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又狂又拽,偏执摄政王缠疯了》 第一章 开膛破肚 “啊!” 林间,凄厉的惨叫声惊走一片飞鸟。 长剑划破肚子,揪出一个血淋淋的婴儿。 太医院之首,孟家嫡女孟萧潇,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痛得几乎晕厥。 “儿子!” 二小姐孟扶雪左手持剑,右手拽着婴儿的腿,满目狂热。 “呃——呃!” 白裙女子拼命的抓住孟扶雪的裙摆,泪眼婆娑的望向孩子,神色焦急,想要抢回。 孟扶雪一脚踹去: “滚开!你这个没娘养的死哑巴,竟然怀的是摄政王的儿子!” “去年,我给你下药,想毁你清白,毁掉你跟太子的娃娃亲,没想到你却睡到了当朝摄政王!” 孟萧潇惊愕的瞪大双眼。 原来! 去年! 她中药,是二妹一手算计! “可恶的是,摄政王竟然对你情根深种!你这勾引人的狐媚子!” 孟扶雪一巴掌狠狠扇去。 还不解气,直接扬起剑,划花女子的脸。 “呃!啊啊!” 鲜血淋漓。 脸上血肉模糊。 “大姐,实话告诉你吧,当年,你娘秦氏早逝,是我娘下了慢性毒药。”孟扶雪阴笑。 “呃!” 娘亲的死! 原来是…… “还有哦,秦家的祖传医书,也是我娘偷走的。” 孟萧潇震惊的瞳孔扩散。 当年,秦家医术绝世,她母亲以医救国,嫁给孟擎天后,秦家祖传医书泄露,此后一落千丈。 而孟家开始行医济世,一路高升,风生水起。 原来…… “对了,其实三妹她打小就喜欢太子,干脆一把毒,把你毒成了哑巴,毕竟一个哑巴,是没有资格当太子妃的~”孟扶雪笑得娇俏,同时,也无比阴森。 “呃!” 孟萧潇愤怒的浑身发颤。 她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哑巴。 没想到…… 啊! 啊! “哈哈!哈哈哈!大姐,摄政王去打仗了,今日,没人能护你,哈哈哈!” 孟扶雪抓着婴儿,仰天大笑,面孔扭曲, “等摄政王回来,我跟他说,你此生只钟情于太子一人,以与他苟合为耻辱,故而生下儿子后,跳崖自尽!” “呃!” 孟萧潇痛得脚趾头都卷了起来,胸腔的怒火熊熊灼烧,哑了说不出话,可她好恨,好恨。 她的儿子。 她的母亲。 她的娘家…… 她的喉咙,以及失身…… 她此生的不幸,全是被这个妹妹害的,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啊!” 被无情的踹下悬崖,惨叫声冲破天际:“啊啊!” 她恨! 她不甘心! — 五年后。 “麟世子的毒这么厉害,连孟家都医不好!” “听说,孟家二小姐为解麟世子的毒,又是试药、又是献血,通宵达旦的呕心沥血,还是医不好,现在,她已经在神医谷外跪了七天七夜!” “这五年来,孟二小姐为了这个孩子,全心全意的对待,视如己出,摄政王应该能给她一个名分了吧?” “这可说不准,听说,摄政王自幼便钟情于孟家大小姐,孟萧潇死后,他终生不娶……” “那个哑巴?她有什么好……” 议论声,飘满帝都,也飘到了鸟语花香的山谷里。 枝丫粗壮的桃树上,白衣女子懒懒的睡在上面,一只白皙的玉足垂了下来,闲散的吊着,指尖勾着一只瓷白的酒瓶。 风拂过。 一片粉嫩的桃花瓣落在她的眉间,那张精致的容颜绝美如画。 “爷,在山谷外捡到了一个孩子。” 树下,婢女屈膝。 女子掀开惺忪的睡醒,那双丹凤眼就像赋予灵魂的画卷,美得令人忘记呼吸,裙纱随风飘扬,懒懒的坐起了身,嗓音慵懒好听: “ 第二章 神医谷 女子轻盈的落在地上,玉足落地,不染尘埃,白纱倾泻而下,拂落几瓣桃花,美眷似画。 婢女怀里,抱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的男孩。 小男孩穿着华贵,小小的剑眉,薄薄的唇,好看的轮廓,挺起的鼻,还未长开的稚嫩小脸,就像老天爷精心捏造般,俊美至极,叫阿姨见了恐怕都要倾心。 小小年纪,就能预料到,他长大后,该是怎样的俊美妖孽。 这孩子生得倒是俊朗。 只是,他嘴唇泛紫,印堂发黑,身体呈不正常的僵硬状。 “毒?” 孟萧潇指尖轻扬,翻开男孩的眼皮,“断肠草。” 毒已攻心,必死无疑。 遇见她,算他走运。 “抱到竹屋去。” “是!” 一个时辰后。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光线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这远离红尘是非的山谷里,静谧的犹如世外桃源。 隐约间,有谈话声: “二小姐,咱们把麟世子扔下,就这么回去了,摄政王那边恐怕无法交代。” “要什么交代?我照顾了他五年,五年的青春,都换不来一个侧妃之位,当初,我就不该留下这个崽种!” 女子恶狠狠的嗓音, “现在外界都在传,我为了麟世子,在神医谷外跪了七天七夜,我的美名已经宣扬出去了,这个崽种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脚步声沙沙,一行人逐渐走远。 一只纤细的素手,掀开一簇繁茂的桃花,目光眺望而去,在十几道身影里,一眼就锁定住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孟家二小姐——孟扶雪。 原来,那个男孩,是摄政王的儿子。 孟萧潇丹凤眸半眯,无数画面涌上脑海:毒哑之仇,母亲之死,秦家没落,失身之辱,毁容之痛,推下断崖…… 一幕幕,清晰的仿若昨日。 那痛,早已刻入骨髓。 五年了! 孟扶雪,孟家,珍惜最后的好日子吧! 竹屋。 孟萧潇进屋,第一句话:“收拾准备,马上出发,我要去帝都暂住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风花雪月四个侍从皆为一震。 云风急道:“爷,您真的要回去吗?您的伤还没完全养好,隔三差五就会头疼,您要以身子为重!” “五年了,有些仇,早该报了……”若有所思的低喃。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帝都。 每次头疼发作时,脑子里就有一些画面飞速闪过,快得根本抓不住。 每每想起,心口绞痛。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帝都里,有什么在等她? 她一定要去弄明白。 “一刻钟后出发。”孟萧潇说一不二,取出一块面纱,刚刚挂在耳朵上,身下的裙子猛地一重。 “娘亲!” 重物入怀。 冲撞得她险些摔倒。 下意识抓住门框,稳住身形,只见麟世子不知何时醒来,抱住了她的大腿,抬起的一张稚嫩脸庞,眼中蓄满泪水,充满了疯了一般的思念,深爱,还有委屈,控诉。 嘴唇颤抖:“娘亲,真的……是您……当年,您为什么要扔下父王跟麟儿!” 第三章 叫娘亲 “?” 娘亲? 孟萧潇美眸睁大。 她什么时候生过孩子?还做过抛夫弃子的事? 五年前,她穿越过来,就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幸亏她是21世纪的鬼医,当场拿针自己缝肚子,被路过的神医谷谷主撞见,器重她的胆识,救了她。 此后,她一直隐居神医谷养伤,从未外出。 记忆中,她是孟家嫡长女,母亲被害,自己被毒哑,自幼与太子立有婚约,成亲前夕,惨遭下药失身。 名声尽毁! 后来,被毁去容貌,剖开肚子,推下悬崖,从未记得自己生过孩子的事。 “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凤惜麟用力抱住娘亲的大腿,声音颤抖。 “我在父王的书房,见过你的画像,你就长这副模样,你就是我娘!” 孩子的眼中蓄满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娘亲,麟儿会很乖很乖……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孟萧潇本想推开他,可对上男孩那双哭诉的眼眸,干净的瞳孔里,是被丢弃的委屈,被抛下的可怜,哀求的小心翼翼,以及对母爱的渴望…… 她的呼吸,忽然紧了一下。 他的泪,好像落在了她的心尖上。 一滴一滴,尖锐的痛。 孟萧潇拧紧柳眉。 头疼症又要发作了吗? 可心口怎么会疼? 门外,云花走来:“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娘亲,我们要回家跟父王团聚吗?”凤惜麟紧紧抱住她的腿,一下都不松,好像稍微松开,她就会人间蒸发了。 一句娘亲,叫得云风云花云雪云月四人皆震惊。 听说,当年,清心寡欲的摄政王,独独钟爱孟家大小姐一人,这个孩子该不会是…… “你们在瞎想什么!”孟萧潇沉了脸,“还不快去查?” “是!” — 帝都。 繁华。 摄政王府。 当今摄政王凤御临,先皇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七,自幼受先皇宠爱,先皇临死前,授其封号,给其封地,赐其兵权,年仅二十五岁,便已是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的存在。 跺一跺脚,足以动荡东陵国半壁江山。 另有封号战神。 屡战屡胜,国内国外,闻其声者,无不闻风丧胆。 此时,府内,女子啼哭。 “殿下,雪儿对不起您啊!那神医谷的人心地毒辣,雪儿跪了整整七日七夜,他们都不肯救麟儿,还放出恶狼,把麟儿活生生的叼走了!” “呜……都是雪儿的错……呜呜……” 孟扶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衣服凌乱,身上有伤,证明自己与恶狼搏斗过。 下人们得知此消息,心中悲恸。 小世子……夭折了! 高坐上,身着一袭黑色软甲的男人面容阴沉,那张肃冷到巧夺天工的容颜、沉到极点,喷张着寒冬腊月般的凛冽,刚从战场归来,风尘仆仆,又遇丧子之痛,心中悲愤积郁,愤怒的一掌震碎了桌。 砰! “殿下节哀!” 所有人惊骇的屈膝跪下,个个脸上悲痛。 “孟二小姐已经尽力了。” “这五年来,她待小世子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小世子被狼叼走,她心中恐怕是最悲痛,最自责的。” “逝者已矣,殿下,您要想开点啊!” 大家都劝慰时,一道稚嫩,但辨识度极高的嗓音穿插而来: “父王,谁死了?” 第四章 伪娘亲 门外,华服小男孩走了进来。 孟扶雪瞪眼:“?” 侍卫错愕:“?” 管家意外:“?” 众人:“?” 凤御临墨眸猛缩,箭步奔上前,“麟儿!” 孟扶雪不敢置信。 他怎么会回来? 她亲手给他灌下断肠草,还把他扔在野狼出没的地方,他就算运气好,躲过了狼,可断肠草是必死无疑的剧毒啊! 他怎么会平安无事? 正惊愕时,只见门外缓步走来一名白衣女子,腰肢纤细,步履轻盈,一条银色的丝带系着三千青丝,素雅干净,不染尘埃。 面纱遮住容貌,仅露出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眸,媚而不妖,邪而不俗,腰间坠着一块月银白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瓣桃花,是神医谷的专属标志。 孟萧潇初见传说中的摄政王。 上位者之气浑然天成,矜贵刻到了骨子里,像高山之巅的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麟儿牵着孟萧潇的手,“父王,是娘亲救了麟儿!” 众人瞪眼:“?” 娘亲? 这女人好不要脸! 连五岁的孩子都欺骗! 凤御临拧眉,寡淡的扫了白衣女子一眼,声音极冷:“麟儿,父王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个绝情的女人,早就死了!” 管家听了这话,黯然伤心。 殿下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孟大小姐了,哪怕孟大小姐与太子有婚约在身,也一直默默守护。 后来,孟大小姐遇险,殿下抛下军队,奋不顾身的冲回帝都,为她解药,护她周全。 可她呢? 不仅辜负殿下的一片真心,还视殿下为耻辱! 生下孩子后,宁愿跳崖自尽,也不肯嫁给殿下。 若不是孟二小姐及时救下刚刚出生的麟世子,恐怕母子二人都魂飘九泉了! 孟扶雪暗气。 她呕心沥血的照顾麟世子五年,没得到他半点好脸色,如今对着一个陌生女子就喊娘? “麟儿。” 孟扶雪很快平定心绪,微笑着走上前来,“看见你没事,雪姨就放心了。” 麟儿皱眉,避开了她的手。 孟扶雪尴尬了一下,很快就冲着孟萧潇,冷声指责道:“这位姑娘,你身上系着神医谷的牌子,却做着欺骗幼儿的不耻之事,难道这就是神医谷的作派……啊!” 啪! 话没完,孟萧潇反手就是一巴掌。 惊住所有人。 孟扶雪僵了足足七八秒,摸着麻木的脸颊。 “你……你打我?” “这巴掌,打的是你对神医谷出言不逊;另一方面,麟世子的毒还没完全解掉,我要用你眼角的血做药引。”孟萧潇洋洋洒洒的开口,那慵懒的模样,像只惺忪的猫。 凤御临拧眉,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怎么从未听闻,神医谷有这么年轻的弟子?还是一位女弟子。 “本王活了多年,还从未听说过眼角血可解毒之事。”他在怀疑她的身份。 孟扶雪闻言,心中微喜。 摄政王这是在帮她说话? 看来,摄政王心里是有她的! 只要她主动献血,不就能顺势博得摄政王的好感,趁机搏一搏侧妃之位吗?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孟萧潇懒声,“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 所有人瞪大双眼。 天底下,竟敢有人用这种语气跟摄政王说话? 疯了! 她不怕死吗? 凤御临墨眸极沉,眼底的寒霜、像凛冬里刺骨的风,落在孟萧潇身上,杀人无形。 苍劲的手掌直接抓向她。 “不准父王欺负娘亲!” 麟儿伸出两个手,抱住孟萧潇的大腿,气呼呼的警告摄政王。 鼓起腮帮,奶凶奶凶。 凤御临剑眉拧死。 他亲手拉扯长大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陌生女子,敌对他? 凤惜麟性子随他,打小就寡言少语,冷冰冰的,从不爱管闲事,也不关心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今日 第五章 试药 话落,提步就走。 登时,大家看向孟扶雪的目光逐渐怪异,小声议论: “孟二小姐一直说,自己视麟世子为己出,怎么连献血这点小事都不肯?” “难道她疼爱麟世子是假的,想利用麟世子,嫁给摄政王是真……” “那她还在神医谷跪了七天七夜呢。” “你是傻子吗?她说跪就跪了,谁看见了?我说自己跪了半个月,你信吗?” “不是吧,她这么会装……” 孟扶雪:“……” 她辛苦营造了五年的人设,不能就这么崩了。 她还想当摄政王妃呢! 攥紧双手,牙齿一咬,不就是取眼角血吗?她给就是了! “姑娘止步!麟儿是我亲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不救他?这眼角血,你来取便是。” 孟萧潇脚步微止,面纱下,唇角隐晦的勾起。 正厅。 孟扶雪坐在凳子上,手里捏住一块帕子,看见那白衣女子握着匕首,食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锋利的刀刃,刀刃折射着寒芒。 心里,莫名紧张…… 孟萧潇拿着一只瓷白的小碗,走近她,笑道: “孟小姐,请你坐好,不要乱动,我需要划一道比较深的口子,才能取到真正的眼角血。” “好。” 她这么付出,应该能感动摄政王。 孟萧潇握着匕首,锋锐的刀尖缓缓落下。 “啊!” 刚刺进去,孟扶雪就疼得低叫出声,孟萧潇‘吓得’手一抖,刀子直接从她的眼角,划到下巴。 噗嗤! 划出一道十几公分,又长又深的伤口。 “啊!我的脸!” 她就要起身,麟儿忙按住她的肩膀。 十分懂事的说:“雪姨,你对麟儿的好,麟儿会永远记得。” 孟扶雪:“……” 该死! 只要能博得麟世子跟摄政王的好感,她忍! 怒火冲着孟萧潇发:“你这刀怎么拿的!你到底是不是神医谷的人?连刀子都拿不稳!” 凤惜麟皱眉:“娘亲要是不是神医谷的人,怎么会医好我的毒?” 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教育道:“而且,雪姨,你刚才尖叫一声,自己动了,刀子才会划歪。” “你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应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怎么能责怪别人呢?” 凤御临拧眉。 一口一句娘亲,臭小子倒是喊得顺口,完全忽视了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存在!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看孟萧潇就要提刀,他扬手,捏住她的腕子,手指不动声色的探向她的脉搏。 “姑娘是神医谷谷主的什么人?真正学医的人,可不该手抖。” 孟萧潇腕子往内翻,避开了男人的试探,同时,刀尖在孟扶雪脸上又划了一条口子。 “你若信我,我便是神医;你若不信,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男人眯眸,她的反应及其敏锐。 看来,她武功不低。 身份不简单。 接近麟儿,定有目的! 他指尖一探,强势的捏住她的脉搏,“一介无名之辈,可提不出眼角血解毒这种荒谬之谈!” 孟萧潇后撤半步,手腕灵巧一翻,刀尖又在孟扶雪的脸上划出一朵血花。 “我说了,天底下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不懂装懂,往往会显得自己很蠢笨。” “!” 二人无形交手,一攻一守,几句言谈之间,已经过了七八招,而那刀子也不停的在孟扶雪脸上划。 孟扶雪:“……” 痛! 不得不强忍着! 摄政王在帮她说话,她一定得忍着痛,好好表现,只要将自己的无私体现出来,感动摄政王,就有机会嫁进摄政王府。 但二人拌嘴,动手,好像停不下来了。 刀尖划划划。 最后,她满脸是血,痛得活活晕死过去。 孟萧潇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受不了的晕了? 当年,你毒哑我、害死我娘、弄垮秦 第六章 让你变哑巴 孟萧潇擦干净双手,对凤御临道:“诊费二十两,替你把儿子送回来,路费三两,一共二十三两,派人送到挽月客栈即可。” 话落,准备离开。 麟儿心头一紧,急忙追了上去:“娘亲!” 她回头,“小朋友,我不是你娘。” “你如果不是我娘的话,为什么要收拾坏女人,给麟儿出气?”他非常笃定地说。 孟萧潇微讶。 原来,这小子早就看出了,她在故意划孟扶雪的脸,有意折磨她。 不过,她报的是五年前的仇,与麟世子没有半毛钱干系。 她提步要走,麟儿忙抱住她的大腿。 两个手抱住,两个腿夹住,像一只树袋熊,把自己挂在了孟萧潇身上。 “我不准你走!” 孟萧潇:“……” 凤御临拧眉,冷声道:“麟儿,不得胡闹。” 他这个亲爹站在这里,五年的父子感情,还比不上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女人? 真想提剑剁了这个女人! “我没有胡闹!父王,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娘……咳……咳咳咳!”麟儿急火攻心,面色乍变,刚刚压下去的断肠草之毒发作。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凤御临与孟萧潇不约而同的上前,两只手撞上了,可很快,凤御临抱起麟儿往屋里跑,孟萧潇取出银针,封住穴道。 为了防止麟儿出意外,孟萧潇今天在摄政王府暂住。 当晚,消息就传了出去,神医谷来了一位医师,救下了命悬一线的麟世子…… 翌日。 孟扶雪醒来,看见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跟蜈蚣一样丑陋,彻底毁了容,吓得晕过去。 再次醒来,还没来得及找孟萧潇的麻烦,又被迫试药。 两碗药喝下去,直接喉咙剧痛,成了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嘴就是:“阿巴阿巴阿巴。” “?” 管家吓坏了,急忙去外面找人帮忙。 孟扶雪急坏了,“阿巴阿巴!” 她的嗓子! 她的天籁之音! 啊! 要是说不出话,成了哑巴,还怎么当摄政王妃? 正着急时,门外,一抹纤细的身影缓步走来。 “孟扶雪,成为哑巴的滋味,如何?”孟萧潇唇角嗪着一抹笑意,缓步走进屋,手里握着一支玉笛,懒懒的转着圈儿。 说出的话,确实令孟扶雪浑身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成为哑巴的滋味? 她似乎没得罪过这位神医谷的女子吧? 这个女人…… 她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可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子有一双辨识度极高的丹凤眼,这种眼型有狐狸眼的妖媚、又有杏眸的清纯,夹在两者之间,媚而不妖,惑人而不自知。 她想起来了! 孟萧潇就长着一双丹凤眼! 可孟萧潇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该不会是喜欢摄政王,这才故意毁坏她的嗓子,想除掉她? “阿巴!” 孟扶雪意识到这点,怒的奔上前,长长的指甲狠狠抓向女子的脸,脸上表情扭曲,疤痕歪曲,丑陋得像魔鬼。 唰! 面纱抓落。 面纱下,那张脸…… 孟扶雪浑身狠狠一震,瞪大双眼,表情犹如见鬼: “阿巴巴!” 孟萧潇! 不! 不! 五年前,她亲手剖开她的肚子,把她推下悬崖,她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还变得那么漂亮!还可以说话。 不! 不可能! “阿巴阿巴阿巴!” 怎么会是你! “阿巴!” 不! 她又是惊恐、又是错愕,不敢置信的拽紧孟萧潇的衣领子,就要去掀她的衣服,想看肚子上的痕迹。 孟萧潇一脚踹中她的腹部: “贱人!” 敢扒拉她? 第七章 报仇索命 孟扶雪胸口剧痛,脸上的伤溢出血,面孔扭曲的像一只年兽,双手捂住灼烧般疼痛的喉咙,惊恐的看向那提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她的人。 “!” 孟萧潇回来了! 她是来报仇索命的! 她急忙爬起身来,奋不顾身的往外奔去,撞到管家,忙说道: “阿巴阿巴!” 管家:“?” 听不懂,只当是孟二小姐焦急,便劝慰道:“御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您别急,您的嗓子一定会医好的。” “阿巴!” 该死! 孟萧潇追来了。 孟扶雪不得不推开管家,急忙往外奔去,抓住一个丫鬟:“阿巴!” 孟萧潇回来了! 快拿下她! 快杀了她啊! “阿巴!阿巴阿巴!” 丫鬟:“?” 小厮:“?” 侍卫:“?” 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个个都是懵的,急的孟扶雪直跺脚,眼见孟萧潇追来,她不敢让摄政王看见孟萧潇,只好往外跑。 跑回孟家。 父亲看见孟萧潇,一定会弄死她的! 街上。 满脸是血的女子仓皇的奔跑着,吓得过往百姓四处散开,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 后面,孟萧潇懒懒的踱着步伐,始终保持着三米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握着匕首。 舌尖轻舔着寒芒乍现的刀刃,略微上挑的丹凤眸里,写满阴森的笑意。 孟扶雪吓得寒毛直竖,不敢有片刻的停留,拼命的重回孟家。 “阿巴阿巴!” 守门的小厮忙道: “哪里来的疯子,胆敢擅闯孟……啊!二小姐!” 小厮看清女子的模样,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一日不见,二小姐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巴!” “老爷……来人啊,快去叫老爷!” 孟扶雪扶着门框,回头看向追来的孟萧潇,嘴角划过一抹阴凉的弧度。 踏进孟家的门,就休想再出去。 五年前,你没死,算你走运。 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扬起下巴,冷傲一笑,提步就要进府。 孟萧潇眸子半眯。 这座充满虚伪、算计、卑鄙的府邸,埋葬了母亲的性命,赔上了秦家的前程,还有她的命,她站在门口,都觉得恶心! 手里的匕首陡然一扬。 掷了出去。 咻—— 噗嗤! “啊!” 孟扶雪猝不及防,手掌被匕首刺穿,冷冷的钉在了门上。 十指连心,痛不欲生。 “啊啊!” 她的手! 啊! 适时,府内,孟擎天收到消息,快步奔了出来,望见女儿的惨状,惊诧的瞪大双眼: “雪儿!” “阿巴!” 爹爹! 孟扶雪说不出话,急忙抓住父亲的手,迫不及待的指向外面。 孟擎天刚扭头,还没看清,只听得一声巨响。 嘭——! 强大的力量迸射开来,似泰山瞬间倾塌,冲撞出来的波动,掀飞父女二人,整座孟府轰然倾塌。 登时,一片黑色的蘑菇云直冲天际,响彻半个帝都! 尘埃漫天飞扬。 惨叫声、吐血声、凄厉声、求救声、倒塌声……各种凄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死的死,伤的伤。 浓浓的尘烟里,白衣女子缓步走来出来。 干净的绣花鞋踩在废墟上,不染尘埃,风呼呼地响,刮掉了丝带,三千青丝泻落,随风而舞,衣诀飞扬,素手轻按着被风扬起的面纱,仅露出一双丹凤眸。 肃冷。 孤傲。 轻转着指尖的玉笛,尘埃万千,如出水芙蓉,干净剔透,遗世而独立。 美到摄人心魄。 第八章 世子不见了 摄政王府。 书房。 凤御临握着折子,正在处理公务,管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不好了,殿下!刚才婢女煮好药,端给小世子,可床上空无一人,小世子不见了!留……留下了一封信……” 胆战心惊的双手奉上。 凤御临接过信纸。 纸页上,写这一行稚嫩、且工整的字体: ——我要像风一样自由,父王勿念。 落款:0儿。 凤御临登时脸黑:“……” 臭小子,竟敢离家出走! 扔下折子,即刻起身,两刻钟后,只见医术冠名天下的孟家,坍塌成一片废墟,死伤不计,废墟外,一个娃娃正抱紧白衣女子的大腿。 “娘亲,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娘亲,你喜欢麟儿吗?” “娘亲……” 昔日,高冷、寡言、惜字如金的小朋友,瞬间化身为黏人小奶包,嗓音软软的撒娇。 凤御临:“?” 这真的是他儿子? 以前,麟儿伤了手,眉头都不皱一下,说:直接上药。 冬日高烧,自己直接跳进冰水里降温,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树上摔下了,断了腿,还能面不改色的走回家。 可面前这个奶萌奶萌、还用奶猫音撒娇的小朋友是谁? 麟儿软声撒娇娇,小手想去扯孟萧潇的面纱。 孟萧潇眯眸:“你要是敢做些不征得我同意、就冒犯的事,我不介意把你踹到沟里去。” “……” 麟儿小身子一颤,急忙收回手,“不要,娘亲,我不敢了!” 凤御临脸黑:“……” 他的儿子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这个女人定是有目的。 麟儿是他的底线,任何目的不纯、接近麟儿的人,都得死! “麟儿。” 他扬声,走了过去,双手掐住凤惜麟的腋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扔进暗卫林风的怀里。 林风是个聪明人,立马把他抱走。 “放开我!” “我要跟娘亲在一起,放我下来,我不走!娘亲救我!娘亲……” 终究是五岁的孩子,再怎么拳打脚踢,也挣不过二十多岁的大人。 此时,只剩二人。 两双目光在空气中撞上,一个肃冷、一个懒散,互相打量,眼底都折闪着锐利的光,几个目光的交汇间,已是无形的过招。 须臾。 凤御临寒声开口: “一千两黄金,算是本王对神医谷的重谢,即日起,你离开帝都,永世不得踏入。” 离开麟儿。 强势的口吻,直接下达命令,且不容置喙。 孟萧潇倍感好笑,“帝都是你建的?东陵国是你的?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 凤御临眸光极寒,锐利如鹰。 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胆敢接二连三顶撞他的人。 “本王在命令你!”男人字句冷硬,振振有词。 孟萧潇最厌恶的,就是这些颐指气使的人。 “第一,你不是我的上司,我不是你的奴仆;第二,我拒绝你的命令。” 此时此刻,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犹如雷劈。 摄政王是谁? 当今天下,唯一一个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人,手里有兵权,有封地,权财势力,样样顶尖,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何时轮到一个女人肆意顶撞? “本王看你在找死!” 墨眸顿眯,寒声落下,凤御临瞬间闪身而上,一记雄厚的掌风直逼孟萧潇面门。 第九章 找死 孟萧潇眼眸半眯,不急不缓的侧身一避,手里的玉笛划出一道锋利的花,回击。 砰! 交手第一招,雄厚的内力相互碰撞,震荡开来,逼得二人都倒退三四步。 凤御临微讶。 能够接下他这一掌,她的内力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武功高强,又懂得医术,一现身就引诱麟儿,他决不允许这个危险存在。 孟萧潇只用了六分力,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好强的内力! 不愧是传说中的摄政王! 棋逢对手,二人心中都激起了征服欲,即刻动起手来,你来我往交手间,内力碰撞,互相试探,互不相让。 凤御临一记回首,捏住她的手腕。 “你到底是何人!” 孟萧潇足尖轻点地面,顺势往前攻去:“你儿子的救命恩人!” 男人抓住她的肩膀,强行将人按下,“接近麟儿,有何目的?” 孟萧潇旋身一转,便像只扭动的陀螺,挣脱了他的掌控,并还击一掌。 “真是好心没好报,若不是我,你儿子早就死了!” “不准再靠近他,开出你的条件。” “哈!” 好笑! 笑死了! 到底是她靠近麟儿,还是麟儿靠近她? “想不到堂堂摄政王,竟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普信男,看来,传言有假,并不可信。” 男人寒着眸光,盯紧她的身形,似利剑出鞘般猛地抓去。 “孟家是太医院之首,深得皇后重视,你炸毁孟家,无异于得罪皇后,本王替你摆脱孟家这个麻烦,你永远离开帝都。” 孟萧潇反应敏锐的化解这一攻击。 二人交手,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这时,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公公,瞧见打架中的二人,急忙小跑过来: “哎哟喂,原来您在这……嗷!” 砰! 一记掌风,把公公掀飞出去。 凤御临头也不抬,寒声道:“滚!没看见本王在办正事!” 公公栽了两个跟头,痛得眼泪掉下来,无比委屈的捧着胳膊:“摄政王殿下,咱家……不是来找您的……呜……” “?” 他忍着痛爬起来,“奉皇上之命,邀请神医谷谷主入宫赴宴。” 高举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一块纯金打制而成的,象征着超级贵宾身份的牌子。 整个东陵国,只有五块。 其中一块,给了神医谷谷主。 递到了孟萧潇面前。 凤御临诧异的望向白衣女子。 她…… 竟然是神医谷谷主? 几年前,他曾接触过神医谷,谷主是一位年迈的老者,怎么会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孟萧潇勾唇一笑,扬手接过拿金牌,漫不经心的在指尖转动着,笑:“多谢摄政王的好意,我不需要你替我解决孟家这个麻烦。” 那双明眸的丹凤眸,在阳光映照下,散发出张扬之气。 “我,就是来找麻烦的!” 冷声落下,狂妄至极。 她不怕麻烦,就怕麻烦不找来。 孟家,她等候已久! 握着金牌,提步离开,与摄政王擦肩而过时,她侧眸睨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挑衅一笑:“还有,摄政王,从今往后,看好你的儿子,否然,别怪我把他卖给人牙子。” 第十章 娘亲,我很乖 话落,扬长而去。 女子那纤细的背影亭亭玉立,裙摆随风飘扬,发丝轻舞,仅是一个背影,透着浓郁的张扬,是从骨子里散出的矜贵。 凤御临立在原地,阴翳的眸注视着。 她针对孟家。 此人,有备而来,并非善茬。 绝不可让她接近麟儿。 “麟儿,你跟我回……”他扭头,话还没说完,就见手边空荡荡的。 人呢? 刚才还站在他边上的儿子呢? 挽月客栈。 孟萧潇前脚刚进屋,准备关门时,就见小家伙站在门口,抬起小脸,两个手揪着衣袖,缩着脖子,眼巴巴的望着她。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似乎生怕她将他赶出去。 像一条摇着尾巴乞怜的小狗。 她:“……” 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她自诩武功不弱,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个孩子的跟踪气息。 “你……” “娘亲,”小家伙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哀求道,“娘亲不要赶麟儿走,麟儿乖,麟儿不吵,也不闹,只想跟娘亲待在一起。” 他卑微的渴求。 那软软的声音,好像一把刀子,扎进了孟萧潇的心里,叫她舍不得拒绝这孩子。 但,想起那个蛮横不讲理的摄政王,她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你跑到我这里来,你爹知道了,又该找我麻烦了。” “不会的!” 麟儿赶紧说,“是麟儿自己来的,如果父王来坏事的话,我们就把他赶出去!” “?” 赶谁? 赶亲爹? 孟萧潇挠头,“乖乖,他是你亲爹啊,你说这话,不怕他打你屁股?” “麟儿不喜欢雪姨,父王却让雪姨出入摄政王府,是不是娘亲也不喜欢雪姨,所以才不肯回家。” 麟儿那稚嫩的嗓音,年纪小小,却谙透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都是父王的错!” “父王怎么能让除了娘亲之外的女人,住进摄政王府?”他抱着孟萧潇的胳膊,讨好的摇了摇。 懂事的说:“娘亲,你别生气,从今天开始,麟儿跟你是一伙的!” 啊~ 这个孩子,好乖,好可爱啊~ 孟萧潇一向不喜欢孩子,觉得小孩爱哭、事多,特别麻烦,可怎么觉得这个麟儿就那么可爱呢? — 再看看孟府,昔日的气派府邸,坍塌成一片废墟,引得不少百姓围观、议论。 废墟里,下人们伤的伤,残的残。 孟扶雪艰难的爬了起来,“爹!” 此时,她的嗓音能说话了。 急忙扒开石块,救出身边的孟擎天,孟擎天额头划出了大口子,满脸都是血,衣服头发上沾满灰尘,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是孟萧潇!孟萧潇回来了!” 孟扶雪失声尖叫。 曾经又丑、又哑巴,还胆小如鼠,人人可欺的孟萧潇,变成了如今漂亮、能说话,还懂得医术的孟萧潇。 短短五年,前后之差,判若两人。 孟擎天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孟萧潇已经死了,你糊涂了?” “我不知道!啊!” 孟扶雪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几乎要疯了,“五年前,我亲手剖开她的肚子,把她推下……她怎么会活着?” “她回来了!” “爹,她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第十一章 胳膊肘往外拐 挽月客栈。 孟萧潇懒懒的坐在窗沿,臂弯里搭着一本簿子,她垂着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时不时的翻上一页。 刚抬起手,一支沾了墨汁的笔立马送来。 “麟儿给娘亲拿笔!” 抬眸。 只见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又乖巧、又懂事,不哭不闹,安静省心,还非常上道。 接过笔,在簿子上圈了几下。 “娘亲,吃葡萄!” 不一会儿,一粒剥好的,水汪汪的大葡萄,送到嘴边。 “你……” 孟萧潇刚张开嘴,葡萄就被送入嘴里,小家伙擦干净双手,“麟儿给娘亲捏腿。” 两个小手捏捏、按按,揉揉,力道适中。 孟萧潇无奈失笑,她真的不是他娘。 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忍心说。 听闻,这位麟世子的生母并不喜欢他,生下他时,就抛弃了他,该是怎样狠心的母亲,才会抛弃这么懂事的孩子? “爷。”门外,云风来了。 孟萧潇坐直了身,“把他送回去吧,再晚些,摄政王该来找麻烦了。” 麟儿才不肯离开娘亲! “麟儿困了!” 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打了个哈欠,跳到床上,闭上眼睛立马睡觉;防止被人强行抱走,睡时,还有双手抱住了床柱。 孟萧潇:“……” 云风:“……” 哭笑不得。 罢了!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她压低了声音问。 云风说:“爷,您当年被孟扶雪算计失身后,就一直在孟府待着,整整一年都未出门,也没有生过孩子。” 孟萧潇听了,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整整一年都没出门? 她怎么没有这段记忆? “嘶!” 脑中飞速闪过什么,眉心微痛。 是她没有完全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还是她遗忘了什么? “去查,我那一年都做了什么。” “是!” 弹指间,夜色降临。 装睡的麟儿真的睡着了,还轻轻的打起了鼾,冷峻的眉眼与摄政王七分相似,还未长开,但已有矜贵肃冷的影子。 孟萧潇坐在床前,守了半个时辰,见他还未醒,舍不得叫醒,自己去另一个房间睡。 刚合眼,隐约嗅到了烟雾的刺鼻味道。 “不好了……走水了……啊……快跑……” 走廊上,呼喊声、脚步声,分外凌乱。 孟萧潇陡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见黑色的浓烟从门底的缝隙钻了进来。 着火了! “麟儿!” 孩子还在隔壁! 拉开门,浓密的黑烟和滚烫的热气迎面扑来,灼伤了眼睛,黑烟灌进鼻子,呛得喉咙辣痛。 客栈里居住的人全都仓皇惊措的逃离。 “爷!”云风爬上了窗,急声道,“火势来得诡异,烧的凶猛,走廊不能走了!” 孟萧潇自然能跳窗离开,但她不能丢下麟儿不管。 箭步冲到桌边,撕下一块衣摆,沾湿了水,捂住口鼻,便冲入火势凶猛的廊道里,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 “麟儿!” 烟雾迷离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在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奔走声、呼喊声中,她没找到孩子。 “麟儿!” 意识到他可能遇险,孟萧潇心脏骤缩,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与担忧,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奋不顾身冲进火里,寻了起来。 孩子真的不见了! 就在她急切时,隐约听到一道焦急地呼声:“娘亲……娘亲……” 是麟儿的声音! 孟萧潇赶紧退出厢房,冒着大火跑到另一个房间,只见凤惜麟在她的房间里,冒着熊熊大火,着急的找她。 燃火的柱子倒了下来。 烧伤了他的手背。 他奋不顾身的往里面冲:“娘亲,别怕,麟儿来救你!” 刹那,孟萧潇浑身一僵,泪珠子止不住了,莫名的红了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心上。 第十二章 渣渣找死 仅仅几面之缘的孩子,为了她,冒着性命危险,冲进大火里,这异世之中,他是唯一一个闯入她心底的陌生人。 “麟儿,我在这里!” 没时间伤感春秋,孟萧潇箭步奔入,床柱倾塌时,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孩子。 “娘亲!” 麟儿格外欣喜地抱住她,急忙拍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娘亲别怕,有麟儿在,麟儿是小小男子汉,一定会带娘亲逃出去的。” 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跑。 孟萧潇感动极了。 孩子小小的手,牵着她大大的手;小小的肩膀,扛起的责任与但当,令她欣慰。 她决定了,从今日起,定要好好护着这个孩子! 大火烧毁了房子,轰然倒塌前,孟萧潇抱起了他,从窗户一跃而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房屋尽毁,火龙冲天。 若是再晚一步,定会葬命于此。 还没站稳身子,胸口猛地被人拍了一掌。 “本王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唔!” 孟萧潇内力来不及收,又因为跑得急,跌了一跤,猝不及防得被拍的后退数步,但,她紧紧护着怀中的麟儿。 气息不稳,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血迹溢出嘴角。 “娘亲!” “爷!”云风急忙奔上,“您没事吧?” 急于护主,下意识抽出袖中的软剑,扫向来人。 可,一记强劲的掌风,将他掀飞数米,倒地吐血。 麟儿气急败坏:“父王坏,不准欺负娘亲!娘亲,你不要讨厌麟儿,麟儿帮你收拾父王!” 凤御临瞳孔猛缩。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向着外人,说出这种话,无异于拿着刀子,扎他的心。 他怒极。 冲上前,抢抱回麟儿,冷视孟萧潇: “给你一日时间,明天日落之前,你若还在帝都城,届时,便是你的死期!” 孟萧潇站稳脚步,“他不愿跟着你!” 他的儿子,不跟着他,跟谁? 她吗? 男人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俯头、剜视孟萧潇,“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矮冬瓜,本王见一个,削一个!” 冷声落,不顾麟儿的挣扎,强行把他带走。 孟萧潇气笑了。 矮冬瓜? 她? 我敲里吗! 老子一米六五! — 这场大火烧了大半夜,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还牵连到旁边的屋子,一连烧掉了好几幢房子。 晨光熹微。 孟萧潇站在青烟浓密的废墟前,一夜未眠,面纱下,目光淡淡,看不清神色。 云风走来。 她头也未回,“损失多少?” “挽月客栈全部烧毁,隔壁的酒楼、茶馆、成衣店,共烧毁七家,算上受伤的人员,赔偿医药费,全部加起来恐怕得有……五万余两……” 云风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汇报。 说完,见主子神色寡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的像无事人一般。 摄政王说她放火烧客栈,殊不知,这家客栈的老板就是她。 旁边成衣店,也是她的。 酒楼,茶馆,都是她开的。 “五万多两啊……”她低声淡淡,“折算成钞票,可是足足五百多万呐。” 呵。 “谁做的?” “孟家……孟扶雪。” 第十三章 抽你丫的 “意料之中。” 孟萧潇冷淡的扔下这句话,“给我去预定一个物件,送到孟家。” 话落,转身就要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给孟家送礼物?”不远处,一道稚嫩且愤怒的声音响起。 孟萧潇侧头一看。 直接愣住。 “麟儿?” 他不是被摄政王强行带回去了吗? 怎么又来了? 麟儿大步走过来,从怀里揣出一个肉包子,塞进孟萧潇手里,“娘亲,你先啃个包子垫垫肚子,晚点带你吃大餐,咱们先去孟家算账。” 牵起她的衣袖,带着她,愤然的朝着孟家去。 孟萧潇:“?” 她这个当事人还没发话,这小家伙怎么比她还生气? 好像损失五万两巨款的人是她吧? — 摄政王府。 管家欲哭无泪的呼声:“不好了,殿下,小世子他撬开了门锁,留下了一封书信,又离家出走了!” 凤御临:“……” 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把他的儿子迷得团团转。 “林风!饭桶!” 一声咒骂,吓得林风滚了进来,瑟瑟发抖。 “老子让你查的事,怎么还没有结果!” 林风惶恐道:“主子息怒!神医谷向来与世隔绝,避世不争,那里排挤外人,消息闭塞,属下已经在快马加鞭的查了。” “废物!混账!滚!” — 孟府。 老话说得好,狡兔三窟,而孟擎天这种狡猾、奸诈、利益至上的老狐狸,更是有好几个窝点。 孟萧潇炸毁的,只是其中一个。 又一座孟府坐落着,偌大、奢华,门外,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麟儿上前,敲门。 砰砰—— 砰! “来了来了,”小厮小跑着开门,见是一个小男孩,不悦道,“你这小杂毛,知道这是哪吗?孟府的大门,是你能乱敲的?” 麟儿二话不说,弯腰,脱鞋。 小厮不解:“你干嘛?” 麟儿拿起鞋底板。 扬手。 啪! 直接一鞋底,抽得那小厮转了一圈半,脸直接红了一大块。 “啊!你这杂碎……啊!”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小爷是谁!”麟儿反手一鞋底板,抽得那小厮哀嚎如杀猪。 一脚过去。 砰! 小厮的身体撞开了门,往后栽倒了好几圈,滚落在地上,惊得府内的小厮不约而同的看了出来。 有明眼人一眼就认出了麟儿。 “是麟世子!” 挨揍的小厮吓得两眼瞪大,差点窒息,他是新来的,没见过麟世子,没想到第一天当差,就闯了大祸。 当场吓晕。 一个小厮赶紧跑上前来:“麟世子息怒,阿财是新来的,不认识您……啊!” 麟儿一鞋底板抽懵他,“不认识是吧!” 啪! 一个婢女忙哄道:“我们不敢冒犯您……啊!” 麟儿眼皮子都没掀,反手一鞋底板,“不敢冒犯我,就冒犯我娘亲是吧!” 啪! 管家见惹大祸了,吓得眼泪差点飚出来:“麟世子,是老奴管教不当,老奴这就惩罚阿财,为您出气。” “为我出气是吧!” 啪! 一鞋底。 “麟世子息怒……” “息怒是吧!” “我们知错了……” “知错是吧!” 啪! 啪啪! 五岁的小少年捏着鞋底子,见一个,抽一个,见两个,抽一双,从大门口抽到正厅,一路哀嚎不断。 那画面,那作派,那气场,要多足就有多足。 孟萧潇跟在后边,乐呵的柳眉上扬。 还以为是个体贴、温柔、老实巴交的乖乖崽,原来是个双面人,另一个他,凶狠、霸 第十四章 小老虎,嗷呜 “啊!” “饶命……” “老爷!老爷……” 下人们惨叫不断,闻声的孟擎天立马赶来,还有孟夫人、孟扶雪等人,瞧见小少年的阵仗,皆是脸色一沉。 这个孩子,他们惹不起。 但当看见孟萧潇时,孟擎天当即厉喝出声: “你这冒充神医谷之人的妖女,今日又怂恿麟世子,来孟府闹事,定是对麟世子下了妖蛊!” “来人,拿下这妖女,救麟世子要紧!” 六七个小厮领命,挽起衣袖,表情凶狠的冲向孟萧潇。 “放肆!” 麟儿跳起来,一蹦三尺高,使出浑身劲儿,给了孟擎天一个宇宙无敌超级鞋底板。 嘭! 当着他的面,欺负娘亲,当他是软脚虾吗? “老匹夫,敢说我娘是妖女,还放火烧我娘,看我不拔掉你的胡子!” 小手揪住孟擎天的八角胡须,用力一拽。 “啊啊!” 两撇胡子被硬生生拔掉一撇,又红又浸血,痛得孟擎天眼泪飚出来。 奈何,不敢还手。 孟扶雪变了脸色。 昨夜,那么大的火,都没有烧死他们? 麟儿已经认娘亲了,要是孟萧潇再嫁进摄政王府,母凭子贵,日后,只怕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她快步上前,故作和蔼一笑: “麟儿,你怎么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混在一起?到雪姨这……” “啊!娘亲,有鬼!” 话没说完,只见麟儿惊恐的瞪大双眼,吓得躲在孟萧潇身后,钻进她的袖摆里,小身板哆嗦的直发抖。 孟扶雪:“?” 麟儿抱紧孟萧潇,无比惶恐:“娘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这个婶婶会吃小孩吗?” 孟扶雪浑身一僵,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的脸…… 孟萧潇以取眼角血为由,在她的脸上划了十几道刀,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丑陋的像蜈蚣,毁去了她的美貌。 孟萧潇勾唇一笑,摸着他的头,“麟儿,别怕,姐姐我专治老妖婆。” 麟儿好奇地问:“怎么治?” 红唇微扬,丹凤眸潋滟:“自然是掐头去尾,刨开肚子,扔掉内脏,裹上糟糠,扔进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再拿出来撒上孜然和辣椒面,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孟扶雪浑身一抖。 对上孟萧潇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眸,脑中,回荡着的,是那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刨开肚子。 刨开肚子…… 五年前,她提剑毁掉孟萧潇的容貌;孟萧潇回来的第一日,毁了她的脸。 当初,她跟三妹联手,毒哑了孟萧潇;孟萧潇回来的第二日,毒哑了她。 当年,她还亲手划开她的肚子,掏出孩子,那孟萧潇岂不是要…… 想到这里,孟扶雪后背一阵发寒,几乎站不稳脚。 麟儿突然就哭了:“我是隔壁的小孩,我不馋!” 呜呜。 他可以吃兔兔,吃鸡鸡,吃鸭鸭,但是怎么能吃老妖婆这种恶心的东西。 一想起那个画面,他连前天的夜饭都吐出来了。 “娘亲,我喊你一声娘亲,你叫我一声儿子,老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您怎么能对我痛下杀手?” 第十五章 你娘不要你了 麟儿委屈的眼睛通红,吸着小鼻子,眼神写满了控诉。 孟萧潇心尖微软,赶紧哄他:“对不起,是姐姐错了,鸡鸭鱼鹅兔都那么可爱,咱们不吃恶心玩意。” 麟儿委屈:“这玩意给狗,狗都不吃。” “对,这玩意只能炸至蓬松,再从油锅里捞出来,扔到地上,一脚跺稀碎。” 啪~~ 稀碎。 孟萧潇打了个响指,形容那画面,逗得麟儿喜笑开颜。 而被议论的‘玩意’孟扶雪,脸色难看的犹如吃了屎,气得头顶冒烟。 孟夫人冷声开口:“好狂妄的女人,胆敢怂恿麟世子,在我孟府闹事,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摄政王了,你等着蹲大牢吧!” 孟萧潇掀眸,睨了她一眼。 孟夫人林氏,当年,她娘怀胎十月时,林氏挺着大肚子,到她娘面前炫耀:老爷说,娶你是因为你秦家的势力,真正爱的人是我呢。 她娘被气得产后大出血,没过两月就气虚而死。 死后,孟擎天偷盗秦家祖传医书;林氏欺凌刚刚满月的她,还带着自己所生的孟扶雪,招摇的住进孟家,抢走原本属于娘亲的一切。 “老奶奶,摄政王不顶事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家,我做主。”麟儿举起小手,体贴的解释。 孟夫人瞪大双眼。 老奶奶? 她今年才三十七岁,加上会保养,整个人珠光宝气,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怎么就成老奶奶了? 这个孩子会不会说话! 小杂毛! 要不是他是摄政王的儿子,这种杂碎,她非要打烂他的嘴不可! “麟儿,休得胡闹。” 此时,厅门外,一道修长、矜贵的蓝色身影,缓步走来;身侧跟随着一名身姿窈窕纤细的粉裙女子。 孟萧潇看见二人,眯了下眼。 老熟人了。 “太子殿下,这妖女欺上门来了,又仗着麟世子撑腰,我们实在不敢得罪,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孟擎天拱手弯腰,嘴角就只剩一撇孤零零的胡子了,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凤君逸,以及孟家三小姐孟扶苏。 一个是自幼与她订有娃娃亲、却朝三暮四,花心如水的男人。 一个是欺凌她、践踏她,抢走她未婚夫的三妹妹。 凤君逸皱眉,教育道:“当年,你娘不要你,带着你跳崖,若非孟二小姐救下了你,你早就魂飘九泉了,孟家是你的恩人,麟儿,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麟儿瞬间变了脸色: “我娘没有扔下我!” 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 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麟儿抓紧孟萧潇的手,红着眼角:“娘亲,你说,你当年是不是被人害了?你没有不要麟儿!也没有扔下麟儿!你告诉他们,麟儿是你的贴心小宝贝,是你的小心肝!” 从小到大,别的孩子都有娘亲,他却被调侃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每次,他都把那些人揍得落花流水。 可他心里的创伤,只有自己知道。 他多么渴望能够有娘亲疼爱。 孟萧潇对上孩子那双湿润的眼眸,好像有刀子剜住心脏般,一抹痛意涌荡开来,传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是痛的。 啊! 头忽然又痛了。 好痛。 第十六章 要不要脸 “娘亲?” 凤君逸掀眸,睨向那蒙着面纱的白裙女子。 听闻,她是救了麟儿的神医谷之人,医术傍身,即便瞧不清容貌,但从那身段、眉宇,挺直的腰板间,不难看出这位女子的风华。 而孟萧潇…… 嗤! “那个哑巴?” 胆小如鼠,不会说话,怯懦、笨拙,只会挥着两只手,打着没人能看懂的手势,滑稽得像台上的小丑。 “你娘那种不会说话的废物,还恬不知耻的爬上摄政王的床,犹如青楼的妓子,幸好她死的早,不然,本宫定要亲手捏死那个荡妇!” “一想起我曾与你娘有过婚约,真是本宫此生都抹灭不掉的耻辱!” “我看你就像个哈宝!” 麟儿生气的冲上前去,用力的撞倒凤君逸。 嘭! 这孩子力道不小,竟撞得凤君逸踉跄三步,狼狈地坐倒在地上,“你!” “我娘亲就算瞎了眼睛,把眼珠子抠出来,都不会看上你。”麟儿双手叉腰。 凤君逸爬起身来,怒得不轻。 堂堂太子,竟被一个五岁的小毛孩推倒! “凤惜麟!” 不要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当朝摄政王,就能无法无天。 “本宫是你堂哥!” 麟儿不屑道:“你真不要脸,你比我大二十六岁,比我父王都大,差不多都能当我爷爷了,好意思说自己是我堂哥?” “你!” “你以为自己很年轻、很帅气吗?” “你!” “你以为自己是小鲜肉吗?拜托,人要服老,请你认清现实好不好?” “你!” 凤君逸气得胸口直抽抽,差点没吐血,要不是惹不起摄政王,他非要凤惜麟吊起来打不可。 “你比我娘亲大十一岁,又臭又老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麟儿霸气的拍桌,“来人,取笔墨。” 下人不敢不从,很快取来纸笔。 麟儿拉着孟萧潇的手,“娘亲,写退婚书,把这个老男人踹掉。” 孟萧潇:囧。 从开始到现在,小家伙一路虐渣,又是打、又是骂、又是踹,动起手来,一套一套的。 她还准备找孟家算账,哪知还没动手,小家伙就已经替她完成了一半。 坐着看戏的感觉…… 真踏马舒坦! 孟萧潇拿起笔来,“既然是麟世子的意思,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替孟大小姐,写一封退婚书了。” 落笔,唰唰。 十秒钟,就写好了。 就三个字:退婚书。 麟儿拿起来,画了一个圆。 孟萧潇见了,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圈一下?” 麟儿体贴地解释道:“娘亲,这不是圈,这是我的名字,0。” 0儿。 这张退婚书有他签名,由他做主,具有合法的效益。 “为什么是0,不是麟?” “因为父王给我取的名字太难了,笔画太多,我不会写。” “……” 麟儿。 0儿。 一时,孟萧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麟儿拿起退婚书,塞进凤君逸怀里,“呐,老爷爷,这个是给你的,拿好哦,从今往后,我娘亲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干系了。” “你!” 凤君逸气得手都在抖,簌簌抖动着,指着二人,“你……你们……你们放肆!” 造反了! 贵为太子,东陵国未来的继承人,有史以来,哪曾受过这等羞辱? 岂有此理! “凤惜麟!” 你这小杂碎! 愤怒的撕碎退婚书,箭步冲了上去,大掌愤怒的抓向麟儿。 孟萧潇丹凤眸微眯,眼疾手快的探臂抱起麟儿,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 倒下的凳子绊住凤君逸的腿,前脚撞后脚,一个没站稳,往前栽倒,滚落台阶,咕咚咕咚的翻了五六个跟头。 嘭嘭嘭! “啊!” “太子殿下!” “殿下!” 第十七章 太子,亏 太子狼狈的滚落台阶,吓坏了孟家所有人,急忙围了上去,扶起太子,只见他摔伤了鼻梁,两管鲜血哗哗流。 “天啊!” “叫大夫,快!” 大家急色急声。 孟擎天怒指孟萧潇,“你这妖女,谋害太子,该当何罪!来人,擒住她!” 一定不能让孟萧潇活着! 趁此机会,杀了她! “我看谁敢!” 麟儿往前一站,伸出双臂,稚嫩的小肩膀,挺直腰板,严严实实的护住娘亲。 孟擎天实在气愤,故作和善模样,劝道: “世子殿下,您莫要被这妖女的外表欺骗了,她如果是你娘亲的话,怎么不早点来找你呢?她一现身,就蛊惑了你,还搅得孟家不得安宁,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您要当心别被她害了,等我擒住她,慢慢审问,扒出她的真实面目。” 他温和的哄着,那好声好气的姿态,仿佛完全在为麟儿着想。 慈善的面孔,很有平易近人的气息。 孟萧潇慵懒的支起右手,托着下巴,打量着孟擎天。 “当年,你也是用这副虚伪的面孔,欺骗秦氏的吧?” 秦氏,是她娘。 “也是用这伪善、恶心的模样,骗走了秦家的祖传医书,害得秦家一落千丈,销声匿迹。” 孟擎天哽了一下。 当年之事…… “你这妖女,一派胡言!”就算是他做的,他怎么能承认? 怒喝道:“秦氏死于产后血亏,秦家没落,是他们医术不精!” 林氏训斥道:“你顶撞太子,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闭嘴。”孟萧潇侧眸,眸底泛着寒意,“这正厅之上,哪有你这贱妾插嘴的份?” 林氏浑身一震,被戳到了心底的伤痛。 当年,即便她逼死了秦氏,得到了孟夫人的位置,但她妾室出身,这辈子都无法改变。 “秦氏已经死了,我娘就是正妻!”孟扶苏怒道。 孟萧潇托着下巴,懒懒的睨了她一眼,说: “不愧是母女二人,这副抢别人男人、还义正严词的嘴脸,跟你娘一模一样;你娘抢了秦氏不要的垃圾,你抢了孟萧潇不要的垃圾,你们母女二人,该不会是垃圾堆里出生的吧?” “你!”孟扶苏气得眼睛都红了,冲上去就要打人。 麟儿一脚把人踹翻。 “啊!” 想欺负娘亲,先过他这关! “苏儿!”林氏扶起孟扶苏,心疼的落泪。 孟家被这二人搅得一片混乱,鸡飞狗跳,这两日下来,就没安心的合眼过。 “你这妖女……”孟擎天愤怒的就要上前,孟扶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爹!” 把人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冷静道: “爹,那贱人仗着有麟世子撑腰,不能跟她硬碰硬,趁着摄政王还没到,咱们不如……” 眼珠子滴溜溜转,策划着坏主意。 乱成一片的孟家,所有人,包括太子在内,挨个儿都被麟儿教训了一遍。 适时。 孟擎天红着眼眶,神情‘激动’的奔上前,“说了那么多,刚才雪儿才告诉我,原来你是萧潇。” 两眼冒出泪花: “萧潇啊!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来,爹爹有多挂念你!” 第十八章 爹的好大儿 “真的是你啊女儿!” 孟擎天‘思念’过度的泪水,潸然涌下,一双浑浊的眼,涕泪沾襟。 孟萧潇:“?” 孟扶雪也走上前来,哽声道:“大姐,我以为你死了,昨天突然看见你,震惊过头,才没能及时告诉爹爹。” “这五年来,我们都很想念你。” 她握着孟萧潇的手,那亲切的模样,就像一对亲亲的孪生姐妹。 孟夫人收到暗示的眼神,目光转了一下,扬起一张笑脸,也无比和蔼的冲上来: “啊,原来你是萧潇!这就是一场误会呀!萧潇,娘好想你,娘没有早点认出你,是娘不好。” 红了眼角,想念的哭了出声: “萧潇,娘的宝贝女儿!这五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怎么一走就是那么久,娘好想你啊!” 思念的痛哭流涕。 一家人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孟萧潇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趣味的弧度,望着那孟夫人,似笑非笑的问: “这五年我去了何处,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被你的宝贝扶雪推下悬崖了。” 孟夫人身体僵了一下。 孟扶雪转着目光,忙道:“大姐,你误会我了!当年……当年……我被陷害了,有人扮作我的模样,挑拨离间我们的姐妹关系!” 这蹩脚的理由,孟萧潇差点信了。 “哦,是吗?” “是的!”孟扶雪蹲下身来,趴在孟萧潇的腿上,抬起头来,像个乖巧的邻家小妹妹,温笑道: “大姐,你难道忘了吗?从小到大,雪儿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总爱跟在你屁股后面玩,我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关系却亲得像亲姐妹呢。” 她笑得摇头晃脑,软软撒娇。 孟萧潇望着她,笑而不语。 孟擎天扭头,对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点头会意,很快就端来几杯凉茶。 “萧潇,你回来了就好,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让它过去吧,快喝口茶,降降火。”孟擎天和蔼的说,自己从托盘上端起一杯,喝了一口。 孟夫人也端了一杯,喝了一口。 托盘上还有两杯。 管家端到孟萧潇面前时,弯腰福身,双手递出,刻意将左边的那杯放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麟儿盯了眼茶杯,目光锐利:“这茶……” “麟儿还小,小孩不能喝茶。” 孟萧潇状似无意般打断他的话,扬手去端茶杯。 薄纱广袖拂过托盘,从两杯茶上掀过,纤纤细指端起左边那杯。 孟扶雪见了,眼底隐晦的滑过什么,拿起最后那杯茶,抿了一口,觉得味道挺新奇的,比以往都要好喝,不禁接连喝了四五口。 “大姐,这是你曾经最爱的碧螺春,怎么不喝?” 孟萧潇端着茶杯,葱白的指尖轻叩着杯沿,没有要喝的意思。 “说实话,五年前,历经了一趟鬼门关,以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孟扶雪看出来了:她忘记了自己生过孩子的事。 如果孟萧潇记得麟儿,早就回来找儿子了。 “也不记得二妹妹了。”孟萧潇微掀的丹凤眸望着孟扶雪,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 “但,我好像依稀记得,你曾经抢走了我娘遗物的事。” “……” “想起了难过,这茶,我也没胃口喝了。” 第十九章 该死的没死 孟擎天沉眸,今日,这茶,她必须喝下去! 命令道:“扶雪,拿了姐姐什么东西?还不快还给你大姐!” 是一块雕刻着半只凤凰的玉佩。 当年,传承了几百年的秦家医术绝世,闻名天下,蕴藏着巨额财富,而这块玉佩就是开启财富的信物,她渴望富可敌国。 秦家向来一脉单传。 秦氏死了,凤凰玉佩传给了年幼的孟萧潇,她五岁时候,就抢了过来,占为己有。 孟扶雪舍不得还,“爹爹,我没有抢大姐的东西……” “快还!” “我没有,我……啊!” 孟擎天扬手就是一巴掌,“叫你还,你就还!这个家里,老子最疼的就是萧潇!” 响亮的一个耳光,扇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老爷,亲手,掌掴了,最最宠爱的二小姐…… 孟萧潇慵懒的支着右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望着这一幕。 孟扶雪红了眼睛,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无比屈辱、羞愤,又不得不攥紧双手,强忍下这口气,跑到自己的房间,把凤凰玉佩取来。 “萧潇,是不是这个东西,你瞧瞧。”孟擎天捧着送上去,笑得无比慈爱。 孟萧潇接过,左右翻转打量了两圈,点了点头。 把娘亲的遗物收进袖中,“她以前还骂我贱人。” 孟擎天哽了下,扭头就骂孟扶雪:“你怎么能对姐姐说这种话?她是贱人,那你不就是小贱人?扶苏是小小贱人,你娘是老贱人,就连老子都是贱人了!” “要不是看在今天萧潇回家,是个好日子,我早就几耳屎刮死你!” “爹爹……” “你这小贱人还敢顶嘴!” 孟擎天恶狠狠的叱骂孟扶雪,为孟萧潇出气;其他人低着头,憋着气,不敢说多话。 孟萧潇笑了笑,眸光亮亮的,像藏着星辰,格外璀璨。 端起茶杯,悠闲的抿了一口。 咽下。 现在,立刻,马上,也就是她咽下茶水的这个瞬间,孟擎天立马直了腰身,前后态度大转变,指着孟萧潇冷笑: “贱人,你还敢回来找死,上当了吧?哈哈哈!” 孟夫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孟萧潇,你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你刚才喝的茶水里下了毒!” 哈哈哈! 刚才,他们故意讨好,放松孟萧潇的警惕,就是为了演一场戏、说几句好话,骗她服毒。 孟扶雪揉着被打痛的脸,愤恨道:“你还敢肖想凤凰玉佩!五年前,就该死了,你就不该回来的,不过没关系,既然能弄死你一次,就能弄死你第二次!” 一家人翻脸如翻书。 麟儿恼火的就要起身,“娘亲……” 孟萧潇的手掌覆住他的小手,轻轻握住,笑着摇了摇头。 麟儿很快安心,这群渣渣怎么可能欺负娘亲?等着被收拾吧,还有他跟父王给娘亲撑腰,定要把这群渣渣虐哭! 孟萧潇从容的放下茶杯,“你们这家人刚才演技不错,从医有点屈才了,不如到街上搭个台子,唱戏去吧。” “哈哈哈,你死到临头还嘴硬!”孟扶雪阴笑。 她要是低调点,在阴暗的角落里,过完这一生,还能相安无事。 偏偏不知死活的来找孟家的茬。 小小孟萧潇,与太医院之首的孟家对弈,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第二十章 毁你容貌 “方才那茶中的毒,能够毁掉你的容貌,让你变成一个丑陋无比、满脸脓包的怪物!” 到时,即便摄政王过来,认出了孟萧潇又如何?难道堂堂摄政王,会迎娶一个貌丑无颜的女人为妃? “让你再嚣张,你这个贱……啊!” 话未尽,孟扶雪猛地尖叫一声,痛苦的捂住脸,却摸到了一手血,“我的脸……” 孟夫人急忙上前一看,吓得惊叫:“啊!” 只见孟扶雪脸上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流血、流脓、腐烂…… 孟擎天急的变脸:“怎么回事!” 孟萧潇摸着圆润的指甲盖儿,悠闲道:“你们聋了?她刚才不是说了吗,会变成一个丑陋无比、满脸脓包的怪物。” 孟擎天浑身一震。 看着安好无恙的孟萧潇,再看看满脸鲜血的孟扶雪,猛地明白什么: “你!那茶……” 孟萧潇根本没有喝有毒的茶! 孟扶雪中招了! “啊!”孟扶雪抓着鲜血淋漓的脸,痛苦尖叫,“我不要变丑!我不要变成怪物!” 孟擎天急道:“快把驻颜丸取来!” 明日,是皇后的生辰宴,他耗费整整两年的心血,提炼出了两粒能够青春永驻的驻颜丸。 一颗留给皇后,还有一颗赶紧让孟扶雪服下。 可吃了后,不但没有效果,她的脸反而烂的更快…… “怎么会没作用?”孟擎天大惊失色。 驻颜丸? 孟萧潇似笑非笑的睨着那小药丸,笑得鸡贼。 “我的脸……啊!”孟扶雪尖锐的痛哭,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爹,娘,我不要变丑!我不要……啊!我的脸好痛!啊!” 所有人都吓坏了。 麟儿叉腰冷笑:“想害我娘亲?呵!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孟擎天又气又怒又急:“来人,抓住这个贱人!打死她!” 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小厮提起棍子,凶狠的冲上来: “打死她!” “往死里打!” 一张张无比凶狠的面孔奔了上来,张大了嘴嘶吼,模样扭曲到可怖。 孟萧潇悠闲的摸着圆润的指甲盖儿,不急不换的把麟儿抱坐在双腿上,“乖乖,捂住耳朵。” “好的,娘亲!” 乖巧的麟儿立马扑进孟萧潇怀里,耳朵贴紧她的胸口,缩着脖子藏好了。 二十几人冲上前来,高高举起棍子,就要挥下。 突然: ——嘭! 一声毁天灭地般的巨响,一顶大钟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数米高的灰尘,震荡开的钟声似山脉崩塌,强效的音浪尖锐刺耳,吓得那孟扶雪脖子一歪,晕死过去。 孟夫人胸口一悸,四肢一蹬,也吓晕了。 离得近的小厮被震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孟擎天也被强音浪震得魂都飞了,手脚都不受控制,左手七、右手八,左脚画圆右脚踢,突然受惊,吓抽风了。 屋顶上,云风超酷的食指点眉心:“爷,快递准时送达。” 孟萧潇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抱起麟儿,“乖乖,刚才没吓到你吧?” 麟儿搂着她的脖子,哼唧的撒娇:“娘亲,我更喜欢你叫人家乖崽~~” “……” 调皮。 第二十一章 没吓到你吧 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睥睨那群倒在地上、抽个不停,魂飞九天的一大群人在跳凤舞九天。 “孟擎天,这口钟是送给你……哦不,你们的,好好收着,将来,在你们的葬礼上,我亲手敲。” 牵着麟儿,走了。 孟家人倒在地上抽抽,良久缓不过来,又气、又恨、杀意满天,却又奈何不得孟萧潇,活活气晕。 出了孟府。 青石板的街道上,一辆纯黑色的轻奢马车停下。 孟萧潇准备带麟儿去吃顿好的,路过那马车时,见一个人走了下来,下一秒,就被一只穿黑靴的脚绊倒在地: “唔!” 猝不及防的摔了个狗吃屎。 操!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故意绊倒过。 手撑着地面,一个横扫踢,就把那人绊倒,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下,再挥几个耳屎,爆栗子敲得邦邦响,拳头脚踢,武力制服。 敢绊她? 去死吧你! 砰!啪!轰!啊! 一顿操作猛如虎。 出了这口恶气,抱起麟儿,“走,咱们去下馆子。” 麟儿搂着她的脖子,往后瞧了一眼,立马捂住眼睛,不忍多看,“娘亲,那……好像是父王……” “……” 再说凤御临,收到消息,二次离家出走的麟儿现身孟府,当即扔下公务,来接麟儿回府。 哪知刚下马车,就被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揍,等他反应过来,那女子拐着他的儿子,潇洒扬长而去。 “主子!您……”林风赶来,本要自责的谢罪,却突然一懵,“您怎么被揍哭了?” “?” 他幼年丧母,十岁出征,在权谋中九死一生,在刀尖上舔血,什么事没遇到过,怎么可能哭? 凤御临抹了下眼角,竟然真的摸到了一抹湿润: “……” 一开口,连声音都哽了:“我……我……” 气的眼睛都红了。 耻辱! 羞辱! 放肆! 大胆! 堂堂摄政王,竟然被一个女人打哭了! 麟儿竟然认一个暴躁、腹黑、易怒、一言不合就直接干的矮冬瓜作娘亲! 而他的萧潇是个温柔、安静、腼腆的小丫头,无论对谁,永远都是乖巧爱笑的。 拿剑来! 他要削了这个祸乱麟儿心智的矮冬瓜! 翌日。 皇后生辰宴,宫中大办,文武百官携家眷一同赴宴,孟家亦是。 夜色,皇宫烛光通明,宾客纷至沓来,主殿布置得奢华至极,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权势的欲望彰显得格外明显。 “王大人来了……” “这是芊芊吗?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雪儿姐姐,你今天的发饰真漂亮……” 官员往来,贵妇交谈,年轻的公子千金三俩作笑,言笑晏晏。 昭阳殿。 孟扶雪戴着一块面纱,遮住了容貌,驻颜丸失去药效,她的脸已经……攥紧双手,心中对孟萧潇的恨,加深数倍。 不经意的抬头,竟看见一道意外的身影。 孟萧潇? 她有什么资格来赴宴? 孟扶雪怒从心起,叫来宫女:“那人是混进来的,把她赶走!” 宫女望去。 见一袭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众宾客中,左右看看,不知在寻找什么。 宫女不认识这白衣女子,但能进宫的、都是主子,她不敢轻易得罪,顿时为难: “这……” “把她赶出去。”一道冷凉的嗓音响起,像冰块,冻住了空气。 第二十二章 逆子! 凤御临来了。 一袭墨袍,面容肃冷,嗓音极寒,没有丝毫情绪与温度,睥睨着不远处的孟萧潇,想起昨日自己被打哭的屈辱…… 攥紧双拳,眼底尽是杀意。 孟扶雪闻言一喜,摄政王这是在给她出气呢! 宫女不敢违背,立马过去赶人。 几米开外。 孟萧潇眯眸,扭头往来,捕捉到摄政王的身影,提步就跨进了一张桌子后,坐了下来。 抬起下巴,挑衅,无声的唇音: ——狗男人,多管闲事。 凤御临沉了眸,“把她的桌子撤掉!” 两个太监立马上前,搬走了桌子,徒剩孟萧潇光秃秃的撅着屁股、坐在那里,一个人尴尬。 孟扶雪笑得得意。 看来,摄政王是在意她的,摄政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呢~~ “娘亲,坐这里!” 这时,离皇位最近的上位,一个穿着蓝袍子的小家伙,正兴冲冲地挥着手呢。 凤御临皱眉。 逆子! 那是他的位置! 眼看白衣女子果真提了步往那走,他当即跨步上前抢座,还没坐下,就被麟儿撅起屁股拱走了,下一秒,就见白衣女子悠然的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一哽:“儿子……”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话刚起,大殿外,传来太监绵长阴柔的通报声,身着一袭便服的皇帝,约摸五十岁,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笑得慈眉善目,牵着皇后的手,缓步走来。 皇后很年轻,保养得好,珠光宝气,穿金戴银,骨子里散发着东陵国权势最高的的女人该有的端庄贵气。 所有人跪地行礼。 礼毕。 落座。 皇上这才瞧见满殿宾客,有一个孤零零地站着,愣了下:“七弟,大家都坐着,你一个人站着……长个子吗?” 凤御临缄默:“……” 孟扶雪愤恨的走了出来,跪地大呼道: “皇上,妖女目中无人,横行霸道,您要为孟家做主,为摄政王出这口恶气啊!” 她的手,愤恨的指着孟萧潇,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一个穿着白衣,戴着面纱,瞧不清模样的年轻女子,坐在摄政王的席位上,身旁,还倚靠着乖巧的麟世子。 孟扶雪憎恨道:“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两日前,无端炸毁孟家宅子,险些毁掉了孟家送给您的生辰礼物驻颜丸;昨日,又闯入孟家闹事,送去一口钟!” 送钟! 是不详的诅咒。 “她还怂恿麟世子,一同在孟家作福作威!” “今日,无邀入宫赴宴,恐怕也是跟着麟世子混进来的!她是心怀不轨的歹徒!” 冷视孟萧潇,一字一句,直指罪责。 坐中,不少宾客皆在点头,小声的议论什么: “前日,孟家宅子坍塌时,我听到巨大的声响……” “听说,昨日,确实有个白衣女子闯进孟家,送去一口钟……” “这女子什么来路?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孟扶雪嗓音慷慨激昂的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只雕花楠木锦盒,双手奉上:“幸好孟家坍塌时,我用命护住了这颗驻颜丸,因此也受了重伤……咳,咳咳……” 她低咳两声,故作病态,故意说成是为了保护驻颜丸而受的伤,邀功。 第二十三章 邀功 太监接过锦盒,双手奉至上位。 皇后打开,见里面躺着一颗圆润、白净,在烛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的药丸。 孟家,太医院之首,医术过人,这颗驻颜丸吃下去,能减缓衰老,维持美貌,十年不衰。 哪个女人能抵抗永远美貌的诱惑? 皇后捻起那粒药丸,看向座下的白衣女子。 “孟小姐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她威严端庄的嗓音扬起。 孟萧潇点头,直接承认了,“嗯。” “你……”连辩解都不辩解一下? 众人:“……” 在皇上皇后面前,这么嚣张的吗? “放肆!”皇后恼怒,拍桌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孟家放肆,还企图毁坏驻颜丸!” 孟扶雪阴笑,将她赶出去!再好好的惩治一番! “大殿之上,戴着面纱,连真容都不敢露,来人,将此人抓起来!” 一声令下,两个侍卫就要冲上来抓人。 凤惜麟站起身,软糯的声音问:“皇婶婶,按照江湖规矩,你不应该先问一句‘来者何人,快快报上身份’吗?” 大家都被这小奶娃逗笑了。 皇后愣了下,倒也顺遂的问了句:“来者何人?” 麟儿非常积极地帮助娘亲,把象征着超级贵宾身份的金牌取了出来: “铛铛铛~~” 亮瞎你们的狗眼! 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是东陵国只有五块的特制贵宾牌! 孟扶雪也惊愕了,奔上前几步,看清了,诧异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皇上,皇后,她一定是偷盗麟世子的!” “你放屁!”麟儿跳起来,喝道,“我娘亲是神医谷的人,用得着偷?” 娘亲? 神医谷? 这位年轻的女子,竟是神医谷的高人,也就是几日前,救了麟世子的人。 皇后不解的看向皇上,眼神询问。 皇上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打圆场:“确实是朕请来的。” 几日前,他听闻神医谷的人救了麟世子,暂住摄政王府的消息,派太监去请,他也没见过此人,想不到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孟扶雪:“……” 气得险些就要冲上去质问:孟萧潇,你这个哑巴!废物!短短五年,你怎么会医术?怎么又变成神医谷的人?怎么又成为皇上的贵客了? 特么的! 走后门都没这么快! 皇后自然不能拂皇帝的面子,见是误会,便没有再说什么,拿起那驻颜丸,准备吃时。 孟萧潇淡淡开口: “皇后娘娘,我劝你最好别吃。” 话落,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 女子悠然的捻着小茶杯,哼声:“孟擎天医德极差,他的药,只怕是吃了会出问题。” 嘶! 众人皆瞪眼。 孟大人乃太医院院长,掌管着整个太医院的大小事务,医术更是过人的高强,如此尊贵的身份,竟被当众诋毁。 孟擎天怒然起身: “放肆!你这……” “十五年前,秦家医术名满天下,孟擎天盗窃秦家的祖传医书,将秦家的东西占为己有,才能坐上如今的位置,放肆的人到底是谁?”孟萧潇挑眉。 坐中,官员、家眷、宫人们听了这话,脸色皆变得怪异。 秦家与孟家之间的纠葛…… 他们都有所耳闻。 第二十四章 坑爹 “你!”孟擎天强硬的解释道,“我……我从医多年,行得正,坐得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当年,是秦氏产后大出血身亡,秦家后继无人,我作为秦家的女婿,临危受命,帮助秦家传承医术。” 他把抢,讲成了光明正大的传承。 去他妈的传承! 孟萧潇看着他,轻道二字:“窃、贼。” 嗤! “皇后娘娘,您该不会以为德行如此差的一个人,会给你什么好药吧?” 孟擎天怒指着她:“你这妖女!一直跟孟家作对,皇后娘娘,您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这驻颜丸,是微臣用了两年时间,收集了上百种药材,经过数十次的失败,才提炼出来的,天底下仅此一颗,是微臣的心血,您可以放心服用。” 二人之间,皇后是相信孟家的。 她拿起驻颜丸,放进嘴里,喝了两口水,抿了下去。 “啊!” 忽然,离得最近的宫女失声尖叫,引得所有人下意识看去,瞬间个个都瞪大了眼,犹如见鬼般的瞪视着皇后。 皇上扭头一看,吓得猛然起身,“皇后,你……你的脸……” 皇后惊了跳,命人取来铜镜,拿起一看。 铜镜里,原本保养极好的脸庞,此时冒出了一大片黑斑,更是鼓起了恶心的痘痘,遍布整张脸,丑陋得像癞蛤蟆。 “啊!” 吓得铜镜摔在地上,破碎成渣。 “我的脸……孟擎天,这就是你上贡给本宫的驻颜丸吗!” 孟擎天吓得脸色唰白,跪倒在地。 毁了皇后的脸,整个孟家都吃罪不起! 怎么会这样? 他亲手研制的药,用的是上好的珍稀药材,每一步都亲自动手,怎么会从青春永驻的秘药,变成毁容的毒药! “皇后娘娘息怒!这确实是驻颜丸,这……这……” 事发突然,他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作何解释。 惊慌时,瞧见那悠然端坐的孟萧潇,猛地意识到什么: “是你!” 怒指孟萧潇:“是你动的手脚!皇后娘娘,是这个妖女做的!” 麟儿不高兴了,“这驻颜丸一直揣在你怀里,我娘亲瞧都没瞧见,怎么就赖我娘亲了?孟御医,你不要含屎喷人。” “咳!” 孟萧潇一口茶水呛出来。 乖乖,能不能别在她吃东西的时候,说这种……有特殊味道的话。 孟擎天咬住孟萧潇不放口:“此人针对孟家,来者不善,刚才,又提醒皇后娘娘别吃,说明她事先知情,故意设套害我。” 跪下,冤枉的大呼道:“皇上,请您严查此人,为微臣证明清白!” 皇后气急败坏,抓着锦帕捂住丑陋的脸,又愤怒、又慌张的掉眼泪。 皇上一边安抚她,一边质问那神色淡然的白衣女子,“你是怎么知道驻颜丸有问题的?” 孟萧潇笑:“很简单。”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第一,孟御医医德不好,医术不精。” “第二,方才,驻颜丸拿出来时,我只是闻到了淡淡的味道,就分析出了里面的成分,虽是好药材,但它们药性相克,变成了毁容的剧毒。” 第二十五章 贱人下毒 众人闻言皆哗然。 仅是靠闻,就能分析出药物的成分! 就连宫中几十年的老御医,都必须要拿到药物,仔细观察,才能得知里面的成分,而这个女子不过才双十年华,仅仅靠闻,就能辨析! 传说中的神医谷,果然名不虚传! “第三,昨天在孟家,我亲眼看见孟御医把另一颗驻颜丸给孟扶雪服下,孟扶雪当场毁容;他明知驻颜丸有问题,还献给皇后,分明是蓄意谋害!” 蓄意谋害! 四个字冷冷落下,掷地有声,一项足以诛九族的重罪,压在孟擎天头上。 “微臣不敢!” 孟擎天急忙解释,“就算给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蓄意谋害皇后娘娘!” 孟萧潇冷笑一声:“何必让孟扶雪揭下面纱,一辩真假?” 顿时,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坐中的孟扶雪。 孟扶雪浑身一僵,下意识按住脸上的面纱,恐惧的想要逃避。 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自己的脸,岂不是名声尽毁?以后,还怎么嫁进摄政王府? 皇上扬声:“孟扶雪,宫宴之上,你戴着面纱作甚?还不快揭下来?” “我……” 孟扶雪恐慌的捂脸,“我……” “她心虚了!”麟儿跳起来,响亮的声音软糯糯,可讨喜了。 “我……” 她想逃离,可不小心鞋尖绊到了桌角,没站稳的超前趔趄,扑摔在地上,噌落了面纱。 脸上一凉。 嘶! 一阵倒吸冷气声。 好丑! 流脓、冒痘、出血、腐烂……他们长这么大以来,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啊!别看……不要看!”孟扶雪急忙捂住脸,恨不得找条地缝,将自己藏进去。 皇上震怒:“孟擎天,你果真知道驻颜丸有问题,还献给皇后!” 孟擎天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道: “微臣不敢!这、这……雪儿的脸不是被驻颜丸毁的,昨天,这女人闯进孟家,我本想毁掉她的脸……” 一个大臣震惊: “孟御医!你不是向来行善积德,宅心仁厚吗?你竟然下手毁她人容貌?” “!” 孟擎天反应过来,察觉说漏嘴,着急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我……” “那你就是明知驻颜丸有问题,还献给皇后。” “我……不是……我……“ 孟擎天急死了,越解释越乱,语无伦次,急的满头大汉。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行善积德孟御医,原来,是个双手肮脏的庸医! 皇上拍桌,呵斥道:“孟擎天,你好大的胆子!即刻起,收回你太医院院长的职权!” “皇上!” 孟擎天浑身狠狠一震。 他的官职……没了。 拼命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地位,只因孟萧潇的一场算计……全都没了。 啊! 孟萧潇! 你这个贱种!杂碎!杂种! “皇上,微臣冤枉,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算计,微臣兢兢业业二十余年,从未犯错,请您相信微臣!”他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哀求。 孟夫人也跪下作证: “这个女人心怀不轨,她针对孟家,她是故意的,这驻颜丸被她动手脚了!” “爹爹是冤枉的,皇上,请您严查这个女人!”孟扶雪也跪地哀求。 第二十六章 被针对了 一家人,一致针对孟萧潇。 孟萧潇笑眯眯的揭下面纱:“你们这话太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我针对自家人干什么?” 面纱下,一张绝美到不可方物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像一支箭,狠狠刺进凤御临的眼睛,令他呼吸一窒,下意识迈步上前。 萧潇! 他瞳孔猛缩,有什么东西在眼底飞速涌荡扩散,积压在心底深处整整五年的记忆,似浪潮般奔涌而来。 他的小哑巴…… 回来了…… 众人皆惊。 “真的是已经死去五年的孟萧潇!她比以前更美了,我险些认不出。” “她不是哑巴吗?她怎么会说话了?” “她不是跳崖自尽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在座众人,像炸开的一锅粥,沸腾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议论之余,目光更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摄政王。 听闻,麟世子是孟萧潇与摄政王所生之子…… 孟萧潇落落大方的亮出身份,笑眯眯的:“皇后娘娘,您别着急,孟擎天想要害你,我不会坐视不管。” 她取出两粒白色的圆润药丸。 “这是神医谷秘制的凝露丸,可解百毒,赠与您。” 皇后急于解毒,急忙服下药丸。 不出两分钟,脸上的毒素逐渐退去,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还有一粒,送给扶雪妹妹。”孟萧潇扬着药丸。 孟扶雪怔了下。 昨天,吃了驻颜丸,叫了大夫,又用了不下二十种办法,都解不了脸上的毒,她伤心的哭得彻夜未合眼。 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你……要给我凝露丸?” 她不憎恨她? 还是说,当着众人的面,孟萧潇想要维护自己‘好姐姐’的形象。 孟萧潇温柔的笑道:“你我是姐妹,我帮你是应该的。” 孟扶雪不确信的打量孟萧潇,犹疑着上前,伸出手想去拿药时,孟萧潇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你们刚才恶意抹黑我、针对我,不把我当一家人看待,令我很心寒,我不想给了。” “……” 孟扶雪的手僵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又僵硬、又难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好像被孟萧潇当狗一样耍了…… “但是可以卖给你。” “……” 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又想搞什么鬼? 孟扶雪咬牙:“我不要了!” “不要算了。”孟萧潇把凝露丸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吞咽,自个儿吃了。 “哇!娘亲,你比之前更漂亮了!”麟儿拍小手。 “……” 见此一幕的孟扶雪险些气吐血,捂住无比丑陋的脸庞,想着脸上的毒解不了,想着一辈子都要受人非议,而孟萧潇又漂亮、又美丽,还是麟世子的生母,相比之下,气得大颗大颗掉眼泪。接下来的宴会流程照常进行着,送祝福的送祝福,喝酒的喝酒,作乐的作乐。 杯觥交错之间,凤御临攥紧酒杯,一滴酒都没喝,全程,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孟萧潇身上。 迫切、逼仄,从头到尾,没有移开分毫。 第二十七章 是他的女人 终于。 晚宴结束。 孟萧潇离席,准备出宫,在一个安静的位置,猛地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拽到黑暗中,天旋地转,后背撞墙: “唔!” 两秒钟后,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见男人迫切若狂的俊脸。 “萧潇!” 这两个字,从凤御临的嘴里说出来,有缱绻的情、低沉的念,就像找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二话不说,握住她的双手,抵在墙上,用力的吻住她的唇。 孟萧潇瞠目。 反应过来,一口咬住。 “嘶!” 嘴角破裂,口子不小,鲜血淌了七八滴。 孟萧潇眯眸,纤细的食指抵在男人的胸膛,分开距离,似笑非笑道:“听说摄政王殿下爱慕于我,倒也不必如此直接,我们……很熟吗?” 凤御临沉眸,盯紧了她。 眉眼,轮廓、嗓音……是她,却又不像她。 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去了何方? “儿子都生了,你和我说不熟?” 孟萧潇笑得更甜,那张绝美的脸好像一张画,美得不真实。 她说:“摄政王眼瞎,竟然跟一个矮冬瓜生孩子?” “……” 凤御临噎住。 当时,大火蔓延,他担心麟儿,一时失控才说出那样的话,没想到竟被她惦记上了。 还惦记了很多年。 “看来,果真像麟儿所说,你忘记了自己生过孩子的事,无妨,老子帮你回忆。”他邪笑一声,眉宇间的张扬,恢复了五年前的恣意。 近一米九的身高,直接将她扑进了御花园后的花丛里。 欺身而上。 男人身上特有的薄荷气息,灌入她的鼻腔,淹没她的理智,强势而霸道。 “传闻你喜欢了我很多年?”孟萧潇扭着腰身,调整了舒服的躺姿,笑望着他。 他吻住她的唇,“不是传闻,是事实。” 沉哑的嗓音,极致魅力而深情。 她轻笑:“喜欢我什么?” 他握着她纤细的腰身,迫不及待的探入衣摆,吻得含糊不清:“喜欢你……三岁的时候,抓着老子的衣角……要老子带你骑马……我不肯,你就哭,眼泪鼻涕蹭得老子一身都是……” 从那时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孟萧潇微讶,却找不到相关的回忆。 “想不到,堂堂摄政王,竟是个如此深情之人。”她娇笑一声,嫩软的双手缓缓环住他的脖子。 一个动作的回应,令男人紧了呼吸,眼底的思念与欲望混合在一起,犹如山脉倾塌,一发不可收拾。 “萧潇!” 他的想念,他的欲望,恨不得把她揉碎到骨子里,融为一体。 天为被,地为床,夜色笼罩下,在这隐秘的花园后,他克制不住了。 低吼一声,提剑就要上战场。 忽然,孟萧潇从他的腋下钻过,灵巧的起了身,拔腿就要跑。 “你……” 凤御临不明所以,起身欲追,可裤子一下子滑了下去,绊住了双腿,外加一只绣花鞋伸了过来,狠狠的绊了他一跤。 砰! 五肢摔地! 只见,方才还热情回应他的女子,此时居高临下的立在他面前,笑得挑衅: “看来,长得高也不是什么好事,跟竹竿子一样,站都站不稳,哎呀,还是我这矮冬瓜好。” 摸着小脸,笑眯眯的走了。 唔。 这个男人的吻技……还不错。 凤御临:“!” 他不是故意说她矮冬瓜,昨天在孟府外,也不是故意绊倒她,萧潇怎么这么记仇! 哭了! 第二十八章 夜半闯门 是夜。 孟萧潇刚洗漱好,准备躺下,忽然听见房顶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红唇轻轻一弯——就这么等不及啊。 她挥手把灯熄了,合衣躺在床上,屋内寂静,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一会,闭合的窗户才被人从外面轻轻挑开。 来人先是露出一只经络分明的手,随着窗户缝隙慢慢打开,露出一身墨色的华裳,雪白的云靴。 男人高大的身形从窗户里轻巧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简单的瞥了一眼屋内的陈设以后,很快就确定了孟萧潇的床榻方向,快步朝着床边走去。 有柔和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铺散在她床头,衬着云枕上的青丝,如绸缎一样的温而亮。 男人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看了好一会,才伸手,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床上的人却冷不丁,笑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调侃,“摄政王深夜独闯姑娘家的闺房,只是为了给我盖个被子?” 站在床边的凤御临神色一僵,看着床上的孟萧潇睁开眼,一双眼睛潋滟生辉,像是把窗外的月光都收了进去。 与五年前的她相比,现在孟萧潇眼中多了一抹镇定自若的镇定,更增添了说不清楚的媚色,比之前更让他心动。 “当然不是,是想陪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眉梢微挑,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邪气,唇角勾起的笑弧却格外温和。 在她还没有出声回答时,他已经倾身覆在她身上。 “比如说,之前在御花园里没有完成的事情。”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言语间的气息吹起发丝,有一种很是异样的感觉在孟萧潇的心里漫起。 这么好看的男人,情难自已很正常,她哂笑一声,“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话音没落,脖子上突然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你是属狗的吗?” 果然是狗男人! 竟然敢咬她! 凤御临看着她颈间的齿痕,唇角的笑弧加深,眉眼之中却有着弄得化不开的独占欲。 这是他的潇潇。 从最初的怀疑,到确定,现在人切切实实在他怀里。 男人声音冷沉,带着失而复得的执迷,“潇潇,你是我的,贼心不死,也只是对你。” “呵!”笑声从红唇中溢出,孟萧潇的眼神里透出了几分凉意,举起纤纤食指,比在他的唇上微微推开:“贼心不死也要有能力,作为神医谷的谷主,我对你的身体状态,还是有发言权。” 这意思,是说他不行? “事实更能说明一切吧?别忘了,我们之前不仅是一夜春宵,还有了个孩子。”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张嘴含住了她的食指,眼神里的暧昧几乎在拉丝。 孟萧潇眼神波动,难得带了几分狐疑。 她能记得这男人是当初占了自己清白那个。 可孩子…… 麟儿难道真是自己生的?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萧潇挑眉,正想问什么,就听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朋友中气十足的喊:“娘亲!娘亲!麟儿进来了!” 第二十九章 暖心萌宝 麟儿? 让一个小孩子看到一男一女叠压在一起,怎么也不是正常的教育! 孟萧潇的眼睛刚刚瞪起,凤御临就会意起身。 两个人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分开,一个站在床边,一个坐在床边。 姿势……很是怪异。 麟儿看到他们的造型,愣了一下,随即皱起小眉头,快步走到凤御临和孟萧潇之间,瞪着自家亲爹说:“谁让你来的?你是不是欺负娘亲?娘亲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是亲儿子啊,孟萧潇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伸手扯了扯他头上的小揪揪,“嗯!娘亲的安全全靠你了!” 凤御临心塞。 明明是自己将他抚养长大,怎么看到孟萧潇就倒戈了? …… 不愧是他凤御临的儿子,和他一样有眼光! 他很是欣慰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好好保护你娘,千万别让人欺负她。要是扛不住了,记得喊你爹我,保护你们娘俩。” 话落,他提步就走,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反应让麟儿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眨眨眼睛,回头看向孟萧潇:“娘亲,你是不是给我爹爹吃药了?他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他自己吃错药,才会识人不清!” 孟萧潇伸手刮了刮麟儿的鼻子:“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哇,娘亲好棒!” 麟儿脱鞋脱袜脱衣,上床睡觉几乎是神速。 似乎慢一秒,他就会被扔出去一般。 她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你更棒,小小年纪鉴婊能力一流,比你爹强多了!” “那是,青出于难而胜于蓝,我最厉害了!” 小家伙一脸臭屁的模样,看到孟萧潇笑了,又讨好追问:“娘亲,什么是鉴婊能力啊?” “……” 小孩子,还是不要学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 孟萧潇看着麟儿那张几乎是凤御临翻版的脸,想到了凤御临之前的话—— 【别忘了,我们之前不仅是一夜春宵,还有了个孩子。】 谁都知道,堂堂摄政王只有麟儿一个孩子。 难道麟儿真的是她的孩子? 从怀孕到分娩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只要一想到和那一年有关的事情,头疼的感觉就会袭来,让她脸色瞬间变得很是苍白。 麟儿察觉到孟萧潇的变化,立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娘亲,你怎么了?别担心,有我在,不管爹爹的能力有多糟糕,我都会保护你的!” 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 再加上眼眸中的关心,让人觉得完全可以依赖。 “好,那你以后就拜托你了。” “放心,娘亲。” 小家伙打了个呵欠,滚到了孟萧潇的怀里。 “快睡吧。” 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心头是止不住的怜爱。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 …… 第二天,孟萧潇带着麟儿吃早餐,就有人匆匆走了进来。 “大小姐,老爷让你赶紧回去!” 是孟家的管家。 孟萧潇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继续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见识过孟萧潇连续两次毁了孟家之后,管家也不敢在孟萧潇面前多话,赶紧说明来意:“今日皇后娘娘要摆驾孟家,嘉奖大小姐献药。” 第三十章 野种 孟家。 “皇后娘娘亲临,真的是让蓬荜生辉。” 孟擎天一脸讨好地给皇后娘娘敬茶。 只是皇后娘娘压根没有让宫女去接的意思,眼神一直在往门口的方向看:“潇潇呢?本宫看她很是投缘,想多亲近亲近。” 能解百毒的药丸,是天下至宝,多要几颗总是好的。 何况能炼制解百毒的药丸,美容养颜的丸药算什么? 贵为天下最尊贵女人的皇后,不求长生,却想容颜不老。 眼看她望穿秋水地期待孟萧潇归来,孟擎天也开始跟着做戏了。 “潇潇这孩子自小就讨喜,三个女儿里,她是最得臣心的,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上些许哽咽,眼圈都红了几分:“五年前,她竟然跳下山崖,老臣差一点就随她而去了!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才会一时间想不开。现在有了娘娘的照拂,定然会不一样。” 五年前? 皇后眯了眯眼睛,斟酌着开口:“说起来,她当时是受了委屈。不过现在她回来了,和逸儿的婚事也该好好商议商议了。” 孟萧潇和凤君逸本来就有婚约。 现在皇家不计前嫌,让已经失身的孟萧潇进门,她还不得感恩戴德? 到时候,想要多少美容丹药都不是问题! 孟扶雪不知道皇后心里的盘算,只是想到孟萧潇此时的风光,孟扶雪心头的妒火就要扑灭理智! 尤其是,她脸上不仅是十几道刀痕,还有各种疤痕、斑点。 这样一张脸,哪里还能见人? 她绝对不能让孟萧潇一直得意下去! “娘娘慈厚,孟家上下感激不尽,但是姐姐……实在是不能嫁给太子。” “哦?” 皇后冰冷的视线看过来,让孟扶雪心头一窒。 可孟萧潇毁了她的脸的恨意,和她对孟萧潇狠戾眼神的恐惧,压过了孟扶雪心头一切情绪。 “她当年之所以跳崖,是因为她失身给摄政王,还给摄政王生了一个孩子。一个已经失去清白的女人,哪里还能嫁到皇室?” 孟扶雪看到皇后若有所思的神色,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加柴添火,败坏女主的名声。 “当年她就是羞愤自己做下的事情,才会畏罪跳崖。” “现在她突然回来,一点都不见她对当年的悔恨,说明她的心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我猜……她可能已经不觉得当年的事情是错事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能进后宫,成为太子妃?” “像她那样的女人,就应该浸猪笼!” “孟家备受皇恩,也不敢为一个生了野种的女人求情……” 她说得正得意之际,突然一个小巴掌从天而降,打得她直接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是野种!” 麟儿奶声奶气,却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响起,孟扶雪才低头看到一脸怒气的小人儿。 “我爹爹是堂堂摄政王,我娘亲是神医谷谷主,你怎么敢说我是野种?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三十一章 退婚 孟扶雪看到麟儿怒气冲冲的模样,脸色变得青白交错。 可更让她害怕的是,孟萧潇那明明听起来漫不经心,却让人觉得透骨生寒的声音。 “我还真的是忘了,当年我之所以跳崖,是被你们逼的。” 孟萧潇何止忘了这件事? 她怀孕生子的事情,也全部忘记了。 原来她和凤御临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就是麟儿! 内心无比震动,她脸上的神色却一点起伏都没有,只是冷眼看着孟扶雪。 孟扶雪被那冒着寒气的眼睛盯得,背后直冒冷汗。 孟萧潇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皇后娘娘。 “让娘娘见笑了,扶雪生母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自然对扶雪的教学也不怎么样。她这么没规矩地在娘娘面前指手画脚,还请娘娘赎罪。她有什么得罪娘娘的,就责罚潇潇吧。” 这哪里是让皇后赎罪? 压根就是说孟扶雪卑贱庶女而已,这里哪里有她说话地份! 皇后有心拉拢孟萧潇,自然是顺着她说:“一个庶女而已,哪里值得你替她受罚?” 在皇后心里孰轻孰重,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 纵然孟擎天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着牙让人将孟扶雪拉下去。 “爹!” 她还想说什么,却又被孟擎天打了一巴掌:“还想在娘娘面前无礼?要不是你大姐保你,今天指不定你要闯下什么大祸!” 对于狗咬狗的剧情,孟萧潇直接无视。 皇后更是没有理会,她笑着将孟萧潇拉到身边坐下:“潇潇,今日本宫前来,就是为了你。这些年,因为你的失踪,太子妃的位置一直虚悬。现在你回来了,你们的婚约也该履行了。” 让太子娶一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还是当正妃? 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上,都算是惊天大消息了吧? 孟萧潇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站在皇后身后的凤君逸。 凤君逸完全是被皇后强行拉过来的,一路上都觉得皇后这样做,是太给孟萧潇脸了! 尤其是想到要重提他们的婚事,他就觉得堵得慌。 可此时看到孟萧潇那张倾城倾国的脸,他突然觉得他又可以了! 此时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对孟萧潇出言无状,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只要潇潇妹妹点头,我随时接你入宫。” “是吗?” 孟萧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之前太子和我已经解除婚约了,这件事难道太子没有告诉娘娘吗?” 皇后和凤君逸两脸懵。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麟儿走上前,发现自己身高不够,不足以被发现。 他干脆站在凳子上:“老爷爷,你是忘记了吗?之前我娘写了退婚书,我还签了字,你也接受了。现在看到我娘好看想后悔?” 麟儿嫌弃的看着凤君逸,抬手刮着自己的脸:“羞羞羞,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 皇后和凤君逸脸色同时变得铁青,孟萧潇适时开口:“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也是金口玉言。既然之前已经说过退婚了,这桩婚事自然也不作数了。” 第三十二章 野女人 皇后看上孟萧潇,可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的药,更因为她背后的神医谷。 神医谷这些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不少人受之恩惠,很受拥戴。 若是有了这样一支江湖力量,何愁江山不稳? 可现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自己做主把婚事给退了! 皇后一口老血险些没吐出来,再听见凤惜麟左一句娘亲右一句娘亲的,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子看见漂亮女人难免亲近。 毕竟这位小世子,据说是摄政王凤御临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而凤御临,跟皇帝何止是平起平坐,简直比亲父子还要亲近。加上凤御临确实也有本事,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朝堂里,都是应对自如。 坊间甚至有传闻说,皇帝百年以后,说不定会把江山交给这个年少有为、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这要是再让凤御临跟神医谷扯上关系,那还有太子什么事儿? 皇后的面色变了几变,慈爱的伸手捏了捏凤惜麟白嫩的小脸,“麟儿,可不能随便逮着人就叫娘亲。没出阁的姑娘要是被这么叫,那会被人说是婚前不洁,为世道所不容的。” 麟儿认真想了想,确实不能让自家娘亲为世道所不容,但是娘亲似乎也不愿意嫁给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呢! 他一脸纠结,最后狠狠心,脆生生说道,“那那那……那让我爹嫁给娘亲,顺便把我带上不就好了?” 众人:“?”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后嘴角抽了抽,威严道:“那也不行,潇潇和君逸的婚事是皇上亲自指婚,金口玉言,岂是一纸儿戏一样的退婚书就能作罢的?”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这婚事拖不得了,本宫还想等你过门抱孙子呢!”她又逗了逗凤惜麟,“到时候就让麟儿做哥哥,好不好?” 孟萧潇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 她失踪五年,也没人追问她这个准太子妃到底是死是活。 现在发现她是神医谷的人,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媳妇儿了。 不嫁还不愿意。 麟儿一听退婚书没用,他娘亲还要跟别人生孩子,瞬间就炸毛了,“我才不要你的什么孙子给我当弟弟!我弟弟只能是我娘亲跟我爹生的!你们分明是看我娘亲好看就后悔耍赖皮!除了我爹,谁也别想嫁给我娘!” 凤君逸已经顾不上什么嫁不嫁娶不娶了,气恼道:“凤惜麟!你真以为自己姓凤就是皇家人了?不过是披了皇姓的杂种,连母亲是哪个野女人都不知道!你也配给本太子的儿子当哥哥?” 简直荒谬! 麟儿一听,瞬间就红了眼睛,“你才是杂种!你才有个野女人娘亲!” 皇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麟儿就像是个小炮弹一样,扑过去“嗷呜”一口咬在凤君逸的大腿上。 他咬的用力,隔着衣袍也见了血。 “啊!”凤君逸痛的面容扭曲,恼怒的抬起手掌就往麟儿脑袋上拍去,“你这个杂种!看我不打死你!” 第三十三章 嫁给她,也行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凤惜麟的一根汗毛,就被一把檀香折扇,狠狠敲在腕骨上。 “嗷!”凤君逸又是一嗓子,收手的功夫,腿上的挂件已经落到那人手里。 再一看大腿,都是血和口水。 孟萧潇单手抱着麟儿,安抚着他暴躁的情绪,嘴里还不忘嘲讽道:“太子殿下说的皇家气度,莫非是欺负个小孩儿?” 凤君逸简直要气死,看着孟萧潇的眼神都要冒出火光来,“孟萧潇,你是眼瞎了吗?是这小畜生……” 他话没说完,就听“啪!”一声脆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凤君逸和坐在主位的皇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凤惜麟一脸崇拜的看着孟萧潇,两个胖嘟嘟的小爪子在面前拼命的拍,“娘亲好棒!一招制敌!” “……” 好一会,皇后才意识到凤君逸被打了,对孟萧潇的那点好印象,荡然无存,怒道:“大胆孟萧潇!” 凤君逸:“你居然敢打本太子?” 他可是皇帝亲自选出来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君子一怒,尸横遍野! 边上随伺的孟家人吓得跪了一地,孟清甜更是不住的给皇后磕头,“娘娘息怒,这孽女生下来就没了娘亲,又失踪五年有余,无人教导,这才举止无状!” 孟扶雪也赶忙道:“是啊,姐姐在外面肯定是吃了很多苦,认识了不好的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请您息怒啊。” 字字句句,看似在维护孟萧潇。 可是每一个字,都在说她变成这样,跟孟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孟扶雪甚至有些兴奋,希望皇后能认识到孟萧潇的不堪! 处死她! 处死她! 皇后也真是杀了孟萧潇的心都有。 如果孟萧潇不能被凤君逸所用,那不如杀了! 至少也不能落入凤御临手里。 孟萧潇晃荡着因为抽太子耳光而发疼的手,把在场人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眼底蕴着冷笑,“张口闭口就是畜生,一点家教都没有,我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人人都要说皇后您教子无方,所以替您出手止损而已,免得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有什么错?” 她目光转向皇后,神色坦荡,“我是没爹没娘,无人教养,言行无状,难道太子殿下也是吗?要不要带上大殿,当着文武百官问问皇上?” 这要是真问,那真是拿头当球玩。 得罪皇帝,也得罪了摄政王。 皇后被噎的不行。 孟扶雪尖锐道,“那你也不能打人吧?太子说错话,自有皇后娘娘这样的长辈教育,你算什么?” 孟擎天也趁势指挥下人,“来人!赶紧把这不孝女拖下去!” 凤惜麟挣扎着想从她身上下来,嘴里嘟哝道:“谁敢!” 只是还没等他下地,孟家的院门就被一脚踹开,身材高大的男人穿一身朝服,身后带着两列黑甲卫,大刀阔斧地走进门来。 孟扶雪刚才那一声声音太大,习武之人耳力又极好,即便是站在院外也听见了她的话。 凤御临眸色一沉。 第三十四章 那是我妻子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麟儿的母亲,你说她算什么?” 孟扶雪脸色一白,她当然知道孟萧潇就是凤惜麟的母亲。 可孟萧潇什么时候又成了摄政王未过门的妻子? 凤御临走到孟萧潇身边,伸手把麟儿从她怀里接过来。 若是平常,他对皇后还有几分尊敬。 可想到孟萧潇和麟儿被这群人欺负,他周身控制不住散发出一阵冷意,确定母子俩没有受伤,下场的凤眸这才扫视一圈。 他久经沙场,周身都好似被鲜血浸泡过的肃杀和冰冷,只一个眼神,就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皇后皱眉,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带着几分温和,“御临,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孟家有婚约?” 凤御临神色坦然,“从小就有,那会您还不是皇后。” 众所周知,如今的皇后,是从良人爬上来的,直到先皇后去了,贵妃也没了,皇帝又不肯光拿后宫,才得以扶正。 本来太子的位置也是轮不到凤君逸的,而应该是先皇后的嫡子凤君迟,只是因为凤君迟生来多病,之后更是因为先皇后的去世,伤心过度,一蹶不振,到如今依旧不良于行。 一个残废,当然是参与不了皇位竞争的。 皇帝为了让凤君迟过的自在一些,特意允许他另开府邸,住在宫外,慢慢的,这个有病且残废的皇子就在大众视野里淡去了。 如今的皇后扶正后,凤君逸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子。 已经许多年,没人再提凤君逸的太子之位和她这个皇后之位都是捡漏来的了。 皇后脸色不好看。 孟天擎心知,今天两边大腿不能都抱住。 孟萧潇也不会搭理孟家的死活。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果断道:“既是从小就有,我这个当父亲的为何从没听过?皇上当初指婚时,摄政王怎么不说还有婚约之事?”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凤御临眸色更冷,“你身为父亲,何曾关心过萧潇死活?母亲在世时,同伯母有金兰之约。本王本想等她及笄就来下定,你倒是积极,皇上当初指婚时,本王身处战场,等回程乾坤已定,本王没告你个欺君之罪,都是看在萧潇姓孟的份上。” 孟萧潇看着身旁的男人,有些惊讶。 她跟凤御临,有过婚约? 她怎么,又不记得了? 不过,有人替她出头,她倒是十分乐意,孟萧潇舌尖舔了一下牙关,幽幽道:“我不想姓孟了。” 凤御临立刻转头,狗腿道:“那潇潇想姓什么?随本王姓凤如何?” 冠皇姓,怎么跟闹着玩儿一样。 孟萧潇也没兴趣,却不忍砸了凤御临的场子,道:“随便,我就是不想跟孟家扯上关系。” 麟儿在凤御临怀里,怒气冲冲,“对!他们是坏人!欺负娘亲!还说我是畜生!不要跟他们姓,娘亲以后跟麟儿姓!” “……” “简直胡闹!”皇后见场面一发不可收场,起身拂袖而去。 第三十五章 用完就甩 凤御临来了,凤君逸也不敢再追究什么被咬了被揍了的事儿,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临走时还不忘对孟萧潇道:“你等着!” 眼见着凤御临一个眼神扫过来,他慌不择路,险些在门口摔了! 孟萧潇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不知道自己曾经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居然会喜欢这样的草包,怂货。 眨眼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墙头草的孟家人和凤御临一家三口。 孟擎天一阵后怕,想去追皇后的凤撵,但脚步还没动,就被凤御临身边跟着的黑甲卫横刀拦住。 众所周知,京城内,皇城里,除了皇帝御用的御林军能带兵器,就只剩下凤御临的黑甲卫是全副武装。 不仅带兵器,还穿战甲。 哪怕是进了皇宫,也不必收刀鞘,避刀锋。 皇帝对凤御临,给足了信任,也难怪满朝忌惮。 看着眼前锃亮的刀锋,孟擎天要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甚至还不着痕迹的把身边的孟扶雪往前面拉了拉,挡刀,嘴硬道:“王爷,你想要迎娶萧潇,那这里也算是你岳家,这样兵戎相见,对外也不好看。” 凤御临半点面子也不给他,“你刚才没听潇潇说?她不想姓孟了。我岳母的牌位都没立在府里,算的哪门子岳家?砸了吧!” “……” 凤御临做事,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别说他砸个孟家,就是把孟家全家都杀了,都没人敢说个不字。 何况现在的孟家,连太医院首的边都沾不上了! 黑甲卫只听命令,闻言直接就开砸。 孟擎天转而看向孟萧潇,“潇潇!这好歹是你娘生活多年的地方!你就这么忍心毁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孟萧潇的母亲,她就想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这里磋磨的一生。 她的药方,以自己的血滋养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养了这群良心狗吠的东西。 若是知道连女儿都因此丧了命,她当初大概连看都不会看孟擎天一眼。 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是摄政王要砸,又不是我。你找我有什么用?还有啊,我姓孟,是因为我觉得叫什么无所谓,不是跟你还有牵扯。你们孟家,最好离我远点。” 要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她都想给他们灭门。 凤御临不放心,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退婚书摆在那都有人做文章。 断绝关系,口说无凭。 手下同他多年默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示意操办“决裂书”,亲自摁着孟擎天画押,还仔仔细细去衙门做了官证才算完。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孟萧潇出了孟家,一偏头,就瞧见孟家刚修复好的廊柱,被黑甲卫一刀分成两段。 正厅的门楣瞬间塌了一半,那块皇帝亲题的“妙手回春”匾额摇摇欲坠。 孟擎天没头苍蝇一样,在下面乱转。 怕匾掉下来,又怕被塌下来的房梁砸死,两相为难。 她忽然发现,有些人,死,可能并不痛苦。 慢慢拿走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才是真的痛苦。 她心里痛快,也就不计较凤御临乱攀亲这点事儿了,扬眉道:“想吃什么?我请客。” 第三十六章 你对我了解挺多? 麟儿是一听能跟孟萧潇和凤御临一起吃饭就两眼放光,但是他心痛娘亲的钱来的不容易,懂事道,“就街边的馄饨摊就好啦!麟儿最喜欢吃馄饨了。” 孟萧潇眉眼带笑,“是吗?那我们去吃馄饨?还想吃什么?你在想想,我请你。” 凤御临一本正经,“跟男人一块出门,哪有让女人付钱的道理,我来请。” 凤惜麟:“哦,那得月楼。” 凤御临:“……” 很不愧是亲生儿子。 凤御临面色淡淡,偏头问孟萧潇,“得月楼行不行?” 孟萧潇眨眨眼,暗道,回家吃,也算增加收益了,她没什么意见,“当然。” 得月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酒菜都是千金难买,一天只摆八桌。 于是,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商贾,想要吃也得提前下定,一天八桌的量,如今想吃上得月楼,也得排到小半年后了。 京城也因此兴起了另一种行当,俗称“老牛”,即是定了座儿但是不去吃,位置转一手高价卖出。 且这些“老牛”做事特别有原则,这倒卖的位置只认那些身份地位卓越的王公贵族们,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京城的的公子哥儿们,甚至以高价即时拍得转让座位为荣。 凤御临对吃食方面素来不太讲究,自然不会把钱花在这冤枉地方上,更不屑于跟这种搞出这种卖座方式的开源人为主。 但是因为孟萧潇开了口,凤御临半点犹豫都没有,招了不远处跟着的侍卫去买座,自己则带着凤惜麟和孟萧潇,施施然走在街上。 一家三口都是颜值出众,走哪儿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京城人虽然都听过摄政王凤御临的“恶名”,但是真正见过他真容的还真没几个,现在走在街上,除了太帅,也没什么特别违和的事儿。 孟萧潇这五年都在神医谷,很少出门。关于京城的记忆,都是来自于这具身体记得的零星片段。 可大概是京城人伤她太深,以至于她对这个地方都十分排斥。 关于这里的美好回忆很少很少。 孟萧潇回来以后,也是忙忙碌碌,现在孟家消停了,她心里好似尘埃落定,终于有了缝隙欣赏这里的繁华和美好。 她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盯着一支狐狸头的玉簪,神色忽然一转。 玉簪料子不是上乘,只是簪头上的小狐狸的眼睛雕刻的实在是栩栩如生,只是好似所有的功力都用在了这双眼睛上,以至于簪子其他地方做工都无比粗糙,乍看过去,灰扑扑的。 摊主见她盯着看,嘴巧讨好,“公子,瞧着您夫人这样好相貌,气质出尘,有这灵气的东西点缀着跟才更是锦上添花,这小玩意儿若能让夫人一笑,也算功德圆满。” 他巧就巧在,这话是对着凤御临和凤惜麟说的。 凤御临对他这声“夫人”很是满意,大方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本……我也觉得是锦上添花,功德圆满。不用找了。” 第三十七章 天下第一美 凤惜麟也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无比骄傲道:“那当然,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二位爷真是在世活菩萨。”摊主乐的见牙不见眼,利落收下银子,把簪子包了双手呈给孟萧潇,还不忘说,“夫人幸也,郎君和小郎君的心肝儿都快恨不得掏出来给您了!” 孟萧潇:“……” 成交动作之快,都没给孟萧潇解释的时间。 摊主得了好处,更是舌灿莲花,一叠声夸他们一家三口是整个京城第一绝世容貌。 孟萧潇没了解释的欲望,忽然一挑眉,笑问:“我听说,你们京城第一美男不是当朝摄政王么?他是第一,那摄政王是什么?” 摊主不仅不害怕,还一脸神秘的表情,一只手掩了嘴,悄声道:“夫人,摄政王可您夫君这样的和善。” “当初摄政王凯旋时,小的有幸在城门口远远瞧过一次他的背影。”他啧啧两声,眼底同时浮起崇敬和惧怕,“那老长的红缨枪,他单手能提,枪上还挑着叛军人头。这可是当之无愧的杀神,于天下是好事儿,可这样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人,哪儿是您这等娇娇娘子能消受的?”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凤御临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角眉梢的纹路都不曾动一下。 他已经习惯了这天下子民对他崇敬又惧怕的态度。 直到…… 摊主生怕孟萧潇这样的小娘子,会沉迷于摄政王的威名,惹的凤御临不快,跑了这单生意,扯着她八卦,“我听见过他的人说过,王爷身高八尺,须长两丈,脸上一道刀疤从眉心到嘴角,威风八面,据说啊,就是靠着这张脸,上战场的时候让敌军不战而降。” 孟萧潇看着凤御临一丝下次都没有的脸,眉目如画,下颚轮廓清晰,因为常年在战场上,身上确实是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气势,但,身高八尺? 须长两丈? 敌军不战而降?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拖腔带调道:“这样啊……那岂不是……丑出升天?” 麟儿都坐不住了,“才……才不是!” 他好怕娘亲嫌弃父王丑啊! 摊贩也觉得不是,他忍不住摇头,兀自念叨:“当初确实是京城第一美的少年郎哦……可惜了了,毁了,毁了……” 气氛一下就沉重起来。 一带战神,即便是丑,那也是为国而伤,不能嘲笑。 凤御临倒是无所谓,把麟儿放在地上,接过她手里的簪子,“我帮你戴上?” 孟萧潇其实对那支簪子没有太大感觉,只是觉得这一堆的东西里,那双眼睛实在有灵气,就多看了两眼。可她想起刚才摊主略带遗憾的眼神,和眼前这张平和到过分的“杀神”逐渐重合在一起,竟然有些不忍拒绝。 “劳烦。”她背过身,一头乌发垂落在肩,发髻不算繁复,只是松松的绾在头顶,上面除了一条质地上好的苏绣丝绦点缀,再无其他,可就是这样的素雅,也美到惊心动魄。 第三十八章 小蹄子 凤御临眼底闪过一抹晦暗,旋即郑重其事的,把那支小狐狸的玉簪,斜插在孟萧潇的发髻上。 确实如摊主所说。 孟萧潇确实气质出尘,这灵物是锦上添花,反衬的这不值钱的玉簪,也好似千金贵重。 孟萧潇身上,终于有了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凤御临薄唇几不可查的勾了勾,恰好手下来报,得月楼的座买好了,三人这才往得月楼赶去。 头回一块吃饭,凤御临让人选的二楼靠窗临街的位置,价格奇高。 得月楼的掌柜正跟账房先生在得月楼后花园掰着算盘乐呵,“这一个座位倒手就进账五千两白银,还不算上菜的钱,东家知道了肯定高兴。” 账房先生愁眉苦脸,“这样……不太好吧……” 掌柜道,“你懂什么,东家说了,这叫炒作,顺便劫富济贫。不然东街那边施粥的粥铺,还有石溪巷子那些孩子,指望什么养活呢!这些钱对这些二世祖来说是毛毛雨,可够那些地方好几个月开支,养活许多人了。何况这些钱,他们花哪儿不是花儿,送去花楼,难道还给你送回来?” 账房先生这才舒展了眉毛,“也是也是,善恶有序,就当是东家替那位少主布施了。” 掌柜这才道,“对对对!我去前头看看那个冤大……不,少主,需要什么服务。五千两呢,要天上的月亮也给他摘下来。顺便再去把这消息跟东家回禀一声,又逮到个冤……不,善主。她指定高兴。” 掌柜乐颠颠的走了,到了前堂,接了店小二的活计,顺口问,“上头那位来了,瞧见长什么样了么?哪家的善主子?” 店小二对掌柜把大客户叫做善主子见怪不怪,笑嘻嘻的说,“是一家三口,瞧着就不是等闲人物,身份尊贵着呢!” 那可不,等闲人物也不会花五千两买个座儿啊。 “多送几个孩子吃的点心,还有京城那些夫人们喜欢的小菜过去。这讨好贵客啊,从女儿和孩子身上下手准没错。我上去看看。”掌柜打发走了店小二,把毛巾利落的肩膀上一搭,哼着小曲儿提步上门,敲了包厢的门,听见里面传来清清冷冷一声,“进。” 他恍惚了一下,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他们东家的声音。 他晃了晃脑袋,又觉得不太可能,东家有预留的包厢,视野比这还好呢。 推门进去的瞬间,他打发掉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脸上堆起笑容,一声“客官”到了嘴边,又在一秒硬吞了回去,瞪圆了眼睛看着坐在窗边的女子,“您您您……” 怎么在这啊? 孟萧潇比他淡定多了,“这么好的酒楼,怎么店小二是个结巴?” 掌柜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孟萧潇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赶忙卑躬屈膝道,“对不住您,店里人手不够,小的特意赶来帮忙。二位,想点点什么?” 凤御临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薄唇开启,道,“拿你们的拿手菜,都上一遍。” 掌柜立刻道,“会不会太多了?” 第三十九章 当嫁妆 吃不完啊。 万一是东家付钱。 那废的可都是自己家的钱啊! 孟萧潇眼神流转,“让你上就上,还怕付不起钱?” “好嘞!”掌柜利索的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转头就走了,丝毫没有搭理另外两位的意思。 仿佛只要孟萧潇在这个包厢,那她应该就是主人。 孟萧潇明眸扫过对面坐着的男人,又重新开口叫住了掌柜,“等会,再上几壶好酒。” 掌柜:“好。” 掌柜的下楼,亲自去厨房盯着菜。 得月楼一天只有八桌客人,但大多都是在晚上,这会店里不算很忙。店小二凑过来,笑嘻嘻的道,“掌柜的,我没说错吧。那一家三口是真的神仙……”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一巴掌呼在头上,“一家三口你奶奶个腿儿,没长眼吗?那里头的是咱们少东家!” 一听说孟萧潇是少东家,店小二瞬间就不淡定了,“那真是少东家?我就说!这气质,这相貌!只有咱们少东家能有!” 孟萧潇人不在京城,但是京城这些铺子里却都是她的传说。 若是别人,这里头的人当然可以称得上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但是如果里面的是少东家,那…… 男人不配! 因为他们家少东家只能是江主子的。 店小二疑惑,“那这男的是谁啊?不会是来撬墙角的吧?” 掌柜双手抱胸,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 以得月楼如今在京都的地位,什么样的世家子弟没见过? 他们这些人每天迎来送往,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消看一眼这个侧影就知道来人是谁。 可这那人好似是个生面孔。 倒是这个孩子,有点面熟,看着像是那位闻名天下的摄政王家的小世子。 小二脑袋里灵光一闪,“那该不会是摄政王吧?” 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而是这京城里关于摄政王凤御临的传闻太多,五年前那场宫变之后,摄政王回京以后就很少再露面。 有说他貌似潘安,也有说他形如恶鬼。 摄政王府的位置紧邻皇宫,周围都是达官显贵,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根本接触不到真正的摄政王爷。 只有那些跟朝堂打交道的人才知道这位受百般宠爱的摄政王爷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可竟也没有一个人敢肆意谈论他的长相。 掌柜心里一凉,抬手一巴掌呼过去,“怎么可能是摄政王?那位爷早就在五年前那场战争里容貌尽毁,你没瞧见里面那位,细皮嫩肉的,说句冠绝京城也不为过,摄政王年少时候倒是能他比一比,如今么……” 店小二捂着脑袋小声嘀咕,“虽然我没见过少东家,可也听过您说过几次,说她是什么……什么颜控?你当时还跟我说,就是喜欢漂亮人儿的意思。恕我直言……那郎君可比……比江主子……” 好看。 后面两个字,他不敢说。 因为江主子和少东家在他们眼里,一样的神圣。 掌柜一拍大腿。 少东家要是真的在自己家的地盘被人撬走了,那江主子怕是要气吐血, 第四十章 醉话 掌柜赶紧道,“我这边缓着点儿上菜,你赶紧着人去找江主子,就说少东家来店里寻他呢!” 小二忙不迭跑了。 过了半个时辰,菜还一个没上。 要不店家还算有良心,送了不少小孩子吃的零嘴儿和精致的点心,不至于让这两人饿着,凤御临只怕要掀桌子了。 眼见着茶也见了底,没等小二来添,他不动声色起身,“我出去一趟。” 他脚步极轻,出了厢房,径直往楼下走,一路没瞧见小二,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刚才伺候的那个胖掌柜跟小二在说话。 “人找到没有?” “没有,找到了鲁恒,说江主子去江南采买,至今未归。前街失火的事儿还是他处理的呢!” 掌柜急道:“那怎么办?眼看着东家都要被小白脸撬走了。等他回来,东家怕是孩子都有了。” 小二,“您莫急,我听鲁恒说,江主子此去江南就是去给东家寻聘礼去了。江南有名人,能以蚕丝做绣,绣出来的花样两面皆不同。拿来做盖头意头好极了。” 掌柜这才眉开眼笑,“看来不日咱们就能喝上喜酒了!这样我也踏实了,这就给东家他们上菜去。” 他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为避免误会,他往边上站了站,借着屏风隐藏了身形。 看着里头的胖掌柜一路乐颠颠的出来,下楼,没多一会,就领着一行人,端着一排盘子次第上楼。 他就站在那没动,想看看这个被人盘算惦记的“小白脸”到底是谁,结果掌柜的领着人,照直不打弯的进了他刚出来的房间。 凤御临:“……” 他很确定,得月楼不是自己的生意。 所以,东家是…… 潇潇? 小白脸是? 他? 凤御临整个人都不好了,提步走进厢房。 原本掌柜还趁着上菜的时候跟孟萧潇交换眼色,见凤御临来了,瞬间转开视线,本本分分上菜。 凤御临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多一会,饶有兴致道,“你们老板是江丞?” 掌柜心里一个咯噔,旋即不动声色道,“啊……是……” 凤御临皮笑肉不笑道,“我同他倒是有些交情,回头你记得转告他,要什么样的稀罕物件儿做聘,来我这挑就是,何必费劲跑那么远?” 掌柜一时拿不准他是刚才偷听了自己说话,还是本来就知道江丞去江南采买是为了成亲的事情。 只觉得这人眼神清冷,看他跟看个死人一样,本能就回答,“是,等江主子回来,小的一定转告。” 孟萧潇眉毛一挑,对凤御临会知道江丞并不稀奇。 这些年,都是他在明她在暗,江丞的名字,闻名京都。 只是……江丞要成亲了啊? 那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掌柜想再说什么,但是总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私下再说,匆匆布好菜,就带人退了下去。 出了门,才陡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刚才太紧张了,一时竟忘了问,他到底是谁啊? 第四十一章 情敌来犯 厢房内。 酒过三巡,孟萧潇眯起眼睛,看着凤御临,红唇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王爷跟我娘亲,真是旧相识?” 关于原主的娘,孟萧潇的记忆很少。 只知道孟家如今的地位,确实是秦氏一路扶持上去的。只是孟擎天那个畜生,刚在太医院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把秦氏踹了,转头娶了如今的孟夫人。 而秦氏,被他们下了慢性毒药,含恨而死。 原主对这个早逝的娘亲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所以她穿过来,自然也没什么具体的记忆,可她知道,秦氏似乎还留了什么东西给她。 去问孟擎天,只会打草惊蛇,狗急跳墙时会不择手段,她怕他们毁了那东西。 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 可悲的是,她手下那么多的人,遍布各行各业,竟然只知如今的孟夫人,对于秦氏,他们唯一的印象就是养育了她这个不贞不洁的女儿。 凤御临是第一个,这样尊敬秦氏。 他说,他的母亲是秦氏的手帕交。 凤御临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孟萧潇偏头认真打量他,“我的娃娃亲,不是太子?怎么会变成你?” 秦氏总不能把女儿许了两家。 凤御临似笑非笑,“因为,婚约不是当今圣上许的。” 是先帝。 只是皇位传到了当今圣上手里,他只知道皇家和孟家有婚约,当年他刚继承大统,为了拉拢旧臣,把先帝这桩最不起眼的遗命拿出来做文章。 理所当然的把这婚约给了太子,彰显皇恩浩荡。 可这婚约,本来是他的啊! 孟萧潇挑眉,明白过来,“先帝原本想要传位的人,不是当今圣上,是你?” 皇帝未必不知道这婚约是他的,只是深知秦氏一族在江湖上的势力,不想把这桩婚事给她罢了。 凤御临眼底讳莫如深,杯中酒倒映着他眼底的阴鹜,“潇潇确实聪明,但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隔墙有耳。” 孟萧潇确实不会再说。 她就没有再嫁人的打算,一桩被毁的婚约,对方是谁都不重要。 这顿饭,吃的各怀心思。 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厢房门被敲响,已经离开的胖掌柜站在门口,冲孟萧潇笑,“少……这位小姐,下头有位姓江的客观说要找您。” 姓江。 江丞? 孟萧潇眼前一亮,放下筷子起身,径直就要离开。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跟凤御临和凤惜麟说一声,“旧友来访,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慢慢吃,这顿我请。” 凤御临花钱买座,她花钱请客吃饭,就算是两清。 谁也不欠着谁的。 凤御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色沉了沉。 凤惜麟抹了一把吃得油乎乎的小嘴巴,“父王,你不去看看谁找娘亲吗?万一是个男子呢?那娘亲岂不是会被抢走吗?” 凤御临表面冷酷,心里却在滴血,也不知道跟谁扭着气,淡声道:“本王的人,谁敢抢?” 凤惜麟一脸崇拜的看了自家老父亲一眼,“对!父王最棒!” 第四十二章 儿子也不管用 这话说了没出一刻,一大一小齐刷刷趴在厢房的轩窗下面。 一个捧脸,一个掐腰。 愁眉苦脸的看着楼下并肩站着的一男一女。 孟萧潇长相清冷,可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容颜更显瑰丽。 再看那男人。 虽然没有凤御临这样的身姿,但是也是气质出尘,容颜俊美,就算是丢进人堆里,也能一眼就看见那种。 更要命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凤御临没有的温润平静。 凤御临身上,则是久经沙场的肃杀感,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凤御临知道江丞。 早几年凭借一己之力在京城商圈里异军突起,是人中龙凤,不管跟谁相处都进退得宜,不卑不亢。 他很欣赏这个人。 是商人,但是身上却没有多少商人的算计和市侩,反而活的十分坦荡。 这样一个人,跟孟萧潇站在一块,说不上的般配。 凤御临嘴上说没人敢跟他抢孟萧潇,可是却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是习武之人,这么点距离,想要听清楚两人之间聊什么轻而易举。 凤惜麟打断了他,“父王,大人不能偷听哦。” 凤御临:“……” 旋即凤惜麟就酸溜溜道,“娘亲从来没对麟儿这样笑过。” 凤御临:“……” 麟儿都没有,那他更没有。 而且他真的有种感觉,孟萧潇随时要被抢走。 麟儿把目光转向凤御临,“父王,你确定娘亲不会跟他走吗?” 凤御临认真道:“可能。” 凤惜麟认认真真,又无比纠结的想了半晌,略带遗憾的说:“那只能委屈父王了。” 凤御临正专注听下面的动静,闻言转过头,盯着儿子看,“什么?” 凤惜麟说:“你们都嫁给娘亲啊,这样你还是我父王,娘亲还是娘亲,我还多个爹。” 凤御临眉心一阵狂跳,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养的到底是儿子还是个小叛徒。 这可是亲生的啊! “那我就把你丢了,把你娘亲带走。”凤御临不客气道。 那他就是个没爹没娘,只有个后爹的孩子了! 凤惜麟打了个寒战,扁了扁嘴,差点哭了,“那要怎么办嘛!” 凤御临浓眉一挑,“养儿千日,用在一时。” 半刻钟后。 凤惜麟迈着小短腿从楼上跑下来,顶着一张可可爱爱的脸扑到孟萧潇腿边,一把抱住,“娘亲!” 江丞一惊,旋即就笑了,“孟姑娘还没出阁,可不能乱叫娘亲。” 凤惜麟自小娇生惯养,上揍文武百官,下揍……算了,他从不欺凌弱小。 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条狗从他身边路过都得挨顿骂。 他现在就挺想揍江丞的。 但孟萧潇就在边上,他不敢。 万一娘亲误会他是个小暴力狂可怎么办? 凤惜麟在揍江丞和扮可怜之间只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谁说的,她就是我娘亲!你看不出来本世子跟她长的挺像的吗?” 世子? 江丞惊疑不定的看向孟萧潇。 这一看,还真挺像的。 孟萧潇解释道:“哦,前阵子在神医谷顺手救了摄政王的儿子,就是这小孩儿。他把我错认成他娘了。” 第四十三章 计划失败! 错认? 凤惜麟心里明白,孟潇潇之所以不认他,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是! 她在江丞面前说得这么直接,是不是担心他误会了,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行不行,他不接受凤御临带着孟潇潇走了,让他成为一个只有后爹的小孩子! 他小嘴一瘪,大大的眼睛里立即蓄满了泪水:“娘亲,你怎么突然就不要麟儿了?是不是因为……” 凤惜麟扭头看向江丞,心里还忍不住夸一句。 娘亲的眼光真的是一等一的好啊。 多个后爹其实也是不错的,可爹爹不允许! 他瞪了要让他成为只有后爹的江丞一眼,伸手抱住了孟潇潇的大腿:“他是坏人,跟麟儿抢娘亲,娘亲不要理他了!” 软萌的小孩,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挺惹人心疼的。 可是孟潇潇是什么人? 她早就摸透凤惜麟的脾气了。 虽然不知道凤惜麟在搞哪一出,但是不是真的伤心就对了。 孟潇潇在凤惜麟脑袋上轻敲了一记:“说好的男子汉呢?说哭就哭,小女娃都没有你变脸这么快!” 一句话将凤惜麟都要流下眼泪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脸上委屈又憋屈的模样,还真的是惹人笑。 江丞看了凤惜麟,笑着说道:“孟姑娘心地善良,小孩子看得很清楚。世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小孩子嘛,自小没有娘亲,可能产生幻觉了。” “我才没有!” 凤惜麟抱着孟潇潇的大腿更紧了,同时想用瞪眼神功将江丞逼退。 可他的眼神对江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提出要带孟潇潇走! “孟姑娘,那我们说好的事情?” “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走。” 孟潇潇点头答应,让凤惜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娘亲,你要去哪里?” “乖,我有点事,你自己玩去。” “不要,我要和娘亲在一起!” “别胡闹,我是有正事要办。” “……娘亲留下麟儿一个人在这里,就不担心被人拐走吗?” 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的! 可惜,孟潇潇的手指戳上他的脸颊,顺手戳破了他的谎言:“你爹在楼上,谁敢拐走你?不想要命了!” 说着她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头:“好了,回来给你买糖吃。” 随意安抚了几句,她就和江丞并肩离开了。 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的凤惜麟,越看越是心惊。 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回到楼上包间:“爹!爹!你要失去娘亲了!” 凤御临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皱眉看着他:“胡说什么?” “你都不知道?” 凤惜麟摇摇头,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娘亲不带我,非要和那个人一起走。你说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能做什么?估计也只剩下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了吧?” 孟潇潇哪里是那么随便的人? 小家伙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却还是让凤御临很是心惊,实在是对手太强大。 不能等了,他必须赶紧将人娶回府! 第四十四章 交换 “皇上,这凤御临也太胆大了,仗着你的宠爱,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皇后满脸的委屈,眼神里都是无奈。 皇帝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带着些许冷淡,“后宫不得干政,凤御临做什么都是前朝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 皇后明白,皇帝对后妃干政很是不满。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定然是被误会了! “皇上,臣妾哪里敢干涉朝政?实在是这凤御临太过分了,他竟然盯上了俊逸的婚约!” 凤君逸的婚约? 皇帝的眼睛眯起,眼神里闪过些许冷光。 当年先帝遗命,就是让凤御临迎娶孟潇潇,是因为看中孟潇潇母家的势力。 结果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件婚事指给了自己的太子,为的不仅是分散凤御临手中的权势,更是要扩大太子的势力。 现在……是凤御临发现了什么吗? 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皇后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时间忐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此时,太监总管禀报:“皇上,摄政王求见。” “你先下去吧。” 皇帝对着皇后摆摆手,沉着脸说道:“让他进来。” 等凤御临进来时,皇帝脸上已经变得很是慈眉善目:“皇帝,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你刮来了?” “臣弟见过皇兄。” 君臣之礼,凤御临向来恪守,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手中的权势和功绩,而表现出不尊不敬。 皇帝笑着起身,走过去要亲自将凤御临扶起来:“快起来,你是朕的弟弟,不必行此大礼。” “皇兄,臣弟今日入宫是有事相求。皇兄若是不同意,臣弟就不起来。” “哦?” 皇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厉,但是很快消失不见:“是什么大事?能让你束手无策。” “臣弟恳请皇兄下旨,让臣弟迎娶孟潇潇。” 他真的知道了? 皇帝心头一震,想到凤御临知道当年的情况,夺回婚约,联合秦家可能做出的种种事宜,就一阵胆寒。 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甩手就给了凤御临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凤御临打蒙了,皇帝也有点乱了。 他稳了稳心神,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你知道朕对你寄予多大的厚望吗?你的王妃不仅要出自名门,更得品性高洁!孟潇潇是什么人?她怎么配得上你!” 皇帝故作失望地看着凤御临,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凤御临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他跪在那里即使说道:“皇兄明鉴,臣弟愚钝,身居高位却没有统领能力。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给麟儿一个家,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给麟儿一个家,就必须娶孟潇潇吗?” “她是麟儿的娘亲,与麟儿有斩不断的血脉关联。只有在她身边,麟儿才会像普通孩子一样。” 说起凤惜麟和孟潇潇,凤御临的眼神里露出柔和的神色。 不过他很清楚皇帝在忌惮什么,当即做出承诺:“皇兄若是不相信,臣弟愿意交出父皇留下的一支影卫,只求能娶孟潇潇!” 第四十五章 求皇兄赐婚 影卫? 皇帝听到这两个字时,感觉心脏都开始狂跳。 那可不单单是先帝留给凤御临的一支护卫,更是能在绝地翻盘的胜算! 如果那支影卫落在自己手中,无异于剪掉了凤御临的左膀右臂! 只是…… 当初孟潇潇作为孟家的嫡长女,身份并不显赫,当初将这桩婚约赐给凤君逸,凤御临也没有说什么。 现在突然冒出来,以给凤惜麟一个家为理由,非娶孟潇潇不可,真的不是发现了什么? 或许孟潇潇身上,有着比影卫更大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好兄长,可不能在此时破功。 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也不过是一秒钟。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是朕的兄弟,应该是亲如手足一般的关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在你心里,朕是为了得到这支影卫,故意为难你吗?” “皇兄,臣弟没有这样想。交出影卫,是臣弟心甘情愿。何况做一个闲散王爷,要影卫有什么用?皇兄更需要。” 凤御临说得越是恳切,皇帝越是不敢轻易做出承诺。 要是孟潇潇手里有什么大牌,再让他亲手送出去,那可是追悔莫及。 皇帝强行将凤御临拉起来:“朕明白,你说的是心里话,那朕也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朕的心里,对你确实是有几分忌惮的。” “皇兄……” “朕都明白。” 皇帝摆摆手,打断了凤御临的话,然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继续说了下去:“你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又手握重兵,朕确实是忌惮你。可朕更担心,你和朕离心离德。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还需要你来守护。” “皇兄,臣弟所言肺腑。只要皇兄为臣弟和孟潇潇赐婚,这支影卫就交给皇兄了。” 凤御临拿出召唤影卫的令牌时,皇帝的眼睛都亮了。 可他还是故作深沉说道:“胡闹!这是父皇留给你的东西,交给朕算怎么回事?朕要是拿了,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是臣弟心甘情愿交给皇兄的,父皇若是泉下有知,也会理解的。” 凤御临说得诚恳,手里的令牌更是一点收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样让朕该如何是好?影卫是父皇交给你的,兹事体大,你回去想清楚再说。” “皇兄,臣弟既然已经交出令牌,就绝对不可能再拿回。” 皇帝的眉头紧锁:“这影卫虽然人数不多,可每一个都是抵得上百人千人的死侍。培养他们,不知道花费了父皇多少的心血。交到你手里,就是为了保全你,你真的要给朕?” “是,只求皇兄赐婚。” “孟潇潇只是个普通女子,她不值得你这样做!她的名声如何,你在外面比朕更清楚。现在你这么做,是自轻自贱!” 凤御临没有说话,他将皇帝不肯接下的令牌放到桌上:“臣弟此生只求和孟潇潇共结良缘,求皇兄成全!” “你!” 皇帝叹了一口气:“令牌先放着,但是朕只是暂时保管,可不是真的收下这支影卫。你回去考虑清楚,随时可以拿回令牌。” 第四十六章 中毒了 皇帝说得道貌岸然,凤御临却明白,这令牌交出去,哪里还有拿回的可能性? 他躬身行礼之后,退步离开。 凤御临前脚离开,后脚皇帝就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令牌,眉眼间露出明显的喜色。 只是想到还有内侍在旁边伺候,他又冷声说道:“朕要这因为有什么用?” 皇帝的脸上露出讥讽而嘲弄的神色:“先皇留给他的可不止是影卫,还有黑家军,更有许多朕不知道的东西。现在他舍出去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说到最后,皇帝的眼神里满是嫉妒。 …… 摄政王府。 凤御临刚刚回到王府,太监总管就跟着来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陛下有旨。” 凤御临回头看过去,没有说话。 太监总管也习惯了凤御临的冰冷,笑着说道:“王爷,这陛下的旨意,您还是要接一下的。” 他一撩衣袍,跪倒在地:“臣凤御临接旨。” “传陛下口谕,摄政王凤御临忠君爱国,实乃朝中大臣之楷模!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素锦十匹!” 尖锐的公鸭嗓说完之后,立即笑着将凤御临扶起来:“王爷,陛下的赏赐可不仅是这些,还有一壶美酒呢。” 小太监捧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壶酒,凤御临面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他都已经将影卫交出去了,却还是一点信任都得不到。 何止是没有信任可言,皇帝更想控制他! 这些所谓的封赏,都是给旁人看的而已。 “王爷,这可是御赐的美酒,还等什么呢?” 凤御临没有说话,端起倒好的酒,一饮而尽:“臣谢主隆恩!” “王爷和陛下真的是手足情深,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宫中众人离开之后,暗卫立即走了出来,呈上一枚药丸:“王爷,快服下催吐,那酒里定然有毒!” 凤御临冷笑一声:“他算计了我这么多次,这次就让他成功一次吧。” …… 孟潇潇看着江丞从江南带回的物品,赞不绝口。 “这锦缎丝滑如水,一旦面世定然会被抢售一空。果然是生意人,这眼光不是一般的好。” 她的赞叹是发自心底。 更重要的是,她认定和这样一个人合作,那定然是一本万利! 懂得进退,又眼光独到的人,想亏本都难。 可惜江丞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亮会错了意,只觉得自己这一次是选对了东西,终于能抱得美人归了! 他轻笑一声,就想拿出自己重金购买的盖头。 可他还没有说话,房门突然‘砰’一声被推开,凤惜麟着着急急地冲了进来:“娘亲,出事了出事了!” 随着这一声叫喊,孟潇潇周身原本很是柔和的状态瞬间变得尖锐:“怎么了?” 说话时,她已经上下将凤惜麟打量了一番。 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她才秀眉微蹙说道:“麟儿,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男子汉可不能这样。” “娘亲,来不及了!你快跟我走吧!我爹中毒了,要死了!” 第四十七章 摄政王不行了 孟萧潇挑眉。 凤御临中毒了? 放眼整个京城,谁敢给他下毒? 江丞听见凤惜麟叫孟萧潇娘亲就皱眉,又不好跟个孩子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的侧身往孟萧潇身边站了站。 他个子高,这么往前一站就挡住了凤惜麟和孟萧潇对望的视线,朝他温和又恭敬的开口,“小世子莫急,王爷病重当请太医才是,贵体为重。” 凤惜麟才不管什么贵体不贵体的,他只知道父王病了,现在只有娘亲能救他。 他是被惯着长大的,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有求于人,当要躬身的道理。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挡了他的路,是来跟他抢孟萧潇的, 他狠狠一把推开江丞,把孟萧潇挡在身后,哪怕他小小的身躯,根本就不足以挡到什么,可他还是奋力挡住,“病的又不是你爹,你当然不着急了!” 江丞:“……” 孟萧潇皱眉,“麟儿,不得无礼。” 凤惜麟却觉得,孟萧潇是真的要跟江丞成了一家子了,他才推了江丞一下而已,她就上赶着要护着。 他的表情那叫一个委屈,转头红着眼睛瞪着孟萧潇,从前总是笑意盈盈的小脸上此时满是难过和愤懑,“你又不是我娘亲,凭什么管我!” 他越说越难过,那双好像凝了水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泪翻涌,他抬手狠狠一把抹掉了,“反正你也不要我,我父王一死,我就彻底是没人要的野种了,野种还要什么礼?合该我也一碗毒药,跟着我父王死了算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孟萧潇一眼,撒丫子往外跑。 孟萧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凤惜麟刚才看她时那失望又难过的眼,心里像是开了个口子,外头的风呼呼灌进去,又凉又疼。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追了上去,“麟儿!” 江丞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拦她,可他只抓住了孟萧潇衣袖一角。 又像是流烟一样,从指缝中溜走了,一眨眼,就消失在门口。 江丞盯着孟萧潇有些急切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跟孟萧潇相交五年,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端庄沉静,运筹帷幄的,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着急失态的一幕。 他以为她是生性清冷,却原来不是么? 江丞看着满院子的箱子,里面每一个小东西,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投着她的喜好来的,来时运筹帷幄,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不安。 一想到对方还是人人交口相传的摄政王,他更不安了,交代小厮把院子里的箱笼都收拾好,自己则头也不回的追着孟萧潇出去了。 别看凤惜麟腿短,但从小习武,加上憋着一股子气,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跑的飞快。 孟萧潇只能一边跟身后追,一边替他收拾被撞到的摊子和人。 硬是跑了三条街才把人追上,一把拎着后脖颈把小东西提起来,“凤惜麟!” 她把凤惜麟转过来,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才发现他糊了满脸的眼泪,眼神也可怜巴巴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兽。 第四十八章 中毒 她一下就心软了,也顾不上脏不脏,把人抱在怀里轻声慢语的哄,一边脚步不停的王摄政王府走,“好了,是我错了,我应该在你求助的第一时间就跟着你走,不应该教训你,别哭了好不好?” 凤惜麟原本只是在掉眼泪,并没有声音,闻言直接趴在孟萧潇肩膀上哭出声,“你不要父王,你也不要我!不对,你们都不要我!我是野孩子!” 他一边哭一边抽抽,委屈到爆! 孟萧潇的心也跟着抽抽,半晌才道,“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们凤小世子,又可爱又聪明,我以后在京都行走,可全靠你呢!” 凤惜麟抽抽搭搭的问,“那你要父王吗?” 孟萧潇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感觉自己但凡说一句不要,他都能把自己抽抽到昏过去。 她叹息一声,咬牙切齿道:“要,怎么不要。你父王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儿,我恨不得日日都跟他在一块呢!” “真的吗?”凤惜麟瞬间就换了表情,带着眼泪笑了。 孟萧潇看见这张笑脸,心头震动,第一个念头就是,得他一笑,她就算是因为说谎被天打雷劈也值了。 她不仅再一次怀疑,这孩子不会真的是她的孩子吧? 如果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很快,太阳穴就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古代没有什么验血设备。 唯一能确认亲子关系的,只有滴血认亲,但那玩意儿糊弄古代人倒是可以,对于她这种生活在千年以后中西医并行的现代人来说,这方法漏洞太多。 并且科学研究表明,血液能互相融合的两个人,也未必都是有亲子关系。 看来得另想法子,不仅要知道麟儿的身世,还要知道,她到底遗忘了什么。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记忆,对她很重要。 “真的。”孟萧潇含笑应了一声,也不阻止他哭,只是加快了脚步。 摄政王府离皇宫很近,远离平民街区,孟萧潇后来走的实在有些不耐烦,抱着凤惜麟抄了近道,几个起落,就到了摄政王府门口。 长驱直入,毫无阻拦。 孟萧潇还感慨了一句,“王府的守卫,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松懈了?是不是拖欠人家工资了?还是你父王请的这些护院都不行啊。” 隐没在暗处的暗卫们忍的嘴角抽搐,暗道,“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不说别的,就说凤御临身边带着的黑甲卫,那也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他们这些暗卫,善于伪装,躲在暗处,轻易不会现身暴露自己。经过多年训练,他们的呼吸都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摄政王府之所以这样通畅,不过是因为,凤御临早有命令,不还是因为他不准人惊扰孟萧潇么! 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孟萧潇丝毫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便宜,顺着麟儿指着的方向一路往前,丝毫不知道身后尾随而至的江丞,命运就没那么好了。 第四十九章 濒临死境 江丞到了门口,就被不知道从哪儿现身的侍卫拦了下来。 江丞看着交叉在面前的两把长剑,神色晦暗。 摄政王府是圣上钦赐,从大门处望进去,能瞧见一整面的汉白玉的隔断,侧面是条蜿蜒曲折的长廊,延伸到王府深处,目光所及,假山流水,游鱼戏荷,雕梁画栋。 连最不起眼的屋檐雕画,都是鎏金的。 这样的奢靡,神秘。 江丞一身白衣,笔直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一株挺拔的青松,清瘦里透着苍劲,温润的脸上透着一丝苍白,许久,才不卑不亢的冲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拱手,声音清朗道,“孟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她一个女儿家来给王爷治病我不放心,你们可以派人跟着我,但请让我进去。” 侍卫眼皮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闲杂人等如无拜帖,不得入内。您还是尽早离开。” 江丞听的一阵气血翻涌。 在这京都,要想做生意,光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权利和人脉。 江丞在京都摸爬滚打这五年,也不是白费的,就比如这摄政王府,孟萧潇还没来的时候,他也是有些往来的。 不过数月不在,就成了闲杂人等。 江丞讽刺一笑,想起小世子凤惜麟依偎着孟萧潇的腿叫娘亲的画面。 想到孟萧潇不管不顾追着他就走的画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真的一家三口。 江丞沉着眉眼,深深看了一眼王府内,抿着唇略一思忖,这才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官大一级压死人。 江丞最是知道这京都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眼前这金尊玉贵的摄政王凤御临。 他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就坐在王府耳门的石阶上等。 王府内的葳蕤院,就是摄政王府的正院,凤御临正站在窗边听下属汇报。 皇帝派来送上次的那些宫人,有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就替换掉了前院的仆从,成了王府内的一员。 下属说完,眼底就闪过一抹暗光,看向凤御临的时候,毫不犹豫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杀”的动作,“王爷,要不要属下……” 摄政王府有黑甲卫在,还有各种暗卫和杀手无数,可谓是卧虎藏龙,这么多年都是铁桶一块,连只多余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让这么两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潜伏,简直是丢尽了他们这帮护卫的脸。 凤御临略显苍白的薄唇勾起一丝冷笑,“罢了。这些人进不来,他怎么相信本王真的把父王留下来耳朵人都给他了?” 何况,他派这些人来,无非就是想看看他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 听不到消息,还会想其他办法。 还不如将计就计。 下属听见凤御临的话,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失望,旋即又担心的看着凤御临发白的脸。 原本只是有些虚弱,苍白,现在额头已经开始细细密密的冒汗。 他急了,“爷,要不您还是把解毒丸吃了吧!这样下去要是有个三长……” 第五十章 有我在,你死不了 没等他话落音,就听外头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爷,小世子,带着孟姑娘来了。” “嗖——” 下属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御临已经躺在了床上,本就病态苍白的脸上如今更是泛着一层青紫。 “……” “还不走,等本王送你?”凤御临见下属傻站在那,压低声音不满道。 “哦哦!”下属点点头,推开窗户闪身出去,还不忘小心的替凤御临关上窗户。 这边窗户一合上,门就被推开了,凤御临心里一松,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睛。 麟儿像是个小炮弹一样率先冲进来,“父王,我把娘亲带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圈荡漾的裙摆,拂过门槛,行走间,隐约还能看见精致的鞋尖。 孟萧潇看着床上躺着,一脸乌青的凤御临,才知道事态不对,凤御临是真病了,也不等凤惜麟招呼,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她伸手掀开凤御临的被子,搭上他的脉搏。 麟儿趴在床边上,连呼吸都很小心,生怕惊扰了孟萧潇诊脉,小手摸到凤御临的脸,又凑上去用脸蹭了蹭。 这王府虽然大,但是其他人都是外人。 父子俩恍若相依为命。 他是真吓坏了。 凤御临一阵心疼,不舍得再装,慢悠悠睁开眼睛,虚弱道:“麟儿,我没事。” 安抚好凤惜麟,他视线自然落在孟萧潇脸上。 他媳妇真好看! 孟萧潇偏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体内有毒,少动心思。容易加快血液流速,毒血攻心而死。” 显然是从脉搏,听见了他过快的心跳。 凤御临:“……” 他定了定神,虚弱开口,“劳烦孟姑娘。” 孟萧潇收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皱眉道:“只是很普通的黄花引,谁给你吃的?” 黄花引确实不算剧毒,寻常人家甚至这药对付夏天的热毒。 用的好,就是药,用的不好,就是毒,而且这东西,溶于水,时间一长就什么药效都没了。 但是显然,凤御临吃下黄花引,反应并不仅仅是黄花引。 凤御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揉了揉凤惜麟的头,“你去给你娘亲去厨房找些点心来吃。” 孟萧潇从进门,一杯水都没有呢。 凤惜麟立马爬起来,“我这就去。” 凤惜麟颠颠跑去厨房给孟萧潇找吃的。 虽然支走了孩子,但是孟萧潇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秀美蹙得更紧了,“你这样,孩子只会误会我真是他的娘亲。” “不是误会,本来就是。”凤御临虚弱开口,“本王若是去了,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你难道要放任他不管吗?” “我自然不会……” 话说到一半,她瞥见凤御临带着笑的眼神,不由顿住。 凤御临道,“你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对不对?” 孟萧潇现在虽然没找到办法能证明,但是也知道,凤惜麟十有八九是她的孩子。 他跟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即便有怀疑,心里也是倾向于这孩子,就是她的。 第五十一章 副作用就是不举 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因此跟凤御临亲近。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她,孟萧潇是孟萧潇。 凤御临喜欢的那个孟萧潇,早就在那年的山崖下殒命了。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明知道对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还上赶着抢占,总让她有种当小三的错觉。 “你早知道自己体内有慢性毒?”孟萧潇转开了话题,问。 黄花引寻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凤御临体内有一味慢性毒,触了黄花引,就会毒发。 凤御临没有否认。 他活着一天,皇帝就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 防得住一次,却防不住无数次。 为了麟儿能在京中平安生存,只能拿自己换。 孟萧潇冷睨他一眼,好一会才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凤御临笑了,“潇潇,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笑的时候冷肃,这一笑连带着眉眼都熠熠生辉,趁着这张虚弱苍白的病容,无端让人想要多疼惜几分。 但孟萧潇,“呵呵。” 她从荷包里掏出银针,手起针落,半点没带开启的扎在他手臂的穴位上,反手拨弄了一下银针。 “唔!”凤御临全无防备,只觉得半边手臂又麻又痛,即便是受惯了伤,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只是还没动作,就听孟萧潇道:“最好别动,不然血脉逆行,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话间,第二针落下。 也没比上一针好多少,但是这一次,凤御临能忍,果然一动不动。 孟萧潇承认自己是存着几分报复的心态,只是在顺着筋脉扎过去时,拨开男人的衣襟,神色还是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男人的脸太过完美无瑕,胸口这倒横贯肩侧的狰狞伤口,就跟这张脸,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一件新衣服上的陈旧补丁。 凤御临以为她被吓到,眼神一沉,伸手把衣服拢了拢,“没事,你别怕。这个可以去掉的。” 孟萧潇当然知道这疤可以去掉,但是古代又没有激光什么的。 祛疤跟剥皮差不多。 她也不在意这个,只是知道,他外表光鲜,可“战神”这样的名号,不是靠嘴就能吹出来的。 身上的伤疤都是功勋。 何况,据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若是没有凤御临,边境未必会有这样的安稳。 只是能想到,好看到是两回事。 这伤口和横贯肩侧,穿过胸口,好似把身体分成了两半,已经完全长好,却还是这样狰狞,像是一条蜈蚣,匍匐在汉白玉上。 可以想象当时凶险,怕是九死一生。 孟萧潇从前对凤御临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此时却陡然生出些佩服的情绪,面不改色的拨开他的手,和衣襟,“我是医者,什么样的身体和伤口没看过,只是觉得这军医的缝合技术大概不太好。” 凤御临听的重点有点偏,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你还看过其他男人的身体?” 那个江丞的,她也看过? 第五十二章 娶我?你不行。 孟萧潇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阵给他扎回去了,“在医者眼里,谁的身体都一样。不过是一堆器官而已,不分男女。”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凤御临,“何况,我看了谁的身体,跟王爷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凤御临疼的额角都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薄唇却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孟萧潇捏着针的手微微一顿,旋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凤御临,“我想想。” “都说你在这京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在你身上下慢性毒,还让您心甘情愿吃下药引的人,只有你上头那位吧?” 凤御临挑眉,笑出一口白牙,“潇潇果然聪明。” 孟萧潇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皙白的脸上投下一小圈的阴影,衬的原本就是绝色的脸,好似神女一样,让人不敢亲近,“所以,你是跟皇帝求了,让他把我赐婚于你。才会这样?” 她若是从前的孟萧潇也就罢了,赐婚或者是悔婚,对皇家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可如今的孟萧潇,背后代表的是神医谷,甚至是以神医谷为周边的江湖势力。 所以,才会让悔婚的太子都上赶着上门。 凤御临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太子是亲儿子,凤御临对皇帝来说,却是虎视眈眈。 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得到孟萧潇。 孟萧潇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也没有受宠若惊。 她又不是古代人,会因为男人要娶她费尽心思,就觉得自己地位至高无上。 凤御临在她眼里,和太子那样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物件而已。 觉得只要嫁给他们,她的人生就能更上一层楼。 凤御临只是比太子更好一些,以自己身体为代价。 可婚姻嫁娶都是大事,她上无父母长辈。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问问她的意见。 凤御临看着她疏淡的脸色,原本只是飘忽的心,陡然开始下沉,“潇潇,你是不是不愿意?” 孟萧潇面不改色的拨弄着他身上的银针,声音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讥讽,“我为什么要愿意?” “我是离了你们,吃不饱还是穿不暖?你去皇帝那求了一道旨意,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娶我过门,我就应该感激涕零?” 凤御临脸色白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萧潇了然一笑,“哦,那你是觉得,我跟你有过肌肤之亲,还有了孩子,所以我非你不可?” 凤御临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盯着孟萧潇好一会,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皱眉,“你不是潇潇。” 是肯定的语气。 即便孟家早年并没有那么腾达,但是秦氏是真正的名门千金,孟萧潇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孟萧潇不意外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笑盈盈道:“那我想问,当初跟我有肌肤之亲时,我是药性使然,你不清醒吗?” “既然清醒,你不知道会怀孕吗?” 第五十三章 一世英名,怕是完了 可是原主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所以,那个孟萧潇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异世界的灵魂。 她平等的讨厌造成原主不幸的所有人,哪怕对方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又怎么样。 凤御临被这一句话噎的,眼眶陡然发红,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是孟萧潇,只是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孟萧潇。 她如五年前一样,不喜欢他。 “收起你的心思,我不属于你,也不会拿婚姻当成人生的终极目标。”孟萧潇一边说着话,一边利落行针,转而摸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划开了凤御临的手腕上的血管。 黑血争先恐后从伤口里涌出来。 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腕滴落在地上,看着狰狞又恶心,隐在房梁上的黑甲卫看得都心惊胆战——照这么流下去,没被毒死,就先血尽而亡了。 孟萧潇非但不怕,甚至还把血顺着往伤口处压去,直到伤口的血都变成了鲜红色,她才停下手,掏出随身带的止血药粉,均匀的洒在他的伤口上,用手帕包好,才扬声开口,“别在上面傻蹲着,赶紧去府里找一株百年人参给你家主子好好补补,不然真死了我可不负责。” 房梁上的人显然惊了一下,没料到孟萧潇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要知道,他可从凤御临很小时候就跟在身边,除了几年前那晚,这么多年都没离过身。孟萧潇却是头一个发现他存在的。 他正犹豫着,就听凤御临冷淡开口,“去吧。” 房梁上的人这才有了动静,悄无声息的落在房中,又悄无声息的从开着的窗户掠了出去,从头到尾,连风都没有带起一丝。 要不是孟萧潇亲眼看见,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这样轻功精巧的人。 这样的人,在凤御临身边的不知道有几个。 想要从他身边拿到那样东西,只怕……难。 她也并不失望,等人走了,就收回视线,把凤御临身上的针收了,站起身,“我去找麟儿,顺便寻人收拾一下这里。”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朝着凤御临灿然一笑,“劝你别让皇帝把圣旨下到我头上。” “毕竟,就算我有诸多不得以,难生存,却也不想守活寡。”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凤御临的下半身。 凤御临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沉声问,“什么意思?” 孟萧潇:“没人告诉你吗?你体内的慢性毒,碰上黄花引的后遗症……是不举?” 凤御临:“?” “!” 凤御临气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提刀去皇宫把皇帝砍了。 狗皇帝。 给他赐婚,却弄的他不举。 玩儿他呢? 只是没等他起身,门口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娘亲……什么是不举?是什么东西举不起来的意思吗?谁不举?举不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 凤御临一口气冲到嗓子眼,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仰脸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这一世英名,怕是完了。 第五十四章 你跟得住吗? 孟萧潇到底在孩子面前给凤御临留了几分面子,也怕小朋友进去之后被满地的血吓到,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卧房,“唔,我听说,府内有个好漂亮的花园,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凤惜麟手上还捧着高点,听见孟萧潇对自己家的后花园感兴趣,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啊,我们等父王好了,一起去。” 凤御临在里面,心里宽慰不少——到底还是亲生的,这时候想的还是亲爹。 只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凤惜麟道:“算了,父王自有玄武照顾,我带娘亲去花园。” 凤御临刚刚准备坐起来的身体又脱力倒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母子俩走远,低声叫了一句,“玄武。” 刚才已经窜出去的黑衣人男人无声无息又从窗外闪身进来,“主子,府医已经在熬药了。您还是要吃……” 没等他话音落,凤御临就道:“解毒丸给我。” 玄武愣了一愣,立刻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又折身去帮他倒了碗水。 凤御临就着水,囫囵把药吞了。 玄武这才问,“后花园那边,要看着吗?” 一想到自己藏了这么多年,却被个黄毛丫头揪出来了,玄武就后背发凉,心里还隐隐有些不服气,就想跟上去看看,这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何况摄政王府的花园,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四周不仅有凤御临的兵器库、私库,还有一间总没打开过的暗房入口,也在那附近,所以闲杂人等,不让靠近。 为了掩人耳目,那一片的空地上,种了不少珍惜花卉,珍贵的紧,连皇帝来了都要遭嫌弃。 也因此,凤御临还落了个“不爱女人爱娇花”的名声。 如今孟萧潇去了,自然也是要防备的。 凤御临冷睨他一眼,“你藏得住?” 这就扎心了。 玄武表情变了几变,才道:“万一她另有所图……” 凤御临看着他的眼神更生无可恋了。 他倒是想她是另有所图,这样就她就宁愿抗旨都要拒婚。 现实却是,他纵有万贯家财,甚至她明知道麟儿就是她的骨肉,她却半点都不稀罕。 