濒死者。 再次回到御花园后,时安拿出两个喷雾器,教会了两个侍卫怎么使用。 有郑东在一旁冷着脸,对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谁都不敢多问半句! 御花园内的大范围消杀工作就展开了。 有了前世对付大疫的经验,时安的计划很快就完善了。 御花园内统计了人数,一共一百一十五人,五人一组,设了组长, 每组领了基本的防疫包,里面有杀毒液,体温计,预防的药物…… 每个组长负责对组员进行每天两次的体温测量,一有反常,就必须立刻来报。 有疑似症状的人,都被单独隔离了起来,好在御花园内的屋子建得分散,中间又隔着茂盛的草木,天然形成了隔离带。 “御花园中要严防死守,不能让疫情蔓延过来,只有健康的人越多,才能挽救外面的人!所以每日的消杀工作一定要做得格外细致,还要安排人每日巡逻,看到有老鼠和其他来路不明的动物,都要及时扑杀,然后再消毒!” 时安一脸认真地叮嘱,转头对着陈婉儿说道:“这个任务很关键,关系到大家的安危,陈大哥,交给你来负责行不行?” 陈婉儿一脸郑重,拍着胸脯说道:“安安放心,陈大哥拼了这条命,都不会让一只老鼠溜进来!” “我等下去厢房配些药,需要大灶熬药,锅我带了。”时安看着郑东说道。 郑东想了想,喊了人进来:“去,把园子里那丛月季砍了,清出几块大空地,再垒几个土灶,要大些,快去!” 侍卫领了命,奔出去找了人就火速干了起来。 濒死之际,看到了生的希望,没有谁敢偷懒耍滑! 傍晚时分,灶垒了三个,虽然石块间隙中的泥土还没有干,但时间不等人,时安让人去厢房里搬出大堆的药材,扔进大锅里, 御花园里的水是不能用了,时安让郑东遣散了众人,背着身子从空间不断舀出清水。 好不容易三大锅的水都打满,时安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点火,熬药!” 御花园里,升腾起一股烟雾,药材的味道很快浓郁起来, 在门外的幸存者们热泪盈眶,这就是生的希望! 每个人心头都盘旋着一个念头: 大皇子一定是天神派来的使者,遭此大难,才会有神仙下凡来救他们! 大皇子才是景国的希望!景国的帝位非他莫属! 天刚擦黑,药就熬得差不多了, 时安又拿出十来套防护服,让侍卫穿好,叮嘱了千万不能暴露在病患面前后,才让他们提着食盒去送药。 这一批侍卫走后,又一批穿着防护服的侍卫背着大桶的消毒药水出了门。 “这次消毒完成后,要将染了瘟疫的尸体收集起来,统一处理,已经发病的人,不能再让他们乱走,也要隔离起来,幸存者如果七天内体温一直正常,就让他们参加救治,给他们发防护服和药材,让他们在御膳房里熬药,各宫的小厨房也要用起来。” 时安不断说着计划,郑东听得很认真,一旁的内侍也竖着耳朵尽量都记全乎。 “宫里的粮食都不能再吃了!” 第220章 空间再立奇功 御花园的厢房里,时安正在忙碌着从空间往外拿物资。 粮食,清水,药材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些被褥衣服也要有, 时安一边干活,一边嘀咕:“这次好在是我来了,要换了旁人,就算治好了瘟疫,人都要饿死了!” 厢房里有些闷热,又不好开窗户,让人瞧见凭空多出这么多物资,怕是会吓晕过去! 时安伸了伸懒腰:“哎呀,可累死我了!” 门口的阿幺听见了,关心地问:“小姐,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不用,我快弄完了,你注意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哦!”时安叮嘱道。 算算时间,天大概又快亮了, 从日头跳上地平面开始,这将是崭新的一天。 时安一天一夜没睡了,精神绷紧着救人的时候,还感觉不到累,眼看着物资都拿得差不多了,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特别是懒腰一伸,瞌睡虫就钻进了时安的脑子里。 “就眯一会,我就眯一会……”时安靠在被褥上,迷迷糊糊地提醒着自己,很快小身子一歪,昏睡了过去。 阿幺在门口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时安出来, 想进去吧,想起郑东那张臭脸,还有时安的叮嘱, 不进去吧,这个时间时安应该早就出来了! 在门口不断踱步的阿幺,最后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起嗓子就喊: “小姐,小姐,你再不应声,我就进来啦!” 时安动了动了手指,阿幺的喊声很遥远,她听见了,但浑身无力,根本没法回应。 “再让我眯一会……”这样想着,时安又陷入了昏睡。 等不到回应的阿幺,一把就推开了门,见到时安倒在一边,直吓得魂飞魄散! “小姐,你怎么了?” 阿幺带着哭腔飞扑过去,一把抱起时安,大拇指掐上了时安的人中。 “疼疼疼!” 时安硬是被掐醒了! 阿幺裹在眼眶里的两滴泪,在见到时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才滚了下来。 “小姐,你吓死我了!” 时安想骂人,但瞧着阿幺确实吓得不轻,只能忍了! 时安摸了摸上嘴唇,真疼啊!阿幺真是下了死力气啊! “我就是太困了,睡着了!”时安解释。 阿幺擦了把眼泪:“小姐要睡觉,不能告诉一声阿幺吗?这时候还吓人,小姐是想吓死阿幺吗?”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和阿幺说,阿幺不哭啊,哭丑了可怎么回去见苏定?” 时安连忙哄起了阿幺。 不怪阿幺神经质,实在是这次出来,冒的风险太大,阿幺想着,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护着时安安全归家。 可是这瘟疫不比对阵的敌人,防不胜防! 阿幺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让时安染上了病,那么小一个孩子,要变成外面地狱里的样子,阿幺怕自己会先疯了! 这一番动静,把郑东引来了,见阿幺抱着时安哭得伤心,也慌了神! “怎么了?小姐怎么了?” 郑东疾步走来,掏出腰间别着的温度计,就塞进了时安的胳膊下。 时安批评道:“都教过你了,要贴肉夹着!这样夹,测得出来什么?” 郑东一戳阿幺:“快给小姐测体温!” 时安挣扎了一番:“我挺好,不用测!” 奈何郑东和阿幺坚持要测,时安无奈,只能伸出胳膊被测了一下。 郑东和阿幺蹲在地上守着,好像一错眼,时安就会消失一样! 时安其实是不太担心自己被感染的, 一个是自己防护做得很好,有些太脏的活,大家也不让她做, 二是自己有神秘空间,空间既然能救回小翠,也能救主人吧?是吧? 虽然第二条时安不太确定,但好在总是个希望! 人嘛,活着就要有希望!有希望才乐观!乐观了就不生病! 胡想了一通,还是郑东提醒:“时间是不是够了?” 时安才想起来,自己胳肢窝下面还夹着体温计! 时安拿出温度计,两颗脑袋就凑了过来:“多少?” “36.5!” 郑东和阿幺同时舒了一口,太好了,正常! 时安虽然嘴上嫌弃两人大题小作,但内心还是满满的感动! 还有啥是比时时想着自己更令人感动的情谊呢? “这些粮食给各宫分一点下去,吃饱了才能抵抗瘟疫。” “被褥也是,原先的要彻底消毒,再在太阳下暴晒个七八天,先盖这些。” “症状不管有没有好转,药都需要每天按时喝!” 时安一边说,郑东一边记, “还有,咱们得轮流休息,太累了抵抗力就差,我们可不能倒下!” 郑东点头:“小姐先去睡,我守着。” 时安实在是困,咬了半截人参须都扛不过去的困! 时安这一觉,直睡到了月上中天。 宫里的草药味越来越浓,逐渐掩盖了瘟疫的恶臭。 时安醒来的时候,宫殿西北角,火光冲天。 时安一骨碌坐起来:“阿幺,外面怎么起火了?” 阿幺正倚在床头打盹,听见时安的叫声,立时就醒了,看了看方向说道: “应该是在焚烧尸体。” 这个时代的人,很是忌讳死后没有全尸,所以时安在说尸体要处理的时候,没敢说烧,想着挖几个深坑也行! 但郑东不这么想,这个瘟疫蔓延得太快,一旦染上,几乎无救,不是每次时安都在! 如果在处理的时候一不小心,那就后患无穷! 老天如果有眼,焚烧尸体的罪孽,就该算在散布瘟疫的人身上! 宫里的人也都在看着西北角的火光,有能站起来的,都站在了最高处看着, 熊熊大火里, 有曾经一起嬉笑玩闹,一起躲懒偷吃的伙伴, 有温煦可亲,待人宽厚的主子, 更有兄弟,姐妹,母亲,儿女…… 人人都在痛哭,哭这世道的不公,哭残暴的皇子,哭卑微的自己, 更哭自己的幸运,哭大皇子的慈悲,哭拯救世人的神仙,哭那碗原本以为是孟婆汤的救命药! “大皇子,您一定要为大家做主啊!” 哭喊声一开始还小声,渐渐变得巨大, 有活人的地方都在哭,都在喊, 喊声惊得殿檐上的神兽都颤抖了身子,闭上了眼,不忍看这人间惨象! “让老皇帝退位,推大皇子登基!” 第221章 朕要洗澡 宫里的火光惊动了外面的人,遮阳棚内,只剩下胡将军一人在喝酒, 一口酒,几粒花生米,再来两块猪头肉,最后看看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娘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这围皇宫的日子,可比在边境上守着滋润多了! 还得是都城里的皇子们,玩的花样真多啊! 胡将军听手底下来报,宫中起火,只呵呵一笑:“瘟疫么,当然要烧死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手底下一听,有道理! 等哪天不烧了,那说明里面的人都死绝了! “咱们就守着门,不让进,也不让出,什么时候二皇子登上大位,咱们的荣华富贵不就来了么?” 胡将军抿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嘴,说完看了一眼手下,又嘿嘿一乐: “你这小贼,是不是馋我碗里的酒?告诉你,这可不是咱们在边城喝的那种烈酒,这酒啊,喝上一口,就好像,好像那什么来着?” 胡将军一时想不出当时三皇子是怎么说的了, 幸好手下机灵,接上了话茬:“嘿嘿,好像咬在了少女的酥胸上!” 胡将军一拍大腿:“娘滴,你是个有种的!来,赏你一碗!让你也尝尝这酥胸的滋味!” 手下激动地上前,双手捧起碗,抿了一小口,随即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胡将军一巴掌拍在手下脑袋上: “你个见识浅薄的东西,简直就是牛嚼牡丹,这酒得慢慢喝!以后二皇子即位,这酒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手下陪着笑,心底暗骂:“切,这句话,还不是当时三皇子骂你的么?” “胡将军还是少喝些,醉死在温柔乡里,舒服是舒服,但不如活得长久些,才更划算!” 卫青阳从宫门口慢慢走出,话语里都是讥讽。 胡将军抹了把脸,紧盯着卫青阳的细腰,猥琐一笑:“卫大人要是愿意,胡某很是愿意醉死在,嘿嘿,卫大人的温柔乡里!” 卫青阳脸色一冷,眼底划过一片刀剑之光,有如实质,让胡将军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等卫青阳走得远了些,胡将军才端起酒,掩饰地骂了一句: “妖人,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宫里的火一直燃到了天明才渐渐熄灭。 皇宫里最尊贵的地方,蜷缩着一个老人, 他满头银丝只用一根发带系着,蓬乱如鸡窝,身上裹着白绸,赤着脚,哆嗦着去够案上的酒杯,伸出的十指满是污垢, “哐当”! 酒杯翻倒,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空空如也,一点美酒都无。 老人呆呆地望着酒杯,少顷,呆滞的双眼终于转动,看向自己伸出的手, “来人!来人!朕要沐浴!” 老人突然暴起吼叫,双手使劲拍打着床沿。 半晌,才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老人一抬眼,仿佛看到了救星:“高德,朕要沐浴!” 老人的眼神再没了高高在上,乖张暴戾,此时就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在祈求帮助。 高德从六岁就开始伺候老皇帝,那时候,老皇帝还不是皇帝,也才不过是七岁的稚童。 大半辈子过来了,老皇帝见高德的时候,比后宫里最受宠的妃子都多得多。 两人一个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帝王,一个是卑微到尘土里的阉人, 如今一个半躺着,伸手哀求,一个躬身站着,眼含怜悯。 “陛下,老奴这就去烧水,您再等上片刻!”高德说完,惊觉自己的胆子变大了,皇帝何时愿意等过旁人? 当初大皇子的母亲,一个低等的宫女,只因刚生产完,体虚气弱,一壶茶泡得晚了些,就挨了一顿打,当夜就去了。 剩下还没喝过母亲奶水的大皇子嗷嗷大哭, 高德摇了摇头,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惨! 但哪有现在宫里人这么惨? 唉,早死也好,省得过了二十年,再受这样的罪! 出乎高德的意料,老皇帝却格外的乖巧:“嗯,朕等着你,你快去!” 高德佝偻着身子出去了,一会儿,端来了洗脸盆,里面热气腾腾,薰得高德的脸有些虚幻。 老皇帝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搬个大木盘进来?朕要盆浴!” 高德苦笑着说道:“陛下,奴才搬不动那个木盆。” “其他人呢?都死绝了吗?”老皇帝吹胡子瞪眼骂了起来。 “是,都没了,前两天就都死了!”高德低着头回禀。 老皇帝哑然,随即又勃然大怒:“大皇子呢?不是召他进宫伺疾的吗?也死了吗?” 高德眨了眨眼,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轻声回道:“大皇子还在宫中,正在驱赶瘟疫,救治病患。” 老皇帝闻言,双手将床沿拍得更响了: “逆子!跟他母亲一样低贱!眼里只顾着那些低等的人!” 高德垂眸不语,端着洗脸盆的双手,微微颤抖, 果然是年纪大了,做什么事都不成了,还不如早点去了干净。 “高德,你去!去将他带过来!他的父皇正在忍饥挨饿,他全然不顾,却还忙着救治那些奴婢,我要治他死罪!” 高德纹丝不动,只在老皇帝催得更急的时候,放下洗脸盆,绞了一把帕子,跪在地上去擦老皇帝的手。 老皇帝更怒,甩手就挥了一巴掌,打得高德扑翻在地,使劲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你个奴才!你也顾着他?那逆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向着他?你们都该死,都概死!” 高德头昏目眩,眼前全是幻影。 老皇帝怒吼的样子变幻成了一头怪兽,可以吞人的怪兽。 高德心灰意冷,半夜的时候,伺候老皇帝起夜, 他看见了老皇帝脚趾上的血洞,小小的,有细长的血线蜿蜒而下。 老皇帝仿佛没有知觉,倒下又睡了。 高德却睡不着了,宫中风云诡谲,能活到这把年龄,已经是大赚了! 高德不怕死,但他怕死了,那个孩子该多伤心! 那时候小的像只猫咪一样,宫里的人一人省一口米汤,这才养大了。 高德记得当时和皇帝求情:“奴才养着他,就当小猫小狗,陛下看个乐子,哪天看着不高兴了,奴才亲自送他走!” 第222章 你来当皇帝 时安睡饱了,擦了脸,喝了碗参须熬成的水,又是一个精神小伙了! 郑东满脸喜色地走进来:“小姐,昨天没再死人了!” 一天两夜,宫里终于没有人哭丧了! 时安知道是空间里的药和食物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如果是普通的药材,见效绝对没有这么快! “还是不能大意,每天的杀毒必须做好,每个人的状况也都要及时报上来,现在还没到松懈的时候。”时安认真叮嘱。 郑东点头:“小姐放心,陈婉儿做事细致,我看他都瘦了一圈了。” 时安一乐,看来陈婉儿真的是辛苦了,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却丝毫身材不减的人! “将这些人参熬成水,发给大家喝一些,后面还要坚持些日子,不能垮了身体。” 阿幺点头,捧着一堆人参出去了。 郑东的心总算松快了两分,这才仔细打量了时安, 时安长高了许多,脸也变长了,原本藕节似的四肢,都变得细长起来,再也不是两年前的那个糯米团子了! 时安见郑东盯着自己傻笑,哼的一声,双臂抱胸,扭过了头。 前面急着救人,没顾上闹别扭,但女孩子的别扭,虽迟但到! 郑东无奈,只好笨拙地哄道:“我都道歉了嘛!小姐就不要再生东子的气了!” “哼,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要律法干什么?”时安还是气。 郑东虽然没明白道歉和律法有啥关系,但时安还生气,这点还是能看懂的。 于是,郑东开始讲他为什么离开祁国: “那时,如霜说要嫁给我……” 时安双眼一亮,早点说呀,你要聊这些,那她就不生气了! “快说,快说!”时安不自觉地挨了过去,顺手还替郑东倒了一杯茶。 “如霜说要嫁我,但我身无分文,又无家世,怎么配得上她?” “胡说!你还有呢!我替你撑腰还不够?” “小姐还要不要继续听?” “要要要!你继续,我不插嘴!” 郑东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但我去祁国前,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低贱,但总还有一个皇子的头衔,只不过,我这个皇子是内侍养大的。” 郑东原名郑猫儿,宫里都称他为“猫儿皇子”,看他不顺眼的时候,就称呼一声:“贱猫!” 这名儿的来处,只不过是一次皇帝瞧见地上的婴儿,扑腾得如同一只没睁眼的猫,一时瞧得高兴,就夸了一句:“比逗猫儿好玩!” 高德连忙走下去抱起婴儿,跪地喜气洋洋地说道:“谢皇上赐名!以后啊,他就叫猫儿了!” 皇帝哈哈大笑,指着高德笑骂:“你这个奴才,贯会讨赏!罢了罢了,朕就赏他这个名儿!” 等郑东长大懂事了,高德苦笑着和郑东说: “小主子得有个名儿啊!再没有名儿,可就活不下去了!老奴没法,这才抢着磕头,替小主子抢了这个贱名!可贱名好活命,小主子果真就平安长大了!” 高德说得没错,郑东得了猫儿这样的贱名,果真从小身强体壮,小毛病都很少有。 有次,郑东正在舞刀弄枪,凑巧被皇帝看见了, 彼时,皇帝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自己也有了些岁数,看到这个生龙活虎的大儿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就牵着回了自己宫里。 一番问话下来,皇帝很是满意,就连高德都得了赏:“你将这孩子养得很好,赤子之心难得啊!” 郑东那时心中激动,全然没顾上看高德惶恐的面孔。 皇帝赐了把刀,郑东就从一个羽林卫做起,直到统管羽林卫。 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一直是二皇子,皇后之子,天生就是入东宫的贵人。 郑东满以为,自己现在守护着父亲,以后还要守护弟弟,这就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 可二皇子不这么想! 凭什么他天潢贵胄,却注定是个“二”? 一个贱人生的贱种,如何能越过他,抢了本来该是他的名分? 从小没收过委屈的二皇子,很生气! 于是郑东的日子就难过起来,逐渐难过得过不下去了。 郑东没法,只能自请去戍边,在边疆守国土,总好比死在宫殿里。 皇帝先是不肯,这么好使的工具人走了,上哪再找? 但隔天,皇帝又肯了! 只不过,名为大皇子的郑东,被派去了和祁国相邻的边城,只得了一个小小的斥候队长的职务, 倒霉催的还被内贼出卖了! 正好那时候卿常怀在西南扎帐,于是,就落到了卿常怀手里。 好在卿常怀好奇,一个国家的大皇子,该是倒霉成什么样,才能落到如此境地! 郑东被带到卿常怀面前,两人一见就火药味十足。 狠狠打了一架后,郑东输了! 只能签下不平等条约,卖给卿常怀十年。 时安听了咯咯直笑:“你肯定打不过我爹爹,我爹爹可厉害了呢!” 郑东苦笑:“是,镇北王确实厉害,哪是我这种野路子能打得过的?” 可现在的郑东也很厉害,因为卿常怀教了他很多。 “如果有天你要回去争皇位,起码打架是不输人了!” 郑东记得,当时卿常怀拍着肩膀这样对他说,可郑东只笑笑,他从来没夺嫡的心。 这次回来,他也只想要回景国大皇子的身份,再要个封号封地,要娶老婆的人,总要攒些家底。 两年时间,郑东在景国有了家底,有了效忠的人,有了威望,有了民心, 眼看老皇帝龙体崩垮,殡天就在眼前,郑东一时有些不忍心走, 再恨,那也是个将死的老人了! 皇帝召郑东伺疾,郑东不是没犹豫,但他还是进宫了, 再狠毒,该不会食子吧? 没想到,皇帝要杀子,宫外的皇子们也全然不顾老皇帝的身体,投了瘟疫进来! “景国的当权者如果都是禽兽不如的人,那百姓们怎么办?弹丸之地,倾国都是朝夕之间的事!” 郑东皱着眉头望着天边,疫情控制住了,但这个国家的沉疴怎么办? 时安托着下巴,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好办啊!” “你来当皇帝呀!” 第223章 闯宫 “谁要当皇帝?” 陈婉儿风风火火地跨进来。 时安笑眯眯的一指郑东:“他!” 陈婉儿大掌一拍:“好啊!东子你在这里当皇帝,安安有我陪着就行!” 郑东一动不动,好久才转过身,看着时安问了一句:“那如霜怎么办?” 时安噗呲一笑,敢情这位看着冷脸,却还是个恋爱脑! “如霜不会愿意做皇后的!”郑东说道。 时安一想也对,慕如霜习惯了驰骋疆场,无拘无束惯了,自然是不愿意呆在后宫的。 “慕姐姐确实不是那种看着你三妻四妾,然后为了多看你一眼,整日里争风吃醋的女人!”时安说道。 陈婉儿看看时安,再看看郑东,怎么滴?郑东还要回祁国和他抢时安? 这可不行! 陈婉儿的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眼睛一亮:“郑东可以入赘啊,入赘慕家不就能让慕如霜安心了么?” “再说,我看郑东也不是贪权恋位的人,以后生了儿子,或者找个贤能的人,顶了这皇位,夫妻俩人不就能双宿双飞了?” “咱们祁国的皇帝不也是打着这主意么?据说再过两年,赵承宇就继位了!” 跟了时安时间久了,陈婉儿这声“赵承宇”喊得很是顺溜! 郑东一下子就精神了,他摒弃前嫌,一把握住陈婉儿的手:“多谢陈将军!” 时安托着下巴,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真要入赘啊?东子,你可是皇子哦!入赘了,儿子可不跟你姓!” 郑东神色激动:“小姐说得对,生了儿子自然要姓慕,这样如霜才能更放心!” 时安:“……” 果然,在恋爱脑眼里,爱人才是唯一! “大皇子!不好了!” 有内侍慌张地在门外禀告。 屋内刚还其乐融融的三人立刻跳了起来, 郑东疾行至门口,厉声问道:“何事?” 时安的神经也瞬间绷紧,该不是疫情又起反复? 内侍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陛下,陛下殡天了!” 郑东一愣,五指收拢,抓紧了门框! 时安和陈婉儿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死的不是别人! “高公公呢?” 郑东铁青着脸追问。 内侍支支吾吾地不说,郑东气极,上去一把将内侍拎了起来:“快说!” “高公公紧闭门窗,不让奴才们进去!” 郑东闻言,放下内侍就急急朝外走去, 没曾想内侍一把抱住了郑东的腿,哭着喊道:“大皇子,你不能去!高公公吩咐奴才,就是死,也要拦着大皇子!” 郑东一愣:“这是为何?” 内侍哭得眼泪鼻涕都擦了郑东一腿:“高公公说,他和陛下都染了瘟疫,陛下殡天,他也活不了,让大皇子节哀!” 郑东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圆睁,布满血丝:“怎么会染瘟疫?不是每次都有送药过去么?消毒的人每天都去啊!” 内侍哭喊:“没有,从来没人能进得去陛下的寝宫!高公公早就将人都遣了出去,更不许人进!” “为何不来报?”郑东发狂,一脚将内侍踢翻在地。 内侍顺着劲翻滚了两圈,折身又去抱住了郑东的另一条大腿: “高公公不让奴才说!高公公还让奴才带话了!” “快说!”郑东怒吼。 “高公公说,看在他养了大皇子一场的份上,让大皇子这次就听他的!不要过去,不要伤心!他能为大皇子做的就这些了,望大皇子不要辜负了他!” 内侍说得很急,中间都不敢换气,就怕郑东不给机会让他说完! 郑东又想踢人,这内侍却学乖了,一把薅上了郑东的大腿,整个身子都挂在了郑东的身上。 “大皇子,你就听高公公的吧,他不会害你的!” 郑东急怒攻心,晃了晃身子,朝前挪了半步, 突然,皇帝寝宫方向,冒起了浓浓黑烟! 时安和陈婉儿也跳到了院子里, 谁放的火? 这时内侍高叫:“大皇子,这浓烟一冒,宫外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你要赶紧想辙啊,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郑东脸色变幻不定,时安过去握住了郑东的手:“东子,是高公公拿命逼了你一把,你别辜负他!” “传令下去,羽林卫穿甲!集合!”郑东终是沉声说道。 内侍松开郑东,连滚带爬地就出去了,一边跑一边扯着喉咙大喊:“大皇子有令,羽林卫集合!集合!” “集合!” 宫外,胡将军在高喊,他身边站着两位皇子,皆是脸色阴沉。 胡将军心中七上八下,刚才有人来报,宫中又冒浓烟和火光,酒正喝得兴起的胡将军不在意地一挥手: “滚!又不是现在才烧,这都烧了一夜了,再烧一天又怎样?” “蠢货,等烧完了,咱们的富贵就来了!” 手下被骂得低头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胡将军就被匆匆赶来的二位皇子,训得像条狗! “蠢货!那里是父皇的寝宫!父皇出事了!” “还不快集结人马?在这里干看着,你是想也被架上去烧吗?” 胡将军吓得半杯酒都撒在了胸前,这可是进京后特意新做的软甲,但胡将军连擦拭一下都不敢,扯起嗓子就召集起了人马。 要闯宫了! 这么刺激的事情,这辈子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宫外从边疆调回来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激动、忐忑、惊惶…… 众多情绪席卷着这支曾经保家卫国的军队。 “调撞车来!”三皇子高叫着。 二皇子双眼血红,背手而站,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浑身微微颤栗。 胡将军见状,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不怪二皇子失态,不管换了谁,这时候都镇定不下来! 皇帝如果遭遇不测,国不可一日无军! 那些被封在府里出不来的朝臣,难道还能不立新帝? 这景国,除了二皇子,还有谁能有资格即位? 想到这里,胡将军也跟着颤栗起来! 到时候,自己可就是大功臣!再没人比自己高了! 撞车很快就来了, 所谓撞车,就是一根异常粗大的木头削尖了一头,被架在一辆木车上,车旁是几十个膀大腰粗的大力士, 十几个人一班,从稍远的地方推着木车往宫门上撞,撞上几个回和,还要换人。 宫门被撞得砰砰作响,曾经威严不可侵犯的宫殿,正在被自己人亵渎! 第224章 掌他的嘴 用来攻城的撞车威力巨大,撞起宫门来当然事半功倍。 很快,暗红的宫门上,铆钉脱落,木纹皲裂。 三皇子眼神疯狂,丝毫没了皇族的矜持,他一把推开胡将军,冲着撞车大吼: “用力!快!” “撞开宫门,本王有赏!” 二皇子阴鸷的眼神划过弟弟,继续盯着宫门,他的手掌已经满是冷汗,手指间滑腻得让自己都恶心! 想到那个宠爱自己的父皇,二皇子内心默念:“父皇,如果您真疼我,那您就死吧!只有您死了,我闯宫才师出有名,才能顺理成章地坐上皇位!求您了父皇!” 这是二皇子从小和皇帝相处的日常,但凡二皇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这样求上两回,最多不超过三回,皇帝一定会同意! “二皇子,这宫里都是瘟疫,要是……”胡将军终于想起来,宫里不安全啊! 二皇子没忍住,一脚踢了上去,怎奈平日里柔弱惯了,这一脚没把胡将军踢倒,自己倒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 胡将军一个滑跪,拖住了二皇子的脚:“二皇子小心!” 二皇子被抓着脚丫子,又羞又怒,大喝一声:“放手!” 胡将军赶紧撇开了爪子,却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蠢货,父皇被那贱人毒害,我等生为人子,就该不顾安危,进宫替父皇报仇!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瘟疫,就胆怯不敢上前?” 二皇子说得慷慨激昂,胡将军听得云里雾里! 老皇帝本身就快殡天了,再说这瘟疫是这位二皇子授意放进宫的,怎么就变成老皇帝被人毒害了? 而且宫中瘟疫横行是真事,尸体都烧了不少了,二皇子真的不怕死吗? “二皇子心系父皇,宅心仁厚!你等食君俸禄,就当为君效死力!怎可借瘟疫为由,推托不前?” 三皇子赶来,使劲拉起胡将军:“快起来,我和二皇子就在这里等着你诛杀逆贼的好消息!到时候殿前封赏,自然你占大头!” 胡将军有些懵,啥意思? 就是说,他和士兵们冲进去,杀了大皇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进去? 这凭啥呀? 又不是他胡某人夺帝位! 胡将军咽了咽口水,小心组织了下语言:“二位皇子,卑职从来没进过皇宫,怕是要迷路,还望哪位殿下带个路?” “怕什么!宫中皆是反贼,见人就杀就是了!杀多了,那逆贼自然出现!” 二皇子已经冷静下来,他淡淡地丢下了这句话,就背着手站远了些。 “咚” “咚” “咚” 撞车撞宫门的声音越来越快,声声敲在胡将军的心上, 胡将军手捂胸口,平生第一次希望自己真有心疾,一把子撅过去了,就能逃过这一劫! 可是怪老娘将他生的太好,怪平日里舞枪弄剑锻炼得当,这时候虽然心脏隐隐作痛,但就是晕不过去! 二皇子的眼色越来越冷,胡将军毫不怀疑,这个他们私底下取笑说文弱如女子的皇子,暴起时会一刀捅了他! 胡将军咬着后槽牙,艰难地起身, 算了,进是死,退也是死,好在都城这些日子,美酒喝了,美女也看了,死在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宫里,也不算太窝囊! 等以后投胎,找准了这个地方,也托生成个皇子,到时候好为自己争上一争! 这样一想,胡将军又豪气万丈,他挺了挺胸膛,积攒了些力气,一手按刀柄,一手高高举起: “杀!杀!杀!” “轰” 与此同时,宫门倒塌,扬起几丈的尘土! 宫外的人皆兴奋起来,就连站得远远的两位皇子,都不顾仪容,使劲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努力张望,还不忘给看过来的胡将军一个鼓励的眼神。 胡将军顿时满腔豪情,他迅速翻身上马,拔刀高举,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杀……” 只不过,这一嗓子没有前头的威风,尾音还劈叉了! 因为,倒塌的宫门前,尘土散去,映入胡将军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整装待发,银枪银盔,杀气冲天的羽林卫! 羽林卫正前方,一位骑跨战马,身着乌黑盔甲,胸前抱一柄钢锏的人,冷飕飕地问道:“胡将军是要杀谁?” 同样是骑着战马,胡将军莫名觉得自己的马比人家矮了好几头! “胡将军是要杀朕吗?”郑东再问。 胡将军闻言,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 自己要杀谁? 哦,是要杀那个逆贼大皇子! 但大皇子怎么就能自称“朕”了? 这可是皇帝的自称! “大胆!你……你怎可如此自称?你是要造反吗?” 好在三皇子脑子机灵,伸出手指就骂了起来。 “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拿下!” 羽林卫首领一声大喝,身后的羽林卫迅速冲出一队人马, 胡将军带来的兵士还在震惊中,居然就任由羽林卫冲过去,转眼就将三皇子按倒在了地上! 三皇子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剧烈挣扎了几下,却始终动不了分毫! 片刻间就委顿在了地上。 胡将军发觉自己嗓子干痒得厉害,不由得使劲咽了咽口水,求救的眼神望向二皇子: 是你要争皇位,赶紧说句话啊! 二皇子没有辜负胡将军,他掸了掸衣摆,又整了整衣领,还扶了扶衣袖, 在胡将军眼神催促下,终于开了口:“猫儿,你这是谋反!” 话音刚落,宫门内一声童音响起:“掌他的嘴!” 于是又有一队羽林卫快速奔过去,有踢膝窝的,有按肩膀的,有拎脑袋的, 领头的队长照着二皇子的脸, “啪” “啪” “啪” …… 几十个巴掌打完,二皇子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后槽牙来不及吐出来,硬生生就咽下去了好几颗! “父皇!”二皇子悲怆地喊了一声。 胡将军听得这声悲叫,头皮上刚长出来的绒毛都立起来了! 二皇子这时候,怕才是真正的想念老皇帝吧? 羽林卫的队长扭了扭手腕,径直嘀咕:“这脸皮确实厚,打得我手掌疼!” 说完,扭头就冲着胡将军咧嘴一笑: “嘿嘿!” 第225章 软糕好吃 胡将军突见八颗白牙,身子一软,从战马上滑倒在地,满身的回家叮叮当当响得像风铃般清脆。 羽林卫队长一愣,问手下:“我笑得不好看?” 手下一脸冷漠,拒绝回答。 羽林卫队长也知道自己问的确实过分了些,但被扫了面子,自然不高兴。 于是他走到胡将军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很吓人吗?” 胡将军颤抖着下巴,努力回道:“不……不……” “嗯?你的意思是我镇不住场子?” 羽林卫队长怒了:“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呼啦”一声,胡将军就被拖走了! 郑东身边走出一个内侍,高举明黄色团龙绢布,扯着嗓子喊道: “先皇遗诏!跪!” 哗啦啦,羽林卫单腿跪地,整齐又利索。 宫外胡将军带来的边军群龙无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狼狈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有人膝盖一软,双膝跪地, 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人跪起来心理负担就小了很多。 遗诏很长,用词华丽,内侍读得宛转曲折,很是好听。 但这些边军耳朵嗡嗡的,大部分都没听懂,只听到两声“大皇子郑东,人品贵重,德才兼备,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好了,本来是来勤王的,现在变成谋反了! 脑瓜子更加嗡嗡响了! 有人抓了抓手边的武器,怎么办? 干脆反了? 反正都是个死! 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 越来越多的手掌伸向长矛! 内侍宣完遗诏,清了清嗓子,又从身后掏出一份同样的绢布,照旧叽里咕噜读了半天, 边军们的手掌渐渐松开,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有人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谁都没笑话谁,因为有人甚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宽厚的背脊不住地抽搐。 