凤御临失望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她这五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坚决又淡漠。 “本王从未予她庇护。”凤御临轻声道:“也没有担当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 玄武蹙眉,“可是那晚您也是……” 被逼无奈。 之后赶赴战场。 九死一生回来,是孟扶雪告诉他,他才知道孟萧潇不堪受辱,原本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寻死,是她救下了孩子,却没能救下孟萧潇。 “那也不是我时候不告而别,如今强娶别人的理由。”凤御临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把圣旨收起来吧。” 终究是他一厢情愿,又自以为是了。 现在的孟萧潇,压根就不需要他所谓的庇佑。 凤御临盯着满地的血,忽然就想起孟萧潇面不改色扯开他衣襟,又行云流水一样划开他手腕的样子。 干净、又果决。 这五年,她变了许多,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了,可这感觉,又很熟悉…… 是她回来了吗? 第五十五章 占有我 孟萧潇跟在凤惜麟身后,正大光明去了连皇帝去了都要被嫌弃的摄政王府后花园。 原本还觉得外头传闻夸张,真正一脚踏进去,才知道所言非虚。 花园一半露天,一边精心用琉璃瓦建了暖棚。 露天的部分有山石流水,又分半阴半阳,花草们各自都有各自适应的地方。 孟萧潇甚至看见不少医书上才有的奇珍异草,眼头发亮的同时,不由感慨,人人都说摄政王凤御临穷奢极欲,都以为是在雕梁画栋的装修上,可这花园里,随便一株小草,都可抵千金。 何止是穷奢极欲,简直富到穷凶极恶。 孟萧潇眼头发亮,下意识在一堆奇花异草里开始寻找。 凤惜麟见孟萧潇一直盯着加上上一株不知名的小花看,不客气的上前,抬手就把那花薅下来。 孟萧潇不防他有这招,想阻止都没来得及,只是茫然的盯着假山上那光秃秃的花枝。 凤惜麟却是笑嘻嘻的把那朵花儿,献宝一样的递到孟萧潇面前,黑黢黢的眼睛里像是晃荡着水光,天真纯净。 孟萧潇深吸一口气,一边肉痛这可“仙兰”,一边温声道:“我很喜欢,但是下次不可以这样。” 凤惜麟听见她说喜欢,就听不见其他的了,自信满满道:“娘亲喜欢就好,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话说一半,他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天空,确定自己的小身板确实够不着,很有自知之明的改口道:“我也然我父王爬梯子给你摘去。” 孟萧潇垂眸看他,许久才道:“不需要。我不会要天上的月亮,就算我要,也会自己上去摘,不会让别人替我做这些事。就像我很喜欢这朵花,但是并不代表要拥有它。” 凤惜麟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小心翼翼的攥住孟萧潇的衣服,“那……那娘亲是不需要我们了吗?父王说,家人就是互相需要,互相撑腰的。” 孟萧潇听得牙酸,静如止水的心也荡起一阵阵陌生的酸意。 在这王府里,他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凤御临的样子,也是宠上了天的,但是终究没有人能代替母亲的角色。 凤御临只能教他互相需要,互相撑腰,却没有人告诉他这样的需要,不是掠夺和强占。 她并没有敷衍凤惜麟的意思蹲下身,视线和凤惜麟齐平,晃了晃手里的花儿,认真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个东西叫仙兰,很珍贵,开的花就更正珍贵了。” 现代,已经被列为上古灭绝植物,只能在书里看见。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也是少之又少。神医谷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过只孕育了一株,还有师兄整日精心养护,五年了,她都没见它开出一朵花。 这花儿,据说能作药引,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要在花儿盛放的时候才能摘。 如今它还是个半开的花骨朵呢,就这么摘了。 等于没了一颗救命的药丸。 “所以,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占有,它在原地再待一会,才更有价值。” 凤惜麟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孟萧潇,许久才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下头,眼眶红红的,“可是,我想要娘亲占有我啊。” “……” 第五十六章 绥宁郡主 孟萧潇后头一大堆的教育理论,最后都被凤惜麟这个略带委屈眼神尽数消融。 算了,随他去吧。 “也不是不行。”孟萧潇挑眉道:“但是得换你听我的话,三次。” 没等凤惜麟回应。两人身后就传来一道恼怒的娇斥,“大胆贱奴!谁给你的胆子进花园的?” 孟萧潇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粉色披帛,梳着高髻,面容沉冷的妙龄女子正气势汹汹的从花园拱门冲进来。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粗使婆子和丫鬟,再之后还有两个侍卫,云鬓上珠钗华翠,都是上等物件,显然身份不凡。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孟萧潇敏感地觉察到对方身上的敌意,她也没准备找事,抱着凤惜麟起身,想要另寻个安静的地方。 “站住!”于绥宁见她要走,眉毛都要竖起来,“谁准你走了?” 她一开口,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挡住了孟萧潇的后路。 孟萧潇抱着孩子,顿住脚步回头看,“有事?” 于绥宁差点被她这不咸不淡的表情噎死,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你不知道本郡主是谁?” 原来是个郡主,怪不得这么嚣张。 但,孟萧潇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于绥宁:“本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遂宁郡主!” 孟萧潇挑眉, 这京城里,郡主有很多,但是要说谁敢在摄政王府里还敢这么嚣张的,那就只有遂宁郡主了。 遂宁郡主本名于绥宁,是三公主家的外侄女。据说是在当朝太后身边长大,跟摄政王凤御临是青梅竹马。 皇帝之所以把孟家跟皇家这门婚事给了孟萧潇,一方面是因为先帝遗旨,还有一方面就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遂宁郡主跟凤御临感情亲厚。 也难怪能在这王府里横着走。 她淡淡“哦”了一声,“你有事?” 没等于绥宁开口,她身边的大丫鬟怒声道:“大胆!见了郡主为何不跪!” 于绥宁皱眉,目光跟刀子一样在孟萧潇脸上刮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麟儿怎么跟这女人长的这样相似? 她伸手就要去夺孟萧潇手里的凤惜麟,“麟儿,到姑姑这里来。堂堂摄政王府的世子,赖在婢女身上像是什么话!夫子难道没教过你,你玉体尊贵,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 麟儿赶在她伸手之前,小身体往后一缩,躲过了她的怀抱,抱着孟萧潇的脖子,一字一顿道:“她不是什么婢女,是我娘亲!我带她来逛逛花园,干你什么事!” 于绥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你说什么?” 凤惜麟不就是凤御临一夜风流留下的野种吗? 那女人早就跳悬崖死了,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娘? 凤惜麟嫌弃她年纪轻轻,是个聋子,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娘!” 第五十七章 给她撑腰 于绥宁脸色瞬间就垮了下去,冷哼了一声,“擅闯摄政王府就算了,还蛊惑小世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她后退一步,眼底带着点狠意,“来人,把这胆大包天的贱女人拿下!送去地牢!” 话音一落,她身后的侍卫就揉身上来要抓孟萧潇,看似是抓,但是出手凌厉,这伸手,显然不是一般的侍卫。 凤惜麟着急道:“娘亲快跑!这是黑甲卫!” 孟萧潇显然也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抱着凤惜麟快一步跳上了假山。 于绥宁倒是没想到孟萧潇还是个练家子,眼底的阴冷更深,森森道:“不肯就范,那就就地斩杀。若真危害到了王爷和世子,她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两个黑甲卫听了她的吩咐,紧随着孟萧潇而上,招数更凌厉了一些。 孟萧潇原本是不想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却没想到于绥宁心思这么狠毒,不过打了个照面,说两句话,就想要置她于死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若是平常,这两个黑甲卫也未必是对手,可眼下她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还护着一朵稀世珍宝一样的花儿,哪个可都比眼前人金贵。 一时竟然被这两人绊住了手脚,不管在花园里怎么的躲闪,身后的两人都好像是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甚至,在她都躲到了角落的时候,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住了袖口。 “撕拉——”一声裂帛声响。 孟萧潇低头一看,就发现袖子被扯下去一大片,露出了一截手臂。手臂上缠着的蛇形手镯碰撞着手串上的十八籽,“咔哒”一声。 手串断裂。 各色的串珠掉了一地,那两人来不及刹车,一脚踩上去。 原本雕工精美的珠串瞬间被碾碎成粉末。 孟萧潇红唇一抿,原本疏淡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红光,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冷意,连闪躲的身形都瞬间定在原地不动了。 那是她来这个异世,带来的唯一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是那个人送给她,唯一的一个念想。 连神医谷的谷主,她来这里拜的恩师都不曾动过。 更别提其他人了。 孟萧潇这五年,还没人敢让她受这种气,冷冷的剔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把你的脏脚给我拿开!” 两个黑甲卫已经冲到她身边,陡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顿时脚步一顿,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拿。 也只是这一顿,一团黑影迎面砸过来,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都看不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本能的抬手抵挡。 “砰!”一声碎裂声响。 伴随着麟儿一声惊呼,“哎呀!你们要倒霉了!那是父王最喜欢的蛇尾兰哦!” 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碎裂的是两个花盆,别说蛇尾兰,里面的尘土被内里震成了粉末,连蛇尾兰的渣渣都不剩了。 可! 这分明就不是他们弄的啊! 还没等黑甲卫辩驳什么,接二连三的花盆就兜头冲着两人砸过来。 凤惜麟:“哎呀,这是七叶花,双生昙……都是父王亲手种的……” 第五十八章 乱喊娘亲 黑甲卫这下学精明了,不敢再接,可那些花盆就好像凭空长了眼睛一样,不管他们躲到哪儿,都直冲面门。 他们想不接着都难。 其中有一个黑甲卫躲的时候没有看清楚路线,不小心绕过了遂宁郡主。 “砰!”一声。 那盆在半空中飞的花盆不长眼,砸在了于绥宁的后背,又掉在地上。 弄的她裙子上,头发上,满身满脸的尘土。 于绥宁拳头都攥紧了,气急败坏道:“你们躲什么!毁坏御赐之物,本就该当死罪,她还挟持小世子,你们难道要看着小世子遭难,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 黑甲卫一听凤惜麟有难,眼神瞬间一凛,立刻刹住了躲闪的身形,闪身朝着孟萧潇攻击过来。 孟萧潇也算是看明白了。 和黑甲卫,大概是凤御临的人,给了这个于绥宁而已。 只要涉及到凤御临的东西和凤惜麟。他们就会不管不顾。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却搂着凤惜麟不敢松手,万一猜错了,这女人为了陷害她不惜伤害凤惜麟,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她带着凤惜麟闪身想跑。去而被闪身过来的黑甲卫挡住了去路。 之前是她跳动花园里的珍奇异草来攻击他们,现在他们反其道行之,接二连三的花盆丢过来,逼的孟萧潇接连后退。 而她身后,另一个黑甲卫早就蓄势待发。 孟萧潇手无寸铁,眼见着要招架不住,于绥宁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冲身边的婆子使了个颜色。 对方低垂了一下头,手腕一翻,几根银针落在手上,反手就向着孟萧潇的后背打过去。 孟萧潇精神一凛。 耳边听得身后有暗器破空而来的声音,知道是有人图谋不轨,但是她人在半空,前有追兵,后有杀机,连个着力点都没有,要是翻身躲避,难免要伤到怀里的凤惜麟。 她眼神一凛,揽住了怀里的麟儿,“抱紧我。” 正准备生受了这几根银针,就听花园门口传来一道利箭破空的声音。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孟萧潇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就看见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圈人。 甚至连跟她对打纠缠的黑甲卫也跟着落地,半跪在地上。 “王爷!” “御临哥哥!”于绥宁也顾不上其他,欢天喜地跑过去就要去扶凤御临的手臂。 凤御临后退一步,不着痕迹退开了,冷着脸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园,“谁准你们进来的?” 跪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下去。 黑甲卫就更不敢动了。 于绥宁眼珠子一转,指着角落里的孟萧潇就道,“是她!我刚才路过这边看见她摘了花园里的仙兰花,我才进来的。” 凤惜麟刚才抱在怀里的点心都撒了,盘子也碎了,他没让孟萧潇吃上他最喜欢的海棠栗子糕,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听见于绥宁颠倒黑白,气的抄起边上一个小铲子就往于绥宁身上丢,“坏女人!你是瞎了吗?你说的那个什么仙兰花是我摘给我娘亲的!” 第五十九章 找死的送上门 于绥宁听他左一句娘亲,右一句娘亲,亲热的很,表面不显,心里却恨的牙痒痒。 她在凤惜麟身上费了不少功夫的,好吃好喝好玩的,没有一样不想着他。 可这小兔崽子偏生是个软硬不吃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口一个坏女人的叫她。 现在逮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贱人,倒是叫的亲热! 而凤御临对凤惜麟,简直是用溺爱来形容,想当这个摄政王夫人,还非得要这个小祖宗先点头不可。 她怎么能看着别人先把凤惜麟笼络了? 赶紧扯了一张笑脸,苦口婆心道,“麟儿,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也不能为了庇护别人就说谎。上回皇上抱你来花园,你都嫌弃这里无趣,若不是被诓骗,怎么会往这里来?”她说着,叹息一声,愁眉苦脸的看向凤御临,“御临哥哥,这种女人就欺负麟儿小,不懂事,依我看,直接剁碎了去喂狗,也给其他那些妄想打麟儿算盘的贱人都看看,敢动小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孟萧潇气笑了。 还以为孟扶雪已经够绿茶了。 没想到这还有个加浓版的。 不同的是,孟扶雪好歹只是刷刷嘴皮子功夫,心思狠毒不昭于人前。这于绥宁是明目张胆的狠毒。 她看着于绥宁,玩味一笑,“不好意思,只有你把这破王府当个宝贝。我还真不稀罕。” 说完,她径直往前,把凤惜麟往某人怀里一塞,冷冷道:“既然您的病好了,那就先告辞了。再见。” 凤御临心知她怕是又误会了什么,可都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孟萧潇几个起落,消失在王府。 于绥宁还想让人追。 凤御临彻底没了耐性,冷声道,“你是王府的什么人?什么事都管?” 于绥宁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巴看向凤御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在这之前,她在王府几乎都是横着走的。 “御临哥哥,之前你不是说这片花园,闲杂人等不准进吗?” 凤御临不太耐烦,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如霜的冷意,“她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是……”他话说一半,想起孟萧潇一点都不稀罕跟摄政王府的这点关系,硬是改了口,“是王府的贵客。”说着,他冷扫了一眼于绥宁身边的黑甲卫,“这两个黑甲卫,是看在你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给他当近卫用,不是给你拿来作威作福的。既然他不需要,那就让他们归队吧。以后,先暂人等,无通禀,不得入!” 跪在地上的黑甲卫立刻起身,退到凤御临身边。 第六十章 他欺负你 于绥宁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知道喊不动凤御临,就跟攥着自己的黑甲卫,“松开!不然我回去告诉我哥!” 黑甲卫压根不为所动,扯着她的胳膊,把人丢出了摄政王府。 黑甲卫是凤御临精心培养出来的,不管给到谁的手里,只要凤御临有令,他们只会无条件遵从他一人。 何况,他们是送给于家,如今收回,那就更没必要听于绥宁的了。 紧随其后的,还有她身边那些丫鬟和粗使婆子。 门口的侍卫配合默契,“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于绥宁对着两扇闭合的朱红大门,气得不行,抬脚就要去踹,被身边的大丫鬟一把抱住了腰拦住了,一众人跪在她身后,“郡主,使不得啊!这可是摄政王府!” 于绥宁火气上头,却还是乖乖收回了脚,“我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因为一个贱人,被他这样从府里轰出来,我不要脸面的吗?” “还有那个黑甲卫!他说收回,就收回!他是不是忘了这条命是我哥当初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丫鬟听的一头冷汗。 于绥宁是跋扈惯了,转头就忘记了人家为什么要收回黑甲卫。 别说大公子,就是告到皇帝那,她也是没理的。 何况于家能在凤御临跟前特殊,完全是因为哥哥跟凤御临之间的交情。 现在只是收回,若是再闹,就是要把两家的关系给砸了。 可这些话,自然是轮不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说。 想到刚才被留下来的婆子,怕是凶多吉少。 再闹下去,于绥宁好好的回了家,她们这些下人,都得原地升天。 丫鬟心里着急,忽然眼珠子一转,道:“郡主息怒,依奴婢看,七王爷突然对您这样,症结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咱们解决了她,他自然就收心了。” 于绥宁脑海里陡然就想到孟萧潇那张过分精绝的脸,瞬间冷静下来,“我不过是陪祖母出城礼佛月余,竟然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占了威风,简直笑话!” 全京城都知道,她于绥宁是要嫁给凤御临的,可她来了这摄政王府,即便是其他地方都畅通无阻,可是这花园却是绝对的禁地。 原本这里连皇帝都进不来,所以于绥宁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孟萧潇在这里来去自如,还跟凤惜麟关系这样好,这简直是踩到她头上来了。 于绥宁冷声道:“让人去给我查,看这女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非要让她看看这京城里,什么叫规矩!” 说完,她提着裙摆,拂袖而去。 丫鬟们在她身后狠狠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的孟萧潇,刚拐进王府边上的巷子里,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把她骂的不轻。 “潇潇?” 等候许久的江丞听见动静起身迎上来,视线在她身上上下逡巡,见她袖口被撕烂,露出了一截莹润雪白的手臂,眼神顿时一沉,展开早就准备好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神色阴冷,“他欺负你?” 第六十一章 另有所 孟萧潇摇摇头,艳绝的脸上闪过一抹狐疑,“你之前的消息,是不是有误?回魂草根本就不在摄政王府里。” 江丞表情顿了一下,原本蒙在眼前的一片雾色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消散,“你来摄政王府,是为了找回魂草?” 孟萧潇想,是也不是。 因为凤惜麟来给凤御临治病是真,但是,摄政王府有他们要的东西也是真。 若是平常,她未必有机会接近那片花园。 也算是为了找回魂草吧。 最后,孟萧潇点了点头,“嗯。” 江丞心里踏实不少,跟孟萧潇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凤御临此人可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当年先帝是属意是要把皇位交给他,最后被当今的皇上抢了先,他再备受忌惮的情况下还能活得如此肆无忌惮,那是历朝都没有得事。” 孟萧潇想到凤御临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毒。 就为了一道求婚圣旨,都敢明目张胆下毒,大概也扯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了。 “他也挺可怜的。”孟萧潇随口说了一句。 江丞轻笑了一声,狭长却温润的眼睛半眯着,“潇潇,那孩子,真是你的?” 孟萧潇转过巷口,“十有八九是。五年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江丞沉默一会,才试探着问,“那你对凤御临,有意吗?” 这下轮到孟萧潇笑了,奇怪的看了江丞一眼,“师兄,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不婚主义,别说区区摄政王在我眼里不算什么,你就是把皇宫别苑搬过来,也未必有神医谷的逍遥自在。”说到这里,她眸色沉了沉,望着不远处逐渐幽暗的天光,“何况,师父还没醒,我不会想其他的事,谁来都一样。” 谁来都一样…… 江丞瞬间就想到自己摆在院子里那些东西,视线掠过孟萧潇清冷又疏淡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清亮。 要出口的那些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等,剩下的,就是尽自己所能,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江丞弯唇,“师父没有昏睡之前,就对你最为上心。如今他不能开口,这些琐碎的小事,我自然就要替他老人家照顾周到,不然等他醒了,少不得要怪我这个大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人人都以为,神医谷谷主久不露面,是云游去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在编撰书籍的时候,尝了毒草,命悬一线,孟萧潇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拼尽全力,也只能让师父不死而已。 是她一直找不到解药,钻研两年。 眼下再昏迷下去,师父怕是真的要醒不过来了。 孟萧潇无意中找到一位古方,能解开师父身上的草毒,但是差了一味名叫回魂草的药引。 这跟仙兰一样,都是上古灭绝的草药植株,甚至比仙兰更狠。 孟萧潇在现代学医时,好歹还听过仙兰,回魂草是真的闻所未闻。 直到江丞从京城传信出来,说摄政王凤御临府里的花园里育有一株回魂草。 孟萧潇也不至于这么急匆匆入世。 只有提到“师父”两个字,孟萧潇眼里才会萌生出一丝温暖和俏皮,不那么老成持重,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促狭道:“师父才三十不出头,要是醒了听见你喊他老人家,怕是要罚你去飞云峰采药去。” 江丞温声道:“说到这个,差点忘了告诉你。” “我把这次去江南,专程去了一趟神医谷,把师父也带过来了,省的你两头跑。” 第六十二章 长兄如父 孟萧潇猛地转过头,眼底像是投射了万千星光,雀跃又明亮,“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在哪儿?” 江丞见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你要长居京城,总住客栈也不像话,我把学士巷那边的小院买下来了,你以后住那边,和……” 他话没说完,就被孟萧潇打断了,“嗯,这花你帮我看护着我先过去瞧瞧。” 说完,把手里一直护着的仙兰放到江丞手里,转身疾步离开。 听见师父来了,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江丞看着仙兰花儿,有些惊讶,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孟萧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江丞把剩下的话吞回去,回头看了一眼摄政王府,巍峨的高强上,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长袍站在那,长风吹起他的衣摆,显出几分冷肃。他看见男人沉沉的眸色,不由一笑,遥遥冲着对方躬身一礼,这才施施然转身去追孟萧潇。 墙头上觉得的凤御临每天都被无数人这样行礼,这些人里大多是臣服和恭敬,唯独在江丞这里,他嗅到了一丝挑衅,想到刚才两人走在一块时亲昵的动作,凤御临长眸微眯。 潇潇如果不是潇潇,那她是谁? 原来的潇潇,在哪儿? 玄武悄无声息的从身后跳上来,垂眸站在凤御临身后,“主子,世子殿下那边闹着要出门去找孟姑娘。” 至于怎么个闹法,他没说,总之无非是横天扫地砸东西,能报到他面前的,大概是以命相挟。 往常,凤御临都会马不停蹄的过去,但他今天没心情,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让他闹。” 玄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了个话题,“花园那边已经打理出来了。除了一些珍贵的花木,其他地方都没动过。” 凤御临:“嗯,让人把账单送去于兆和那。你亲自去一趟神医谷,去查查潇……孟姑娘近几年的行踪。” 玄武禀了一声是,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孟萧潇对这一切,全不知晓,马不停蹄的跟着江丞来到小院,推开门,才发现外表质朴的小院里,别有洞天。一草一木,都是根据她在神医谷里面的居所布置的,连挂在屋檐下的竹风铃,都搬了过来,扑面一股熟悉的气息。 孟萧潇忍不住笑开,一脚踏进去,少有露出了一张笑脸,“人家都说长兄如父,你比孟擎天还靠谱。” 这样的院子,不是一朝一夕就建成了。 大约是他刚来京城时,就开始筹备建造,就准备她来这里。 她来京城这么久,从来没觉得住在客栈有什么不对。 可是看见这样的风景,她才发现,她怀念的始终是在神医谷的那段时间,只有那里,才是她在这异世里唯一的家。 可以放肆的哭,可以放松的笑。 江丞藏好眼底的痴迷,缓步走过去,抬起手里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在她的头上,“算起来,我只比你大了半岁,说长兄如父,这不是催我老么!” 孟萧潇一边往里走,一边脆声道:“放心,你不老。师父还好好的呢,你怎么会老!” 第六十三章 求药 江丞看着像个孟潇潇如小女孩一般蹦跳的模样,唇角勾起。 只要她快乐,那么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至于其他,都可以等。 总有那天的。 “去看看时父。” 他跟在她身后,熟门熟路绕过前院,走到后院一处打理干净的房间。 因为里面放的是冰床,整个院子都限额的有些冷。 躺在床上的就是神医谷谷主,即便是沉睡中,也是丰神俊朗,神色温润,不难看出来,是个大帅哥。 他虽然陷入昏睡,但是被照顾得很好。 任谁看到,都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睁开眼醒来。 “师父。” 孟潇潇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之后,手指习惯性地搭上了师父的寸脉,确定身体并没有恶化,整个人依然处于平稳的状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师父,这一觉你真的是睡得太久了。不过很快你就能醒来了,我们都在京城了,找到回魂草,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眼神里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亮,势在必得的决心更显清晰。 江丞怕她着急,剑走偏锋,轻声说,“有些事情急不得,我相信师父是明白你的心思的。” “你们不急,我急啊。我要是被欺负了,得找家里大人啊,他一直这么睡着偷懒可不行。”她俏皮地冲着他一笑。 他也笑了,“刚才还说长兄如父,现在就忘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那就多谢师兄了。” 他们陪在神医谷主身边说了一会儿话,江丞就起身告辞了,“生意上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处理,就不在这里久待了。有什么事情,你安排他们告诉我就好。” “师兄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哪里还需要我说?”孟潇潇不傻,她很清楚江丞建造这里花费了多少心思。 这样的院落都建成了,那些细节怎么会注意不到? 她将江丞送到门口,还不忘嘱咐,“回魂草的事情,你多打听打听。或许,我们走运能买到。” “放心,我会注意的。”江丞微微颔首之后,用折扇轻敲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让你费心的。”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时,恰好被孟扶雪看了个清楚。 她面色铁青地看着孟潇潇,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 为什么她要找得每一个人,都和孟潇潇牵扯上关系? 她前脚知道京城第一富商江丞的药铺里,有珍贵的天山雪莲,能医治脸上的毒疮,后脚孟潇潇就和这个人攀上关系了? 不是孟潇潇用了狐媚的手段,谁信? 不过…… 男人嘛,都是耳根子软的东西。 随便说几句,就够孟潇潇喝一壶了。 孟扶雪想好了之后,眼神里闪现出狠毒的神色。 只是当她走到孟府门口时,眼神恢复平静,很是客气地对着门口的小厮说,“这是我的拜帖,求见你家主人。” 大厅里,江丞拿着孟扶雪的拜帖,眼睛眯起来,“她来我这里做什么?” “听药铺的掌柜说,她脸上生了毒疮,想要买柜上的天山雪莲。可雪莲太过珍贵,掌柜不敢随意做主,所以让她自己来和东家谈。” 江丞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天山雪莲。” 他手里的折扇轻轻地在掌心上敲击了几下,脸上显现出几分讥讽,“让她进来,我倒是想看看,她愿意出价多少?” 第六十四章 买不起别装 孟扶雪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被江家的下人一路引着到了正厅。 江丞正坐在正厅的圈椅上,悠闲的捧着一杯茶。 孟扶雪看着男人清隽的侧脸,跟凤御临比可能稍显逊色,可是这样的相貌放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惜了,是个商人。 也就比那些为人奴役的下人身份高那么一点,世家豪门,是不会跟这样的人结亲的。 如果不是她要买的天山雪莲太过稀有,这偌大的京城,也只有江丞的铺子里才有。 她作为孟家精心培养的大家小姐,怎么会屈尊降贵往这种人的家里来。 孟扶雪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和不屑,但是很快掩去,弯腰敷衍的对着江丞一福,“江老板,久闻大名。” 江丞收敛了跟孟萧潇在一块时候的温润表情,整个人显得有些森冷,要笑不笑的扫了孟扶雪一眼,“江某也是久闻孟小姐大名。” 孟扶雪最近可没什么好名声,不是毁容就是在皇后面前丢丑,导致孟家被皇上责罚,如今家道不济,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尤其是这句话从跟罪魁祸首孟萧潇交好的人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讽刺的味道。 孟扶雪藏在面纱下的表情险些绷不住,想破口大骂。 可她现在面容尽毁,这么多天已经试过了不下上百种的方子,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本加厉,原本只是脸上有毒疮,但是现在毒疮破了流水,开始往身上蔓延了。 她做夸张一点的表情都觉得痛的不行。 她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胸口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去,心里暗道,忍下去。 只要拿到了天山雪莲,她脸上的毒疮自然药到病除。 到时候,她依旧是风华绝代的孟家嫡女。 孟萧潇算什么?江丞又算什么? 她开门见山道,“江老板,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听闻您名下的药铺里有一株极好的天山雪莲。店里的掌柜说他们做不得主,您开个价,我卖下了。”顿了顿,她生怕江丞耍什么花招不肯卖,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你把雪莲卖给我,不仅是生意,也权当卖孟家个人情。” 江丞笑了,探究的看向孟扶雪,“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们孟家被皇上所不喜,家里也是被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我真金白银换来的东西,您拿句人情就想换走,那可不太实际。毕竟这株天山雪莲,张家想要,陈家也想要,我总不能为了你们孟家得罪人吧。” 孟扶雪眼头冒火。 果然是商人重利,蝇营狗苟,目光短浅。 “你放心,孟家的没落只是暂时的,我父亲很快就能青云直上了,岂是张家陈家这种小门小户能比的。”孟扶雪忍不住道,“何况,谁跟你说我孟家出不起价格?他们两家出多少钱,我出你双倍,你把东西给我就是了。就算得罪了人,日后你有孟家撑腰怕什么?” 江丞立刻道:“两万两。” 孟扶雪:“?” 第六十五章 着火啦 “你疯了吧?”孟扶雪失声道,“寻常时候天山雪莲才卖两千两而已,你卖两万两,怎么不去抢啊!” 两万两折合双倍,那就是四万。 四万白花银,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江丞眉眼淡淡,“您就直说买不起,我也不必多费口舌,来人,送客!” 门口立刻涌进来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请!” 这些大汉个个目露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孟扶雪直接打包丢出去。 要命的是,整个京城,还真就江丞这里有,孟扶雪压下眼底的气愤,咬牙道:“等等!我又没说我不买!” 江丞一挥手,那些壮汉立刻就往边上散开去。 孟扶雪这才道:“四万两不是小数字,我匆匆出门确实也带不了这么多银子,这样,我先付你一部分的定钱,你容我一天,到时候一定亲自送过来。但这期间,你不能把这雪莲另卖他人。” 江丞一听见钱,立刻就露出一张笑脸,“孟小姐早说嘛,刚才是我招待不周了。” 他立刻命人去找了账房先生过来,做了定钱的文书,“定钱起码要一成,也就是四千两,孟姑娘带够了吗?” 孟扶雪身上,刚好只有四千两,唯恐说了真数遭人嘲笑,故作坦然的点了点头,“自然。” 账房先生拟好文书,又请了钱庄的先生做了公证。 有了第三方,即便是闹到衙门也是说的开的。 孟扶雪生怕他反悔,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画押,把带来的银票,一并交给了钱庄的先生,江丞这边也命人把天山雪莲取了出来,一并交给钱庄的先生保管。 钱庄先生眯着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睛,捋着长长的胡须道,“既然两边协定,没有异议,那这文书就算生效了,日后若有纠纷闹到衙门,也按照文书上的来。若是孟姑娘毁约,不仅定钱不退,还要赔偿雪莲同价的违约钱……” 孟扶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怎会有这样的规定?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凭什么我没买到东西还要给钱!” 钱庄先生皱眉,不满道,“刚才小的也是提醒您看了的。不过,孟姑娘也不必觉得自己吃亏,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文书,不会在这点事上败坏自己的名声。和您一样,若是江老板在这期间把东西卖了二家,不仅要退还定钱,也一样要赔偿同价的违约钱。条款都是平等的,毕竟若不是您要这一天的时间,他这个雪莲也是能卖得出去。” 孟扶雪心不甘情不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道,“那就这样吧。” 江丞笑的眉眼都飞扬起来,“那江某明日就再次恭候孟小姐大驾。” 钱庄先生和账房先生先后离开,孟扶雪也准备走,出门之前忽然回头看着江丞,“我知道江老板怕是误会我跟姐姐之前有龃龉,所以专门多要这许多钱给她出气的,想来是用情至深。” 说到这里,她面纱下的红唇勾了勾,“可你知道吗?我那姐姐,五年前就被人破了身子,还生下了孽种。” 第六十六章 孟家翻身 江丞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嘴角已然噙着笑意,这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是吗?孟姑娘倒是知道的听清楚。” 孟扶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损失就有点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她原本是想膈应一下江丞,如果真的细查这件事,她当年做的事情也会被抖落出来。 她讪讪一笑,“这件事,当年闹的满城风雨,孟家也因此颜面尽失。我就是怕江老板来京城时间不久,被诓骗了还不自知。我也是为了姐姐好,有些事,若是成婚后才被戳破,再被抛弃一次,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江丞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真是有劳孟小姐提醒。” 孟扶雪福身一礼,款款离开。 江丞看着孟扶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挂在唇角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去,才道,“江秋,派人跟着她,看她怎么凑齐剩下这三万六千两!” 身后的人领命而去。 刚从孟萧潇院子里回来的江丞,折身又回去找孟萧潇。 把孟扶雪来买天山雪莲,还信誓旦旦的说孟家已经快要东山再起的话跟孟萧潇说了。 “孟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四万两说拿就拿,看起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孟萧潇眼带冷光,冷嗤了一声。 一个太医,扯上荣宠,要么,是攀上了金大腿,要么是医术精湛,真的受到皇帝的青睐。 孟擎天这人,天赋实在一般,否则也不至于对孟扶雪的脸束手无策。 就算是因为医术,那大概有是从医术里挖出个什么东西,能得皇帝青眼。 看来,秦氏还有不少遗物,她还没拿回来啊。 显然,江丞也想到了这层,“放心,我已经让江秋跟去了。” 若真的是用秦氏当年的遗物做抵押,他们立马就能知道。 如若是医书…… 孟萧潇道,“属于秦家的东西,他沾都别想沾。” 江丞刚走,云风就从屋外闪身进来,“爷,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孟家翻身?” 孟萧潇冷笑,“他们还想翻身?” 一架子小偷,忘恩负义之徒。 “这样也好,我正愁找不到法子让他交出那本医书呢。”孟萧潇道,“你让云海去查查,皇宫那边有什么异动。” 云风退下后,孟萧潇也没在院子里逗留太久,出了一趟门。 另一边。 孟扶雪回到家,就去找了孟擎天,说了买天山雪莲的事。 孟擎天正在祠堂给孟家列祖上香,眉眼间早就没了前几天的丧气,如沐春风,笑看了一眼女儿,“好啊!有了天山雪莲,为父就能治好你的脸。到时候为父也会让张贵妃尽力游说皇上,让你进摄政王府。” “哼,孟萧潇还以为,狐媚了凤御临就能把孟家置之死地,简直痴心妄想。我就是要让她看看,这京城到底是她说了算,还是我这个亲爹说了算!” 孟扶雪一听说孟擎天会帮自己进摄政王府,眼底瞬间亮了起来。 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第六十七章 从龙之功 孟扶雪高高兴兴道,“爹,只要您治好了六皇子的病,他日他荣登大宝,咱们孟家就有从龙之功了。” 孟擎天并不忌讳孟扶雪公开谈论这个,眼睛微微眯着,好似已经看见了孟家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美好场面。是 到时候,什么孟萧潇,什么凤御临,不过是过眼云烟。 孟扶雪见他沉醉其中,赶紧躬身,规规矩矩的冲着孟擎天福了一礼,喜滋滋的说,“爹爹,等女儿脸好全了,定能重获七爷宠爱,有了这样的女婿,爹爹更是如虎添翼,往后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再也无人敢说咱们家是靠着秦氏起家的了!那母女俩,只想这吸干咱们的血!” 孟扶雪这一句话,正好戳在孟擎天的痛处。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都摆脱不了秦氏的阴影。太医院那些人虽然表面上不说,可私下都嘲笑他是个靠女人的软骨头。 所以,他在谋夺完秦氏手里的东西以后,纵容林氏害死了秦氏。 怕引人诟病,他让孟萧潇依旧做她的孟家嫡小姐。 谁知道养了个饿狼回来。 她以为自己攀上摄政王府,眼里就没有他这个爹了? 她想什么呢! 孟擎天想到这里,脸色一沉,看了一眼孟扶雪,道,“你快把那天山雪莲拿给为父,我这就去给你熬膏方。你在摄政王府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给凤惜麟那小子当牛做马。等你的脸好了,七王爷就算不念功劳也要念及苦劳,再加上张贵妃是他母族的姨母,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孟扶雪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一脸愁苦,犹犹豫豫的说,“爹爹,天山雪莲是找到了,但是江老板这边,要四万两白银。” 有梦想,但是梦想代价有点高。 孟擎天原本还一脸春风得意,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什么?四万两银子?寻常的天山雪莲,千两已经不错了,他卖四万两?怎么不去抢银子去?” 孟扶雪眼底闪过一点暗芒,“女儿也奇怪。不过……”她眼神闪烁,去看孟擎天的脸色。 孟擎天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孟扶雪这才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姐姐跟江老板在一起,姐姐住的院子,跟江老板只隔了一面院墙。想来两人关系匪浅。” 孟擎天立刻就想到了金屋藏娇。 只是没想到,孟萧潇一边勾搭着凤御临,和查处跟江丞攀扯上了关系,果然跟她娘一样,水性杨花! 他狠狠一拍身边的案台,“这个孽障!” 肯定是她,勾着江丞,故意让他抬高价格,为难于他们。 “爹爹?怎么办?”孟扶雪声音带着哭腔,表情楚楚可怜,“姐姐应该是怕我脸好了以后,抢走七王爷和小世子才会故意出了一个我们买不起的价格!” 孟擎天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反了她了!谁说我们买不起!” “别说是一朵天山雪莲,就是百朵,我孟家也照买!”说完,他从腰封里拿出一把珍藏许久的钥匙,径直往后院走去。 孟扶雪听见孟擎天的话,眼底除了惊喜,讶异之余,却多了一丝凉意。 第六十八章 三万五凑不齐 孟扶雪早就知道,秦氏出身名门,当年的嫁妆数不胜数。 即便是后来秦家没落,也没有动过外嫁女儿一分钱的嫁妆钱的。 秦氏死后,留下了很多嫁妆,孟擎天为了面上好看,给了一部分给了孟萧潇。 但是那对于庞大的嫁妆,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孟擎天这些年把这些钱藏的很死,徐氏扶正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它们到底藏在哪儿。 如今孟家接连受创,她终于窥见了其中的冰山一角了吗? 只是,孟扶雪才要跟着孟擎天的脚步去后院看看,孟擎天却及时回头,神色谨慎地说,“你不要跟过来了,就在这里守着。” 孟扶雪立刻低下头,“是。” 但是孟擎天走后,她还是忍不住跟了一程,就瞧见他一路去了后院,一路去了自己的院子。 孟扶雪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没有再跟上去,孟擎天对自己的院子看护的很紧,周围有守卫。 何况,就算跟去也没什么用。 徐氏这种枕边人都探查不到的消息,她这个女儿,自然也接触不到。 约莫半个时辰,孟擎天就回到祠堂,见孟扶雪乖乖等在门口,心里满意,递给他一个荷包,“这里面有一些首饰,你拿去典当,凑齐三万六千两不成问题。” 孟扶雪兴奋的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张开口袋往里一看,里头两根通体碧绿的手镯和一块玉佩。 那镯子的成色,光是看着就觉得珠圆玉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是正经的老坑,何止是凑齐三万六千两,只怕还有多的。 孟扶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贵重的首饰,孟擎天却是随手就拿了出来。 她收好荷包,“谢谢爹爹!等女儿脸好了,一定好好孝敬爹爹。” 她从孟家出来,就一路去了典当行,站在柜台前,伸手把东西当了出去。 里头掌眼的伙计拿到东西,深深看了她一眼,开口冲外面喊道,“就是这个女贼偷的东西!” 没等孟扶雪反应过来,一帮人高马大的伙计就一呼拥冲过来,一把把孟扶雪摁在了地上。 这些人压根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也管不得孟扶雪是脸着地还是腚着地,双手被反剪,还有一个人竟然直接坐在了她后背上。 孟扶雪脸上本来就不满脓疮,被粗粝地面这么一摩擦,瞬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隐隐有什么东西破了,流了一脸。 她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用尽力气喊了一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的走过来往她脸上啐了一口,“一个贼还真拿自己当根葱!我只知道你投了我们家的东西,我要报官!” 孟扶雪眼前一黑,“你放屁,我连这典当铺都没来过,怎么可能偷你们的东西?那是我们自己家的东西!” 那是孟擎天从私库里刚拿出来的东西,那样的镯子,只怕这世上都难找几根,怎么可能会是偷的? 掌柜捋了一把胡子,“是不是你的东西,见了官就知道了!带着她,送去衙门!” “走吧你!好好的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犯贱偷东西!” 第六十九章 要么承认自己是偷 可巧,今天典当铺子门口就有一队官差在办案,听见这边吵吵嚷嚷要报官,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掌柜赶紧迎上去,“各位官爷,你们来的正好,小店里抓了个女贼,偷了我们价值上万两的老坑玉镯,这会还死鸭子嘴硬呢!” 官差上来看了一眼孟扶雪,见她蒙着面纱,伸手就要去撩,以看清她的容貌。 跟着围观的还有不少人,孟扶雪可不敢让他们看见面纱下的模样,别开脸,恶狠狠骂道,“你放屁!我要真是偷了你们店里的东西,怎么还会傻乎乎的来你们这里典当?我看你们是贼喊捉贼。” 官差和吃瓜群众瞬间就看向掌柜,眼神里难免带着质疑,“就是啊,要真是她投的,怎么还会来这里典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别是看上这姑娘的东西又给不起价,故意整这出吧。” “别胡说,这流烟阁算是京城最大的典当行了,从开业至今,童叟无欺,那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说他们没钱,你信吗?” “也是,没必要为这几万两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掌柜的面色不变,抬手压了压众人的议论声,笑眯眯道,“诸位稍安勿躁。丢东西的确实不是我们流烟阁,而是对街的流云阁。老顾客都该知道,我们两家是一个东家,所以流云阁丢的东西,我们自然要跟着留意的。” 孟扶雪心里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冲口说道,“我不管你流烟阁还是流云阁,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你们就是含血喷人!” 官差皱眉看向掌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东西是这位姑娘偷的?” 掌柜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大人,证据自然是有的,大家都是寻常百姓,我流烟阁挂着这么大的招牌,怎么会空口污蔑别人偷盗?” 他示意活计把刚才孟扶雪拿来典当的东西拿出来,交到官差手里,目光却是冷冷落在孟扶雪身上,“姑娘既然说这手镯是你的,那不如说说这东西的来历和特征。您若是真说的出,那这手镯我双倍价格给您典当如何?” 孟扶雪被他问得蒙了一下。 孟擎天把东西交给她之后,她只瞧了一眼就赶紧放好了,生怕看多了会舍不得。 当务之急,还是先换成钱,去江丞那把药买上。 以后嫁去了摄政王府,这样的东西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让她说出来这些东西的特征,孟扶雪脸上都涨红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哪能时时拿在手里把玩?倒是你们,手镯落进你们手里一刻钟的功夫,只怕把什么都摸透了,故意那这些细枝末节来诬陷我吧?” 周围人起哄,“是啊,一个手镯能有什么特征?” “我家祖传的东西我也恨不得供着,若不是急需用钱,又怎么会把这样珍贵的东西拿来典当?” 掌柜的不慌不忙道,“我瞧着姑娘眼熟,您家祖上姓秦?还是母系有姓秦的?” 第七十章 寄卖 这话问的,让孟扶雪瞬间就楞了一下,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 孟家就只有孟萧潇的母亲秦氏姓秦,这也是孟擎天一直以来的耻辱。 何况,她也怕被掌柜认出来自己的身份。 不然,顶着这张丑脸,她这个“京城第一美”的名声也而别想要了。 孟扶雪短暂的犹豫之后就果断开口,“没有。” 掌柜的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是这样的回答,冷笑道,“那就更不可能有错了。” 他冲官差道,“官爷,这对手镯和玉佩,隐蔽处都有个‘秦’字,这位姑娘家里连个姓秦的人都没有,祖传的东西难道要刻着别人家的姓?” 孟扶雪这才意识到掌柜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刚否认过,现在不能出尔反尔,何况若是真是把秦氏抖落出来,外头少不得要说他们变卖的是秦氏的东西。 到时候不用等这些官差,孟擎天头一个就会打死她。 见官差果然在镯子上找到了秦字,孟扶雪眼珠转了一圈,“许是我祖上母家姓秦呢!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是你们丢的,你们又拿什么证明这是你们丢的东西?总不能说是你家工匠姓秦吧。” 掌柜道,“我们家工匠确实不姓秦。这手镯和玉佩的花样一看就是老物件,自然不是我们刚定制的。而是一位贵客寄放在流烟阁里寄卖的。这东西我们往来记录都有,作不得假!” 孟扶雪冷嗤一声,“所谓的往来记录,不过是一张纸一支笔,还不是随你们写!你有本事把你寄卖的那位贵客给我请过来跟我当面对质!” 她就不信了,一直被孟擎天锁在仓库里的东西,还能忽然冒出个主人来! 围观的人和官差见孟扶雪信誓旦旦,心里本就存疑,齐刷刷的看向掌柜的。 “这姑娘说的也没错,店里的往来记录,完全可以造假,做不得数的。” “若是真有这个人,把人请来当面说清楚就是了。” “并非老身不愿意。而是流烟阁和流云阁都有规定,会保护寄卖和典当者的隐私安全。难道你们想你们当个东西,还要闹的全京城都知道吗?”掌柜的面色冷了冷,扬声道。 他越这么说,孟扶雪越确定他就是因为想要贪墨她的东西,还要找这么个借口,越发的盛气凌人,“您是怕泄露贵客隐私,还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你要是找不出来,那你冤枉我这事儿,当着官爷的面,您也得给我个说法!” “是啊!就是!是怕泄密还是压根没这个人啊!” “贪墨人家的东西,就空口白牙诬陷人家姑娘偷盗,不说清楚,这姑娘名声尽毁,以后在京城可怎么行走?” 官差见民银难调,也端正了神色,“掌柜,事已至此,还是把人请过来对质一番,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掌柜一脸为难,“这……老身还得问问事主本人的意思……” 没等官差说话,孟扶雪就率先开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又找人串通演戏。既然要请,那就让官爷派人去请,还要问什么?” 第七十一章 这是你的东西? 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要笑不笑的盯着孟扶雪看,“你确定要把这位贵客请来?” 孟扶雪一挑眉,“不然呢?我白让你们冤枉了?” 掌柜指着孟扶雪,“我们冤枉你?你怎么不说你偷了东西不算,还要空口白牙坏我们流云阁的名声呢?” 孟扶雪立刻说,“我要是真偷了你们的东西,我给你们下跪道歉,还倒赔你们这桌子一样的钱!” “口说无凭!咱们就当着诸位和官爷的面,立个字据,这东西若不是我们丢的那几件,我们十倍赔你!就怕你不敢罢!”掌柜显然也是被气到了,拂袖道。 孟扶雪原本就在起头上,被这么一激,再加上那是被赔款的诱惑,梗着脖子道,“立就立!” 围观人一顿起哄! 大周民风开放,官差也懒得为这点举手就能自证的小事再跑一趟衙门,索性也没阻止,只提醒了一句,“立了字据,摁上手印儿,哪怕见了官,也是要按字据行事的,你们可想好了。” “自然。” 两边很快在一众人的见证下立了字据。 掌柜的这才示意身边的伙计拿了纸笔写下了地址,由官差亲自去请人,还再三交代,“这位真是我们流烟阁的大主顾,您仔细着点,切莫惊着了她了。” 言辞和神色之间的恭敬,旁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孟扶雪从旁冷笑,“还以为真高风亮节,合着也是个爱慕虚荣的狗腿子而已。” 溜须拍马有一套。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无中生有”的大主顾是个什么东西! 官差出去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穿着干练的冷美人。 她步履轻巧,行走间衣带翩飞,右手拿着一把长剑,剑鞘顶端坠着一颗红如鸽血的宝石,色泽温润,光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尤其是,这姑娘的相貌十分出众,精致而冷艳。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是哪家的小姐?生的这样英子飒爽,好看的紧。” “瞧这穿衣打扮,并不像是闺阁里的姑娘,像是大户人家掌事的丫鬟。” “我看不像。你瞧见她剑上的鸽子血了没?这东西指甲大那么一小颗就上百两银子,她这一颗都快有小二掌心那么大了,还是完整的。这得什么样富庶的人家,才会让丫鬟都用这么上乘的宝贝。” “你别说,不管是大家小姐还是掌事丫鬟,她这一身派头出来,我就已经开始相信那镯子是她的了。寻常人家,谁家能拿得出这样成色的东西!还一拿就是好几样!” “就是就是!” “……” 孟扶雪被这些墙头草怄的想吐血,看着眼前人,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倒是掌柜的赶忙堆起笑脸迎上去,“云风姑娘!劳驾您了。” 云风拱手一礼,“无妨,我家主子听说前阵子让我放在流烟阁寄卖的东西被偷了,派我来看看。” 掌柜一撇嘴,指向孟扶雪,“东西是昨晚被偷,今天这小贼自己送上门来!还死不承认,叨扰了你家主子,实在是对不住!” 第七十二章 姑苏,秦氏 孟扶雪顿时就顾不上想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气急败坏道,“我不是小偷!分明是你含血喷人!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人冒充。” 云风挑眉,不客气道,“这丑女……是孟家二小姐吧?” 孟扶雪好险一口气没上来,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装扮成这样了还被人看出来。 可即便是认出来,她还是遮着面纱呢,什么叫丑女! 要不是孟萧潇那个贱人,她的脸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孟扶雪恼火道,“你家主子怎么管教出你这种出言不逊的下人的!” 云风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不用我家主子管教,我是不是出言不逊,你把面纱摘了不就知道了吗?是不是打量这些无辜百姓都不知道你是因为你给皇后娘娘献有毒的养颜丸,结果把自己弄的满脸脓疮的事啊?” 眼见着周围人都一脸敬谢不敏的后退两步,孟扶雪撕了眼前的贱人的嘴的心都有了,赶紧把话题带到手镯上,就等着看对方出丑,“你家主子是谁?怎么不敢亲自过来对质?” 云风不慌不忙,“几个小物件儿而已,犯不着我家主子亲自跑这一趟。” 官差捧着手镯上前,仔细盘问,“你说这东西是你们家主子的,可有什么证据?” 云风道:“自然是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主子母亲去世时留给她的嫁妆,当初我们老夫人仔细,怕那丧良心的父亲贪墨不肯归还,所以让人在每个物件后头都刻了自家姓氏。” 官差面色一正,“你家主子母亲是?” “姑苏,秦氏。”云风不卑不亢开口, 姑苏秦氏。 孟扶雪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云风竟然是孟萧潇的人,她心里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云风继续跟官爷道,“那个秦字应当和旁的秦书写方式不同,右上方多了一点圆点。那圆点很小,但雕工精致,是秦氏一族的族徽。” 当年以医救国,满门圣手,即便过去很多年,在民间依旧很有威望。 听说秦氏女嫁给京城孟家,谁知道最后死因不明。孟家却从此飞黄腾达。 因此京城内关于两家一直有很多猜测,有说孟擎天宠妾灭妻,也有说秦氏是因为姑苏秦家没落,所以郁郁而终。 但是谁都知道,孟家是靠着秦家起家的。 众人一听云风说主人是秦氏的女儿,目光顿时带着几分期许和动容。 秦氏跟孟擎天确实有个女儿,孟萧潇,但是五年前痴恋太子,又与摄政王苟且,名声不保下跳了悬崖。 原来没死吗? 官差短暂的犹豫之下,也开口问道,“莫非你家主子是……” 云风不无骄傲道,“我家主子是孟萧潇,也是神医谷谷主门下的弟子。这东西,是我家夫人留给她的嫁妆,还有疑问吗?” 在大周,除非是女子愿意主动拿出来,否则夫家是不会动女子的嫁妆的,女人死后,这嫁妆会留给子女,若无子女,也要归还娘家。 谁家要是贪墨了女子的嫁妆,是要遭人唾弃的。 第七十三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秦氏的东西留给孟萧潇,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官差立刻摇头,“没有了!”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孟扶雪,冷的要掉冰渣一样,跟刚才面对云风时的和颜悦色,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孟小姐?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东西是你的吗?” 孟扶雪眼见着对方几乎已经坐实了这东西就是孟萧潇的,顿时就有点着急。 如果真成了孟萧潇的,那她气不是真成了贼? 她还没嫁人呢!若是因为这个毁了名声,凤御临还会要她吗? 孟扶雪脱口道:“这明明就是孟家的东西,你不信,我可以找我爹来作证。” 云风挑眉冷笑了一声,才道,“秦家的东西变成你们孟家的,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你们孟家私吞了我们夫人的嫁妆,还拿出来变卖?” 孟扶雪顿时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这是事实,可她不敢再说了! 若是再狡辩,那就等于是公开坐实了孟家贪墨了秦氏的嫁妆。 从前是孟萧潇身死,秦家又没有了其他人,还有的说,现在孟萧潇好好儿活着,若还是拿着不放,就是有违律法。 到时候不仅要还回去, 到时候不用等官差,孟擎天第一个就会打死她。 孟扶雪到现在才明白,这从头到尾,只怕都是孟萧潇的圈套,就是想通过她,来撬出秦氏这笔财产。 这些人! 都是一伙的! 孟扶雪恨的心里呕血,可她若是不说,今天这贼就只能是自己了,只能强自辩白道,“我真的没有偷!这个是,这个是秦氏在世的时候送给我娘的……” 云风笑看了一眼官差手里的手镯和玉佩,不急不缓,“这里头,确实有一件不是我们的。” 孟扶雪眼前一亮,“你看,我就说!” 谁知道云风下一句就是,“这块玉佩确实不是。五年前,我们家主子并非是自己跳崖,而是被人陷害丢下山崖的。她走的仓促,留了不少东西在孟家,前阵子去取,孟家只给了一点不值钱的东西打发,原来值钱的都自己留着呢!” 周围人忍不住开口, “拿着主母的嫁妆换银钱花,简直有辱门风!亏他从前还是太医院院首,此等行事,连我们这等粗鄙人都做不出来,这样的德行,皇上怎么放心让他行医?” “对啊!见钱眼开,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满嘴谎话!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一样的面目可憎。” “他们家这样的门风,也幸亏秦大夫的女儿逃出生天了,不然一个弱女子在孟家,怕是要被这帮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孟扶雪:“……” 到底谁被啃的骨头都不剩啊? 自从孟萧潇回来,孟家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官差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如此,把人带走!” 跟在他身后的衙役立刻上前就要拿孟扶雪。 孟扶雪被吓的不轻,厉声喝道,“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一下,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官差气笑了,“一个被贬的太医庶女,还真拿自己当王公贵族了!拿下!” 第七十四章 杀了他们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人立刻一拥而上,直接把孟扶雪押住了,嘴里道,“劳烦孟姑娘配合一点,免受皮肉之苦。” 云风也从旁道,“我们家主子也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孟小姐进去之后还是老实交代,牢狱之灾还能少受几年!” 说着,她拖腔带调道,“那大狱里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受的。我听说啊,里面到处都是成人半臂那么长的老鼠,还有巴掌大的蜈蚣在墙上爬,还有蛇啊蚂蚁啊,就喜欢往那些人流脓恶臭的地方钻!” “啊啊啊!”没等她说完,孟扶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摆脱官差的束缚。 可这些人五大三粗,常年习武,哪里是她这样的小娘子能挣脱开的。 她越挣扎,官差越用力,甚至狠狠一脚,踹在她的后膝盖窝上。 “扑通!”孟扶雪一下跪在了地上,膝盖上传来的刺骨疼痛感瞬间把她的眼泪都逼出来了,可是想到被拖走,就会面对云风说的巴掌大的蜈蚣,蛇,蚂蚁甚至是成人半臂长的老鼠,她整个人害怕的不行,慌不择路道,“你们不能动我!我是未来的摄政王妃!我要是有什么闪失,摄政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擎天答应她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不是她对父亲有信心,而是知道,他现在需要人拉拢摄政王。可三妹一心钟情于太子,孟萧潇那个贱人又不肯为她所用,只有她,虽然上次把麟世子弄丢,但是她毕竟也用眼角血帮他入药了。 何况这么多年,她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官差却根本不买她的账,“你是摄政王妃?我还是摄政王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呢!你孟家如今都需要偷东西变卖来生活,你好意思提七王爷?别说摄政王妃,你怕是给摄政王妃提鞋都不够吧!” 说完,全然不顾她的挣扎,想要把她带走。 挣扎中,不小心碰掉了孟扶雪脸上的面纱。 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满脸的脓包,还有刚才的擦伤。 脸上的伤痕显然处理过,覆盖了一层绿色的药膏,看起来像是一条蜿蜒的蛇盘踞在脸上。 “啊!” “鬼啊!” 周围人短暂的怔忡之后发出一声惊呼,有胆大的看仔细了,很快发出一声冷嘲,“就这样,你还想嫁去摄政王府呢?怕是摄政王府的狗都要绕着你走吧?” “简直痴人说梦!” “这脓疮,会不会传人啊!” 孟扶雪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一片空白。原本押着她的官差像是碰到了什么毒物一样,立马撒开了抓着她的手,嫌弃的蹭了蹭。 孟扶雪没了支撑,身体一软瘫软在地上。 她双手颤抖,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摸到了面纱,匆匆忙忙往脸上遮。 可面纱坏的彻底,系在耳朵上固定的珠串已经断了,碎了一地,根本就固定不了,之能徒劳的用一只手捂住脸,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第七十五章 让孟擎天去赎人 辱骂声和嘲笑声就在耳边,像是一根刺一样,扎的孟扶雪心里发沉发痛。 她脑海里忽然就想起当初,当初的孟萧潇在悬崖边,对着她下跪恳求她放过她的时候。 明明被踩在脚底的应该是那个贱人才对。 怎么一切都变了? 东西真的不是她拿的,可现在所有的罪恶都要她来背。 孟扶雪死死攥着面纱的一角,像是心有所感,抬眼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房梁上,一人白衣飘飘,正如谪仙登临一样站在那。 微风撩起她的裙摆,并没有折损她半分颜色,反而把她的脸衬的无比艳丽。 她干干净净一身白,甚至是面都没露一下,就让她狼狈至此!孟扶雪嘶竭力地想要冲过去,“你害我!” 只是没等她动分毫,就被官差一把拽走了。 孟扶雪没了手去扶着面纱,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就这样露出来,她赶紧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事情解决了,她会怎么判,那就是衙门的事情了。 掌柜的跟云风换了个眼色,就若无其事的收了手里的字据,背着手往衙门走去。 孟家非要作妖,在孟萧潇的底线上反复横跳,现在遭遇的,不过是她当年遭遇的千分之一。 这还没完呢! 云风避开人群,几个起落就来到孟萧潇身边,把手里的玉镯递过去,一脸愤然,“果然不出您所料,她们拿了夫人的东西典当。这对镯子价值不菲,可见孟擎天那老贼手里只怕还有不少好东西。要不,我带着人直接去孟家门上去抢了得了!” 孟萧潇抬手拾起手帕上的镯子,仔细擦了擦,才戴在手腕上,“抢有什么意思!我就要让他们,自己把偷了秦家的东西吐出来。” 今天,孟扶雪怕是出不来,买不成天山雪莲了。 还有掌柜这笔对赌的帐。 可不是一星半点呢。 女儿还不了,那就老爹还吧。 下午,孟扶雪偷了流烟阁的东西,又去流云阁里典当事儿才传到孟擎天耳朵里。 来传话的官差说,“她死也不肯承认东西是自己偷的,又不肯说是从哪儿来的。拒不认罪的话,只会加倍惩罚,您还是去劝劝吧。” 一直跟在孟擎天身边的林氏差点昏厥过去,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闻言赶紧拽住孟擎天的衣服,眼泪汪汪地道,“老爷,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扶雪是不会偷东西的!她一定是被冤枉了!可她毕竟是女儿家,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就算是平冤昭雪,从衙门里好好出来,这事儿也是好看不好说。 而孟擎天只觉得晦气,没用的东西! 就去典当个东西,怎么还能闹到衙门去了。 可当着官差的面,他依旧是一脸痛心的样子,好似个为女儿操碎心的老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女扶雪,自幼娇养闺中,也得摄政王七爷青眼,怎么会偷东西呢?” 这套说辞,官差听了耳朵都起茧了。 孟扶雪强调了一路自己跟摄政王府关系亲密,他还说,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也不嫌害臊! 第七十六章 谈判 现在看见孟擎天这样,就一点不稀奇了。 这样的父亲教出什么样的子女都不奇怪。 “她为什么会偷东西我们不知道,但她确实拿了别人的东西。好在东西已经物归原主,此事就可大可小,要想免了这牢狱之灾,您得带着钱去衙门赎人。”官差不屑说完,也没跟孟擎天啰嗦,径直就要走。 林氏才后知后觉追上去,慌乱间把头上的发钗拔了下来,一股脑塞进官差手里,一边带着小跑跟着,一边陪着笑脸问,“官爷,这要是去赎人,要许多银两啊?” 官差不客气的收拢了手里的金钗,态度缓和了不少,“你家姑娘偷了人家三万余两的手镯,照例赎金是要翻倍。还有她与人赌咒,说若是那个失主拿不出证据证明东西是自己的,那就赔人家等量的白银。合计十一万……” 官差话还没说完,临时光是听着那个数字,白眼一翻,险些要昏厥过去,还是孟扶苏上前一把扶着她,“母亲!” 林氏悲怆地哭了出来, 造孽哦! 现在哪里来十多万的银子! 还赔在一个姑娘家身上! “老爷!扶雪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偷这么贵重的镯子!何况她眼看着就是摄政王府的人了,要什么东西没有,何必为了一对玉镯背上这样的名声!” 林氏一手扯着官差的衣服不肯放,膝行往前爬了几步,扯着孟擎天的大腿就是一顿哭,“老爷,您一定要救救她啊,不然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啊!” 别人不知道,孟擎天却是一肚子的数。 那镯子,就是他给孟扶雪的。 怎么就成了偷的了? 他灵光一动,盯着官差道,“那所谓的失主,不会也姓孟吧!” 官差被缠的烦躁,“是不是姓孟,你们心里没数吗?赶紧松开,耽误我办差!” 孟擎天就明白过来,对方是孟萧潇! “这个不孝女!”他狠狠拍了一把桌子。 林氏一听这话,才松开了官差,“是这个贱人!她就是见不得扶雪好哇!老爷,您可要为扶雪做主啊!” 官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孟家。 林氏还在哭。 孟扶苏从旁添油加醋,“爹爹,大姐何止是不想二姐好,简直是想毁了咱们孟家。您若是这次就这么过去了,那下次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损招数对付咱们呢!” 孟擎天哪里不知道孟萧潇的想法。 这小贱人定时知道秦氏那个贱人留了东西在他手上,想要变着法子逼着他把东西交出去。 可秦氏死了,秦家无人,那这些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凭什么要交给孟萧潇这个赔钱货? 孟擎天阴沉着脸,出了孟家,“来人,套车,我要亲自去找这个不孝女!” 谁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孟家就闯进来一群彪形大汉,对着孟家的东西就是砸。 孟扶苏和林氏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被吓的抱在一起,听着家里乒里乓啷打砸的声音,尖叫连连。 “你们是谁?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家是……啊!”她话没说完,就被领头的嬷嬷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第七十七章 郡主也不是一无是处 云雪原本还憋了一肚子气,听见这话瞬间放心下来。 她们还怕孟萧潇嘴硬心软,被孟家哄了骗了,徒增伤心,如今看她这样,总算是放心了。 她是真把孟家的所有人,都当成了畜生。 云雪不客气道,“自然是最老的那个,也是最可恨的那个。” 孟萧潇就知道是孟擎天,头也不回地走进江丞给她专门建的药庐里,拿出一个汉白玉做成的药臼,小心的把晾干的仙兰碾碎成粉,“既是畜生,别让他脏了我的地方。师父醒了要嫌弃。” 云雪眼睫眨了眨,领命下去。 孟擎天被云雪赶出去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我是她亲爹,她竟然如此对我!简直大逆不道!” 云雪话少,此时更是一个字都懒得跟孟擎天说,直接一脚把人踹出门外,正准备关门,就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堪堪在门口停下,她皱了下眉毛,关门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孟擎天被她这一脚踹的,小腿磕在门槛上,几乎是滚到门口,狼狈不堪,原本就怒火中烧的情绪在这瞬间到了顶峰,嘴里怒斥道,“这孽障,自己没规矩就算了,教养出来的下人也大逆不道!你们满世界看看,谁家没出阁的姑娘起府另居,还跟外男为邻!不要脸面和名声,跟你娘……” “哎呦!” 他话刚说完,就挨了窝心一脚,原本只是在门外,现在直接飞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边。 车上下来的人被吓得一愣,生生把伸下去的腿往回收去,看向施施然站在门口,掸着腿上不存在的灰尘的孟萧潇,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 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孟扶苏动作快速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上前扶住孟擎天,一脸愤懑的盯着站在门口的孟萧潇,“大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诬陷二姐就算了,还打爹爹!你是不是疯了?”说着,她又冲着身后站在马车上的凤君逸委屈道,“您瞧瞧,真不是我骗您吧!” 凤君逸踩着脚墩缓步走下来,一脸不赞同地看向站在门厅似笑非笑的孟萧潇,神色不愉,“孟萧潇,你这样,成何体统?”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有一丝想法,现在看见孟萧潇这样,那一点想法也跟着消失殆尽。 这样品行的人,顶多能纳入东宫当个妾,太子妃可是要在以后跟他同登大宝的,她这样,怎么能让天下人信服? 孟萧潇简直要气笑了,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潋滟生辉的眸子里都是毫不遮掩的不屑,“敢问太子殿下,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若是官家身份,那今日是他擅闯府邸,出言不逊在先,他不要脸我要什么体统?若不是官家,我跟你退婚书都签了,说句陌生人也不为过,您就更管不着这些事了。” 没等凤君逸开口,就听孟扶苏嚷嚷道,“就算你已经被太子殿下退了婚,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是大周的子民!有什么事是殿下管不着的?” 孟萧潇斜睨她一眼,“你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还没崩呢,太子殿下怎么就成了王主?” 第七十八章 都是畜生 “放肆!” 凤君逸沉眸呵斥了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诅咒父皇,莫非你以为攀上摄政王,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孟扶苏适时从旁添油加醋,“姐姐!这次确实是你过分了!就算摄政王偏宠你,可这也不是您这样打大逆不道的理由啊!” 这些人的嘴,简直是能把白的都说成黑的。 莫名其妙跳出来指责她就算了,还想把凤御临拖下水,这小儿科又下三滥的招数,怕是凤惜麟都玩不出来。 孟萧潇懒得跟他们辩驳,转身进了门里,“你们慢慢演,我就不奉陪了。”准备关门之际,她忽然轻笑一身回过头,指着地上的孟擎天冲凤君逸到:“就算我是个外来的,也知道高贵妃跟皇后娘娘恩宠相当,父亲想来也知道,不然怎么会给贵妃娘娘献秘药呢?” 说完这一句,她也不看外面三个人到底是什么脸色,转身就走,让身后的云雪关门。 不远处,隐匿身形的正是刚从宫里探查回来的云月,一脸疑虑道,“唔,爷,他还没给贵妃娘娘献药呢!” 这就说出来了,他们不就有防备了。 孟萧潇一边走一边道,“他是献药还是看病,也或者只是路过都无所谓,咱们帮着宣传宣传就是了。” 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那孟擎天又想攀扯着太子一党,但自从上次孟扶雪给皇后献了假的美容丹被处罚,加上皇后有心撺掇她跟凤君逸的婚事之后,他就觉得太子一脉不稳当,转头就想投靠高贵妃。 可谁让他养了个孟扶雪那样的废物闺女,事情没成就捅出去了。 否则,她还真想不到让云月进宫去查探。 他其实只是进宫找了高贵妃,待了片刻就出来了,这点时间,说谋划为时过早。 但有什么关系,他们往她身上扣的莫须有的屎盆子还少么? 哦,还有孟扶雪那边,还吊着摄政王府呢! 说白了,就是脚踏多条船。 她倒看看,他孟擎天能有几条腿,能把这三条船都踩稳当了。 云月一下就想明白了,笑道,“是了!若是真的,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他!若是假的,高贵妃也不会放过他!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有麟世子在,摄政王都不会帮他!” 说起麟儿和凤御临,孟萧潇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昨天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这父子俩怎么样了,尤其是麟儿,虽然看着胆子大,但年龄摆在那,那样打斗血腥的场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那个男人,毒虽然被吸出来了,但是若没有后续针灸吊着,痛苦也是在所难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转瞬,她就摇摇头,把这些莫须有的情绪都甩开,操心麟儿也就罢了,操心凤御临干什么? 可怜男人,那是倒霉的开始! 要不是因为去摄政王府给他看病,也不至于招惹了于绥宁,还毁了那么多珍稀花草药材,孟萧潇至今想来,都还觉得心疼。 得想法子,验证下麟儿到底是不是她儿子。 如果是,她自然是要把孩子讨回来的。 跟着这样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爹,未免太不安全了。 第七十九章 大逆不道 主仆几人进了府,丝毫没有把外面的事情当回事,转眼就消失在后庭。 院墙边上的树上,一道身影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外的人,冷哼一声,旋即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摄政王府。 书房里,凤御临静静听着玄冰的汇报,眼底勾起一抹玩味,“有人想看戏,有人想演戏,那本王就帮忙搭个戏台子好。你再跑一趟,把孟擎天这三条船给凑齐了。 玄冰领命下去,走到半道,忽然回味过来,孟家想攀着的三条船,其中一条,不就是自家王爷本尊。 和是要亲自去一趟的意思? 果然,他前脚刚走,书房里的凤御临动了动发僵的身体,从圈椅里起身。 他正愁找不着机会去找孟萧潇呢,这机会不就送上门来了? 他笑咪咪地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门口的玄霜,声音雀跃,哪里有半点中毒生病的样子? “套了车来,顺便收拾本王几件衣服带上。” 玄霜守在门口,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家王爷,很想提醒提醒他,把您那不值钱的样子可收一收吧。 可没等他开口呢,边上的走廊里,一个小团子就跟小旋风一样刮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凤御临面前,“父王,你是不是要去找娘亲?带麟儿一起。” 玄霜垂头一看,嘴角抽了抽。 好嘛,果然是亲父子! 那个不值钱,这个更不值钱,面前还挂这个小包袱,怀里还抱着吃了一半的一碟子点心,是之前孟萧潇来要吃却没吃上的。 凤御临一看,心就软了半截,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去可以,但是你要听我的话,让你消失就麻溜走,让你出现也不准谈条件。不然,你娘亲怕就要跟别人跑了。” 凤御临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同样笑的贼兮兮的,“当然没问题啦。” 先找到娘亲再说啦。 至于走不走,出不出现,那肯定是听娘亲的啦。 凤惜麟是凤御临带大的,撅屁股拉什么屎他都知道,哪里不知道小东西这会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两人各怀鬼胎,在同样揣着一肚子心思疯狂吐槽的云霜引领下,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孟萧潇家门口! 大门口。 确实如孟萧潇所料,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孟扶苏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皱眉道,“本宫倒是小看了孟太医。” “高娘娘骄横,眼比天高,能让她高看一眼的,确实不是等闲人物啊。” 孟擎天浑身控制不住地一哆嗦,赶紧爬起来恭敬跪在地上,整个人佝偻拜下去,“太子明鉴,草民对您绝无二心。都是那小贱……不,孟萧潇,她信口雌黄,挑拨离间。” 孟扶苏也急了,匆匆忙忙跪在孟擎天身边,原本就清丽的眼睛此时盛满泪水,看着就楚楚可怜,“是啊殿下!您待孟家亲厚,我们怎么会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殿下明鉴啊!” 顿了顿,她又道:“何况,孟萧潇都不在深宫,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事儿?定然是杜撰的。” 第八十章 去找媳妇了 凤君逸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么说,孟太医没去过高娘娘那了?” 孟扶苏转头看向孟擎天,一脸希冀地看着他,“爹爹!您说话啊!您近日里分明连宫里都没去过吧!” 孟家若是真的跟高贵妃扯上关系,那她跟太子哥哥可怎么办? 孟擎天这瞬间,想打死孟扶苏的想法都有了。 他怎么就生了一个两个,这样蠢的女儿。 即便是做的再隐蔽,宫里人多眼杂,总有人看见过他,凤君逸和皇后只要有心去查,就一定能查到。 到时候拆穿,那更是死路一条。 他思虑再三,还是毕恭毕敬道,“草民……确实去过高贵妃的朝阳宫里。” 没等凤君逸皱眉,他立刻就道,“不过并非草民本意,而是受诏前往。贵妃娘娘近日身体有恙,招小的去请平安脉。” 凤君逸神色带着怀疑,“只是请平安脉?那高娘娘身体可好?” 从前孟擎天在宫里的时候,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不是想地往高贵妃那边靠。 如今出了上次那样的事,高贵妃拉拢他也很正常。 孟擎天道,“贵妃娘娘确实只是让草民诊了平安脉,说是近日少眠多思,身子乏困。” 身子乏困。 凤君逸幽幽道,“父皇对高娘娘恩宠有加,莫不是本宫又要有皇弟皇妹了?” 孟擎天也没想到凤君逸会联想到这上面去,赶忙道,“非也,贵妃娘娘确实是因为气血虚弱导致的乏困,并不是喜脉。” 凤君逸撇撇嘴。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没了再问的兴致。 看着地上摇尾乞怜的父女俩,眼底不受控制的闪过一抹不屑。 脑海里不期然就闪过孟萧潇洒脱飒爽的背影。 整个孟家,倒是只有孟萧潇有骨气一些。 他冷哼一声,“谅你们也是不敢!” 说完,他拂袖,无事两人直接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孟扶苏一脸怔忪的看着孟擎天,神色带着点崩溃,“爹爹什么时候跟高贵妃有了牵扯?” 重点是,她怎么不知道? 这让她以后在太子殿下面前怎么办? 孟擎天想要起来,但是刚才被孟萧潇踹了一脚,又跪在地上许久,膝盖又痛又肿,刚离了地又重重磕了回去,他气得抬手狠狠一巴掌狠狠甩在孟扶苏脸上,“孽障!你是嫌场面还不够乱吗?好端端的你把太子殿下带来干什么?” 孟扶苏长这么大,孟擎天都没打过她,捂着脸愣了好一会,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但是对上孟擎天凶狠的目光,她浑身一哆嗦,什么火气都只能往下咽,委屈的不行,“女儿这不是怕您在这边被欺负了去吗?这才找了太子殿下来给您撑腰!” 孟擎天简直要被这个女儿蠢死。 这特么请太子撑腰,还是要斩腰? 他撑着孟扶雪的肩膀想要站起来,冷不丁地,视线里出现一双雪白绣着云纹的锦靴。 哦,不是一双,是两双,三双。 其中一个,还是属于小孩儿的脚。 他心里咯噔一声,顺着云靴抬眼往上看,等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瞳孔一缩,险些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摄、摄政王……” “四皇子……” “世子爷……” 凤御临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一双凤眼里却都是凌厉的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孟太医的医术确实了得,得太子青睐,还让贵妃娘娘趋之若鹜。君琛,回头见了你母妃,要好好替孟太医美言两句。” 凤君琛生一双精致的脸,但是跟凤君逸却是全然不同的俊俏,他更像是一块冰,周身自带一股皇家的威仪。可他眼底流转的,却都是阴戾邪魅。 第八十一章 背后说坏话被抓正着 此时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孟擎天,“多谢皇叔提醒。不过,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我母妃忧虑多思,还请了是孟太医去请平安脉呢。我记得母妃的朝阳宫里御用的太医一直是张太医,那是父皇钦点的人,什么时候换成了个罪臣?回头我要好好去问问。” 他说话明明是温声细语,也没用什么本宫,本皇子这样自带身份的词,但孟擎天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脚底发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孟扶苏也没得法,只能跟着跪。 四皇子凤君琛,是高贵妃的第二个儿子。 不常在京城,一直镇守在边关,是凤御临一手带出来的亲侄子,也是唯一一个关门弟子,如今已经代替了凤御临成为边关新一代的“小战神”。 他比凤御临手段残忍的多,是以名声也不会好听。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两年的边关无比安定,其他国家光是听见凤君琛和凤御临的名字就要退避三舍。 他怎么就这时候回来了? 还刚好赶上他跟太子表忠心的时候? 孟擎天一脸懊恼,陪着笑道,“殿下误会了,是……是草民主动去找的贵妃娘娘……” 凤君琛清冷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刚才你跟太子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孟擎天:“……” 弱小,想哭。 和世上最尴尬,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背后颠倒是非。 结果事主就在当场。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干巴巴地说,“都是误会……” 世上最尴尬,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背后颠倒是非。 结果事主就在当场。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干巴巴地说,“都是误会……” 凤君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既是误会,孟太医以后还是少沾朝阳宫的边为好。不然那些不相干的,总以为你是我母妃的探子,搅乱了朝阳宫和母后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他转头就冲着身边的小黄门,“跑一趟宫里,知会了母妃,就说孟太医身份不便,以后朝阳宫周围四殿,孟太医都不得入。” 孟擎天如遭雷劈,一瞬脑子都是空白的。 去朝阳宫,是他自己主动找了门路去的,也是他唯一翻身的希望,现在连朝阳宫的边都沾不了,那岂不是一切都打了水漂? 他浑身一机灵,想要说什么,可对上凤君琛清冷的眉眼,察觉到他身上不自觉的杀气,他到嘴边的话硬是打了个囫囵又被吞了回去。 凤君琛冷睨他一眼,提步跟上凤御临的脚步。 凤御临压根注意不到他,抱着凤惜麟径直往孟萧潇家的门口走,走到跟前,准备敲门的时候,才发现凤君琛不仅没走,还亦步亦趋跟了上来,扣着门环的手不由一顿,“你还跟着干什么?” 凤君琛眨巴眨巴眼,“皇叔故意引我到这来,不会就为了这么一出吧?” 凤御临一脸无辜,“不然呢?” 凤君琛又不傻。 就为了个孟擎天,实在犯不着他亲自出马,把他带到这来,只需要给他带个话,他也会听他的。 所以,他带着凤惜麟专门来这一趟,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他,而是在这宅子里? 外界传言没错,他凤君琛确实是凤御临带出来的,他从年幼时就跟在凤御临身边,还没见他这样喜不自胜的样子。 凤君琛看着父子俩身上的行李,忽然对屋里的人充满了好奇。背着手转身面对着门板,一脸老神在在,“您不敲门吗?要不我来替您敲?” 凤御临冷瞥了他一眼,“让你父皇和母妃知道你同我交好,怕又少不得一顿打,没事儿就赶紧走。” 凤君琛满不在乎,“怕什么?他们又不会打死我。何况,我行这一路,口渴了,正想向这家人讨口水喝?不知道皇叔所为何事啊?” 没等凤御临开口,他怀里的小团子就乐颠颠道:“我们来找我……” “扣扣!” 凤御临敲了门环,打断了他的话。 很快,大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云雪清冷的脸。 她看见凤御临就想关门,声音凉飕飕的,“我们家姑娘已经歇着了,不见客。” 凤惜麟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动作麻利地从凤御临身上跳了下来,抱着小包裹挤到门槛跟前,“云雪姨姨,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可以进去吗?” 娘亲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想她了都可以来找她的。 凤御临:“……” 他带他来就是当敲门砖用的,结果被先发制人撇开了? 第八十二章 让他钻狗洞 凤惜麟跟孟萧潇从神医谷回京的路上,云雪还抱过他,原本没有起伏的表情温软了些许,声音也没那么僵硬冰冷了,“当然可以。” 麟儿瞬间笑开一口小米牙,“谢谢姨姨。”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的两个大人,小小的身子利落地翻过门槛,钻进了院子。 凤君琛在边上看的暗暗惊奇。 虽然外面传言不一,但是接触过凤惜麟的谁不知道这小世子是天下无二的混不吝性子,即便是面对皇帝,也不会这样乖巧撒娇。 眼见着云雪要关门,凤君琛上前一步,掏出怀里的令牌,“凤君琛,我是麟儿兄长,特来拜会。” 云雪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令牌。 鎏金的,上面刻着个凤,下面是蟒蛇纹。 和是大周的皇子特有的令牌。 祥龙纹是皇帝钦赐,整个京都里怕是只有那位冠绝天下的摄政王有一块。 蟒蛇纹代表的是皇子。 论起辈分,还真算是凤惜麟的哥哥。 云雪想了想,侧身让开一条路,让凤君琛进来,反手就关上了门。 好似外面的凤御临压根就不存在。 凤御临:“?” 什么逻辑? 连素未谋面的凤君琛都能进? 他进不去? 凤御临盯着闭合的门板半晌,气笑了,掐着腰在门口走了两步,叫了一声,“玄冰!” 玄冰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凤御临此时漆黑的脸色,但即便是常年面无表情,此时的嘴角却还是没忍住抖了抖,顿了几秒才开口,“主子。” 凤御临总觉得他是在笑,更没好气了,“笑什么笑?麟儿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本王怎么能放心!找地方让本王进去!” 玄冰顿了一下才开口,“主子,刚才属下在树上瞧见孟小姐身边的婢女,在围墙下设了机关。如非是直达孟小姐的主院,进去就会触动机关。” 凤御临冷笑一声,“战场排兵布阵还有漏洞,她这小小的院子,还能是铁板一块不成?” 玄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确实有漏洞。” 片刻后,凤御临被玄冰带到一处围墙下面,看着面前勉强能钻一个承认那么大的狗洞,眉心直跳地看着身边的玄冰,“这就是你说的漏洞?” 他让他钻狗洞? 玄冰一板一眼道:“孟小姐的宅子里机关密布。似乎藏着个很重要的人。” 凤御临眼神一闪,伸手,“把剑给我,你退下吧。” 玄冰把缠在腰间的软剑递过去,旋即悄无声息地退下。 …… 凤君琛牵着凤惜麟跟在云雪身后,一路往后院走,看似目不斜视,但是余光却把院子四周打量了一遍。 他常年在战场上和边境摸爬滚打,对陌生和异样的环境尤其的敏感。 这小院看似平平无奇的布局,竟然藏着乾坤八卦。 第八十三章 自己来还带个累赘 云雪也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提醒了一句,“殿下跟紧,不然在这花园里,怕是要迷路。” 凤君琛回神,弯唇应了一句,“好。” 凤惜麟还是第一次来孟萧潇的住处,臭屁的跟凤君琛炫耀,“怎么样?我娘亲家里好看吧?” 凤君琛脚步顿了一下,“娘亲?” 凤惜麟身上的小包裹已经被云雪拿过去了,但是还是嫌弃走的太累,顺理成章的抱着凤君琛的大腿准备往上爬,嘴里嘀嘀咕咕道,“对啊。我娘亲超好看,超厉害!” 凤君琛雪白的衣袍上瞬间就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他额角忍不住跳了跳,伸手把小东西拎起来抱在怀里,眼底闪过一抹冷肃。 如果他没记错。 凤惜麟的亲生母亲也是孟家的。 五年前勾引了凤御临,结果怀胎生子,引以为耻,连孩子都不要,直接跳了悬崖。 他还带人亲自下去找过。 崖底什么都没有。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绝对活不了的。 他长眸微微一眯,试探着问,“是那个孟萧潇?” 凤惜麟眼睛一脸惊叹的表情,“四哥哥怎么知道?” 凤君琛看着这张脸,就笑不出来了。 当初连孩子都不要,为了跟凤君逸表忠心宁愿去死,现在孩子养大了,凤御临地位稳固了,她回来,是干什么呢? 孟萧潇刚从药庐出来,远远就瞧见凤惜麟一阵风似的刮过来。 还没看清人,她就下意识伸开手,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不受控制。 “娘亲!” 孟萧潇伸手稳稳把人接住,伸手帮他把跑歪了发髻扶正,下意识向他身后看过去,发现跟过来的居然不是凤御临,而是一个面生的男子。 男人一身白衣,折扇,白玉冠,肤色冷白,一双十分漂亮的丹凤眼,右边眼尾一颗很小的红痣,看着有一种靡丽的美。 不用人特意介绍,就凭这张脸,孟萧潇也知道,这是当朝的四皇子——凤君琛。 凤君琛是高贵妃的小儿子,继承了高贵妃绝美的容貌,也是唯一一个敢在容貌上跟凤御临一较高下的。 只是,他的美跟凤御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凤君琛是精致,五官无一处不像是精工雕琢出来的,一个常年混迹在战场上的糙汉子,却有着让无数女人羡慕尖叫的肤色。 凤御临是粗犷又凌厉的,像是一块山石,美得有棱有角。 听说这位四皇子,还是皇子里,唯一一个跟凤御临十分亲厚的。 从小就跟着凤御临,凤御临班师回朝后,就换成他镇守边关。 她在神医谷的时候,偶尔出山,在周边偏僻的村落里,也能听见人们赞扬他。 是当之无愧的“小战神”,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孟萧潇虽然不太喜欢凤君逸一流,但是对真正能为国家做事的人保持着该有的尊敬,微微欠身行礼,表情却很是疏淡,“久仰。” 凤君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忽然笑了,“孟姑娘似乎不记得我了?” 孟萧潇微微一愣,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不记得原主跟这位爷有什么牵扯。 这么好看的人,若是出现在少年时光,不可能全无记忆。 凤君琛偏头,“真不记得了?” 孟萧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五年前从悬崖上摔下去,九死一生,被药王谷谷主救下,确实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怠慢殿下了。” 凤君琛轻笑了一声,“当初我跟小皇叔一块的时候,你可是说过,宁愿嫁给我都不会嫁给小皇叔的,我还等着孟姑娘来兑现承诺,你不记得了?” 孟萧潇:“……” 孟萧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打死也想不起来原身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呢! 她面色如常,诚实道,“不记得。” 凤君琛倒是没想到她这样诚恳,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是吗?那真遗憾。” “我原还想同孟小姐叙叙旧。” 孟萧潇会以同样的笑意,“那确实遗憾,不能同殿下叙旧了。还是请回吧。” 她看向云雪,示意她送客。 自己则抱着麟儿往里走去。 之前还在惦记要取证一下凤惜麟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还没找到机会,人送上门,她当然不会放过。 结果没走两步 第八十四章 娘亲不是不喜欢父王吗? 孟萧潇才不吃这套呢,往后猛地退了一步,伸手拉了一下垂在柱子边上的细绳,“既如此,就看四殿下有没有本事留在这了。” 刹那间,原本明亮的回廊两边的半帘刷地一下落了下来,内里灰暗,只有隐约的光两边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等凤君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再往前看去,前面哪里还有孟萧潇的影子。 他薄唇弯了弯,带着点玩味,“有意思。” 他冲不远处喊了一声,“可说好了,要是我破了这个阵,你得给我留间房。” “你有本事破了再说吧。”孟萧潇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等凤君琛收回心神,四面的帘子就好像迎风而动,猎猎的杀气扑面而来。凤君琛收起笑容,身体稍稍一偏,身后一柄银亮的常见擦着他的耳际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招式被躲开之后,长剑没有半点停留横扫开。凤君琛手无寸铁,长身后仰才堪堪避开,等看清出招的人,凤眸里不由闪过一抹惊讶,“是你!” 他刚才可是亲手点了云雪的穴道,还以为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被挣开了。 云雪没有废话,一招不成就换一招,招招都带着杀意。 …… 孟萧潇抱着凤惜麟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的卧房,刚进门就察觉到屋里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顿住了脚步,眼底却已经带了一抹烦躁。 这是江丞给她按照神医谷里的布局准备的院子,里面的机关也是原样复刻过来的,而神医谷那些机关,都是她做的。 可这里三番两次被人擅闯,她多少有点被挑衅的感觉。 孟萧潇后退一步,示意凤惜麟不要出声。 麟儿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一张巴掌大的笑脸,瞬间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在外面,骨碌碌地乱转。 孟萧潇看着心情好了不少,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自制的防狼喷雾,才提步进门。 不是她小瞧对方,而是空气里弥漫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对方闯进来的代价也不小。 她站在外厅冷声开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既然来了,不如光明正大来见。” 话音一落,她竖起耳朵。 屋里传来一道极轻的吸气的声音。 孟萧潇的目光迅速追随过去,最后落在放在床边的三折屏风上,果然瞧见屏风边上,一点还未干涸的血迹。 刚才的声音,也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孟萧潇阔步走过去,刚进拱门,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她反应很快,几乎本能地把凤惜麟护在一边,抬手就把手里的防狼喷雾对准对方。 “呲!” “嘶!” “娘亲!”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孟萧潇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轰然倒在地上的男人。 凤惜麟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把小胖爪子张开一点细缝,挣开一只眼睛偷偷看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刚才的话补齐,“那个……好像是父王。” “额……” 不用好像,这确实是。 孟萧潇的防狼喷雾里是经过她改良的迷药,正常情况下,能迷死一头成年的老虎那样的剂量,迷晕一个成年的男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凤御临不过是吸入一点,就浑身发麻,舌头都僵硬了,只剩下一双眼珠子混混沌沌地盯着孟萧潇,想说什么,结果张了张嘴,只吐了个含糊不清的,“诺(我)……” 然后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麟儿平日里胆子大,但是亲眼看着凤御临毫无抵抗之力的样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父王死了……娘亲……” 他踢腾着腿,从孟萧潇身上挣扎着下来,一把扑到凤御临身上,哭得跟他真的死了一样,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父王,你醒醒!呜呜呜——你看看麟儿,麟儿以后都乖乖的,多吃饭,你不要死——爹爹!你不要不要麟儿——” 毫不夸张地说,孟萧潇跟凤惜麟接触这些日子,还没见过他哭得这样惨过,上一次知道凤御临中毒要死,来求她去救命的时候也不曾这样。 她的心口,不受控制的揪着,有点闷,还带着点酸。 到底是凤御临亲手养大的,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向着亲爹的,这要是真的是她的孩子,抚养权要回来以后,还能养的熟吗?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凤御临对他是真的很好,这让孟萧潇的心在揪着的同时又多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孟萧潇见不得他这样哭,只好走上前耐着性子 第八十五章 他是娘亲的小心肝 孟萧潇:“额……” 看着小朋友眼巴巴的眼神,孟萧潇实在狠不下心。 她从前,是唯物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可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心里总是控制不住的生出一些难言的感觉。 千丝万缕。 会因为眼前小人的情绪起伏变化。 那或许是身体的本能,但是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母子连心。 她几乎不用再做什么亲子鉴定,就能确定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 不然这具身体,怎么对谁都是淡漠清醒,唯独对这个小人儿,永远都是温柔心疼? 孟萧潇把帕子收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凤惜麟的眼睛。 横竖这会凤御临还没醒,她扯什么犊子他也听不见,能哄孩子开心,她何乐不为呢? 她勾起唇角,硬是扯出一抹深情不许的笑容来,温温柔柔道,“怎么会呢!娘亲最喜欢父王了,他是我的心肝儿,娘亲怎么会让心肝儿有事儿呢!” 凤惜麟眼睛眨了眨,被泪水沾湿的睫毛上下翕动,终于把最后一丝泪意也眨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喜,“那娘亲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跟我们分开了?” “当然不会!”孟萧潇随口答应,“娘亲离开了爹爹可要怎么活呢!” “咳!” 几乎是她这边话音刚落,身边就立刻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孟萧潇一个激灵,僵硬着脖子转过身去,就瞧见本该昏死过去的男人,此时正带着一脸虚弱笑意,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看,“我倒是不知道,潇潇对我这样点击呢。” 孟萧潇:“……” 孟萧潇心口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她那个防狼喷雾里的药量下去,怕是一头成年的马都醒不过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快就清醒了? 她自诩自己脸皮够厚,可当众说这样孟浪的话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这抹红慢慢地从而后蔓延到脸上。 偏偏凤御临不识趣,看见了就算了,还非要说出来,“潇潇,你脸红什么?” “!” 孟萧潇深吸一口气,刚想起身告辞。 凤惜麟先一步扑过来,确定娘亲确实没有撒谎之后,一脸向往地看着她,“娘亲!你说的是真的,父王真的醒了!你快给他看看伤!” 孟萧潇的视线顺势就从男人的脖子上,慢慢往下挪。 嗯,很好,伤口在很重要的位置。 要是想治这里的伤,少不得要把袍子撩起来,孟萧潇刚想拒绝,低头就瞧见凤惜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娘亲?你刚才不是说可以给父王治伤吗?” 带着渴望和期待,像极了她在现代时候家里样的小奶狗。 这时候她好像多说一句拒绝的话,都是在罪过。 她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医者眼里没有性别。 不管看到什么,都只是一堆器官而已。 这道理,师父这个古人都能贯彻的十分彻底,她这个享受现代社会先进教育的医学生,没道理在这件事上这样迂腐。 何况,她越藏着掖着,越显得不坦荡。 念头转了好几圈,落在现实里也不过短短几秒,孟萧潇面无表情地弯腰,伸手搭上凤御临的脉搏。 旧毒加上新伤,脉搏可想而知,虚弱的好似命悬一线。 但倒是因缘际会,原本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随着伤口上的血又流出来不少。 省得她再费功夫给他放血解毒了。 还有最后一点,只要用些药,很快就能根除。 孟萧潇忍着肉痛,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磕出一颗药丸出来。 没等凤御临问这是什么,凤惜麟已经颠颠地捏了药丸,一把塞进了凤御临的嘴里,“父王快吃药,吃药好的快!” 凤御临直接把药丸吞了下去,转脸看向孟萧潇,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孟萧潇看了他好一会,终于露出了今晚到现在唯一一个个笑容,“味道怎么样?” 凤御临被她笑容晃的楞了一下,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回味了一下,眼神里半点也容不下其他人,“有点怪,但还行,不是很苦。” 孟萧潇低头,一脸意味深长,“那就好。”顺手把手里的瓷瓶递给他,“都给你。” 凤御临只是头能动,身上还是麻的,只是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瓷瓶。 光是瓶子看着就是价值不菲。 “潇潇对我真好。”凤御临开口。 第八十六章 青梅竹马的交情 没了孩子看着,就少了很多尴尬。 孟萧潇伸手就要去撩凤御临的袍子给他清洗伤口。 凤御临挑眉,在孟萧潇的手伸过来的第一时间,他费力地伸手按住她的手,眼带调侃,“这里……不太好吧?要不还是去床上?” 他的手因为迷药还没完全消退的原因,用力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修长的手背泛着冷白,上面的经络都起床清晰可见,趁着这张苍白病弱,却分外好看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毁。 孟萧潇抬眼看过去,正瞧见男人藏在衣领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又不是真的古人,在现代的时候,小电影资源遍地都是,她都当成纪录片看。 男人的眼神代表什么,她哪里会真的不懂。 她在眼神不由眯了眯。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调戏小姑娘呢。 果然男人除了死了,就没有一个老实的。 她轻笑了一声,语带玩味,“王爷想去谁的床上?” 凤御临倒是没想到她会真的接话,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我也不是谁的床都睡的。” 这是实话。凤御临从少年时到如今,从始至终,都只有孟萧潇一个。 他的后院,别说妾,连个丫鬟都找不到。 皇帝赏赐给他什么都要,唯独是女人,宁愿得罪了皇帝也不会要。 最开始受了不少罪,时间长了,皇帝确定他真的只是守着孩子过而已,也就放弃了。 要不是已经有了凤惜麟,京城人怕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断袖。 孟萧潇才不会信一个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即便是被皇帝百般忌讳,却还是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就算信,她也不是被他深爱的那个孟萧潇。 这些到底跟她没什么关系,还有暴露自己的嫌疑。 孟萧潇没有深问的意思。 眼见着他身上的袍子,又被血氤湮了一团神色,孟萧潇没再啰嗦,“我让人收拾下厢房。” 凤御临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挑眉道,“你答应麟儿这么照顾我,就是这么照顾的?” “万一我要是死在别的厢房,你要怎么跟他交代啊?” 孟萧潇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凤御临,“你还想睡这?” 凤御临看见她这个表情就可乐。 重新回来后的孟萧潇,跟从前不一样了,不悲不喜,很少有这样生动的表情。 凤御临,“要不然,你把我挪回王府,万一我死了,你跟麟儿告个丧。” 孟萧潇一想起凤惜麟撕心裂肺哭的样子就心疼,“你想睡这,也不是不行。” 她起身,没等凤御临再次开口,就走到门边,叫了两个仆从进来,自己斜靠在内外厅交接的雕花垂花门上,颐指气使地指挥两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王爷要上我的床,自己爬不动,你们把他抬上去。” “……” 什么叫自己爬不动! 士可杀不可辱! “是,爷。” 眼见着两个彪形大汉朝着自己走过来,凤御临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先把话头收了回去,下意识想伸手想要先把落在两腿中间的袍子理平。 最好是能把两条腿都包裹进去。 但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上来一人拖住他的腰和腿,一人拖住他的头和肩膀,轻而易举地把人给举了起来。 凤御临感觉到大汉滚热的手,就放在他臀下,甚至因为举起来的动作,还动了动。 偏偏这时候,他还动不了。 一股难言的羞耻感从脚底蔓延上来,直窜头顶。 真的,即便是在战场上吃了败仗,他也不曾这么狼狈过。 像一只随时待宰的羔羊。 他凤御临从来不求人救命,此时却只能偏头看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孟萧潇,一脸求救的表情。 举着他头和肩的大汉粗声粗气道,“王爷莫要乱动,我们粗手粗脚,万一力道不对伤着你哪儿就不好了。” 说着,还把他往上正了正,这一下,手就穿过他腋下,又在他胸前闭合,成一个扣。 这样吃的力道更大一点。 凤御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强压着把人砍了的冲动,冷言冷语道,“放心,本王又不是琉璃瓦做的,没那么脆弱。” 他看着上头的屋顶,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八十七章 缝合术 只能隐约看见伤口在下腹,肚脐往下三寸。 孟萧潇一旦面对跟专业和工作想管,就变得十分的沉浸。 压根没有去看凤御临的脸色,直接拿起已经高温蒸煮消毒过的剪刀,准备把男人的衣服剪开。 免得撕扯到创口,造成二次伤害。 只是剪刀还没落到衣服上,就察觉到床上男人的紧绷。 血因为他用力绷紧身体的动作,涌出来更多。 孟萧潇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剪开伤口周围的衣服嘴里淡淡道:“放轻松,别紧张,我技术不错,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在手术台上,病人对医生的信任也十分重要。 凤御临完全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只是抬眼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孟萧潇。 本来就是白天,桌台上又专门点了一盏准备消毒用过的油灯,孟萧潇的脸被光印照着,泛着一种健康的冷白色。 凤御临又视力甚好,连她脸颊上渗出的汗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时有些出神。 努力想要将眼前这张脸跟记忆中的孟萧潇重合起来。 可他们明明是一个人,这张脸本该也是一个人的脸,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在眼前这个孟萧潇的身上,都看不见从前那个身影。 他很清楚,从前的孟萧潇恪守规矩。 是秦氏亲手养出来的名门闺秀。 她性格确实坚韧,认定了凤君逸,就一直忠于这一个人。 她不会说他听不明白的这些话,也不会面色坦然地和她调笑。 五年,历经一场生死,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成别人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么? “唔——”他出神之间,孟萧潇冷不丁把沾了烈酒的纱布擦在他伤口上。 听见凤御临闷哼的声音,孟萧潇淡声开口安抚他,“要清理伤口,稍微忍一下。” 凤御临刚才只是太出神,才会对冷不丁的疼痛有反应,冷静下来之后,面上就恢复了淡然,“无妨。” 战场上受的伤可比这个严重多了,几次险些连命都没了,总不能双方休战等他疗伤。 什么样的疼痛,他都能忍。 他说无妨,孟萧潇也没勉强。 他身上的迷药还没完全散,也嫩更一定程度上地减缓疼痛。 她低头快速地处理了腹部的伤口,把四周的血迹都清除,这才看清楚他的伤口。 有五公分那么深,是箭矢擦伤,边缘皮肉外翻,创面发白。 这样的伤口,短期内不致死,但是若是发炎发烧,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从桌台上的托盘里,拿了同样消过毒的针线,准备开始缝合。 凤御临是平躺着,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捏着针线,好奇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缝衣服? 倒也不必。 孟萧潇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缝伤口。若是不缝合起来,创面一直外露,很容易感染。” 加上 凤御临眼底一怔,追问了一句,“你是说,把我的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孟萧潇点点头,“是,这样他们会长的更快,发炎的几率相对也比较小。” 她觉得凤御临大概也听不明白什么发炎不发炎的,稍作斟酌,就换了个说法解释,“就是,能减少死亡。” 现在止血的药,都是些没有经过提纯的中草药粉末,即便是打理的再干净,也还是有杂质在。 直接敷在伤口创面上,血是止住了,但是后续麻烦也很多。 孟萧潇也是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在药丸谷生活这几年才知道,这样简单的小手术,在这里还没有普及。 她这几年都在药王谷里生活,随手就把这技术教给了药王谷里的弟子,他们也是偶尔出山,去民间义诊。 所以,这项技术,还没完全普及。 凤御临也只是听过有这么个办法,随军的军医也亲自实验过。 可那毕竟是皮肉,即便是缝合起来,也依旧遏制不了伤后高热。 高热后,迎接这些将士的,就只有死亡。 凤御临眼睛里已经不再是好奇,而是好似经历了一场地震,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显而易见的希冀。 如果真的能像孟萧潇所说的一样,能让伤口快点愈合,还能减少死亡。 那对于大周的将士们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 难 第八十八章 她也是黎民百姓中的一员 说到这里,孟萧潇才认真地看凤御临。 确定他眼底的关切都是真的,才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若是没做好准备,她也不会贸然回到京城。 凤御临这才没说话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灯芯噼啪的爆开的声响,夹杂着男人偶尔会错乱的呼吸声。 一炷香的功夫,孟萧潇就停下手里的动作, 又检查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确定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才放心了。 收了针线,拿了改良过的金疮药敷上,接下来就是包扎。 这个位置的伤口要包扎,势必要脱衣服,孟萧潇一手卷着纱布,问躺在床上的男人,“能动吗?” 凤御临试着动了动手臂,没有刚才那么吃力了,但是身上依旧是麻木的。 孟萧潇一边在心里道了句活该,一边伸手去解男人的领口的扣子。 有了刚才两个仆从的教训,凤御临很识相地放弃抵抗,任凭孟萧潇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孟萧潇也没浪费时间给他翻身,不好挪动的地方直接用剪刀剪开,雪白的中衣打开,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 不得不说,男人连长的不赖,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 肌肉精壮,肤色泛着一种自然的冷光。尤其腹肌,避雷分明。 可比这身材更扎眼的是男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一时把孟萧潇看愣了。 早知道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却不想这身体会惨烈成这样,几乎没有一块好地了。 这些伤疤狰狞交错,有一些看出来时间久远,伤疤泛白,有一些明显时间不长,还透着红色。 根据伤疤的形状,可以判断出不少都是穿刺伤。 一个真正在后方指挥的将军,不会这样严重。 所以,他一直是冲锋陷阵的那个。 孟萧潇眨眨眼睛,心里一瞬有些翻江倒海。 凤御临身份尊贵,用的肯定都是最好的药。否则这些伤口在这个年代,早就够他死一百次了。 这都是他的功勋。 可即便是在战场上为了这个国家拼死拼活,也逃不过被猜忌的命运,如今在京城,看似风头无量,权势滔天,却被皇帝百般猜忌,下慢性毒药。 她从穿越到现在,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这个皇权时代的残酷,对凤御临也生出一些由衷的敬佩。 她这短暂的沉默,落在凤御临的眼里,眼底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 这身体,确实难看了一点。 他的后院,最初也是有照顾的丫鬟,只是又一次他重伤回来,直接把人吓晕过去了。 从此以后,他的宅子里从仆从到侍卫,除了凤惜麟的奶娘,再也没有过女人。 他伸手拢了拢衣襟,神色淡然地问,“吓到你了?” 孟萧潇回过神,摇摇头,“不会。” 她转过头,费劲把伤口包扎好。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说话。 凤御临薄唇紧抿,脸色由最初的淡然,慢慢变得失落。 心里不由讥讽自己。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 孟萧潇从前就爱美的东西,小时候救他的时候,就是一边害怕的哭,一边帮他包扎。 可也是从那之后,她看见他就躲。 年少时他曾经问过为什么。 那时的孟萧潇没有迟疑,直白的说过,她不喜欢武将。 将军马革裹尸,不知道哪天就没了性命,她不愿意过这样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活。 她害怕他身上的血气和伤口。 畏惧作为武将的内室面临的生活。 所以,她一心扑在凤君逸身上,甚至宁愿死也不愿要他的孩子。 这些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会因为时间过去了五年,就有所改变。 孟萧潇,还是那个孟萧潇。 他怎么会觉得,孟萧潇会爱上这样的身躯。 他闭上了眼睛。 孟萧潇包扎好伤口,扯了床里面的被子给他盖上,“刚才给你吃的药里有安眠成分,你休息一会。” 说完,她简单收拾了床边散落的工具准备离开,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开口道,“王爷下次登门,大可从前门递了拜帖光明正大的进来。” 凤御临倏然睁眼,朝着她看过来。 第八十九章 亲生儿子 听见脚步声,凤惜麟抬头,正瞧见往这边走来的孟萧潇,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一亮,丢开手头的活,蹦跳着朝着孟萧潇跑过来。 “娘亲——” 孟萧潇伸手,刚好接了他满怀。 麟儿抱着孟萧潇的脖子,不放心地问,“你父王好些了吗?” 果然,还是爹亲。 孟萧潇莫名就有点吃味,伸手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不过你父王还在昏睡,一会等王府里的人来接你们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啊……”一听还是要回王府,凤惜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可是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呢。 结果娘亲还是不要他吗? 父王说了,他虽然很小,但也是男儿身。 撒娇耍赖那一套,偶尔玩儿个一两次就可以了,一直来这套跟个姑娘家似的,以后会没出息。 那娘亲就更不会喜欢他了。 他这次没有难过,也没有纠缠,而是在孟萧潇怀里回过身,指着刚才忙活的药碾给孟萧潇看,“娘亲你看,我可以帮忙干活的。” “云月姨姨说我可厉害了,那个小碗里的药粉都是我碾的哦。” 凤惜麟在摄政王府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带他的除了奶娘都是男人,借这些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凤惜麟苦着了。 他哪里干过活。 孟萧潇翻开他的小手看了一眼,果然,已经红了。 而小碗里的药粉可能还没地上散落的草药多,倒是小家伙白嫩的脸上沾了药粉的颜色,东一块西一块。 看他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她实在不忍心打击他,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脸,“嗯,你好棒。” 麟儿眼珠子一转,迫不及待道,“那既然这样的话,娘亲可以给我送个礼物吗?” 孟萧潇没有防备,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麟儿对着手指,“可不可以让麟儿在这里多住几日啊?玄武都说,我吃的少但是我可以干活啊,我脾气好,还可以抱着睡,冬暖夏凉啊。” 到底是年纪小,一边说话一边心虚,大眼睛控制不住地眨。 玄武要真在这,怕是要一口血喷出老远。 摄政王府比凤御临还要难伺候,却连凤御临都要供着的活祖宗,在家恨不得把家里捅出个窟窿来,别说干活了,他能不添乱就是对下面最大的恩赐了。 结果他在孟萧潇面前,简直跟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一样,没脾气就算了,说自己吃的少会干活? 脾气好还能抱着睡? 这活祖宗可哪次不得一群人轮着哄的啊。 凤惜麟说完,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孟萧潇,小手紧张地在自己面前搅来搅去。 孟萧潇看着有趣,故意问,“你留在这,那你父王回去怎么办呢?那不就没人关心他了?” 凤惜麟扁扁嘴,神色瞬间就有点失落,“徐浩放的爹爹跟娘亲就是住在一起的……他本来就觉得我是娘亲不要的孩子,要是知道你们都不在一块住,肯定会嘲笑我。” 孟萧潇不知道徐浩放是谁,大概又是哪个世家子弟。 一个会这么想,那就说明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凤御临能阻挡大人的嘴,却管不住小孩的嘴。 一件是只要有一点影子,总有人会在背后捕风捉影的。 想到他这么多年,背负着这样的嘲笑,孟萧潇眼神暗了暗。 忽然想起很多事。 第九十章 当年你做了什么 她上辈子就是孤儿。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那里,人人都没有父母,也或者说有了父母还不如没有,所以大家都一样。 可是,看着其他的小朋友被养父母领养,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她后来也成了那个被领养的。 那个人把她带回家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 他抚养她长大,供她读书,在无数次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除了没有妈妈,他的出现弥补了她童年所有的遗憾。 可是,最后呢? 孟萧潇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大火里,他带着另一个人从她身边决绝离开的身影。 正如这辈子的孟萧潇死了一样。 那个世界的孟萧潇,也死了。 死在那场被抛弃的大火里,成了如今这个“众叛亲离”的孟萧潇。 她太懂,认定自己被抛弃是怎样的痛。 而她至少得过那许多年的好,凤惜麟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孟萧潇很快收回思绪,不让自己沉沦在那些不堪的回忆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会,你这么可爱,怎么有人舍得不要你呢?” 凤惜麟一脸不确定的表情,“真的吗?” “当然,我从来不骗人。”孟萧潇挑眉道。 凤惜麟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开心,情绪反而更低落了,“可是别人不是这么说的。” “我有一次听见那个遂宁郡主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死了娘亲。” 孟扶雪干什么都不行,pua小孩儿倒是挺有一套。 她还有账没跟她算呢! “你先派几个人去摄政王府报个信,就说七王爷在这里养伤,若他们不放心,可以把人接走。我去趟衙门。” 麟儿死死地拽住孟萧潇的衣袖,紧张道:“娘亲去衙门做什么?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可以保护你的!” 像上次去孟家一样,来一个扇一个。 谁也不敢还手。 孟萧潇弯腰捏捏他头顶的小揪揪,“我去衙门拿点东西。” 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孟萧潇一路去了县衙,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来,这年代的监牢和衙门跟现代的政府机构可是半点不相干,她是进不去的。 她正准备用银子贿赂官差,身后一道身影比她更快,三两步上前来,把一块玉牌在官差面前一放,硬邦邦一句,“放行。” 官差一见,不由恭敬拱手,一改刚才的严肃,陪着笑脸道,“不知是摄政王府的大人,有失远迎。请。” 是放行了,但是眼睛却还黏糊在孟萧潇身上。 不确定眼前的女子是谁,又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孟萧潇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一身黑衣的男人。 面色沉冷,头发用一块材质特殊的发冠束起,靠近右边眉尾的地方有一道疤痕。 她认出来这是之前在摄政王府,跟在于绥宁身边和她对打,之后被凤御临收回身边的那个黑甲卫。 男人见孟萧潇看过来,面色不动,只沉冷道,“王妃娘娘,请。” “……” 王妃娘娘? 官差一脸惊讶,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摄政王有一个生母不详的儿子,没听说有王妃啊?之前都传言孟家二小姐会嫁入摄政王府,可现在人正关在大牢中…… 眼前这为王妃娘娘又是哪位? 第九十一章 怎么乱认王妃啊 其他王爷的? 短短一瞬小官差脑子里转过数个念头,不过他面上不显,一边恭恭敬敬的将孟萧潇请了进去,一边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去通知大人。 不管是谁家的王妃,能让摄政王府的黑甲卫如此恭敬,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得了消息的府尹大人一路小跑过来,官帽都跑歪了,等看到孟萧潇以及守在她身后的黑甲卫,立刻上前:“王妃娘娘。” 孟萧潇一脸黑线,摄政王府的侍卫跟凤御临一样不讨喜! 但她也没打算跟这位府尹大人解释,只道:“我想见一见孟扶雪,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孟扶雪? 府尹大人自是知道之前关于孟扶雪和凤御临的传闻,今日又来了黑甲卫……难不成摄政王府是来要人的? 思及此出,府尹大人道:“孟二小姐虽然被暂时管押,可下官已经吩咐人好生照顾……” 孟萧潇有些不耐烦了,“我现在要见她。” 跟着她身后的黑甲卫冷声道:“无需废话,前面带路。” “是、是。”府尹大人立刻道。 摄政王府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孟扶雪到底是官宦之女,虽然被收押,但被关押的环境还不错,但是跟她从前奢华的日子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孟萧潇推门进去,府尹大人刚要跟上去,就被拦住。 黑甲卫的长剑拦在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府尹大人:“……” 这位王妃娘娘,来头大的很啊的! 自从被收押,孟扶雪就一直惶惶不安,焦躁和不安如影随形一般折磨她。 从孟萧潇出现,她的生活就开始失控,先是失了凤御临的信任,如今竟然还被关进了大牢……以后她的日子又会如何? 孟扶雪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死孟萧潇那个贱人! 她不经意的转过身,看到抱着双臂站在牢房外的女人,瞳孔倏然收紧,“孟萧潇!你害我至此,竟还敢来?” 孟萧潇笑:“你为窃贼,我为苦主,我为何不敢来?不过看上去,你见到我并不怎么高兴啊。” 高兴? 呸!贱人! “是你设局陷害我!”孟扶雪怒视她。 若不是孟萧潇勾引江丞,将只值两千两的雪莲花卖出天价,她又怎么会找孟擎天要银子?若非如此,孟擎天也不会动秦氏的嫁妆! 都是孟萧潇! 看出孟扶雪的想法,孟萧潇面上带笑,眼中却尽是讥讽。 此时此地,孟扶雪竟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镯子的确是我娘的陪嫁,也确是你拿去当铺的,你说说看,我哪里害你了?难不成是我将镯子塞进你手中,又按着你的头进了当铺?” “你、你……”孟扶雪脸色铁青,恨恨道,“你今日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孟萧潇点头:“当然!你是我送进来的,我可不是要来验收一下胜利的果实?” 此话一出,孟扶雪差点吐血了。 五年不见,到底是什么让从前唯唯诺诺的孟萧潇变成如今这伶牙俐齿的模样?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将她千刀万剐! 等以后、等以后! 想着今日目的,孟萧潇也不再刺激孟扶雪,免得真将人气死了,她还要另寻他路调查麟儿的身世。 第九十二章 他不是你的孩子 “麟儿到底是谁的孩子?”她忽然开口,盯着孟扶雪的脸,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孟扶雪对凤御临的说辞是,是原主不堪和凤御临春风一度有了孩子,宁可一死,是她拼死将孩子从悬崖边上抢回来的。 按照这个说辞,她麟儿自然是原主的儿子。 可孟萧潇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生过一个孩子的事情,但她心里对麟儿却十分亲昵,会因为他难过心疼…… 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必须找出证据才能安心。 “说!”孟萧潇冷声道,“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知道药王谷的手段。” 孟扶雪眼神瑟缩,但看着风华万千的孟萧潇,依旧嘴硬道:“你别想着冒认小世子的亲娘就能登堂入室进摄政王府!” “我若不是麟儿的亲娘,那他是谁的孩子?” 孟萧潇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时空,原主肚子上被剖开的,她眸子收紧……孟扶雪剖腹取子,占为己有,借此攀附上凤御临。 如此一来,不管是原主还是麟儿,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等孟扶雪真的嫁给了凤御临,成为摄政王妃,麟儿对她来说非但无用,还是占了嫡长子位置的眼中钉。 依照孟扶雪的狠辣,麟儿岂能有命? 内宅之中,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孩子,太容易了。 想到麟儿可能会被孟扶雪害死,孟萧潇身上笼了一层寒意。 她上前一步,猝不及防伸出手,从牢房的栏杆缝隙掐住孟扶雪的脖子将人拉近,一粒黑色药丸弹入了她口中。 孟扶雪双目眦咧,满脸惊恐,手指使劲儿的抠着嗓子,可药丸入口即化,自是不会能让她抠出来。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断肠草,不过比你给麟儿吃的药效更好一些。”孟萧潇勾唇,药王谷所出,必属精品。 孟扶雪还想说什么,可话没出口,先吐了一口血出来,她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只觉得像是有一千把刀子在她肚子里搅。 这一刻,她真觉得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你、你敢杀我?”孟扶雪眼前一阵阵发黑,“孟萧潇!这里是京都府衙!你怎么敢……” “你猜你死了,凤御临能不能帮我脱罪?嗯?”孟萧潇看着地上的女人,面无表情,“识相点就赶紧说,否则我生气走了,你就真等死吧!” 孟扶雪趴在地上,在疼痛的间隙,死狗一样的大喘气,脸上的疤痕因为五官的扭曲变得更加丑陋。 “我说、我说……麟儿、麟儿是、是我捡回来的孩子……” 不是原主生的? 孟萧潇眸子一紧,心底泛起寒意。 “你以为我会信?” 孟萧潇眼寒凉,看孟扶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要我提醒你?剖腹取子,嗯?” 孟扶雪疼的浑身蜷缩在一起,哆嗦道:“你既知道,为何还问我?” 她看着孟萧潇,眼中的畏惧掺杂着怀疑。 “自是要你亲口承认你做下的恶,也免得别人说我冤枉了你!”孟萧潇冷哼一声,“没想到死到临头都还嘴硬!看来是断肠草满足不了你!我手中还有其他比断肠草更好的药,你想不想试试?” 孟萧潇蹲下来,和孟扶雪视线平行,缓缓开口。 “或者我把你带回药王谷做我的试药人?凭着我是麟儿的亲娘,凤御临应该愿意把你从这府衙大牢里弄出去送给我。你放心,我虽然用你试毒,但我绝不会让你死……最多也就是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到时候你就知道断肠草不过是小意思” 第九十三章 你的孩子死了 孟扶雪如遭雷击,只是听孟萧潇想,她就觉得身上的疼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我、我说实话。”她哆嗦道,“凤惜麟他、他是我从慈幼局抱回来的……你、你的孩子……”孟扶雪避开孟萧潇的眼睛,“他、他……” “说!” 孟扶雪一个激灵:“我开始的确是想用你的孩子上位,但因孩子不足月就被剖出……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死了? 孟萧潇心口狠狠一抽,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潜意识。 孩子死了? 她耳边一片轰鸣,眼前一会儿是麟儿抱着她软软叫娘亲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婴儿双眼紧闭浑身青紫的模样。 画面轮番交替变化,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孟萧潇狠狠掐住掌心,疼痛让她神思回归。 “麟儿和凤御临五官相似,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儿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耍花招?” 孟萧潇扯住孟扶雪的衣领,眼神冰冷若开了刃的匕首,一字一字如刀子捅在孟扶雪的身上。 “信不信我一刀一刀剐了你?” 孟扶雪彻底崩溃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要是不想听,那就当麟儿是你的孩子!只要你给我解药,我肯定不告诉摄政王!我都听你的!” 她哭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丑的很。 孟萧潇看着她,忽然松开手,慢慢起身,丢了一粒解药到地上:“我不会让你这么死的。” 她既占了原主的身体,就要为原主还有她的孩子报仇。 若孟扶雪坚持麟儿不是她的孩子,她还会怀疑,可后面她说的话则是动摇了她的想法。 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被生生从母亲肚子里剖出来,在现代也是九死一生,更不要说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了。 所以那个孩子是真的死了? 孟萧潇手放在心脏位置,那里一抽抽的疼,甚于断肠草。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感官…… 黑甲卫看孟萧潇从牢房出来,恭敬道:“王妃娘娘……” “我不是!”孟萧潇侧目看着黑甲卫,一字一顿,“我、不、是!” 原主和凤御临的孩子都死了,她跟那个男人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黑甲卫愕然,他在外面守着但并没有窥听里面的谈话,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面色平静的孟萧潇此时情绪十分不对。 表情依旧平静,眼底确没了亮光。 孟萧潇用了轻功,眨眼间消失在他面前。 黑甲卫不敢耽误,匆匆离开,必须立刻将王妃娘娘的异常告诉王爷。 孟扶雪吃了解药,等着腹中疼痛缓解了才暂时放下心来,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湿哒哒的黏贴在后背上难受的很。 孟萧潇实在太可怕了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真的会拧断她的脖子! “你做的很好。”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孟扶雪面前。 孟扶雪抬起眼皮,哑声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什么时候能带我离开这里?” 在孟萧潇来此处拷问她之前,黑衣人先出现,黑衣人许诺只要她让孟萧潇相信凤惜麟不是她的儿子,就会将她救出去。 刚刚在孟萧潇面前,她差一点就扛不住了。 黑衣人淡淡道:“你考虑好了?” 孟扶雪点头,闭上眼睛靠在牢房的墙上不再说话。 从天之娇女沦落到如今境地,孟扶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可脸上丑陋的疤痕不是假的……她的人生全毁了! 孟家已经放弃她了,她那个好父亲压根不会来救她。 既如此,不如推倒重来…… 凤御临……孟扶雪攥紧手指,心中一阵阵发狠,她对他一片痴心,他却为了孟萧潇那个贱人作践他…… 她会记住今时耻辱,他日必要百倍讨回! 第九十四章 上门拿人 看到孟萧潇回来,云月上前:“爷,派去摄政王府传消息的人回话说,王府的人说没空来接摄政王,让咱们看着办。” 说起这个,云月就是大无语,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遇神杀神的战神凤御临竟如此赖皮,更没想到偌大的摄政王府都跟着主子不靠谱。 咱就说什么叫没空? “爷,如今咱们怎么办?” 孟萧潇按了按太阳穴:“此事暂且搁下,回头再说。” 她心乱的很,需要静静。 “是。” 孟萧潇刚要进屋,一个青色团子犹如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娘亲去哪里了?麟儿好像娘亲,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小小的孩子像是撒娇的猫儿抱着她左摇右摆,软叽叽的声音带着全心的依赖。 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孟萧潇只觉得原本就有了裂痕的心顷刻间四分五裂,痛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各处,最后所有的疼直冲头顶。 头痛欲裂! 没有得到回应,麟儿嘟着嘴:“娘亲……娘亲,你脸色好差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娘亲!” 奶唧唧的声音变得十分遥远,四周的景色开始扭曲,她像是要被吸入一个黑色旋涡…… 云月脸色骤变:“爷!” “把孩子带走!” “可是爷你……” “走!” 云月不再耽误,拎着凤惜麟离开此处。 孟萧潇撞开门进屋,反手将门关上,视野内屋内景象扭曲,她跌撞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可这疼压根不能跟头上的头相提并论。 她觉得,有人在拿着斧头劈她的头,一下一下,痛入骨髓。 孟萧潇大口大口的喘息,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场景,可什么都看不清,混沌中似乎看到一群人在骑马…… 她像是旁观者又像是身在其中,她甚至能感受到落日余晖落在眼睑上的温柔,可四周的人脸却无比模糊,看不清,又想要去追。 混沌中有一抹细且尖锐的清明:那些人对她很重要,她要和他们在一起! 可他们是谁……她全不记得了…… 画面一转,天地模糊,,孟萧潇只觉得自己犹如在海浪上的一叶扁舟。 颠簸中,她看到了“孟萧潇”和男人缠绵的场景,看到她圈住那人的脖颈,看到他们热情的相拥……像一对真正的有情人。 孟萧潇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可疼痛再次来袭,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她眼前的画面。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没了,只有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疼! 甚至于,她觉得自己这次真要抗不过去了……无意识中发出声声嘶吼。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孟萧潇!你怎么了?” 是凤君琛。 孟萧潇去府衙兜转一圈回来,凤君琛才刚从阵法里闯出来,没想到刚进了这院子,就听到屋内的动静。 一个时辰之前,还一脸肆意的孟萧潇,此时脸色惨白,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跟之前判若两人。 凤君琛将手指按在她脉搏上,眉头紧锁,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脉象可以紊乱成这个样子。 “得罪了。” 凤君琛低语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临窗的软塌上,扯了一旁的云锦盖在她身上。 真来是想警告孟萧潇不要妄想利用麟儿接近七皇叔,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一幕。 从脉象上来看,孟萧潇此前必定受过致命的伤,不知是何人将她从死门关拉了回来,虽说捡回一条命,可必定是伤到了根本。 若非今日遇见,他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倒是不知这个女人是如何忍下来的。 背靠药王谷,还如此能隐忍,若当真对七皇叔存了不良之心……凤君琛的眸子深了深。 孟萧潇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了。 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抬头头朝门口看过去,哑声道:“云月。” “爷,您醒了!”云月欣喜若狂,“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肚子饿不饿?” 孟萧潇摇头,疼的时候恨不能一头撞死,可疼过去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了,饶是师傅都解决不了。 云月的松了口气,“您这次发作的格外厉害。” 第九十五章 状告孟擎天 这些日子,因为孟家接二连三被砸,又加之前频频出入摄政王府,更有后面盗窃嫡母嫁妆被送进大牢的事情,孟扶雪也算是处于京都舆论浪尖上的人物。 如今人死了,自是引得许多关注。 孟萧潇看了看云月的脸色,淡淡道:“孟家想将此时栽在我头上?” 云月点头,“白日里,您去府衙见孟扶雪的消息传了出来,孟擎天便一口咬定您说凶手,如今都已经向京都府尹递交了状纸,还说若京都府尹不敢过问此事,就要去皇上面前求个公道。” 孟扶雪脸已经毁掉,也绝无希望嫁入摄政王府,若是能利用一个已经成弃子的女儿搬倒她,对孟擎天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一笔买卖。 孟擎天的操作,孟萧潇是一点不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孟扶雪的死。 一个做出剖腹取子、拿孤儿冒充王府世子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京都府衙的大牢怎么就起了大火?大火烧起来没人去灭火吗? 见孟萧潇一直没说话,白月轻声道:“爷可是在想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想的。”孟萧潇不以为意。 她从打开的窗子看向外面,皎洁月光,泛着清冷的光辉。 “派人去查一查这场大火,烧的太蹊跷,还有,看能不能想办法检查一下那具烧焦的女尸,我总觉得孟扶雪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是,爷! 翌日。 一大早,府衙官差就上门了,好巧不巧,来的还是昨日那位。 看到孟萧潇,官差面上笑心中苦。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位就是摄政王府小世子认下的娘亲,是摄政王府亲口承认的王妃,上门锁人实在是要了他的狗胆。 可不来不行啊,孟擎天从昨天半夜就带着人在府衙门口静坐,府尹大人若再不有所行动,只怕真真的要被人参到御前了。 “王妃娘娘……” “她算什么王妃!”孟擎天双目猩红,咬牙切齿道,“与人无媒苟合还生下孩子的贱人,就应该沉塘淹死了作数!” 孟萧潇看了他一眼,短短几日,孟擎天就从意气风发变成了如今丧家犬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声感慨啊。 还挺让人愉快的。 孟萧潇是这样想的,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呈现的。 孟擎天几乎是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中的讥讽,气急败坏:“孽障!你为了攀附上摄政王殿下,竟然狠心害死自己手足姐妹!你将人伦道德放在何处?将国家法度置于何地?” “害死发妻、软饭硬吃,跟我谈人伦,你配吗?”孟萧潇讥笑。 孟擎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说不过孟萧潇,只能扭头催府衙官差。 “还请两位速速将罪人孟萧潇拿下以正国法!” “本王看谁敢!” 被大剂量防狼喷雾迷晕死过去的凤御临,刚醒过来就被告知了京都府尹的官差上门缉拿孟萧潇,换了衣服就立刻赶过来了。 他一身玄服,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昨日才受过伤的痕迹。 一出现,就是碾压众人的气势。 是摄政王的贵气,更是尸山火海趟过去的杀气。 他大步走向孟萧潇,在她身边站定,凤惜麟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牵住了孟萧潇的手。 第九十六章 不知廉耻孟擎天 “娘亲不要害怕,麟儿和父王都会保护娘亲的,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的。” 看着孩子一脸的关心,孟萧潇心中又软又酸。 这么好的孩子…… 若凤御临知道麟儿并非他骨血可还会像如今这样宠他?想到小小的人儿会从云端坠落泥淖,孟萧潇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大概是因为和原主的儿子一样,都成了孟扶雪的攀附凤御临的棋子,对于这个孩子,她才会有移情的怜惜? 若凤御临当真不要他了,她就把他带回药王谷,有她撑腰,看谁敢看轻了他! 想到这里,孟萧潇一直乱糟糟的心稍稍安定。 “有麟儿在,我不怕。”她冲孩子眨了眨眼。 她是异世孤魂,他是此间孤儿,合该做一对母子。 麟儿笑的眯起了眼睛。 凤御临看到两人的互动,嘴角扬起弧度,侧目看向府衙官差和一直哭天嚎地的孟擎天,淡淡道:“上门拿人可有证据?” 官差不敢抬头,“回、回禀王爷……不是、不是拿人,只是请孟小姐过去问几句话。” 他也觉得这事儿跟孟萧潇没什么关系,孟萧潇是白日见的孟扶雪,大火烧半夜烧起来的。 他们已经勘察过牢房四周,没有外人纵火的痕迹,极有可能是孟扶雪自己想不开,用牢房里的烛火烧了稻草自焚而死。 可孟擎天不接受这个说法,非要闹。 现在好了,一头撞到了摄政王面前。 “死者父亲咬死了孟小姐是凶手,我们也只能上门。”官差心里苦啊。 孟擎天眼神闪了闪,此刻还是清晨,摄政王却从孟萧潇的住处出来,这说明两人无媒媾和的在一起厮混! 孟萧潇就是跟秦氏一样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两人如此不清不楚,即便凤御临还想帮孟萧潇说话,可信度也要大打折扣。 摄政王的确权势滔天,可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 思及此处,他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下,大声请罪:“罪臣不知王爷在此,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果然,此话一出,原本震慑与摄政王威仪的人,都开始暗暗打量起了孟萧潇,眼神晦暗不明,还有人躲在人群中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位孟小姐倒是有手段的,竟然能让摄政王上门……以后怕是要富贵滔天了!” “富贵肯定是跑不了,但只怕名分就不好说了,没有三媒六聘就如此放荡……正妃就不要想了,留在身边逗个乐子倒还有可能。” “该说不说,这位孟小姐可比死的那个漂亮多了!是男人就知道怎么选!” “……” 凤御临和孟萧潇都是习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自然将这些窃窃私语听在了耳中,眼见着凤御临要开口叫黑甲卫,孟萧潇开口阻止了。 “既是孟家的事情,就让姓孟的人自己解决。”孟萧潇语气平静,态度却十分坚定。 今日的事情,她不要凤御临插手。 之前她是想着钝刀子杀人,一点点将孟擎天一家子磨死,可现在她有些不耐烦了,索性速战速决。 “孟擎天。”孟萧潇盯着地上的男人,淡淡开口。 明明不过是最寻常的语气,孟擎天却莫名觉得心中一寒,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找上门来对不对……可孟萧潇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如果错过了,只怕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对,他这样做没错! 即便孟萧潇背靠药王谷,只要钉死了她害死孟扶雪的罪名,任她再有本事也难逃一个死! 第九十七章 区别对待 稳住心神,孟擎天抬起头,一脸悲愤:“我是你父亲,我跪着你站着就不怕天打雷劈?你开口不叫父亲,而是直呼我的名字,孟萧潇,你枉为人!” 凤御临冷冷道,“你跪的是本王,跟潇潇有何关系?莫要胡乱攀咬!” 孟擎天:“……” 孟萧潇看了一眼凤御临,“我自己处理。” 别插嘴! 还有,不要叫她“潇潇”,他们没那么熟! 凤御临点头,和凤惜麟站一起,父子俩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孟萧潇:“……” 不再看父子俩,孟萧潇视线重新放在孟擎天身上:“你既说我烧死了孟扶雪,可有证据?” “府尹大人自会还扶雪一个公道,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么说就是没有了,如此,我便要向府尹大人状告你诬陷攀咬。”孟萧潇嘴角带笑,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既已经惊动了府尹大人和京都百姓,咱们不妨新账旧账一起算,也让大家看一看,到底是我心狠手辣,还是你不知道廉耻、猪狗不如!” 话音刚落地,就听到有人喊:“府尹大人来了!” 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给凤御临请了安,才转身面向围观的百姓:“今日之事众说纷纭,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本官决定当众审案,务必为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孟擎天在府衙闹了大半夜,他刚刚合上眼,摄政王府的黑甲卫就上门了。 今日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他这官就算是做到头了! 也不知道官差从何处抬的桌椅,在得了凤御临首肯之后,府尹大人开始当街审案。 孟萧潇瞥了一眼凤御临的方向,不知这人何时去请的府尹,不过此事办的甚合她心意。 只有当众锤死孟擎天,才对得起枉死的秦氏和惨死的原主。 “府尹大人明鉴,今日民女要状告孟擎天毒死发妻、扶妾为妻、抢人家产、纵女行凶数罪!” 此话一出,众人惊呆。 父告女、女告父,京都多少年没这样的大戏了! 孟擎天面色阴翳,恨的直咬牙。 “皇上以孝治国,你却要当街诬告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心中可还有皇上?你可知何为祖宗理法?”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不住的点头。 在这个女子出嫁前从父的年代,孟萧潇今日的举动实在是骇人听闻。 孟萧潇嗤笑,这是看拿捏不住她,开始煽动群众舆论了? 孟擎天就是个怂货! “皇上以孝道治理天下、教化万民,乃是圣人之举,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做尽坏事,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初心?” 讲道理唱高调,她也会! “孟大人故意曲解皇上的意思,自己做了错事,妄图让皇上背锅?孟擎天,你好大的胆子!” 孟萧潇娇呵一声,孟擎天脸色铁青:“皇上明察秋毫,不会听你信口雌黄!” “既如此,就请府尹大人开始审案吧。既然有人指控我火烧府衙大牢害死人命,就先将证据拿出来。” 孟萧潇看着孟擎天,“总不能上下嘴皮子一挨,就逼着我去死吧?” 第九十八章 讨要嫁妆 府尹大人点头,看向孟擎天:“孟小姐说的没错,孟擎天你可有证据?” 证据,孟擎天当然没有! 他是想让孟萧潇死! 只有孟萧潇死了是,他才能安心! “大人明鉴,自从孟萧潇回到京城,屡次打砸孟家,更是用刀子毁掉了雪儿的脸……满京都,也只有她最盼着雪儿死,她最有杀人动机!” “若只有杀人动机就能要人命,你以为你还能活这么多年?”孟萧潇毫不掩饰自己对孟擎天的恨。 今日定要锤死他的,也用不着扮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 战就是了! “你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就闭嘴!”孟萧潇冷冷道,“你以为府尹大人是你孟家小厮,听你呼来唤去!” 府尹大人闻言,对孟萧潇好感备生,昨日被孟擎天闹腾半夜,今日天色擦亮将将睡着又被叫来审案,他觉得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都要保不住了。 孟擎天这人讨厌的很。 “孟擎天,你到底有没有证据?若没有,可就是诬告!按照本朝律法,诬告他人,杖刑三十!”府尹大人不客气道。 孟擎天一脸悲愤:“昨日孟萧潇去见了雪儿,晚上雪儿就死了,不是她害死的雪儿又是谁?” “按照你的说法,孟扶雪关押在府衙大牢,那府衙诸人岂不是都有嫌疑?”府尹面色不悦。 这京城遍地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这个京都府尹日日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脑袋搬家。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一个失宠太医能质疑的! “孟擎天,本官看你也没什么证据!”府尹冷冷道,“既如此,本官就要审一审孟萧潇对你的指控了!” 孟擎天咬牙:“孟萧潇也是诬告!” 孟萧潇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证据。先说扶妾为妻,这一点京都诸人都清楚吧?” 本朝律法中确有不许扶妾为妻的要求,但这到底是内宅之事,加之自太祖以来律法几经更改,渐渐的就形成了默认。 只要没人追究,这扶妾为妻也不算要命的大事。 可现在,有人追究了,还抬出了祖宗律法,府尹大人就不能不审。 孟擎天大怒:“秦氏水性杨花、与人厮混被我发现,她无颜面对诸人才自尽,这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秦家祖籍姑苏,是江浙一带有名医学世家,备受世人赞誉。 出嫁前的秦氏因为人美心善,门槛都要被上门说亲的人踩平了,她却选了当时在秦家学医的孟擎天。 她是秦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出嫁的时候,秦家拿出一半家业给她做了陪嫁,出嫁那日的十里红妆,至今还有老人念叨。 如今忽然爆出秦氏是荡妇,众人都惊呆了。 若秦氏自己不守妇道,孟擎天如此恼恨她和她生的女儿,也就情有可原了…… 世俗的舆论对女子总是格外严苛一些,孟擎天十分清楚这一点。 “我一心一意的待她,她却如此羞辱我,我一怒之下才扶妾为妻!”孟擎天哀嚎一声,“我堂堂七尺男儿受此大辱,却不能对人说……” 他眼睛猩红,端的一副被辜负的可怜样。 “可即便我再恼恨她,我还是将你抚养长大……没想到你竟、你竟如此报答我!孟萧潇,你自己说,你可对得起我?” 孟擎天看向孟萧潇,眼底泛着阴狠。 舆论的矛头再次对准了孟萧潇。 凤御临皱眉,世俗对女子苛刻,孟擎天这么一闹,不管今日事情走向如何,对孟萧潇都是一种伤害。 他脚步一动要上前,却被一直拽着他手的凤惜麟拦住。 “我们要相信娘亲。” 小小的孩子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经的开口。 “娘亲肯定想自己收拾坏人!” 凤御临看向孟萧潇,明明身材纤细,却偏偏气势逼人。 孟萧潇跟寻常女子当真不同,孟擎天的这些话压根不能伤害她。 而她,也绝不是一个被动挨打的人。 眉目舒展开,他看着她的眼神带上浓浓的欣慰。 跟五年前一样,总是能带给人惊喜和惊讶。 而且即便她敌不过,还有他,总不会让孟擎天真的欺负了她。 孟萧潇不知道短短一瞬,凤御临有这么多内心戏。 她轻蔑的瞥了一眼孟擎天:“说完了吗?你若说完 第九十九章 毒害发妻 孟擎天盯着她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众人都知道的孟家二小姐孟扶雪,她的生辰其实不是元泰六年的腊月,而是当年端午,足足比我早出生了三个月。” “在你去秦家求娶我娘之前,你就已经和林氏暗通款曲了……那个时候,林氏已经和赵家过完了六礼。” 孟萧潇盯着孟擎天,一字一顿。 “所以,到底是谁不知廉耻?嗯?” 多年的秘密被戳破,孟擎天脸色骤变,他矢口否认:“你胡说!” “我这里有当年和林氏定亲的赵家人证词,还有孟扶雪的乳母的证词。”孟萧潇盯着孟擎天,一字一顿,“孟大人该不会不记得,东大街胭脂铺子后面的两进宅子吧?” 她说了今日也一定要将孟擎天锤死,那就绝不食言。 “林氏以贵妾身份进入孟家之前,一直带着孟扶雪住在那座宅子里。两进的宅子呢,小厮奴婢也有十几个,总不会缺人证。” 锤死了!锤死了! 府尹都惊呆了,“如此说来,你在去姑苏迎娶秦氏之前,就已经和林氏在一起了?孟擎天,你、你枉为人!” 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竟然还敢污蔑他人,当真可恶! “大人明鉴,孩子一岁两岁的时候或许还有差别,可等长到三四岁,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了。”孟萧潇继续道,“所以在孟扶雪三岁之前从来不在人前出现,这些细节,孟家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仆都有印象,大人可派人去问话。” 府尹重重拍了惊堂木,“孟擎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嗯?” 孟擎天一脑门的汗,明明他是来要孟萧潇命的,没想到竟然被反杀。 不,他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眼睛一闪,哀声道:“林氏的事情,实有隐情就……林氏、林氏在外遇贼人失了清白,她无颜再嫁赵家,寻死的时候被我遇到,我才将人救下……孟扶雪她、她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孟萧潇:“……” 惊呆了! 为了洗白自己,孟擎天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 闻讯赶来的林氏,刚站稳就被孟擎天泼了一身脏水,整个人都傻眼了。 “老爷!”林氏失声喊道。 孟擎天也没想到林氏会过来,看到她神情悲愤,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林氏的手,咬牙:。 “你放心,即便雪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一定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他拼命给林氏使眼神。 孟扶雪人死不能复生,今日若能利用此事摁死孟萧潇,以后他们就能过太平日子了。 林氏死死咬着嘴唇,她也想弄死孟萧潇,可女子名节大于天,今日的事情宣扬开来,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到底是多年夫妻,孟擎天一眼就明白了林氏的想法,他低声道:“只要我们爬的足够高,日后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林氏看了看孟萧潇,心一横点点头:“都听老爷的。” 孟萧潇必须要死! 孟萧潇讥讽一笑,“如此说来,孟太医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你既有如此助人为乐的情怀,当时为何不直接娶了林氏?何苦还要跑去秦家求娶?” “我和秦家有婚约在先,自然不能毁约……”孟擎天正色道。 围观的人都看傻眼了,今日的事情可比说书先生将的还曲折离奇,一直在不停的反转反转。 这孟擎天说的大义凛然,可怎么觉得有点既要又要的感觉…… 孟萧潇鼓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明明自己不做人,还非要标榜自己道德高尚!” “你!”孟擎天狠狠一甩袖子,“一切听府尹大人裁定!” 府尹大人看向孟萧潇,眼中的期待已经不加掩饰了。 他是希望孟萧潇摁死孟擎天的,如此他对摄政王也能有个交代,不然……就怕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因此对孟萧潇的态度格外热诚。 “孟小姐可还有其他证据?” 孟擎天:“……” 府尹大人区别对待! 孟萧潇笑:“最初我就说了要控告孟擎天四宗罪,其一为扶妾为妻,不管我和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扶妾为妻是事实。” “那是因为秦氏……” “除非你找来当年玷污林氏的人,否则我又如何相信你不是为自己狡辩的说辞呢?”孟萧潇打断孟擎天的话,勾唇,“若人人找了借口就能违背律法,那律法岂不是如同虚设?” 府尹大人 第一百章 为了谁啊 “刚刚孟大人说拿我娘的首饰去卖是为了生计、情非得已,那林氏头上这根白玉海棠簪子又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氏发间。 她发髻上插着一只白玉雕刻成的海棠簪子,阳光下,白玉质地圆润透亮,明眼人看了就知道价值不菲。 林氏心中暗呼糟了! 无他,这簪子也是秦氏嫁妆里的! 姑苏秦家世代行医,更有诸多御医,各种赏赐经世的累积下来,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作为秦家那一代最受宠的女孩,能被放进秦氏嫁妆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譬如林氏头上这一根簪子,就够寻常百姓一家十年开销。 林氏出身不高,见了秦氏那么多好东西自然是眼热的很。 孟擎天一直把控着秦氏的嫁妆,有时也会捡着其中相较不那么值钱的哄一哄林氏和孟扶雪、孟扶苏三人。 林氏早就将秦氏的簪子当成自己的,才会如此招摇过市的戴出门。 “那日我便说过,秦家的东西都有秦家的印记,那日的镯子有,这簪子上也有。林氏,你虽然被孟擎天扶正,但在我娘面前还是要执妾礼的,你有何资格佩戴她的簪子?” 孟擎天恨恨瞪了一眼林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根簪子我记得,是你娘在世的时候送给林氏的,林氏一直惦记你娘,才会常常佩戴。如此,也是对你娘的一番心意。” 孟萧潇惊叹:“你医术不怎么好,但口才实在了得,嘴皮子如此厉害合该去天桥下说书。” 众人哄笑。 府尹大人脸上表情复杂:“那日孟扶雪拿着玉镯去当铺,也说是秦氏送给她的。” 秦氏莫不是散财娘娘,手里的好东西可着劲儿的送给小妾和小妾生的女儿? 但就冲之前孟擎天那般厌恶秦氏的样子,他的后宅也不大可能妻妾和睦啊。 不过孟擎天已经决心破罐子破摔了,只要他咬死了是秦氏赠送的,难不成孟萧潇还有办法让死人开口不成? 孟萧潇的确没法子任何死人开口,但她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此时咬死林氏。 “姑苏秦家声誉在外,我娘自幼受教于外祖父,对待妾室和妾生的孩子慈爱一些,送点首饰也正常,我能理解。” 孟萧潇忽然改口,孟擎天瞬间警惕起来。 都已经撕破脸了,他可不会相信孟萧潇要求和,她如此态度,必定是有后招。 该说不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 孟萧潇看着孟擎天,笑道:“我娘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不会再要回来,但剩下的,你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本朝律例,女子嫁妆皆归子女所有,秦氏只有孟萧潇一个女儿,她的嫁妆自然是归孟萧潇的。 林氏忍不住道:“扶雪和扶苏也要叫大夫人一声母亲的。” 秦氏的嫁妆里都是好东西,真要全部给了孟萧潇,她要肉痛死了! 孟萧潇笑了,“林氏,容我再提醒你一次,孟扶雪不是孟擎天的骨血,也没资格叫我娘一声母亲。” 林氏差点晕死过去,对孟擎天的恼恨空前高涨:孟扶雪是他的亲生女!她跟他的时候也是清清白白! “至于孟扶苏……按照惯例,若我娘在世,她一庶女成亲,我娘给一副头面就是对她的怜惜了。如今我娘不在了,但你放心,等孟扶苏出嫁的时候,我会派人送上这份礼的。” 只要她孟扶苏还有这个福气。 “两位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孟萧潇笑。 孟擎天脸色乌黑乌黑的。 “等你成亲,我自会将你娘的嫁妆给你。” 孟萧潇摇头:“如今你我已经闹到公堂之上,以后大概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你说等我成亲的时候给我,分明是想要贪墨我娘嫁妆的托词。” “你这个孽障!你如此咄咄逼人,以后哪个敢娶你?”孟擎天咬牙切齿,“真将你娶回去,岂不是家无宁日!” 寻常女子被亲生父亲如责骂,就算不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也要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可孟萧潇压根不在乎! 她就没打算结婚!独自美丽才是真香! “娘亲!父王娶你!父王喜欢你喜欢的不要不要的!”小团子跑过来,拉住孟萧潇的手,大声道,“娘亲不要怕,父王和麟儿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孟擎天和林氏:“……” 这孩子是眼瞎吗?没看到是孟萧潇在欺负他们? 孟擎天压住怒气, 第一百零一章 去父留子 孟萧潇本意是不想欠人情,可也不会傻到拆自己的台,心里想着回头给凤御临配一些治疗伤口的特效药还了今日相助的情分。 凤御临已经发话了,此事就铁板钉钉,孟擎天就算说出花儿来也没用。 他和林氏站在一起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原本是来咬死孟萧潇的,没想到被反杀的这么彻底。 早知今日就不来了。 但,此时后悔,晚了! 孟萧潇看着二人开口,“府尹大人,我们接着说孟擎天毒害发妻的罪行。 孟擎天:“……” 有完没完! 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孟萧潇一边倒的压着孟擎天打了。 府尹大人看向凤御临,凤御临淡淡道:“你该如何就如何。” 有人告状,你就审! 府尹大人觉得自己此时和摄政王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秒懂了王爷意思。 惊堂木重重拍下。 “孟萧潇你说孟擎天毒害发妻,可有证据?” 他觉得孟萧潇肯定有! 孟萧潇瞥了一眼孟擎天:“我向来讲事实、有依据,必不会像别人一般上下嘴皮一碰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孟擎天咬牙切齿,孽障! 不过他也不怕,秦氏的骨头都化成了灰烬,压根不可能有证据! “启禀府尹大人,我娘是被林氏用慢性毒药毒死的,这是孟扶雪亲口承认。此外孟扶雪还说,秦家的祖传医术也是被林氏偷走的。” “孟擎天就是靠着秦氏祖传医术扬名立万的!还请府尹大人彻查!” 即便吃瓜群众已经被反转麻木了,可此时听了孟萧潇的话还是人人满脸震惊。 当年秦氏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只是后来嫁入孟家之后就渐渐不出来了,倒是孟擎天的生名水涨船高,最后还成了皇上钦点的太医院首。 这些,竟都是算计秦氏和秦家得来的? 好不要脸! 孟擎天坚决不承认:“你胡说八道!” “秦家祖传的医书就在你的书房山水画后面的匣子里,其中还有你让林氏毒害我娘的毒药!”孟萧潇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孟擎天,缓缓道,“这些可都是孟扶雪亲口告诉我的。” 孟擎天坚决不相信:“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扶雪已经死了,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孟萧潇似笑非笑:“你之前污蔑我娘不就是仗着她死了没法为自己辩解吗?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接受不了呢?” 林氏尖叫:“你承认了,你是在污蔑我和老爷!” “那不是,我有证据。”孟萧潇一事不烦二主,看向凤御临。 不等孟萧潇开口,凤御临道:“玄霜你去孟擎天的书房里,将东西拿来。 玄冰一行查验秦氏的嫁妆慢一些,但玄霜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从孟擎天书房搜查出来的东西带了回来。 “启禀王爷,其中确有秦氏祖传的医书,上面还有秦家历代家主批阅的痕迹,宫中应当有秦家家主留下的脉案,可以对比字迹。” 孟擎觉身形摇摇欲坠,脑子里只转着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功名利禄,全都要没了! 孟萧潇冷眼旁观,这就心凉了?还没完呢! “可找到了毒害我娘的毒药?”她问。 玄霜又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发现鹤顶红一瓶,鹤顶红见血封喉,只要沾染一点点就能要人性命!林氏应当就是用此毒药害死了秦夫人。” “不是鹤顶红,分明是……”林氏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都在听玄霜说搜查出来的东西,现场十分安静,是以每个人都听到了林氏尖锐的叫喊声。 不是鹤顶红,分明是其他毒药。 大家自动补全了林氏没说完的话。 林氏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说了什么! 孟萧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看了看孟擎天又看了看林。 “刚刚为了洗白自己你说林氏被人侮辱,你是救人的英雄!现在呢,你该不会要说林氏因嫉妒毒害我娘,你是完全不知情?” “你住嘴!”孟擎天盯着孟萧潇。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当务之急只有将所有的罪状都甩到林氏身上,他才能挣扎出一条活路。 孟萧潇能看透的,林氏这个和孟擎天做了多年夫妻的枕边人自然也明白。 第一百零二章 有仇不隔夜! 孟擎天还想对孟萧潇说什么,只是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孟萧潇也不想听。 这样的渣爹,看一眼她都嫌晦气。 转身从府衙出来,只觉得白日青天,是从未有过的好看。 审问了孟擎天,秦氏很快就能沉冤昭雪。 她也算是对得起真正的孟萧潇了。 孟擎天直接被押走,剩下的就是孟萧潇亲自去清点嫁妆。 她原本对秦氏的财富没有多高的预想,想的更多的是秦家那本传世的医书。 那上面,说不定有治疗她这头疼病,甚至是解决了师父昏睡不醒的办法。 去孟家的路上,她翻了翻玄冰搜出来的医书,里面字多繁杂,这么随手一翻就有许多疑难杂症,她把医书收起来,想着回去仔细看。 孟家经过几次打砸,好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唯独孟擎天住的院子还好好的。 当初她炸孟家的时候,就顾忌着秦氏的嫁妆,没有动前院。 以孟擎天这个凤凰男爱财如命的人设,只会把这些东西都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她料想了很多,却没想到这么多。 孟擎天的院子里摆的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 她这已经不是继承遗产,而是一夜暴富,还是富可敌国那种。 秦家当初,是把半个秦家都给了女儿做陪嫁,望她圆满幸福,却不曾想,落得家破人亡,财去人空的下场。 孟萧潇看着满院子的金银财宝直犯愁。 这么多的东西,她的院子里压根放不下。 而且,放哪儿都引人注目。 她刚跟身边的玄霜斟酌着开口,“能劳烦你去一趟江府,找一下……”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凤御临就知道她是找谁帮忙了。 江丞那小子,虽说跟孟萧潇是师兄妹,但是一看就心思不正。 凤御临眼神一闪,手背抵着唇角轻咳了一声。 玄霜跟着凤御临多年,瞬间理解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话锋一转,道,“这么多东西,搬出去恐要惹人耳目。我们王爷在这条街倒是有个院子空着,离这边不远,但日夜有人看守。您不如先搬那边去,日后再慢慢挪去别的地方。” 没等凤御临搭腔,凤惜麟就率先道,“这个我知道,就在边上!” 他的小胖手洋洋得意一指,指着前面的一堵院墙。 凤御临适时开口,“隔壁的院子是老早买下的,只有我母妃住过,空置了许多年。你若是不嫌弃,可以搬过去暂存。” 孟萧潇深深看了凤御临一眼。 凤御临的母妃,住这? 凤御临提醒她,“这里原是我外祖家的旧址,之后他们居家迁往儋州,我母亲时长会带我来这里小住,你忘了?” 孟萧潇眨巴眨巴眼。 这是他跟原主的渊源,她哪儿知道? 说来也奇怪。 她穿越到这里来,几乎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唯独关于孩子和凤御临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受刺激太大,想要遗忘。 还是情根种的太深,不愿意回忆。 她迎上凤御临带着狐疑的目光,坦然摇摇头,“之前从悬崖下摔下去,脑子受了点伤。很多事不记得,王爷莫见怪。” 凤御临什么都没问,只是看了一眼凤惜麟指着的院子,“从秦姨从前住着的院子那边,有一道小门可以直接过去隔壁。” 孟萧潇想到之前,凤御临说过,秦氏跟他母亲是手帕交,隔壁住着,有个私下往来的小门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她点头答应,“那这样,我按月付你租金。” 凤御临,“租金倒是不用。换你帮个忙,可以吧?” 两人都是人精。 孟萧潇可不觉得凤御临会有什么好事儿找她,笑眯眯道,“不涉杀人放火,婚姻嫁娶,要我性命,其余都好说。” 凤御临差点就笑了。 合着她的性命还排在婚姻嫁娶后头呢。 “放心,不至于让你这样为难。”凤御临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就是上次你诊出来的毒,可解吗?” 孟萧潇的视线想当然地就往他下身溜过去。 上次她说,皇帝下的那个慢性毒,会叫他举不起来。 “晨起也没有?”孟萧潇试探着问。 凤御临:“……” 第一百零三章 她当时多疼啊 凤御临看见她一脸悲悯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一声。 但话说都说了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问,“怎么个严重法?” 孟萧潇食指摩挲着下巴,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上次跟你说中毒导致不举这个话,是我随口说了逗你玩儿的。那些慢性毒药,服用时间长只会让你神志不清,最后内耗而死。人虚弱到一定程度,自然不会有那些事儿。” “所以如果你连晨起都没有,那可能是你真的……不太行,这个倒是有点难治。” 凤御临的表情瞬间就僵硬在那,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一片空白。 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错觉。 他……不行? “本王其实……” 孟萧潇很能理解作为男人,听到自己真的不行的时候,自尊受挫的感觉。 尤其是凤御临这种久居高位的男人来说。 有了这种毛病,只会更难以启齿。 她及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善解人意道,“你不用慌张。你的生活压力比一般人大,有这种毛病也是很正常的,早发现早治疗,早治愈,早享受。你放心,什么疑难杂症,我都是能治的。” 凤御临额头上清晰地浮起几条黑线,“我没……” 孟萧潇一脸“你不用说太多,我都懂的”的表情,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平常只有凤御临不让人开口的份,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有有口难言的时候。 他硬是气笑了。 她怎么不想想,他要是真不行,麟儿是哪儿来的? 不过眼下,他只是话锋一转,“这件事,我不希望外人知道。” 孟萧潇挑眉,“自然。” 凤御临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不过是一点男人尊严,以后总有机会找补回来,舍了就舍了。 可饶是如此,再睁眼后,他脸色也不好看,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治病这些时日,我就在府上叨扰了。” 孟萧潇一脸顿悟的表情。 原来摄政王府那边说没空来接,是他早就谋算好,要找他来治这个病的。 各取所需,她心里反而安稳不少,“有病治病,没有讳疾忌医是好事。不过下次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你同我说实话,看在你是麟儿父亲的份上,我也会帮你的。” 凤御临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出不对在哪里。 但能顺理成章住进孟萧潇家里,也算得偿所愿,他咬牙点点头,“成交。” 孟萧潇弯唇伸手,“合作愉快。” 她伸出去的不是手掌,是半拳,与她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凤御临没有看她,含混地伸出半拳和她上碰一下,下碰一下,然后冲孟萧潇伸出手掌,“合作愉快。” 孟萧潇垂眸看着眼前的手掌,愣了几秒才开口,“你这动作,谁教你的?” 这是她所在的时代,挺流行的打招呼的方式。 但是眼瞎这个是孟萧潇独有的,大拇指翘起,小拇指是伸展开的。 从前,她缠着那个人做一模一样的动作的时候,他总是不情不愿,但每次都会配合她完成,说她幼稚。 她来到这里后,也教过师兄弟们。但是动作中规中矩,就是半圈。 凤御临的动作是跟谁学的? 孟萧潇的心口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跟着狂跳,眼底晕开的光亮,是凤御临从未见过的。 凤御临定定地看着她,“一位故交。” 孟萧潇忍不住追问道,“他是谁?如今在哪儿?” 如今在哪儿? 凤御临愣了一秒,刚悬起来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合着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心口梗的有些难受,许久才开口,“不在了。” 孟萧潇眼底的失落藏都藏不住,“这样啊……方便问一下,你的这位故交,是男人?” 凤御临想了想,“算是吧。” 第一百零四章 受苦?那就受着吧 孟萧潇一瞬心口像是钝刀子割肉,疼和酸密密麻麻地从脚底往上蔓延,要废许多力气才能把那些错乱的情绪压下去,压的喉头翻滚的都是腥甜。 “劳烦您的人继续搬,我回去一趟。”孟萧潇忽然变的泱泱的,转身要走。 凤御临见她面色苍白,没有半分犹豫,“我同你一起。” 孟萧潇没有阻止,出了院子,正想离开,面前忽然冲过来一道黑影,“孟萧潇!你去死吧!” 日光照着那人手里的匕首,寒光四射。 孟萧潇正在走神,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跟在她身边的凤御临手比眼快,一掌横拍出去。 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是个沙包似的横飞出去,狠狠撞在院子里的树上,旋即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是孟扶苏,她手上还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仰脸吐掉嘴里的血泥,恶狠狠地看着孟萧潇,“贱人!我杀了你!” 显然是在这里猫了很久,打了孟萧潇一个出其不意,即便是凤御临出手迅速也还是被孟扶苏的匕首划伤了手臂。 匕首锋锐。 几乎立刻就见血了。 孟萧潇定定地看着手臂上的血,起初只是一滴一滴地从皮肤里沁出来,很快汇聚成一串。 此时,原本就燥郁的心情忽然窜到了顶峰。 “你退后。”她冷声开口示意凤御临往后站站。 这件事她要自己处理。 她一步步走向孟扶苏,语气冰冷,“你要是不出现,我都差点忘记了,收拾了你姐姐,你爹娘,竟然把你忘记了。” 当初她被毒成哑巴,破腹取子,丢下悬崖。 除了亲自出面的孟扶雪,林氏和孟扶苏也没少出力。 杀人偿命! 那个孩子死了,摔下山崖的原主也死了。 她原本就心情不好,孟扶苏还专门送上门来给她添堵,那就别怪她有仇过不去第二天了! “你这个毒妇!我们跟你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爹爹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居然连他都不放过!”孟扶苏不甘心地咒骂,“你这种人,血亲姊妹都害,死后会下地狱的!” “你们给我下毒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血亲?” “把我身体剖开,丢下悬崖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姊妹?”孟萧潇施施然上前,一脚毫不客气地踩在孟扶苏抓着匕首的手上,居高临下道,“现在想起来血亲,想起来姊妹,你这么双标,你爹娘知道不?” 没等孟扶苏开口,她就自顾笑了起来,“我忘了,你爹娘大概不会知道了。他们犯下的那些罪名,大概要在牢里蹲到死。” 孟扶苏崩溃,“可你没有死不是吗?” 孟萧潇简直要气笑了,“我没死是我命大,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从我回来的那一天开始,你们就该做好去死的准备了,不是吗?” 孟扶苏目次欲裂,眼泪控制不住地从脸上往下流,“孟萧潇!你这个毒妇,你有本事把我也送进去!我下辈子,就算是做鬼,做畜生,也不会放过你!” 孟萧潇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手上转了两圈,然后忽然狠狠往下,直奔着孟扶苏的手腕而去! “啊——”孟扶苏本能地闭眼尖叫,她想缩回手,可是凤御临刚才这一掌并不轻,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换了个位置,她压根就动不了。 一股腥臊的味道传出来。 孟萧潇看着她身下迅速氤湮开的秽物,厌恶一笑,飞快地拔出匕首后退一步,“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结果是装的。” 孟扶苏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手腕上发凉,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看过去。 才发现孟萧潇刚才那一刀,根本就不是扎在她手上,而是扎在她手臂边上的泥土里,拔出来的时候在边上扯出了一小片坑洞,让她觉得凉的不是冰冷的匕首,而是被带上来的新鲜泥土。 她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因为孟萧潇虚晃一枪的动作,吓尿了—— 孟扶苏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脑海里仅存的想法是,孟萧潇不会善罢甘休。 她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就像是二姐被诬陷偷东西那样,闹到整个京城都知道。 她光是想想,凤君逸要是知道她这样脏,怕是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那滋味,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孟扶苏疯了,伸开手掌死死地扣住掌心下的泥土,嘴里喃喃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吧!孟萧潇!你杀了我!” 孟家败了! 孟扶雪死了。 孟擎天和林氏都下了监牢,有 第一百零五章 这家没我得散 孟家已经没了,一个孟扶苏,怕是走在街上都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掀不起风浪,孟萧潇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凤御临看着她如今嫔婷袅娜的背影,心痛到发抖,等她过了垂花门,再也看不见了,才迈着步子走到孟扶苏身边。 “当初,你们剖开她的肚子?” “挑断她的手脚筋?” “划花她的脸?” 凤御临的气场,跟孟萧潇全然不同。 他明明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他每说一句,都好似已经把这些,都施加在她身上了,孟扶苏怕极了,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那会还小,真的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看了一眼而已?”凤御临轻笑了一声。 孟扶苏不敢隐瞒,“我看着二姐做的这些……”察觉到男人伸手拿起了地上的匕首,她立刻转了话题,“我……我给她送过一次药……王爷饶命!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哑药啊!” 凤御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所以,他不在的那些时日。 她被人毒哑,被破腹,被毁容,去了手脚筋,踢下悬崖。 他们怎么敢! “好,好一个孟家。”凤御临怒极反笑,“玄冰。” 玄冰站在边上好一会了,闻言立刻上前。 跟在凤御临身边的四个黑甲卫“冰霜文武”。 除了玄霜和玄武是自幼就跟在凤御临身边的,玄冰和玄文都是黑甲卫中拔尖上来的。 他们没有情绪,只知道以凤御临为忠,凤御临之下,以凤惜麟这个小世子为忠。 如今,玄冰看着眼前一摊烂泥一样的孟扶苏,眼底都忍不住流露出杀意。 还以为孟擎天纵容继室毒死发妻,已经够毒了。 结果没想到这一家子居然都龌龊到如此地步! 逼死母亲,占了女人的嫁妆,还要用这恶毒的方式苛待害死一个弱女子。 五年前的孟扶苏也不过十岁出头,也能跟着做这样恶毒的事儿,心性早就坏了。 “她怎么对潇潇的,就得什么下场。其他人也一样。”凤御临一字一顿道,“记住了,潇潇说让她好好活着。” 玄冰的声音比凤御临的还要冷,“是。” 孟扶苏浑身一哆嗦,身上动不了,就不住拿额头往地上碰,“王爷,我什么都交代了呀!求求你们饶了我一命!求求你们!” 玄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拎起她的肩膀就走。 孟扶苏的腿在地上拖着,留下了一路污秽。 出了这扇门,外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 孟扶苏心如死灰,知道求他们也没有用,开始破口大骂,“孟萧潇你这个被人骑烂了的贱货,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凤御临!你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滥情货,合该你是一生不得所爱,我诅咒……啊——” 她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尖叫。 舌头就跟她刚才咒骂的那些话一起,随风落地,一直黄狗窜进来,立马叼着沾了血的舌头就跑了。 玄冰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手里的短刀上也没有沾血。 孟扶苏短暂的怔忡过后,口腔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可她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挣扎声! 哑药尚有解。 舌头没了,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孟扶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舌头进了黄狗的肚子,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狗仗人势 隔日。 京兆府尹就派人来孟萧潇这里传了消息。 孟擎天和林氏挨不住刑,在里面互相攀咬,把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交代了个干净。 这还不够。 事关人伦,此时已经通禀圣上。 皇帝这才得知,孟家进献了那么多妙药灵丹,领着宫廷的俸禄,凭的却不是真本事,而是发妻家里祖传的医书。 这是欺君之罪。 孟擎天和临时被判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归。 孟家二女儿孟扶雪,死在监牢一场大火里。 孟扶苏成了哑巴,眼睛也看不清楚了,有人看见她在近郊的接上,同野狗抢吃的。 从前天子近前的宠臣,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上赏罚分明,处罚了孟家,给了秦家封赏。 只是如今的秦家无人,封赏就一并送到了孟萧潇这里。 孟萧潇看都没看一眼,垂眸去看手里的医书。 秦家这部宝贝里,确实对“失忆症”有记载,里面给了详细的配方,除了她手头的药,还差一味“知天”,一味,“清宝。” 知天是上古名药,如今这东西,却不知道去哪儿找。 但清宝,倒是好找,“我娘的嫁妆里,是不是有个叫清水村的地方?” “是。” “你帮我收拾点东西,我亲自去一趟。”孟萧潇道。 云风领命下去,临走之前,她欲言又止地回头,“爷,听说孟擎天和林氏在路上备受折磨。被灌了哑药,毁了容貌。两人的手筋被挑了,在路上互相谩骂,但负责押送的官差每日都给他们灌药。” 吊着他们一条命,让他们走到流放的地方去。 这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可这条条惨状,分明是在把孟萧潇曾经受过的苦,都还回去给他们。 这是她们连做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可到底是京城,不如药王谷好行事,条条框框的,不是律法就是人伦。 眼下有人帮她们做了这件事,云风不知道多痛快,坦率道,“听说这些,是摄政王吩咐下去的。” 孟萧潇恍若未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地,围墙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夹杂着女子的痛呼和哀叫声。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真的只是出来替夫人采买东西!我没有偷东西!” 一道狠戾的声音响起,“那你把替夫人采买的东西拿出来,我们看过自然就会作罢。” “我,我这不是还没有买上吗?”女子磕磕巴巴道。 “那你怀里护着的东西是什么?”男人声音恶狠狠的,“把她这衣服给我撕了!” “……” 光天化日下,有人跑到她门口欺负人。 孟萧潇皱眉,跟云风对视一眼,就匆匆地往外走。 刚到门口,转到边上的胡同,就瞧见一群男人,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 云风没忍住,“住手!” 一个脸带刀疤的高大男人率先抬起头,瞧见是两个女人,不仅没有做坏事被人发现的恐惧,反而是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声,粗声粗气道,“不过是主子家教训个不听话的家仆,与你何干?” 他说话这功夫,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奋力地往前爬了几步,让自己的脸露出来,“救……救命!我不是……” 为首说话的男人眼神一狠,“都看什么,还不把人拖走!” 身后的家丁,二话不说,拖着地上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女人拖起来就要走,只是没等他们提步,“叮!”一声嗡吟,一柄锋利的长剑擦着男人的脸,剑尖没入前方的树干上,阻隔了一群人的去路。 孟萧潇眼神一冷,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听不懂吗?她说,她不是。” 刀疤男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一手的血,眼神不由一狠,“姑娘,你要想见义勇为,怕是来错了地方,这里可是皇城根儿下,不是你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她要不我们的人,我好好的捉她干什么。” 趴在地上的姑娘拼命摇头,眼泪和血糊了一脸,缓慢却又坚定地开口,“不……是……” 刀疤男抬脚就要去踹她,“贱人,你吃的是侯府,喝的是侯府的,好好儿养你这么多年,翻脸就不认人了?” 只是没等他脚落到身上,就被云风一把扯开了,“这么多个男人当街欺负个弱女子,要不要脸?” 刀疤男道,“什么叫 第一百零七章 你看着有点眼熟 云风轻而易举地把几乎是一摊烂泥的小姑娘抱起来,路过刀疤男身边的时候,甚至横了他一眼。 刀疤男原本还盛气凌人,被那凉飕飕的眼神盯着,后面的话瞬间就噎在了嗓子里,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孟萧潇道,“你们等着!连定远侯府都敢得罪,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云风回头瞪了他一眼。 刀疤男立刻嗷呜一声,撒丫子跑了。 孟萧潇示意云风把人带进药庐,放在边上的罗汉床上,伸手去翻了翻她的眼皮,又去把着她的脉搏。 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见她呼吸急促,孟萧潇把她的脖颈下面的枕头抽出来,让她平躺,伸手往她的胸口探了探。 小丫鬟虽然是在昏睡,脑子却似乎还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在孟萧潇的手碰到她胸口衣料的瞬间,忽然伸手死死地抱住了胸口。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整个人随着咳嗽的动作起伏,一偏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孟萧潇隐约瞧见,这丫头胸口的衣服里,有一个长方形的轮廓,大概是个什么盒子。 也就是她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东西。 “你要是没了命,这东西你也护不住。”她冷淡道,“我救你回来,不是让你死在我家里的。不出半日,你家那个遂宁郡主就要找到这来,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小丫鬟闻言,脏兮兮的嘴唇紧了紧,慢慢松开了死死抱住胸口的手,“对不住姑娘……” 她眼睛被刚才那些家丁打的肿胀老高,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 只是听声音,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孟萧潇见她放下了,伸手就把她护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确实是个古朴的盒子,上面还带着女人身上微弱的体温,它的精致,跟眼前小丫鬟周身的狼狈形成一种特别鲜明的对比,让人无端觉得讽刺。 她随手把盒子放在她枕边,伸手去轻轻按压她的胸骨,嘴里温声问,“这里疼不疼?” 丫鬟痛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去死死咬着牙不敢吭声。 孟萧潇观察着她的脸色,换了个地方继续按,这次不问她疼不疼了,只需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孟萧潇面不改色,一边检查一边跟她说话,想让她转移注意力,“叫什么?” “小、小桃。” 孟萧潇弯唇,明亮潋滟的眼底好似铺了一层波光,“小桃啊,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你主子取的?” 小桃点点头。 孟萧潇没再多问什么,一番检查下来,小桃脸上出了一层汗。 孟萧潇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一边道,“肋骨几乎都断了,索性你遇到的是我,好好在这养着,死不了。” 脸上的汗水重刷了小姑娘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脸。 小桃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这在现代,还在上高中,来农行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睛虽然肿了,但是不难看出来没肿起来之前,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睫毛很长,眉目弯弯。 她很轻地啧了一声,看着这张脸,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忽然揪紧。 觉得眼前的人儿十分的熟悉,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张脸,她好似摸过。 应该是从她圆圆的下巴这里,用折扇挑起来。 孟萧潇被自己这短暂的念头吓了一跳。 什么折扇? 说的她跟个浪荡的公子哥似的,看见姑娘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从穿越到这里,除了闲来无事逗逗风花雪月四个丫头,可从来没干过挑别人下巴的事儿。 可是这短暂的念头,好似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一样,不住的延伸铺展。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从下而上,往脑子里冲。 那种失控、无力的感觉,好像又来了,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强烈。 孟萧潇闭了闭眼睛,捏着帕子的手悬停在小桃脸的上方,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忽然开口,“我们之前见过吗?” 小桃只能看见面前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个女子,还是个绝美的女子。 如果她在京城见过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忘记。 她摇了摇头,“姑娘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小桃只是个卑贱的下人,如果不是姑娘今天仗义相助,小桃怕是没有这样的缘分认识姑娘这样的人。” 孟萧潇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不认识 第一百零八章 萧关是谁 “何婉君。” “这东西,只要交给少夫人,您就安全了。” 闻言,孟萧潇的眉毛怪异地皱了一下。 这名字也熟悉。 只是她依旧想不起来是谁。 可有一件事。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 还是连着两次。 孟萧潇起身,眉目清冷,“我想,你对我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我救你,是怕你死在我门口,可不想给自己招什么杀身之祸。你要是想找什么背锅的冤大头,还请你带着这东西,另寻别处吧。” 她就没听说过,救了人回来还被人威胁的。 小桃这才慌了,挣扎着往前,因为眼睛看不见,手胡乱地在面前一通乱抓,慌乱道,“姑娘!我并无此意……” 孟萧潇闪身避开了。 慌乱中,小桃的手不小心挥落了孟萧潇放在她枕边的盒子。 “砰”的一声响。 木质的何止摔在地上,终于不堪重负,直接离开,露出里面一把半新不旧的折扇, 也不是多名贵的材质,却用这样精致的盒子装着,多少有点违和。 孟萧潇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盒子里折扇。 小桃看不太清,但听见盒子落地的声音,也料到发生了什么。 这才低着头,坦诚道,“并非是故意吓唬小姐,只是事关我家夫人的名声。这东西本是何家一位故人的物件儿,如今何家没落了,夫人自身难保,她托我把东西送去给旁人去。” 小桃本就疼的面色发白,此时眼圈发红,眼泪顺着肿胀的眼角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如今一个陌生人,都比侯府那些吃人的人要可靠。 小桃哭道,“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在府里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如果再因为我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她怕是就活不成了。小姐,您是大善人,求您开恩,小桃死不足惜,求您别把这东西交出去。若是您拿着都觉得棘手,能否请您派人,偷偷把这个送给……送给那个叫孟萧潇的姑娘……” 孟萧潇没料到吃瓜还吃到了自己头上,“孟萧潇?” 小桃听她这语气,赶紧抹了把眼泪,“是,是孟姑娘。说是住在状元巷里,应该离这边不远。” 她是刚要进状元巷的时候就被李四发现,结果慌不择路,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但可以预料的是,那些人追的很快,她没有跑出很远。 她这次没有犹豫,把东西往前举着,递到孟萧潇面前。 短暂的犹豫过后,孟萧潇把东西接了过来,“东西我会帮你送到。还有什么话带吗?” 小桃轻声道,“没了,我家夫人只说,是物归原主。没有其他话交代。” 小桃重重地俯身,在榻上磕了一个响头,“若是有可能,求您让孟姑娘救救我家夫人。小桃不连累姑娘,这就出府去,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张三赵四那群人构陷姑娘半分!” 孟萧潇拿了东西淡淡道,“我说了,我手里,不过死人。我救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死一次。何况,若无人作证,侯府想诬陷我偷你东西,怕是我也活不成。” 小桃怕自己走了反而连累了她,这才彻底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孟萧潇叫来云月照顾她,独自拿着东西回了厢房,拿出折扇在手里看了一圈。 圆润的竹制扇骨,仿佛有荧光。 显然是用了很久,被人反复把玩过。 她徐徐打开扇面,看见扇面上的题字,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 这狗爬一样的字体,怎么这么眼熟? 而且! 和居然是现代的简体字! 写的也是现代的“沁园春,雪”。 孟萧潇一颗心脏,扑通扑通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赶忙揉揉眼睛,啪一声把折扇全部打开,急急忙忙去看落款。 萧关。 萧关。 孟萧潇脸色一片惨白,啪地一声合上折扇,起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恰好碰到刚要来找她的凤御临。 凤御临见她脸色不对,“潇潇?” 孟萧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不是往门口去,而是径直上了墙头,直接跳进了隔壁的江丞家里。 凤御临眉心肉眼可见的跳了跳。 就听身后传来凤君琛欠揍的声音,“哎呀,皇叔,看孟姑娘这熟门熟路的,跟江老板似乎是 第一百零九章 属于他 凤御临从没发现凤君琛这么惹人烦过,凤眸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是不是这两天的打没挨够?” 一提到这,凤君琛就胃疼。 凤御临进来是靠躺平,他进来却是每天都在挨打中度过,不仅要躲避这院子里无处不在的机关,还要应对四个云无处不在的“追杀”,日子过的鸡飞狗跳水深火热。 可偏偏他就是个不服输的,加上四个云功夫卓绝,都是不可多见的好手,原本只是想来见见这位没见过几次面就把凤御临父子迷糊的神魂颠倒的孟萧潇,如今却是直接住下不走了。 凤君琛闻言靠在门廊的长椅上,抻开长腿舒展刚被揍过身体,一边斯哈斯哈的缓解疼痛,一边抱怨道,“皇叔好不讲道理,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啊?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难怪孟姑娘不喜欢你啊!” 凤御临转身回屋的动作瞬间就顿住了。 说别的行,但是你要说孟萧潇不喜欢他,那他可就不困了嗷。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提步跨过门槛,慢条斯理地朝着凤君琛走过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君琛本能觉得危险,长眸一眯,正想跳开。 凤御临的身形比他更快,眨眼就到了跟前,一把捏在他肩膀的伤口上。 他力气极大,是在战场上徒手拧了敌军将领头颅的存在。 凤君琛被这一下抓的,一直笔直硬挺的后背都顺着力道佝偻下去,怕被四个云听见闹笑话,他极力抑制住要出口的呻吟,还肿着大包的额头上沁出汗来,青青紫紫的更难看了,“别别别!皇叔息怒,我这不是为你报不平吗!你可不知道,除了隔壁那个,最里头的院子里还住这个宝贝呢,据说还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凤御临倒嘶一声,一把松开他,“你留在人家家,还到处乱窜?” 凤君琛揉了一把几乎要废了的肩膀,“我那是乱窜吗?我是跟那四个丫头交手,误入那边。别怪我没提醒你,看里面那配置,那宝贝程度,可不知道比隔壁那个重要多少倍。” “听说,是个做火入魔,昏迷不醒的病秧子。这几天,都是这个孟姑娘亲自照顾的。”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一个男人,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见凤御临不说话,凤君琛凉飕飕开口,一双瑞凤眼里闪过的狠戾,“你给个准话,你要是跟这个孟萧潇来真的,我一把火把那后院烧了,凭他什么机关算数,保证半点痕迹也不留,让她踏踏实实回去给麟儿当娘!” 凤御临眼底总算有了一丝情绪,冷冷的,像是数九寒天的寒冰,“你离她远点。也不要动她身边的人。” 孟萧潇本来就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对他耿耿于怀。 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俩怕是半点可能都没了。 凤君琛稀奇地挑眉,“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忍,这还是你吗?” 凤御临曾经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哪怕已经离了边关五年,在军中威望也是恐怖如斯。 明知道他已经不在边关,可敌军但凡看到他的将旗,都要被吓的屁股尿流。 为了一个女人,却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 五年前颓丧,抛下一切,回了京城做了个闲散的摄政王。 他一个武将,又盛传他才是先帝要传位的真正的皇帝,在京城站稳脚跟何其困难? 他手段狠戾一些,人人骂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奸臣。 他温和一些,那些人就蹬鼻子上脸,想要取他性命。 就为了凤惜麟能平安长大。 可凤惜麟是谁生的? 是那个人生的。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女人。 现在,又是为了这个女人,简直自甘堕落。 若论惋惜,谁也比不过凤君琛。 他虽然小不了凤御临几岁,但是自小不受宠,跟在凤御临身边长大。 别人享受着母族庇荫的时候,是凤御临护着他,一路从那吃人的地方走出来。 他教他生存,教他成人,在战场上不止一次地护着他。 凤御临对于凤君琛,远不是一句“皇叔”就能概括的感情。 他见过凤御临意气风发的样子。 见过他一呼百应的场面。 …… 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区区一个女人,让他签生死状,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就签了。 他这条命,无数人尊崇向往,却拿捏在一个太医院之女的手里! 凤君琛满目失 第一百一十章 你什么时候画的扇面 孟萧潇一路去了隔壁江丞那,熟门熟路的往正厅走。 江丞这边的布局和她那边无二,不过是少了照顾师父的地方和药庐,是正常格局。 “哎?大小姐留步,主子今儿不在前院呢!” 只是还没进前院,就被照顾他的小厮小跑着上前就要拦住。 孟萧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无妨,那我就在前院等他回来。” 小厮依旧不肯让,甚至还挡到她面前来,额头上好似好沁出汗来,“不是,主子毕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大小姐还是等他回来再来吧。” 孟萧潇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小厮,“师兄怎么了?凌云何在?” 素日里跟在江丞身边照顾的,不是这个小厮,凌云凌霄两兄弟。再不济,还有达叔。 他们都是谷里带出来的,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横加阻拦。 这是怎么了? 小厮闻言,猛地抹了一下汗,露出了一个苦哈哈的笑容,“回小姐的话,他们都被主子派出去办差去了。我负责守着院子。” 孟萧潇站住脚,折扇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唇角露出一抹脚下的笑意,“你是不是刚来?不知道你家主子以后说要娶我过门的么?” “啊?”小厮一脸目瞪口呆,看着孟萧潇带笑的脸,带着点调侃和混不吝,那笑容不知道若是放在男人身上,说不出的邪肆,可偏生面前是一张美人面,叫人生不出其他心思来。 虽然但是…… 谁都知道江丞心心念念都是孟萧潇这个小师妹。 可是也仔细交代,不能说漏了嘴去。 这是…… 已经被大小姐知道了吗? 小厮怔愣了一下,“我们主子确实……” 他凝神想着说辞的功夫。 孟萧潇却已经趁着他毫无防备,身体一转,进了前厅的门,扬声叫了几句,“江丞?你搞什么呢?凌云!凌霄?” 还专门使个脸生的在外面拦着不让她进。 小厮这才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孟萧潇骗了。 她压根就是逗他玩儿的。 “大小姐!”他抹了一把汗,赶紧追上前,试图拦住孟萧潇的脚步,都要哭了,“大小姐,您快别喊了,主子,主子他!” “主子受伤了。”里头出来的凌云淡然开口,不卑不亢地冲着孟萧潇行礼后,示意小厮先下去。 “怎么不早说。”孟萧潇脸色一变,加快脚步朝着前院的厢房走去。 “主子怕您担心,不让人知道。”凌云在边上跟着,解释了一句。 事实证明,江丞是多虑了。 这院子拦着谁,都拦不住孟萧潇。 孟萧潇听这话就知道伤的怕是不轻,一边走一边问,“伤的很重?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受伤?” 不是她质疑,而是跟在江丞身边的凌云凌霄,跟四个云一样,功夫了得。 江丞本身功夫也不弱,这样还能受伤,只能说明对方功夫更高。 闻言,凌云眼里也闪过一抹凌厉,看向孟萧潇的眼神里多少带着几分埋怨,半晌憋出来一句,“主子不让说。” 眼下之意,还得孟萧潇自己去问。 刚好到了卧房门口,孟萧潇心里着急,门都没敲一下,直接就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正面是一张罗汉床,隔着一道拱形门,就是正卧。 江丞正趴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整片后背,达叔在给他的后背上药。 冷不丁听见门被推开,江丞以为是凌云去而复返,眼皮不抬地抱怨了一句,“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轻点,我这门可是金丝楠木制的,金贵的很……” 话音没落地,就听达叔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大小姐怎么来了!” 江丞吓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伸手要去拉被子把自己裹住,嘴里喊,“凌云!你怎么回事儿?” 凌云既然已经把人放进来了,就心安理得地站在门口,装死。 孟萧潇一把把人压在了床上,淡定地接替了达叔的位置,“行了,神医谷的穴位图都比你脱的光,我什么没见过。” 男女授受不亲那套,对她来说根本没用。 话是这么说。 但江丞却压根放不下,执意让达叔用被子把他后背盖上,就这么趴在床上跟孟萧潇说话,“那也不行。” 他不愿意在孟萧潇面前,暴露不完美的一面。 他原本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书院求药 她不确定地问,“你确定这是我写的?” 江丞轻笑一声。 当初师父把孟萧潇捡回谷里,让人震惊得出了她的旺盛的生命力,受了那样的伤都能活下来。 就是这一手丑字。 跟相貌完全不相符,所以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江丞看了几眼,夸了句好诗,折扇完全打开,瞧见下头,“萧关”的落款,英挺的眉毛顿时皱了皱,“萧关?是谁?” 这世上还有人字丑,丑的一模一样? 孟萧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都不知道,淡然道,“哦,今天在府门口随手捡来的。就是觉得这字挺特别,拿来给你瞧瞧。” 江丞合上折扇,总结,“确实挺特别。” 孟萧潇见他痛的额头冒汗,还要在自己面前强撑着,眼神一闪,起身拎起折扇,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边上的达叔,“若是实在撑不住,可以吃这个,可以止痛。”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凌云早就在边上等着了,见孟萧潇出来,都没等她开口,自动自发跟上来。 两人出了前厅的院子,孟萧潇才冷声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照理说,江丞如今在京城的地位,说不上多高贵,但也不是谁都能打的地步。 可她刚才见他后背的伤,都是擦伤,有几处,深可见骨。 凌霄一板一眼道,“是定远侯府的小世子打的。” 又是于家? 孟萧潇潋滟的眼底,闪过一抹火光。 这是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招财猫了。 “为何挨打?”孟萧潇冷声问,“你们在何处?” 凌云提到这个,更是恼火,“这厮横行惯了,又分外狡诈。之前主子以内一些生意上的事与他小有摩擦,这次机会不知道盯了多久,趁着我跟凌霄都另外办事,在主子的车驾上动了手脚。我跟凌霄赶到时,只好瞧见他身边的暗卫来补刀。” 这都不是小摩擦。 这是想要了江丞的命。 两人忙着救人,没捉到证据,只能把这口气生忍了。 孟萧潇冷呵了一声。 刚收拾了孟家,又来了个于家。 他们一个个,真当她和江丞孤家寡人,好欺负呢? “你说这个小世子,在哪儿来着?”孟萧潇淡声问。 凌云面色沉重,“如今在城郊的南山书院,您可不能在这地方打人。” 南山书院,是大周最负盛名的书院,书院里的夫子都是大周有名望的元老,尤其是创学的原判,是大周有名的书香世家。 原本书院是为了世家子弟研学用的,之后大周开了科举制,这里就开始广纳贤才,除了世家子弟,其余州郡上报来的优秀学子,也可在此求学。 跟现代的私立学校类似,除了有钱的,还向社会招揽优秀生源,提供帮助,入仕就是书院的靠山,成才也是书院的招牌。 这样的地方,动辄就是王孙贵族,个个都身份矜贵,守卫自然森严,其中还有不少大内高手,在这里打人,怕是任凭孟萧潇多好的轻功也跑不掉。 孟萧潇心思被戳穿,撇了撇嘴。 什么守卫,不过是那些学生的狗腿子。 凌云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必不会善罢甘休,补了一句,“主子去南山书院,是听闻南山书院有个专门的藏药阁,百年之久,想去打探打探有没有您需要的药材。不过,书院那边护的紧,咱们去了许多次都不得见。您若是还因此把南山书院得罪完了,那怕是以后都没机会近那藏药阁半步。” 药,是孟萧潇的软肋。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师父、 也因此,江丞几乎是有空就会往书院跑。 也就是这样,才会让那姓于的有机可趁。 孟萧潇眨巴眨巴眼。 百年之久,那是不是“知味”这种珍宝,也能找到? 她问:“那藏药阁这么宝贝,要什么条件才能进?” 凌云想了想,“打听来的消息说那药阁是书院私用,会有学生专门去打理,真要说进的话,可能还得是曾家内部的人。” 曾家,就是创办书院的那个世家。 孟萧潇长长地“哦”了一声,转头又确认了一遍,“那个于小世子,叫什么名字?确定是在南山书院是吧?” 凌云不知道她做什么。 但根据他在谷里这几年跟孟萧潇相处的经验,大小姐这表情,这语气,就是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合作 凤御临好一会才来开门,瞧见孟萧潇的瞬间,眼尾几乎不受控制地漫上光亮。 孟萧潇觉得这样的光亮此言,略微别开了头,余光瞧见男人眼下跟熊猫同款的黑眼圈,好心提醒了一句,“王爷,你本就肾气不足,这夜可且熬且珍稀啊,容易肾亏。” 凤御临扬眉一笑,“潇潇是在关心本王?” 孟萧潇被他这话麻的打了个激灵,“我是在关心我这小院的安危,你要是我这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大周的口水都能把我淹死。” 不是她胡说。 且不说那些凤御临的狂热粉,凤御临在这京城里得罪的人可不少,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呢。 要是在她这里出了岔子,她怕是马上就被灭口。 “哦……”凤御临拖腔带调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有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 顿了顿,又沉沉补了一句,“哪怕本王不在了,也没人能欺负你们。” 孟萧潇才不会信这种鬼话,但不妨碍她装的像,她偏头认真地看着凤御临,“人要是死了,欺负不欺负,谁能看见?” “那我便好好活着,给你撑腰。”凤御临半点不打磕绊地开口。 孟萧潇装不下去了,被油的够呛。 此时她只觉得不过是男人一时上头,随口说的一句话。 却不知道往后的年年岁岁,男人用半辈子,在践行这一句承诺。 彼时他在她怀里,哪怕生命垂危,他给她的永远是这句,“你别怕。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给你撑腰,那就死不了。” 孟萧潇也从不知道,此时好像在听渣男发誓,以后她却把这个人,刻在骨血里。 一遍遍的回忆,救赎。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孟萧潇只觉得好笑。 她是不婚主义,不想溜着别人玩儿,之前能严词拒绝他去皇帝那讨来的赐婚,现在跟是谨慎保持距离,“王爷莫要玩笑,要是让不相干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是想要你的命,到时候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凤御临就知道她不会信。 但也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他只问,“那潇潇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孟萧潇开门见山道,“唔,我想跟王爷谈个生意。不知道行不行。” 凤御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行,怎么不行,你想怎么谈,我怎么着都行。” 有需求是好事。 孟萧潇看着眼前一脸恨不得把自己卖了博她一笑的男人,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上辈子,她是照着是继承人标准培养出来的机器。 以后要继承孟家的衣钵的。 除了那个人,她跟谁都要保持距离。 孟家的继承人,不需要有七情六欲,要无懈可击。 她不能把自己的任何软肋暴露给别人。 可即便是那个人,最后也背叛她了。 穿越到这里,同她关系最近的,除了师父,就是师兄。 其余人,都保持着前世的处事风格。 人人都说她心善,但血冷。 事实如此。 她不太懂为什么这些人会有挥霍不完的情感。 遇到凤御临这样无时无刻都在开屏求表扬的,她只能理解为,他还是在惦记从前的孟萧潇。 旧情难忘,这男人,倒是专一。 她把心口一瞬而过的怪异感觉压下,直接道,“我可以给王爷治病,日期您定,但是在这期间,您得护着我这小院儿。我不太喜欢不相干的人来我家里叨扰。” 江丞这个事儿,让她忽然意识到,江丞在京城看似逍遥自在,实则举步维艰。 纵然是他几乎掌握了京城大半的经济命脉,成了人人都知道的江老板,于家一个小世子,南山书院一个学生,就能为难他至此。 也难怪于绥宁想要杀她,敢在摄政王府直接动手,这些世家子弟,视人命为草芥,即便知道人外有人,可当下都有恃无恐。 权势,才是在这京城最实用的东西。 如今摄政王凤御临和太子一党敌对,她刚跟凤君逸刚掰扯干净关系,即便是投靠也只会被当成是垫脚石。 她当然也可以去拉拢别人,凭借着神医谷的名号,和她这一手医术,想要扶持个权贵上位也不是不可能,可太慢了。 她无所畏惧。 可也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萧关 孟萧潇听见这声音,毫无负担,偏头认真地跟凤惜麟说道,“要好好读书,不然这素质……啧啧。” 凤御临坐在车里,身形没动,声音却是清晰地透着车壁传出去,“不要讲脏话。” 凤君琛:“……” 你不要太过分啊! 凤惜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多读书,少挨打。 清水村是京城边上风景最好的镇子,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正对面的半山腰就是南山书院,隔得远远的就能瞧见山上层叠的白墙黛瓦,一直蔓延到山顶上,足见书院之大。 孟萧潇落脚的庄子里,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住处,是一间不大的农家小院,虽然简陋,但是打扫的十分干净。 她把采光好的厢房主动让给凤御临和麟儿,自己则只挑了对面靠西边的厢房。 凤御临剑眉为皱,“既然是你安排的住处,还是潇潇住东厢。麟儿随你就行。” 孟萧潇头也不回,“无妨,我又不在这住。” 凤御临:“??” 她不在这住,他来干什么? 孟萧潇回头灿然一笑,眼底暗含算计,“在家里不是答应好的,我帮你治病,这京城让我横着走?” 她抿了抿丰润是的红唇,随口解释,“我想去南山书院瞻仰一下帝都学子的风姿,要辛苦你在这住几日,扮演我的哥哥和内家侄儿。” 哥哥? 凤御临懒散地靠着柱子,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瞻仰? 风姿? 南山书院那群学生,各个油头粉面,瘦的跟小鸡仔似的,除了满脑子之乎者也的,就是各个世家砸钱送进去镀金的。 这有什么要瞻仰的? 尤其是,南山书院里面的学生可都是男人。 凤御临眯了眯眼睛,“你要逛南山书院?要本王陪你去么?” 不必,伤了师兄的人,她要自己去收拾。 南山书院的秘辛,她要自己去找。 多出来的人情,都是要还的。 孟萧潇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穿着一身短打的管事拿着账簿来找孟萧潇。 清水村是秦氏的嫁妆,从前落在孟家手里,如今又还给了孟萧潇。 这里的管事还是秦家的老人。 他眼带打量,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旧主的后人,不卑不亢道,“小小姐,这是庄子里近三十年的往来账目。大小姐当初把庄子交给我的时候,就不曾再过问过。如今可算把您迎来了。” 想到秦氏的遭遇,他热泪盈眶。 孟萧潇在京城状告亲生父亲,为母伸冤、追回母亲的嫁妆的事儿穿的京城人人皆知。 倒是很有些秦家当年的风姿。 来之前,云月就已经把这清水村摸了个底儿透,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不仅是因为这里环山,药材丰富、地理位置方便,还因为这里是秦氏下面的庄子里,这么多年管理最好的庄子。 要知道,秦家已经没落了。 秦氏也没了,她唯一的女儿五年前被孟家人踹下山崖。 秦氏一脉,已经全无指望了。 这些庄子的收成都落在了孟家手里,其他人躺平摆烂,趁机偷奸耍滑的多了去了。 可清水村是唯一一个,旧主不在,却还正常运转的庄子。 也是唯一一个,自从秦氏死后,就跟孟家断绝往来的庄子。 云月说,这里的管事当年受过秦氏的一饭之恩,一个乞丐,在秦家摸爬滚打许多年,跟着秦氏到了京城,替她守着这个庄子。 秦氏走后,他就只剩下这个庄子,精心打理,只等有朝一日,秦家后人来收回。 孟萧潇不必翻看账目,只是看着眼前皱纹横生的男人,语气里带着尊敬,“文伯伯,您辛苦了。” 文管事闻言浑身一颤,眼眶发红,“扑通”一声就给孟萧潇跪下了,“小小姐抬举了!大小姐在世的时候于我有恩!我曾答应了小姐,要好好给她守着这个庄子。以后要交给您傍身!早几年您出事的时候,是我无用,有负大小姐所托,如今看您身体康健,我心里惭愧。” 他俯身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等了,三十年啊。 从秦氏出嫁,到如今孟萧潇长成。 孟萧潇弯腰把人扶起来,又递了个帕子过去,“既然我身体康健,您还惭愧什么?我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感激您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南山书院 “既然是秦家的本事,那自然是要发扬光大的。即使只是售卖药材,我们也该是这当时第一。” 孟萧潇的语气很是淡然,微微上挑的眉眼之中,透出的却是势吞山河的霸气。 此刻,文管事相信,他等了三十年的转机终于要到了! …… 南山书院。 文管事带着一身长衫打扮的孟萧潇去了南山书院,路上他还不断叮嘱孟萧潇要注意的事情。 “小小姐,我知道你能力卓绝。可这南山书院,早已被世家子弟垄断了。里面哪里还有什么求圣贤的君子?多的是沽名钓誉置备,更多的是腌臜之事。你要万事小心。”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国库都是黎民百姓汗滴禾下土交换而得的税银,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真的是糟蹋了。” 第一眼,孟萧潇就看出文管事不是多言之人。 他此时能说这些,一来是真的担心自己,二来就是这南山书院真的是脏污到了极致! 想来也是,若不是藏污纳垢之处,怎么会教出随意欺辱人的人渣? 敢欺负到她孟萧潇头上,这群人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她扯唇笑了笑:“文伯伯放心。孟家那群豺狼都不能将我如何,何况是一群乌合之众?” 文管事还想嘱咐几句,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了。 他们走上前打探之后才知道,今天恰好是南山书院招生,不少人都在争抢报名。 南山书院可是第一书院,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地方。 毕竟踏入这里,就算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朝堂了。 文管事看着蹙起眉头:“今日这么多人要进入书院,怕是小……小少爷不方便吧。” 担心被人听到他对孟萧潇的称呼,他赶忙硬转了过来。 孟萧潇看着拥挤的人群,眯起来眼睛:“人多才不会引起注意。要是只有我一个,倒是容易成了靶子。”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在了人群中的几个人身上。 围堵在南山书院门口的,不仅有报名的儒生,更有一群看热闹的世家子弟。 其中就有于兆风! 想到在他手里吃了亏的江丞,她的拳头紧了几分。 她红唇微抿,还在考虑要怎么给对方一个见面礼,那群富家子弟已经看到了他们。 “哎,这不是给书院送药材的文管事吗?” “今天还带了个儒生?是村里推荐来的?” “乡野村夫,凭什么到南山书院读书?真以为一点破草药,能有什么用了!” “……” 一群向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看到文管事就开始口出狂言。 为首的于兆风,更是直接走了过来:“听到了吗?你们清水村那种破地方,是不可能出什么文人举子的。与其来这里读书,倒不如多回家挖点草药,说不定还能早点娶妻。” 一句话让他身后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向来老成持重的文管事,自然不会被这几句挑衅气到。 他捕捉痕迹地看了眼孟萧潇,确定她面上没有出现异色之后,才笑着说道:“总要来书院读几天书,才好回村里教孩子们。不然,一辈子只能像我们一样,在土里刨食了。” 向来高高在上的于兆风,哪里会理会文管事的言语? 他转头看向孟萧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那样闭塞的地方,竟然有出落得这么好看的男儿郎。该不是女扮男装,想上演一出祝英台吧?” 周围再度哄堂大笑,孟萧潇本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在书院门口,他们就敢如何猖狂。 私底下,他们指不定如何放肆! 她的手指微动,几根银针出现在她指间。 只是她还没有动作,于兆风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 孟萧潇的脚步后撤,躲开了于兆风的轻薄,冷声说道:“公子自重。今日是书院开山授徒之日,你这般孟浪,怕是要让天下学子笑话了。” “笑话我?你想多了,没人敢的。” 于兆风也不恼,反而上上下下打量着孟萧潇,那双眼睛里满是狎昵之色。 好似在他面前的孟萧潇,早已是不着寸缕! 被这样的眼神侵犯,什么人能忍得了? 何况她孟萧潇,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眼看着于兆风再度向她走来时,她暗中踢动地上的小石子,精准地射在他膝盖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不见了 磕头? 孟萧潇的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夜探南山书院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趁着月高风黑,直接将于兆风处理干净更容易! 何况,她身后还有一尊一般人惹不起的大佛,于兆风真的是自讨苦吃。 她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来。 “一百个头?那不是都得磕出血?”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剑眉星目的男子款款走了过来。 来人端的是一副好皮相,眼角眉梢尽显风流,可他整个人就是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尤其是那轻佻的眼神,怎么看都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孟萧潇看到他更是皱起眉头,她怎么不知道凤君琛也在这里? 她还在疑惑之时,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于兆风脸色立即就变了。 他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立即向凤君琛行礼:“一些小事而已,想不到还惊动了殿下,是在下唐突了。” ‘殿下’二字出口,周围的人立即开始窃窃私语,纷纷讨论凤君琛到底是什么人。 他自小所到之处,都会引人注目,早已是习惯成自然。 他对周围的声音毫不在意,更没有理会想巴结的于兆风,而是看向了孟萧潇。 “啧,长得是真俊俏,怪不得能让世子看上。不过……” 凤君琛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于兆风:“本殿也很是喜欢这个俊俏的小书生,以后就让她跟着本殿了,你看怎么样?” 于兆风哪里敢反对? 纵然于家有几分权势,可是和皇家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他立即陪着笑脸说道:“殿下看上的人,谁还敢抢?只是这个人冥顽不灵,若是不好好调教一番,怕是做事毛毛躁躁的人,要伤了殿下的雅兴。” “你的意思是,本殿的人,要经过你调教?”凤君琛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但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任谁都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于兆风脸上的神色立即变得不安:“殿、殿下……” “记着,以后这个人就是本殿罩着。你们一个个都擦亮眼睛,别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反而连累了家人。” 凤君琛说话时,将周遭的人扫视了一番。 目光所到之处,都让人不敢多言,生怕惹到这个混世魔王。 他嗤笑一声没有理会,最终将视线落在孟萧潇身上:“走吧,你进南山书院的事情,本殿帮你办妥。” 说着他邪气一笑:“这小模样还真的是俊俏,你就和本殿睡同一个院子吧,便宜你了。” 一句话让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视线在凤君琛和孟萧潇的身上来回打转。 孟萧潇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文管事却很是不安地说道:“小……” “多谢文伯伯送我来书院。”孟萧潇及时打断他的话,“小侄一定会好好读书,即使无法考取功名,也回乡教授更多的孩子读书识字。” 话都说到这里了,文管事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微微颔首,不再做声。 随着孟萧潇跟着凤君琛走进书院之后,周围瞬间就乱套了。 “天啊,想不到七殿下竟然有龙阳之好!” “不过那个萧关长得是真标志,唇红齿白的,比女子都秀气,让殿下动心也是正常的。” “是啊,若不是殿下出来横插一杠子,刚才世子……” “咳咳!” 话题转移到于兆风身上之后,他的脸色都绿了。 他何尝受过这样的气? 还是被一个乡野村夫害的! 不甘心! 只是凤君琛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不过一个乡野村夫,还真的以为能入得了皇子的眼? 等凤君琛玩腻了,他有的是办法折磨萧关! …… 凤君琛带着孟萧潇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面上的表情很是不满。 “看看你这是什么装扮?还女扮男装跑到书院,你还真想来一出良好三波祝英台啊?” 说着他皱起眉头,很是不满地说道:“不行,我告诉你绝对不行!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聒噪!”孟萧潇凉凉地说出两个字。 他直接气笑了:“孟萧潇,你知道刚才是谁帮了你吗?不说谢谢就算了,还对我这么横眉冷对,你是真不觉得自己过分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被抓住了 凤君琛气得跳脚时,孟萧潇已经利用轻功向着后山掠去。 倒不是她故意气凤君琛,实在是她突然看到于兆风的身影,忍不住跟了上去。 谁知道,这一次不是揍他的大好时机呢? 她悄无声息地跟着于兆风到后山,就发现后山有一个二层竹楼,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 不得不说,这群纨绔子弟,品性虽说是不怎么样,但是鉴赏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只可惜,这样的美景,都被他们糟蹋了! 孟萧潇用轻功跳到竹楼外,隐藏身形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不想这一听,差点把自己气死了。 “喝酒喝酒,不就是一个相公吗?不值得。” “就是,世子是什么人?想要一个相公,哪里搞不到?” 桌子上的人纷纷劝于兆风喝酒,言语之间,字字句句都离不开‘相公’二字。 于兆风将手里的酒杯‘啪’一声放在桌面上:“一个油头粉面的倌儿,也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还真以为进了南山书院,就发到了。” “世子,你何必和这种人置气?” 一个人笑着说道:“萧关萧关,他本身就是个小倌。这辈子都走了仕途,最后也只能卖身了。现在被七殿下看上了,他还真的以为有什么好日子?” “就是,那七殿下看着人模狗样的,谁不知道他是京中第一纨绔!不过是没有传出风声而已,指不定他玩了多少人!” “哦?只是玩啊?我们世子可是直接将人玩死的。要知道,不论是潇湘馆还是月红楼,被我们世子玩死的头牌可是一双手都数不出来的。” “这不会出事嘛。” 有个胆小的书生问了一句,就被于兆风翻了个白眼:“胆小鬼,也不看看本世子是什么人,那些人是什么下贱玩意?他们贱命一条,能让本世子高兴就是他们上辈子烧高香了。” “就是。”最初挑起话头的人搂住了胆小的书生,“有什么可怕的?真有事情,世子家里也会摆平的。最后,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 “……” 本来是极其血腥残忍的事情,从这些人口中说出,却成了极其可笑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人命比草芥都不如,只是供他们玩乐的玩物而已。 攀在外墙的孟萧潇,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她最初来这里,只是想找个机会将于兆风和他的一干党羽,痛扁一顿,让他们受点教训就够了。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做过如此恶毒的事情。 不但没有悔改之心,反而成了攀比的手段。 可恨,可恶,该死! 孟萧潇胸中的怒火在不断高涨,屋子里的众人却不知死活的继续火上浇油。 “……说起来,那个萧关的模样还真的是不错。比起我之前在潇湘馆见过的倌儿都好看。可惜,现在是七殿下的人了。” “想搞他?” 于兆风笑着说道:“放心吧,七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他回京时,难不成还要带着一个小倌儿?”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了狎昵之色,眼神更是格外猥琐。 “到时候,本世子倒是要看看,那个萧关还能跑到哪里去。到时候,本世子就要他在本世子身下婉转承欢!” 房间里爆出一阵阵叫好声的同时,又出现了一个和于兆风同样猥琐的声音。 “世子,我看那萧关细皮嫩肉的,很合我的口味。到时候世子能不能留他一命,让我也来一次?” “放心,在座的人人有份,就是要将他搞到服为止!” 一阵阵的爆笑声中,夹杂着的是下流龌龊的荤段子。 孟萧潇的拳头不断捏紧,只觉得这几个人真的是不知死活。 她眯起眼睛,决定去拿炸药,将这些腌臜玩意直接送下地狱,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孟萧潇翻身落到地上,就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心里更是细细盘算,要如何赶紧利落地将于兆风处理掉! 不想她刚刚走了没有几步,就被人拦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怎么有人? 孟萧潇心下疑惑的同时,暗骂自己大意了。 于兆风毕竟是世子,于家自然是将他当成眼珠子一样保护,身边安排几个侍卫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竟然完全将这茬人忘记了! “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拦住孟萧潇的人,正是于兆风的侍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势不两立 微微上挑的眼眉之中,明明带着些许的笑意,却有着深藏不露的寒意。 被盯着的于兆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才喝酒养肥的胆子,瞬间又瘪了下去。 他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就踹了一脚:“远远的就听到这里闹哄哄的,想不到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冲撞了殿下。我这就罚他,让他定然不敢再犯。” 说着于兆风撒气一般似的,对着侍卫又狠踹了几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请求殿下原谅。” “他冒犯的人又不是我。” 凤君琛扯唇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孟萧潇的身上:“他扯着萧关大喊大叫,自然也得请求萧关的原谅。至于到底要怎么罚他,也得萧关说了算。” 孟萧潇:“……” 凤君琛一口一个萧关,怎么听都像是要帮她。 但是看看于兆风愤愤的眼神就明白,怕是等这件事解决了,于兆风对她会更加的不满!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凉凉地瞥了眼凤君琛,干脆顺着他说了下去:“如果不是于公子的授意,一个小小的侍卫,怕是没有这样的胆子吧?” 说着她看向了于兆风:“那于公子这么做,是和我过不去?不过殿下都说了以后要罩着我,你还这样做,是明摆着看不上殿下吗?” 如果说前一句话,让于兆风对孟萧潇恨得牙根痒。 那么后一句话,就让他冷汗直流了! 他平日是欺压良善习惯了,但是他很清楚,面对皇家,他们于家什么都不算! 当即他脸上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 “没有就好,本殿这边自然是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不过……你好像是把萧关得罪狠了,她可不肯轻易原谅你。” 凤君琛的言语很是淡然,可里面的意思很是明显。 要是于兆风得不到孟萧潇的了解,那么这件事就过不去! 无奈,于兆风只能咬着牙,对着孟萧潇赔上一个笑脸:“萧关,都是我这侍卫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是殿下罩着的人。你大人大量,就原谅他吧。” “原谅啊,可以!” 旁边的凤君琛不等孟萧潇开口,就兴致勃勃继续说了下去:“之前在书院门口,你不是让萧关对你磕头道歉吗?看样子你习惯这样的方式,那你就磕头认错吧!” 他说得很是随意,于兆风一张脸都绿了! 他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对人下跪? 何况孟萧潇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野村夫! 于兆风还想阻止凤君琛这样的想法,想不到凤君琛继续说道:“你这边不磕头,怕是萧关不会原谅你的。再说对本殿的人磕几个头,也算不得什么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凤君琛这样的身份? 纵然于兆风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咬牙答应。 只是他看向孟萧潇的眼神,如同看杀父仇人一般。 可凤君琛就在旁边看着,于兆风也只能屈膝跪到地上。 “今天是我的侍卫有眼无珠,冲撞了你,还请你原谅。” 一句话完全就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沉无比。 任谁都看得出,他完全是被逼道歉,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偏偏凤君琛好像压根没有看出来,反而继续火上浇油:“哎,世子都已经当众下跪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怎么?还是不满意?非得让他磕头道歉?” 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地说了半天,看向于兆风的眼神也很是无奈。 “世子,我也没有办法,好话都给你说尽了,萧关就是要你磕头。反正你都跪下了,磕几个头也不算什么吧?” 于兆风没有说话,一个头磕在地上。 这下凤君琛终于满意了:“萧关,都这样了,你就原谅他吧。” 他这哪里是帮孟萧潇出头,完全是让于兆风对孟萧潇不死不休! 不过孟萧潇根本不在意,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凤君琛跟着她回到小院,就痞痞开口:“于兆风是个难缠的狗皮膏药,你这么为难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不过你只要老老实实跟着本殿,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所以,你以后不要乱跑。否则,你的安全不保。” 他说得洋洋得意,孟萧潇却压根没有理会,径直向房间走去。 向来备受宠爱的皇子殿下,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证据 凤君琛一番抓狂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桌子上的竹筒,眼睛眯了起来。 这烟花的分量掌握的刚刚好,完全不会伤到他,却呲了他一个满脸黑。 能如此精准控制烟花量的人,想制造黑火药应该难度也不大吧? 黑火药这东西,体积不大,威力却是无穷! 听说配比之后,炸一座跨院也是秒秒钟的事情,孟萧潇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艺? 收拾干净自己,他也没有想通这一点,倒是将孟萧潇等回来了!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制作那种东西的?” 孟萧潇眉梢一挑,看了眼桌上的狼藉,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样子,殿下刚刚玩了变脸?” 一句话,让凤君琛的脸色又黑了。 尤其是他看到孟萧潇那张嚣张的脸,就觉得心头一股怒火不断翻涌。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出声说道:“当世能精准配比黑火药的人,只有早已隐世的凌霄阁。你是神医谷的人,怎么会和凌霄阁牵扯上关系?” “黑火药?”孟萧潇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说过。再说了,我刚刚只是做了一个烟花。好玩不?” 说话间,她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凤君琛要气炸了! 偏偏又无可奈何。 人是凤御临的,他也招惹不起啊! …… 夜半时分,整座南山书院都陷入沉睡之中。 突然“轰”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惊醒。 不少人甚至只穿着中衣就跑到院落之中。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不是地震了!” 一片混乱之中,有人的惊呼声响起:“是后山,后山的竹楼被炸了!于世子今晚没有回来,他说要留宿在那边!” 这下,炸得不仅是竹楼,而是整座南山书院! 偏巧南山书院山长有事外出,主持事务的副山长。 副山长得知于兆风的竹楼被炸了,而他和几个狐朋狗友今晚还住在那里,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那可是几个活祖宗。 要真的是在书院出事了,别说他,而是九族上下的脑袋都没有了。 当即他一边将书院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另一边安排信得过的人去调查那边竹楼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副山长刚刚将书院的学子聚集齐,还没有来得及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去调查竹楼的人就匆匆走了进来。 “副山长,在竹楼附近发现了黑火药!” “黑、黑火药……” 副山长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听到这几个字,他就知道于兆风那几个人是活不成了。 但是他还是抱着最后的期待询问:“那里面的人……” 来人脸皱成了一团:“黑火药的分量很足,整座竹楼都炸塌了。现在已经开始清理了,里面应该是没有幸存者了。” 完了。 于兆风他们……没有了。 副山长感觉自己,也是命不久矣。 他火急火燎时,来人又说了一句:“黑火药是造成竹楼崩塌的原因,应该是有人故意谋害几位公子!” 谋害? 副山长的心思开始变得活泛,那要是抓到这个人,他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眼珠子转了一圈之后,他咳嗽一声,目光严肃地看向在场的学子:“你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应该明白不可以包庇罪人吧?何况现在,出事的还是你们的同窗好友。所以,你们知道什么,应该尽快说出来,好抓到真凶!” 方才还乱糟糟的人群,听到于兆风的竹楼被炸了,都懵了。 凤君琛却不着痕迹地看了孟萧潇一眼。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怕是这件事和她拖不了关系。 偏偏孟萧潇站在那里,脸上完全是一副所有事情都和她无关的表情。 就在凤君琛想旁敲侧击问一下时,已经有人指着孟萧潇开始发难了。 “是他,一定是他谋害世子!” 有人指认,那不管是不是他都得是他! 副山长的眼神都亮了。 但是他还是尽量维持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不配 孟萧潇脸上露出很是受伤的表情,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之中,还不忘来一句神来之笔——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怎么说的? 嘶…… 众人没有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都说明了一切。 凤君琛都气笑了。 他就不相信了,他明明好端端地在房间里睡觉,还能被泼上这种脏水。 “好,你不是说你房间里有证据吗?也别瞪着他们回来报告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是不会阻止。 当即,呼呼啦啦的一众人就围在了凤君琛的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孟萧潇的房间。 随着打开的房门,众人能看到满地的花瓣,还有桌上的酒水餐盘。 关键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人份的。 凤君琛咬牙切齿,还想出言反驳,不想最开始安排去检查房间的人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凤君琛,才看向副山长:“这……是从里面捡到的。” 随着那人手里的东西亮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那人手上拿着的是团龙玉佩,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即使是皇子,也不是人人都有份的。 至于这一枚,是皇帝当年赏赐给凤君琛的。 有这样的殊荣,凤君琛自然是天天戴着,不少人都见过。 可现在这枚如此珍贵而重要的团龙玉佩,却从孟萧潇的房间里找到,意味着什么? 众人没有说话,但是彼此交流的眼神里,却说明了一切。 凤君琛想解释,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副山长看到那枚玉佩,就知道想拿孟萧潇当替罪羊是不可能了。 更重要的是,要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凤君琛,只会更倒霉! 他立即将玉佩塞到凤君琛手里,脸上挤出笑容:“人不风流枉少年,殿下也是性情中人。” 话声落下,凤君琛的脸更黑了。 副山长这句话,算是将凤君琛的‘龙阳之好’坐实了。 他想发作偏偏又处于师出无名的状态,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良久,他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副山长,召集众人,不是要探讨我的事情吧?书院后山发生爆炸,还是那么大的动静,应该会发生伤亡吧?” 既然他的名声洗不干净了,那就不洗了! 但是总是要有人倒霉的! 大家一起来! 就在凤君琛准备找人出气时,于兆风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竹楼被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气急败坏的于兆风出现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孟萧潇更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于兆风。 此时的他,别说被炸伤了,根本是连点油皮都没有擦伤! 怎么可能? 黑火药的配比方面,她是行家。 多少黑火药能造成多大的效果,她的心里很是清楚。 结果现在于兆风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稍稍往前凑了一下,就嗅到了于兆风和他的狐朋狗友身上的脂粉味。 瞬间她就知道了。 这群人跑到外面风流快活去了,逃过了一劫! 心头恼怒,孟萧潇面上却是不漏分毫,只是淡淡开口说道。 “副山长大人,刚刚有人说我去了后山,还说我和于公子有仇,要置他于死地。可现在他不仅是毫发无伤,我也有人证,这场闹剧是不是该结束了?” 副山长看到安然无恙的于兆风等人,心里的大石就落了地。 只要他们几个人没事,他自然就不会受到牵连,那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更何况这个孟萧潇明显是凤君琛的人,得罪了凤君琛也不是什么好事。 副山长立即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先回去吧。至于后山的爆炸事情,会安排人去详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得胡乱造谣!” 说完之后,他又安抚了于兆风等人几句,就逃之夭夭了。 显然他是想等山长回来再处理。 至于别的学子,眼见没有热闹可看,当下也就各自散去了。 最后剩下的是孟萧潇、凤君琛,还有于兆风等人。 第一百二十章 不死也残废 这下子,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要是被知道,有这么一个以色侍人的同窗,以后会被怎么看?” “不光是这样,万一有些人道听途说,指不定还说我们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啊,和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名声可都毁了。” “……” 随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嫌弃声响起,于兆风很是得意。 他挑衅地看向了孟萧潇:“萧关,你说你被村子举荐过来,可是你的水平太差了。还是老老实实在书院里倒马桶吧,那才和你的身份相配。” “你觉得我能力不行?” 孟萧潇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而是郑重向于兆风发问。 她面上的神色太过冷静,语调更是平静得毫无起伏。 这样的镇定自若,让于兆风愣住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愣了几秒之后,他才说道:“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力不足?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只认识几个字呢?” 孟萧潇看向于兆风的眼神很是冰冷,里面的嫌恶之色,没有丝毫的隐藏。 这样的态度,让于兆风很是恼怒。 他冷哼一声:“不然呢?你家里怕是连一个夫子都请不起吧?呵,就你这样的水准,让你进南山书院,完全是丢书院的脸!” 这边的情况,几个夫子已经注意到了。 他们都了解于兆风的情况,自然是一边倒地站在于兆风这边。 当即就有夫子说道:“像萧关这样的身份,入班读书,确实是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不如,简单安排一下测试?如果能过关,再安排。如果不能过关,那想留在书院,就不能以学子的身份了。” 孟萧潇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当即说道:“测试,看不出彼此之间的差距,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让我和于公子比一下,如何?” 旁人还没有说话,于兆风就冷笑出声了:“萧关,本世子劝你不要自取其辱。你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本世子已经开蒙了。想本世子比,你还不配。” “如果我输了,那我就离开南山书院。”孟萧潇看着于兆风,“你不比,是不敢吗?” 一句‘不敢’,让于兆风的脸色就变了。 “比就比,谁怕谁!” “好,那就比文武两试。” 有热闹看,众人瞬间都来兴致了,纷纷都举手赞同。 要比试,当即有人拿来书桌,放上笔墨纸砚。 夫子看着孟萧潇说道:“你本身资质不行,出得太难就是为难你了。现在就简单赋诗一首,只要你的对仗工整,就不算输。” 听起来言辞很是客气,但是其中的每一字一句,都在说着孟萧潇的无能。 她凉凉地说道:“夫子不曾见过我的诗文,又怎知我资质不行?要是因为夫子这样的安排,让世子一会输了,怕是世子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一句话,将夫子话中的意思点破,让夫子的面色难看了几分。 于兆风却冷笑一声:“别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夫子这样完全是不想让你太丢人,你赶紧写吧!让你一炷香的时间,免得你输了再去找你的枕边人哭诉。” 充满嘲弄的语调,让周围人大笑。 于兆风也真的坐到了一边,要让孟萧潇的意思。 不想孟萧潇给了他一个白眼,走过去提笔饱蘸墨汁,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 孟萧潇提笔写字时,周围人的眼睛就瞪大了。 “天啊,他的字真漂亮。” “刚柔并济说的就是这样吧?提笔苍劲,落笔有力,又是一气呵成。没有十年时间打底,怕是练不出这样一手好字吧?” “……”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于兆风有点慌。 一着急,他竟然不知道要写什么,而孟萧潇那边已经写出来了。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孟萧潇抬眼看向夫子:“如何?” “这……” 夫子看了眼于兆风,沉声说道:“意境一般,算不得上乘之作……” “夫子刚刚不是说对仗工整就不算输吗?现在是想耍赖吗?” 孟萧潇打断他的话,扭头看向了于兆风:“世子,刚刚夫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这时候挑意境就不合适了。至于工整与否,不如世子念一遍,也好让大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要脸 侍卫之前因为阻拦们孟萧潇,已经被罚过了。 再加上凤君琛的态度,更是让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于兆风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不想干?那你以后也不要留在这里了。” 侍卫当即打了个哆嗦。 听起来只是普通离开。 可他在于兆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于兆风到底是一个多么阴狠的人。 所谓的不要留在这里,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侍卫咬着牙说道:“世子放心,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他要是没事,我拿你是问。” “是。” 安排好一切,于兆风向着自己的千里马走过去。 他抬手拂过马匹油亮的鬃毛:“你可是千里名驹,要是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种抢了先,可就太丢脸了。” 这哪里是在说马,根本是在说人。 周围的世家子弟自然是一片的哄笑声,跟着他一起嘲笑。 一些寒门子弟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 平日里,他们就备受于兆风等人的欺负。 偏偏不说门第,就是学识,他们都差对方一截,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冒出一个孟萧潇,他们看向孟萧潇的眼神都满是期待。 于兆风对此是不屑一顾:“还真的觉得,他能赢了本世子?笑话。” 他翻身上马,伸手接过弓弩,对着孟萧潇说:“别逞强,骑射要是出了问题,不死也是嗷残废的。想想你的后半生,还有你的家人,还是认输吧。只要你跪在地上磕一百个头,还是可以留你在书院倒夜香的。” 说完,他就开始了猖狂的大笑。 孟萧潇根本没有理会,抬手一箭射向了靶子。 随着一箭射出,周围响起一阵阵的惊叫声。 “正中靶心!” “萧关必胜!” 孟萧潇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于兆风。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于兆风感受到了无比的嘲弄。 他恼怒地看向侍卫,眼神里都是愤怒。 此时的侍卫哪里还敢耽搁? 他手中的暗器脱手,对着孟萧潇胯下马匹射过去。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就往下扑去! 由于马儿本来在告诉奔跑中,向前扑倒的力量,带着孟萧潇直接飞了起来。 人被抛出去再落下,怎么会不出事?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就连原本冷眼看着孟萧潇表演的凤君琛都开始紧张了。 他在现场,却让孟萧潇出了事! 就算凤御临不说什么,凤惜麟也会找茬的!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萧潇一个回身,对着于兆风‘刷刷’射出两箭,然后她仗着绝妙的轻功,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就安全落在地上。 不仅如此,刚才孟萧潇射出的羽箭并没有落空,而是射中于兆风的发冠,又带着他的发冠正中靶心。 孟萧潇和于兆风的比试,高下立见。 地字班的学子看到这一幕,纷纷都开始叫好。 天字班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尤其是于兆风,他被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若不是他身边人够多,侍卫一直关注他的安全,怕是马蹄一脚踩上去,他这辈子就废了。 孟萧潇信步走到于兆风面前,低头看着依然没有回神的人,轻啧一声:“你还真的是标准的,比试输了,人品也输了。以后知道见到我,要绕着走了吗?” 纵观南山书院建院这么久以来,哪里敢有寒门子弟对天字班的学子这么说话? 偏偏孟萧潇是文韬武略都稳稳地压对方一筹,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于兆风披头散发地被人扶了起来,他指着孟萧潇说道:“你不过是侥幸而已……” “那你怎么没有侥幸?你的马都没有受惊,人却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要不要我帮忙,这次我肯定瞅准了,让你的马受惊,怎么样?”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在其中,让人忍不住害怕。 就在于兆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凤君琛拍着巴掌走了过来。 “厉害!” 他看向孟萧潇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厌恶,而是多了几分真心的敬佩:“方才那两箭射得是真漂亮,别说于兆风,怕是这整个南山学院,都找不出比你更厉害的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读书改变命运! 凤君琛咬牙切齿地站在背后,自己叨念了半天,还是再次向着孟萧潇追了上去。 “你和于兆风比试,不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吗?既然已经赢了他,夫子也同意你去天字班了,为什么还要去地字班?” “你不知道?”孟萧潇不答反问。 “本殿怎么会知道?”他一脸莫名其妙。 她摇摇头:“你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天字班的学费是多少,你总可以去问问吧?我这样从村庄推荐上来的,哪里出得起那么高昂的费用。” 凤君琛:“……”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炸裂了。 不说孟萧潇名下的产业,就说她和凤御临的关系,会掏不出这点费用? 每次好好问她,都不能得到好好的回答,让凤君琛对她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又消失了大半。 …… 孟萧潇第二天就踏着点去了地字班。 来之前,她就知道天字班和地字班,由于就读学子的门第差别极大,缴纳费用不同,所以陈设也很是不同。 但是她是真的额没有想到,地字班能简陋到这样的地步! 外观就不说了。 毕竟是南山书院统一休憩的,差不了多少。 但是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有多么寒酸了。 从里面陈设的物品,到书案条几,都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 再看上面摆放的文房四宝,每一样都说明了主人的家贫。 孟萧潇的眉梢不自觉一挑,她知道南山书院的上下观念极重,但是真的没有想到重到这样的地步。 表面上都是来读书的,事实上呢?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恼怒。 不过她还没有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就发现地字班一众学子都站在门口,对着她说道:“欢迎你加入地字班。” 他们都穿着长衫,但是与于兆风那些华丽的衣衫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朴素了。 甚至不少人,衣服上还有补丁。 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容,没有多余的言辞,却让孟萧潇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对她的欢迎。 尤其是等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才发现座位上已经有了座垫,而书案上也铺了宣纸。 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甚至还有些低劣,却让她觉得很暖。 只是她不确定究竟是谁给的,只能扬声说道:“谢谢。” 众人都对她投以微笑,然后就各自开始了温习功课。 孟萧潇也没有再打扰他们,而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着要告诉凤御临这边的情况,让他想办法给这些地字班的学子以帮助。 …… 孟萧潇来南山书院不是真的为了读书,再加上这些内容,她之前就学过了。 当下觉得无聊,就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只是时间不长,她就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她有些不满地向着同桌的方向看过去,他没有看她,而是轻声说道:“别睡了,萧兄。命运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有几个是可以相信的?” 孟萧潇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推醒她的人。 是她的同桌,文仲怀,面容清瘦,一身长衫已经洗得发白,却很是干净。 他没有得到孟萧潇的回应,又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殿下对你很好,可他会一辈子这样对你吗?将来他娶妻生子之后,身边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萧兄,昨天你与世子的文武两试,我都看到了。” “你文韬武略,只要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定然能金榜题名,何必依靠别人呢?” “……” 老和尚念经一般的碎碎念,完全无法阻止地进入耳中。 孟萧潇是真的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学子,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文仲怀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了下去:“萧兄,你千万别怪我话多。要知道那些达官贵人都是图新鲜的,现在对你好,将来也可以对别人。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还是要依靠自己,才能改变命运!” 铿锵有力的言辞,再加上痛心疾首的表情,让孟萧潇觉得,她要是再不说话,文仲怀能这样一直念下去。 到时候,她就不是单纯不能睡觉,而是直接被说死了! 她摆摆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 文仲怀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字班之光 孟萧潇看着面前被摔在桌子上的书本,内心小小的同情了一下,就低下头来翻动着书页。 虽然孟萧潇没有听夫子讲了什么,但是大致上还是听到了“鸡”、“兔”两个字,在扫一眼书页上的内容,便明白了。 “敢问夫子,是这“鸡兔同笼”之问题么?”虽然孟萧潇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一下,谁知就这一下就让夫子吹胡子瞪眼了。 “好你个萧关......”夫子指着孟萧潇的鼻子,气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你竟然连我讲到哪里都不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师重道”这几个字!” “夫子消消气。”孟萧潇心中有些不满,但面上还是打了个哈哈,将冲着自己的手指移开,道,“不就是一道“鸡兔同笼”的问题吗,这有何难?” 说着,孟萧潇将手中的书一扔,背着手学着夫子的样子开始慢慢踱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夫子看着孟萧潇这嚣张的态度,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这等难题她定是答不上来,如此就可好好惩治一番,何必急在一时。 念及此,夫子顿时感觉自己心中畅快了许多,只是目光仅仅的盯着孟萧潇的身影,似乎是看到了她被自己惩治求饶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已知,鸡和兔子一共有二十只。鸡是两只脚,兔子则是四只脚。” “我们可以用假设法来计算。” 说到这里,孟萧潇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周围的学子全都一脸懵逼的交头接耳的样子,孟萧潇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的解释道,“当某一变因素的存在形式限定在有限种可能时,假设该因素处于某种情况,并以此为条件进行推理,谓之假设法。” “鸡和兔子一共有二十只,我们假设这二十只全部都是鸡,则共有四十只脚。” “而现在题目上说脚共有四十四只,则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假设全部都是鸡的话少了四只脚,而兔子比鸡多两条腿,则可以得出,兔子的数量是两只。” “因为鸡和兔子一共二十只,兔子两只的话,鸡则是十八只。”孟萧潇淡淡一笑,行到前方,从容的说道。 “这不可能。”夫子脱口而出,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你怎么可能口算出来。” “这个结果一定是错的。”夫子拿起扔到孟萧潇桌子上的是本,胡乱的翻动着。 “怎么就不可能了?”孟萧潇似笑非笑的道,“你要知道,这世间是有天纵奇才的。” “而我,萧关,就是那个奇才。”孟萧潇挺直了胸膛,淡淡道。 这一瞬间,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势从孟萧潇的身上散发出去,惊得在场的学子都微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仿佛看什么珍惜动物一般看着孟萧潇,但内心又不由的为她的自信、从容折服。 尤其是文仲怀,看着站在前方衣着普通却大放光彩的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向往,他也想成为萧关那样的人。 他没有才华,更不是天纵奇才,但孟萧潇身上那股自信却吸引着他,他也想站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夫子,该公布这道题的答案了吧?”孟萧潇微微弯腰,行了个及其不标准的学子礼,掀起眼皮子去看他那铁青的脸,眸子深处是隐藏的很好的几抹淡淡的笑意。 “你说萧关说的结果对么?” “谁知道呢?” “反正我是想让他对的。” “是对的,我前几天刚刚预习过这道题,花了我好半天的功夫才研究明白,当真是难倒了极点。” 此言一出,底下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些,一众学子都冲着那个学子的方向探头。 “萧关可真厉害,这道题怕是连天字班的学子都答不出来吧?” “何止。” “这道题曾经可是作为大考在学院出现过,那一年,可是无数学子都被它拿下了。” “萧关又是和那群“贵人”比试赢了个漂亮,又是随口解出来这么难的题目,你说......”一个学子思索着说道,“是不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咱们的处境了,特地派他来帮咱们的?” “我看有可能。”一个学子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凑到了那个学子的桌案旁,“小声”道,“我看啊,这萧关就是咱地字班的光芒,专门救咱们这些受苦受难的平民出苦海的。” “咳咳!”夫子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脸铁青不善的看着低下骚乱的众人。 “我看你们怕不是忘了课堂规矩。”夫子双目一瞪,语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课堂喧哗,不敬师长,视师长于无物,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有靠山 “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之圣贤都有这样的心胸,夫子不会没有吧?” 孟潇潇的言语淡然,却让夫子无言以对。 他纵然心头恼怒,却也说不出半点批评的言语。 最后瞪了孟潇潇半晌,也只能拂袖而去。 可随着他离开,屋舍里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众人看向孟潇潇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敬之情。 尤其是文仲怀,更是对孟潇潇竖起了大拇指:“萧兄果然是天纵奇才,只是看了一眼题,就有了解题思路。还是课本之外的方法,在下敬佩。” “萧兄能教教我吗?” “也教教我吧!” 学子们热情高涨,孟潇潇自然也不会拒绝,当下暂时充当了夫子的角色。 …… 凤君琛听闻孟潇潇气走夫子,还给地字班讲授了一堂别开生面的算术课,很有兴致地也去了地字班。 不过他的出身摆在那里。 即使是去了地字班,也有专人将他的书案送进去,还专门放到了孟潇潇的旁边。 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地字班学子们的注意。 等凤君琛进去时,吸引了众人所有的注意力。 那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解的。 凤君琛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关注,压根没有在乎。 他径直走到书案边,只是不等他坐下,孟潇潇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看着你。” 凤君琛笑得从容不迫。 他坐到书案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之前和同窗比试就算了,现在把夫子都气走了。我要是不看着你点,指不定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南山书院,百年的名声,可不能被毁了。” “殿下此言差矣。” 文仲怀突然开口了:“萧兄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只会让书院大放异彩,怎么可能毁了书院的名声?” 整个南山书院,谁不知道凤君琛? 皇子到南山书院读书,对书院是极大的荣耀,却也是极为麻烦的一件事。 书院上下自然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让凤君琛出现任何的意外,所以他的身份从来不是秘密。 现在文仲怀这么说,多少有点驳了凤君琛的面子,不少人都为文仲怀捏了一把汗。 凤君琛却只是微微一笑:“有道理,那本殿也来向这位奇才学习一下。” 话都说到这里了,别说文仲怀,就是山长都不能出现让凤君琛离开了。 文仲怀皱了皱眉头,看向孟潇潇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孟潇潇也看出来了,文仲怀就是个标准的书呆子。 她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放心,殿下来也只是学习的,不用担心。” “学习?”文仲怀脸上吃惊的表情,让孟潇潇觉得自己这句解释不如不解释。 南山书院是顶级的书院,夫子也是一流的。 可书院在意的是天字班,配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跑到地字班学习……听起来多少是有点可笑。 尤其是这话从孟潇潇口中说出,让人多少觉得是敷衍之辞。 敷衍的,自然就是孟潇潇和凤君琛的关系。 一下子,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旁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凤君琛来地字班,就是想看看孟潇潇的目的。 可他看到的孟潇潇不是课上睡觉,就是课下被地字班的学子各种奉承,外加投喂,完全看不出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他想过去和孟潇潇说句话,都很难挤进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都忍不住怀疑,难道他身上的官宦,在孟潇潇面前都消失了?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孟潇潇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回院子。 不想半路上听到了于兆风和文仲怀的声音。 “还请世子高抬贵手,这是在下仅有的一件骑装。”文仲怀恳切说道,“没有骑装,夫子是不会让进入马场的。” “那就别去了呗。” 于兆风拿着文仲怀的骑装,眼神里都是嫌弃:“再说,你这也算是骑装吗?看看这布料,别说被箭头划过,就算是枯枝都能勾出窟窿!这种东西上夫子的课,你是笑话夫子教得不好吗?” “怎么会?” 文仲怀显然是急了,急切开口:“夫子武艺超群,骑射技术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定然要萧关好看 文仲怀说得很是真诚,孟萧潇觉得眼前的人,哪里是同窗,压根是老爹一个! 如果她当年要有一个这样的老爹,肯定不会有那些悲惨的遭遇。 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何况文仲怀这个年纪,当她老爹还真的是算了。 “萧兄,我说的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更像了! 只有当爹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孟萧潇忍不住腹诽,却大力点头说道:“放心放心,我都明白。于兆风是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那群老学究只会偏袒于兆风,素以我不会让他们有抓到我把柄的机会的。” 她有一万种方法让于兆风丢人现眼,还不被任何人发现是她下的手! 书院里那些将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夫子,就更别想了,压根不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文仲怀自然是不知道孟萧潇内心的想法,他见她答应不去找于兆风,自然也满意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孟萧潇转身,就奔着于兆风去了! 她看着于兆风的背影,考虑对付一个这么外强中干的人,到底怎么出手比较好? 向来自视甚高的世子,结果被所有人嘲笑,应该画面还是挺好看的吧? 孟萧潇笑着就去了后山。 由于前几天的爆炸事件,本来就较少人来的后山,就更没有什么人了。 她身形快速在林中穿梭,直到视线落在一条青蛇身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孟萧潇卡住蛇的七寸,将蛇举到面前:“终于找到你了,这下有他受得了。你可得好好表现。” 她说着摸了摸蛇头,身形一转,再度向着书院的方向掠去。 说起来也巧,她刚刚进入书院就看到于兆风,而他还去了茅厕! 这种地方…… 孟萧潇眯眼看着,嘴角勾起了坏笑的弧度。 她手腕一抖,原本握在手里的蛇就飞入了茅厕之中。 紧接着一声尖叫声响起:“什么鬼玩意,滚开!滚开啊!你不要过来!” 于兆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从茅厕里响起,让周围的学子好奇地探头看过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平日里和他关系较好的狐朋狗友,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孟萧潇,立即将她围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书院的学生,出现在书院里,有什么问题吗?”孟萧潇挑眉,偏头看了眼叫声越发惨烈的茅厕方向,“你们不去看看?他好像……快不行了。” “大胆,你竟然敢诅咒世子!” 话声还没有落下,茅厕的方向就传来巨大的声音。 好像是重物落入不可描述的物体里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时,孟萧潇又说话了:“还不去看看?你们的世子要是受伤了,会很麻烦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想要往前走,就看到茅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沾满污物的人走了出来。 众人立即齐齐后退,嘴里还都是嫌弃的语调。 “这是什么人?” “全身都沾满了粪便,臭死了!” “书院这种高雅的地方,怎么能允许他这样的人出现?” “就是,快赶他出去!” “……” 此起彼伏嫌弃的声音,让浑身满是污物的于兆风怒了。 “你们说什么!” 他这句话,让周围人都傻眼了。 有个脑子不太灵光地来了一句:“他是世子?” 这一下,众人都傻眼了。 向来高高在上的于兆风,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众人都傻眼的时候,于兆风说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来帮本世子。” “怎么帮你啊?” 孟萧潇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现在浑身上下……天啊,我都不好意思说,脏死了。这个样子,他们都嫌弃死你了,怎么可能还帮你?” 一番言语充满了奚落。 本身就浑身满是秽物,还有液体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淋。 任谁都看得出,他刚刚是掉到粪坑里了。 尤其是他身上冲天的臭气,周围不少人都堵住鼻子,眼神里满是嫌弃。 于兆风哪里受得了? 他愤怒的就要对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姐夫来了 马场里,地字班的学子们一起说着骑射课的夫子。 “夫子的马术非常离开,他在战场可是所向披靡。” “那是必须的,夫子可不是只会马术,他在马上的骑射能力,更是超一流的。” 说着,他们的视线落在了孟萧潇身上。 有人问:“你们说,如果是萧关和夫子比试,到底是谁更厉害?” 众人的视线开始在孟萧潇身上打转,她一如既往的无所谓。 旁边的凤君琛嗤笑出声:“你们这就是标准的没见识,没有见过厉害的。” 地字班的都是寒门,哪里敢和凤君琛这样的人对着干? 当下脸上都有愤愤之色,却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孟萧潇看不下去,她瞥了眼凤君琛:“说得这么厉害,你的见识应该挺高的。” “那必须的。”他洋洋得意。 “见识那么高,怎么没有去了天字班?说起来,你的家世是绝对没有问题啊。哦……” 她的尾音拖长,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之后,来了一句:“那肯定是因为脑子不够,所以进不去天字班。” 此话一出,周围地字班的学子全部哄堂大笑。 纵然向来混不吝的凤君琛,都有点尴尬了。 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向来都只有他笑话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笑话过? 凤君琛被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他此时真的是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当初要来地字班! 最后,他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等夫子来了,我看你还猖狂什么。” 孟萧潇扯了扯唇,给了他一个假笑。 只是他们没有等来夫子,而是将天字班等来了。 天字班一到,就开始了对地字班的冷嘲热讽。 “哎哟,就你们这样,也能让骑射课?” “就是,骑装都是七拼八凑凑出来的吧?看上去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这骑装,怕是都没有马匹的一顿草料贵!” “他们这哪里是家境贫寒拿不出来,压根就是看不起这堂课!” 天字班一番输出,地字班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都显现出尴尬的神色。 即使如此,他们还没完。 又有人冒出来,指着孟萧潇开怼。 “萧关,你怎么回事?骑装都没有穿,就进了马场,是不知道夫子的要求吗?没有骑装的人,不许参加骑射课。那你这门课的成绩,肯定不可能合格。我还真的不知道,哪一个奇才是会有不合格的成绩。” 对于他的嘲弄,孟萧潇完全无视。 可方才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凤君琛,当下就爆了。 他说道:“怎么,你是和于兆风一样,吃了屎,所以嘴巴这么臭?” 简单一句话,让整个天字班的人脸色都扭曲了。 于兆风是于家世子,身份尊贵,惹不起。 凤君琛的身份就更尊贵了,谁敢和他骂骂咧咧? 一下子,天字班的人竟然不敢说话了。 凤君琛压根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看向孟萧潇才皱起眉头:“你没有骑装,怎么不也不说一声?” 文仲怀满脸尴尬地站在旁边,他刚想张嘴解释,孟萧潇开口了:“你们穿着骑装又如何?能比得过我这个没有穿骑装的人吗?” “……” 无差别伤害。 她的话成功让所有人都表示沉默了。 实在是她那天和于兆风的比试,惊呆了所有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确实不如她。 凤君琛白了她一眼:“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就算你再厉害,连参加笔试的资格都没有,那还有什么用?” 他说着对自己的手下说道:“去,按照地字班的人数,准备二十套骑装。本殿的同窗,怎么能因为没有骑装而受罚。” 此话一出,天字班的人都不敢说话,凤君琛的侍卫第一时间去购买骑装。 文仲怀走到孟萧潇面前:“我没有想到……” “没事。” 她压根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我很想会会这个夫子,怎么会定出这么无稽的要求。凭借一套衣服,来决定学生的成绩,荒谬。” “不是这样的,夫子很厉害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于兆风瞬间底气就足了! 谁不知道当朝摄政王凤御临和于家关系密切,最重要的是他和绥宁郡主是有婚约的。 他们一旦成婚,于家自然是再上一层楼。 更重要的是,到时候,他哪里还需要惧怕凤君琛? 毕竟和小舅子比起来,一个侄子算什么? 那被凤君琛护着的人,就更是不足为惧了。 只是想想,于兆风就觉得飘飘然了。 他的狐朋狗友看到他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当下更起劲了。 “世子,愣着做什么?你未来的姐夫到了。” “朕是羡慕世子,家世好,还有这么好的姐夫,将来是平步青云。以后,可是要多提携提携兄弟。” “少来,世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混在一起?” 一番笑闹,言语的重点都在陈述凤御临和于兆风的关系。 他们说这些时,还不忘瞟了眼凤君琛和孟萧潇。 凤君琛不时地看一眼孟萧潇,偏偏对方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骑术的夫子是凤御临? 不应该啊。 凤君琛的眉头皱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哎,你这是什么反应?该不是来之前不知道,被气蒙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 孟萧潇的声音很风轻云淡,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异色:“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他要做什么,不需要对我报备。反之,我也一样。” 确定……是这样吗? 凤君琛有点不确定。 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那边于兆风就志得意满地向着凤御临走了过去:“姐夫……” “臭死了,离我远点。” 于兆风走过去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得意,此时面上的表情就有多么尴尬。 昨天他掉进粪坑之后,来来回回洗了不下数十次,里里外外的衣服,更是全套更换。 怎么可能身上还有味道? 更重要的是,昨天是他人生里最大的污点。 所以他早就安排了,所有人都要对昨天的事情守口如瓶。 可现在凤御临的话,不就证明他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凤君琛? 于兆风眼神阴狠地看向凤君琛,只是他还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凤御临就开口了:“你去最后一排。” 冷冰冰的言语配上毫不容情的脸,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即使是最嘚瑟的于兆风也不敢触凤御临的眉头,当即一溜小跑地跑到了天字班的最后一排。 只是他经过孟萧潇时,看到她身上不是骑装,低声说了一句:“看到了吧?我姐夫很严格。你不穿骑装,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一句话,让地字班的众人都为孟萧潇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文仲怀,又着急又愧疚,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凤御临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在了孟萧潇身上。 不仅如此,他径直向着孟萧潇走了过去。 此时他每踏在地上一步,就像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一般,呼吸的节奏都乱掉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孟萧潇要倒大霉时,凤御临却说了一句让众人惊掉下巴的话:“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什么? “夫子说了什么?” “我是不是耳朵出现问题了?” 此时眼神已经超越了一切。 无论是天字班,还是地字班的学子,彼此对视的眼神里,都明显地表达出以上两句话。 事实上,不仅旁人没有反应过来,孟萧潇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直接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是替所有学子问了出来。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了凤御临身上,很想听听他到底能给出怎样的回答。 不想,凤御临接下来的回答更加的雷人。 “你穿得太过单薄了,我的骑装给你穿。” 说话间,他已经让身边的人拿来他的骑装,递给孟萧潇。 众人看着凤御临手中的骑装,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 一脸懵的孟萧潇站在那里,有点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立即赶走 摔下马的人是天字班的学子。 他看到凤御临向着他走过去,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夫子,我没事,我会小心的。” “你在战场上,敌人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 这个语气,怎么不像是关心的意思? 刚刚摔下马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继续说道:“围着马场跑五圈,连最基础的上马都出现问题。你上战场,就是送死!” 严苛的言语,将摔下马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去跑圈了。 剩下的人众人是面面相觑—— 说好的关心他们呢? 总不能,他关心的就是孟萧潇一个人吧? 眼看这样的情况,于兆风忍不住了,他冒了出来:“姐夫!” 凤御临冷眼看过去,吓得他哆嗦了一下,立即改变了说法:“夫子。” “说。”凤御临说道。 “夫子,你刚刚说过要关心我们。方才耿念也是不小心摔下马的,你不应该关心他吗?” 说着他看了眼孟萧潇,很是不服气地说道:“之前有人没有穿骑装,夫子都会严厉批评,还会拒绝他参加考核。为什么你今天,对萧关的如此宽容?” 这一句冒出来,天字班的学生都开始叫屈了。 “就是,夫子,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之前,我只是忘记穿骑装了,你都不许我参加考核。” “还有我,骑装上的带子不够正,罚我去跑圈。” “……” 一个口子被撕开,各种抱怨蜂拥而至。 凤御临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色,他静静地听他们说完之后问道:“都说完了?还有别的意见吗?” 天字班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于兆风说道:“夫子,我们就是觉得,你对待萧关的态度很特殊。我们不服气!” “很好,不听上令,质疑夫子,天字班所有人背着沙袋跑十圈。” “夫子,我们哪里错了?” “三十圈。” “夫子……” “五十圈。” 眼看着圈数翻着倍的上涨,哪一个人还敢多说话? 天字班的学子都气鼓鼓地走了,他们临走之前,看向孟萧潇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地字班的学子也是一脸懵—— 所以到底是夫子到底是要关爱他们,还是不关爱他们? 只是没有那个人,还想去试探这个问题了。 毕竟天字班已经一整个班,都已经赔进去了。 剩下的课时,凤御临没有过分关注孟萧潇,地字班的也都老老实实按照凤御临的安排,一切都相安无事。 等到下课时,天字班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跑完惩罚的圈数。 凤御临招手让他们回来:“为了检验大家的学习成功,以后要组织两个班的对抗赛。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都会列入比赛。大家做好准备。”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离开了,没有给任何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随着他的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天字班的人,直接就软倒在地了。 虽说五十圈没有跑完,但是负重跑了二三十圈,也是够他们受了。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虽然也习武,可平日里大多还是处于养尊处优的状态,哪里受得了这样高强度的训练? 刚才凤御临在,他们不敢过分放肆。 现在人走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就开始了抱怨。 “什么情况?夫子之前严格,也没有可怕到这种地步吧?” “就是,再说他今天明显就是偏袒萧关了,我们难道还不能说了吗?” 说着他们瞪视着依然穿着凤御临骑装的孟萧潇。 只是她压根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就离开了。 其他地字班的人,自然也不想和天字班的人起冲突,纷纷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让天字班的更加不满了。 他们都围绕在于兆风身边。 “世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夫子罚我们就算了,怎么连你一起罚?” “就是,这太不正常了。” 于兆风算不上聪明的,却是也不傻。 今天凤御临给孟萧潇放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怕鬼 “不用了。” 凤御临一口拒绝,找的理由也非常合适:“本王来书院是为了教书育人,可不是仗势欺人。再说有人也好,可以和他探讨一下书院的情况,也算是与民同乐。” 摄政王都这么说了,一个南山书院的副山长还能说什么? 只是副山长的心思开始活泛了。 之前凤君琛就很是护着孟萧潇,现在凤御临也是这样的态度。 究竟是孟萧潇的身份特别呢,还只是单纯看中对方的脸了,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 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份,必须好好查一查了。 副山长思索着,带着凤御临到了凤君琛和孟萧潇所在的院子。 他笑着对凤君琛施礼之后说道:“殿下,王爷近几日要与民同乐,在书院留宿。我想了想,还是让王爷住在这里合适,你觉得呢?” “本殿倒是没有意见。” 凤君琛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这院子里只有两间卧房,现在我们有三个人,怕是不方便吧?” “这……” 副山长还没有说出解决的办法,孟萧潇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直无精打采的凤惜麟看到她,眼睛瞬间都亮了。 他松开凤御临的手,直接冲进了孟萧潇的怀里:“叔叔,好久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们?” 孟萧潇低头就看到满脸笑容的凤惜麟,亮晶晶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她的思念。 她的心都忍不住融化了,伸手将他抱起来:“麟儿那么可爱,自然会想麟儿。好端端的,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就跟着爹爹过来的。”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言语,将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显露无疑。 副山长的眉头皱起,眼神里透出错愕的神色。 凤御临是南山书院的夫子,自然带着凤惜麟来不是第一次。 想想之前凤惜麟到书院的情况…… 虽不能说是惨烈,却也是招来了很多麻烦。 所以在众人眼中,凤惜麟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 结果现在他乖乖悄悄地靠在孟萧潇的怀里,眉眼之中满是乖巧,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违和。 偏偏无论是凤御临还是凤君琛,都不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什么,旁人还能说什么? 副山长轻咳一声,让众人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王爷,这座院落只有两个房间,你又不愿打扰他们。那……你就和殿下住在一起吧?” “不行。” 不等凤御临回答,凤君琛张嘴拒绝:“我不习惯和别人同住一屋,我会睡不着。” 副山长:“……” 关于凤君琛和孟萧潇一夜饮酒作乐的事情,整座书院都传遍了。 现在说这样的理由,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可对方是皇室子弟,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院山长,还是副的,他能怎么样? 当下,副山长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道:“那这样好了,殿下和萧关的关系极好。那就殿下和萧关同住一屋,王爷带着小殿下住另一间卧房好了。” 说这句话时,他自以为是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毕竟凤君琛和孟萧潇不太清楚的关系,书院里的传言是层出不穷。 现在这样安排,让他们住在一起,也算是满足了凤君琛的心愿。 至于凤御临,说是要与民同乐,可他堂堂摄政王,怎么可能接受和别人住在一个屋里? 所以这样安排,是最合理的。 就在副山长喜滋滋地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时,凤御临和凤君琛同时说道+ “不行!” 哎,什么不行? 副山长再次傻眼了。 让凤君琛和自己看上的人同住一屋,凤御临带着孩子睡一个屋,多完美的安排。 再说,这都不行怎么能行? 可副山长看到凤御临和凤君琛同款拒绝的表情时,就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很是大条。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有点不确定他们是怎样的关系,一下子脑子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他们,有点不确定地来了一句:“那王爷和萧关住在一屋?” 说这句话时,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孟萧潇是什么人? 刚刚到了书院没几天的不明身份的人,让她和凤御临住在意见屋里,出了事情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章 培养没有脊梁的奴才 晚上,凤御临和孟萧潇同居一室。 孟萧潇淡声说道:“你打地铺。” 普天之下,敢这么云淡风轻地对摄政王凤御临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人,怕是也只有孟萧潇了。 毕竟即使是皇帝见到凤御临,都要礼让三分。 现在孟萧潇一点低人一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直接对凤御临做出了安排。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凤御临也没有任何的异议,点头之后说道:“好。” 对于他的合作,她很是满意。 当下她还很是客气地给他拿出了被褥放在桌子上。 “山上温度低,别受寒感染了风寒。” 她随口一句话,让凤御临缠了上来:“你这么担心我,不如让我睡床上?” “那你还是感染风寒吧。” 孟萧潇言语很是直接,一点给凤御临多余幻想的空间都没有。 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对于她的性格,凤御临也算是有一定了解了。 当下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多话。 只是这么一安静,多少是显得有点尴尬了。 就在他考虑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 凤御临靠坐在椅子上说了一句之后,就看到一个小厮推门走了进来。 小厮看到门里的情况,差点惊呆了。 凤御临靠坐在铺了棉被的椅子上,显然是准备安寝了。 而孟萧潇竟然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 这是合适的吗? 小厮有点反应不过来,却还是走到凤御临面前说:“王爷,山长担心您睡不惯,特意让小的给您送过来蚕丝锦被。” “去给萧关吧。” 凤御临一句话,小厮就送了过去。 只是他退出房间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回去复命时,发现一直不在的山长也回来了。 小厮作揖:“山长,副山长,小的刚刚去给王爷送了锦被。” “王爷如何?”山长询问。 “王爷……” 小厮顿了一下,还是将他看到的画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还不忘说道:“萧关这样做,不合适吧?王爷金枝玉叶,怎么能睡椅子?” 山长听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过去了,他当下就想冲过去将孟萧潇从床上提溜起来,再扶着凤御临躺下。 摄政王在他们书院受这样的委屈,传出去怕是整个书院都要被人拆了! 眼看着山长就要坐不住了,小厮说道:“山长,王爷已经睡下了,现在再过去,怕是也不合适。” “明天,明天必须敲打一下这个萧关!” …… 孟萧潇清晨醒来,刚刚洗漱就有人来传话:“萧关,山长让你过去一趟。” 山长? 自从她来了南山书院,因为和于兆风的几次摩擦,被副山长叫的次数不少,还没有见过山长。 现在山长突然冒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这么想着,还是应了一声,向着山长所在的院子去了。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山长和副山长。 两位山长都留着山羊胡,面上都是一样的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做了一样的噩梦? 孟萧潇心里奇怪,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学生见过两位山长。” “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两个山长吗!” 山长‘啪’一声拍在桌上,脸上写满了不满:“之前你和于家世子不对付就算了,现在对王爷也是这样的态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凤御临? 孟萧潇的眉头皱起,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他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他怎么了?王爷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竟然敢让他睡在椅子上,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出身低微,能来书院读书,已经是莫大的福气。结果连最基础的谦让,你都不懂!” 读书人不仅没了风骨,脊梁骨都要没了! 孟萧潇的脸上露出了明显轻蔑的神色:“谦让?谦让谁?谦让什么?” 她凉凉地看着他们:“我是交了学费来书院读书的,不是学怎么做奴才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主动送上门 南山书院的正副山长,说起来都是极有威望的学术大家。 现在被孟萧潇如此指斥,哪里受得了? 他们的脸色当即难看到了极点,山长直接指着孟萧潇说道:“大逆不道!书院教书育人,你却连基本的尊师重道都没有学会,怎么有脸继续留在书院?” “正因为我不会,才要留在书院当学生。如果我什么都会了,还需要你教?”孟萧潇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们是脑子不够用吗?” 正副山长都气得够呛,他们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着相同的愤怒。 最后副山长指着孟萧潇说道:“书院绝对不能留你这种不知所谓的学生,滚出去!你现在就滚出书院!” 区区一个南山书院,孟萧潇自然是看不上的。 可是他来这里,是又别的原因。 就这么被赶出去,多少就有点尴尬了。 她的眉微微挑起,刚要开口,凤御临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外面就听到两位山长要赶走萧关,不知道是他犯了什么错?” 说话时他看向孟萧潇,眼神里也带上询问的意味。 孟萧潇撇撇嘴,没有理会他。 不过她心里明白,被赶出书院的事情不需要操心了,凤御临自然是会摆平一切。 她不开口,压力自然给到了两位山长。 他们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着相同的无奈。 总不能说,是孟萧潇不让凤御临睡床,所以他们要赶走孟萧潇吧! 要是真的传出这样的缘由,再传扬出去,南山书院的招牌是真的要砸了。 可眼下的情况,不说出个所以然,怕是凤御临这边也没有办法交代。 左右为难之际,副山长开口了:“王爷,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护了我朝的边境,让老百姓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你是这个名族当之无愧的英雄!” 被夸的凤御临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异色。 他不觉得自己被夸有问题,何况谁会反驳别人夸自己呢? 不过下一句话,就让他眉梢挑起了。 “萧关,他不尊敬你,竟然让你睡椅子!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我们? 山长也跟着说道:“是啊,原本书院就是教书育人的,却不想教出这样的学生。惭愧啊惭愧,老朽惭愧。” 他说得很是无奈,凤御临却淡声开口:“本王自愿的。” 简单几个字,堵住了正副山长所有的言语。 凤御临看着他们却继续说了下去:“本王昨日就说过了,要与民同乐。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传扬出去,是要天下人耻笑本王吗?” 正副山长打了个哆嗦,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当下山长只能尴尬一下:“我们明白,王爷爱民如子。可萧关这样的态度,被大家有样学样,是不合适的。” “你们敢学她?”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反问,正副山长却莫名感到了一股杀气。 这下,谁还敢多说什么? 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再不敢说出别的话。 …… “世子。” 于兆风靠坐在软榻上,没有理会走进来的侍卫。 他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塞到口中,示意身边的狐朋狗友安静,才抬眼看向了侍卫:“本世子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吗?” “已经查到了。” 侍卫躬身说道:“萧关是清水村本地人,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娘,八岁爷爷奶奶同时亡故,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的哥哥二十岁时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结果难产留下一个孩子死了。现在整个萧家,就剩下萧关和他的哥哥,还有个侄儿。” 于兆风的眼睛眯起,不确定地询问:“你查清楚了?确定不是有人作假?” “世子放心,属下细细地查探过,资料也是问过不同人之后汇总出来的这一次来书院读书,就是因为村民看他太可怜了。” “那他和凤御临和凤君琛的关系呢?” “萧关自出生就在清水村,从来没有离开过。没有见过王爷和殿下的机会。” 穷乡僻壤的地方,像凤御临和凤君琛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去过? 算起来,他们之间没有见过,那就只能是到了书院才第一次见面。 于兆风眯眼想着,就有人开口了:“这个萧关还真的是命里带背,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那他这样的,为什么会得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通往死亡之路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即叫好。 “世子说得对,他就那么两个亲人了。我们抓住,他怎么会不来?” “到时候,他还不是任我们摆布?” “就算是王爷和殿下,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周围的吹捧声,让于兆风变得有点飘飘然。 他很是得意地看向了侍卫:“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去抓人。把人带到本世子面前,有重赏。” “是,世子。”侍卫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屋子里,剩下的都是对于兆风的夸奖声。 这边热热闹闹地等着孟萧潇主动送上门的同时,玄武也查到了他们这边的动态。 他第一时间找到凤御临:“爷,有人在查您和小殿下的情况。” “查本王?”凤御临眉梢挑起,眼神里闪过明显的冷意。 玄武知道他会错意,立即解释:“应该是在查萧关的兄长和侄儿。” 一句话,让凤御临反应了过来。 他们一起来之前,确实答应了孟萧潇要演出戏,凤御临演她的哥哥,凤惜麟就是她的内侄了。 只是她是以萧关的身份进入南山书院,查起来自然就是萧关的家人。 “乌合之众。”凤御临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 “爷,需要属下去处理掉这些人吗?” 凤御临冷笑:“处理了他们,之后的事情还怎么开展?” 他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不用理会,让他们慢慢查。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查到他们身上。” 玄武向来以凤御临马首是瞻,现在他这么说了,玄武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只是他一想到那些人要不停地打转,就觉得麻烦。 凤御临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本王记得,这书院附近有一座山谷,是吗?” “山谷?” 玄武怔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就说道:“爷,您说的是陛下特意修建在这里的私库。” “那是个好地方,让他们到那边去转转,也让他们长点见识。”凤御临的唇角勾起了充满邪气的弧度,眼眸里带着嘲弄的神色。 玄武会意:“爷,你放心,这件事属下肯定办妥!” …… 于兆风的侍卫不想打草惊蛇,来到清水村时,依然没有大面积询问。 只是找到了之前问过的人,想探听更多的消息。 他先是掏出一锭银子,对着面前的人晃了晃:“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这锭银子就是你的,怎么样?” 当他掏出那锭银子时,就看到那人的眼珠子随着银子的移动而移动。 谁都看得出,他很想扑上去抱住那锭银子。 “您放心,只要我知道,一定会说出来。”说这话时,村民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银子。 面对这样的人,侍卫也很满意。 他笑着说道:“萧关的哥哥平日里会去哪里?这只是定银,如果我们找到他,还会再给你双倍的银锭。” “他去山谷之中采药了!”村民满脸惊喜地说道,“今天出门时,我刚好碰到他了,就问了他一句。他说要去山里采药,不然钱不够供他弟弟上学。” 合情合理的理由,根本不会让人怀疑。 侍卫满意地将手里的银子抛给村民:“好。等我找到人,就会再送你一份。我们走。” 村民拿着银子满脸的欣喜,根本没有理会已经离开的侍卫等人。 只是让侍卫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离开村民的家之后,玄武就从后门翻了进来。 方才还一脸贪婪地看着银锭的村民,面上的神色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一脸严肃,而不是之前贪财的模样。 “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了,他们现在应该去山谷了,我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玄武摇头:“你就留在这里,难保他们之后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一个人去看看就好。” 他又交代了几句,再次从后门离开,然后远远地跟着于兆风的侍卫,向着山谷的地方进发。 于兆风身边的侍卫都只是普通的家丁,自然不是玄武这样的高手能比拟的,所以压根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 “头,你说萧关那么好看,他的哥哥应该也差不了吧?” “怎么,你也有兴趣?” 有一个人开头,就有人开始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为什么非要和我挤一间房 刀光闪烁,几个于家的普通侍卫终于感到害怕了。 “头,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书院的护卫吧?怎么这么凶?” 大内侍卫哪里允许他们这么叫嚷? 当下脖子就见了血:“不要互通消息,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 “不许说!” 于兆风侍卫中为首的人大喝一声,让其他人立即住嘴了。 来之前,于兆风都是嘱咐过的。 如果真的被凤御临和凤君琛的人发现,千万不能将于兆风供出来! 如果事情惹到了于兆风身上,即使他们不被杀,回去也没有好日子过。 可要是不将于兆风供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终究是于家的人,谁敢对他们下手? 想到这里,为首的人又得意起来:“是谁派我们过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去查清楚,我们是什么人!敢动我们,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大内侍卫对视了一眼,有点不确定要怎么。 没有想到,他们老大直接将说话的人手脚筋挑断了,血瞬间浸染了草地,那人更是趴在地上痛苦喊叫。 偏偏他的手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像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 至于其他人,早就被吓傻了。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会下这么狠的手。 “将他们看押起来,细细拷问!让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主子之后,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主意。” “是!” …… 凤御临让正副山长无话可说,他也懒得看两个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当下他看向孟萧潇:“没有什么事情了,一起走吧。” “好。”孟萧潇没有拒绝,跟着凤御临一起离开。 只是到了院子里之后,他就发现她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显然是在找什么。 不过她现在只是书院的普通学生,不可能到处走动。 要是走到什么敏感的地方,还很容易惹上麻烦。 当下凤御临说道:“不如,我带你四处看看?” 有摄政王这样身份的人存在,孟萧潇基本上就可以在南山书院横着走了。 就算是某些对方,或许凤御临也进不去,但是经过门口,查看一下再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 她没有拒绝:“好,你带我到处看看。来了南山书院几天了,我也没有到认真看过书院。” 有了凤御临的陪同,所有的一切自然变得很是简单。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拦。 并且他们每走到一处,都会被人盯着看。 这也不管那些学生,实在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和一个地字班的穷酸书生在一起,怎么都觉得违和。 偏偏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又让人觉得似乎是凤御临时时刻刻讨孟萧潇的欢心。 不说别的,说是凤御临带着孟萧潇到处走走,其实主导去哪里的人,完全是孟萧潇。 不过旁人的眼神和言论,压根不会引起他们的主意。 他们本身就是走到哪里,都会被注意的存在。 一路上,凤御临就跟在孟萧潇的身边,看她查看周围的一切。 但是整个书院逛下来,谁都没有发现哪里有可疑的地方。 凤御临看着有些失望的孟萧潇,出声说道:“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来书院到底要找什么?我直接我给你找来就好。” 以他的身份,问南山书院讨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不说别的,光看正副山长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是一点都不想得罪凤御临的。 原以为孟萧潇会像刚才同意他带着她走走一样,也同意他这个提议。 不想她摇头:“不可能,你要不来的。” “……你是不是有点小看我了?” 孟萧潇对上凤御临不满的眼神,她微微耸肩:“你要真的是有那样的本事,也不会身中慢性毒药这么多年了。他没有那么信任你,对你防范有加。所以,我要找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让你能拿到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多少让他有点挫败。 但是想想他所处的境况,他也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 微微抿唇,他换了一种方式:“就算我不能直接给你要过来,可你说出是什么,我总好帮你去找。不 第一百三十四章 骑马 孟萧潇的眉头皱起,看向凤御临的眼神,似乎要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表现得很是无奈,甚至抬手的动作都显得有点郁闷:“你是不是太过健忘了?我要和你同住一室,自然是你方便帮我治病?” 说话时,他看向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点小幽怨。 这是堂堂摄政王应该有的眼神吗? 孟萧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但是想到他的身体状况也算是隐秘。 尤其是他体内有慢性毒药存余的情况,更不方便被人知道。 以‘与民同乐’这个理由,他们同处一室,倒是不错的遮掩。 她当下也没有再有怀疑:“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你身上的毒素,存留时间过久。现在通过针灸将毒素慢慢逼出,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说话时,她拿出针灸袋,回头就看到凤御临站在他身后。 她眉梢挑起:“人吓人吓死人,你站我身后做什么?” “我只是想表示感谢,毕竟诊治的时间越久,你耗费的精神就越大。”凤御临看上去很是坦诚。 但是孟萧潇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怎么就总觉得他在偷笑呢? 啧,这男人还真的是有点难搞。 她没有过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而是对他说道:“脱了上衣,躺床上。” “好嘞。” 凤御临没有任何的迟疑,就解开腰带脱了自己的衣服。 孟萧潇身为医者,自认为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可是她看到他脱掉衣服之后精瘦的身材,还是忍不住感叹,这男人的身材还是很有料的。 尤其是腹部的肌肉,看上手感不错。 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 她将针灸用的银针做好准备,坐在床边:“刺激穴位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别喊出声。” “我要是喊出声,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发生了什么?” “……” 好像是很正常的反问,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对劲? 孟萧潇伸手捏起一根针,面上带着笑:“放心,你如果出声定然是惨叫。” 说着她一针刺了下去。 这一下是快准狠,并且直刺他的大穴,疾驰而来的刺痛感让凤御临面色突变。 不过他是上过战场冲杀的人,怎么能因为只是针灸就喊出声? 何况还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 孟萧潇看着他强忍的模样,眉梢挑高笑了:“一开始就这么老实,哪里还有那么多事?虽然你贵为王爷,可是在大夫面前,还是不要太逞强。” 凤御临心头苦笑。 他要真的是以王爷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哪里会是这样? 不过因为是她,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计较了。 事实上,她也没有和他多废话。 在前面刺激了他的大穴之后,又让他趴在床上,在他背后继续针刺。 前后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等针灸结束之后,孟萧潇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她伸手推了凤御临一把:“起来,去你的椅子上,我要睡觉了。” 可躺在床上的人,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空气里还有着匀称的呼吸声。 孟萧潇:“……” 治病救人,把自己带到沟里了? 明明让他躺在床上,是方便自己针灸,结果他是呼呼大睡了? 她看了眼椅子,直接否定了睡椅子的想法。 把凤御临扔到地上? 刚刚针灸了的人在地上睡一夜,怕是不太合适。 无奈,她就躺倒在床边,准备将就一晚上。 躺下没多久,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均匀。 早已睡熟的凤御临,此时却睁开眼睛。 他看着身侧睡得安恬的女人,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大概是她在身边,他睡得很是安稳,不多久也是沉沉入睡。 陷入梦想的孟萧潇却开始做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周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她转身四处看,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来,我教你骑马。” 孟萧潇低头看那只手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要去和娘亲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凤御临,他拿起枕头对着凤君琛砸了过去。 还在发呆的凤君琛也猛地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伸手捂住了凤惜麟的眼睛,然后他闪身躲过枕头,抱起凤惜麟就往外走。 这么一来,凤惜麟不乐意了。 他在凤君琛的怀里不断地扭动,嘴里更是不满的大声嚷嚷。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父王在欺负娘亲,我要去帮娘亲!” “祖宗,你爹没有打你娘。” 凤君琛很是无奈地捂住了凤惜麟的嘴巴:“你喊这么大声,暴露了你娘的身份,她想办的事情就办不成了,会生气哦。” 一说到孟萧潇可能会生气,凤惜麟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可他回头看向已经再次关起来的房门,很是不满地说道:“他就是在欺负叔叔,不可以!” “都说了不是,那是……” 凤君琛想了想,小声在凤惜麟耳边说:“你爹娘是在给你生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 凤惜麟的眼睛瞬间睁大。 他在皇家长大,基本每家每户兄弟姐妹都是成群,只有他一个人是孤单影只,连找个玩伴都很难。 现在有了弟弟妹妹,他就可以和弟弟妹妹玩了! 凤惜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真好,真好,有弟弟妹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眉头又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失落。 凤君琛开始还以为他想通了,知道他不会去闹腾,就将他放到凳子上。 结果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一脸失落地坐在那里,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他的眉梢挑起:“这是怎么了?有弟弟妹妹,不高兴吗?” “高兴,也不高兴。” 凤惜麟撇撇嘴,直接窝进了凤君琛的怀里:“你爹娘有没有因为你有了弟弟妹妹,就不喜欢你了?” 凤君琛:“……” 真是个好问题。 问题是他爹要有孩子,谁管得住?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有人都在祝福皇帝开枝散叶,谁会管你受不受宠呢? 关键这个问题不仅是家庭成员的关系,更涉及整个朝堂社稷的问题,和凤惜麟这么大的孩子讨论,是不是多少有点荒谬了? 不过,趁机给凤君琛和孟萧潇找点麻烦,也是不错的。 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开始使坏:“麟儿,你是担心你爹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喜欢你了,是不是?” “是啊,他们更喜欢小宝宝吧。” “这个问题,好解决得很。” “怎么解决。” 对上凤惜麟亮晶晶的眼神,凤君琛有点后悔。 欺骗一个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是想到孟萧潇前后几次让他吃瘪,仅存的那点良心也消失不见了。 他揉着凤惜麟的小脑袋说道:“简单,你牢牢缠住你娘亲,让她更喜欢你不就好了?刚出生的小宝宝,哪里抢得过你?” 凤惜麟显然觉得凤君琛说得很有道理,当即他就点头说道:“今晚我不要和你睡了,我要去和娘亲睡!” 求之不得。 凤君琛笑眯眯点头。 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凤惜麟就再度冒出一句:“在娘亲最喜欢我之前,一定不能让爹爹欺负娘亲,更不能让他们有弟弟妹妹。” 凤君琛脸上的笑容稍稍有点僵硬。 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 地字班。 孟萧潇进入课堂之后,依然没有理会夫子的教导,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 至于文仲怀,此时正忙着和其他人讨论与天字班的比赛,自然也顾不得管她。 “夫子让我们和天字班比赛,不是故意想看我们的笑话吧?” 不怪有人这么想,实在是他们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 不论是武器装备还是练习时间,他们和天字班差得都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要他们一起比赛,怎么想都觉得是凤御临有意让他们出丑。 “别的夫子可能会,但是他不会。” 文仲怀摇摇头:“大家忘了吗?平日里对大家的教导都是一样的。他从来没有将我们和天字班,区别对待过。” 在南山书院,被夫子区别对待几乎是家常便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刷了 地字班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坐在一边的凤君琛完全是置身事外的状态,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也一点都没有参与到其中的意思。 直到文仲怀起身对着他深施一礼:“殿下,您知道我们能力一般,只能苦练。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向学校借马场两个时辰,让我们课后可以练习?” 似乎是担心凤君琛拒绝,他又追加了一句:“您也是地字班的一员,也不想我们输吧?实在是,除了您,我们也不知道向谁求助,能借到马场了。” 被分在地字班,注定从资质到家庭都是要差一点的。 让他们向书院借场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凤君琛不去,只能让孟萧潇去抢了。 他的心里很是明白这一点,只是他有他的疑惑。 “你们和他们的差距很明显,每天练上两个时辰,你们觉得就有赢的机会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是啊,他们确实开蒙早,但是我们相信勤能补拙。” “就算最后是输,我们也要努力。不然别说他们要笑话我们,我们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 面对他们的七嘴八舌,凤君琛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地字班和天字班的学生,就像他们班级名字一般,是绝对的天壤之别。 他们的家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未来会有多大的差别。 可他们从来不肯放弃,还是步步努力。 不仅如此,他们精诚团结,一致对外。 这样的他们,不正是朝堂需要的吗? 凤君琛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答应了还是没有。 最后还是文仲怀硬着头皮又追问了一句:“殿下的意思是……” “我现在就去。” “太棒了!” “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让凤君琛震撼,也让他很想看看,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果。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去得晚了,马场已经被天字班的借走了。 即使凤君琛是皇子,也不可能直接强权压人。 毕竟天字班的学生也都是朝廷重臣的子嗣,各家休戚相关,一下子全得罪了,也是麻烦。 他心里有点尴尬,回去和地字班说话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有底气。 “马场已经被被天字班要去了,院里让我们去旁边的小场地练习。” 所谓的小场地其实是之前的养马场,地方很是狭小逼仄。 凤君琛担心众人失望,又加了一句:“不过已经商量好了,在这里练习没有时间限制。” “殿下果然厉害!” “要没有殿下,我们哪里有训练场地?” “现在不仅有训场地了,还不受时间限制。” “有殿下在地字班,我们一定可以的。” “……” 他们的夸张那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让凤君琛有点接受无能。 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 凤君琛轻咳一声:“既然借到了地方和马匹,你们就安心去上课,课后再过来。但是天黑之后,马匹要回去吃草料休息。所以天黑了,大家就要还马。” “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违反规定。” …… 课后地字班的众人惦念着天黑之后就不能骑马了,下课之后一个个快步去食堂吃饭,然后匆匆赶往马场。 不过他们都是贫寒子弟,舍不得书院发的骑装和学生服,在去马场之前,都先回屋换下衣服,穿上了平日里的短打,方便练习。 各穿各的衣服,颜色不一,看上去自然是乱糟糟的。 在一旁练习的天字班看到他们之后,纷纷开始嘲笑。 “骑装都没有穿,还练习骑马?” “他们不是来练习的,是来搞笑的。知道我们累了,所以让我们来乐呵乐呵。” 一阵阵的哄堂大笑,让地字班的学生脸上有些发烧。 还是文仲站了出来:“大家不用在意。这一点,我们确实和他们没有可比性,他们的骑装坏了,再买一身就好,我们不行。但是骑射比的是能力,不是衣服的好坏,我们不需要因为这一点而受到影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拒 天字班的学生,一个个都家世过人,可哪一个尊贵的过皇子? 即使是被凤君琛打得吃了马粪,也不能过去算账。 可他终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一边不停地往外吐着马粪,一边显露出暴躁的恼怒表情,看得孟萧潇是哈哈大笑,让天字班的众人都将矛头指向她。 “殿下,地字班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您跟他们在一起,只会拉低了你的身份档次!” “再这么下去,他们指不定还会带着您做出什么荒唐事。” 凤君琛:“……” 他也这么觉得,可是他不能说啊。 更为关键的是,刚才的事情压根就不是他做的,他完全就是替孟萧潇背黑锅了! 眼看凤君琛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众人开始指着孟萧潇骂了。 “都是你带坏了殿下,你还笑!” “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胆敢带坏皇子,是不想活了吗?” “女子都知道不能以色侍人,一个男人竟然想着以色侍人,丢脸!” “……” 眼看后面的言辞越来越不堪入目,孟萧潇的眉梢挑了挑。 她冷眼看过去:“怎么,挨了殿下的打,不敢反抗,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你们是想以色侍人没资本,说书生风骨还没胆子吗?” 一句话,她是将天字班所有的人都骂了进去。 以于兆风为首的天字班的学生,脸色彻底都变了。 “你说什么?” 眼看着对方就要冲过来打人,凤君琛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孟萧潇的身前。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要是想打人,先打他! 可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皇子下手? 又不是脑袋不想要了,还是整个家族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天字班众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恼恨的情绪,但是终究没有冲过来,只是对着孟萧潇淬了一口,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之后,凤君琛的眉眼间闪过些许无奈。 他转身看向孟萧潇:“你就不能不找他们的茬吗?” “是我先挑事的吗?”孟萧潇反问。 “确实不是,可是……” “没有可是。”她打断他的话,“他们挑衅,我反击,是正常的。忍气吞声……你可以,我不行。” 说完,就留给凤君琛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看着她的背影,很想不顾形象地暴跳一番。 什么叫他可以! …… 孟萧潇走过去,发现刚才还一鼓作气要干掉天字班的众人,变得垂头丧气。 “这可怎么办?” “他们就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 孟萧潇看到地字班的人闹哄哄一片,走了过来:“怎么了?” 众人瞬间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文仲怀说道:“我们来借马,才发现天字班将学院的好马都借走了。”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也打开了话匣子。 “明明他们都在这里养了自己专属的马,还有专人照料!” “现在这样做,明明就是为难我们。” “好马都被借走了,这些老弱残马怎么练习?” 本身他们的技能就不如天字班,勤加练习的同时,还是要在一定程度上依靠马匹的战力。 结果现在留下的都是瘦弱的老马,还怎么依靠? 怕是练习都撑不下来。 这边愁云惨淡的状况,迅速引起了天字班的注意。 他们不再是方才在孟萧潇手底下吃瘪的模样,开始了炫耀自己的马。 “大家这马都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快给地字班那群人看看,他们怕是听都没有听过。” “我这匹马是草原胡人养出来的,膘肥体健,能日行千里。” “我这马就比较普通了,是家里自己养的。日行千里是不敢说,但是八百里骑行也是可以的。” “哎,我的马就更普通了,可比赛的时候,踩死对面几个人不在话下。” 话落,天字班众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凤惜麟的不满不要? 孟萧潇的眉头皱起,脸上里透出了明显的冷意。 她刚想上前,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回头看过去,就发现凤御临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侧。 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了过去:“为什么这些马匹不能接收?” 副山长看到凤御临之后,心里打起突突。 该不是接收人是凤御临吧?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马匹是给凤御临的,他自然会安排自己的手下道书院门口接收,怎么会闹到这边? 副山长笑着说道:“王爷,我们这里是书院,并不是真正的马场,不可能帮学生养马的。” “我怎么听说天字班学生的马,都是养在书院的?” “王爷有所不知打,他们的马虽说是养在书院,但是他们都安排了自己的专人养马,草料也是自备的,并不需要书院操心。”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马匹没有人养?” 一句话让副山长愣住了,难不成这些匹马真的是凤御临让送来的? 就在他迟疑时,凤御临已经看向马夫:“马匹是要送给谁的?” “萧关先生。” 一句‘萧关先生’让马场都沸腾了。 只是天字班和地字班的反应是截然不同。 天字班完全没有想到,孟萧潇竟然有这样的手笔,一个个瞠目结舌。 地字班的反应就很是直接—— “我就知道,萧兄是一定不会让我们输的!” “怪不得萧兄稳操胜券,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 在地字班一众人的夸奖之下,凤御临也缓缓开口:“马匹本王会安排人专门管理,草料也不需要你们考虑,可以留下吗?” “当、当然。”副山长的额头直接见了汗,“我、我是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 “不是他。” 孟萧潇不知何时走了过去,淡淡地说道:“从一开始,是我让江丞安排送过来的马。” 江、江丞?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还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虽说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但是无法否认江丞的经商能力是一等一的,江家的资产也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 现在江丞给孟萧潇送宝马? 这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所有人面上的神色都变得复杂。 只有的地字班,他们不知道江丞是谁,也没有兴趣过多去想,只知道有了孟萧潇,他们有可以和天字班对抗的战马! 孟萧潇更是没有理会变了脸的众人,示意马夫牵着马匹到了地字班所在的训练场地。 “这里一共十匹马,都是良驹。大家挑一下,各选一匹开始训练。我们可是要将对面打趴下的存在!” 经过几次事情,孟萧潇在地字班的学生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她这么一说,当下所有人都开始上马训练,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至于天字班的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刚才的状态,立即在两个班身上对调。 有了宝马良驹之后,本就勤奋的地字班众人更加努力。 除了上课时间,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放在了马场上锻炼骑射。 孟萧潇更是在旁边指导,所有不标准的动作是一遍遍重来,更会教他们在马匹上掌握平衡的技巧。 经过一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训练,地字班也算是小有所成。 起码是骑马这一项人人过关,骑射的准头也在稳步提高。 “太棒了!再这么练下去,我们就算是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这都是萧兄的功劳!” 面对地字班众人的夸奖,孟萧潇脸上却没有显现出喜色。 她很是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要么赢,要么稳赢,凭什么要输?就因为他们投胎投的好吗?” “就是,他们除了家世好,哪里比我们好?” “现在我们有了比他们还好的马,萧兄还倾尽全力的教授,我们不能输!” “地字班必胜!” 瞬间,所有人都处于热血沸腾的状态,再没有人认为会输,一个个更加努力的练习,拼的就是一口气! 地字班的训练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基本上每个人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辉月阁 凤惜麟的怨念不断加深,凤君琛感觉要有好戏看了。 他笑嘻嘻的不忘加了一把火:“那你就得好好表现了。不然,你这失宠是迟早的。” “才不会,娘亲最喜欢我了!” 小家伙气鼓鼓地瞪了凤君琛一眼,从他身上滑下来,转身跳到床上去自己睡觉了。 …… 比赛的前一天,凤御临也去了马场。 到了马场,他远远地就看到骑在马上驰骋的孟萧潇。 一头青丝束了起来,显得格外利落。 她左手手持缰绳,右手拿着弓弩,很是英姿飒爽。 不仅如此,她双腿夹着马腹找准平衡点,左手抽出背在后背的箭矢,弯弓射靶一气呵成。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很是惊艳。 尤其是她侧身搭在马匹上,还能弯弓射箭,让人惊叹她腿部的力气时,更不自觉想,她到底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忽然间,凤御临想起数年前,他们一起在草地上驰骋的画面。 她最开始学骑马,也是他教的。 可现在,她竟然什么都忘了。 他站在马场外围站了许久,等到地字班的学生休息,才回神。 由于这段时间孟萧潇的开导,地字班的学生也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变得很是开朗。 尤其是凤御临天天来马场看他们,让他们觉得凤御临都变得亲切了不少。 休息时,他们纷纷过来和凤御临打招呼。 更是有学生直接问:“夫子,你觉得我们有赢过天字班的可能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凤御临身上。 他们这么没日没夜的训练,为的就是最后的胜利。 而凤御临作为骑射课的夫子,自然有能力判断哪一个班的赢面更大一点,所以他们看向凤御临的眼神都充满了希冀,等待着答案。 凤御临扫过一张张被晒得黝黑的脸:“有萧关在,你们一定会赢!” 一句话让地字班的众人都开始了欢呼。 他们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比赛,现在从凤御临口中得知他们一定会赢,个个脸上都显露出满满地兴奋之色。 “萧兄。” 文仲怀走到了孟萧潇面前:“这段时间的训练,都很辛苦。尤其是你,今天是七夕,京城有盛大的灯会,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七夕灯会? 孟萧潇本身对这样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 可是看到众人眼神里的期待,她又觉得无法拒绝。 在她即将点头时,又有人说道:“对,一起去玩。不过训练了这么久,大家身上都是汗,先一起去吧。” “萧兄,走!” 说着,已经有人伸手拉住了孟萧潇,她想点的头顿时僵住了。 和他们一起洗澡? 那不是胡闹吗? 但是拒绝不是容易的事情,起码此时她脑子里还真的想不出,到底要用怎样的理由拒绝。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凤御临开口了:“她不能去。”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包括孟萧潇。 只是孟萧潇的眼神和旁人眼神里的单纯好奇不一样,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威胁—— 敢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呢,你就完了! 凤御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眼神里的威胁,淡淡开口说道:“她今天早晨将屋里的茶汤洒了,她得回去打扫。” 这个理由是真的妙啊! 孟萧潇立即点头:“是是是,我得回去打扫。”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同情。 “萧兄还得回去打扫,那就不方便一起了。” “是啊,你们要不要帮我先去打……扫。” 