他们同时都听明白了一句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无辜被蒙骗而来的边军不但不获罪,还会整编队伍,发放路费,继续回边境守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呼万岁! 郑东成为新一任景国皇帝! 一队队羽林卫护着内侍从宫门鱼贯儿出,他们要去各处宣旨,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景国的皇帝换人了! 边军在走前,自发修复了宫门! 谁撞坏的,谁来修,倒也非常合适! 因为被允许修宫门,这群边军回去的时候,大肆宣扬新帝的仁慈和英明。 宫里的疫情被控制住,郑东新登了帝位,景国的内忧被解决了,时安终于可以像平日里一样,睡到自然醒,吃到十分饱! 这日,登基大典刚结束,郑东就匆匆到了后宫,时安正半躺在矮榻上,手里抓着一块软糕,见了郑东,连忙招呼道: “东子快来,这软糕好吃得很呢!你快尝尝!” 跟进来的内侍选择性耳聋,就当没听见时安的称呼,快手将登基的礼服脱了,替郑东换上轻便的衣服,就乖乖站在了门外。 郑东一屁股坐在时安对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大典真是累人,天不亮就开始了,我都没敢吃太多东西,果然就弄到了这个时辰,可把我饿死了!” 说着,捡起一块软糕吃了起来。 时安将盘子朝对面推了推:“多吃些,我还泡了花茶,就是以前我们去山上摘的那些花,我每年都去采,用糖腌熟,可好吃了!” 郑东皱眉:“小姐还经常吃甜食?牙齿疼怎么办?” 时安捂脸:“好不容易离了我大伯父的唠叨,你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你看!” 时安咧开嘴:“我的牙齿好着呢!” 郑东无奈,还是嘀咕了一句:“陈婉儿就是粗心,他照顾不好小姐!” 背后念叨人,总归是不好的! 果然,陈婉儿就踩着话音进来了:“哟,陛下在呀,我要磕一个吗?” 郑东眼睛一亮:“要!” 陈婉儿一翻白眼:“滚!” 时安在榻上笑得前仰后翻, “给安康公主问安!” 陈婉儿身后,一个老人手持拂尘,笑着曲下了膝盖。 时安探头一看,连忙喊道:“陈大哥,快扶洪公公起来。” 陈婉儿一把拎起洪公公,笑骂道:“说了让你别多礼了,还非得假客气,磕坏了你的老胳膊老腿,看你怎么回祁国?” 洪公公被拎着后衣领,仍旧满脸堆笑:“见了安康公主,咱家好像又年轻了二十岁!” “哟,咱家忘了给陛下见礼了!”洪公公对着郑东,作势又要跪下, 郑东笑着扶住:“洪公公,小姐都不让你跪,你若跪了我,不是给我在小姐这里上眼药么?” 洪公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屋里的都是贵人,可别打趣咱家,咱家脸皮薄得很!” “啧啧啧,多日没见,洪公公嘴皮子利索了很多啊!” “嘿嘿嘿,陈将军谬赞!” 一屋子人站的,坐的,躺的,天南海北,聊的很高兴。 末了,洪公公站起来:“公主,太子殿下说,这里的事情解决了,该早些回家。” 时安躺着没动,懒懒地说道:“东子的家,也是我的家,我的家,也是东子的家,有什么回不回的?” 郑东满脸赞同,点头道:“对,我的就是小姐的!” 洪公公一脸为难:“陛下总归是要有皇后的,到时候,这后宫当然是皇后作主。” “后宫没有皇后!”郑东说得斩钉截铁。 洪公公一呆:“这……” 时安挥挥手:“您老人家就甭操心这些事,回去告诉赵承宇,让他也少操心!” 在时安的内心,祁国皇室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阴霾。 哪怕人人都说皇帝和太子对卿家,对卿时安万般宠爱,但时安的历史知识告诉她,一身荣辱系于帝王的宠爱,那是最虚无缥缈的活法! 时安不了解皇帝,不了解太子,虽然卿常怀一直说,皇帝是明君,太子更是英明,但生死系于别人之手,时安本能的不安! 更何况,哪个明君手里没有冤假错案? 就算后面平反了又如何? 人都死了! 身后名有什么要紧? 洪公公当然不知道时安的想法,只当是小孩子贪玩,见了和家里不同的景色,流连忘返也是常事。 劝了几句没劝动,也就跟着来观礼的队伍回祁国了。 祁国皇宫, 皇帝听了洪公公的回禀,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太子: “儿子,人家不信你呢!” 第226章 是纯金的么 景国最有名的特产是瓷器,各种造型,各种花色,只要能绘制出图纸,匠人们都会竭力做出来。 这日,时安拿出一本册子问匠人:“这个可以做么?” 匠人拿了册子,双眼冒光,看得如痴如醉,很久才想起来时安等着他回话呢。 “回小姐,这册子上有一半儿的瓶子,小的们都能做,还有一半儿得先试试。”匠人拿着册子,有些舍不得合上,壮着胆子问道: “这册子可否放在坊内,由小的们仔细钻研?” 时安点头,这也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前世去瓷器博物馆,顺的手册而已。 匠人如获至宝,捧着圣旨一样,告辞研究去了。 “阿幺,我们去御膳房!” 如今时安在景国的后宫,玩的是如鱼得水。 特别是御膳房内的各个内侍、宫女,远远见了时安,就赶紧将做好的美食端出来,迎接这个救了大伙命的大恩人! “这是照着小姐给的方子,新制的冰粉,您尝尝?” 时安接过,扒拉了一口:“嗯!好吃,再给我舀上一勺糖!” “这……”宫女有些犹豫,陛下再三叮嘱了,不要给小姐太多的甜食。 时安眉头一蹙,小嘴一扁:“小姐姐们不爱安安了?” 爱!当然爱! 能得时安一句小姐姐,就算被陛下砍头都值了! 很快,一勺子糖拌进了冰粉里,时安埋着头,吃得津津有味。 “小姐还想吃些什么?告诉奴婢们,奴婢们给小姐做。”宫女殷勤地问道。 时安鼓着腮帮子,想起了最爱的番茄鱼,想到番茄鱼,时安终于想家了! 想金石滩,想老太君,想金石滩上大厨做的番茄鱼! 吃完冰粉,时安调转身子就回了宫里,她要告诉郑东,她想回家了! “小姐怎么突然想回家?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了小姐?东子这就去宰了他!” 门口的内侍撇了撇嘴角,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是英明仁慈的,但一涉及时安小姐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脑残! “这里的人都对我挺好的,就是快到秋天了,祖母该想我了!”时安两根食指互相绕啊绕啊,撅着小嘴说道。 郑东挠挠头,他每日上朝烦得很,做皇帝真的太烦! 唯一快乐的时间就是回宫后,能和时安吃顿饭,听她唠叨几句,或是又拿出一些新奇的东西给他看。 这让郑东觉得,没了高德,宫里还是自己的家,还值得留恋。 如果时安走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冷清的宫里,该多寂寞,多孤单! 见郑东心情低落,时安跑上前去安慰:“别难过呀,我还可以回来的嘛!” 什么是无效安慰? 这就是了! 郑东垂头丧气:“小姐说的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时安眼珠一转,拍手说道:“我让匠人做了些瓷瓶,等做完了,你来祁国提亲呀!这样咱们又可以见面了!” 郑东也眼睛一亮,是哦!这几个月忙着收拾父皇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前朝不听话的大臣,都忘了这事! “好在有小姐,替东子想着!”阿幺大声说道,真替自家将军抱屈!这么久了,愣是一点提亲的迹象都没有! 时安摆摆手:“阿幺,这你就错怪东子了,他呀,早就把提亲的大礼都攒好了!” “当真?”阿幺不信!郑东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前朝的事情,连后宫来的时间都少了! 时安弯着嘴角,笑得猥琐:“你当这两个月,东子为什么抄了那么多贪官的家?抄出来的宝物都去了哪里?” “哈哈,都在咱们东子的寝宫里藏着呢!” “他就是脸皮薄,又觉得东西还不够,怕怠慢了慕姐姐!” “东子,我说得对不对?”时安一副被我猜到了的表情。 郑东难得红了脸,默默点了点头。 “天爷啊,铁树终于开了花!”阿幺双手合十,对着半空拜了拜,回头就跑去收拾行李了: “咱们明日就走,先回去替慕将军收拾起来!两边都是贵人,这定亲可不能马虎!” 郑东却想得更多,他问时安:“这事,是不是还得祁国皇帝点头?” 时安也皱起了眉头,如果郑东不是景国皇帝,那娶慕如霜是不用皇帝点头的。 现在郑东是一国皇帝,慕如霜又是西北城的守军之将,确实需要两国通气。 时安咬了咬下唇,然后说道:“等我回去给皇帝递个信,有了回音,你再出发!”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近午,车队整理完毕,时安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望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心虚地缩了缩身子, 自己是不是把景国的内库都搬空了? 郑东在马车外,依依不舍,突然又想起什么,赶紧掏出一块令牌,塞进了马车内。 “小姐带着这个,以后回景国方便些。” 时安捡起来一看, 好家伙! “如朕亲临”! 景国皇帝的八令之一! 每一块都展示着皇帝的无上权威, 这一块就更显直白! 时安拿着令牌仔细看了老半天,小心地掀开窗帘问道: “东子,这是纯金的么?” 郑东:“……” 车队启程了,郑东站在宫门前,站了很久,直到内侍催了又催,才转身往回挪, 一挪三回头,满眼的委屈与舍不得,仿佛一只被丢弃的大狗! 内侍哀叹,这位主子怕是心都跟着飞去了祁国,过不了几年,自己怕是又要换主人了! 回到宫中,郑东看着寝宫中一溜排的木箱,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神色! 却偏偏有人这时候撞上这位新帝的枪口。 “老臣以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祁国公主已经回国,陛下还该尽早立后啊!” 隔天,就有三朝元老这样上奏,一副忠君爱国,忠言直谏的模样。 “这是朕的私事,不是朝事,阁老就不要再提了!”郑东黑着脸说道。 偏元老最听不得这样的理由,梗着脖子回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身系社稷,没有哪件事能算作私事的,也没哪件事是不能在朝堂上说的!” 有人暗地鼓掌:真是一副好胆! 郑东可不是太平皇帝,血水里滚过,阎王殿前闯过,他说不愿意,谁能奈何? 下了朝,郑东吩咐: “去,查查这位老臣的家底!” 第227章 阿幺有了 时安来时有多辛苦,回的时候就有多舒坦! 来的时候是春末,风中已经带着暑气, 回的时候已是夏末,暑气里夹着些秋凉。 来的时候,是伏在小白的背上,拼了命地赶路, 回的时候,小白就趴在车厢里,睡得四脚朝天。 来的时候,没时间吃东西,只能匆匆啃上几口干饼, 回的时候,蜿蜒几里的车队里,全是吃的!每时每刻都有人来问: “小姐,要吃这个吗?” “小姐,要吃那个吗?” 就连贪吃的小白都已经吃不下了! 长长的车队不管经过哪个城池,都会受到当地守官和百姓的欢迎, 什么过关手令这些的,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时安本来还想着,遇事掏出那块令牌,试试是不是真如前世电视里演的那样好用,奈何人家根本就不给机会! 来的时候仅仅花了两天时间,回的时候到达两国边境就花了十天, 时安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摇头晃脑地嘀咕:“太热情了!” 过了茫茫边境线,终于到了祁国的边城, 来的时候不方便露面的边将,这时候已经列队在城门口守着了。 “见过公主!” 将士们的嗓音粗粝,吼起来就特别有气势! 时安掀了车帘,站在车辕上,笑眯眯地挥手: “大家辛苦了!” 边将用力回道:“不辛苦!公主奉旨除疫,千里奔袭,才是辛苦!请公主入城!” “请公主入城!” 又是齐齐的一声大吼,吼得城墙上的尘土都稀稀落落地掉了下来。 时安知道这肯定是赵承宇的主意,要不然就凭自己私闯边城的错处,就算不就地正法,也得被押回京城受审! 真是泼天的恩宠啊! 越是这样,时安越是忐忑,怕自己行事过分,辜负上恩,又怕哪天恩宠不在,新账老账一起算! 不过有了奉旨除疫的名头,时安回西北城的路就走得非常光辉了。 车队所经之处,一片赞誉! “果然是我国公主,这么小就能为国出力!” “皇室好教养,教出来的公主扬我国威!” “那景国皇帝也是懂事的,看,送了这么多东西!” “公主为景国除了那么大的疫情,这点子东西算什么?” “就是,我们公主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 “皇上应该也会封赏吧?” “那是,这么好的公主,肯定是捧在手心上的宠啊!” …… 赞美听多了,就没一开始的兴致了, 时安单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小白的耳朵,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阿幺往嘴里塞了一粒梅子,吃的眉头皱巴成一团,却一脸满足,这景国的梅子,就是好吃! “小姐放心,已经派人去家里通知了,保管小姐一到家,就能吃上刚出锅的番茄鱼!” 时安的小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在景国的时候倒不觉得,这一踏上回家的路,真恨不得马上就能到家! “这梅子太酸,你少吃点,等会到了家里,小心连豆腐都咬不动!”时安见阿幺这一路不停地吃酸梅,直看得自己的牙都要倒了。 阿幺却又捏起一粒梅子,递给时安:“小姐尝尝,这味道虽然酸,但吃到肚子里,却浑身舒畅!我从前也是不喜欢这味道,但这景国的梅子,就很我的口味!” 时安盯着阿幺又吃了几粒,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伸手就捏住了阿幺的手腕。 阿幺呆呆地被时安握住手,也不敢动弹, 时安把脉的时间有些长,阿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忐忑地问道:“难道我是病了?大病么?还能治好么?” 时安白了阿幺一眼,从马车里拖过一个软垫,指了指:“躺着!” 又对着外头喊道:“陈大哥,车赶得稳一些!” 陈婉儿以为马车走快了,难免有些颠簸,怕是搅了时安休息,立马勒了勒缰绳,将速度缓了下来。 阿幺一颗酸梅含在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是,慌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时安摸了摸阿幺的肚子,笑着说道:“这里有了!” 阿幺一脸懵:“有啥?长了啥坏东西吗?要命吗?” 时安一把敲在阿幺头上:“不许胡说,这里有我的小侄子!都三个多月了啊!你这个粗心的,早知道就不带你去景国了!” 说到这里,时安才后怕起来, 阿幺跟去景国的时候,应该才怀上不久,正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 一路上急着赶路,都是骑马疾行,这孩子居然依旧强健,真是个爱母亲的好孩子! “我有孩子了?”阿幺一脸惊诧,她摸了摸肚子,犹自不信:“这肚子也没鼓起来呀?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相比妊娠反应剧烈的孕妇,阿幺只是喜欢吃些酸梅,真算得上极幸运了! “胎儿很健康,但以后你也要小心,等到了西北城,你就回绿园去,好好养着!”时安叮嘱道。 看着阿幺的肚子,时安是高兴极了。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要迎接的第一个新生命。 阿幺却不高兴了,刚躺下又要坐起来, 无奈小白的厚爪子抵着她的额头,使得她的鲤鱼打挺失败了。 “小姐,为啥呀?我不要呆在绿园,人都要呆傻了,我要跟你去书院!”阿幺一边和小白抗争,一边出言抱怨。 时安却不许:“我会让苏定看着你,如果你瞎跑,我就把苏定赶出绿园。” 阿幺惊呆了,怎么怀了个孩子,还被软禁了?现在不怀还来得及吗? 进了城,车队果真先去了绿园,苏定接了通传,早就等在了大门口, 时安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你上车!” 好一会,苏定才从马车里下来,下来的时候,腿似乎有些软,差点跪倒在马前, 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搞得陈婉儿气笑了,拿着马鞭就去戳了苏定一下: “不就是媳妇怀了么?反应咋就这么大呢?好像狗屎掉你头上了!” 苏定正伸着胳膊去扶阿幺,闻言转头傻笑: “陈将军的媳妇怀过吗?” 第228章 二喜临门 等阿幺下了马车,时安又叮嘱了几句,哪些不准,哪些要做, 末了,又让人带信去小翠那边,嘱咐了以后三天来一次诊脉。 做完这些,时安才放心回金石滩。 陈婉儿大概心情不好,一路将马车赶得飞快。 时安偷笑,却还一本正经地叹气:“唉,阿幺都有宝宝了,陈大哥,你今年贵庚啊?” 马车跑得更快了! 时安继续叹气:“看起来,你肯定比苏定要大上不少,该不会是和我爹爹同岁吧?” 陈婉儿叫起来:“瞎说!我比他小两岁呢!” “啧啧啧,少辉过年都要九岁了,我都五岁了呢!”时安在车帘后,笑得像只小老鼠。 陈婉儿闷声说道:“小孩太麻烦,我才不要养!” “陈大哥是说我麻烦吗?”时安委屈。 “才不是,咱们安安可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陈婉儿赶紧补救。 “那陈大哥该要个孩子了。”时安掀开车帘,冒出脑袋,小白怕她颠下马车,一条尾巴缠上了时安的腰。 不是时安多嘴,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人不想要孩子的,要不然听到苏定的问话,陈婉儿也不会心绪大变。 陈婉儿沉默了一会,终是低声说道:“我长得粗鄙,性情也粗鲁,好人堆里绝对没我,坏人堆里也不敢留我!从小到大,就没个正经的家,也没个正经的媳妇,那些个女人,唉,小姐不懂!” 时安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不懂了? 不就是那些女人来路不正么?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总看过猪跑啊! 前世宿舍里有个舍友,那男朋友,谈了一个又一个,她光看着,都领悟到了爱情成功的真谛! 那就是,门当户对,三观一致! “陈大哥很优秀啊,会有懂得欣赏你的姑娘的!”时安安慰道。 陈婉儿也不是个纠结的人,很快就又豁达起来:“呈小姐吉言,到时候陈大哥一定给你生个大胖侄子!” “好!”时安眉开眼笑地鼓掌。 说话间,金石滩的牌楼就在眼前了。 时安趴在陈婉儿背上,手搭着额头望去,高兴地直蹦:“是祖母!祖母又来迎我了!” 小白早就跳下了车,在路旁一阵撒丫子猛跑, 到金石滩了,时安就安全了,它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站在牌楼前的人,就见眼前头顶闪过一道白光, 小白腾起数米,越过众人,稳稳落在金石滩上,得意地晃了晃毛,又飞奔上山,找它的一众小弟去了。 没等马车停稳,时安就跳了下来,直奔老太君怀里! “祖母!”时安似如燕归巢,一把抱住了老太君。 老太君扔了拐杖,紧紧抱住了这个心肝肉,一时间一老一少,均是眼泪汪汪! “祖母,安安好想你!” 时安腻在老太君怀里,贪婪地吸着老太君身上的味道,这就是家的味道呀! “这孩子,去了一趟景国,怎么变得像只小狗一样?”老太君嗔怪道,手上却搂着紧。 “还是只胖了两圈的小狗呢!”梁书琪在一旁打趣,找到机会就捏了捏时安的小脸。 “大嫂,你快来捏捏,这肉又厚了些呢!” 姜青和笑着打下了梁书琪作怪的手:“你这人,安安刚回来就要作弄她,小心她欺负你的宝宝!” “欺负呗,我和安安一起欺负他!”梁书琪倒是大方得很。 时安抬头不解地问:“什么宝宝?” 见时安问,梁书琪一脸娇羞,扭捏着不说话,胳膊一个劲地杵姜青和。 姜青和强忍笑意,扶了梁书琪一把:“原来你也有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 “大嫂……”梁书琪腻着声音,靠在姜青和身上撒娇。 时安恍然大悟,看了眼梁书琪的肚子,又看了看姜青和,最后看向老太君:“二伯母,又怀了?” 梁书琪娇羞地一扭身子,拍了时安一下:“你这孩子,什么叫‘又’?” 时安嘿嘿直乐,促狭地说道:“看来二伯父是真的想要个女儿啊!” 说起这个,梁书琪就不羞了,理直气壮地说道:“女儿多好,女儿才贴心,我巴不得少白和少青都变成女儿!” 老太君笑骂:“做母亲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的胡说!别教坏了我的小孙女!” 时安走去扶着梁书琪,两人挨在一起,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说话,亲热得像一对母女。 等进了屋,时安拉着梁书琪坐定,仔细把了脉,才放心地笑道:“我这妹妹像我,皮实!” 梁书琪笑得很大声:“有咱们的卿小大夫这句话,二伯母睡觉吃饭,都踏实了!” 不过,梁书琪才怀了两个多月,若不是为了迎时安,平日里是被老太君拘着不让出门的。 “嗯,祖母做得很对,二伯母以后可不能调皮了,等四个月的时候,再放你出来走动!” 这下子,梁书琪的脸瞬间沮丧了起来:“母亲管着我就算了,这下又来个小冤家,可气死我了!” 时安板着脸说道:“二伯母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二伯父,让他回来打你屁股!” 屋里一阵哄笑,就是全家脸皮最厚的梁书琪也受不住,捂着脸跳回了房里,走过时安身边时,倒是不忘拍了一记小屁股! 这时,陈婉儿在门口回话:“东子送的东西都放进库房了,跟来的景国人准备回去了。” 老太君忙说:“哪有让人家辛苦跑一趟,连口水都不给喝的?快去和他们说,等吃了晚饭,再歇上一宿,明日带了金石滩上的回礼再走!” 陈婉儿应声去了。 款待客人,金石滩一向是客气的。 所有食材都是新鲜的, 刚从地里采摘的蔬果, 树上刚摘的果子, 潭里现捞的鱼虾蟹, 每一样都被大厨烹制的色香味俱全。 再搬出几坛子自家酿的果酒,这样的席面,就是皇帝都没有享用过! 景国人看得目瞪口呆,吃得满嘴留香。 自此以后,景国但凡有出使祁国的任务,那是大家挤破了头要去的! 哪怕是个赶车的呢,只要能去就行! 祁国皇宫里的宴席是不稀奇的,得留着肚子, 转道借口去给安康公主请安的时候,那才是放开肚子大吃的时候! 时安也终于吃上了日思夜想的番茄鱼! 大厨听说时安想吃他做的番茄鱼,立马开锅,使出浑身本事,做好了直接就端给了时安一个人! 时安很给面子,一个人吃掉了大半份,直吃的大厨喜笑颜开! 等吃饱了躺着消食的时候,时安才对老太君提了一件顶重要的事: “祖母,东子想入赘慕家!” 第229章 老不正经 初秋,金石滩上是又热闹又好看。 葱绿的树间掩映着黄的,绿的,红的,不同的果子挂满了枝头, 时安遛达在自家的几百亩地里,舒适惬意得很, 一旁的庄头指了指一棵挂满了青色果子的树:“这树今年新种的,慕小将军送来的时候,说是结的果子虽然小,但好吃得很,看这颜色,第一批也该要熟了。” 枝头上,一个个红得娇艳的小果子,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时安嘿嘿一笑,顺着树干爬了几脚,摘下一个果子就咬了一口, 嗯,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酸甜多汁,咬上一口,过瘾得很! 这是海棠果,时安在空间里闲逛的时候发现的, 由于不是纯甜的品种,时安就种的不多,只想着回头熬个果酱,酸甜味正好,又开胃又不腻人。 现在倒巧了,阿幺和梁书琪都嗜酸,正好摘了送去给她俩当零食。 而且这海棠果营养丰富,香气怡人,光闻闻心情就好很多,特别适宜被暂时禁足的两人食用! 时安招呼人采摘了一批,挑了一箩筐好看的,让人送去了绿园。 自己拿着两个海棠果就去逗梁书琪:“二伯母,安安又给你送好吃的来啦!” 梁书琪被禁足,恨不得挠破墙壁! 见了时安,恨恨地说道:“哼,小没良心的!亏我还常偷偷带你出去玩,现在倒好,你还禁我的足!” 时安讨好地递上海棠果:“二伯母闻闻,香不香?安安特意为你种的,酸酸甜甜的,二伯母保管爱吃!” 梁书琪被香味吸引,见果子青红相间,格外好看,这才接过啃了一口,嘴里嘟囔:“哼,说得好像你未卜先知一样!” “哪有!”时安腆着脸,歪在桌边继续讨好:“平日里看二伯父对二伯母这般好,对安安又这么喜欢,肯定是要再生个女宝宝才罢休的嘛!” 梁书琪脸一红,悄声说道:“你都看出来啦?” “这谁看不出来?大家伙都看得清楚呢!都说二伯父眼里就只疼二伯母一人!”时安赶紧哄,怀孕的女人最情绪化,一定得安抚住了。 梁书琪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叹气:“唉,我怀前面两胎的时候,他还时时陪在身边,如今却一次都没回来过!” 说着,梁书琪泛着泪光,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时安着急啊,跳起来就将卿常怀骂了一顿:“都是我那个爹爹,一点都不能干!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离不开哥哥的扶持,都不知道他一天三顿饭是怎么好意思吃得下的?二伯母不伤心,我回头就套了马车,让祖母去军营里骂我爹爹,再把二伯父接回来!” 梁书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平日里上蹿下跳,全家最开朗,可怀孕的女子,就是爱矫情, 但见时安将卿常怀骂了一顿,又说要去接卿常念,忙擦了擦眼角拦住: “其实,也不用,他们也挺辛苦,我在家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什么的!” 时安觉得,怀孕这么辛苦,生孩子还很危险,矫情一下怎么了? 而且这矫情还不是故意的,激素导致的,孕妇也没法控制,家里人就该哄着体谅着!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听见有人说道:“安安可是错怪你爹爹了!” 梁书琪闻声,激动得猛地站起,唬得时安忙去扶住, 卿常念跨过门槛,笑着对梁书琪说道:“三弟把我赶回来了,说不到你生产,不让我进军营了!” 梁书琪又喜又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手一抬:“喏,这果子给你吃!” 卿常念哭笑不得,但还是走了过来,在梁书琪啃了一半的海棠果上,狠狠咬了一口! 梁书琪这才惊觉,这果子自己啃过了! 再抬头,就见自家夫君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明亮的双眸里,全是自己难掩的绯红。 羞极的梁书琪拎起粉拳就捶了上去: “老不正经!” 时安吐舌,赶紧溜了出去! 老夫老妻撒狗粮,真是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 刚走出来,就见到了陈婉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安靠过去,拉了拉陈婉儿的手:“陈大哥,吃海棠果么?可好吃了!” 陈婉儿见了时安,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好,吃海棠果!” 可等到一口海棠果入口,陈婉儿咧着嘴,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果子?这么酸!” 时安哈哈大笑:“原来陈大哥怕酸啊!” 陈婉儿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怕酸! “陈大哥,你怎么怕酸呢?”时安好奇地问,一个喝酒如喝水的汉子,居然这么怕酸! 陈婉儿扯了扯嘴角:“小时候不懂事,家里总有人用一些馊了坏了的东西逗我,时间久了,就这样了。” 时安顿时就心疼起来,怎么出身在高门大户的孩子会过这样的日子? “陈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时安扁着嘴,赶紧道歉。 陈婉儿捏了捏时安的发髻:“这有什么,安安是好孩子,陈大哥怎么会怪你?” “我不知道陈大哥小时候这么惨,以为你生在贵族,理应是吃穿不愁的。” 陈婉儿一把将时安扛在肩头,一边走一边说:“你陈大哥是生在富贵人家,可惜,我父亲排行老六,一辈子没志向,娶了我母亲,又是商贾之女,自然被其他几房看不起。” “那你父母不护着你么?”时安歪着脑袋问。 “父亲是不中用的,全听他大哥的,我母亲……母亲她还是疼我的,但毕竟商贾之人低人一等,她也没法子。” 陈婉儿说的平淡,但时安还是听出了一丝低落。 人么,都是群居动物,还是渴望被族亲认同,被父母疼爱,有好友,有亲人, 疼了有人抚慰,渴了有人递水, 热了有人扇风,冷了有人盖被, 一个人在世间挣扎,总是最苦的事情。 时安拍了拍陈婉儿的脑袋:“陈大哥现在有安安,安安到哪里都会护着陈大哥!” 陈婉儿咧嘴一笑: “嗯!有安安护着陈大哥,陈大哥安心得很!” 第230章 小枣告状 时安在旷了几个月的课后,扛了两筐海棠果去书院了。 “总算是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景国当公主了!” 刚到自己的小院,时安就见魏勋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门口。 “老师,这是学生特意孝敬您的!”时安狗腿地凑上去,指了指一筐海棠果。 魏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眼又问:“入秋了,天高气爽,菊花都开了……” 时安马上接口:“螃蟹和大虾已经让人送去老师的院子了,个个活蹦乱跳,保证肥美得很!” 魏勋真心实意地笑了:“这几个月你也辛苦了,早点收拾下歇息,回头我来吃晚饭!” 下了几级台阶,魏勋又想起什么,扭头问:“这螃蟹寒凉……” “果酒也送去了十坛!” 魏勋终于心满意足,背着手,晃着脑袋走了。 进了小院,时安往躺椅上一躺,舒服地眯着眼睛在树底下等吃晚饭了, 别看魏勋贪吃又小气,其实还是蛮细心的, 瞧,知道时安要回来,这小院里早就吩咐书童们布置了, 躺椅附上了绒毯,石凳上也摆好了软垫,屋里都打扫过了,丝毫看不出几个月没人住的样子。 阿幺被时安留在了绿园,这次跟在时安身边的是厨娘的闺女小枣, 虽然比时安才大了六岁,却学了一身好厨艺,家务活是把好手。 能被时安挑在身边,小枣尤其的高兴,一到院子,放下行李,就在厨房倒腾了起来。 很快,小院里又飘满了香味。 香味顺着凉风,飘向了书院四处。 学堂里的朗朗书声,顿时就变得参差不齐了。 教书的先生们敲了好几下戒尺,也按不下浮动的人心,多敲几下后,发现自己敲饿了! 于是,曾院长那边头一个放学了! 更多的学子就如出圈的小猪崽,嗷嗷地奔向时安的小院。 快到小院跟前了,却一个个停步不前,你推我,我推你,不好意思第一个迈进去。 少恒从后头赶上来,拿着书本轻敲了几个最调皮学子的脑袋,随即笑着说道:“妹妹刚回来,恐怕招待不周,让我先去打个前站,如果食物丰盛,再喊你们!” 少恒已经过了童试,且是案首,再过些日子就要参加乡试, 据学子间流传,曾院长说了,要是这次秋闱不考个解元,那就不许少恒参加明年的春闱。 这等看重,让少恒在学子间的威望高了许多。 被敲脑袋的学子摸着额头,憨憨一笑:“那就有劳师兄了!师弟们等着就是了!” 少恒拾级而上,面上从容淡定,内心却雀跃不已。 时安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开头几日,真是急煞了五位哥哥,就连一向贪吃的少辉,饭量都减了一半! 后来听说时安在景国过得比皇帝都尊贵,兄弟们才稍稍放心, 只不过,这么小的妹妹,哪怕再能干,不在眼皮底下盯着,就是心中不安。 这下好了,总算是回来了,又可以日日得见,少恒走路都带着风。 推门进去,少恒心心念念的妹妹,这时候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树下,脸上盖了本厚实的书,书底下传来轻微的鼾声。 趴在躺椅旁的小白,也睡得露出肚皮,鼾声巨大。 少恒一笑,这妹妹,真是动如脱兔,静如懒猫。 小白听到脚步声,半张了一只眼,见是少恒,又继续闭眼鼾声如雷了。 少恒气笑了,这老虎,到底是睡没睡着? 悄悄去到厨房一看,小厨房里堆满了煮好的螃蟹和大虾, 小枣见了少恒,倒是先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小姐睡着呢!” 少恒见小枣如此,立时就很满意这个丫头。 小枣又探出头去,见时安睡得正香,才放心压着嗓子说道:“小姐说,她一回来,馋虫们肯定会来蹭饭,正巧现在螃蟹肥的很,就让奴婢先蒸一些,分好了给各院送一些。” 说着,小枣又搬来一坛子果酒:“这些酒也要装在小瓶子里,小姐说馋虫们喝多了明日起不来,又要挨先生的骂,一次要少给他们一点。” 少恒失笑,时安想得倒是蛮周全。 “你去忙别的,这酒我来装!” 因为时安还睡着,少恒就挽起衣袖,装起了酒, 至于门口那群馋虫,白吃白喝了,站着等一会,不过分吧? 片刻后,陈婉儿蹑手蹑脚地回来了,见少恒在装酒,忍不住偷喝了一口,喝完还眼巴巴地盯着酒坛子,不住地摸着嘴巴叹气: “唉,狠心的安安,不让我多喝,要不然这一坛子都喝了才爽快!” 少恒笑道:“你就知足吧,安安是大夫,不让你多喝,肯定是为你好,这不是你每日还能偷喝这么几口么?” 陈婉儿嘿嘿一笑:“大公子可不兴告状啊!你这妹妹手可黑着呢,上次我就喝了一口,差点拔光我胡子!” “谁手黑?手黑怎么不洗手?”时安揉着眼睛探头。 陈婉儿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又把小枣吓着了, “陈将军,你喝酒就喝酒,叫什么?”小枣抱怨道。 陈婉儿再想去掩小枣的嘴,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干笑着看着时安。 时安双手叉腰,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陈婉儿!你又喝酒?” 陈婉儿两个熊爪子猛摇:“没有,没有!别听小枣瞎说!不信你问大公子!” 少恒笑着摇头,这对活宝呆在一起,真是欢乐多!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 时安见了少恒,倒是常常夹着尾巴的。 “大哥,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安安可想你了!”时安偎过去,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地砸了过去。 少恒听了高兴,却仍旧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呀,就这张嘴最会哄人!其实家里最不乖的人就是你!” “说说,这次怎么就偷跑出去了?家里人多担心?祖母这么大年龄,你要是有个好歹,她受得住么?” 时安扯着少恒的衣袖使劲晃荡:“哎呀,安安知道错了嘛!已经在祖母面前认过错了,大哥就不要再骂安安了嘛,安安天天都惦记着大哥,还从景国带了礼物给大哥呢,我们现在去看礼物好不好?” 少恒知道这是时安一贯撒娇耍赖的手法,但看着自己被荡上天的衣袖,再看看时安娇憨的小脸,耳朵里满是时安甜糯的嗓音, 少恒就再板不下脸,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 “你呀,哪是惦记我!是惦记怎么堵我的嘴!” 第231章 认识林黛玉吗 时安回白鹿书院的第一晚,学子们都分到了大螃蟹和一瓶果酒。 斜阳夕照,魏勋施施然来了。 见着排着队领螃蟹的学子,顿时酸溜溜地说道: “我还以为这些是我独有的,原来是人人有份,早知道,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时安盯着魏勋,认真问道:“老师,你认识一个叫林黛玉的人吗?” 魏勋一头雾水:“未曾相识!” 时安舒了一口气:“哦,我还以为她也穿了!” 魏勋追问:“穿什么?林黛玉是谁?哪位大家吗?安安认识吗?哪天介绍我们认识?” 时安朝着厨房里喊了一声:“小枣,香辣蟹好了吗?” 厨房里,小枣高声回应:“好啦!这就出锅啦!” 时安扭头说道:“老师,这是您独一份的!” 魏勋闻着香辣味,已经自动朝厨房走去:“这是什么香?这么如此诱人!我口水都要下来了!” “十三香!”时安在后头喊了一嗓子。 刚出锅的香辣蟹,热气腾腾,裹着麻椒粒和干辣椒的蟹肉,焦黄中透着一丝晶莹,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魏勋吃得很满足,特别是配着时安给他倒的一种棕褐色糖水,喝起来莫名有股药味,刚进口腔的时候,满嘴充盈了气泡,和酒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这味道还是甜滋滋的,吃了香辣蟹,再喝一口糖水,满嘴火烧火燎的辣劲就减轻不少, 胃口大开的魏勋,一个人就吃了一锅香辣蟹! “安安,这糖水还有么?”魏勋满眼星光。 时安摇摇头:“不多了,我还得给曾院长送一些!” 魏勋想了想:“老师年纪大了,不可食甜食,他那份就由我代劳了!” 时安忙摇手:“这可不行,这是我的一片孝心!总不能说去了次邻国,啥新鲜东西都没给他带啊!” 魏勋又想了想,悄悄说道:“我那有两本景国流传来的孤本,你拿去送老师,他肯定高兴!” 时安眼珠一转:“只有两本?” 魏勋一咬牙:“可以三本!” “四本!” “成交!” 时安惊呆了,就为了两瓶可乐,至于么? 最后,魏勋得了四瓷瓶的糖水,时安拿到了四本景国的孤本。 回到房里,时安小心地将孤本包了起来,嘴里说道:“这得给东子留着,没有这些书,景国的文明就流传不下去。” 少恒见了,很是诧异时安有这种觉悟,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时安是不爱书本,不爱学习的。 这个妹妹真是能给人很多惊喜呢! 头一天吃得有多爽,第二天的早锻炼就有多惨! 时安生龙活虎地在前面领着操,下面一群学子累得个个伸着舌头喘粗气。 “加油!跟上我的节奏!一二三,再来一次!” 一个早锻炼下来,大部分学子都瘫在了地上。 时安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学习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哇!没有强健的身体,怎么报效国家?今日不锻炼,明日怎能扛起祁国的大任?怎么做一颗压不弯腰的栋梁?” 众学子羞愧,纷纷表示从明日起,一定努力锻炼,争取为祁国多多效力。 曾院长站在上首,抚着胡子微笑,自从时安回来后,书院里又恢复了鸡飞狗跳的活力,自己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没几日,老太君让人传话来,说是宫中有了回信。 时安激动地骑上小白,一溜烟又跑回了金石滩。 对于郑东要入赘慕家的事情,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希望郑东将景国当做嫁妆,一起入赘祁国。 时安听了破口大骂:“他以为东子是入赘给他啊?东子入赘的是慕家!又不是慕家当皇帝,凭什么要将整个景国嫁过来?” 来传信的内侍得了洪公公的叮嘱,不管时安上蹿下跳骂得多起劲,他都低着头,自动关起了耳朵! 心中不停默念:洪公公说得不错,这果然是要命的差事! 时安骂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一茶盏水后,眼神不善地盯着内侍问道:“皇帝是这个意思,那太子呢?” 内侍耳朵关闭中,并没有接收到信号,兀自脚尖踢着地砖,玩得非常起劲。 时安无法,只得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其实时安也明白,这确实是收服景国的大好时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扩大疆土,傻子皇帝才抓不住机会! 想来赵承宇也不是个傻子! 但如果郑东真的拿景国当嫁妆,那可是能记在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不但景国后人要唾弃他,就连祁国人,也得嘲笑这个景国最后一任皇帝是个蠢的。 但祁国的国力比之景国,那是大巫见小巫, 只要祁国铁了心要占了景国,景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时安很懊恼,原先郑东的顾虑是对的,只要他当上景国皇帝,那成就他和慕如霜的姻缘,就真的难了! 郑东原本回国,也只是要个身份,能匹配慕如霜的身份, 却不想,一不小心,玩大了! 这背后,时安的功劳还大得很! 时安愁眉苦脸,这下真的是愁的番茄鱼摆在跟前都没胃口了! 消息传到慕如霜那边,慕如霜却大方一笑:“这有什么,等如风再沉稳些,我就解甲归田,一个普通老百姓而已,我自己走去嫁人,都不用人送嫁,到时候郑东也别嫌弃我没嫁妆!” 这话传到郑东那边,顿时将这个景国皇帝感动得关在寝宫两天没出来! 本来还想着家里能有个三喜临门,这下这第三喜却遥遥无期,时安有些沮丧。 时安觉得自己对不起郑东,不该出馊主意让他夺位,现在弄得有情人只能异地恋,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慕如风风风火火闯进慕家军,对着慕如霜叫道:“姐姐尽管去嫁人,这慕家军我来守!” 慕如霜骂道:“愚蠢!你以为慕家军是我慕家私军?慕家军从来都是为祁国守边疆的忠贞之军,是祁国的守护之军!这都不明白,还想守慕家军?给我回去面壁思过去!” 在挨了一顿暴揍后,慕如风又灰溜溜地回府了。 此后,幕府里再也没有鸡飞狗跳过, 杜管家两鬓白发少了,脸上笑容多了。 慕如风开始钻研兵书,勤练武艺。 当需要替最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人们总是格外努力! 第232章 拜个早年 秋高气爽,慕府庭院, 慕如风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杜管家看得老怀甚慰,颇有些热泪盈眶。 时安坐在假山上,翘着腿,双手托腮,唉声叹气。 “安安,你别叹气了!我这都是十二分的努力了!”慕如风停下身子,擦了一把汗,准备换把刀再练一遍。 杜管家也连忙帮腔:“是呀,公子这几日,真是比从小到大加起来都努力!” 慕如风脸一红:“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杜管家没接话,只凑准了时机,往慕如风嘴里塞了块削好的果肉。 时安看了,叹气更大声了。 慕如风咽下果肉,拍着胸脯保证:“安安你放心,再过一年,姐姐肯定就能放心将慕家军交给我!” 坐在假山下的陈婉儿嘿嘿一笑:“一年?黄花菜都凉了!” 慕如风瞪眼:“怎么?难道那郑东还敢另娶?”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时安不耐地站起身,跳下假山就向外走去。 “安安,你等我啊!”慕如风在后面大喊。 时安径直朝前走,像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男人的青春也值钱!等个屁!” 等出了幕府,陈婉儿问道:“安安打算怎么办?” “进京!”时安走得杀气腾腾: “去给皇帝拜个早年!” 陈婉儿又开始羡慕郑东了,这得前辈子从娘胎开始积德吧? 回到金石滩,时安说要回京,替郑东说亲。 老太君沉默了,姜青和一脸忧色,梁书琪直接跳起来喊着:“不许!要去也得我陪着!” 卿回春堂内,卿常思吩咐石竹:“将每日的现银换了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卿常怀赶回金石滩:“二哥,写个折子,今年回京城过年。” 卿常念提起笔,却并不落字, 卿常怀等的不耐烦:“二哥,你怎么不写?” 卿常念干脆放了笔:“再等等!” 卿家人千方百计将时安按下了两日,宫里终于来了圣旨。 让卿家今年回京过年,路途遥远,当尽早出发! 时安愣神了片刻,骂了一句:“老狐狸!” 宣旨的太监短短一旬,已经来了金石滩两次,这次的闭耳技能更加纯熟。 只陪着笑脸冲时安说道:“皇上日日念着公主呢,早盼着公主回去了!” 时安冷冷一哼:“麻烦给皇上带句话,这几年赏我的东西让人看好了,等我回京,第一要事,就是照着礼单查看!别看我不在家,让哪个没良心的偷了御赐之物!” 谁会是那个没良心的? 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说! 内侍装聋作哑,只管陪笑! 他还不够格得见天颜,这是幸事! 这些话只管告诉洪公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有上头的人操心! 内侍得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卿家又在他回去的马车里堆满了吃食,足够他美美吃上一路。 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时安说话吓死人,但内侍还是抢着来的重要原因。 等内侍美滋滋地回京,卿家人也忙碌起来。 这虽然才初秋,但后面天一冷,路上就要吃不少的苦,所以早些收拾好,早些出发是有好处的! 时安没啥要收拾的,吃喝穿用,都在空间放着,最重要的小金库也在空间堆着。 这次回去,时安打算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管用的话,再看看能不能用小金库砸晕皇帝, 如果还不行,时安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唉,只能用上小孩的绝招了:满地乱滚,配以整天的嚎哭。 哭他个三天三夜,不信皇帝不烦! 哪怕退一步,让郑东多出点嫁妆,也是好的! 能用金银之物解决的问题,在如今的时安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金石滩上还是派了人守着,庄头主动站起来要留下,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真不在他眼里! 西北这块一手开垦出来的沃土,才是庄头的亲生儿子! 卿回春堂还要营业,小翠就留了下来。 好在小翠医术精进了不少,守着医馆自然不在话下, 时安又召回了赭石和风藤,有这两人的辅助,小翠就能轻松些。 少恒留在了书院,等乡试结束回京城过年。 等一切安排妥当,卿常怀从军帐带着一队亲兵回到金石滩的时候,卿家人起程回京了。 同来时一样,时安和老太君同一个马车, 同来时不一样,这次的马车有几十辆,除了十几辆用来载人,还有十几辆用来载货。 时安探出脑袋不断向后看,西北城正在越来越小, 按照道理,时安自觉回京城的心情应该是迫不及待的,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一股强烈的不舍, 难道是城门口慕如风挥手的样子太煽情? 还是金石滩后山上那两只野猪崽太可爱? 时安没了一开始拍板要回京的迫不及待,心里反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老太君搂紧了时安,低着头哄道:“这孩子,只是回京过个年,等明年开春,我们又回来了!” 时安闪着大眼睛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祖母什么时候骗你了?” 时安心中这才亮堂起来,恢复了精气神后,就又生龙活虎了: “陈大哥,我要骑马!” 就听车帘外大笑一声:“好嘞!” 陈婉儿一松缰绳,回身捞起时安, 旁边早有人循声牵来了马匹, 陈婉儿一跃而起,带着时安就跃上了马背,随即一夹马腹冲在了车队最前面。 老太君掀着门帘喊道:“慢着些!” 可时安和陈婉儿早就跑得没影了。 老太君的脸上也不见了前两年的担忧,只笑骂了一句:“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只有卿常怀真情实意地骂道:“狗贼,又抢我安安!可恶至极!” 回京路上,再经过不同的城池,都和来时不一样。 各城都有城主亲自领了一长队的人,等在城门前跪迎, 只因这车队里,时安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卿常怀又恢复了镇北王的称号, 迎进了城,顺理成章还有一顿美酒佳肴款待, 要不是看女眷都在,保不齐美酒还能配佳人! 时安其实还是期待看看这些的,可惜众官员愣是一个都没敢! 第233章 一家人团聚 一路各城池热情招待,有地方美景的,还非要拉着时安和卿常怀去看,看完了,各城主就如同商量好的,纷纷递上笔墨,腆着脸要上一两幅墨宝。 这对好歹在书院呆了两年多的时安来说,倒不是太丢人。 但对于从小一看书就头疼的卿常怀来说,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第一次题词的时候,杀敌毫不手软的镇北王,拿起毛笔沾墨的手些微颤抖,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二哥。 偏偏卿常念这时候好像极喜欢聊天,拉着城主聊得唾沫横飞。 能被皇帝青眼相加的翰林拉着聊天,城主自然是十分投入, 于是,卿常怀只能在时安同情的目光下,在上好的纸张上,留下了自己写意的笔画。 “好字啊!” “如此潇洒意气,才是武将之风!” “欸!这字中明明透着刀光剑影,下臣都仿佛听见了厮杀声!” “是呀,下臣以为,这张字……画……,嗯,当装裱起来,存入本城史馆!” “不不不,应该挂在城门处,凡是我城百姓官员,都要去瞻仰一二才是!” …… 赞美声迭起,洋洋洒洒无尽头。 此后,再有城池需要题字,卿常怀不由自信满满,一幅更比一幅风流写意! 时安曾经偷偷问过:“爹爹,你写的都是些啥?” 卿常怀骄傲回答:“爹爹每次都是画的当前美景!” 时安竖起大拇指,内心:还真没看出来! 有了这些插曲,更因为梁书琪怀着孕,并且刚刚四个月出头,车队就走得缓慢, 等快中秋,才堪堪到京郊。 这日,从京郊的驿站出来,卿家人准备日落前进京, 镇北王府差人送信来,说是府中一应收拾完毕,就等着主子们归来了。 老太君见了信,很是宽慰:“成绣、成韵两个丫头是能干的!” 姜青和顺着老太君说道:“老太君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什么都好的!” 梁书琪半躺在车厢里,直嚷嚷:“快些到家让我走两步吧,这真是比坐牢都惨!” “青和,掌她的嘴!一天天的胡说!”老太君嗔怪道。 姜青和笑道:“母亲先饶了她,等她生完宝宝,再狠狠打她!” 梁书琪仗着肚里的宝宝,格外硬气:“哼,要打就打,只是打完要许我出去喝酒赏月!” 姜青和一把将车帘给她扯了下来:“越说越没边,赏月是可以赏,喝酒你还是罢了那条心吧!” “唉唉,半杯都不成么……”梁书琪犹自不死心。 车队已经整装完毕,可却勒马不前, 时安先头还被梁书琪的耍宝,逗得嘿嘿直笑,这时候在车厢里呆得久了,有些不耐: “祖母,怎么还不走啊?要赶不上回家吃晚饭了!” 老太君瞧瞧了日头,眉头有些微微蹙起,但还是轻轻拍打时安,安抚着说道: “安安再等等,一会就出发了!保管误不了你的晚饭!” 时安只能抱着小白,不停地拔毛解闷:“小白,你这掉毛很厉害啊,是不是又偷吃了螃蟹?” 小白捂着耳朵,每当时安路上无聊,总要拿它的毛出气,小白已经习惯了,保护好脑袋不秃就行! 日头渐渐升高,时安在车厢里呆得太闷,魔爪放开小白,又跳上了一旁的大马。 “咦?爹爹呢?怎么不见爹爹?他又跑去哪里学写字去了?” 陈婉儿笑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安安这次可错怪你爹爹了,他真是去办正事了!” “哦,我们在等爹爹是吧?那就再等等。”时安知道,这一路,但凡卿常怀没在队伍里,那肯定是办紧要的事情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时安的视线里总算出现了卿常怀的身影。 “爹爹!”时安坐在马上使劲挥手。 卿常怀见了时安,脸上就现了笑容,一夹马腹,加速跑来。 时安张着双臂,一副小鸟见了大鸟的样子,卿常怀宠女成魔,自然乐呵呵地将时安抱上了自己的马。 “爹爹,我们快走!”时安催道。 卿常怀一指前头:“安安看,爹爹接了谁回来?” 时安这才看到卿常怀来带了一辆马车回来。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位珠光宝气的美妇从里面探出面容。 见了这副绝美又熟悉的面容,时安呢喃道:“母亲!” 时安不是没有想象过和唐蔓云的重逢,她极珍惜这辈子的父母情缘, 原以为,再次和母亲重逢,自己一定是会高兴得扑上前去,扑进母亲的怀里狠狠哭上一通, 等母亲千般哄过,才会停了哭声,继续哼哼唧唧几下,再红着眼眶搂住母亲的脖颈,将头歪在母亲的肩头,赖着不肯下来。 可现在真见了,时安却抓紧了卿常怀的衣袖,不肯过去了! 唐蔓云满脸激动,满头的珠钗颤动,衬得她格外明艳动人, 虽然眼眶泛红,泪水盈眸,却更添了几分美人娇弱之姿。 唐蔓云见时安不动,以为是小孩儿面皮薄,遂张开双臂,对着时安说道:“安安,来母亲这边。” 时安闻言,小嘴一扁,眼泪就落了下来,回身紧紧抱着卿常怀,抽泣不已。 卿常怀是最见不得时安眼泪的,粗粝的手掌无措地抚着时安的肩背: “不哭啊!安安乖啊!” 唐蔓云伸着双臂,脸上满是尴尬。 好在后车的少辉听到动静,跑到车前,惊喜地喊了一声:“母亲!”,小跑着爬上马车,就扑进了唐蔓云的怀里。 唐蔓云脸上这才恢复了常色,搂着少辉一个劲地问: “过得好不好?” “可吃饱穿暖和?” “读书了吗?” “读得可好?” “回去让外祖指点你!” 卿常怀见状,皱了皱眉头,小声提醒:“蔓云,先见过母亲!” 唐蔓云搂着少辉的手一顿,迟疑了一下,才作势要下车见礼。 老太君在车厢里说了一句:“一家人,别拘礼了,出发吧。” 唐蔓云闻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照旧搂着少辉嘘寒问暖。 少辉已经九岁了,刚才突然见了唐蔓云,激动之下扑了过去,这下被搂得久了,就不好意思起来, “母亲,我可以自己坐!”少辉挣开唐蔓云的怀抱,像个小大人一样,端坐在了唐蔓云的对面。 第234章 另寻老师 三年没见了,孩子都大了,可在唐蔓云心里,对孩子们的印象还在三年前。 三年前,时安除了老太君就最黏她,少辉也是喜欢抱着母亲撒娇。 唐蔓云美貌又温柔,很得孩子们的喜欢。 可三年后,时安不肯让她抱了,少辉也不再窝在她怀里诉说委屈。 唐蔓云这心里,瞬间就空落落的,仿佛被剜去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 卿常怀去报国寺接她的时候,唐蔓云心中的欢喜简直要扑出来了! 她坚持不让卿常怀先进门,拿出自己的首饰盒子,颤抖着手对镜装扮, 哪怕卿常怀催了又催,她还是在房中换了几套衣裙,方才走出门去。 可让唐蔓云失望的是,卿常怀见她出门,却急急地转身就去牵了马,并且再三催道: “日头都很高了,再迟怕是赶不上家里的晚饭了。” 唐蔓云这颗为悦己者容的心就跌到了谷底。 三年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和丈夫团聚,这般隆重打扮,却换不来丈夫一个惊艳的眼神。 等坐到马车里,原以为卿常怀会弃了马,和她同坐马车, 可卿常怀牵过马,只嘱咐了马夫一句:“跟紧我!”,就骑马飞快地奔走了。 唐蔓云在车厢里就听见马夫不停地挥鞭子,将马车赶得飞快,她只能双手扶住车架,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等到了驿站,唐蔓云头上的珠钗都松了好几支。 这一路,唐蔓云自然心中憋着气: 卿常怀只惦记着回王府吃他的晚饭! 丞相府长大的唐蔓云,自然知道回了卿家,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老太君见礼, 可她心中委屈,十分委屈! 这三年,除了第一年跟在太后身边,享受宫里的伺候和供养, 这两年,唐蔓云不得不栖身在报国寺。 报国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也在后山为贵人来小住建了精致的屋舍,配了专门的仆人奴婢, 每个院子里还建有小厨房,就算客人要吃些荤腥,也是可以的。 唐蔓云住的那间,还是往常太后来避暑才住的,地方宽敞,景致又好,配的奴婢也格外伶俐些。 但到底是寺院,比之王府还是显得又小又简陋,伺候的人也不称心,吃食自然不及王府,更别提和丞相府或是宫中相比。 粗茶淡饭偶尔吃着还新鲜,吃多了可受不了! 有时候唐蔓云母亲偷偷来看她,见她过得不如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哭着骂道: “如今卿家人都在西北吃香喝辣,据说天天山珍海味地吃着,你那婆婆居然颇具经商的头脑,这赚的银子比内库都多!偏你这个死脑筋要和她闹分家,这下惹恼了她,把你弃在这里,你可得意了?” 唐蔓云被骂得心里烦躁,有时候也会顶嘴:“当初要我闹分家,也是父亲的主意,母亲在旁都没说什么,如今怎么都怪在我一人头上?” 唐夫人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如此顶撞,一时语塞,复又想想,更加伤心: “你这个糊涂的!你父亲是个性子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可曾敢插嘴?日子都是你自己过,好坏也是你自己受着!” 说完,唐夫人掩面痛哭着爬上马车走了。 到底是母女连心,临走还是塞了些银票和吃食。 唐蔓云这些是不稀罕的,卿家每旬都派人来送银票,如今她匣子里的银票早就是厚厚一沓了。 镇北王府不富有,甚至在朝同级别官员中,镇北王府算得上清贫! 可既然到她手上的能有这么多,老太君手里的就更多了。 卿家到了西北才发家致富,这话唐蔓云只信三分。 应该是自家夫君平了乱,皇帝的赏赐丰厚,加上自家夫君掌了西北军权, 这两厢加起来,才让卿家的日子滋润了起来。 王府里一向是姜青和当家,梁书琪一直是姜青和的跟屁虫,看来,卿家有没有钱,就只瞒着她唐蔓云一个媳妇! 如果当初分了家,这些荣耀和赏赐就只是他们三房的! 虽然当初闹分家是受了父亲唐相的怂恿,但唐蔓云在报国寺无聊,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分家还是好的! 要是当初分了家,自己还需要在这里受罪吗? 卿家那两房,还有老太君,怕是都要求到她唐蔓云的门上! 也该让他们尝尝在报国寺的日子! 少辉见了母亲,兴奋地讲着自己的书院生活, 可唐蔓云的思绪早就飘远了,只是“嗯”“哦”地敷衍着。 少辉见母亲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母亲,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上少辉忧心的眼神,唐蔓云才收回思绪,摸了摸少辉的头问道: “这两年,你一直在书院吗?” 说起书院,少辉又恢复了兴致:“是的母亲!儿子和哥哥们都在书院读书,后来妹妹也来了,她不用读书,一天到晚就做些好吃的给我们,母亲你看,儿子不但长高了,还长胖了……” “那你现在回京,不是错过秋试了吗?”唐蔓云打断少辉。 少辉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儿子现在还不是秀才,没法参加秋试!不过老师说了,再过三年,我有五成的把握中个举人呢!” 唐蔓云皱起眉头:“你可知道,你外祖父是岁就已经是举子了,你都九岁了!” 少辉急着辩解:“大哥也是今年才参加秋试,儿子还比他小四岁,老师说欲速不达,学识要扎实才是好的!” 唐蔓云问道:“少恒参加今年的秋试了?” “嗯!大哥本来前年开恩科的时候就能考了,但老师说还是等一等,大哥是要挣头一名的!” 说起少恒,少辉一脸的与荣有焉的样子。 唐蔓云心中叹气,自己这儿子,真是心眼大得似窟窿! 等少恒一路头一名的中了状元,镇北王府以后还有三房什么事? 怕是这个镇北王的头衔都要让给大房了! 想到这里,唐蔓云有些气闷: 自家丈夫是个尊敬兄长,孝顺母亲的,却从不为孩子们考虑,也不替她考虑, 她可是丞相府嫡女啊,到了卿家,莫名就矮了三分,没的掌家不说,如今人人都踩着她! 父亲母亲那头怕也是看着她没出息,才甩手不管她了! 唐蔓云想着,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让挣回原先的宠爱。 “儿子,等到了家,母亲让你外祖给你寻个好老师,咱们就在京城安心读书!”唐蔓云拍了拍少辉的手。 第235章 赛马风波 三年没见母亲,少辉今日是真高兴, 和母亲在同一辆马车中坐着,闻着鼻尖属于母亲独有的香味,少辉就想把这三年的所有见闻都说与唐蔓云听。 但听到唐蔓云说要为自己另寻老师,少辉呆了呆,忙不迭地喊道:“不用不用!” 话音刚落,少辉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太生硬,母亲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有多好,才会有这个想法, 于是少辉又急急解释:“母亲,曾院长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他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待弟子们又亲和,儿子喜欢他!” 唐蔓云嗔怪道:“这曾院长毕竟年纪大了,教你们兄弟五个,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顾了你大哥他们,就顾不到你了!” “母亲给你另寻一位名师,肯定不会比曾院长差,又熟悉京城官场,不管是学识还是人脉,都是你一个人的助力,岂不是更好?” “母亲总不会害你!” 唐蔓云见少辉垂头不语,复又认真劝道:“西北毕竟偏僻,曾院长年老才隐世不出,你还小,自然是要极力呆在京城的好,让你外祖父看到你的能力,只要他提携你一把,不比呆在西北强上千百倍?” “就算日后少恒进京科考,你在人脉上也能更胜他一筹!安安是个女娃娃,母亲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要不为母亲争口气,咱们三房还保得住镇北王这个名头吗?” 唐蔓云说着,眼角不自觉又淌下泪来。 她是真觉得自己不容易,少时在父母手心如珠如玉,嫁了郎君后,依旧不谙世事,只快活度日, 谁想现在才醒悟过来,要是再不争上一争,她这儿子怕也要浑浑噩噩,稀里糊涂就过了这辈子。 到头来,仰人鼻息还得领人家一个好字! 果然吃亏是福,也好在有了这三年的苦楚,才让她唐蔓云终于长了脑子! 唐蔓云掩着眼角,偷偷瞧向少辉。 只见少辉紧抿双唇,眼神不耐,欲言又止。 唐蔓云只当劝动了儿子三分,心下稍微欢喜起来。 是了,这世间谁不想占个头筹,更何况是簪缨世家这等泼天富贵面前,不争不抢,哪能成事? 少辉在唐蔓云车厢又坐了片刻,借口车厢太闷,要骑马。 卿常怀的亲兵牵了马来,托着少辉上了马,慢悠悠地走着。 “少辉,快来同我们赛马!看谁先到城门!”少申见少辉骑了马,赶紧喊了一嗓子。 原来刚下为了哄时安高兴,陈婉儿嚷嚷着要带时安和少申兄弟们赛马, 男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又喝了西北城三年的西北风,几个孩子的性子养野了不少, 被陈婉儿一激,自然纷纷找了马,跃马扬鞭就要参战! 就怕气氛不热闹的梁书琪要不是被卿常念紧紧抱着,怕是也要扑出车厢,和孩子们赛一场。 一向端正持重的姜青和替孩子们检查着马鞍,叮嘱道:“注意安全!”, 检查完了退后两步,又喊道:“谁赢了等会到家有奖!” 孩子们嗷嗷地高喊。 少辉对上兄弟们热切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了几下,支吾说道:“哥哥们玩,我就不去了!” 少申问道:“弟弟是有什么不适吗?” 少辉赶紧摇摇头,只推说不去。 少申又问:“弟弟是害怕吗?许你让三伯父带着可好?” 少申也才大了少辉两岁,这么一说,少辉更是难为情,低着头只说不去。 扭扭捏捏的样子惹得卿常怀喊道:“男孩子大丈夫,说话大声些,跟个没吃饱的蚊虫一样!” 少辉心中委屈,立时眼圈就红了。 唐蔓云本来见少辉不去赛马,心中又欢喜了两分, 但卿常怀的话让她听不下去,怎么只有别人的儿子都是好的,就合着伙欺负她的儿子? “少辉是个读书人,自然不喜欢这些,不去就不去了,怎么反倒像要硬逼他去似的?”唐蔓云掀开车帘,板着脸,竖着眉毛说道。 卿常怀一愣,唐蔓云从来都是温柔的,有些小脾气那也是小女儿姿态,但三年不见,怎么好像哪里变了? 唐蔓云见卿常怀一副噎着了的样子,心中有些痛快:看来做人就是要这样硬气些才行,要不然人人都能把你当个傻子! “儿子,到母亲这里来!”唐蔓云朝少辉招招手,自己的儿子还得自己疼! 闹了这么一出,本来欢腾的气氛就有些冷凝, 时安刚挂上脸的笑脸又不见了。 少辉现在觉得,刚才扑向母亲的自己,好像是蠢货! 心中愈发委屈,但父亲说得对,男孩子不该哭哭啼啼! 少辉忍了泪,勉强一笑:“我就是饿了,去向祖母讨些吃的就来!” 兄弟们见他这样说,顿时给面子地嚷起来:“还吃什么?等进了城,都是好吃的!来来来,先和哥哥们赛一场!” 卿常怀将自己身旁的马牵给了少辉:“别怕,用爹爹的马,让他们在后面吃灰!” 少辉一咧嘴,眼里虽然还泛着水花,嘴角却扯到了脑后。 孩子们欢呼着绝尘而去,笑骂声不绝于耳! 卿常怀一挥手,两列亲兵护在孩子们的两翼,也飞奔而去。 老太君挑着车帘,笑道:“让他们疯上一疯,再要尽情策马,可要等明年了!” 梁书琪在后面的马车里喊道:“母亲,我现在就想回金石滩!” 众人听了,轰然大笑。 但每个人心里细想想,还真都是这么想的! 展翅过的鹰儿,哪里还甘心呆在黄金笼中? 等卿家的车队到达城门口,时安几人已经在城门边的馄饨摊上吃了两碗肉馅的了! “恭迎镇北王回京!”一位老者领着一众人躬身迎喝。 卿常怀连忙跳下马,双手扶起老者:“洪公公多礼了!咱们还用的这些虚礼吗?” 身后一串羡慕的眼神,让洪公公心中愈发得意, 能得镇北王亲自搀扶一把,就够他在太子面前横行三天了! 再加上刚才安康公主还拉着他一起坐下,替他要了一碗馄饨! 虽然这几碗的馄饨钱都是洪公公出的,但这脸面可挣回来了! 洪公公心中舒畅: 这个年,过得肯定舒畅极了! 第236章 正妻小妾 卿家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还记得三年前卿家流放的人在街边指指点点: “我就说这镇北王府不会败落,果真,看今日这回城的架势,怕是更厉害了!” “你就少马后炮了,当初卿家抄家流放,你还躲一边偷笑呢!” “乱说!”这人急得就想去捂人家的嘴:“我可是一直钦佩为国征战的将士的。” “别吵了!”有人吵架就有人劝架:“没看人家还带着这么多的亲兵?祸从口出懂不懂?” “咦?那马上的小姑娘是不是卿府里的那个傻丫头?” “天爷啊,快放下你那蠢指头!这可是本朝的安康公主!” “欸,你们有没有听说,那安康公主的生母,就是唐相的嫡女,镇北王的正妻,据说,没跟着一起去西北?” “听你这话,镇北王还有小妾?” “哎呀,你别打岔,就说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消息?” “似乎听过,说是一直在京郊的报国寺祈福!” “用我说呀,这怕是有猫腻啊!” “唉,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写阴私?” “我看,八成是镇北王有了美妾,才把正妻冷落了!” “我不信,镇北王正妻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谁还能美得过她去?” “嘿嘿,你这毛头小子不懂,家花哪有野花香?” 车厢内,一人静坐的唐蔓云捏紧了帕子,月白色的绸帕绞得她手指发乌,可她却丝毫不知痛意。 时安在马上东张西望,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京城。 原主很少出卿府,又被人说痴傻,就算出门,也是被老太君紧紧搂在车里,自然不知道街上是什么景色。 抄家流放那天,时安刚穿来,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当然也没心思好好看景。 让时安高兴的是,洪公公特意在前面带了一条极热闹的路。 京城果然不愧是祁国最繁华的城池,这一路行来,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街旁的茶肆酒楼,就是不在饭点,都人声鼎沸,进出无数。 人人绫罗绸缎,行色悠闲,看脸色,就知道多是养尊处优的人。 果真是一派大国繁华景象! 陈婉儿不停地指着街旁的商铺,附在时安耳边说着什么,时安听了不住地点头。 卿常怀见女儿这样,笑道:“安安是不是嘴馋了?等安顿好,爹爹带你逛遍这条街!” 时安和陈婉儿对视一眼,均莞尔一笑:看,生意来了! 拐过一个弯,前面就是镇北王府了, 远远就见一位女子梳着利落的妇人头,头上一支玉钗小巧玲珑,旁边只配着两朵小珠花,双耳却戴着一对金累丝嵌宝白玉葫芦耳环,窄袖宽裤,神情冷厉。 女子身后,列着数十人,统一的月白滚青蓝边的服饰,垂手低头,腰身笔直。 时安脑中似有印象,又实在记不大得这个女子的名字,对上女子强忍的激动神色,只得有些心虚地陪笑。 “小姐……公主殿下总算回来了!”女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带着身后一列人就跪了下去: “恭迎公主殿下!” “别……”时安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一侧脸庞红肿了起来。 陈婉儿倒吸一口冷气,这卿府的人果真非同一般!连个女人对自己都这么狠!看来以后的日子还得谨小慎微些! 时安身后,老太君从车厢里被搀扶下来,走到近前,用拐杖戳了戳女子:“好了!起来,别把安安吓着!她还是你的小姐,没什么变的!” 女子听话地起身,伸出双手就扶住了老太君的胳膊,扭头却对时安挤出一丝笑:“成绣鲁莽了,小姐没吓着吧?” 时安刚想说没有,就听成绣接着说道:“就罚奴婢今晚跪在院子里,替小姐守夜!” 时安听到这,脑中终于回忆起了成绣是谁。 老太君身边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是从老太君娘家陪嫁过来的, 由于老太君未嫁前常年在军营,自小就没侍女,还是快嫁人了,当时的沈家老太太才找人伢子买了两个小姑娘。 