孟萧潇其实就是随口一说。 但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刚刚说了个开头,方才还无数同情她的视线就消失了。 她现在能看到的也只剩他们的背影了。 只能说,他们对她确实是有情义的,但是并不多。 …… 孟萧潇回到房间里,就发现里面早早地备下了浴桶,水也是温热的。 “果然和大佬住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被准备好了。除了享受,都不需要多动一下。” 既然都准备好了,她自然也不 第一百四十章 凤惜麟:你们不喜欢我了! 云月说话时低着头,对于没有探查清楚辉月阁里面的情况,很是羞愧。 孟萧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她微微蹙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这个辉月阁倒是必须去看看了。” “爷,属下每次去探查,都能听到里面的惨叫声,想来里面的人不简单。也不知道那些人进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才有了这样的悲惨遭遇。” 辉月阁。 孟萧潇眯起眼睛,眼神里透出几分寒凉。 之前江丞要进山,也是屡次被拒绝。 不仅如此,还在于兆风手底下吃了亏。 虽说于兆风门第高,南山书院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但是江丞也不是能随意欺负的人,所以这南山书院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搞得这么神秘。 她上次借着‘挨训’的机会,能跑到山长的院子里搜索情况,可是依然没有发现一点有关藏药阁的踪迹。 难不成,这藏药阁是在山中? 越想越是有可能。 如果只是普通的山林,为什么不让江丞进去? 调查她的人进入山林之中,被虐待一番之后还被带出送到了辉月阁之中…… 看样子这山中还真的是不普通,看样子是有人把守,不许一般人进去。 她眯了眯眼睛之后,沉声说道:“你不要靠近辉月阁,在门口盯着就好。确保那些人如果被转移出来的话,要知道他们的去向。” “爷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孟萧潇应了一声,挥手让云月离开。 等云月离开之后,她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继续泡在浴桶里,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越想越觉得,所有的症结似乎都集中在了辉月阁上。 今晚趁着下山,倒是可以去探探辉月阁的底。 思索间,她再度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就下意识认为是云月去而复返。 于是她自然地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结果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赫然是凤御临! 他笑吟吟地看着泡在浴桶里的孟萧潇:“你用了我的浴汤,还问我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凤御临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但是这样的情况,却让孟萧潇觉得无比的尴尬。 她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抬手将毛巾扯到水里,遮住玲珑有致的身体。 “你个登徒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孟萧潇一张俏脸绣得通红,凤御临倒是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轻笑一声就退了出去。 留在房间里的孟萧潇满脸尴尬,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洗澡的时候没有插门?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之后,起身快速擦干换好了衣服。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她走出来就发现—— 门口1、2、3站凤御临、凤君琛和凤惜麟三个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想到刚才尴尬的情况,孟萧潇觉得更尴尬了。 凤君琛自从见到孟萧潇之后,一直都是在吃瘪,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装模作样地在凤御临和孟萧潇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最后落在孟萧潇身上说道:“你怎么和我皇叔共浴啊?这好像有点不合规矩。” 孟萧潇:“……” 头给你打爆,就是规矩!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凤君琛,凤惜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突然哭出声,让几个大人都懵了,他们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孟萧潇更是蹲在他名面前,抬手很是温和地帮他擦去眼泪:“麟儿,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你们生了宝宝就不喜欢我了,你们刚刚是不是在生宝宝!” 孟萧潇:“……”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她突然很后悔,刚才她为什么要去安慰凤惜麟,让他哭一会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她一脸尴尬不知所措时,门口响起‘啪嗒’一声,有人直接摔倒在他们院子门口。 偏偏凤惜麟还在说着生不生孩子的话,凤君琛立即伸手握住了凤惜麟的嘴,还不忘说:“走路小心点。” “是是是。” 外面的书生不断地点着头,复杂的眼神却将他内心的情绪表达了十乘十—— “我也想小心点啊,问题你们说的话题也太过惊人了。现在断袖都敢想生孩子了吗?这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全京城最靓的仔 孟萧潇看着凤惜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在心里将凤君琛骂了一百遍,也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凤惜麟缠着孟萧潇,这样孟萧潇和凤御临就没有相处的时间了。 结果这段时间,孟萧潇因为训练,压根不知道凤惜麟来过她的房间,更不知道凤御临每次都将凤惜麟赶出去。 凤惜麟纵然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 时间稍微拉长,他就受不了了,然后在今天彻底绷不住了。 对于凤君琛想拆散凤御临和孟萧潇凤惜麟的心情的心思,她向来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凤君琛丝毫不顾凤惜麟有效的心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哄好凤惜麟,至于收拾凤君琛,那就往后排了。 “麟儿,你是我的小宝贝,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孟萧潇亲亲他的小脸:“想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真的吗?”小家伙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希望得到绝对的肯定。 她也没有让他失望,很是郑重地点头:“那是当然的。再说了,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我和你父皇是不会再生孩子的。” 笑话,之前怎么有的凤惜麟,她都是莫名其妙的,现在再来一个算什么? 别说有凤君琛那么个祸害盯着,她本人也没有想和凤御临在一起的想法。 她的安抚让凤惜麟稍稍安心。 但是很快,他又陷入了新的纠结。 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里都是担心:“娘亲,那你和爹爹不生孩子了,是不是又要分开?” 一想到他们还要分开,自己还是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既有爹疼,又有娘爱。 说着他的眼泪就再度‘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看上去是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孟萧潇的心都被拧疼,在心里都要将凤君琛鞭尸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竟然这么可爱的孩子,都狠心欺负! 既然凤君琛这么讨人嫌,那不如给点教训? 她伸手刮了刮凤惜麟的鼻子:“放心吧,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和你父皇,是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你一定要告诉你君琛哥哥,他跟你说的那些担心都不会发生!” 想到凤君琛听到这些话之后,脸上的精彩变化,孟萧潇就忍不住想笑。 跟她斗心眼?他还嫩了点! 凤惜麟自然是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想法,他只是一个劲追问:“娘亲,你不会和爹爹分开,对吗?” “对。” 无比肯定的答案,让凤惜麟重要放心下来。 他跪坐在孟萧潇的腿上,抬手搂住她的脖子,撒着娇说:“娘亲,他们说今天夜里京里有灯会,他们都要去山下玩。你也带着我去好不好?” 说话时,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孟萧潇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确实是想着今晚要下山,但是她不是要去玩,是想去看看辉月阁的底,看看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按照云月的说辞,那地方很是危险,绝对不是能带着凤惜麟去的地方。 刀剑无眼,他要是不小心受伤了,她还不得心疼死? 孟萧潇伸手揉着他的脑袋:“你每天都在京里闲逛,现在好不容易跑到书院了,怎么又想下去了?” “他们说今晚有灯会!” “你没有见过灯会?” “……” 怎么会没有见过? 凤惜麟自小在京城长大,各个时节的灯会自然都是见过的,可是和孟萧潇一起赏灯,那就是另外一番情况了。 尤其是他发现孟萧潇没有带着他去的想法,想到刚才泪眼婆娑时,她无比温柔地安抚自己的模样。 当即他双手捂住眼睛,开始哼哼唧唧的假哭。 孟萧潇看着他岔开的指头缝露出的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在拿捏自己,当下没有理会。 谁曾想,小家伙不仅会假哭,还会‘言语攻势’。 “我哪里有机会到处看?自小就没有娘亲在我身边,自然也不会有人带着我去看灯。想让爹爹带我去,他还忙着没有时间,就安排侍卫看着我。” “我想偷溜出去自己看,可根本找不到机会!那些侍卫的手指头都比粗,他们随手一提溜就把我抓起来了。于是,我也只能待在家里。” “没爹疼没娘爱的我,三岁了才会说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傍晚时分,一行人走出南山书院,浩浩荡荡地向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众人都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诉说着京城的繁华和热闹。 “听说京城是不夜城,即使到了子夜时分,也是灯火通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今晚不就知道了?” “要是到时候人家家家户户都关门了,就你一个人在街上,害不害怕有鬼啊?” “……” 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说着他们的设想。 可真的到了京城之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脸上显现出目瞪口呆的神色。 京城长街之上,到处都挂上了各色灯笼。 远远看上去,好似进入了灯海一般。 不仅如此,街道两边都是叫卖的小贩,热闹到了极点。 站在桥上,还能看到河里飘荡着的小船,不时有轻柔的小调传来,听得人心旷神怡。 “天啊,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如雨,并不是简单的形容,是真的存在的。” 众位学子的脸上都显现出惊叹和神往的模样。 不过还不等他们赞叹,就有人向他们递过来面具。 “这……是怎么回事?” 有第一次来京城的,不清楚情况。 递给他面具的人笑着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我们七夕的习俗,所有人都要戴上面具。这样谁都认不出对方,才能玩得尽兴。” 众人一听就来兴趣了,纷纷戴上面具。 孟萧潇也没有例外,她戴上一个狐狸的面具同时,不忘给凤惜麟选了一个孙悟空的面具,很好认。 她牵着凤惜麟的手,回头看了眼不远不近跟着的云月和云风,心里很是安心。 要是一会她趁着人多离开,总是要让人看着凤惜麟的。 孟萧潇牵着凤惜麟走过热闹的摊贩前,不时地询问:“这边有花灯,要不要买一个?” “酥糖,要吃吗?” “还有蟋蟀,要不要养两个玩?” “……” 几乎每经过一个摊贩,孟萧潇就会问问凤惜麟有没有兴趣。 可是小家伙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这样的东西他都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可能会有兴趣? 所以他都是摇着小脑袋,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直到他们揍到了一个猜灯谜的摊贩前。 老板笑眯眯对着众人说道:“今晚是七夕之夜,菜头是一对鸳鸯灯笼。只有二人能各自走过一排灯笼,将灯谜全部猜出,就等得到这对灯笼!” 七夕本就是属于情人的夜晚。 不少一起来逛灯会的青年男女都会一起参加,只是总是有人半途猜不出,悻悻离开。 凤惜麟看着那堆鸳鸯花灯,眯起了眼睛。 他的年纪是小,却还是知道鸳鸯是什么意思的。 他看了看牵着他的手的孟萧潇,又回头看了眼凤御临,然后他指着鸳鸯花灯说道:“我要那个!” “好啊。” 孟萧潇满口答应,让凤惜麟一脸兴奋,只是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小脑袋耷拉下去了。 “再过十年,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带着心爱的姑娘,去答题赢花灯的。” “……”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和他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满地扯了扯孟萧潇的衣袖:“娘亲,你去帮我拿啊。” “我一个人不行。” “还有爹爹啊!” 凤惜麟立即伸手去扯凤御临的衣袖:“爹爹,你们一起去猜灯谜,给我赢鸳鸯花灯好不好?” 凤御临自然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件要和孟萧潇一起做的事情。 当下他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可以。” 孟萧潇还想拒绝,凤惜麟已经拿出杀手锏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这么有意义的花灯,你就去帮我赢好不好?” 孟萧潇:“……” 她算是被这臭小子拿捏了。 但是既然是自己的孩子,除了宠着也没有办法了。 当下她微微颔首,就和凤御临,各自走了一排。 “公子,请猜第一个灯谜。”小厮笑着摇了摇自己的手。 凤惜麟还在咬手指,孟萧潇脱口而出:“三长两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发现了 凤御临笑得恣意,偏偏眉眼之间还有着毫不掩饰的情意,让孟萧潇很难怀疑他真的写了这样的祈愿。 她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很无聊。” “爹爹,那里有糖葫芦!”凤惜麟突然扯动凤君琛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 凤御临纵然还想多和孟萧潇多说几句,也只能先满足凤惜麟的愿望。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时,孟萧潇偷眼看了眼他的签条。 上面只有一句—— 【国泰民安。】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和孟萧潇写下的‘天下太平’不谋而合。 他的心里,总是怀揣着家国天下,而不是一个人的私怨。 她的唇角忍不住勾起,转身向着凤御临和凤惜麟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走到外面时,恰好到了放烟花的时间点.。 “咻”的一声,如深蓝色幕布的天空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烟花,让众人纷纷驻足观看。 孟萧潇看着凤御临的背影,却觉突然觉得他变得高大起来。 之前她对他有很多世家子弟特有的刻板印象,现在突然发现,他是心怀天下有大志的人。 他突然回头看向她,对着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孟萧潇抬脚要过去,可周围看烟火的人着实是太多了,一个不小心,他们竟然被人流冲散了。 孟萧潇左右来回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凤御临的存在,倒是刚才还跟在凤御临身边的凤惜麟,凑到她身边。 “娘亲,爹爹走丢了!” “……” 凤御临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走丢? 不过人既然不见了,她想做的事情就方便多了,不需要找那么多理由。 她回头示意云风和云月过来,然后她揉了揉凤惜麟的脑袋说:“我现在要去找娘亲,你跟着云风不要乱跑,好不好?” “我和娘亲一起去找爹爹不好吗?”凤惜麟显然是不想离开孟萧潇。 “我们一个人要去找,一个人要在原地等着。不然你爹爹回来看不到我们,也会着急的。” 她说得这么有道理,凤惜麟自然是没有办法反驳。 纵然心里老大不情愿,他还是点了头:“那娘亲找到爹爹,就要快点回来。” “放心,我一找到他就回来了。” 孟萧潇做出承诺之后,给了云风一个眼神,就带着云月,趁乱向着辉月阁的方向走去。 云月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将辉月阁探查到的内部情况说了一下:“爷,里面很是复杂。我进去几次,也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格局。” “没关系。我们今天过去,依然只是探查。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在云月点头之后,孟萧潇利用轻身功,翻上了辉月阁的围墙,快步向着内部飞去。 辉月阁的地形复杂,她们饶了很大一圈,却根本没有找到之前探听孟萧潇身份的人。 倒是误打误撞到了一个类似议事厅的地方。 她们对视一眼,就双双趴在房顶,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次是个好机会,和西楚国联手,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岳林军!” “岳林军两万精锐,都是凤御临亲自带出来的,个个能力不凡,这一步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冒险?这都算冒险,那我们之后做的事情算什么?再说了,区区两万部足,算不得什么。” 说话的人冷笑一声:“可惜,现在统领岳林军的人是凤君琛,否则这个机会定然让凤御临有趣误会。不过,除掉凤君琛,也不算亏。” 这到底是什么人? 孟萧潇的眉头紧紧皱起。 要除掉凤御临就算了,竟然脸凤君琛都不放过! 她一边仔细听着屋中人的对话,一边盘算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在她听得入神之际,云月竟然碰到了一片瓦片! ‘嗒’一声很低,平日里压根都不会引起关注。 可是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就完全被放大了。 孟萧潇更是紧张地皱起眉头,她示意云月冷静。 或许屋里的人只会觉得有猫狗之类的动物经过,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可辉月阁里的人真的是太过小心了,就这么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竟然让里面的人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越是如此,孟萧潇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来不及了 是友非敌? 孟萧潇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辉月阁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并不清楚,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全身充满戒备,等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时,刚想推开身边的人,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来这里了?” 凤御临? 孟萧潇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回头看过去,就发现他一身夜行衣,明显是也是偷溜进来的。 不过…… 她的眉梢一挑:“刚刚你是故意走开的?你不担心麟儿出事!” 七夕灯会,到处都是人。 凤惜麟一个小孩子,如果没有人跟在身边,会是多么危险的情况? 想着她就有几分恼怒。 只是在她发怒之前,凤御临就说道:“我暗中让人盯着了,倒是没有想到,你也进来了。” “……” 成吧。 她安排了云月看着凤惜麟,凤御临安排自己的侍卫跟着,也很正常。 “你……” 孟萧潇还想问个清楚,却发现刚刚已经过去的暗卫,又去而复返了。 并且他们明显是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一旦推开这间房间的门,他们就暴露了! 凤御临没有说话,牵起她的手,走到书架前旋转了一下花瓶,书架就打开露出后面黑魆魆的洞口。 这里竟然有密室! 可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凤御临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是偷溜进来的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孟萧潇的脑海里闪过,但是她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当下她跟着凤御临走进了地下通道。 随着身后书架闭合,所有的一切恢复平静,孟萧潇的心也静了下来。 起码暂时,是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了。 “你怎么来了?”凤御临牵着她的手,一边往下走,一边出声询问。 孟萧潇倒是没有隐藏:“最近山下一直有人在查探我的消息,结果有另外一拨人将他们指引到了山里。然后那些人又被带出来,送到这里。” 黑暗中,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声音里带着些许疑惑:“他们进入山林,应该是一无所获。怎么反而像是偷了别人家一样,被收拾了一番之后,还被囚禁起来。现在想找到他们的踪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话时,她竖起耳朵听着凤御临的反应。 这些事情,云月他们能查到,凤御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现在他还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他就是始作俑者? 可想到她刚刚听到的话,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凤御临真的是这里的主人,事情的走向就不是这样了。 凤御临提着油灯,回头看了眼孟萧潇。 油灯的光线着实是太暗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看我做什么?”孟萧潇反问。 “没有什么。”凤御临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山林里是当今圣上的私库,有大内侍卫把守,哪里是一般人能靠近的?” 皇帝的私库? 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解释通了。 能为皇帝看守私库的侍卫,自然是皇帝无比信任的人。 并且被藏在后山如此隐秘的地方,绝对是不想被人发现,任何进入的人,怕是都不会放过。 而那些查找她身份的人,无非是书院里那些纨绔子弟的家丁。 主子是纨绔,家丁能好到哪里去? 见到侍卫,一句好听话都没有,反而还是趾高气扬的态度,很容易引起侍卫的怀疑,最后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惨字了。 孟萧潇忍不住轻啧一声,那群指引他们进入山林的人,摆明了就是要借刀杀人! 至于借刀的人,很可能就是走在前面这一位。 所有的思绪理清楚之后,她说起了刚刚探听到的消息:“有人要和西楚国联手,将岳林军一网打尽。” “哦。” 哦? 孟萧潇有点反应不过来,岳林军是凤御临一手带出来的,他此时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淡漠了? 不过她不是刨根究底的人,问了一个相对好回答的问题:“这辉月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辉月阁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偏袒 “不行,我们必须立即去阻止他!” 孟萧潇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平日里,凤君琛没少找她的麻烦,她也没有设计他,但都的无伤大雅的玩笑。 现在,凤君琛面临的是送命,还是他的生身父亲给他设下的圈套。 思及此,孟萧潇的拳头就忍不住收紧。 “你不能去。”凤御临的声音依然维持着淡静。 “为什么?” “你走了,麟儿怎么办?” 提起凤惜麟,孟萧潇瞬间无话可说了。 无论她还是凤御临,都不可能不顾凤惜麟的安危,而皇帝很了解这一点。 一旦他们不在,睡着他又会做出怎样的设计? 凤御临看着孟萧潇微抿的唇瓣,就知道她想明白了:“照顾好麟儿,君琛不会有事的,他会安安全全的回来。” “那你呢?”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等出口之后才让孟萧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凤御临微微一笑:“我也会回来的,毕竟你还在等我。” 这一次孟萧潇没有矫情,反而是重重地点了头。 他看着她的反应,只觉得内心一片火热。 只是皇帝竟然连凤君琛的命都不要了,可见到底是多么的疯狂。 他无法确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皇帝会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凤御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到孟萧潇手中。 “这是什么?”孟萧潇好奇。 他开玩笑似地说道:“你都说等我了,我自然是要给你留个信物。不然到时候,有人不认账怎么办?” “……”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她是真的很无语。 随着她的沉默,他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告诉她,那块玉佩可以调动京都的黑甲卫。 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他不希望她真的有用到那块玉佩的时候。 两个人静默无声地通过密室暗道,走出了辉月阁。 重新笼罩在热闹的七夕灯会之中,他们的内心却都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你带着麟儿回书院,暂时不要来京都,更不要到辉月阁。” “放心,我会注意的。” 凤御临深深地看了眼孟萧潇之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她目送他消失在人流之中的身影,内心莫名涌上了一层悲伤。 孟萧潇和云月会合之后,找到和凤惜麟在一起的云风,就带着他们回到了南山书院。 只是站在院子门口,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娘亲,你怎么不进去?”凤惜麟皱起眉头,一脸好奇地看向孟萧潇,“还有爹爹和哥哥呢?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听分析了提起凤御临和凤君琛,孟萧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更让她的内心复杂的是,少了两个人的院子,竟然显得如此空。 她伸手揉了揉凤惜麟的脑袋:“他们突然有公务要处理,所以只能先行离开了。这段时间,你见不到他们,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太棒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凤惜麟,满脸写满了兴奋:“太棒了,爹爹终于不会和我抢娘亲了。” 孟萧潇看着他的笑脸,内心却更加复杂,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 骑射课。 地字班热火朝天地说着即将要进行的比赛,被围在中间的孟萧潇却异常沉默。 凤御临和凤君琛去了边关,那这骑射课是要别的夫子来吗? 她突然觉得有点遗憾,凤御临不能看到地字班努力之后的成绩。 思索间,新的夫子走进了马场。 “安静一下!” 随着他抬起手,天字班和地字班的学子各自站好。 他很是满意地点头:“由于王爷有事情,所以你们今天的骑射比赛由我代为主持。这场比赛,分为赛马、穿越阻碍和射箭三场。” “第一场,参加比赛的六个人全部上场。因为受伤下场和违反规则被罚下场一样,不得替换上场。” 这是什么破规矩? 孟萧潇直接说道:“违规被罚下场不得替补上场很正常,为什么受伤了,不能让替补上?” “在战场上,你能和敌军说,要换人吗?你们是我朝的希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不厌诈 地字班众人脸上都显现出恼怒的神色,纷纷都有想动手的架势了。 孟萧潇眯起眼睛。 这群人能逼着地字班这群书生中的书生动手,还真的是够厉害。 只是如果地字班真的动手了,还是先动手的,怕是要集体勒令退学了,那高兴的是谁? 她上前一步,拦住最前面的人:“被狗绊了一下,没有必要和狗争长道短。” “你说谁是狗?”于兆风急了。 孟萧潇冷眼看向他:“自然是谁绊倒他,谁是狗。现在,你又承认自己绊人了?” 于兆风指着孟萧潇发狠,却又是说不出话。 此时无论是否承认,丢人的都是他。 孟萧潇也懒得理会他,拍了拍手说道:“走,去牵马。让他们知道狗就是狗,即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可能赢。” “好!” 地字班瞬间呼应,一群人去牵马了。 留在原地的于兆风,很是恼怒。 他转头看向夫子:“一会你知道要怎么办吧?” “世子放心,有我在,赢的只能是天字班。” …… 天字班和地字班分别排出六个人。 一行十二人并排站在一起,夫子举着旗子用力挥动:“开始!” 随着旗子挥动,十二匹马瞬间向前冲去。 尤其是孟萧潇是标准的一骑绝尘,在她身后的人和她的距离,辣的越来越远,后面的人根本没有追上她的可能性。 只是地字班的基础还是太差了。 纵然孟萧潇能力超群,又带着他们不断训练,选拔出来的其余五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正常情况下,也算是可以策马奔腾。 但是当天字班故意撞过来,那就是另外一番情况了。 “你们、你们别过来!”他慌乱地扯动缰绳,想和天字班的学生保持距离。 可对方摆明了就是硬撞过来,怎么可能躲得开? 在外面看着的学生坐不住了:“夫子,天字班耍赖!” “耍赖?” 夫子冷哼一声:“那叫兵不厌诈!你们在战场上对敌时,还指望着敌人客客气气的?” 一句话噎得地字班的学生说不出话,但是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个夫子就是要偏向天字班。 怕是天字班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管。 地字班众人对视一眼,看着赛场上的情况不知所措。 孟萧潇在前面也听到了身后的嘈杂声,她回头一看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漂亮的眼眸瞬间布满了寒霜。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学院的课堂比赛,竟然能黑到这样的地步。 收紧拳头,她想调转马头冲回去让天字班知道他们招惹错人了。 不想她这边刚刚起势,一直没有说话的夫子就开口了:“萧关,你想做什么!赛场上不许调转马头,否则罚下场!” 一句粗口从孟萧潇的心中喷涌而出。 不让调转马头? 好,她就在这里等着! 她倒是想看看,有她在这里,天字班哪个人过得去! 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于兆风,孟萧潇操纵马头对着于兆风的马匹就冲了过去,慌得于兆风大喊:“你们快来帮我!” 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天字班的人自然不敢不理会。 当下都对着孟萧潇冲了过来,可最初被冲撞的学生早已落下马,甚至被受惊的马踩伤了腿。 孟萧潇是怒从心头起,抬脚就将向着她冲过来的天字班的学生踹下马。 就在她准备狠狠地教训一番这群富家子弟时,夫子开口了:“萧关,让你比的是赛马,不是让你在这里打架!” “夫子,兵不厌诈,不知道吗?”孟萧潇冷冷地看了夫子一眼,倒是没有继续动手。 不是她怕了,而是地字班的人都过去了,并且天字班的人留下才能有后面的精彩。 她冲过终点线,第一时间冲到了受伤摔下马的人身边:“怎么样了?” “腿骨估计受伤了,我先送他去看大夫。”文仲怀说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孟萧潇知道,文仲怀是个绝对靠得住的人,她当即点头。 只是她这边还没有送走文仲怀,夫子就和于兆风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萧关……” “夫子的教诲,我已经明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必输之局 孟萧潇上场前就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况,看到冲过来的天字班几个人,她脸显露出任何慌乱的情绪。 她找准时机,踢向最先靠近她的人的马头。 被踢中的马匹嘶鸣一声,马蹄扬起,对着孟萧潇的马身踢了过去,她赶忙扯动缰绳,催动胯下的马匹堪堪躲开那一击。 这一下躲得很是狼狈,她差一点就落下马。 天字班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他们将孟萧潇弄下马,地字班就没有可用之人。 更重要的是,于兆风从头到尾就是看孟萧潇不爽。 现在能让她在人前出丑,还可能负伤,想想都觉得开心! 当即他出声说道:“大家看清楚!对着他冲过去!” 此话一出,地字班的学子都为孟萧潇等人捏了一把汗。 本身他们参赛人就比天字班的少一个,再加上他们对马匹的操控完全没有天字班的熟练。 这么硬碰硬的碰撞,谁输谁赢,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有些学子忍不住说:“夫子,他们这样不合规矩吧?” “是啊,只是课堂比赛。已经有人受伤了,再这么比下去,指不定会出怎样的事情。” 夫子一概当成没有听到。 他的态度很是明白,只要保证了天字班的人的安全,其他人都无所谓。 地字班众人脸上都显露出焦急的神色,但是他们都心里都明白,想让夫子给他们说公道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他们急得团团转,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他们一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反应的凤惜麟开口了。 “你们都急了?” 他的年纪不大,身份却是摆在那里。 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双眼依然紧紧地盯着赛场上的孟萧潇:“我……” ‘娘’字要脱口而出的瞬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暴露娘亲的身份! 凤惜麟牢牢记着! 他轻咳一声:“你们就放心吧,萧叔叔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这些人,是根本不可能赢过她的!” 凤惜麟说的是信誓旦旦,其他人却不那么敢肯定。 尤其是当孟萧潇已经被天字班的几个人围在了中间,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孟萧潇的手上蓄力,她已经开始考虑用内力直接将天字班的人打下马。 是他们先不守规矩的,那就别怪她胜之不武。 她已经做好盘算了,伸手却响起地字班学子的声音。 “萧兄,我们挡着,你往前走。” 他们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已经将她围在中间,显然是想帮她阻挡来自天字班的攻击。 “你们……” “萧兄,如果你出事,我们肯定会输的。所以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我们都得保证你胜出这场比赛!” 他们几个人说得很是坚持,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孟萧潇还想再说几句,可对面天字班哪里会给他们整顿的机会? 他们催动马匹,对着地字班的学子就冲过来了。 比起对马匹的操控,地字班的远远不是天字班的对手。 即使他们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联系,也依然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现在被折磨一冲,他们瞬间就冲散了。 可地字班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又以他们能做到的对快速度集中到一起,保护着孟萧潇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坚持和努力,让她忍不住有点动容。 自从她来到这里,心里一直有一种缺失。 地字班的每一个学子,都是背负着使命来到南山书院的,他们的目标就是读书,以求能蟾宫折桂。 而这不仅是他们的心愿,更是身后的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村落的希望。 因此他们在面对天字班的挑衅时,也是一次次的容忍,为的不是被那群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找麻烦,从而影响到未来。 可现在,他们为了地字班的荣耀,将自己当成一道墙,挡在他们面前。 孟萧潇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天字班的人打落下马,内心的情绪很是起伏。 在一次次的撞击之后,她终于成功到了终点线,可整个地字班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抓的就是你 于兆风狠狠地瞪了一眼孟萧潇,也没有多话,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还真的是如他所言,每一箭都是十环,一共是一百环。 他对着孟萧潇打了个呼哨:“你们输定了,他只要有一箭射到靶子上,你们就没戏了。” 话声落下,另一个人上场,刷刷刷射出十箭。 “一百环!” 成绩爆出之后,天字班彻底沸腾了! 他们要的就是打败孟萧潇,让天字班吃瘪。 这下孟萧潇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地字班的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相同的落寞。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明明努力了这么久,结果是这样一个结果。 将受伤同学送去就医之后,就匆匆赶回来的文仲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眼神里也闪过明显失望的神色,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走到了孟萧潇面前。 “萧兄,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地字班之光,是最优秀的!” “我还担心你看不到最后的胜利,现在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孟萧潇随意说了一句之后,拿着自己的弓箭站了过去。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想看继续比赛了,但是当破风声响起时,就有人懵了。 “这……这算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方才没有看赛场的人立即满脸茫然的询问。 “刚刚萧关一箭将之前射到靶子上的箭打下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射出了十环!”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地字班学子,瞬间来了精神。 “把他们的箭都射下来!” “射下来!” 随着一声声欢呼想起,天字班的众人也懵了,还能这样吗? 夫子看到天字班众人发青的脸色,尤其是于兆风看向他的不满神色,立即张嘴说道:“萧关将旁人的箭矢设下……” ‘不算’二字还没有出口,凤惜麟就往他面前的桌子一坐。 “你要说什么?” 凤惜麟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混世魔王。 毕竟他有个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爹,谁还敢和他说什么? 关键是凤惜麟坐在那里,歪着小脑袋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眼珠子却骨碌碌转个不停。 这让夫子觉得,他要是敢说不算,下一秒,他就没了! 他干笑一声:“我说,萧关十环。” 凤惜麟满意点头,地字班的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至于天字班—— “切,那不过是狗屎运!剩下还有九箭呢!” “就是,你们还真以为,他能将所有的箭矢射下来?” “……” 显然天字班一点都不相信孟萧潇有这样的能力,地字班看向孟萧潇的眼神却充满了信任。 凤惜麟更是大声说道:“叔叔加油,你是最棒的!” 孟萧潇既没有理会周围的欢呼,也没有看旁边的诋毁。 她弯弓搭箭,破空之声再度响起。 第二箭依然如前,射落了击中靶心的箭,同时又稳稳落下。 第三箭…… 第四箭…… 直到第十箭,每一箭都是第一箭的效果! 到最后,靶子上只剩下孟萧潇射过去的十支箭! 地字班众人开始了欢呼,口中大声喊着‘萧关’的名字。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地字班兴奋的不能自已时,天字班的人就气得要发疯了。 明明已经是必胜的局面了,现在变成了这样,怎么能让人甘心? 于兆风怒从心头起,从旁边抽出一直箭矢,对着孟萧潇射了过去! 孟萧潇感受到身后的破风之声时,已经晚了,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一旦她受伤,必然要请大夫来。 可现在无论是凤御临还是凤君琛都不在,没有人会帮她打马虎眼,她的女儿身怕是要被识破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哪里射过来一支箭,将于兆风的箭矢打落,最后擦着孟萧潇的手臂落在地上! 随着箭矢摄入地上,孟萧潇悬着的心落了地。 同时她开始疑惑,是谁会公然和于兆风作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来给你当娘亲 于兆风呆若木鸡地看向孟萧潇,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将领拉着走了。 书院的正副山长听到这边的情况,匆匆赶过来询问情况。 只是将领眼睛一瞪,冷声说道:“陛下旨意,还要通过你们?” 皇帝都被搬了出来,哪里还敢有人有意见? 他们也只能看着于兆风被带走,眼神里都是疑惑。 不过地字班的学子就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他们一窝蜂地冲到了孟萧潇面前。 “萧兄,你太厉害了!” “刚才我还以为我们输定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将他们的箭全部射下靶,自己的箭矢还能稳稳地在上面!能不能教教我?” “也教教我吧?我太想学了!” “……” 地字班众星捧月一般,将孟萧潇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刚孟萧潇的英勇表现,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崇拜。 “大家把我们的地字班之光举起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应喝着,然后伸手将孟萧潇抬起来,对着天空开始抛掷。 马场上都是地字班的欢呼声,天字班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致。 输了比赛还是其次,于兆风被大内侍卫抓走,可以想象事情不一般,怕是事情涉及整个于氏家族。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他们之前和于兆风的接触,而影响各自的家族利益? 天字班的人都是心事重重,早早离开,使得马场成了地字班特有的欢乐海洋。 就在他们热闹地准备办一个庆功会时,算术课的马夫子走了过来。 马夫子是个老学究,对学生要求严格,平日里更是十分严肃。 除了孟萧潇敢在他的课堂上睡觉之外,所有人都表现得老老实实的。 现在他们看到马夫子过来,一个个迅速站好,比接受检阅的士兵还要老实。 孟萧潇看着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的马夫子,喊了一声:“夫子。” “嗯。”马夫子应了一声,将一个瓷瓶递给她,“表现得不错,但是也要注意保护自己。看你一身是伤的样子,这罐伤药给你了。” 伤药? 天字班比赛时不讲规矩,几个人向孟萧潇冲击,她身上难免有了不少的伤痕。 她原本也想着让云月给处理一下,可现在马夫子给她的伤药,让她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她打开闻了一下,就嗅到了一种很是特别的气味。 当下断定,这里面绝对有她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出声询问:“敢问夫子,这药从何而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是夫子给的药,自然是良药。想着今日不少同窗都受伤了,我想多买几瓶,也好帮大家处理伤口。” 马夫子轻哼一声:“这是特制的伤药,外面是不可能买到。只有对书院有贡献的人,才能得到。今天也是我看你让地字班空前团结,作为奖励给你。” “这药怎么神奇?那我更好奇了。” “别瞎好奇。” 马夫子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别乱打听。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 什么意思? 孟萧潇还有问题想询问,马夫子却已经转身离开了,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地字班的学生看到马夫子离开之后,当即又拉着孟萧潇欢呼起来。 当晚他们去食堂,特意凑在一起热闹了一番。 不过他们都是贫寒之士,囊中羞涩。 所以准备的饭菜多少显得寒酸,可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兴奋,孟萧潇也和他们欢宴庆祝。 等晚上回到房间,她看着手里的伤药,忍不住再度思索,这药膏到底是来源于哪里? “娘亲,你在想什么呢?” 凤惜麟凑到她面前,歪着脑袋询问。 她回头看向和凤御临很是神似的凤惜麟,眼神里微微闪烁。 孟萧潇收起药膏,将凤惜麟抱起来:“我在想,都这么晚了,乖巧的麟儿怎么还不睡觉?” “我有点想爹爹,还有哥哥了。” 凤惜麟撇撇嘴,声音很是低落:“虽然爹爹会凶我,哥哥也会骗我,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对我好的。现在他们突然走了,我好难受。” 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孟萧潇很是心疼。 第一百五十章 他的守护 凤惜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几乎是第一眼看到孟萧潇就想让她当娘亲,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直在推脱。 现在她竟然答应了! 不过…… 小家伙歪着脑袋打量孟萧潇,似乎在判断什么。 她伸手刮了他的鼻头:“想什么呢?” “娘亲,你不是在骗我吧?我会当真的。” “我认真的。等我这次回来之后,就当你的娘亲,绝对不会食言。” 她说得认真,凤惜麟还是眉头深锁的模样,似乎不确定她真的能做到。 孟萧潇柔声问道:“我骗过你?” “……” 这还真的是没有。 她从来不骗他,拒绝就是干干脆脆的拒绝。 “那我们拉钩!” 他伸出小手,孟萧潇也配合地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做好承诺之后,她伸手揉着他的脑袋:“现在京都之中并不安全,你最近就老老实实待在书院里。我会安排云月他们保护你,有什么事情,记得找他们,明白吗?” “娘亲放心,王府的侍卫也会保护我的!” 凤惜麟是凤御临的心头肉,走之前,自然是安排了最贴心的保护。 孟萧潇也没有就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辩。 她安排好云月等人照顾好凤惜麟,又确保凤惜麟不会擅自离开书院,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离开书院之后,她立即风雨兼程赶往边关。 距离京都较近的地方还算是太平,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随着距离边境越近,灾民变得越来越多。 几乎所有人都是向东行径,而她是唯一的逆行。 她站在路边,看着灾民,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灾民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一个个基本上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再加上褴褛的衣衫,很是凄惨。 如果边关不能平定,灾民的数量会继续扩大。 到时候,怕是乞讨都得不到食物,那饿殍满地、易子而食,就不会是简单的词语。 这个想法让孟萧潇不寒而栗,背后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眼神里透出冰冷的寒意。 岳林军绝对不能受到任何损伤! 就在她准备继续西行时,她突然看到队伍之中有个小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悲伤,嘴里轻声说着:“娘,我饿。” 遍地流民的地方,想要吃饱几乎是天方夜谭。 真正击中孟萧潇心房的是,那孩子让她想到了凤惜麟。 如果他遇到什么麻烦,她希望会有好心人帮助她。 她从包里拿出一块糖饼送到孩子手中:“吃吧。” 小孩子显然是饿疯了,结果糖饼就开始吃了起来。 周围人看到,疯狂地向着孟萧潇涌了过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打开这个口子,会有无数流民冲过来争抢。 于是她干脆将装着干粮的包袱递了出去,流民迅速哄抢起来,倒是让她边安全了。 她牵着缰绳准备继续西行,最初她给糖饼的孩子的母亲说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孟萧潇没有回答,眼神却变得警惕。 西楚将内奸安插在流民之中是很正常的事情。 孩子的母亲察觉到孟萧潇的警惕之后,立即解释:“那边有土匪,我是看你孤身一人,所以想劝你一句,别去了。” 旁边的大娘也说道:“是啊,姑娘。这土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又这么好看。万一被他们遇到,哎。” 最后的叹气,包含了很多信息。 宁做盛世鬼,不当乱世人。 身处乱世之中,有太多迫不得已又无可奈何的事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会是绝对的灾难。 孟萧潇怎么会不知道? 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场灾祸也会很快平息,你们很快就能拥有新的家园。” 说完这句话,她翻身上马,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遇到土匪,处理了也是好的。 这些灾民已经够苦了,就不要让他们再受到土匪的盘剥了。 可她一路策马西行,从日落西斜到月出东方,别说土匪,连个劫道的都没有遇到。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的就是你 黑甲卫群情激昂,纷纷表示愿意。 孟萧潇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内心是百感交集。 之前有关凤御临的事迹,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他的身份和对她的态度,多少让她将他和纨绔挂钩。 现在她看到黑甲卫,才明白之前是多么的误会他。 一个心怀家国天下,又能将亲兵训练地如此整齐划一,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突然之间,她觉得她对凤御临很是不了解。 “既然诸位愿意一通随我前往边关,我孟萧潇在这里感激不尽!” 她说着对黑甲卫深施一礼。 玄武在凤御临身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孟萧潇对凤御临的重要性? 他当即带领黑甲卫对着孟萧潇还礼:“姑娘,本身我们就是王爷的死侍,他的任何命令都要听从。而王爷让我们跟着你,自然是您去哪里,我们去哪里。现在您这样,我们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曾经你们只是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从今天开始,我们也一样!” 孟萧潇又看了眼天色:“好了,现在不早了,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关。” 辉月阁有人和西楚勾结,要对岳林军下手,使得凤御临和凤君琛也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她是真的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边关,以防不必要的事情出现。 黑甲卫都是夜宿惯了的人,当下点燃了枯叶,看着时间差不多,又熄灭了火堆,用软毯扑上去,就是松软舒服的床铺。 “孟姑娘睡这里吧。” “你们的野外生存经验还真的是棒。” 孟萧潇也没有客气,躺在那里夸赞了几句。 只是躺在上面,她却毫无睡意,反而是周遭虫鸣的声音变得很是清晰。 更为关键的是,她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有凤御临笑着看她的模样,也有气得跳脚的样子,还有凤惜麟…… 之前她并没有觉得,他们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对他们,内心充满了牵绊。 脑海里各种各样的画面如电影一般闪过时,她突然听到鹰哨,紧接着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可当她起身时,就发现黑甲卫已经齐刷刷地出现在她身前。 这样干练的速度,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纵然是现代社会经过了严密的训练,半夜吹集合哨,也得要两三分钟的时间。 现在……他们是秒起,应该是压根没有睡吧? 孟萧潇的脑海里还闪着各种各样的想法,玄武快步走了过来:“孟姑娘,这应该是之前被我们打跑的土匪,现在回来复仇了。” 她沉稳地应了一声,迅速站起身,侧耳倾听周围的环境。 很快,不远处就有火光亮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道的黑影。 夜色笼罩的缘故,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再加上那些火光分散四处亮着,让人觉得对面的土匪来了不少人,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 黑甲卫之中有人说道:“不清楚来了多少人,我们先护着孟姑娘离开这里吧。” “对,刀剑无眼。要是孟姑娘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纵然万死,也没有办法对王爷交代。” 他们一句句的讨论,让玄武看向了孟萧潇:“孟姑娘……” “玄武。” 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刚刚已经说过了,你们是和他共担生死的生死兄弟。没有道理现在有麻烦了,我逃走。再说了,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只能被保护的废人吧?” “……” 孟萧潇能力如何,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可面对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土匪,所有人的心里都不托底。 很快,土匪的包围圈不断缩小,将他们围在中间。 “就是你们,对我的兄弟下手了?”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他的视线将黑甲卫众人扫视了一番之后,视线落在了孟萧潇身上。 他的眼神里透出浓重的兴味。 玄武看到那样的眼神,当即站到了孟萧潇的眼前:“是我们做的。你们不过是一群土匪而已,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 男人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人不多,口气倒是不小。这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黑鹰帮,不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能亵渎圣颜 可玄武的手已经伸到了黑鹰的面门前,根本没有后缩的可能性。 当下他也只能错打错着了,就在此时,黑鹰的右手往身前一扬,白色的粉末刺激眯了玄武的眼睛,让他僵立在原地。 孟萧潇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即要上前帮忙。 只是她的注意力过多地在玄武和黑影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土匪。 在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时候,一张网从天而降将她罩在里面。 “真是漂亮的小娘子,啧,看看这生气的模样,都很是好看。”黑鹰看着她脸上都是调笑的神色。 孟萧潇恶狠狠地瞪着他,内心更是恼怒。 大意了! 但是现在被抓了,她也只能按兵不动。 玄武的眼睛被眯,黑甲卫被团团围住无法抽身。 当下众人也只能看着黑影带着孟萧潇离开。 她一路上都在想被带到了黑鹰帮,会有怎样的遭遇,她到底要怎样脱身。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到了黑鹰帮之后,她竟然被松绑,还被送到了一个很是干净的房间里。 不仅如此,她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很是眼熟。 在这种土匪横行的地方,竟然有肥皂? 这玩意,好像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吧?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软软的懒人沙发,坐在上面别提多舒服了。 这么现代的东西,真的是这里能有的? 她靠坐在那里,环视房间一圈之后,发现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比比皆是。 孟萧潇眯起眼睛思索,难不成那个黑鹰和她一样来自现代? 还在思索,就要小喽啰上前:“姑娘,我们二哥已经设下了酒宴,请你过去。” “……” 虽然言语还是不够客气,但是对于一个土匪而言,已经很客气了吧? 刚刚还怀疑这群人到底有什么谋划时,已经完全被好奇取代。 就是黑鹰不让她过去,她也想去看看。 只是当她走进大厅时,她看到了更加意外的存在。 桌子上竟然摆放着——蛋挞和炸鸡? 她…… 是陷入了楚门的世界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不过是为她设计好的虚幻世? 孟萧潇的脑子里满是浆糊,黑鹰却笑着说道:“过来尝尝,这绝对是你在外面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 她眯眼看向黑鹰,很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却什么都看不到。 倒是让他挑了挑眉:“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这里很不错,留下来当压寨夫人也不错?” “奇变偶不变!” 她大声喊出同为穿越人的暗号,可对方完全是衣服不为所动的模样,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 “你、说什么?” “奇变偶不变啊!” 孟萧潇再度说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她身上的折扇掉了下来。 ‘啪’一声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 “二哥,那折扇!” “我看到了。”黑鹰摆手示意手下不要多言时,孟萧潇已经伸手将折扇拿了起来。 她拍上面的尘土时,也让人看清楚她手里的折扇到底有多丑! “二哥,看那扇子!” “太丑了,天下难不成还有第二把?” 他们认识? 孟萧潇的眼神里闪过惊愕,要知道这把丑折扇是小桃给她的! 本身一把折扇,纵然丑得离谱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上面有孟萧潇亲笔写下的题字就不一样了。 东西明明是她的,她却一点都想不起。 为此她想了很多办法,小桃却一点都不肯说。 现在看到面前的土匪有了反应,她哪里肯放弃? 当下她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认识这把扇子?” “给我看看。” 黑鹰伸出手时,孟萧潇毫不迟疑地递了过去。 如果能找到她曾经失落的记忆,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黑鹰接过折扇,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说道:“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没问题,二哥,这就是老大那一把!” “这上面的字我记得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误会 孟萧潇:“……” 从来不曾见过面的老大,还能被这么推崇? 关键到底是哪一门的圣,看一眼还能被亵渎了。 这真的不是搞笑吗? 可是她看着黑鹰帮所有人脸上虔诚而崇拜的神色,就明白,她胆敢说他们老大一句不好,说会被五马分尸是夸张了,但是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按捺对这群人智商的怀疑,换了一种说法:“你们担心玷污圣颜,不敢看他,那他总是出现过吧?比如他的外表是什么样的?” “那自然是气度非凡,很是英武!” 一系列夸赞之词说出来之后,她是一点都没有听出来,那个所谓的老大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已经非常清楚,他们对这个老大到底有多么的迷信。 不过…… “你们老大这么仗义,将你们这群流民收留了。结果,你们却成了匪徒,劫掠流民,,过分了吧?” “不可能!” 黑影挺直了脊梁:“我们之前就是流民,自然很是清楚流离失所到底是多么的悲惨,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我们老大一直要我们劫富济贫,我们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思!” 信誓旦旦的话,看上去很是真诚。 孟萧潇却直接嗤笑一声:“既然你们这么仗义,那么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别忘了,我是你们劫上来的。还有,你们是用了下作的手段,才劫了我!” 黑鹰撒石灰,确实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行为。 可是黑鹰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冷哼了一样:“老大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你们都准备对我们下手了,我们为什么要善待你们?至于你……” 他上下打量了孟萧潇一番,脸上带着笑:“我看你这么漂亮,说话也是很讲道理,应该是被他们骗了吧?不如你留在这里,和我们老大在一起,当我们嫂子!” “好!嫂子漂亮!” “嫂子好!” “……” 四周的众人纷纷开始喊嫂子,孟萧潇的脸有点黑。 他们真的是流民吗? 土匪的习气是培养了一个十乘十,直接抢了个姑娘当压寨夫人。 关键是,他们不是给自己抢的,还是给自己没见过面的老大抢的。 真是…… 不知道要怎么评价。 孟萧潇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黑影继续说道:“我知道,让你一下子相信那些人有问题,很难。但是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知道我没有骗你,就知道是他们骗你了!” “……” 哪里来的自信? 她不相信玄武,却相信他? 但是黑影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有问题,还喊了一嗓子:“老三媳妇,你带着嫂子到处看看。” 老三媳妇立即笑盈盈走了过来,孟萧潇神色很是复杂。 这个嫂子是不能不当了吗? 只是形势比人强,她倒是也没有在这上面争长道短,只是对这个所谓的老大,更有兴趣了。 她跟着老三媳妇走出大厅之后,就发现这里很像一个村庄部落。 房舍排列看不出什么特点,但是在最外围有着明显的防护,还安排了岗哨。 果然土匪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她当初看着的时候,老三媳妇说:“嫂子,你想去哪里看看?我带着你去。” 老三媳妇皮肤黝黑,不算特别漂亮,却给人一种很是耐看的感觉。 尤其是笑起来,一口白牙很是健康。 只是她那句嫂子,让孟萧潇浑身不自在。 她试探性地问到:“我能一个人到处走走吗?” “当然可以!你要找不到了,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找回来!” 说完,老三媳妇就走了,一点都不担心她刺探什么秘密。 是这老三媳妇没有心眼,还是真把她当嫂子了? 孟萧潇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机会都给她了,她也不可能傻愣愣站在原地。 当即就绕着四周开始了转悠,她先是到门口的地方查探了一下,那些岗哨的人对她很是客气,一口一个‘嫂子’。 显然关于她的情况,黑影都通知过黑鹰帮了。 看样子,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这时候她要往外走,他们会不会也是客客气气送她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仙老大 真尴尬! 孟萧潇有点头疼,怎么有一样目的的人,还打在一起了? 希望玄武带领黑甲卫之前处理了的人不是黑鹰帮的,否则解释起来还有极大的麻烦。 她想了没有太久,就被周围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童言稚语唤了回来。 孟萧潇从兜里拿出一些糖果,分给周围的小孩子。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哇,果然是仙女姐姐。” “她身上有糖果哎。” “好甜啊。” “哇,仙女姐姐是不是应该和神仙哥哥在一起?” “……” 七嘴八舌的议论,再次引起了孟萧潇的兴趣。 她拉着小朋友们坐到了旁边的大石头上:“你们后山还有神仙哥哥啊?” 黑鹰帮的众人,对那个老大有着太深太重的滤镜,完全没有办法从他们口中知道那个老大的一点点真实情况。 小孩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眼里没有那么多的修饰,应该更真实。 她带着点小心思开始细细询问。 小孩子们一点怀疑都没有,当下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对是,神仙哥哥就在后山。” “他是这里的老大!” “是我们的主心骨!” “如果没有他,我们就都没有家了!” 很好,他们确实不像黑影他们那么虔诚崇拜,是完全将那个人当成了神! 无论是黑鹰那些人还是小孩子的口中,都无法得到更多的讯息。 孟萧潇抬眼看向后山的方向,考虑要亲自去一趟。 毕竟能拥有自己题字折扇的人,应该是和她有渊源的,说不定还了解她的过去。 思索时,她的眼前有什么闪过。 反光? 她眯起眼看过去,就发现是那边的树后藏了人! 啧,她毕竟是一个外来人,这里的人怎么可能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只是要是没有看到有人藏在暗处,她还真的是没有想到,她已经被人盯梢了。 盯着就盯着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重要的是,既然他们安排人盯着她,她也不要那么内疚了,在他们眼前玩个大变活人,也算不得什么。 下定决心之后,她继续笑嘻嘻地和周围的小孩子说着话,却开始注意周围的地形地势。 她确定了暗中有几个人之后,对小朋友说道:“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得到无数支持之后,他们立即开始游戏。 只是孟萧潇趁着游戏的躲藏,避开暗中盯梢的人,利用轻功到了后山。 黑鹰帮村口的方向,守卫很是森严,后面却一点防备都没有。 应该是后山之后是峭壁,不可能有人攀登上来,而住在后山的老大,是他们毫不怀疑的人。 想着从所有人口中拼凑出的老大形象,孟萧潇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关键是她在黑鹰帮看到很多东西,都很是现代化,是这个世界有如此超越时代的天才吗? 还是那个人和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或者,他们有什么渊源。 不管是哪一点,能收藏她的丑扇子的人,总不可能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不定找到那个人,她就能治好自己的失忆症。 即使治不好,应该也有极大的好处。 她怀揣着探知自己过去的想法,进入了后山之中。 山高林密,确实是容易躲藏的地方。 不仅如此,这里的景致还是孟萧潇很喜欢的。 她顺着山路往上走,就看到了一个茅草屋,就忍不住皱眉。 都被他们吹上天的神仙老大,结果就住在了茅草棚? 看着有点惨。 就算是隐士高人,人家住的也是小屋什么的吧? 孟萧潇一边腹诽,一边向着茅草屋走过去,但是就在她要迈出最后一步,站在茅草棚之前,却停住了脚步。 虽说这里很是清幽,一般人根本不会过来。 但是依着黑鹰帮的众人对这位神仙老大的推崇,隔三差五送点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结果神仙老大不出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想反了 孟萧潇疼得摔倒在地上,她死死地按压住太阳穴,无数破碎的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却一点都无法让她想起什么。 反而是头疼的感觉更加严重。 直到她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多久,她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心里也明白,她和黑鹰帮的老大,定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尤其是陈列炸药地方上用以标记的丑字,绝对是出自她手。 在任何一个时代,军火库都是极其重要的地方。 而这里的排列和布置,大多是符合她的行为习惯,再加上那些字,可以确定她和黑鹰帮的老大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否则,对方怎么会将军火库告知她呢? 她坐在地上休息一番之后,继续在密室里探索,结果让她发现了比炸弹还让她惊讶的东西! …… “二哥,有官兵冲上来了!说是要剿匪!”岗哨冲进聚义大厅,面上的神色带着明显的慌张,“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怕是扛不住。” “剿匪?” 黑鹰狠狠地啐了一口:“要不是他们横征暴敛,我们会落草为寇吗?谁不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他们逼得我们上了山,现在还有脸说剿匪?” 他说着挥了挥手:“集结弟兄们,随我一起击败那些狗腿子!” 说话时,之前安排盯梢孟萧潇的土匪跑了进来:“二哥,嫂子不见了。该不是这些人,是她带来的吧?” 黑鹰眯起眼睛,看向岗哨。 岗哨立即会意之后说道:“二哥,她确实是到过门口,但是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看了两眼就离开了。我觉得这些官兵和她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不知道,和昨天和她在一起的人有没有关系了。” 昨天和黑甲卫的拼杀,他们虽然是占了上风,但是黑鹰很清楚,那些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他安排人盯着,就是要防止他们偷袭。 结果来的竟然是剿匪的官兵,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如果有关系,那那个漂亮女人,又是什么身份? 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脑海时,有人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哥,你快去看看吧!那些官兵比对面山头的还猖狂!见人就杀,连孩子都不放过!” 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黑鹰帮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是流民,不是流离失所,就是失去了亲人。 他们聚集在这里之后,彼此有了很是深厚的感情,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更是被所有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 现在听闻那些孩子受到了屠戮,哪里受得了? “二哥,我们必须冲出去!”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众人群情激奋,黑鹰的眼睛也红了。 自从他们在这里扎根之后,哪里受过这样的重创?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又骂了一句脏话之后说道:“弟兄们,这里是我们的家,更是老大留给我们的据点!绝对不能被毁了!大家拿好手里的武器,跟我一起冲出去!” “冲出去!” 黑鹰带着众人冲到门口时,一个个都变得杀气腾腾。 眼前的官兵哪里还有官兵的模样? 比土匪更像土匪,他们一个个不论男女老少,见人就少。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连孩子他们都不给活路! 还有一部分官兵竟然拖着妇孺向旁边的屋子里走去,要做什么,傻子也知道。 黑鹰帮的汉子们,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他们大吼着举着手里的砍刀就对着那些官兵冲了过去,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那一下下的冲击,完全没有回防的意思,个个摆明的态度都是命不要了,也要将这些官兵赶出去! 可是官兵的人数远远大于黑鹰帮的人数,即使黑鹰帮的人使出全力,也处于弱势的状态。 眼看死伤的人越来越多,黑鹰帮很可能真的被铲除时,一声娇斥响起。 “都让开!” 身后的声音不仅让黑鹰帮的重任怔住了,所谓上山剿匪的官兵也都齐齐地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孟萧潇如同仙女一般从天而降。 只是此时的仙女一身的煞气,漂亮的眼眸里带着冷冰冰的杀意。 一时间众人都呆在了当场,双方瞬间都停了手。 还是黑鹰反应足够快:“都让开!” 黑鹰帮众人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收服土匪 孟萧潇:“……” 嫂子是老大,这是正常脑回路能说出的话? 她看着跪倒一片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清澈的愚蠢。 她轻咳一声,示意他们起来:“你们都起来吧,我和你们老大不认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和黑鹰帮的老大,定然是交情不浅。 否则密室之中不会到处都是她的字,而她现在手里拿的枪支弹药,很明显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能让她放心做出这种东西,并且交付的人,定然和她关系极好。 但是失去的记忆,让她完全不确定之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也只能是否认。 黑鹰依然跪在地上,突然来了一句:“那你来当我们老大吧。” “……” 这老大是随便认的吗? 她还记得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的老大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天上难寻是地上没有,结果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孟萧潇还在发呆,黑鹰就继续说道:“现在寨子弄成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是肯定不可能带动大家的。但是你能使用老大留下来的东西,定然也不是凡人。将寨子交给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说得很有道理,下次不要说了。 她抬手揉着眉心:“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孟萧潇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无奈:“我是要前往边关的,那里还有很重要的人和事等着我去做,不可能留在这里。” 依着时间算,凤御临和凤君琛已经在边关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说凤御临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谋划,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落入陷阱之中。 可是有人和西楚合谋,就很难说会有怎样的设计。 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状态。 她实在是没有时间耽搁。 事实上,她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不少了,她必须赶紧日夜兼程地去边关。 “老大,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 她还在说服他们,黑鹰就给了她新的提示:“这里的山寨已经毁掉了,并且那些官兵这一次虽然被你吓退了,但是谁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到时候,我们怕是拦不住他们。” “是啊,老大,你也不想我们出事吧。” “对啊,老大,我们认定你了!” “……” 周围众人没有再喊她嫂子的,一个个都变成了‘老大’。 孟萧潇站在那里多少有点风中凌乱,关键是她面前跪着的,可不单单有黑鹰帮的汉子,还有妇孺! 这些人,难不成也跟着她去边关吗? 就在她头疼不已时,黑鹰继续说话了:“老大,你要是不带我们去,我们就长跪在这里!” 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孟萧潇也知道面前的人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关键是,此去边关情况不明,如果能有他们的助力,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 她微微眯起眼睛,将他们扫视了一番之后说道:“我可以收下你们!” 黑鹰帮众人,当即就站起来开始欢呼。 孟萧潇抬手打断他们:“你们也别高兴太早,跟着我可以,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老大您说,只要是您说的,兄弟们可以能做到!”黑鹰满脸激动。 她看着不远处的小孩子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被你们收留在山上的,想必你们对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吧?现在世道不太平,一群妇孺,你放心留他们在这里?” 一句话,让黑鹰帮的众人都沉默了。 黑鹰帮的人,都是他们的至亲。 他们哪里舍得他们受委屈? 更重要的是,他们心里很是明白,单独将他们留在这里,他们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瞬间,每个人面上的神色都变得很是复杂。 …… 玄武昨天夜半时分,在黑鹰的手底下吃了亏,还让他们将孟萧潇掳走,差点吐了血。 他集合好黑甲卫之后,就准备上山救人!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走到半路,就看到了从山上套下来的官兵,一个个脸上都是慌乱的神色,并且全身上下沾染的都是血迹。 “这群土匪的实力果然不弱,连上山剿匪的人都被打下来了。” “那孟姑娘怎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探军营 黑鹰帮众人都担心孟萧潇不带着他们去边关,自然学得很是认真。 至于玄武带队的黑甲卫,他们更是不甘心被一群‘土匪’比下去。 当下两帮人在孟萧潇的指点下,热火朝天地开始练习,竟然不过几个时辰,看上去动作也是有模有样。 没有更多的时间,孟萧潇也没有想就这么简单的练习让他们成为神枪手。 所以他们都会使用枪支和炸弹之后,她就给他们分配好武器,然后一路疾驰到边关。 眼看就要到军营的驻扎地,孟萧潇却抬手示意众人降下速度。 玄武不明所以:“孟姑娘,这马上就要到营地了,我们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冲过去?” 这一路上,大家都尽量不休息,为的就是日夜兼程地赶到边关。 结果现在马上就到营地了,怎么反而停下来了? 难道他们已经到了,所以就不担心凤御临和凤君琛陷入危局了吗? 孟萧潇看出了他的担忧,沉声说道:“现在军中情况不明,我们直接冲过去,说不定半点帮不到他们,反而还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了。” 玄武颔首,还没有说话,突然看到远方一匹快马冲来,上面坐着的是军中的传令兵! 不仅如此,传令兵还受了伤! “孟姑娘!” 不等玄武说完,孟萧潇就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立即说道:“劫下他,确定他身后不再有其他的传令兵!” 玄武答应了一声,立即给黑甲卫试了眼色。 三个人快步向着传令兵冲了过去,一个人冲过去制住了传令兵,另外两个人继续向前奔走。 传令兵被带到孟萧潇面前之后,仰着头说:“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下拦截传令兵?如果消息在这段路上断了,三十里之内所有活人都会被杀!” 为了保证消息能在最短时间传递,又不会在路上被土匪截杀。 所以东陵律法,凡是传递的消息消失的路段,三十里之内所有经过的活人,一缕灭杀! 有这样严酷的律法,纵然是土匪,也不敢对官兵下手。 可是传令官的话,没有让任何人的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 孟萧潇看着他,直接说道:“你要传递什么消息?” “军中消息,怎么……” 她压根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传令兵浪费口舌,孟萧潇随手抽出一把刀比在了传令兵的脖子上:“不说,我杀了你。” 森寒的刀锋,散发着慑人的气息,传令兵的眼神中露出明显的恐惧,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孟萧潇看着他,继续加码:“看你的衣着,你应该是岳林军的人吧?那王爷的心腹玄武,你不会不认识吧?” 传令兵看到玄武之后,立即说道:“快去救救王爷吧!王爷和殿下不顾劝阻,非要带着军队深入闪过!结果他们被围困在了雾障林之中,生死未卜。” 什么? 黑甲卫的众人脸上都显出了不安的神色,尤其是玄武第一时间看向孟萧潇,眼神很是明白。 他们必须赶快去救人! 她却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之中,刀柄一番砸晕了传令兵。 “孟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玄武疑惑。 孟萧潇深吸一口气,眯眼看向远方:“你觉得他回去,能喊来援兵?” 一句话,让众人齐齐反应了过来。 凤御临和凤君琛遇险,本就是京中特意的安排。 现在知道他们的情况不明,怕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安排援兵? 玄武思索着说道:“确实如此。可现在消息传递过去,麻痹对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孟萧潇摇头:“能不能麻痹注意力不知道,但是刚刚传递的消息,你没有听到吗?是凤御临他们一意孤行,并且是孤军犯险,这是犯了兵家大忌。本就一直在寻凤御临错处的皇帝,哪里会放过?就算他们侥幸逃过一劫,也会加罪的。” 这些年玄武跟着凤御临南征北战,他很清楚凤御临为东陵国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结果现在皇帝如此不信任他,还做出这样步步逼迫的事情,怎能不让人心寒? 玄武咬紧牙关,沉声开口:“孟姑娘,这消息一有问题!” “说!” “王爷和殿下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对这一带的地形更是十分熟悉。他们在呢么会不知道雾障林的危险?那里是十死无生的境地。若不是到了绝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的。” 顿了顿之后,他继续说道:“不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营地闹鬼 天黑之后,孟萧潇带着他们利用轻身功夜入军营,并且去了主帅的军帐之外。 为了安全,黑甲卫分散在营地四周。 只有孟萧潇和玄武凑近,倾听营帐里的动静。 营帐之中,五六个将领在讨论着凤御临和凤君琛的事情。 “王爷和殿下,怎么会一意孤行到此?哎,他们这是拿万千的将士生命当儿戏吗?” “现在就他们已经进入雾障林,还是安排人去救援吧!” “救援?怎么救,那里面进去就出不来了!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怕是他们都已经没命了。现在让士兵进去,是让他们白白送死吗?” “这……” 常年在边关的将领,自然是知道士兵的辛苦。 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他们也不愿手底下的士兵去冒险。 尤其是现在有人说,凤御临和凤君琛已经没救了,瞬间救人的心气散去大半,一个个脸上都显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王爷和殿下,我们怕是早就没有命了?” “盛将军,我们谁不想救王爷?可我们不能让大家去牺牲啊!还是说,你和西楚有联系,所以想趁着这件事,削弱我朝的实力。” 一句话就让盛将军沉默了。 投递叛国这种事情,哪里是能随便说的? 在外面听着的玄武,气得是目眦欲裂,手握长刀就想冲进去杀人,却被孟萧潇一把拦住了。 她拉着他走到稍远的地方之后说道:“身为暗卫,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里是军中大帐,里面人的身手都不弱,你进去做什么?送死?” 就算里面的将领都不怎么样,这里是大营所在地! 他一个冲动,惊动了周围的士兵,那么他们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件事,玄武如何不知道? 可此时的他一张脸气得发红,身体都微微颤抖:“孟姑娘,不是我沉不住气,实在是那帮人,太特么不是东西!” 他说着,开始历数营帐中众人和凤御临的关系。 “那个一直说是将军一意孤行的兔崽子,是凌将军。呵,他能当上将军,还是王爷将自己的军功给了他,结果他就是感激王爷的!” “口口声声说不能把将士性命当儿戏的,他才最懦弱!之前大战,他身为先锋军,出师不利,被敌军追得屁滚尿流。要不是王爷,他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还有那个说别人投递叛国的,他父亲由于水灾事情被弹劾,是王爷力挽狂澜,平息了灾祸,结果……” 说到最后,他完全是咬牙切齿。 孟萧潇也听明白了。 基本上营帐里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承过凤御临的恩。 只是想伸手帮凤御临的人寥寥无几,多的是等着他出事的! 她还在眯眼思索,玄武意难平地说道:“王爷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就是这么报答王爷的?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 说着他再次握紧手里的刀,愤恨地看向军帐。 显然,如果不是孟萧潇死死按住他,他现在已经冲进去挥刀砍人了。 现在他的心情就是,砍死一个算一个! 孟萧潇摇摇头:“你觉得,他们想落石,就能落得下去?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个理由。” “你有办法?”玄武的眼睛都亮了。 她扯唇笑了笑:“一群蠢货,嘴上说着不怕因果报应,遇到事情就不一样了。” 孟萧潇低声在玄武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轻声嘱咐:“按照我说的去做,折腾的动静越大越好!” 玄武答应了一声之后,立即安排黑甲卫去布置。 …… 夜半时分,整个军营基本上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可是有人却听到了飘飘忽忽的声音。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巡逻的士兵彼此对视一眼都吓到了,然后战战兢兢地凑在一起想继续巡视。 但是那幽怨地如同冤鬼索命的声音再度传来,吓得他们是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不等他们有反应,不知道哪里突然传出一声—— “闹鬼了!” “王爷和殿下来索命了!” 本来就心慌不已的巡逻兵,听到这一句话,都吓得大喊大叫起来,瞬间军营里面就乱套了。 有人的怕得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埋伏 众人都是亲眼看和凤御临和凤君琛走进了雾障林,所有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只要他们在这里守的时间足够长,就一定能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那这些年被东陵压制的局面也会改变,现在因为大将军一声令下,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放弃? 眼看着部下的眼神里都透出了不满的神色,大将军只能说道:“凤御临太过狡猾,他安排人袭击营帐,之前让我们看到他们进入雾障林,都是计谋!现在,我们不能继续耽搁了!” 军令大如天。 何况兵士们也明白,如果大营被东陵端了,那么他们就一无所有了。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满,西楚的将士也只能纷纷调转马头,向着营地的方向快速飞驰。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回到营地,就遇到了盛将军带着的兵马! “将士们!就是西楚的狗贼,将王爷围困在雾障林之中,大家和我冲,杀了他们,为王爷报仇!” 跟着盛将军来到这里的,虽然不是凤御临和凤君琛的嫡系,却是绝对的死忠。 现在看到西楚的部队,眼神里一个个都闪烁着滔天的怒火,举起长枪就冲了上去! 西楚将领本就落了军心,急匆匆要赶回营地,结果半路又遇到东陵军队,当即就有人喊了起来—— “不是调虎离山!是瓮中捉鳖!” “闭嘴!” 西楚将军也感受到,他们很可能是被东陵坑了,现在处于被前后夹击的受包围状态。 他的额头见了汗,副将上前说道:“将军,我们确实收到密报,大营被偷袭了。是不是他们安排一部分人偷袭大营,另一部分人还在这里设下埋伏?” 对方杀声冲天,早已冲了过来。 西楚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和对面打成了一片。 古语有言,哀兵必胜! 盛将军现在带领的兵士不仅是精锐,更是受过凤御临的恩情,现在看到围困杀害凤御临的人,更是怒从心头起。 他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 杀光敌军,为凤御临报仇! 在东陵高昂的士气之下,西楚被打得节节败退。 “将军!”副将冲过去扶住从马上摔下来的将军,很是焦急地说着此时的战况,“东陵军定然是有意在这里设下埋伏,我们扛不住了!已经损伤过半,赶紧想办法突围吧。” “什么?损伤过半?”将军的脸彻底黑了。 原本他已经和东陵内应谈妥,这一仗不过就是在走个过场,他杀了凤御临和凤君琛,回国领赏。 至于内应,自然也有他的谋划。 结果现在…… 他竟然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西楚将军的牙咬得是咯咯作响,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长叹一声:“让剩下的兵士集结在一处,我们向西冲过去!” “啊!” 由于东陵军此行过来是为了给凤御临和凤君琛收尸,本身也没有想到会和西楚军队相遇,半点准备没有。 即使如此,竟然能将人数远远多于己方的西楚军打得是溃不成军。 旁边人立即动了心眼:“盛将军,他们看着可不像赢了的样子,倒是像在王爷手底下吃了败仗。” “你是说,王爷大获全胜,他们是在逃窜?” “应该是。他们的人数多于我们,但是看上去就是垂头丧气。不是吃了败仗,怎么会如此士气低落?” 盛将军还在考虑,旁边的人继续说道:“将军,王爷在边关多年,对西楚的布置了如指掌,怎么会孤军深入,还是进入了雾障林?” 他们和凤御临共事多年,对凤御临的能力很是了解。 当下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盛将军振臂一呼:“弟兄们!西楚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我们追!” “追!” 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喊声之后,他们向着西一路冲了过去。 眼看着东陵军离开之后,孟萧潇和玄武出现在路上,身后还带着黑甲卫。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这个盛将军倒是有点脑子,送他这样一份军功大礼,倒是也不亏。” “孟姑娘果然高才,不仅算到了我军会因为王爷的事情士气高涨,还算到西楚的士气低落。这么一来,西楚军只能是大败了。” 玄武看向孟萧潇的眼神里满是赞叹。 他这些话完全不是恭维,而是出于自己内心最 第一百六十章 神机妙算 此时孟萧潇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她很清楚,无论是凤御临还是凤君琛,都不是脑子糊涂的人。 既然他们很清楚雾障林是飞鸟都不能过的存在,他们怎么会轻易犯险? 只是在雾障林边缘徘徊的脚印,很可能他们只是为了迷惑西楚军,还有东陵军之中的败类! 不过这样的想法,她只敢放在心里,并不敢说出来。 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脚印到底延伸到哪里,说不定走一会,就发现脚印进入雾障林深处了呢? 她放缓呼吸,带着玄武众人顺着脚印一路往前。 直到他们走到了山边,却还是没有看到凤御临的踪迹。 这让孟萧潇心中有些不安,玄武突然带着几分迟疑地说道:“我觉得王爷应该不在这里,按照他的个性,不会就这么任人摆布的。” 来之前,凤御临就知道,他被设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设下计划,而不是按照对手的设计,一步步走进别人的圈套。 微微抿唇,她看着玄武说道:“继续说下去。” “王爷虽说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别人算计他,他定然会十倍百倍奉还。我想,王爷现在很可能已经去了敌军大营了!” 听起来倒是很像是凤御临做的事情。 不过…… 她眯起眼睛看向玄武:“你早干嘛去了?大家在营地折腾了一番,又跑到雾障林里,你是觉得大家都不想活了?” 玄武伸手挠了挠脑袋,有点尴尬地说道:“毕竟我不在王爷身边,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要是王爷真的在这里,我们没有过来看,出事了怎么办?” 万里总是有个一。 如果不走这一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毕竟来这里看过了,虽说没有发现他们的痕迹,却也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深入雾障林,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一来,心情自然是松懈下来了。 孟萧潇嘴上没说,心里的大石也落下来了。 “既然大家都去那边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大家?”玄武的思维没有跟上。 她笑了笑:“按照你的推测,你家王爷十有八九是去了。还有盛将军,他们追着西楚军,你觉得他们会去哪里?” “西楚大营!” “对,现在我们过去,就是看他们被打个措手不及!” …… 凤君琛看看着西楚大军乱成一团的模样,笑着对凤御临举起了拇指:“皇叔,还得是你,把他们折腾的团团转。估计西楚的那个什么将军,还在雾障林外面守着呢!” 一想到他们老窝都被端了,他还在守着根本没有人出现的地方,凤君琛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和他比起来,凤御临显然显得沉冷了不少:“想算计我?他们还不配。” 淡淡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自有一种王者志气。 凤君琛看着他,眼神里微微闪动。 具体的情况他不是那么了解,但是他的心里也多少知道。 西楚是和东陵有所勾结,看上去矛头是对准了凤御临,但是作为统帅来到这里的他,怎么可能安然离开? 只能说,对方压根没有想让他活下去! 这个念头让他的内心闪过难以言喻的情绪。 只是现在大敌当前,他还是压下内心的情绪。 恰在此时,有人快步冲了过来:“王爷,将军,西楚大将军回来了!” “什么?”风景困成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们不是在雾障林门口等着,要捉拿我们吗?难道,他们得到了大营这边的消息?” 就是担心消息被传出去,他们特意加强防守,结果还是被传出去消息了? “将军,他们看上去,在路上打了一仗。” 凤御临和凤君琛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不对劲。 现在的东陵军内部,基本上都是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 就算有想救他们的人,怕是也没有实权调兵。 更重要的是,只是自己的性命就算了。 可在军营中的将军,家眷基本上都在京中,他们稍有行动,就很可能让他们的家人万劫不复。 这是比在他们软肋上的刀,让他们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想想了。 凤御临微微眯起眼睛:“他们的人数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统帅死了! 凤御临的眉梢一挑,看向盛将军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意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确实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也认为今天这一战,定然会大败西楚! 但是,他还真的没有想到,除了他带出来的人,东陵军之中,竟然还会有人前来助阵。 虽说这一部分的兵力,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对军士内心,却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盛将军叹了一口气。 “王爷,您和主帅离开不久,传令兵就说你们孤军深入雾障林。大家其实都想赶去支援,可是……” 东陵军之中,有早已安排好和西楚军勾结的内奸,怎么会下令让他们去救人? 怕是那人的内心,是恨不得凤御临和凤君琛赶紧掉了脑袋。 眼看着盛将军欲言又止的模样,凤君琛有点忍不住了:“可是什么?直接说!是那个姓冯的,不让你们出来吧?他看我们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嗤笑一声,显得很是不屑。 盛将军更加尴尬了:“其实冯将军也有他的难处,当初都以为您二位进入了雾障林。那里飞鸟都不过,军队进去也是有去无回。冯将军也是担心,搭上将士们的性命。” “他不是怕搭上将士的性命,是担心我和小叔还活着。”凤君琛摆摆手,“你直接说,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是半夜营中突然闹了起来,说二位已经不在了,大家的情绪就压不下了。我带领大家前往雾障林,结果看到了仓皇而逃的西楚军,想着是您二位已经重创他们,我们就一路追击了过来!” 说完之后,又是一堆的溢美之词。 凤御临和凤君琛的注意力却被军营夜半闹鬼吸引了。 神神鬼鬼的事情,他们可不相信。 军营内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定然是有人在故意设计,是谁还真的是有待商榷。 不过他们两个人的脑海里都同时闪过一个人—— 孟萧潇。 可她现在远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外要是东陵军之中如果真的有这样脑子的人,他们在边关这么久,不会没有发现。 “皇叔……”凤君琛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人重重地摔在他面前,惊得周围众人举起长枪要保护凤君琛。 下一秒,孟萧潇的声音响起来:“安排的不错,但是这样的人,不安排人看好了,随时都可能跑走的。” 凤君琛定睛一看,才发现趴在地上的人是西楚大将军。 只是此时是他,哪里还有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就算了,脸上还有明显的乌青,显然是孟萧潇动的手。 “你怎么来这里了?麟儿呢?”凤君琛询问时,凤御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孟萧潇,确定她没有受伤,眼神里才有安心的神色。 “麟儿还小,我自然不可能让他来这里涉险。他在书院,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孟萧潇走过去,一脚踩在西楚大将军身上:“他意图逃跑,正好和我们遇上了。他不是想跑回西楚,而是想去你们的大营。” 被打败的大将军,不是想着往自己的地盘跑,而是去敌营,意味着什么? 众人的视线落在西楚大将的脸上,他狠狠开口:“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凤御临,你也别觉得是你赢了。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一次的输赢证明不了什么!” “是吗?”踩着他的孟萧潇冷笑一声,“你这次输了,就意味着你的命没有了。你不会觉得,你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吧。” 一句话让西楚大将军面色微微一变,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旁边的盛将军察觉到不对劲,不确定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猜,现在军营里是什么样子?”凤君琛走过去,搂住了盛将军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所有你现在想不通的事情,都会知道的。” 他说着拖走了盛将军,还让手底下的人清场,将地方留给凤御临和孟萧潇。 虽说他觉得凤御临为了孟萧潇放弃皇位,绝对不是明智的行为,可——说她一点都配不上凤御临,还真的是有点违心。 随着他们离开,凤御临走到孟萧潇面前,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略硬:“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该不该去哪里,凭什么让你安排?” 她不是莬丝花,自然不会听旁人的安排。 孟萧潇瞥了他一眼:“倒是你,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营地里那些等着你死无全尸的人,不去收拾吗?” 凤御临定定地看了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个也别想跑 冯将军的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兴奋,但是他还是竭力压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沉痛。 他先是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诸位,统帅被杀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内心也很是难过。只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守住脚下的土地,不能让西楚踏入东陵一步!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把心思都放在难过上,而是要选出新的统帅!” “对!” 但凡是有点血性的,基本上都跟着盛将军离开了。 现在剩下的人,一个个都开始溜须拍马。 “冯将军说得是!” “现在西楚虎视眈眈,王爷和主帅都不在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选出最先的统帅!” “现在整个大营,除了冯将军,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是,支持冯将军成为主帅!” “请冯将军带领我们,打下西楚!” “……” 营帐之中的将领,一个个好像吃错药一样,都开始吹捧冯将军。 他更是脑子发热,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既然大家没有意见……” “谁说大家没有意见?” 冯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然后他就看到一身铠甲的凤御临和凤君琛走了进来。 身为主帅的凤君琛,更是走进去,一脚就踹开了冯将军。 趴在地上的冯将军还没有回神,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你们不是死了吗?” “啧,怕是你死了,我们都死不了。毕竟处理小小西楚,我们还有的是办法。倒是你,似乎连只是看好自己的营地的本事都没有。” 满满嘲笑的言语,却让冯将军一点都反驳不了。 明明他以为凤御临他们是大势已去,整个营地都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只是他想到自己接到的命令,又冷静下来。 不论凤御临和凤君琛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只要那个人想要他们死,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冯将军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主帅能逃脱困境,自然是好的。可您不听末将之言,一意孤行,深入雾障林,害得兵士死伤无数这笔账怎么算?” 一开始就和西楚大军约定好了! 定然是要让凤御临和凤君琛有去无回! 现在即使他们平安归来,想来也是损失惨重。 不听劝告,行使了错误的军令,也够他们受的,到时候皇帝自然有收拾他们的办法! 冯将军一想到自己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回去就意味着能加官进爵,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 不想凤君琛冷哼一声,很是恭敬地看向凤御临:“皇叔,您的俘虏是不是拉出来溜溜?让这些不长眼的东西都看看清楚,他们输得多么应该。” 凤御临没有说话,只是给玄武递了个眼神,玄武就立即让人将西楚大将军压了上来。 随着西楚大将军五花大绑被送上来时,冯将军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都得到消息,已经将他们重重围困在雾障林之中,怎么会这样?”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表情颓然到了极致。 西楚大将军对着他厉声吼道:“无耻小人!明明是你说要和我合作!他们只有两万的岳林军,而你们营地大军,根本不会出动!结果呢!” 从雾障林后撤开始,他就一路都处于被东陵包围袭击的状态。 现在他看到冯将军,是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同时,所有有关冯将军投递叛国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周围众人的眼神都变了,武将不和,彼此倾轧上位是一回事,可勾结敌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冯将军也反应过来,他立即大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无论如何,我肯定是希望东陵大胜!” “之前你写给我的书信,你都忘了吗?” 西楚大将军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视线看向凤御临。 “凤御临,这些年,我和你交战无数次,你确实是个英雄。这一次,我确实使用了手段,想杀了你,让我西楚没有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带着可惜,面上却没有贪生怕死的意思:“兵不厌诈,我不认为我这样做是错的。只是我输了,任你处置!”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任老大 冯将军整个人身体彻底瘫软了下来。 投递叛国,在任何时候都是大罪。 即使他死不承认,有皇帝兜着,可史官笔下怎么会放过她? 到最后,他只会成为被口诛笔伐的存在,那是千古的骂名! 可谁会在意? 留在营帐之中的武将,个个脑门上开始冒汗。 之前凤御临和凤君琛生死未知,他们都没有去营救,现在他们回来了…… “主帅大人!” 周将军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下官就知道,您和王爷是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被区区西楚将领围困?现在您不仅得胜归来,还生擒了敌方大将,定然是要记一大功!” “是啊是啊,主帅果然是能力出众!” “少年出英雄啊!” “像殿下这样的人,将来定然是贵不可言!” “……” 各种溢美之词盈满了整座帐篷,凤君琛带着笑意的脸却瞬间冷了下来:“贵不可言?你们一个个不是等着我死了,送新任主帅上位吗?现在都改变想法了吗?” “这……” “别这呀那啊的,直接说,你们是不是想让别的人上位?” 冷冰冰的言语散发着森森寒气,让大帐的空气都变得浓稠,所有人面上的神色不安到了极点。 孟萧潇之前没有想到,凤君琛竟然这么压得住场面。 既然这边的事情他能处理好,那她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她转身走出了营帐,凤御临给了凤君琛一个眼神也走了出去。 “营地之中应该还有他们安排的暗桩,你不去处理,跟着我做什么?”孟萧潇回头看向他。 “你千里迢迢地追了过来,我总不好让你一个人的。”凤御临说道。 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来自有我的目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想太多。” “是吗?如果不是我来,你真的还会跟过来吗?”他看着她,眉眼温柔。 只是孟萧潇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我来,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两万岳林军。因为朝堂猜疑,让他们沦为牺牲品,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敬。” 她微微抿唇,想到一路的所见所闻,思索再三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来边关这一路,遇到了太多的流民。他们无家可归,衣衫褴褛,想要一餐饱饭都不可得。朝堂之上却各种倾轧,为了各自的目的不顾他们的死活。若是这样,东陵迟早亡国!”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凤御临伸手捂住孟萧潇的嘴。 她恼怒瞪向他时,他的面上却显现出了无奈:“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有些话是真的说不得。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该知道。” 孟萧潇当然知道。 在东陵军大营之中,说东陵会亡国,确实是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别人手中。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他:“谁也不想面对国之不国的模样,希望你做得到你许下的愿。我还有事,别跟着我。”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凤御临没有说话,抬脚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刚刚走了一步,孟萧潇就大轻功飞走了,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跟着。 凤御临无奈摇头,对着身后挥挥手:“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是。” 玄武在暗中答应了一声,追了上去。 孟萧潇感觉到身后跟随的人,立即停了下来。 玄武追上去,恭敬施礼:“孟姑娘。” “现在你跟着他更合适吧?”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她就打断了他的话:“看似凤君琛重新拿回了主动权,可对方既然已经设下圈套,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定然还有后手。至于我,普普通通一个人,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孟姑娘此言差矣,你对王爷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有人想利用你威胁王爷,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玄武早就看清楚了。 对凤御临而言,孟萧潇是绝对重要的存在。 一旦孟萧潇出事了,定然会让凤御临心神大乱,到时候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很难预料。 这一点,她的心里多少也是知道的。 只是…… 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凤御临的存在,而他看着她时,看到的又是谁呢? 大脑里闪过难以言喻的痛楚,让她抬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公平的对待 黑鹰有点古怪地看了眼孟萧潇:“老大,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 “一个被你们所有人夸到地上没有天上难寻的人,不好奇,你觉得合适吗?” 孟萧潇给了一个看似很中肯,其实很敷衍的答案。 她不觉得这世上,有黑鹰口中那么完美的人。 再说他们的讲述中,那个人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但是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个人的山洞里,还有他组建的黑鹰帮,有着很多现代的东西。 这绝对是有现代思维的人,才能做出的东西。 何况那个人藏起来的火药上面,全是她的字,怎么能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搞清楚那个人的身份,她就能对自己有更加清晰的认识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眼神里闪过浓浓的期待。 黑鹰沉吟了一番之后说道:“老大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从来没有正面教导过我们什么,但是我们有需要,他总会出现帮助我们。” 说着他的眼神里,闪现出神往的表情:“他就是我们的神!” “那你们的神,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黑鹰有点挫败开口。 孟萧潇的眉梢却挑了挑,四五年的时间……似乎和她的时间线并没有重合,那她和那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感觉马上就要找到的线索,就这么突然又断掉了,让她的内心很是不爽。 不过失望太多次,倒是也没有引起她脸上表情太多变化。 “所以,说到底,你对他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黑鹰尴尬一笑,表达了肯定。 孟萧潇点头:“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你也辛苦了。” 安抚了黑鹰几句之后,她起身走出了火光所能找到的光亮范围。 黑暗将她席卷,让她对自己的了解又多了几重暗影。 …… 孟萧潇让玄武和黑鹰对了暗号,有特殊情况,他们都能安排人通知对方,然后她就带着玄武回到了大营。 此时天光已经彻底大亮。 他们进入军营时,再不是之前的太多。 门口的小兵看到他们,不等他们走近就做出了让行的动作。 孟萧潇走进营帐时,凤御临和凤君琛正在研究现在的情况。 凤君琛看到她,瞄了眼孟萧潇之后,立即笑着说道:“你怎么才来?这一次,能赢得这么漂亮,和你可脱离不了关系。” “那你把主帅的位置让给我?”孟萧潇说。 “这就不行了,毕竟这可是陛下钦赐的封号。” 凤君琛脸上的笑意不减,孟萧潇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是开始环顾四周。 凤御临察觉到她的心思之后,立即说道:“守在营帐之外的都是我们的亲信,绝对可以相信。” “那你们还相信京城里的那位吗?” 表达略显含糊,但是指的是谁,几个人却是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皇帝,凤君琛不会以皇子的身份来做掌军统帅。 更重要的是,西楚和统领军勾结,目的就是要岳林军消失,为此不惜抵上凤君琛的命。 有这样一个父亲,凤君琛还能如此淡定的研究战略部署,也是让孟萧潇很是佩服。 他看了眼孟萧潇,又看向凤御临:“你想怎么做?如果你想上位,我可以帮你。” 凤御临已经是摄政王,上位还能上到哪里? 除了帝位,他已经上无可上了。 “我的心思你不知道吗?” 凤御临摇摇头:“如果我真有反的心思,就不会步步退让,更不会将岳林军让出来了。” 手握军权,才能拥有话语权。 他放弃了,就是不想让皇帝继续怀疑他。 可惜,他做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皇帝的信任。 关于他的选择,之前凤君琛就知道了。 现在再问一次,得到同样的答案,他并不感到意外,却很是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皇叔,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帝王之才。在他的心里,权势地位是最重要的。可拥有这些的他,却不想着如何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而是铲除大臣!” 说这句话时,凤君琛的眼神里闪现出恼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逆不道 凤君琛脸色大变。 孟萧潇说这些,明显是不拿他当外人,当时同时说的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他虽然对皇帝有所不满,但是造反,却是从没想过。 那个人,不仅是国家的主,更是他的父亲。 即便他从小并不受宠,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跟在凤御临身边长大,并没有享受过多少来自这个父亲的父爱。 可造反,叛国,他是从没想过的。 凤君琛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皇婶,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些话,说说就罢了,可切莫让旁人听了去。” 孟萧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凤君琛的事情了,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出了营帐。 是夜。 劳累了好几天的几人正在睡梦中,忽然听见账外的传来阵阵战鼓声,士兵行走交错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孟萧潇本来就睡的浅,一个翻身坐起来,披了外衣出去,就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凤御临和凤君琛已经换上了铠甲,正坐在战马上,目光冷肃地看着部队快速集结。 她身后还有年纪不大的将士有条不紊地套上铠甲,急匆匆地往凤御临和凤君琛所在的地方跑,下意识就往边上让开了一步,给他们让开了空间。 队伍中,她看见了玄武,他寻常都是一身黑衣装扮,隐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如今也穿上了一身玄色的铠甲,本就面无表情的脸隐没在玄色的战甲帽檐下,无端多了几分冷肃。 战争面前不分你我,也不辨身份。 他从前是隐没在凤御临身边暗中保护,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就只能跟其他人一起,近身保护男主。 她心里陡然多了一丝从前都没有肃穆,跟之前看到军队里那些人贼喊捉贼内讧完全不一样,现在明显感觉到大家齐心协力,让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尾随而上的冲动。 她伸手扯过玄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玄武瞧见是孟萧潇,没有隐瞒,“西楚得知大军在王爷这边吃了亏,趁着我们修整的空档,偷袭了五十里外的平遥关。” 平遥关是仅次于临城的第二关,是东陵国伫立在这片土地上最北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关。 平遥关一开,关内百姓流离失所,一路平原过去,西楚的军队快马加鞭,完全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兵临临城。 临城一破,关内再无可守之地。 到时候半个东陵的半壁江山都在西楚国的掌控之下,若是靠近南方的南蛮再趁火打劫,别说半壁江山,怕是就能直取东陵都城。 这也是为什么,凤御临把岳林军和自己亲手带大的凤君琛,留在平遥关附近镇守的原因。 形势严峻,他们现在整装,是要去支援。 军队里的害群之马已经被全数清除,现在剩下的都是忠义之士,大家都默契地往加快速度,保平遥关,保国。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让我们进去!我们不做别的,就是给将士们送点吃的。” “是啊,岳林军镇守此处多年,我们都是受益者。刚才梦里就听见平遥关的攻城声,这一去,生死难料,这大半夜的,你们指定要急行军,没有地方生火做饭,我们给将士们送点吃的,大家吃饱饭再走。” “是啊,你让孩子们吃顿饱饭,万一这一去不回,好歹!好歹做个饱死鬼!咱们东陵的将士,没有怂蛋!” 所有人都朝着喧闹的声音看去。 就见不远处的营地入口处,数百名的百姓们或提着东西,或直接捧着吃食,站在营地面前,被两个将士交叉长枪拦在门外。 他们,有的是这帮年轻将士的父母。 有的,只是受益于他们保护的百姓。 老的少的,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都跟大人一样,捧着东西,眼光热切地盯着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看。 恰好凤御临也回过头来。 不像是京城里那些小孩儿,听见凤御临的名字怕是都要吓的屁滚尿流,他半点也不怕,甚至隔的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眼里迸发出来的光亮,带着崇拜,兴冲冲地指着凤御临和凤君琛给身边的母亲看,“看!是战神王爷,还有骠骑大将军!他们看着我们呢!” 原本喧闹的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朝着凤御临那边直直地跪了下去,把手上的东西高举过头顶,“将军,王爷!我们来送大家!” 凤御临淡淡跟身边的人吩咐一声。 很快就有个将士一路小跑过来,朝着跪了一地的百姓拱手,一板一眼道,“王爷和将军说了,天黑路滑,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抱一下 在此之前,她对他,从未心软过。 这一刻,心头却好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莫名的酸里,隐隐的疼。 大军轻装出发,脚程很快。 凤御临从前是最黏糊的性子,可是这一刻从头到尾,却没有一刻回头。 反而是孟萧潇,从前满嘴说的是无所谓,此时却是忍不住飞掠到山上,一身烈烈的白衣,站在树梢,好像一杆笔直的军旗,远远地看着凤御临。 山下,凤君琛跟凤御临压阵。 凤御临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军队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这附近的地形图,还有平遥关那边的危机。 反而是身边的凤君琛,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月朗星稀,半空中算是明亮。 尤其是,孟萧潇穿的衣服在黑夜里分外显眼,站在那,刚好是站在月亮下,从下往上看,像是头顶着一轮明月。 隔着很远,看不见表情。 可他无端觉得这一幕像是长亭送别一样心酸。 从前看孟萧潇什么都不在意,逮着谁坑谁,从认识她到现在,他也是没少在她或者是她手底下那四个丫鬟身上吃亏,真正到了这时候,反而觉得她才是他这二十年枯燥的行军生涯里,除了凤惜麟之外唯一让人觉得鲜活的亮色。 不管她是孟萧潇也好。 还是萧关也好。 他曾恨凤御临为了一个女人家,宏图伟业不要,一手养出来的岳林军不要,甚至连他这个徒弟和侄儿也不要了,即便她不在了,也还是心甘情愿地守在京城那篇富饶的温柔乡里。 如今他想,假如是他,他也会守着这一片温柔乡吧。 他们也只有,这一片温柔乡了。 连他们效忠的人都在处处算计,处处防备,亲生父母也不过拿他们当争权夺势的棋子。 他们在这个牢笼里太多年,唯有到了她这里,什么都不计算,什么都不眷恋。 你好时她未必肯来,但诸如雾障林里那样九死一生的境地,她却能从天而降。 作为知己,她合格。 作为伙伴,她够格。 他收回视线,也没刻意去看凤御临,只是平静地道,“平遥关前的阵法,开了十年,从来无人可破。如今阵眼被拔,可见西楚中是来了个能人,我们此去,也不知身后事当如何。皇叔,你总要跟她道个别吧?不能跟当年一样一声不吭。” 凤御临薄唇紧抿,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抓着缰绳的手也跟着紧了紧,许久都没有回应。 他想起当年,边关告急。 他本是约了她在京城长街尾的等雀楼见面,可他怕他去了,就再也走不了。 他更怕他走了,再也回不来,徒增伤心罢了。 “若是再次错过,你会后悔的。”凤君琛见他一动不动的,语气里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能忘记你一次,就能忘记第二次,到时候啊,随便嫁个人,就嫁给他家隔壁那个姓江的小白脸吧,日日跟别人恩爱,还让凤惜麟叫他爹爹,被哄着过一辈子,多好啊。” 就是怕有些人啊,做鬼也难安宁。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到了凤御临,他忽然扯了一把缰绳,侧头往上遥遥看过去,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天上的光景,也倒映着孟萧潇身上烈烈的白衣,他胯下的战马察觉到男人的情绪,长嘶一声,前蹄高高的翘起来,随着凤御临调转缰绳的动作,忽然转了个方向,掉头往回疾驰。 月光下,他像是一道银色的闪电。 孟萧潇的看似在看所有人,其实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看见他往回走,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却是很笃定,他是为她而来。 原本平静的心,一瞬像是刮起风浪,排山倒海,要比刚才在山下看见百姓送军人的场面汹涌的多,她在下山和站在这等会之间来回摇摆。 最后选择站着不动。 万一下去了,人家就是去后方调度,她显得上赶着似的。 明明没什么,这样声势浩大,叫凤君琛看见了,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孟萧潇这个念头刚一转过,脸就黑了。 她连这个念头都不该有。 他回不回来,去做什么,本也跟她是没有关系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正想跑路,山下疾驰的人已经猛地从马上飞身下来,沿着山石一路朝上飞上来。 孟萧潇刚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是这一刻看着凤御临真的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那,连刚才自己要干嘛去都忘记了。 孟萧潇轻功好,凤御临的显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话别 凤御临稳稳落地,仰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眷恋,“我不追你,就这样看看你就行。” 孟萧潇红唇紧抿,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没落忍,飞身从树上下来。 树林里不算明亮,只有稀疏的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树林里也很安静,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偶尔有鸟雀被惊起,煽动一小片的落叶。 孟萧潇记忆中,上次这样悠闲地散步还是在前世现代上学的时候。 21世纪,二十出头的年纪都还在读书,尤其是学医的,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大多数的时间都扑在学业上,哪里像是这里,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是孩子妈了。 凤御临这样的年纪,已经担起一国之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孟萧潇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觉得恍惚。 大概是来得太久了,她都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适应了凤御临无处不在的日子,忽然要送他去生死不知的战场,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不舍。 凤御临的铠甲偶尔会带到小路边上斜伸出来的枝丫,枝条被铠甲缝隙的锋锐扯断,声音很轻微地一声“啪”。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缘,从这里,往下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坡,和背面的葱葱郁郁是完全的两个风景,这里能看见尖锐的山石和崎岖的山路,好似他们。 一个生活在蓬勃往上,一个要前往死境。 看似相关,在一座山上,实则永远是两面。 山下,是还在踽踽而行的军队,因为是急行军,看不见火把,从山上只瞧得见一团黑影在移动,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凤君琛,一身银甲,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在队伍的末尾像是一盏明灯,特别的显眼。 孟萧潇看得眼热,偏头看向凤御临,语气还算坦然,“王爷是还有什么交代?” 凤御临只是垂眸看着山下的军队,好一会,忽然转身,伸手扯住孟萧潇的手臂用力往怀里一带,声音里带着笑,“怕我走后你会想我,回来让你看个清楚。” 孟萧潇,“……” 孟萧潇猝不及防被他摁在怀里,连贴上他身上冰冷的铠甲,只觉得心中苍凉,结果这样的感觉也只维持了几秒,就熄灭在男人略带调侃的声音里。 像是在心头烧了一把火,滚热从心尖上一直往上流窜,她奋力挣扎想要把人推开。 但是男人身上的铠甲又硬又平整,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她懊恼道,“松开!” 要是让凤君琛看见,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 凤御临无奈地叹息一声,不仅没有松,反而伸手,把她的手握住,环住自己的腰,下巴贴着她清瘦的肩膀,说话时,喷薄的热气都洒在她耳边,带着点自嘲,“刚才,阿琛问我要不要同你告别。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我知道你就站在那里。跟那年一样,我就在想,那就不要回头了,横竖我很快就会回来。” 孟萧潇听见他说当年,连挣扎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带着铠甲上的金属特有的冷锐。 她脑海中一晃。 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也是大军开拔。 她站在京城外的十里长亭,身边是蜿蜒数百米的河堤和垂柳,风一吹,她的衣袍跟着垂柳一块飘动。 不过是这样一闪而过的画面,脑海里那股子熟悉的,尖锐的疼痛飞快袭来,她闭了闭眼睛,不想被这样的疼痛所影响,努力想要看清楚画面里的人。 她知道那是自己,否则,这些记忆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可是为什么,画面里的人是一身男装。 长发束起,用一个简单的发冠束好。 她是穿越过来的,来的时候是已经垂死的孟萧潇。之后养在神医谷里养伤,甚少出门,自然就没有换男装的必要。 偶尔跟师父出门义诊,为了出行方便也穿过男装。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还这样来过京城。 画面一转,十里长亭不见了,是一群意气奋发的少年打马而过,这次的画面不仅真实,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四哥,你快点!追上我晚上这顿酒我请!” “萧关!你讲不讲道义,咱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光喊四哥!” 画面里一阵笑声,有人扬鞭抽了一下马,“你们几个合伙占我便宜是吧?” 孟萧潇回头一笑,“谁让你辈分小,我们叫四哥,你只能叫四叔!来,好琛儿,叫声关叔听听!” “萧关!你是不是找死,你有本事别让我追上你!” 中间还夹杂着爽朗却又娇气的女声,“萧关哥哥,我挡着他们,你快跑!”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见过他的 她是孟萧潇,始终是孟萧潇。 凤御临想,她只要平安,快乐,是谁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好好的,那些过去,又有什么重要? “没事了。”他哑声开口,“我该走了。我不在时日里,若是你回京城,劳烦你照顾麟儿。” 孟萧潇恍然从刚才的画面里回神,一顺不顺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依旧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疼的她整个人都好像要撕裂开。 可是她百分百确定。 是他。 画面里的四哥。 在她身后叫他萧小兄弟的人,是凤御临。 那不可能是孟萧潇记忆。 原主生性懦弱,是秦氏照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出来的名门闺秀。 她不会女扮男装,在京城里跟凤御临和凤君琛这样的公子哥儿混。 她但凡有这样的人脉和心胸,也不会被孟家这一家子欺负到那个地步。 所以,他们从前,真的是见过,甚至关系真的很好。 可真正让孟萧潇震惊的不是他们的关系,而是她真的来过京城。 她明明穿越来的时候,是五年前啊? 怎么会变成萧关? 可若她不是萧关,那个写着萧关题词的折扇又是怎么回事? 那分明是她的字迹。 孟萧潇想不明白,抬眼看见凤御临已经转身往山下走,背影萧索又落拓,她鬼使神差一般,叫了一声,“四哥。” 凤御临的脚步猛地顿住,久久地僵持在原地不动,那感觉不仅仅是震惊,更像是怕自己听错了,听漏了什么。 连握着佩剑的手,都攥的紧紧的。 孟萧潇一时不知道该要作何感想。 如果刚才只是猜测,如今看见凤御临的这样,那只能说明,她想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曾经是萧关,陪伴在他们身边。 还有那一夜缠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大概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记忆,曾经朝思暮想,回到京城想要寻回的东西。 她现在依旧不记得,对凤御临也只有那么零星一点的记忆,可是这一刻,除了头疼,心口却是涌动出一股强烈的酸,她深吸一口气,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凤御临,你回头,看看我。”孟萧潇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颤巍巍的。 凤御临隔了好几秒,才慢慢地,机械地回过头,隔着几步的距离,迎着漫天的星光仰头看着孟萧潇。 像是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眼神里有压抑,有惊讶,还有不确定。 孟萧潇一步一步走过去,知道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身上的铠甲。 十里长亭,她要送别的人,应该也是他吧。 只是队伍太长,风太大,她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往?又是怎么样的开始? 让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 孟萧潇想到这里,心里更酸了,伸手主动抚摸上凤御临的铠甲,靠近胸口的地方。 他心跳很快。 她说,“假如我变了一个人,你会认出我吗?” 他惦记的那个人,是她,还是原主? 凤御临看着她满是不确定的表情,一瞬心潮汹涌,他只是笑,笑到最后,眼尾都晕了一层朦胧的水光,“你就是你,唯一的你。” 孟萧潇想说不是。 她只是一个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灵魂,占了他梦中人的躯壳罢了,怎么算是唯一呢? 可是转念,她想到那个萧关。 她又不确定了。 她作为萧关存在在这个世界,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凤御临见她神色并不轻松,意识到她对自己并不是排斥,上前一步抬手去探她的额头,“不舒服?” 孟萧潇没躲避,目光也很坦然,“嗯,想起一些事,有点难受。” 凤御临的手僵持在她额头上,神色是难得一见的紧张。 他跟萧关之间,并不都是愉快的事。 他不确定她想起来的到底是好的那个部分还是别的部分。 他试探着开口,“想起了什么?” 话音刚落,山下的军队吹起了号角。 不是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是谁,要弄清楚 凤御临走后,孟萧潇也没闲着。 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萧关,全靠凤御临当然不够,还有另一个人。 她坐在回京的马车上,徐徐展开手里的折扇,这扇子跟了她许久,扇骨都已经被磨合的多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感。 但是时间过的越长,她越是坚定,这就是自己的东西。 可当初她记得很清楚,那个丫鬟分明是说要把这扇子交给孟萧潇。 那丫鬟的主人,是于家的侯门夫人,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孟萧潇想起她在那些画面里听见的女声。 那帮人里,是有个姑娘存在的。 “啪!”一声,她收回思绪,合上折扇,掀开车帘看向外面赶车的玄霜,“玄霜,再快一些,我们下个驿站换快马。” 玄霜吆喝了一声,马车瞬间像是离了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来时一路颠沛流离,回去的时候倒是很快。 只是路上的流民明显比之前去往平遥的时候更多一些,虽然不至于饿殍遍野,但是百姓流离失所是真的。 原本要七日的路程,一行人日夜兼程,三天就到了京城。 京城里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外面风雨凄凉,这里正在歌舞升平,只是因为战争缘故,外头的货物进不来,市场上许多东西的价格涨上来了,街上行走间能听见民众的抱怨声,但天子脚下,即便是真得打起来,那也是最后一关,大家高枕无忧,吃喝玩乐样样不缺。 孟萧潇倒是没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公平在现代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名词,有的人即便是在起跑线上也还要遇到各种艰难险阻,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何况,凤御临他们在外征战,不就是为了天下都能有京都这样的繁华景象吗? 她这心思还没转完呢,就见前面翡翠楼门口围着一群人,里面还不间断的传来打砸声、怒吼声,掌柜的哀求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种盛气凌人的吆喝里,显得微不足道。 翡翠楼是江丞的分号,也是孟萧潇的店,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孟萧潇连家都没顾上回,把手里的缰绳丢给身边的玄霜,阔步向着翡翠楼走去。 她进门的时候,正瞧见一个穿着护院衣服的男人抄着手里一个花瓶就要往跪在地上的掌柜身上砸,孟萧潇脚尖一抬,勾起边上放着的凳子踢了过去。 那人全无防备,冷不丁被凳子砸中了头,手里的花瓶砸在地上,跟凳子一起,发出“砰!”的一声,一时竟然让屋子里打砸哄抢的人都转过头来。 掌柜的看见孟萧潇,瞬间像是看见了救星,连滚带爬过来,一把攥住了孟萧潇的衣摆,“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从前再京城里,江丞从来不让手底下的人泄露孟萧潇的身份。 所以,外人都知道江丞是这京城里第一的富商,对孟萧潇的印象,也一直都停留在状告孟家,大义灭亲的烈女一样的存在。 如今乍一听翡翠楼的掌柜叫孟萧潇东家,顿时就愣住了。 可掌柜如今也顾不上了,抹了一把老脸,“大掌柜得罪了于家,如今在牢里,生死不知。我们拼死,也就能保个一二……您快拿个主意吧……” 孟萧潇乍一听这消息,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没等掌柜的再说话,刚才被孟萧潇砸了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上前来,抬脚就要往掌柜的身上踹。 孟萧潇声音是沉冷,看他像是看个死人,“你敢把你的臭脚落在他身上试试,我保准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男人不知道是被她的话吓到,还是被她冷锐的眼神吓到,生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收了脚,但是转瞬,又觉得自己被个女人吓成这样多少有点没面子,脸色涨红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祖宗呢?我告诉你,江丞!已经下了大狱,谁知道他开的这些铺子里有没有藏什么犯罪的证据,我们是奉命行事来搜查的。” 最先拿出来开刀的就是翡翠阁。 因为这里的东西价值不菲,值钱的收走,不值钱的全部打砸了,即便江丞以后出来,也再难翻身。 孟萧潇冷笑,伸手扯了边上的椅子坐下,“奉命?奉了谁的命?我师兄只是下了狱,又不是死了,看这样子,罪还没定呢,若是重罪,那是皇上亲自派人来抄家,尚且要清点盘算,你们在天子脚下,这样猖狂打砸,是比皇上还大呢?” 那人见孟萧潇上下嘴皮子一捧就把什么罪责都砸到他头上来,心虚地抽了抽嘴角,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上面有镇远侯府震着,江丞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商户怕是这辈子都别想从大牢里出来了。 而孟萧潇不过是一介女流,就算头顶有摄政王 第一百七十章 谁敢动我的人,死! 男人见孟萧潇并不排斥自己,心中暗喜,轻佻道,“你想怎么温柔就怎么温柔,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以后就别要什么师兄了,哥哥们给你当靠山啊!对不对啊兄弟们?” 话末,他还不忘朝着身后喊了一嗓子。 身后附和着一阵哄笑。 掌柜的看不下去,脸色都气白了,孟萧潇没来之前,他卑躬屈膝跪着,只是想让这帮畜生能够高抬贵手少砸一点东西,如今他们欺负到东家头上,那就是不行! 他猛地站起身,微胖的身子横亘在孟萧潇和男人面前。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那些男人落在孟萧潇身上猥琐的目光,被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声音哆哆嗦嗦的,“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一帮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难个姑娘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东家是这世上顶好的东家。大东家自从来了京都,从来安分守己,生意公道,断不会作奸犯科,迟早会出来的,你们现在打砸多少,日后都是要还回来的。” 若是平日里,有人看东家一眼,他们都嫌弃晦气,如今被这么多人当众调侃了孟萧潇。 他们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撵着他们的面子在地上摩擦。 神医谷出来的人虽然低调,但是不是给人这样欺负的! 男人见这中间还冒出来个窝囊废多管闲事,脸色顿时就落了下来,“老子给你脸你不要是吧?你家这东家都没意见,你一条看门狗在这叫唤什么?” 掌柜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去,意识到孟萧潇在自己身后,需要自己护着,他顿时也顾不上怕了,伸手指着男人的脸,“我是看门狗,你算是什么东西?家里放出来的野狗吗?就你也配肖想我们东家,我告诉你!” “你连给我们东家提鞋都看不上!你知不知道跟我们东家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当朝的皇后!当朝的皇子!摄政王!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算那根葱?” 掌柜梗着脖子一顿骂,顿时把他边上的活计也激起了血性,原本都是跪着,这会纷纷站起来,挡在孟萧潇面前。 无非就是死。 可他们都知道,在江记的伙计都是可怜人,没有孟萧潇和江丞,他们早就死了。 既然这样,不如统统快快的死。 男人身后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围上来,“好啊,你们都找死是吧?” “行,成全你们!” 他当先就抽出长剑往挡在面前的掌柜身上砍去。 掌柜的闭上眼睛,嘴里还在喊,“东家,你快走。” “噗嗤”一声。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掌柜的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热,连嘴唇上都好似沾上了什么,鼻息间一股血腥味! 可是他没有觉得身上有任何的痛觉,下意识睁开一只眼,就见面前的男人瞪大双眼,好似还没回过神来,下一刻,忽然张嘴哀嚎起来,一手拼命地捂着自己只剩下一半的胳膊。 鲜血还在喷涌,沾湿了男人的衣服。 而刚才拿着长剑的手已经掉落在地上。 掌柜的身后,孟萧潇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剑,甚至,都没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胜负已定,只有那短刀上面的血迹提醒长了眼睛的众人,刚才出手的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 掌柜也傻眼。 他们之前都知道,江丞和孟萧潇都是有功夫再身上的。 但是神医谷有令,只救人,不准杀人。 江丞下山后,带着他们来到这京城里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耳提面命,一再强调不准违背神医谷的规矩。 当然,他们也知道,不仅仅是因为神医谷的规矩而已。 更是因为这京城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到底谁权势滔天,大奸大恶。 得罪了其中一个,可能那个人身后的整个派系都会针对他们。 在东陵,商人的地位很低。 他们既然想在京城立足,就要低得下头,这些人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可如今,一向主张民不与官斗的大东家也还是进去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掌柜咬咬牙道,“东家,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您先走。” 孟萧潇表情稀松平常,好似自己刚才砍掉的不是人的胳膊,目光森寒地看着面前不断哀嚎的男人,语气冷淡道,“走什么?前方在打仗,这些人不敢上前线,倒是有本事来跟老百姓作威作福,不过是一帮懦夫,有什么可怕?” “何况,前方镇守平遥关的那些将士要是自己貌似镇守的是这帮败类,怕是做鬼都要跑到京城了撕了他们。” “这种宵小之辈,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娘亲,我在 为首的男人嘴角颤了两下,但是很快,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疼痛大过了理智,恶狠狠道,“摄政王如今正在前线呢,小世子年纪小,可莫要让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哄骗了!来人,把世子抱回去,免得脏了眼睛,回头告到郡主那,我们可就罪过了。” 他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去把凤惜麟制住。 一个小孩儿而已,即便从前有威信,那也是狐假虎威,借了摄政王凤御临的势头。 现在凤御临奉军令前往平遥关,山高皇帝远,更无心管京城这些事。 何况,于绥宁才是未来凤家的主母,谁听谁的还不一定呢。 眼见着几个人过来抱自己,压根没把他当成大人的样子,也没有怕他的意思,凤惜麟瞬间就怒了,抓起手边桌子上的一串珠子,没头没脸地向走过来的人脸上砸去。 别看他人小,力气可是半点也不含糊,有几颗珠子直接砸在那人的眼睛上,珠子还没落地,那人就捂着脸哀嚎起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结果好巧不巧,膝盖正好磕在刚在砸碎了的花瓶上,顿时鲜血如注,翻滚着仰躺在地上,“我的眼睛,我的腿!” 那碎瓷片扎的深,不多时就已经把男人的裤腿给湿透了。 凤惜麟看见这样的场景,却是见怪不怪,神色冷酷的不像是几岁的孩子,甚至还带着一股厌世一样的憎恶,语气是跟凤御临一致的居高临下,“抱本世子?你们也配?” 其他人看见这场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凤惜麟却半点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样子,抓了一簸箕的珠子,慢悠悠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把珠子往人身上砸。 “欺负我娘亲!打死!” “砸她的店,打死!” “欺负娘亲的人,找死!” 他每每说一句,就往那人身上砸一把珠子。 快准狠,都打在痛处。 有人耐不住想要反抗,结果一抬眼,就瞧见门口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波,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人,里外站成两排,都是一身黑色的软甲,站在最前面的,是常年跟在凤御临身边的护卫之一,玄霜。 他身后,除了为首的两位露出了原本的面孔,其余都是面具遮面,只露出一双清冷深沉的眼睛。 这两列的人,光是站在那,就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肃穆的寒气。 那种感觉,是尸山血海里翻滚过才养出来的。 是黑甲卫! 黑甲卫是凤御临的标志。 即便凤御临不在京都,他的黑甲卫,依旧是以一当十,是不可违抗的存在。 原本还有些小动作的那几个瞬间偃旗息鼓,乖乖站在,动也不敢动,任凭凤惜麟把珠子往他们身上砸。 凤惜麟才不觉得这是仗势欺人。 他父王说过,他从前那样辛苦打拼,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京城里,为所欲为。 摄政王府的家底在,他就是长成个纨绔,也有人兜着。 仗势欺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他一双言溜溜的眼睛一眯,凉飕飕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父王去打仗,我跟娘亲留在京城就好欺负?我告诉你!我身上有皇奶奶赐的免死金牌,皇伯伯送的黄马褂,父王送的金丝软甲!” 他歪着小脑袋认真想了想,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还有我娘亲送的药囊,百步之外就能取你性命那种哦!” 身边的人见他什么都不掏,却还专门把一个铃铛形状的铜制雕花镂空的药囊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晃荡了一下。 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他的小动作瞬间变的平和起来,众人都下意识去看那个药囊,除了受伤那几个人除外。 凤惜麟却像是生怕他们不认识吗,抓着药囊指着人群后面的孟萧潇,一本正经地道,“看见了吗?那就是我娘亲,管你们是谁家的,以后看见这张脸,都给我绕道走!”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都是一惊。 整个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对这位小世子的身世捂得很紧,只有些微的民间留言,也会很快压下去。 但是凤御临为了这个孩子,至今未娶是真的。 更别提什么娘亲了。 结果,凤惜麟的娘亲是孟萧潇?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人瞬间偃旗息鼓,眼神试探地看向为首的那个男人。 不是都说,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以后是他们家的郡主,于绥宁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什么侯府,狗屁 孟萧潇从前不知道自己跟凤御临有怎样的过往,因此对两人的孩子,没有具体的概念。 也知道,那个孩子已经被孟扶雪害死了,眼前这个,不过是孟扶雪找来的替代品。 可她依旧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像是心里的东西,在生根发芽,又被这双小手,小心呵护。 她又想到凤御临匆匆去了边关,却还不忘交代凤御临要保护她,心里某一块骤然变的滚热,好似刚才已经生根发芽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她以为,她成为孟萧潇,这辈子只有师父疼爱,师兄呵护,其余人都不可信任。 却不想遇到凤御临和凤惜麟。 他们像是两头莽撞的兽,不得章法,但却硬生生在她心上开了一条通道,闯了进来,看似粗鲁,却把一切都变的温柔起来。 她想摇头,可最后还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点点头,略带一点委屈的语气,“多亏了麟儿冲出来保护了我呢。” 凤惜麟骄傲地一扬小下巴,“娘亲不要怕,以后有我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我抽死他。” “好。”孟萧潇朝着边上的玄霜递了个眼色,就带着凤惜麟径直离开了。 有玄霜在,翡翠楼吃不了亏。 她很放心,直接带着凤惜麟回小院,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跟打砸翡翠楼的那几个男人穿一样衣服的男人,正被人用扫帚打出来。 “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以为咱们神医谷的人都死了,欺负人还欺负上门来了。” “滚!趁早滚,这院子里除了公子的东西,就是咱们姑娘的药材,你们这帮粗手粗脚的要是弄坏了,我杀了你们三代来赔偿!” 云风和云花把手里的扫帚丢在一边,站在江丞家门口,掐着腰怒声喝道。 被打出来的那几个就比较惨了,鼻青脸肿,满脸伤痕,这要回家,怕是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他们捂着脸,一边退,一边道,“泼妇!江丞已经是戴罪之身,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就是!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日!到时候你们就算跪在我们面前求,都休想让官府放过你们!” “不过一介贱商,居然扯上神医谷,简直可笑!神医谷要是养你们这些作奸犯科的弟子,谷主怕死了都要把棺材板掀了!” 好巧不巧,神医谷谷主如今还真的是躺在院子里,生死不知。 云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因为谨记江丞临走之前的交代,不能杀人防火,更不能让人真的死在他跟孟萧潇的宅子里,否则麻烦不断,到时候昏迷中的谷主无处可去。 他本就病弱,若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真的回天乏术。 所以云风还是收着手,不仅没让他们碰到院子里的那些机关,打人也选了扫帚,收着打呢。 现在她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把手里的扫帚丢掉,腰身一转,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指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声音阴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们砍成八块都不带出一滴血的?” 这些人已经尝试过了云风和云花的厉害,一把扫帚就差点把他们要打死了,哪里还敢耽搁,忙不迭转身跑了。 云风把长剑一抖,“窝囊废!” “云风姨姨。”凤惜麟扬声叫了一句。 云风听见凤惜麟的声音,瞬间换了张笑脸,瞧见孟萧潇,脸上带着喜色,“爷,您回来了。” 孟萧潇把凤惜麟放下,看了一眼江丞的院子,眉毛拧在一起,“怎么回事?师兄怎么了?” 云风脸色沉了下去。 她们四个本来是跟孟萧潇形影不离的,云风之前跟着孟萧潇,不过半道收到消息,及时回来。 也幸亏是回来了。 否则,如今这局面,又要照顾凤惜麟,又要顾着江丞和自己家的院子,云月一个人还未必能忙得过来。 “说是结党营私,私售军火。”云风捏了捏凤惜麟肉嘟嘟的小脸,就把她交给听见动静,开了门来找人的云月手里,等看着他们进了院子,才开口道,“大东家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准轻举妄动,要等你回来。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这帮畜生把院子毁了。这院子可跟我们的院子连着呢,若是让他们发现后院谷主的身份,怕不知道又会招来个什么东西。” 孟萧潇听见她说这话,就知道后院的师父现在安全无虞,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结党营私,私售军火。 这两个可是两件事儿,且都是死罪。 可江丞在京城里为人处世,从来小心,连带着他们过来都要跟着遵守规矩。 他那么宠孟萧潇,都不准孟萧潇在京城里寻衅滋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师兄出事 孟萧潇进门,下意识看了一眼药庐的位置,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在掌心,朝着跟在身边云风问了一句,“之前留在这里的那个小丫鬟呢?” 云风道,“哦,被她家主子接走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云月说,是主子亲自来接的,想必应该不会受牵连。” 孟萧潇想起那个丫鬟的主人,是于家的侯夫人,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但既然折扇能到她手里,又能冒死转送回来,那就说明,起码这个人跟之前的萧关是有关系的,甚至,她还知道要把扇子送回给她,是不是也是知道她跟萧关的关系? 没多一会,玄霜就收拾完了翡翠阁那边的事情,带着黑甲卫赶了回来。 也不亏是凤御临身边跟着的人,不仅武力值保镖,也最是知道孟萧潇现在惦记的是什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江丞的事情摸清楚了。 江丞是因为往威远大将军府送了一批药材,恰好就被于家人拦住了。 在药材里搜出了一批精心锻造的兵器。 威远将军府年前就因为兵权问题颇受皇帝忌惮,如今扯上了兵器,更像是一把火烧到了皇帝眉毛跟前。 玄霜面色凝重,“且不说江老板如何,威远将军府这些年一直被皇上忌惮,这些年行事低调,为人处世十分的小心,即便真的是买卖兵器,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无非是有人借机生事。 只是到底是针对威远将军府去的还是针对江丞去的,那就未可知了。 孟萧潇问,“可有办法让我见我师兄一面?我给他送些吃的穿的。” 玄霜已经着人安排好,即便凤御临不在京城中,他的关系网也是四通八达,足够让孟萧潇在京城中来去自如,日子舒心。 当晚,孟萧潇就换了一身黑色斗篷,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跟在玄霜后面去了大狱,守门的人瞧见玄霜,一脸着急道,“玄霜大人来得不巧,刚才有一帮人刚进去,您怕是要稍等等才能进去。否则碰到一块了,有话说不清。” 玄霜望了一眼黑洞洞的监狱入口,把人带到一边,“进去的是什么人?” 守门的看了一眼玄霜,为难道,“是绥宁郡主和镇远侯。” 孟萧潇原本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的帽子下,闻言倏然抬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遂宁郡主?” 镇远侯爷进去也就罢了,毕竟于兆和是这次私售军火的主审,遂宁郡主一个不如朝堂的女流之辈,进去凑什么热闹? 孟萧潇心里莫名就有些焦灼,一股没来由的不安从脚底蔓延到胸口,窒闷得让人不敢忽视。 她站不住了,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递进去,“劳烦您行个方便,领我们在远处看一看。” 江丞和她的体质不一样。 江丞因为体质原因,在武术一块精进甚少,师父因材施教,教他的大多是寻医问药本事,和生意经。 遇到困难和危险,孟萧潇好歹还有轻功自保。 江丞只是个文弱书生,只能任人宰割。 她必须要进去看看! 守门的人可不敢,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可碍于玄霜的身份,什么也不敢说,为难的不行,“这位姑娘,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镇远侯爷这阵子因为家里小侯爷的事正着急上火,脾气很是不好,这时候谁敢上去招惹他,怕也就活不长了。我若是一个人,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我这,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稚童要养活,可不能死啊!” 玄霜不耐烦跟他啰嗦,一个收到砍在他脑后。 隐藏在暗处的男人现身出来,悄无声息的把软软倒下的男人拖到一边。 孟萧潇顺势要把手里的钱袋丢过去。 玄霜阻止了,“自然会有人安排他去我们那做事。王妃……不,孟姑娘不用忧心。” 孟萧潇就没再客气,提着东西带好帽子跟着玄霜进门,穿过长而阴暗的走廊,两边都是用上好玄铁打造的牢笼,里面关着的人无一例外都形容枯槁,周身邋遢的不行,看向孟萧潇的视线也各不相同。 但更多的,都是一片死灰。 来的时候玄霜就说过,这里跟昭狱离的很近,关押在这里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重犯,进了这里,就永无天日了。 孟萧潇蹙了蹙鼻子,又动了动耳朵,闻到这里因为潮湿滋生出来的霉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好像生肉腐烂一样的臭味。 处处都充满着死气和绝望。 在她眼里,江丞一直是风光霁月,翩翩公子,却被关押在这样的地方,备受折磨,光是想想,她的心尖就像是被掐了一把,说不出的酸和疼。 师父昏睡过去之前,曾经把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烧起来了 狱卒带着两人走到一扇木门前,左右看了看,才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头,他侧身,没有进去的意思,“离下次轮值还有半个时辰,你们快去快回。不过,绥宁郡主和镇远候也在,东面有一块死角用来放杂物,可以藏身,不要碰上就行。” 木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她就已经隐约听见下头传来哀嚎的声音,因为声音模糊,她不确定这声音到底属于谁的,忙不迭推门进去,循着潮湿的楼梯往下。 下面跟上面显然有不是一个层次,上面如果只是关押人的死牢,下面跟刑房差不多,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有厚重的铁链哗啦啦的声响。如果不是墙壁上的一点油灯,这里几乎是一丝光线也无。 四面八方,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就是挣扎求饶的声音。 还有鞭子迎风抽下去的声音。 简直是人间炼狱。 可因为完全在低底,上面完全听不见,如今下来,生生刺耳。 孟萧潇觉得闷热,还没走最下面,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踩上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刚好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男人的惨叫声。 孟萧潇脚步一错,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玄霜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让人站稳,只是她攥着食盒的骨节发白,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幽幽深深的,又透着光亮,在这黑暗的牢狱里,无端凌厉,像是洞穿一切的鬼火。 伴随着女子娇俏的呵骂声,回荡在这地下的牢笼里。 这声音,孟萧潇再熟悉不过,是于绥宁。 刚才惨叫的那一声,她也是铭心刻骨,是江丞。 孟萧潇这一瞬,只觉得心肝都在颤抖,心疼的不行。 她曾经非常忌惮利用凤御临。 始终觉得,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今日借的,不管是钱还是权,人情还是性命,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可如今,她徐徐开口,声音里像是数九寒天的湖水里捞上来的冰,“你们王爷说,只要我想,他如今的地位,可以纵着我在京城为所欲为,这其中,包不包括杀人?” 对,她想杀人。 杀了于绥宁。 杀了任何敢动江丞的人。 可她也知道,于家跟摄政王府的关系亲近。 使然不知道其中关系,但是她想知道,如果她动了于家人,凤御临会帮谁? 玄霜短暂的惊讶之后,声音就恢复了沉静,他谨记凤御临给他交代的每一句话。 跟在孟萧潇身边,他们所有人就只听孟萧潇的指令。 忠于她,保护她。 他可没说,在这京城里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用他们家主子的话来说,他戎马半生,苟延残喘至今,不是为了让妻儿都跟着唯唯诺诺,他要的就是他们,能在他势力所及的地方,为所欲为。 “自然是可以。”玄霜面色平静无波,眸色却是无比郑重,“王爷交代过,见您如见他,不管您做了什么,摄政王府都是您的依靠。” 何况,他家主子,可是连上头那位都没放在眼里。 进来这死牢之前,他在外面已经布好接应。 做好了各种准备,其中一个预案,就包括孟萧潇要劫狱。 孟萧潇得了准话,心里骤然一软,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抬手拿起墙上的火把,径直循着声音往里面走去。 玄霜一步不错地跟着。 越往里,鞭笞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只是江丞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惨叫,之后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混账东西,什么人都敢跟本郡主抢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绥宁气喘吁吁的,说话的间隙,伴随着因为用力扬鞭带着的微喘声。 “京都首富?呵呵!我倒看看没了你跟御临哥哥的庇佑,她还能躲多久!” 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于绥宁穿着一身绯色的长裙,袖子已经用披帛往后束起,她手里正拿着一根三尺长的鞭子,一刻不停、用尽全力地往绑在柱子上的人身上抽打。 她的衣裙上是血,像是绽放在雪地里的花儿。 柱子上的人浑身脏乱,周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而于兆和,正施施然地坐在边上的茶几上,悠闲的品茶,见于绥宁累了,忍不住皱眉,“你要是累了就歇会,让长庚替你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在这样一个贱民身上浪费时间,他横竖都活不成了。你拿刀拿火都行,没必要委屈自己。” “等日后捉到那个孟萧潇,一定让你好好折磨。”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是你爹 索性只隔了一条长廊,即便里面还绑着犯人,即便周边的地面上都是斑驳脏污的血迹。 她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整个扑进水里。 噗嗤。 火灭了,水牢下的水是常年流动的地下水。 目的就是让受刑的人冰冷彻骨,无力招架。 这样的温度对烫伤来说,初初是觉得痛快,但是很快,四肢百骸就被凉水浸透,冻的她发蒙,刚想攀着岸边的石头爬上来,视线内忽然出现一双精致的云靴,再往上,是一袭黑色斗篷,把里头的人都紧紧裹住,连脸都没露出来,看不出男女,也看不见容貌。 甚至,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于绥宁却是本能地从这人的身上感觉到彻骨的杀气,脑海里一个激灵,本能想要呼救,“救……” 命…… 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来人一脚踹进了水牢里。 于绥宁已经分不清是怕还是冷,浑身不住打颤,扑腾着水冒出头来,想往里游再喊,一抬眼,就瞧见对面的刑台上还倒挂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身上的囚服几乎被抽成了一条一条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翻着一双白眼看着她。 于绥宁被吓的尖叫一声,脚下一滑,险些淹死在水里,好不容易蹭到岸边,她伸手死死扣住岸上的石块,语气因为冷,哆哆嗦嗦的,嚣张却没什么威胁性,“你是谁?敢擅闯死牢,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孟萧潇隐藏在面罩下的红唇徐徐勾了勾,语气气定神闲,“把目击者杀了,谁知道我擅闯死牢?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我还说你想劫狱,结果自食恶果呢。” 她在南山书院扮演萧关时间虽然不长,但压下声音,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虽然玄霜说,在这京城里,没有凤御临摆不平的事情。 可她如今又不是孤身一人。 背后有江丞,有他商号下的员工。 还有那些孩子们。 她不会拿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还是掩藏身份的好。 于绥宁又哆嗦了一下,原本就被火烧的只剩下一把的头发湿溻溻地蜷缩在头上,“你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动我,我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摸看向门口。 期待于兆和发现她去了这么久没回去,能及时过来找她。 可让她失望的是,平常视她如珠似玉的哥哥,任凭她在水牢里扑腾了这么久,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 她才开始真正的害怕,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把我哥哥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他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镇远候,连摄政王的这条命都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若是敢对他做什么,别说于家,就是摄政王府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孟萧潇挑眉,“是吗?那我可等着你们来让我不好过呢!” 话音刚落,她就毫不客气地抬脚,啪叽一声把好不容易攀到岸边的于绥宁又一脚踹下去。 于绥宁一下沉到了底,喝了好几口水这次,才勉强浮上来,这下也顾不上背后的犯人可怕,蹭到水牢的边缘,抓住水牢边缘的栏杆,正想开口喊救命,站在岸边的孟萧潇转身,从水牢边上的墙壁上,把挂着的弓箭拿下来,又抽了边上的箭,在手里比划比划。 朝着于绥宁的方向瞄准了过去。 