这两个小姑娘都是穷苦出身,模样虽然还算端正,但自小缺衣少食,长得有些粗糙,肤黑皮糙,有些身份的人家,就是粗使丫鬟都比她们清秀些。 没人买,自然就更受罪些,但沈家老太太没瞧上那些细皮嫩肉,长相娇艳,礼仪周到的, 只看到这两个丫头的时候,才眼前一亮,拉着问东问西。 人伢子都是人精,当即就凑上去说道,这两丫头不单卖,只成双出手。 沈老太太二话没说,就将两人买了回来。 等老太君从军营回来一瞧,很是对脾气,不矫情,不多嘴,能干活,能吃苦,还有比这更好的侍女么? 嫁人的头两年,老太君日日闲着,就教两人习武,本想打发日子, 却不曾想,这两人当成了任务! 天亮练,天黑也练! 还不耽误原先的活! 硬生生让老太君看内疚了! 如今两人的武艺,在京城的侍女中,怕也是难逢敌手了。 虽然两人都在老太君身边多年,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成绣冷硬,成韵委婉。 如果成绣是一张铁,那成韵就是一滴水。 时安自小养在老太君的房里,小翠就是成绣的徒弟, 成绣平日不大和时安亲近,只是每晚都会在时安的房前守个半宿。 “绣姨,晚上来安安房里,小翠不在,安安害怕!”时安说道。 成绣果真神情一紧:“小姐不怕,奴婢今夜守着小姐!” 又将视线一扫,恨恨说道:“定是小翠这妮子偷懒,怎么不见她在小姐身边伺候?” 说完,警惕的双眼又将陈婉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婉儿,莫名被这双眸子盯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你这疑心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小翠是你亲自带大的,她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上来就给她定罪!”老太君重重拍了一下成绣的手,不满道: “就让我们这么站着?还给不给进门吃饭了?” 老太君话音刚落,门内响起一道女声: “老太太,饭菜都好啦,就等着您入座啦!” 第237章 一顿团圆饭 门内走出的女子打扮素净,只在腰间系了根红绸,由于走得急,红绸两端在她身后微微飘起,倒是平添了几分韵味。 女子正是成韵,她先是上前给时安磕了头,称了公主, 又去给老太君见礼, 紧着又跑去各马车旁和卿家其他主子问安, 这一套下来,老太君扶额:“我这是做了什么孽,选了你们俩跟着,这是要饿死我呀!” 成韵连忙跑回来,接替成绣搀着老太君:“这去西北一趟,奴婢看您身子骨更结实了,饭厅内摆了桌大席面,老太太赶紧多吃两碗饭!” 说笑着,就引着老太太和其他人往里走。 成绣等主子们都进了府门,才指挥小厮们将马车牵去后门,卸下行李,搬去各房,安置跟着回来的下人们吃饭,住宿。 在京城,礼节是最重要的。 卿家这趟回城,没让礼部官员在城门口迎接,朝中得了消息的大臣们早前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没想到今日,在城门口相迎的,居然是皇帝跟前的洪公公! 还和安康公主坐一条板凳吃了碗馄饨! 这个信号是说安康公主平易近人呢? 还是说卿家已经和皇室亲近得如同一家人? 想来今晚,各家各府的灯油又要多费二两了! 镇北王府的花厅内,正如成韵所说,摆了一张极大的圆桌, 此时日头还悬在天边,秋日特有的橘黄色斜阳,透过稀疏的枝叶,将暖光撒在前厅, 从门口望去,那桌饭菜掩在夕阳下,热气腾腾,就显得尤为温馨。 老太君有些眼角湿润,不住地拍着成韵的手:“当初留下你们俩,真是难为你们了!” 成韵浅笑道:“没跟着大家一起走去西北,是奴婢姐妹偷懒了!在府里偷享了三年的福,奴婢都胖了!” 其实,除了小家伙们不懂,卿家的主子们心里明白。 当年卿家抄家流放,留在京城的人才是最难熬的! 人是最会拜高踩低的,没了主子护持,王府又被抄了,成绣、成韵受了哪些委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可偏偏两人坚韧的很,等卿家起复后,两人带着剩下的仆从,将一个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好像卿家的主子们,只是出门游玩了数日,今日归家而已! “大家都坐,今日都累了,吃饱喝足,好好歇歇,明日咱们让大厨准备些金石滩的拿手菜,让府里的小子们都尝尝,也慰劳他们这两年的辛苦!” 老太太在上首坐下,乐呵呵地说道。 成韵闻言,自然是捧场的:“奴婢听说了,金石滩上的吃食与众不同,等下就告诉那些猴崽子们,保管他们馋得流口水!” “好,你去告诉他们!再让成绣也过来吃饭,今晚咱们没有主仆,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老太太吩咐道。 成韵犹豫了一下,笑着答应了,挪着步子就朝外走。 时安坐在桌前,看了眼桌上的菜,不由得心中偷笑,又和陈婉儿对视了一眼,两人赶紧挪开视线,心虚得好像做了贼! “咦,这不是松鼠鱼么?” “还有年糕炒蟹!” “油闷大虾!” “口水鸡!” “糖醋里脊!” “拍……拍黄瓜?” “看看水煮肉片在哪?我爱吃这个!”卿常怀伸长了脑袋张望。 门口的成韵连忙说道:“三爷怎么知道还有水煮肉片?后厨刚做好,马上就端上来!” 老太君笑呵呵地招手:“你俩快来坐下!这些菜式是金石滩上常吃惯的,熟悉着呢!” 成韵解释道:“府里一直没找着好的大厨,今日就从仙客来借了大厨,烧了这一桌菜,都是京城别家没有的菜式!” 成韵拉着扭捏的成绣坐下,又笑盈盈地说道:“这仙客来的桌子极难预定,这次不知怎的,奴婢去试着问了一下,居然就借了!奴婢还想着给老太太和各位主子们一个惊喜,没曾想,主子们都吃惯了!倒是奴婢想差了!” 时安抢着接口:“那是成韵想的周到,怕我们突然换了吃食,回头闹肚子,祖母,您该赏她!” 老太君哈哈一笑:“好,吃完饭就赏!赏她个大元宝,让她今晚抱着睡觉!” 众人哄笑,成韵乖巧地离座行了礼:“奴婢谢小姐赏!” “不谢不谢!”时安晃着双手,该是她谢谢成韵了,这一大桌子几十个菜,怕是花了大笔的银子,自己赚自己银子,感觉好奇怪! 真是又心疼又爽快! 老太君嗔怪:“拿我的银子赏人,真是个小貔貅!” 时安一歪,倒入老太君怀里耍赖:“安安还小嘛,哪里有银子?” 主子们坐定了,流水一样的热菜从厨房端进了花厅, “这是水蒸蛋,浇了豉油,最适合小孩子吃!” “知道二夫人怀孕了,所以多做了一盅,二夫人尝尝?” 成韵吃上两口,就站起来替主子们布菜,被老太君说了几句,才又坐下,没吃几口,又习惯性地站起来, 老太君无奈,只好随她去! 卿家人在西北呆了三年,在餐桌上比从前豪放了许多, 梁书琪怀着孕,一份酸辣汤喝得呼呼有声,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从前吃饭文雅之极的姜青和也剔着蟹肉,吃得极香! 卿常怀更是将大半水煮肉片拌着米饭,大口大口往嘴里舀,打仗的人,哪里有闲情逸致细嚼慢咽?这都成了习惯! 只是从前回到王府,拘着餐桌礼仪,总是夹一筷子要嚼上十来下, 天可怜见,卿常怀在府里从来没吃饱过! 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只三人有些别别扭扭的样子。 坐在陈婉儿右侧的成绣本就觉得和主子们一起坐,简直是和造反一样的事! 虽然被成韵按着坐了下来,但不知怎的,这用了几十年的筷子突然就不听话了! 一筷子菜才夹到碗边,哧溜一下,滑到了陈婉儿的手边, 偏偏陈婉儿也不知怎么了,这菜只是掉在他手边,都没碰着他,却仿佛吓了他一跳,脸色都白了白! 成绣见状,就更别扭了:这人怎么回事?白长这么大个子,如此胆小如鼠,怎么做小姐的侍卫?看来还得再物色些人挑挑! 第238章 赶出府去 可怜的陈婉儿,从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怕过,此时要不是碍着时安在,他就得狠狠扇自己两耳光! 抖什么?就是一个瘦小妇人而已,虽然看得出有些身手,但论武艺,还能胜得过他? 就是自己站着不动,让她打上十拳,都伤不到他陈婉儿半分筋骨! 陈婉儿狠狠骂了自己几句,鼓起勇气准备瞪上一眼, 却在刚碰上成绣视线的刹那,莫名又怂得调转了视线,装模作样地望着桌子。 成绣恼火,心中兀自骂道:“这人胆小又贪吃,得想法子赶出府去!” 这两人在这边无声地纠缠,斜对面的唐蔓云可是真真的不高兴。 今晚的风头都是梁书琪的,只是因为怀了孕,就连老太君都多问几句, 除了卿常怀夹了一个油腻腻的鸡腿给唐蔓云,旁的人都没问过她在报国寺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面前的这一桌子菜合不合她的胃口! 从前王府的规矩也严得很,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奴婢和侍卫上桌吃饭的,真真是有辱斯文! 唐蔓云听着身旁卿常怀大口吃饭的声音,绷着脸放下了筷子, 这饭真的没法吃了! 卿常怀觉察到了唐蔓云异样的脸色,想了想,咽下最后一口饭,就去牵唐蔓云的手, 谁知唐蔓云却将手快速挪开,并将脸转向了一旁。 “娘子,是路上累了?那我让厨房备着些夜宵,回头你饿了再吃!” 卿常怀又指了指桌上:“那个水蒸蛋怎么样?我看二嫂吃得挺香的,要不然就让厨房做这个?” 这话真是又触到了唐蔓云的不满上,她抿了抿嘴,噌地一声站起,却还是没忘了和老太君交代一声: “母亲,我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成韵见了,连忙也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奴婢给三夫人引路!” 唐蔓云本就因为主仆一张桌子吃饭不快,见了成韵,自然没有好脸色:“不用!我自己的府里,还会不认路?” 说罢,唐蔓云抬脚就出了花厅, 成韵忙招来一个女婢,吩咐道:“天黑了,快去给三夫人照着些路!” 女婢拎着灯笼追了过去,成韵在门口瞧见唐蔓云脚前有了光亮,才放心进了屋。 这么一来,花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梁书琪后知后觉地问道:“弟媳这是不高兴?” 真不怪她不关心别人,自从怀了这孩子,梁书琪的饭量是越来越大,有时候卿常念都被她吃得害怕,抓着卿常怀和时安问过后,才稍稍放心。 只是太油腻的荤腥,却是再不敢给梁书琪看见的。 今日这桌上放着好几盘极下饭的菜,全是梁书琪喜欢的重口味! 梁书琪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腹中饿了足有三个月! 连带着卿常念都吃撑了,光忙着虎口夺食了! 这时候吃饱些,智商才又回到了身上。 老太君安抚了梁书琪一句:“没事,她就是路上累着了,歇歇就好了!” 梁书琪点头:“嗯,报国寺确实太远了,弟媳身子又娇弱,怕是真累了,快让她好好歇歇!” 转头又问时安:“安安累不累?走了这么多日子,怕也是累坏了,都怪我,尽顾着自己吃,让大家都等着!” 时安其实心中也不高兴,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道:“二伯母这么能吃,肚子里这个妹妹怕也是个能吃的,以后可别胖成一个小猪崽!” 梁书琪横了时安一眼:“怕什么?你小时候都胖成球了,还不是我带着你爬几次树就瘦下来了?” 时安立刻不依了,在老太君伸手扭成了麻花:“祖母,您快骂二伯母!她说安安是个球!” 有了这两个活宝的表演,老太君和众人又笑了起来。 流放后回府的第一顿晚饭总算是笑着开始,笑着结束。 各房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时安和少辉自然还是跟着老太君回了荣安堂。 路上,时安戳了戳少辉:“哥哥,你不去和母亲问安?” 少辉一脸纠结,最后说道:“母亲不是说累了么?明日再去也不迟!” “那你和母亲白天在车厢里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也就是说些西北风光……” 时安见少辉皱成苦瓜样的脸,试探地问: “哥哥该不会是被骂了吧?” 少辉一顿,说道:“没有!” 时安低头拧着腰间的束带,嘟囔道:“我明日也不想去问安,总觉得母亲会骂人!” 少辉听着,就心疼起了妹妹, 自己在书院已经如此用功,母亲还是不满意,要给自己换老师, 如果知道妹妹在书院整日里爬树睡觉,一天学堂都没进过,怕是要让妹妹跪祠堂吧? 少辉牵起时安的手,安慰道:“妹妹不怕,你明日就说睡迟了,躲在祖母房里,母亲不会进荣安堂骂人的!” 瞧了瞧前头的老太君,少辉又压低声音出了个主意:“今晚妹妹就与祖母一起睡,明日早上缠着祖母不让她起,祖母都起迟了,母亲还能说什么?” 时安又感动又嫌弃,撅着小嘴说道:“哥哥,你这个主意真是又臭又馊!” 少辉倒很得意:“老师说过,能成事的主意就是好主意!” 时安连忙提醒:“快小声些,被母亲知道,怕你又挨骂!” 兄妹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前头的老太君听着只笑不语。 小孩子开机激情,关机也迅速,天天坐马车,到家心神一松,兄妹两人挨着床就睡了过去。 老太君洗漱完,吩咐成绣将时安抱过来:“今晚让她和我睡。” 时安兄妹俩美美地睡了,可他们的爹爹卿常怀这时候却水深火热。 “娘子,还不安置吗?”卿常怀眼皮子直打架。 奈何唐蔓云散了发钗,只坐在镜前发呆,丝毫没有睡觉的打算。 卿常怀没法,只得再次上前,双手扶住唐蔓云的肩膀装起了可怜:“娘子,为夫赶了一天路,真是累坏了,咱们早些安置可好?” 也幸得皇帝恩旨,让卿家回了京城先回府歇息,明日再进宫谢恩,要不然这会子恐怕还在宫里呢! 卿常怀早盘算着,明日是一定要带上两个哥哥的,有哥哥们在前面挡着,自己才好躲懒! 凭自己的嘴皮子,三两下就得让皇帝带沟里去! “夫君,我有话要同你说!”唐蔓云一脸正色,拂掉了卿常怀的手。 第239章 杂物房闹鬼 这一夜,卿常怀房中的灯火亮了半宿,间或还有摔破东西的声音, 最后,房门打开,卿常怀深吸一口气,快步迈出房门,疾走两步后,又回身掩紧了房门,复又快步离去。 房中的唐蔓云愣愣地盯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心中一阵苦楚涌上心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刚才,她将自己的忧心全摆给卿常怀看, “少辉已经九岁了,可连秀才都不是!少恒却要秋试了,等过完年,就要参加春闱,若一路顺风顺水的上去,卿家大房就要出状元了!那我们三房怎么办?难道镇北王的世子要立大房的子嗣吗?” “母亲现在都允许成绣和成韵那两个奴婢上桌吃饭了!这要传出去,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看看今天那两个奴婢的打扮,成绣的那对耳坠,我瞧着应该是母亲的嫁妆,什么时候到了她手里?成韵一个婢女,居然披红挂彩,这是想做主子?母亲这么抬举她们,不知道是想将她们两个老黄瓜按在哪一房?”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没听见她们怎么称呼我的吗?三夫人!你是王爷,我只配得一声‘三夫人’吗?” “我知道原先也是这个称呼,但如今不同了!孩子们都大了,早晚是要继承王府的,规矩自然要立起来!看母亲这个样子,怕是我的少辉要靠后站了!” “我知道少辉从小养在母亲身边,我躲了清闲,但我毕竟是他的母亲,如今他祖母偏心,难道我还不能替他想着?” “早前我就让你分府另过,你以为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个恶人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如今安安是不用我考虑了,攀了皇后的高枝,怕是以后我见了都要跪拜的。但少辉呢?你不为他打算,只顾着兄友弟恭,以后怕还不如二房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呢!” “我也不眼红别人,以后少恒就算是个状元郎,我也不稀罕,我只求如今卿府里,是咱们挣下来的东西,就得留给少辉!” “再有,我回去求父亲,替少辉再寻名师,以后就在京城应试,你们耽误了他,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替他周全!” “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是他们重要,还是我和少辉重要?” 唐蔓云说完这些,一双昔日盈盈美目中,盛的都是咄咄逼人。 唐蔓云路上还告诫自己,自家夫君脾气直,要徐徐劝之。 可见了时安,再见了饭桌上的情景,心里的憋屈就怎么都压不下了! 自己做的那些事,本意是为了要帮卿常怀,只不过首尾出了差错,但她一个后宅女子,这些已经是竭力而为了! 再想起离宫时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唐蔓云又是一阵羞愤! 如果那时候流放路上,卿常怀听了她的话,分府另过, 那两年前,丈夫恢复镇北王的头衔,王府又被赐还,自己就是镇北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还用得着在报国寺吃那两年的苦么? 还用受和奴婢同桌吃饭的羞辱么? 卿家人在西北过得逍遥,只余她唐蔓云一个人在报国寺吃苦! 唐蔓云自认为总算想清楚了为什么! 因为卿常怀是个孝顺母亲、尊敬哥哥的傻子,怕是让他把王爷的头冠摘下来,递给任何一个侄子都是愿意的! 但她唐蔓云总算还有些脑子,还要为子女考虑! 别以为替时安要了一个公主的头衔,就能将王府拿去给大房或二房! 时安终究是要嫁人的,少辉才是唐蔓云一辈子的依靠! 唐蔓云擦了擦泪,自己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闭了眼。 只可怜卿常怀一人在府里如同被撵的刺猬,闷着头横冲直撞,却无一人来拦他。 末了,只能从厨房顺了一坛子烧菜用的料酒,然后爬上房顶数星星。 等第二天天微微亮,早起打扫的仆人隐隐听到鼾声,可翻遍了附近所有房间都找不到人,不由得后背微微发寒,连滚带爬地找了成绣来看。 成绣一巴掌拍在来人的脑瓜上:“主子们还在睡,你在这毛手毛脚,小心我打死你!” 来人倒是知道成绣的脾气,也只不过是嘴上厉害罢了。 所以还敢哭丧着脸求救:“成绣姐姐,我这不是害怕么?这都找了一早上了,回头吓到小主子们可怎么办?” 成绣一听,也立刻板起了脸, 谁敢在王府里作妖,她就敢把他撕了! 等到了地方,成绣一眼扫过,原来是个杂物房,靠着府里最边角的地方,堆着些府里不经常用的物件, “屋里都仔细找了?” “找了!我都找了好几遍了!” 成绣皱着眉头仔细分辨,那鼾声隐隐约约,有时重有时轻,在蒙蒙晨雾里,确实有些诡异。 突然,一个坛子从屋檐滚落,清脆的碎瓷声吓了成绣一跳! 成绣一跃就上了屋顶,却半天都没再吭声! 等在底下的小厮越等越害怕,不知道在哪找了张梯子,一边抖着腿往上爬,一边带着哭腔地说:“成绣姐姐,你等我,我来救你!” 屋顶上的成绣正一脸无语,这三爷真是“不拘小节”! 这一人在屋顶喝醉了,就这么躺着睡了! 这要换了别人,成绣早一把子拎起来扔出去了! 可这位三爷,成绣可不敢! 唉,还得多找几人来扛下去才是! 成绣正想下去,谁知那一心急着救人的小厮正巧探出头, 这糊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大脸,吓了成绣一跳,脚下一崴,就面朝下扑向了地面! 这里也要赞成绣一句,时刻牢记主子们还在睡觉,不可惊扰,只闭上眼睛,打算哪怕摔断门牙,也绝不吭声! 耳边风声呼呼,下一瞬,成绣就像被箍进了一个铁桶里,只听铁桶内传来如雷的“咚咚”声,又快又响,仿佛要挣破铁桶,随时跳将出来! 成绣心中慌乱,难道这一跌,跌进了阎王殿不成? 这么一想,心下越急! 成绣不由得拼命挣扎,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就连牙齿都用上了! 只听“哎哟”一声,铁桶终于松开,成绣一时不备,蹭蹭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凶蛮?”铁桶应该是被咬得挺疼,声音颇是委屈! 第240章 好深的牙印 这日清晨,日头还没升起,却已经在天边镶上了一圈金色。 夜深露重,四处都弥漫着稀薄的白雾,偶有一阵风拂过,白雾就拢成了一团,再散去时,只在该处留下些潮湿的印记,等太阳出来一晒,自然就消失得毫无踪迹! 可今日都已过了半日,太阳都升到了头顶,陈婉儿的心还在扑腾! 清早的情景循环往复地在眼前遛达,陈婉儿沮丧地想,这京城怕真是自己的恶地,怎么从来就没让自己舒坦过? 时安睡了个日上三竿,伸着懒腰出了房门,就见到了陈婉儿背对着房门,像一座小山似的蹲在石凳上。 时安伸到一半的懒腰停住了,奇怪,往日只要自己一出房门,陈婉儿保准转身笑着打趣:“小懒猪起床了?今天是又要捉弄哪个夫子?” 就算这镇北王府没有夫子,那也可以去隔壁吓吓猫啊狗啊的, 怎么会这么安静,连时安出了房门都不知道? 时安开始不安,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越看这宽厚的背影,越觉得‘寂寥’两字就像刻在那背上! 难道是陈家来人欺负陈婉儿了? 想到此,时安顿时精神百倍! 真是有趣的生活处处有人做贡献啊! 时安迅速绕过去,站在陈婉儿面前,叉腰怒问:“谁欺负你了?今天咱们就拿他开刀!” 陈婉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起身,陪着时安一通胡闹, 反而双手托腮,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时安急了,推了推了陈婉儿的胸口:“快些说,要是那人我惹不起,我那暗地里打他闷棍!” 没想一向如山的陈婉儿被这么一推,却“嘶”地一声缩了缩身子。 时安一见,更急了! 这怎么还受伤了呢? “给我看看!上药了吗?该死的,居然敢打伤你,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时安急着去扯陈婉儿的衣服,要看看伤口是否处理得当。 就算再强健的人,如果伤口感染,那也是极危险的! 可偏偏今日的陈婉儿就像上错了药,左挡右抵地不肯露出伤口。 时安纳闷了,这也就是睡了一觉的时间,咋就让一个粗犷的汉子变成了一只小绵羊呢? 时安凑上眼睛再细看, 哟,这陈婉儿的脸上,明显是有红晕啊! 这把时安更兴奋了,就连晨起要喝的牛乳端来了,也推到了一旁, 乖巧地坐在陈婉儿边上:“来,说说!” 陈婉儿把头偏向另一侧:“说啥?” 时安手动又将人头掰了过来:“你要不说,我喝完这碗牛乳就满世界打听去!不信还问不出来了!” 时安端起牛乳,喝前又说道:“自己和我说,还是别人说给我听,你可想好了!” 说完“咕咚咕咚”一气就将牛乳喝了个底朝天。 在陈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前,直直奔向院门! 慌的陈婉儿飞身而起,一把抄起时安按在了石凳上: “我说!” 时安打了个饱嗝,又凑上前去:“快说快说!捡要紧的说!不,从头到尾仔细说!” 陈婉儿苦笑,没曾想,一天到晚陪着八卦的人,终有一天成为了八卦的主角! “也就是……就是今早,我听到府里东北角有些动静,就去查看……没想到是你父亲在屋顶睡觉打鼾……” 时安奇道:“我父亲在屋顶睡觉?好好的,他在屋顶睡什么觉?” “他说是晚上睡不着数星星,看久了,就睡过去了。” “嘿嘿,他还真是童心未泯!” 时安话是这么说,但心中也大概知道,怕是父母拌了嘴,卿常怀一时说不过唐蔓云,索性爬屋顶躲清静。 唉,都说久别胜新婚,这老夫老妻的,怎么还拌上了嘴? “我父亲睡屋顶,你脸红什么?他就是光屁股睡觉,你也不是那种害羞的人啊?” 时安话音刚落,陈婉儿立刻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别胡说!这是在京城,小心传出去坏你名声!” 时安却满脸不在乎地“切”了一声,转头又是一副“你最好老实交代”的表情。 陈婉儿扯了扯衣角,有些扭捏地说道:“还顺便救了一个人……” “谁?” “是……是成绣……大概是叫这个名儿……”陈婉儿说完,脸更红了。 时安更好奇了:“救了成绣你有什么害羞的?她是府里的老人了,比你还大上一些,一贯是极稳重的!” 说着,时安倒先讲起了成绣的往事:“绣姨也是个苦命的,从小被卖给了人伢子,是我祖母的母亲买下了她,早年,又有家里人来找她回去,说有自小定下的婚约,绣姨自己也愿意回,祖母就放她回去了。” “唉,可过了两年,她又跪在了府门前,求祖母收留,身上都是伤,说是丈夫死了,没留下孩子,族里的人就吃绝户,将她赶了出来,绣姨有些功夫,争执中打伤了人,被告到了衙门,娘家人也没助力,只能逃到祖母跟前,祖母收留了她,又替她摆平了官司。” “此后,绣姨就一直跟着祖母,听祖母说,原先绣姨脾气很是温婉,不像现在这般冷硬,都是被那些坏人逼的呀!”时安生气地一拍桌子: “好在那时候我还没来,要不然保管让那些人吃些苦头!” 陈婉儿听着,不知为啥,那颗扑腾了半天的心脏,又微微疼了起来,不由得大掌就抚上了心口。 时安一见,又去扯衣领,陈婉儿反应慢了些,领口就被时安拉开了。 一个椭圆的牙印鲜红地印在了陈婉儿的前胸, 看起来咬得极狠,牙印颗颗分明,颗颗都渗着血迹。 时安惊道:“这怎么还没处理?谁咬的?这是有深仇大恨么?” 说着就顺手从空间掏出消毒棉球,四下擦了起来。 陈婉儿疼得龇牙咧嘴,等时安消完毒,撒了药粉,这才掩了衣领。 时安嘀咕:“这牙口真好,看起来又整齐又坚固!” “陈大哥,这怕是要留疤痕了!”时安皱着眉头说道。 陈婉儿本来痛得头皮发麻,这话一听,先是一愣,后又偷偷一喜! 反应过来后,陈婉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欢喜什么! “谁咬的?欺负我陈大哥,看我不打断他的牙!”时安攥着拳头,一定要为陈婉儿出了这口气! 第241章 护食 “是我……咬的……” 院门口,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时安满脸怒容地甩过脸,下一秒,惊愕固定在了她的脸上。 “绣姨?” 立在院门处的成绣,明显有些怯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半掩着脸。 时安咽了咽口水,问道:“绣姨刚才说什么?” 成绣的脸逐渐变红,哪怕拿手掩了,时安也能看见那节就像发了荨麻疹的脖子。 再看陈婉儿,居然也是这样一副娇羞的模样。 时安又抬头看了看日头,心中疑问难解:难道今天的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 唉,都怪她喜欢睡懒觉,错过了这个天文奇观! 时安视线在两人间左右挪腾,正想再问问, 成韵风风火火地进来,拉着时安就往外走! 边走还边说:“小姐今日睡得太迟了,午膳已经摆好了,老太太正等着小姐呢,爷们儿清早去了宫里,皇上留了饭,怕是要晚间才回了……” 时安被拖得像只飞不起来的风筝,偏偏成韵的话里杂七杂八的信息量有些大,愣是没让时安找着机会插上嘴! 懵圈的时安在勉强飞了两个院落后,才被成绣放了下来。 成绣偷偷往后张望,搞得时安跟着朝后探头探脑, “没跟来吧?” “没!” “刚才应该把院门给他们锁死!” “……” 没得到回应,成韵回头一看,立刻讪笑着说道:“走走,吃饭!” 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表情。 时安内心:切,大人们果然都自以为是! 到了花厅,果真已经摆了两桌饭菜。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中间用镂空的屏风隔开。 时安扑过去在老太君面前撒了个娇,堵住了老太君刚想出口说她睡懒觉的话, 又去伯母们面前娇娇软软地腻歪了两句,最后才站定在唐蔓云面前。 唐蔓云显然晚上没睡好,今早应该是涂了厚厚的粉脂,却还是轻易就让时安看出了疲累。 时安是有些同情唐蔓云的,谁都没有上帝视角,唐蔓云只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女人,突然间生活巨变,自然就慌了手脚,费劲一切力气只想维护住自己的优越生活。 无非就是一个护食的女子罢了。 只可惜,唐蔓云的见识还不够,她的眼界里,只能看到丈夫、子女,再远的,就都是外人。 “镇北王”和镇北王府虽然是卿常怀用军功换来的,可卿家如今的荣宠却是卿家三房共同撑起的。 如果没了卿家其他两房的支持,卿常怀常年在外征战,就剩唐蔓云一个从没历过风浪的后宅女子,镇北王府说塌就塌了! 再想起前面唐蔓云做的那些蠢事,特别是为唐相传递宫中消息这种大忌讳的事, 时安在内心摇了摇头:可惜了少辉这个哥哥,怕是真要受母亲的拖累,做不了镇北王府的世子了! 一旦少辉做了世子,继承了镇北王府,唐蔓云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少辉面对亲生母亲,孝道挟持,肯定是左右为难,兄弟间生出嫌隙是早晚的事! 老太君是个强势的,必不会坐视这种不利于家庭和谐的事情发生。 唐蔓云自以为可以挟功自重,却不想,她这么越闹,才越让在乎的东西从手里溜走。 但是时安借了原主的身体,原主又是个极爱母亲的,时安前世也是渴望父母亲情的人, 几相交杂,时安对唐蔓云的感情就格外复杂。 “母亲昨夜没睡好么?”时安规矩地行了一礼,轻轻问道。 并没有像对着老太君那样无所顾忌的亲热,也不像对着姜青和和梁书琪那样的俏皮。 但唐蔓云是满意的! 大家闺秀,就是该这个样子! 时安毕竟是大了,该是从荣安堂移出来,最好是自己另居一个院子,也方便她这个做母亲的管教。 唐蔓云这样想着,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伸手将时安拉了过来,柔声问道:“安安喜欢濯缨阁吗?那处景致好,离母亲也近些,要不然今日就搬过去?” 时安一愣,还没来得及答话,唐蔓云就朝着身后一个圆脸的丫头说道:“去,带人将濯缨阁收拾一下,将小姐的用具都搬过去,缺什么就赶紧去库房拿,万不能让小姐受了委屈!” 这话看似对时安爱护有加,其实却说得极小家子气! 换了姜青和和梁书琪来说这话,必然能让人心生愉悦,夸上一句到底是疼爱晚辈的好家长! 可差就差在,这话从唐蔓云嘴里讲出来! 唐蔓云是时安的母亲,这话一出,姜青和这么好修养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这话什么意思? 姜青和是掌家媳妇,这话难道是说平日里她委屈了唐蔓云? 时安暗叹一口气,就唐蔓云这样的脑子,宅斗剧里都活不过三集! 唐蔓云本意是怕时安不肯搬,所以话里存了讨好的意思,没曾想这一句话,把时安的其他长辈得罪了个遍! 唐蔓云身后的丫头看来也不是个蠢的,立在原地没动,只上前半步悄声回道:“三夫人,先用了饭吧,老太太动筷了。” 时安正想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唐蔓云勃然大怒! 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拍向桌子,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值? 时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子好痛! 时安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 耳边传来的是唐蔓云尖厉的骂声:“一个下人也敢驳我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卿家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吗?” 圆脸丫头连忙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叫饶:“三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圆脸丫头抬头,才发现时安就蹲在她面前,双手捂着眼睛,小小的指缝里依稀看得到几丝血迹。 圆脸丫头顾不上继续叫屈,膝行几步扶着时安的手:“小姐,快让奴婢看看!”,又扭头急急冲老太君喊道:“老太太,小姐伤到了眼睛!” 这一下,花厅内如沸起的滚粥,挪凳子声,惊呼声,打碎碗的声音,哭泣声, 有人高喊着:“叫大夫!” 有人痛哭:“我的心肝啊!” 有人惊叫:“妹妹流血了!” 第242章 夫子谈心 卿常怀刚还在偷偷和两个哥哥抱怨,皇帝真是小气,赏的宫宴如同鸟食,又少又难吃! 等身后匆匆跑来的内侍,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卿常怀立马飞身跃起,直往外奔! 刚跑出门口,又急急刹车返身跑回了屋内,拉上一脸懵的卿常思又奔出了门! 剩下的卿常念眨巴了两下眼睛,端庄地起身向皇帝告罪:“弟弟脑子一向不太好,皇上千万不要怪罪!” 皇帝脸上没有怒色,反倒伸长了脖子向屋外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常怀如此心急?” 内侍复又跑去皇帝跟前,低声回禀:“镇北王府来报,说是安康公主伤了眼睛!”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奔到门口又退回来喊道:“快去传太医!” 一想,太医院首席不是已经去了么? 皇帝又喊道:“快去取最好的伤药,即刻送去镇北王府!” 内侍应声而去,皇帝才放心又走回座椅: “常念啊,不要急,朕一定派出最好的太医替公主诊治!常念?爱卿?” 皇帝回身,一室寂静! 卿常念早跑没影了! 皇帝想了想,掀起衣摆,往东宫而去, 这时候太子应该在休憩,往日是打扰不得的,但今日应该可以! “儿子!儿子!”皇帝一脚才迈进东宫的大门,就敞开嗓子嚷了起来。 东宫内侍俱惊,就连守在寝宫门口的黑衣人,都向皇帝投来了崇敬的眼神。 皇帝难得趾高气扬地一边大喊一边跑进东宫,见众人神色,越加得意! “把门打开,朕找你们太子有急事!” 黑衣人单腿跪地,无动于衷! 什么急事说得这么得意洋洋? 看来肯定不是要命的事! 打扰太子午休,那真真切切是要命的! 孰重孰轻,大家心里还是有判断的! 皇帝急了,伸手自己就推开了门:“儿子……” 太子穿着寝衣,端正地坐在床沿,正一脸冷色地盯着门口的皇帝。 皇帝手一缩,往袖口里一拢,仿佛刚才推门的不是他自己。 两脚熟练地合上门,皇帝一脸讨好地凑上前:“儿子,我把门关上,你小心冻着!” 太子从衣架上拽下衣服扔进了皇帝的怀里,皇帝就像接住了宝贝,乐得连忙替太子穿衣。 瞧皇帝的架势,这事轻车熟路,比替自己穿衣都熟练! “儿子,卿家来报,你那妹妹眼睛好似受伤了!”皇帝按住太子:“别急,我已经赐了药,卿常思也被扛回去了!” 太子拂手掸掉皇帝的手,快步走到房门口说道:“让人去卿家盯着。” 黑衣人应声,手势一挥,东宫内闪过一个身影,直奔宫外。 “知道是谁伤的吗?”太子自己系上了腰带,在桌前坐下。 皇帝跟着坐在对面,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跑来了?” “我不是想着这消息太重要,赶着告诉你么!” “下次派个人来就行,父皇不必事事亲躬!” “这么说就生分了啊!” “父皇是不是觉得卿家乱些好?” “……” “是不是觉得太团结的卿家对社稷不利?” “……” “甚至,还想着让卿家三房都分家?” “……” “父皇,有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太当讲了!” “有时候,人太蠢了,就会坏事!” “……” “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铁板,总比藏在人家身后的铁板容易提防!” “……儿子说得对!” “以后少纵容安安的母亲做些蠢事,惹得安安不高兴!” “我这不是担心如果我和你母亲远游,他们卿家看你年轻,在朝堂上欺负你么!” “那父皇可以不远游!再为社稷贡献个三十年!” “那不行,你母亲怕是今晚就得要了我的命!” “父皇想得没错,幼主总是挨欺负的多,砍掉些太出挑的大臣是更容易坐稳皇位,但本朝不同,皇爷爷仁善,你也仁慈,等到我即位,这朝中还剩几个能用的?你走之前替我都砍了,我用谁?” “……” “卿家明年就会有一个弟子入朝,虽然年轻,但我也想用用看,老臣么,总是会被新臣替代,怎么获得他们的忠心,就看儿子的手段了。” 太子赵承宇,过来今年就是十岁了! 传言里,祁国皇帝将在太子十岁那年退位, 如果传言不假,那明年,祁国将迎来一位十岁的新帝, 这位新帝虽然年幼,但手上的红笔,已经圈过许多个人名了。 皇宫里父子谈得诚恳,卿府却鸡飞狗跳。 卿常怀拎着卿常思刚进府门,就被迎去了荣安堂。 “看,替安安看看!”卿常怀到了荣安堂,扒开人群就将卿常思塞了进去! 时安的伤口其实已经自己处理过了,用一块绷带贴在了眼睛上。 只在见了卿常怀后,时安又委屈地扁起了嘴:“爹爹!” 卿常怀这一路都把各种情景想了一遍,心中七上八下, 现在乍见时安眼睛上的绷带,立时就像被人猛地捶在了心上,痛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卿常怀从老太君怀中抱过时安,粗粝的大掌抚着时安的脑袋,干涩的嗓子硬挤出了几个字: “爹爹在,爹爹是混蛋!丢下时安去宫里,爹爹就应该一直陪着安安!” 转头又冲门外怒骂:“陈婉儿呢?死了吗?怎么看护的安安?” 陈婉儿半跪在门外,拳头紧握,一声不吭,双眼通红, 一颗心,一半是自责,一半是心疼。 当听到有人来报,说时安眼睛受伤,陈婉儿和成绣两人间刚冒出的暧昧气息,瞬间消失殆尽, 等两人赶到花厅,所有人已经去了荣安堂。 等两人赶到荣安堂,荣安堂已经挤满了人。 时安的一只眼睛贴上了绷带,绷带上还渗着点点血迹。 陈婉儿当时腿就一软,跪在了院子里,任凭时安喊他起身,都跪得瓷实。 现在听到卿常怀的怒骂声,陈婉儿更是羞愤不已! 如若他在,时安怎会受这份苦? 女孩子的头脸是最要紧的,万一以后留了疤痕,这可是要毁一辈子的事! 如果时光能倒流,陈婉儿就是双眼全瞎都愿意! 时安可是第一个愿意给他一个家的人! 第243章 兄友弟恭 镇北王府一直闹腾到日头西斜才安静下来。 时安其实伤得不重,唐蔓云挟着怒气的一拍,手上的翠玉镯子撞到了桌面,翠玉清脆,断片飞溅而出,正好就划破了时安的眼皮。 眼皮细嫩,碎玉划过,破开了一个口子,这地方特殊,一流血,就吓坏了众人。 时安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眼皮弹性大,一张一合间,伤口就像是一张小鸟的嘴,只要一动,就疼得厉害。 时安十分后怕,如果不是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这碎玉划破眼球,凭现在的医疗水平,自己的眼睛百分百就瞎了! 所以处理伤口的时候,半是疼痛半是害怕,让时安的手哆嗦个不停, 看得一旁的老太君和两个伯母也拎着一颗心,又疼又气,又怒又怕。 少辉更是哭得双眼红肿,想去抱抱时安,又怕碰疼了她,只能张着两手,围着时安团团转。 “都怪我,我应该早先去喊妹妹起床,我亲自接了她到桌边,给她拿了筷子和碗,她就不会最后一个进屋,不会还要单独向母亲问安,就不会惹怒母亲,都怪我……” 少辉不断喃喃自语,将错处全归拢在自己身上。 如今坐在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心疼的,包括唐蔓云。 如果时安真伤了眼睛,那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卿常怀将时安揽在怀里,脸上怒容未消,再没了从前在家时的那副憨厚。 战场杀伐的人,一旦气势外泄,还真不是别人轻易就能抗住的。 就是最后跳入家门的卿常念,也只敢拍拍卿常怀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不要冲动!”,就乖乖坐到了一边。 说来说去,这事是三房的家务事,却也将其他两房牵扯了进去。 矛盾由来已久,只是没有摆在台面上,一直控制在三房自己院子里闹腾,加上三房夫妻聚少离多,没能吵上多久,所以倒也能算个普通夫妻矛盾,上升不到家族里头去。 可这次伤了时安的眼睛,这事就不能单单算在三房院内了, 弄不好,这可是全族杀头的大事! 时安现在的身份可是公主! 而且还是皇后名下的嫡公主,记入皇室宗牒的那种! 严格来说,卿家在座的,谁担得起时安的礼? 吃个午膳来迟了算什么事? 就因为这事,还被伤了眼睛!卿家莫不是恃宠而骄,眼里根本没了皇帝? 公主都没落座,卿家的人就敢先坐了! 有时候,一些规矩平日里谁都不当一回事,但真要落下脸掰扯,可就能掰扯进许多条人命了! 如果皇家要追究,卿家怎么办? 越是经历的多了,越是能知道皇家的反复无常! 老太君哪怕手持龙头杖,后背还是寒津津的! 唐蔓云缩在卿常怀身后,显然也是吓着了。 其实,唐蔓云的手也被镯子的断口划伤了,但她拿帕子掩着,没敢开口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时安身上,也就没顾上她。 见一屋子人都脸色郑重,唐蔓云又怕又羞,心中就带了三分委屈。 昨夜卿常怀走了就没再回来,今天午饭,都坐下后,老太君和其他两房儿媳妇说话都亲亲热热,唯独对唐蔓云有些冷淡,府里刚跟了她两天的侍女,开口就驳她的话, 零零种种,唐蔓云的心火就越烧越高,终是耍了一回脾气! 但伤了时安确实非唐蔓云本意,要是知道这一掌拍下去,后果如此严重,唐蔓云说什么都会忍下脾气的! 可时光不能倒流,事情已经发生,好在卿家三个爷们从宫里回来,也没说皇帝要追究,唐蔓云紧绷的心情终是缓和了两分。 时安剩下的一只眼睛看了一圈屋里众人的神态,心中叹息:这下真闹大了!京城的达官贵人家,对政治的敏感度真是一等一的强! 时安乖乖靠着卿常怀,看老太君的神情,心中应该有了主意,自己就不去掺和了。 唐蔓云心中的怨气憋得越久,越会坏事,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对卿家才是大灾难。 趁着这会儿还没实质性的损害,将事情引了出来,不管是顺了唐蔓云的意,还是唐蔓云受些惩罚,都会是卿家人一致商量的结果, 时安没有为唐蔓云很担心,卿家人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就算得些教训,其实对唐蔓云反而是好事! “老三,这镇北王府既然是你的,那你说,这事怎么办?”老太君冷冷开口。 卿常怀连忙一托时安,站了起来,身后的唐蔓云想去接时安,却被卿常怀一躲,径直将时安交到了老太君手里。 唐蔓云伸出的手尴尬地搭在半空,脸色又现委屈,美目中泪光盈盈。 “呀,弟媳这是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姜青和连忙上前,握着唐蔓云的手腕看了看,蹙着眉头说道:“血都糊到了衣袖,快来,我替你包扎!” 唐蔓云听话地被姜青和牵着去了隔间,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眼卿常怀, 只是卿常怀垂着头,跪在老太君面前,始终没再看唐蔓云一眼, 唐蔓云眼里的泪光终是汇聚成一滴泪珠,随着她颤颤的步子,从脸颊滑落。 这时候,再无人有心情欣赏美人垂泪。 梁书琪托着腰,想起身求情,却被卿常念一把按在了椅子里, 妯娌之间,最是容易好心办坏事,梁书琪是个直肠子,加上性情跳跃,这时候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保不齐听在唐蔓云耳朵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 梁书琪虽然性子急,但好在是个听话的,被卿常念一按,也就乖乖坐下。 卿常念一撩衣摆,踉跄了一下,同卿常怀跪在了一处:“母亲不要罚三弟,他自小就万事不经心,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替他想周全,母亲要罚就罚我!” 卿常怀刚才还跪得结实,这时看到卿常念跪了下来,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慌了起来: “二哥,你快起来!你的腿……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你快起来!都是我的错,怎么能让二哥替我受罚?” 第244章 都是蝴蝶惹的祸 任凭卿常怀怎么拉扯,卿常念都犹如粘在地上的焦糖,就是不起来! 卿常思见状,没劝,任由两个弟弟在地上纠缠。 他自顾走到两人前面,直挺挺就跪了下去:“母亲,弟弟们的错,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教好!母亲说那样的话,不是戳三弟的心窝子么?您还不如拿起拐杖,抽他一顿!要是母亲不忍动手,儿子可以帮母亲!” 卿常怀手上动作一顿,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啥?他都这么惨了,大哥还要母亲打他?还要用龙头拐杖?两拐子送他走吗? 老太君将时安放在椅子上,起身指着卿常思就骂:“你心里就是在编排我,说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是非不分,非得胳膊肘往外拐,尽逮着自家儿子祸祸!是不是?” 卿常思趴在地上,闷闷的回道:“是!” 老太君一愣,瞬间有些词穷! 这咋不按套路出牌? 这不是应该说“不是”的么? 老太君已经准备好了下面的词,可以连续骂上半个时辰不带重叠的那种! 可被卿常思来了这么一下,节奏全乱了! 老太君更气了,想都没想,一个巴掌甩在卿常思肩头! 梁书琪赶紧掩上了一只眼睛,这一下应该挺痛吧? 卿常怀扑过去护住卿常思:“母亲您打我,别打大哥,他不抗揍!” 老太君气了个倒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兄友弟恭的,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这次,三兄弟倒是齐声分辩:“儿子没有!” “母亲,先前府里安宁的很,有人插手后才生了这些嫌隙,儿子认为,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是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卿常念说得头头是道,说完还用认真的眼神看着老太君,片刻后又加了一句话: “皇上也这么认为!” 老太君定定地盯着三个儿子,卿常怀突然有些心虚,瞧瞧缩在了卿常思的身后。 花厅里一片安静, 隔间里,唐蔓云竖着耳朵,越听心中越慌,不由得想起身,不料,手腕却被制住了。 姜青和脸上是少有的板正:“弟媳还是在这里呆着的好,爷们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做!” 唐蔓云心中掀起巨浪,惊惶的双眼瞪着姜青和:“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姜青和只对外面吩咐了一声:“把你们三夫人好好扶回去,既是伤到了,那就在屋里歇着,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门外圆脸丫头快步走来,小心地扶起唐蔓云:“三夫人,回屋吧!” 唐蔓云想挣扎着不走,奈何那丫头不知捏了哪里的穴位,唐蔓云腿脚酸软,不由自主就被扶了起来, 等走出门,又有一个丫头过来,合力扶着唐蔓云走远了。 姜青和见人走没影了,才叹了一口气,从隔间出来,冲着跪在地上的卿常思微微点了下头。 老太君这时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她心酸地说道: “既要做,就做得利落些,别把自己搭进去!” 老太君的软弱只在一瞬间,转眼她就拎起拐杖,牵起时安,望着皇宫的方向说道: “你们只逮着我儿子薅!这事没完!” 说着,老太君牵着时安就出了花厅, 时安乖乖地走着,她能感受到老太君心里的不舒坦,但既拿了俸禄就得替皇帝效命, 老太君心疼儿孙,儿孙却也要自己挣一番天地。 “祖母,等过了年,大哥春闱出榜,咱们就回西北去!京城不好玩!”时安嘟囔着嘴,一边走一边抱怨。 老太君低头看着独眼龙造型的时安,狠狠一点头:“嗯!咱们回西北!” …… 马上就是中秋了,京城可见的热闹起来。 祁国民风开明,中秋这天,满街张灯挂彩,大姑娘小娘子都可以上街赏灯,遇上好看的灯笼买回去,可以看上小半年! 当然,如果遇上好看的公子、小姐,也能找人打听了,再差个媒人上门说说,一段良缘就能结下了。 可时安现在坐在诚王府的花亭中,却觉得自己结的真是一份孽缘! 午后出门的时候,时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身上的宫装是皇后宫里送来的,说是知道今日时安要参加诚王府的花灯宴,特意让御织房赶制的。 银色的缎子上用金线绣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蝴蝶,灯光照映下,时安就像被蝴蝶拱在最中间的鲜花, 所到之处,格外引人注目! “谁说皇后不疼安康公主,光看这身衣服,怕是祁国独一份的荣宠了!” “就是,前头谁还在说安康公主没养在皇后跟前,是因为皇后不喜欢这个女儿,现在可拍拍打脸了!” “皇后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太子喜不喜欢!” “嘘!你不要命啦!这话也能说出口?这两人可是兄妹!” “切,这又不是亲兄妹,隔着四万八千里呢!现在是兄妹,以后谁知道呢?” “我也听说了,好像这身衣服是太子让准备的,只不过是借了皇后的名义送去的。” “那你还敢说?要是真的如你所说,那咱们就该更加敬着了!” 这些贵妇们嘴上没个把门的,自以为说着悄悄话,可有人在一旁已经听了老半天了! 等这人将听来的话,再添油加醋地在诚王府小公主的耳边说上一回, 小公主立时就炸了! 诚王府这位小公主,在皇室里的宠爱自小也是最多的,因为长得娇俏,性格又灿烂,颇讨后宫无聊妃子们的喜欢, 就连皇帝,因为没有女儿,也对这个侄女宽厚两分。 宫里的赏赐是天天不绝地往诚王府送, 只不过,前两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诚王府突然冷寂了下来,门口再没有络绎不绝等着接见的人,宫里的赏赐也渐渐就没了踪影。 但这位小公主还是无忧无虑的,她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就是时间一久,小公主也觉察到了各宫娘娘们的敷衍, 如今也就只有太后宫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欢迎她。 小公主进宫也不是为了去讨好太后,她有自己想见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从来都对她淡淡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如今听说这样尊贵的人,居然亲口吩咐了替一个女孩子准备衣裳,这如何能让小公主不生气? 于是,不顾这是自家的宴席,小公主带着浩浩荡荡的奴婢出发了! 第245章 打起来啦 “你就是卿时安!” 时安心虚地扭头,怎么自己都躲到这么偏僻的花亭里了,还有人找上来? 后院摆的是女眷的席面,陈婉儿不方便跟着,时安身边跟着的是成韵和一个小丫头。 成韵见了来人,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公主!” 小公主见成韵行礼,下巴一抬:“你倒是个懂礼数的,只可惜怎么跟了这么个轻狂的主子?” 成韵又躬身说道:“奴婢见了公主,自然是该行礼的,只是,公主也该向我家主子见礼才是!” 小公主一愣,立马勃然大怒:“放肆!我才是皇室的公主,她一个外姓人,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父辈有些功劳,让皇伯伯赏了个虚衔,有名无实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端公主的架子?” 成韵没被吓退,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安康公主是皇后名下的嫡公主,自然比小公主尊贵些!” 诚王府里的小公主如今最忌讳的,就是人家“小公主”“小公主”的叫她。 她比时安还大三岁,刚出生时,按道理,是个郡主, 但太后疼爱诚王爷,生下的小闺女又是皇室第一个女儿, 于是满月抱去给太后看的时候,太后随口说了一句:“咱们的小公主真是长得好看呢!” 太后金口,说了是小公主,自然以后就是个公主了。 可惜皇上和太后似乎忘了赐个封号,但时安封公主前,小公主倒无所谓,反正本朝公主只她一人。 可现在安康公主都封了有两年多了,小公主还是小公主! 小公主也曾跟诚王爷闹过,但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诚王爷却连连叹气,甚至让她不要总进宫,说什么今时不同往日这类的话。 这些话,小公主可不爱听! 可没有封号的公主当然就气虚了些,小公主每次想自己跟太后讨,可一说到这个,太后就说头疼,转身就去歇着了。 但对着时安,小公主可不想见礼,这要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京中贵女们面前摆谱? 时安见气氛僵住了,忙着打圆场:“大家都是姐妹,不讲那些虚礼!” 又朝着小公主笑道:“姐姐要不要进来坐坐?” 小公主见时安示弱,眉毛更是挑上了天:“谁是你姐姐?想攀本公主的高枝,也不照照你的脸?” 时安苦笑,扶了扶头上的发髻, 今日因为要赴宴,成韵特意给她梳了个双环髻,稍微走两步,时安就觉得要掉下来,于是整晚都不自觉地要扶上一扶。 这一扶,时安是顺手,可小公主又炸了! 小公主甩着衣袖,疾步冲时安而来,嘴里更是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原来是你抢走了我的发钗!” 成韵一时不查,待转身想拦着的时候,又被后面一大群侍女都绊住了。 时安身边就只有一个小丫头,怎么敌得过盛怒中的跋扈小公主? 小公主一手扇过来,时安下意识地抬手遮脸,没想到发髻却被人抓住了! “啊!疼……”时安惨叫出声。 一旁的小丫头不敢去掰小公主的手,只抱着时安一边喊一边哭:“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女孩子们缠成了一团,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早有在附近伺候的下人赶去外面报信, 等外面的大人赶来,只见花亭中摔了一堆人,呼痛声,哭泣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身为主人的诚王爷气的大吼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这声大喝倒是管用,花亭中立时就安静了,只剩下些许实在难忍的抽泣。 侍女们识相地爬起来,退到角落里不敢吭声, 成韵这才得以从台阶上扶着腰站起来,回头一望花亭,就是一声惨叫: “公主!” 随即摇摇晃晃就奔向了时安。 所有人定睛望去,这才发现昏暗的花亭里,还有几个女孩子缠在一起。 等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是诚王府的小公主,此时正骑在两人的身上,一手揪着一人的发髻,一手抡起拳头使劲挥舞,颇有侠女之风! 有眼睛更尖的,惊呼出声:“这衣服!这不是安康公主的衣服么?” “我的天爷啊,小公主把安康公主打了?” “诚王府真是好家教!” 诚王爷脸色铁青,背在身后的双拳都攥出了青筋,扯着嗓子吼道:“都死了吗?还不快把两位公主扶起来!” 黑暗中,立刻就有四五个侍女上前,想去拉开小公主, 没曾想小公主正是激动时刻,甩着胳膊不肯起身,嘴里还叫嚷着:“这个贱货!她抢了我的东西!她抢了太子哥要送我的蝴蝶!” 众人闻言,都吸一口冷气,怎么还和太子扯上了? 在祁国,但凡是太子的八卦,那众人是想听又不敢听的! 随即就有胆小的客人告辞,这诚王府的灯笼虽然好看,但自己的小命还是最为要紧啊! 此刻,卿府老太君拄着拐杖到了,她老远就在问:“是不是我家安安冲撞了贵人?不知是哪位贵人,我老婆子替安安赔罪,可千万别罚我家安安!” 同来的人接口:“老太太放心,谁会欺负安康公主呢?那是皇后的爱女,咱们只有疼她的份!” 花亭中还在纠缠,老太君已经快到了, 诚王爷一急之下亲自跳进花亭,一把拉起了小公主, 小公主正打在兴头上,被人突然拎起,顿时火冒三丈,挥起小手就给了诚王爷一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印在了诚王爷脸上! 花亭瞬间寂静。 围观群众均掩面扭身,只敢从衣袖的缝隙里再找补几个精彩画面,好回家后与要好的兄弟姐妹分享。 时安被成韵从地上拉起,从头到脚被摸了一遍:“小姐,您有没有事?伤到哪了吗?” 时安被压在地上,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只记得当时身旁的小丫头死死抱着自己,这时就记得问了一声: “小凡呢?” 唤作小凡的丫头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成韵顾着时安,又怕小公主回过神再发癫,只能冲着四周喊道: “谁去将我家老太太喊来?卿家必当大谢!” “成韵?是成韵吗?安安怎么了?快说,安安怎么了?” 第246章 将公主捆了 老太君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路的花灯被刮过的风吹得摇曳不止,映照着老太君焦灼的神色。 扶着老太君的是诚王妃,一贯优雅的人都被带得步伐狼狈起来。 先前,老太君身份贵重,自然被邀去了王妃的正厅, 正与几个贵妇说着话,就听有下人来禀,说是后院的花亭处,有女孩子闹起来了,已经惊动了王爷,还请王妃快快赶去。 诚王妃脸现恼色,王府里好几年没摆席了,前些日子进宫,太后突然说诚王府太冷清了,让多热闹热闹, 这话听得诚王妃当时差点热泪盈眶! 两年前,诚王爷从宫中回来后,就如同惊弓之鸟, 不但遣散了大数的下人,还闭门谢客,终日里拘着家人不许出门。 听到太后让办宴席热闹热闹后,诚王妃记得,王爷将自己关在书房半天,隐约还有呜咽声传出! 诚王爷再出房门的时候,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然后就是广发请帖,没日没夜地布置府内,就连刚种下的树苗都被挂了灯笼! 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流水一样的吃食流进来! 说出去都没人信,这次的宴席中,就连锅碗瓢盆都是新置的! 如此费尽心力的一场高兴事,居然有人闹事! 诚王妃是很不高兴的! 只是卿家老太君听说是女孩子们闹起来,就有些担心地起身想跟去看看:“别是我家那不懂事的孩子,扰了王府的席面!” 这话老太君敢说,火头上的诚王妃可不敢接, 只能耐着性子劝道:“老太太多虑,安康公主瞧着就是个懂事的,怎么会是她呢?” 心下却想:安康公主这身份,今天到场的所有主客都得跪着说话,谁还敢老虎头上动土呢? 欸!就有人摸了虎头,还在上面薅了一把! 诚王妃看到花亭中的情景,恨不得一头跳进旁边的湖里去! 冤孽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这么个败家子啊? “安安,我的心肝啊!你这是被谁打了?”老太君扑进花亭,一把搂住时安,抬手就给了成韵一下: “废物!公主被打了都不知道护着?要你有什么用?” 成韵百口莫辩,没护好主子,肯定是奴婢的错,她只急着说道:“快将公主请到亮堂的地方,瞧瞧伤着没有!” 这话老太君自然是听得进的,立马就将眼神转向了诚王妃, 诚王妃神色慌乱,却好在也还能主事,忙喊道:“快将公主请去我房内!” “不!公主要去前厅!”老太君放下时安,一杵拐杖,厉声说道。 诚王妃脸上一变,不由得看向诚王爷。 诚王爷脸色漆黑,左边的脸上隐约有个手掌印, “看我作什么?老太太说去前厅,快带路啊!”诚王爷吼道。 诚王妃被吼得一颤,立马回过神喊人:“快,来人,抬个软轿来,将公主送去前厅,再去把府里的大夫请来!” 老太君此时没了刚来时的慌乱,眼神如铁,瞧得诚王爷夫妇心里直发抖。 “不用软轿,成韵,你背着公主!” 成韵连忙应了,转身让时安趴在背上, “再劳烦诚王爷,差人去请我那三个贪嘴的儿子,一并去前厅。” 诚王爷苦笑,心中更是惶恐, 今日请的朝臣,要是都站一起,就能凑个早朝了! 如果请了卿家三位,岂不是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到那时…… 诚王爷又开始害怕了! 他恨恨地盯了眼还在哭泣的女儿,心中一阵烦闷,太后说他没有宏才伟略,只懂些妇人争斗那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诚王爷是不服气的! 想他在府里,历来说一不二,除了宠爱些小女儿,其他哪个妻妾不对他俯首帖耳? 哪像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常常在皇后的床榻上罚跪,一点夫纲都振不起来! 但上次,自己谋划得那么好,却还是被那个窝囊废看穿了,差点就落得个满门抄斩,好在太后哭着求皇帝饶了他一命! “父亲,女儿委屈!那贱人抢了女儿的首饰……”小公主哭诉,伸手要去拉诚王爷的衣袖, 诚王爷被这一扯,仿佛突然挨了一刀,下意识向后一退,衣袖猛地一挥, “啊!” 小公主被打得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诚王妃脸上一闪心疼,却不敢上前安抚,她还得顾着苦主这头。 “老太太,您慢着些,已经去叫医官了,王府里的药材也都齐全,公主一定没事的!” 老太君不说话,只冷着一张脸,拄着拐杖朝外走。 “祖母,还有小凡,小凡她不说话了!” 眼看就要离开花亭,时安着急地叫道! 老太君顿住脚步,一旁的诚王妃是个有眼力的,忙喊了人:“好好背着。” 又偷瞟了一眼老太君,无奈吩咐:“一起去前厅。” 等老太君等人走远,小公主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还是去扯诚王爷的衣袖,往日里,只要多求上一求,父亲没什么不能答应自己的, 更何况,家里还需要她时常出入后宫,去讨太后的欢心。 “父亲,那是太子要送我的发钗,却被那贱人抢了去!本来太子和皇上都是喜欢女儿的,就是那贱人出现,才夺了女儿的宠爱!父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啊!”小公主哭求, “太子果真答应送你?”诚王爷有些不信, 小公主信誓旦旦:“女儿可不扯谎,要不是她抢了我的东西,我也不能打她!” 时安头上那对蝴蝶发簪,小公主两年前在太子的书案上瞧见了, 因是番邦进贡的珍品,做得是栩栩如生,颤巍巍真如两只蝴蝶在花丛嬉戏! 小公主一眼就爱上了! 那日她正好进宫,太子从来只有书籍和奏折的书案上居然就出现了那对蝴蝶,这明摆着就是送她的呀! 可等她离宫,都没等来太子身边的黑衣人, 如今却在时安的头上瞧见了,这铁定就是时安夺了她的呀! 诚王爷深思片刻,喊道:“来人,将公主捆了,带去前厅!” “父亲!”小公主不敢置信, 从前她就是打杀一两个奴婢,父亲都顶多就责骂两句,第三句重话都不会说,今日却要捆了自己! 第247章 朝廷栋梁 诚王府前厅,烛火辉煌。 今夜,本是一场热闹的中秋宴, 接到请帖的各家只要没有什么特别走不开的,都拿着请帖赴宴了。 因为有消息灵通的人士说,这次的宴席,是宫中太后发了话的,让诚王府热闹热闹。 看来,诚王府两年前莫名惹恼皇帝的往事过去了! 想想两年前,诚王府是多风光的府邸,天不亮就有轿子等在偏门,月上中天才有客人陆续离去。 “兄弟哪有隔夜仇?” 众人觉得诚王府的这次中秋宴,就是诚王府重新辉煌起来的开始。 中秋夜,赏灯谜, 赴宴的众人都听说,诚王府拿出了许多压箱底的宝贝,来做这次猜灯谜的彩头。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说是压箱底就太夸张了,可诚王府又要威风起来了,这场子你捧不捧? 你不捧,自然有人抢着捧! 错过了这次,怕以后门口连你放轿子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今日诚王府内的奇特场景之一,就是刚有下人要挂个灯笼,就被客人抢着抱入怀中,也不管是不是能猜中,主打的就是一个态度! 只不过,如今众人都被请到了前厅, 前厅虽然也挂着精致的灯笼,但下面没牵灯谜,显然不是主家准备的游玩之地。 有胆子大的人就问:“难道又有别出心裁的新游戏?” 只有城府极深的人,见前厅没有诚王府主事的,却站有杀气腾腾的镇北王杀气腾腾, 就连卿家一向温良的其他卿御医和卿翰林都眉脸不虞, 这些人深觉事情有些不好,悄溜溜的就避开人群,往府门摸去。 待摸到门边,却见几人长随打扮,抖着腿,歪着嘴,抱着双臂,冲他们笑: “几位大人这是去哪?” 大人们顿觉更加不好,可对面这些人更不像好打发的,只能甩手又回了前厅, 这次再也不朝前挤着,反而谦逊地将好位置让与同僚,如果厅中的一人抱不住的木柱上有个洞,怕是要抢着钻了! 等了片刻,才见诚王妃扶着一人朝这走来, 到了灯光明亮处,众人才认出,这不是卿家那位老太君么? 自从卿庭桉战死,这位老太君就少有参加宴席的,没想到今日也来了。 可为什么一脸急愤,好像要吃人? 有和老太君差不多年纪的人不由得摸了摸脑袋,胳膊,后背,甚至是臀部, 小时候,这些人可没少被这位老太君揍过! 下手之狠,至今心有余悸! 再看诚王妃,虽然一脸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笑容就像是强画上去的一样! 于是,就有和诚王妃亲近的女眷迎上去问:“出了何事?” 诚王妃牵强一笑:“没事,孩子们打闹玩耍而已!”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卿家老太君一声冷哼:“哼!” 诚王妃昔日是何等飞扬之人?现在却被老太君哼得脸皮都抖了三抖! 一行人全进了前厅,老太君在人群中搜寻一番,见了自己三个儿子,快步上前,一人就赏了一个巴掌: “刚回京城,就忙着各处赴宴,我跟着受累就罢了!偏偏你们兄弟三人眼神不济,不管犄角旮旯,接了请帖就去!” “但凡瞧瞧人家是什么身份,能不能瞧得上你们?也不会让公主被主人家打了!” “卿家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明日就等着皇上问罪吧!” 老太君声声怒骂,句句指桑骂槐, 卿家三兄弟倒是乖乖听训,半个字都不敢顶撞。 只是诚王妃听了,脸色怒容一闪而逝,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老太太别着急,公主只是被吓着了,皮肉都没破一点的!再说,卿家诸位爷都是朝廷栋梁,不好当众如此……” “王妃此言差矣,娘打儿子,天经地义!”卿常念抢下话头说道。 “我三兄弟都盼着七老八十还能矮娘揍!”卿常思跟着说道。 “嗯,哥哥们说得对!”卿常怀接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都打我一人也愿意!” 诚王妃气了个倒仰,差点就此晕过去, 本想男儿都好面子,自己出言替他们说上两句,也能讨个人情,偏卿家三位爷是个傻的,当着这么多人被打了,还兴高采烈的样子! 老太君眼睛一瞥:“借贵地训我三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妃莫怪罪!” 诚王妃心中气再不顺,也只得勉强说道:“不怪,不怪!” “王妃不怪就好!”老太君说完这句,毫不客气地又接着说道:“只是王妃确实说错了!” “安康公主是随便能被人吓的?皇后嫡女,赴宴时已避去了花亭中,却还是被你家小公主追着打,如今发钗散乱,神思不属,仪态全无!” 老太君说得冷厉,缓了一口气后,又稍有伤感:“我也知道卿家今非昔比,这次回京,难免瞧人冷脸,唉,可惜了我房里的丫头小凡,为护着安康公主,却被打得昏迷不醒!” 众人闻言纷纷掩嘴,惊诧之意溢于言表! 再看伏在侍女背上的时安,双眼红肿,披头散发,衣裙破裂, 这可真不是简单的被吓到了,明明就是被挨了一顿狠揍啊! 另外一个小丫头被诚王府的人背着,头耷拉着倒是看不出什么模样, 但只看无力垂下的手臂上,露出肌肤的那一节,显然是被挠过,皮肉翻飞,跟受了大刑似的! 这要说是孩子们间玩闹,鬼都不信啊! 相熟的人对视几眼,眼中意味纷杂, “这诚王府真是凭着恩宠,什么事都敢做啊!” “原先就跋扈,如今更嚣张!” “皇后嫡女都敢打成这样,往后咱们更要小心才是!” 种种眼神交流,看得诚王妃心如刀绞! 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中秋宴,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自己女儿往日是骄纵了些,但也不是全无分寸的人,怎会下此狠手? 要不说,能全然维护自己的,唯有母亲呢? 诚王妃在这方面,还是称职的! “快叫医官啊!”有人提醒诚王妃, 这种时候,主家的态度最重要,只要安抚好公主,死个把奴婢有什么? 最多赔上几两银子罢了! 第248章 马屁虫集合 “医官呢?怎么还不上前?”诚王妃如梦方醒,踮着脚的喊人。 医官其实早就到了,但主人不发话,他也不敢往前挤,这时听到召唤,忙应声: “在在在!下官在!” 众人退开几步,现出一条小道,医官小跑过来,躬了躬身,就伸手欲探向时安的手腕, “哎哟!” 医官一屁股摔在地上,惨叫出声。 “镇北王,你这是何意?” 赶过来的诚王爷正好瞧着了这幕,不由得出声质问。 动手的正是卿常怀,他冷哼一声,不答! 卿常念冷声说道:“阿猫阿狗也能替公主看诊了,诚王府好规矩!” 诚王爷被怼,气极! 待反驳,又没词! 卿常念说得对,卿时安身份贵重,还真不是一般大夫能诊的! 想到此,诚王爷只能一脚踢向医官:“蠢材!还不快滚去看看那丫头的情形!” 医官委屈,但此情此景,他也不敢哭诉! 只能捂着摔了八瓣,又被踢成一团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凑到小凡身前, 搭了脉,探了鼻息,医官心下一松,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个活的! “回王爷,此女应该是一时受到重击,暂时闭过气去了,等下官扎上两针,定会醒来!” 医官说的肯定,这点小病,他还是手到擒来的! “重击?” “什么重击能闭过气去?” “太可怕了!” 有女眷瑟瑟发抖,更有同龄的小丫头吓得快哭了! 这地方好危险,想回家! 诚王爷脸色铁青,双眼圆睁,仿佛一口能吞了医官。 医官汗毛炸起:咋了?又说错话了么? “王爷还是不要吓着大夫,看他手抖的,万一扎错了,可也是一条人命呢!” 卿常思已经将时安安置在椅子上,细心地望闻问切,瞧着同行抖成了筛子,遂好心地出言解围。 诚王爷无法,只得搓了一把脸,勉强换了一副神情,放缓语调,对着医官说的: “尽力救治!