水牢的刑具玩儿的都是心理战,把人绑在对面的柱子上,头埋进水里,人看不清上面的场景,只知道岸上的人正拿弓箭瞄准自己,嗖的一声,在射箭的瞬间,把人的头转过来。 至于射到哪里,就全看运气了。 那些实施酷刑的狱卒们,最是知道犯人怕什么。 鞭笞不过是身上痛,水牢却是要人心里和精神,身体,一起崩溃。 不过,也正是因为玩儿的都是心跳,所以这弓箭不算锋利,箭尖很钝,光是吓唬人而已。要想穿透皮肉,要看岸上射箭人的功夫。 不然一下弄死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于绥宁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儿,要出口的呼救声瞬间咽了回去,一脸惊恐地看着岸上的比划着弓箭来回晃荡,好似根本没有想好要射哪里的黑衣人,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盛气凌人,只剩下恐惧。 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降临的恐惧。 孟萧潇觉得还不够,一边比划,一边用低低沉沉的声音嘀咕道,“旁人射箭,都是射头发,可惜了了,你现在连头发都没有。” 她语气兴致寥寥,一番比划,弓箭的准头下行,瞄准了于绥宁的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 她脑海里,都是刚才这个女人甩出的长鞭,一下一下抽打在江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你死 时代功勋。 呵呵。 孟萧潇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着,一字一顿,凌厉道,“如果,我要的就是你的命呢?” 又是一箭。 这次又没入刚才射中的那根栏杆,那跟栏杆应声劈开,断裂。 于绥宁被吓的不轻,本能地松开手,腿软的站不住,整个没入水里。 她身边那一团黄色还没消散,她一下吞了好几口,等浮上来的时候,脸色涨红。 可她真的不想死。 孟萧潇看见她这样,心情才算是缓和了不少,摊手,无辜道,“不好意思啊,准头不好。我本来……是想让你少点痛苦的。” 她不管不顾地游回岸边,哀求道,“我不能死,你说,你要多少钱,我让我哥哥和爹爹给你!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伸手试图去抓住孟萧潇的衣服,结果连她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没碰到,就被孟萧潇抬脚重新踹进水里。 强大的求生欲,让于绥宁不停的往岸边爬,但是岸上的人显然没准备放过她,她爬上来就会被踢下去,可如果是留在水面上不动,孟萧潇就会用弓箭瞄准她。 到了最后,于绥宁连求饶了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又冷又无力。 感觉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哆嗦着嘴唇,趴在岸边,不敢再往上爬,只是拿脑袋在岸边的石头上磕,一下又一下,察觉到孟萧潇没有阻止,就知道她对这个行为是满意的,当下心一横,磕得更厉害了。 岸边的石头上,也有许多为了防止烦人往上爬铺垫的尖锐的石头。 于绥宁的头好几下就磕在那尖锐的边角上,顿时头破血流。 可她现在也完全顾不上,满脑子想的只有活命。 孟萧潇瞧见她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飞溅,往后退了一步。 于绥宁以为她终于肯松口,攀着岸边尖锐的石头往上爬,若是平常,这样的高度,稍微撑一下就能上来,可如今的于绥宁早就精疲力尽全靠着手上的力气把身体往上拉拽。 手肘伤了,腿也伤了,腰腹处到处都是划痕。 更要命的是,背后被火烧过燎泡在水里泡着的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浸在凉水里时毫无感觉,脱离了水,头上,背上,四肢百骸都传来火辣辣的痛。 于绥宁哼都哼不出来,一边往上爬,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日若是让她知道这人是谁,她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剥皮抽筋不可! 孟萧潇退到水牢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一摊烂泥一样缓缓往前蠕动爬行,等她终于找到了一块还算干爽的地方停下来,她才施施然上前,把墙上挂着的那面照人不甚清楚的铜镜取了下来。 她起初不知道铜镜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水牢里,是干什么的,如今她忽然就明白了。 因为在水牢里,铜镜表面蒙了一层水汽。 她抬手好心情地擦了擦,确定里面照着的人影足够清楚,才缓缓走到趴在地上的于绥宁身边,把铜镜放在她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于绥宁确实也看了,只是在看清镜子里的人之后,显示短暂的怔忡,转瞬,水牢里就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啊——我的头发!我的脸!” 只见,她原本的一头黑发,如今只剩下额头上方一搓,被水泡过之后,凌乱地散落在头脸上、头上。 安彤的头皮因为被火烧又被水泡,红的狰狞,像是一块刚割下来的鲜肉,触目惊心。 还有,她的额头,鲜血淋漓,连带着脸上也都沾满了血迹,根本看不清伤口在哪儿。 活命固然很重要,可于绥宁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对未来和美貌,满肚子的憧憬和向往。 如今看见的自己,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所有的美梦破碎,这比让她死了还要难受。 于绥宁疯狂地用手捂住脸,在地上翻滚,尖叫,最后,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孟萧潇嫌弃地在地面上蹭掉鞋尖上沾到的血。 这才到哪儿,就坚持不住了。 她受的罪,怕是不及江丞万一。 不过,她轻易不会把这些账,都算到一个小姑娘的头上,于绥宁是心思恶毒,可是没有于兆和的首肯,她一个废物脑袋能做什么? 她施施然转身,离开了水牢。 她先去了江丞被吊起来的牢房里。 他已经被放下来了,奄奄一息地躺在牢房里的草席上,原本温润如玉的人,如今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十根手指的指甲被拔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倒霉鬼于兆和 孟萧潇随手把刚才用过的老铁丢进火炉里,扫了一眼于兆和血肉模糊的胸口,又面不改色走到放在一边水缸边上,伸手用水瓢搅和了一下。 水质浓稠,显然不是一般的清水。 就是不知道里面加的什么了。 横竖放在这里,那就是刑具。 孟萧潇舀了一瓢水,劈头盖脸泼在于兆和身上。 于兆和瞬间眼睛瞪圆,被捆着的脚绷直,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崩紧,突出地露在外面。 长庚被捆着坐在另一边,见于兆和遭这样的罪,嘴里呜呜叫着,眼神挑衅地看向孟萧潇,就差把“有事儿冲我来”写在脸上。 孟萧潇遮掩在斗篷下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手上用水瓢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动着水缸里的水,声音散漫,“别着急,还没轮到你。” 从她踏进地牢开始,于绥宁打了江丞十四鞭。 在这之前,手脚的指甲全部被拔掉。 她不为难女孩子,但是不代表会放过始作俑者和帮凶。 这才到哪儿,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孟萧潇又泼了一盆水再于兆和身上,看他一个七尺男儿,一个武将,痛的快要昏厥过去,心里才隐隐舒服了一点。 随手抽了墙上的一根长鞭。 这长鞭不知道系了多少人命,喝了多少鲜血,表面一层已经被浓厚的鲜血覆盖住,黏腻的不像话,而且黑漆漆的,连带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都好像如有实质,凝结在长鞭上,靠近尾巴的地方还有四五个好似刀刃一样的倒勾。 每次甩在人身上,都要带走一层皮肉。 有人说,牢房里的长鞭,打断的是回头路,抽断的是来世桥。 基本上沾了这长鞭的人,即便是勉强能活下来,身上也会留下可怖的伤疤。 可这样的鞭子,江丞在她眼皮子底下挨了十四下。 孟萧潇眼神越看越狠戾,冷不丁抬手,长鞭就狠狠抽在于兆和身上,倒勾带起背后长庚身上的一块皮肉。 “啪!” 反手又是一鞭。 足足抽了十四下。 孟萧潇说停就停,甩了甩发麻的手,看着地上两个浑身血痕的男人,“还有是个手指头的指甲。是个脚趾头的指甲,我懒得拔了,不如,你们自己来?” 她说着,反手又是一鞭。 于兆和和长庚几乎是本能地低头闭眼。 结果,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身上的绳索一松。 长庚不敢耽搁,立刻把绳子推开,转身一把扯了于兆和嘴里的破布,把人护在身后,“主子,你先走。” 于兆和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前几年从前线下来之后,疏于训练,体格远远不如从前,身上被孟萧潇打伤,若是在之前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如今却是让他险些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起身,跌跌撞撞往监牢的门口扑过去。 谁知道门口不知道从哪儿闪身出来个黑衣人,举起长剑往他脖子上一横。 还好他反应快,第一时间顿住了脚步,否则现在他就成了刀下亡魂。 而如今,断了的不过是一根发丝罢了。 他垂眸看向长剑,只觉得一股凌厉之气散发出来,光亮亮的长剑表面,倒映着他惊恐的脸。 于兆和吞咽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深知自己已经失了先机,这会想要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门口有人看守,于兆和退回来,粗粗喘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死死地盯着牢狱里,披着黑色披风的孟萧潇看。 宽大的斗篷把他的身形遮掩了个七七八八,斗篷上的帽子遮掩了全部的面容,只瞧着来人个子不是特别的高,但是一定很清瘦修长,隐约有女人的样子。 可刚才那样的很毒果决,力气很大,那14鞭几乎要跟军队里专门行刑的杀威棒有的拼。 也让他一时无从断定她是男是女。 他刚才被堵着嘴巴声嘶力竭,这会嗓子有些沙哑,“这位英雄,是江丞的什么人?” 孟萧潇斜睨他一眼,暗道他反应还挺快,第一句话就猜中了他们的身份。 “为什么一定要跟什么江丞扯上关系?你得罪过多少人,心里没点数吗?”孟萧潇开口,语气清冷寡淡。 于兆和心里难免咯噔一声。 他这几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加上于绥宁的身份,背后有凤御临这样的人撑腰,他在京城里几乎要横着走。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带着于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护短 “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蛊,都没舍得给别人呢。” 蛊? 苗疆来的? 众所周知,苗疆一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非常擅长用蛊。 他们的蛊,各种各样,能让人听话,也能让人逍遥如仙,也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于兆和从前跟在凤御临身边征战的时候,曾经就遇到过苗疆的军队,一整支精锐部队里都是极好的蛊师。 打仗的时候兵不血刃,全部藏在看不清人的雾瘴森林里,他们的士兵就是绵延不绝的蛊虫。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些虫子铺天盖地从山上滚滚而下的场景。 即便是身穿铠甲,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在瞬间把人变成白骨。 还有的,控制人的心神,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样的仗只打过一次,于兆和至今还有心理阴影,光是听见蛊虫两个字,脑海里就密密麻麻都是那天从山上下来的虫子。 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捂着胸口偏过头,拼命的呕吐起来。 只是任凭他跪在地上把黄疸都要吐出来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长庚见于兆和转眼就好像灰败了不少的男人,抄起地上的绳子就朝着孟萧潇冲了过去,“我杀了你!” 孟萧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在长庚快要冲到跟前的时候,徐徐开口,“你是谁派来的奸细吧?是个人都知道,苗疆最常见的蛊虫都是成双成对一块养的,母蛊一死,子蛊必死无疑。你杀了我,不就是想杀你家主子么?” 长庚的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一偏头,就见于兆和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长庚,住手!” 长庚只好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重新退回于兆和身边。 于兆和强忍着身上的疼,恭敬地弯腰给孟萧潇行礼,“这位大人,家仆不懂事,还忘您海涵。”他抬眼,试图看清楚帽子下面的孟萧潇的真容。 只可惜,孟萧潇来的时候,蒙了面纱,即便他装着胆子离了这么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瞧见一双大而阴鹜的眼,正凉飕飕地盯着自己看。 若是平常,于兆和当然不会因为一个眼神心生恐惧,可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蛊虫的原因,他觉得心口好像凝滞一般,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不敢小觑苗疆的蛊,当下扯出一抹笑容,重新低下头,“不知道大人从苗疆光临我东陵国的京都有何贵干?若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万死不辞。” 孟萧潇开门见山,“也没什么,就是你,挡了我的生意。” 于兆和楞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江丞,语气肯定的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孟萧潇挑眉,“你在质疑我?” 她指尖稍微用力捏着手里的药瓶。 于兆和立刻就感觉到呼吸困难,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软绵绵的,“大人饶命!” 于家兄妹都没什么骨头。 膝盖跟不要钱似的,甭管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只要能给他们切实的利益,他们就会跪。 孟萧潇都觉得匪夷所思。 凤御临那样的英明神武,遇到事情从不退缩的性格,怎么会被这窝囊废救了性命。 别是捡漏来的吧。 斗篷下,孟萧潇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旋即无趣地松开手,指尖不着痕迹地一弹,一道若有似无的烟雾从她指尖飞起来,还没等人看清,就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像是什么都没有过。 于兆和那边的呼吸轻松了不少,最后一丝疑窦也消失了。 如果不是蛊虫,那这也未免太收放自如了一点。 “你拦了他送给我的一批军火,导致我军中如今无兵器可用,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却不想这么烂泥扶不上墙,我等了好几日还没等到东西,只好亲自来讨。”孟萧潇试探着道。 于兆和听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军火明明是他让人放在江丞送药的车上的,怎么可能是送给苗疆的东西? 现在要军火,他上哪儿弄去? 又怎么送去苗疆? 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既要躲过城中的巡逻,还要躲过城门口的盘查,否则,现在死的就是他们了。 他这会真的是后悔的大腿都要拍青了。 早知道江丞背后是苗疆人在撑着,他打死都不会动他的。 原本是想小惩大诫,现在好了,他把自己和整个家族都搭进去了。 “怎么?不愿意啊?”孟萧潇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是懂贼喊捉贼的 于兆和哪里敢说别的,含泪答应。 长庚还想往前冲,但是孟萧潇眼神一扫,他就只好暗搓搓闭紧嘴巴,愤愤不平地缩了回去。 于兆和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即便是被喂了蛊虫,也还有解开的那天。 他们不过是奴役,中了之后只有等死一条路。 孟萧潇也不担心他们会反水,大摇大摆地出了牢房,一只脚即将要迈出去,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于兆和和长庚被吓的齐刷刷往后一退,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孟萧潇好整以暇地看着视线内两人慌乱的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的脚,暗道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江丞,我带走了。怎么交代,全看侯爷了。” 于兆和面色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两下,也不敢多问,拱手应下来。 孟萧潇出了牢房,大摇大摆地让玄霜把江丞背走。 直到听见地牢里的大门合上,站在牢房里于兆和才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滑坐在地上,痛苦地倒吸一口气。 长庚赶紧伸手来扶,不小心碰到于兆和身上的伤口。 于兆和心里本来就窝着火,找不到撒气的地方,狠狠一巴掌甩在长庚脸上,眼神惊疑不定道,“地牢防守严密,怎么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来?还有,刚才你想扑杀那个苗疆人,是不是想我死?” 长庚被吓的以头抢地,额头碰碰地磕再青石板面的地面上,“侯爷明鉴,小的自小就跟在您身边,几乎是日夜陪伴,纵然是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您,谋害您啊!” “小的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啊!这些人本就是每日跟那些阴暗的的蛊虫生活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小的就算是有心也接触不到他们。刚才小的就是护主心切,若是可以,小的宁愿这蛊虫是种在自己身上!” 于兆和盯着地上被吓的浑身发抖的长庚。 确实,长庚这么多年,一直是跟在他身边的。 即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他这才放松警惕,不耐烦地摆摆手,“起来吧。去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 长庚不敢抬头,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伤药,“主子,上面的狱卒全部都被迷晕了,犯人也不例外。也难怪没有一点动静。不过,看门的狱卒不见了,想必就是他,跟那帮苗疆人里应外合,才让他们这么嚣张地进了来。” 他说着,赶紧凑上来,给于兆和身上显眼的伤口开始上药。 于兆和神色冷凝,“既然他敢跑,那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你去另外找个死囚替代江丞,记得把容貌毁了。” 长庚迟钝了一会,问道,“那此次,岂不是便宜了江丞那小子。” 于兆和冷笑了一声,“想要拿捏我,哪儿有那么简单。你去准备拿两份状纸,一份对罪名供认不讳,一份据死不交代。等我解开身上的蛊,自然会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长庚赶忙拍马屁,“侯爷英明。” 于兆和却没多高兴,“这事儿必须要成,若是不能为皇上搜刮来这京城第一富商的财富,风儿的事情就不会过去。” 他也是不知道,于兆风好好再书院念书,怎么还会扯到偷盗的事情。 他至今还没查到于兆风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皇帝雷霆震怒。于兆风已经完全被吓蒙了,每次他去探望,都只会喊“萧关害我!” 这四个字。 事关于家,他几次去求凤御临,但凤御临如今领命去往边关,府内的人就露出真面目,阳奉阴违的,嘴上答应着给凤御临传信,但是从事情毫无起色上来看,怕是压根就没跟凤御临汇报过。 于兆和也去南山书院打听了萧关这个人。 只知道是下面清水村里出来的一个穷书生,因为面容姣好,得了四皇子凤君琛的心,处处护着,在书院里耀武扬威就算了,没等他们找上门,就直接消失了。 就连书院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于兆和只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想要谋算江丞的钱,给皇帝献上一个功劳。 却不想这江丞居然是苗疆人安插在东陵的人。 还让他就这么碰上了。 简直晦气。 长庚给于兆和上完手臂上的药,才忍不住道,“那江丞既然是苗疆的人,我们何不禀告皇上,到时候皇上自然会抄了他的家,您也算是功劳一件。” 横竖目的是达到了。 于兆和一言难尽地看着长庚,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可惜了了,正好扯到大腿上的伤口,险些又摔倒在地。 第一百八十章 杀之而后快 眼见着长庚要跑出去,他一把拽住他的衣服,眼神里带着彻骨的冷意和决绝,“去找靠得住的人,绥宁受伤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送回家之后,就把这些人全部处理掉。” 长庚浑身一个哆嗦,却也不敢多问,快步离开地牢。 孟萧潇一行人把江丞带出来,为了掩人耳目,一路上换了好几辆马车,最后堂而皇之走在打结上的时候,瞧见一辆不大起眼的马车急匆匆过去,直奔监牢的方向。 玄霜正坐在马车前赶车,脸上也易容过,不怕被人认出来,但是担心对方来者不善,下意识回避了一下,等他们过去了,才驾车从另一条巷子里钻出来,冷眼扫过那辆马车,“是镇远候府的。” 孟萧潇隔着车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外头黑,只瞧见马车摇摇晃晃,看起来可是任何规制都没有,不由感兴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玄霜道,“为首的是镇远候的另一个亲随。其他的都是生面孔。” 孟萧潇想的却是,玄霜身为凤御临身边的近卫之一,虽然消息网广阔,但是要记住人家身边的亲随,甚至是驾车的人,怕也是因为于兆和和凤御临来往甚密。 一想到江丞如今这样是于家造成的,她就有点连带反应,连凤御临都变的不那么顺眼起来。 她勾唇,冷哼了一声,道:“他们给你们主子准备的准王妃如今毁了容貌还受了伤,你家王爷的大舅子也被揍的不成样子,当然要用生面孔,要是让熟人瞧见了,灭口都不方便。” 孟萧潇只是信口一说,却是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缄。 于兆和还真就这么想的。 玄霜也没把心思往这上面放,只知道她多半是觉得摄政王府和于家有些交情,把江丞受伤这件事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王……孟姑娘别误会,主子虽然跟于家亲厚,但是也是给的新皇后的面子。遂宁郡主从小再宫中长大,跟太后关系甚密,也就一来二去,和咱们王爷熟悉了起来。至于镇远侯爷,是老侯爷在世时塞进王爷麾下来磨炼的,原本只是寻常的一个分队首领,几年前帮王爷挡过一枪,身体每况愈下,不能随同士兵训练了,王爷就提拔他跟在身边,说亲随也算不上。” 因为凤御临真正的亲随,永远就只有他们几个。 于兆和顶多算是赚了个恩情,一飞冲天而已。 因为凤御临身边,除了凤君琛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小侄子,几乎没有亲近的人,所以才显出他的特别。 玄霜对这个人却是十分不喜,“王爷自从有了小世子,脾气温和了许多,只要要求不过分,他一般都会满足。上次镇远候就借着险些因为跟王爷关系亲近被刺杀的缘由,从王爷这里借用了几个黑甲卫。结果,都用来狐假虎威了。” 最要命的是,还狐假虎威到摄政王府,惹到了小世子和孟萧潇的头上。 简直是不知死活。 玄霜生怕自己坏了凤御临在孟萧潇这里的口碑,赶忙道,“说起来上次在王府的事情,也多亏了孟姑娘。王爷不仅趁机收回了黑甲卫,也借此机会跟于家割裂清楚。从此以后,想必都不会太来往的了。” 说不太来往,并不单单是说于兆和。 更多说的是于绥宁。 孟萧潇眼皮一掀,好一会,声音才从马车里传出来,“他来不来往,与我何干。” 玄霜连忙笑呵呵道,“不想干不相干,我这不就是怕您误会了我们家王爷跟镇远侯府沆瀣一气嘛,那可不能够。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想黏就能黏上来的。” 他话说清楚,就不敢再继续跟孟萧潇讨论这个,赶紧开口转移话题,“对了,您给镇远候下的是什么蛊?他真的会听您的?”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如今自己对孟萧潇的说话时,语气带着恭敬,甚至是…… 向往。 他倒是不至于真的怀疑孟萧潇是苗疆人混进来的细作,如果有那样的本事,她多的是机会给王爷下毒下蛊,完全没必要等到现在。 何况之前玄武飞鸽传书过来的战报里,他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去救主子的时候,完全都是孟萧潇带的路。 也是孟萧潇出谋划策,杀出重围,几次三番救人于危难。 这样的人,救人都来不及,怎么会杀人。 孟萧潇轻笑了一声,“谁有空摆弄那个东西。” 她虽然擅长用毒药。也会用救人的药。 但是用蛊虫,是怕活得太久了吗。 玄霜惊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 “毒药而已。这段时间会让他在固定时间内,心脏疼痛呼吸困难,到时自然就会解开。是”孟萧潇毫不在意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男人的面子 孟萧潇看似气定神闲,只是没多久,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汗,恨自己刚才对于兆和太手软了一点。 她应该直接把他弄死拉倒的。 江丞之前不能习武,只是她跟师父用药替他小心将养着。 这么多年下来,只能说因为常年在外奔走的缘故,身子骨比寻常的书生硬朗一些,但也只是硬朗一些,遭了这么大的罪,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开眼。 过往那些年的补药,怕是要白吃了,还坏了根基,这要是想要恢复从前的精神,怕又不知道要几年。 孟萧潇俯身,把剪刀在火上消毒后,埋头和他身上的衣服奋斗,先从领口开始,刚剪开布料,就拉扯到伤口,原本昏昏沉沉的人难受地闷哼一声。 孟萧潇手上不停,伸手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 声音却十分温和,“师兄,你心脉受损,不能用麻沸汤,会很疼,你忍一忍。” 江丞似乎是听见了,浑身紧绷,却再没发出一点声音,只能从鬓角带着汗意的血渍里看出来他是在拼命隐忍。 孟萧潇速度更快了,没多一会,上半身处理完,见到就来到腰上。 这里的皮肉更为娇弱,江丞显然也忍耐到了极限,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好几次手险些碰到孟萧潇的剪刀上,若不是她反应快,及时避开,怕是要伤上加伤了。 玄霜恰好端了孟萧潇要的热水和烈酒,还有从小院里拿过来的上好的伤药进门,冷不丁一眼瞧见孟萧潇正举着剪刀,瞄准的位置正是江丞小腹下方的位置,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他们家未来的王妃瞧见了别的男人的身子,不用等凤御临回来,消息送到凤御临身边,他怕是就不用干了。 他几个疾步上前,“孟姑娘,要不还是我来吧?” 孟萧潇正缺个帮手,闻言抬眼。 玄霜只瞧见豆粒大小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滚而下,有的飞快滑下来,落在她沾了血污的脸上,冲刷出一道苍白的印记。 有的只是越过眉毛,落在她长如鸦羽一样的睫毛上。 孟萧潇眨了眨眼,就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帮我压着他。” 旋即又想到,江丞现在这样子,脆弱的跟玻璃娃娃一样,玄霜这样的习武之人一点力气,就是他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又补了一句,“轻点。” 她话音落,手上的见到已经飞快挑开了江丞裤子的腰带…… 玄霜愣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躺在床上的江丞像是陡然清醒,身体挣扎摇晃想要往里翻去。 这一动,孟萧潇立刻就瞧见他胸口刚被清理出来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汩汩往外冒着血,她神色一沉,赶忙摁住江丞的腿,“摁住他!” 玄霜当即什么也顾不上,只能本能地听话,上前一把按住江丞的手和肩膀。 江丞依旧不肯放弃,嘴里呜呜叫着,虚弱地睁开眼睛,一脸哀求对看着孟萧潇,嘴唇因为刚才挣扎的动作,变的更加苍白,脸上到脖子根没有受伤的地方,也红了个透彻,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他声音断断续续,嘶哑难听,“潇潇……” 孟萧潇见他仰头辛苦,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近了听,“你说什么?” 江丞无力地倒在枕头上,苦笑着勾了勾唇角,“师妹……你给、给师兄,留点、留点颜面……” 他如今都伤成这样了,但也好歹是个男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让孟萧潇看见他身上这些丑陋的伤口。 更别提看见那些乌糟糟的画面。 他说几句话,就要吞咽一下,把汹涌而上的羞耻和痛苦一起往下压,“是我、没用……” 师父昏迷前,交代他这个大师兄,要照看好药王谷里的一众人。 尤其是小师妹。 他不仅没照看好,还要让孟萧潇铤而走险来救他。 且是三番两次。 他是做生意的,虽然身上的功夫不如孟萧潇和四个云那些个丫鬟,但是他消息灵通。 知道孟萧潇去了清水镇,还用了萧关的名头去了南山书院。 南山书院就不是他能伸手进去的地方了,只能旁敲侧击买通消息,得知“萧关”在南山书院里混的风生水起不说,出尽风头,甚至还得了凤御临和凤君琛的青睐。 他心里又酸又欣慰。 酸的是他这个当师兄的没用,只能从商,不能从政,不能陪伴在她左右。 欣慰的是,孟萧潇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能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尤其是没过多久,线人就传回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面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玄霜忍不住道,“孟姑娘,要不您还是出去吧?在这听着更难受,您放心,从前我跟我们家王爷在战场上,经常处理这样的外伤。” “我会谨遵您的意思,处理好江老板身上的伤。”玄霜看着孟萧潇倔强的背影,心里暗暗叫苦。 瞧瞧这担忧的样子,可全然不像是之前他们家王爷中毒时候那样的气定神闲。 都说关心则乱,足以看见江丞在孟萧潇心里的地位。 这要是一来二去,就这么一直照顾着,保不齐等不到他们家王爷凯旋,家就已经被偷了。 孟萧潇眨眨眼睛,不敢回头,就抬眼去看头顶的灯笼。 脑海里一晃而过几年前的场景。 那时候师父也是这样,一场重伤回来,怕她担心,不让她看,她觉得师父是要强,不想让她看见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师父落魄的样子,所以她就乖乖去了门口,站在廊下等着。 可是,师父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对从前的记忆可能是错综复杂,很多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到底是萧关还是孟萧潇都不确定,更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作为孟萧潇的时候。 是师父和师兄把她带回去,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赋予她新生,药王谷就是她的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丞和师父就是她唯一的家人。 师父已经昏迷不醒了,她不想再失去江丞。 更不想把师父昏迷那天的场景再重演一遍。 她就固执地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攥紧,“我不看就是了,若是有什么变故,你及时叫我。” 说话间,玄霜剥开江丞腰腹上的一块布料,按照孟萧潇的吩咐,仔细清理伤口,江丞一声闷哼,旋即又飞快把要出口的声音吞了回去,隐忍的浑身绷直,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玄霜也跟着出了一头的汗。 孟萧潇在这,他也放不开,反而越弄越糟糕,就只好道,“孟姑娘,您在这,江老板总怕您忧心,死咬着不肯放,反而把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崩了,这样下去,血流太多也是要死。” 孟萧潇犹豫了一秒,气哼哼地躲了一下脚,“知道了。” 她转身走到门口,怕冷风吹进去,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合上了门。 古代的木门并不隔音,她像是几年前那样站在廊下,很快,就听见里面传来江丞压抑的痛呼声。 虽然不高,但是好歹有声音,就证明人还活着。 确实放松开来,反而让人放心不少。 孟萧潇盯着房门,听的却是心如刀绞,嘴里喃喃道,“师父,是我不好。” “希望药王谷的列祖列宗们,都保佑师兄安好。” 她转身,隔着满院子的星光,朝着药王谷的地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拜了下去。 …… 房间里面,也是一片水深火热。 没了孟萧潇在边上盯着,玄霜确实放松很多,飞快地处理好江丞的下腹的伤口,又把腿上的不了裁开,江丞没忍住,叫出了声。 玄霜看了一眼,这才知道,为什么江丞执意要让孟萧潇出去了。 上半身的伤口只是狰狞,但是下半身已经是一塌糊涂。 靠近大腿内侧的肉最为柔嫩,也是人的身体上除了手指和脚趾,疼痛感最强的地方。 可如今这里,一片血肉模糊。 对方在这里不知道割了几片肉,两边都是碗口那么大的伤口,靠近右腿的地方,几乎深可见骨,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他两股战战。 之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玄霜跟在凤御临身边,酷刑没少见,虽然习以为常,但是也知道这样的伤口在江丞这样的温柔书生身上,是何等极端。 即便是这样,看于兆和和于绥宁那个意思,也没见他认罪伏诛,这是何等的气节和隐忍。 他跟着疼,看向江丞的眼神里再也不复刚才的散漫,反而带着一抹尊敬,声音也轻了不少,“这里处理起来可能更麻烦一点,你能忍吗?” 同时心里感慨。 江丞若真是个文弱的商户也就罢了,偏生有这样的气概,还跟孟萧潇是师兄妹的情义。 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有这样的情敌,他家王爷也未必全然胜算。 不过,这不正证明了王爷眼光好吗?能让他看入眼的人,又怎么会跟等闲的宵小之辈有交集? 江丞疼的实在忍不住,就抓起身边的被角咬在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刀叉棍棒样样齐全 云月瞧着孟萧潇情绪有些凝重,忙声安慰,“爷的医术可是谷主都赞不绝口的,无非是几瓶生肌丸的事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嘛,咱们重新炼制就是。” 然而孟萧潇并没有因为这番安慰得到缓解,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因为炼制生肌丸,以及接下来需要救命药,还差了至关重要的几味药,而且还是极其难寻的。 “云月,立刻通知下去,全力搜寻龙血竭、不老草、九死还魂草、阴阳子、龙涎香、山精灵……” 孟萧潇一连说了好几味药,而每一味药都是至关重要的,语气不免加重几分,“切记,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搭上全部家业都要把这几味药寻来,要快!” 虽然她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可只要一线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云月在听到这几味药材名字之时,这才恍然明白了孟萧潇为何神色会那么凝重,当即领了吩咐又翻越墙头离开了。 看着云月离开的背影,孟萧潇心中一道想到一闪而过,暗自祈祷云月能尽快把药材给寻来。 “孟姑娘,江老板身上的伤已经都处理好了。”玄霜打开房门,低声的呼喊孟萧潇。 “嗯,师兄现下情况如何?”孟萧潇连忙抬脚朝着屋里走,边走边询问玄霜。 提起江丞,玄霜的眸中多了几分佩服,“江老板这次是遭了大罪了,为了配合我处理伤口,应是咬牙坚持着不发出一丝声响,直到身上的伤全都处理好,这才力竭晕了过去。” 孟萧潇闻言加快了脚步,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师兄情况危机,照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云月回来。” 感受着江丞微弱的脉象,孟萧潇紧蹙眉头,拿出银针暂时封住了心脉,以此多争取些时间。 “云风,你照看好师兄,我会尽快赶回来。” “爷,你要出门?”云风着急的询问。 她有些不明白,依着自家爷跟江丞的感情,怎么会在这么紧要关头的时候离开。 孟萧潇脚步一顿,“我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云月一个人身上,南山书院有我需要的药材,我必须走着一趟。” 之前她去南山书院为的就是那几味名贵药材,若是之前或许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的得到,可如今…… 云风恍然,不再多言,只是严肃的叮嘱,“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江公子的,你多加小心。” “嗯。”孟萧潇淡淡的应下,最后看了眼江丞,转身离开。 玄霜看着坚定的背影,生怕她出事儿赶紧跟了上去。 南山书院。 孟萧潇又是一身男装,化身成萧关出现在书院门外,刚准备抬脚进门,便被门口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站住!”小厮趾高气昂的看着孟萧潇,眸子里满是不屑,“这里是南山书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孟萧潇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玄霜一个健步上前,拔出了手里的佩剑指着小厮,神情肃穆冷厉。 “胆敢这么跟萧公子说话,这颗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玄霜。”孟萧潇唤了一声,玄霜闻言回头,瞧见孟萧潇的示意,把佩剑收回了剑鞘。 只是他那冰冷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小厮,大有一种只要他敢出言不逊,就会立刻拔剑摘了他脑袋的架势。 小厮平日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本以为萧关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即便有幸得了摄政王的青眼,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摄政王人也不在京城,所以在看到萧关的时候,他才敢这么的有恃无恐。 如今看来,显然是他想错了。 感受着玄霜的目光,小厮没了刚才的气势,毕恭毕敬朝着孟萧潇作揖行礼。 “实在不是小的为难萧公子,之所以不让萧公子进书院,是因为您已经被开除了。” 孟萧潇微抬眼帘,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萧兄!”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孟萧潇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来人是之前地字班的同学拱手行礼示意。 那同窗回了一礼,目光扫了眼小厮,便明白了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打从于兆峰被带走之后,书院里就发出了布告,说萧兄违反了书院院规,被责令开除。” 他说着不由的长叹一声,“其实不光是萧兄你,那天一同参加骑射比赛的所有同窗,在萧兄离开之后都一并被开除了。” 孟萧潇眸子里闪过一抹错愕,随后便被自责、愧疚所代替。 “便是违反院规也是我一人所为,没先到却是连累了诸位同窗,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闹书院 然而南山书院的护卫又岂是声名赫赫黑甲卫的对手,只见二十人的小队在孟萧潇踏入书院大门的那一刻就围成了一个圈,将她跟玄霜护在最中央。 纷涌而来的护卫们更是一招一个,短短片刻护卫们就到了一片,呼痛声哀嚎声源源不断。 这会儿正是休息时刻,听到动静的学子们纷纷朝着这里跑来围观。 地字班的一群人本是想来看热闹,可待他们定眼一瞧,这才发现闹事儿的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顿时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萧兄,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怎么还让人动起手来了?” “就是说啊,不管啥事咱也不能动手啊,这若是传出去,以后你还怎么求学?” “萧兄,快住手,快让他们住手吧!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地字班的学子们一个个紧忙劝说,生怕孟萧潇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自己的声誉,日后不好入学不说,没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对于他们的好意,孟萧潇自然是感受到了,也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然而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目光落在了于兆风的那些狗腿子身上。 “看什么看,别以为你这么看着我我就会怕了你,说白了你还不是仗着摄政王的权势,仗势欺人可算是让你发挥的淋漓尽致!” 其中一人被孟萧潇看的有些头皮发麻,若非是看到黑甲卫在场,他早就上去狠狠的教训这个狂妄至极的野小子了! “那又如何?有势仗总比没有的好,而你想仗势欺还仗不上。” 孟萧潇讥讽的勾勾唇角,就于兆风那样的货色,也就只能在书院里嚣张嚣张了。 “住手!快住手!” 眼看着护卫们抵挡不住,南山书院的院长这才匆匆赶来。 瞧见支离破碎的书院大门,瞧着东倒西歪哀嚎不止的护卫们,院长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面色更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院长恼怒不已,差点被气晕了头,可在看到黑甲卫的一瞬间,脑袋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你要干什么,南山书院是得了皇上首肯的第一书院,更是有幸得皇上赐下御笔匾额,这样大闹书院,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在看到黑甲卫时,院长就已经猜出了孟萧潇的身份,压下了心中对黑甲卫的惧怕,耐着性子询问一番。 “你是说皇上借着南山书院名号在山里藏东西,结果被南山书院自己的学生偷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想偷却不敢,结果唆使学生去探路,皇上要是知道这个,说不定还得感谢我敲山震虎。” 孟萧潇丝毫没有给院长留脸面,直接当众将南山书院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院长面色不由的比刚才又黑了几分,“什么东西,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有些好奇眼前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可碍于那么多学生看着,只能矢口否认。 且皇上生性多疑,这件事除了否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人多口杂,万一这事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这颗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院长当真不知?”孟萧潇淡笑,语气似是在询问,可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是让院长不由的有些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老夫能办到,让人为你准备便是。” 见院长有些松动,孟萧潇这才徐徐开口,“首先,将之前书院开除的那些学生一一请回来,并且郑重道歉,以礼相待。其次我还需要几味药材,想要跟院长借来一用。” “其一不是问题,但第二个要求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院长瞧着孟萧潇稚嫩的模样,没好气的道,“南山书院的藏药阁千古有名,每一种药材都极其珍贵,岂是谁想要便能要的?” “院长就不问问我需要哪种药材就急着拒绝,难道就不怕我……” 孟萧潇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威胁的意思自在其中。 如果说一开始院长只是有些不安,可在孟萧潇说出这话之后,不免有些惊慌。 即使一开始孟萧潇说的句句属实,可院长的心里到底是抱着一丝侥幸,赌的便是她不过是凑巧知道了些什么,手里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然而到了这一刻,院长却是不敢赌了,甚至开始有些畏惧眼前这翩翩少年。 院长神情有些松动,“那藏药阁虽说是我南山书院所有,可老夫却是做不得主,你若是想要寻药,怕是找错人了。” “既然如此,那学生便不为难院长,只要院长肯带个路,我大可以带人自己搜,若是有人怪罪与你,这些罪名只管推到学生身上来便是。” 孟萧潇瞧着院长不似是在说谎,到也没有 第一百八十五章 藏药阁内别有洞天 藏药阁内的药材可谓是琳琅满目,不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还是一些叫不上名字应有尽有,品种多的即便是宫里的太医院都比不上。 看着那一排排的架子,抽屉,锦盒,孟萧潇不免有些犯难。 就连玄霜看着这一幕,也不禁开口,“这么多的种类,连个名字都没有标注,想要找到孟姑娘需要的药材怕是要耽搁些时辰了。” 孟萧潇赞同的颔首,目光朝着四周看去,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一处柜子上。 “这是药品目录?”玄霜见孟萧潇从柜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伸长了脖子跟着扫了一眼。 只见册子的上面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在名字的下方标注了药材的摆放在什么位置。 孟萧潇来不及回答,飞快的翻阅着册子,一目十行速度极快,但却没有任何的遗漏。 很快,足足有手掌厚的册子就被翻阅了个底朝天。 “怎么会没有?”孟萧潇紧紧拧着眉头,手里捧着册子,眼中充满疑惑。 玄霜一听这话,不禁猜想,“有没有可能南山书院根本没有孟姑娘说的那些药材,而是有人故意在弄虚作假?” 为了确保孟萧潇没有看错,他说着将册子拿了过去重新翻阅。 “弄虚作假倒是不至于,只怕是有人故意将那些药材给藏了起来。”孟萧潇摇头。 册子上纪录的药材虽然罕见,可并不是一药难求,最多就是多花费些时间寻找罢了。 更何况她相信自己消息的来源,不然也不会这么肯定,目的明确的直奔着南山书院而来。 “玄霜统领,孟姑娘,这里有发现!” 二人正琢磨的时候,只听其中一黑甲卫高声呼唤。 孟萧潇与玄霜对视一眼,连忙朝着那人走去。 顺着黑甲卫所指的地方一看,便看到了柜子与墙壁之间有一道拳头大小的缝隙,孟萧潇上手试着去挪动柜子,但柜子却纹丝不动,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的固定住了一般。 孟萧潇立刻得出了结论,“这个柜子有问题。” 玄霜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朝着黑甲卫们递了个眼色,目光警惕的盯着柜子一眨不眨,时刻防备着会出现突然状况。 黑甲卫们将柜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给检查了一番,最后在柜子的底部发现了一处松动,用力往里一按只听到‘咔哒’一声。 柜子缓缓的移动开,原本完好的墙壁也多出了暗门,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玄霜下意识的拔出了佩剑,将孟萧潇护在身后。 对于他的紧张,孟萧潇倒是十分淡定。 “果然这藏药阁内别有洞天。” 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有些药材说是稀世珍宝都不为过,若是不好好的藏起来,南山书院的藏药阁还如何名声在外? “去探探路。” 玄霜对身边的黑甲卫吩咐道,没等那人来得及上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来。 原本要去探路的黑甲卫蓦地看向孟萧潇,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敬佩,似是在惊讶她的警惕,又像是在震惊他差点就要中招了似的。 察觉到那人的目光,孟萧潇只是淡然轻笑。 南山书院的藏药阁之所以能多年扬名在外,其中要是没有点防护措施那才是有问题。 孟萧潇轻轻拍了下玄霜的肩,抬脚来到暗门门前,一把又一把的药丸朝着黑暗中扔了出去。 ‘咻咻咻——’ 暗道中啥时间又传出了好一阵机关发射的声音,直到再次恢复安静之后,孟萧潇这才收手。 “孟姑娘,你刚才扔的可是药丸子?”玄霜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孟萧潇点头,借着身后传来的光线,在暗道的边缘找到了熄灭的火把以及火折子。 得到了肯定的玄霜不免一阵肉疼,尽管他可以肯定能被孟萧潇扔出去的药丸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可那也仅仅只是与她而言罢了。 要知道这些药可是出自药王谷,哪怕只是一颗治疗伤寒的药丸,在寻常人眼中也是一药难求的。 玄霜暗自咋舌,见孟萧潇一副云淡风轻,举着火把率先走尽了暗道,只得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刚一进入密室,孟萧潇的脸上却染上了几分怒意。 “空的?” 紧随起来的玄霜拧紧了眉头,像是被孟萧潇感染一般,心里同样生出了怒意。 “南山书院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整出来个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困入阵中 孟萧潇自是看出了玄霜的意图,“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虽然嘴上拒绝回答,可目光却是朝着壁画扫了眼。 这下玄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仅有的那点好奇也彻底打消了。 进入第二个密室后,孟萧潇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几味药材,可她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她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朝着黑甲卫们微微抬手,“全部带走。” 什么叫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这一刻被孟萧潇诠释的淋漓尽致。 顷刻间的功夫,整间密室几十余种珍贵药材被黑甲卫们一扫而空。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孟萧潇没敢在耽搁时间,只是刚刚从藏药阁出来没多久,却被玄霜挡住了去路。 瞧着玄霜那严阵以待,目光凌厉的扫视前方,孟萧潇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呵,来的倒是挺快…… 四周静谧,只剩下徐徐微风拂过,吹动的树枝轻轻摇晃。 伴随着几道‘沙沙沙’的声响,玄霜举起手里的佩剑便迎了上去。 一个个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跟玄霜和黑甲卫们交上了手。 目测那黑压压的一片,孟萧潇在心中大致的略过,这些黑衣人至少有四五十人,几乎是黑甲卫的两倍。 且这些黑衣人出手皆是杀招,十有八九是他人豢养的杀手,目标更是冲着她而来。 尽管玄霜等人竭尽全力去抵挡黑衣人,可到底对方人数太多,一个不留神便被其中一人冲破了包围圈,手里的长剑直逼孟萧潇。 “公子小心!” 玄霜厉喝一声就要去烂人,却被紧接而来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手臂也因为一时分神刺了一剑。 黑衣人速度很快,孟萧潇很清楚自己武功抵不过对方,当下脚尖轻点,身子微微后倾。 冰冷的剑尖步步紧逼,孟萧潇被逼得无路可退,一颗药丸从她纤细的指尖弹出。 黑衣人以为是暗器,下意识避开之时。 这一举动倒是给了孟萧潇一口喘息的机会,趁着对方分神,快速的在他身上点了记下,成功的让对方卸力,将武器抢了过来。 “大家小心,这小子会武功!” 黑衣人大惊,迅速后退之时还没忘记提醒自己人。 其余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立刻脱战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撤了?” 玄霜难以置信,方才还招招致命,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怎么这会儿说撤就撤了? 孟萧潇紧握长剑,目光如利刃观察四周,“我们被困在阵里了。” 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一般,方才还是花园的景象,此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不见天日,没有一丝光线,目光所及之处漆黑一片。 好在玄霜和黑甲卫们反映迅速,在光线彻底消失前立刻将孟萧潇给围了起来。 “玄霜统领,现在如何是好?” 黑甲卫的小队长还是头一次见这阵仗,一时间也没了注意。 玄霜被问得哑口无言,虽说他跟在王爷身边见过些世面,对阵法一事也个一知半解的,但这不代表他就懂如何破解阵法。 “嘶——” 没等玄霜来得及多想,耳边就传来了利刃划破皮肉发出的声音。 孟萧潇皱着眉头往怀里一摸,手里便多了颗婴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方才在密室里她就是想着不拿白不拿,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排上了用场。 尽管光线比较微弱,但也总好过什么都看不到的好。 借着微弱的光,殷红的血色映入了玄霜眼帘。 “公子!” “我没事,注意警戒。” 孟萧潇将夜明珠抛给玄霜,快速在自己胳膊上点了几下。 玄霜心中自责不已,躬身抱拳请罪,“属下保护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王爷让他来护着孟姑娘,可他却让孟姑娘受了伤,当真是该死! “与你无关。” 孟萧潇将玄霜扶起来,“那些黑衣人是冲我而来,这阵法亦是针对与我。” 不管是玄霜还是黑甲卫皆是黑衣黑甲,只有她是一身天青色长袍,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尤为显眼。 瞧着这一步步的针对,孟萧潇明白对方这是不敢动摄政王府的人,所以才会在这出现这样的阵法,为的便是让她命丧于此。 第一百八十七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公子!公子!”玄霜大喊几声,但孟萧潇已经没有了回应他的力气。 阵法中的一切外面不知,率先离开的院长此时正坐在书院正厅,他的身旁围坐着三个男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有说有笑的。 “还是院长好计谋啊,旁人只知道南山书院的藏药阁,却不知这其中的阵法才是最厉害的。” “可不就是,萧关那小子自以为拿捏住了院长,殊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这批杀手可是精心培养的出来的,萧关这下怕是要没命了。” 听着他们三人的恭维和夸赞,院长顿时喜不自胜,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左不过是形势所迫,老夫只能将计就计,顺势而为罢了。” 若非萧关那小子用那事儿来威胁他,他也不会动了杀心不是。 所以,怪只怪那萧关太过狂妄,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正厅内说说笑笑时,外面猛然响起一阵打斗声。 “什么声音?”三人中稍微胖点的中年男人闻声看去,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道快如残影的身形闪过,胖男人腾空而起,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地上,桌子板凳破碎一地。 “萧,萧关!”院长看清来人,惊愕的张大嘴巴。 孟萧潇浑身是血,眸光冰冷,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意更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仅仅只是一眼便让人不由胆寒。 “你,你怎么会在这!” 院长心生畏惧,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没想到萧关居然能从阵中走出来,更美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你是想问我没什么还没死吧。” 孟萧潇嗤笑,垫了垫手里的药材,“这还得多亏了院长的煞费苦心了,若非是你布下杀局,我又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方才在阵中,她觉得自己今天当真得命丧于此了,可没想到在吐了一口血之后,整个任督二脉便像是被打开了似的,原本被压制的内力找到了突破口,在经脉中游走的同时,顺带修复了她的内伤。 院长只觉得那笑容阴寒,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院长怕是没那么好运了。” 孟萧潇素白的手在半空中劈下,只见正厅上方的匾额一分为二直接掉落在地,“此匾便是你的下场,他日萧某再来取你狗命!” 她冷眼扫过另外二人,随后拂袖离去。 瞧着远去的背影,院长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离,身子一软从凳子上滑座在地。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没人能破的了那个阵法,他……他到底是谁?” 院长恍惚的自言自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看着被改过的阵法,院长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是不是派了杀手出动,怎么一个人都瞧不见?”紧随而来的二人打眼一瞧,除了一些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之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们被困在阵中,进不得出不得,须得找到破阵之法。” 院长气的目眦欲裂,“这个萧关当真是无耻!不但在书院中又抢又砸,还改变了阵法布局,实在是太可恶了……” 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他心肝脾肺肾都快气炸了。 然而孟萧潇可没功夫理会,回到府上之后连伤都来不及处理便一头扎进了药房,紧锣密鼓的给江丞制作药丸。 云风见孟萧潇负伤回来很是担心,可她知道时间紧迫便不敢打扰孟萧潇,只能拉着玄霜好一通盘问。 在得知孟萧潇被埋伏时,云风怒发冲冠,恨不得提剑冲去南山书院,取了院长的狗命。 “也得亏孟姑娘眼力好,若非她发现了那颗米粒大小的石头有问题,我们就算是没被杀了,也得活活被饿死在里面。” 玄霜说完想到了孟萧潇的反击,只觉得心情舒爽的很。 哼,那老东西既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那就让他的人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云月赶回来之时,孟萧潇已经炼制出了药丸给江丞服下,听到云月的禀报,更是连脑袋都没抬一下。 “找不到很正常,否则要如何配上珍贵二字。” 她心中感慨,幸好她多做了手准备,不然的话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眼瞧着江丞脉象比之前平稳有劲了许多,孟萧潇长舒了口气,这紧绷的神经一松开,她人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云月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扯起嗓子就喊人,“云风,爷晕倒了,赶紧进来帮忙!” 二人将孟萧潇弄回房间给她处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脸不红心不跳 “孟姑娘可还记的自己也是个伤患?” 原本玄霜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在看到那碗汤的时候,这话不受控制的就冒了出来。 孟萧潇微微蹙眉,心想着玄霜也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瞧着孟姑娘不顾自己的身体去照顾江老板,有些看不过眼……” 玄霜找了个借口,毕竟他总不好说他是担心长此以往这样下去,自家王爷的媳妇会保不住吧。 “玄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且不论师兄是不是因为我受伤至此,但说他是我师兄,他如今这样我就无法置之不理。” 孟萧潇说着,声音渐渐的染上几分冷意,“更何况你还没有立场对我说这样的话。” 这话说完,也不管玄霜是如何想的,孟萧潇绕开了他,快步朝着江丞的院子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玄霜自知自己逾矩了,但又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什么都不做,犹豫再三便出了门去。 天色渐渐暗了,孟萧潇刚给自己换好药,就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麟儿?你怎么来了?”孟萧潇看清来人,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 “麟儿想娘亲了!” 凤惜麟眼眶红红的,想要扑进孟萧潇怀里时,想到了来时路上玄霜的话,在距离她还有两步之时停了下来。 娘亲受伤了。 伤的很严重,他不可以碰娘亲塞,不然娘亲就会痛。 孟萧潇看出了凤惜麟眼中的期待,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满含欣慰的朝他张开胳膊。 “不是说想娘亲了?快让娘亲来抱抱。” 凤惜麟犹豫不决,脑袋里更是有两个小小的人儿在打架,挣扎片刻后还是没能抵抗住来自娘亲香软怀抱的诱惑。 他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将脑袋凑近些,最后轻轻的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手圈住孟萧潇纤细的腰肢。 玄霜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瞧见这一幕后不免长长的松了一口。 果然,还得是小主子出手,刚一露面就把孟姑娘的注意力从江老板身上给拉回来了! 孟萧潇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目光轻移看去,视线与玄霜交汇。 那一瞬间,玄霜只觉得浑身一冷,明明孟萧潇的目光与平时无异,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见自己已经暴露,玄霜只能现出身形,“孟,孟姑娘……” “是你把麟儿接来的?” 这话听着像是询问,实则却是肯定。 孟萧潇知道,玄霜这是想让凤惜麟钳制她的,心中不禁有些恼火。 玄霜低头不语,一副乖乖认错,任由处置的模样。 凤惜麟看了眼玄霜,又瞧了眼孟萧潇,小心翼翼的道,“娘亲生气了吗?其实这不怪玄霜叔叔,是麟儿太想娘亲了,所以才让玄霜叔叔带我过来的。” 他小心的样子让孟萧潇有些心疼,却也很无奈,“娘亲没有生气,只是你江叔叔因为娘亲如今还昏迷不醒,娘亲得全力照顾他,实在没有精力再照看你了。” 确定孟萧潇没有生气,凤惜麟松了一口气,小脑袋在她的怀里轻轻蹭了蹭,“麟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娘亲,麟儿就是想跟娘亲在一起,我保证我会乖乖听话的。” 这乖巧的样子令人触动,孟萧潇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只是尚且有些犹豫。 “其实小主子是不想一个人回王府,毕竟王爷也不在,不如就让小主子留下吧。”玄霜见她神情也有些松动,立刻帮着说情。 “娘亲……求求你了……”凤惜麟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的盯着孟萧潇,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孟萧潇到底是没坚持住,让云风把江丞隔壁的那屋子收拾出来,想着住的近一点,万一有个什么突然情况,她也能及时处理。 不得不说凤惜麟的到来是非常有用的,犹如贴心的小棉袄一般,每当孟萧潇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都第一个冲在最前面,更是丝毫不给孟萧潇和江丞接近的机会。 直到江丞幽幽转醒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孟萧潇,而是小小的凤惜麟。 “小世子?”江丞 他虽然昏睡了几天,可恍惚间还记的是孟萧潇一直守在自己身边温柔仔细的照顾,没想到清醒之后却丝毫不见她的身影。 凤惜麟闻言回头,正对上江丞充满了疑惑的目光,笑嘻嘻的道,“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在不醒来,玄霜叔叔怕是要累坏了。” 江丞蹙眉,“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玄霜在照顾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得不到就抢 话虽如此,可想要弄到生肌丸并不容易,毕竟药王谷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明里暗里的可不少人盯着呢。 “生肌丸……” 于绥宁嗫嚅着名字,而后冷静下来,“大哥,那生肌丸当真这么厉害?” 她的脸被利器所伤,一道道的伤痕深可见骨,就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那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让她的容貌恢复如初? “生肌丸出自药王谷,据说有肉白骨的功效,为了得到这生肌丸,各个名门望族以及江湖的能人异士都上门求药,可见效果非同一般。” 于兆和语气笃定,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的把握,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要试过之后才能得知,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药王谷的人在说。 “既然如此,那大哥还在等什么,赶紧派人去找啊!”于绥宁被说动,心中无比的急切。 她正当如花年岁,虽谈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可至少也是小家碧玉的娇俏姑娘,若是顶着现在这张脸活着一辈子,那还不如趁早一头撞死算了。 于兆和被吼了一嗓,心中有些不满,“你说的倒是简单,那药王谷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得去的,传言药王谷的人各个性情古怪,即便是进得去也未必能轻易的得到生肌丸。” 不然也不会为了那生肌丸,让那么多人费劲心思跟周折。 “得不到那就抢!药王谷的人再厉害总归也只有一条命而已,我就不信他们都不怕死!” 于绥宁一听想要求药困难重重,当即动了杀心。 那本就狰狞的面容,配上阴冷的目光,显得格外的恐怖。 听到了兄妹二人对话的下人们,一个个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脑袋紧紧地贴着地面,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恨不得自己没长过耳朵,不去听这些不该听的。 于兆和冷嗤,“这件事儿你不用管,该怎么做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真要是那么简单倒好了,当真是妇人之见! 他垂眸,视线落在一众丫鬟婆子身上,“郡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是没重要事就别让郡主出门了。” 说完不等下人们应下拂袖离去。 于绥宁哪能听不出于兆和这是在变相的将她禁足,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大吵大闹一场,但是现在…… 她还得仰仗自家大哥帮忙,即使心中不忿,到底是不敢跟他撒泼的。 最后于绥宁只能把一肚子的全都撒在了一个无辜的小丫鬟身上,而她这一举动,下人们伺候时皆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身上。 兄妹二人还在心怀鬼胎,殊不知旁人心心念念的生肌丸就在孟萧潇的手中,而他们早已经在不自知之间把人给彻底得罪死了。 别说是生肌丸了,没一剑挑了他们的脑袋都是因为孟萧潇不想这么轻易的让他们解脱。 从于绥宁那出来后,于兆和就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 起初他还没当回事,可刚回到寝房,汹涌沉闷的窒息感袭来。 “呃……” 他眼前蓦地黑了,步伐踉跄。 “侯爷!” 长庚忙把人扶着坐在榻上,担心的看着于兆和,“侯爷这怕不是毒发了?” 于兆和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视觉,抬手捂着胸口,面色黑青,“今儿是什么日子?” 长庚闻言怔愣一瞬,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今儿是跟那人约定好交货的日子!” 隐晦的提醒,却足以让于兆和明白。 “东西都准备都准备好了?” 长庚颔首,“都备好了,只能侯爷吩咐。” 于兆和一想到自己受制于人任人摆布,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深深的吸了一口正准备起身,窒闷感再次袭来,比方才还要猛烈。 长庚无奈叹息,“侯爷这情况不宜出门,不然还是小的帮您去一趟?” 于兆和原本是想着,等把东西送到后,找个机会看看是否能从那苗疆人口中打探些什么,可如今这个情况也只能作罢。 他点点头,“记得警醒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长庚深知事情的严重性,领了吩咐便匆匆离开了。 城外十里处。 长庚带着车队赶到到树林时,经过伪装的孟萧潇已经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 “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镇远侯这是不想解蛊了。” 语气中的不耐烦毫不遮掩。 算算日子,于兆和应该已经‘毒 第一百九十章 动了不该动的人 她故作愤怒,低沉的嗓音带着浓烈的怒火。 “公子这是何意?这批武器正是从江丞那里得来的,公子如今这么说,难道是想讹诈咱们镇远侯府不成?” 长庚被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想到孟萧潇会突然动手,一时嘴比脑快的来了脾气。 他是镇远侯的贴身随从,不敢说处处高人一等吧,至少旁人看在镇远侯的面子上,多少也会给他三分脸面,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更何况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呢! 但他这血性俨然是用错了地方,孟萧潇非但不吃这一套,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只见她从另外一个箱子里随意的拿出一套弓箭,搭上箭矢拉满弓弦,两只一松箭矢朝着不远处的树干飞了出去。 然而箭矢并没有如同寻常看到的那样扎进树干中,而是在撞击了树干之后便落在了地上一分为二,树干上只留下一个被大力狠狠撞击过后凹陷的痕迹。 “这样的箭连个树干都射不进去,还能指望它能做什么?” 孟萧潇将手里的弓甩到长庚脚边,“我不惜花费大把的精力跟钱财搞一批这样的回来,难不成是为了给小孩子过家家的?” 她猜到了于兆和一定会做手脚,却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的不走心。 也不知道是看不起她,还是太过自负,身为东陵镇远侯,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长庚看不清孟萧潇的神情,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也知道,这人已经动怒。 眼看着此事糊弄不过去,长庚只能将矛头对准负责押送的府兵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检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被质问的府兵倒是个脑袋转的快的,听到长庚这么说,立刻打配合,“这不是咱们怕路上被人看到招惹麻烦,所以特地搞了一批给小孩子练手玩的武器回来,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也省的说不清不是。” “就你多事!” 长庚厉喝一声,再看向孟萧潇时,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手下人太谨慎,没想到倒是闹出了这样的误会,还请公子息怒……” 孟萧潇摆摆手,直接打断了长庚,“真正的货呢?” 她出来有些时候了,想着凤惜麟还在家里等着,也懒得跟他们扯皮。 长庚被咽的难受,只能没好气的冲着那府兵道,“还不赶紧让人把货给拉来!” 那人应了一声,将一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下,紧接着不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 这下长庚也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子了,什么先解蛊更是想都不敢想,只求眼前这‘南疆人’赶紧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把蛊给解了就走人。 这次孟萧潇照旧检查了一下,确定了他们这次没有在动任何手脚,才满意的点点头。 长庚见此立刻上前,拱手一礼,“既然公子已经确定了,那解蛊的事儿……” 孟萧潇将腰间挂着的玉瓶摘下,极为随意的抛给了长庚。 长庚接住,打开了瓶塞看了眼,“这颗药丸能解蛊?” 他虽然不懂什么蛊虫,但这些日子多少也是打听了一些,据说解蛊一事比较繁琐,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刺激到蛊虫,万一蛊虫兽性大发,保不齐中蛊之人就一命呜呼了。 “原本是没那么简单的,但是那蛊虫已经沾染过于兆和的血肉,本公子恶心的紧,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孟萧潇面不改色,“回去让于兆和把药丸服下,最迟明日巳时蛊虫身死,届时会随着正常排泄物一同排出,蛊毒意会随之而解,若是他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观察观察。” 这张口就来的样子,简直跟凤惜麟忽悠江丞时一模一样,若是熟悉他们的人瞧见了,怕是得道一声‘儿子肖母’。 长庚被说的有些恶心,心想谁家好人没事回去观察自己拉出来的屎,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朝着府兵们挥挥手,匆忙带人离去。 “奉劝你们最好不要逗留,否则……”孟萧潇冷嗤一声,“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后面这句显然是说给长庚听的,而他也的确听到了,当下脚步走的更快了一些。 许久后,孟萧潇仔细的观察了周围,确定长庚真的带着人走了,这才抬手打了个响指。 云风一身黑衣踏空而来,看着满满一车的武器,惊喜万分。 “爷真厉害!这么轻易的就从于兆和手上弄到那么多武器,那家伙这下可是要肉疼了!” 刚才她就隐匿在不远的地方,亲眼所见她家爷是怎么忽悠长庚等人的,若不是提前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连她都要被一起忽悠了。 “谁让那于兆和重了爷的‘蛊’,小命儿被爷攥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热脸去贴冷屁股 于兆和费尽心思,满心欢喜的将心爱的女人娶进了门,本以为她会跟自己一样开心,没想到打从进门的那天起她的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旁人只知道相娇娇性子冷淡,但于兆和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见过她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那极其有感染力的笑容,他见过属于她的美好,只是那份美好并不属于他罢了。 可到底是自己深爱过的女人,于兆和尽管知道相娇娇心有所属依旧对她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但是他的体贴呵护换非但没有得到相娇娇的一丝青睐,就连笑容都不曾有过,时间一久他也不愿在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就这样二人虽有夫妻名分,实则像是陌生人一般,从成婚到如今都还没圆房,彼此相互折磨。 “这不是想着绥宁受伤了,送点补品给她。” 虽然相娇娇不喜欢于兆和,但还是依言回话,不过只是一句,就打算绕过他离开。 于兆和本就心气不顺,这会儿看到相娇娇拉着脸,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他伸开胳膊挡住了去路,相娇娇脚步一顿,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解,“侯爷还有何吩咐?” “相娇娇,你整天耷拉着脸,活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似的到底是想做什么?”正是气头上,于兆和语气有些冲。 相娇娇闻言轻轻勾起嘴角,展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若真是这样到好了。” 即使旁人欠了再多的银子,至少她还有个盼头不是,如今这样…… 她这一生都只能被困在定远侯府的后宅,整日里被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缠身,与那人再也没了可能。 这般的想着,相娇娇的眼底染上了几分眷恋,不舍,最后再次恢复平静,再无波澜。 于兆和自是看到了相娇娇的目光,只这一眼就知道她又在怀念心中的旧情人。 这下算是彻底把于兆和给惹恼了,猛地抬手捏住了相娇娇的下颚。 “相娇娇,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想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我可以不碰你,但若是让我知道你敢红杏出墙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于兆和曾试过用下药的方式逼迫相娇娇圆房,只是他才刚要靠近,相娇娇就立刻拿着簪子以死相逼,抵死不从。 最后他的逼迫到底是没能成功,也成了深深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 相娇娇迎上那狠厉的目光,非但没有被威胁到,反而还挑衅起来,“那侯爷可得把我看牢了才是。” 若是当真有机会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哪怕是付出性命为代价她都心甘情愿,至少她可以不用带着遗憾去死。 这一瞬间,于兆和在相娇娇的眼中看到了求死之意,捏着她下颚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自然不会动你,但你的心上人可就未必了!” 威胁一通之后,于兆和这才松开了手。 相娇娇只觉得眼前这人很可笑,她尚且不知道那人如今在何处,又岂会被轻易的威胁到。 只见她瞧都没瞧于兆和一眼,抬手理了理衣裙,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 那冷静自若的样子,于兆和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非但没能拿捏住相娇娇,反而倒是把自己给气的不清。 相娇娇才不管于兆和作何感想,哪怕她在不愿,也明白她身为定远侯夫人一天,就得做一天的脸面功夫,既然知道于绥宁醒来了,她自然得过去瞧瞧才是。 可是她的好心于绥宁非但不领情,反倒是觉得相娇娇这是想趁机看她笑话,把她送来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相娇娇你给我滚出去!我于绥宁即便是毁了容那也是大周的遂宁郡主,还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 她怒不可遏的推搡着相娇娇,直到把她们主仆二人给推到院外,便用力的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露烟扶着自家主子,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来了脾气,“这都是什么人啊!咱们好心来看她,她非但不领情还敢动手,简直是可恶至极,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住口!” 相娇娇呵斥一声,瞧着气恼的露烟,“隔墙有耳,这话日后不许再说。” 于家人对她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轻易动她,但想要教训一个丫鬟,他们有的是理由跟借口。 露烟自小就跟在她身边,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这丫头因为口不择言落到于家人的手上。 “小姐!他们都这么对您了,您还忍气吞声的未免也太好说话了些!” 露烟越想越气,肺管子好悬没直接给气炸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不满这桩婚事,可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个家没他得散 “就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能解蛊?”于兆和多疑,从长庚手里接过玉瓶打量。 他越看越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自己并非是中蛊,更像是中毒多一些。 但那人到底是不是来自苗疆他无从查证,若是因为自己的猜疑不服药,万一真的是中蛊岂不是白白让自己多遭些罪? “长庚不敢欺瞒侯爷,那人的原话的确是如此。” 长庚深知于兆和的性子,可想着那人的话,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 “有话就说。”于兆和见长庚欲言又止,微微蹙眉。 “那人还说,若是侯爷感兴趣的话,大可以在出恭之后观察一下……” “住口!” 没等长庚说完,于兆和已经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当下被恶心的不行。 不过也正是有了这话,倒是让他心中的怀疑减少许多,思来想去还是将药丸服下。 长庚仔细的观察着于兆和的神色,见他丝毫没有变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了。 他刚要开口,于兆和忽的捂住胸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了长庚一脸,最终昏死过去。 “侯爷!”长庚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急切的上前查看于兆和的同时,还不忘朝着门外大喊。 定远侯府接二连三的请了太医入府,搞的全府上下人仰马翻的,更是给帝都的百姓增添了茶余饭后唠嗑的谈资。 一时间帝都中布满了流言蜚语,有说于绥宁打着毁容的幌子其实是与人珠胎暗结了,有的说于兆和留恋床笫之事不能人道了,更甚者连于老太太都有人在编排,总之传言说什么的都有。 也不知是相娇娇往日的风评太好,还是于家人的风评太差,这些流言蜚语当中,唯独没有关于相娇娇的。 对于那颗药丸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孟萧潇自己还不知道,将她一车武器给藏起来后便匆匆回了家。 “娘亲!” 凤惜麟在孟萧潇刚进家门时就得到了消息,把江丞交给玄霜照顾,就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了。 孟萧潇可不知道这小家伙的心思,见他一溜烟的朝自己跑来,蹲下身张开胳膊迎接。 然而凤惜麟并没有莽撞的一头扎进孟萧潇的怀里,在靠近她的时候来了个紧急刹车,轻轻的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孟萧潇感受到凤惜麟的体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在家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几天小家伙特别粘人,只要她不在身边,就不愿意好好吃饭。 孟萧潇原本是不想惯着,可一想到这孩子的身世哪里狠得下心来,只能顺了他的意思。 好在小家伙不是恃宠而骄的,除了粘人之外,其他方面格外的乖巧懂事,不然孟萧潇真的担心会把人给惯坏了,到时候没办法跟凤御临交代。 “有啊,麟儿今天可乖了,足足吃了一大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汤!” 凤惜麟急于表现自己,忙指着紧跟而来的云雪道,“云雪姨姨可以作证!” 孟萧潇觉得好笑,没忍住的捏了捏凤惜麟肉嘟嘟的小脸,“娘亲去看看江叔叔,晚点再来陪你玩。” 今日一起床她就出门了,还没来得及去看江丞。 想着都这么多天了他还昏迷不醒,不免有些担心。 “江丞叔叔下午的时候醒来了,只不过在用了晚膳后又睡了,可能是身子还没恢复,精神不振吧。” 凤惜麟虽然不愿让孟萧潇跟江丞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在一些原则性的事情上还是没有欺瞒的。 孟萧潇听到江丞醒了心中一喜,立刻起身快步走进院子。 玄霜看到孟萧潇进来愣了一瞬,目光落在了紧随其后进门的凤惜麟身上。 玄霜:小主子不是去堵人的吗?怎么孟姑娘还是过来了? 凤惜麟:我有这么说吗? 玄霜:…… 凤惜麟耸耸肩,玄霜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哀怨。 大的不值钱,小的更不值钱,偌大的王府没了他怕是得散!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外面传来了王府独有的传讯暗号。 这个暗号孟萧潇也知道,生怕是凤御临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示意玄霜出去看看。 玄霜颔首,临走前还不忘了给凤惜麟递眼色,让他多上心一些。 凤惜麟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实际上压根没想过做什么。 毕竟这一白天他可不是白忙活的,就算是要帮自家老父亲斩桃花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家和万事兴 于兆和就算再怎么猖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动孟萧潇,正巧这事儿传进了于老夫人的耳朵里,心思就动到了相娇娇的身上。 露烟要去大厨房给相娇娇拿点心,眼瞧着府上的下人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下意识的支棱起耳朵打探消息。 回到娇湘苑后,露烟没忍住就把自己听到消息告诉了相娇娇。 “他们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把注意打到了神医谷头上,真以为自己是定远侯就一手遮天了?”相娇娇嘲讽的笑了。 “可是太医说郡主跟侯爷只有神医谷的人才能医治,听说上次您让小桃去找的那位孟姑娘就是神医谷出来的弟子,跟那个江老板就住隔壁,好像他们还是师兄妹来这。” 露烟哼了一声,“之前也是因为这个,侯爷把江老板给抓了,刚把人给得罪了,现在转过头来就要找人家看病,怕不是在做梦!” “孟姑娘?” 相娇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追问露烟,“你说的那位孟姑娘叫什么名字?” “孟萧潇啊,就是之前那位孟太医家的嫡女。”露烟不明所以。 “竟然是她……她没死……”相娇娇嗫嚅。 露烟颔首,“是啊,前阵子前院的下人在那说闲话,江老板铺子被砸的时候,那位孟姑娘还露面了,听说把人给收拾的不轻呢。” 相娇娇没有言语,两眼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 露烟以为自家主子这是又在想那个萧关,长叹一声退到一旁候着。 翌日一早,相娇娇梳妆过后去了前院,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瞧见来人,于兆和拿着碗的手顿了顿,显然是没想到相娇娇会过来。 “侯爷。”相娇娇欠身行礼。 “怎么,今儿这是又准备回娘家?”于兆和语气淡淡。 他以为相娇娇又得了丞相府来的口信,毕竟这人除了要回丞相府时才会主动露面,平时根本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相娇娇摇头,“我听说侯爷跟郡主想求神医谷弟子出手医治,不知道这事儿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又如何?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于兆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相娇娇。 并非是他心思重,实在是相娇娇平日里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这突然间的来关心他跟绥宁,要说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他可不信。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突然染上了怒意,“你该不会是想着用些好听话来迷惑我,好让我放你出府跟你野男人私会吧?” 相娇娇听到他羞辱自己的心上人,心中不免有些气恼,不过想到自己的来意,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我本想着成婚前与那孟姑娘有几分交情,若是侯爷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侯爷跟郡主去求医……” 相娇娇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侯爷觉得我是要与人去私会的话,那今日便当我没来过。” “站住!”于兆和高喝一声 相娇娇停下脚步,侧身回眸,“侯爷还有事?” 她眸光平静,不动声色的留意着于兆和的神色。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于兆和问。 相娇娇,“满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我就是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怕也难,毕竟这消息不就是故意要透露给我的吗?” 她虽然鲜少有机会能出府,但不代表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何况这次的消息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不管目的是什么,左不过就是想让她出面,去承担得罪神医谷之后的后果罢了。 若是换做别的事,相娇娇就算是听到了也置若罔闻,可这件事儿不一样,她必须要想办法出门才行。 于兆和鲜少关心府上内务,所以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原由。 不过他没有轻易的松口,再三的向相娇娇去确认。 “你当真是诚心实意的要去求医?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没有,不过是想家和万事兴,吵吵闹闹的委实令人乏累。”再三的质问让相娇娇有些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出了答案。 只不过这答案迷惑性太强,她原本意思是希望府上安静一些,可到了于兆和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于兆和以为相娇娇是想通了,觉得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她这一声的归宿,打算跟他好好的过日子。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迅速的深根发芽,在他的心中萦绕。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准了。”于兆和心中欢喜,立刻答应了下来。 相娇娇睨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是,不是这样的……”露烟疯狂摆手,紧张的想要解释,“其实我家夫人……” 相娇娇见云风一听到定远侯府就炸毛的样子,结合之前于兆和做的那些事,心里也就明白了原由。 她上前一步将露烟拉了回来,“姑娘,我虽说是定远侯夫人,但我跟他于家不是一路人,这次上门来拜访,其实是想拜访旧友,若是姑娘方便的话还麻烦你帮着通传一声。” 相娇娇很是客气,即使不说她定远侯夫人的身份,单说她是大周丞相相尧的嫡长女也无须这般客气对一个丫鬟。 不过相娇娇除了在于家人面前之外,倒是鲜少摆架子就是了。 云风将信将疑的打量着相娇娇,从对方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恶意,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那你们来的倒是不巧,我家主子有事出门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相娇娇眸中划过一抹遗憾,随即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争取了一下。 “我是真的有事要见孟姑娘,可否请姑娘帮我们找一下?” 说着她对露烟递了个眼色,露烟连忙拉开车帘,露出了车厢里堆成了小山似的锦盒。 “听说孟姑娘喜欢摆弄药材,这些药材是我多年收集的,特地拿来给她的。” 相娇娇随手拿起其中一个锦盒打开了,云风一瞧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株天山雪莲,惊诧的咂咂嘴。 随手一拿就是这么珍贵的药材,这位夫人还真是大手笔啊。 见相娇娇诚意十足,又想着自家主子的喜好,云风思索片刻还是松了口,打开大门将人迎去了前厅,便出去找人了。 孟萧潇此刻正在医馆给人做一个小手术,刚从手术室出来,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云风。 “你怎么过来了?”她清洗着手上的血迹,头也不抬的问着。 云风上前,在孟萧潇的耳边低语一番。 “定远侯夫人……”孟萧潇呢喃。 那不就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吗? 她跟定远侯府的人关系如何,旁人不清楚,可孟萧潇却清楚的很,总觉得她的到来没那么简单。 “那夫人说与爷是旧友,现在人就在家里等着呢,爷要不要见?” 云风打量着孟萧潇的神色,大有一种只要自家主子说不见,她就立刻把人给扔出的打算。 孟萧潇擦干净手上的水,嘴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见,当然要见。” 且不论相娇娇是不是原主的旧友,单说她带着那么多珍贵药材而来,她都必须得去见一见。 总要摸清楚她的来意才好…… 主仆二人回到孟家小院,相娇娇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朝门外看去。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孟萧潇那张脸,一双漂亮的杏眼中噙着泪光要落不落。 孟萧潇被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招呼给咽了回去,心想这原主的朋友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奇葩,一见面不是大打出手,就是掉眼泪的,难道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点的? 露烟之前没见过孟萧潇,在看到那张脸时也被惊到了,好在很快就恢复正常,见自家主子失神,无奈的伸手轻扯她的衣袖。 相娇娇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真是抱歉,让孟姑娘看笑话了。” 孟萧潇摆摆手,示意让相娇娇坐下说话。 “放在于夫人好似在透过我这张脸看另外一个,难道是我与那人模样相似?” 真不怪她好奇心太重,实在是相娇娇深情款款的目光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相娇娇没想到孟萧潇这么直接,怔愣了一瞬忽然笑了,“的确很像,虽不能说十成十,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 先前她虽然嘴上说着跟孟萧潇是旧友,其实也不过是偶然见过几次罢了,直到萧关了无音讯,紧接着孟萧潇也生死不明,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关联。 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得知孟萧潇不但没死还回到帝都后,她才会那么急切的想要见上一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是有人相似也是正常。” 孟萧潇了解,倒是没有在追问下去,而是询问相娇娇的来意。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打着上门求医的幌子才能有机会出来的,若是可以的话,我不想孟姑娘出手医治于兆和兄妹二人。” 短暂的接触后,相娇娇已经摸清楚了孟萧潇的性子,知道她还是个直爽的,说话也没拐外抹角。 她这大大方方的把话说出来了,反倒是把孟萧潇给整不会。 第一百九十五章 达成合作 相娇娇有些犹豫,思忖片刻还是开口,“孟姑娘也知道于兆和身后有靠山,而我父亲随是丞相,真要论起来势力却无法跟于兆和抗衡,更何况他还掌握了有关于我弟弟的线索。”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管是相娇娇还是相尧哪怕手里捏着足以让于兆和死无葬身之地的罪证,也没办法贸然出手。 “既然如此,那于夫人为何又准备出手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消息了?” 孟萧潇了解了原因,心中的质疑也减少了许多。 相娇娇,“我在收集于兆和罪证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若非是如此,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怕我相家动手不能一举将他拉下来,反而害了弟弟。” 孟萧潇沉默了,像是在思考相娇娇提出的交易。 相娇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孟萧潇,她不说话也不去催促。 许久后,孟萧潇这才颔首,“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说着朝相娇娇伸出了手。 相娇娇看着那熟悉的动作,那一句‘你是不是认识萧关’差点脱口而出。 忍着心头的激动,跟孟萧潇轻轻的握了下手,随后将自己收集的证据从怀里掏出来给了她。 孟萧潇本以为说完正事相娇娇就会离开,可她丝毫坐的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相小姐这是还有事?” 她改了口,表示自己只认相家大小姐,那劳什子于家还不配跟她的合作伙伴有任何牵连。 相娇娇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打着求医的名号才能出门的,所以这段时间能不能暂时住下……”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离谱,但她真的不想回定远侯府,尤其是在看到孟萧潇之后,这个想法更加确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孟萧潇身上有一种熟悉感,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那个人一样。 可相娇娇知道孟萧潇不是萧关…… 这个想法刚一出,瞬间就得到了来自她自己的质疑。 倘若孟萧潇不是萧关,可属于萧关独有的举动她为何会知晓,若她就是萧关,那自己又当如何? 一时间相娇娇心里很乱,一方面很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一方面又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无法承受那些真相。 孟萧潇不知道相娇娇此刻的胡思乱想,在听到她的请求后,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云风,你带相小姐到西跨院安置下来。” 风云在这听了半天,对于这位相家大小姐是又可怜又敬佩,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二位随我……” 话没等说完,只听外面传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孟萧潇倏地起身朝外走去,只见自家大门轰然倒地,溅起了一片尘土。 “大胆狂徒,简直放肆!” 云月拔出腰间软剑,朝着来人刺了过去。 “你们才是放肆!咱们可是定远侯府的人,识相的赶紧把我家夫人交出来,否则踏平这座小院!” 为首的男人武功不错,跟云月对打还不忘了放狠话。 相娇娇一听与她有关,顿时无比歉疚的跟孟萧潇道歉,“孟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若非是我,你这……” 孟萧潇没等她话说完就摆摆手,“你是你,定远侯府是定远侯府,既然我选择跟你合作,那你与我而言就是自己人,更何况你我还是‘旧友’不是吗?” 说到旧友时,她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揶揄。 相娇娇被说的有些尴尬,讪讪的垂头不知所措的扣着手指。 孟萧潇牵起相娇娇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放心,我要留下的人,于兆和还没那个本事带走。”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相娇娇倍感暖心。 这是除了家人外第二个这么关心她,维护她的人,这样的孟萧潇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这边的声音传到了隔壁,玄霜一身黑衣手持长剑从隔壁翻墙而来。 看着打斗的二人,玄霜面色冷凝的站在孟萧潇的侧前方,头也不回的询问,“孟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一条狗腿子罢了,云月可以对付。” 孟萧潇神色淡淡,轻倚在游廊的柱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淡定的样子让相娇娇松了一口气,玄霜也收起了警戒姿态,学着孟萧潇的动作一同看戏。 云月以一敌十,很快那男人败下阵来,在云月的手底下连三十招都没能撑住。 云月持剑抵在男人的颈间,“我当来的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竟是个只会些花拳绣腿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避火图的秘密 孟萧潇收回视线,看向那男人,“今日原本没打算将于夫人留下,可于兆和此番行为令姑奶奶很是不爽,既然他那么宝贝自己的夫人,姑奶奶还非要把人留下,好好的磋磨一番不可!” “你!”男人没想到会弄巧成拙,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云风,把于夫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孟萧潇给云风递了个眼色,而后又对云月吩咐,语气十分傲慢,“云月你带着这些臭鱼烂虾到定远侯府走一趟,姑奶奶家的大门可不是于兆和说砸就能砸的,今儿他要是不能让姑奶奶痛快了,改明儿姑奶奶就让他再也痛快不起来!” 云月领命,朝着男人狠狠的踹了一脚,“起来!” 玄霜很有眼力见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三指粗的麻绳,动作利落的将定远侯府的一干人等全都捆了起来,一个挨着一个,就像串糖葫芦似的。 云月朝他递去感谢的目光,接过麻绳的一端,扯着这些人出了门去。 看着那一长串的人,宽大的街上瞬间出现了一片围观群众,随着云月的带领前往定远侯府,一路上指指点点不断。 安置好相娇娇,孟萧潇这才回到江丞这边。 “娘亲,刚才发生了什么?”凤惜麟牵着孟萧潇的手,担忧的看向一墙之隔的院落。 “没什么,定远侯府的几条疯狗而已。”孟萧潇云淡风轻的捏了把凤惜麟的脸颊。 “潇潇,你还好吗?”江丞见玄霜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在房间里也待不住了。 刚一出门看到了孟萧潇,下意识的打量起来。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孟萧潇抬眸正对上江丞的目光,连忙宽慰道,“我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我担心你,所以就想出来看看。” 确定孟萧潇没事,江丞这才放心不少,“我这伤已经有你在想不好都难,更何况你不是说可以适当的走动一下嘛,所以……” 没等他的话说完,孟萧潇犀利的目光投射过去,“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江丞讪笑,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该,让你得瑟!”孟萧潇没好气的骂了声,还是心疼的上前将人扶住往屋里走去。 凤惜麟见江丞被骂,得意的朝他抬了抬下巴。 四人围着桌坐下,江丞突然开口。 “师父的药可拿到手了?” 他虽然才刚醒没两天,但孟萧潇大闹南山书院,硬闯了藏药阁的事儿还是知道的。 江丞本以为孟萧潇拿到药材后会第一时间给师父配药,可她迟迟不见动静,让人忍不住担心。 孟萧潇摇头叹息,“藏药阁的回魂草是假的,只是形似而已,也不知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还是另有所图。” “怎么会这样……”江丞眉头紧锁,“咱们的消息不可能出错才对,除非是出现了叛徒。”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手底下能信赖的人皆出自神医谷。 尽管师父如今昏迷不醒,威慑尚且犹存,那些人畏惧师父的手段,也定然不敢做出背叛之事。 “或许回魂草还在藏药阁,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有些细节我没有注意到……” 孟萧潇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走到书案旁,玉手执笔开始作画。 片刻后,藏药阁密室的壁画呈现在纸张上,带孟萧潇拿到江丞面前后,他只瞟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潇潇,你……你好端端的画这个做什么?” 江丞有些羞赧,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从额头直接红到了耳朵根,若不是他穿着鞋子,只怕连脚指头也是红的。 孟萧潇本想打趣江丞,但一瞧他那为害羞的样子,生怕把人给逗很了,就立刻歇了心思。 将凤惜麟驱赶到院子里去玩,这才将那副避火图展开放在桌上,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是藏药阁密室的壁画,这里是另一间密室的入口机关,但我总觉得这幅画还是疑点重重。” “可这不就是一副避火图?” 玄霜忍着羞怯再次去看避火图,依旧没有发觉有任何的问题。 孟萧潇睨了玄霜一眼,而后看向江丞,“师兄你来看看。” 对于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来说,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江丞并不想看,可事关能不能寻到师父的药,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看。 一开始江丞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看着看着面色沉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入书院 “当真!”江丞激动的起身,一个不留神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俊俏的面容紧紧的拧在一起。 玄霜无奈,上前扶人,“孟姑娘又不会跑,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这人平日里看着稳重的很,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稳重。 “事关回魂草,一时忘记了。”江丞讪笑,不敢跟孟萧潇对视。 孟萧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刚想说教两句,凤惜麟终于没忍住的跑了进来,“娘亲,咱们还不用晚膳吗?” 他的小肚子都要饿扁了,咕咕的叫声震耳欲聋。 孟萧潇没想到这小家伙一直在等自己,顿时觉得很内疚。 “用,马上就用!”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按时吃饭才行。 话音落下,没等孟萧潇吩咐,云雪就带着人进了门,一道道香喷喷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眼瞧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瞧了瞧专属于自己的病号餐…… 江丞无比哀怨,“潇潇,这寡淡无味的病号餐能不能不吃了?” 虽然小师妹出手的病号餐味道很好,但跟色味俱佳的美味佳肴比起来还是差的很远,天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孟萧潇睨了眼江丞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中的含义十分明显。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江丞没能反抗成功,只能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病号餐,眼巴巴的看着那些美味佳肴解馋。 瞧着江丞吃瘪,凤惜麟正乐的眉开眼笑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得到了来自娘亲警告的目光。 凤惜麟立刻老实了,仪态极佳的乖乖坐着吃饭。 晚膳后,孟萧潇这才将破解好的图腾拿出来。 “这里指的是西南方,这里说的是密室入口,这是打开密室的方法……” 玄霜没想到一株回魂草而已,竟然设计了那么多重关卡,震惊的差点下巴没掉下来。 “既然知道了位置,那我们找个机会在去一趟南山书院。” 江丞摇头,“前些日刚大闹了南山书院一场,只怕如今的南山书院可没那么好进。” 上一次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还让师妹出了事,这一次他们加强防备,他又岂能让师妹去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孟萧潇勾起嘴角冷哼,“上一次是我一时着急没做准备,这次他们想要伤我可没那么容易。”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做毒药,这一次若他们敢动手,定要他们去找阎王爷下棋! 江丞有些不赞同,“可是……” “师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孟萧潇哪能看不出他的担忧,只是回魂草她必须要拿到! 江丞虽不愿孟萧潇冒险,可那是唯一可以救治师父的药,对于孟萧潇坚持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次孟萧潇没打算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南山书院,而是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早早的来到了临水村。 直到夜深人静时,她这才换上夜行衣出了门,玄霜紧随其后,继续充当她的保镖。 虽然她不大需要…… 二人来到南山书院外的一处矮墙,轻身一跃上了围墙,在距离藏药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隐藏身形。 看着下面来回巡逻的护卫,孟萧潇无声嗤笑。 她还以为南山书院多能耐呢,没想到就只有这点人。 负责巡逻的人武力值俨然比以前的护卫要强很多,但孟萧潇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一把毒药当人直接放到。 玄霜指着下面的巡逻队伍,朝着孟萧潇一通比划。 【现在咱们怎么做?是等他们换岗的空挡,还是?】 没有孟萧潇的命令,玄霜也不敢贸然行动。 孟萧潇抬头瞧了眼天色,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等他们换岗,不然若是有人突然来了,看着地上倒了一片,岂不是又要浪费她的毒药。 毕竟就算她会制毒,那也不能无止境的嚯嚯。 瞧见孟萧潇比划出一个等待的手势,二人不在有任何交流,甚至连呼吸都有意识的轻减几分。 好在巡逻队没让他们多等,即将午时之时,两队巡逻的人就一起离开了。 “行动。”孟萧潇只道一声,率先从树上下来,直奔着藏药阁旁边的假山而去。 玄霜立刻跟上,就在他刚落地时,另外两队巡逻人马朝着藏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谆谆教导 孟萧潇既然能破解一个五行八卦,就能破解出第二个来,想着之前破解的规律,只见她一通换算后,立刻行动起来。 ‘轰隆’一声,厚重的石台发出一阵声响,石台一分为二朝着两边打开,下面放着的俨然是孟萧潇心心念念的回魂草。 “就是它!”孟萧潇一眼就分辨出了真假,为了不让回魂草沾染到空气中的毒气,她立刻拿出事先准备的寒玉盒子把回魂草收好。 东西到手,孟萧潇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仔细的将这间密室又检查了一番,确定了这次没有任何的遗漏后,这才招呼玄霜离开。 二人刚出密道就跟其中一对巡逻队撞了个正,玄霜立刻拔剑防御,孟萧潇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轻轻一挥,无色无味的粉末朝他们飞了出去。 “呃……” 前方的人即刻倒地,口吐白沫,面色铁青,俨然一副中了毒的模样。 “来人!有刺客……”比较靠后的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喊,只是没等话说完,步入前辈们后尘。 尽管孟萧潇的毒药发作很快,可那一嗓子还是引来了另外一队人马。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孟萧潇面不改色的对玄霜道,“快走。” 玄霜颔首,先一步飞上围墙,孟萧潇再次撒出一把毒药,玉足轻点上了围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一地东倒西歪的尸体。 第二天前来换岗的巡逻队见到这一幕警铃大作,南山书院陷入一片混乱,定远侯府打着府上丢失贵重物品的幌子,大肆在帝都进行搜查。 对于这个结果孟萧潇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吃过早膳她就一头扎进了药房,一直忙活到快到午时才出来。 江丞一直等在门外,见到她出来立刻上前,虽没开口说话,但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孟萧潇朝他点头,笑容无比灿烂,“已经把解药做出来了,我这就拿给师父服下!” 说完她朝着后院跑的飞快,那毛毛躁躁的样子让江丞一阵失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这话可不对,我娘亲这叫生性活泼,不拘小节,怎么能是毛毛躁躁的呢。” 凤惜麟不客气的反驳,把孟萧潇好一顿夸赞。 江丞闻言挑眉,到底是没反对凤惜麟的话。 正如这小家伙所言,潇潇可不就是不拘小节嘛。 相娇娇正在药园子散步,看到孟萧潇来了准备上去打个招呼,这才迈出去一步,就见她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孟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露烟好奇的张望,似是想到什么,不由敛眉,“难不成是住在后院的那位出了问题?” “露烟。”相娇娇回眸睨了眼,警告的意味毫不遮掩。 虽然她也很好奇,可是她深知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她是借宿在这里的,与她无关的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比较好。 露烟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耳边再次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 “你去问问云雪姑娘,看咱们能不能摘一些花瓣,我想给孟姑娘做些点心,以表谢意。” 虽说是合作关系,可孟萧潇怎么说也是忙了她的大忙,只是现在她有诸多不便,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露烟应声,朝着前院跑去。 相娇娇目光朝着后院的方向看了眼,这才抬脚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孟萧潇拿着解药来到寒玉床前,看着依旧清俊儒雅师父,喂药的手紧张的抖了。 这解药她费尽心力才制成,若是有用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无用…… 孟萧潇有些不敢想,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行,深吸了一口把解药喂了进去。 解药入口即化,顺着嗓子缓缓流入喉中,孟萧潇在师父的身上点了两下,只见他喉间微动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孟萧潇就这样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家师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看的眼睛酸涩都不敢眨眼。 直到亲眼瞧着师父的面色发生了缓慢的转变,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算是放下。 她伸手把脉,紧绷的脸颊终于流露出笑容。 江丞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了然的也跟着笑了。 凤惜麟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孟萧潇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笑着朝他招招手。 凤惜麟走进,凝视着床上的人不解的问,“娘亲,这就是你师父吗?可是他看起来好年轻啊。” 他听院子的人说过,后院住着的是娘亲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师父醒了 孟萧潇从把药喂下去之后就一直盯着床上的人,可惜了,除了面色缓和,脉搏变得比从前更有力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由最开始的期待慢慢的湮灭成灰,委屈里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心酸。 伸手紧紧攥着床上人发凉的手,“是不是我的药方有错?” 她的医术除了在现代所学,更多的都是师父风啸寒一手教导。还有神医谷许多秘方,他也从没隐瞒过她。 眼下她用的药方就是从神医谷的古籍里翻出来的。 费劲功夫,才得了这么多的珍贵药材,所有的配比她都精心核算过无数次。 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涉及师父,孟萧潇就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绝不会允许自己去犯错。 可眼下,再也无人在她踌躇的时候,温声在耳边提醒她怎样做才是对的。 孟萧潇窝在床边,被强大的孤寂感裹挟着,眼里说不上的茫然,“师父,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孟萧潇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深夜,快到凌晨的时候,还是云雪提醒她,师父该要擦身了,她需要回避,也还要去看看江丞的病情,她才松开抓着风啸寒的手,起身离开后院。 熬了一天一夜,她有点头重脚轻,慢吞吞地往前院走,满脑子还在过自己配比药方时候的步骤,生怕是因为自己某一个步骤出错,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孟姑娘。” 刚过垂花门,孟萧潇耳边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若是细细听,还能听见她声音里的惊喜和心疼,只是孟萧潇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到其他,只是机械地抬眼,就瞧见了站在小路上的相娇娇。 相娇娇穿着一身娇艳的嫩粉色长裙,上面坠着一层淡金色的披帛,原本高高盘起的头发今天放了下来,只是松松地在两侧绾了个发髻,却让她原本就精致美艳的脸显出几分娇艳的色彩出来。 孟萧潇看着这张脸,眼前有一瞬的恍惚,好像有两个身影正在眼前慢慢重合,眼前人变得熟悉又陌生。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楚,相娇娇就笑着迎上来,把手里的食盒递过来,“这几天在你这里叨扰,很是不好意思。昨天见花园里的月季开的很好,就找云雪姑娘要了些花瓣做成了点心,你看看和不和你胃口?” 她说着就把手里的食盒打开。 檀木色的食盒里摆着两个小盘子,里面各放了七八块点心,切成各种精巧的形状,甚至,连每个点心的形状和颜色都不一样,有中规中矩的方形,还有精心雕琢的花瓣和小动物。 最边上的是一双雪白的小兔子,雪白的身子,用花瓣和小小的芝麻点缀做了眼睛,看起来憨态可掬,毛绒可爱。 这样的东西,即便只是看外表就让人舍不得拒绝,何况送东西的相娇娇人比花娇,脸上甚至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孟萧潇心里甚至有种,她好像才是这点心盘子里的小白兔一样,她但凡敢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这兔子怕是就要红了眼睛。 她没多犹豫,就在相娇娇的的手里接过了食盒,“谢谢。你有心了。” 相娇娇笑的一双眼睛都眯起来,原本端庄持重的脸上总算多了些许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和雀跃,“那你回去一定要尝尝,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好不好?” 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孟萧潇一双好看的眉毛蹙起。 知道的是知道相娇娇是想请自己去给于绥宁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是相交多年的好闺蜜。 她拿着食盒,不自主地伸手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一只小兔子,瞬间没了头。 味道确实很不错,浓郁的米香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爽口,一点也不腻歪。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没有毒。 孟萧潇心满意足的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又把剩下的小兔子的身子塞进嘴里,提着食盒慢悠悠地往前走,她没回头,只是问,“夫人和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 这几天太忙,没顾上。 可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相娇娇是随手相中了她,就这样放心地把于兆和有罪的事儿和盘托出。 虽然于家待她不算好,但是毁了夫家,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相娇娇果然就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不上前,但是也不落后,就默默地跟着,恰好能听见她说的话,又不至于让紧跟在她两步开外的露烟听见。 她眨了眨眼,“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对于兆和恨之入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 孟萧潇压根不信这套说辞,“你既然找上我,应该知道我从前的名 第二百章 我们回神医谷吧 谁知道这么一闹,就是永别呢? 这满京城,叫孟萧潇的才有几个。 她曾在暗处偷偷观察过孟萧潇,不过是个懦弱的小哑巴,被家里人欺负的要死,别说替她解决困难,怕是活下来都难。 相娇娇就愈发觉得那个人就是个骗子,那些话,也不过是他要走找的托词。 她心里好恨过,怨过,还发过誓,他说她若是万不得已,才去找孟萧潇,那她这辈子,就永远都不会有万不得已的时候。 可幻想终究是抵不过现实,这么多年,她万不得已的时候多着呢,唯一一次找孟萧潇,还差点弄丢了小桃一条命,孟萧潇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相娇娇看着如今的孟萧潇,总觉得跟当初看见的那个不大一样,她甚至想,这或许才是那个人让自己找的人。 她能带她出任何水深火热之地。 孟萧潇凝神思索几秒,才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是萧关?” 相娇娇目光灼灼地看着孟萧潇,声音里带着雀跃,“他跟你说起过我对不对?” 孟萧潇:“……” 孟萧潇是真的没想到,她作为萧关的时候玩儿的这么开呢。 上至摄政王凤御临,四皇子凤君琛,现在连丞相嫡女都跟自己有交情。 奈何她完全不记得。 而且,她看相娇娇的样子,是完全不像是凤御临那样,知道她跟萧关就是同一个人。 她犹豫道,“萧关……是你什么人?” 相娇娇只是听见萧关的名字,原本雀跃的脸上就飞快地浮起红云,眼神躲闪着道,“只是朋友。” 孟萧潇,“……” 只是朋友为什么会脸红啊! 她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事儿? 相娇娇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试探着看向孟萧潇,“那孟姑娘呢?你跟萧关是……” 她看孟萧潇的眼神坦荡。 并不怀疑孟萧潇和萧关之间的关系。 原因是这张脸虽然性别不同,但是长的实在是太像了,不是亲姊妹,那也是有血亲关系的。 孟萧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心里掂量着,如果告诉想相娇娇自己就是萧关,她是不是瞬间会崩裂。 想了想,她还是道,“额……萧关是我……表哥?” 秦氏一族,败落之后流落在外的很多。为了避祸,更名改姓也是可能的。 这答案很符合相娇娇的猜测,她当即眉开眼笑,“嗯,他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如果遇到困难,就去找你。说你会帮我解决。”她说着,满含希冀的目光看着孟萧潇,“你可知道,如今他在哪里?” 孟萧潇眼皮不抬,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啊,他许多年不跟我联系,我们也在到处找他。不过,他想来放荡不羁爱自由,想来应该在江湖上游荡吧。” 听到这话,相娇娇眼底的光亮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这样吗。” 孟萧潇有些于心不忍,心里也细细密密地觉出些难受。 也就是此时此刻,她才相信,自己跟相娇娇的从前,或许真的是有些交情。 否则,她怎么会为一个陌生人有这样起伏的情绪。 孟萧潇从袖口抽出那个破折扇,“所以,你上次让那个丫鬟来找我,是因为你遇到困难了?” 相娇娇垂下眸子,旋即就笑了,“没事,已经过去了。上次来接小桃的时候没有看见你,不过还好,现在也能看见。” 孟萧潇见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于家,想来遇到的事情不会小。 但她不肯说,她也就没再问。 小桃是相娇娇的丫鬟,只是跑出来就被于家的家丁喊打喊杀的,想来相娇娇在于家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热,想绊倒于家,也合情合理。 “你跟我……哥哥,从前关系很好?”孟萧潇试探着问,“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么?” 生怕相娇娇多想,她问完,又描补了一句,“我不是要探听你们的私事,只是我也找了他许多年,关于他的过往,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将来若是遇到他的父母,我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她这次千里迢迢从平遥关回来,也是为了找相娇娇问这件事情。 相娇娇听见孟萧潇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我知道你不是想探听什么,你比我更有资格知道他的事情。不过,我们大概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你才是他的血缘至亲。” 她慢悠悠地往前走,边走边轻声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认识他,是个意外,我跟哥哥去城郊的寺庙里上香,哥 第二百零一章 甩不掉的责任 “人和人之间相处,讲求个你情我愿。他临走时候还关照你来找我,想来是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孟萧潇道,“所以你倒是不必为此介怀,他至少肯定是希望你过的好的。” 相娇娇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甚至隐隐含着泪光,“是这样吗?” 孟萧潇不是了解萧关,是了解自己,不会在无用的人身上下功夫,走的时候还给孟娇娇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明相娇娇至少在他眼里是很重要的。 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很笃定地点头,“当然是。” 相娇娇如释重负,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石头,低头的瞬间,一滴眼泪飞快地从眼里滑落,“那就好。” 孟萧潇看见她的眼泪,有些受阻无措,可现在的她全不记得这些事,所以也没办法跟相娇娇共情,只是略带迷茫地看着相娇娇,“我……他,就是萧关,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娇娇一边走,一边勾唇一笑,“他啊。很好。” “我哥哥和御临哥哥还有四皇子是何等难缠的人,都能跟他玩到一次,足见一般。他啊,初见面就已经足够惊艳了,后来又发现何止是惊艳,他文采斐然,又精通五行八卦,骑兵阵法,岐黄之术、经商之道也是十分内行。” “这些技能,即便是京城里用最多的银两和老师堆砌出来的皇子也未必有她这样的精进,所以我们都在猜,他或许是某个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总之,不会是等闲之辈。” 相娇娇提起萧关的时候,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神色,湿润的眼底好似倒扣了的苍穹,满目都是星光,看得孟萧潇恨不得捂脸。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作为另一个身份的时候,这样风光无量。 同样是姑娘,她怎么会不知道相娇娇这微微发红的脸色代表的是什么,当下更不敢说自己就是萧关了。 相娇娇明显就是个“萧关”吹,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你听过那首登高么?” 孟萧潇很轻地啊了一声,随口念了出来,“风急天高猿啸哀?” 相娇娇如同遇到知己,回头看着她,一脸兴奋地点头,“是,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首诗如今还挂在七哥的书房。萧大哥当时醉酒,随手一作,惊艳了半个京城。不过,他说这是杜老先生作的,我们都不信,觉得他不过是在掩饰才能,毕竟,他要么不开口,开口的都是经典。” 孟萧潇讪讪地笑了两声,根本不敢想当时的场景,还好当时的自己没狂到自吹自擂这是自己写的。 杜甫杜老先生的七言绝句,别说放在这个架空年代,就是在科技发达,文学作品百花齐放的现代,也是惊艳世界的地步,何况一个小小的东陵? “你是他表妹,总能坐实他这是自己写的把?”相娇娇道。 孟萧潇想了想还是道,“是杜老先生,他是我们的夫子,只是他的诗在这里甚少流传。不过我们都是可以倒背如流的。哥哥并不是自谦。” 相娇娇叹息,并没有多少失望,“能拜这样的夫子,说明你们本身也是优秀的,我父亲也曾夸奖他有旷世之才,就连哥哥都说他是百年难遇。相家家风严谨,子弟不得与身份不明的人滥交,就是怕被人陷阱,站错了队伍,导致累家的祸事,但萧大哥是唯一的例外,不闻一名,却是哥哥的座上宾,这也是父亲默许的。” 孟萧潇莫名,蹙眉,“他跟你们在一块的时候,就从没说过自己来自何处?” 一帮世家子弟,跟个来历不明的人玩在一块,都不觉得奇怪? 相娇娇摇摇头,“不曾,不过哥哥和七哥都查过,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往后,七哥就不让查了,他们怕牵扯出什么,大家就都闭口不言。也无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无外乎是罪臣之后,只要不是造反的事儿,有七哥在,总能护住他的。” 孟萧潇脚步顿了一下,一股暖意顺着脚底蔓延到胸口。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多的是因为她身份跟她结交的,他们大多有所求,即便是关切,也带着目的。 只要她没了那个身份,他们就立马可以翻脸。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几个“傻子”,连身份都没探听明白,却还能处处周到地护着。 说不动容,是假的。 不过,他们查不出来她是谁也正常。 谁能想到,跟他们一起称兄道弟的萧关,其实是女儿身,还是孟家最不受宠的庶女呢? 孟萧潇和相娇娇说着话,就已经出了院子,到了自己厢房门口。 相娇娇及时停住脚步,没有好奇往里面张望,只是道,“你熬了一夜,要好好休息,后面若是有事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第二百零二章 我们回神医谷 孟萧潇短暂地楞了一下,她一直觉得凤御临是天之骄子,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心里的替代品。 她对婚姻和感情都没有很大的渴求,就是怕听见这样的消息,会被刺到。 何况,凤御临怕是这几个里面,唯一一个知道她就是萧关的人,也正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才不让其他人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她终究是人。 在知道自己从不是谁的替代品,并且被人期待了这么多年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心底充盈满足。 关于凤御临的事情,她反而不想其他人知道,只是顺口岔开了话题,问了另一件自己关心的事情。 相娇娇嘴里的其他三个人,她都已经知道了,并且也见过了。 还有一个。 “你哥哥呢?”孟萧潇抬头问。 相娇娇闻言,原本温和的神色及转而下,满眸都是恨意,半晌,惨笑一声,“他死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萧大哥最后一次走,就是为了找哥哥去的。尸骨已经抬到家,我们都认命并且相信了,只有他不信。”相娇娇说到哥哥,眼睛又红了,“我若是知道他那一走,是为了我们相家,是为了哥哥,我肯定不会那么任性。他到走的时候甚至还在交代我,怕我受了委屈无人护我,让我来找你。” “不瞒你说,我确实曾经找过你。可是我当时看见的你,自身难保,我就更生气了。觉得他就是找个跟自己像的人来敷衍我。” 若是她知道…… 她知道萧关那一去,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哥哥。 说生要见人,若是真死了,他也要报仇。 她一定不会那样看轻孟萧潇。 相娇娇低着头给孟萧潇道歉,“对不起。” 孟萧潇恍惚之间,忽然想起一些回忆,之前她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在孟家的日子过的水深火热,很多事情她已经忘记了,因为苦难太多,反而一些记忆深刻的,是陌生人给的温暖。 有一年冬天,孟扶雪让她大雪天去井里提水给她煮茶,地面上都是积雪,松软的地方不好走,踩硬实的地方更难走。 她还不让人把雪铲了,就带着孟扶苏和几个身边的丫鬟站在回廊下,看着孟萧潇在雪地里提着水,摔了一次又一次。 水泼洒在雪地里,又瞬间融化了雪水,凝结成冰,更滑了。 最后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孟萧潇身上湿透了,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撒掉的水。可她不会说话,只能默默受着。 这场虐待,是终止于一个穿着精致的丫鬟,伸手拎过她手里的水桶,步履轻盈却又文档地把水倒进了孟扶雪前面的水缸里,然后把水桶放在了廊下。 孟扶雪想发脾气,丫鬟虽然是丫鬟,身上却自带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势,冷声道,“我们家大小姐最近吃斋念佛,见不得狗仗人势欺负人的。陛下刚登基,主张的是仁政,后宫也是一派和谐,若是知道区区一个太医院首的后院的女子腌臜成这样,不知道作何感想?” 孟扶雪心有不甘,“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 丫鬟道,“奴婢确实不是什么东西,是相府嫡小姐身边的掌事丫鬟。听闻孟家跟皇家太子爷还有姻亲,我家的姑奶奶好歹也算是宫里的贵人,日后便是亲眷,不想闹的难堪罢了。” 孟扶雪听到是相府的人,顿时一愣,立马换了一张脸色,“原来是相姑娘。” 相家不仅是姓相,在朝为相多年,亲妹妹还是皇帝刚收入宫里,当时正得宠的贵人,日后孟家若是真的跟太子有了姻亲,那确实是个人脉。 而相娇娇,是丞相府嫡长女,还是独女,千娇万宠地长大,在整个京都的大家闺秀里,当数第一。据说,也是皇后娘娘真正属意的太子妃人选。 即便是这样,丞相都敢以婚姻大事要听凭小女意见这样的理由给阻隔在外。 不用怀疑的是,相娇娇以后不管嫁给谁,都是身份贵重。 而且,至少目前是不会跟孟家抢太子爷了。 孟扶雪只恨跟太子凤君逸的婚约,是属于孟萧潇的,也正因为此,她才处处看不上孟萧潇。 孟扶雪阴毒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孟萧潇,准备出门去迎相娇娇。 丫鬟却只是不屑一顾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不必了,我家姑娘要上山给老太太和大公子祈福,见不得这些事儿罢了。姑娘若是真有心,少做这些苛待人的腌臜事就好了。” 话虽然难听,可也正是因为相娇娇出面,原主孟萧潇过了一个冬天的太平日子。 如果不是相娇娇说起来,孟萧潇都快忘记了,见她愧疚,反而是淡然一 第二百零三章 原来曾经是这样的深情 在风啸寒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孟萧潇多好的精神也熬不住了,胡思乱想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很长,梦也有点多。 只是这次的梦境里,能清楚地看见了相娇娇的脸,她骑在马背上,周身都洋溢着生命的活力,神采飞扬,全然不是现在的哀怨萎靡的样子。 她笑起来明朗,生气起来眼神也好似在流转,有一种别样的娇俏。 只是最后,都归于她哭的梨花带雨叫着哥哥的模样。 站在相娇娇身边的,是一个身穿一身白衣的高大身影,即便是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看出男人身姿挺拔,不动如松。 开口的时候,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笑。 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不知道怎么,孟萧潇在梦见他的时候,不是头痛,是觉得心痛,像是有人往心口捅了一把尖锐的刀子,并不拔出来,在胸口翻转,锋利的刀锋好似要把整个心脏都搅成碎片。 孟萧潇即便是在睡梦里,也清楚地感觉到胸口的钝痛,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冒着冷汗,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只是捂着胸口,抱紧了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痛到了极点,她感觉眼眶酸涩滚热,温热的泪水落在脸上,又流进发丝里,最后落在枕头上。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要叫出声来,在梦境里,视线也牢牢地锁定在男人身上。 可是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她叫想他的名字。 可是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喊不出那个名字。 “爷!爷,你怎么了?” 忽地,身边响起云风温柔的呼唤声,孟萧潇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摇晃着,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等看清楚,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云风的手臂。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下,眼底的惊恐和绝望还没有褪去,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风看,眼里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云风吓坏了,她跟着孟萧潇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这样哭过。 她的柔软从不展示在人前,即便是谷主风啸寒刚受伤的那一阵子,她也是镇定自若,改处理事情处理事情,半点都不带拖沓的。 她头痛到极致的时候,也只是把自己关起来。 如今的孟萧潇,本就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可是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加上湿漉漉的眼睛,整个人身上透露出一种极致的破碎感。 像是一个需要小心呵护的琉璃娃娃,云月看得揪心。 她总是说,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哭也没有用。可是云月跟着她的时候,她还躺在病床上,肚子上的伤口因为许久不曾愈合,所有腐烂的很厉害。 需要一遍一遍地把腐肉割掉,再重新缝合上药。 这个过程,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是什么样的疼痛,让那样的情况都不曾哭泣的人眼泪掉成这样? “您怎么了?”云风看着心疼,轻柔慢缓地问了一句,“是又头疼了吗?” 孟萧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所有的情绪都好似堆积在胸口,梦里的疼痛感还历历在目,可她分明只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而已。 她就着云风手臂上的力道坐起身,接了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才开口道,“我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 云风看着她连拿着帕子都有些颤抖的手,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问,“要不要喝点水?” 孟萧潇摆摆手,“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云风拿起放在床边的风灯就要走。 还没走出内室,就听身后的孟萧潇问,“云风。” “你去替我查查,相家的大公子,姓甚名谁。” 云风知道住在院子里的那位相娇娇,就是相家的,孟萧潇不是个热心的人,但是还是先容了人进门,势必是有原因,当下应下,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了一句,“爷,相家大爷死的蹊跷,这件事京城里无人敢提,连相家自己都讳莫如深。我们骤然去查探这些,势必会引起注意。” 孟萧潇道,“嗯,我只需要知道他姓甚名谁就行,至于其他,我自己会找人问。” 既然是秘密,那坊间那些传闻就不可信,不如不听。 云月见她确实是心中有数,这才领命退下。 云月走后,房间里就暗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幽幽冷冷地洒在床幔上。 孟萧潇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甚至下意识地去检查胸口,确定是什么伤口都没有。 可为什么那么疼? 第二百零四章 他的秘密 他生怕孟萧潇不信,从回廊一个岔路就往前走,“不信,属下带姑娘去看看就是。” 孟萧潇深深看了一眼玄霜。 原本只是说说,但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还真一转脚步,跟着玄霜去了。 从前面回廊穿过一道垂花门,又转过两个院子,就是上次陪着凤惜麟来玩儿的后花园了。 孟萧潇原本是存着试探的心思,但是见玄霜真的步履坚定地准备带着她去后花园,她就知道,凤御临还真的下过这样的命令。 她没有真的去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睡不着会来摄政王府,也无非是觉得,相府现在进不去。 而在那些人里,她或许跟凤御临之间的交集更深,来这里转两圈,看见熟悉的景色,或许能想起来点什么。 “算了,逗你呢。我对你们王爷在后院藏了什么没什么兴趣。”孟萧潇顿住脚步,半开玩笑地跟玄霜道,“你也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玄霜却是很认真,“孟姑娘,来都来了,不如看了,回去或许能睡个安稳觉。” 若是真的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以孟萧潇跟凤御临这样的交集程度,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是 孟萧潇不肯,“你带我去府里其他地方转转吧。” 玄霜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勉强,带着孟萧潇沿着后花园边上的人工湖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凤御临自己的院子。 即便他人不在,但是周边还是留了镇守的暗卫。 只要踏入这片地盘,就总感觉背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孟萧潇皱眉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院门,有些不大自在。 玄霜似乎是知道她心里所想,挥挥手,淡声说了一句,“都下去。” 孟萧潇只听见一阵风声,甚至连多余的摩擦声都没有,那股子被人在暗中窥探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玄霜这才上前,帮孟萧潇打开院门,“姑娘,请进。” 孟萧潇提步进去。 凤御临的院子里,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又肃杀,都说他爱花草,可是院子里却是没有什么花草,都是森冷的松柏,把院子里遮蔽出一大片的阴凉来。 院子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清冷不少。 四处都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松香,半点没有脂粉气。 但是地面倒是平坦,即便是不点灯,孟萧潇走的也很稳当,站在院子里,她心情有点其妙,上次来给凤御临解毒,她都没有仔细地看见院子里的景致。 现在来,反而连院子里的路面是什么样子,都好似刻在脑子里一样。 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就停在院子中央,看着面前黑漆漆的主院,“你们是从小就跟着他吗?” 玄霜摇摇头,旋即耐心解释道,“玄文玄武是太妃从小培养的,他们自小就跟在七爷身边。我和玄雷是七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我负责七爷的宅院打理和一些琐碎的事情,玄雷出门替七爷办事去了。玄文玄武除非是得了爷的命令,是不会离开七爷身边的。” 孟萧潇了然,这跟她身边风花雪月四个丫头的作用相似。 不过,这四个人里,她见过了玄霜,见过了玄武,玄雷也和玄文还没见过。 玄霜像是看出孟萧潇所想,主动开口道,“玄文是死士,除非七爷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会出现。” 一旦出来,要么他死,要么他们一块死。 孟萧潇心里提着,点了点头。 玄霜主动道,“姑娘,外面凉,您可以进去坐坐。” 玄霜率先上前,打开了门,闪身进去之后,把所有的灯都点燃,就恭敬退出来,“七爷说了,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姑娘都可以进。” 孟萧潇却没有进的意思,只是看着和外头同样清冷的房间,淡声问道,“你们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可曾听说过萧关?” 玄霜不卑不亢,“知道。” 孟萧潇侧头,“那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玄霜摇摇头,“王爷对萧公子的事情护的很严,从前出行也没让我们跟着。若是想要知道萧公子的事情,怕是只有玄文知道。” 他刚才还说玄文是死侍,这话还不如不问。 孟萧潇撇撇嘴,有点失望。 玄霜道,“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能解姑娘心中疑惑。” 自家王爷都说了,这个宅子的女主人,只会是孟萧潇,对主人,那自然是没有秘密的。 玄霜想到江丞,就觉得危机感叠满,知道孟萧潇现在只是心存探究, 第二百零五章 暗格里的秘密 孟潇潇看着床格里的密码锁,怔愣了几秒,直接气笑了。 也难为玄霜说只有她进得去,这狗屁倒灶的机关,怕就是出自她的手里。 可密码是多少呢? 孟萧潇跪坐在床边琢磨,短暂的犹豫之后,把数字密码拨弄到自己的生日上,结果,密码锁纹丝不动。 不是她的生日,难道是凤御临的生日? 可就算是凤御临的生日,她也不知道是哪天啊。 孟萧潇好一阵无语,正想直接放弃,脑海里却不期然闪过一串数字,她并不知道这一串数字代表什么,只是在脑海里一忽儿过去。 她试着转动密码锁的数字滚轮,把密码调整成两个七,两个三。 很快,就听见床板下面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是对了! 孟萧潇刚想松一口气,跪直了身体准备寻找入口,冷不丁膝下的床板陡然一空。 孟萧潇的身体瞬间失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开始坠落,速度太快,饶是孟萧潇轻功了得,也全然派不上用场,只能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任由身体往下坠落。 好在并不算是垂直降落,而是类似滑梯一样的旋转丝滑,孟萧潇甚至在想,这什么鬼主意,不会也是自己设计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速度总算慢了下来,周围也不再是一片漆黑。孟萧潇短暂地适应了光亮以后,也跟着降落到底,这才发现面前是个石室,室内的光亮也并不是什么烛火,而是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 每个约莫都有足球那么大,上面罩着一层朦胧的月影纱,更显的光影朦胧温柔,洒在室内,像是柔柔的月光。 孟萧潇揉着发疼的屁股,就着着光亮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自己刚才滑下来的滑梯,还是打磨光滑的金丝楠木,灯光一照,木头里隐隐金光闪耀。 她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值得用这么贵的东西做装点。 先是夜明珠,再是金丝楠木,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得多珍贵? 沿着通道往前,周边因为有夜明珠的光亮,倒也不算阴森,走到尽头,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开阔的房间。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寒玉床,上面只放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衣裳。 绕过寒玉床,却是一个祭台,上面放着墓碑,隔得远远的,并不能看清墓碑上写的什么,但是周围点缀的夜明珠明显比外面镶嵌在墙上的更大更亮,墓碑下面摆着的也不是什么贡品。 而是一排排的金银珠宝,在夜明珠的光亮下,熠熠生辉。 孟萧潇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仰头看着同样是金丝楠木雕刻的墓碑,着下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吾妻孟萧潇之位。夫:凤御临携爱子凤惜麟立”,字体苍劲有力,一笔而成。 是凤御临亲手刻的,牌位下面还有刻碑的时辰。 正式五年前,她从悬崖上被推下去后的一个月。 孟萧潇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不知道凤御临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立的牌位,两人没有婚嫁,当初她被孟扶雪从悬崖上丢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说忠于太子,不堪受辱自己跳的悬崖。 他当时该是多颜面无存? 却还是给她立了牌位,以妻子之名。 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酸涩的能拧出水来。 孟萧潇飞快地转开视线,低头去看祭台上的东西。 才发现不仅仅是远观那样只有金银珠宝,放在最里面的,是一些书卷和字画,被摆放在盒子里,保护的很好,孟萧潇只打开两个,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 说是字画简直是在侮辱字画,上面的字体是在是丑的太有特征,让人想忽略都难,跟之前相娇娇拿给自己的那把抽不拉几的折扇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初的一些,甚至不是用墨水,而是用炭笔写的。 上面的诗句,也都是现代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耳熟能详的诗句,还有一些残句,一首诗里只抽了那么一两句出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 每一张下面,都坠着萧关大名。 孟萧潇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只当是自己不记得整首诗,所以只背了其中一两句,正纳闷怎么都是这些互诉衷肠一样的诗句,顺着盒子数过去,足足百篇。 直到她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这里面跟前面都不一样,这里的字已经算是好看,跟凤御临的字有些相似,依旧是两句腻腻歪歪的情诗,但是这次,里面是两封,除了她写的 第二百零六章 情深几许 孟萧潇心一下就柔软下来,一件一件拿起来看。 即便知道麟儿不是那个孩子,可是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看见那个孩子,好好长大。 小小的衣服,是他刚出生时候穿的,虎皮做的拨浪鼓,是人工精心打磨过。 处处都是用心的影子。 所说他只是对孩子用心,可下面堆砌的金银珠宝,也不尽然都是金银珠宝。 而是各类时兴的首饰,有很多,值钱不值钱的,但是款式很多,材质也很多,无一例外的都是做工精美。 孟萧潇随意拿起来一支雕工精美垂丝海棠玉簪,随意插在发丝里,一转头,就能看见侧面打磨的光亮的铜镜,倒印着她的模样,竟然不自主的勾起笑意。 她有一种,所有的小心思,都被小心珍藏,妥帖安放的安稳感。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孑然一身。 最亲近的人都在神医谷,除了师父就是师兄。 她也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什么把自己安心交出去的人。 可胸口翻滚的暖意,却不受控制。以席卷之势,想要把她辛苦竖起来的屏障完全打碎。 孟萧潇抬手拔下玉簪,放回原处。可是东西,能放回去。 心却回不去了。 孟萧潇埋藏在心里的疑惑,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 她就是萧关。 萧关就是她。 过于因为某一些机缘,她曾经来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回过去。 孟萧潇就算想不起来,也不得不承认,她来过这里两次,跟凤御临相遇了两次。 凤御临早就确定,她是谁。 只是这样一直默默守着,耐心等着。 孟萧潇和衣躺在寒玉床上。 外面正是盛夏,地下的寒玉床上却些微有点冷,孟萧潇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真正躺上去,她就好像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周身的疲惫的在这瞬间释放。 她闭上眼睛,沉沉睡了一觉,这一次无梦无痛。 好似本来的的归宿就该在这里。 隔天,孟萧潇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她坐起身,巡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密室正前方还有个门,伴随着笃笃的敲门声,玄霜的声音含混地传进来,“孟姑娘,您醒了吗?” 孟萧潇坐起身,整理好衣服才去开门。 玄霜没有抬头,只是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孟姑娘,刚才云月那边过来传话,说于家的人上门去接侯夫人。” 孟萧潇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玄霜说的侯夫人,是指相娇娇。 想到相娇娇恨不得弄死于兆和,她有点放不下,提步出了密室。 身后的门随着她出来,自动合上,从外观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假山,严丝合缝,任谁也看不出这几里面是个密室。 不过,即便看见大概也不会有什么。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凤御临聊聊一点残念,锁着曾经关于她的秘密。 她没回来的时候,这不过是个衣冠冢。 她回来了,这里也不过是关于她的一点记忆。 玄霜陪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可惜了,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玄霜主动道,“这是七爷最喜欢待的地方。” 他也很好奇,里面有什么。 想来应该是跟孟萧潇有关,但凤御临是个剧嘴葫芦,什么不说。 哪儿抵得上江丞又是受伤,又有师兄妹的交情。 长此以往,谁还记得他。 他希望孟萧潇,能记得凤御临的好。 孟萧潇应了一声,“嗯。” 玄霜挠挠头,接不下去话。 回到小院。 远远就听见喧闹声,还有杯盘落地的细碎声响。 于兆和的声音更是清晰,“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管,在这乐不思蜀,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是定远侯夫人?” 相娇娇沉着道,“侯爷,我是来请神医谷的大夫,若是半点诚意都没有,怎么请?” 于兆和冷哼一声,“以你的身份,请不动一个孟萧潇?” 相娇娇不仅仅是于家的少夫人。 还是相家嫡女,丞相府里的宝贝疙瘩。 别说一个孟萧潇,即便是凤御临,她也是请的懂得。 第二百零七章 回不回家 孟萧潇冷笑着往后让了一步,“不敢当,我跟小侯爷不熟,您是官身我是平民,哪有您给咱们这些草民见礼的道理。” 她朝着相娇娇看了一眼,“您是来接侯夫人的是吧?” 她话是这么说,于兆和却不敢这么听,赶忙道,“哪里的话,这几日劳烦您对娇娇的照顾,不敢再多打扰。” 孟萧潇冷笑一声,“确实不该来打扰,明知道我不会去还在这讨好我,她没有您有骨气,满心惦记绥宁郡主是个姑娘家,要脸面,我还以为能坚持多久,却原来不是大众脸充胖子。” 说完,她也不管于兆和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于兆和见孟萧潇的话里隐约有松动的意思,又舍不下脸来去追,只好看向相娇娇,语气比刚才可好太多了,“夫人,要不你还是去劝劝这位孟姑娘,若是绥宁能好的话,不仅是对于家,对相家也是极好的。” 相娇娇看他现在窝囊的样子,又觉得痛快又觉得不屑,脸上却是半点都不显,只是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我怎么去?你闯了人家的院子,对人家又是嘲讽又是瞧不上的,我没什么本事,好不容易把人哄着脸色好看一点,有本事你自己去追吧。” “你不是要接我回家吗?走吧。”相娇娇提步就要走。 于兆和脸色变的难看,但是现在全家的希望都在相娇娇身上,他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舍下脸,“娇娇,算是我求你行不行?你看绥宁现在的样子,她一辈子骄傲,又是被宠着长大的额,就连宫里那位都十分喜欢她。如果她身上的和脸上留了疤,那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你这个做嫂子的,难道就不会心痛吗?” 这话说的,别说相娇娇,就连站在相娇娇边上的丫鬟都要笑了。 相娇娇这个嫂子做的,在于家的地位差点都没有于绥宁身边的一个丫鬟高。于绥宁在于家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真的,全家因为她跟摄政王府的那点关系,恨不得都绕着她一个人转。 可于绥宁那样的性格,是从相娇娇进门以后就跟相娇娇不对付的。 两人这几年可没少交手,最后都是于绥宁撒泼耍赖,于兆和来找相娇娇的岔结束。 不知道的还以为于兆和跟他这个妹妹才是两口子,相娇娇就是个外来客呢。 说什么姑嫂关系,那根本不存在。 要知道,相娇娇从前在相家,可比于绥宁受宠多了,结果所有的罪,都是嫁到于家这个鬼地方才受的。 相娇娇心里更觉得讽刺,别说她是向着孟萧潇的,就是不认识孟萧潇,她才不会为于绥宁花费功夫,低三下四来请孟萧潇。 可她也知道,孟萧潇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给自己解围呢。 她好不容易从于家那样吃人的地方跑出来了,哪里还有再把自己送回去的理。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停,“不行我还是回去吧,不然下次你再怀疑我在外面不知道做了什么,怀疑我有了外心,再来闹一次,我这脸面和名声都别要了。” 于兆和见她是真的要跟自己回去,这才急了,赶紧追上来,好声好气地哄着相娇娇,“娇娇,我的好娇娇,你就帮我这一次,只要你这次帮我请动了孟萧潇给绥宁治病,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在外面买个宅子,把奶娘一家送过去安置吗?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让人去办,行不行?” 说实话,于兆和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一张嘴想要哄人的时候也是特别甜,否则当初相娇娇也不会上了他的当,被他的花言巧语哄了,两眼一蒙就嫁了过去。 可是自从成亲后,于兆和就好像换了一张嘴脸,什么温声软语,都不存在的,他恨不得每个字都带刀子,把相娇娇刺到无地自容。 如今忽然变成这样,却不是真的为了相娇娇,而是为了于绥宁,甚至,想到当初他对自己虚与委蛇的样子,相娇娇膈应之余,心里更凉了几分,攥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收紧,连掌心都刺破了,疼痛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她才回过神来,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当真?” 于兆和见她肯回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像是之前那样端着架子,道,“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话说的相娇娇差点就笑了。 于兆和大概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虚伪,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到时候宅子买下来,直接落在奶娘的户头上。她如今年纪大了,不良于心,住在京城里也方便你照顾她不是?而且,我记得奶娘的小孙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吧,张家那边请了夫子给族亲的孩子做启蒙,我可以去说和说和,把奶娘的小孙子送进去,多读书,总是好的。” 相娇娇眼神闪了闪。 奶娘是她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甚至还跟着自己嫁到了于家,但是因为生了一场病,不良于行,每次于兆和或者是 第二百零八章 血海深仇 可笑她一个当家主母,有自己的嫁妆,却连这点主都做不了。 可她被欺负到这个份上还不和离,可不是因为不敢,更不是贪恋于家这点东西,更不是图于兆和这个人。 而是因为哥哥! 相娇娇想到哥哥,再看见眼前这个衣冠禽兽,只觉得一口血好像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只有她知道,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害了哥哥! 别人都可以忘记,可是她一定一定会替哥哥报仇! 相娇娇费了许多力气,才把汹涌而上的恨意压下去,心平气和地看着于兆和,“那就不用了,穷苦人家,上私学也是浪费。不如学点务实的本事能养家糊口。” “何况你去找张家,也是要拖着人情的,为了奶娘家的一个小子,犯不着,我是跟奶娘有感情,又不是跟孩子。” 说句难听的话,这些关系,于兆和能求的来,她自然也可以。 就算不行,找到父亲那,也是可以的。 她打死都不会欠于兆和的人情,因为哪怕是一点点,他都会从她身上扒回去。 于兆和听见她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会为了一个贱婢的孩子跑去求张家人,张家的私学,请的可是东南的大儒教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嗯,都随你。”于兆和笑道。 相娇娇这才顺坡下驴,好好跟于兆和说话,“我之前住在这里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位孟姑娘是个贪嘴的,我每天哄着她,原本都快松动了,你这以来她才来了脾气。” 于兆和是知道相娇娇做点心很有一手的,当然,他从没吃过就是了。 那个善厨,会烹饪的相府嫡女好像只存在在传说里。 之后到了于家,她从没下过厨房,提起来都说,于家家大业大,却还让少夫人亲自下厨,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于兆和好面子,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还以为相娇娇是彻底不下厨了,想到相娇娇为了孟萧潇做点心,于兆和心里有短暂的不舒服,但是很快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于绥宁,那点子不痛快瞬间消失殆尽了。 “那你多哄哄孟姑娘,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让丫鬟跟我说,我都送过来。绥宁最近身上的皮肤都烂的不成样子了,又不敢请御医,生怕惊动了宫里,用外面的郎中的药却怎么也不见好,真的不能再等了,否则真的就没得救了。”于兆和道。 相娇娇心里暗道一句活该,于绥宁飞扬跋扈这么多年,总算是遇到个能收拾她的。 早前她一个小姑娘随着于兆和去昭狱,还亲手去剥皮,暴戾的不是一星半点,现在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报应。 可她面上还得端着一副担心的样子,“我既然已经嫁进于家,自然会把于家的声誉看的比我自己还要重要,绥宁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我放在心上呢。只是像是你今天这样子,再有一次,怕就是我把心窝子掏出来,这个孟姑娘怕也不肯伸手了。” 于兆和当即表示,“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关心则乱罢了。之后我保证不会再犯,只要你能把孟萧潇请过去给绥宁治病疗伤,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用你给我什么。”相娇娇语气淡然,“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也不会要于兆和的东西,怕脏了自己的手。 她想要的,永远只有于兆和的命。 于兆和看见她温柔的样子,心里也不由一软,伸手就想要去拉相娇娇的手,“娇娇……我们……” 忽地,身后不远处传来云风的声音,“少夫人,我们姑娘说了,若是你要走,记得把行李带好,再次登门,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相娇娇下意识的收了一下手。 于兆和的手落了空,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因为相娇娇回避的原因,只觉得是因为云风的打扰。 吓到了。 孟萧潇这明显是想要把相娇娇赶走的意思,于兆和可不敢在耽误。 等到孟萧潇把于绥宁治好,再收拾她也不迟。 这么想着,于兆和心里好受了不少,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好好跟那个孟姑娘说点好话,我就先走了。你这边有消息以后让人跟我说一声就行。” 相娇娇装模作样的点了头。 站在原地,看着于兆和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的样子出了门,才彻底放下表情,转身一阵干呕。 不过是这么一点时间,跟这个狗男人虚与委蛇,她都快要吐出来了。 但是她弯腰,也什么都吐不出来,额头上的汗噼里啪啦往下掉。 好不容易缓过神 第二百零九章 放不下 他们这些人,本就没有家,是因为风啸寒带着他们去了神医谷,他们才有了去处。 所以他努力在京城站稳脚跟,用神医谷甚至是孟萧潇的名义开设慈幼堂。 就是为了让跟他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原以为孟萧潇回到京城,就算是有了归宿,却不想家不成家。 所谓的家人,尚且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江丞想起第一次遇到孟萧潇的时候,她在丛林里拼命爬行,身上破的像是一个被撕碎过的破布娃娃,可是她依旧顽强的活下来,他跟师父遇到她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朵盛开的正好的野花。 他跟师父救人,原本是出于道义。可是真正给孟萧潇治伤的时候才由衷地感到佩服。 她身上虽然有伤,肚子上的伤口也狰狞,但是从针线起落的方向,应该是自己缝合的。 流血很多,但是她也幸运,在那片他们都很少涉足的山林里找到了不少止血消炎的药草,甚至还找到了一株野山参。 就这样,顽强地活了下来。 见者都会心生敬畏,感慨生命的强大。 要知道,那片丛林里,不仅树高草深,还时常有野兽出没,那天他跟师父也是机缘巧合,在后山迷了路,才会走到那片森林里,否则,也遇不到孟萧潇。 孟萧潇进了神医谷,成了整个谷里的团宠,所有人都心疼她,可也从无人问她当初那样坚持活下来的信念是什么。 江丞曾经以为,会是孟家。 可对孟萧潇来说,毁掉孟家,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情,如今孟家人都付出来应有的代价,死的死散的散。 并没有在她身上看见多少波澜。 可现在,他觉得,孟萧潇好像找到了方向。她在京城,有了比孟家更重要的羁绊。 或许是凤惜麟,或许不是。 江丞心疼地伸手拍了拍孟萧潇的头,苍白修长的手抻直,抚过她丝滑冰凉的发丝,声音温润又宠溺,好像从前那几年,在谷中时一样。 “说什么散不散的,你放心,有我在一天,我们就散不了。师弟师妹们还在等我们回去。” 孟萧潇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时长听见江丞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会鼓励她,会给她讲谷里发生的事情,会给她讲外面看到的世界。 她并不觉得稀奇,甚至觉得温暖。 在神医谷的那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也是真心地,把江丞当成哥哥看待,还有神医谷里那些师弟师妹们…… 想到神医谷那些小促狭们,心里滚热,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怀念。 江丞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内心突然有了期待,或许神医谷才是她的归宿。 “等师父好了,你还会回到神医谷吗?” 回去吗? 孟萧潇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游移不定。 那一刻,江丞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 依着她的性子,坚定要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迟疑,更不会说不出口。 可她此时的迟疑说明了一切,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 或者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她不会回到神医谷了。 那个被他和师父在后山捡到的满身伤痕的小姑娘,终于要离开他们,去飞向自己的世界了吗? 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阻止她的资格。 事实上,他也不想阻止,他更想让她自由地飞翔,让她飞去更远的地方。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空气就那么安静下来,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变得沉静。 “娘亲!”凤惜麟看到孟萧潇,像个小炮弹一样冲着她跑了过去。 她伸手将他抱起,很是亲昵地蹭了蹭他肉嘟嘟的脸颊:“怎么没有去玩?坐在这里做什么?” 凤惜麟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小脑袋抵着她的下巴来回蹭着,像个小动物一样。 平日里的他活泼好动,片刻都安静不下来。 此时他却如此粘人的在她怀里,让她有点奇怪,声音都不自觉放软了几分:“怎么了?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娘亲,爹爹去哪里了?” 软软糯糯的言语,配上一张将小心思全部写在脸上的表情,让孟萧潇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凤御临去了边关,他们父子俩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面了。 像 第二百一十章 醒了 孟萧潇安抚了凤惜麟的情绪,就陪着他在花园里做游戏。 只是还没有玩了两下,江丞充满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师父醒了!” 师傅醒了? 她瞪大双眼睛,整个人忘记做出反应。 明明男是期待了很久的事情,现在听到人终于醒来了,她却觉得很不真实。 江丞看着她呆立在原地,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去看师父啊!” 她答应了一声,嘱咐府里的下人照顾好凤惜麟,就和江丞快步去了风啸寒的房间。 短短的距离,她却想了很多。 从风啸寒捡到她,带她回到神医谷,悉心照顾她,又将毕生所学教给她。 不仅如此,他还给了她属于父亲的温暖,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父执辈的温暖,更给了她一个家。 在他昏迷的这几年中,她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就是想让他醒过来,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醒过来时的情景。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就这么突然醒了过来,没有给她任何准备时间,甚至让她感受到意外。 等她一路被江丞扯着进入房间。 就看到之前那一直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风啸寒,现在正睁着眼睛! 他的眼睛还和之前一样,充满慈爱让人觉得很是温暖。 只是他这些年他一直躺在床上,面容清瘦了不少。 “萧潇……”风啸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孟萧潇立即湿了眼眶,让她再度感受到了温暖,也让她知道,她的师父又醒来了,她再度成为有长辈关爱的孩子了。 她快步走过去,扑倒在床边,伸手握住了风啸寒的手:“师父,您终于醒过来了,徒儿盼了这一天好久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也满是哽咽。 这些年,为了能让风啸寒醒过来,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风啸寒看着她,只是一个劲的微笑点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关心则乱,一时间想不明白风啸寒怎么会说不出话,“师父的嗓子怎么了?是受到药物侵袭了吗?” 江丞的手拍在她肩头,示意她冷静一点:“师父睡了好几年,全身的骨头都是僵硬的,别说声音。让他恢复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经过他这么解释,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可不是吗? 病重的人,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可能发生都不甚清晰,何况是睡了这么久的风啸寒? 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她笑着说道:“让师父笑话了,徒儿作为一个医者,竟然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忘记了。” “你哪里是忘记了?是师父醒来,太开心了。” “确实是太开心了,师父,您都不知道,在您睡觉的这几年,神医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怕是等您回去,都认不出了……” 她想将神医谷这几年的事情都一一讲给风啸寒听,他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但是他现在刚刚醒来,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 时间不长,他的眼皮就慢慢耷拉下来,然后再度陷入了沉睡。 原本很是正常的事情,孟萧潇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安,她回头看向江丞:“师父不会再度陷入昏迷吧?” “放心吧,不会的。师父只是有点累,睡着了。”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由于风啸寒睡了太久,让孟萧潇都不那么确定。 现在得到了江丞肯定的答案之后,她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师父之前睡着,房间自然是以幽静为主。现在师傅醒过来,就要改变一下。要摆一些绿植,显得有生命力,师父看着也开心。” 孟萧潇给风啸寒盖好被子之后,一边往出走,一边对着江丞叨念。 江丞轻笑一声:“师父刚刚醒来,房间倒是不需要着急改变。现在要做的,是按照师父的体质进补身体。躺了这么久,他方方面面都需要休养。” 作为医者的孟萧潇怎么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 她当即点头说道:“对对对,我现在立即去给师父买一些药品,这边的事情就留给你了。” “哎……” 江丞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人已经旋风一样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他轻轻摇摇头,有他在,什么样的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让她留在这里,估计也是心不在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家仇 孟萧潇好好的出来买东西,被凤君逸添了一肚子的晦气,也没了再买的兴致,让药房的人把东西都送到府邸上去,自己也调转马车直接回程。 世人看药见药,都觉得它只有表层的作用,但是这药材作用大着呢。 风啸寒刚醒来,因为卧床太久,血液流动不畅,这些滋补的药如果合理运用,对他的康复很有好处。 孟萧潇懒得例会那些人看过来的各种目光,施施然离开了。 回到家以后,就见相娇娇早早等在正厅的回廊里,瞧见她回来,高高兴兴迎上来,“云月不是说就出去买点东西,怎么这么晚?” 孟萧潇现在对相娇娇有一种别样的好感,自从知道两人之前的关系,即便知道她是于兆和这样讨厌人的妻子,她也讨厌不起来。 她把追在腰间沉甸甸的荷包拿下来丢在桌子上,旁若无人地伸展了一下四肢才道,“本来没什么事儿很快就能回来,谁知道当街遇到狗了。” 跟在她身边的,除了云风这样的大丫鬟,还有个车夫,一边帮着她把马车上那些零散的小东西都搬下来一边紧张地说,“哎呦我的孟姑娘唉,小心隔墙有耳啊。咱们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要是让那些有心没肺的人知道咱们去接上还得罪了太子爷,保不齐怎么为难咱们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江丞虽然已经回来了,但是怎么回来的,孟萧潇心里最清楚,上面还没追究下来,不过是于兆和忌惮她“苗疆”人的身份,在他和长庚身上下了蛊,所以迟迟不敢动。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在于兆和身上下的药效果会慢慢减少,到时候一旦让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中蛊,只是单纯地被人牵着鼻子刷着玩儿而已,以他这种行自尊胜过一切的性格,怕是会直接把她杀了。 孟萧潇没反驳车夫的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放心吧,他们没空。” 相娇娇眼睛眨了眨,伸手拉着孟萧潇进屋,好奇道,“你对凤君逸做了什么?” 孟萧潇来京城这么长时间,还真除了凤御临意外,第一次有人直呼凤君逸名字的,不由多看了一眼相娇娇,追问了一句,“你跟凤君逸有过节啊?” 相娇娇冷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我为什么要跟这种草包有过节?不过是当年听说你为了忠于这位所谓的太子爷,直接去跳悬崖,心里膈应他许久。” 他虽然不知道孟萧潇跟凤御临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块的,又有多深的羁绊,但是关于孟萧潇当年跳崖的事情,她也是从孟扶雪这个二小姐嘴里知道一点。 据说是孟萧潇喜欢太子,不堪受凤御临的辱,宁愿选择跳崖。 相娇娇当初对孟萧潇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觉得她窝囊又可怜,还眼瞎心盲,居然选择了凤君逸,还觉得跟凤御临这样的人在一起是辱没了自己。 简直可笑! 她到现在还觉得愤愤不平,“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干什么都不行,只会蹭别人功劳到处显摆,草包一个。” 要不是因为如今的皇帝上位,之前的王妃成了皇后,要立长子为太子,哪儿有凤君逸什么事儿? 如今当朝皇帝的几个儿子,即便是那残废的六皇子,都比凤君逸人品才华要好上很多。 “我们私下都说他们一家都是小人得志,趁着七哥带兵出征的时候进宫,表面上说是清君侧,可是先帝那会还没死呢,他进来就控制了京城,分明就是谋权篡位。否则别说太子这个位置,当朝上头这个位置,也未必是他们家的。”相娇娇一脸的愤愤不平,“那个位置本来就该是七哥的,是他们一家捷足先登,先入为主。七哥归来以后,不忍心百姓因为朝堂更替流离失所,所以也就默认了如今的局面,这才让他们一家子捡了便宜。” “加上这几年,七哥都是守着麟儿过日子,对争权夺利这些东西没了兴趣。他还真拿自己当真命天子了。” 相娇娇很少说这么长的话,但是生怕孟萧潇掉进了凤君逸的陷阱里,一连串说了许多,原本白皙的脸蛋都因为气恼有些红了。 孟萧潇知道她是真的为了自己好,认真解释道,“你放心,我就是喜欢猪圈里的猪,也不会喜欢这个二百五。” “你之前,是一直被关在于家?”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相娇娇。 相娇娇面色有瞬间的迟疑,但是很快道,“你怎么知道?” 孟萧潇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跟凤君逸退婚的事情当时闹得也挺大的,你好歹也算是定远侯府的主母,不会连这点八卦消息都不知道。” 相娇娇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在在于家过的那些日子,眼底不仅厌恶还带着深深的恨意,“于家一家子都是疯子。” 孟萧潇好奇,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出来了。不过,你是怎么回事?” 相娇娇身份尊贵,不至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行的报应 孟萧潇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只是看见身影,却好似清楚地知道,男人的表情应该是笑着的。 他本该是,风光霁月,举世无双。 孟萧潇光是想着,就心口就隐约觉得一阵闷痛,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掐了一把,酸麻的她浑身的毛孔都好像是舒张开的,愤怒、怨恨、心疼,齐刷刷地往上翻涌。 她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你这是怎么了?”相娇娇惊讶的声音响起。 孟萧潇猛地回神,讷讷地看着面前的相娇娇,然后就从她的眼睛里,清楚地瞧见两个小小的自己,脸上好像是沾染了水光。 孟萧潇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脸,才发现掌心一片湿润,都是水光。 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就泪流满面。 孟萧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想到凤御临的时候,她只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头痛,可是想到这个人,却好像心被挖走了一样。 她甚至忍不住的想,她当时,是不是很深很深地爱过这个人,所以在想起他的时候,才会这样的难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虚无缥缈的可笑。 若真是那个人,她又怎么会跟凤御临有了凤惜麟? 孟萧潇摇摇头,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可笑念头甩开去。 可是潜意识里,她更不敢追问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了。 就好似近乡情更怯,她生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摇摇头,笑着跟相娇娇道,“没什么,刚才有东西掉进眼里了,有点难受。” 没等相娇娇追问,孟萧潇就转身,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岔开了话题,“你接着说就是。你既然不喜欢于兆和,又为什么还要留在于家?还未和离,就想毁掉于家,你是名声也不想要了吗?” 相娇娇轻笑了一声,“要名声有什么用?” 这世上过的好的,都是不要脸的人。 “那你跟于兆和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名声都不要了也要跟他你死我活。”孟萧潇装死不经意地问。 相娇娇眼神闪了闪,话堵在嗓子眼儿,可她曾经因此被父亲打过骂过,在三警告不能和外人说。 所以,她从不说什么。 可眼前的姑娘,是萧关的人啊。是她如今走投无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相娇娇甚至,在孟萧潇这张脸上,看不见当时遇见孟萧潇时候的木讷痴傻,眼神坚定又明亮,无形中好像就跟某个人的脸有了异曲同工之处。 她看得心热,眼眶也忍不住跟着发红,“孟姑娘,我能相信你吗?” 孟萧潇转头定定地看着相娇娇,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应该不是你能不能相信我,而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娇娇眼圈更红了,“我当然是信的。否则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来找你。我被于兆和看了好几年,外出的时候都有人跟着。往常即便是我去父亲那边,都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可是我在你这里,感觉不到那些人了。” 孟萧潇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 她身边如今跟着的可不仅仅是风花雪月四个丫鬟,凤御临把玄霜给了她,还有能召唤黑甲卫的令牌。 也就是说,这暗处还隐藏着许多高手,只是玄霜站在明处罢了。 有这些人在,明面上的来往虽然不受约束,但是潜藏在暗地里想搞小动作的人,自然都被他们隔绝在外了。 她道,“所以,隔墙无耳,你可以放心了。” 相娇娇嗓子哽咽了一下,像是在沙漠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喝到了梦寐以求的水,也像是漂浮在海上垂死挣扎许久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扑通一声,跪在孟萧潇面前,“我信。萧大哥为我哥哥赴汤蹈火,生死未卜。他能信任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孟姑娘,实话跟您说,我确实也是走投无路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也没人能帮我,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哥哥!我哥哥就是被于兆和这个出声害死的。” 说到这里,相娇娇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俯身重重地给孟萧潇磕了一个头,力道之重,那沉闷的“咚!”的一声,在院子里都显得格外的清楚。 孟萧潇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开口,声音已经带着颤抖,“你哥哥,是被于兆和害死的?” 她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南那抹纯白的身影,身如青松,挺拔又好看,她这次,清楚地听见他在叫她,“小弟。” 相娇娇泣不成声,手指用力的攥着,指甲把掌心的肉都扣破了,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可她全无感觉,目光里都是彻骨的恨意, 第二百一十三章 膈应人的兄妹 相娇娇回忆起新婚夜的场景,依旧觉得周身都是汹涌的恨意。 孟萧潇有点看不下去,她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想这一切都建立再别人痛苦的回忆上,何况,她大概也能猜得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不说了,你起来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孟萧潇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没人希望你最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相娇娇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哭的一张脸梨花带雨,额头红肿的不行,散乱下来的发丝上沾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凌乱地贴在脸上,让她原本清冷精致的脸上多了一丝破碎的狼狈感。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要说。”相娇娇哽咽道,“这件事情在我心里装了很久很久,可恨我没有萧大哥和七哥那样的本事,我也不想因为这个,连累了七哥和凤君琛,我太难受了。我要杀了于兆和这个畜生,不然我哥哥死前受了那么大的苦,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孟萧潇见她神色坚定,态度坚决,没有再阻止,只是伸手把人拉进房间里,还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可以慢慢说。 相娇娇喝了一口茶,才把汹涌到喉咙口的情绪尽数咽下去,目光坚定地看着孟萧潇,“那天晚上,于兆和脱了衣服,我才发现,他后脖颈有一道烫伤的疤痕。我那天并没有当回事,他毕竟是武将,身上有一点伤是很正常的。后来我才发现我多天真。” 相娇娇冷笑出声,“你敢相信,外头风光无量的定远侯府里,早就败絮其中。例外不分家,叔叔跟儿媳妇高在一块,于兆和这畜生,打着自己是于绥宁亲哥哥的名号,说是冲着于绥宁,背地里两人也是睡在一块。” “我知道他后脖子后面的那块疤不是疤的时候,还是于绥宁明里暗里跟我炫耀,说那里原本是个胎记,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哥哥就去把胎记剜掉了。”相娇娇想起这件事,眼底已经不是愤怒,而是不受控制地厌恶。 孟萧潇也是听的浑身不适,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膈应到了,捂着嗓子有点想吐。 她生在科技发达,甚至民风开放的现代,在小说里也是见过一些骨科的故事,但是真正发生在身边的还真没有。 尤其是想到于绥宁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旁人还以为是骄纵和天生烂漫,实则是自己的哥哥纵容出来、娇养出来的,最最让人恶心的是,他们都这样了,于绥宁还成天把嫁进摄政王府这种事儿挂在嘴上。 这真是仗着自己跟于兆和是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关上门来谁也不知道,就把凤御临当傻子啊! 孟萧潇侧身干呕了一下,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那天你听见的,跟苗疆人谋划害死你哥哥的人,是于兆和?” 可于兆和后来还顶着凤御临的救命恩人的名头,在京城里横行霸道。 孟萧潇垂在桌子上的手紧了紧。 相娇娇抹了一把眼睛,把刚才沉浸太过的情绪慢慢吞下去,“是他。我这几年找了很多人,甚至暗中找人拖了他从前的同僚或者下属询问他脖子上的胎记到底是什么形状。都能对得上,那阵子我也搜罗了不少他行为不端,贪墨的证据。” 但于兆和也不是白混的,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动作。 就在她刚权衡好一切,想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送到凤御临那边去的时候,凤御临就在战场上遇刺,还险些丢了性命,好巧不巧,还是被于兆和救了下来。 这样一来,凤御临就欠了于兆和一条命。 相娇娇不想让凤御临为难,也生怕于兆和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自此就把这件事情全部压下来,只是不停在在扩张自己手里的证据,在人前装死。 自然也是有错漏的时候。 相家对她极为宠爱,但是并不希望她进宫,所以她嫁给于兆和的时候,虽然是下嫁,但是皆大欢喜。于兆和也曾经当着相家和天下人面前立过誓,娶了相娇娇以后,后院再无姬妾。 这件事,他确实是做到了。他们的后院,只有相娇娇一个人,外头人看着都觉得相娇娇不是个善茬,也给于兆和设了一个惧内爱妻的人设,可谁知道,他后院空置,根本就不是因为他。 只是为了跟于绥宁在一块方便呢。 相娇娇是有苦说不出,每天都膈应的要死,却只能咬碎牙齿活血吞。 相家培养相娇娇,除了大家闺秀必要的琴棋书画,更多的是在后院操持的本事,还有独自谋生挣钱的本领。 权谋之术,那些肮脏的后宅争斗,都很少让她接触。 哥哥和父亲希望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个快乐的人,如今却没想到横亘再她面前的是最肮脏的权谋,相娇娇没有他们纵横捭阖的本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每一步都走的万分惊险。 于兆和怀疑过她,她就 第二百一十四章 鱼死网破 相娇娇道,“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只是怕株连九族,连累了家里。我父亲自从我哥哥去后,就一直……一直萎靡不振,母亲也是卧床不起。如今的相家经不起风雨飘摇了。我真的怕,若是我一己之力不能把于兆和一下扳倒,他狗急跳墙,我家里几百口人要如何。” 她对着孟萧潇,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很亲近,很多压抑的情绪藏不住,甚至觉得这姑娘明明是比自己小一些,是萧关的表妹,那应该也是她的妹妹,却好像是一座坚定的靠山,只要看见人在自己面前,就觉得无比安稳。 “我最近出来,是听说你回来了。也听说于兆和是被苗疆人下了蛊……我就想到,他或许是跟那些苗疆人有了间隙,或许是我的机会……” 孟萧潇见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泪水湿得透透的了,从袖口的荷包里拿出一张帕子递过去,没好意思打破相娇娇的幻想,告诉她所谓的苗疆人,就是她。 只是相娇娇的话也是提醒了她。 原来于兆和从前跟苗疆人是有交易的,那察觉到她是个冒牌货,还骗走了他一批军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她需要造作防范,免得到时候被倒打一耙。 相娇娇攥着手上浅灰色的帕子,一阵出神,扁扁嘴,又要哭了,“你果然是萧大哥的亲妹妹,他也喜欢玉兰花。所有的帕子和衣服角落里都会缝着,我以前还嫌弃他这么穿女气,不伦不类的。” 孟萧潇浑身僵直地坐在那,下意识把腿往回收。 孟萧潇确实是有这样的习惯,她至今衣服的内衬边缘,都是有一朵玉兰在的。这是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甚至连师父和师兄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她也搜罗过原主的衣服,那都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原主孟萧潇的习惯,只是她自己的。 孟萧潇一时觉得脑子要炸了,虽然明知道自己就是萧关,可是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作为萧关在这个世界里,跟一帮好朋友这样真切热烈过。 她明明是从小就生长在科技发达的新时代,在穿越过来之前,她从小到大所有的成长线都是清楚的。 唯独没有独立成为萧关这个部分的存在。 “萧……”孟萧潇捂了一下胸口,意识到自己差点叫出萧关的名字,赶紧改口,“表哥既然把你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就一定会帮你。你拿到的东西你自己留着,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认认真真道,“你如今虽然是你哥哥的妹子,是相家嫡女,可是按照东陵的律法,嫁出去的女儿随夫,你如今就是于家人,确实对你和相家不好。” “那我要怎么做?”相娇娇见孟萧潇松口,打起精神来,目光坚毅,“只要能报仇,我怎样都可以。” 孟萧潇偏头看她,想到于家那些腌臜事,想到这几年这姑娘虚与委蛇都要寻找证据的几年,眼底涌起几分心疼,“你没想过跟他和离吗?你哥哥的事,自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你该做的都做了,不需要为了这些,牺牲自己一辈子。如果他在天之灵看见,也会觉得心疼的。” 相娇娇听见那两个字,有短暂的怔忡,刚停下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对啊,哥哥生前,最疼爱的人就是她。 怎么会忍心看见她受这样的苦。 可是啊,最疼爱她的哥哥,对她最好的萧关,都被她弄丢了。 她摇摇头,“于兆和那个疯子,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个男人,心眼小成那样,怕是死都要拉着她一起,怎么会这样就放过她? 孟萧潇眼底跳跃着愤怒,坚定道,“我帮你。” 相娇娇本能想拒绝,只是刚抬眼,就撞进孟萧潇看过来的眼神里,坚定,又温和,像是能包容一切。 她一下就愣住了。 脑海里陡然闪过另一个人的脸。 本就是十分相似的容貌,如今轻而易举地重合在一起,不仅是脸重合,连那双眼睛也重合了,神态都好像一模一样。 相娇娇心跳陡然加快,定定地盯着孟萧潇许久,一句“萧大哥”几乎冲口欲出。 孟萧潇温声开口,“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相家着想。我甚至还收留过你,只怕你要是受了于兆和的牵连,连我这个局外人也不能幸免。你就当我我在帮我自己。” 相娇娇听见她的话,原本汹涌的情绪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她眨眨眼,把眼底最后一丝情绪也遮掩过去,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回应,“好。我先想办法和离。” 终究不是他。 萧关从来坦荡,为了她就是为了她。 在他眼里,是朋友比较重要,其他退为其次。 相娇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报仇雪恨 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了相大公子的骸骨,那些碎肉,连收敛都来不及。 老丞相听见这个消息,当场就晕过去了。 冠绝京都的相大公子,风光霁月,是圣上都赞叹的在世之才,本该有远大的前程,如今却是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看见的都要唏嘘两句。 相家门庭自此凋落,纵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继无人,也全无用处。 虽然后来传出来的消息,说他是为国捐躯,在边关被苗疆人俘虏,虐杀而死,可是这样惨烈的死法,旁人只是唏嘘两句,留给相家的,却是无尽的伤。 孟萧潇听完云月的话,很久都没说话。 她只是简单地概述两句,很难描写一个人被割了周身的肉,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头的画面。 可是孟萧潇眼前却好似看见男人带血的眼睛,还有轻蔑勾起的唇角。 即便是周身鲜血淋漓,也不曾哀嚎过一句。 她心口骤然一阵闷痛,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问了云月,“说到现在,相家大公子,姓甚名谁?” 云月一拍脑袋,“叫相周。刚才说起他的事迹太过惨烈光荣,心里只剩下尊敬,竟然忘记了这些。” 云月没说假话,即便是她们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也未必能做到相周这样英勇无畏。 即便是为人称道又怎样? 苗疆人素来惨无人道,除了这些要人性命的酷刑,还有蛊虫一类,看到的只是一副枯骨,但是这过程里到底遭受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在被谷主捡回去之前,我跟云雪曾经在苗疆流浪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嗜血残暴,用活人祭祀甚至是养蛊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东陵和苗疆向来无战事,即便是在边境相交的地方也很少有争端。”云月徐徐道,“他们虽然擅长用蛊,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经营的条件完全没有东陵这边的好。所以这个国家一直很穷,地盘也不大,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相周当时是作为东陵镇守边疆的副帅,那些苗疆人不可能不知道相周的身份。 所以根本没可能误杀。 但是奇怪的是,之后东陵跟苗疆也没有起什么战事,只用了一座城池交换,就把这次事情给掀了过去。 孟萧潇想起相娇娇说这件事是于兆和跟苗疆人一手谋划,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可知道当时的主帅是谁?” “是陈富陈大将军。不过陈富自从相大公子这件事情之后,就解甲归田,没有再掺和朝堂上的事儿了,现在带着一家老小,住在京城30里外的庄子上。奴婢得了消息,也专程使人去看了一眼,一家人过的很是清苦,除了家生带来的仆从,其余能散的都散了。” 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怕是只有找到当时跟着相大公子的人,可那些人,好巧不巧,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剩下那么几个品级太低,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可能知道当时相周经历了什么的,怕是只有陈富。 云月心思一转,“需要去把那个陈富逮来问问吗?” 孟萧潇摇摇头,“相家的人不是傻子,凤御临更不是傻子,他们都能想到陈富跟当初的事情有关,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该问的肯定早就问了,若是问出来,也不至于现在只有相娇娇一个人要跟于兆和鱼死网破。 孟萧潇挥挥手,让云月退下,“我再想想办法。” 说是想办法,可云月一走,她就有点支撑不住,捂着胸口缓缓靠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和从前头疼病犯的时候一样,不疼则以,疼起来就是要命的存在。 原来他叫相周。 光是想起来这两个字,孟萧潇就觉得心口好像被人用刀子剜出来,周身都开始疼痛,像是千刀万剐,更像是从前落在相周身上的那些刀子,如今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已经习惯了,也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病症,只是单纯地想到那个人死的这样惨,心里有了牵挂。就像是她以前想不起来凤御临和凤惜麟,那些画面一从脑子里过,她就头疼难忍。 之后想起来了,那些疼痛就消失了。 她只是,只是努力地在通过身体上的记忆去想起那个人。 孟萧潇不抗拒,甚至有种张开手,想要拥抱这疼痛。 她太想知道,相周于她,到底代表了什么? 疼到恍惚的时候,她仿佛看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马上弯腰,把几乎瘫软在地上的她一把扯起来,声音里带着温润的笑,“你行,赢不了就玩儿赖。你这样,跟娇娇可没什么差别。” 孟萧潇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努力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哥,小弟 不仅脱力,也已经全然没有了挣脱的余地。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想着今朝怕是要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包厢门忽然打开,一直苍白但是修长的手伸出来,比那双机械手臂更快更精准地一把抓住她,直接把人拖了进去。 金属的手臂从门上擦着过去,留下一声尖锐的哀鸣。 孟萧潇心有余悸地靠着身后的人大喘气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好像不是什么酒吧。 毕竟没什么酒吧,连门都是金属的。 她费劲地回头,想要看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结果一回头,只瞧见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 这里也不像是包厢,更像是一个实验室。 孟萧潇还没消化完,自己怎么就从喧闹的酒吧一下就穿进了实验室,只是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头顶炽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一半在光明,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就连唇角的笑意,都因为灯光的明亮程度,让人有了不同的感受。 明亮处明媚,阴暗处带着阴险。 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吧,也很瘦,但是肩膀够宽,也因此身体笼下来的影子,刚好把她整个包裹住,从孟萧潇的角度看过去,是瞧见男人落在灯光下明亮的半边脸,温和到不行,连眼神都好像是浸在水里一样。 他跟凤御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凤御临好看,凌厉,周身都是杀伐果断,即便是在京都这样的温柔乡里浸润了这许多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杀气依旧萦绕不散。 何况他还是王族,与生俱来一股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场,所以他看着就生人勿近。 可眼前的男人不一样,他好像天生一副温柔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孟萧潇甚至觉得心底温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男人笑着看她,“你好,我是相周。” 相周…… 相周…… 孟萧潇梦境里都是这两个字,画面一转,转到了东陵京都的大街上。 相周从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模样,变成马上意气奋发的少年,发冠上的白色丝绦随着白马的狂奔的动作上下翻飞。 他身后跟着的,是凤御临,是她和相娇娇。 他们在京郊外的青龙寺里歃血为盟。 当然,只有相周和他。 凤御临才不掺和这些事儿,只是远远看着。 凤君琛辈分不够,倒是很想参加,被凤御临拧着胳膊扣在身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相娇娇本来跟相周就是亲兄妹,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所以跪在祠堂前的,之后她跟相周,两人手里擎着三炷香,对着菩萨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菩萨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萧关、相周,结为异性兄弟。” “相周为兄,萧关为弟。” “至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最后,还是老主持给两人端来浸了香灰的清茶。 孟萧潇和相周都喝了,还促狭地叫了对方一句,“大哥。” “小弟。” 相娇娇在边上笑,“爹娘要是知道你给他们另个孩子回去,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没等相周说话,彼时还是萧关的孟萧潇就嬉皮笑脸道,“你懂什么?以后大哥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爹娘大过天,打断我的腿我可不也得认么。” 相娇娇被噎的翻白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才是个外人。” “你以后嫁给如意郎君,指不定胳膊肘要怎么往外拐,到时候不必别人拿你当外人,你自己就把自己当外人了。”相周不客气道。 相娇娇红着脸,跺脚朝着萧关撒娇,“萧大哥,你看他!” 萧关只是笑。 可是这样美好的回忆,孟萧潇却丝毫不觉得温馨,只觉得冷,那些到手的短暂的温暖,成了抓也抓不住的流沙,她连梦里都是黑白色。 她终于看清了相周的脸,看见两人结拜,看见两人共患难,同饮酒。 他那次出征前,还带着萧关在京都的十里长亭上看月亮,语气是她读不懂的惆怅,“小弟,边关无小事,若是我不能归来,我家里这一切,可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萧关虽然不曾见过相家父母,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相娇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他的意愿 孟萧潇像是定格在画面里,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看着他身后的棺材。 马上的是凤御临,和她四目相对,却又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匆匆地转开脸去。 无数人在哭。 身后的人都很拥挤。 所以混乱的时候也分不清是谁先摔倒,棺材重重地摔在地上。 棺木裂开,露出里面狰狞的血骨。 说是血骨一点也不夸张,因为血液浸润太久,里面的一切都成了血色,包括骨头,若是死人就算了,偏偏没根骨头上还有筋连接着,让它不至于散了架,彻底变成一具枯骨。 因为震颤的动作,骨头滚了下来,深凹进去的眼眶露出来,眼睛没了,血肉模糊的头上,只能瞧见眉心一颗红痣,像是烙印一样,昭示证明里面被凌虐而死的人是相周。 孟萧潇一瞬如万箭穿心,整个人都是木的。 相娇娇几乎要哭死过去,她却好像是被施了什么定心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临走时生龙活虎,闹着要她照看自己家人的男人,此时只剩下一具枯骨。 相家大公子与国捐躯,京城同哀,孟萧潇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浑身像是百爪挠心,痛的不能自已。 孟萧潇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疼痛,难受地揉着心口在床上翻滚着。 “爷?您怎么了?您醒醒。” 忽地,云风急促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摇晃,孟萧潇猛然惊醒,穿着粗气看着面前的账顶,胸口随着动作上下起伏,手里攥着的不是自己的心口,而是云风柔软的手。 两人掌心贴在一块,都已经出汗了。 孟萧潇微微侧脸,对上云风担忧的眉眼,“您这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她说着,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想给她擦汗。 孟萧潇松开云风,接过帕子蒙在脸上,不一会,丝缎一般的帕子就湿透了,她身上的寝衣也湿漉漉的,夜风一吹,浑身凉飕飕的。 她换了身衣服稍作洗漱的功夫,云风刚把床上的被子换好,“离天亮还早,您再睡会。我就在这守着。” 孟萧潇心里勇气一股暖意,懒懒地靠着床,“你怎么也这么晚没睡?” 她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现代独立自主的教育下长成的女孩子,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 云风一边收拾孟萧潇这边换下来的被褥,一边道,“本来是要睡了的,丞相府那边,说是相老夫人突然发病,使了人来请相小姐回去一趟,说相老夫人惦记着,先去了于府请人,没找到,又寻到这边来。” 孟萧潇陡然从床上坐起来,“相老夫人病了?相娇娇呢?” 云风被她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赶紧道,“相小姐说怕打扰您休息,特意让我们不要伸张,这会估计刚到正门口。” 孟萧潇心里一瞬火烧火燎的,顾不上其他,拿起边上的披风套在身上,又抓了寻常用的急救包拿在手上,这才急匆匆往外走,“我去趟丞相府,你准备些上好的药材带着过来,特别是疏通血脉的药,多备一些。” 说话间,她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提步飞身而上,脚尖在院子里的凉亭上一点,就消失在院子里。 不说跟相娇娇之间的交情,相周临行前把相家父母交给自己,让好好照料,可她之后远走,归来时就成了真正的孟萧潇。 这期间全然没有为他尽过孝道。 她这个“兄弟”,当的太不尽职了一些,怕是相周泉下有知,都要气醒。 这一刻听见相老夫人病了,孟萧潇就坐不住了,更顾不上这大晚上的独自出行,会成为众矢之的,一路施展轻功过了两条街,才想起来,京城这么大,虽然她知道东西南北,却压根不知道相府住在哪个方位。 好在相娇娇的马车也急急忙忙出来,车轮琳琳滚过青石板的地砖,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太过明显,孟萧潇循着声音很快找过去,飞身下来落在马车上。 赶车的车夫是江丞院子里的,冷不丁瞧见个白色的身影,被吓了一跳,险些惊了马,“谁!” 孟萧潇斜睨他一眼,伸手扯住了缰绳,才避免马车撞进路旁人家的厄运,淡淡道,“是我。” 车夫这才瞧见是孟萧潇,心有余悸道,“是姑娘啊。对不住。” “不必,你稳着些。走近道。”孟萧潇吩咐了一句,就把缰绳还给了车夫。 对江丞的人她还是放心的,昨晚这些她转头进了马车。相娇娇正在马车里抹眼泪,刚才被吓了那么一下,还以为是于兆和的人又来纠缠。 若是这时候因为他没完没了,她见不着母亲最后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娘亲就是我娘亲 要么是想起来了什么。 要么就是即便忘记了那些事,却还是犯了病。 相娇娇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她不愿意在孟萧潇面前这样羸弱,好像什么事儿都扛不起来,赶紧收住了声音,把汹涌的情绪拼命往下咽,努力地勾唇冲孟萧潇投去一个安慰的笑,“我只是回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倒是惊扰你了。” 她本就寄人篱下,却还给人家这样添麻烦。 孟萧潇蹙眉看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神医谷出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于兆和都要求着我去给于绥宁治病,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治不好你母亲的病?” 相娇娇楞了一下。 孟萧潇看着她后知后觉得表情,就知道她压根是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她只是把她当成萧关的妹妹,或许有些能力,能跟她携手共进,却忘记了神医谷本身是个什么地方。 风啸寒在的时候,神医谷在江湖上自成一个帮派,不管朝廷还是江湖派系,都居于神医谷两端。 这地方不需要有任何立场,居于中间,只要人进了神医谷,并且被接收,就默认两边都不得靠近。 而神医谷,确实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加上地段隐蔽,神医谷周围都是精心设计的阵法,即便是有心想把这一片攻打下来,也要耗费半个国家的力量。 之前苗疆人就试过毒虫入山,也有人试过放火烧山。 事实证明,除非里面的人愿意主动走出来,否则即便是神仙来了怕是也拿不下神医谷。 正因为神医谷的神秘和绝对中立的立场,江湖和朝廷很多人一直把神医谷当成是避难所,这也是神医谷在各个国家有绝对地位的体现。 为了避免神医谷成为大家争权夺利的工具,比如,背信弃义者不收。 不忠不孝者不收,另怀目的者不收,强迫而往不收。 也因此得罪不少人,风啸寒之所以昏迷就是被这些人算计,但是消息隐藏的好,这些也并不耽误神医谷的地位。 相娇娇当然是想过孟萧潇的,可她也知道,母亲的心痛症由来已久,并且症结就是哥哥,除非是哥哥活过来,否则大概是解不开的。 想到这里,相娇娇忽然低头,羞愧到脸红。 原来她私心里,也跟别人一样,放弃了母亲。 觉得她是好不了了。 孟萧潇倒是没有嫌弃她。 久病床前无孝子,哪怕是放在现代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按照他们说的,相母的症状,大概率是心脏病一类,这在现代医学里,做了心脏手术以后,存活率也是一半一半的存在,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几乎是死症。 他们只知道相周是相老夫人的心结,却不知道真正的病症只是在心脏上。 去了心结也好不了。 相娇娇羞愧难当,眼眶红了又红,攥着孟萧潇的手都在颤抖,不敢想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简直是去给母亲送终无异。 “是我不孝……我对不起哥哥,如果你有法子……” 孟萧潇说,“没有如果,我一定有。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相信我。” 相娇娇狠狠抹了一把脸,神色比刚才坚定了不少,“好。”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来得及换,穿的睡觉时候用的寝衣,上面跟孟萧潇一样,只罩着一件披风就出来了。 和对孟萧潇来说没什么,她是随性惯了的。 但是对相娇娇这种从小就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大家闺秀来说,这简直是失礼。 她是真的着急,才会生出错乱。 孟萧潇伸手把她的额头前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眼神不自觉就带着点宠溺,“你别怕,有我在,你娘亲肯定不会有事儿。” 相娇娇听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孟萧潇,一句“萧大哥”几乎脱口而出,可是她的视线只短暂地落在孟萧潇脸上,再往下去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她和自己一样不算整齐的衣衫,还有蜿蜒而下的曲线,顿时恍惚就变成了苦涩,“说来可笑,我看着你,总觉得像是在看萧大哥。” 抿了抿唇,生怕孟萧潇误会一样,她又赶紧解释了一句,“他从前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儿都温温柔柔的。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孟萧潇眨了眨眼睛,有些心不在焉,“是吗?” 相娇娇被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点了点头,“嗯,我们这群人啊,看似是以七哥为中心转的。但是我们在这京都里生活这么久,也没像是那段时间那样频繁的相聚,每一天都好像是相见恨晚,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尽孝 孟萧潇紧随其后,习惯使然,动作轻快地先于相娇娇下车,伸手把她扶下车。 管家没想到车里还有外人,要出口的话顿时就噎了一下,呆呆楞楞地看着孟萧潇,连哭都忘记了。 相娇娇回家看老夫人,可能都是最后一面这种情况,不至于不懂事儿到还带个外人过来。 相娇娇顾不上停下来跟他详细解释,拉着孟萧潇就往相府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这是孟姑娘。” 老管家楞了一下,赶紧跟上,“是,我这就让人安排客房。” 相娇娇把孟萧潇抓的更紧了,毋庸置疑道,“不用,她是姑娘家,也是我的贵客,不需要安排客房,随我住就行。我们先去看娘亲,你把我的院子收拾一下。” 管家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说相娇娇去了别人家暂住,但是于家的人语焉不详,也不说相娇娇为什么出去住。 可在相娇娇好歹一个侯门主母,沦落到去外面住,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管家禁不住又多看了孟萧潇一眼,想着这大概就是相娇娇借住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来相家后院合不合适。 孟萧潇见相娇娇着急忙慌,只忙着在管家面前护着她,却压根忘记了介绍她干什么的,弄的管家的表情好像她是个骗子一样。 她轻功不俗,跟着相娇娇的脚步也很轻松,冲着管家解释了一句,“您不必担心,我出自神医谷,是神医谷谷主座下的第七个弟子。相姑娘把我带来也是觉得我或许是能看老夫人的病,并没有其他意思。” 管家短暂的怔忡后,旋即眼前放光,脸上一阵狂喜,“您……您就是……就是上次状告孟家贪墨母亲家产的……” 孟萧潇之前状告孟家的壮举,整个京城都知道。 管家自然也是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穷凶极恶的小姑娘,却没想到长的这样温软。 而且,更没想到孟萧潇虽然出身孟家这样的家庭,却能从师神医谷,管家心里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神医谷的人都来了,那说明夫人的病有救了! 管家的语气瞬间比方才客气了不少,甚至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毕竟常年执掌相家这样的豪门大院,即便是遇到这样慌张的情况,着急之余,也不耽误处理事情。 走到后院的功夫,就连孟萧潇和相娇娇的夜宵都流水一样布置下去。 孟萧潇在边上看的啧啧称奇,甚至有些宽慰。 这个家,好在是没了相周,相娇娇也不在,却能够正常运转,没有乱成一团,可见相家父母这些年虽然是久病成苦,但是没有吃过什么生活的苦,这让她心里稍有安慰。 她最怕的就是没了相周这个嫡长子,相娇娇为了哥哥蝇营狗苟,寄人篱下,相家也是一团乱麻,父母备受凄苦。 如果真是那样,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跟九泉之下的相周交代。 三人一路到了沁心院,隔得远远的就听见有哭声,让原本在夜里就显得萧索的府邸愈发的清冷了。 管家远远听见了,忍不住皱眉,跟身边的相娇娇解释了一句,“是表小姐来了。她也真是,从老夫人病倒下到现在就守在跟前,一直在哭。” 说着话,他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不嫌累。 就这么哭,不知道还以为相夫人已经去了,这多少是有点不吉利。 可是他到底只是个下人,表小姐是客人,他面上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只是笑着,“夫人看见姑娘应当就高兴了。”他生怕叫孟萧潇看了笑话,赶紧解释道,“表小姐这几年几乎住在府里的,跟夫人还算亲近。” 孟萧潇对别人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是这是相周家的事情,甚至事关相周的父母,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表妹,是你亲表妹?” 相娇娇提起自己这个表妹就一阵不耐烦,皱眉道,“算什么亲的。是我娘亲家里一个远方舅舅家的女儿,之前流落到京城,我娘亲和我爹爹就好心伸手帮了一把。一家几口在京城做了点小生意,这个表妹从小就经常到家里来玩儿,本来也没什么,但谁知道她日日缠着哥哥不放。” 随着相周成年,加上在朝中为官,若是真跟她有了什么,传出去好看也不好听。 因此相母就拐弯抹角的不让她往家里来了。 生怕酿成什么误会。 相周和相娇娇乃至相家都不会是那种看不起平民百姓的人,倒不是她对一个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的人有多大的信心,而是知道如果他们是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跟一介白身的萧关有那么深入的交往。 关系好到,连相家这样的门庭都给萧关准备了房间的地步。 既然不是看不起,还有这样的怨气,那就是另有原因了。 第二百二十章 表小姐 孟萧潇敏感地觉察了,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相娇娇本来不该跟孟萧潇说起家里这些隐私的事情,但眼下是真没把孟萧潇当外人。 她满脑子都是对那个表妹的讨厌,在孟萧潇面前,连表情都懒得隐藏一下,“她是真的爱哭,当初就老是在哥哥面前哭哭啼啼的,哄的所有人都让着她。” “倒是个有本事的。”孟萧潇挑眉评价了一句,踏进院门,鼻尖蹙了蹙,除了萧条的冷风,还有浓郁的药味儿,看了管家一眼,“方便我看一下夫人平时用的药方吗?” 管家自然没有不应的,赶紧让人去取,“各家的大夫开了不少药方,我都让人留着呢,连带着每次熬药的药渣我都晒干了分开仔细存放。这院子里味道是大了一点,可就怕出了差错。” 孟萧潇不仅赞赏地看了一眼管家。 这样分门别类管理,面面俱到的功夫,都快赶上现代的计算机了。 “倒是个有本事的。”孟萧潇挑眉评价了一句,踏进院门,鼻尖蹙了蹙,除了萧条的冷风,还有浓郁的药味儿,看了管家一眼,“方便我看一下夫人平时用的药方吗?” 相娇娇瞧见管家指着的房间,她自小就是长在这里的,自然是知道那个房间有多大,光是想到母亲浙西诶年吃了这么多的药,她心都要撕裂开了,眼圈一阵阵的发红,“这些怎么没人告诉我?” 管家赶忙宽慰她,“是夫人不让说而已,生怕您过的不好。不过您放心,这些事也都是我经手,没有过过表小姐的面。” 防人之心不可无。 管家跟着他们后面打圆场,但是也是感慨,并不多赞同表小姐的做法,“当初确实闹的不好看,得亏相爷也夫人仁慈,若是换旁人家,别说是官职,怕是在京都立足的机会都没有。” 相娇娇好奇问了一句,“她如今怎么又过来了?什么由头来的?可曾婚配了?” 不是她对这一家子多心,实在是当年的做派太过吓人,连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记忆深刻。 如今相周都不在了,她还来干什么? 管家叹息了一声,“也不是第一天过来,自从您嫁人以后,夫人独自在院子里就更寂寞了。表小姐就是从那时候经常回来的,不过她也不做什么,只是陪着夫人说说话,有时候吃个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做了各种各样新奇的点心过来哄着夫人吃。” 相娇娇红唇一下子就抿紧了。 无他,就因为她这个女儿,嫁出去了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满心惦记着的都是哥哥的仇还有跟于家斗智斗勇,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明明于家和相家都住在京城里,驱车来往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却是很少回家。 即便是回家也是急匆匆的,自然不会关注母亲的变化。 他们一家,自从相周去了之后,所有人的一切,都好似围着相周转的。 “我本来也想要把她赶出去的,不过老爷说了,表小姐在的时候,夫人还挺高兴的。至少是有人陪伴,否则日日沉闷在房间里,看的听的想的都是大公子,病情只怕会更严重。”管家轻声道,“所以,我们就没有赶过表小姐。” 管家在私心里想,也只是不赶人而已,却并不意味着真的喜欢。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小主子始终是相娇娇和相周两人,即便两人都一个嫁出去了一个去了,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何况表小姐自从进了相家,因为能讨夫人开心的缘故,格外的纵容,有时候竟然真的有种把自己当成主子的错觉。 对他这个老管家也是吆三喝四的,更甚者还借着伺候不好夫人,重罚了好几个下人。 安家都是秉承着一切都是为了夫人好的意念,只要她能哄的夫人开心,一切都能忍,倒也没人真的说什么。 只是现在,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相娇娇虽然着急,但是带了人来,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就仔细擦了眼睛,生怕被母亲瞧见一点颓丧的样子。 这个家够死气沉沉了,需要一点希望和阳光,而不是大家抱头痛哭。 相娇娇眼看着到了二门,就听着里面的哭声越来越明显,燥的不行,“这么哭,好人也要哭出病来,别说我娘亲这种本就忧思过重的,本就心里难受,加上她在边上日日哀嚎,怎么能有好心情。” 可是一想到这几年都是这个表妹哄的娘亲高兴,她又羞愧又难过,只是嘴上絮叨了一句,就提步进了正厅。 哭声更尖锐了,“姑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岁岁啊,您要是这么去了,可叫我怎么办呀?” “呜呜呜……大夫,您快看看呀,我姑母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昏迷不醒了?若是真的不行了,您可要救救她呀!” “表哥没了,表姐也不知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表妹 孟萧潇抬眼看向抓着自己手的姑娘。 确实是生的一副楚楚可怜的好皮囊,加上刚刚哭过,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是一只羸弱的兔子。 这是相周的家人,哪怕在相娇娇嘴里不是那么亲近,但是这几年却是是她陪在相老夫人身边,孟萧潇从心里感激,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配的药,能救急。” 谁知道,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声音反而尖锐起来,“救急?这是一条性命,在你眼里就是救急这么简单吗?章管家呢?怎么回事儿?不知道姑姑现在病情危险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若是惊扰了姑姑可怎么办?” 站在孟萧潇身边的相娇娇再也忍不住,狠狠扯过徐岁音的手丢开去,声音冷冷道,“人是我带来的,你这意思是觉得我惊扰了我娘亲?” 徐岁音瞧见相娇娇,眼神飞快地一闪,不可思议道,“表姐!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你叙旧不归家,不知道姑母的病情。” 跟她来的大夫也皱眉不赞同道,“是啊,大小姐应该是不知道老夫人的病情,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吃错了药……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是 这张口闭口的,都在指责相娇娇不回家尽孝还带人来添乱。 相娇娇本就因为这个心里多有愧疚,如今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但是却坚决地站在孟萧潇身边,示意她继续,目光冷冷地刮过两人,“你们在这哭了许久,是把我娘哭醒了还是想出了救我娘亲的法子了呢?” 徐岁音和大夫表情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大夫看了一眼徐岁音,见孟萧潇已经硬掰开相老夫人的嘴,把药丸喂了进去,皱眉恼火地说,“东陵有规矩,一病不求二主,之前老夫人的病都是我在看诊,她身体常年亏空,我费劲心力才吊到现在,若是因为这位姑娘出什么差错,可别怨老夫!” 孟萧潇看着相老夫人把药吞下去,心里踏实不少,抓着相老夫人的脉搏细细诊脉,不一会,她眉毛就拧的更紧了。 像是不确定自己诊断的结果,她又换了一只手,诊完脉,又伸手去翻看老夫人的眼皮。 按照相娇娇的说法和脉象上来看,老夫人应该是心脏病,刚才确实是有梗塞症状,这在她生活的年代,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已经有了克化的办法,但是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这病是死症。 说油尽灯枯也不为过。 可那都是因为没有遇到她。 刚才她喂进去的就是类似现代的“速效救心丸”,又用神医谷的珍稀药材细心改良了配方,说救急是自谦,用风啸寒的话来说,救命足以。 当然,在管家把药渣和配方拿来之前,她不会凭借自己的主观想法去判定任何一个人。 只是道,“只是心血淤堵,有危险是没错,但是也不至于油尽灯枯。” 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能感觉到老夫人的命脉已经慢慢平稳下来,接下来就只等着醒来了。 “至于一病不求二主,是建立在医生有足够的能力的基础,并且病人再医生手里有好转的情况下。眼下老夫人的病你已经治不好,由他人来接手有什么错?”孟萧潇又反问了一句。 老大夫头回被个后生质疑,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红,不屑道,“我行医多年,祖上更是皇上钦点的御医,在我手上康复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岂是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能置喙的?” “当初,如果不是感动于徐姑娘一片孝心,为了夫人的病不远万里,三顾茅庐,还在我门前跪了三天,我根本就不会下山来接这样的病患,如今到了你嘴里,却是我无能了?你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何必现在才出来?夫人久病,怎么不见你们在床前尽孝?如今人都快没了,你们倒是跑的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抢什么功劳呢!” 老大夫这一番话说的一个磕绊都不带打的,但是句句都带着刺,一来指责相娇娇不孝,生母久病却不能在跟前伺候,反而让徐岁音这样一个表姑娘跑前跑后的尽孝, 如今老夫人快没了,她却来跟前装好人,生怕徐岁音抢了什么似的。 相娇娇脸色雪白,正想说什么,边上的徐岁音却已经先她一步直接跪了下来,哽咽道,“表姐,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但是事关姑母,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我陪了她这么多年,若是真想图什么,早就开口了。我真的只是感念姑母对我家里的恩情,爹娘也教我要好好孝敬她,我只想姑母健健康康的,什么都好。” “你万万因为和我置气,就怀疑李神医啊。李神医你应该知道的,闻名江湖,祖上是宫里的御医。只是厌倦了世俗争斗,隐居多年。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请来。”说着,她泪涟涟地膝行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相娇娇的裙摆,“对了,李神医自谦不肯说,他自己是师从神医谷谷主,医术超群,能或死人肉白骨的!自从他来了以后,姑母的病真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假师兄 当年那件事情,若不是涉及到哥哥的名声,母亲甚至下不了决定不让徐岁音进门。 她才不相信一个人的秉性能在段时间内改变这么多。 现在徐岁音的手段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哄了这一屋子的下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从听见那句神医谷开始,其他的信息就被自动摒弃了,视线就转到了孟萧潇脸上,带着点疑惑,但是表情却是全然的信任,显然是孟萧潇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 孟萧潇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原本是没把所谓的李神医放在心上,只要确实是对相老夫人的身体有益的,她都愿意表示尊敬,但是对方说是来自神医谷,这事儿就是彻底踩到了她的底线。 “师从神医谷?”孟萧潇挑眉问了一句,探究地看着眼前人。 这李神医看起来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头发略微凌乱盘起来,只用一根弯弯曲曲的发簪随意簪了起来,额前落下两缕花白的头发,看起来确实是有点仙风道骨,不羁的模样。 倒是挺符合神医谷在江湖上的传说——神秘又不羁。 孟萧潇进神医谷的时间不算长,算下来也不过五年出头。在她进去之前,神医谷就已经是闻名遐迩了,她进去之后没多久,风啸寒就因为惹了仇家,被人下了不知名的毒药,导致怪病缠身,成了植物人。 在她之后进门的小师妹和小师弟,她都是认识的。 在她之前的,还有三个师兄,两个师姐。 江丞是行三,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师姐,下面还有一个小师兄。 最上面,本应该还有一个大师兄。 但是据说大师兄因为触犯神医谷的规矩,已经被逐出师门许多年,所以大家都习惯性地叫江丞大师兄。 上面两个师姐和小师兄出门游历,从孟萧潇进了神医谷就不曾回去过,但是谷中定期都能收到他们寄回来的药材和礼物,连下面刚入门的小师妹都有。 所以他们虽然在外面,但是对谷中的事都是互通的。 孟萧潇行走江湖,也不怕遇到师姐们认不出来,因为她虽然不认识师姐和小师兄,但是他们一定认识她。 就是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位,到底是哪个了? 孟萧潇仔细盯着他看,“你真是神医谷的弟子?” 李神医从刚才徐岁音说出自己是神医谷出身,就不自觉地扬起了下巴,“不然呢?你若是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神医谷主如何了?”孟萧潇不慌不忙地问。 李神医轻哼了一声,“神医谷主如何,哪里是你这样的人能过问的?” 孟萧潇笑了,“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啊?” 李神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脏一跳,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生的明明十分好看,那双眼睛更是清澄明亮,应该是蛊惑人心的面容,但是此时此刻看过去,却总觉得她身上不自觉带着一丝冷意,像是要把他这个人看穿一样。是 李神医恼火自己一把年纪,居然因为一个黄毛丫头一句话就有了心慌的感觉,气急败坏道,“师父他千秋万代,自然是好的很!如今在江湖上游历,逍遥快活呢!他不喜别人透露他的行踪,自然是不能说,怎么?你来打听浙西诶,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孟萧潇就确定,眼前的人肯定不是小师兄。 他们这会怕是都忙着给师父搜罗药材呢,自然是知道师父已经昏迷多年,即便不透露行踪,也不会说师父再江湖上游历,让有心人满江湖的去找他的暧昧话来。 不是小师兄,那到底他是那个已经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还是单纯是个冒牌货? 孟萧潇视线逐渐变冷,“我能图什么?不过是不信,听说神医谷的人都能或死人肉白骨,冷不丁冒出你这样的菜鸟,我当然要怀疑一下。不然这世上谁都说自己是神医谷出来的,岂不是人人都能收天价的诊金来骗人?” 李神医被这句话激的眼睛都瞪圆了,“你在胡说什么?” 孟萧潇话赶话,“我是不是胡说,不是全看你吗?你身上有没有写神医谷三个字,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是神医谷的人?” 李神医深吸一口气,当即从口袋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玉佩攥在手里伸过去,“看清楚!这是神医谷专有的名牌,这个做不得假。无知小儿,可别不认识!” 孟萧潇探头看了一眼,眉毛皱的更死了。 这名牌,还真就是神医谷的。 她身上也有一块。 是风啸寒从极北之地找来的千年寒玉,即便是凤御临那个密室里的寒玉床也不能与之相比。 这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打个赌吧 神医谷的玉牌,说珍贵确实珍贵。 但对神医谷里的弟子而言,不过是一块牌子而已。 风啸寒当初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寒玉是一大块,随便切下来一块就是一个名牌,出门行走若是丢了,还可以补上一块。 可这些只是神医谷的弟子才会知道的事儿,孟萧潇是怎么知道的? 李神医看着孟萧潇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惊疑不定,不确定孟萧潇是什么来路。 倒是边上的徐岁音耐不住性子出声,“这位姑娘,你不能仗着自己是表姐的客人就这样胡说八道,李神医来的时候也诊断出姑母是心疾,要是对症下药,姑母原本都要好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忽然就这样了,大概……大概是又思念表姐和表哥吧……” 说着,她悄咪咪地看了一眼相娇娇,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埋怨,“表姐,这些年你很少回府里,不知道姑母忧心惦记也是正常的。她每每想起你和哥哥时就心痛难耐,确实是全靠着李神医的药吊着。” “可姑母和姑父几次去于家请你,你都不肯来,他们也就绝了这个心思了。”说着,徐岁音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懊恼。 谁知道今晚就成了例外,不知道谁多事,还专门去请了相娇娇。 请了也就罢了,还鬼使神差的请来了。 要知道以前,每次去请都是空手而归的。 相娇娇提着一口气根本咽不下去,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徐岁音。可怜她一个正头小姐,如今回自己的家,在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被一个曾经被逐出家门的远房表妹说的跟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女一样。 好像这个家是他们的家,而她只是个过客。 她无话反驳,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发抖。 她当然知道,相家之所以请不到人,是于兆和那个畜生干的好事儿,可她满心惦记着哥哥的仇,对父母愧疚,不敢归家是事实。 寥寥回来那么几次,他们都装作若无其实,是怕她过不好,她就以为,他们除了精神萎靡一些,是真的好。 她从前甚至想过,爹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怪她根本看不清那晚陷害哥哥的人是谁,没有及时提醒,所以害死了哥哥,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曾主动登门来探望。 如今知道他们去过,但是每次都是被拒之门外,相娇娇只要想到他们无功而返或者守在家里等着她,却是一场空欢喜的画面,心都感觉被撕裂了,痛到神魂俱裂。 孟萧潇眼看着相娇娇脸色苍白的跟白布一样,仿佛风再一吹就要随着飘散了,刷地起身,一手扶住相娇娇,冷眼瞧着这个表面柔弱,实则句句带刀的徐岁音,“我倒是不知道,相家什么时候轮到个表小姐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徐岁音不满地看着她,“你又是谁,在这里指手画脚?” 孟萧潇眸色更沉,“我不仅是相大姑娘的至交好友,更是相大公子故友的妹妹,我受人所托来替相老夫人看病,你说我是谁?” 一听到相大公子,屋子里的下人都齐刷刷抬头,看孟萧潇的目光都变了。 嬷嬷赶紧抹了一把脸,扯出一抹笑意来,“既是大公子的故友,姑娘怎么不早说?”她赶忙招呼了丫鬟给孟萧潇上茶上点心,好生招待着。 不为别的。 她自小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最知道相老夫人想听的是什么。 哪怕是有一点,关于相周的消息也好啊。 何况现在孟萧潇跟在相娇娇身边,那就更没得怀疑了。 听着嬷嬷近乎讨好的语气,孟萧潇秒换了一张脸,“不必,我在这里等夫人醒来即可,不需要什么茶点。” 嬷嬷楞了一下,旋即看上榻上沉睡的相老夫人,眼底涌起一丝希冀,“哎!等夫人醒了,你们好好说说话!” 相娇娇也回过神来,端出相府嫡女该有的气度来,语气淡淡的吩咐,“无关人等都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娘亲。爹爹若是回来,你同他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嬷嬷带着人就要退下,对相娇娇的话简直是半分迟疑都没有。 徐岁音看着自己要辛苦拉拢的人,如今都抵不过孟萧潇说的一句话,顿时就急了,“嬷嬷,表姐糊涂,您也糊涂了吗?怎么能把姑母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凭她说一句她是大哥哥故人的妹妹,你们就都信了?” 相娇娇本就个子高,是典型的中原女子身材,看着就十分英武的模样,不过是从前相府娇养,让她看起来娇柔了一些,如今她就站在床边,身后就是自己要保护的人。 加上凭空比旁人高出一个台阶,周身气场全开,有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着急的徐岁音,语带冷嘲,“旁人多说一句自己师从神医谷,你不也照样相信?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报恩 徐岁音一张俏丽的脸,隐没黑暗里,只有清冷的月光照着她半边脸庞,落在她过分红润的嘴唇上。 如此半明半暗,更显得她面容多了几分靡丽,幽深的让人琢磨不透。 她跨过门槛,原本是要跟着嬷嬷走,可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就调转脚步,走到他身边站定,轻声细语的安慰,“李神医莫恼,我表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大概大家都是这样,没办法了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李神医见有人托着自己,神色稍缓,冷哼道,“活着的时候不来尽孝,临终来装蒜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没想到堂堂相府千金也是这样的糊涂蛋,随便从街上拎起来个阿猫阿狗就信了邪,还带回来折腾老夫人,简直……” “不知所谓!” 见李神医被相娇娇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徐岁音唇角蕴起一丝得逞的笑意,又很快隐去,惋惜地叹息一声,“表姐只是关心则乱,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而且我看她带回来这个女大夫,年纪过轻,看着也没什么阅历,穿着也潦草,也不知道是表姐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 “她啊,跟我那个哥哥一样,就是太过重情义,分不清里外。” 李神医也觉得,孟萧潇年纪太轻、穿着潦草,一看就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不过是仗着是相周故友的这个身份。 如今有人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心里那短暂的对孟萧潇身份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恢复了原本的不屑,“难得你身为相老夫人这边的旁系外甥女,还能这样陪着她这么多年。大姑娘若是有你一半的耐心和孝心就好了。” 徐岁音听见这话,紧张的四下看看,确定周围都没什么人,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可怜姑母,若是真跟姐姐这样的身份比,那她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图我姑母什么呢。” 李神医道,“付出了这么多,就算怎的有所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过,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到你这样品行高洁的女子了。为了姑母做到如今的地步,亲生女儿不感激你就罢了,还要当面拆你的台,简直没脑子!” 徐岁音对这句不置可否,只是笑笑,“表姐从小就这样,她是相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身份,本就应该是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要主动往她面前送。她是被大哥哥和姑父姑母惯着养出来的,单纯无忌,您别往心里去就是。等她知道自己只是被里面这个女大夫给骗了,自然会来求您的。” 李神医立刻冷哼了一声,“如今这世上,除了神医谷的谷主,怕是还没人的医术能出我左右。不过是个乡下来的草包,以为靠着点关系就能上位,却是忘了,咱们这行吃的本事饭,不是以色惑人!我倒是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他甚至在心里期盼,相老夫人最好是不要醒来了。 年轻人,总要吃点教训才会成长。 屋里却是另一番风景,相娇娇把人赶走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屈膝坐在相夫人身边,话却是对着孟萧潇说的,“头一回来我家里,就让你看笑话了。” 孟萧潇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放心,令堂会没事的。” 相娇娇用力点头,“嗯。” 想到父母屡次三番去找她,都被于兆和拦在门外,她原本对于兆和的恨好似又累积多了一层,杀了他的心都有。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怕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生。”相娇娇温声说了一句,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那个李神医是怎么回事?” 孟萧潇想了想,才道,“可能是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师兄,我不确定,要等问过师父才能定夺。”她下意识看了床上的相老夫人一眼,“你让管家拿药渣的时候隐秘一些,除了我们,就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相娇娇不知道孟萧潇想做什么,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也觉得,徐岁音有问题?” 孟萧潇好笑地看着她,“如果确实是病而有因,每个人都有嫌疑。” 徐岁音不过是嫌疑大一点,不能因为个人喜恶就去判定一个人。 孟萧潇见相娇娇气鼓鼓的样子。 总算不像是刚认识时候那么端着,好似喜怒哀乐都塞在一个躯壳里,只是摆给别人看一样。如今的相娇娇灵动好看,像是泥塑娃娃忽然有了生机,连表情都不像是之前那么拘着了。 回了家,还是父母的宝贝,跟鱼入了水一样,干什么都自在的。 她忍不住在想,或许相周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父母康健,相娇娇不需要依靠谁生活,也不用背负什么深仇大恨,开开心心就好。 她答应过他,如今这就成了她的使命。 她想到那个白衣轻裘的少年,心里隐隐作痛,赶紧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通禀声,“相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假神医 “娘!”相娇娇看见相老夫人醒了,几乎是扑过去的。 相老夫人却好像看不见她,只是拼命地直起身子,用力地抓住了孟萧潇的袖子,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原本只是混沌无光,情绪慢慢堆积,化成眼泪汹涌而下。 “啊啊!”她张了张嘴,但是因为昏迷过久的缘故,只能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哭声。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分外的固执,猝不及防之间,扯得孟萧潇都往前趔趄了一步,她原本是想退开,给相娇娇和相老夫人留一点独立相处的空间,对上相老夫人灼灼的视线,却是心头一软,俯身靠近,温声道,“夫人,您别着急,我不走。” 相娇娇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母亲怕是把孟萧潇当成了萧关。 她当时根据萧关的指引找到孟萧潇的时候,乍一看她,也险些认错。 两人虽然是表兄妹,但是着实长的有些像。 除了萧关眼下有一颗很有标志性的红色泪痣,孟萧潇没有,其他的几乎像是一个人一样,要不是知道孟萧潇真的是个女儿身,她也会以为是萧关回来了。 不对! 相娇娇又猛然顿住,看向相娇娇,“你见过我父母?” 她忽然想起来,哥哥好像从没带萧关回来过。所以相家父母只是知道儿子有这么个结拜兄弟存在,准备好了一切,却最终没有迎到他们的归来。 孟萧潇也摇头,但是有些不确定,“没有吧。” 相娇娇正要追问,就听母亲攥着孟萧潇,眼泪模糊地叫了一句,“阿周……” 相娇娇眼底一阵沉痛,赶紧弯腰去安抚母亲,“娘,他不是哥哥。” 相老夫人却十分固执,攥着孟萧潇不肯放,因为身体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她虚弱的额头上都是汗,脱力一样重重摔回枕头上,却还是贪恋地看着孟萧潇的脸,“阿周,阿周。” 孟萧潇见她眼神涣散,刚凝聚起来的精神也好似在慢慢消散,挪动身体往床边凑了凑,手却悄悄绕到了老夫人颈子后头,温声细语地开口,“我在呢。” 相老夫人像是得到了安慰,正想说什么,就见孟萧潇手起针落。 相老夫人还没开口,却是向着床边,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相老爷子和李神医并着徐岁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地上都是粘稠的血迹,老夫半边身子靠在孟萧潇的手臂上,嘴角还挂着没有吐尽的鲜血,生死不知。 而孟萧潇的手上,还捏着一根漆黑的银针,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凶杀现场! 徐岁音当场大叫,“你居然给姑母下毒!” 相老爷子不怒自威的脸上满是沉冷,看见自家夫人这样,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杀意,厉声道,“放肆!” 徐岁音死死地盯着孟萧潇手上的银针,目眦欲裂,赶紧把身边的李神医往上退了一把,“李神医,你快去看看姑母!姑母可千万不能有事!”转而着急忙慌地看向相老爷子,“姑父,您可千万不要怪姐姐,她肯定是被旁人给懵逼了,才会引来这样的人来谋害姑母。” 她一个人三两句话,就已经把孟萧潇定性为杀人凶手,相娇娇这个亲生女儿即便不是凶手,也是引孟萧潇进来的帮凶。 相老爷子素来对相老夫人珍重珍视,这一辈子都跟她一个人相携白头,这偌大的相府里之所以门庭冷落,是因为只有相老夫人所出的一子一女,其余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如今看见妻子这样,更是盛怒之中,也顾不得床边站着的是女儿,几步上前狠狠把相娇娇和孟萧潇推开,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相老夫人,目光沉痛道,“慧茹!” 相娇娇猝不及防,险些从床边的台阶上摔下来,幸亏孟萧潇眼明手快,闪身到另一边一把撑了她一把,只是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身后的柜子。 腰上传来一阵刺痛,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去了。 孟萧潇把冲口欲出的惊呼声吞了下去,扶着相娇娇站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徐岁音大呼小叫的声音,“快来人!保护老爷夫人!把这两人都押下去!” 相老爷子的注意力都在相老夫人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徐岁音喊的是两个人,连声叫李神医,“李神医,你快来看看,慧茹怎么样了!” 李神医略显得意地看了一眼狼狈的孟萧潇,这才提步上前,端着架子不急不缓道,“相爷莫要着急,老夫这就来看看。” “爹……”相娇娇还想说话,门外冲进来两个护卫装扮的人,视线扫过屋内的局势,只是略微犹豫,就直接把孟萧潇和相娇娇摁住了。 相娇娇又丢人又气恼,“你们疯了还是瞎了!看不见我是谁吗?难道我还会害我自己的亲娘?” 徐岁音给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把人带下去,“先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相娇娇先是觉得脚上滚烫,转瞬又觉得冰冷,冷意从脚上开始往心口飞快流窜,她却是下意识地顿住了话头,任凭护卫把她往外拉,眼底却满是失望。 偏偏这时候,徐岁音还凑上来道,神色无辜地劝了一句,“姐姐,你还是先出来吧。姑父本来就不好受……万一惊扰了李神医给姑姑看病,耽误了姑姑的病情,大哥哥泉下知道,也会难安的。” 孟萧潇看着眼前蛇口蛇心的小姑娘,差点就气笑了。 她跟相娇娇赶来之前,所谓的李神医都是准备让相老夫人直接等死了,本事不大,颠倒黑白倒是很有一手。 脱离了相老爷子的视线,她手腕一转,用巧劲挣脱开护卫的束缚,没等他们继续上来拿人,就直接易一人一针,六个人,齐刷刷定在原地。 相娇娇趁机挣脱了双手,走到还没反应过来的徐岁音面前,抬手狠狠一巴掌甩过去,“说话你听不明白?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管,把你那些哭丧卖惨的本事在我面前收一收,小时候我打得了你,现在也收拾得了你。” 徐岁宁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半晌才捂着脸,犹犹豫豫地扯出一抹笑脸,“表姐,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相娇娇气炸了。 她从前在相家被娇惯,捧在手掌心里长的。不过是这几年出去,因为相周的事情抬不起头,还真拿她当软柿子捏呢。 相娇娇反手又要去扇她,但是最后,只是在徐岁宁白皙的半边脸上轻轻拍了拍,神色带着倨傲,那模样,竟然是同孟萧潇在梦境里看见的相娇娇如出一辙。 曾经,她也是这样肆意的少女。 只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见希望而已。 如今,想到孟萧潇就站在她身后,想到所谓的李神医说母亲气数将近,孟萧潇坚定地告诉她会醒,母亲就真的醒了。 相娇娇就觉得心里安稳,又好似蕴含了无穷的力量,“你最好不是这个意思,要不是你这几年常往我娘跟前凑,我念你几分脸面,现在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来相家到底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是少掺和我们家的事,我只是嫁出去了,不是死了,听明白了么?” 她冷眼瞥向一边的护卫。 不少都是老人。 眼底带着讽刺,“你们这么听话,不如去徐家去,让他们出了你们的月俸,日后好好效忠徐小姐也不迟。” 护卫脸上一阵惨白,他们听的是相老爷子的命令,只是刚才进去的时候,情况紧急,相爷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们也就这么做了。 毕竟,这几年表小姐在府里的受宠程度,有目共睹。 可现在看见相娇娇冷肃的面孔,他们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管这相府里怎么变,相娇娇才是这相府里的正主,是相家唯一的嫡小姐。 徐岁音不过是表小姐,即便是关系亲近,也不是相家人。 可他们现在被定住,有话也不能说。 徐岁音见相娇娇三两句,就把她辛苦经营的一切都拉回原位,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好一会才开口,“表姐,你别怪他们……” “啪!” 相娇娇反手又是一巴掌,垂眸冷眼道,“我教训自己家的下人,和你有关系吗?” 徐岁音抿了抿唇,忽然放下手,扑通一声冲着相娇娇和孟萧潇跪了下去,“姐姐,真的不怪他们,是我多嘴,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迁怒他们就好。” 她这边话音刚落,房门后就闪身出来一道身影,正是刚才进去的相老爷子。 相池缓缓踱步出来。 他原本也觉得对相娇娇的话重了一些,想到她刚才被推出门时那失望的眼神,到底心里不落忍,趁着李神医给相老夫人诊脉的时候,起身追出来。 却不想撞见这场景,眉毛不由一皱,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岁音。 她跪在廊下,头顶就是灯笼。 灯光下,依稀可见她的脸已经高高肿起来了,右边的脸浮起的指痕,好似被指甲剐蹭破了,灯光一照,分外狰狞。 在东陵,姑娘家毁了容貌是大事。 何况徐岁音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 相池看向相娇娇,语气沉肃,“你的心思什么时候竟这样狠?出手就伤人,谁教你的?” 相娇娇舌尖抵着牙关,原本看见相池,害怕居多,愧疚在次,可如今,眼底只剩下慢慢的失望,她勾唇惨笑了一声,“您是不是忘了。” “当初您和哥哥说,多好的后院争宠的马戏,都不如自身强大。宁可我伤人,不能让人伤我。您告诉我,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一招制敌?” 相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用错药还不一定呢 相娇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却硬是梗着脖子跟相池对视,原本就白皙到过分的侧脸上,清晰地浮起几根指引,乍一看去,竟然是比徐岁音脸上的指痕还要狰狞。 相池打完就后悔了,眼底都是震惊,惊于自己分明没有怎么用力,否则相娇娇甚至不能完好地站在这,可这脸上的伤却像是受了一层凌虐。更惊于相娇娇居然不知道躲,要知道,从前的相娇娇在家里无法无天,皮的跟什么似的,相池的巴掌从来落不到她身上去。 他很想问相娇娇疼不疼,又放不下脸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笃定了主意若是相娇娇语气软一点,他就顺理成章的哄哄她。 奈何相娇娇不仅没有,还朝着徐岁音冷哼一声,“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相池汹涌到嘴边的心软瞬间吞咽了回去,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了她一句,“混账东西!这同你表妹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道,你这几年不在,是她日日来这相府,陪着你母亲,替你尽孝!” 徐岁音恰到好处地开口,“姑父,您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的……” 相娇娇轻笑了两声,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侍卫压的有些狠了,背影一瘸一拐的。 相池又心疼又恼火,跟在后面喊站住,奈何相娇娇根本不理他。 相池没办法,吼了一句,”姜威!把大小姐扣住!” 他话音刚落,房顶上呼啦啦落下来一个一身红衣的高大身影,直接倒挂在树上,一把扯住相娇娇的肩膀,直接用轻功把人拎到相池面前,从头到尾,从表情到眼神都是一板一眼的,仿佛手里拎着的不是个人,就是个麻袋。 相娇娇怎么挣扎都没用,气的脸红脖子粗,刚一落地,抬手就去推姜威,“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不是三岁了!你这样拎着我做什么?” 姜威才不是徐岁音,即便她用了吃奶的力气,他依旧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站着,甚至有点不解地看着相娇娇。 她从小被他这么拎到大。 可是她小时候,是开心的。 甚至会编者法子哄着他现身,这样他就能带着她在半空到处飞。 怎么就变了? 相娇娇本来没觉得委屈,但是看着姜威懵懂的眼神,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连你也欺负我!我手疼死了!” 姜威手忙脚乱地想直接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但是手都伸出去了,似乎才意识到不对,赶忙又收了回来,局促地站在原地,憋得脸都红了,半晌才道,“别哭。” 相娇娇原地跳脚撒泼,“我凭什么不能哭,你是谁管我哭不哭!” 姜威静默半晌,幽幽吐出来一个字,“丑。” 不是相娇娇丑,是说相娇娇哭起来丑。 相娇娇的哭声不期然噎在喉咙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姜威目光躲闪,没有下一句。 倒是孟萧潇看见这两个活宝,不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相娇娇目光刷地看过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戾气,却不是要杀人的那种,反而更像是…… 傲娇。 一行人再这边各得其乐,却没看见徐岁音眼睛里的厌恨已经快要满出来了,银牙都要咬碎在嘴里。 姜威是相池的暗卫,武艺高强,但是脑子不好,一辈子只听相池一个人的话,其他谁都不停。 就跟凤御临身边的黑甲卫,孟萧潇身边的风花雪月四个丫头一样。 姜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出现就代表了相池,有自己独立的地位。 徐岁音从来相家,姜威就跟在相池身边了,可她从没见过姜威跟谁说过话,更别提跟谁嬉闹了。 她也不是没在姜威身上下过功夫,想要讨好他,奈何姜威真就铁面无私,转头就能把东西交给相池。 还好也就一些吃食,打着是为了相池做,顺便就多做一份的,给了姜威。 否则怕是不知道要落下什么怀疑。 她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姜威脑子不好,对相池只有尊敬,没有秘密。 可是,她看见姜威刚才跟相娇娇在一起的时候。 明明是相娇娇在嫌弃他,可是姜威不仅有了回应,还没有冷脸生气,更没有直接走开,好似是一种,旁人无法侵入的亲密。 即便知道,这可能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可姜威也不过只比相娇娇大了六七岁而已,她那会刚来相家的时候,他不过也才刚来,论相处,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被相娇娇扇了两巴掌,都没这么难受过,像是自己费力得不到的东西,在别人眼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太子不可以 相娇娇推门进去,目光看向床边,在看见床边的姜武的时候,神色才略有缓和。 索性相池脑子还算够用,知道要留个人在这,否则保不齐会有人给母亲下毒呢。 李神医正给相老夫人把脉,头发依旧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明显没有刚才的神采飞扬,丧眉耷眼的,就连发梢都透着一股枯萎的劲儿,满是褶皱的脸上更是冷汗密布,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相池见他这样,赶紧疾步上前,“大夫,夫人她到底如何了?” 李神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一个眼神都不错的姜武。 从刚才他守在这里,别说小动作,他是抬一下眼皮,他都会问句为什么。 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可他想到自己刚才诊脉的结果,心里却还在犯嘀咕,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 正当他犹豫着要怎么说的时候,徐岁音就柔柔弱弱地开了口,“李神医,是不是我姑母快要不行了?您直说便是!如今姑父在此,定然让为非作歹的人付出代价!” 她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孟萧潇的身上。 用脚趾头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李神医抿唇,正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管家恼火的声音,“夫人病种,这一个个都杵在门口做什么?” 正被钉在门口喂蚊子的众护卫:“……” 他们着急,但是羞于启齿自己为什么会被定在这里。 边上看守的丫鬟道,“是……大小姐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管家哦了一声,立刻就不管了,转头问丫鬟,“如今小姐在何处?她带来那位神医谷来的大夫要的药方我都拿来了。” 丫鬟愣神了一下,瞪圆了眼睛。 别说是她,就连被点穴的护卫表情不能动,却纷纷用眼神表示震惊。 神医谷? 是他们听错了么? 相娇娇带来的那位女大夫居然是神医谷的? 丫鬟立刻想到刚才,原本都以为老夫人不行了,表小姐都要哭晕过去了,结果小姐带着人一来,一切就好像好转了,心里一个咯噔。 说孟萧潇和那个李神医都是神医谷出来的。 怎么会互相不认识,还互相针对呢? 他们之中,肯定有一个假的! 丫鬟赶紧道,“小姐跟那位……神医在里面给夫人看诊!那个,表小姐和她请来的那位神医也在……” 徐岁音请的那位也是神医谷来的。 没等管家开口,丫鬟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他们……他们不认识,刚才还差点因为夫人的用药问题吵起来……” 管家脸色一变,骂了一句,“怎么不早说?” 转瞬抱着怀里的药方和一些药渣的样品就往里跑,还没到跟前就叫了一句,“小神医!小姐,你们要的东西我取来了。” 原本正在说话的几个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看向管家。 管家自然是要先给相池见礼。 相池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孟萧潇,“你刚才叫她什么?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管家利索地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口齿伶俐地说,“我以为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位姑娘是小姐从神医谷请来的给老夫人看病的,刚才她让我去拿夫人历年服用的方子和药渣,我让人准备了一些,只拿了一部分过来。” 相池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确实是相老夫人一直在用的方子。 但是都被妥帖收纳好了。 边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盖子,就发现里面放着的都是药渣。只是因为熬煮过,又重新烘焙,没有霉变,但是味道淡了很多。 他赞赏了一句管家,前一秒还和颜悦色,后一秒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刀子一样扫过孟萧潇和李神医的脸,语气冰冷威严,“二位都来自神医谷,但看着并不是很熟。” 李神医原本是站在床边,此时忙后退一步,也冷眼看向孟萧潇,先发制人,“我在谷中多年,倒是从未见过这位姑娘!” 他心里清楚的很,主动交代相老夫人脉搏正在恢复的事情只是小功一件,若是让人觉得他是神医谷的冒牌货,那事情就严重了。 相家如今虽然门厅凋落,可相池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相,即便不入朝廷,但学子无数,门客若干,更是家财万贯。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如今的相家,也是弹指一挥,就能要他一朝天上云,一朝地上泥,保不齐,还要赔上性命。 孟萧潇冷眼看他,语气不急不缓,“巧了,我也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件事,就只能师父来证明了 “假的就是假的也无所谓,以假乱真才是真可恨。若是我知道我娘亲病重同你们有关,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相娇娇伶牙俐齿,加上在自家主场,说话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全然不像是徐岁音知道李神医的身份之后,卑躬屈膝的供着,是半点颜面也不给。 李神医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光扫过孟萧潇,见她正在挑拣管家拿过来的药渣,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可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承认所谓的以假乱真,否则也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呸! 他在心里恼火地啐了自己一口,竟然让这丫头给带偏了,他什么时候就成了假的了? 这世上除了那个人,无人能证明自己是假的。可惜了,那个人如今不是已经半死不活了吗? 怎么可能窜起来指证他? 想到这里,李神医心思定了不少,倨傲之色愈发明显,“大小姐不行医,老夫就不同你讨论医术,但你只消问问整个相府上下,都知道老夫人从前什么模样,之后什么模样。我给老夫人诊病半年有余,说回天乏术,也是硬把她的性命吊了半年。如今你带来这位姑娘不过走个过场,你就否定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这是什么道理?” 孟萧潇正低头查看管家递过来的药渣,闻言差点没笑了。 好家伙,这说话的技术确实是过人。 三言两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若老夫人好了,是他的基础打得好。若老夫人不好了,是她用错了药。 什么责任都是她的,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别说孟萧潇,相娇娇都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 李神医捋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萧潇,“正如大小姐所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位姑娘说我不是神医谷的,那拿出自己是神医谷的证据来。总不至于觉得挑出以前医师的毛病,就算是神医谷的职责吧?” 孟萧潇正打开第三罐药材,多闻了几下,细长的眉毛就蹙到了一块,用指甲把药渣翻出来,仔细辨别,很多药材已经被碾碎,煮过一次之后再烘干,也很难辨认,但是孟萧潇对气味十分敏感,尤其是药材的味道,她很快在一堆药材里挑挑拣拣,找到一颗极小的颗粒,像是某种植物果实的碎壳。 她捡起药方,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转头问管家,“你看一下,这是谁开的方子。” 管家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地说,“是李神医。” 孟萧潇抬起眼皮看向李神医,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把方子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你开的方子?” 李神医心里咯噔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药方,是他开的药方没错,但是是半年以前,也就是刚来相府的时候。 要命的是,那会的药方跟东西不一定是对的。 他也是没想到,相府的管家会把这些东西,包括药渣都留存到现在,看这个样子,还是按照日期留存到现在的。 他心里千头万绪,很想说不是,但是这字迹还有这日期,分明都是他的。 想赖都赖不掉。 “李神医?”孟萧潇抖了抖药方,见他发愣,又叫了一句。 李神医不耐道,“这药方有什么问题?跟你自证自己是神医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孟萧潇道,“这药方当然是没问题的,还是一张好药方。我不过是跟你确认一次而已。” 李神医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己也承认这是好东西,就少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我也奉劝你,小小年纪,多的是成学的机会,不要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现在更是不要用这些东西来转移视线。” 相娇娇气的不轻,上去就要撕了李神医的嘴,被相池一声喝止,“相娇娇!休得放肆!” 孟萧潇也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倒是徐岁音按捺不住,看着气急败坏的相娇娇被相池呵斥在原地,心里畅快,声音楚楚可怜,却藏不住的得意,“姐姐,你别着急。知道你想护着这位小姐,可你也要兼听则明,否则害的可是姑姑的性命。且听听大家都怎么说再说……” 也不迟…… 她后面的话,都被孟萧潇冷冷一眼给瞪了回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像是看什么脏东西,嫌弃又鄙夷,甚至带着狠戾,徐岁音甚至丝毫不怀疑,自己敢继续说,这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毒哑。 她到底是不敢,咬着唇闭上了嘴巴,眼眶快速泛红,楚楚可怜地往相池身边躲了躲。 相池也是习惯性地把人护在身后,以为是相娇娇吓唬她,正要开口训斥。 孟萧潇却 第二百三十章 仙女 他明明,已经把那些东西都碾成粉末了,熬煮过滤的时候,那些粉末要么是被病人喝掉,要么就被过滤出去。 根本不会留有痕迹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漏网之鱼。 真是! 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脑海里天人交战,正想着要怎么把这关糊弄过去,徐岁音却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觉得孟萧潇莫名其妙,“从药渣里找出来的东西算什么?谁知道你们在这里面动了手脚,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原来姑姑喝下去的药?” 相池皱眉,侧头看了徐岁音一眼。 他从前只觉得她是有些小家子气,虽然对相周有那么一点心思,动作也不太上台面,但是这样的人往往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何况,相府的威名摆在这,他太自信了,自信没人敢在这样的威严下有什么大动作。 所以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他眼神却变了。 稍稍侧身,把身后的徐岁音露出来,全然没有再有袒护之意。 相娇娇嗤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这府里的管家并着下人甚至是我爹都想害我娘,只有你一心一意想要救她?” 她声音挺大,不仅屋子里的人,就连门口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恰好门口的侍卫穴位到了时间,身上一软,齐刷刷跪在地上,“老爷小姐明鉴,我等效忠相府,绝无二心。” 院子里的丫鬟仆从觉察出不对,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老爷小姐明鉴,我们伺候夫人尽心尽力,绝无二心!” “是啊!我们许多人都是看着少爷小姐长大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一心为了相府,夫人对我们也极好,我们怎么会害夫人!” “……” “表小姐就算是想要功劳,实在也不该把我们都一棒子打死。整个相府,都盼望着老夫人能身体康健,没人比我们更希望相府恢复从前的荣光。” 他们七嘴八舌,心里却再暗暗着恼徐岁音,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非要把他们也卷进来。 从前看着这个表小姐,虽然有鸠占鹊巢之意,但是毕竟真的能哄得老夫人开心,他们对她就很是尊敬,如今刚拉拢好的人缘,在这一刻纷纷消失殆尽。 徐岁音深吸一口气,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怎么就成了她抢功劳,把他们都一棒子打死了? 原本李神医还有说话的机会,如今院子内外,气氛前所未有的团结,大家为了表忠心,怕是连他们一根头发丝的风吹草动都盯得死死的,除非他是能现在就长出一双翅膀,否则这相府他算是出不去了。 李神医也想吐一口老血,无语地看了一眼徐岁音。 没脑子的蠢货。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银针和药包已经在手里攥着。 回春堂离相家不算远。 只是因为相家养着府医,风头正盛的时候,请的是宫里的御医,京都再大的医馆跟这样的豪门望族也是没有关系的。 被派出来的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路揣着忐忑,上了相家的马车,下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管家上前撑了一把。 大夫见苦肉计不管用,只好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苦哈哈地看着管家,“老哥哥,您给透露一下,这府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都是穷苦人家,靠着这点医术混口饭吃,家里尚有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养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我可不能回不来啊。” 谁知道这豪门大户里会出什么腌臜事,才需要他们这样的小医师去看,看完就灭口。 管家哭笑不得,“你放心,相家如今也没有这样霸道的势力。不过是府里生了些差错,需要请你去辨认点东西,你什么都不用管,只实话实说就是了。” 话说到最后,越来越严肃,最后已经带着警告。 大夫没吭声。 一路投也不敢抬地进了后院,也没瞧见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就见带他进来的管家递过来一个托盘,“劳烦您,认认这是何物?” 大夫仔仔细细辨认好一会,眉毛紧紧皱着,好半晌才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托盘,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回大人们,此物乃是罂—粟,不过……” 相池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见这句不过,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垂在身侧的拳头都攥紧了,“不过什么?” 大夫被吓了一跳,头压的更低了,声音磕磕绊绊,却是把罂粟的功效说的清清楚楚。 “此物能短暂止痛,也有让人兴奋的功效,段时间内让病患看起来好像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的假不了 李神医还端着架子,“我师从神医谷,什么样的草药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东西,我压根闻所未闻。倒是你说这东西是个女子告诉你的,那女子在哪儿呢?” 张大夫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比谁都想知道那女子在哪儿,不仅仅是为了眼前自证,更是因为那女子身上的本事。 他当时正是迷惘时,恰逢对方点拨,回来之后突飞猛进,才有了如今回春堂的繁荣。 只是没想到落在眼前人的嘴里,都好像变了味道。 张大夫也不愿意把自己这些事拿出来供他调侃,否则在这所谓的李神医眼里,指不定要把那姑娘说成什么样。 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把药方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才不卑不亢地开口,“就算你不承认这东西是罂粟,是药方里没有的东西,那这麝香和朱砂可都不在药方里。” 说到这里,李神医胸有成竹,“麝香又活血功效,夫人气血于淤堵,少量麝香有利于发挥药效。至于朱砂,那更是莫须有的事情,朱砂虽然有色无味,但是这药渣熬煮过后又再烘干,是不是晾晒时候带出来的粉末都未可知。” 朱砂本就是有色无味,这东西干了就是粉末,只有再制成药丸的时候,才会凝固在一起,真放进汤药里,即便是过滤也过滤了个七七八八,何况这再次炮制的药渣反复抖落,更是没剩多少。 李神医,“倒是你,口口声声扯什么女子传授,莫不是收了谁的钱想要污蔑于我。” 原本都在说其他,张大夫还能忍,如今真的说到了恩人身上,张大夫彻底怒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也没空瞻前顾后,嗖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李神医的鼻子就骂,“当你娘的狗屁。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是你这样只知道拿着名头招摇撞骗吗?我的恩人是实打实的本事,我亲眼看着她把一个垂死的乞丐救活,她这样侠骨仁心的人,怎么会是你这等沽名钓誉之辈!” 李神医冷笑,“你也说了是你亲眼看见的了。” 谁知道是不是又是杜撰的。 张大夫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脸上憋的通红,该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就知道你会这样反咬一口。你可知道回春堂,原本是这京都里最不起眼的存在。一年时间就崛起,成为京都最大的医馆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我医术精湛,也不是因为我的掌柜经营有方,全是因为恩人给我的几张药方。你去满京城打听打听,我们回春堂的白虎膏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将军府里有个跌打损伤,都要请了府医来买的程度。” 管家从旁道,“确实是。早前老爷摔过一次,就是从回春堂买的白虎膏,用药精巧,戴着也轻便,即便是府上的府医也仿照不出完全一样的药方。” 他看了一眼相池黑沉沉的脸色,知道不妙,努力把话题拉回来,“可如今紧要的不是什么白虎膏,而是夫人的病不是?” 倒是相娇娇福至心灵,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大夫,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专心致志研究其他药渣的孟萧潇。 怎么总觉得,张大夫说的人,是孟萧潇呢? 她稍稍偏了偏身子,把身后的身影让出来,好让张大夫看见,意有所指道,“不知道张大夫说的那位恩人,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在她身后的孟萧潇动作一顿。 张大夫也顺着声音看过来,因为孟萧潇是坐着的,因此他还没瞧见相娇娇就先看见了孟萧潇,当即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人穿着一身素衣,不着钗环,一张脸清冷绝艳,眼睛微微垂着,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如冰似玉,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但是张大夫亲眼看过她的笑,看过她毫不嫌弃地把乞丐从泥水里抱起来的模样。 又怎么会在意如今的表象? 他看清面前的人,眼底的激动已经化成了兴奋,生怕孟萧潇跑了是的,上前几步,叫了一句,“仙姑。” 孟萧潇:“……” 她刚才躲到相娇娇后面,就是怕这样的场面出现。 也是看见这个张大夫才想起来早几年跟师父出去采药的时候遇见过这么个人,不算聪明,但是勤勤恳恳很是认真,那会他还跟在商队后面,因为求一味药近乎执拗地一路尾随。可是商队那些人脑子里都是盘算,见他越想要,价格哄抬的越高。 张大夫没那么多钱,却怎么也不肯放弃,被商队的人打到重伤,也没拿到药。 孟萧潇实在看不下去,就带着他进了山里找到了替代药材,还教了点使用方法,之后才知道他求药是为了保住祖辈留下来的医馆,想要一副撑门面的药方。 孟萧潇看过他的药方,确实是好东西,只差那一味药确实能成,但是造价昂贵,功效却很单一。 简单来说,就是王公贵族用不上,平民百姓用不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梦初醒 她早把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却不想,那个劫富济贫的医生,真的把医馆保住了,并且发扬光大了。 孟萧潇见躲不掉,从容站起身,面对这个一直坚守初心的老大夫,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张大夫,好久不见。” 张大夫一瞬热泪盈眶,“仙姑,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去回春堂看看?当时我同您说一定会把医馆保住,我……其实没保住,但是卖给了一个和您一样的好心人,那些钱都拿去买了药材,如今我是回春堂坐诊的大夫。闲来无事还可以去给付不起钱的百姓们义诊。” 孟萧潇想了想,大概知道他说的好心人是谁了。 这京城遍地的商人,但是真的能做到仁商的,只有江丞。 不过,江丞大概是本身置办的产业太多了,也就没想起来回春堂这回事,更不知道她跟回春堂的纠葛。 孟萧潇弯唇,没想到自己跟张大夫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姓孟,本名叫孟萧潇。您叫我名字就好。” 仙姑来仙姑去,听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张大夫一听孟萧潇的名字,顿时就愣住了,多问了一句,“是秦家那个孟萧潇?” 孟萧潇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说的是秦家,不是孟家,不由点了点头。 孟家逼死原配,霸占秦氏嫁妆,还虐待嫡女,导致她跳崖身亡的事儿前阵子在京城里闹的人尽皆知。 和从前的闲言碎语不同,因为秦氏的关系,大家对孟萧潇更多的都是同情。 也幸亏孟萧潇大难不死,长成归来,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起。 如今这些话说起来不过三言两语,张大夫在知道孟萧潇就是被孟家虐待到死的女儿,却忍不住心疼。 这一路走来,她该要吃多大的苦头啊。 更何况,如今孟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秦家满门无人,她连个家都没有。 张大夫一抹脸,“无妨,您要是不嫌弃,就来回春堂。如今回春堂可不是当初的回春堂了,大着呢。以您的本事,别说做大夫,就是做掌柜也成。” 李神医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嗤一声,“我就说是沆瀣一气,果然如此。你们人多势众,如今别说自己是神医谷的,就说真是天仙下凡,我也百口莫辩。” 他一拱手,义正严词道,“这里既然不需要老夫,那老夫就告辞了。” “你如今是害人的官司,岂是你想走就走的?”相娇娇冷嗤一声,“来人,给我拿下!” 李神医身形一顿,“你们这是要跟神医谷作对?” 没等其他人说话,门口忽然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小厮,冲着相池就跪下了,“老爷,门口有个姓风的大夫求见。” 姓风? 孟萧潇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厮,“当真?一个人来的么?” 小厮一脸莫名,“是,是一个人,他是说自己姓风。” 孟萧潇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摆就往前跑。 相池一脸莫名。 还是张大夫从旁给他解释,“神医谷的谷主,历代都是姓风。” 风这个姓,也是极少,几乎只有神医谷一脉。 极少有流落在外的旁支。 相池瞳仁一缩,脸上浮起狂喜,起身推了一把相娇娇,“还不快去把人迎进来!” 神医谷谷主出手,夫人就有救了。 张大夫在原地转了一圈,激动到有些蒙,最后还是没忍住,“老夫,不,草民也去迎一迎。” 神医谷啊,那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谁能不向往呢? 和这边的喜气洋洋不同,李神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脸色惨白惨白的,低头看着地面,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攥紧,就连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自觉。 怎么会醒了呢? 不是说永远都只能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怎么就醒来了? 而且他看孟萧潇冲出去那个兴奋劲儿,不像是假的。 难道,她真的是神医谷出来的? 那他…… 忽地,手臂被晃了一下,身边的徐岁音摇了摇他的手臂,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来的应该是你师父,你不去看一看吗?” 徐岁音从找到李神医开始,就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就是神医谷的人,如今看着李神医的脸色,却也有了片刻的不确定,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若李神医真是个假的,那她要如何收场? 万幸李神医只是短暂的愣神,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去,当然要去。师父许多年不出山,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是真的 直到听见风啸寒的声音,孟萧潇才好似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声音,好像是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回应。 孟萧潇一瞬,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委屈在心口翻江倒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风啸寒许久,才开口讷讷叫了一句,“师父。” 话音一落,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风啸寒看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他刚醒来,知道孟萧潇来了相府,许久未归,从江丞那得知相娇娇在于家和相家的处境都不好,孟萧潇此行怕是遇到了困难,稍作修整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没带手帕,好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每天一换,他又什么都不必做,干净的很。 风啸寒抬起袖子,自然地给她擦干了眼泪,“哭什么?看见我醒了不开心?” 江丞从旁打趣道,“她哪里是不开心,是开心疯了。您不知道,药刚喂下去的时候,她没日没夜的守着,生怕错过了您睁眼的时候。要不是云风看她熬不住硬把人架走了,现在躺在床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孟萧潇赶紧低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顺手把手里的东西一把丢到江丞身上,“是是是,就我一个人着急,你不着急。不知道是谁没日没夜找药,好几次被人揍的下不来床的是我么?” 风啸寒看笑了。 这两人,哪里是互相推卸责任,分明是互相推功劳。 他沉睡这几年,虽然也知道江丞和孟萧潇把神医谷打理的很好,但是真切地看见他们团结友爱的样子,很好。 好似所有时间都是偷来的,风啸寒道,“事情处理完了么?我们回去吧。” 在人家家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孟萧潇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事儿没处理,赶忙正色道,“师父这遭来的正好,这是……”她原本是想说萧关的身份,转念一想,师父刚醒来,一下子怕是接收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平白弄乱了人际关系,她直接道,“这是我在京城的闺中密友,相娇娇。她母亲得了心疾,危在旦夕,我刚好过来看诊,遇到个……应该算是老熟人?他说他也是神医谷出身,还有神医谷的腰牌,我不确定是哪个师兄或者师姐。” 江丞挑眉,“上面的师兄师姐你虽然没见过,不是都有书信来往?怎么会见面不相识?” 孟萧潇笑了笑,“我约莫才道是哪个。只是还不敢确定,本想拖着人,回去跟师兄商量,恰好你们来了,可随我去见见。”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但那需要细说,暂且不提。 风啸寒深深看了她一眼,脚步却是不停,“可是姓李?” 孟萧潇点头。 风啸寒眼神骤冷,讥讽地笑了一声,“那看来,你的感觉没错,只是没想到,他还敢出来,还打着神医谷的名头出来。” 江丞和孟萧潇一左一右走在他两侧,姿态亲昵但是不失尊敬,只是江丞视线不经意转到站在孟萧潇身后的张大夫身上,微微勾唇,但是很快就转开去,那一笑太快,谁也没有看清楚。 相娇娇和张大夫就跟在两人身后,很默契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们师徒对话。 张大夫是一脸肃穆,眼神兴奋,视线在风啸寒和江丞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孟萧潇身上。 啊啊啊!他到底是什么运势? 这三个人。 一个是传说中的神医谷谷主,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被世人称之为医仙。 风啸寒鼎盛的时候,名震天下。不少医者都会在家里供奉他的画像,多是仙风道骨的老人的形象。 可是这医仙,却是比传说中年轻许多,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神色里虽然没有超脱世俗,却有一股什么都不在意的洒脱和悲悯,这是他一生所求,如今见到了。 一个是他的授业恩师,为他正道,指引他方向是恩人。 他只觉得孟萧潇宽和悲悯,是真正的医者典范,却没想到她是医仙的弟子。 还有江丞…… 这是买下他回春堂那位神秘的掌柜啊。 从头到尾他就只见过一次,还是一张不及回头的侧脸,其余的事情都是他身边的人来督办,但是这些年,回春堂的经营理念从来都是从善道,为穷苦百姓造福,是真正的仁义。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世人为何对神医谷这样尊崇敬畏,这样的师门教导出来的弟子,都自成一派,这样心,谁都模仿不来。 张大夫弯腰低头,姿态更低了。 相娇娇的目光却是久久落在风啸寒的脸上,一些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看着看着,耳尖和脸颊都隐隐发红。 一行人到了相老夫人住的崔竹院,相池已经远远迎了出来,瞧见风啸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几年,过的很苦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院子里的小厮上前来报,“相爷,方才我们发现表小姐晕倒在后花园。” 相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梗着脖子叫嚣,如今正主来,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就先跑了,分明是做贼心虚。 那李神医分明是个冒牌货! 想到一家子被这个李神医戏耍了半年之久,甚至,连孟萧潇和张大夫说的药里有毒物的事儿也是真的,他脸上顿时一片漆黑,沉声道,“派人去追,要抓活的。还有,找人把表小姐安顿好,等她醒来问清楚,也让她暂时不要往这崔竹院来了!” 小厮拱手下去。 相池在焦急地看向孟萧潇,“刚才是老夫冒犯了,在这里给姑娘道歉。” 对方是相周的父母,孟萧潇哪里真的能受了这样的礼,赶忙道,“不必,涉及家人,有犹豫也很正常。若是我发现师父的药方里有了毒药,我也是要多方观望取证才会信。” 相池感动于孟萧潇的宽容大度,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向风啸寒,“方才,这位姑娘说那李……骗子的药渣里发现的东西。不知道对夫人身体是否有影响?是不是他害的夫人……” 风啸寒看向孟萧潇,带着疑问。 孟萧潇示意管家把刚才的药渣拿给风啸寒看。 风啸寒甚至都没摸一下就皱起眉头,冷嗤出声,“罂—粟?丹砂?还有麝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死心不改。” 这几味药名出来的时候,相池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一字没错,那就说明张大夫所言是真的。 他顾不上去问这李神医跟神医谷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风啸寒,“这药,到底是什么功效?” 没等风啸寒开口,江丞温声道,“药量小的话,有短暂麻痹止痛的效果。可如果是药量大了,容易让病患产生幻觉,并且会成瘾,一日没有服用就好似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这些药放在一起,会让病患表面看着气色很好,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跟常人无异,但是也只是短时间的效果,随着药效减少,就需要增量药量……直到,身体虚空,彻底醒不过来。这样的过程,身体强健还能多撑一阵子,若是身体本来就陈珂已久,怕是半年就熬不住了。” 完全跟张大夫说的一模一样,而如今,也刚好是半年。 相池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嘴里喃喃地念叨着难怪,难怪。 当初就是因为徐岁音把李神医请来之后,夫人的病立马就有了好转,所以他才会坚信不疑,更是对徐岁音十分的感激。 如今看来,不过是沾了蜜糖的毒药。 孟萧潇看着相池刚才还威风八面,如今却好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一下苍老了许多,到底是于心不忍,开口道,“我师父来了,您且放心。” 风啸寒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冲相池做了个失礼了的动作,径直走到床榻边,给相老夫人诊脉。 孟萧潇从旁解释,“刚才徒儿喂了一点药进去,吐出来一些毒血,稍得喘息,但是并不多。” 风啸寒点头,“能吐出来就算不错,若不是吐出来这一点,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风啸寒自己也是刚醒来,身子骨还有些虚弱,刚才赶来相府已经消耗了不少精神,这时候就有些支撑不住,只是稍稍坐了一会就感觉满头的汗,把完脉后,完全没有力气行针。 他微笑着看向江丞和孟萧潇,“你的师兄弟妹们都不在,江丞还受了伤,如今只有你了。正好,我检查一下你这些年的学术,是不是有进步。” 孟萧潇也不怯场,拿起银针上前。 师徒二人,一个指点一个落针,几乎是在风啸寒指出穴位的瞬间,孟萧潇的针就到位,需要飞针或者拨针的位置,她也是丝毫不含糊。 一套下来,相老夫人原本惨白的脸色有了些许松动,眉毛难受地皱着。 相娇娇守在床边,虽然是对孟萧潇和风啸寒十分的放心,但是心里却难免着急,“娘?娘您怎么样?” 相老夫人没有回应,只是忽然弯腰起来,吐出一口血来。 依旧是黑色,但是比起刚才那一口,要好上很多。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相娇娇,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定是我的幻觉,竟然见了周周,又见了娇娇。” 相娇娇听的心酸到了极致。 娘亲是要怎样的思念,才会把她摆在跟哥哥同样的位置上。 “这样连着针灸七日,佐以药物,定然能把夫人身体里的余毒清除,这七日至关重要,病患本就有心疾,不能大喜大悲,可是拔除余毒的过程却是十分地耗费心力,过程十分痛苦,是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杀 似乎是察觉到相娇娇的动作,风啸寒回了下头,朝着小姑娘笑了笑,“多谢。” 相娇娇愣在原地。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刻,都还能记住他温润至极的声音,还有那一眼的温柔。 她与他,不过是个小姑娘,一个过客。 他于她,却是半生。 回程的路上,马车琳琳,车里只有师徒三人,孟萧潇这一刻,闻到马车里独属于风啸寒的药草香气,确定眼前的师父看得见,摸得着,才陡然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真的。 师父真的醒了。 依旧会在她最难的时候出现,收拾一切她会留下的烂摊子。 她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离的太远,窝在风啸寒腿边,脸贴着他的膝盖。因为长久卧床的缘故,孟萧潇给风啸寒准备的衣服都是柔软轻便的,她的脸贴在他身上时,能感觉到隔着衣物的,风啸寒的膝盖隐隐散发的凉气。 “怎么还是这么凉?”孟萧潇想要用手给风啸寒取暖。 风啸寒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发,“寒玉床可以让人血流缓慢,延缓身体消减。但与此同时,寒气也是不可避免,如今我已经好了,过阵子自然就会好。不用担心。” 孟萧潇脑海里却不经意想起凤御临的地下密室里那张寒玉床。 这床显然不是给正常人准备的,她只睡了一晚上就觉得周身发僵,那他这张床,是准备给谁的? 不过,思绪也不过是这样一转,就回到了风啸寒身上。 “那个李神医,是不是就是被您逐出师门的大师兄?”孟萧潇刚才,基本已经能确定李神医的身份,如今只差风啸寒一个认证而已。 风啸寒点头,“是啊,他叫李正义。当初就是因为滥用禁药被我训斥,之后他屡教不改,甚至勾连苗疆各部,钻研出许多致人心迷幻的东西。我将他收了功夫,逐出师门,许多年了,原以为他能安分守己,却不想还跑来给你添了一桩麻烦。” 孟萧潇想起李正义的用药方式,确实是霸道低劣。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难怪会被逐出师门。 风啸寒对徒弟的基本要求就是脚踏实地,身怀仁心,这也是神医谷立足江湖,即便是东陵这样的泱泱大国也不敢来犯的根本。 那李神医剑走偏锋,用药阴狠霸道,这已经算是违背规矩。 可孟萧潇纳闷的是另一件事,“按照神医谷的规矩,被逐出师门不得再行医。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什么李神医也苟且了多年,最近才敢借着神医谷的名义出面行医。” 风啸寒挑眉,“你是说,他知道我沉睡的消息?” 孟萧潇眼神清冷。 她经过这世界上最大的善,却也经过这世上最大的恶,从不惮以用最恶劣的想法去思考一个恶人的动机。 “师父陷入沉睡的消息我们都已经封锁,谷中至今还有师父的傀儡坐镇。除了我跟几位外出寻药的师兄师姐,就只有我跟师兄身边的几个近卫和丫鬟知道。师兄和师姐,乃至师妹们信件往来,只会问您安,却不会提及您昏迷的事。” 所以这个李正义,到底是怎么在不知道谷内事,甚至不认识孟萧潇的情况下,还能知道风啸寒昏迷不醒的事情的? 风啸寒凝眸沉思,“神医谷立于江湖数百年,出过孽徒,却从未出过叛徒。此事,我会查清楚。你不要怕。” 孟萧潇靠在马车的座椅上,由衷笑了一声,“我这种,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的人了,怕什么。我是担心师父,还有谷里的师弟师妹们。” “你昏迷这三年,谷中发生了许多事,您还不知道吧?您在后山养着的鹿都当妈妈了……” 风啸寒耐着性子听着,“是么?” 前阵子虽然是昏睡不醒,但是大约是因为药物的缘故,他能听见外头的声音,隐约听见有人不停再跟他说话,跟他说神医谷如今的变化,一字一句,不厌其烦。 如今再听一边,也不觉得闷,只是含笑听着。 孟萧潇絮絮叨叨,“不变的啊还得是师兄啊,师姐他们虽然没有成亲,但是都有了伴侣,师兄身边如今连个姑娘都没有呢,就别提婚姻大事了,我准备抱小侄子的梦怕是要落空了。” 或许是白天本就折腾了一天,晚上又接连的刺激。 又或者,是多年的执念终于成了真的。 孟萧潇说着说着,就靠在马车的座椅上沉沉睡了过去。 江丞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缓缓地放在她身上,“人人都说她过的自在,但她这些年,过的太苦了。” 风啸寒看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活口 风啸寒垂眸,手背搭上孟萧潇的额头,“她的头疼症还没好吗?” 江丞见孟萧潇难受,把人靠在自己腿上,这样孟萧潇能舒服一点,“头疼症是好了,但是前阵子听云风说,她经常半夜醒来,心悸难忍。像是周身都在痛。” 风啸寒眉目一凛,“周身都在痛?” 他迅速出手,一把抓住孟萧潇的手腕仔细诊脉,只是英挺的眉毛越皱越深,一只手不行,又换了另一只手。 连风啸寒都要连续诊脉的病症! 江丞神色变得凛然,“我之前给她诊脉,并无异常。” 风啸寒把手上的指环取下,稍稍一动,那指环就变成一把极致精巧的小刀,他攥着孟萧潇的手暗暗发力,只瞧见原本隐藏在皮肤下面安静流淌的筋脉隐隐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飞快地流窜,所过之处,鼓起一个黄豆大小的血包。 风啸寒一直盯着那鼓起来的血包瞧,眼看着它快要窜到孟萧潇指尖的时候,飞快划破她的手指。 这一下划的很深,鲜血瞬间冒出来,喷洒在地上。 江丞反应过来,立刻提灯来去照着。 才发现连带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白色软体的小虫,落在马车的底板上,在血液里弯曲扭动,不过离开人的身体,很快就不动了,融化在血液里,成了一摊血水,若不是他亲眼见过,怕是要以为刚才看见的画面,根本就不存在。 江丞目瞪口呆,“这是?” 风啸寒把小刀收好,看着地上暗黑色的血迹,再去看孟萧潇。 刚才的痛苦没有了,她这会正睡的安稳。 风啸寒面色冷沉,“看来她这些年,过的确实是辛苦。” “这是苗疆的蛊,种在身体里,平时无知无觉,诊脉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但是发作时症状不同,有的让人欲仙欲死,有的让人痛不欲生。要不是我早年接触过苗疆那边的蛊师,怕是我也不知道她体内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看来,孟萧潇体内就是发作让人痛不欲生的那种了。 江丞正色起来,“小师妹这几年除了在神医谷周边活动,之后就跟随我来了京城。最远的一次是上次去了平遥关,这整个过程,都跟苗疆人全无关系。” “还是说,有苗疆人盯上了她?可是,为什么呢?” 风啸寒看了一眼底板上的血迹,“看这蛊虫的程度,不是近几年种下。只是最近才开始发作。所以跟近几年的形成全无关系。” 孟萧潇是五年多以前,他跟师父在悬崖下头捡回来的,那时她浑身破洞,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即便是这样却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跟师父一直感慨生命坚强。 虽然不知道她从何处来,但是正因为她的这份坚强和处理伤口的果决,才让风啸寒刮目相看,这才把人带回神医谷。 孟萧潇也不负众望,不仅求生意识强,好了之后,更是显出对医学超长的天赋,为人和善,她也没隐瞒自己的身世经历,把在孟家遭遇的事情悉数告知。 孟家那点儿事不算是秘密,也没什么隐瞒。 一个在家族打压下成长的嫡女,能有什么机会接触苗疆人? 江丞不明白,只是暗自攥紧了拳头,“这蛊,要怎么解?” 风啸寒,“我如今也不知道她身体里这个蛊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蛊,解除的方法是什么。东陵跟苗疆虽然不是两相对立,但是今年来关系也不算融洽,东陵也找不到能解蛊的人,要想破这个蛊,怕还要亲自去一趟苗疆。” 两人话音刚落,就听前面赶车的人吆喝了一声,“什么人!” 他喝停了马车,车厢里一阵趔趄,孟萧潇即便是被江丞护着,却还是难免地磕碰到了额头,忽然惊醒过来。 外头已经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一时杀气四起。 “嗖”一声。 一支长剑直接穿破马车壁,直取风啸寒眉心。 “师父!”孟萧潇惊呼一声,什么都没想,徒手就去抓。 风啸寒及时推了她一把,三人东倒西歪倒在马车里,马儿也受了惊,东奔西窜,不住的嘶鸣。 “有毒。”风啸寒提醒了一句,拉住孟萧潇和江丞,避免他们碰到马车上的箭矢。 风啸寒刚醒,即便从前武功不弱,如今也只能使出二三成,江丞本就不会功夫。 孟萧潇当机立断,“师兄,你带师父先走,我拖住他们。” 江丞脸都气的涨红,“你胡说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 话音没落,孟萧潇已经头也不回地钻出了马车。 车夫已经重伤,被摔落在地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回来了 这动作太得突然,风向也不可逆转,黑衣人想屏住呼吸都没来得及,像是定格在半空的鸟儿中了箭,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在地上抽搐扭曲了两下,两眼一翻,直接就死了。 没中毒的黑衣人一脸惊悚地看着孟萧潇,一时不敢上前。 这群人是怎样的歹毒,能在须臾之间就取人性命。 他们对视一眼,转身就想四散而逃,紧随其后的玄霜却是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跟云月一行一刀一个,直接把人结果了,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见形势不对,正想举刀自刎,孟萧潇一根飞针甩出去,精准地扎在男人的手腕上,长剑落地,男人捂着手跪在地上,想咬了压在舌下的毒药自尽,这才发现,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连牙根都是酥麻的。 玄霜招招手,示意剩下的黑甲卫把活口带走。 孟萧潇心里还记挂着风啸寒和江丞,放下云月料理现场,自己则踏足朝着家的方向一路飞檐走壁。 可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原本还有月光笼罩的京城陡然像是被人摘走了月亮,变的一片漆黑。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玄霜和江丞的暗卫,如今身后却是悄无声息,死一样的寂静。 她暗道一声糟糕,赶忙趁着还能勉强看见的的时候,找了一处街道落脚。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发现周边是起了一层层遮天蔽日的雾。 她尝试着叫了一声,“玄霜?” “云月?你们还好吗?” 四周寂静无回应。 孟萧潇虽然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但是并没有携带小说里穿越女的所谓金手指,一手医术,是在现代练就,在风啸寒的教导下精进。她所在的这个大陆,也是稀松平常,除了功夫,没有超脱想象的异能存在。 所以这雾气,大概率是人为,不是什么鬼雾迷障。 她也不慌,刚才服用的百毒丹能维持六个时辰,她目前算是百毒不侵,眼前的雾气不过是个障眼法,她四下看了看,悄然捏紧了手里的银针,扬声叫了一句,“阁下若是想要的命,大可现身来取,做这种无趣的把戏有什么意思?” 她一声出去,四周依旧一片死寂,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明知道对方是跟自己玩心里战术,孟萧潇却忍不住不耐烦,循着大概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迷雾浓郁,让人迷惑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脚下的地面却是真的,孟萧潇能看见自己脚下踩着的那一方,只要不是踩进什么可能里,就算是一路平坦。 孟萧潇一开始还看着路,后来脚步越来越快,脊背顺直,看起来好似根本不曾在大雾里迷路一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孟萧潇脚步一顿。 隔着浓雾,她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堵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往侧面走了一句,依旧是墙壁,再往另一侧,果然还是墙壁! 她是被这迷雾,引进了某个死胡同里。 这或许也是对方一直等待的时机,羊入虎口,插翅难逃! 像是为了验证孟萧潇的猜测,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孟萧潇凭借着感觉躲避,却不小心撞到边上的墙壁,掌心顿时一阵刺痛,仔细一看,掌心被扎了好几个窟窿,鲜血翻涌。 刚才破空而来的箭嗡鸣一声,深深扎在她边上的墙壁里。一时间,杀气,血腥气涌动,像是在深不见底的牢狱里。 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头的光亮,生死只在这须臾的空间里,随人定夺! 这样的力道! 就知道对方内力高深,是个真正的高手! 孟萧潇攥紧了手指,就感觉掌心一片黏腻,血好像从身体里汹涌出来,完全止不住。 看来墙上的东西,也是精心设计过的,就是为了让扎上去的伤口血流不止,即便对方不做什么,她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孟萧潇抬手抹了一把脸,鲜红的血瞬间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两条清晰的痕迹,让原本就惊尘绝艳的脸孔更显得妖冶异常,她施施然笑了,“看来,阁下还真为了我,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恰好知道她的行程。 恰好知道她能逃脱第一次杀阵,然后被引着来这里。 这里或许处处都是机关,外面或许有弓箭手,各种高手守着,只是把她框在这里。 再无回头的可能。 孟萧潇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 就算是把她划归在摄政王的阵营,如今凤御临还在边关,京城各家还是处在互相制衡的状态,除了于绥宁这种恋爱脑上头的蠢货,没人会动其中任何一个人来让这个局面打破。 于家? 第二百三十八章 孟扶雪,是你吧 因为这一句略带调侃的话,原本的一支箭陡然变成双箭齐发,带着怨恨,丝毫不给她躲避的空间,一左一右地朝着孟萧潇射过来。 孟萧潇虽然轻功不错,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不能往上,不能往下,左冲右突,躲的很是辛苦。 可是对方就好像故意要逗她玩一样,射不中也不着急,缓慢而又漫长地消耗着孟萧潇的体力,像是耍猴一样看着孟萧潇来回跑,有时候侥幸躲过了,毫发无伤。 有时候只能躲过一支箭,被另一支的箭矢划伤,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撕得破破烂烂,还占了不少的血迹。 很快,不大的胡同里到处都是箭矢,几乎要没有下脚的地方,孟萧潇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想要冲出去,对方立刻就从两支箭,变成了三支箭。 孟萧潇即便是轻功了得,可是这样接连躲避的生死关头,也做不到分神去听箭矢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她身上虽然没少带银针,但是若是不能一击致命,这样下去,也只有被这些流箭射死在箱子里的下场。 尤其是,她现在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躲避的时候难免会碰到墙壁,或者撞到墙壁上去。 没过多一会,孟萧潇就感觉自己的后背和腿上手上,不是窟窿,就是划痕。 这样下去,怕是真的不等对方真正的来杀了自己,就已经血流而死了。 孟萧潇额头上沁出汗来,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显得沉着,即便身上的衣服上沾染的都是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发髻也乱了,发丝蓬松,可她看起来依旧从容高贵,只专心致志地应对眼前的困局。 终于…… 对方似乎也被她这样持久的耐力消耗的有些疲惫,有一支箭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孟萧潇陡然抬眼,目光死死地盯着侧前方的某个方向,反手把手里的银针甩了出去。 天太黑,并没有人注意她甩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只听见一声闷哼,好像有人从高出落了下来,沙包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 另一边似乎也没料到孟萧潇的准头这么厉害,有了起身的动作,孟萧潇眼神一冷,第二根银针飞出去。 和刚才一样,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原本浓稠到化不开的雾气散了不少,孟萧潇能看见掉落在地上的人,跟刚才刺杀他们的黑衣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和上一个弓箭手不一样,这个摔下来的弓箭手离孟萧潇很近。 几乎是把箭头对着孟萧潇的脑袋打,不打中,大约是因为上头的人觉得被戏耍她更有趣。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hellokitty呢,孟萧潇往前站了一步,目光四处逡巡,“孟扶雪,你有劲没劲?你若是有本事能杀我,我就不会走了五年还能从地狱里爬上来!” “能请到这些高手,花了不少资源吧?是有人真心帮你,还是你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隐藏在暗处的孟扶雪听见这句话,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周身都是翻滚的怒气,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疯狂道,“杀了她!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她的身边,摆放着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略显羸弱苍白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无端阴森,他单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萧潇肆意张扬的面孔,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难怪摄政王凤御临为她鞍前马后,宁可舍弃先帝给的暗卫,都要交换她的婚约。 也难怪老四心心念念,表面上虽然平静如水,却非要去人家蹭吃蹭喝蹭住。 原来是这样的妙人儿。 他红的过分的唇角含着笑,撑着下巴道,“她激将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真让你出去,你就跟刚才那两个弓箭手一样,你敢吗?” 孟扶雪瞬间就没了声音,拼命把汹涌的恨意往下压,瞪着眼睛看着下方的孟萧潇。 她当然不敢。 见她沉默,轮椅上的男人扯着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扯过来,捞坐在自己怀里,手从她衣服的领口伸了进去。 男人的手又瘦又凉,像是枯柴,又像是几根冰冷的铁棍,毫无怜惜,肆无忌惮。 孟扶雪即便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可从前孟家鼎盛时,也是孟家精心教养出来的二小姐,三从四德根深蒂固,女德女戒谨记于心,被这样对待,不管多少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身上也火辣辣的。 何况,她知道,男人的周边还有其他人。 暗卫无数,此刻都悄无声息地盯着她。 虽然没脱衣服,可她像是被当众扒光了无异,可是她不敢反抗,只能抿唇咬牙将本能的挣扎和轻哼都吞回去。 她从前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没有了,孟家家散,再无从前的风光。 没了从前的依仗。 第二百三十九章 舍不得死 孟萧潇听见了长弓的嗡鸣声,那力道明显比是比之前的弓箭更来势汹汹,而且,不止一支。 这是…… 弩! 在这种没有热兵器的年代,弩已经算是冷兵器里的大杀器。 那些人是终于玩腻了,现在来取她性命了。 长风似乎也察觉出她的无奈,席卷而起的时候,带来一阵冷意。 孟萧潇不想死,她在这个世界不算是功德圆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还没杀了孟扶雪这个傻逼给那个孩子报仇。 现在还要死在孟扶雪手下,她有些不甘心。 这一瞬,脑海里闪过许多人,许多事。 神医谷的是兄弟,父亲一样的风啸寒,他们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一个家,她还没有回报过他们什么。 还有凤惜麟,他那么小,往上她出来的着急,那会他刚睡下,她还没有好好跟他告别。 凤御临还在平遥关,她说等她一个答案,她还没亲口告诉他。 还有…… 还有那个好似潜藏在身体里的那个人,她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相府的每一个人。她还没有把相娇娇从于家拉出来,没有替相老夫人治病…… 还有慈幼堂的那些孩子们…… 孟萧潇曾经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除了神医谷,再无眷恋,如今站在生死关前,她的生命里有这样多让人难舍难分的东西。 她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这样死在孟扶雪的手下。 “砰砰砰!” 是三只弩箭急速而来,孟萧潇往后退一步,深深避开,三支小儿手臂粗的弩箭接二连三扎在她鞋尖前三寸的地方。 箭气汹涌。 硬是把她的绣鞋撕开了个口子,直接露出纤细雪白的脚面,明明没有武器荡过,脚背上却像是被利刃划过,被剑气荡开几条细密的口子,鲜血溢出,染红了原本雪白的鞋面。 只是那血并不是纯正的鲜红,而是透着一股黑色。 孟萧潇并未察觉,也顾不上低头,只是觉得脚背上一阵滚烫,那种汹涌的热意,从伤口处往上攀爬,直冲心脏,她疼的下意识捂住胸口,膝盖一弯,半跪下去。 这一下,膝盖刚好落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断剑上。 让原本就破败的身体伤上加伤。 女人本就身量纤细,此时浑身破败的像是个破布娃娃,让人不忍心看。 孟扶雪看得痛快至极,像是看见了五年前在悬崖前苦苦哀求自己放过的那个可怜虫。 终于!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天! 孟萧潇这个贱骨头,就应该这样腐烂!永远应该跪在她脚下求饶。 她一高兴,身体下意识紧绷,轮椅上的男人喟叹一声,感受着指尖的紧绷,心情颇好,施舍一般道,“你还有什么要跟她说的么?” 孟扶雪眼前一亮,兴奋地看了一眼男人,“可以吗?” “当然。”男人近乎痴迷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一把抓住,往后扯了一把,声音带着蛊惑,“当然,我说过,跟了我,你什么都会有。如今你高高在上,她不过是一个垂死挣扎的阶下囚。” 孟扶雪觉得疼,又觉得有一股别样的刺激,“好。” 男人松开手,示意身边的人,“带她去。” 立刻有人站出来,带着孟扶雪落到下面一些的房檐上。这里罩着一层细密的网,网上的每一根线看似纤细,但都是用淬过的冰蚕丝只做,坚韧不可摧,必要时,甚至能当做武器来用。 孟萧潇若是想硬闯,只怕还没出来就已经被这惨死切割成千千万万片。 站在这里,根本不担心孟萧潇会突然冲上来。 孟扶雪垂眸,一脸悲悯地看着孟萧潇垂死挣扎,“孟萧潇,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当初你怎么跪在我面前,如今也还是得像是狗一样跪在这。” 孟萧潇仰头看向孟扶雪的方向,巴掌大的小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是十足冷,“果然是你。” 孟扶雪得意地挑唇,肆意欣赏孟萧潇狼狈的模样,“为什么不能是我?你的那些小把戏,对付孟扶苏那种蠢货有用,我五年前能把你从悬崖踹下去,现在,也能。” 她笑得肆意,“不过,这次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跪下爬过来,好好来求我原谅,我可以考虑……” “让你死的完整一点。” 孟萧潇毫不犹豫,“天都黑了, 第二百四十章 杀她岂不是很容易 孟萧潇四周的道路都被封死,避无可避,生死之际,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猛地拔起地面上扎着的弩箭,在那三支箭到来之前,直直伸手出去。 上面的人已经志在必得,面色不屑地看着孟萧潇在下面徒劳无功的动作。 都这个时候了,手里攥着弩箭有什么用? 射出去的箭都带着内力,力破万钧,岂是一个女人的肉体凡胎能够抵挡的! 孟萧潇! 必死无疑! “砰砰砰!” 直到那三支箭都扎进孟萧潇所在的墙里,所有人目光错了一下,以为看见的女人血肉横飞的场面。 一眼过去。 众人猛地回头,再看。 人呢? 几人不敢置信地看过去,甚至有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哝了一句,“见鬼了?” 孟扶雪当然也看见了,当下背后一凉,使唤身边的人,“你,下去看看。” 上面飞身下去一个侍卫。 半晌都没有动静,好像凭空消失在暗巷里一样。 孟扶雪心里的不安更厉害了,右边眼皮突突的跳,又赶紧使唤了另一个侍卫,“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卫一拱手,也跟着下去。 依旧是半晌没有动静,好像下面不是暗巷,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来什么吞噬什么。 孟扶雪身边已经没有人了,现在何止是后背,整个人都跟着嗖嗖发冷,下意识地朝上面看去,低声叫了一句,“爷,要不我还是上去吧?” 上面的人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悄无声息,她耳边只听见风声,鼻尖隐隐能闻到很浓的血腥味,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笑声,有一双眼睛好像隐藏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她。 孟扶雪刚才多嚣张这会就多害怕,腿上不住的颤抖,声音也隐隐带着哭腔,“爷?” 回应她的依旧是无边的安静。 偏生孟扶雪现在站在屋脊上,上不去,下不来,稍稍往前一步,身形就不稳,摇摇欲坠地好像要摔下去。 孟扶雪再也控制不住,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跌跌撞撞地沿着屋脊往前跑,“嗖!” 也不知道从哪儿射出来一支箭,精准地扎在她面前的瓦片上。 只差一步,射的就是孟扶雪的脚了,还好她收的快,可顾得上前面,顾不上后面,她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站在屋脊上,脚步往后一撤,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去,身体滚过的瓦片都随着她往下滚的动作掉下来,摔的稀碎。 孟扶雪尖叫着,种种地摔在地上,并不痛,好像身下被什么东西垫住了,她不敢睁开眼,伸手在周围乱摸,只摸到一摊滚热的、黏腻的液体,是血!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摔在尸体上,孟扶雪再也忍不住,尖叫着翻滚下来,哭着喊,“爷,爷你在哪儿?” 她站不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往前爬,终于,她似乎摸到了一个车轮一样的东西,她慌乱地抬起头来,结果抬眼处,却见浑身是血的女子,手里攥着一小节断箭,迎风站在轮椅后。 她肩膀上也扎着一根断箭,但是她好像没了痛觉,手中的断剑抵着轮椅上的人的脖颈,“你是在找他吗?” 孟扶雪瞪圆了眼睛。 孟萧潇! 她没死。 可是,她怎么上去的,又怎么把上面的人拉下来的。 孟扶雪绝望地往后看,就瞧见地上躺着的,是刚才她派下来查看她情况的两个侍卫。 其他的侍卫都在几步开外,但是因为惧怕孟萧潇手里的箭矢会直接扎进男人的脖子里,也只能严阵以待,不敢轻举妄动。 孟扶雪几乎是瞬间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时候的孟萧潇若是想用眼前人威胁着她死,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她慌乱无措地喊,“快!快杀了她,她受伤了啊!她受伤的箭是假的!”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跟鬼一样,明明是天罗地网,她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突然就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把他拉了下来。 他身边的暗卫,有不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显然比她慢了不少。 这女人是什么鬼东西? 可眼下,最让他恼火的不是孟萧潇,而是孟扶雪这个傻东西。 孟萧潇甚至还没有动作,她就暴露了,从前跪在他跟前求怜悯,如今眼里只有自己。 “滚!”男人阴沉地盯着孟扶雪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谈笔交易 孟萧潇心道真是玩的好一手心机。 这时候转移她注意力去跟孟扶雪厮杀,他才有机会逃脱,她干脆利落,抬脚踢起地上侍卫落下的长剑。 噗嗤一声。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孟扶雪半晌,才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胸腹之间的长剑。 她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机,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生死劫难,好不容易能把孟萧潇置之死地了,却毫无征兆的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她的衣服瞬间氤湮成了红色,像是一朵致死待放的花,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可她不敢动,生怕这长剑扎的更深,只是哆嗦着嘴唇,仰脸是定定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六皇子……”她声音轻飘飘的,想蚊呐。 她想起几个月前在天牢,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和谪仙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一身脏污,他周身清朗,却丝毫不嫌弃地拉起血污中的她。 她以为是遇到了救赎,结果他只是把她捧起来,转身就丢进泥泞里。 之前只是做他身边的陪床,日日夜夜被当成娼妓一样对待,可也只是伺候他一个人,只要熬到最后,她能安安稳稳在后宫有个地位。 所以她接近所能魅惑他,对他的羞辱,也是咬牙忍受。 结果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她忠心的,不屑于她。 她深爱的,也不要她。 美梦成空,她又恨又怨,目光像是一条阴毒的蛇,牢牢地困在眼前人身上,咬牙道,“你们是真该死啊!” 六皇子不耐烦跟她啰嗦,翻着白眼看向头顶的人,“要不,孟姑娘送佛送到西,直接把她弄死得了?” 孟萧潇垂眸看了一眼孟扶雪肚子上的刀。 虽然扎进去了,但是扎得不深,只能限制她的活动,也没扎到要害,一时半会死不了。 可眼下,六皇子的话好似才更扎心。 所以,真正伤人的,永远不是剑,是人心,是语言。 孟扶雪如今生不如死,她才不会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分为,淡淡道,“六皇子,你当我是傻子么?当街杀人可是死罪,尤其是还有这么多人证的情况下,您真去皇上那告我一状,那我可真活不成了。” “她如今这样,不死也快了吧?”六皇子玩味一笑,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人,可都是死在孟萧潇的箭下,现在才说不能杀人,糊弄鬼呢! 孟萧潇也跟着笑,只是笑容里有轻蔑,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也该是我走了之后才死,可跟我没关系。何况刚才也是六皇子让我动手杀了她的,是我自己心地仁善,不忍杀生,又不能冒犯皇家威严,所以略显潦草了一些。” 六皇子嘴角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你到底要干什么?知道不该冒犯皇家威严,还敢威胁我,是活腻歪了?” 孟萧潇俯身,一字一顿道,“这巷子外,应该还有不少您的人。” 能制造出刚才迷雾的人,绝非是等闲之辈,她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在不在现在围观她的阵容里,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孟萧潇可不敢掉以轻心。 否则,她就真的只能跟眼前的六皇子同归于尽了。 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孟萧潇才不想陪着这种人渣一块死,她的视线从他被鲜血染红的脖子上,转到他的腿上。 他本瘦弱,搭着袍子的腿上更显得空空荡荡,“六皇子,我也不是不识时务,就是想跟您做个交易。” 六皇子饶有兴致,“是么?说说看。” 孟萧潇说,“放我走,我可以治你的腿。” 六皇子的浑身一僵,短暂的愣神之后,笑的更厉害了,“之前四哥都去你的小院里小住。满京城也都在传你是我那个小皇弟凤惜麟的生母。我我要如何相信你是真心想给我治腿,还是想替他们毒死我?” 孟萧潇刚才混乱的时候就摸过他的脉搏,腿上的穴脉瘀滞,是陈珂已久。 一个国家,不会让一个残废来做皇帝,即便是他有后台,又有皇帝的宠爱,没有了健康的身体,他也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 可孟萧潇看今晚这阵仗,可半点也不像是一个闲散王爷该有的配置。 凤御临身边有黑甲卫,那是因为他是东陵战神,六皇子可是很小时候就坏了腿的。 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孟萧潇才施施然开口,“你这腿,怕是除了神医谷的人,再无人能治。你杀了我,或许是痛快,但是你也知道神医谷向来团结,一致对外,我在你们手上没了性命,神医谷从上到下,都不会接你这个单子。殿下,就算我给你下毒,你好歹还有一半的机会赌我不会 第二百四十二章 那个孩子没死 “她五年前就不知道做了什么,隔三差五的失踪,回来的时候中毒痴傻了,她怕是没把你的腿治好,自己就死了,到时候不上不下的,谁还会给你治病?” 六皇子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地看向孟萧潇,声音暗含危险,“孟姑娘,看来您是半点也没有合作的诚意啊。” 孟萧潇脸色也不好看。 孟扶雪什么意思? 说她是中毒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若是真的中毒,不可能诊断不出来。 可孟扶雪说她五年前的事似乎又能对上。 孟萧潇凝神,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头痛症。还有如今现在总是在晚上做梦的时候,浑身好像被凌迟一样的疼痛。 孟扶雪说的,不会是这个吧? 她心里疑虑,面上却是八风不动,“从仇家嘴里说出来的话,您不会也信吧。我还说她吞没银两,通敌卖国呢,你看她有那个本事吗?” 只怕是孟扶雪为了在临死之前故意膈应她留下的悬念。 孟萧潇嗤之以鼻,只是目带怜悯地看着她,事实就是,她活下来了,现在孟扶雪才是阶下囚,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无需解释。 孟扶雪痛的实在受不了,一心只想要死的痛快一点,但是又不想孟萧潇和眼前的残废男人过的痛快,冷笑着道,“上次其实我骗了你。那个孩子还没死。” 孟萧潇倏然抬头,“你说什么?” 孟扶雪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胸腹之间好像被翻搅着一样,滚烫又刺痛,“你没听错,那个孩子是没死,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孟萧潇,你这辈子都只配在跟他离散,哪天你在街上看到的乞丐,甚至你误杀的人,都可能是你的孩子!哈哈!这是你的报应!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面前一黑,喉咙口被一双大手掐住,窒息感汹涌而来。 孟扶雪不反抗,可是在看见孟萧潇放开了六皇子,身后的人却根本没有趁机杀了她的意思,心里顿时狠狠往下沉。 果然,这些人是把孟萧潇的话听了进去。 被说六皇子自己渴望自己双腿完整,那些追随他的人更希望他是一个健全的人,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覆盖在这个扭曲残暴的男人身边的痛苦。 她仰头闭上了眼睛,“你杀了我吧。” 孟萧潇狠狠甩开她,“孩子在哪儿?孟扶雪,我既然能在这种情况杀你,也能救你。” 孟扶雪摇摇头。 她又不是傻子,看孟萧潇如今这样,就知道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凤惜麟就是自己的孩子,她疯了才会告诉她! 她就单纯的想膈应她一下! 让她尝尝亲生儿子就在身边,却眼睁睁看着母亲去苦寻他人一辈子的后果!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不会告诉你那个孩子在哪儿的!我下去了,也算跟我爹娘团聚,我们哪怕是下地狱,也能看见你们母子分离!孟萧潇,这是你的报应!” 孟萧潇恰在孟扶雪脖子上的手收紧,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染上红色,她有点控制不住体内奔腾的杀意,力气也好似突然暴涨,几乎要把孟扶雪从地上拎起来。 只要稍稍一个用力,她的脖子就会折断。 这一切折磨就都结束了。 不对! 不是! 不能就这样结束! 孟萧潇用尽了力气,对抗脑海里那道声音,眼看着孟扶雪的脸都被憋成了青紫色,双手本能地扣她的手,想要挣脱。 女人尖锐的指甲隔着残破的衣衫,几乎毫无阻碍地抓到了她手臂上的皮肤。 不多一会,孟萧潇手臂上的皮肤就被挠的一道一道的。 可或许是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她根本就察觉不到疼,甚至因为看见手臂上的血痕,隐隐有一种兴奋在疯狂叫嚣,杀了她! 杀了她! 最后,孟扶雪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了,双眼吐出,手也软绵绵放了下去。 孟萧潇陡然松手。 孟扶雪摔在地上,肚子上的长剑噗嗤一声又没入了几寸,硬生生是把她从昏迷中拉回来,趴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只是刚等她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肩膀一通,她控制不住尖叫了一声。 就见孟萧潇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断箭从她的肩膀上扒出来,带起一片血花飞溅,“孩子在哪儿?” 孟扶依旧是死死地咬着牙,“我偏不告诉你!” 孟萧潇毫不犹豫,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求生不得 她若是撞上,怕是只有被钉在墙上的份。 她解脱一般地闭上眼睛,谁知道面前陡然闪出一道身影,像是鹞子一样轻盈,眨眼就到了她身后。 动作电光火石,孟扶雪暗道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孟萧潇在她身后,狠狠把她往前一推。 原本流线一样直冲往前的身体瞬间像是一块沾了水的破布,有了重量之后扑啦啦掉了下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孟扶雪想死死不成,偏生想晕死都做不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孟萧潇,你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孟萧潇用断箭撑着地面,只觉得这一下折腾下来,五脏六腑都好像在肚子里翻滚了个位置,痛到不行,抿着唇硬生生把到喉咙口的血气吞咽下去,她才定定的,一字一顿地开口,“那你就一直这样,生不如死好了!” 孟扶雪尖叫一声,抬手想要去拔身上的长剑,不过是稍稍挪动,就放弃了,实在是太疼了,她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却唯独对自己下不了手。 “孟萧潇!你不得好死!” 孟萧潇看向六皇子,“六皇子,我答应给你治腿,唯一的条件就是把她交给我处理。” 他若是答应,她自然死不了。 六皇子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孟萧潇和孟扶雪良久,才徐徐开口,“人么,你想要,拿去就是,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人情。”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说给我治腿这个事儿,时限多久?” “您别怪我多问,你是七皇叔的人,谁都知道七皇叔最中意的人是我四哥。我能信你,已经是在生死线上过一遭了,总不能空口无凭就让我放人吧。” 孟萧潇视线扫过他的腿上,“刚才就说了,你这个是陈珂已久。需要慢慢恢复,慢则三四年,快则两年,这些得看你的自身身体素质,还有平常的保养情况。” 三四年年,太久了。 在皇家,谁也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尤其是凤君逸,虽然本身没什么才干,但是因为皇后背后的母族支撑,势力发展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若是真的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再待个两三年,那就如大树生根,势力太过庞大,他到时候也未必能撼动了。 可诚如他们所说, 六皇子神色掠过一丝不满,“最多一年。” 孟萧潇也拒绝的很干脆,“那你杀了我吧。” 六皇子:“……” “这个位置瞬息万变,若真是拖了四年,都不用等四哥对我下手,凤君逸这个废物都能把我灭了。”六皇子咬牙切齿,“一年半,可以吧?” 孟萧潇想了想,点头,“可以。” 六皇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你不告诉皇叔和我四哥你给我治腿的事应该是不太可能,但是除此之外,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孟萧潇点头,顺便补了一句,“我只管你治腿,其余和我无关。” 他们兄弟争斗,权势更替,依旧是男人的事。 六皇子挑眉,“当然。”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不放心的,挥手让人拟了一份血书来,让孟萧潇摁了手印,这才放心,带着身后的人散去。 他们退去的瞬间,巷子里好像云开见月,瞬间就没那么黑了,孟萧潇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场景变的熟悉起来。 只是街角稀松平常的一个巷子,跟前街离的不远,孟萧潇回家的时候还经常路过,可是在那样的迷雾下,这里硬是变成一片未知的荒芜,孟萧潇如今想起来置身黑暗中的场景还觉得后背发凉。 她走上前看了一眼,胡同的墙壁上,倒置着许多三角戟,不仅是她刚才能碰到的下面,还有正上方都是。头顶的网被割破了一个大口子,大概因为坏了的缘故,所以并没有收走。 孟萧潇好似还记得刚才的手感,看了一眼手里的断箭。 刚才就是凭着这一把不起眼的断箭,她才得以逃出生天。那速度她现在会想起来,只觉得耳边还都是疯狂流窜的风声,像是要把耳膜涨破。 她虽然轻功一直还算不错,但是从未体验过这样的速度。 她盯着头顶的网,脚尖稍稍用力在地上一蹬,人飞身而起,从中间破裂的豁口冲了出去,可是,速度明显没有刚才那样快。 她只出来就顿住了身形,深山站在孟扶雪刚才站着的房脊上,用了点内力想要用手里的断箭割破脚下的网。 她觉得,能在这么多机关中,被盖在胡同正上方杜绝她后路的物件儿,必然不是等闲的东西。 “登登!” 果然,一刀下去,和预料中的一样,网毫发无伤! 第二百四十四章 障术 目前他只能简单处理她手上的伤口,至于其他位置还有没有伤,他不知道。 孟萧潇不忍他担心,笑了一声,“没那么严重,只有这么一两处。其他的都是别人的血。” 玄霜和云月在周边转了一圈,确定人都跑光了,只有地上几具不能动的尸体,这才折返回来,奇怪道:“刚才我们从这附近绕了好几圈,都没发现这里有人。而且我们喊你也一直都没有回应。” 可眼见着这里的这一大片狼藉,明显不是一时半刻造成的。 孟萧潇捏着江丞给她掌心包扎的纱布,语气淡淡的解释,“可能是某种障眼法。我在里面也听不见你们的声音。而且是被一团黑雾包裹着,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一路把我引来了这里。” 江丞想了想,就道,“应该是苗疆那边的障术。” 又是苗疆? 孟萧潇转头看向江丞,等着他的下文。 她不过是上次跟玄武去地牢里扮演了一下苗疆女,怎么就跟掉进苗疆人的窝里似的,横竖都摆脱不掉了。 江丞道,“苗疆一带人擅蛊,也擅控瘴。他们大多数都生活在深山里,有很多还是很古老的森林,里面毒虫一类的东西应有尽有。