治好了,本王大大有赏!” 那治不好呢? 医官哭丧着脸,狠狠打了自己的手背一下,说来也奇怪,剧痛之下,手居然真的不抖了! 可任凭医官将小凡扎成了刺猬,也不见小凡有醒转的半点迹象! 时安耐不住,哭喊道:“不要他治!” 卿常思起身,摸了摸小凡的脉象,摇了摇头:“被压到了肺腑,还得配以药材!” 说着冲门外喊了声:“来人!” 石竹闻声迈了进来,卿常思一指小凡:“把她送去东街的回春堂,好好救治!费用么……” “费用算在诚王府账上!”诚王妃赶紧接话,又向众人说道:“回春堂的大夫是不错,府里和他们坐馆大夫熟得很,一定会竭力救治的!” “回春堂确实不错,有了王府的腰牌,相信这丫头会没事的!” “还是王妃仁慈,才让这丫头有了这般福气!” “就是,回春堂诊金极贵,也就王妃有这菩萨心肠!” 女眷们一番夸赞,让诚王妃脸色终于好了许多! 卿常思嘴角一挑,莞尔一笑。 “放开我!放开我!父亲,你不能绑我!我要进宫!我要见太后!” 门外,有清脆如碎珠的女儿家叫声, 众人扭头一看, 哟!这有个大粽子!还会讲话了! 再仔细一看,这粽子居然是诚王府的小公主! 这让众人很是为难,继续看吧,怕有一天被灭口! 不看吧,难得这么解气,不看不利于身心健康! 诚王妃见宝贝女儿如此五花大绑,立时就心疼得尖叫:“放肆!谁敢这样绑着公主?” 小公主一听母亲的声音,跟见了救星一样,更加卖力地挣扎嚎叫:“母亲,他们居然敢绑我!快将他们的手脚都砍断,扔去乱葬岗喂狗!” 听闻这话,众人脸上难掩鄙夷,好歹也是公主,怎么心地如此歹毒? 诚王妃在后宅浸淫这么多年,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心下恼怒女儿说话没遮拦,又心疼女儿细皮嫩肉,身份尊贵却要受这罪! 急急就要赶上去替女儿解绑,却不料刚迈步,就被诚王爷挡了一下! 诚王妃一愣,呆头呆脑地看了丈夫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诚王妃乖乖缩回了脚,安静地呆在了原处! 诚王爷冲着众人一抱拳,恨声说道:“诸位,今日小女无状,冲撞了安康公主,本王亲自绑了她,来给安康公主赔罪!” 众人心里都有杆明称,看时安和小凡的模样,哪就是一句轻飘飘的冲撞? 但奈何诚王爷身份贵重,自然就得附和,于是,就有人同样抱拳回道: “王爷大义!” 有了一个马屁虫,后面的自然紧跟而上,生怕错过了这个难得的露脸时机! “王爷家教清明,乃我辈楷模!” “王爷家风肃谨,我等佩服!” “王爷毫不徇私,待明日上朝,我将上奏皇上,当表彰之!” 马屁话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轮到后面的人,就没了新意, 但人才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出现了,有人另辟蹊径,开口道: “既然王爷如此高风亮节,相信安康公主大人有大量,也至于再计较了!” “对对对!本就是小儿女有些口角,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就没什么对错,握手言和为好啊!” “安康公主既然没有大碍,今日又是中秋佳节,此事以和为贵啊!” “小公主被绑成这样,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不快松绑?” “不知安康公主意下如何?”诚王爷故作为难,反身冲着时安就是一礼! 没等时安说话,就又有人抢着说道:“安康公主乃皇后嫡女,自然胸怀开阔,怎会不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王爷真是多虑了!” 时安翻了个白眼,这些小人,如同小丑,真是好赖话都让他们说了! “孤总算明白,为什么三司办案如此错漏百出!原来评断是非曲直,各位臣工都是这么断的!” 门外,有人背着手踱了进来。 等看清来人,前厅呼啦啦仿佛被砍了的庄稼,齐刷刷倒了一大片! “安安,可还认得我?”来人走至时安面前,温言浅笑。 第249章 斩尽灭绝 三年时间,赵承宇褪尽了孩童气,挺拔的身姿,冷峻的脸颊,行走间的睥睨天下, 这位祁国的太子,毫不掩饰他俯视众生的上位姿态! 祁国上下,提起先皇和当今皇上,都竖起大拇指赞一句:“仁厚之极!” 如若有人提起当朝太子,众人立刻掩口不提,满眼敬畏。 这位太子,好似杀神下凡,不管是谁,只要让他逮到了错处,脱成皮已经是最心软的惩罚。 传说中,这位太子煞气极重,他所住的寝宫中,连最顽强的草木都长不出来! 就是朝臣里资历最老的大臣,见了皇帝都能侃侃而谈的人,见了尚不满十岁的太子,都会不自觉地生出寒意,就怕哪句话说得不妥,脑袋就离家出走! 诚王府前厅,跪了一地的京城显贵,人人心中哀叹: 早知道他要来,我便不来了! 再偷偷向旁边瞟上一眼,见论礼不用跪的诚王爷都跪得瓷实,众人就跪得更加五体投地了。 诚王爷心中忐忑,请帖自然是不敢发去皇宫的,他倒是希望宫中有人能来,最好是皇帝亲自来,最不济派洪公公来赏个什么也好,只单单别是这位上门啊! 诚王妃虽然也跪着,但她身后的人偷眼望去,只见她嘴角高挑,眉目舒展,很是高兴的样子。 卿家三兄弟倒是有些纳闷,没给这位主子派角色呀? 赵承宇盯着时安,三年不见,这奶娃娃丝毫没变样,就是大了一个号子! “别怕,我来给安安撑腰!”赵承宇摸了摸时安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 又像拍阿猫阿狗般,拍着时安的脑袋安抚了一句。 时安初见赵承宇,心中先是一紧,等听到这句,心才放下, 只是赵承宇摸她头发的样子,莫名让时安想到她就是这么撸小白的! 心下就有些膈应,但想到人家可是大boss,这点小事就忍了! 时安在那边一张小脸神情变幻,看得赵承宇心情十分愉悦。 他的安安果然没变! 还是原先那个什么都藏不住的小傻瓜! 如果没有他的庇护,这傻子可怎么办? 这边正是兄妹相逢的温馨情状,可偏有人要出来煞风景! “太子哥哥,您总算来了!快救救珠儿!” 如果不是被绑着,诚王府的这位小公主怕是要扑进赵承宇怀里! 赵承宇刚才还浅笑盈盈的脸,闻声立马就恢复了冷冰冰,眼里一丝不耐闪过, 跟来的内侍熟悉极了这位太子,大步上前呵斥:“大胆!太子在此,不得喧哗!” 若是一般人听了,怕是吓得赶紧低头噤声。 可诚王府这位小公主明显不是一般人! “太子哥哥,这个阉人居然敢骂我!您一定要打杀了他,替珠儿做主啊!” 小公主继续哭喊! 今日,小公主笃定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是在自己府里,哪里能让那野鸡公主爬到自己的头上? 太子从来不进朝臣家中,今日突然到访,定是来看她的! “太子哥哥,她头上的蝴蝶是我的!她抢了我的蝴蝶!”小公主哭得不停打嗝,一副凄惨状。 小公主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得赵承宇脸色越发沉郁。 诚王爷瞄了一眼,心中更加不安, 站着的这位主子,脸色一贯是冷厉的,对着皇帝都没好脸色,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们更没奢望能博君一笑了。 只是现在这脸色好似对自家女儿很是不满,为了不触霉头,诚王爷抢着说道: “太子殿下,今日中秋宴,珠儿和安康公主有些小误会,一会儿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您难得来府里,快请上座……” 赵承宇一抬手:“不急!” 跟来的内侍分出两人,抬了把宽大的椅子放下,赵承宇一甩衣摆,大咧咧地坐下了。 “既是误会,那就现在解释吧,孤也想听听!” 诚王爷一愣,什么时候太子这么八卦了?连这些小儿女的打闹都想听了? 几十年浸淫朝堂的直觉让诚王爷感觉到了不妙,可奈何他有一个猪一样的女儿! “太子哥哥,就是她,这个贱人她抢了我的发簪!”小公主以为,太子既然能来她家做客,自然是护着自家的! 此话一出,诚王爷吓得差点闭过气去! 刚想辩解,谁知太子殿下手一抬,表示你先别急着说话! 赵承宇眼神冰冷:“太后一直说,诚王府的家教是极好的,还说,宫里头都该学着点儿!” “父皇也一直说,小时候,论礼仪教养,皇叔是最上乘的!” “不过如今看来,皇叔这一身典范,都没教给女儿半点啊!” “孤看着,难道是太后和父皇在骗孤?” 赵承宇话音停歇,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椅靠,只拿一双冷眼看着众人。 诚王爷惶恐之极,朝着赵承宇膝行两步,又似想到什么,从地上爬起,弯着腰跑到门口,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公主立时惨叫一声,委顿在地,半天都没起得来! 诚王妃见此,心疼得眼泪直流,却只能咬紧了牙关,半点声音都没敢发出! 这两巴掌,诚王爷没敢留力,真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太子抬了太后和皇帝出来,太后算是诚王爷的靠山,但太子殿下这话里的意思,是靠山都靠不住了? 真戳到诚王爷害怕处的,其实就是太子反复说的“教养”! 当年,诚王爷就想用这两个字,将卿家拖入泥潭,更深的谋算,诚王爷连做梦都不敢说, 就是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让宫里这对父子知道了! 如果不是太后竭力保着,诚王府怕是两年前就烟消云散了! 诚王爷越想越害怕,人在害怕的时候,思维总是格外敏捷,诚王爷就想得有些多了! 难道今日是个局? 难道太子要算旧账? 难道皇帝真不顾兄弟之情,要斩尽灭绝? 难道太后这次也只袖手旁观? 这一连串的“难道”,想得诚王爷脑瓜子疼! 本就做了两年的惊弓之鸟,这刚想扑棱两下,又见弓弦,慌得诚王爷只想进宫问问太后: 自己这个儿子真的就不要了吗? 但显然,现在进宫是来不及了,那,如果舍了这闹出事端的孽障,是不是就能挣出两分生机? 诚王爷血红的眼睛盯住了地上的亲生女儿! 第250章 赐酒 中秋夜,中秋宴, 待客的诚王府,偌大一个前厅里,呼啦啦跪着一地的人, 其他人家此刻正在抬头赏月,文雅些的,还要举起酒樽对月当歌, 可这诚王府主人加上客人,全都撅着腚,跪趴在地上,只有跪得离门口近些的,才能稍稍沐浴些月光。 今夜月光特别清亮,但诚王府内没人想赏月,只求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在这一片寂静中,诚王爷抿了抿嘴,一拧小公主身上的绳索,恨声说道: “孽畜口无遮拦,胆敢屡次三番冲撞太子,实该打杀了,省得辱了赵家门楣!” 说着,手上一甩,一根绳索就套进小公主的脖颈! 诚王妃吓得魂飞魄散,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啊! “王爷,不可!”诚王妃一声凄厉地喊叫,飞身就扑了过去。 没等她摸到小公主的衣裙,就被诚王爷一脚踹翻在地:“我看谁敢来拦?再上前,我一并绞死!” 诚王妃惨叫一声滚落在地,捂着腹部半天没爬起来。 小公主被诚王爷一带之下,勒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因为双手被绑着,小公主只能双腿死命蹬地,努力抬着头,眼神里全是惊恐和哀求。 诚王爷一瞟太子,见赵承宇仍旧敲着扶手,只淡淡看着他们夫妻三人挣扎,心下只能一狠, 罢了! 也就是一个女儿! 只有自己能活,还怕日后没子息吗? 诚王爷一闭双眼,再睁开时,已是盛满杀意! 小公主骇得拼命挣扎,只不过她这点力气,怎么挣得过杀气腾腾的诚王爷? 也就几息而已,小公主的双腿就软了下来,一直攥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一枚光彩夺目的蝴蝶发簪滚落在地! “好了!”赵承宇大喝一声,身边的黑衣人飞身而起,一掌推开了诚王爷。 诚王爷已经几十年没亲自动手杀人了,更何况下手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到底是存了一分不忍, 这分不忍就让诚王爷的双手软了一软, 黑衣人在小公主鼻端前一探,朝着赵承宇点了点头。 赵承宇问道:“府里的医官呢?” 医官迅速从人群中爬了出来,并不敢抬头望,只老实趴着回道:“下官在!” “去吧,替你家郡主看看,救不回来的话,你陪葬好了!”赵承宇浅浅说道。 医官死命磕了一个头,又迅速爬去了小公主身边, 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忙得后背的衣裳都浸湿了一大片! 众人就这么跪着,偷偷看着,认真听着, 前厅,除了诚王爷大口喘气的声音,王妃哭泣的声音,其他人,恨不得连呼吸声都能隐了去! 这时,时安扯了扯赵承宇的衣袖,一双眼睛满是祈求,嘴巴朝着跪着的老太君努了努, 赵承宇一笑,伸手朝前虚扶:“卿家老太君年事已高,来人啊,赐座!” 老太君谢恩,被内侍搀扶着坐了下来。 跪着的老臣们心中酸楚,自己年事更高呢!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是万万不敢说的! “太子殿下,小公……小郡主醒了!”医官仿佛被咬了舌头,但总算把话说全乎了。 赵承宇很满意:“你是个能做事的,以后好好照顾郡主,该吃些什么药就吃,该歇着就歇着,不可怠慢了!” 医官连连磕头:“是,下官一定仔细伺候!” 赵承宇点点头,话锋一转:“诚王府的宴席孤看着比宫宴还丰盛些,趁着月色正好,孤敬大家一杯!” 内侍拿出托盘,盘中早就准备好了精致的酒壶和酒杯,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宫中。 “来,给诚王爷也斟上一杯,中秋宴,一家人同乐才好!” 内侍斟了酒,小心翼翼地端去了门口, 诚王爷刚缓过神,见了内侍手中的酒杯,又吓得脸色惨白! 刚才还能绞杀女儿的双手,这时候哆嗦得举不起来! 内侍瞧见了,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嘴上却恭敬地再三催道: “王爷,这酒可是太子殿下亲自选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连皇上要喝,太子都没给!说要留着给王爷品鉴呢!” 这话说的诚王爷的手更抖了,连带着诚王爷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 诚王妃倒是个勇敢的,闷头爬去诚王爷身边,抬手就想接过酒盅:“让臣妾领了太子殿下的情!” 赵承宇呵呵一笑:“原来皇婶也是个好酒的,来人,给皇婶也倒上一杯!不知小郡主是否也能喝?” 小郡主按说已经醒来,却还是如死尸一样,蜷缩着没声息。 又有内侍手脚极快地倒了酒,躬着身子将酒盅递到了诚王妃面前, “呵呵,皇叔皇婶伉俪情深,孤也不能小气了,一人一杯,要是不够,让人再去宫里拿!” 赵承宇显然有些高兴,说话的语气都比往日要轻快了些。 赵承宇越高兴,诚王爷夫妻两人心中就越苦涩。 没想到倾尽心力财力办的这一场中秋宴,却是送走自己的丧宴! 刚才还争着要替诚王爷喝酒的诚王妃,这时候也手逾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内侍又催促:“王爷王妃怕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出来的急,宫里的太后和皇上还等着殿下回去吃团圆饭呢!” 诚王爷惨笑,是了,太子殿下还要回去吃团圆饭,所以急着送他这个皇叔上路。 人真到了陌路,反而也能开阔起来。 诚王爷接过酒盅,对着王妃说道:“来,我夫妻两人对饮一杯!” 诚王妃哆嗦着接过酒杯,旁边的内侍提醒了一句:“这酒珍贵,可不敢洒了啊!” 诚王爷这时候胆气横生,怒斥道:“这里哪有你这阉人说话的份!滚开!” 内侍讪笑了一下,退后两步,只双眼还是不错地盯着两人! 诚王爷夫妻两人高举酒杯,互相看了一眼,悲壮中带着决绝,一口就饮尽了杯中酒。 两人一甩酒盅,价值连城的一双酒盅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唉!”赵承宇微微叹息:“皇叔也太心急了些!” “这酒虽然是好酒,但没了酒盅,却是喝不成的!” 第251章 不醉不归 “皇叔这做派,看来是不欢迎孤来做客了!”赵承宇虽然皱了皱眉头,但好像并不是很生气: “也是,孤在这里,你们就拘束得紧,这都半天了,都还跪着不起,实在不像欢度节庆的样子!” “既是这样,那孤就先回宫了!诸位可不许散了,定要不醉不归才是!” 赵承宇说完,又扭头看向时安: “安安,有空就进宫来玩,找不到我就喊一声,小黑子他能听见!” 黑衣人认真点头,表示自己确实耳力极好! 时安笑得很开心,没人在被无条件护着的时候能不开心的! “嗯嗯,我会去看太子殿下的!”时安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 “你可以叫我哥哥!” “可是刚才那个珠儿叫你哥哥,你好似不开心!” “这要看人的,如果是安安叫我哥哥,我就很开心!” “好的,太子哥哥!”时安从善如流,多一个护着自己的哥哥,没什么不好的! 赵承宇心情愉悦,又像摸小狗一样地顺了顺时安的头发: “等哥哥回去,选几副更好看的发簪送你!” “谢谢太子哥哥!安安在家里等着哦!” 要说拍马屁的功夫,时安已经是炉火纯青! 赵承宇笑呵呵地走了。 等时安挥完爪子,回头再看厅内,乌压压跪着的人没一个动的! 连累了院子里跪着的一众下人,也一个都不敢起身。 “你们怎么还跪着呢?太子都走了!”时安脆生生说道。 “谢公主!”脑子机灵的人,赶紧调转屁股,冲着时安谢恩。 “谢公主!”更多的声音响起。 人么,总是从众的。 先前还使劲拍诚王爷马屁的人,立刻就嗅到了京城的新风向。 卿家要崛起了! 本来卿家就不俗,现在更加是京城显贵中的显贵了! 诚王爷和诚王妃有些懵, 现在的毒酒药效都这么慢的吗? 夫妻两人抬头互看,对方脸色没发黑,七窍没流血,看起来肚子也不痛! “王爷,太子殿下走前说了,让我们不醉不归,不知贵府还能拿些酒么?我等还没醉,不好出门啊!” 虽然众人归心似箭,但太子殿下的话可不敢不听啊! 被催促着拿酒的诚王爷脑袋发懵,只能随便指了院中的下人:“拿酒!” 等整坛整坛的酒拿来了,机灵的人走到没人处,往衣襟上洒上几杯,再浑身酒气,满嘴胡言乱语地踉跄出门, 等一头扎进轿子里,就催命似地催着起轿回家! 实诚些的人,真就一杯接着一杯,要不是力气不够,非得搬起坛子来灌不可! 总算是喝得烂醉如泥,再由贴身的小厮或侍女拖出门,塞进轿子,也管是不是倒栽葱的样子,扛起轿子就走! 众人的心从来没这么齐整过:这诚王府是不能呆了! 卿家没人喝醉, 在太子离开后,卿家人就利索地起身,扶起老太君,抱着时安就回了府。 一行人走至诚王爷面前,卿常怀还从地上捡起宫里的那壶酒,仰起脖子就灌了两口,喝完还摇了摇酒壶,似乎没过瘾: “好酒!只是太少了些,安安明日进宫再为爹爹讨要几坛子!” “是,爹爹!” 父女两人一唱一和地扬长而去,只看得诚王爷夫妻目瞪口呆! 这难道不是毒酒? 太子难道不是来索命的?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诚王爷的脑子又开始烧起来了! 如果不是毒酒,那太子殿下就真的是来赴宴? 太子殿下来赴宴,无上荣光啊! 自家伺候好了吗? 好像没有! 自己夫妻两人好像还摔了太子一对酒盅! 诚王爷脸色大变,这还了得! 这事传出去,不管是谁,都要说一句“真该赐个毒酒”! 怕是连太后听了,都要赐上几十大板了! 果然,隔天,八月十六,月儿更圆的夜晚, 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诚王府的笑话。 时安和陈婉儿坐在仙客来靠窗的桌子旁,一边啃着蒜香排骨,一边竖起耳朵听邻座闲谈。 邻桌的人有七八个,看起来都似某些大户人家的体面管事, “昨日是我陪着大人去赴宴,唉,真是又惊又险啊!”一人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放下酒盅就感慨万千。 另一人接口:“谁说不是!昨日我都瞧见你了,可就是没敢打招呼!” “打招呼?我就跪在你身后,你抖得跟现在的蚂蚱一样!”有人取笑。 “你没抖?我看我家大人都抖得厉害!”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叹了一口气,再次共饮了一杯。 几杯热酒下肚,就不只是感慨了,而是一肚子的牢骚话! “没成想,这尊贵如王爷,家中子女却如此不堪!” “确实!那小公主,哦不是,现在得唤郡主了!这郡主骄纵也就罢了,没成想却动辄要打要杀,活像个罗刹!” “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人捂了捂嘴,四下张望了一圈,又凑前说道:“就诚王爷那样的,太子赐酒不谢恩,反而摔了酒杯,这……这哪像什么礼仪周正的人家?” “这话对喽!俗话说蛇鼠一窝,就看诚王爷亲手勒死女儿那狠劲儿,我是万万不再相信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的!” “要不是太子仁厚,安康公主也不计较,哪就只是降个郡主这么简单?换了我,早就打发他们流放了!” “我家大人回家就说了,以后可要离诚王府远着点!万不可再亲近了!” “嗯嗯,我家大人也是这么说!” “唉,这诚王爷,差点害的我们喝不了今天的酒,来来来,趁今天能喝,多喝一杯!” “喝喝喝……” 邻桌又热闹起来! 排骨滋味很好,时安啃得不亦乐乎! 昨天那场戏,是时安故意的! 打听到了那位小公主在乎什么,时安就偏要穿着蝴蝶的衣服,戴着那副蝴蝶的发簪去赴宴。 跋扈惯了的小公主果然就上套了,效果比预设的都要好! 本来时安想着,如果能让诚王府在教养上被诟病几日,手忙脚乱一些时候, 父亲和伯父们也就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做事, 没想到赵承宇不请自来,寥寥几句话,直接让诚王府紧闭府门,不出不进,全体面壁思过去了! 果然气场强大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主角! “呵,果然是西北来的土包子,吃相这么难看!” 时安正啃得高兴,楼上的雅间里突然传出声音。 时安一愣,指了指自己:“陈大哥,他们莫不是在说我?” 第252章 狗住的比人宽敞 京城的酒家多如牛毛,各家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 除了后厨的本事,更有高人在背后撑腰。 仙客来开张得晚,也就是两年前才在京城落脚, 老板的运气实打实的好,居然盘下了东街最热闹的地段,就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两面临街, 坐在一楼的窗口,就能望见整个街口, 如果多花些钱,还能上二楼的雅间, 一间间隔开的屋子,布置得极其雅致,仔细看去,每一件摆件都价值不菲, 真是既低调又奢华,关键凭窗而望,能望出两条街去,这两条街,可就是京城最繁华的街了。 持一壶酒,笑看人间繁华,这才是京城高端人士的消遣! 如果再多加些钱,就能上三楼, 三楼是一整层,摆了圆桌,设了茶室,更衣室,布置得那是雅致中的翘楚,奢华中的典范! 要是兴致来了,在楼里睡一觉都有现成的卧房! 可这价钱就真是贵了! 要包上一层楼,没个百两银子,是开不了口的! 要是还想吃些仙客来一、二层楼没有的东西,那更要加上再多些的银子! 更主要的是,这三层轻易就约不上! 上次户部樊侍郎家的独子想宴请贵客,都被仙客来的老板婉拒了! 没错,那个圆不溜揪的老板,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婉拒了哈!” 气的樊家那根独苗上跳下窜,扬言要砸了仙客来! 搞得看热闹的人心情澎湃,热血沸腾! 可惜,最后愣是没见半点水花! 而且,自此以后,樊家的人都绕着仙客来走! 围观群众心情落差极大,个个在背地里将樊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个金刚钻,你装什么独角兽? 只是仙客来就更添了些神秘色彩,就像一位从未现过真容的美女,偏要在街头扭着腰肢行走,惹得兜里有些银子的食客,只想捧上多多的银钱,就为看上美女的两分容貌。 不过,就算众人再怎么窥探,能见到的,最多就是那位胖成球的老板! 不管老板怎么解释自己真的是老板,但瞧着新老客户的神色,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有人悄声议论,这仙客来的背后,大概有宫里某位贵人撑腰! 另有人就嗤之以鼻:“这京城但凡能在东街做上些年头的人家,谁还没个宫里的后台?” “是呀,那宫里的内侍总管,可也算后台!” 几人哄笑。 立刻就有人急着踢了那人一脚:“都不要命了?这种话都敢说?你家是比樊侍郎更硬气?” 这话一出,几人马上捂了嘴! 谁不知道樊侍郎家的独子是个纨绔? 但凭着樊侍郎在朝中的人脉,这唯一的儿子在京中招猫逗狗了三十多年,还好好的呢! 那小妾是一房接一房地娶回家! 暗地里,众人都笑着说怕是樊侍郎家的狗都比人住得宽敞! 仙客来的生意一直很好,除了他家的菜肴真的好吃以外,这份神秘感也添了不少的功劳。 时安和陈婉儿是在家中吃了晚饭才出来的,两人除了身上的青色长袍,再无长物,就好像初入京城的父女俩,一路东张西望,看啥都好奇! 走至仙客来,两人嗅了嗅门口的香味,摸了摸肚子,好像还能装下两碗饭! 于是,这两人就提腿迈进了大堂。 仙客来人声鼎沸,却独独在景致最好的小窗边空了张小桌。 时安两人刚进去,就有伶俐的伙计躬身搭话:“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满了!要不,您受累,再转个弯,前头有个茶香居,那里的茶叶和小食都是一绝……” 时安一笑:“你家可真有意思,不怕客人走了,再不回来了?” 伙计笑得热情:“咱家老板说了,这银子要大家一起挣才高兴!” “哈哈哈,你家老板这话说得好听,可惜,我可是知道的,这茶香居也是他的产业!”时安乐不可支。 这邹老板的侄儿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伙计一听,倒有些尴尬,但立马就接了话:“一看客官您就不是一般人,这点子秘密京城知道的人可没几个!” 这门口正说得热闹,就瞧见楼上飞奔下来一个胖子,时安看着那颤抖的木梯都于心不忍! “小姐!”就这三层楼,邹小老板是跑得满头大汗。 时安挥了挥手:“我顺带路过,只是瞧瞧,没空位就走了,不耽误你做生意。” “小姐说得哪里话?自从知道您回京,小的每日都空着一张桌子等小姐呢!”邹小老板擦着汗,挥开伙计,把时安引到了空桌边。 “知道小姐肯定想多看看,所以没留雅间,这桌子有竹帘挡着,窗外又热闹……”邹小老板不停地看着时安的脸色,揣摩着自己这事是不是办到主子心坎里去了! 时安坐下张望了一会,满意地说道:“嗯,这地方很好,你想得很周到!” 邹小老板马上喜笑颜开,比六月里吃了冰都舒坦! “自从小姐回京,那送菜的也殷勤不少,今日还送了许多的大螃蟹,厨子说得了新方子,用盐烤着吃格外鲜甜,我这就让后厨烤两只大的,小姐尝尝看?” “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时安脸上都是满意之情。 邹小老板满足地奔去了后厨。 陈婉儿撇了撇嘴:“这邹家人,都一个德性!前次我一个人来,他把我当菩萨一样地供着,这回倒好,眼里只有他的小姐,完全看不见我!” 时安大笑:“生意人么,就是这样的!等下次你再一个人来,好好训他!” 陈婉儿也笑了:“嗯,下次我对他不客气!” 片刻后,伙计就端了个大大的托盘过来,上面都是些时令菜,中间两只红彤彤的大螃蟹格外诱人,引得大堂内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这是什么?” “我在仙客来吃了这么多次,怎么从来没见过?” “难道是三楼的客人点的?” “看着可真好吃啊!” “这香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俗话说,隔灶头的饭菜最香! 大堂里的客人眼睁睁看着这一托盘的菜端上了窗前的小桌,立马就吵嚷起来: “怎么他们吃得?我们却吃不得?” “就是,如果说端去三楼,咱们也就不想这口了,可明明他们也坐在这楼下!” 伙计躬着身陪笑:“各位客人,今儿老板高兴,刚才嘱咐小的,今日楼下也可点这道菜!” “多少银子?你爷爷给了!”能上仙客来吃饭的,兜里都是不怎么差钱的, 第253章 小妾开会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4章 参你们全家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5章 抓住青春的尾巴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6章 去打架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7章 踹翻全场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8章 小白吃人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59章 专业打劫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60章 她看不上我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61章 强扭的甜瓜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62章 捉奸 林平现在在村子里走着,村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家家户户各忙各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卖菜什么的。 不过林平发下你,家家户户门口角落里,都会放一个佛头。 有的甚至两个,一个在院子中,一个则是在门口。 就这样天色渐晚。 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黑到什么地步啊,只是有些暮色而已。 怎么都那么着急? 林平也赶忙回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娘。 “忘了和你们说了,夜晚绝对不能出门,绝对!”大娘的语气很是焦急。 “这是尿壶,晚上绝对绝对不要出门!”大娘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屋,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这一刻,夜幕只是刚刚落下,整个村子就陷入了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的寂静,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林平三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明显是感觉到了。 “我们怎么办?”王诺有些慌。 “先上床,罗荣放出微型机器人。” “好”三人一人一个被子,都把头缩在了里面。直接睡觉。 微型机器人会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但是林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默默地把脚从被子外面收了回来,这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这样林平怀着戒备,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大娘来后,林平三人才被叫醒。 “你们也睡着了?”林平皱了皱眉说道。 “嗯,不对劲,我曾经作战,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王诺皱着眉头说道。 三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东西。 三人便聚在一起看视频,昨晚微型机器人录制下来的视频,应该会有些线索。 视频开头直接一个分镜头,外面是风吹树叶的空镜头,配上夜晚那种风声,直接就营造出了恐怖感。 而下面那个镜头,则是三人在床上蒙着头睡觉。 然后上面那个镜头则是把镜头转向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没有一丝丝光,然后“滋滋滋” 成了雪花屏幕! 再看向下一个,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基本可以断定,这次遇到的应该是诡类事件。”林平下了定论说道。 “同意,因为是诡类生物,我的能力可能效果不是那么好”王诺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这次我主攻,你和罗荣注意自身。我们去外面的小桥上看看。”林平决定还是去小桥上看看,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看到三位特情人员的身影。 这让林平愈发觉得这次事情可能比较难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嘭”一声枪鸣声响彻了这个小村落。 几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 几人看到一群外国人一枪打碎了一颗佛头,还很是愤怒的推开面前的村长,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儿的规则。 “别往前去,看看情况”林平低声说道。 “滚开,我们是来这儿找宝贝的。”街上的人群都很是害怕的躲开了。 这些人张狂的的大笑着,在林平眼中,这些人要死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听着这些人的发音,应该是大不列颠人,这及其浓郁的英伦腔实在是太好听懂了。 “总共五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王诺低声说道。 “好,我们注意,如果起冲突了,记得先下手为强。”林平低声说道。 “那国际关系怎么办?”王诺有些担心的说道。 “国际关系?你说是泰国人杀得不就行了。”林平幽幽说道。 “那万一他们知道是我们杀的怎么办?” “直接掏出泰国国籍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林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诺忽然有种的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们走吧”林平摇摇头说道。 “等等黄皮猴子” “他说的啥?”林平问王诺。 “他说我们是黄皮猴子!”王诺脸色平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掏AK。 林平直接掏出加特林,对着他们:“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嘿。兄弟。不不不” “说人话”林平看着他们五个人。 “开个玩笑,兄弟”不过这些话,是旁边的机械说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翻译机。 “呵呵,我看你们也没那么硬啊,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踏马直接把你打成肉泥。”林平笑了一声说道。 几人连忙保证再也不惹他们了。 林平这才让他们滚。 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路远发现了不对劲! “小林,你看他们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路远说道。 林平连忙数了一下,六个人!! 刚刚明明只有五个啊! 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还是六个! “王诺,你刚刚说他们是五个人对吧?”林平看向王诺。 “是啊,就是五个人啊。”王诺肯定的说道。 “你现在数数他们有几个人” 王诺依言数去。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王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那里,三人全身冰冷。 “走走走”林平拉着两人就走。 罗荣和王诺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不是有突破口了,这两台呢关注一下他们,到时候看看怎么死的”林平低声说道。 “好”两人点点头,终于是有了方向,真带劲! “对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导致多了个人?”林平好奇的问道。 “没有,就是打碎了一个佛头,总不能是佛头?”王诺低声说道。 “是啊,佛头!”三人转身看去,那家主人已经在收拾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大娘,这是怎么了?”王诺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道。 “唉,是那几个天杀的,竟然把佛头打碎了!我一时半会儿的再去哪儿找一个呢?” 第263章 想吃鱼又嫌腥 此时日头已经升高,天空万里无云,只有徐徐微风,真是个极好的天气。 东街尽头的民宅前,乌压压停了一堆的人。 有眼力见的小摊贩,更是挑着担子挤了过来, 摆上一些干果,就开始吆喝:“买一捧瓜子,免费出借小板凳!” 生意立马就红火了起来! 等民宅的大门被撞开,街上院内都陡然安静! 院内院外的人对视一眼,都惊住了! “大嫂?” 院中的陈六媳妇满脸吃惊:“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又一指地下:“这些人是要干嘛?” 撞门的轿夫摔得晕头转向,等回过神,就见夜叉般的六房夫人站在跟头,纷纷“嗷”地一嗓子就滚出了院子! 陈家大夫人努力镇定了一下,反问道:“你清早就急匆匆的出门,家里担心你,我正好瞧见了,就跟来看看。” 陈六媳妇像听了了不得的笑话,一顿拍掌:“这话好笑了!我向来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怎么几十年没见大嫂关心,今日就特别关心了?”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说得陈家大夫人恼羞成怒,她毕竟是掌家夫人,怎能大庭广众之下受这等闲气? “这宅子是谁家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六弟也没跟着,院里还有这么些男人,弟妹,你这可是给陈家蒙羞啊!”陈家大夫人嗓子尖利,一番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围观群众还是听了个清楚。 哦,原来是大嫂来抓弟妹的奸情! 又是高门大户,这八卦真是不要工钱都必须听一听啊! 陈六媳妇长得粗糙,性格也粗糙,岂是能被无缘无故泼脏水的人? 当下衣袖一挽,就冲出了门! 围观群众激动起来,这是要打架啊!更有看头了! 陈家大夫人见对方如此气势地冲来,吓得倒退好几步,躲在侍女身后护住了头! 这个陈六媳妇是个莽的,骂人狠,打人更狠! 可就在众人期盼之下,陈六媳妇刚要迈出院门,又突然停下了! 她晃了晃脑袋,甩了甩了衣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就扭头回去了! 回去了? 不打了? 不但围观者失望了,就连陈家大夫人都不敢置信! “今日是好日子,我不与你们计较!”陈六媳妇边走边指着门: “来人,把门关上!” 几个魁梧的男人从院里奔出来,就要关门! 陈家大夫人不干了,都到了这里了,难道还要功亏一篑? “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于是,两帮人就在门口闹了起来! 陈六媳妇见对方闯不进来,也不着急,依旧吩咐着院里的人:“手脚快些,你,把这箱放后面!你,记仔细写,字迹也要好看!” “吵什么?” 陈云秋还没下轿,就被吵得大吼一声! 等陈云秋一脚跨出轿子,顿时后悔得想缩回脚! 他可没想到这边挤了这么多人,一大半还都是外人! 可陈尚书的脸面还是要的! 虽然心中将自家娘子骂了个底朝天,但陈云秋只能一脸淡定地走了出去,理了理衣裳问道: “何事在此吵闹?” 陈家大夫人先是一慌,又是一喜! 救星来了! “老爷,六弟妹今日天不亮就往这赶,我看着不放心,就让人跟着,可没想到,她没往铺子走,竟是进了这宅子里,下人回禀说……说里面好多个男人……” 陈家大夫人似乎觉得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不想说! 陈云秋还能不明白自己的枕边人么? 娘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陈云秋是一清二楚! 只要陈六媳妇犯了不守妇道的罪名,陈家都能休了她! 这种难堪的罪名,难道娘家还有脸来尚书府替她主持公道? 还能有脸来替她要嫁妆? 那这让陈家六房活得滋润的家当,不就到了他们大房手中么? 这主意,不单是陈家大夫人自己盘算着,就连陈云秋有时也会按捺不住地想! 要是有这一番产业,他还去参与那些杀头的事干嘛? 早就亮出高风亮节,做个两袖清风的廉官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六房不顾大局! 逼着他兵行险着,往死胡同里走! 夫妻两人眼神一对视,立马就统一了思想! “把门打开!”陈云秋颇有威严地大喝一声, 院里堵着门的大汉一看是陈云秋,不由得动作一滞,就被院外的人推搡着闯了进去。 陈云秋夫妻两人快步跨入院子,才发现院里堆满了箱子, 有些箱子还没有合拢,就这么一眼瞧去, 陈云秋都心悸了! “哎呀呀,这是干嘛呀?这么大颗的南珠,怎么能随意扔在这里?”陈家大夫人推开侍女的手,扑向了几口箱子。 真真是要闪瞎她的眼啊! 这几口箱子里,鸽子蛋大小的南珠一捧捧,夹杂在金的玉的首饰里,单说珠光宝气已经是含蓄的,这明晃晃的,简直比天上的日头还耀眼啊! 再看其他几个箱子,绫罗绸缎,字画书卷,也都这么平平无奇地堆放在一起,看得陈家大夫人的心都痛了起来! 怎能对宝贝如此怠慢? 这些随便拿出一件去,都能换来搬不动的银子! “快,快拿上好的匣子来,把这些仔细装好……”陈家大夫人急着像丢了蛋的母鸡,喋喋不休地出言指挥。 “大嫂这是干什么?”陈六媳妇跑过来,一手就将陈家大夫人手里的南珠抠了下来,不留脸面地说道: “都不问问这些是谁的,就往自己怀里揣?还是名门闺秀呢!” “不问而拿就是偷!大嫂,你这可是七出之罪,小心大哥休了你!” 陈六媳妇说完还不解气,手上又扒拉起了陈家大夫人的衣襟:“我要查查,是不是还揣怀里去了?袖兜里也要查!看这裙摆就有猫腻,掀起来给我看看!” 不依不饶,活像真抓住了蟊贼! 陈六媳妇是泼辣无状惯的,陈家大夫人却是个自小礼仪书堆里教出来的娇小姐, 身上被这么毛手毛脚的一通乱摸,哪怕对方是个女的,这侮辱也让她难堪得哭了起来! “够了!”陈云秋又是一声大喝! 他心中烦闷,虽然平时看不惯老六家的,但有时候更厌烦自家的婆娘, 想吃鱼又嫌腥,端着架子抹不开脸,到嘴的肉都吃不上! 第264章 组团沾喜气 陈六媳妇耳听陈云秋一声大喝,嘴角撇了撇,有些不甘心地缩回手,嘴里还在兀自嘀咕: “哼,看见有好东西,一家人都闻着味儿就来了,大哥大嫂莫不是属苍蝇的?” 声音虽小,但陈云秋还是听了个仔细。 一时间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有些话,它就只能摆在心底想想,一旦说出来,就太难堪了! 陈六媳妇在外面精明彪悍,只要见了陈云秋就像智商被掐断了,只留下了彪悍! “你不巡查铺子,在这里做什么?又是紧闭门户,还带了这么多的外男,也难怪你大嫂不放心!” 不管再怎么恨铁不成钢,陈云秋总还是要顾着自家娘子的。 陈六媳妇嘿嘿一笑:“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每日里在库房拣货,也是看着这些大老爷们干活,怎么?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陈云秋语塞,他还真不知道老六媳妇平日干些什么活, 士农工商,商在末尾, 陈云秋只知道,没银子的时候,写个条子去账房,很快,银子就会送到他案上。 经商么,无非就是巡查铺子,看看账本,再和人聊聊生意经,也就如此吧! 气氛有些僵硬,陈六媳妇瞥眼一笑,颇有些讥讽的意味, 这让陈云秋老脸更是挂不住! “娘子?” 陈六爷跑了进来,一见陈云秋在,习惯性地哆嗦了一下,连忙陪着笑问候:“大哥也在啊?” 陈云秋瞧着陈六爷的样子,总算有了撒气的对象: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书不读!正事不做!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六爷哭丧着脸回话:“大哥,我不读书都几十年了,您怎么还骂这个呀?” 陈六媳妇噗呲一笑:“我的爷,大哥这是天天盼着你上进呢!” “不像我,从今日起,我就不指望你了,我指望我儿子!” 陈六媳妇说完,得意地一扭身,又开始指使起人:“小心些!摔坏了惹我儿媳妇不高兴,我儿就不高兴,你拿什么赔?” 陈六爷见了满地的箱子,瞪圆了眼睛问:“这些是啥?” “这些是我儿的聘礼呀,媒婆我已经找好了,京城最好的官媒!今日我就去卿家提亲!” 陈六媳妇说得起劲,一头钗环叮当作响,晃得陈六爷的脑袋都晕了。 “提亲?我儿子提亲我怎么不知道?”陈六爷高喊出来, 再看陈云秋时,脸上就格外心痛:“大哥,你既然在这,想来也是知道的,大嫂也在,看来全家就我不知道?” 陈六爷很伤心,他再没用,男人的脸面还是要的! 陈云秋气得吹胡子瞪眼,又说不出“我也不知道”这五个大字, 说出来了,怎么解释他在这里? 难道要和自己的六弟说:“我和我婆娘是来抓你媳妇的奸情的!”? 如果这样说了,那陈六爷是不是更伤心? 毕竟,全家来捉他媳妇的奸,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云秋只能不说话,但陈家大夫人却忍不住: “六弟,你媳妇跑到这私宅里,跟这么多男人关着门……你不介意?” “不介意啊!”陈六爷回的很是理所当然! 陈家大夫人一愣,什么时候家风如此开朗了? 陈六媳妇没再理他们,扭着腰肢招呼起了门外的人: “大家伙怎么知道我家儿子要提亲?既然都来了,等会吃了糖再走,闲着的,可以跟我一起去卿家热闹热闹,想必我儿媳妇那儿也有赏!” 这话一说,别管一开始都是为了什么来的,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就是沾喜气来的! “恭喜陈六夫人!” “恭喜恭喜,祝陈六夫人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我等早就等着沾这喜气了!恭喜夫人!” 恭喜声不断,贺喜声不绝, 乐得陈六媳妇笑得花枝乱颤,忙不迭地让人拿糖:“快,快多拿些!” 早就准备好的糖果里,还混了些串了红绳的铜钱, 惹得一群人纷纷争抢,抢到的人自然嘴巴更甜些,好话转着轱辘地蹦出来, 场面一下就热闹喜气了起来! 陈六爷也傻呵呵地跟着散糖,别人恭维的话听了满耳朵,心里更高兴了。 院中的下人们也换了新衣服,一个个精神抖擞,看着都是眉脸周正的好模样。 “起!” 领头的管事高喊一声,抬箱子的小厮两两一组,利落地抬起箱子, 模样标致的侍女,手里都捧着各式典礼用具,均用红绸绑了,看着就喜气逼人。 门口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喝彩:“好!” 陈六媳妇满脸喜气地钻进轿子,手一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镇北王府走去。 有人贴着墙根数数: “一!” “二!” “三!” “……” “乖乖,整整八十八抬!”数完最后一抬,这人咋舌:“陈家果然财大气粗,只就定个亲,就是八十八抬的大礼!” “只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如果是些平常用物,倒也费不了几个银子!” “嘿嘿,你瞧陈家大爷的脸,如果这箱子里的东西不值钱,怕是不会黑成这样吧?”有人取笑道。 陈云秋夫妻脸色是极难看的, 陈六媳妇走前,没让他们一起去卿家, 现在他们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反正今日这脸是铁定丢得一干二净了! 不管陈云秋心里怎么想,陈六媳妇现在满心都是欢喜。 就是瞧腻味了的街景,都觉得分外可亲了些! 等到了镇北王府,王府门口早就排了一队人迎接, 打头的居然是老太君! 陈六媳妇没等轿子停稳,就慌得跑了出来,脚下差点让被绊倒, 老太君就见一座小山向自己倒来,哪怕再镇定,都忍不住退后了一小步, 幸好一座更结实的小山挡在了前面, “娘,您小心些!别摔了!” 陈婉儿两手扶起母亲,轻轻掂量一下,就觉得自家母亲怕是又胖了! 陈六媳妇又激动又高兴,还拼命顾着不熟悉的礼仪,倒把自己憋出了一身汗! “怎得老太太亲迎!我这哪担待得起,我家婉儿也受不起啊!” 老太君笑呵呵地接话: “成绣是我干女儿,我娶了三房儿媳妇,还没嫁过女儿呢!这次托了你们的福,让我也过一回嫁女儿的瘾!” 第265章 有边界感的婆婆 老太君今日高兴,说得话也大声,一声“嫁女儿”惊到了所有人。 本还有些人混在人堆里看热闹,满脸讥讽地向旁人说: “这陈家六房怪不得只是个商户的命,娶个高门的婢女就喜笑颜开,真是凭白跌了陈尚书的脸!” 有人事不关己,就调笑道:“瞧你酸得这样子,要是这公主身边的红人要嫁你,我看你更乐得找不到北!只可惜,你是拿不出这些聘礼的!” 周围哄笑,这种事情,围观的眼热但嘴上都要酸上两句,要不然就好像显得做人不体面似的。 但老太君这么一说,立马所有人就只剩下眼热心跳了! 镇北王府的老太君说要嫁女儿? 那就是镇北王要嫁姊妹? 那就是和镇北王做兄弟啊! 这等好事,别说普通百姓不敢想,就是陈六媳妇都愣住了! 陈六爷倒是回神得快,再没说要让自家大哥定夺的话了! “老太太,哦,不不不,是亲家母!亲家母这般相迎,真是给我家婉儿天大的体面!” 陈六爷回身一指:“我陈六也不是小气的,这些就给儿媳妇当个零花钱!” 老太君哈哈大笑:“成绣有你们两个大方的公公婆婆,自然是她的福气!” 陈六爷笑得大嘴直咧,十月怀胎似的肚子一上一下地颤着,看得人直担心他会不会当场掉个娃娃出来! “母亲,快快让新亲眷进门吧,府里都准备好了!”姜青和跨出门,满脸喜气地回禀。 “快快快,快进门!”老太君招呼道。 陈家媳妇激动得都不会走道了! 好在陈婉儿力气大,硬是搀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镇北王府的花厅。 花厅内,挤的都是人! 卿家的主子都齐了,就连怀着孕的梁书琪都吵着出来了,家里人拗不过她,只能在花厅里搬了张贵妃椅,让她盖着绒毯半躺着观礼。 主角之一的成绣倒是隐在屏风后,没有露面! 时安坐在高位上,一边探头望望屏风里面,一边又回头望望屏风外面, 小脸上全是促狭的笑容! 成绣被时安看得实在难为情,羞恼地转过了身,只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我家婉儿不懂事,以后要有什么做得不好,老太太千万多担待!但要是欺负我儿媳妇,我铁定第一个动手修理他!”陈六媳妇拽着帕子,只坐了半张屁股,一张八面玲珑的嘴,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陈六爷只不停地点头,他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和王府攀了亲眷! 这时候,什么要听大哥二哥的,统统都抛去了脑后十里地去。 卿常念替陈六爷倒了茶,笑呵呵地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多上门走动走动,才更亲热!” 陈六爷自然又是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是是是,一家人!自然是一家人!” “我听说,婉儿在陈家是顽劣出名的,但这两年在安安身边,倒是个好的!”卿常念突然又说了一句, 陈六爷笑得牙花子都掩不住的嘴终于有机会合上了,他急着分辩: “只是小时候顽劣,现在大了,自然就好了!” “也是我大哥那时候年轻气盛,婉儿脾气又臭,就……就闹了些误会!” 卿常念长长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这陈府是陈尚书当家,我们兄弟自小就盼着有个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就怕她受委屈……” 陈六爷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一再保证,肯定护着成绣,不让成绣受委屈。 关键时刻,还得是陈六媳妇! “婉儿和成绣成婚后,不住陈府!”陈六媳妇从怀里掏出几张地契:“这是我为他们在京城准备的宅院!里面人手都是现成的,也都教过了规矩,家具一应都是齐全的,等成绣哪天得闲,我陪着去看看,不满意的,咱们立刻就换!” “这两处是京郊的庄子,一处临水,一处傍山,景致是极好的,地方也大,每处庄子都带有百亩良田,各种了些瓜果粮食,以后成绣要是城里住得闷了,就去庄子上歇两天!” “这些我没放在聘礼里,是想私底下给成绣傍身的!” 卿常念接过地契,果然上面已经改了成绣的名字! 这手笔又大又真诚! 还是在得知成绣只是卿家得脸的婢女时做下的准备,可见陈六媳妇的诚意了。 陈六爷心中有些肉疼,但一想到自己儿子娶的是王府千金,以后有王府和公主罩着,还怕挣不来更多的银子? 这样一想,陈六爷也跟着真诚地笑了! “这要问过妹子了!”卿常念扭头问道:“妹子,你说要不要收下?” 成绣还没回答,就听梁书琪急的要从贵妃椅上跳下来: “你这问的,让成绣怎么答?” “我作主,收下了!”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生了,你们都捆着我不让我动,我生完孩子,就搬去成绣的庄子上,看你们谁还管我?” 梁书琪急急地蹦出这两句,看样子真是被关急了! 众人哄笑,老太君更是指着梁书琪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 只得向陈六夫妻笑道:“这是我的二儿媳妇,平日里调皮惯了,亲家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六媳妇抢着夸道:“二夫人快人快语,说得很对呢!按我说,明日就去住着都行!但现在这庄子是成绣的了,自然是要问过她的!” 梁书琪越发起哄,伸着头就嚷道:“成绣,我能不能去住?你倒是说句话呀!” 成绣哼哼哧哧地憋出一个字:“能!” 姜青和拍掌说道:“成绣这是答应了!快快,将地契送去屏风后!” 又探进屏风笑着叮嘱了一句:“你现在可是富得流油,可要仔细收好了!” 成绣手里被塞了一叠地契,又感动又羞臊,一扭头,从后门跑了! 时安心中满意极了, 原以为陈婉儿和成绣的婚事是千难万难的,没想到,陈婉儿的娘是这么一个通透的人! 不但丝毫没有这个时代大家长的作风,甚至比时安前世社会中那些做婆婆的都有边界感! 这样看来,成绣婚后的日子该是一路坦途了! 瞧着花厅内热闹又喜气的众人,时安却皱了皱眉头。 因为时安又想起了郑东, 这倒霉孩子,本是为了有匹配慕如霜的身份,才回去的景国, 没想到,太努力,一下做了景国的皇帝, 这下要娶祁国的女将军,反而身份成了拖累! 时安托着下巴,眨巴了几下眼睛,心中有了主意: 明日进宫! 第266章 椰香牛乳糕 说好要进宫的时安,第二日还是没能赶上五更天和父亲伯父们一起进宫。 好在时安有自己的腰牌,还有太子给的令牌,进宫在旁人看来是难事,但在时安这里,容易的就像是去仙客来吃个便饭。 说到便饭,东宫的小厨房一大早就在忙碌了。 平日里这时候,太子一般都在御书房批折子, 可今日下了早朝,太子甩手就出了门,直接回了东宫,只留下可怜兮兮的皇帝,一个人淹没在如山的折子里。 回了东宫的太子,立马就从床边的暗屉里取出一张纸,然后一道道命令就发了下去。 “按这上面的方子做,一定要做得一模一样!” “派几个人在卿府至皇宫的路上看着,等安康公主动身了,立马来报!” “饭菜吃食一定要热气腾腾,要按着安康公主的行程来做!” “这里弄一个躺椅,垫上厚厚的绒布,还有靠垫,也要柔软的!” “嗯,把御兽园里的那两只白虎给弄来,让它们也见见儿子。” “小黑子,你再帮孤想想,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黑衣人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上次,安康公主说要来拿皇上圣旨上的赏赐!” 太子一怔,忙又喊了人进来:“去,跟父皇说,让他把内库的钥匙带着,安康公主要来挑东西!” 又对着黑衣人说道:“你跟着去,不要让父皇躲起来!” 黑衣人和内侍应声快步离去。 太子取了案上的荷包,打开抽绳,取出一把钥匙,就往外走, 阴影里冒出一个一模一样,浑身黑衣的人,跟在了太子身后。 走至宫殿的库房,看守见是太子亲自前来,立马弓着身,像只虾米一样地从暗处走出来: “见过殿下!” 太子摆摆手:“我要寻些新奇好玩的,你带路。” 看守应了声是,接过太子递来的钥匙,小心地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甬道,走上数十步,是一个直角的拐弯, “殿下,东西都在这里,您请看!”看守不再上前, 太子阔步上前,这里他鲜少会来, 父皇母后还有太后赏的东西,他从来不细看,直接就让人摆进了这里。 今日一看,原来自己还是小有家财的,只不知道比时安那个貔貅差多少? 想到这里,太子脸上笑意更浓。 西北的探报隔三岔五就送来他的案头,新任的西北城城主摸着了太子的喜好,每次递上来的折子,都另夹了一页纸, 纸上详细描述了时安在西北的趣事,有一半都在说这位公主虽然出身显贵,但极其爱财,遇见亮闪闪的珠宝就走不动道! 西北的曹家、慕家、韩家等世家,都摸透了时安的这一性格, 每逢节日,都会送些闪瞎人眼的首饰,回回都能让时安高兴地支出大牙! 可就是这么爱财的一个小姑娘,在平乱的时候,拿出了小山一样的银子,雇兵买马,粮草军需, 山一样的银子搬出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想到这里,太子回头对看守说了一句:“把这里最闪的东西挑一些出来,一会就送去前殿。” 看守听了一笑,立马明白太子这是要送给谁了, “殿下,还像上次那样,找个五光十色的盒子吗?” 太子赞许地点头:“嗯!记得找好看一些的!” “是!”看守目送太子离开后,赶紧找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内侍开始干活, “这个!” “还有这个、这个……” “那个……” “轻拿轻放!” “你去把今年新做的宝石盒子拿一批出来,挑品相最好的两只,装了这些,送去前殿!” “高公公,那些盒子是金丝楠木的,又用了极好的各色宝石镶嵌,就没有一只是不好的!这还要挑啊?”一个内侍说道。 看守怒了:“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也不看看今个儿殿下忙里忙外是为了谁?给我眼珠子瞪亮些,要是那位娇客皱一下眉头,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内侍吃惊:“什么时候咱们东宫办事要看别人脸色了?说句大不敬的,就是皇上来,都没这样的吧?” “没记性的东西!你想想这批镶了宝石的盒子是为什么做的?” “那不是,前年有只镶宝盒子让西北的安康公主喜欢上了么?……乖乖,该不会是那位小祖宗今日进宫吧?” 内侍一拍大腿,再顾不及说话,调转身子就奔去了里间,嘴里一个劲地嚷嚷: “可得挑个好的!必须挑个最好的!” 其他几个内侍听了说是安康公主进宫,立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要眼睛没被珠宝闪瞎,就一定要将最闪的那颗挑出来! 日头晒干了街角的湿气,时安终于从镇北王府里出来了。 坐着软教的时安,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自己做了一早上的牛乳糕。 这牛乳糕是时安照着前世的椰蓉奶糕方子,足足做了一早上! 其他的倒是简单,也就是这个火候太难了! 不是糊了就是没煮透,足足用掉了厨房一小罐的牛乳! 好在府里的试吃员多得很,一人一小块就都消灭了。 最后能被装进食盒里的都是精品,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 椰香浓郁,香甜软糯,QQ弹弹,时安都快不舍得给出去了! 但昨夜老太君说了,进宫总不能空手,更何况还有求于人,礼物是必不可少的。 可时安想,自己手里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一些金银之物, 这些东西,皇宫里应该多的是吧? 应该不稀罕吧? 应该没人能瞧得上眼吧? 时安搂着自己的小金库,拼命找理由护着这些宝贝! 老太君瞧了真是又气又笑,笑骂道:“知道你财迷,不从你的小金库里拿,就从公中拿吧!” 姜青和拿了钥匙要去开库房,时安拦住了: “皇上还欠着我好些赏赐呢!没道理我还送些宝贝给他!” 老太君问道:“那安安想送什么?” 时安冥思苦想,眼睛一亮:“我送亲自做的糕点,诚意满满!” 老太君被惊道了: “吃不死人吧?” 第267章 催命的账本 老太君并非危言耸听,给宫里的贵人送珠宝虽然不出挑,但胜在安全。 如果是送自家做的吃食,那危险系数直接拉满! 吃了拉肚子是小事! 皇宫里,最容易的,就是吃死人了! 要是送去的食物让哪位贵人吃得七窍流血,又或者口吐白沫,那真是满门都要组团一起黄泉游了! 况且,时安要去见的是皇帝和太子! 要是吃死了这两位! 老太君可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时安实在是肉痛银子,想了半晌,依旧咬牙道:“顶多我每块上面咬上一小口,尝了没毒再给皇帝和太子吃!” 姜青和偷笑:“安安这是连这糕点都不舍得给皇上吃吧?” 时安实诚地点头:“嗯!他还欠我很多东西没给!” “胡闹!皇帝的东西,怎么能自己伸手要?”老太君嗔怪道,说完却话锋一转又接了一句: “安安要真想要,祖母替你去要!谅皇帝也不会不给!” 时安哈哈大笑:“原来我是随了祖母的!” 老太君一巴掌拍在时安的小屁股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听话,去宫里,还是带些安全的东西去!” 时安却一脸狡黠:“祖母,我给皇帝备了一份厚礼呢!牛乳糕只是个幌子!” 老太君自然是半信半疑,但知道时安极有主意,也只能随她了。 随着时安的出门,消息流水一样地进了东宫。 “公主出门了!” “公主车轿过了东街!” “公主见路边有一卖糖葫芦的,买了一串!” “包起来了?” “不,公主自己吃了!” …… “公主到广安门了!” 得了这个消息,东宫的小厨房立马就飘出了香气。 食材是早就准备好的,该焯水的焯水了,该过油的过油了,能调的酱汁也早调好了, 如今就等着制成热气腾腾的一桌佳肴,让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款待娇客了。 时安进宫换了轿,抬轿的内侍走得飞快,好像极赶时间。 和时安一起进宫的小常、小凡两个丫头跑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时安掀开窗帘,刚想问,就听一旁的内侍小跑着说道: “公主,小的们不快点,太子殿下准备的佳肴就要冷了!” 原来是这样,但时安还是多问了一句:“我进宫不用先去见过皇上吗?” 内侍快速回道:“太子殿下说了,皇上正在整理给公主的赏赐,怕是不得空,公主来了直接去东宫就行!” 时安点点头,看来自己皇帝还是守信用的,没想赖了自己惦记了两年的赏赐。 这下时安就更心宽了,自己这次总不至于空手而回了! 小轿一路极快地入了东宫,东宫的门很快就闭上了,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 宫里有的是闲人,虽然不敢去东宫探头探脑,但悄悄的聚在一起说些闲话还是敢的。 “太子殿下一向勤勉得不像正常人,今日散了朝却直接回了东宫,今早我值守广安门,东宫的人来来回回进出了数十次,比过年那会都忙!” “进宫的是镇北王府的安康公主,东宫那边早就准备了轿子接人,这真是独一份的恩宠!” “安康公主倒是个随和的,只带了两个丫鬟而已,我因为帮着提了提食盒,还得了一个银锭子呢!” “传闻安康公主极富有,看来是真的了!” “我倒是希望公主时常进宫,我做些扶轿抬凳的小活计,就能致富了!” “这次是你,下次可是我了!” 早上值守的守卫们换了班,聚在偏房里喝着热茶,聊得热闹,连少了一个同伴都没人察觉。 户部尚书府,陈云秋坐在书房,一身威风的朝服已经换下,暗青如意纹的常服倒让他更像了两分和蔼老者。 “宫里的人传了消息,说是公主进宫就提了一个食盒,旁的都没有!” 书案前,一位同样是常服的男子说道。 陈云秋捏了捏眉头,最近几日,他颇有些心力交瘁。 前朝被弹劾,后院又起火, 本来为了保命记下的东西,现在反而变成了催命! 陈云秋不能不怀疑卿时安,那账本不小,书皮普通的很,夹杂在一堆书中,极其不惹人注意。 之所以将这么要命的东西直接放在书架上,是陈云秋相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生活又教会了陈云秋另一个信条:只要有危险,没有哪处是真正的安全! 自从卿时安带着陈婉儿和那个叫成绣的女子来闹过一场后,前脚这三人刚走,后脚陈云秋就发现账本不见了! 可成绣将书包起来的时候,不光是陈云秋看着,屋里暗处的几双眼睛也都看着,并没发现有任何异样! 更何况,那天在书房的所有人还清楚记得, 成绣慢条斯理地拆了一个如意上的红绳结,连带着上面的玉如意一起包在了书里! 三人出门前,也就时安靠近过书架,完了又在书房上跳下窜地闹了一通, 就算时安将账本藏在了身上,一个小孩子哪还能兜得住这么厚一本账本? 现在宫中又传来消息,说卿时安只带了个食盒, 能守宫门的守卫,手上都有些特别的本事,他们说时安只带了一碟乳糕进宫,那就肯定错不了! 但陈云秋心中还是不踏实极了! 这些天一直在努力回想,账本到底是哪天消失的? 难道卿时安他们来之前就没了? 那会被谁拿走? 书房里,暗处可从来不缺人! 难道是宫里的内卫? 想到太子身边那个黑衣人的身手,陈云秋“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快,备轿!” “老爷要去哪里?” “去诚王爷府上!” “老爷怕是忘了,诚王爷还在闭门思过,谁都见不了的!” “那去唐相府上!” “老爷不可啊!唐相可从来不让您过去找他!” “不行,我今日非去不可!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这些就不要讲究了!” “老爷,您想想,唐相可不知道有这账本啊!” 陈云秋神色一滞,两腿一软,跌回了椅中! 是啊,这是陈云秋自己偷偷记下的,诚王府和唐相都不知情啊! 原先陈云秋是觉得自己官职最低,记下这些日后好拿捏那两人, 现在自己撞上门去说有这个账本,而且账本恐怕被宫里搜走了, 那两人怕是会当场劈了自己吧? 第268章 塌方的牛乳糕 祁国的皇帝后宫妃嫔不少,但子嗣却极其稀少, 稀少到什么程度呢? 就生了一个! 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赵承宇。 赵承宇是皇后嫡出,据说当年皇后生产的时候遭了老大的罪,心疼得皇帝再也不敢让她生了。 其他嫔妃一年难得见上皇帝一面,子嗣就更艰难了。 一窝冬瓜藤只结了一个果,当然就珍贵异常。 赵承宇从出生起就被封为储君,享受着父母亲全部的溺爱, 皇帝和皇后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搜罗来,就为了博赵承宇一个笑容。 幸好根子好,赵承宇没有长歪, 只是杀伐太果断了些,为人太冷情了些, 所谓帝王之威严,先皇和当今都缺了几分,这几分大概都加在了赵承宇身上。 也就导致赵承宇越长大,越让人心里发怵! 东宫为了这位太子殿下,翻修了两年多, 一开始,也是婢女如云,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等赵承宇搬进去后,却将婢女全都遣去了皇帝的寝殿,换了一水的内侍。 据说皇帝一大早看到自己寝殿美女如云,当场就晕了过去,连早朝都没上! 等太医赶到,一针将皇帝扎醒后, 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祖传的搓衣板,去了皇后殿内。 那天以后,皇帝就没回过自己的寝殿,一应用具都搬去了皇后宫中。 时安见到的东宫和传说中差不多,没有枝桠茂盛的大树,也没有花团锦簇、落英缤纷的花圃, 有的是一眼望到底的空旷! 时安从迈进东宫门,就瞧见了三道拱门后的赵承宇。 赵承宇的个头已经高了许多,只是还没有长开,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就显得有些单薄, 时安见到的赵承宇,嘴角一直是上挑的,仿佛他天生就爱笑。 “太子哥哥!”时安活蹦乱跳地跑了过去,亲热地喊了一声。 赵承宇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见了时安,这东宫就仿佛添了许多种颜色。 “什么味儿这么香?”时安小鼻子翕动:“都给我闻饿了!” 赵承宇终于露出了八颗大牙:“饿了就吃饭!来,我带你去!” 偏殿摆了张圆桌,桌上热气腾腾,显见的这些菜是刚出锅的。 “我这的小厨房平日里懒散惯了,今日难得勤快一回,你替他们尝尝味道,要是不好,就换一批厨子!” 赵承宇边给时安递了双筷子边说道。 时安拿起筷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第一筷子就夹了鱼片, “嗯,这鱼片真好吃!又嫩又鲜!”时安一口鱼片下肚,连忙夸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厨子热泪盈眶,安康公主是善良的! 赵承宇却对着门口说道:“公主给你们体面,那孤也自然要赏你们!领了赏就下去吧,孤要和公主说些话。” 