也因为地域潮湿,多瘴气,久之就有了这样的能力。” “从前我做生意时,在苗疆游历,听说了不少那边的事。除了蛊女,就是障术,顶级的障术师,可以随时随地控障,惑人心智,魅人双目,让人看不清听不见,感受不到。当然,靠近这障术边缘的人也是一样,所以刚才我们也是被迷惑五感,看似在这一个地方,但是却找不到你,听不到你。” 孟萧潇想想刚才,在身上难受之前,她确实是什么也听不见,也只能勉强看见射到面前的箭。 之后不知道怎么,好像忽然就能听见了,视野范围也扩大不少,那感觉,就好像雾散了。 但是正如刚才她对自己的速度都不能再复刻,如今她也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幻觉,只是挑眉道,“苗疆,高手还挺多。” “杀人于无形。这东西要是用到战场上,怕是有多少杀多少。”孟萧潇道。 江丞摇头,“未必,招引障术、控制障术也都是消耗正主精力的事情,里面困住的人越多,消耗得越大。战场上动辄上万兵马,真都进了障术,误杀了谁也未可知。但若是能精准地捕获对方首领,这确实是制胜的良方。” “所以,列国都不喜欢跟苗疆打仗。他们手段低劣,无所不用其极,随便一点小招数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苗疆人也知道自己部族人很少,不主动惹事,若是惹了众怒,即便是毒,也会被灭国。” “只是这两年,它似乎越发猖狂了。”江丞皱眉道,“以你刚才说的这些,这怕是障术师里的绝顶高手,才能把你困杀在这里。” 玄霜听着江丞的话,也是神色紧绷,后背发凉。 刚才他们是一起走,他紧紧跟在孟萧潇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过两个阔步就能到的位置。 可孟萧潇几乎是从他眼前消失的。 这样都能把人带走的话,那得是要什么样的高手? 玄霜不敢想,只要一想到京城出现了这样的高手,甚至威胁到自家王妃和小主子的安全,整个人都不安起来,“是谁?1” 孟萧潇不以为意道,“是六皇子。” 玄霜短暂的惊愕了一下,“六皇子?” 孟萧潇对这个六皇子是半点也不了解,只知道是个瘸子,是凤君琛的弟弟,高贵妃不疼四皇子,比较偏疼六皇子的原因,就说是因为六皇子身有残疾。 之前高贵妃四处求医问药,甚至不惜拉拢孟擎天,也是为了这个六皇子。 显然,效果甚微。 如今想想,高贵妃所有的心血怕是都耗费在六皇子身上,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凤君琛反而不像是亲生的。 她正想跟玄霜多了解一点,余光瞥见一边昏死过去的孟扶雪,眼神一沉,“把人带回去再说。” 云月上去提人,瞧见孟扶雪,脸上控制不住地厌恶。 孟萧潇是被迷障困在这里,这时候的孟扶雪也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因为要救孟萧潇,所以,她才是害人的那个把? 云月冷声道,“不知悔改。”说完,上手干净利索地拔了孟扶雪肚子上的长剑。 孟扶雪哀嚎一声,挺着腰挨过那一阵刺痛,身上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孟萧潇冷笑,“云月,给她上药,但不要上止痛的。让她好好活着!那个还在在外飘零一天,你就在这里受一天的凌迟。若是他真的死了,那我会下点毒,让你每天都生不如死!” 孟扶雪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孟萧潇……你不是人……” 孟萧潇懒得理她,转头就走,“对啊,我不是人,你应该觉得我是神,以我的医术,能让你痛苦的生,也能让你痛快的死。” 孟扶雪就知道这一遭自己是真的逃不过了,心一横,正想要咬舌自尽,云月的手比她还要快一步,直接把她的下颚骨捏碎了。 孟扶雪一声哀嚎,却是再也别想闭上嘴巴,有人云月拖行往前。 小院里还住着凤惜麟,怕吓到小孩子,孟萧潇在玄霜的提议下,把孟扶雪丢进了凤御临一处不用的地牢里,那地牢跟之前关押江丞的死牢也差不了多少,在地面之下,关上门,怕是叫的再惨也听不见。 孟萧潇回了小院,在风花雪月四个丫鬟联手帮助下才总算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 也幸亏那些箭矢上没有什么毒,否则即便她刚吃了百毒丹,也扛不住这样多的毒。 纠缠了一晚上,孟萧潇很累,在风啸寒进来诊脉的时候就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 或许是太累了,今夜很安稳。 柔和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锋利夹杂这一股熟悉又清冽的味道。 隐隐的,她觉得有人就坐在她床边,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第二百四十五章 归途 孟萧潇原本就十分累,但是睡的并不安稳,梦里还是一直出现在胡同口里九死一生的场面。 可是因为身边有个人,周围的空气忽然都平静下来,她陷入混沌中,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 外头的风花雪月四个丫鬟几乎是守了一夜,时不时要进来看一看,刚好这次进来,瞧见孟萧潇从床上坐了起来,云风都快哭了,赶忙招呼道,“快把洗漱的东西端上来,去请谷主,爷行了。” 云风走到床边,动作利索地把窗幔挂起来,这才把孟萧潇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迎枕,因为熬夜发红的眼圈里几乎要沁出泪来,“幸亏您没事,否则我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当初谷主把您叫给我们,让我们保护您、照顾您,如今在京城,没帮上您什么就算了,还差点让您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我们真该死!” 孟萧潇睡了一晚上,精神还不错,笑了一下,视线转向一边半开的窗户,“昨晚有其他人来过吗?” 云风说,“按照您的吩咐,没让谷主知道您身上的伤。大少爷那边也瞒着,昨晚,就我们四个守在门口。” 孟萧潇有短暂的出神。 想到昨晚在床边那声叹息。 分明是凤御临。 不管是声音还是味道,都那样熟悉,好像真人就在身边。 却原来真的是做梦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梦见凤御临,但是确定他没来之后,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失望,“你去问问玄霜,平遥关那边可有其他消息。摄政王和四皇子在边关是个什么情况。” 云风眼睛促狭地眨了眨,“爷,您是不是惦记着摄政王爷呢?” 孟萧潇以为自己脸皮够厚,只是在听见云风说话的瞬间,耳根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红,嘴硬道,“你刚刚没听到我也提了四皇子?凤君琛好歹在家里跟你们斗智斗勇好几日,你们竟然自动把人忽略了,真真是伤人心。” 云风想起凤君琛在府里每天被她们追着揍,却还要作死挑衅院子里的机关阵法的阿虎面,就有点想笑,“他虽然归为皇子,却是自小跟兵将们长在一块的,身上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稍微易容没入人群,一身的烟火气,还真是让人真假莫辨。他有这样的本事,加上我们四个可能都打不过的功夫,在战场上也能逢凶化吉的,无须担心。” 她言语里,掩不住对凤君琛的赞赏。 孟萧潇不禁想,比起凤君琛的风光霁月,温柔坦荡,那个阴鹜变态的六皇子,实在不像是跟他是一母同胞出生的。 她更搞不明白,高贵妃为什么会放着人中龙凤的儿子视而不见,却对一个残废这样偏宠溺爱。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高贵妃那一碗水不仅端不平,还要吧属于凤君琛的那一份东西都捧到六皇子面前了。 凤君琛没长歪,纯粹是凤御临教导有方。 孟萧潇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去查一查凤君琛的身世的,她虽然答应给六皇子治腿,但是倘若给这个六皇子治好了腿会成为凤君琛和凤御临的敌人,她还得另想办法。 云风促狭道,“扯上四皇子,是不是就是为了避开摄政王的话题呢?说到底,您就是惦记他了。” 孟萧潇转开视线看向别处,“能不惦记他嘛,他把孩子还丢在我这呢。他要是就这么一去不回了,我岂不是要养着麟儿一辈子。我还没成婚了,这名头我可担不起。” 云风呦呦呦了一声,“那您是想嫁给摄政王么?” 孟萧潇彻底恼了,“别胡说。” 云风也不怕,小心翼翼地打开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去查看昨天的伤口,确定已经不流血了,才放下心来,叹息一声,“平心而论,七王爷虽然名声差了点,但是确实不失为良人。不好女色,为国为民,看玄霜那个意思,摄政王府后院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据说啊,当今圣上努力了不少次想给摄政王府送女人来着,说是个小世子找个母亲,但是他誓死不从。这么多年,还真就只守着小世子过日子。” 云风是跟着孟萧潇时间最长的丫鬟,她身上几乎什么事儿云风都知道。 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也无人承认,但是云风就是觉得,凤惜麟真的就是孟萧潇的孩子,毕竟当初孟萧潇被谷主捡回去的时候,肚子被破开,确实像是生过孩子的。 “何况,他声名在外,百姓虽然怕他却也敬仰他。东陵有这样的战神在,是东陵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我从前觉得战神这样的称呼,总有些沽名钓誉,毕竟一场战争的胜利,从来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可王爷的本事是真的。财富也是真的,地位也是真的。这样的人,配您刚刚好。若是换了旁人,我们四个总觉得差一点意思。” 这其中,甚至包括大师兄江丞。 从前两人谷里默认的一堆,怕是上到谷主,下到下头管事儿的掌柜,都知道江丞对孟萧潇的心意。 奈何孟萧潇根本不开窍。 如今她们才发现,都这样的年纪了,哪儿有真的不开窍,不过是不想知道罢了。 “我们虽然是您的丫鬟,但是认识时都是一般年纪,是真心把您当成姐妹看待。希望您能一生顺遂。”云风小心翼翼地把她受伤的纱布合上。 孟萧潇不是个爱流泪的人,却是听的眼泪吧擦的,笑着调解气氛,“怎么忽然变的婆婆妈妈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啰嗦的性格。” 云风想起昨晚看见她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样子就眼眶发酸,“没什么啊,就是希望您好好的,过点正常人过的日子,不要总是受伤,也让我们几个也跟着您享享福。” 孟萧潇知道她们怕是被吓到了,赶忙道,“昨晚不过是个意外,你瞧着我不是也没死,好好回来了么?你们没让麟儿知道吧?” 云风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放心,小世子还不知道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那个孩子 “这两天他在学功夫,说长大了要来保护您。也在长身体,每天到了点就犯困。昨晚还在念叨说许久不见您。这大概就是母子连心吧。” 云风说话间,云花和云月端着洗漱的东西和药进来,孟萧潇靠在枕头上,看着丫鬟绕着她忙碌,虽然疼,但是总算没有像昨晚那样孤立无援的感觉了。 她想着云风刚才说的话,脑海里自动自发地浮现起凤惜麟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勾起唇角,“是。” 凤惜麟不是她的孩子,可他毕竟是代替那个孩子存在,他的存在,让她暖心。 可是或许真的是母子连心,她总是会控制不住想起那个被孟扶雪带走的孩子,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吃苦呢。 孟扶雪那样的人,见不得他好过,自然也不会善待她的孩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孟萧潇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酸疼到无以复加,放在被子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抓紧,还是云风看见,惊呼了一声,“哎呀,您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口又裂开了!快!伤药!” 孟萧潇的手掌被拽过去,见云风拿了药过来就要给她上,孟萧潇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手,“不用了,这点伤没事。” 她心里想,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总要痛一点,才好像真的跟那个孩子感同身受。 风花雪月四个丫鬟齐齐着急,“这怎么能行!您这身子昨天留了那么多的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不要命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之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不轻不重地咳嗽声音。 众人回头看过去,就见风啸寒身穿一身选黑色镶金边滚纹的长袍,撩开帘子走进来,“谁不要命了?” 四个丫鬟看见风啸寒,齐齐起身给他行礼,还不忘告孟萧潇的状,“您瞧瞧,这边刚包扎好呢,她就把自己伤口又给弄到裂开了,还不愿意上药,这不是不要命是什么?” 孟萧潇:“……” 风啸寒接过云风手里的伤药,走到床边,没有坐在床上,而是在云月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微微倾身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给她上药,“你们都下去吧。” 风花雪月依次下去,还体贴的给师徒俩掩上了门。 风啸寒给孟萧潇止了血,重新包扎的时候,手上些微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恢复完全,根本用不上力气,试了几次,纱布都缠不紧。 孟萧潇一阵内疚,意识到风啸寒把风花雪月都支走,就是怕她们看见他如今狼狈的样子。 她强忍着跟风啸寒说自己来的冲动,就这么举着手,静静看着风啸寒一次又一次给她缠手。 这是属于风啸寒的尊严,是一个曾经至高无上的医者的尊严。 她不想打扰。 风啸寒耗费了半个时辰,才把孟萧潇的手重新包扎好,满意地在包裹完美的手掌上打了个结,直起身来的时候,额头上沁满了汗,自嘲道,“老咯,这些事儿都做不来了。” 孟萧潇伸手捞了床边的帕子给他擦汗,“您这双手啊,是留着以后做大事用的。我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犯不着您伸手。” 风啸寒接了帕子自己擦汗,“刚才想什么呢?你不是会苛待自己的人。” 孟萧潇垂眸看着腿上的被子,“在想,当时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她死了,或许也好受些。 风啸寒温和道,“你这话,可是要愧对神医谷上下对你的良苦用心。当初为了救你,神医谷上下费尽心机,百年的灵药都用在你身上。” 孟萧潇忙道,“是徒儿错了。” 风啸寒语重心长道,“从前你最是洒脱利落,从不会遇事不决,更不会自暴自弃。当初我在树林里捡到你,看中的就是你身上这百折不挠的劲头。如今怎么泄了气?总不能出了一趟谷,为了其他人,就把我们都忘记了。” 孟萧潇知道风啸寒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说出来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有所羁绊。 毕竟她从不属于这里,想要离开,就是烟消云散。 “是跟你带回来那个姑娘有关?”风啸寒试探着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萧潇提到孟扶雪就下意识皱眉,“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娘死后没多久,孟擎天便扶了林氏成为孟夫人,孟扶雪就是她所生。前阵子我料理孟家的时候,让她从牢里跑了,谁知道她却是投靠了高贵妃的次子,六皇子。昨晚就是他们用障术伏击了我,若不是有点轻功傍身,怕是您谷里那些灵药,就真的白用了。” 风啸寒一听高贵妃,面色有短暂的僵硬,隐没在日光照耀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半晌,他才继续道,“之后呢?” 孟萧潇想了想,才继续开口,“当初捡到我的时候,师父是不是就知道,我那时刚生产完?” 风啸寒点点头,“看你并没有提起,以为你是不愿意说。之后看你每次想要想起以前的事都会头痛,就更没有提的必要了。” 孟萧潇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她垂下视线,轻声道,“我是真的该死,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当时能想起来那个孩子,早点上去找他,他是不是就能少受点苦? 可她现在,却是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孟萧潇低落又沮丧,周身萦绕着一股子难以言喻颓丧之气,“我不是个好母亲。” 风啸寒拍拍她的肩膀,“你啊!不必想这么多。我且问你,那个孩子还活着么?” 孟萧潇点头,“活着,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把他藏了起来,我还没问出来在哪里。” “那便是了,若是当初这孩子在你肚子里,跟你一道坠了崖,你有多少把握能保住他?”风啸寒了然道,“你怕是又要为自己不能护住他而内疚一辈子。” “即便是你没有从悬崖上摔下来,据说,当时你在孟家处境艰难,又有几层把握在孟家平安生下孩子,又把他好好抚养长大呢?” 孟萧潇瞳仁缩了缩,一时无言。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母子连心 是啊,就算她当时没有被剖腹取子,以当时的心智,也会被孟扶雪踹下山崖,如果她是怀孕被踹下去的,孟萧潇刚穿越过来,活的是自己,那孩子要怎么办? 这么一想,孟萧潇心头释然很多。 不管怎么说,至少那个孩子现在还活着。 风啸寒见孟萧潇眉目舒展,知道她是想开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虽然是刚醒来,可也听说不少你们的事情。怎么?那个叫麟儿的孩子,不是你当年……” 孟萧潇苦笑一声,“不是。但……” 她话音还没落,就听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风啸寒眼神凌厉,低喝一声,“谁在外面!” 窗外的人许久都没有回应,风啸寒起身,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就听“哇!”一声,外头传来凤惜麟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他的小脚步声,飞快地跑远了。 是凤惜麟! 他听见了他们刚刚说的话! 孟萧潇这会子心里不比刚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可能被孟扶磋磨着强一点点,像是千万根针扎进去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凤惜麟对她那样好,一心一意拿她当娘亲一样对待,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孟萧潇的孩子该多难过啊! 她听见凤惜麟哭声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下床,“麟儿!” 风啸寒不赞同道,“我去看看,你还是好生歇着。” 孟萧潇回头,还是把刚才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说完整了,“麟儿是凤御临当成亲生子养大,我进了京城,除了谷里的人,便是他对我最好,虽然不是亲生子,但是时间长了,我也是拿他当亲生子看待。孩子心思本就敏感脆弱,若是真的钻进了牛角尖,怕是要比大人还要伤身。” 说完,她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风花雪月在外头正乱成一团,又要顾着里面又要顾着外面,云风见孟萧潇这样,眼圈又红了,忙道,“您别着急,云月追着过去了。何况小世子在这院子里住了许久,各种机关阵法他都知道的,断然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孟萧潇心里踏实了不少,在云风的搀扶下快步往前走。 从前院到后院,又从后院到前院,孟萧潇足足找了三趟才在后院的假山边上听见里面隐约有小孩子在哭泣的声音,云月显然是刚被撵过,只能站在树上,指了指假山。 这里的花园种的都是蔷薇,花枝弥漫,几乎要把假山缠起来,只留了一条很窄的下路,刚好能容得下一个孩子过去,小路两边的蔷薇花枝上有刺,稍稍往前一步,就会划破人的皮肤和衣衫,孟萧潇却毫不犹豫地放开云风的手往里走。 云风想阻止都来不及,故意惊呼了一声,“爷!您这一身的上可还没好呢。你这么进去,怕又要出许多血,那可真要没命了!” 孟萧潇不管不顾。 里面的小人在听见声音的瞬间,连哭声小了很多。 孟萧潇更心疼了。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把凤惜麟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也把他和自己的孩子分的很清,成年人世界里的利弊权衡,在孩子眼里却是干干净净,没有算计,没有平衡,有的只有她而已。 假山内部是空的,里头黑漆漆。 孟萧潇站在洞口,隐隐能瞧见里面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大概也是瞧见她过来了,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不要过来。” 孟萧潇脚步一顿,虽然很想过去把那个小小的身影抱在怀里,却还是停住了脚步,在假山外静静站着,声音温吞道,“好,那等你愿意让娘亲进去,娘亲再进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出来我都在。” 凤惜麟没有回应,花园里安静,只有小孩儿隐隐的抽泣声和压抑的哭声。 孟萧潇心里听着也好似在下雨一样,滴滴答答的潮湿到不行。 外头正是日上三竿呢,假山里虽然冰凉黑暗,但是外头却是艳阳高照,尤其是现在还在秋初,这个点的天气挺热的,没多一会,孟萧潇就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糊糊的,脸也跟着涨红。 云风在外面看得着急,暗道凤惜麟不懂事儿。 刚才她并没有听见孟萧潇和风啸寒的对话,来的时候就瞧见凤惜麟攥着一束花哭着跑了。 凤惜麟是个很懂事儿的孩子,在外面豪横了点,但是对家里人却是极好的,除了涉及风萧萧和凤御临的事儿,也很少哭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正想喊两句,提醒凤惜麟现在的孟萧潇可不是之前的孟萧潇,昨晚上一身的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可虚弱着呢。 可还没张嘴,就见孟萧潇抬手摆了摆,顺势用手在眉毛上面搭了个凉棚,遮掉了半点阳光,嘴角却是笑盈盈道,“我小时候脾气不好,一不高兴,就到处躲让我娘亲找。” 云风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知道这母子俩需要空间,默默地退开,跟云月站在一起。 里面的小人儿也是一动不动,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甚至连抽泣声都没有了。 孟萧潇说,“这样看,你确实是我亲生的,连脾气和躲的地方都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里面传出来凤惜麟带着鼻音的反驳,“你骗人,我明明就不是你的生的,你只惦记你丢掉的那个孩子。” 孟萧潇弯了弯唇角,“是啊,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怎么能不惦记呢?我总要知道他好不好。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你是多了个弟弟还是妹妹。我刚才来的时候还在想,假如你们在打结上遇见,都不认识彼此要怎么办?都是我的孩子,都叫我娘亲,却不认识,我该有多伤心啊。” 凤惜麟小声嘀咕,“你真的会因为我伤心吗?” 孟萧潇,“那我现在眼巴巴来哄的是小狗吗?”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凤惜麟是凤御临一个人带大的,虽然平时表现的骄横了些,可毕竟只是个五岁小孩儿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会永远爱我 五岁的孩子,对这世上的物质还没有追求,所求所得不过是父亲母亲,家庭美满。 从前旁人说他不是孟萧潇的孩子,也或者说孟萧潇还会再生个孩子,到时候就不会爱他了,也就罢了。 可是这些话从孟萧潇嘴里说出来,意义根本就不一样。 凤惜麟缩了缩身子,“你是真的想哄我吗?” 孟萧潇弯腰,把半边身子凑近洞口,“也不是哄。” 话音一落,就听凤惜麟的抽噎声都好像停止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孟萧潇没忍住弯了弯唇,“只是很想抱抱你,不知道你肯不肯。” “啊。”凤惜麟发出很轻的一声疑问,半晌都没有回应。 孟萧潇就在门口耐心等着,只是外头确实有点热,她悄然用手扶着假山,免得一会真的晕了吓着了孩子。 她等的不仅仅是凤惜麟自己想明白,也等一个他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从前,他害怕自己跟凤御临生一个妹妹就不喜欢他这件事耿耿于怀,她能坦然地下保证哄。 可如今另一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 不管师生是死,她都一定会把他接回来,她不希望凤惜麟每次都因为这件事惶惶不安,所以她没有压制他,也没有骗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终于,凤惜麟还是开了口,“我又没有说不让你进来。” 她都晒出汗了。 都不知道了躲一下。 凤惜麟心里难过,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又嘴硬不肯说,哭卿卿道,“你跟父王一样,只会欺负我心软!哼!” 孟萧潇听见他关心却又强忍着不说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弯腰钻进了假山里,摸索着来到凤惜麟身边,声音带笑,“那心软的小世子,我现在可以拥抱你了吗?” 凤惜麟身体已经转过去,脑袋却是倔强地扭到一边,“看在你这么诚信恳求的份上,姑且给你抱一下吧。只有一下,我!我只是看你受伤可怜……才不是因为你是我娘……” 他带着哽咽的话还没落音,小小的身体已经落在孟萧潇的怀里。 他依旧是扭着头,但是能闻到孟萧潇身上独有的香味,不想是其他娘娘那样的想起袅绕,是带着点苦涩的药香,但是让人特别安心。 也一直是他心里想的,独属于娘亲的味道。 他盼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娘亲,结果她告诉他,她跟父王有了别的孩子。 凤惜麟就说不出话来了,莫名的委屈,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倔强地仰着头,不肯叫孟萧潇看见。 但是孟萧潇清楚地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那么大一块,也不知道孩子流了多少眼泪。 孟萧潇心疼的不行,伸手在凤惜麟后背拍了拍,温声道:“没关系,如果你这会不开心,可以放肆哭。这里没人会看见。” 凤惜麟把脸埋在脖子里,用力摇了摇头,含混不清地说,“父王说,他在的时候可以哭,他走了我就是男子汉,要保护娘亲,男子汉都是不……不哭的呜呜。” 孟萧潇又心疼又好笑,“父王走了,娘亲还在。娘亲暂时不需要你保护,你放心哭一会。等一会出去,见了其他人,娘亲可能就要麟儿护着,到时候你再当男子汉可以吗?” 凤惜麟这才终于绷不住,一下哭出声,小手用力地攥着孟萧潇肩膀上的衣服,一边哭一边嘀咕,“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娘亲……” “是不是你跟……父王,都不想……要我。” “你们……都喜欢那个弟弟是不……是。” “那我……怎么办,我找了……你好久……如果不是……你,那我娘亲……在哪里?” 孟萧潇听得眼睛发热,胸口都像是被他的哭声浸染,又潮湿又难受。 她不止一次听过凤惜麟这样哭,哭的这样难过。 可是唯独这一次,他在她怀里,她如鲠在喉,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想要找她的孩子,凤惜麟想要的也是他自己的娘亲。 不是他失去了母亲,而是她失去了这个孩子。 孟萧潇无比内疚,“对不起。” “如果你愿意,我永远是你娘亲。若是你要去找自己的娘亲,我也会帮你。即便找到了,你已然可以叫我娘亲,如果你愿意的话。” 凤惜麟尖叫了一声,把孟萧潇搂的更紧,“我不要。我要你跟父王。” 孟萧潇,“好。” 凤惜麟下一句,是想要他们只有他。 可是到底没有开口,于是更委屈了,哭声震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假山里的哭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云风不放心,上来查看,恰好孟萧潇抱着哭到睡着的凤惜麟出来,忙一脸心疼地迎上来,“爷,您身上还有伤,交给我吧。” 孟萧潇摆摆手,“不用,好不容易睡着了,倒个手怕是又要醒了。”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睡梦里的凤惜麟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哭嗝儿,眼泪掉了一串,换了一边肩膀,又睡了。 云风缩回手,怕耽误了时间,孟萧潇抱着孩子更累,“是去您的屋子还是送回小世子自己住的厢房?” “去我那。”孟萧潇脚步不停。 云风啧招呼云月马上去重新铺了床。 孟萧潇回到卧房,云月才刚把孟萧潇床上沾了血渍和药渣的铺盖全部换过,还铺上了柔软顺滑的蚕丝丝缎。 即便是炎热的天气躺上去,也沁凉舒服,但又不会觉得冰冷。 孟萧潇把凤惜麟放下,云风就轻手轻脚上来替她脱了外袍,瞧见肩膀处试了一大片,叹息一声,“自从来了咱们院子里,小世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我原来还觉得他心思开阔,却原来也这样脆弱。”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我怎么还是觉得,小世子就是摄政王的孩子呢?您看看这眉眼和下巴,多像啊。”她又看了看孟萧潇,“他也像您啊,怎么会不是那个孩子呢?” 孟萧潇拿了浸了温水的帕子给他擦脸,定定地看着这张跟凤御临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忽然觉出有哪里不对。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去找父亲 她把自己的脸转向云风,“你确定,麟儿跟我长得很像?” 云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若不是有了今日的事,我们一直都把麟儿当成您的孩子在带啊。您悄悄这模样,怎么能说不像呢?” 孟萧潇呆愣了一瞬,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傻了吗? 怎么会相信孟扶雪的话,就失去了判断能力。 若凤惜麟就是那个孩子,这一遭罪岂不是白遭了。 孟萧潇安顿好凤惜麟,就传来玄霜问话,“我之前听说,麟儿是你看着长大的?” 玄霜不知道孟萧潇为什么会问这些,拱手恭敬道,“当然。” “你还记得他刚抱回来的时候什么模样么?还有,凤御临可曾验证过麟儿是不是自己亲生?”孟萧潇忙不迭追问。 玄霜道,“小世子当时是孟二姑娘抱去王府的,我们起初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只知道孟二姑娘走后,府上就多了个小公子。” 至于有没有验证过,玄霜毕恭毕敬道,“小世子虽然不是皇子,但是只要是皇家血脉,即便是从外面抱回的,都是要经过验证的。王爷是没有验证过小世子的身份,坚定不移,但是宫里却是验过的,还是……”他本来想说是孟萧潇的父亲孟擎天亲自验证,但是想起孟家如今覆灭,还有他们对孟萧潇做的那些事,话到嘴边又改口,“是当时的太医院判孟擎天亲自验证。” 孟萧潇刚理出一点的头绪瞬间就陷入茫然。 若是旁人,她还能去查。若是孟擎天,现在早就不知道流放到那里,是死是活。 何况,凤惜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孟擎天认定孩子的父亲就是凤御临,那就等于是借着孩子攀上凤御临这根高枝,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一己之力,跟孟扶雪一块造假。 “这件事其实并不重要。只是我怕如果麟儿不是,那那个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受苦。”孟萧潇喃喃了一句。 古代的滴血认亲没那么精准,眼下她又不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没有精确的仪器能判断两人之间的亲子关系。 她多希望,自己刚才心里想的是真的。 凤惜麟就是那个孩子, 玄霜眼神一凝,“孟姑娘,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王爷。这几年,王爷对小世子的疼爱不是假的。” 孟萧潇脱口道,“你们王爷,怕是不是自己亲生子,养了这么多年也是如此。” 玄霜暗道,那可真是想错了。 凤御临或许是对黎民百姓有善,但那也是大善,只能护他们平安,未必会在小事上事事尽心。也不是那种会把别人的孩子养在身边的性格。 他所有温柔的一面,都给了孟萧潇和凤惜麟。 “孟扶雪那,你紧着去问。”孟萧潇这边还没有交代完,就听见云风急匆匆过来,“爷,不好了,小世子留了一封信说去找王爷,人不见了。” 孟萧潇刷地站起身,“什么?信呢?” 云风赶紧把手里的宣纸递过来。 凤惜麟年龄虽小,但是已经写了一手好字,横平竖直的十分端正,但因为识字有限,能写的好看却未必都能写出来,不会的字都用圆圈和叉叉替代,于是所谓的信上满篇都是圆圈和叉叉。 “娘亲——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儿已经在去寻找爹爹的路上了,我会找到爹爹回来说明自己的○○,娘亲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爱你的0儿至上。” 这时候的凤御临可在平遥关呢,他一个五岁孩子,上哪儿去找什么亲爹。 孟萧潇问跟来的云月,“他带了什么东西知道吗?” 云月道,“只带走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和一些碎银子,一串铜板。吃的喝的都少。” 玄霜道,“钱财方面不必担心,他内衬的衣物里都会缝一个油纸包,里面放了银票和王府的令牌。世子身边也有个培养多年的死士,是只小少爷一个人的号令的,若非是有生命危险,不会现身。” 安全问题暂时有了保证,孟萧潇却还是不放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小孩用银票,怕是还没出门就被盯上了。” 还有,这一路去平遥,何止是安全问题。 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孟萧潇惊的眉心直跳,立刻道,“玄霜,拿这个手令,你带几个黑甲卫轻装简行,往平遥关方向去找。他一个小孩儿,又没有惊动府里的车夫,想来跑也跑不了多远。不管遇到什么,发生什么,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回来。” 玄霜领命走了之后,孟萧潇又吩咐云风跟云月在京城里找。 从前她觉得凤惜麟是在这京城里横着走,从前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危险。 若是叫有心人知道摄政王府的小世子走丢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千万别被人察觉了。” 云风道,“大公子在京城经营多年,如今我们的人遍布京城,豪门世家里的门第里不好说,但是市井之间,只要小世子出现,就一定会有消息。” 云风说只能找市井之间,豪门大家里还有个缺口,孟萧潇思绪稍稍一转,就多啊,“我去一趟相府。” 若是从前,即便是相府她也不会选择信任,如今有了事情,相府却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恰好,也到了替相老夫人针灸的日子,孟萧潇登门,最高兴的莫过于相娇娇,“你可算来了,我娘亲昨天夜里醒了一阵,清醒的很呢,还吃了东西。” 孟萧潇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好了就好。” 她给相老夫人针灸的功夫,相丞相也从前厅匆匆赶过来,看着孟萧潇针灸后,相老夫人的脸色又红润了不少,心里对孟萧潇感激到不行,“如今相府不如从前,老夫略备薄礼,叩谢孟姑娘和风谷主,之前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姑娘,您不与老夫计较,还肯为内人治病,老夫感激不尽。” 孟萧潇赶紧伸手把人扶起来,“相老言重了,我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第二百五十章 父亲 相老丞相叹气道,“可怜老夫之前错把鱼目当珍珠,才有了今日之祸。” 孟萧潇看着父女俩青黑的黑眼圈,就知道昨晚两人怕是都没休息好。 相老夫人也不仅仅是起来吃了个饭这样的简单。 这东西,即便放在科技发达,医学也发达的现代也是很难解决的事情,需要几代人前赴后继去毁灭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攻克? 又问了几句相老夫人的情况,才道,“有意识的时候挣扎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要尽力压制,避免老夫人因为控制不住自己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罂粟一旦成瘾,想要戒掉本就是个很困难的过程,何况老夫人身体本就羸弱,这是最考验家属心态的时候,你们可要撑住了。” 相娇娇一听就红了眼睛,“若非徐岁音那个畜生引狼入室,母亲怎会如此!” 相老丞相也觉得面上无光,之前徐岁音进门,也是他首肯,却不想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相老夫人对他们那样好,却只惦记着当初相老夫人不肯让徐岁音嫁进来,给相周做妻的仇恨。 如今瞧着相周去了,相娇娇嫁人,竟然打着让徐岁音来照顾相老夫人的名义,想要吃这老两口的绝户。 其心可诛! “若非是姑娘提点,相家危矣。这份恩情,老夫永不敢忘。”相老丞相双眼通红,不顾孟萧潇的反对,又重重给孟萧潇弯腰行礼,“老夫这几日,听闻小女在于家水深火热,是姑娘愿意收留她,才把她从火坑里拉出来,送还归家。否则老夫怕是倒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于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这件事也提醒他,不能日益堕落。如今一个旁支都敢来打相府的注意,相娇娇在于家半点地位都没有,还阴差阳错受了这样的罪,都是因为他们觉得相家无人。 相周没了,相老丞相几乎是告老还乡,无心朝廷之事,只在家守着老妻过日子。 大家都觉得相家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自然会欺上门来,甚至还连累相娇娇也婚姻不顺。 相老丞相只道,“老夫会跟陛下奏请,回归朝堂,日后姑娘若是遇到难事,尽管开口。”他笑盈盈地看着孟萧潇,眼底有长辈看晚辈时候的慈祥,“实不相瞒,老夫看着姑娘总觉得眼眼熟,很像是犬子从前一个旧友,只是那位小友是个公子,怕是我家夫人也认错了。之前听娇娇解释,你是那萧公子的表妹,这才释然了。” 孟萧潇觉得奇怪,“您见过大公子的那位旧友吗?” 相老丞相道,“那倒没有,只是犬子临行时候给了那小公子的画像,说若是我们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之后犬子去了,听闻他一路寻去了边疆,生死难料,老夫曾经派过许多人去找,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姑娘若是有了消息,可请转告他一声,让他来府中小聚。犬子于他称兄道弟,那他就也是我们相府的半个儿子,他为犬子做的一切,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十分感激。” 孟萧潇看着相家父女,知道他们已经冰释前嫌,在心里为他们高兴。 如果相周在天之灵能看见这样的场面,怕心里也会欣慰一些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的心口滚热,眼眶也酸酸的。 她在这里,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如今却是头一次体会到好似父母一样的温柔关爱,在听见相老说他也是相府半个儿子的时候,孟萧潇眼泪差点下来,朝着相老丞相深深一拜,“小女替哥哥谢谢丞相。” 相娇娇一把把人拉起来,“瞧着你刚才进门急匆匆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孟萧潇也没客气,想到相老丞相马上要回朝堂,到时候行事肯定比她方便的多,她退后一步,提了一下裙摆,给相老丞相跪下,“丞相大人,实不相瞒,小女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你这孩子,有事儿就说,怎么还行这么大的礼?”相老丞相赶紧把人拉起来。 孟萧潇却不肯起,轻声道,“我知为人父母艰难,今日之事却是迫不得已求到您面前。您退隐许多年,想必是不知道,小女与摄政王凤御临早年阴差阳错,有个孩子。” 相老丞相道,“怎会不知?麟儿满月的时候还是老夫给洗沐的。这是怎么了?” 孟萧潇眼眶发红,感念他一字不提当年之事,也不问缘由,眼神里不若其他人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不是讽刺就是好奇。 反而坦荡又温柔。 这就是,相周的父母啊。 孟萧潇是真的信了相娇娇的话,他们真的在家里准备了她的房间,准备让她做他们的孩子。 如果她是当年的萧关,也会义不容辞去为这位兄长报仇……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孟萧潇心底一闪而过。 不过眼瞎,自然还是凤惜麟的事情更重要,她深吸一口气道,“凤御临出征前把麟儿交给我照顾,是我照顾不周,让孩子在我身边受了委屈,如今孤身一人说要去父亲,我怕他……” 孟萧潇几乎说不下去,一想到凤惜麟会出事儿,她满心都是焦虑。 相老丞相立马把孟萧潇拉了起来,“已经派人去找了么?” 孟萧潇点头,“城外是去了。城里的市井之地也有人在找,只怕那孩子相貌出众,被哪个大家瞧上了带回府里。” 孟萧潇说的隐晦,翻译过来就是,怕凤惜麟会被凤御临的仇家藏起来。 老丞相沉吟一声。 相娇娇却是先急了,抓着父亲的衣袖一通晃,“父亲,那可是七哥的孩子,要叫我一声姑姑呢!” 老丞相皱眉,“知道,我这不是在想要寻个什么由头满京城的去找人。” 他也着急,连自称都忘记了。 “你先回去。”相老丞相开口向孟萧潇道,“看你这脸色苍白,手上还伤,先回去好好调养,其他事情交给老夫,若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她身上的蛊很早就有 孟萧潇从相家回来,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云月忙赶着给她拿干燥的衣服换,又把撕裂的伤口重新包扎一边,抹着眼睛道,“多好的伤药也架不住您这样作践啊。咱们的人都撒出去找了,小世子身边还有暗卫,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孟萧潇趴在枕头上,吞咽下一瞬间的疼,“如果他是那个孩子,他丢了,那我罪该万死。如果他不是,我已经弄丢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弄丢第二个。” 至此,她终于懂了母亲的心思。 记忆中,秦氏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孟擎天各居一隅,那会的临时只是孟擎天身边的一个妾室,也有了孟扶雪和孟扶苏两个孩子,照理说,妾室的孩子也该要到秦氏跟前尊一声母亲,但是秦氏直接免了她们的礼数,不让她们来自己的院子里。 孟萧潇是她一手教养,以至于半大时候出来见人,孟萧潇和两个妹妹的教养天差地别。 孟擎天也因此找了秦氏许多次,希望把孟扶雪和孟扶苏两姐妹养在秦氏名下,这样名声也好听,也能让秦氏代为管教。秦氏不肯,两人因为这件事吵到互不见面,孟擎天不仅冷落秦氏,甚至,连身为嫡女的孟萧潇也不疼不宠了,别说一个月,怕是一年都不去秦氏院子里一次。 所以,秦家出事的时候,孟擎天不仅不帮忙求情,甚至还落井下石。 孟萧潇曾经想过无数次,当初的秦氏明明已经跟孟擎天没有了感情,为什么不肯和离。以当时秦家的地位和身份,也未必不能护住她。 如今才明白了,是因为她。 她若是跟孟擎天和离,怕是也不能带走她,孟萧潇那会年纪还小,若是落到林氏手里,怕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事实证明,秦氏是对的。孟萧潇如果不是换了个躯壳,也是半点活路也没有。 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远远超过人的想象,为母则刚,果然是真的。 孟萧潇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做翻身坐起来,“我要去趟平遥关。” 云月眼睛都直了,“你还要去平遥关?这是命都不要了吗?” “谁不要命了?”门口传来风啸寒低沉威严的声音。 云月赶忙起身,匆匆一礼,立刻就不客气地个告起了孟萧潇的状,“还能有谁呢?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孟萧潇见风啸寒来了,也要跟着起身,被风啸寒抬了抬手示意坐了回去。 风啸寒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赞同的江丞,“云月说的没错,你怕是没到平遥关命就没了。” 云月见他们进来,很识趣地退了出去,“灶房还温着药,我现在去取。” 孟萧潇无力地垂眸,“我不能躺着,不然总觉得心里不安,你们也不要拦着我,横竖这条命也是捡来的,若是因为这个没了,也是我欠他的。” 风啸寒没好气,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要砸过去,“你欠谁的?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要真论起来欠,那你应该欠我的!” 江丞见状,赶紧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师父师父,师妹身上可都是伤呢,我这身上也都是伤,您舍得么?” 风啸寒没好气把茶壶重重放在桌子上,哀其不幸恨其不争,“我不过睡了几年,你看看你们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浑身都是伤,一个都快成了药人还不自知。若是让外人知道我药王谷出了你们两个这样的,怕是要把大牙都笑掉。” 孟萧潇猛然抬头,“师兄怎么了?怎么成了药人?” 江丞一脸无语,“不是我。” 见他神色定定地盯着自己,孟萧潇一时有点懵,许久才缓慢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我不就最近受了伤,吃了点药。你也知道,我平常都不喝药的。” 江丞看了一眼风啸寒,确定是没准备瞒着孟萧潇,才开口,“你不知道吗?你被人下了蛊。” 孟萧潇:“?” 江丞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蛊虫在你身体里许久了,发作起来让人周身疼痛,如被凌迟。”他定定地看着孟萧潇,“你再想想,自己记不记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异常?接触过苗疆那边的人?被下了蛊还不自知?” 孟萧潇觉得荒诞,但是想到前阵子自己夜夜做噩梦,噩梦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周身好像被凌迟一样疼痛。 “之前我去救师兄的时候,确实将错就错,跟于兆和扮演过苗疆女,除此之外,我跟苗疆那边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孟萧潇匪夷所思,“何况,我来京城,是我出谷后来的最远的地方了,之前都是在神医谷周边游历。这些您和师兄都应该知道。咱们那一片的地方,是靠近东陵境内,离苗疆远着呢,十里八乡都是认识的人,不可能有苗疆的人混进来。” 风啸寒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蛊,是你在进谷之前就有的?” 孟萧潇瞬间没了声音。 她还真的不能确定。 “进谷之前的事情,我很多都忘记了。”孟萧潇闭了闭眼睛,“这些都不重要,既然这么多年才发出来,也没有要我性命,说明它暂时是安全的。我想先去平遥关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麟儿。” 若是找不到,也好寻求凤御临帮忙。 “我之前答应给六皇子治腿,在这之前,势必要过去一趟,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孟萧潇有条不紊道,“相府那边,就劳烦您跟师兄多照顾,相老夫人正在关键时刻,我若是走了,也只交给你们比较放心。” 风啸寒一听,差点气笑了,这哪里是有条不紊。 这分明就是把他俩安顿在京城,哪儿也去不了。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好。”风啸寒道,“那相家人跟你有什么恩情,让你这样赴汤蹈火的?” 给六皇子治病是被逼的,给相家呢? 可别说是为了攀权富贵,这满京城,比相家更富贵的多了去了,旁人只当她是行医道义。 可风啸寒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徒弟,可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个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捡个小孩儿 孟萧潇想到相家,神色都温柔了下来,说:“您可以理解,相家是我半个家。他家大公子在我微末之时,对我有恩。如今他去了,他的家人,我应当要照顾的。” 风啸寒没再说什么,“你决定的事情,我不拦着你,只有一个要求,速去速回,回来让我看看你这蛊有什么法子可解,我收了半辈子徒弟,可不想徒弟比我死的还早!” 孟萧潇哭笑不得,调侃道,“你这老头,关心的话不会好好说,小心我以后不养你老。” 风啸寒轻哼了一声,起身出门。 江丞没走,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包裹递过去,“好久没见你们这样吵架,还挺怀念的。不过师父早知道你怕是要走,来的时候就使唤我收拾了不少药出来,你带着,若是路上有什么也好应个急。都是上好的药材,还有不少是他老人家私藏的好药,昨晚知道你受伤,快马加鞭从神医谷拿过来的,也是刚到手上,生怕耽误了。” 孟萧潇只觉得心中滚热。 伸手接过包袱,“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之后我不在京都,你要多陪陪他说说话。可别光忙着收拾生意场子。我娘留给我许多钱,都放在那呢,够咱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生意什么的,都可以放一放。” 江丞点点头,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你放心去,只管保重自己就好,这里有我你放心。之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如今你们都在,师父也在,我就不怕了。”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话,江丞才离开。 门外,云风和云月已经套好了马车,“云花和云雪已经带人先出发了,一边探路一边打探消息。”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方便孟萧潇躺上去,外面看着虽然低调,但是里面空间却是很宽敞,够躺下好几个人。 孟萧潇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冲着外面送行的江丞和隐在门边远远看着的风啸寒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江丞摆摆手,马车琳琳,直到身后的人和房顶都消失在视野里,孟萧潇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低头打开江丞给的包裹。 出来的时候提着就觉得很沉,如今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不仅仅有常用的药材,还有一些金银细软,碎银子放了一个荷包,银票放了一个荷包,金子又单独放了一个荷包。 另一个包裹,是云月收拾的行李,里面不仅仅有孟萧潇的衣服,还有凤惜麟的小衣服。 只希望,这一路真的能找到麟儿吧。 孟萧潇一路上都没法睡,视线一直盯着窗外,生怕错过了什么。 凤惜麟一个小孩子,长的也精致,穿的也好,这样孤身一人走在街上肯定会特别引人注意。孟萧潇甚至连皇城根下面的乞丐都盯着看了好一会,生怕错过了麟儿。 可一路上都没有一个身形像他的。 孟萧潇看着人来人往的官道,也认出其中不少人都是他们神医谷自己的人。 这样地毯式的搜索,若是都没有找到凤惜麟,那她们只是在重复无用动作。 “再往前,是玄霜在找的路线。”云风解释道。 孟萧潇放下帘子,“麟儿古灵精怪,想必也能料到他人不见了,我们会沿着官道找。到现在各路都没消息,除非是被人扣下,否则,应该在小路上。” 如孟萧潇所料。 凤惜麟确实是走的小路。 此时,他正穿着一身出城后,跟一个小乞丐置换的破破烂烂的外衣,脸上也抹得乌漆嘛黑,正吭哧吭哧地往山上爬。 他手里还攥着一张儿童版的地图,是他从父王的书房里找到的,去往平遥关的基本路线。 只不过军用地图他看不懂,就照着地形画了一张儿童版简易路线。 唔。 翻过这座山,他就算出城了。 只是,这座山怎么这么高呀! 他感觉爬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到山顶,还得往下走。 呜呜呜。 凤惜麟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额头上的汗,原本就像个小花脸的脸上,顿时更花了,“呜呜呜,好想回家,父王,娘亲……” 隐身在暗处的暗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哭。 要不是他跟着一路把沿途的野兽都清理了,他怕连喊爹喊娘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路看着小世子的骚操作,但是也谨记自己的使命,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坚决不出面。 别说凤惜麟是哭了,现在就是原地睡过去,他也只能等他睡着现身。 原以为凤惜麟哭着哭着就会放弃,毕竟娇生惯养的,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却是第一次出京城,还是一个人。 结果凤惜麟哭完之后,只是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继续往上爬。 山下有一条小路,是能通车的地方,一些不想走官道拥挤的马车和行人就会从这里走,但毕竟山路崎岖,即便是路,却是又窄又颠簸,所以这里极少有人走。 这次,远远的传来马蹄和车辙的声音。 暗卫眼神一凛,闪身到了小路边上看过去,只看了一眼,眼底顿时就亮了,这是…… 孟萧潇的马车! 这是找凤惜麟来了。 暗卫松一口气,又回到凤惜麟正上方,正想着要怎么把小世子引到山下,让路过的孟萧潇发现。 却不防凤惜麟正在吭哧吭哧往上爬的时候,小手抓着的一根树枝,啪嗒一声断裂。 他还没来得及尖叫,小小的身子就顺着草坡咕噜噜地往下滚去。 暗卫心里一阵兴奋。 这一路没有什么阻碍,就算是摔下去也不会受什么大的伤,但是这样就能离小路更近一点了,以凤惜麟的速度,坐在那里吭哧吭哧哭一会,刚好够让赶来的孟萧潇看见。 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儿。 暗卫正喜滋滋地,第一次这么高兴主子受点伤。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不受小伤,之后就这么一路走过去,怕是要受大伤。 结果,树林里哗啦啦一阵响,一道黑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鹏鸟一样,轻轻松松闪身到凤惜麟后头,一把捞住了孩子,“哎呀,捡个小孩儿。” 第二百五十三章 擦肩而过 凤惜麟察觉到自己被控制住,稳住身形后就开始不断地挣扎,用手拍打对方的脸。 “哎呦,还挺凶。”拎着凤惜麟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子,看着很凶,声音却是带笑。 周身也没什么杀气,三两下制住了凤惜麟胡抓乱挠的手脚,“别动啊!刚才要不是我,你可就从这山上摔下去摔死了。怎么不知道知恩图报呢!” 他话刚说完,就被凤惜麟抓了一下胡子。 壮汉抬手正要拍。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眼神一凛,正想上前,却见他手抬起来,却也只是轻轻在凤惜麟乱七八糟又脏兮兮的头发上揉了揉,“你这么点小人儿,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父母呢?家住哪儿?” 暗卫只能暂时按下不动,想要多观察一会。 凤惜麟只是跟络腮胡大眼瞪小眼,确实一个字都不肯说。 父王说过,在外独自行走,摄政王世子这个身份未必能威胁到别人,反而会成为别人杀他的借口。 谁知道眼前这个怪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男人见凤惜麟干瞪眼不说话,眼底带着一丝可怜,“这么激灵的小子,竟然是个小哑巴,真是可惜了。” 他拎着小孩开始往上走,一步就走的有凤惜麟吭哧吭哧爬了好几步那么远。 只是,两人刚上了山坡,边上的小路上,疾驰过去一辆马车。 两边擦肩而过。 孟萧潇坐在马车里,因为他们仔细在车里铺的软垫,她并没有察觉到颠簸,只是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闷闷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扯走了。 她忙不迭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对面是个高高的山坡,树林丛生,从她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一个背影宽阔的男人,正大步地往前走。 云风顺着她的视线自然也看见了,但是除了那个男人,什么也瞧不见,她解释,“这一片山珍很多,经常有百姓进来寻。还有周边来砍柴的农夫也有不少。” 凤惜麟一个小人儿,应该不敢找这种荒山小路走。何况,他身边不是带着暗卫么,那暗卫总不至于傻到让世子进这种深山里吧。 闻言,孟萧潇多少有点失望,视线重新转向另一处。 让云风和孟萧潇都没想到的是,跟在凤惜麟身边的暗卫为了保持觉得神秘和隐形,防止真正的不测,还真是跟“傻子”差不多。 眼见着孟萧潇的马车和凤惜麟擦肩而过,他心里着急,却是谨守规矩,跟在凤惜麟身边寸步不离,只是飞快地踢了一颗石子出去,闪身就窜开了,一路往前走,一路在周边留下记号,方便后面的人找来。 至于到底能不能惊动孟萧潇,就全看造化了。 凤惜麟已经被大汉抱着上了山顶,径直往里走,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山寨,据说是东陵的国都还没建成的时候,是个土匪庄子,之后东陵在此建都,就派人缴了那些山匪。 如今里面空空荡荡,破破烂烂,蜗居着一群乞丐。 大汉抱着个孩子还走的飞快,半点疲惫的痕迹都没有,冷不丁听见凤惜麟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顿时就笑了,拖腔带调道,“算你走运遇到我,以后跟着我。好歹不愁吃喝!” 孟萧潇的马车本来就在疾驰,颠簸的声音很大,马车外却陡然传来“砰!”的一声。 云风是最先察觉到那世子上裹挟的内力,还当是遇到了什么刺客,眼神一冷,正想加速,忽然见孟萧潇捂着胸口喘息粗重,吓的不轻,赶忙上前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云月!停车。”云风呵了前面赶车的云月把车停下,“你去看看马车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记得自己小心着些。” 自己则从带来的药包里面找了一瓶百宝丸出来,用茶杯里的水化开,递到孟萧潇唇边。 孟萧潇喝了一口,才平缓下来,“没事,就是忽然很难受。” “是不是路上太过颠簸了?”云风心疼道,收拾好手边散落的东西,把孟萧潇扶着坐起来,“这山里藏着人,我们不知道对方身份,怕是不能在此地久留。” 云风说话的功夫,云月已经绕着马车找了一圈,又重新跳上车来,撩开帘子进来,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还沾着木屑的小石头,“这石子是从上面射下来的,用了内力,都直接嵌在马车外壁上了。” 孟萧潇接过看了一眼,“有这样内力的人,若是想杀我,没道理把世子嵌进马车上。” 这又不是小汽车,马车下半是实心的,上半部分为了透气和美观,开了窗不说,还有镂空的花纹,夏日用娟纱,冬季用油纸蒙上一层。想要把石子打进马车里何其简单。 孟萧潇心思一转,“我们上山。” 这是有人,把他们往山上引呢。 这边上虽然是有路,但是山是荒山,上山意味着要放弃马车,那就是把孟萧潇暴露在山上人的视野里,若是平常倒是不怕,孟萧潇反应极快,加上轻功又好,不怕受什么伤。 可如今孟萧潇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云风不放心,“不行,这样,你跟云月留在这里,我上山是寻一圈,若是没有,咱们就继续出发。” 没等孟萧潇开口,云风已经一把撩开帘子出去,脚尖一点就上了山。 云月钻出马车,忽地,平地起了一阵风。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爷,您坐稳了。”云月忽然开口,旋即长剑一手,向上腾空。 树林里忽然窜出来几个黑衣人,齐刷刷朝着云月杀过来。 孟萧潇暗道不好,正想下车,却不防云月反手甩出一把暗器,狠狠扎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扬起四蹄,直接冲了出去。 孟萧潇直接在车里被摔了个仰倒,索性车里软垫够多,才不至于磕到。 这些人,原来在这里等她呢! 孟萧潇从马车里翻了个身,奋力挣扎到门口,想要扯住撒风的马缰,却不防头顶刷刷闪过一道身影。 一支利箭从最高处的树梢急射而出! 第二百五十四章 昨晚是不是你 这熟悉的手法! 这熟悉的剑气! 孟萧潇真是想装不知道是谁都难! 想到这里,她反而不怕了,稍稍侧身,就躲掉了那一箭,在一片混乱中,她扬声道,“六皇子殿下,我是为了您寻药出城,又不是领命逃跑。您犯不着赶尽杀绝吧?” 她原本出发前,是要去先去看一眼这个六殿下的。 可事态紧急,加上药材确实不够,就存着一分侥幸,想着先以凤惜麟为先。 否则让这个小心眼的残废变态男在他们之前嗅到凤惜麟失踪的消息,甚至还先找到他,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对面又是接连几箭,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这一次,箭头确实是没准备取孟萧潇的命,而是目标明确,直奔着孟萧潇的马车盖子去的。、 这一波下来,身后的马车轰隆一声,直接连顶都没有了。 孟萧潇脸一黑。 虽然钱多,但是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这马车是云月他们精心准备的,不少钱呢! 孟萧潇有点恼火。 这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是吧。 孟萧潇抬头,眼底跳跃着怒火,“您要是不信,我可真就从这跳下去,直接把自己摔死得了。” 她说着,一个用力扯住了缰绳,反手拔了马屁股上的匕首。 马儿哀鸣一声。 却忽然改变了个方向,往边上的竹林里跑去。 孟萧潇脑海里瞬间犹如一群草拟吗狂奔而过。 玩大发了。 她虽然能骑马。 但是却是头回驾车啊! 她拼命往回扯缰绳,结果马儿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径直往前冲。 前方竹林深处,一片辽阔! 不仅仅是因为地势高,还因为,前方没路了! 那是悬崖! 孟萧潇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自己这么乌鸦嘴,前脚刚说自己把自己摔死,现在却不得不自己往下跳。 千钧一发之间,她回神一把捞住江丞塞过来的包裹,一个翻滚,就要往下跳。 马儿即便是吃痛,却也知道危险,在悬崖边拼命收紧四蹄想要刹住身体,但身后是巨大的车体,像是倾倒的骨诺米牌,瞬间把马儿推了下去。 好巧不巧,这瞬间马儿挣了一下,飞扬起来的缰绳落下,缠住了孟萧潇的脚。 原本已经飞身出去的孟萧潇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眼看着要落地,却是被拉扯着往悬崖下摔去。 她脚被缠住,轻功全然无用,本能地叫了一声,“六皇子!我要是死了,你这辈子怕是都跟皇位无缘了!” 伸手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但下坠的力道太大,抓什么丢什么。 孟萧潇顿时一阵绝望。 来到这里以后,什么生死难关都闯过来了,难道最后要栽在一辆马车上? 不行! 麟儿还在等她! 这样的念头一动,孟萧潇只觉得心口一阵涌动滚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已经鲜血淋漓的手忽然成爪状,一下抓住了一块山石,这次没有滑脱,好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远远不断地往她手上去。 不过须臾间,她就马车的车架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她闭了闭眼睛,已经做好了残废一条腿的准备。 忽地,身边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一跃而下。 孟萧潇短暂地愣了一下神,预期中的撕裂感并没有来,反而是腰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桎梏住,男人沙哑又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在耳畔,“本王才出去几日,你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孟萧潇浑身一僵,正想看过去。 人就已经被扣进一堵温热的怀抱里,两人飞身而上,很快来到了地面。 孟萧潇整整地看着眼前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觉得这张脸陌生,又觉得分外熟悉。 陌生是因为她从未见过凤御临这样狼狈的一面,满脸的络腮胡子,把原本英俊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皮肤也黑了,眼角甚至还有一条细小的伤口,看着像是刚刚愈合,可是因为正好在眼眶的位置,孟萧潇多看了两眼,满脑子想的是,这伤口,该是怎样的凶险。 熟悉的是这双眼睛,依旧明亮,深情款款,即便面容和原本冠绝京都的摄政王出入那么大,她还是一眼就能确认,就是他。 她心里一下鼓鼓胀胀的,惊喜、委屈纷至沓来,汹涌到喉咙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要哭还是该要笑,开口第一句就带了哭腔,“对、对不起,我把麟儿弄丢了。” 凤御临不怒反笑,“他这会在山上好好躺着享福呢,丢不了。” 孟萧潇一愣,声音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什么意思?” 凤御临感觉许久没见孟萧潇,像是百年那么长,视线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瞧见她手上的血,瞧见她脖颈间包好的伤,还有手上散落的纱布,还有这周身遮掩不掉的药味,垂眸时,眼神冷的吓人。 他怕吓到孟萧潇,低头捞起她的手臂仔仔细细去看她受伤的伤,看见她刚才为了抓住东西,手上的皮都被蹭掉了,十指鲜血淋漓,原本包着旧伤的是纱布重新被血浸透,湿哒哒的红色。 他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拿了手帕轻柔地给她擦拭血迹,声音却是极致得温和,“麟儿从山上走,刚好遇到我手下一个将士,就把人带了过去,现在就在山上的庙里。跟在麟儿身边的暗卫说你在山下,还未走远,我就追来看看。” 却不想遇到的却是这样的场面。 他不敢想,自己若是再晚来一点,怕是五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他怕是连孟萧潇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想到刚才凶险的画面,凤御临心脏都要跳停了。 孟萧潇却顾不上这些,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藏在山上,眉毛不由拧紧,“你是偷偷回京?” 凤御临挑眉看她,“我的潇潇真聪明。” 孟萧潇:“……” 孟萧潇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昨天晚上,她做的那个梦。 分明是有人坐在她床头。 分明是熟悉的味道。 “回来多久了?”孟萧潇定定地盯着他,心陡然跳的飞快,“昨晚上半夜坐在我床边的人,是你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神 凤御临偏头,灿然一笑,这一笑里才隐约能瞧见他的风姿。 “还以为做的已经很隐蔽,却还是被你发现了。” 确实很隐蔽,昨晚风花雪月在她屋外守了一夜,硬是没有发现他来过的痕迹。 两人并没有多少寒暄的时间,身后的杀手很快就追了上来,孟萧潇下意识把凤御临揽到身后。 将士在外,私自回京是死罪。 凤御临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知道她是怕自己被认出来。 这一路奔波的惦念和忐忑,都因为她把自己扯到身后的动作,消匿无踪,他弯唇笑了一声,“放心,我还没到要让女人来保护我的地步。” 孟萧潇有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说的这个冠冕堂皇,若是真这么厉害,何须苟且在这深山里,不回京城去了? 知道他是大男子主义作祟,更怕他开口太多被人认出来,孟萧潇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而已,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道,“这是我跟别人的恩怨,不需要你插手罢了。你远远看着就是了。” 凤御临看了一眼对面严阵以待的十几个黑衣人,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这些,就是那天让你受伤的那些人?” 孟萧潇的本事,他还是见过的。当初在摄政王府,那一手轻功,连两个黑甲卫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却是在大街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一路飞奔疾驰到京城,也只得知孟萧潇活了下来的消息,怕惊扰了其他人,他连夜探望,确定她确实还活着才算安心。 原本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让这些人现身,却没想到他们还自己送上门。 凤御临冷笑出声,“小六长本事了,一个废人,也能使唤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猎刀门。” 孟萧潇乍一听猎刀门,心里一惊,这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笼络了各国的武术精英,只要给得起价格,什么样的单子都能接。 猎刀门里里面有最厉害的弓箭手,例无虚发,百米之外取人首级,也有剑术出神入化的剑士,剑气所过之处,见血封喉。 据说,东陵最初建国是因为覆灭了西陵,而当时西陵覆灭,是因为被猎刀门的人直接直接入宫取了皇帝的首级。 百万雄君,不战而降。 这才有了东陵国这样的鼎盛。 否则累年战争,劳民伤财,光是休养生息也怕是要数十年。 孟萧潇现在总算是知道,怎么会有那晚那样蛊术精通的障术师,是猎刀门的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猎刀门在江湖上跟神医谷是两派全然不同的存在,一个主打生,一个主打死,是各个朝堂争抢的对象。 他们任何一个到手都是一把上好的利刃,可猎刀门的门主和神医谷的谷主思想却是出奇的一致,认为皈依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会有被覆灭的可能,所以在江湖上独立门户,只要给钱,任何人都能在猎刀门买到消息,但是,猎刀门不为任何人驱动。 如今六皇子居然都能驱动猎刀门了,可见背后实力雄厚。 孟萧潇忽然就有点后悔答应什么六皇子给他治腿了,这样的人物若是成长起来,怕是对凤君琛和凤御临来说,都是一个大隐患。 凤御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些人敢伤他的人! 自然就要知道伤人的代价。 “你去那边。”他稳住孟萧潇的肩膀往边上一转,指着离悬崖稍远一点地方的一块山石,顺手从怀里递了一包点心给她,“这是路过儋州的时候特意买的,那边水源极好,做出来的点心也甜,给你跟麟儿各带了一份,这是你的。一会吃完,我这边就好了。” 孟萧潇:“……” 她第一次有种,被人当成孩子的感觉。 对面长剑已经出鞘,孟萧潇怕自己在反而给凤御临徒增累赘,接过点心,提醒了一句,“你小心一点,他们中,可能有会障术的,很厉害。” “这么关心我?”凤御临挑眉一笑,眼神灿然。 孟萧潇也是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有玩笑的功夫呢,心下瞬间坦然了不少,转身走到一边。 她从前只听闻凤御临战神威名,见的都是他端庄斯文的模样,甚至,还因为体内有毒,病恹恹的,若不是身上的伤疤,只会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京城娇养的闲散王爷,很难想象这人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孟萧潇退开后,凤御临身上的杀气荡开,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浓稠浑浊,如有实质一样,排山倒海向着对面压过去。 他手上并没有武器,甚至连身形都没怎么动,但是平地的风就是他的武器,除了轻轻柔柔地掀起孟萧潇的脸颊两边的碎发,还席卷起悬崖边的枯枝落叶,从孟萧潇这个角度,对面杀手的动作好像都变的缓慢起来。 而后,凤御临的身形忽然一动,刚才纷飞在半空中的落叶好似瞬间变成了利刃,劈头盖脸地朝着对面杀过去。 孟萧潇甚至能听见刀剑挥砍落叶时的沙沙声,不像是在砍一片毫无重量的叶子,而是一把匕首,一柄长剑。 他们甚至连凤御临边都没沾到,只能和落叶战成一团,凤御临这时候才身形一动,从腰间抽出一根金色的软剑,手腕一翻,原本好像布条一样柔软的软剑好像收到了号令,嗡鸣一声,瞬间变成一柄锋锐的长剑。 他冲出去之前,甚至还偏头朝着孟萧潇笑了笑,“看好了!” 只是因为络腮胡和略微易容的影响,这一笑并不是那么的好看。 孟萧潇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下面看见的场面,只记得那一日的树林里,枯叶都变成了血红色,来了二十八个此刻,只有一个攥着弓箭的活口,其余尽数屠杀殆尽。 孟萧潇没觉得残忍,毕竟,他们杀她的时候也不曾心慈手软,那晚若不是忽然有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她早就死在那个暗巷里了。 这个世界,不是适者生存,是强者生存。 第二百五十六章 答案 孟萧潇看着背对着自己,长剑搭在半跪着的弓箭手脖颈间的男人。 他的软剑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顺着杀手的脖子,流入他的衣领间。 凤御临的声音也略微有些变化,沙沙的,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去告诉你主子,神医谷和猎刀门素来各不相干。若是非要起争端,那就别怪神医谷也撕破脸。” 杀手训练有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任务失败,只有死,除了“猎物”的首级,他们不会带任何东西回去。 孟萧潇把点心放在一边的石头上,走上前,伸手一把捏住杀手的下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了一颗药丸进去,又用力把男人的脖子往上一抬,那药顺着男人的喉咙顺了下去。 杀手一动不动,根本不在意孟萧潇给自己吃了什么。 毒药也好,甚至折磨人的药品也罢了,横竖这条命的归宿都是死,现在吃什么都不重要。 孟萧潇松开手,冷声道:“知道你们不在意生死。” “但是你先别着急去死。”孟萧潇施施然道,“我听说你们猎刀门的杀手都是签了血契的。每个杀手都有绑定的搭档,互为血契子,你若是死了还罢了,你的搭档只短暂痛苦,吃了解药就感受不到了。若是你活着,那便是,你受一分苦,他受十分,你们的门主,也有感应,对吧?” 杀手没忍住冷笑出声,“你若是想以此威胁我,那可真打错了算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萧潇狡黠一笑,“都说了,指着你传话呢。我怎么舍得你去死。给你吃的当然不是什么毒药,是逍遥丸。” 逍遥丸,顾名思义,不仅能让人觉得轻松快活,飘飘欲仙,还会产生幻境,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就是被别人控制的时候。 到时候,他的搭档只会比他更疯。 可偏生,猎刀门里为了控制好杀手,这样的搭档每次只能出来一个。 所以他是生是死,全在看另一个人的反应。 若是孟萧潇有心用控制他去控制他的搭档刺杀门主,那不仅仅是他要死,怕是搭档也难以幸免。 若是两人身死也就罢了,按照鹊刀门里的规矩,他们进门签的都是死契,这死契里,祸连家人。 杀手猛然抬头,“你好阴险!” 孟萧潇冷笑出声,“我这就叫阴险,你们以多欺少,杀人不眨眼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阴险?” 杀手赤红双眼瞪着孟萧潇,杀人的心思都有,只是还没等有动作,就被凤御临的剑不轻不重地压了回去。 “行!”杀手咬牙,“我回去,你把解药给我。” 孟萧潇里干脆,丢给他一个药瓶,“你速度够快的话,事儿办完,若是身死,也无需来解,若是没死,需要回头去回春堂去取。否则,不出十二个时辰,依旧会发作。” 一个时辰。 杀手不敢耽搁,见凤御临收了剑,起身转身就走。 凤御临背着手看着那人远走,到彻底消失,忽然身形一晃,“噗嗤”,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勉强用手里的长剑拄地,谁料他卸了力道,软剑瞬间又恢复成了一条柔软的金色布条,根本没有支撑点。 孟萧潇眼疾手快,伸手把他撑住,神色担忧,“你没事儿吧?受伤了?” 凤御临没摔在地上,勉励撑着身体,只把头歪在她肩头,“潇潇,回来到现在,还没问你。之前你在平遥关前说的那些话,当真?” 孟萧潇扶着他坐在地上,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从衣服里翻找出一个药瓶,惦记着自己手脏了,把瓶口直接对准他的嘴,想要直接喂进他嘴里。 奈何凤御临不肯张嘴,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你先回答我,你找到答案了吗?” 孟萧潇觉得心口滚热,身上也滚热,更别提脸上,好像要烧着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红了,“你先把药吃了。” 凤御临摇头,“你先回答我。” 孟萧潇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我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做筹码……”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张开嘴,“那你喂我。” 孟萧潇还一阵无语,把瓶口重新对准他的嘴。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本应该很丝滑落下来的药丸,卡在了瓶口。 孟萧潇只好把瓶口放在掌心磕了两下,不过是两下,一颗黑色的药丸就咕噜噜滚到了掌心,她把手掌边缘凑到凤御临唇边。 还没开口,就感觉掌心一阵潮湿。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药已经被他一口抿走了,连水都没有,直接吞了进去。 她恍惚之间,感觉男人的舌头好像碰到了她的掌心。 那种滚烫湿润的感觉至今还在。 想到那一瞬的触感,她盯着自己的还沾着血污和泥土的手,脸上腾地一下,好似要烧着了一样,红了个透彻,“你怎么……怎么……” 怎么也不嫌脏? 凤御临甚少看见她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看不见自己,可是他却是看得清楚,她脸上的红云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连脖子上都好似染上了绯色,像是一朵含包怒放的花儿一般,有人采摘。 他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某些炽热的情绪,顺着胸口往下蔓延,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我吃了药了,你是不是该回答问题?” 孟萧潇收回手,一脸懊恼,“你要我回答什么?” 凤御临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是翻涌,却又压抑的情绪,因为隐忍太久,让他周身的气息都蒙上一层沉重,委屈的好像要落泪。 孟萧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分明是那样厉害,无所不能的一个人,偏要弄成这样委委屈屈的样子,他是不是故意拿捏着她心软,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她想起摄政王府的那间地下密室。 想起里面供奉的牌位和礼物。 还有那张寒玉做的床榻。 不知道是给她准备的,还是给自己准备的。 诚如玄霜所说。 如果不是因为凤惜麟在这世上羁绊着他,他或许早就已经追随她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王妃 孟萧潇心里陡然就软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多问了一句,“麟儿,是那个孩子吗?” 凤御临蹙眉,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孟萧潇抿了抿唇,“我一直不知道我有一个孩子。之后想起来也只是一点,孟扶雪跟我说,她当年把那孩子丢了,麟儿只是她拿去糊弄你的工具。” “我没有嫌弃麟儿的意思。之前我以为那个孩子不在了,我确实是一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可是,孟扶雪说,那个孩子没有死。我很怕他在外面受苦。” 凤御临闻言,直起身坐起来,因为起的太快,一阵眩晕,忙不迭伸手握住她的手。 从前的孟萧潇,从不会跟他聊起这样的事。 或许在她眼里,即便是有孩子,那也只是她自己的孩子,跟凤御临没有关系。 她甚至,不觉得成亲嫁人,是意见很必须的事情。 现在她肯来问,说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凤御临没有听见答案,却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时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什么,抓着孟萧潇的手沉默半晌,并没有质疑孟萧潇的心。 而是一字一顿道,“麟儿是我们的孩子,也不是孟扶雪抱来糊弄我的,他们一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初我从战场上回来,赶到悬崖边的时候,你已经跳下去了。我不知缘由,信了孟扶雪的话。那会麟儿浑身是血,根本来不及掉包。之后我不放心,几番查验过。” “潇潇,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在,你就不会……”凤御临说到这里,手不自主的抓紧。 想到孟萧潇在孟家受的苦,想到孟萧潇被剖开肚子丢下悬崖,即便是被神医谷救走,可在那之前所受的苦,他完全想象不到。 孟萧潇倒是对这些无所谓,过去的都过去了。若是受苦的是原主,享福的是自己,她或许会心存芥蒂,觉得自己好像是抢走了别人的东西。 如今,好像不管作为萧关还是作为孟萧潇,受苦和享福的,好像都是她本人。 孟萧潇语气平静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关就是我?” 凤御临看着她,目光灼灼,“傻姑娘,我从小就认识你,怎么会因为你换了男装,就不一样了?” 孟萧潇啧了一声,试探着问,“若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不是我呢?” 凤御临意味深长道:“无妨,小时候只是一面之缘,真正钟情于你时,你就是你。” 孟萧潇瞪圆了眼睛,目光牢牢地锁定在眼前的男人脸上。 他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她了。 这是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孟萧潇吗?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仔细询问,云月和云风还有一众穿着简陋的彪形大汉也跟了过来。 “爷!” “王爷!” 两方人马一汇聚,互相大眼瞪小眼。 一方盯着自家主子,一方盯着自家王爷。 孟萧潇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伸手推了凤御临一把,让他坐直。 凤御临人坐直了,眼神略带不满地看着蜂拥而至的一行人。 几个壮汉本能地伸手去挠头,怎么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云月和云风径直走到孟萧潇身边,“您没事儿吧?” 孟萧潇顺势就着他们的力道起身,“没事,一点皮外伤。你们呢?” 云风瞥了一眼刚才跟在身后的一帮男人,“刚才进山,正瞧见他们。原本以为是图谋不轨,正巧我被人追杀,是他们救了我。” 凤御临也起身,“都是自己人。”他转头向一帮跟过来的男人道,“这是孟姑娘。” 大汉们一听孟姑娘,脸上纷纷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嘿嘿笑着调侃,“孟姑娘啊……” 凤御临用手背抵着唇角咳嗽了两声,对面几个人纷纷站好,朝着孟萧潇拱手行礼,“王妃!” “……” 云风最先听不下去,“你们瞎叫什么呢!我们姑娘没有婚娶,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传出去了坏了我们的姑娘的名声。” 对面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凤御临。 奈何凤御临也不做人,一脸无辜地说,“确实!未有婚嫁,这么称呼不合适。”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那谁不知道王爷您心心念念于人家,就连受伤昏迷叫的都是潇潇啊,关关的。” “张彪,你彪啊,这是能往外说的那?”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凑在一起,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半点没有军营里恭肃的样子,歪歪扭扭的。 孟萧潇的脸上一阵通红,心跳得飞快,饶是她性格洒脱习惯了,也不知道该跟这帮人怎么继续自己的绯闻话题,索性转身就走。 凤御临冷瞥了他们一眼,“赶紧该干嘛干嘛去,这些人既然来了,就不会善罢甘休,山庄里不能久留,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人迁到京郊的院子里。” 被叫张彪的人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那王爷什么时候成亲哪?这么眼巴巴的回来,可不就是为了孟姑娘嘛。” 怎么到了跟前,还斯文起来了。 他这一嗓子,成功换来身后人的一巴掌,“你看不出来孟姑娘都被你说的害羞了么?你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主母,怕是王妃娘娘都要带小世子远遁了。” “就是,不识好歹的大老粗。” 凤御临摆摆手,转身跟上孟萧潇的脚步。 从山崖边的竹林里穿过去,有一条小路,通往山顶废旧的山庄。 凤御临这阵子就是驻扎在这里。 几十个人,悄无声息。 孟萧潇一开始昂冲能想到刚才让人窘迫的画面,但是走着走着,那些情绪散了,知道凤御临跟在自己身后,想到那些人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忍不住慢了脚步,回头确认他脚步虽然缓慢,却还是跟了上来,这才安心。 “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说?”她不着痕迹地慢下脚步等他。 凤御临勾唇,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里雀跃,快走了两步跟上她,刚站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小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 苗疆 孟萧潇吓了一跳。 刚才在山下还在吐血,这要是在这摔下去,怕是要伤上加伤。 她赶紧伸手拉了一把。 凤御临也是本能地拽住了她的手,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后背抵在身后的书上,稍稍往前一个用力。 孟萧潇本来就是为了迁就他,下盘不稳,如今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但凤御临稍稍用一只手把人隔开,只是手臂虚虚地笼着她。 可是即便是这样,孟萧潇还是清楚地能听见男人轰鸣一样的心跳,胸口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混杂着松柏的淡香,并不难闻。 她下意识攥着男人的衣袖,抬眼看去,故作镇定地问,“干什么?” 凤御临眯着眼睛笑了笑,“无事,只是想抱抱你。你说,我活着回来见你,你就给我个答案。潇潇,我在等你的答案。” 孟萧潇垂眸,能看见男人的胸口。她的手借着攥着他衣袖的动作,搭在他的脉搏上,看着好好的人,却是虚弱的很,之前在身体里的慢性毒,虽然清除了一部分,但是显然,这次出去之后,之前清除的那部分又成了无用功,随着血液翻腾流动, 而且,这黑色的衣服大约也是沾了不少的血,也或者,这衣服底下,又是伤痕累累,所以不让她靠近,却又控制不住虚弱的身体。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很多画面,想到很多事。 她确定自己是萧关,确定自己跟凤御临曾经有过感情,甚至中间还隔着凤惜麟。 她见过他痴迷的样子,想到那间密室里的一切,心里就忍不住发软。 可是那好像也仅仅只是感动而已。 这样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孩子,为了他安心。 她都不属于这里,是不是真心喜欢,快不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一辈子,跟谁不是过呢? 孟萧潇把脸贴上去,听着他快要蹦出来的声音,正要开口,头顶忽然传来凤御临带笑的声音,“逗你的,我既然活着回来了,就多的是时间等你。潇潇,圣旨就摆在那里,只要你想嫁,我就立刻可以娶你。” 但是,他还是希望,她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他。 而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其他。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的心啊。 孟萧潇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成年人的世界,往往是一点就通。 她心里有点内疚,却也分外感激凤御临这一刻的体贴。 更感激他没有因为自己或者是别人的贪恋和占有欲,把她强行留在身边。而是给了她选择。 “是我的原因。”孟萧潇轻声开口,“现在告诉你,或许你不会明白。你再等等我。” 凤御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失落,但是很快就弯唇笑了。 至少,她肯让他靠近,这已经是很大一步。 等等又怕什么? “好。” 凤御临挽着孟萧潇的手往山上走,这一路,孟萧潇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 小路很窄,两人要紧挨在一起才能并肩走,一边走一边闲聊。 “我答应了给六皇子治腿伤,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跟凤君琛?”孟萧潇问, 凤御临不在意地笑笑,“不会。就算不是你治,他也一样是跟阿琛不死不休,何况,他腿若是不好,他争斗的对象就只有阿琛,整贵妃娘家的势力、皇帝的恩宠,即便是得到了,也会想尽办法让阿琛一无所有。常年累月这么瘫在轮椅上,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孟萧潇想起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确实,而且他身边很多高手。” 凤御临轻笑了一声,“若是他好不了,这些高手都会针对阿琛和他身边的人,旁人根本不会把一个瘫痪的皇子放在心上。可若是他腿好了,反而能替阿琛分散不少注意力。这样我们反而能轻松一点。” 腿好了,说明这场储君争夺才真正开始。 “你别看凤君逸废物,可皇后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何况凤君逸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可是个个都比他大,所以,只要他腿好了,这些人的目标也会转到他身上,且让他们争去吧。”凤御临略带讽刺地说。 孟萧潇皱眉,“你都知道他变态,还敢让他上位?若真有一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怕是对谁都不利。” 凤御临握紧了孟萧潇的手,眨了眨眼睛,“怎么?你对我这样没有信心?当我这个摄政王白当的?” 孟萧潇楞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 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什么闲散王爷。 他是跺跺脚,整个朝堂都要震一震的摄政王,即便当朝皇帝设置这样的阴谋,他也还是好好地站在京城。 凤御临,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白花。 她这才放心了,真把天下交给六皇子那样的疯子,她怕是睡梦里都会后悔自己曾经给他治过腿。 “对了,你偷偷回京,平遥关那边如何?凤君琛呢?”孟萧潇追问。 说到这个,凤御临眼神冷了下来,“平遥关是保住了。但是阿琛遭了埋伏,如今下落不明。” 孟萧潇动作一顿,“下落不明?” 凤御临见她脸色都白了,跟着吃味,“之前在一块的时候,你俩见面就吵,这时候倒是挺在意。” 孟萧潇见他不急不缓的,知道凤君琛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儿,松了一口气,道,“废话,好歹是一块读过书的情义。” 凤御临道:“也不算下落不明,他能给我们传消息,说京城这边有苗疆的内线,我要赶回来处理一下。” 又是苗疆。 孟萧潇现在听见苗疆两个字,就下意识会觉得周身都在痛,“他人在哪儿?” “应该是在苗疆了。”凤御临道,“消息是从苗疆那边传过来的,只有一封,之后就没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发现了什么。” 凤君琛不是冲动的个性,相反,在战场上,他比凤御临的还要沉稳一些。 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不会只传一半的消息出来。 孟萧潇嘀咕了一句,“我记得,相周也在苗疆出的事,对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能不能行 凤御临忽然抬眼看向孟萧潇,眼神从最初的明亮变的深谙不见底,“你记得相周?” 孟萧潇想了想,“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孟萧潇总觉得,她这一声嗯出来以后,凤御临周身的气场好像都变的不一样了,她甚至,松开了一直抓着她的手,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她本想通过凤御临问一点相周的消息,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山寨是前朝的土匪留下来的,但是看着似乎是长久有人居住,四周都是烟火气。 听说凤御临回来,里面的人纷纷迎出来。 孟萧潇一眼看过去,发现约莫三十余人,都是改过容貌的,凤惜麟被最后排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瞧见孟萧潇,脸上先露出惊喜的表情,很快又委顿下去,低头戳自己的手指玩儿。 凤御临眉目一沉,视线淡淡扫过他,示意其他人先收拾整顿,准备下山。 孟萧潇刚想上去跟凤惜麟说话,被凤御临一把扯了回来,带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花厅开始处理手上的伤。 孟萧潇坐立难安,“你让我看看他,这一路跑到这来,应该是吓坏了。” 凤御临用湿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去擦她手上的血迹,“那也是他该的。” 孟萧潇抿唇,神色难得有了些内疚,“不是他的错。是我,对他和自己都没有信心。若不是听到我说他不是那个孩子,他不会这样偷偷跑出来,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凤御临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你怀疑他不是那个孩子,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你从没把他当成别人的孩子看待。在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你已经对他很好了。你给他生命,我养大他。你并不欠他的,何况,你是做娘亲,不是做神仙。” 孟萧潇一时沉默,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静静地看着埋头给她整理伤口的凤御临许久,忽然勾唇笑了,“这是我认识的摄政王爷么?” 居然会有这样开阔的思维,和先进的思想。 凤御临总算把她受伤的伤口清理好,拿了干净的纱布想要给她包扎,闻言笑了,“除了他身边的暗卫,不,甚至连暗卫也不曾,我从没有要求,谁要不计成本地爱护他。男人立于世,享受这世界优先于女子的待遇,就该承担比女子更多的责任,责任之初,就是保护好自己。” 所以,他对凤惜麟虽然宠溺,但是凤惜麟也绝对不会长成纨绔。 合理范围内的骄纵,和大范围内的束缚。 他已经做好了没有其他子嗣的准备,所以他肩上担着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摄政王府。 他说着话,抬眼看向孟萧潇,“还有你从前说,好似你嫁给我,对你来说是天大的福分。潇潇,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觉得,拥有你,才是我们天大的福分。” 孟萧潇就觉得,自己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瞬间也像是遭遇了惊天的震动。 本来只是朝着某一个方向倾斜,现在却是隐隐有倾倒的势头。 她及时止住思绪,“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你啊。”凤御临理所当然地说,“从前我不是这样,但是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孟萧潇稍稍一愣,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曾经是萧关的她。 虽然明知道萧关是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别扭的心酸。 她很快把情绪压下去,余光瞥见一边的凤惜麟正扭扭捏捏地往这边蹭过来,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凤御临和孟萧潇就坐在大厅里,也没有刻意展示给谁看,只是凤惜麟看见孟萧潇手上受了伤,起初还在扭捏,后来还是忍不住凑过来,满眼都是心疼,“我这才走了一天而已,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凤御临懒得理他,手上的纱布稍稍用了点力。 但是没有碰到孟萧潇的伤口,只是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孟萧潇没有受伤的手指。 孟萧潇不明所以,吃痛下意识想要往回缩一下。 凤惜麟立刻紧张地看向自家父王,“父王,你轻一些,你没见娘亲痛吗?真的是,粗手粗脚,照顾人一点都不细心。” 凤御临这才抬眼看他,父子俩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不耐烦,眼神也是清清冷冷的,甚至还都带着嫌弃,竟然出奇的一致。 孟萧潇看笑了,她是关心则乱。 见鬼了才会觉得凤惜麟不是哪个孩子,夫子俩这张脸,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而以凤御临的性子,断不会用其他的孩子,来找她这样的后娘。 “你行你来。”凤御临没好气。 凤惜麟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来就我来呀,我在娘亲的药庐里,跟云月阿姨学了许多本事,总比你强些!难怪娘亲不喜欢你!” 凤御临差点没笑了。 之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他们不要他了的小孩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亲父子,凤御临没有当场嘲笑出声,只是把手里的额东西都交了出去。 凤惜麟撅着小嘴坐下,嘴里斯哈斯哈,手上的动作倒确实麻利,很快吧孟萧潇的手裹成了个粽子,系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还不忘捧着孟萧潇的手小心地吹了吹,哪里还记得之前的别扭,满脸都是心疼,“娘亲,你痛不痛?你要是痛的话就咬我一口,我肉很多。” 他把白嫩的小胳膊凑到孟萧潇嘴巴前。 凤御临不客气道,“有这装乖卖傻的功夫,你应该跟你娘亲好好道歉。她为了找你,不顾身上还有伤,还差点被坏人欺负。” 凤惜麟一边心疼,一边咧着嘴巴笑,“娘亲,对不起,我不应该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谁欺负你,等我带父王回了京城,打得他们亲妈都不认识!” 孟萧潇抬手揉了揉他的额发,“没人欺负我,你平安就好。” 麟儿大蛇随棍上,顺势缩进她怀里,“那娘亲,你这么在意我,一定是因为我是你的小孩,对不对。” 第二百六十章 六皇子 孟萧潇一时滋味难言,“是。” “不过,就算你不是,我也很爱你,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凤惜麟不管,她只听见了前半句,他是娘亲的孩子,瞬间感觉这段日子所有的委屈,都散了。 “我当然能感觉到。我只是觉得娘亲受了欺负,我却不能帮忙,所以去找父王搬救兵而已。”凤惜麟目光闪闪地说,“没关系,即使是有小弟弟小妹妹我也没关系的。只要是我们家的,我都行。” 他一手拉着孟萧潇,一手拉着凤御临。 心情激动。 他终于看见娘亲和父王在一起的画面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牵着手哎。玄武叔叔说,不能打扰大人们风花雪月,可是,他总觉得,他来了,他们才是一家。 像是无数个普通的家庭一样。 温馨又和谐。 “娘亲,你这次会跟父王回家吗?”凤惜麟小心翼翼地求证。 没等孟萧潇回应,凤御临就道,“不会。父王会明媒正娶,把你娘亲接回家。” 凤惜麟小脸上顿时一脸遗憾,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扬起笑脸,冲着孟萧潇灿烂一笑,“没关系,以后娘亲想住王府就住王府,想住小院就住小院,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父子俩,看似嬉笑,但是都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孟萧潇第一次觉得,似乎有个小家,这样一家三口,也不错。 山上不能久留,他们很快收拾了东西,撤到了山下京郊的庄子里。 这里离京城虽然不远,但是因为地方隐蔽,庄子上产出很少,所以民风朴实,也并不吸引官差的注意。 “六皇子找不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师父和师兄还在宅子里。”孟萧潇跟凤御临下山,才开口,“既然麟儿没事,我要去一趟六皇子府上。” 凤御临道,“要我随同你一起吗?” 孟萧潇摆手,站在庄子门口没有进去,“你本来就是私自回京,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露脸了。” “何况,你杀了他们这么多杀手,他知道我身边有高手,不会轻举妄动。你们办你们的事情,我先回去。” “好。”凤御临没有再勉强,“注意安全。” 他示意庄子里的人重新套了马车出来,虽然比原本的马车逊色了不少,车厢也没有之前那个大,但是里面却是装点的更加柔软了,孟萧潇躺了进去,发现车厢的角落里了点了熏香,散出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梨子的味道,香而甜,让原本简陋的车厢都变得高级起来。 她是一个十分在意细节的人,从前没有发现,如今才发现凤御临好似处处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路上,云风看着她就忍不住笑,“您这一趟出来,虽然是受着伤回去的,可是这笑容可是半点也没少,瞧瞧这一路过来嘴角都没下来过,可看出来是王爷回来了。” 孟萧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还刻意地往下拉了一点,“有吗?” 云月在外面用力地“嗯”了一声。 孟萧潇僵硬地咳嗽了一声,随手拨弄着放在角落的香薰炉,欲盖弥彰道,“找到麟儿,你们不开心?” 云风扫了一眼香炉,眼底欣慰。 他们之前总觉得,孟萧潇活的太独了,如今因为凤御临回来,一切好似都变的不一样了。 但是这样的变化,是她们一直希望孟萧潇活的样子啊。 “刚才备车的时候,这香,是王爷亲自调了点上的呢,我听说,是路过江南的时候,特意买的鹅梨帐中香,说是揣在怀里,连睡觉都舍不得拿出来。”云风打理着马车上的软垫,这软垫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铺了一层又一层,上面用竹丝编制的凉席,即便是燥热的天气,也不会觉得闷热。 竹丝编制这么大一块的凉席,可废一番功夫呢。 云风感慨,“王爷对您确实是尽心了。” 孟萧潇拨弄着香炉,鼻息间都是梨子和蜂蜜的甜香,没多一会,开始昏昏欲睡。 云风兀自说着,等回过神,才发现孟萧潇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拿走她手里的拨针,把软枕塞到她身后,让她能睡的更舒服点。 不如来时路那样奔波,回去的路上,周围似乎有人护着,别说危险,马车周围连个多看两眼人都没有。 刚才一路奔波出城,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孟萧潇连家门都没进,径直去了六皇子住的府邸,迎门的管家瞧瞧见云风手里的神医谷手牌,微微一愣,忙不迭把孟萧潇迎进府里,“姑娘,我们爷等您许久了。” 孟萧潇看了一眼六皇子府上的门匾。 六皇子,本名凤君尧,因为双腿残疾,所以早早封王,单独立府,封号为端。 “端王府”的门匾,据说还是当今圣上亲自书写,赏赐下来的,取的品行端洁,想到六皇子变态阴狠的模样,孟萧潇多少有点讽刺。 她很快转开了视线,在云风的搀扶下,进了门。 进来以后,才知道所谓的圣上恩宠不是说着玩的。 她以为摄政王府已经足够繁华了,但进了端王府,才知道什么叫奢华,前面的院子就有摄政王府的两个大,且大概是因为凤君尧的腿的原因,整个端王府没有门槛,没有阶梯。 连一块高一点的石头都没有,光滑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打扫到几乎光可鉴人的功夫。 这么一走一过的功夫,就有几个丫鬟忙忙碌碌,把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落叶捡走,稍微怠慢一点,不远处就有人呵斥,“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个东西掉在地上看不见?若是叫爷看见了,脏了爷的眼睛,看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有个丫鬟因为地面太过光滑,走过去差点摔倒,身边的人不仅不敢搀扶,还被紧跟着过来的管事一脚踹出去。 丫鬟扑倒在地上,额头磕在地面上,很快就肿起了大包,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管事的余怒为息,抬脚又是一下,揣在丫鬟心窝。 嘴里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污了端王府的地!不识好歹!拉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高贵妃 那丫鬟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拖走了。 偌大一个王府,不至于有客人来还上演这样残忍的场面,无非是做给孟萧潇看的。 云风看不下去,一脸怒气地要上前,被孟萧潇拽着手一把拦了下来,“别动。这里不是神医谷,也不是咱们的小院儿。” 她就算是能救下来这一个丫鬟,整个端王府那么多丫鬟呢,难道要日日都来救人么? 何况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戏码,这些人不过是六皇子凤君尧向她示威的工具而已。 管家好像对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还笑眯眯地回头跟孟萧潇解释,“总有那些不知好歹的,惊扰了贵客,让姑娘见笑了。” 孟萧潇虽然阻止了云风,但是心里也憋着一口郁气,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确实挺见笑的。我一直以为不动脑的领导,才会用酷刑治下呢。今儿确实是长见识了。” 什么意思? 这是说六皇子没脑子呗? 管家面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看孟萧潇的眼神就没有刚才那样客气了,“孟姑娘这话说给老奴听听就罢了,可别传到了主子那,不然怕是两条腿两只手都不够砍的。” 孟萧潇动动手,“我倒是无所谓啊。你们砍了我的手,我不过是废人一个,躺平靠着神医谷养着就行,又不指望挥斥方遒,没人嫌弃我是个废人。” 这不就是拐弯抹角地骂六皇子是废人么。 管家觉得,他要是再跟孟萧潇说话,怕大逆不道的是自己,最后被当成炮灰砍了的也是自己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在前面。 云风这才缓和了表情,悄悄在背后冲孟萧潇竖大拇指。 孟萧潇出了一口气,心里舒坦了不少,带着云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敢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一手医术,能治好凤君尧的腿。 也让她明白了,若是她将来没了利用价值,怕是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原本是准备真的把凤君尧治好,让他发挥作用跟凤君逸两虎相争去。现在她改主意了。 想好,做梦去吧! 在前院弯弯曲折好一会,才总算到了中庭,隔得远远的就瞧见几个穿着锦衣的侍卫列队而站,往里面,还有穿着宫装的宫女。 管家把孟萧潇引到最外面的垂花门就停了下来,眼皮垂下,“你在此地等着,贵妃还在休息,我让人去通传一声。” 孟萧潇挑眉,倒是没想到,是高贵妃亲自来了。 眼下这情况,她又不傻,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她见到正主? 这夏末正下午的太阳,晒的人脑壳发昏,她脑子坏了才会真的在这等着。 她眼明手快地趁着跟管家回礼的功夫,带着云风往边上垂花门的阴影下站了站,“可以。” 她的动作太快了,等管家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定。 原本准备让她在日头下面晒着的管家:“……” 好一阵无语后,他才往里走去。 果然如孟萧潇所料,这一声通传,一直从下午日头正好,到傍晚华灯初上,周围的金色都暗了下去。 孟萧潇虽然没受了日晒的痛苦,但是生生站了两个时辰,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阵阵的往外冒冷汗,幸亏云风撑着她,才不至于倒下去。 云风气极了,恼火道,“到底是请人来治病,还是请人来给下马威?真是……” 这母子俩,行事作风一样的相像,难怪一个是废物,一个只是贵妃。 差那么一点,永远是妾! 孟萧潇生怕云风说了不该说的,低声呵斥了一声,“她是皇亲,让我们等一会也是该的。就是药不能等,过了时辰敷的话,怕是要功效减半。算了,还是等着吧,无非是多费几贴药,多疼个几次罢了。” 云风立刻就不说话了。 这话传出去没多久,里面就有宫女打着灯笼出来,“请问是孟姑娘吗?” 孟萧潇站的久了,膝盖弯不下来,也不想弯,随意地点点头,“正是。” 丫鬟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眼神到语气里都带着难以遮掩的不屑,“贵妃娘娘醒来了,召你进去见见。” “好。”孟萧潇依旧是不卑不亢,在云风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结果丫鬟瞥了一眼云风,眉毛不耐烦地皱了皱,“贵妃只通传了你一个,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孟萧潇道,“我如今身受重伤,一些敷药行针的杂事要这丫鬟帮忙,你们若是有懂医的,她自然可以不进去。但若是耽误了时间,我也不负责!” “放肆!”丫鬟横眉冷对。 孟萧潇却是丝毫不退让,“已经等了这么久,六皇子殿下想必也刚好到了腿疼的时候,我倒是无所谓,在这站多久都行。” “你!”丫鬟气的要上来掌她的嘴。 这贱人牙尖嘴利的,看着羸弱,却好似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身为高贵妃身边的掌事丫鬟,在宫里人人都要巴结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只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一道慵懒好听的声音传出来,“是孟姑娘到了吗?” 丫鬟立刻放下手,转身朝着里面恭敬道,“是的,娘娘。” “还不快请!怎能怠慢了神医?”那道声音揾怒道。 丫鬟给了孟萧潇一个“算你走运”的眼神,嘴里却是恭恭敬敬地说,“孟姑娘,请吧。” 孟萧潇冷嗤一声。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一个赛一个的能演。 她带着云风大摇大摆地进了厢房,远远地就瞧见几个丫鬟正给靠坐在贵妃榻上的美妇人打扇纳凉。 贵妃榻上的美妇人,一身珠光宝气,面容娴静,加上描画径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身上披了一件暗红色的宫装,内里的衬衣却是金黄色的。 这是皇帝才用的明黄色,只赏给功臣的黄马褂,如今却给了一个妃子做了夏衫,足见恩宠。 也是,这样的容貌,她若是皇帝,也是过不了这样的美人关的。 察觉到孟萧潇的视线,贵妃榻上的高贵妃缓缓睁开眼。 第二六十二章 你若治好,就是晴天(上第二百六十一章 高贵妃) 那一瞬,孟萧潇一个对她第一感官不太好的人,满脑子都只剩下四个字,“顾盼生辉。” 据说,在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高贵妃是当初进入王府就比旁人品阶更高,三年晋升两次,之后就一直稳坐侧妃的位置。 皇帝登基后,她就顺理成章成了贵妃。 照理说,一个后宫只有皇后是唯一的,贵妃可以有很多个,可是在祖制下,高贵妃成了唯一的例外,皇后只有一个,贵妃也只有这一位。 可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凤君逸,而贵妃膝下,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凤君琛,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凤君尧,两个儿子,在后宫跟皇后分庭抗礼,除了当初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为了迎合旧派老臣立储立嫡的想法,把凤君逸立为太子之外。 两边多年都不分上下。 原本,孟萧潇也疑惑过高贵妃一个妾,即便是有高家依仗,又到底凭什么跟皇后争了个平起平坐,如今看见本人,她瞬间就明白了。 就这张脸,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足够让皇帝神魂颠倒。 多年上位滋养出来的雍容华贵,保养得十分好,脸像是细瓷一样嫩白,半点皱纹也没有,瘦而不干,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真要跟凤君琛那种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男子站在一起,怕是说是姐弟也有人信。 姐弟,这个词一旦在脑子里代入,就很难驱逐出去。 凤君琛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就算是按照古代女子生育的年龄来算,高贵妃也有三十七八岁的年龄,她看着却像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保养再好,但难道半点也没有受到地球引力的影响? 孟萧潇仔细端详着这张脸,总觉得哪里不对。 心里想的是,若是能摸到高贵妃就好了。 现代的孟家,医学穿成百代,她是她们那一辈的佼佼者,如果不是意外穿越到这里,不出意外她会成为孟家的继承人。 孟老爷子也确实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要求她的。 孟家有一项秘术,能摸骨,通过摸骨判断人的大概年龄。 她学了个七七八八,后来觉得自己又不是法医,用到这项技能的场景少之又少。 现在她却想试一试。 高贵妃瞧见孟萧潇盯着自己看,也不回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挥手示意身边的人给她赐座,“你若是想看,就坐下好好看。本宫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孟萧潇心里咯噔一声,偏着头认真思考了一番,才道,“娘娘面色虽然红润,但是眼底发青,却不像是疲惫留下的黑眼圈。倒像是中过毒。” 高贵妃正在用银制的水果叉吃水果,闻言眉眼不动,动作流畅连贯地叉了一块切好的蜜瓜放进嘴里,“人人都知道本宫生尧儿的时候中过毒,差点让他胎死腹中,当年还是你父亲来看的诊,说给你听也很正常。” 言下之意是,孟萧潇不过是拿着人尽皆知的事情哗众取宠。 孟萧潇不慌不忙,淡然道,“我在家中并不受宠,确实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不过是瞧着您体内的毒虽然排出来了不少,但是依旧有不少残留在体内。这些东西,倒是不足以让人痛不欲生,就是所过之处容易长黑斑,时间长了,怕是周身都是这东西,黑斑上的毛发还会变的又粗又硬。” 高贵妃吃水果的叉子稍微用了点力,插入蜜瓜里的时候,发出很轻的噗嗤声。 孟萧潇当看不见,继续道,“当那些毛发全部都变成这样的时候,人就不像是人,更像是一直毛猴子。而且这毛发还不能剪,否则会越长越快,越长越粗,越长越长,到人胃口。” 越往后说,高贵妃的脸色越苍白,盯着孟萧潇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下去。 这件事情,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除了亲近的丫鬟,谁也不知道。 孟萧潇怎么会知道? 若是这话,从她嘴里传到皇后那,或者是皇帝那,那可怎么办? 短短一瞬间,高贵妃眼底已经闪过一抹杀机,却又不确定孟萧潇是不是故意试探,正想发难,门口就有个小黄门匆匆滚进来,“贵妃娘娘,宫里传话,说太后娘娘身体抱恙,皇上和皇后都去了慈宁宫。” 高贵妃面色一凛,从贵妃榻上直起身,“怎么不早说?” 皇帝对太后最是亲厚。 她虽然备受恩宠,但除了容貌之外,也是背后的苦心钻营。 这时候让皇后陪着皇上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互诉衷肠,保不齐皇帝心生怜悯,对皇后改观。 还有她什么事儿? 高贵妃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孟萧潇凤君尧,直接下地,“快,回宫。” 贵妃依仗从端王府一路摆回宫里。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原本威严四散的厢房里就只剩下孟萧潇和云风两人,哦,里头还有个等着是治腿的六皇子凤君尧。 那个爱子如命的贵妃娘娘满心都是回宫,临走之前,都没曾再去看里面的六皇子一眼。 或许在她眼里,回宫争夺地位也是维护六皇子的地位。 也或许,她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个儿子。 刚才还各种试探她,这会却忽然不怕她这个“陌生人”对六皇子不利了。 是觉得她不敢?还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呢。 孟萧潇眼底闪过一抹玩味,觉得这一家子,确实有趣的很。 放着一身战功的大儿子不疼爱,把所有偏宠都给了残废的小儿子。 结果,危急关头,似乎又并没有把这个心肝宝贝当回事呢。 “爷,我们是进去还是回去?”云风不明所以地问。 孟萧潇看了一眼里头的厢房。 站在这里,隐隐还能听见凤君尧的呻吟,可见是真的疼到了极点。 孟萧潇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六皇子,斗胆问一下,您还需要医治吗?如果不需要,我这就走了。” 里面短暂的静默后,传来凤君尧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敢走,我杀了你。” 孟萧潇扎心,“可是,贵妃娘娘都回宫争宠去了。我现在听谁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颓废六皇子 后面就没了声音。 孟萧潇吐了一口气,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厢房里点了很重的熏香,纱账垂下,大夏天的,厚重到看不见里面人的身影,外面只有一个小厮守着,窗户四闭,虽然不至于烟雾袅绕,但进去也迎面一股窒闷的感觉。 孟萧潇暗想,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变态才怪。 孟萧潇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一直站在床尾的小厮身形一动,伸手拦住了她继续往前的脚步。 少年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显然还没忘记那个暗巷里,孟萧潇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速度,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六皇子已经落在了她手里。 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 孟萧潇停住脚步,“我不过去,怎么看他的腿?” “行知。”里面传来凤君尧微微带喘的声音,像是吞咽了无尽的痛苦一样。 行知在得到命令后,瞬间就收回了手,虽然不说话,但是目光一直黏在孟萧潇身上不肯挪开。 孟萧潇神色坦然地上前,“你放心,我要是想杀他,你们也拦不住。但是你们想杀我,也是轻而易举。我才不会为了你家主子一条腿,拿身家性命来赌。” 云风快了孟萧潇一步,上前把帷幔挂起来。 孟萧潇这才看清楚床上的光景。 偌大的一张床,男人好似只是大床里微不足道的一个物件儿,完全没有昨日在暗巷里的邪佞狷狂,而是一脸狼狈地躺在那,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像是糊了一层纸一样,愈发惨白。 或许是刚才太疼了,男人脸上都是汗,身上的衣服也好像被汗湿透了,发丝被抓的乱七八糟,一半糊在脸上,一半散在潮湿的衣服上。 很难想象,传闻中备受宠爱的六皇子,还以为被多少人精心照顾的六皇子,会像是一个真正瘫痪的病人一样狼狈。 孟萧潇一靠近,甚至还闻到了床上难以遮掩的腐朽的味道。 不过她的表情稀松平常,在现代的时候,重病区域的病房里,比他严重的情况多了去了,她甚至还响应号召,曾经去维和部队里当过志愿医生。 战场上的画面就更惨烈了。 别说腐朽,断手断脚的常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是常事,而且现代的武器远远比如今的刀剑杀伤力更恐怖,造成的伤面更惊悚。 而如今的凤君尧,不过是流点汗而已。 她再看凤君尧的时候,凤君尧也在看她。 还以为会在她脸上看见鄙夷、甚至嫌弃,一闪而过也该有的。 但是孟萧潇偏偏面不改色,好像是这样的场景不过是稀松平常,而他躺在这里,跟她的任何一个病人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不知道为什么,凤君尧这一刻,心里反而有些清醒,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孟萧潇的伪装,都是因为惧怕端王府和高贵妃的权势,为了苟且偷生,装出来的而已。 她跟那些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嫌弃作呕的下人们,也没什么区别。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看似漫长,但是落在现实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凤君尧的脸上重新露出冷笑,“本王还以为,孟姑娘不会来了呢。” 孟萧潇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嘴里不甘示弱地回道,“不是让那个杀手给你带了话?” 凤君尧不以为意,只是垂眸看着孟萧潇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雪白的指尖,半点也不在意孟萧潇到底让那个杀手给自己带的是什么话,语气冷漠的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什么杀手?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废物罢了,杀了。” 孟萧潇也早料到对方的结局,眯了眯眼睛,“鹊刀门的人您也能说杀就杀,那我确实跑不掉。” 凤君尧意味深长道,“你确实是跑不掉,这世上我看上,不管是物件还是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孟萧潇懒得跟这种没有人性的偏执狂理论,横竖杀的不是她的人,索性不说话,低头认真诊脉。 不多一会,她收回手,习惯性地用命令式地口吻道,“另一只手。” 凤君尧丢给她一个“你是不是找死”的眼神,阴鹜的眼睛盯着孟萧潇看。 孟萧潇手在半空中举了好一会,都没等他把手伸过来,不由有些不耐烦,“我说另一只手,你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看我干什么?” 凤君尧身上杀机死起,眼神沉冷的好像要把孟萧潇掐死。 孟萧潇忽然凑近他,促狭一笑,“想杀我啊?哎呀不好意思啊,刚才看你好筋脉受损,不知道是中毒还是被人废了根基,疼成这样,你动的了吗?” 凤君尧,“行……” 孟萧潇趁着他开口的功夫,迅速往他嘴里丢了一颗药丸。 凤君尧猝不及防,想吐出来都来不及,直接咽了下去不说,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伸手想要把药丸抠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被叫行知的小厮揉身就朝着孟萧潇冲过来。 奈何那药丸早就进了肚子里。 孟萧潇气定神闲道,“如果我真的是喂了毒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行知!退下!”凤君尧厉声吼了一句。 行知令行禁止,手还没抬起来就已经收了回去,闪身乖乖站在一边。 而云风,身子一软,靠着孟萧潇才没有跪下去,脸上难堪的厉害。 显然,刚才她是被行知身上的内力压制的全无反手之地。 可那不过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厮而已! 难怪这卧房里,只留了这么一个人伺候。 这一个人,说抵千军万马有点夸张,但是几十个寻常刺客,根本不在话下。 云风再看孟萧潇,孟萧潇倒是没什么感觉似的。 或许,是因为内力太低的缘故。 云风不着痕迹地更靠近孟萧潇了,紧盯着行知,谨防他下一次猝不及防地暴起。 孟萧潇觉得稀奇,上次见这么听话的人,还是凤御临身边的黑甲卫。 但是黑甲卫里并不是人人都武艺高强,只是综合战力比较高。 比如上次凤御临送给于兆和那几个,她用轻功勉强还能一战。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试探 她不仅稀奇,心底的胜负欲瞬间也被激起来了,认认真真地又检查了一遍。 她指尖掠过皮肤,就会带下来一片皮屑,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停下,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会把那些皮屑捡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下人不可能不尽力照顾。 那些腐朽的味道,不是来自于他身上不经常运动产生的闷味,而是这皮屑的味道。 就好像蛇每到一个季节就会脱落一层皮一样,他腿上这些皮屑,一层一层,带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腐朽味道。 孟萧潇问,“这是每日都会有,还是到了季节才会出现?” 凤君尧一直在盯着她看,闻言下意识转开了视线,许久才嗫嚅了一句,“沾水就会有。” 但是不洗的话,他又会很难受。 孟萧潇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检查过了小腿,又把裤子往上掀了掀,这下凤君尧是真的要炸了,“你干什么?” 孟萧潇也没勉强,只是问,“你的小腿既然没有知觉,我就想知道,你刚才疼成那样,是哪里痛?” 见他的手还死死地捂着裤子不肯放下,孟萧潇眨了眨眼,道,“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女流氓。在大夫的眼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过是一堆器官。跟公兔子母兔子没什么区别。” 她在现代的时候,还专门被聘请去医院男科坐了一段时间的诊,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都不嫌弃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了。 凤君尧第一次听见这惊世骇俗的言论。 在东陵,太医院都不会出现女人,民间的大夫更不会有女人。除了神医谷,这世上怕是都找不见几个女大夫。 她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这就是你们神医谷的规矩?”凤君尧沉声问。 孟萧潇,“这何止是神医谷的规矩,这是天下医者的规矩,人都要病死了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是要脸不要命,那何苦找大夫,自己受着就好了。” 凤君尧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觉得很有道理,松开了捂着裤子的手,直接闭上了眼睛,“你是我遇到第一个脸皮这么厚的大夫。” 孟萧潇敲了敲他的膝盖,“脸皮薄的不也没把你治好吗?这里痛吗?” 凤君尧的膝盖下意识地曲起,“是。” 孟萧潇半个时辰后才从凤君尧的卧房里推出来,带着云风扬长而去。 凤君尧想起她来时的光景,顿时就觉得她离开的背影,莫名透着一股委屈,开口跟行知道,“行知,送她们。” 行知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孟萧潇从房间里出来,就瞧见了之前领着自己出来,还给自己下马威的管家,刚一脸倨傲地走过来,冷不丁瞧见孟萧潇身后出来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行知大人。” 孟萧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行知跟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由笑了,“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你家主子从我进这个门,不是杀鸡给猴儿看,就是门堂下马威的。我还没追究他害的我受了这一身伤,给他看个病还要在门口等好几个时辰,他还怕我跑路?” 行知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身上并没有流露出刚才在卧房里头似的杀气,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 孟萧潇顿时就有点失望。 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一动不动站桩一样跟在两人身后的兴致,“你家主子不会让你一直跟踪我吧?” 行知不说话。 孟萧潇继续猜,“或者,是让你等到没人的地方再杀了我?” 行知还是不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一下。 云风一脸戒备地站在孟萧潇身后,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行知有什么行动,显得有些莫名。 还是管家看不下去,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陪着笑脸道,“那个,孟姑娘,行知大人是不说话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玄妙。 是不说话的。 不是不会说话。 孟萧潇有些意外,“你们管理这么严格啊?还要割舌头?那要是功夫到了一定级别,是不是还得自宫?” 她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溜。 行知总算有了点反应,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攥着身后的拳头攥紧。 一股暴涨的杀气从身上弥漫出来。 管家几乎是瞬间就直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声音哆嗦着,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大人……饶命……” 云风依旧是一动不动。 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动不了。 孟萧潇依旧全无感觉,心里也狠狠往下沉。 她刚才确实是故意激怒行知。 给六皇子治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若是想杀她,都不用出这道门。 她只是想知道,刚才自己在里面对行知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全无反应,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今看来,还真不是。 是她内力高深么? 没可能。 孟萧潇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最清楚,若是真有练功的根骨,也不至于在神医谷里五年,也只精进了个轻功。 她到底怎么了? 关于过往,她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想起来? 孟萧潇心里揣着心事,旁若无人地转身就走。 行知见自己的震慑对孟萧潇完全没有用处,年轻的脸上闪过一抹挫败,探究地看着孟萧潇,陡然收了身上的戾气,错开身边几乎瘫软在地上的云风和一摊烂泥一样的管家,忽然朝着孟萧潇的肩膀伸出手。 “小心!”云风这一句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 行知的动作太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呈爪状,抓住了孟萧潇的肩膀。 孟萧潇想躲避都没来得及,只是侧头盯着肩膀上的手,感知到行知并没有用力,她慢慢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行知,“你就算要杀我,好歹也等没人吧。” 说着,她不客气地伸手,把行知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了下去。 行知奇怪地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孟萧潇,脸上全是不解。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她到底是不是装的 这女人,好像是装的,可若是装的,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内力全无反应? 行知显然想不明白,但是没有再伸手。 云风冲过来,下意识推了他一把,两人针锋相对。 但是行知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孟萧潇也看出来,行知刚才,是在试探她。 她悄然攥紧自己的衣袖,也有些心虚。 刚才他那一下没有裹挟内力,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若是真有杀她的心思,她就算是能装出来若无其事,也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好似有一万头草拟吗狂奔而过,面上却是一派淡定,“云风,算了,我们走。” 云风这才收了势头,跟上孟萧潇的脚步。 管家也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鼻子和嘴巴上都是血,只匆匆擦了擦,一路小跑这吩咐,眼底再无之前的高高在上,带着点恭敬的讨好,“姑娘,老奴让人去备马车。” 说完他朝着边上的人吆喝,“还愣着干什么,备车!” 孟萧潇看见跟在身后形影不离的行知,下意识想拒绝,门口忽然小跑过来个小厮,冲着管家道,“管家,门口来了人,说来接孟姑娘回家。” 孟萧潇心里一个咯噔,她来端王府,可是根本没跟师父知会一声,是从凤御临那边直接过来的。 师父和师兄他们都不知道。 这会来接人…… 不会是凤御临的人吧? 孟萧潇心里没底,生怕人在门口耽误太久,万一凤御临私自回京的把柄被六皇子发现,事情可就难搞了。 她赶紧道,“应该是我家里人来了,就不劳你们相送了。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转向行知,“你家主子身上的药,半个时辰就会失效,这时候应该正疼的死去活来。”她本来想让他遭点罪,谁让他害她又是受伤又是受奚落的。 如今却也不得不忍着肉痛,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药丢过去,“若是疼的很了,就服用一颗。否则,没等我来给他治病,他就疼死了。” 行知眼疾手快地抓住,果然,在听见孟萧潇那句会疼死以后,在她和主人之间短暂的犹豫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 孟萧潇趁着这个机会,疾步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就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口,着急地往里眺望,瞧见孟萧潇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孟姑娘,世子爷在家里闹脾气不肯吃饭,老奴专程来接您回去看看。” 这是摄政王府上的管家。 孟萧潇松一口气,点了点头,“嗯。” 管家还冲着身后跟上来的管家拱拱手,“辛苦府上招待。” 管家见来的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而亲自来接人的这位,是摄政王府上的总管,据说是姓章。 他们这些名门大户里的管家,虽然是有头有脸,但名声也仅仅局限于常来常往的那些人家和一些下人平民。 但是章管家却是分外不同。 据说是看着摄政王长大,又看着府里的小世子长大,掌管府里所有事情。 凤御临又肯让他露脸,所以他的有头有脸,是在所有人面前,甚至连宫里的小黄门见着了,都要尊称一声章老。 管家又多看了孟萧潇一眼,心里多少有点后悔之前的莽撞。 他只是照章办事,以为孟萧潇不过是跟以往那些从民间找来的,所谓的揣着祖辈传下来的偏方一样的赤脚医生。 加上是女流之辈,所以他更看不上了。 孟萧潇不知道,但是他却是一清二楚,这些年,看诊后能活着从六皇子的卧房里走出来的大夫可不多。 就她刚才走过的那条路,就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大夫的鲜血。 孟萧潇是仅存的几个,还得了行知相送。 而且,他更没想到孟萧潇不仅功夫高深,连行知都不怕。 现在看见孟萧潇的后台居然是摄政王府,他眼睛都直了,抬起袖子去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招待不周了,哪里当得起……” 章总管皮笑肉不笑,“您让我们姑娘全须全尾地出来就算是好招待,等我家王爷回来,章某会如实禀告,到时他自会亲自登门拜会感谢。” 这话,简直是把管家架在火上炙烤。 摄政王凤御临那是什么人? 是跺跺脚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这几年是懒得理会朝堂上的事,但是如今披挂去了前线,若是能归来那又是大功一件。 他还是六皇子的皇叔,高了一个辈分。 所谓的登门拜访,怕不是登门算账。 他自然不会追责于六皇子,六皇子也不会得罪这个皇叔,倒霉的还是下面这些办事儿的。 管家袖子都要抹断了,却不敢说什么。 章总管换了一张脸,恭恭敬敬地迎了孟萧潇上车。 孟萧潇刚上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虚脱,脚下一错,险些摔出去。 忽地,马车车帘的缝隙里伸出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问问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又怕旁人看见似的,稍稍用力往里一拽。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孟萧潇一个踉跄摔进男人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天黑着,她也不确定外面的人有没有看见。 甚至,想到行知可能去而复返,就跟在后面。他那么高的功夫,要是察觉到马车上还有人,岂不是…… 她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动不敢动,赶忙道,“云风,你赶车。” 云风立刻会意,知道里面有人,跳上车没有进去,章管家接过缰绳,“我来就好。” 马车很快离开了端王府门口,孟萧潇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直到听见前面的云风道,“爷,没人跟了。” 她才松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地撩开边上的帘子看了一眼。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晚上,大街上安安静静,只有偶尔经过的行人,不慌不忙。 她这才放心,捂着胸口吐了一口气,“你怎么来这地方?不要命了么?” 凤御临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见她惊惶,见她因为自己彻底安全,松了一口气,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就是她 凤御临没有回答孟萧潇的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因为你这句话,让我等你一辈子都行。” 孟萧潇先是无语,下意识伸手推了他一把,“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在说什么?” 这么一推,凤御临顺势往后倒。 孟萧潇也被带得往前扑过去,不偏不倚,正在凤御临的正上方,两人四目相对,孟萧潇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坐在凤御临的腿上,而此时她手下按着的,不硬不软,随着男人呼吸的动作上下起伏的。 是男人的胸肌。 你别说,看着羸弱一男的,胸肌倒是线条分明。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能感觉到身下男人身体的滚热。 慢慢的,男人的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眼神里好像翻滚着云雾,深邃的好像多看一眼就要把人吸进去,孟萧潇一时看得有些转不开眼睛。 从凤御临的视线里看过去,只瞧见孟萧潇人比花娇,长发从肩背上披散下来,衬的原本就没有他巴掌大的小脸更加的白皙,马车里,只有四角镶嵌的夜明珠,光芒柔和地披散下来,好似月光一样,温柔地在她身上包裹了一层,让她的看起来颇有几分不真实。 凤御临心口柔软,甚至恍惚中,真觉得这是一场梦,连嗓音都是沙哑的,“潇潇,我很想你。” 孟萧潇顿时就觉得两人贴合在一起的位置都开始变得滚烫起来,从掌心蔓延到身上,最后直冲脑门。 她莫名地读懂了这句话。 不仅仅是因为此时此刻情动,他想念的也不仅仅是如今在他面前的孟萧潇。 是从前意气奋发的萧关,是和他两情相悦的孟萧潇。 鬼使神差地,她开口,“人人都说我是不堪受辱,为了太子守了名节才跳崖,你不介意吗?” 凤御临一笑。 他还是易容,这一笑牵扯着脸上的络腮胡,其实并不好看,但是妙在这一双眼睛,投射了头顶夜明珠的光亮,不仅仅是深邃,在这一刻甚至是水光盈盈的,“他也配?” 她是他娇养出来的花朵,曾经为萧关时,见的也是凤御临、凤君琛、相周这样的子弟。 即便是现在,他们这几个死的死,归隐的归隐,但是京城各个世家提起来,这几个也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凤君逸彼时还寂寂无名,草包一个。 孟萧潇怕是把眼睛扣了也不会看上他。 孟萧潇被逗笑,偏着头问,“那假如……我不是从前的孟萧潇,也不是萧关呢?你思念的,是谁?” 凤御临眼神坚定,“是你。始终是你。” 孟萧潇刚才汹涌到脸上的滚烫瞬间就凉了下去,她垂下眼睫,慢吞吞地从凤御临身上爬起来,背对着凤御临。 “我其实不太确定我是萧关,我也不确定我是从前的孟萧潇。”她当然不会对凤御临说自己不过是穿越过来的一缕孤魂,而是,很多事,很真切的,是她不记得的。 “我对于我作为萧关时候的记忆,很模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那种感觉,我确定我是那个人,我记得那些事,我也知道作为萧关的使命,可是,这只是很主观的记忆,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或许是凤御临刚才的眼神太过坚定,她心里某一块在动容,可是理智又好似小丑一样在反驳。 你看,他喜欢的是曾经的孟萧潇,曾经的萧关。 不是你。 她脑海里一瞬而过很多画面,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在火海中挣扎,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在她面前,却始终不肯救她。 他说,“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存在,不应该被救赎。” 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全心依赖,朝夕相处的人。 连他都不在意她,不要她,那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在意她? 那种又滚烫又冰凉的感觉侵袭而来,孟萧潇用尽全力才压下去,转头朝着凤御临灿然一笑,“等到有一天,你会发现,现在的我跟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甚至,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那么完美。凤御临,在一个人身上寄太大的希望,终归是不好的事情。” 因爱才生怖。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 可若是他一早就做好准备,不把她完全当成记忆中的那个人来看,留一丝理智,他或许就不会这样执迷。 到时候若是放弃,她也不会很难受。 她不敢承认,自己在害怕,害怕像是从前一样,把一腔热血都投放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一旦转身,那留在地狱的,就只有她而已。 凤御临的眼神里却没有失望,满满的只是心疼。 他知道她这几年经历了很多,才变成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把自己和过去割裂,觉得自己喜欢的是过去,而不是现在。 此时的孟萧潇,完全不像是从前神采飞扬、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反而是把自己身上厚重的壳放下,柔软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周身的脆弱都展现在他面前。 小心试探,窥伺他的心思。 凤御临心里发酸,从容坐起身,蹭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并肩坐着,“如果你不信,那你可以再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才会放弃你。” 孟萧潇偏头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凤御临伸手把她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拨到耳后,粗粝的指尖划过她细嫩的脸,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答案,永远不会。” 过去的是孟萧潇。 如今的也是孟萧潇。 这是他一直坚定的事。 不仅仅是作为旁观者,更是作为爱人的直觉。 “你若不是从前的潇潇,你不会理会相家的事。你也不会去南山书院,更不会理会那帮山匪。你可知道,平遥关最后一战,是他们关键时刻赶来,救了我一命。”凤御临语气平和,声音也温软,却字字句句都落在孟萧潇最柔软的地方。“我知道那是你的人,他们举的旗帜都是萧字。没有人会制作那样的火药,没有人能写出第二笔那样丑的萧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嫁给我 孟萧潇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吐槽。 凤御临眼底堆满了笑意。 孟萧潇肯对他坦诚心事,在他眼里,已经等同于把心都交出来。 他心疼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有任何的犹豫。 “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曾想过,一定要把你带回王府,好好护着,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离开第二次。” “可若是你不愿意,我愿意等。还有,我求那道圣旨,不是为了逼你嫁给我,我只是不想你再次成为他们的筹码。我就想,是你或者不是你,只要你在这个身体里,好好或者也可以。”凤御临伸手抚摸过她的长发,“可你若不是潇潇,怎么会一次一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平遥的时候我就想,你救了我很多次,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拿走,若是你不想要,我就一直护着你,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哪怕不做所谓的王妃,不给我名分,就这样,只要你好好的,就很好。” 孟萧潇也让他说的有些动容,嗓子涩涩的,“或许只是巧合。” 凤御临也不理会她的嘴硬,只是道,“巧合也好,真心也好。我原以为,我真的可以等。直到前几天我回京,看见你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样子。” “我在想,假如你没有侥幸从小六手里逃脱,我要怎么办?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第二次的后果。” “我知道你身上或许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不肯跟我说,我可以等,等你愿意跟我说的时候。但我刚才在端王府门口等你的时候,我想勉强一次,留在我身边,不管你爱不爱我,让我护着你,不管是生是死。” 生,他拼尽全力护她。 死,他的一身荣耀会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 孟萧潇愣了好一会,见凤御临是认真的,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你你你、你刚才不是还说等等……” 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表白局? 凤御临伸手抓住她想要往后缩的手,“我说的是等你愿意喜欢我、相信我,但是嫁给我这件事,等不了了。” 若是有了摄政王妃的头衔护着,她何至于在京城左右两难。 她可以跟凤惜麟一样,在京都横着走,无人敢刁难她,无人敢伤害她。 他挣来的这一身荣耀,都是她的靠山。 孟萧潇更害怕了,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你你你、你这也太突然了,你让我想想。” 凤御临拉着她的手,拇指不自觉地地抚摸过她的手腕,不依不饶,“那你先说,要考虑几天?” 孟萧潇眼神闪躲,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我没有父母,但我有师父师兄,你总要让我回去跟他们商量……” 凤御临轻笑一声,“好。两天,够不够?” 孟萧潇摇头。 凤御临漫不经心,“三天?最多了。” 孟萧潇还是摇头。 凤御临道,“那我三日后请了媒人过府跟师父商量。” 孟萧潇:“??” 凤御临不慌不忙,“不着急,商量也是要过程的。你也知道,我没有父母,我这几天请长辈过府,一定让师父满意。” 孟萧潇一脸莫名,“不是,我是说,谁是你师父?” 凤御临脸上顿时露出得逞的表情,“这么说,你是同意过府商量婚事的事了是吗?那就三天?” 孟萧潇脑子里嗡嗡的,思维完全被他带着走,“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没问,不是同意的意思?” “……” 一直到下了车回到家,孟萧潇还是懵的。 睡到半夜,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套进去的? 此时的端王府。 凤君尧服了孟萧潇留下的药,身上的疼痛瞬间消失,靠着床头看向行知,“你刚才在门口试探,觉得她如何?” 行知偏头想了想,好似不解,许久才开口,一字一顿地道,“厉、害!” 凤君尧看了行知一眼,忽然笑了,“能让猎刀门第一杀手都说厉害,那应该是很厉害了!” 可他转念想到孟萧潇那天在那暗巷里受的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轻而易举地闯破了障术。 所以,她是装的?深藏不露? 行知用力点头,“嗯!”旋即又指了指凤君尧的腿,“你的腿,不痛。” 凤君尧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医术高超,武艺也高超。 “难怪皇叔追着不放。皇后也汲汲以求。” 这样的人物放在身边,不仅不会成为拖累。 还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有了她,神医谷归顺,医武双绝,简直是如虎添翼。 抓来成为幕僚,肯定是不可能,凤君尧眼神晃了晃,跟行知道,“你去趟宫里,给母妃送封信。让她亲自去趟孟家提亲,本王要赶在皇叔回来之前,娶了这个孟萧潇。” 行知说去就去。 寻常人来往费劲的皇宫,在他这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高贵妃所在的宁和宫。 高贵妃正因为皇后和凤君逸又在太后和皇帝面前露了脸怄气,看了行知带来的信,知道凤君尧要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医女,还要做端王正妃,差点气死,“他是疯了么?京城里那么多高门贵女,哪个对他以后没有助力?他要放弃这些,去娶一个没用的医女。你说,是不是这女人拿他的腿威胁他?” 行知摇头,并不说话。 改说的,凤君尧都在信里说清楚了。 高贵妃知道行知就是个小哑巴,只会跟凤君尧说几句话,平常倒是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给凤君尧一个消遣。 如今却是分外的恼火。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高贵妃骂了一句,“本宫不同意。孟萧潇即便是出身神医谷,但身份是什么样子,能否让神医谷归顺都是未知数。她正经的身份也不过是前太医院首的女儿,他娶了这样的人做正妃,以后京城那些人怎么看他?” 若是正妃的位置都这样卑微,以后谁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想感恩也不必牺牲自己,娶她做个侧妃,倒是可以。” 第二百七十章 肯定是孟萧潇 生怕处理的不够干净,皇后把周围人还有一群跪在地上的丫鬟都遣散了之后,让贴身的嬷嬷进去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痕迹,又点了熏香把那股子味道遮掩下去,才道,“毕竟是死了人了,要请个大师进来瞧一瞧。别出了岔子才行。” 凤君逸连连称是。 皇后见他形容枯槁,实在不像个样子,忍不住问道,“彩屏和本宫说,你连日里在宫里为非作歹,差点把整个东宫里的丫头们都霍霍没了!可有此事?” 凤君逸脸上更难看了。 彩屏算是他身边的大丫鬟,但是是皇后的人,自然是什么事儿都会跟她说的。 他挫败道,“母后,并非儿臣想这样,实在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 那些话,他实在难以启齿。 皇后听彩屏说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这样严重,毕竟凤君逸从前就贪恋女色,但她从没放在心上。 若是成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到时候可都要来给皇家传宗接代的,不贪恋女色也难。 何况,玩儿的多了,自然也就不当好的了。 但她显然没想到这么严重,示意嬷嬷关了门,这才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请了太医了么?” 凤君逸挫败道,“宫里的太医根本不敢用,去城里的医馆偷偷看过几次,只说……不行……” 原本他还以为是危言耸听,毕竟前一天他还跟侍妾行鱼水之欢,没道理忽然就严重到要不行的地步了。 可是之后,果然就不行了。 皇后面色尴尬,也不好问到底是不行还是压根就起不来,只问,“你膝下可还没有皇子!” 她就差没直接问凤君逸能不能生了。 凤君逸差点就哭了,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他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他的才华和本事,不说别的,就不如凤君琛。 更别提凤御临暗中战功赫赫还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的了。 他只不过是仗着嫡子的身份而已,若是让人知道他不能传宗接代,即便是嫡子的身份也保不住她! “母后!”凤君逸扑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痛哭流涕,“您一定要救救儿臣!您可就儿臣一个儿子啊!” 皇后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急败坏到:“混账东西!你简直要气死我!” “从前怎么跟你说的?少沾这些女人!你在东宫养着那么些小蹄子就算了,你还去秦楼楚馆!别是从外面染了什么病症回来!” 说到这里,皇后一阵头痛,可她全无办法。 高贵妃那样的,还有两个儿子傍身。 虽然老六是个残废,但是老四在凤御临身边,战功不少,加上背靠摄政王府,凤御临更是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军队都直接交给他。 他结交的王公大臣甚至是兵权,比任何人都多。 还有老二老三,看着碌碌无为,可谁不知道他们就等着凤君逸出事呢? 她就这一个儿子,若是凤君逸毁了,那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也别想要了。 到时候别说下面这些妃子,光是她娘家那边,就会把她碾碎成灰。 她现在无比后悔,之前为了凤君逸的名声着想,她对子嗣这一块卡的特别严格。 但凡被凤君逸宠幸过的侍妾或者宫女,都会灌落子汤。 她不允许凤君逸的第一个孩子,母亲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宫女们。是 可如今,却是一儿半女都没有,凤君逸就要绝后了。 皇后比他还还要着急,“可吃药试试看?哪怕先生个孩子也行啊。回头我让你舅舅给你物色几个好生养的过来。” 凤君逸摇摇头,苦笑。 在发现自己不行的第一瞬间,他是不信。 但是时间长了,不信就变成了惊恐,惊恐之下,他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包括秦楼楚馆那些秘药,他也是吃了不少。 按照老鸨的说法,那最烈最猛的药,上次用的那个客人,一晚上叫了七次姑娘,还各个都是被抬出来的。 可是落在他身上,除了出了一身的汗和一股子发泄不出去的邪火,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举不起来的依旧是举不起来。 皇后一瞬心如死灰,眼神由最开始的希冀转为愤恨,“怕是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你好好想想,这几天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若是叫本宫捉到了,定然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君逸仔细回忆了一下。 出事之间,他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寻欢作乐。 所以没太可能是在外面,在宫里…… 他那几日也不常在东宫以外的地方走动,东宫就更没可能了。 这里里外外,都是他自己或者是母后身边的人,最远的也是舅舅那边的人,例外密不透风像是个铁桶一样,就怕他会出什么岔子。 这里根本就没人能害得了他。 凤君逸左思右想,脑海里不经意间,忽然闪过之前在宫外看见孟萧潇那一次。 他做了什么,她却难得的气定神闲。 而且,孟萧潇擅长用药…… 凤君逸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是她!” 一定是孟萧潇。 “母后!您派人去把孟萧潇抓进来,本宫要亲手弄死她!”凤君逸恶狠狠道。 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弄死她不是目的,让她给你解药才是正事儿。” 凤君逸这才回过神来,“是我鲁莽了。我这就找这贱人要去!” 皇后,“她肯对你下药,不达目的,怎么会轻易给你解药?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那我要怎么办?”凤君逸差点气炸了。 “她给你下药,无非是想要拿你的短处,好拿捏你。一个女孩家,在这方面动这许多功夫,能图什么呢?”皇后冷嗤一声。 凤君逸意识到皇后说的意思,一脸不赞同,“她若是想通过这种事嫁给儿臣,当初何必退婚?” “你之前一门心思都在那个孟扶雪身上,并不想娶她。”皇后沉吟道,“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这女子好深的心机!” 凤君逸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畅快。 第二百七十一扯头花 想到这里,皇后反而松了一口气,“有所图是好事,就怕她真的不想要。” 她扫了一眼东宫里狼藉的画面,“逸儿,从前是你不想娶,母后不勉强你。如今这个情况,若是能把她迎进门,又能给你治病,又能得了神医谷背后的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凤君逸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现在怕是满京城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都知道她是麟儿的亲生母亲。儿臣若是娶了她,岂不是捡了一双破鞋回来。好歹是一国太子,娶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岂不是让那些王公大臣们笑话!” 之前他不愿意娶孟萧潇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当年孟萧潇虽然是因为为了他守着贞洁跳崖,但是改变不了她未婚先孕的事实。 他虽然贪恋女色,但是一直很确定,能成为太子妃的人,一定是干干净净的,名门贵女。 孟萧潇不符合任何一点。 皇后也看不上孟萧潇,可如今长短都那别在别人手里,她即便是不喜欢,也只能让孟萧潇进门。 他宽慰道,“你若是不喜欢,立个侧妃就是了。她背后只有一个神医谷,未必能干涉朝堂上的事,到时候选个合适的太子妃,她也没资格反对什么。” “如今紧要的事,是你的身体。等进了门,要以夫为天,还不是任你处置。实在是讨厌,就放在后宫里就是,偌大的东宫,难道困不住一个乡野生长的女人?” 凤君逸嘴角抽动了一下,想到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只觉得屈辱,但如果不让孟萧潇如愿,这样的屈辱怕是要跟着他一辈子。 “母后,儿臣听您的。” 皇后这才松一口气,压着桌子起身,扫了一眼内殿,意味深长道,“这几日别再胡闹了。好不容易趁着慈宁宫那位生病,压了高贵妃那个贱人一头,你父皇如今对你很满意,若是这关口出了岔子,怕是又有人要钻着空子出来生事儿。” “在你父皇给你和孟萧潇赐婚之前,你屋里,都不要再进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了。本宫现在就去跟皇上求圣旨赐婚。” 谁知道皇后从东宫刚出来,贴身的嬷嬷就迎上来,着急道,“娘娘,您可算是出来了。刚才内殿来的消息,高贵妃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说是给六皇子求婚配。” 皇后皱眉,不屑一顾道,“不是本宫看不上她,放着好好的老四不养,一心记挂在一个残废身上。老六那条腿都成那样了,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会把女儿嫁过去遭罪?她又能求到什么好的婚配?平白惹人笑话。” 嬷嬷也道,“是,所以贵妃求的不高,求的是前太医院首孟家那个声名狼藉的嫡长女,那可是咱们太子爷不要的人。” 皇后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嬷嬷,“你说谁?” 嬷嬷一脸茫然道,“就是那位……之前跟太子爷有了婚约,太子爷不肯要的孟家姑娘。” 皇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一把推开嬷嬷的手,快步往前走,“怎么不早说!” 她原本看不上孟萧潇,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高贵妃捷足先登,那凤君逸这身体还有救吗? 到时候不害他们就不错了! 皇后一边在心里暗骂孟萧潇好歹毒的心思,一边吊着这边,还一边跟高贵妃那边勾搭上了。 原本不稀罕的东西,现在因为有人争抢,瞬间就成了香饽饽。 皇后马不停蹄到了御花园,就听见里面的高贵妃在哭,“皇上,尧儿本就自身不足,长这么大,只有这一个要求。臣妾不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只当个闲散王爷,成家立业就好了,难得看见他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臣妾高兴还来不及。那孟萧潇虽然身份不高,可臣妾瞧着端方有礼,温柔娴静,还有些医术上的本事,嫁去了端王府,定然能跟尧儿举案齐眉,也能让他开心写,少些病痛……” 皇帝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站在外面的皇后却瞬间就急了。 孟萧潇给了老六,那凤君逸怎么办? 她来不及等人通禀,径直推开门进去。 里面伺候的宫女和近身伺候的太监都被吓了一跳,忙扬声见礼,“参见皇后娘娘。” 听见皇后来了,里面的高贵妃瞬间就没了声音。 皇后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她坐在书桌下面的椅子上,拿这帕子擦眼泪,脸上不由端起笑意,“这是为了什么事儿,贵妃怎么还哭起来了?” 皇帝本就被哭的头疼,眼下又来了一个,更觉得头疼,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给皇后看座,“正好你过来,来听听。” 皇后刚才在门口,该听的都听了,这会才不会给高贵妃再说一次的机会,屈膝一礼,“皇上,妾身今日来,也是有事相求。说完还得回宫安排中秋家宴的事儿,就不坐了。” 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皇后,“哦?说说看,什么事这么着急?” 皇后道,“皇上应该记得,早前给逸儿和孟萧潇许下的婚事,早先孟家姑娘觉得自己声名狼藉,不想拖累逸儿,故而提了退婚。那是她的事儿,但咱们皇家毕竟还要有皇家的气度,此事不作计较。之后那孟家姑娘进宫,也与臣妾十分有缘分,私下没少给臣妾送药材过来。” 察觉到皇后想说什么,高贵妃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但是皇后显然没准备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道,“如今逸儿到了成婚的年纪,东宫太子妃位置悬空已久,一直惹人非议。臣妾想着,正好趁着这次中秋家宴的机会,把逸儿和孟萧潇的婚事定下来,年关之前,把她引入东宫,对朝臣和后宫都有个交代。” 高贵妃差点坐不住,“你要迎孟萧潇入东宫?” 疯了? 她许诺出来的也不过是个端王侧妃的位置。 皇后就这一个儿子,来抢孟萧潇就算了,还许太子妃的位置? 皇帝提笔的动作顿了一顿,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后。 第二百七十二章 抢人 “你也要孟萧潇?”皇帝狐疑地问。 皇后故作惊讶,“太子和孟萧潇的婚事,臣妾以为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怎么,还有人要求娶孟家姑娘?” 她说着,视线才转向高贵妃,“是贵妃吗?” 高贵妃本来对孟萧潇没多喜欢,不过看在凤君尧喜欢的面上,一个女人而已,放在端王府住着就是。 如今看皇后这志在必得的样子,她心里不仅不舒服,甚至还在思考孟萧潇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或者有她不知道的背景。 皇后这样视凤君逸为宝贝的皇后,也亲自来要人。 她到嘴边的话,硬是转了个弯道,“是妾身。” 皇后皮笑肉不笑,“贵妃膝下两个皇子都没成亲呢,这是为了哪个?” 高贵妃佯装伤心地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老四心思都在保家卫国上,妾身这个当母亲的想操心也操心不上,自然是为了小六。那孟姑娘也同妾身十分投缘,妾身昨日出宫,耽误了去看太后,是因为小六发病,腿痛难忍,是孟姑娘过府给他止了疼。这姑娘,不仅医术卓绝,还与尧儿情投意合,妾身瞧着欢喜,若是能得她这样的贤妻,小六后半生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没人垂泪,盈盈羸弱,惹人怜爱。 皇帝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了心疼,不仅仅是心疼凤君尧,更是心疼贵妃。 她这么多年的恩宠,可全是靠哭来的。 “好了,别哭了。”皇帝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 皇后最看不上的就是她如今这样,怒气值直冲头顶,“端王成日里大门都不出一步,怎么换就跟人家情投意合了?” 这句话,几乎是恨不得指着高贵妃的鼻子说他儿子是个废人了。 好似一把刀插在胸口,高贵妃气的牙关紧咬,反口讽刺道,“太子爷也是身居东宫,对宫外的事情不大了解吧。之前不是听闻太子爷跟孟家的二小姐情投意合么?满京城都瞧见两人孤男寡女同车而行,皇后娘娘早前也没少收这位二姑娘的孝敬吧。合宫里都以为她就是未来太子妃呢!原来不是么?” 孟萧潇还没回来的时候,皇后和凤君逸确实对孟扶雪与众不同。但那会孟擎天在皇上面前得脸,一个已经死了的嫡长女,自然没有还活着还会来事儿的嫡次女来的有地位。 如今却成了高贵妃攻讦她的理由。 皇后怎么能不生气! 她冷着脸道,“那会都以为孟萧潇已死,皇家却不能违背跟孟家的婚事,逸儿跟孟扶雪来往,不过是因为她姓孟。否则,你以为太子妃位为何空悬这么久?” 高贵妃道,“若是没记错,那孟萧潇回了京城,头一件事就是跟太子退婚。那退婚书上,可都是画了押的,如今想起来要信守承诺,简直可笑!” “你!”皇后脸色涨红,无言以对。 皇帝的耐性也宣告殆尽,皱眉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好了!别吵了。你们都不必在这浪费功夫,那孟萧潇早就被人求走了。如今婚约已经许给了别人,你们与其在这争的头破血流,不如去本尊那问问她的意愿是什么。” 皇后和高贵妃难得地团结一致,齐刷刷地看着皇帝,“是谁?” 皇帝也是愁眉苦脸,“老七。早在当初太子退婚以后,就把孟萧潇要走了。” 皇后和高贵妃彼此对看一眼,脸色都是一致的难看。 皇帝看了看两人,眼底带着探究,语气淡淡地道,“原本以为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医女,却没想是有点本事的。如今老七、太子,甚至连小六都对她青眼有加。这女子,确实不一般啊……” 原本,他因为凤御临用一队暗卫,甚至甘愿饮下毒酒都要交换来的婚约,是自己占了便宜。 如今看来,可是未必。 这女人,不仅有本事解了凤御临身上的毒,甚至轻而易举,就能让皇后和高贵妃当众反目。 两个儿子都栽在她身上。 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凤御临布下来的一场美人计。 “你们先回去。”皇帝摆摆手,把两人赶走,“指婚圣旨已下,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就各自去从老七那抢人吧。他拿了圣旨到现在,还没动静,说不定还有希望。这件事朕不会干预。” 皇后和高贵妃从御书房出来,互看不顺眼,匆匆见礼后就各奔东西。 尤其是皇后。 高贵妃可还有一个儿子,是凤御临养大的,孟萧潇嫁给凤御临还是凤君尧,对高贵妃来说都是收获。 皇后着急回去,“你出宫去,给家里送信。让父亲亲自登门去找孟萧潇,许什么都行,只要她肯入了这太子府,太子妃的位置给她,以后皇后的位置,也给她。” 嬷嬷惊的不轻,“娘娘,这可使不得……您之前不是说,这位置要留给表小姐么?” 皇后声音凌厉道,“她若是不进东宫,怕是什么位置都没了。到时候宛如还会进宫吗?怕是恨不得插着翅膀去找了旁人!若是让高贵妃那边抢了先,逸儿就难了。” 嬷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顿时就端正起来,匆匆把皇后送上步撵,就急匆匆出了宫。 高贵妃那边也是气急败坏,回宫就摔了东西,“一个乡野村妇,这么多人抢,怕都疯了!” 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小心地问,“那咱们这边要如何回端王爷?” 高贵妃撑着额头,难受的不行。 她更受不了被皇后比下去,这孟萧潇,她必须要抢到手。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摄政王既然拿着圣旨没公开,那就还有机会。之前只当他是闹着玩,现在想想,尧儿怕是察觉了什么。横竖那孟萧潇要去给小六看诊,那就生米煮成熟饭,本宫这里也好办事。” 名声不名声的,孟萧潇没有,凤君尧也没少被人骂废人,只要能把皇后比下去,这些东西都是浮云。 丫鬟想说什么,但是对对上高贵妃冷沉的眼神,到底什么都没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下三滥 孟萧潇正在家里翻晒草药,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云风马上进去拿了披风出来,披在她身上,“本来就身上有伤,不如您去歇着,这些碎活交给我们。” “不必,这几天得罪的人太多,指不定是犯了哪个小人,背地里编排我呢!我要是怕了这个,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等着我。”孟萧潇语气淡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下意识问了一句,“麟儿回来了么?” 云风结过她手里的东西继续挑挑拣拣,嘴里笑道,“这才不过分别几日而已,爷就想麟儿了,果然是母子连心。” 云月扎巴了一下眼睛,状似无意地插了一句,“到底是想麟儿还是旁人可未可知呢。说母子连心是不是太早了点!” “哦——”云风拖腔带调的地应了一声。 孟萧潇心思被戳穿,脸上窘迫地发红,眼神却没有躲闪的意思,笑嗔道,“我才没有,只是许久看不见麟儿,总觉得这府里空荡荡的。” 虽然师父现在已经行了,师兄的身体康复状态也日渐平稳,但他们大多数的时间还是花在疗养上,成日的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研究药草的路上,所以,这府里好似还是孟萧潇一个人,守着四个丫头过日子。 从前的时候,有凤惜麟,院子里总是热闹的。 如今,却总觉得太过安静了。 云风想象着以后美好的日子,“以后,咱们就在这小院里,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挺好。” 云月也道,“是啊,如今找到了小公子,咱们就算是一家团员了。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谷主能健康长寿,咱们就在京城平凡过一生,那最好了;” 孟萧潇低头研药粉,面上勾起三分恬淡的笑意。 平凡一生。 看似简单,可众人都好似处在风云里,这几个词又显得何其珍贵啊。 孟萧潇披着披风在药碾边上坐下来,把重要碾碎成渣,递给云月去熬煮,等出来之后加上猪油和蜂蜜熬煮成膏,又加了清新些的花草添了香味,调配了颜色。倒出来放在汉白玉的罐子里,等晾凉投了,这东西就成了乳状,好似能结块,但又不似块状的药膏一样剪影黏糊,反而格外的清爽,凑近了,还能闻到膏体本身自带的味道。 一点中草药的味道,夹杂着花香和蜂蜜的甜味,好似把周围的空气都浓缩到如有实质,浓稠又甜蜜,而且通体雪白,配上茶具里的黛色,简直是相得益彰。 云风面露惊讶,“这不是您在药王谷的时候随手做的百花琼脂吗?这次添加药可多,我方才还瞧见活血通经的麝香在内。这东西,可是会导致女子落胎的霸道东西,寻常用药的时候都是谨慎再谨慎。” 如今看见孟萧潇不要钱似的往里家,云风忍不住出声提醒。 