门外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口中高呼:“谢太子殿下赏,谢公主殿下赏!” 各人均喜气洋洋地退下去领赏了。 东宫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弄出早上这么大的阵仗,一个个心中正提心吊胆,暗自思忖这安康公主是不是极难缠?连太子殿下都这么慎重! 这下兜里揣了赏银,心下都乐了,纷纷交头接耳,只盼着安康公主能日日进宫, 赏银不赏银的倒在其次,主要是他们都喜欢忙活! 偏殿里,只剩下了时安和赵承宇, 时安吃得欢快,她也确实是饿了, 加上以时安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这太子应该是喜欢她把自己当做普通人家的哥哥看待, 如果时安太多礼节和拘束,反倒会引得赵承宇失望。 果然,见时安吃得自在,吃到满意处,小脚还晃荡两下,赵承宇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 “来,给孤也添上碗筷,孤陪公主一起吃!” 赵承宇看饿了! 一位黑衣人迅速拿了碗筷上来,时安偏头问道:“黑子呢?” 黑衣人退后两步就跪了下来:“回禀公主,总管另有要事。” 时安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本来还想让他尝尝我的手艺,那下次吧。” 赵承宇奇道:“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时安跳下桌,从一旁的案上提了食盒,献宝一样地说道: “这可是我早上费了两个时辰才做出来的!可不容易呢!” 赵承宇抿嘴:你起床到现在,都不满两个时辰呢! 但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 赵承宇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善如流地夸了一句:“辛苦安安了!” 时安闻言挺高兴,就喜欢这种不扫兴的! 时安兴致勃勃地掀开食盒,正想炫耀,可看到食盒里的牛乳糕后,却嘴巴一扁,似要哭出来: “都塌了!怎么会塌呢?” 赵承宇连忙俯身看去,只见一碟软糕奶香味扑鼻,看起来就软软嫩嫩,上面撒了一层糖霜一样的东西,闻着味儿越发让人食指大动。 可惜这碟软糕塌了一半,卖相就差了很多! 这样的食物进献给太子,换了平日,怕是要挨板子了!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时安眼里裹着泪,委屈地说道:“我亲自提着,路上看过好几回,都是好的!只在进宫门换轿的时候,守卫大哥替我拎了一下,怎么就坏了呢?” 赵承宇掏出帕子,捂了捂时安的眼睛,这活他做得不太熟练,反倒让时安眼里的泪珠滚了下来。 “查查今日是谁当值,谁碰过了这食盒,查出来也不用来禀了,就让他以后都在家歇着。” 赵承宇语气平和,但黑衣人却不敢疏忽,立时应声就去了。 俗话说,小鬼难缠! 赵承宇是有些知道下面人的手段的,有时候看他们互相算计,也是一件趣事, 但算计到时安头上,却是万万不能的! “安安不哭,这乳糕看起来就好吃,我尝尝!”赵承宇哄着时安,伸出了筷子。 时安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太子哥哥,来前祖母叮嘱了,这牛乳糕要安安先吃,才能给太子哥哥吃。” 时安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嘴不自觉地撅着,拿了筷子就去试吃。 赵承宇心中不忍:“安安给我的东西不用试,我信得过安安!” 第269章 要不要留在宫里? “可安安好怕太子哥哥受到伤害,那安安就没大靠山了!”时安倒是很实诚。 实诚的赵承宇哈哈大笑:“为了安安,我也不会倒下的!” 被人依靠,被人需要,是世间所有强者最乐于享受的事。 在赵承宇这样城府极深,又极其自负的高位者面前, 时安觉得耍太多心计反而会坏事,不如就坦诚些,更能获取信任。 而且托了原主的福,赵承宇对时安,本来就极好! 一碟子牛乳糕塌了半边,时安护着要先尝,赵承宇不愿让时安受这委屈,正僵持间, 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儿子,我可以进来吗?” 赵承宇一放筷子,说道:“进吧。” 门外的皇帝喜出望外,第一次在东宫受到如此礼遇! 平日里,他要问这话,赵承宇肯定是不接的, 还得自己忐忑地推门进去,再看看赵承宇脸色,如果脸色尚可,那第二只脚才能放心迈进去。 皇帝喜滋滋地推门而入,甩了甩了袖口,颇为意气风发地说了一句:“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快让我尝尝!” 时安见了皇帝,跳下椅子就要拜倒,她可没其他穿越者的骨气,遇见君王先科普一遍众生平等! 在强权面前,膝盖软一些就软一些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个小女孩罢了! 但有人不这么想! 自己捧在手心里不舍得委屈一下的人,怎么能在别人那边受委屈? 这个别人就算是自己的父皇也不行! 所以赵承宇的眉头皱了起来! 皇帝是惯会看儿子眼色的,赵承宇眉头刚起第一个浅褶子,皇帝的手就捞起了时安! 时安有些懵,谁都没教过她,如果被皇帝抱起来转圈圈,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 前世今生都没人告诉过她啊! “这就是安安了?一家人不用多礼,论理,你还要喊我一声父皇呢!” 皇帝虽然年纪不老,但深宫中缺乏锻炼,时安平日吃得不少,这么抡上几圈,皇帝说话就有些喘。 “好了,安安刚吃了些东西,别这么逗她。” 说着,赵承宇递过去一双筷子:“这是安安亲手做的牛乳糕,尝尝?” 皇帝又高兴了! 这可是第一次儿子主动给他递筷子! 都说卿时安是个吉祥物,看来真是不假! 皇帝激动地接过筷子,也顾不上去想牛乳糕怎么塌了半边,只小心地夹了一块,颤颤巍巍放进了嘴里。 时安看得心惊胆战,这算怎么回事? 皇帝亲自给她和太子殿下试毒? 这世界真是魔幻了! “嗯!好吃!入口滑嫩,奶味特别浓厚,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皇帝砸吧了半天,出言狠狠夸了一番。 赵承宇从皇帝手中拿过筷子放在一边:“好了,糕点吃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皇帝:“哈?” 这又算怎么回事? 刚才还很热情,现在怎么又冷如冰霜? 亏得皇帝的脸皮也是练过的,既然进了门,怎会这么容易就被赶走? 皇帝索性一屁股坐下了:“我来可是有正事!” 说着又探手去取筷子! 赵承宇伸手拦了拦,将塌掉的一半挪进了另一个盘子里,并递了过去:“你吃这个!” 皇帝嘴角一扯:“……” “不小心摔了吗?”皇帝问。 时安想答,赵承宇却抢先说道:“底下的奴才不懂事,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手段。” 皇宫里就没单纯的人,更何况是能坐在最高处的人? 皇帝一听,就知道有人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遂兴奋地问道:“谁呀?逮住了吗?” 赵承宇看出了皇帝想看热闹的心,冷哼一声:“你养的狗,只听别人的话,怎么?还挺高兴?” 皇帝:“……” 做皇帝真难!啥都是他的错! 赵承宇说完,夹了一块牛乳糕细细尝了起来,他几乎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也特别没有不爱吃的东西, 以后要做帝王的人,就不能对这些身外之物太有欲望。 只不过这次不同,赵承宇连吃三块,才放下筷子夸道:“安安的手艺真好!比宫里的御厨好上太多了!难为你起这么早就为了做这一口吃的。”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赵承宇夸完时安,就朝门外喊去。 先弓着身子进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内侍,身后跟着十余个手下。 十几人一字排开,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珠光宝气的木匣子。 “安安看看,这些可都喜欢!”赵承宇邀功似的说道。 时安见了这阵仗,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谢恩啊! “太子哥哥真好!都没人对安安这么好过!安安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太子哥哥居然都知道!”时安闪着星星眼,嘴里叽里咕噜将赵承宇夸成了一朵史上最大的花! 这没法不激动啊! 盒子上的宝石扣下来都够荣华富贵三辈子了,更不要说盒子里面的东西了! 要是日日有这赏赐,时安一日三进宫也是愿意的! 赵承宇得了时安的欢心,更是腊月里吃了烤番薯一样的乐呵: “安安喜欢就好,以后再有好东西,我都给安安留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更何况是储君! 时安跳下椅子,踮起脚尖夹了一块牛乳糕,就殷勤地递到了赵承宇嘴边: “安安喂太子哥哥吃牛乳糕!” 在皇帝惊悚的表情下,赵承宇颇欢喜地就着时安的筷子,又吃了一块牛乳糕! 皇帝可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能自己拿筷子的时候,就拒绝任何人喂他, 再喜欢吃的东西,一顿最多就吃三筷子,再多一筷子都是不吃的! 为了这事,皇帝和皇后可没少操心,总想让赵承宇多吃些, 毕竟没日没夜地批折子,很是消耗体力! 但帝后两人的苦口婆心从来没奏效过! 今日,却是卿时安轻易就破了这个例! 于是皇帝脑筋一转,说道:“安安啊,你看宫里多热闹,东宫这里景致……景致也很特别,你留下来陪陪太子哥哥呗?” 时安一顿,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时安预想过很多种答案, 但在帝王面前, 无论何种缘由,拒绝本身就是极大的罪过! 第270章 又要抄家了? 皇帝金口,开了就绝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时安内心焦灼,小脸上就露出了难过和挣扎之色。 就在此时,时安手里的筷子被赵承宇轻轻抽走,小手被牵着回到椅子上, 时安有些失魂落魄,不由得对着赵承宇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赵承宇心中一窒,涌上心头的就是一阵疼痛。 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冷心冷肺,杀伐气极重的太子殿下,会独独对一个有些痴傻的女娃娃爱护有加? 只有赵承宇自己才明白,他疼爱的,是他自己的梦想! 赵承宇天生就是个当帝王的料子,他怜悯苍生,心怀大志, 见如今朝廷在两任帝王的仁慈下,贪腐腐朽,结党营私, 祁国是个大国,但这几十年间,就如巨人身上长了虱子, 虽然虱子个小,但奈何成群结队地吸血,也让巨人疲累了下来。 赵承宇不同于父辈,他杀伐果断,是因为那些人该杀! 清朗天下,有时候就是鲜血洗出来的! 但一个心怀天下的君主,心中总是有慈悲,有梦想, 赵承宇何尝不想一剑在手,逍遥江湖? 自由,即使是方墙中的帝王,也会向往。 可为了天下子民,心中大志,早慧之极的赵承宇不得不将自己困在皇宫中, 那个向往自由,向往纯粹信任,向往世俗烟火的赵承宇, 从懂事起,就将自己活生生架在了无欲无情的高台上。 帝王俯瞰人间,享受百姓供奉,拥有无上权威, 付出的却是既不能像人,又不能像神的代价。 孤独和寂寞是最不屑提起的事, 最难过的,是要打败自己心中冒出的一丁点儿,有些想做个普通人的念头! 赵承宇在时安痴傻的时候就极尽爱护, 因为,那是第一个对他没所要求,却愿意分他饼吃的人! 从此以后,维护住时安脸上那抹无忧无虑的笑容,就成了赵承宇唯一的执念。 自己天生就要担起一国之任, 那就让时安替自己去笑,去哭,去任性,去做每一件想做的事, 去看世间繁华、日升日落, 去踏遍高山和河流, 去尝试每一道佳肴, 去爱每一个想爱的人, …… 与其说时安是幸运的,还不如说赵承宇从此心中有了一轮明月。 “父皇说有正事,现在可以说了,如果没有,那就可以去批折子了!” 赵承宇不高兴了! 自己可以受委屈,时安可不行! 皇帝:“……” 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没想到如今在外人面前,也这么不受待见了! 留时安在宫里,又不是为了皇帝自己,还不是为了这个宝贝儿子? 皇帝有些委屈,但不敢说! 只得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给安安送赏赐来了!” 说着,手指了指门外。 果然,院子里多了两个大箱子,光看外表,可比赵承宇的那十几个小木箱朴实无华得多了! 皇帝接收到了赵承宇和时安怀疑他滥竽充数的眼神,立马跳了起来! 极力指着外面的大箱子试图分辩:“你们别看它不好看啊……” “可它确实丑!”赵承宇接了一句。 时安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话她不敢说,但深表认同! 皇帝急了,跳出屋门,亲自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空旷的院子里,顿时五光十色,华彩耀眼! “看看,看看!这还不好看吗?这还不够美吗?” 皇帝既自豪又心疼,这可是他私藏的大部分好东西了,本来想在内库挑一些, 可那小黑子跟赵承宇一样,油盐不进不说,眼光也奇高! 不是那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够, 末了就说:“太子说,皇上有个私库……” 这是挖了心了! 皇帝跳脚:“还没娶媳妇呢,胳膊肘就拐到西北去了!” 小黑子倒是安慰了一句:“皇上多虑了,太子说了,他的皇后,必定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大婚不需要这些!” 皇帝又心塞了! 如今在赵承宇的院子里,皇帝极力做出一副自己大方的模样说道: “这是前两年给安安的赏赐,我看过当年的礼单了,绝对只多不少!回头可以让卿府老太君帮着对对礼单!” 时安连忙回道:“不用不用!皇上说只多不少,那铁定是只多不少的!” 可皇帝不干了,这不对礼单怎么知道自己多挖心? “一定要对!肯定要对!最好啊,让你那个父亲一起对!省得他老在背后编排我!”皇帝恨声说道。 时安有些尴尬,皇帝既然知道了卿常怀在背后老骂他,自然也会知道自己也没少骂吧? “好了,正事办完了,你可以回去批折子了!”赵承宇一挥手,就要闭门谢客。 皇帝连忙跳进屋内:“今日的折子有些多……” 赵承宇头一偏:“今日我陪安安!” “难道安安还要留下吃晚饭?”皇帝惊道。 “不然呢?去你那边吃?”赵承宇说道。 皇帝顿时不言语了! 时安打上了圆场:“太子哥哥,我不吃晚饭,天黑走路害怕!但我还有事情找皇上!” 赵承宇不在乎地说道:“有事和我说是一样,我会做的事情比他多!” 皇帝:“……” 见过拆台的,没见过拆这么狠的! 时安却拉了拉皇上的衣袖:“皇上,您送了安安这么多东西,安安也送一件东西给你!” 皇上感动了,太子吃醋了! “快,让我看看安安送我点啥?”皇帝期待地搓了搓手。 时安将小凡唤了进来,在小凡身上找了一会,抽出来一本账本。 对,就是陈云秋找疯了的那本! 虽然连小凡没搞懂,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厚一个本子,但不妨碍皇帝夸道: “安安藏东西真巧妙!” 又听皇帝问道:“这是白鹿书院新出的书吗?” 时安摇头:“不是,是上次安安去陈婉儿家里胡闹的那次,见陈尚书书房的这本书藏得严实,肯定是好东西,所以拿了送给皇上!” 皇帝愣住了! 这算啥? 不问而取是为偷! 但最后销赃的是自己? 皇帝顿时觉得手里的本子有些烫手了, 陈云秋也算两朝老臣了,回头要是看见书在自己手里,不会以为是自己指使的吧? 赵承宇却快手拿过本子,翻看了起来。 屋内有些安静, 只看见赵承宇的脸上乌云越聚越多,沉得皇帝都有些心惊! “儿子,是要抄家吗?” 第271章 两小儿打架 赵承宇将账本扔在桌上:“抄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时安点头:“嗯,抄家流放一点都不辛苦!” 皇帝掩面:不是家家都像你家! 赵承宇顺着时安的话也点头:“安安说得对,抄家流放确实不辛苦,那就让他们再稍微辛苦些!” 皇帝又掩面: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没教过! “安安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父皇,您该再赏些什么!”赵承宇说道。 皇帝愣了! 还要赏? 见皇帝久久没说话,赵承宇提醒道:“父皇的库房内应该还需要整理,要么我让小黑子去?” 皇帝瞬间惊醒,“嗖”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我想起来还有很多折子要批,我先回去了!” “关门!” 赵承宇一声令下,小黑子闪电一般地将门关上了! 差点将鼻子磕在房门上皇帝郁闷了! 刚才还要赶他走,现在又要让他留! 他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儿子,你总要给我留点私房货,万一哪些惹你娘生气了,我也好拿出一件哄一哄,要是全没了,你爹我这膝盖就保不住了啊!” 皇帝说得凄惨,就差眼泪鼻涕横流了。 赵承宇没搭话,反而看上时安:“安安想要些什么?父皇是个大方的人,你要什么就和他说!” 时安哪能不知道赵承宇是在给她递梯子,识相的人,就该顺着梯子麻溜地往上爬! 时安历来很识相,所以她眨巴着大眼睛,屈膝一跪:“安安不要珍宝,安安只想求皇上一件事。” 皇帝见这架势,心中一慌,这肯定就不是小事了! 但门被关了起来,赵承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能快速搀起时安,忍着心悸说道: “安安说来听听!” “安安身边有一对有情人,安安想看他们终成眷属,希望皇上能答应!”时安说道。 皇帝头疼,他自然知道时安说的是哪对有情人, 如果是旁的人,这就是件小事,皇帝乐得做个媒人,还能讨杯喜酒,皆大欢喜。 可男方是景国皇帝,女方是祁国将军, 就算慕如霜退出军伍,皇帝也不敢将她嫁去别国啊! 慕如霜这么多年驻守边关,对祁国边境地形,兵力布置,关卡要塞谙熟于心, 退一万步,这要去了嫁了别国的普通人倒也勉强可以, 但对方可是别国皇帝啊,天然的对头! 这让祁国的皇帝还怎么睡觉? 更何况,皇帝以为,这一万步也不是非得要退的! 慕如霜就必须在祁国,生在祁国,长在祁国,死也得在祁国,死后入葬,更得在祁国! “安安啊,太子哥哥心疼你,你也该心疼心疼他!”皇帝语重心长:“要是你慕家姐姐嫁去了景国,你太子哥哥以后多难啊!要是景国要开战,祁国就失了先手。” “你也不想太子在宫里吃不下睡不着,整日里提心吊胆吧?” 时安望了望赵承宇,却见赵承宇只是笑笑,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时安心中感动,皇权是至上独尊的,可赵承宇却愿意为自己从中斡旋。 “皇上,郑东他没野心,他也愿意尽早退位,但现在景国刚经过内乱,还十分需要他。”时安说得恳切: “可慕姐姐年纪不小了,郑东也怕夜长梦多,他不留恋皇位,只怕留不住慕姐姐!” “慕姐姐本来说要退出军伍,可东子觉得慕姐姐不该是那种困在后宅的女子,所以宁可自己不要皇位,他愿意入赘!” “只是皇上要他拿景国当嫁妆就太为难他了,毕竟是祖宗基业,而且就算东子肯,景国的老百姓也不肯啊!” “为了这个理由将景国并入祁国,景国的老百姓怕是会让祁国乱上一场,对祁国没一点好处!” “我相信太子哥哥的能耐,这种事情该徐徐图之,以后就算太子哥哥发兵将景国打服了,百姓们也就不得不归顺!” “郑东能同意祁国出兵景国么?”皇帝问道。 “那两国之争,就跟小儿打架一样,总要有事由,要是景国理亏,东子还能说什么?”时安回道。 皇帝又问:“那要是祁国理亏呢?” 时安一脸诧异:“祁国为什么要理亏了还打人呢?” 皇帝:“……” 皇帝都有四海一统的雄心,这本身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虽然他没有这个心气,但皇帝相信,他那个冷面儿子肯定有! 赵承宇却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皇帝:“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够我收拾一阵的,儿子的雄图霸业,首先还得将祁国治理得更强大!” “再说,师出有名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遮人耳目,父皇着像了!” 皇帝都快被噎死了! 谈论国事,怎么就要处处内涵他不够勤勉,不够英明? 时安对于祁国存了吞并景国的心思一点都不意外。 景国太小了,又在祁国边境处,从前的君主勤勉异常,努力周旋于相邻的几国,奉上大量的钱帛,勉强维系了一个表面上的和平, 到了郑东父亲这一任,由于太作死,而且生的儿子除了自幼不当人看的郑东,没一个像样的! 几个邻国都虎视眈眈,就差张开血盆大口了。 祁国作为这片大陆最强盛的国家,当然不会放弃这块到嘴的肉片。 蚊子再小也是个荤菜呢! 再说,景国可有一项绝技,那就是出神入化的制瓷工艺,这其中只能用当地的泥坯,还有当地的手艺人。 在时安看来,景国与其艰难周旋于多国之间,还不如依附祁国,既能保留了国号,还能有祁国撑腰。 只不过,国民都有爱国之心,在被别国欺辱厉害的时候,祁国再去救援,那归顺就顺理成章, 要是现在因为郑东要嫁人,整个国家被当成嫁妆并入了祁国,那怕是要揭竿而起了! 到时候,祁国少不得要派军队去镇压,在舆论上,就失了主动! 时安能想到的,赵承宇当然想得更深更远。 哪怕郑东再励精图治,但景国已然积弱难返、病入膏肓,又遭群狼环伺,迟早要在被彻底吞并和找个靠山之间选择一样。 而到时候,赵承宇不管是伸出一只大掌,还是伸出一只大腿,都是轻而易举的! 第272章 取名废要替人取名字 对于景国的处置,皇帝也不是没想到这些, 而是皇帝急着要去周游世间,想在退位之前,尽可能地为赵承宇争取些利益。 省得到时候史书上留下一笔:“这皇帝极不靠谱!玩心甚重,不顾社稷!” 但赵承宇既然有更稳妥的办法,皇帝一向是不强求的,他也强求不来! “那既然这样,那这事就看郑东了,他什么时候退位,只要人在祁国,那就允许他们成婚!” 时安正想谢恩,不料皇帝又说:“只不过,郑东只能是‘嫁’与我国女将军,到时候,我会通告四海,让各国都来观礼!” 时安一愣,这不是摆明了还要打景国的脸么? 但时安随即又一想,到时候皇帝都退位了,他发的通告还能发得出去么? 只要再求求赵承宇,事情还怕没转机么?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泥萝卜吃一段洗一段…… 时安做完心理建设,愉快地磕头谢恩:“谢皇上!” 完成了心愿的时安一身轻松,笑起来也格外甜美,赵承宇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 皇帝见了,不由得又问:“安安在宫中呆上两天吧,你还没见过皇后呢!” “父亲可以去批折子了,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 赵承宇又开始赶人了! 皇帝嘴一撇,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一气之下,皇帝端起两盆牛乳糕就跑! 幸好黑衣人眼疾手快,反应灵敏地打开了房门, 要不然,皇帝怕只能破门而出了! 赵承宇望了望门外的天色,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安安早些回府吧,在外面无聊了,就进宫找我说话。” “太子哥哥一直都在这里!” 赵承宇的话似哄孩子,又似郑重承诺。 时安点头:“嗯!太子哥哥要是空了,也可以来找安安玩!” 赵承宇笑得开怀:“信物可要藏好了!” 时安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嗯!藏的可好了!” 这天下间,还能有比时安更会藏东西的人吗? 时安走出东宫的大门,一回头,却见赵承宇仍旧站在偏殿的门口,双手负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明明是一个清俊的美少年,时安却凭白生出了少年迟暮的悲凉。 …… 过了中秋,时间就过得更快了, 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卿家回京城也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京城可是发生了许多的大事。 先是户部的陈云秋陈尚书,上书自诉自己为官几十载的数十桩错事, 真真是触目惊心,让人怒发冲冠。 皇帝历来仁慈,对这做错事的两朝老臣,也没非常的苛责,只是掩面痛惜,然后交由三司会审。 但不知怎的,陈云秋入狱以后,京城的灯油突然贵了起来! 一打听之下,原来是最近各府中的灯油用量极费! 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卖灯油的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照理说,中元节已过,各府中也没那么多灯笼要燃了! 细问了几个来采买的小厮都捂着嘴不说话,好不容易逮到个平日就话多的,刨根问底下,再坚持不住,但也只敢寥寥说了几句: “府里老爷们的书房里,这阵子就没熄过灯!” “连带着夫人们的房中都彻夜点了灯!” “只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白天黑夜地熬着!你瞅瞅,我这脸,都快被灯油熏熟了!” “不说了不说了!主子们叮嘱过很多次,最近不许在外面瞎说!” 卖灯油的感慨,从来没见京城的官员们这么努力过!难道是年关了,还要拼下业绩? 可不多时间后,等卖灯油的老板囤了一库房的货,灯油却卖不动了! 这下卖灯油的老板愁了,好不容易在店门口又扯住了那个话多的小厮,软磨硬泡下,终于又得了几句话: “快别提你的灯油了,府里怕是以后都用不上了!” “老爷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自己卷了铺盖去大狱了!走前还留了遗言,说怕是回不来了!” “还叮嘱了,不能大办后事,让死后领了尸首,赶紧回老家,再不许来京城!” “真是作孽啊,这都年关了,我还得出来另找人家做工!” 小厮急着找下家,说完哧溜就走了。 卖灯油的老板半天回不过神,想到库房里那么多的灯油,不由得一拍大腿,哀嚎了一声: “该杀的贪官啊!” 等到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的雪花飘起来时,西北送来的喜讯。 阿幺生了! 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足足有七斤半! 就算阿幺身体强健,也是吃了些苦头才生下这个儿子。 苏定心疼坏了,就有些不待见这个儿子。 阿幺在信来很无奈地表示,每日光调和这父子矛盾就累坏了! 可字里行间的喜气,却是快溢出来了! 时安拿着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高兴地叫起来:“阿幺说只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大名要等我回西北给取呢!” 卿常念听见了,嘿嘿一笑:“习武之人果然心大!” 时安又拿着信问陈婉儿:“看到没?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努力了没?” 陈婉儿皮糙肉厚,只呵呵傻笑,却羞得成绣扔下手里的活,夺门而出。 成韵嗔怪道:“小姐如今越发大胆了,这话可不是一个闺阁女儿能说的!” 时安靠着小白,屋里的地龙烧得极暖,时安只穿了一件夹棉薄袄,捏了一块冻梨,一边吃一边打着满足的寒颤。 “切,我是替陈婶子问的,陈婶子可跟我说了好几回了,让成绣不要急,没孩子怪不得女人,肯定是男人不用心,那我听了,自然要问问陈大哥的!” 时安翘着脚,斜着眼睛看陈婉儿。 陈婉儿和成绣成婚一个多月了,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成绣想替陈婉儿生个孩子的心,简直路人皆知! 时安口中的陈婶子,就是陈婉儿的母亲,倒是时常来宽慰成绣,这事急不得,有没有也没关系! 越是这么宽慰,成绣越是着急,最后弄得陈六媳妇没法,只能天天过来骂上陈婉儿一番。 这对欢喜冤家倒是替镇北王府添了很多的热闹! 只是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卿府就接到了讣告。 第273章 憋不住的尿意 那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大清早, 镇北王府里的门房刚起身,搓着手,缩着头要去解手。 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随即急如鼓点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门房的仆人一脸厌烦:“谁呀?” 大清早如此敲门,真是不懂礼数! 却听门外一声哭号:“唐府之人,报丧来了……” 那尾音拉得老长,惊得门房仆人狠狠哆嗦了一下! 大门一开,就见一人跪倒在雪地里,头上缠了厚厚的白布,通身麻衣,冻得乌黑的手捧着一张薄削的纸,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喉咙里挤出哀嚎: “父亲过世,不孝子唐福山来报丧!” 门房仆人抖着手接过讣告,就要朝院内跑,但又见报丧之人模样实在惨烈,问了一句: “唐公子,喝一碗热水再去下一家吧?” 报丧的人是不能进亲眷门的,报完丧就得立刻离开。 可唐福山看上去是惨极了,没有一碗热食垫底,怕是熬不到下家的样子! 唐福山又磕了一个头,唬得门房的仆人赶紧去拉。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亲儿,平日里见面连正眼都不瞧下人的,怎么这回倒是磕上了? “父亲去世,不敢用热食,只劳烦你,替我给亲妹带句话,唐家可全靠她了!” 门房的仆人连连答应:“这是自然!小的一定将话带给三夫人!” 唐福山的亲妹就是时安的母亲——唐蔓云,门房的仆人脑袋被冻僵了, 只想着唐相没了,自然是要通知唐蔓云的,少不得还得披麻戴孝一番, 这话要是自己不传,倒是失了本分,所以答应得极其迅速! 唐福山感激涕零,踉跄着走了。 门房的仆人捧着讣告一路小跑,高声喊着:“唐府讣告!唐府讣告!” 等卿家的主子们都聚在了前厅,老太君拿起讣告看了一遍,叹了口气放在了桌上。 门房的仆人悄悄抬眼一望,并不见唐蔓云的身影,于是开口说道: “唐公子说,让带个口信给三夫人……” 卿常怀轻磕茶盏打断了仆人的话:“你下去吧,好好守着门,旁的事不要多管!” 卿常怀的口气冷硬,一如在军帐中遇上不开窍的将士。 门房的仆人一直见到的都是谦逊有礼的主人,哪里见识过如此面目的卿常怀? 一时间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里,脚下发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的门房。 “师傅,您是热吗?怎么一脑门的汗?”门房内,仆人的小徒弟关心地问道。 仆人哆嗦地抹了把脸,抖着声音说道:“你师傅我,怕是说了不该说的!” “师傅守了镇北王府几十年的大门,平时总教导我们,守门最要紧的是不能欺人,不能多话,师傅一直做得极好,今日怎么会说错话?” “唉,年纪大了,是该回家歇着了!” 仆人垂头丧气。 “师傅,您不是要去小解的么?现在不急了?”小徒弟是孝顺的,怕师傅不高兴,于是转移了个话题。 仆人身子一僵,顿时尿意上涌,憋都憋不住的那种! 此时再去茅房实在是来不及了! 急的仆人原地打转,好不容易寻了个破瓦罐,拎去内间的时候,还不忘气急败坏地赏了小徒弟一个爆栗! 镇北王府的前厅,还没有门房这么热闹。 主子们坐在一起,均是面容肃整。 “总是亲眷一场,该有的礼数要走齐全。”老太君沉声吩咐。 “是,母亲!”卿常怀点头,又为难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许唐家报丧的,唐福山这是抗旨。” 卿常念冷笑:“他不是让门房带话了么?左不过就是让弟媳妇闹一场,他家不好过,也不让咱家好过。” “是了,到时候闹大了,皇上要责罚,只能连着卿家一起,说不定看在安安的面子上,两家都不罚也是可能的。”卿常思搓了搓手, 唐家,从来都是这样的! “可惜,唐家这次是打错了算盘,他们不知道的是,我那岳丈做的是要让诚王继承大统的大事,可不是小打小闹的贪了些银子。” 卿常怀攥了攥拳头,怪不得三番五次的唆使唐蔓云又是闹分家,又是从宫中往外递消息, 陈云秋那本账本上,可是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分能赖的幻想都没给留! 也就是为了太子快要继承皇位了,朝廷不宜太过动乱,才赐了唐相一个自裁, 要不然,怕是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偏偏唐福山还觉得父亲只是贪了些银两,怎么就能被皇帝赐死了? 一定是卿家打击报复! 所以虽然接了密旨,不许报丧, 但一想皇帝向来心软,已经赐死了老父亲,肯定不忍再为这点小事杀唐家其他人了! 也不怪唐福山这么想,要怪就怪他的父亲把他保护得太好! 老太君说道:“他抗旨,自有皇帝惩处,卿家只需将人伦之礼尽到就行了!” “你等天黑了,带着蔓云过去看一眼,也算全了她做女儿的孝心。” 卿常怀应下了,老太君又说道:“也替我给亲家磕个头上柱香,人死债消,蔓云只要还愿意在卿家,我们也不会薄待了。” “都记下了么?”老太君说得严肃,三个儿子齐齐答应了。 夜晚,一辆马车从卿家的偏门驶出, 马车中隐约有女人哭泣声,夹杂着男人的宽慰。 行至半路,又有压抑的吵闹声散了一路。 不过快到唐府大门口时,马车中已经安静了。 卿常怀脸色阴沉难看,唐蔓云冷着脸,扭着头偏向另一边。 马车就停在唐府的大门口, 唐府府门紧闭,门口连一只夜宿的雀鸟都无。 “去敲门!”卿常怀吩咐道。 江墨甩了马鞭,跃下车辕就去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清晰。 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来开门。 江墨回了马车边,贴着车窗回禀:“将军,没人开门。” “再敲!” “是!” 这次江墨没再文绉绉地扣门环,而是一口气吹在拳头上,继而抡起大拳就使劲砸了起来! “隆隆隆!” “隆隆隆!” 这几下砸得唐府的大门瑟瑟发抖,微颤颤仿佛要倒。 江墨就听见门内有人声传来,等停下拳头,大门内外又失了声。 军旅之人,耐心本身就有限, 江墨见门内之人故意不开门,顿时心头火起, 这世间能让他家将军吃瘪的人,也就寥寥数人了,门内这些人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