孟萧潇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两人,“你闻闻,这可比我之前给你们做的百花琼脂要高级多了。这浓度,算是面霜级别的了,而且里面中药太多,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云风凑近了闻,慢慢就蹙了眉,“这是给端王的?” 孟萧潇点点头,“嗯。这叫身体乳。” 云风想到端王府就浑身难受,不仅因为高贵妃极难相处,还因为凤君尧脾气琢磨不定,身边还跟着一个绝世高手。 想到行知,她的身体本能就会记得被他身上磅礴的杀气完全碾压的感觉,周身的不舒坦。 “爷,他都那样对咱们了,这病也不是非治不可。”云风道。 孟萧潇用上好的油布,把身体乳的瓶口封好,盖上盖子,就起身准备去往端王府,“若我没答应,那确实可以不用管他是非死活。可既然应下了,医患关系绑定,医生就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救死扶伤。何况,他这样的病症我从未见过,等他日治好了,也可入册,造福后世也是好事。” 至于凤君尧么。 至少在他的腿有治疗希望的时候,不会擅自动她的。 孟萧潇收拾好了东西,放进药箱里,就准备去端王府,临行之前,还特意交代,若是摄政王府来人,要想办法留他在家等她回来,可不能像是前几次那样,铤而走险,去端王府门口等她。 此时的端王府。 凤君尧吃了孟萧潇给的药,腿上的疼痛稍缓,正靠在床头听宫里来的嬷嬷传达高贵妃的口谕。 “如今是三家争一女,连皇后和摄政王都积极争取的人,想必也身怀宝藏,若是能收为己有,自然是最好的。” “但您的条件毕竟不如摄政王和太子殿下。”嬷嬷一字一句的转达,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皮下意识抬了一下去看凤君尧的脸色。 之间男人原本就雪白的脸上,好似又因为这一句话,变的愈发惨白,嬷嬷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人人都以为贵妃娘娘和皇上偏宠老六,是把他捧在掌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现实确实截然相反。 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会把自己已经受了伤的孩子还要拿去跟健康的人比。 高贵妃对端王,无非是利用皇帝一直亏欠端王这一点,常来常往,用以固宠。 毕竟,六皇子的腿…… 是当年当朝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为了救他而被人毒成这样。 可原本,他就是贵妃和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啊!双腿残废的第一年,高贵妃尚且能用上心疼二子。 时间久了,那些疼爱就开始浮于表面,甚至还带着不耐烦。 现在贵妃已经很少来端王府了,每次来,也不过是匆匆看一眼就走,她甚至,已经不敢看凤君尧的腿。 嬷嬷打心底心疼凤君尧,摇摇头叹息一声,“殿下莫怪。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瑞王爷若是实在想要,不如用写办法,捷足先登。总比被人抢走了的好,到时候她在宫内帮您圆衬一下就行。”说完,嬷嬷倾身上前,把藏在衣袖里的药包放在桌子上,“这些是娘娘特意备下来的,绝对查不出出处,您若是需要,尽管放心用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上门求亲 凤君尧手里还拿着书,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知道了,你回去吧。”他看了一眼行知,“行知,抓一把金瓜子给嬷嬷。” 嬷嬷一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但一把金灿灿的金瓜子递到跟前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伸手接了过来,“谢端王爷恩赐。” 实在是凤君尧给的太多,嬷嬷就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温声劝解,“贵妃娘娘在宫中也是举步维艰,但是只要王爷喜欢的,她都尽力在争取。母子连心,方能制胜,王爷也要多多体谅贵妃娘娘的难处。” 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常在宫中走动,听闻东宫这几日乌烟瘴气,不少女子得了宠幸,但没个说法。昨日里还从东宫抬了一具尸体出来,草草丢去了乱葬岗。可怜那宫女,本该出宫嫁人了的,却得了宠幸,宁死不从一头撞了柱子,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凤君尧冷嗤出声,“蠢货。” 他摆摆手,嬷嬷才退下。 凤君逸表面君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在东宫里养各式各样的美人儿通房也不是秘密,但是闹到死人却是头一次。 凤君尧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角,玩味一笑,“行知,去乱葬岗把那女子找到,送还归家。暗中保护好他们,可别没到京城,就被人杀了。” 他又翻了一页书,行知出去后,管家进来通传,说孟姑娘到了。 凤君尧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包,没动,就这么任由那药包袒露在桌上,低头继续去看书,“请。” 孟萧潇提着药箱进门,四下看了一眼,就发现行知今天不在。 她松一口气,提步进门,见凤君尧靠在床榻上看书,姿态现实,面色也比昨日红润了不少,猜想他应该是吃了药,没有昨日那么疼了。 就把药箱放下,把四面的窗户都打开了。 卧房窗外,大树郁郁葱葱,树梢的枝丫上明明能看见鸟窝,却听不见鸟鸣,也瞧不见鸟儿。 凤君尧好似看穿她的心思,语气淡漠又邪佞,“不用找了,平常休息,嫌弃它们太吵,都杀了。” 孟萧潇一点也不稀奇。 一个变态,暂时的乖巧,不过是被病痛折磨,露出了一点诱惑的棱角,引诱你信以为真,然后趁你不备,取你的性命。 至于那些鸟,停留在端王府,也只能说是宿命。 只是可惜了这窗外的景色。 再美,给了不懂的欣赏的人也是浪费。 孟萧潇毫不留恋地关上了窗户,走到床边开始给他诊脉,顺势道:“美好的心情,永远是治愈疾病的首要条件。取悦人的东西有很多,多看看自己喜欢的和让自己欢喜的吧。” 凤君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本王要是就喜欢看人被抽筋扒皮呢?” 孟萧潇道,“你权势滔天,背后又有靠山,若是真想看这些,就算我说不行,你也能日日找到看。就像窗外那些鸟,他们无辜,但你也照杀不误。”顿了顿,她道,“我只是友善提醒你一下,你所见的这些场面,并不是从心底的喜欢,而是心里疾病里的满足。看多了不仅不会心情明朗,反而会阴郁暴躁,成瘾难解。还有,人不是外面那些鸟,你杀了几只小鸟,无人可知。但你若是杀了人,迟早要还的。” 凤君尧不屑一顾,随手把手里的书丢在床头的架子上,“是么?若是一只鸟都能治病,那要大夫干什么?” 孟萧潇收回切脉的手,“大夫只治疗外症,心病需自医。当然,你若是不愿意自我救赎,那多好的大夫给你也是白搭。我今日给你针灸,刺激一下膝盖上方的穴位。等血液畅通了,会在肢末端放血解毒,提前跟你打招呼,别到时候弄的跟我要谋害你一样。” 今天没有了行知从旁虎视眈眈,孟萧潇回去以后,风啸寒请教了不少类似病症,如今专心研究着他的腿,除了针灸,她检查了一下腿上的干皮。 依旧是跟昨天一样,持续脱落。 她从药箱里拿了做好的身体乳,扣了一点仔细抹在皮肤干燥的小腿上,又仔细用掌心余温推开,一边细致地给他顺着筋脉往上按摩,一边讲解,“应该进来个嬷嬷或者是丫鬟学一下手法,这身体乳要每天都擦,按摩,让里面的药吸收。一日一次,一次也不能落下。起初没有感觉,但是辅以针灸,到后期就会有滚热的感觉。那是筋脉在恢复运转,皮肤屏障也在慢慢修复。” 凤君尧几乎不能分心去听她说什么,视线落在她落在自己腿上的手。 上面还有伤,所以擦药的时候只能十个指尖都翘起来,用掌心的温度去熨帖他腿上的皮肤。 他的腿是干枯的紫红色,原本像是一块蛇皮,因为抹了药膏,有了一点光泽,连昔日成片掉下来的碎皮屑,都成了卷。 落在床榻上,没比从前的恶心程度好一点点。 即便是从前贴身的丫鬟做这些,脸上不敢表现出嫌弃,但还是会惶恐。 他忘记自己杀了几个。 总之,他身边已经许久没有丫鬟这样的生物存在了。 但是孟萧潇却好像看不见这些,弯腰低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容平和,专注的像是面前的不是两条恶心的腿,而是一块等待打磨的璞玉,甚至是她坚信,只要稍加打磨,就能变成翡翠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被女子柔软的掌心覆盖过的地方,好像被点了一把火,短暂的灼热后,就飞快燃烧起来,一片滚烫。 他缓慢地把视线转到她脸上,许久才平淡开口,“我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 孟萧潇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凤君尧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声音一瞬冷了八个度,“很奇怪?你在笑什么?” 孟萧潇立马收敛笑容,“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孟扶雪算什么?” 凤君尧眼底半点情义也没有。 不过是一个暖床的工具罢了。 过了几天,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喜欢生人 凤君尧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物件儿罢了。” 孟萧潇又笑了一声。 说是个物件儿,怕是连物件都不如。 在这个人眼里,生命只有死跟活的区别,任何一个个体都一样的。 孟萧潇没再说话,专心把手里的活儿干完,在边上的水盆里洗干净了手,拿干净的帕子擦手的时候,仔细交代,“明天你尽快找个伺候的丫鬟或者是小厮,我再来一趟,教会他手法,之后就按照我的手法每天给你擦药就行。针灸的话前期是七日一次,等你腿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知觉了,是三天一次。也需要个你信得过的大夫来学针法。” 凤君尧凉凉看了她一眼,“这种针法和药方难道不是不外传的?你都教给了别人,是想饿死自己?” 孟萧潇豁达道,“只要有本事在,没有饿死的师父。何况,这些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药方,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又不是傻子,治好六皇子的秘方要是她一个人藏着,是能暂时保命没错,但是也只能保自己在凤君尧面前的命,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想杀她的就不止是高贵妃这一派了,怕是任谁都想要从唯一能治好六皇子的大夫身上下手。 现在找人来分担压力转移矛盾是正经。 凤君尧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不是为了孟萧潇的大方,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是在没必要装什么小白花,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他明白的很。 “本王刚才不是说了,没有伺候的丫鬟。”凤君尧好整以暇地又强调了一遍,“本王不喜欢有生人在身边。” 孟萧潇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刚想说之前伺候在跟前的行知也行,凤君尧就说,“行知那双手,只会杀人,本王又没有直觉,他捏碎了本王的骨头,本王也是没感觉的。” 一句话,就把孟萧潇要出口的话成功堵了回去。 丫鬟不要,侍卫不行。 那他想干嘛? 孟萧潇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没听懂,“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也少来。” 她也是生人不是? 凤君尧没防她有这一招,噗嗤一笑,“听闻你的婚约许给了七皇叔?为何至今没有动静?” 孟萧潇:“?”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凤君尧长眉一挑,“你这是,不知道?” 孟萧潇隐约记起来有这么个事儿,在很早的时候,凤御临进宫之后中了毒,她被凤惜麟拉去给他解毒,似乎隐约提起过婚约的事情。但是当时她根本就没那样的心思,甚至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根本没想往深处探究就直接拒绝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婚约是许给了凤御临。 当然,这件事她从谁的嘴里听见都不稀奇,从凤君尧的嘴里听见,她就不得不考虑多一点,毕竟,比起凤御临,眼前这个男人是真阴狠,谁知道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腿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孟萧潇狐疑地试探。 凤君尧本也只是试探,却没想到是真的,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孟萧潇是凤惜麟的亲生母亲,现在婚约又系在凤御临身上,怕是十有八九都不会许给别人了。 “不仅我知道,怕是太子也知道了。”凤君尧玩味一笑,“昨日母妃是皇上那求本王与你的求婚圣旨,恰好遇到了皇后,求的还是同一人。” 满京城谁不知道孟萧潇跟凤君逸有婚约,只是从前都以为孟萧潇死了,所以凤君逸跟孟扶雪走得近。 等孟萧潇回来,就第一时间退了婚。 如今旧事重提,总不能是忽然良心发现。 凤君尧好奇地看着孟萧潇,“王想知道,你怎么得罪了东宫那位,听说他最近几天收了不少女子,甚至还空悬太子妃的位置,都要娶你进门。” 孟萧潇倒是没想到凤君尧这么坦率,什么都说,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想起凤君逸,就想到了那天给他身上撒的药粉。 唔…… 算算时间,确实也应该发现自己不行了。 孟萧潇无辜道,“也没什么,就是前阵子烦他嘴贱,给他下了点药。” 宠幸许多女子,还想着要娶她当太子妃,怕是不仅发现了,还想要迎她进门解毒治病。 这人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的。 凤君尧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让他不行的药?” 孟萧潇自然道,“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啊。” 说完,她就收拾药箱,从里面找出两个瓷瓶,“一个是止痛的,就是你之前吃的那个。留个时辰才能服用一颗,一直吃的话对身体也没好处,反而会麻痹你自己的神经。” 凤君尧看了一眼,眼底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只是兴致缺缺地问了一句,“那另一个呢。” 孟萧潇随口道,“是我自己熬的蜂蜜糖浆。吃药的时候可以勾在药里,就没那么苦了。” 她又从药箱里,摸出炭笔和纸,写了个药方,往里面狠狠怼了几位极苦却又不影响药效的药。 毕竟凤君尧的腿真的要好,并不是依赖这几味药,反而是针灸的功劳最大。 但是不把事情弄复杂,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件事简单,谁都能替代! 一边写,她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想,这世上所有的糖和甜,都不能看表象。 有的人表面对你甜滋滋,背地里想的都是怎么苦死你,这就算了,还要收了这个人情。 她写完,蹙了蹙鼻子,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但是又不是很确定。 刚想把药方递给凤君尧,余光一撇,恰好瞧见桌上放着的药包。 很小一包,压在茶盏后头。 孟萧潇刚才没注意,但想到刚才自己闻到的味道,类似…… 春药。 她脑海里想到什么,立刻凝神静气,飞快把药方盖在药包上,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从进门,除了凤君尧的腿和自己的药箱,没有碰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甚至纸和炭笔还是自己带来的。 但如果凤君尧真有心给自己下这种药,即便是什么都没碰,也依旧会中毒!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好 她往后退了几步,瞬间离桌子八丈远,眼带防备地看着床上的凤君尧。 她虽然是做了准备来的,但是却死都没料到凤君尧会给自己下春药。 但现在看来,她真是低估了这人的疯狂程度。 都这样了,还想着那种事呢。 凤君尧察觉到她的防备,心里不知道怎么狠狠沉了一下,语气都跟着冷了下去,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似笑非笑道,“你紧张什么?觉得本王会霸王硬上弓?” 孟萧潇没吭声,但是眼神很明显。 他就是。 凤君尧不知道怎么,心里没来由一阵火气,眼神幽幽冷冷地上下扫了孟萧潇一眼,“你放心,本王真想给你下药,也不会让你知道。” 他只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也不是那种做了好事默默无闻的傻子。 “摆出来只是让你知道,有些东西本王有,这次不屑于做,下次也不屑于做。”他略带讽刺的目光落在孟萧潇身上,“何况,你身上有什么是让人觊觎的?” 孟萧潇才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绅士自己,如果在被这样的人盯上和做个又丑又胖的傻子之间做选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确实没有。”孟萧潇坦然道,“不过也多谢六皇子仁慈,没什么事儿的话,您好好休息,我就告辞了。” 她临行前,还是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一下王爷,本就体虚,少做剧烈运动,尤其是在针灸期间,经脉逆行而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说完,也不管凤君尧什么表情,径直离开。 上了马车,她脑子里还嗡嗡的。 明知道凤君尧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却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对她没兴趣,但是药既然摆在那,那就说明他身边有人希望他对自己有兴趣。 至于床上那位到底是不屑于做这件事,还是专门在她这里用这一包药做个人情,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若是有一次成功,那她就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孟萧潇浑身不得劲,再想起太子和皇后,心里更堵了。 她就是看凤君逸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爽,可没想他们会去皇帝那要人。 以高贵妃跟皇后之间的争斗,就算是不喜欢她,也要为了面子把她抢到手,如今凤君尧房间里的药包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来想去,嫁给凤御临倒成了万全之策。 至少他不会勉强自己,看着也顺眼,还是凤惜麟的亲生父亲。日后见了面,凤君逸和凤君尧都得叫她一声皇婶。 可凤御临这货,上次说只给她考虑三日,就会来要答案,今天满打满算,刚好就是第三日了。 可没瞧见他那边有一点动静,甚至连凤惜麟都不曾送来。 什么意思? 逗她呢? 孟萧潇说不上是被凤君尧和凤君逸膈应的,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马车一路不停,很快到家,隔得远远的,就听见外厅里传来风啸寒与人说笑的声音,她心里一顿,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脚踏进正厅,瞧见来人是相老爷子,面上惊讶之余,却也闪过片刻的失望。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以为相老爷子来是为了相老夫人或者是相娇娇,赶忙收敛了神色上前见礼,“相爷。” 相老爷子面泛红光,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孟小姐,许久不见。” 风啸寒招手让孟萧潇过去,“你过来这边坐,与你说些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 神医谷是在山野之地,谷里除了尊师重道,行医救人,并没有什么尊卑规矩,风啸寒叫她,孟萧潇放下药箱就走了过去,在小厮端过来的水盆里洗了手,挽起袖口,垂眸给风啸寒和相老爷子的茶盏里添茶,面色如常道,“瞧着老爷子面带喜色,可是相老夫人已经醒了?” 相老爷子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混沌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不少,“是,内人今天一早就醒了,还叫娇娇陪着吃了些清淡的粥,虽然不多,但毕竟是开口了。多亏了神医谷的神医妙药,否则……” 风啸寒摆摆手,“这都是应该的。那孽徒本也是出自我神医谷,只是走了歪门邪道,被我逐出师门。许多年不曾现身,却不想这几年我昏迷不醒,倒是叫这东西钻了空子,祸害到夫人身上,这是我的错。” 相老爷子想到那个李神医,和徐岁音就一脸愤懑之色,“那本也是您逐出师门的东西,不算是神医谷里的人。本也是我一把年纪,识人不清,竟然真的相信徐家是真的想要宽慰夫人,才把徐岁音送送到相家来。却不想他们的算盘打的是整个相府。” 说到这里,相老爷子更恼火了。 徐家,从前心思不干净,但好歹相家那会如日中天,他们靠着相家吃饭,只能怎么处置怎么听。 之后相周去了,相家后继无人,门厅败落,徐家就把注意打到了相老夫人头上,就想趁着相娇娇外嫁,拿捏相家,把相家所有的产业都化为己有。 如果不是孟萧潇和相娇娇重新归家,如果不是家里的仆人实在不忍心相老夫人弥留之际都见不到自己的女儿,跑去于家找相娇娇,可能徐家现在已经得逞了。 相老爷子如今就守着老夫人过日子,若是她走了,他怕是也不远了。 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叫相娇娇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孟萧潇! 这都是造化! 相老爷子直起身,郑重其事地朝着孟萧潇拱手一礼,“两位都是我相家的再造恩人。那姓李的我也已经拿住了,过了官方,你们放心,他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不会连累神医谷的名声。” 他慈爱地看着孟萧潇,越看越满意,“可惜我相家后继无人……无以为报……” 他是真看中孟萧潇这个姑娘,这时候脑海里难免会想,若是相周在就好了。 相周若是在了,必定会喜欢孟萧潇这样的。 到时候两家喜结连理…… 只是可惜了。 相老爷子怅然,却又高兴,正想说话,“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义父在上 孟萧潇只当相老爷子刚才那一瞬间的怅然是因为相周,不想老人沉浸在忧虑里太久,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娇娇也可以是继承人。” “嗯?”相老爷子思绪被打断,抬眼看向孟萧潇,眼底带着探究。 孟萧潇开门见山,“相小姐归家有些时日了,想必她在于家的处境,您也应该都知道了。都是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相姑娘巾帼之色,只要有她在,相家的门庭不会败落。只要您肯给她机会,at也可以像是男儿一样,替哥哥撑起门庭。” “若是相大公子还在,应该也会希望妹妹做天上翱翔的鹰,而不是陪着一个小人终老的笼中雀。你们生她养她,精心护着她长大,难道是为了看她在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腌臜之地枯萎吗?” “何况,相姑娘过的这样艰难,却还是熬了过来。若非是这次逃脱,你们只怕真的要天人永隔,没了你们撑腰,相姑娘不过是一团随风飘散的蒲柳,背后无人,加上本就在后宅不受宠,未来的路怕也只有一条吧。” 她其实不确定,相娇娇有没有跟相老丞相说起于兆和跟相周的死有关系,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怜惜心疼相娇娇如今的处境。 生在这样的世道,不是她的错,可若是女子的名声最后只能让她和家人天人永隔,那还有什么意义? 何况相娇娇看着羸弱,但是以孟萧潇这么多天对她的观察。 在知道于兆和就是陷害相周的凶手的时候,还敢孤注一掷嫁过去,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筹谋,硬是把自己从一个被爹娘兄长娇生惯养的小姑娘,锻炼成如今百炼成钢的模样,不管是勇气还是谋略,都远胜于其他人。 在古代,不过是被婚姻和性别负累。 可她想,如果相周还在,甚至相周的灵魂还在,一定更愿意让妹妹撑着这门庭,而不是看着二老在空无一人的老宅里枯萎凋落。 相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孟萧潇,沉默许久,才拱手道,“娇娇得孟姑娘这样的知己,是她的荣幸。” “姑娘一席话,也让老夫醍醐灌顶。” 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相娇娇在于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自然不会再把女儿推进这样的深渊里去。 只是,原本还有些犹豫,若是让相娇娇真的和离回家,到时候京城里的人怕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这世上,人言可畏,尤其是对女孩家。 可比起被人说道,他更不愿意女儿会在那样腌臜的地方香消玉殒。 孟萧潇就很喜欢相家这样聪明人家,家风清正,一点就明,每个人都是有根骨的存在,而不是依附别人的藤。 从前或许是因为相周忽然去世,一家子在悲伤中失去了自我,但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家人。 她好意道,“丞相大人,您要相信您的女儿,虎父无犬子,也无犬女,相小姐有自己坚持的梦想,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于她来说,不过过眼云烟,只会让她变的更坚强,哥哥若在,她是千娇万宠的相家嫡小姐,哥哥不在,她就是这个家的根骨。” 相老丞相原本混沌的眼睛,都因为孟萧潇这几句话,盈满泪水,“是老夫肤浅了,是啊,周儿是东陵根骨,是相家根骨,娇娇是他养大的,自然也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孟姑娘此言甚是!” 他是真的喜欢孟萧潇,满眼都是赞赏,又不免恭维了风啸寒几句,这才把那片刻的伤感情绪度过去,“老夫今日来,一来是为了写您和孟姑娘的救命之恩,如今见这孩子处处为娇娇着想,情同姐妹,心里宽慰。老夫斗胆,有个不情之请。” 相老丞相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不仅仅是因为祖上荫蔽,更因为人情世故拿捏的恰如其分。 他刚才把风啸寒高高捧起,这时候又站起身,满眼敬意地朝着风啸寒一拱手。 风啸寒倒是敬佩这位叱咤风云一生的老人,养出相周这等少年英雄的家庭,父母的言传身教密不可分,他也跟着起身,“相老,见外了。说什么不情之请,我常年在谷中,这几个徒儿可不能陪我一个老头子在深山老林里孤独终老。日后他们若是真要留在京城,还要劳烦相老照看。” 相老爷子笑呵呵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关系熟络起来,他就也不再讲究那么多,“我与夫人少年时成夫妻,膝下就只有周儿和娇娇两个孩子,周儿已去,只留下一个娇娇。孟姑娘说的没错,娇娇也能当这门庭,可在做父母的眼睛里,不管她在外面有多大的本事,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您想替徒儿求个安稳,我自然是无话可说。我也希望娇娇能结识孟姑娘这样的姐姐,日后互相照看,护为后背。他日我这把老骨头若是不在,也算是给她留下一些能依靠的亲人。风老弟若是不嫌弃,且容我当个先,收孟姑娘为义女。” 风啸寒挑眉,平白多个丞相的干爹,日后也是孟萧潇的依仗。 多一个人对她好。 他当然愿意。 风啸寒笑盈盈地看向孟萧潇,“你看着呢?” 孟萧潇一时怔愣。 她作为萧关,早就成了他们的义子。 这么多年被惦记。 可她暂时不能以萧关的身份出现,还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远远守护,践行自己对相周的承诺,护着他们健康安稳就好。 却没想到,他们还会因为这样的机缘成为一家人。 她心口没来由哽了一下,像是被千万根针扎,又疼,又麻。 这一幕,那个人终究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她不管作为孟萧潇还是作为萧关,都成了他的家人。 孟萧潇看着相老丞相小心翼翼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把翻涌到嘴边的情绪都咽了下去,勾唇一笑,认认真真,不卑不亢道,“是我的荣幸,师父做主就好。” 原本风啸寒多少有点失落,却因为这一句话,心里皱起的褶皱,瞬间被抚平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相府次女 风啸寒一拍掌,笑里带泪,“好!” “择日不如撞日,今儿确实是个好日子。你还等什么?还不拜?” 孟萧潇心里激动,可真到了跟前,心里却有些惴惴,觉得这一切,恍惚到不太真实,脑子里也空空的,全凭借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仔仔细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郑重朝着相老丞相跪下。 “义父在上,请受女儿孟萧潇一拜。” 她郑重拜下,额头虔诚落在交叠在地上的手背上,那一瞬间,脑海里的迷雾逐渐清明,一个清晰的声音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极其俊俏的脸,和她之前每次头疼的时候看见的那张脸不甚相同,这次更清楚,连乌黑的鬓发,和白玉做的发冠都无比的清楚。 一身白衣,面容温润带笑,好似就站在她身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孟萧潇知道,那是相周。 看到这个人,她身上又好似被刀刮过,即便现在不是在梦里,意识清醒,却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疼,跟睡梦中一模一样。 “潇潇?”风啸寒见她不动,下意识叫了一声。 孟萧潇瞬间回神,直起身,扯起唇角笑了笑,“无妨。心中有些感慨。” 她规规矩矩给相老丞相拜了三拜,又起身,给相老丞相敬了茶。 相老丞相嘴角落不下来,从怀里的荷包里里拿出一块玉佩,之间留恋地在上面一划而过,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惆怅,“这是我相家的身份玉牌,周儿和娇娇都有。人人都以为相家没落,却不知,我相家辅佐东陵三代君王,世代功勋,又岂是那些异军突起的暴发户能比的?凭此令,在相家的任何一家商铺里,都是少主,可预支钱财,调配人手。” 风啸寒挑眉。 相家的商号。 可不少。 虽然这满京城都知道江丞生意做的好,敬他一声江老板,可要真论富有,还得是相家。 相家是帝君心腹,据说早年为了收集各地情报,开了无数商号,不仅是东陵,甚至遍布整个大陆。一边做生意,一边用来打探消息,神不知鬼不觉。 早年东陵可没少从这些商号里获取情报,甚至有传言说其他国家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一晚上宠幸了侍妾几次,都被东陵的人记录在案。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人想要拔除这样眼线机构。 可相家的产业各行各业都涉猎,而且入乡随俗,到了当地就会用当地人经营。有的还是扎根数十年的老字号,不是相家人,根本分辨不出来那些商号是相家的。 早年西陵误杀了不少,以至于商行低迷,国库中空。 这么重要的东西,相老丞相说交就交了,孟萧潇吓的不轻,赶忙道,“丞相,不可。” 相老丞相眉毛皱了皱,抬手捋了捋下颌的胡须,“怎么还叫丞相?” “义父。”孟萧潇改口。 相老丞相理所当然道,“你既然叫我一声义父,那就是相家人。你出去,身份和娇娇是一样的。” “我既然认了你,就不会再怀疑你。你做什么,我跟娇娇也都会支持你。” 相周若是没去,他定然要考虑家族荣誉的,至少要交代她不能做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可如今经历了生死,相周去了,相娇娇和夫人,若是没有孟萧潇怕也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在生死面前,声誉显得轻飘飘。 他早已看开。 何况,他也不觉得孟萧潇会做什么害了相家的事儿。 “相家这几年败落,旁支早就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嫡系一脉,逢年过节来祭祖。不过他们分散在东陵和领国各部,并不是经常回来,也不会在意这些,等回头我下了请柬让他们回来,领着你认一认。” 这样的信任,一时弄的孟萧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岁音在相家费尽心思谋算,说到底,就是想要这块玉佩吧,可她忙碌几年,一场空。 东西却落在了总共没见过几面的孟萧潇手里。 孟萧潇觉得沉重,又觉得温暖,好像漂泊许久的灵魂,终于有个皈依,“义父,潇潇定不负所托。” 相老丞相道,“今日这只是一喜,我此番来,还是受人所托,想要凑个双喜临门。这事儿,我要与你私下谈,潇潇需要回避。” 风啸寒挑眉。 孟萧潇心里也下意识咯噔一声,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儿,但是又不是很确定,怕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回头在两位长辈面前失了礼数,还丢了脸,故作镇定道,“那女儿退下了,你们慢聊。” 风啸寒摆摆手,“你先别急着走,刚好听听,我在这京城里,还没你熟悉。这里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义父,有什么不能让你听的?” 相老丞相捋着胡子道,“日前摄政王凤御临从边关飞书来信,托付我作为长辈来府上求亲。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孩子如今无父无母,少时我曾做过他一段时间的老师,尊我一声师父。我就斗胆作为长辈,替他来办这桩事。来时怕太过惹眼,所以他让人清点送来的聘礼,我都放在了相家,专门僻了个院子给潇潇,你到时候去住,也能瞧见。” 他从袖口拿出一封红封,里面放着凤御临的生辰八字,他直接递给了风啸寒,“这是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你过目。都是极好的时辰。” 孟萧潇之前虽然念叨说要嫁给凤御临才能在凤君尧那保平安,但是真的亲耳听见自己的婚事,却是完全两码事,简直坐立难安。 虽然料到应该是凤御临要来求亲的事情,事情到了跟前,她却莫名的觉得紧张。 说三天,刚好就三天。 她甚至,想到了相老丞相认她为义女,也是他提前铺垫好的一步。 作为相府义女出嫁,背靠神医谷,这身份,到时候怕是放眼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的。 想到这几天,他消失不见,是去把办这件事去了,又窝心,又动容。 她心情翻涌的压都压不住,好似有一头小鹿在里面疯狂撞。 告诉她,“就是他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过去 相老丞相只看了一眼孟萧潇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愿意的。 但依旧是笑呵呵的,“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外头对他的传言各种各样,但是我敢拿身家性命保证,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非当年……” 朝代更迭的事,这时候再提也没有意义。 相老丞相只是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还是摇摇头咽了回去。 “潇潇,小七让我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切记以你的意愿为先,若是你不愿意,那今日,权当只办了我这一件喜事。若你愿意,他自当肝脑涂地,此生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守到老。” 风啸寒见孟萧潇面皮都尴尬的通红,微微一挑眉。 从认识她到现在,见她脸红的时候,可真是少之又少。 由此也可见,江丞是真的没机会了。 孟萧潇对江丞,是十足十的坦荡。 也难怪,江丞那么笃定的说这丫头心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么笃定,那个人就是凤御临。 现在亲眼见了,他终于信了。 他促狭道,“他这一出来的突然,我这半个岳父还没了解过品行家世,也没松口,怎么就一生一世一双人起来了?”他故意道,“相老,且回去,好好转告他,人都没来,跟谁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万一他死在战场上,是指望我徒弟守寡不成?” 相老丞相没尴尬,孟萧潇囧的不行,涨红着脸道,“师父,我这还没嫁呢,说什么守寡。” 风啸寒轻笑一声,“是啊,这还没嫁呢。几句话就想把人要走,你问问他,我神医谷缺钱么?” 相老丞相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是知道风啸寒的心思,不仅没恼,反而笑呵呵道,“按照礼数,确实该亲自来一趟。等我回去定个日子,请京城各世家,开百花宴,介绍潇潇给他们认识。到时候,小七也该回来了,再让他亲自来拜会未来岳父。” 相老丞相若只是做为凤御临的老师,风啸寒这时候摆这莫名其妙的架子,他或许会心生不满,可如今孟萧潇切切实实是自己家的义女。 一个曾经的学生,一个闺女。 他自然是偏向自家闺女的。 相老丞相告辞后,孟萧潇看向风啸寒,“师父是对凤御临不满意?” 风啸寒没忍住瞪了她一眼,“我看你啊,是对他太满意了。刚才恨不得立刻就应了,从前也没见你有成亲的心思。” 但凡孟萧潇表现出一点想嫁人的心思,江丞也不会隐忍多年,只想她自己敞开心扉。 谁知道这藏着藏着,等到了孟萧潇心有所属的消息。 风啸寒自然是疼江丞的,知道凤御临千好万好,也知道这桩婚事是孟萧潇自己愿意,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偏颇。 孟萧潇先是道,“今天,我去端王府给六皇子治腿,险些被下了春药。” 风啸寒一拍桌子,横眉倒竖,“竖子!手段这么肮脏。” 孟萧潇不在意地笑笑,“不过那六皇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把药给我吃。” “不仅是六皇子,还有太子皇后,都去皇上那求圣旨说要求娶于我。” “当朝皇帝,生性多疑。之前我给摄政王诊过一次脉,发现他体内有扎根很久的慢性毒药,他身边高手如云,守卫森严,能给他下药的人少之又少。” 他都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除了宫里那位,她实在想不到有谁能给他下毒。 可彼时,她根本不在意这京城中的波云诡谲,只想找到药材,给师父治好病,等他醒了,她就带着他们一块回神医谷,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这世上,多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徐徐道,“其实他去皇帝那求赐婚圣旨的事情我知道,当时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因为当朝皇帝生性多疑,怀疑他娶我另有目的,只是我当时不愿意,所以权当看不见。如今看来,他是拿自己的身体,换了这一张圣旨。还没让人知道。” “在这之前,皇上或许只把我当成个寂寂无名,有几分无知之勇的太医院首的嫡女,可若是像是如今这样,人人都争抢着要我,您觉得以皇上那猜疑的性格,会想什么?” 风啸寒眉头瞬间沉了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换句话说,即便孟萧潇什么都没有,引起摄政王甚至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争斗,皇帝也会认为孟萧潇身怀宝藏。 “东陵的皇帝,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我见过几次。确实是个笑面虎,睚眦必报的性子。听闻当年东陵先帝过世的时候,凤御临被支去战场,相家无人,先帝身边,最后只剩下了如今的皇帝,据说是行四,是东陵先帝十三个儿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谁也没想到是老四上位。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东陵皇帝年轻时候废过一个太子,很是神伤,先太子郁郁而终,之后他就再也没立过东宫。他大约是以为这样就能避免宫中争斗,却不想东宫位置空悬,引起的都是腥风血雨。原本的东陵十三子,斗到最后只剩下老四和老七,还有一个老十三。据说,老七才是东陵皇帝最中意的继承人人选,可惜了了,他去世当天,跟在身边的只有老四,老七在边关打仗,回来的时候,连国葬都过了。” 这倒是孟萧潇没听过的,不由凝神,见风啸寒不吭声,忍不住抬眼,“之后呢?” 风啸寒眼神动了动,“之后?之后就是你看见的,老四上位,老四的母亲,原本是先帝皇后,自请出宫居住。出宫没几年,就去世了。凤御临那一仗打的,耗费了他带出来的大半军队,等他从边关赶回来,父母双亡。若非是他手段狠戾一下,怕是如今的摄政王也轮不到他头上,他早就成了朝代更迭下的工具,新皇帝,不会允许一个曾经威胁到自己的位置的人活在自己眼前。” “所以,他给凤御临下毒是情理之内。” 第二百八十章 提亲 孟萧潇想起凤御临借给自己放秦氏嫁妆的宅子,心里一动。 “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风啸寒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好一会才道,“他的母亲,本是一朝皇后,太子被废,她自降为妃。皇帝不肯同意,直到出宫那日,新皇帝收了她的皇后册宝,宣称她是太妃。至于怎么死的,有人说她被皇帝威胁,为了保凤御临,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有的人书她思念先帝,一杯毒酒随他去了。” 可笑,一个自降为妃,在宫中低调生活许多年的女人,早已对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人失望透顶,又怎么会在他去后思念成疾? 所以! 凤御临的母妃,死得蹊跷。 孟萧潇看着眼前的师父,总觉得又哪里不太对劲。 风啸寒大多数时候都是肆意洒脱的,不会为世俗所累。 也不会对人有太过明显的情绪。 可她刚才居然在风啸寒身上感受到了很浓重的悲怆感,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按照风啸寒的说法,他是生在神医谷,自然地从他的师父手上继承了神医谷的一切,跟远在京城深宫里的皇后娘娘一点交集都没有。 又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悲伤至此? 孟萧潇甩了甩头,想要把那瞬间荒谬的想法都甩开,正色道,“所以师父,我嫁给凤御临是唯一选择。” 她也不确定太子和六皇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但他们确实是成功了。 他们成功在皇帝心中种下了一颗名叫怀疑的种子,这种子日益发芽,日后必然会成长成参天大树。 不是怀疑他们另有所图,而是怀疑孟萧潇是不是真的身怀宝藏,才让这三个人轮番来抢。 若是真有也就罢了,孟萧潇确信自己没有。 她那点财富,乍看很多,但是跟皇子和国库比起来,压根就不够看的。 可到时候三个皇族子弟的争斗,她是导火索,也是背锅侠,皇帝为了平息争斗,第一个就会选择杀了她,或者……得到她。 孟萧潇想想就一阵膈应,她是坚决不会让这种的事发生的。 风啸寒却皱眉看她,“你嫁给凤御临,是为了这些?” 孟萧潇想了系那个,是也不是。 她嫁给其他人也能解决一样的问题,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对凤御临,至少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什么东西“砰”一声倒了。 “谁?” 孟萧潇闪身到了门外。 才发现是摆在门口的一个花瓶倒了,插在里面的白玉兰干枝倒在地上,墙边空空荡荡,哪里有人的身影。 她四下看了一眼,也没发现有人的痕迹。 奇怪,要想让他们都察觉不到有人过来,要么是功夫比这院子里的人都高深。何况,这院子的花园里,到处都是机关,要想安然无恙从这院子里出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所以,那人也对这院子十分的熟悉。 会是谁? 凤御临? 还是凤御临那些手下? 孟萧潇不知道怎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若真的是凤御临,那刚才她跟师父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 她又不好去问,一来是因为凤御临是私自回京,藏身的地方保密,她怕自己身后还跟着六皇子凤君尧的尾巴,平白去了给他招来麻烦。 可若真是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转念,她又觉得自己离谱。 她在想什么? 就算是误会又能怎样?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自己也说,嫁给她,哪怕她现在不是很愿意。 说明,他对她所谓的“真心”,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想到这里,孟萧潇把汹涌而上的情绪压下去。 刚好风啸寒出来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应该是野猫。” 风啸寒拍拍她的肩膀,有些话欲言又止,“虽然大家都好好的,但是我们师徒三个许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晚上我让人准备些酒水,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当庆祝你有了家。” 孟萧潇立马答应,“好。我去叫师兄。” “我去吧。”风啸寒背着手,从前门进了江丞的院子里。 江丞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正在案前核对账簿,安静的室内,只有算盘珠子上上下下,互相碰撞的声音,他太入迷,甚至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本账整理完毕,一抬眼,就瞧见风啸寒就站在自己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江丞吓了一跳,“师父,你这是干什么?来了也不吭声。” 风啸寒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一直没舍得开口打扰他,这时候确实浑身僵硬,想要坐下,才发现腿都站麻了,忙伸手出去。 江丞哭笑不得,赶忙起身把他老人家扶着坐在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毫不避讳地弯腰,帮他揉按放松腿上的肌肉。 风啸寒慈爱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堆满桌子的账本,“你自小做事就细心,这些年,神医谷这里里外外的生意,都多亏了你。” 江丞只是笑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您把我养大,其他人都是什么都会,唯有我,功夫功夫学不好,医术一方也是资质平平,做生意是我唯一擅长的事,跟师兄师姐他们比起来,我还是差的远。” 风啸寒道,“即便是做生意,你也做得很好。我不在这些年,你把潇潇,还有谷里都照顾的很好。江丞,你很好。” 江丞终于察觉到不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师父这是怎么了?” 风啸寒弯了弯薄唇,“只是有些遗憾。从前我真的以为,你跟潇潇会是一对。之前你说凤御临的时候,我甚至还抱着幻想,觉得是你多想了。” 江丞彻底僵住了。 相老爷子去隔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但是因为是空手来的,所以他什么都没多想,如今风啸寒忽然提起这个事儿,想必也应该跟相老丞相有关系了。 江丞反应很快,神色坦然到,“相老,是替凤御临来提亲的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婚礼 风啸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江丞,“是,不过前途路远,你会遇到更好的。” 江丞揉腿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就恢复了原样,“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风啸寒低头看着弯腰在地上的徒弟,语重心长道,“她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变。你师兄师姐们在外面多年游历,想必在其他地方也颇多人脉,但他们各个可都没你这样的生意经,你若是得空,最近就在外面勤跑跑,算是帮他们一把。” 江丞知道,师兄师姐们并不是需要他帮助,他们从神医谷出来,各个都是好本事的,即便是单独出去打拼,也不是需要别人帮扶才能生存的存在,风啸寒只是心疼他多年苦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成了泡影,想让他回避。 江丞直接坐在地上,许久才开口,“好。我听您的。” “不过,您稍等等,我在京城这边的事情还需要做个割裂。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交给她。” 风啸寒没再说什么,“你们都大了,这些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 江丞等风啸寒离开后,盯着桌上的账本许久,久远到上面原本的数字都变得陌生,变得模糊,他才放下手里的账本,下意识抹了一把眼睛,才发现掌心一片濡湿。 他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府里的管家担忧地迎上来,“江老板,您没事吧?” 江丞只是恍惚看见面前有人,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温和道,“我没事儿,今日府里吃什么?食材都进了么?” 管家看着他苍白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都好了,但方才谷主走的时候交代了晚上要过去隔壁吃饭,所以食材又都存储起来了。” 江丞很长时间的愣神,“好。” 他跌跌撞撞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歪。 管家猛地冲上去,“江老板!” 江丞撑着管家的手臂,盯着面前的路面许久,喷出一口血来。 管家几乎要给江丞跪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且进屋里歇着,我去隔壁请了谷主孟姑娘过来。” 江丞用力攥住管家的手,“不用,我没事。不用惊扰师父和师妹。” 管家声音都在颤抖,“您这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呢?还是请了……” “我说不用了。”江丞缓慢道,“你忘了,我也是大夫。我自己也能看病,以后年年岁岁,我都该是一个人。师父不会在,她也不会在。” 再也不是神医谷的时候了,她,不会在了。 管家瞬间回神了,这是为了孟萧潇。 他一路跟着江丞过来,怕是整个京城的商号都知道孟萧潇对江丞是什么意义。 这遍地的商号,虽然尊孟萧潇为少东家,可这半壁的江山,没有江丞在这打拼,那便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都以为,江丞和孟萧潇最后会终成眷属。 可如今看这样,怕是分崩离析了。 管家着急道,“孟姑娘怎么……” 江丞一个眼神过去,瞬间就把管家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江丞慢条斯理道,“不管我们怎么样,她依旧还会是你们的少东家。我在或者不在,她在这说话都算。” 就算他们成不了夫妻,却也是兄妹。 “你看着满京城的商号,我只是经营而已。里面的钱款进出,都是她的。甚至很多人,都是为了报恩,才会在出现在商号里。” 江丞话说的严肃,管家不敢再说。 江丞撑着身体站起身,“你去忙吧,我出去走走。” 他缓慢地迈过门槛,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来来往往有熟悉的陌生的人,很多都是生意场上有往来的人,看见他都要招呼一声,“江老板,许久不见您了。” 江丞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机械地回应,“最近家里忙了一些。” 有人随口道,“是喜事吗?” 江丞表情顿了顿,“嗯。” 那人道了一句恭喜,然后匆匆走了。 江丞想,怎么不算是喜事呢。 孟萧潇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有了家了,这应该是天大的喜事。 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目光坦然地看着这京城的街道。 脑子里有一瞬的恍惚,他虽然在京城许久,甚至也混的人模人样了,却好像从没看清过这个街道。 他总是步履匆匆,总是忙忙碌碌。 甚至,凌晨的时候出去,夜里披星戴月时候才归来; 那时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想要在这里扎根立足,想要把孟萧潇在京城里抬得起头。 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他走到一处摊贩前,这里摆着馄饨凉茶,他从前没时间停留,这次心思一动,忽然停下脚,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了下来。 摊贩赶忙迎了上来,瞧见江丞,哎呦了一声,立马陪着笑脸道,“江老板?今儿怎么有空?您这是……” 从前,即便是江丞,在他们眼睛里也是云中月,是不会在这样的小地方停留的。 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吃饭。 江丞用帕子擦着面前的桌子,和颜悦色地道,“之前听说你们这馄饨不错,之前总也没空过来,来上一碗。” 摊主喜笑颜开道,“呦,那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气,您且等着,小的一定包君满意。” 他的桌子离锅炉很近,入目看去,满眼都是烟火气。 他觉得周遭的一切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吃完一碗馄饨,摊主死活不肯收钱,人人都听闻江丞是商业奇才,经营下来的商铺都是腾龙起飞。 早以前虽然闹出私售军火的事,但摊主说,“我们私下都觉得不可能,您凡事事必躬亲,若真是敌军底细,何必养了慈幼院那些孤儿,又何必拿自己的钱去填那敬老院的坑。我家小子,就是从慈幼院接回来的,他说从前在慈幼院的日子过的很好。您和那里的人还有少东家,都是好人。” 这样仁爱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儿? “您瞧瞧,这不就出来了么?这一碗馄饨,就当小店给您接风洗尘,祛除晦气了!您和少东家以后啊,会一帆风顺,身体康健,福寿百年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聘礼变嫁妆 江丞短暂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摊贩身后站着的腼腼腆腆的小男孩,笑容温煦了不少,“这是慈幼院领养的么?” “是啊。”摊贩把儿子拽出来,“怎么不认人了?” 小男孩胆怯地看了一眼江丞,很小声地说,“这不是……” 摊贩没料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丞,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把儿子,“这怎么不是,这就是江老板。是慈幼院的老板啊。” 小男孩低头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衣服,“不是,东家是一个爷爷。少东家是一个姐姐。” 江丞怎么看都不是个爷爷。 摊贩脸上尴尬极了,刚恭维了江丞,这会就被打脸了,赶忙道,“江老板,小孩不懂事儿……” 江丞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头,并没有生气,“他说的没错,我不常去那边,照顾他们的是张爷爷,确实算的上是东家。那个姐姐,就是我师妹,他记得她,也是一样的。” 摊贩这才放下心,示意儿子道,“虽然江老板不常去,但是慈幼院是他开办的,也算你的恩人,你拜一拜吧。” 小孩儿见父亲没有在强迫他什么,这才恭恭敬敬地对着江丞行礼,“东家好!” 摊贩提醒他,“怎么又叫东家了?你若是叫了东家,那少东家不就成了东家的闺女了么?要叫江老板,以后他跟少东家可是要成家的。” 小男孩刚要重新行礼,江丞已经率先开口,“算了。我跟少东家是师兄妹的关系,以后不会成家,孩子叫错就错了,有了新家,以后就不用回慈幼院,不叫也行。” 摊贩尴尬地啊了一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江丞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小男孩,“你搬来新家的时候我没有到场,这当送给你的了礼物吧。恭喜你有个家。” “这可使不得。”摊贩赶紧要把玉佩还回去。 一碗馄饨才多少钱呢,这玉佩看着就色泽莹润,上面还坠着金珠子,怕是能买一百个他这样的摊子了。 江丞没收,“没什么使不得的,每个孩子都值得被爱护。我们创立慈幼院的时候,只是希望这天下不要再有孤苦无依的孩子。如今有了,值得隆重地高兴一下。” 江丞也忽然想到了。 当初孟萧潇在什么都还不记得的时候,她就说要开慈幼院,他在想,这或许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也或许是,她那时候就隐隐想起来了什么,生怕那个孩子在这世间流浪。 若是有这样一个地方,他或许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江丞眼底划过一片感伤,忽然明白,自己输给凤御临的,或许不仅仅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当初不理解孟萧潇的做法,只是下意识地照章办事,但事实上,慈幼院办成以后,他只是不断地输送钱财和物资进去,并不会经常去慈幼院里看这些孩子。 所以导致这些孩子对孟萧潇这个后来的,都比对他熟悉。 凤御临或许连慈幼院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放弃了所有的一切,陪在那个孩子身边,让他免于颠沛流离,免于流浪之苦。 吃了一碗热馄饨,江丞周身温暖了不少,沿着长街一路走到了头,手里收获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从前来不及停留下来买的东西,这次都买了一遍。 自己拿不下,暗卫就跟着出来,一次买了许多东西,可是走到了头,他看着这些东西,第一个念头居然还是去送给孟萧潇。 他哂笑了一声,淡淡道,“送去慈幼院吧。敬老院那边也送一点。” 暗卫领命,拿着东西径直离开。 江丞继续顺着长街,慢慢走回去,走的出神,甚至没有听见身后有马蹄的声音,不闪不避,一阵惊呼声后,一道黑影从马上冲下来,“小心!” 江丞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那身影扑倒,顺着地面滚了一圈。 “砰!” “哗啦啦!” 边上放着的竹竿哗啦啦倒了一地。 江丞被砸的昏头转向,下意识一个翻身,把刚才扑倒的人护在身下。 但也正是这一下,他察觉到身下的柔软,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下一道柔软的声音,“江、江老板,你是撞了邪了么?” 江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这才看清刚才自己压在身下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相娇娇。 相娇娇在孟萧潇府上住了一段时间,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加上那会的江丞人也在受伤,所以只是远远的互相见过。 谁也没想到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江丞赶紧起身,帮她把周边的竹竿都弄走,才隔得不远不近地问,“相……于夫人,没事吧?” 相娇娇抬眼看了他一眼,利落地拍拍屁股站起来。 她今天为了出行方便,穿了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素面朝天,胸口上下也都崩的紧紧的。 “我都穿成这样了,你还能叫一声于夫人,眼光还挺毒辣。”相娇娇道。 江丞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扑倒她的时候碰到了,只好道,“多谢救命之恩。” 相娇娇语气淡淡,“什么救命之恩,本来就是我骑马而行,原以为你会躲避,就没有放慢些,谁知道你还真是不躲不闪的。”她探究地看向江丞,“你这是有什么心事么?” 江丞摇摇头,温润一笑,岔开了话题,“于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相娇娇蹙眉,“我既然能住到潇潇的院子里,我跟于兆和的关系,我以为您就应该知道。还是别叫于夫人了,我嫌膈应。” 孟萧潇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于兆和动了江丞,那她这辈子都会跟于家势不两立。 相娇娇是在这时候,“投诚”孟萧潇,若不是跟于兆和关系划分清楚,孟萧潇根本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江丞确实对相娇娇和于兆和的事情略有耳闻,但并没有仔细探听的意思,只是很快地改口,“相小姐。” 相娇娇笑笑,“你这是要回府上么?我正好要过去找潇潇,一起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于兆和狗男人 相娇娇落落大方,江丞也没有避让的道理,侧身让出路给她,“请。” 相娇娇看着眼前的男人,很快就转开了视线,把乖乖等在一边的白马牵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江老板看着不太像是个商人。” 自古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 做生意的要么是真精明,要么也是看着精明。 但江丞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浑身细皮嫩肉的,羸弱的像是个斯文书生。 早前,相娇娇在孟萧潇府里住着的时候,听说江丞经常外出东奔西跑,但是他面皮白净,不像是个见过太阳的。 一双手骨节修长,但是很有力,相娇娇刚才被他抱着的时候感觉到了。 江丞谦虚道,“大约是因为我做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他勾了勾唇,看了一眼跟在相娇娇身边的白马。 他常年四处游走,拉货的马屁也看过不少,一眼看出眼前的白马不是普通的马,四蹄粗壮,身形健美,即便是白色,但是身上的毛发却是油光水亮的。 这西域的汗血宝马,还是稀有的白色,不仅少有,还常用在战场上,市场上就更少了。 江丞曾经想着给孟萧潇带回来一匹,但是也匹配不到这么好看的颜色。 他的视线难免带着赞赏,但是很快就转开了,不会给人觊觎的感觉,“相小姐跟我想的也不太一样。” 相娇娇微微侧头,高高束在头顶的发丝随着动作自然垂落下来,散落在肩膀两边,“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江丞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路。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没料到相娇娇会这样直白,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沉默半晌,才徐徐开口,“前阵子在师妹府上,听她和下头的人说小姐贤良温柔,多才多艺。” 这些话,当然不是云风她们说的。 那四个丫鬟在孟萧潇手底下久了,养成了好的坏的都是当面,从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只是那时候偶尔隔的远远的看见相娇娇,觉得这女子,如若风拂柳,温柔里带着坚韧,可不管是哪一个,都跟现在眼前这个肆意而为的相娇娇不一样。 相娇娇眼底亮晶晶的,听见他说这些话,不恼也不喜,张扬道:“那你可能听错了,我长这么大,除了马术好些,什么琴棋书画,烹饪女工,全部都不会。至于什么温柔贤淑,也是装的。” 江丞被逗笑,“那小姐至少很坦荡。” 相娇娇笑眯眯地回头,不客气地朝着江丞拱手,“就且先当江老板这是夸奖了!多谢!” 两人之间原本那一点淡然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 江丞没再觉得拘束,甚至在恍惚之间,觉得这样跟人自然相处的画面十分的轻松熟悉。 像是回到神医谷的时候,跟孟萧潇在一块的时候。 他甚至在相娇娇的身上,隐约窥见了曾经孟萧潇的身影。 曾经的孟萧潇也是这样的肆意不羁,他也曾以为,这样的轻松和肆意,都会是他一个人的。 转眼,她快要成为别人的人了。 江丞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不知不觉,就到了江府所在的巷子。 相娇娇骤然停住脚步,皱眉看着不远处孟萧潇的小院门口站着的一群侍卫。 江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认出来,这是于家的护院服饰,看来,是于家来人了。 如今相老丞相回归朝野,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现在相家真是门庭若市的时候,相娇娇归家也不是秘密,于兆和去了几趟相家,都没见到相娇娇,却没想到找到这里来了。 于家还有个于绥宁。 相娇娇怕孟萧潇因为自己受这个狗男人牵连,正想上前,就被江丞一把拉住。 男人好看的丹凤眼上下看了她一眼,“你要这样出去?” 相娇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身男装,这样出去,少不得要被于兆和抓住把柄说事儿。 可眼下上哪儿去找衣服去? 正为难的时候,就听江丞开口道,“我的院子跟师妹的院子后院是相通的,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从我那边进去,去后院换了我师妹的衣服,路你应该比我熟悉的。” 相娇娇眼前一亮,“那就有劳您带路,谢谢了。” 江丞看了一眼孟家门口的护院,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没什么好谢的,我跟这位镇远候爷,也还有些恩怨没了结呢。” 相娇娇拍了一下江丞的肩膀,“放心,如今我早不是任他拿捏的镇远候夫人了。等父亲这阵子腾出手收拾他,我一定把你这一份也一起算上。” 她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在于家这几年的苦,还有哥哥那一份,她何止是要讨回来。 她要让这个狗男人,付出代价! 两人从隔壁院子进去,因为都是身着男装,院子门口又有两个醒目的石狮子挡着,那边的护院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相娇娇进了江府,就在管家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去了后院,绕过花园一处假山进去后,就是孟萧潇的院子。 云月瞧见相娇娇,微微惊讶了一下,旋即就想起,两人从前就没当外人。 孟萧潇如今已经是相府义女,眼前的相娇娇,以后就是亲姐妹了,孟萧潇真要进了相府,少不得要相娇娇关照。 她也没问相娇娇为什么从江丞的院子里过来,只是面色如常地弯腰行礼,“姑娘来了。” 相娇娇一边走一边去解头发上的发冠,如泼墨一样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帮忙找你们爷一身不穿的衣服我换一下。” “好。您随我来。”云月直接把相娇娇带进了孟萧潇的卧房,从衣橱里找了一件孟萧潇不曾穿过的洒金齐胸襦裙,上面递了一件藕荷色的外袍。 孟萧潇黑白的衣服多,甚少有这种颜色粉嫩的,里面的裙面,还是江丞前阵子去蜀地带回来的蜀锦,精工细作,看着十分华丽。 孟萧潇就是嫌弃它太过华丽,所以不太肯穿。 如今给了相娇娇这样的身份,倒是相得益彰。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就不交人 孟萧潇前脚刚送走风啸寒,就听云风说前门被于兆和带人给堵住了。 原本想不理,奈何于兆和这次面子里子都豁出去了,让人在前院扯着嗓子喊,“镇远候于兆和,求见孟姑娘!” 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架子,连当朝的镇远候都不放在眼里。 孟萧潇换了身方便些的衣服,就让人把于兆和请了进来。 几天没见,男人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倨傲和虚伪,满脸都是着急,进了门见了孟萧潇,就弯腰行礼,“孟姑娘。” 孟萧潇还没坐稳,赶紧往后退开一步,避开了他这一礼,“侯爷,您领着一帮男人强闯我一个女人家的府邸,已经是于理不合。若是让人知道您还这么卑躬屈膝,我怕让人以为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折辱朝堂要臣。当不起。” 于兆和听出孟萧潇是话里带刺,可他也是病急求医,只能把翻涌的脾气忍了,低三下四道,“孟姑娘,早前夫人来求您过府给小妹治病,至今没有消息,今天家中出了些事,特意来接她回去。” 孟萧潇简直要笑了,“之前您信誓旦旦说不会在来府上无理取闹,否则,我就不会去给你妹妹治什么病。怎么?现在你家里有事,要请她回去,妹妹不要了么?” 于兆和有点恼孟萧潇不知好歹。 更恼恨相娇娇不知好歹。 说好了请孟萧潇去给于绥宁治病,他才肯放她出来的,结果他在家里等啊等啊,不仅没等到她带人回来的消息,反而等到了相老丞相官复原职。 自从相周去世后,他是打死都想不到相家还会有再回巅峰的时候。 相老丞相一日不还朝,不管他做什么,相娇娇背后无人,都不敢反抗他。 可不过短短几日,谁能想到那个短命鬼的相老夫人还能死而复生!谁能知道相老丞相还能官复原职,并且回朝当日,就受了皇帝信重。 他原本就是东陵肱骨大臣,辅佐三代君王,只要有心经营,相府曾经的辉煌和人脉,都不过是唾手可得。 那他从前做的那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于兆和越想心里越不安,已经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原以为相娇娇会闻讯赶回相府,他亲自登门好几次,却是连门都没得进。 相府上下团结一致,他吃了闭门羹就罢了,还没探听出一点关于相娇娇的消息。 于是只能找到孟萧潇这里来。 这个可恶的孟萧潇,居然拿着绥宁的病威胁他! 可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于兆和要跟都要咬碎了,但是想到于绥宁身上的的的伤纸巾还没有着落,于兆和闭了闭眼睛,把到嘴边的“放肆”咽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一样的平稳,“小妹的上不也还要还孟姑娘的意思,只是夫人许久未归,家母和妹妹都很担心。岳父那边也要有个说法的。” 孟萧潇讽刺地看了他一眼。 绕了半天,合着是怕相老丞相如今风头正劲,找他要女儿,有些事,藏在宅子里倒是无所谓,一被人探听,就脏的不能看。 何况,于兆和这种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的小人呢。 孟萧潇索然无味道,“你们家伤不伤心,你岳父要什么样的说法都跟我没关系,相小姐来去,当由她自己。她若愿意归去,自然会回去。若是不愿,也不是我等能勉强的。” 孟萧潇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她压根没准备告诉于兆和相娇娇归家的事,免得相府那边没有准备,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 于兆和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孟萧潇,脸色一冷,沉声道,“孟姑娘,大家都是亲眼看着我娘子带着丫鬟进的贵府,如今您说跟您没关系,只怕是不妥吧?你把她人藏哪儿去了?” 孟萧潇偏头,似笑非笑地迎上于兆和冷冷沉沉的目光,“我就是藏了人,你要怎么样?你是要冒着得罪凤御临的风险,抓我进大牢?还是趁着他还没回来,让我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你妹妹就能上位了是么?你猜你想得到这些,别人能不能想到?” 于兆和嘴角抽动了一下,即便刚才一瞬而过真的有这样的念头,被这女人直白的说出来,也不敢真的去做。 原本镇远候府就是靠着凤御临生存,他是活腻歪了才公然在他头上挖土。 但…… 孟萧潇的话倒是给了他新的思路。 用不上的,自然要毁掉。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横竖只要孟萧潇死了,那个位置,就还是于绥宁的。 孟萧潇好似看透他的想法,波澜不惊地道,“你最好把你那些龌龊的想法收一收,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于兆和原本严肃的脸上瞬间换上一张笑脸,“我只是想接我夫人回家而已,什么龌龊的想法,孟小姐恐怕是多虑了。” 孟萧潇一字一顿道,“我刚才说了,她见或者不见你,全凭自己心意。不是我等能勉强的。” 于兆和总算觉出不对,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挡在门口阻止孟萧潇离开,“孟姑娘千方百计阻拦我见我夫人,还称她为相小姐,是不是她已经不在府里,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了?这贱人怕是一开始出府的时候,就跟那人往来上了!说什么给绥宁找神医回去治病,怕都是托词!” “难怪!难怪她身边那个臭丫头,拼死都要把那个奸夫的东西送到你这里来!合着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于兆和欲说越生气,看着孟萧潇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孟姑娘做的一个好典范,自己未婚生子就算了,对这些男女苟且之事也不做大防,还拐带良家妇人!” 孟萧潇大约知道,他说的是小桃给她送折扇的事情。 那是“萧关”旧物。 难怪,当时他们拼死拼活要把小桃那丫头打死。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孟萧潇原本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个狗男人,如今视线却是牢牢钉在他脸上,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我刚才没听清楚,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第二百八十五章 恶心透了 于兆和冷嗤一声,“还要我怎么说清楚?孟萧潇,萧关。名字里都有萧字,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那个贱人的姘头——” “啪!” 于兆和话音没落,就被孟萧潇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这一下子用了十分的力气,就连她那微薄的内力都用了上去。 于兆和没想到孟萧潇敢对自己动手,猝不及防下,脸上实打实挨了这么一下,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只觉得口腔里都是腥甜的血腥气,他偏头吐了一口血沫出来,里面还混合着半边牙齿,压抑的怒火和羞耻感在这瞬间飙到顶。 他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脸,还是一个女人,侮辱性太强,“你找死!” 孟萧潇甩了甩发疼的的手腕,语气淡淡,“堂堂镇远候,张口闭口贱人,你是没娘养还是家里没有女性?什么家教教出你这样没规矩的东西?” 于兆和被她周身凛然的气度惊了一下。 感觉不过是几日的功夫,眼前人好似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场面,让原本只是清冷的气质里,多了许多肃杀和森然。 甚至有种势在必得的坦定,好像她出手,真的能取人性命一样。 于兆和不敢掉以轻心,但很快回过神来,因为自己对一个弱女子有了瞬间的害怕感到耻辱,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冷笑了一声,“孟姑娘,这么激动想遮掩事实,不会是相娇娇真跑了吧?那我可要好好去朝堂上要个公道了。” “是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女声,“你想去公堂说说道什么?” 于兆和猛地回过头去,就瞧见相娇娇一身藕色洒金的蜀锦长衫,云鬓步摇,步履生姿地走过来,她身后跟着的,是孟萧潇身边的婢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如今的相娇娇,好似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比从前的更加生动了。 原本她像是一尊雕塑,冷冷清清,好似不管你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毫无波澜,连于绥宁都觉得,她好像一块木头。 于兆和亲眼见过她从前绽放时的样子,自然就觉得那样的相娇娇,不过是觉得自己所托非人,虽然人嫁给他了,但是整颗心,还在那个叫萧关的男人身上。 这才是于兆和最恨的一点。 他甚至探听不到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 就好像自己输了,却压根不知道输给了谁。 只是日日夜夜对着相娇娇木然的脸,提醒自己连个不存在的人都比不过。 可如今的相娇娇,好似春光明媚时绽放的花朵,处处都散发着娇嫩的芬芳,脸色也好看了,眼神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地落在一边的孟萧潇身上,带着关切,是不需要多说一句,就能读懂的默契。 这是于兆和最讨厌的一点。 他从未跟相娇娇有这样默契的时候。 相娇娇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嫌弃多余。 而现在,怕是但凡看见她从前跟现在的人都会知道,她如今过的很快活。 于兆和怒从中来,“你把那奸夫藏在这宅子里了?” 相娇娇忍无可忍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自家窝里乱?” 这一句话,说的于兆和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相娇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相娇娇从前是忍着,觉得自己没给哥哥报仇之前,没资格和离。 可她遇到了孟萧潇。 如今母亲醒了,父亲回归朝堂。 她成了相家唯一的顶梁柱。 她才明白,要报仇,至少也要跟这样的人渣割裂,而不是同归于尽。 她背后有相家,不仅是靠山,也是责任。 若是她为了给哥哥报仇,跟着人渣捆绑在一块,终究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何必呢? 她现在心思开阔的很,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于兆和和离。 结果好巧不巧,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从前她在于家受的那些罪,看的那些龌龊事,她正愁没出说呢! 现在她是半点不客气,“我胡说?你要不要把你床头的红肚兜拿出来给人看看,到底是你那好妹妹的,还是你哪个侍妾的?于兆和,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兄妹俩在家里膈应自己就算了,非要把比别人也拉下粪池子里,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只有你们于家的祖宗才会对你们兄妹阋墙的事儿无动于衷,还想把一双破鞋修成新的,拿去糊弄天下人。宫里的那些主子们,知道你跟于绥宁后宅的那些事儿么?” 于兆和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相娇娇!你再敢胡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跟相家一块,灰飞烟灭!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不是相家女,而是于家的镇远候夫人!” 灰飞烟灭! 哥哥甚至都没有得到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是被那样惨烈,一刀一刀凌迟,最后血流尽而死! 他怎么敢那这些要挟她的? 相娇娇眼圈发红,看着于兆和的眼神比他更清冷残酷。 可她并不害怕。 她知道自己身后,站着孟萧潇。 站着已经过世的哥哥。 白发苍苍的父母。 她强忍着,才控制住自己没把于兆和当初做的那些龌龊事宣之于口。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他做的缺德事那么多。 却唯独害了相周那一桩,不能打草惊蛇。 任意一件,都能让他气急败坏,露出马脚。 可是她恨啊,只要想到哥哥的尸骨是被那样抬回来,她的心就好似痛的要出血。 相娇娇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一字一顿道,“镇远候夫人?你当我想要这么个名头?我相家嫡女的身份,比做你的夫人尊贵千倍百倍!何况你们于家的爵位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吗?当初救七哥的真的是你吗?” 她敢肯定的是。 凤御临对于兆和的优待,一般是因为相周。 一般是因为她! 于兆和真当是别人给的脸呢! “我早就恶心透了你们于家。也不瞒你说,此番出来,我就没打算在回去!你若肯好好和离,大家好聚好散,若是不肯,才是咱们走着瞧!我看看到底是你于家的丑事先飞满京城,还是我相家跟我,先灰飞烟灭!”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七嫂 于兆和指着相娇娇,目眦欲裂,“你……你!” 这还是木头人一样的相娇娇吗? 从前她在于家的时候,怕是一年说的话都没有现在的多。 于兆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惊有慌,像是手里攥了许久的风筝忽然失控,他控制不了吹风筝的风,也拉不住栓风筝的线。 相娇娇才不管他什么表情。 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忽然有了宣泄的出口,排山倒海而来,她森然道,“还劳烦镇远候写一张和离书来,你我,好聚好散!”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以后少人五人六来这里装大爷,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说完,她平了一口气,对云风道,“云风,送客!” 这一派,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了! 云风见两人的面色不愉,也不带客气的,直接让人拖着于兆和就往外走。 于兆和好似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小小的孟府被人这样羞辱,火气上涌,“我看谁敢!” 他是皇帝钦点的镇远候! “相娇娇!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和本侯和离?你入府几年无所出,和离跟那奸夫远走高飞?我告诉你!休想!”于兆和口不择言道。 相娇娇见他还是左一口奸夫,右一口奸夫的,气的脸都红了,语气却依旧沉稳,“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就去京兆府尹!看看我无所出,到底是谁的毛病?” 于兆和嘴角抽了抽,惊疑不定地看着相娇娇,许久才连着说了好几个好,拂袖离开。 他的背影刚消失在回廊边缘,相娇娇几乎是立刻,双腿发软,差点跪到地上。 她刚才全靠着一口气撑着,可这些年在于家的隐忍是真的。 于兆和一次次的打压和冷落,不择手段地给她灌输她处处不如人的时,积累起来的威信都是真的。 她还是有点怵于兆和。 厌恶他跟于绥宁的那些破事儿,也怵他的手段。 连兄妹阋墙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有什么人性可言? 他能害死哥哥,就一定能杀了她的父母。 于兆和一走,相娇娇就觉得身上的那股气瞬间就散了,整个人往后一靠,后背一片冰凉,衣服都被汗湿了。 也幸亏孟萧潇手快,伸手捞了一把,直接把人扣着腰捞了起来,“没事吧?” 孟萧潇个子高,在现代体检的时候,净身高就一米七四,相娇娇身形清瘦娇小,站在孟萧潇足足矮了半个头,这一下刚好落在孟萧潇怀里。 因为离的足够近,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相娇娇蹙眉,短暂地晃了一下神,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甚至这味道,都好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不过,她很快把自己从回忆里拽出来,站直了身体坐到边上的椅子上,“我没事。”转瞬,她弯了弯唇,“你跟萧大哥,真的挺像的。” 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好像一模一样。 这件事,从刚才她穿上孟萧潇的衣服的时候就有所觉了。 这衣服上的味道,总觉得很熟悉。 现在想想,这分明是曾经在萧关身上的闻到的味道。 不过,她也并没有把萧关和孟萧潇往一起想,她只是在想,这兄妹俩感情应该是真的好,就连熏香都用的一样的。 孟萧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被相娇娇发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穿的也是女装,也没说什么离谱的话,她眨巴眨巴眼睛,沉吟道,“唔,也不止你一个说我们像。小时候我俩走在一块,人家都说我俩才是亲兄妹。” 相娇娇扬起脸,弯了弯眉眼笑笑,“那我们确实是有缘。我爹娘一直想要收萧大哥当义子,可惜了哥哥去后,萧大哥一直没再出现过。他们准备的院子和玉牌都还在家里呢。谁知道,几年后,他没回来,倒是把你送来了,我和你成了姐妹,也算是成了他妹妹吧。” 孟萧潇见她真的没怀疑什么,缓慢地松了一口气,“义父从我这刚走了没多久而已。你这消息也够快的,这就来了。” 相娇娇得意地笑笑,“原本是想骑马来找你来的,半路上遇到江老板在路上发呆,差点把人撞了,就一块回来了。刚才我是从他院子里过来的,幸亏来的及时,不然于兆和不知道又要往你身上泼什么脏水。” 说到这里,她恼火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他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孟萧潇看了门口一眼,“他忽然来接你,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么?” 相娇娇冷笑,“还能因为什么事儿?早前去了相家几次,我不想见他,家里的人就说我不在。爹爹也不肯见他,还专门让他给我带东西回于家。爹爹说,马上到了秋天,家里的菊花开的正好,要以娘亲的名义在家里举办一场赏花宴,当众公布你的身份。让你以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出嫁。他虽然不知道这赏花宴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肯定想到到时候他要带我过去跟爹爹套近乎,拿我撑场子,所以来接人了呗。” 孟萧潇偏头看着她,些微有些惊讶,“大小姐?” 还以为相老丞相只是收她为义女,却不想他给的是正头的大小姐身份,甚至比相娇娇还要大一些。 相娇娇笑眯眯地道,“你比我大一些,叫你声姐姐也是应该的。不过,过几日,我也应该改口叫七嫂了吧?” 孟萧潇一时无言,刚才摸到她后背的衣服,都被湿透了,这会子风一吹,肉眼可见她在打寒颤,她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罩在她身上,脸上难得有了点窘迫的表情,“还早呢。别胡说。” 相娇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我真开心,你嫁给了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你以后会知道,七哥哥人真的很好,他会对你好的。我更高兴,我多了个姐妹,以后的路,我都不是一个人了。” 孟萧潇看着她难得露出和年龄相符的笑容,心里不由一暖。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计划开始 按照年龄算,相娇娇也就才是个19岁的少女而已。 在现代,19岁的姑娘,应该刚进大学校门,未来一片光明,对爱情也是懵懵懂懂。 可在这里,19岁的姑娘,已经嫁人好几年,背负的是家族仇恨。 甚至还要因为没能生孩子被人诟病。 于兆和这样的人渣,哪里配得上这么美好的姑娘。 孟萧潇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定会让于兆和和离的。” 相娇娇倒是无所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他跟于绥宁那点事儿太过阴私,他不敢翻脸。若真闹到那一日,我也不怕在公堂上丢人,大家互相说道就是,这么多年,他碰我一下我都嫌恶心。” 说到这里,相娇娇闭了闭眼睛。 想起自己充满憧憬地嫁去侯府的第一天,就发现于兆和就是那天在青楼密谋要害了哥哥的人。 那种绝望…… 那一晚,她看着眼前的新郎官,脑海里想的确实哥哥被虐杀的尸身,一口血堵在胸口,终于没忍住在于兆和靠上来的时候一口喷了出来。 于兆和开始还是担心,一边穿衣服一边叫太医,之后更多的是害怕。 在相娇娇眼里,他就是做了亏心事,害了相周,如今还把他的亲妹妹娶进门,从心里害怕她是为了哥哥报仇而来的。 可笑的是,“我最初是真心实意嫁去的。从那一晚开始,我每次看到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让他怎么死才畅快!所以每次他一靠近我,我就吐血,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是假的。反正他从那以后,再也没碰过我。后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他跟于绥宁的事,就更恶心了。不过,他们也很小心,每次都收拾的干净,我找不到什么证据。唯一一次证据,就是在于兆和床头发现的大红肚兜。” “我知道那是于绥宁的,可真要拿出来对质,多的是替死鬼,这东西我有心收也不会成为证据,无非是吓唬他罢了。” 相娇娇说起来这些,白皙的面皮上泛起一阵红,觉得羞耻,又觉得这好像是于兆和对她的羞辱。 她嫁去于家这好几年,无所出,并不是因为她不能生,而是这么多年,她还是黄花闺女,这样的身份,找个经验老道一些的稳婆,一试便知。 而于绥宁这个还没出嫁的“黄花闺女”早就被破了身,这也是能验出来的。 无非是丢人罢了。 真的这样做,相娇娇以后的名声是别想要了,毕竟,验身也和破身是差不多的流程和效果。 “我爹爹和我娘亲都说,丢人总比丢命强。何况,到底谁丢人还不一定呢!我要的不仅仅是他和离而已。我要他为自己当年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孟萧潇道,“后天家里的赏花宴,他会去?” “自然。我太了解他了,碰高踩低,比谁都要面子。如今父亲回归朝堂,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他那些学生踩破了,于兆和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即便是爬,他怕是也要爬去让那些人知道,他是相家的女婿,在相家这些年不离不弃。”相娇娇恨恨道。 孟萧潇长眸眯了眯,“你一会回去,让义父递请柬的时候,给遂宁郡主单独送一份。” 她都躲在家里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拉出来溜溜了。 相娇娇不知道为什么,但觉得孟萧潇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不过我一会得原路返回,不然让那狗男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拉着相家下水。在你这里,他多少忌讳一些。” 她吐了吐舌头,“我如今也算是仗上了七哥的势头。你说你们成亲了以后,我叫他应该是叫姐夫还是继续叫哥哥,改叫你嫂子?” 孟萧潇咻一下就把手收了回来,“不是要走吗?赶紧滚蛋吧。别让家里担心。” 她直接示意云月把人拖走了。 相娇娇在后院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冷汗洗了,换上来时的男装,才从后门进了江丞的院子。 江丞帮了她大忙,她要走,好歹要跟人道别。 老管家不好意思地道,“江老板正在前厅见各家的掌柜合账,一时半会出不来。” 前厅还是在正中间的位置,相娇娇要是想出去,需要穿过那里的过堂。 少不得会打扰到江丞。 而此时的相娇娇不急不缓,正被墙上的一幅画儿吸引,摆摆手随口道,“不着急,我等他一会吧。” 她所在的位置是江丞的书房,不算私密,只有一些琴棋书画,显然不是处理公务的地方。而且,江丞的后院很少有人能进来,既然江丞肯放人,那就说明相娇娇至少在这方面是可靠的。 老管家没多设防,就躬身告辞,没多一会,给相娇娇送进来一壶茶和一些点心。 相娇娇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画儿看,老管家也多打扰,笑着描补了一句,“这是江老板少年时候的得意之作了,他自己说画的不好,但是意义重大,就留在书房做了纪念,姑娘若是喜欢画儿,可以看看轴筒里的那些。” 相娇娇这才转过头,弯唇一笑,“好。” 管家退下去之后,相娇娇盯着画儿又看了好一会,没忍住好奇,伸手捏了一下画的边缘。 画的最上面,是临摹的前朝李画仙的松竹图,他说自己画的不好,确实是有点谦虚了,少年之作,能把李画仙的画临摹到这个水平,已经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一笔一划之间都是韵味。 那幅真迹就在相家收藏着呢,相娇娇从小临摹到大,也不见得有这样成熟的画风,她就更能瞧见这工笔之间的厉害。 就是因为毫无差错,所以画里空白处的一旦瑕疵才太过打眼。 总觉得不像是错的,反而像是故意弄上去的。 相娇娇伸手在画的侧面一摸,才发现这画的卷轴好像比正常的画作要厚实一些,远的不说,就说边上挂着的山水画,就只有这幅临摹松竹图的一半厚度。 她指尖稍微错了一下。 原本厚实的纸张,被这么一碾,成了两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给她准备的嫁妆 江丞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相娇娇正在对着地上的画手足无措,见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脸上涨的通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这画是两层,而且她只是稍稍探究了一下,这画后面那一层就碎了,中间夹带的东西调出来,赫然又是一幅画。 也难怪她之前看前面的那幅画有点不对劲,因为两层之间的纸张还是太薄了,前面的那幅画背后因为各种原因,刚好透出中间这幅画浓墨重彩的部分。 这是一个女子,红衣乌发,正仰躺在桃枝上,姿态豪放又肆意,但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放浪,反而觉得这画面美好到不太像话。 遍地都是飞扬的粉色桃花花瓣,她手里提着一壶酒,衣带子和裙摆都自然垂落下来,随风慢慢飘荡。 即便画面里只有一个侧脸。 但是相娇娇只是一眼就能确定,画里的人不是别人,是隔壁的孟萧潇。 江丞藏着孟萧潇的画,甚至还藏在这样深的地方,相娇娇即便是对情事一窍不通,也知道他对孟萧潇这是什么心思。 想到孟萧潇已经准备嫁给凤御临了,相娇娇就知道,这心思怕是藏得太深,连孟萧潇都不知道,否则以两人的性格,不会这样相处。 江丞没有怪相娇娇的意思,东西藏的不深,也没准备一辈子不被发现,相反,他甚至因为这东西现在被抖落出来,心里多了几分释然和放松,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起身上前,弯腰把地上的画收拾了起来,拿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摊放平整,又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干燥的刷子去刷扇面上的碎屑。 不管是态度还是神色,都好像眼前面对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视如珍宝的人。 相娇娇几次欲言又止,可每次话到嘴边,对上江丞近乎虔诚的表情和目光,就还是生生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江丞把画清扫干净就把卷轴小心翼翼放了起来,和往常一样温声一笑,“我送相小姐回去吧。” 相娇娇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也能回。只是之前多亏了你帮了忙,特意来谢谢你。” 江丞道,“此番于兆和去师妹那边这么一闹,肯定会紧盯着我们两边不放,你现在出去反而是惹人耳目,到时候反而功亏一篑。正好我去东街那边的院子里要拉一些东西,丞相府那边也从我的铺子里定了不少酒水和点心,我就亲自跑这一趟,不会隐忍怀疑。” 相娇娇感慨他不愧是在京城这么大的商圈里纵横捭阖的男人,连这些细枝末节都照顾的这样周到。也感慨他用情至深,人在前院忙,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却也没耽误他去了解孟萧潇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拒绝就显得不太合适,弯腰躬身一礼,“那就多谢江老板了。” 江丞让人备了马车,相娇娇先上去,马车绕到门口,江丞从大门口光明正大上了马车,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装货物的马车,简陋一些。 跟在后面,果然如江丞所说,去京城里的其他宅院里拉了几箱子东西,又从各个铺子里拉了相府需要的酒水和点心。 除此之外,还准备了数十箱的头面和布匹。 这些东西,相府的仓库里多的是,是不需要采买的,相娇娇稍稍想想就知道这是江丞自己特意给孟萧潇准备的。 她坐在车上,隔着车帘看着窗外一切亲力亲为,忙忙碌碌的江丞,心里陡然一热,除了怜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这世上的男人,都求女人做小伏低,全心依附于自己。 女人在他们眼里,大多数的时候跟一件货物差不多,得到的厌倦的有,得不到的强取豪夺的也有。 江丞喜欢孟萧潇,喜欢到那样深刻,但是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准备好了她需要的一切,助她高飞。 这一点,或许是知道孟萧潇不喜欢自己。 也或许是觉得,凤御临这样的身份更适合他。 但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胸襟,相娇娇由衷觉得佩服。 她看到最后,实在有些不忍心,放下车帘,呆呆地坐在车里,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于兆和。 她当初嫁给于兆和的时候,也是怀揣着几分真心的。 之后发现他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会有真心这种东西。 像是父母那样弥足珍贵的感情,不会再有了。 却不想她却在江丞身上,看见了这样的真心。 恍神间,江丞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上了马车。 他穿着一身白袍,身上因为搬东西,沾染了不少脏污,脸上也都是汗,有些歉意地坐在边角,以免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相娇娇,结果左右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好似没带手帕。 相娇娇却是什么都没说,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递过去,“给。” 江丞看着她皙白的手指里捏着的,洁白的手帕,拒绝,好似拂了相娇娇的脸面,想了想,他还是双手接了过来,“多谢。之后我洗了再还与小姐。” 相娇娇正低头给他倒水,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你真当是戏里那些痴男怨女,一块帕子也要还来还去的,徒增误会。” 江丞帕子刚上脸,已经沾了星星点点的汗渍,一时继续也不是,还回来也不是,原本就冷汗涔涔的脸上更是汗如雨下。 相娇娇把水递过去,从容道,“用完丢了就是,一块手帕而已相府还是付得起的。” 江丞神色顿了一顿,没再说什么,喝了水,擦了汗,顺手把帕子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因为贴着手腕,能感觉到手帕质地柔软清凉,带着微微的汗意,更显的丝滑。 他也做一点布料生意,知道这样的料子,质地怕是不菲。 怕是天然的蚕丝织就的江南丝绸才会这样的柔滑。这样的料子,因为工艺复杂,产量少,寻常人家难得不说,即便是高官显贵,一年不过只能得个一两匹。 而这,只是一块帕子而已。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好姑娘 相娇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说丢就丢了,若是平常倒是没有什么,可眼下,孟萧潇马上也要做相家的女儿了,她的尊贵,也会是她的。 江丞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讽刺孟萧潇日后就是他高攀不上的意思了? 她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啊! 相娇娇惊悚地整个人坐了起来,手足无措道,“那个,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帕子这种……比较隐私的东西,给出去就给出去了,毁掉为好,免得日后被人抓住把柄,受人诟病。这东西,跟别的没有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江丞只是笑笑,“我知道。我没有多想。” 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点羡慕凤御临。 不是羡慕他的身份,而是羡慕他为了娶孟萧潇,费尽心思把她抬到和自己齐平的位置,找个相家这样的靠山,他羡慕凤御临有这样的资格,为之努力。 而这些,是他没有办法做到的。 相娇娇见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酸。 到了相府,马车从后门直接进了后院,往下搬运东西的时候,不仅是管家,连相老爷子也来亲自过问。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马车上拉着的东西,除了相府定的,其他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丝缎布匹,数不胜数。 实在是太多了。 相老爷子惊讶道,“这是?” 江丞不卑不亢地道,“相老,您收师妹为义女,这些,是我跟师父准备,给师妹的嫁妆和您的拜礼。” 日后孟萧潇从相府出嫁,这些嫁妆抬出去,是相家脸上的光。 相老爷子却道,“你们是觉得,我是为了这点体面和人情,才收潇潇做义女的么?” 他是受凤御临委托去提亲没错,但是抬孟萧潇身份这个事儿,并不一定非要通过“义女”这个方式达成。 他是真的觉得跟孟萧潇有缘。 加上是救命恩人。 又拉了相娇娇一把。 他把孟萧潇变成相家女,或许有死心,但绝不是物质上的私心。 只是为了儿女,计划深远。 江丞短暂地愣神后,很快回过神来,“是晚辈目光短浅了。但是这些东西,也确实是留给师妹傍身的东西。从这里抬出去,更好看一些。这也是晚辈和师父的苦心,请相老莫要见怪。” 边上的相娇娇眼见着气氛不对,赶忙开口,“爹,这也是他们的心意呀。你养我许多年,骤然被人领走了,少不得要不放心吧?当父母和兄长的不都是这样的心意么?怎么换到了姐姐身上,您倒是看不开了。面子和里子,当然是里子重要啊。” 何况,江丞的东西可都是从后门送进来的,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 相老爷子只要想到相娇娇这些年在于家受的苦,心就软了七八分,轻哼了一声,倒也没为难江丞,只是道,“你这个师兄,确实是尽职尽责。潇潇有你们,也是福气。” 江丞感激地看了相娇娇一眼,如释重负道,“潇潇有您和相小姐这样的家人才是福气。” 相娇娇赶忙道,“等过几日父亲对外宣布了姐姐的身份,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这东西就搬进姐姐院子里去,不然她怕是要以为是买断了给咱们家,进了门就不能跟从前过往有联系了似的。” 相老爷子这才点了头,吩咐人给江丞带去前院。 相娇娇见江丞一脸为难,横插一杠,“您在前院不是还有事儿忙么?这些东西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清点呀,就让江老板把这些都交接好了再去不迟。” 相老爷子哪里看不出来自己家闺女把人护的跟什么似的,一双混沌的眼睛落在江丞身上。 江丞气质温润,人品也值得赞赏。 之前孟萧潇不在的时候,也是他替风啸寒来给相老夫人做针灸,是个沉静又宽和的性子。 除了没有官身,自然是没什么不好。 当然,经历了于兆和这样的东西,官身在相家眼里也不算什么。 于家倒是身在官场,并且还有战功,结果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但相娇娇这样,未免也太积极了。 若是行差踏错,怕又要去掉半条命。 这相家,哪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折损在这种无畏的事情上哦。 相老爷子别有深意地打量了江丞一会,又警告地瞪了相娇娇一眼,道,“这些事,交给管家就是。你就不要伸手了,可以带着江老板在后院里走走,若是不放心管家办事,可以自行再清点一遍,他也是潇潇的哥哥,头一次正式上门,不仅是从后门进,还缠着人干活算是怎么回事?” 江丞当然不可能去质疑相家的管家,赶忙道,“晚辈没什么不放心的。” 相娇娇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相老爷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相娇娇只好作罢。 相老爷子走后,她就不好意思地说,“你别往心里去啊,父亲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若是想在这边看着,那就在这就是,我在这,他们不会跟父亲胡说什么。” 她知道,江丞是想一切亲力亲为。 毕竟刚才这些东西进门,都是他亲自上的手。 在他眼里,这或许是为孟萧潇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她不愿意打破这样的美好心愿。 也做不出来让七哥拱手把孟萧潇让出来的事儿,论亲疏,凤御临和她更亲近。 论深情,这些年凤御临和凤惜麟对孟萧潇是何等的感情,她看在心里。 若是不能成眷属,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愿意成全江丞。 江丞勾唇一笑,由衷觉得相娇娇真是个好姑娘。 处处进退得当,心思细腻,性子又飒爽。 也不知道于兆和那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样,才会把一个这样美好的姑娘,磋磨成之前看见的怨妇一样的模样。 可是可以预知的是,这样的相娇娇,离开了于家,去哪儿都会过的很好。 没有了她这个当家主母和相家的资源,确实是于家的损失 “无妨,相爷说可以走走,那就劳烦小姐领着在下走走。这些东西无关紧要的。”江丞笑道。 第二百九十章 素冠荷鼎 这一句,话里带笑,男人温润的脸带起的笑容,好似一道光一样,让人忍不住侧目。 相娇娇那一瞬间,脑海只有一行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若真的对比起来,凤御临和相周都是比江丞好看的存在,可唯独江丞的笑容,让相娇娇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好像被暖洋洋的太阳照着,周身都是温热的。 她也忍不住跟着笑,“好。” 说是去走走,可毕竟是后院,有女眷,江丞很有分寸,即便是有相娇娇带着,行程也只停留在后花园的奇花异草上。 江丞看着花园里被精心照顾的素冠荷鼎,有点转不开视线。 相娇娇上前,“这是素冠荷鼎,我哥哥养了许多年了,以前年年开花,十分好看。不过,听下人们说,这花儿自从我哥哥去后,已经连着几年没有开花了。” 只是半死不活的苟着。 父亲和母亲根本就看不得,好似离了主子的宠物,没了求生的意志,只要看到,就会想到相周。 管家细心照看着,但也只是能让它不死而已,想要开花,那是不可能的。 这株兰花,几乎要成了相府的心病。 江丞侧目看了她一眼,伸手碾了一点花盆里的土壤,看了一会,才道,“素冠荷鼎极其娇贵,对土壤和阳光日照,甚至周围的潮湿程度要求都比一般的兰花要求严格很多。它不开花,并不是因为为谁感伤,唔,只是因为,养它的方式不对,开不了花。” 相娇娇闻言,黑白分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是说,这素冠荷鼎,还是能开花的?” 江丞把土壤凑近鼻尖闻了闻,“可以。” 他能这么说,那就说明自己可以做到。 相娇娇目光一顺不顺地盯着他,想说话,但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说起来,江丞是孟萧潇的师兄,如今孟萧潇还没成相家女呢,就对别人有所求,好像相家做了如今这一切,都是有所求一样。 可江丞是什么人? 常年奔走在生意场上,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跟会察言观色不是没有关系的。 没等相娇娇开口,他就主动道,“你们若是放心,可以把这花交于我。我自小在神医谷长大,谷中见过不少的奇珍异草,对这些小有些研究,我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能把它养回原来的……” 样子……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完,他怀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相娇娇不由分说,已经把那盆素冠荷鼎连花带盆一股脑儿都塞进了江丞怀里,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急切了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发,笑笑,“那就有劳江老板了。” 她当然知道,如今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可这株兰花,不仅仅是一株兰花,是相家人的指望,是相家二老的半条命。 更是他们相家人下半生的寄托,若是能开花,那真的是锦上添花了。 连要死的花都有重开日,万一当年的事另有蹊跷呢? 万一,相周也能生还回来呢? 江丞顿时觉得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在下……” 相娇娇摆摆手,“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这花儿原本也是活不成了。它一日不开花,就一日只是睹物伤人的物,若是能来个干脆也比如今这样更好些。” 江丞见相娇娇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神情,心底不由一软。 这样等待的滋味,他比谁都要懂。 从前风啸寒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也是巴望着日子过。 他们把风啸寒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怕有一天他有朝一日醒来,哪里不舒服。 在这期间,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会醒来,任何一点东西,都会当成希望。 江丞没再拒绝,“好。” 相娇娇忍不住松一口气,“谢谢,之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江丞点头,半开玩笑道,“这样算起来,是在下赚了。” 两人说说笑笑,等管家那边把东西都搬完,拿着清单过来核对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江丞平日里温润,但是在认真做事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姿态,神色收敛,好像这世上除了手上的账本,就再也没有其他能入眼的东西,一目十行看过去,就重新把清单递给管家,露出笑模样,“金丝珐琅八宝枕是一只,并非一对。其他的都没问题。” 管家眼神里浮现出短暂的惊讶,“这么多东西,您记得这样清楚?” 江丞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怎么能记得不清楚呢? 这是他一件件找来给她当嫁妆的,这一样一样,都是循着她的喜好来的,小到箱子上一个配件,都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他曾说过,她若肯嫁他,这些是聘礼。 她若是嫁与旁人,这些是送她的嫁妆。 如今总算是实现了一样,他撑起笑脸,“从前她在神医谷的时候特别喜欢的东西,师姐惦记了许久,特意交代我放进箱子里,可不得记得清楚。” 管家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恭维江丞一句,却是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家心窝上,继续道,“你们师兄妹的感情确实让人艳羡。” 相娇娇都恨不得撬开管家的脑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好了,既然没问题,你先去忙其他的吧。”相娇娇道。 管家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拿着清单退下。 江丞接过素冠荷鼎,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劳烦相小姐替在下跟丞相大人辞别,今日还有其他事,形色匆匆,就不前去叨扰了,改日晚辈亲自上门拜访。” 相娇娇道,“好。我送江老板。” 马车就停在后门口,江丞示意不必,好容易把人送回家,被发现了反而功亏一篑。 他从相府后门出来,径直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经过路口的时候,车身猛然一晃。 江丞忙乱间,他死死地护住怀里的素冠荷鼎,后背狠狠地磕在马车的车壁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车夫也被吓得不轻,慌忙拉住马车就回头问,“爷?没事吧?” 江丞撑着车壁坐直了身体,检查了一下怀里的兰花,确定素冠荷鼎安然无恙,只是花盆里的土因为这一下重装,撒了一些出来,落在他白色的长衫上。 他顾不上掸开,声音已经带着不悦,“怎么回事?” 没等车夫开口解释,对面就传来骂声,“怎么驾的马车?瞎了么?看见我们侯爷的车驾不知道避让?” 侯爷? 江丞挑眉,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就瞧见一辆熟悉的座驾。 外头的人不是旁人,可不正是镇远候于兆和的座驾么? 江丞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之前于兆和栽赃他倒卖军火时是猝不及防,之后不了了之,这笔账还没来得及清算。 如今于兆成了孟萧潇的妹夫,发现当时劫狱的“苗疆少女”是孟萧潇,也只是时间问题,以这男人厚颜无耻睚眦必报的个性,怕是不仅会报复孟萧潇,甚至可能会借此把相家掀翻。 这一切,都即将和孟萧潇息息相关了。 江丞眼眸垂下,眨了眨眼睛,把汹涌欲出的情绪压了下去。 即便他要走,即便孟萧潇要嫁人,他也一定会把这最大的障碍扫除再走! 车夫被前面的架势吓的不轻,但是,声音里也带着愤懑,“爷,是镇远候。上次就是他莫名其妙带人把您抓走……” 江丞声音八风不动,“让。” 车夫不甘,但什么都没说,指挥马儿后退。 对方原本是要从他们的车头直行,却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江丞这边缓缓行驶过来。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变的紧绷,不仅是车夫浑身紧绷,手贴在腰间的武器上,平地起风,是江丞身边的暗卫蓄势待发。 上次他们已经在于兆和手里吃了一次亏,江丞丢了半条命,这一次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眼看着于兆和的马车慢悠悠地停在江丞的马车边,里面的人挑起窗帘,一双阴鹜却带笑的眼落在江丞的车帘上,“江老板,许久不见。” 江丞伸手,也慢悠悠地挑开车帘,面上挂着笑意,“原来是镇远侯爷,草民身体不便,就不下车给您行礼了。” 他为什么身体不便,于兆和比谁都清楚。 那几日在地牢里,日日夜夜的折磨,他都记得清楚。 于兆和不觉得羞愧,也不恼火,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前方,笑道,“当初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江老板交际这样广泛,连苗疆之地都有旧相识。您见谅则个,回头本侯让下头的人多送补品去府上,您可要替在下美言两句,免得那些人还误会咱俩有仇。” 江丞不慌不忙,也不卑不亢地拂去袖子上的泥土,“侯爷说什么,草民听不明白。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家了,还以为上头已经查明一切,知道草民冤枉,无罪释放了。不是这样么?” 于兆和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丞。 原本只听说这人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京城大半的名门都哄的找不着北,之前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如今一见,倒真有几分信了。 “确实是这样。”于兆和皮笑肉不笑,“是本候记错了。看您这是刚从相府出来,怎么?这是跟相府还有生意往来?” 江丞勾唇,一脸深意地看着他,“相爷找草民定些吃食罢了,算不得什么生意。” “只是吃食?”于兆和问。 江丞不准备多说,“还有一些金银布匹吧,您也要么?” “能让江老板亲自出马的东西,想来十分珍贵?本候那岳丈,从不是耽于身外欲望的人。”于兆和状似无意地道,“可是相府里来了贵客?” 江丞这下是真笑了,“草民以为,您应该比草民知道更多才是,草民不过是个送货的商人,如果相府的管家也算贵客的话,那草民也算沾光,见了贵客的脸吧。” 他又问,“侯爷问这么多,不是要买吗?是想打听相府的事儿?” 于兆和心思被江丞不客气地戳破,面皮一阵僵硬,又怕眼前这厮不识台面,真传出去说他相府的亲女婿还要跟外人打听相府的事,怕是要叫整个京城嘲笑。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京城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如今竟然被两个无名之辈给拿捏了。 一个孟萧潇,一个江丞,真是好样的! 可话说回头,他如今是真的探听不到相府里的一点消息。 连相娇娇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奇了怪了! 于兆和越想越烦躁,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下,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来,道,“自然不是,相府跟镇远候是姻亲,这些事何须打听。那就照着相府的用度,送一份去镇远候府。” 江丞立马笑开,“侯爷大气。草民这就亲自去置办。” 说完,也不等于兆和再说什么,立马放下车帘,招呼车夫马不停蹄地走了。 于兆和只觉得面前刷地一下,原本是错位停在路边的马车就已经消失不见。 是为了做生意,不要命了! “市井小民!”于兆和低骂了一句,狠狠甩开车帘,“去相府后门。” 他就不信,这相府他进不去了! 另一边,江丞拐过了路口,就把手伸到车外招了一招,一个穿着十分不起眼的男人凑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边。 江丞淡声道,“速去相府一趟,让管家合上后门。” 暗卫领命,闪身而去。 他孤身一人,自然是比于兆和的马车快且隐秘。 消息送到的时候,管家一听那个倒霉的姑爷要来,脸色一沉,想也没想,“啪!”一声,把后门锁死。 前后脚的功夫,于兆和的马车停在后门,车夫下来敲门,半天没人开,用手推了一下,后门已然锁上了。 隔着门缝往里瞧了一眼,何止是锁上了,整个后院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但这是相府,也不是谁想闯就闯的。 他没多想,讪讪回车上复命,“回侯爷,后院好似无人。大约是相府这几年太过荒凉了,下人都遣散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上不去下不来 于兆和皱眉,“后院无人?” 那江丞那些东西都是送给谁的? 何况,前几年说相府荒凉还可信,如今的相府可是随着相老丞相入朝,人 车夫不明所以,挠挠头道,“确实无人。后门也上了锁,隔着门缝瞧了一眼,那锁有些年头了。” 相家在京城扎根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相家祖宅在此地多年未动,谁知东陵繁荣昌盛,京城扩建到原本的三倍有余。 相家后院隔着一条街上,也不是没有别的人家。 车夫大胆猜测,“侯爷,会不会他们的货根本不是送进相府,只不过是打了个幌子而已。” 于兆和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看,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相府后院对街的那几户人家,“你也太小瞧江丞了,这人在京城中的地位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很多,上次若非是出其不意,根本就动摇不了他。若是随便一户人家都让他这样大费周章,那本候之前做的那些事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车夫不敢说话,连连应是,好一会才开口道,“那还需要绕去相府前门拜会么?” 于兆和摆摆手,重新上了马车,“不用,不过是一时风光而已。日后多的是机会。几日后相府办的赏花宴,若是本候不出席,岳丈想必也是脸上无光,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夫人请回去。” 至于江丞那一车的东西里到底带了什么消息,有没有夹带私活,等他把同样的东西送进相府,自然就知道了。 于家的马车一走,后门打开,相娇娇带着管家走出来,定定地看着马车消失的街角,冷笑出声。 果然大家都料想的没错,于兆和在孟萧潇那被下了脸面,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一路尾随了过来,如果不是江丞心存警惕,坚持把她送进相府,指不定这狗男人又打什么鬼主意。 管家和相娇娇刚才就站在门边没有离开,只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被看见,当然也是一字不落地把于兆和跟车夫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管家愤愤不平道,“从前咱们都以为大小姐嫁去于家过的是舒坦日子,才能乐不思蜀。却不想这于兆和满肚子的算盘,诅咒相府不说,还妄想在赏花宴上,看老爷丢脸的笑话!” 这是一家人吗? 他们可不承认自己跟这样的畜生是一家! 相娇娇倒是看得开,“无所谓,就当是被狗咬一口。他想看相家出丑,咱们就让他出个大丑。你没听他说么,他让江老板送一模一样的东西去于家。呵呵。” 真当江丞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何况,今天流水一样送进相府里来的东西,真送去于家,于家担待得起么? 相娇娇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了,忙我们的吧。过几日赏花宴的花一会要送来,从前门进,你去接着,别出了岔子。” 话分两端。 另一边的江丞已经吩咐下去,按照刚才马车上装货的承载量,把库存里的东西都另外准备一份,甚至连自己的马车都挪了出来,真的是“原样”送去了于家。 速度之快,于兆和在外还没回来,东西已经到了,江丞亲自登门,说是镇远候亲自点的东西,管家犹豫了一下,下意识想去请示于绥宁。 这个家,除了于兆和,就是于绥宁说的算。 “江老板,您且坐坐,小的去请示一下主子。” 但江丞显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道,“今日在下去给相府送的东西,是镇远侯爷恰好遇见,说要原样给家里的夫人备一份。这时候去请示,岂不是破了惊喜?” 管家表情僵硬了一下。 照理说,这偌大的侯府后宅,主人不在,该要去请示的确实是侯门主母。可谁知道相娇娇即便是相家的嫡小姐,真嫁进了于家,在这后宅说话也不好使呢。 后宅阴私自然是不会展示给这些人看的,管家也不好跟江丞说自己请示的是主子的妹妹,捅破了事儿,到时候倒霉的只有他而已。 他尴尬地笑笑,“是破了惊喜,但我们这些当奴才的确实也没资格照单全收不是,您看这样,您且在这等等,侯爷很快就回了来。” 江丞冷笑,“在下满京城这么多商铺的生意要做,因为买家是侯爷才亲自送这么一趟。耽误了生意,您给做主么?” 管家倒是没想到江丞看着文弱,白面书生一样的,倒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咬牙,还是应下了。 管家开始使人往府里搬东西,江丞随身带了清单递过去,管家逐个看过去,人都惊呆了。 好家伙,家里好好的,买个琉璃做的罗汉松做什么? 买就罢了,还买单个,光是一个就八千两。 管家不信邪,还专门跑过去看下人搬起来的东西,确实是一棵整的罗汉松,抬着都费劲。 平日里镇远候府这些充门面的东西也是没少买,但是头一次买这么大手笔的。 何况,最近为了给大小姐看病买药材,银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府里的现金本也不多了,买这么奢侈还无用的东西,管家看着肉痛。 之后,还有更肉痛的。 翡翠屏的雕花屏风,还是两扇,上面绷了稀有又华丽的蜀绣,一扇就四万两,两扇是八万两。 管家仔仔细细地数了一下家里的用度,照理说,家里各个院子里,也都不缺屏风啊。 只是没有这么名贵的。 从前老侯爷就说过,财不外露,小侯爷承袭遗志,也一直谨言慎行。即便是小少爷奢侈了一些,却也不敢在人前用这样好的东西,面子是挣回来了,但后患无穷啊。 “这……确定是侯爷要的?”管家已经开始抹额头上的汗了。 江丞挑眉,理所应当道,“侯爷的原话是送去相府的东西,要原样置办一份。这样夫人对家才会有亲切感。堂堂镇远候府,总不能娶个夫人回来陪着吃苦吧?” 管家算是听出来了。 这是字字句句,都把他们架在高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挖坑给你睡 不亏是商人,还是京城最富有的商人,这话说的,怕是东西摆在那,于兆和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管家索性不说话了,偷摸使人去找于兆和。 江丞不带怕的,只是站在门口,来往路过不少人不敢跟镇远候府扯东扯西,但是对江丞却还算熟悉,时不时有人上来打招呼,“江老板,您这是……” 江丞笑得十分和煦,看了一眼镇远候的门头匾额,“镇远候爷订了一批货,我来送一趟。” 众人看着流水一样搬进侯府里的东西,一脸艳羡,“果然是侯府,财大气粗,都能劳动江老板亲自来送,想来定的东西也非同凡响。” 江丞半点不客气地站在门口,明明是君子端方的模样,但是背起清单来舌头都不带打结的,“琉璃罗汉松、翡翠屏风,蜀锦云绣,赤金头面,白玉夏凉席、象牙丝凉席……这些确实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东西,不过如今侯府今非昔比了。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物。” 这些都是珍稀的宝贝,甚至是京城没有的东西。 象牙丝编制的凉席,那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 也难怪让江丞亲自来送这一趟了,就这一趟,价值不知道多少,怕是随意一件拿出来,都够一家子吃喝好几辈过去了。 “如今侯府确实是今非昔比了哦,这些东西算什么,有那样的老丈人,怕是半个京城都是他家的了。”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如今老丞相出山,怕是满朝文武一半都是他的学生。当今圣上都要敬他三分。这可不都是人脉么?随便来一条也能让如今的侯府更上一层楼了!” “是啊,以前还以为相家大公子去后,相家从此就没落了呢。可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就算是没落也只是没落一阵子!只要想起,立刻就起来了。” “不仅是说起就起,听说相老夫人久病在榻,前阵子也遇到了神医,身体不知不觉就好了,要么说还是命运弄人!前阵子我可是听说了,相家老夫人那最后一口气都要咽下去了,是侯爷夫人赶回来,硬是拉了回来。所以如今相家崛起,侯爷也是立了大功劳的,用点东西怎么了?这破天的富贵,天降的祥瑞,马上都要砸在头上了!是我别说琉璃罗汉松,翠玉屏风什么东西的,就是那鲍鱼猪肚我都要吃个三天三夜呢!” 周围一阵哄笑声。 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吸引来的,还有闻讯而来的,热闹闹地堵在镇远候府外头看着侯府的伙计们往屋里搬东西,有好事儿的甚至还去跟江丞打听这是什么,然后高声唱和给后头的人听。 江丞平易近人,基本每个都能说出名头来。 于是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上了什么说书的场子。 管家已经顾不上抹汗了,因为他是站在侯府门口,反而是东西都快搬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这时候下面看热闹的人已经把名称念了一遍,他甚至是根据那些人读的名称去核对清单上的东西。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都湿透了,偏生这时候还不能去赶人,不然少不得落下什么嫌贫爱富的话柄,到时候传出去,于兆和辛苦经营的名声就彻底的毁了。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哪儿去,这么多人跟看猴儿一样看看着镇远候府买东西,说是仗着相家的势头吗,虽然句句都说得客气,好像是在恭喜于兆和娶了个“贤内助”。 可管家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在镇远候府里,相娇娇真正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得了头脸的下人,这些夸赞怕到时候都会成为刺中于兆和的利箭! 眼见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连搬东西的人手脚慢一点都被人指摘,管家急了,看准了这些人是奔着江丞来的。 他在心里暗自怪江丞多事,以他的身份,在京城即便是不能横着走,也不需要跟这些贩夫走卒们亲亲热热的说话。 如果不是他杵在这门口“招蜂引蝶”,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 管家想了想,还是端着一张笑脸,走下门口看向被众人围着的江丞,“江老板,这么多人围在侯府门口不像话,您还是先请里面坐着等吧。” 江丞倒是答应的爽快,“好。” 但是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却是不依不饶,“别啊,难得遇到这样一回盛事儿,您就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开开眼呗。没了江老板,咱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是不是?” 管家瞬间沉下脸,“看镇远候府的热闹,谁给你们的胆子?” 果不其然,后头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不能看了?就算是相家得势有了银钱,那也是朝廷犒赏,既然是犒赏,那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纳的杂税,莫非是镇远候得了势,就想要欺凌弱小吧!” 管家一阵头疼。 这么大个罪名,他们可不背。 倒是江丞善解人意,从容转身,“好了,大家都围着闹哄哄的确实不成体统,这里毕竟是大街上,不是什么荒郊野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门口出了什么大事儿,回头江某送个东西送出罪来,那天牢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后面没什么东西了,大家若是肯听在下一句,就先散了吧!” 这话一语双关, 不仅是解释了事情,还暗地了点了众人前阵子江丞莫名入狱的事。 刚才被管家说得梗着脖子不肯散开的人群这才有了松散的意思,“我们自然是不能为难江老板的。不过,江老板上次不会也是送东西送出的罪吧?难道……” 众人话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被看得头大,“别胡编乱造,江老板说的是两回事!你们瞧瞧这大门口,弄的跟菜市场似的,皇上若是知道了怪罪,要如何是好?” 他一边说,一边时不时地看向街头。 暗道派去找于兆和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总感觉江丞的坑,他一个人,是爬不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没钱别装逼 江丞善解人意道,“当然可以。看您安排。” 江丞进了于家,外头的人也没散。 于兆和的马车在离家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就开始慢了下来,走着走着,居然直接停下来了,车夫道:“侯爷,前面堵住了。” 于兆和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于府附近的巷子了。 他正窝着一肚子火,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府门口围着一群人在那指指点点,哄笑声不断,浓眉瞬间就蹙到了一起。 侯府门口,什么时候成了这些流民肆意笑闹的地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落魄了。 他闭了闭眼睛。 因为于兆风招惹了皇帝的事儿,于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名声是肯定要要的。 可他又不耐烦这些市井小民在门口哄闹,摔了车帘,“直接驾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车夫闻言就知道意思。 这是直接加速冲过去,到时候踩死了谁或者是伤着了谁,也是怪马儿太快,到了家门口根本停不下来。 从前这样的事情,于兆风没少干。 自从于兆风进去后,于兆和一直谨言慎行,生怕自己出了什么错漏被抓住了把柄,根本不会这么做。 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显然是被烦的不轻。 车夫也不敢做主子的主,吆喝了一下马儿,用了力气一甩,“驾!” 马儿吃痛,瞬间疾驰,“前面的让开!马儿受惊了!” 车夫以为他们疏散也要时间,少不得要伤几个人,也算是杀鸡儆猴。 结果前面的人却好似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他这边一嗓子喊过去,人群瞬间就散开,有的脚程快的,直接跳到了路边的台子上。 原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马路瞬间就空了出来。 “是镇远侯爷的车驾!” “是侯爷回来了!” “大金主子回来了!” 甚至还有人鼓掌! 车夫看着中间空出来的路一阵傻眼,让这么大地方,别说伤人了,让马车掉头的位置都预留了出来。 而且,这些人怎么回事? 还挺尊崇爱戴的样子?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但是没这么多人注视着,顿时就有种凯旋将军回程的错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儿。 马车也稳稳当当地在快要到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于兆和下车,迎来一片掌声。 管家闻声马不停蹄地下来,“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于兆和扫了一眼那些看着他两眼放光的人,见他们都一脸尊崇地看着自己,刚才在心里一瞬而过的窒闷瞬间一扫而空,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刚想说进去仔细说,江丞已经听见于兆和回来的动静,从大门里出来,毕恭毕敬地对着于兆和行礼,“参见侯爷!您要的东西已经送到府上了。” 因为他出来的快,于兆和也没准备邀请一个商户进府的准备。 不过江丞跟刚才在马车上对峙时候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是成功取悦到了他,他在心 里冷嗤江丞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防着他,到底是自己多虑了。 他漫不经心道,“有劳江老板。回头把账单送到府上,本候安排人结账就是。” 管家嘴角抽了抽,拿着清单和账单的手瑟瑟发抖,为难道,“侯爷……您要不要看一下。” 于兆和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江丞送到相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也看不上管家缩手缩脚的样子, 那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弄的好像偌大的侯府想要占便宜一样。 “东西是本候让江老板送过来的,有什么好看的?你陪着江老板跑一趟,取了账单,之后从小……”他刚想说“小姐”,旋即想到什么,改口道,“之后拿回来结账就是。” 管家张了张嘴,意识到于兆和生气,硬着头皮正想说什么。 江丞勾唇,“刚才已经让伙计把账单核算过,请管家都重新核对了一遍,账单和清单已经递过来了。侯爷,我们都是小本生意,既赚既回,否则可能周转不了了。您体谅则个。”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您放心,我们家的货不管送去哪里,都是现场结账,相府更是提前结的账。”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就得结账。 于兆和多少有点不满江丞的态度,觉得这人死板的很,不知道变通,但是一听到相府也是当场结账,他的不满就转移到了管家身上,“那就结账,这还要本候教你?” 管家真的快哭了,不敢说根本结不起,这么多人看着,他敢下了于兆和的面子,于兆和就敢明天让他连张皮都不剩,只能道,“这些银钱,去钱庄取也需要时日,还是请江老板里面坐吧。” 江丞皮笑肉不笑,“在下店里事务繁杂,怕是不能叨扰了。若是取银钱不方便,您给银票或者对等的金银置换也是可以的。” 横竖都是做生意,做什么生意都是一样的。 几个人离人群不算远,江丞声音也是不高不低,即便管家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架不住对面一个装傻,一个真傻。 这些话就落在旁观者的耳朵里,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么多东西流水一样的抬进家里,我们可都是长了见识了。怎么不付钱啊?” “这年头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啊,难怪那些商铺都不愿意接豪门望族的声音。要东西容易,要钱难咯!” “都散了散了!说不定明天就搬出来了!” “都说镇远候府是表面风光,还真可能是真的……” “不是吧,这点钱都没有?那买这些东西干什么,靠抢啊!” “……” 眼见着这帮人说话越来越过分,于兆和面皮被气的通红,瞪着管家厉声道,“李源!你是活腻歪了是吧?” 管家浑身一激灵,扑通一声当场就跪下了,碰碰磕头,“侯爷饶命,是奴才的错!” 他这一下,吓的周围的人也跟着后退一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作鸟兽散,生怕被于兆和怒气波及的下一个就是自己。 但,这场面已经被看见了。 于兆和没可能让人满京城的传自己买东西不付钱,道:“安排人,把钱送去江老板家!”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什么东西这么贵 管家浑身瑟缩了一下,却也不敢反驳,只能磕头应下。 江丞也不纠缠,拱手道,“那就辛苦侯爷了!”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吩咐人先回去。 他也不怕于兆和会赖账。他甚至有点,巴不得他赖账。 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于兆和不仅不会,还会大张旗鼓的把钱送过去。 江丞走后,于兆和脾气上头,一脚把跪在地上的管家踹翻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源之所以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跟察言观色是息息相关的,结果接连做丢脸的事,于兆和想到那些贩夫走卒满大街宣传他买了东西不付钱的事儿,被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管家根本不敢闪躲,被踹翻又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把账单奉上,“侯爷,您看看吧!” 于兆和漫不经心地接过账单,淡淡扫了几眼,原本随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李源道,“滚进来!” 李源赶紧爬起来,跟着于兆和进门,压根不敢反抗。 他老早就给够了暗示,奈何于兆和被架在火上,根本什么话都听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怕是要倒霉了,整个人都丧头耷脑的。 于兆和的脚步明显比刚才快多了,这边刚进了门,避开外面人的耳目,他这才低头,仔细却又快速地翻着李源递过来的一打账单,那厚度,堪比一本圣贤书了,上面写的字明明也个个都认识,但是后面匹配上金额,就显得金尊玉贵,绕的他眼前一阵发黑。 翻到最后,连捏着账单的手都微微颤抖,一脸震惊地道,“这些都是江丞送来的东西?” 李源苦着脸,“是啊,说是您让送来的。老奴让人去找您来着,结果不知怎么没遇上。这些东西都是被瞧着抬进门来的,那江丞看着老实文雅,却也真的是老谋深算,话说的滴水不漏,老奴都怀疑,那些人是他专门找来架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头顶一阵凉飕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眼对上于兆和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这话说的,虽然是在贬低江丞,但是却也把于兆和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而于兆和,最在意的就是脸面。 李源是见识过于兆和的手段的,这家人看似和气,但是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的残忍。 他即便是踩着那么多人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也不能安稳。 触犯了于兆和的逆鳞,照样得死。 想到这里,李源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于兆和此时,确实是杀人的心都有,不仅仅是因为李源说的这些话都精准地扎在他心口,更是因为这账单! 他不明白,怎么就是买个东西而已,怎么就三百万两! 这些东西,送到相府,相府怎么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当场付了的? 他并不担心江丞会诓他,毕竟,以相家和于家现在的关系,他想要知道他送去相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迟早的事情。 可三百万两啊! 若是从前的侯府,眼睛都不眨一下或许能拿出来。 如今的镇远侯府,先是没了凤御临这座靠山,之后于兆风出事,得罪的还是当今圣上,他料理关系就花了不少钱进去。 原本是想拿捏了江丞,吞并他名下的商铺,顺便替于兆风出口气,结果冒出来个苗疆人,把人带走不说,还坑了他一笔货。 还有于绥宁身上那些伤疤和头发,寻医问药,都是钱。 刚才起哄的那帮人说的其实也没错,如今的镇远侯府,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说一句外强中干一点也不夸张。 三百万两,他要从哪儿去变去? 总不能把刚入手的东西再卖了去还钱! 惹人耳目不说,今天抬进来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若是再抬出去,不知道外头人要怎么说! 于兆和心思百转千回,短暂地思虑了一圈,一口牙差点咬碎了。 可眼下江丞已经走了,他连撒气都不知道找谁。 他深吸一口气,“带本候去看看东西,若是有什么假货,日后要如何交代?” 这些都是李源应该考虑的问题,他自然是也考虑到了,江丞也考虑到了,每一个物件儿进门,都请了人来看一遍,确定没有疑问,才交付的账单。 可他还是渺茫的想,或许会有疏漏呢? 万一有疏漏呢? 想到这里,他赶紧带着于兆和去了后院仓库。 一辆马车载来的,但是为了摆开看得更直观,所有的东西都分开排列,占了大半个仓库。 于兆和看得一阵阵眼黑,不明白琉璃罗汉松这种东西,相府到底买来干什么! 李源见他目光在罗汉松身上停留,解释道,“这个江老板解释过,是跟相府里的的那样是一对。相府那边约莫也只能买得起一个,寻思咱们府上需要,就把这一只送来这边了。” 于兆和强忍着气血翻涌继续往下看。 三百多万两的账核对完,没有一点错处,甚至最后还抹掉了四百多的零头,不管说去哪边都够意思了。 于兆和看着满屋子看着华丽,实则没用,甚至暂时还不能脱手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送去相家的布料,也都是华贵为主,绛色、绿色为主,根本就不是年轻的女人会用的也颜色,反而是相老夫人用的。 甚至还有一些做工质朴的靴子,质地一般,看着应该是给下人用的。 相府这几年衰败的很快,想要做点实质的东西犒劳留下来的人,也是合情合理。 于兆和揉着眉心,“罢了,把钱送过去吧。” 李源为难,“府上……确实没这么多现银。” 这是说得好听的,不仅是府上,如今是钱庄里也没了。 于兆和在这瞬间,想到了相娇娇。 相娇娇当初嫁进于家的时候,嫁妆不菲,光是他知道的,就有上千万两。那是相家祖辈累积起来的财富,是于家这样根基浅薄的人家根本比不了的。 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他的。 毕竟,相家后继无人,只有他这个女婿能继承衣钵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为瓦全 可眼下,相娇娇根本不肯回家,他就是想谋算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相娇娇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于家,和离,那是不可能的。 她以为自己好似拿捏了于家,以为相府如今恢复了从前的荣光,她就能为所欲为。 想得美! 若是闹大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于兆和反而坦然下来,把清单丢给管家,“去本候的小库房里,典当一些东西,把这钱给江丞那边送过去。记住,典当要背着人,送钱要当着人面。” 于兆和的小库房,是于家历代老侯爷传下来的,据说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但是如果不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基本不会开放。 如今,却是为了买这些没用却又奢侈的东西,开了小库房。 管家一阵肉痛,很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都化成叹息。 他从前是老侯爷身边伺候,看着小侯爷长大,原本虽然不闻名遐迩,但是日子过的尚且还算富足的侯府,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外强中干的样子。 于兆和把钥匙丢给管家,压低了声音又提点了一句,“对了!不要让郡主知道了。” “是。”管家领了东西下去。 于兆和又去了一趟相娇娇的院子,想要看看相娇娇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毕竟她走的时候时间仓促,那么多的嫁妆肯定是带不走的。说不定还会和他一样,有一个独立的小库房,里面放奇珍异宝,关键时刻救命用。 他或许是被这三百万刺激到,也或许是心思压根不在四周,更是觉得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好防备,一路胡思乱想去了相娇娇的院子,竟然没有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路跟着自己,见他进了相娇娇的院子,那身影顿时就顿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也看不见,就没事儿人一样的离开了。 很快,于绥宁躺在自己院子里的床上,正为了自己这一身的伤疤会不会留下疤痕的时候,丫鬟从外头匆匆赶来,瞧见于绥宁赶忙就跪下了,“郡主,侯爷去了夫人的院子里。” 于绥宁楞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好端端的,他去她屋里干什么?” 那个女人都已经离开家里了,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 盯着于兆和一路的丫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听到的话跟于绥宁说了一遍。 只是刚才因为有管家在,所以隔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只隐隐知道于兆和买了跟相府那边一样的东西,花费了不少钱。今天又去了相府找相娇娇。 结果人没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一堆东西,甚至为了这些东西,不惜开了自己的小仓库。 现在更是直接往相娇娇的住处去了。 丫鬟越说心里越是没底,“侯爷从前最看不上的就是夫人,如今怎么好像离了夫人不行似的,相府那边要的东西他也弄了原样的回来,莫不是要睹物思人吧。” 众人都知道,于家的小仓库是什么样的存在。 即便是于绥宁脸上身上伤成这样,于兆和也没动过小仓库里一分一毫。 如今为了相娇娇,却是什么钱都肯花了,加上外头传闻说如今相老爷子出山,相家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相娇娇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对从前的于绥宁或许没什么威胁,可如今的于绥宁…… 丫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不经意看了一眼如今的于绥宁。 一张脸已经被毁了,头发因为是被烧秃的,长的格外的缓慢不说,头皮上有些起了燎泡的地方受了损伤,连头发都不长了。 原本一头秀发,如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远远看去,像是斑秃了一样。 除了这些,还有身上,脖子里头,都是伤。 原本好歹算是个美人儿,即便是骄横也是好看生动的。 如今却像是个在阴沟里阴暗爬行的恶鬼,越丑陋,脾气越差,脾气越差,越显得面容狰狞。 仔细一盘算,从前于兆和几乎跟于绥宁黏在一起,但是自从于绥宁受伤回来以后,除了最开始病重的时候来过一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不过好在各地的名医和流水一样的药材演员不断地往院子里送,没有人怀疑于兆和对于绥宁的感情。 可现在跟相娇娇这么一对比,就有点高低立现的意思了。 丫鬟跟了于绥宁许久,从心底心疼她。 她如今这样,怕是好不了了,摄政王府是不要想了,若是再失去了于兆和的宠爱,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绥宁显然也知道这点,原本就疤痕狰狞地脸上一阵苍白,怒气随着委屈和不甘一点一点累积,最后终于忍不住,她站起身,猛地把桌上堆着的瓶瓶罐罐统统都扫到了地上! “相娇娇这个贱人!”于绥宁颤巍巍地骂了一句,“她要走就走的干净一点,要死就死的干脆一点!打着给我求医的幌子出去,吊着哥哥不肯松手,真是好算计!” 还有于兆和。 只要想到他,于绥宁的心里就一呢后呢的发闷发疼,最后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可笑,花钱买这些东西哄相娇娇开心,我想要个驻颜膏都弄不到。” 到底是弄不到还是压根就不想弄? 如今是觉得她丑了,拿不出手了,也没了价值,就想一脚把她踹开是吧? 于绥宁笑着笑着,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落在脸上斑驳的伤口上,尖锐的刺痛一次次袭来。 丫鬟不忍,宽慰她道,“或许侯爷有自己的苦衷,二少如今毕竟还在别人手里拿捏着呢。他或许只是想利用相家,把小少爷救出来。而且,侯爷从小就最疼您了,怎么可能真的对您不管不顾?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您还是跟侯爷问问清楚。” 于绥宁也是这么想的,这日子她一天都不能糊涂过下去。 她在襁褓里就被抱进侯府,是如今的日子都是自己挣来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梦幻泡影 断不会因为任何人,丢了这么多年的宠爱。 不管是于兆和的,还是于家其他人。 都是她于绥宁的! 于绥宁说去问就径直去找于兆和,结果途径后花园的时候,隐隐听见假山的另一边传来隐隐为难的说话声音。 一道声音妖娆带笑的,开口就是幸灾乐祸的调子。 于绥宁一听,浑身就下意识戒备紧绷——这是她最讨厌的人,也是于兆和的后院里最得脸的一个妾室张氏,是于兆和少年时候,老夫人给在身边伺候的丫鬟,爬上了于兆和的床,偷偷摸摸做了几年通房,相娇娇进门后,这样的丫鬟没名没分的放在身边不太像话。 故而就抬成了妾。 但毕竟是少年情谊,即便是不那么受宠,也是有情分在的,加上张氏看似不争不抢,背地里绵里藏针的时候男人又看不见,于兆和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想要放空自己的时候,不会选择去妻子相娇娇那,也不会去一直捧在掌心的于绥宁那,而是去张氏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如果说在这镇远候府里里,于绥宁有什么忌惮的人,除了相娇娇,就只能是张氏了。 相娇娇仗着的是自己身份尊贵,但是这么多年跟于兆和都是不冷不热,她就算是当众下了相娇娇的脸面,相娇娇也懒得跟她计较。 张氏却不一样,她在于兆和心里的地位,是知己,是床伴,甚至在于绥宁闹小脾气闹到张氏那的时候,张氏每每表面体谅,但是背地里总是能让于兆和好几天都不理会于绥宁。 于绥宁下意识就顿住了脚步,下意识扯了一下脸上的面纱,不想自己现在这个面容暴露在张氏面前,徒增笑柄,还让她多了一项嘲讽自己的理由。 索性张氏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自顾自跟身边的丫鬟道,“真是善恶有报,于绥宁从前在府里仗着侯爷的宠爱嚣张跋扈,如今连院门都不出,流水似的东西送进去,真当人家不知道她害了什么病呢!” “是呢。奴婢昨儿还瞧见院子里端出来的纱布一层层的带血,还从门缝里瞧见里头有个秃头!别真的是遂宁郡主吧,那么多的东西,得毁成什么样?如果真丑成这样,那就难怪相府的赏花宴送来请柬,上头还单独邀请了郡主,结果侯爷还把请柬压下来了。” 张氏冷笑,“她这一出去,丢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脸,是侯府的脸呢。侯爷怎么可能让她是现眼。” 两人在那边肆无忌惮地嘲讽。 于绥宁在假山的这一边,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们说什么? 于兆和嫌弃她丑。 连相家赏花宴给的请柬都扣下来了。 就是嫌弃她丢人? 于绥宁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侮辱,当下什么也管不了了,猛地从假山背后冲出去,劈头盖脸就朝着张氏脸上挠去,“贱人!让你胡说八道!给你几分颜色看你还真拿自己当染坊开了!你敢背地里说哥哥的坏话,看本郡主不撕烂你的嘴!” 张氏猝不及防,连躲闪都来不及,被于绥宁的指甲了一下,当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股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出来。 没有女人会不珍视自己的容貌! 何况张氏甚至脸的重要性。 否则即便是从前恩宠如于绥宁,不也还是说丢就丢了。 张氏眼底露出惊恐来,捂住脸,掌心黏糊糊一片,拿下来看了一眼,都是血,她眼底的惊恐瞬间就变成了愤怒。 于绥宁根本就是自己好不了,就想要把别人拉下水,若是她的脸毁了,别说于绥宁这样的吃穿用度,于兆和怕是看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嫉妒和恨意在这一刻汹涌到了顶峰,张氏赤红着眼睛扑上去,抬手就去薅于绥宁头上的帷帽,不管不顾道,“于绥宁!你敢毁我脸,我杀了你!” 两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边上的丫鬟看着拉都拉不住。 不仅张氏脸上负伤累累,于绥宁也没好到哪里去,帷帽被丢了以后,斑秃一样的头顶就这样暴露在外面,脸上的面纱也被扯掉了,露出来的半边脸伤痕累累,被张氏又抓又挠的,瞬间又见了血。 但她根本不在乎了。 脸上身上都是这样了,谁会在意再多一道,再治也不过是这样。 于绥宁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把张氏的嘴撕了两人打的不可开交,而且处处都是下的死手,丫鬟们见拉不开,忙不迭跑去叫于兆和。 等于兆和赶来的时候,堂堂东陵郡主,和平日里最宠爱最乖巧的侍妾,像是两个扑棱蛾子一样在地上扑腾翻滚,两人身上都见了血,衣服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连胸前的肚兜都露出来了。 于兆和只觉得脑仁儿一阵阵的疼,呵斥了身边跟着的侍卫转过身去。 这一声不仅是让侍卫转身,更是成功吸引了地上两个人的注意力。 张氏率先停下手,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侯爷要为奴做主啊!” 她身上到处都是抓痕,尤其是脸上更多,深的地方几乎是扣下来一块肉。 头发也被扯散了,跟个疯子一样。 加上哭哭啼啼的。 若是人美尚且能欣赏,如今这样,是在是欣赏不了一点。 于绥宁倒是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这这几个月身上的伤还有这头发已经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原本就消沉的脸上满是讥讽。 她是被当成于家大小姐,捧在掌心养大的。 即便是在宫里,也是受人喜爱,从没受过这样大的罪过,身上自有一股清冷的傲骨在。 于兆和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冷着脸道,“自己什么身份?敢跟郡主动手?活腻歪了么?来人,把张氏从府中除籍,发卖出府!” 说到底,妾,不过是个奴婢。 张氏因为这一句,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虽然知道自己是奴婢,但昔日恩爱,少年陪伴都是真的。 可她现在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梦幻泡影。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娶我 张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蠢。 居然妄想跟于绥宁比个高下,即便于绥宁没了于兆和这个靠山,即便于绥宁只是个养女,可也是老侯爷光明正大收养在膝下的。 正经的主子。 惊慌之下,她顾不上自己浑身的血污,膝行上前抱住于兆和的大腿,“侯爷,奴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侯爷看在过往多年的情分上,不要发卖了奴。就让奴婢留在这侯府里,哪怕给您当牛做马,做什么奴都愿意啊!” 偏生于兆和刚才出来的时候刚沐浴过,换了一身干净洁白的衣服,被这一抓一弄,身上一片血污不说,还沾染了许多张氏痛哭流涕时候的眼泪鼻涕。 什么少年相伴,深厚情谊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她想象不到自己怎么会忍受一个这样的女人这么多年,毫不犹豫地,他抬脚,一脚揣在张氏心口。 张氏羸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一脚,身体像是脱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了好一段距离,撞到了身后的花坛才骤然停下,伸长了脖子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拖下去。”于兆和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觉得脏透了。 张氏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被冲上来的侍卫拖着走,贴身的丫鬟瑟瑟发抖,一个没撑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颤抖嗫嚅,却是不敢说话。 于兆和原本还没注意到她,这下瞧见了,像是打发流浪狗一样,“人都拖走了,留个贱婢在这过年吗?” 旋即,丫鬟也被扯走了,一点声音都没让发出来。 于绥宁站在边上,看着于兆和不耐烦的表情,并不觉得欢喜,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完全不是自己印象中对自己宠爱到不行的哥哥。 也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 不对,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从前都是他们畅快,痛在别人身上,如今却好像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虽然讨厌张氏,恨不得张氏早点去死,可是等到这个陪伴了于绥宁十几年的女人的下场,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谁知道张氏的未来是不是她呢? 只不过,她的下场会因为自己是主子,没那么凄惨罢了。勾栏换成达官显贵,恩客变成那些胡子都老长的老头。 只要他需要,她不过就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 之前她还不相信张氏说于兆和把她的请柬压下来是真的,现在,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事实上,于绥宁自从自己毁了容貌,变成如今这样的时候就隐隐有了预感。 她努力争取,用力折腾,就是想让这一天能迟点到来,可终究抵不过他的耐性。 于绥宁自从受伤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这样审视自己,审视于兆和,她有点接受不了,可骄傲让她低不下头。 索性转身就走。 于兆和赶忙上前,“宁宁。张氏已经处理了,以后没人再敢伤害你了。” 于绥宁脚步一顿,忽然红着眼圈开口,“是吗?那相娇娇呢?” 于兆和皱眉,几乎是下意识道,“娇娇不会为难你。” 这么多年,相娇娇在于绥宁面前从没抬起头来过。 可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于绥宁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口,她深吸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压抑了许久的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是她不会为难我还是为难不到我了啊?我以后是不是只能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出现在你们面前,丢了你们的脸,还碍了你们的眼!” 于兆和看着于绥宁那张狰狞的脸,原本就沾满了血污的脸上,此刻被泪水冲刷出两条清晰的纹理,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皮肤。 有的地方红,有的地方还在溃烂,想是一个破皮腐烂的南瓜一样。 还有头上那稀疏的头发,原本还剩下额头前面一圈能面前遮丑,现在连这一点都被扯的七零八落,头上的斑驳倒是扯不到,但是也血肉模糊。 于兆和强忍着心底几乎作呕的感觉,温柔地勾起了唇角,伸手帮她把面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别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成天板这一张死人脸,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钱一样,我早就看腻她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于绥宁就是知道,于兆和对她是千恩万重,要星星不给月亮,百般纵容。若是从前,她丝毫不会怀疑自己跟于兆和之间的关系,可就是因为知道,才难以接受自己会被放弃,被取代。 甚至让一个从前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人取代。 可是想到两人从前的过往,于绥宁心里又有些动摇。 于兆和见她表情松动,眼神闪了闪,强忍着恶心,伸手把人搂进怀里,像是孩子时候一样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拍了拍,“从你两岁开始,就是我在带你了,别人怎么跟你比?” 于绥宁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好像找到了片刻的安全感,眼泪更收不住了,“真的么?” 于兆和沉默了几秒,感觉到肩膀上湿了,闭了闭眼睛,才开口,“当然是真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亲的关系了。” 于绥宁旋即道,“那你休了相娇娇,娶我。” 于兆和身子顿时一僵,连拍于绥宁的手都跟着顿了一下。 于绥宁直起身,坚定又认真地看着于兆和,“反正我本来就是养女,我们之间并不是亲兄妹,连张氏这样的人都知道,在皇上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之前还有个凤御临,可现在眼见着他都要娶孟萧潇了,我如今再怎样也没用了。我是不会去别人府里做小的。” 她温柔地抚上于兆和的俊脸,神色痴迷,“咱俩第一次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怕我以后嫁去别人家受苦受气,让我留在侯府吗?我以后就留在侯府,长长久久的陪着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嫁去给别人受气了,好不好?” 于兆和都被她几句话给说蒙了,原本端在脸上的温柔都维持不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可怜见的 于绥宁迎上于兆和的目光,表情依旧缱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相娇娇走就让她走,你休了她,娶我。不是你说的么,想和我去隐居,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彼此是彼此的唯一。” 于兆和是真的觉得于绥宁自从受伤以后,整个人都疯了一样。 不过是床笫之间说的话,她也信。是 休了相娇娇,说得倒是轻巧。 别说相府没有没落时,相娇娇不能休,何况现在相老爷子回朝,京城的天一天一变,他这时候休了相娇娇,不是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么? 更何况,休了相娇娇,她的那些嫁妆要怎么办? 他现在,想把相娇娇请回来还要上蹿下跳,于绥宁轻飘飘一句休了,就要把她做的努力功亏一篑,真的是一点都不体谅他。 于兆和告诉自己不能发脾气,于绥宁现在身心受创,根本遭受不起任何打击,若是出了岔子,根本没法交代。 “绥宁,不要说孩子话,也不要耍小孩儿脾气。这次就算了,我只当你累了说胡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娇娇不管怎么说是你嫂子,你作为妹妹,一口一个休弃,未免失礼。你赶紧回院子里养着去吧,我还有公务要忙,就不陪你了。”于兆和冷冷清清道。 于绥宁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这一刻,连这一丝希望都好似风中的火苗,噗嗤一下就熄灭了。 她笑出声,“嫂子?于兆和,你在我床上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我是妹妹,她是嫂子?从前你怎么跟我许诺的?这辈子只是爱我一个,娶相娇娇只是形势所逼,到底是形势所逼还是爱而不得你真的分得清楚吗?” 于兆和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脸色肉眼可见的飞速蹿红,目眦欲裂,脑子里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伸了出去,“啪!”一声,打在于绥宁的脸上。 于绥宁本就力竭,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一歪,扑倒在地上,她一声不吭,只是偏着头一动不动,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于兆和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会,却还是没有去扶,“回院子里吧。最近不要出来了。”说完,他转身要走,只是走出去几步,却还是于心不忍,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于绥宁,“宁宁,我希望你知道,侯府,不止有我和你。我知道你受伤很难受,但是兆风现在在里面也不好过。我四处斡旋,是想让你们都过的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娇娇是我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妻子,不管她怎样,我都不会休妻!这样的话,下次不要再说了。” 于绥宁感觉自己不仅是脸上痛,心上更痛,转头朝着于兆和嘶吼道,“你就是厌弃我了,你就是觉得我毁了容貌配不上你了而已!于兆和!你别忘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是你非要诬陷人家倒卖军火,通敌卖国!” 想要报复江丞不成,却被更大的势力碾压了而已。 而她,不过是他争斗失败的一个牺牲品。 “你这些年做的这些事还少吗?连奶奶那边都是我帮你瞒着骗着,每次遇到事都让我去宫里装傻卖乖,一边要把我嫁去摄政王府,一边又勾引我!你就是个捡漏的小人!觉得我没用了,你又想去利用相娇娇……” “哈哈,简直可笑,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头上的绿帽子!相娇娇满心满眼都在那个萧关身上,就算他死了,他也比你强!” “还有,二哥为什么非要跟书院那个萧关过不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不是你怂恿的,你连别人叫这个名字都忍不了,最后害的二哥得罪人,至今在大牢里待着!这些你敢告诉奶奶吗?你不敢!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于兆和原本还剩下的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看向于绥宁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机,沉声跟身边的侍卫道,“遂宁郡主疯了,把她带回院子里好好照顾,别出去冲撞了别人!” “哈哈哈哈哈!”于绥宁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盯着于兆和疯狂的笑。 现在死对她来说,不过是解脱。 可她也知道,于兆和不会让她死。 “我猜猜你想干什么?先让我说不出话,再让我看不见,然后全城说我被疯子玷污了不肯见人。总之,你不会让我死,因为你还要用我去奶奶那换一点名声。哈哈哈哈。”于绥宁一边骂一边笑,哪里不疼不戳哪里,连拉着她的侍卫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现场戳聋了。 至少不用听见这些名门秘辛。 通常知道的太多,就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被灭口。 于兆和伪装很好的表情瞬间皴裂,厉声道,“还不快点!拉下去!” 侍卫们加快脚步,几乎是把于绥宁拖下去。 贴身的丫鬟只能茫然地跟着走,哭都哭不出来。 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从此以后,遂宁郡主怕是在侯府,再也没有了地位。 另一边。 张氏被几个侍卫拖着丢进了马车,却不是丢进牙行,而是来到京城边郊的树林里。 张氏本就紧张,隔着车帘瞧见外面的风景越走越荒凉,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去牙行的路。” 甚至也不是去青楼的路。 那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侍卫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是侯爷的意思。” 张氏当然知道,这肯定是于兆和的意思。原来把她拖走去卖不过是个幌子,却是想要杀人灭口,给于绥宁泄愤! 难怪啊! 难怪送他们两个弱女子,还用上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这是一定要取她的命了! 张氏也顾不上心寒了,满心只想着逃走。 被卖去青楼尚且有一条命在,可若是真的再继续走下去,她就只能去死了! 丫鬟也回过神来,被吓的呜呜直哭,“呜呜呜,主子,奴婢不想死啊!” 张氏也不想死,可视线对上侍卫身上的刀,“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那个人果然没错。 于兆和,根本就是个疯子。 第三百章 人之将死 张氏眼底含泪,身子往身边的侍卫身上靠去,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道,“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只要你们肯留我们一条性命,那我们……我们随你们处置……” 她身上的衣服本就被于绥宁撕扯的乱七八糟,领口处裸露出大片的皮肤,白的有些晃眼,即便是有几道划痕,却也无伤大雅,反而更能勾起男人的兽性,想把她压在身上,肆意疼宠。 于兆和喜欢干干净净的东西,所以张氏这些年很注意保养,皮肤跟细瓷一样,一点瑕疵都没有,何况现在几乎贴在男人的身上,意思就很明显了。 那侍卫斜睨了他一眼,出于本性,喉头下意识滚动了一下,身上也跟着一阵燥热,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人,即便是一个主子不要的,那也是主子的人,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染指的。 暗度陈仓是可以,但是于兆和手段太过狠戾,若真的是被发现了,他可不会把他们拉到乱葬岗才杀。 侍卫的视线只是很短暂地在张氏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下就飞快转开了,伸手把她推开,冷声道,“主子的命令,是杀了你。” 张氏娇娇弱弱的,他这一下,分明没使劲,她却动作很大地往相反的地方倒去,“哎呀!” 另一边的男人为了避让她,往后闪了闪。 张氏就顺理成章地扑倒在窗边,手里一直攥着的帕子“不小心”从窗口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侍卫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不过须臾,长剑出鞘,泛着冷光的长剑抵在了张氏细弱的脖子上。 张氏浑身禁不住的颤抖,“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刚才明明是你推我的。” 侍卫冷声道,“你丢出去的什么东西。” 张氏眼神闪了闪,畏畏缩缩道,“一块帕子,我就是不小心……刚才你动作那么大,人家根本……” 她本就是江南人,声音温温软软的,加上眼角垂着的眼泪,即便是容貌被毁,也显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侍卫不为所动,原本缩到后面的男人道,“算了,她横竖一会都要死了,丢块帕子而已,又改变不了什么。” “这边是官道,路上来往人多,万一血撒出去了,惹人怀疑,还要自己收场。” 何况,两个手不能提的女子而已,遇到事儿只会哭哭啼啼,连以身相许都想出来了,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恰好外面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确实是有人经过。 在这里动手确实麻烦更多。 侍卫眼底闪过一抹犹豫,咻地一下收起了长剑,恶声恶气地警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张氏连连点头,眼神却是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窗外,心里焦急万分。 难道那个人,是骗她的吗? 这眼看都要到了乱葬岗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忽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一样。 原本放松下来的侍卫忽然表情紧绷,目光警惕地看着马车外的方向。 张氏也跟着紧张,眼神不自主的飘忽,甚至悄悄地挪动身体,想要离门边远一点。 可惜,那马蹄声没有在马车附近有片刻的停留,快速的接近,转而又渐行渐远,仿佛只是个匆忙赶路的路人。 侍卫看着马上疾驰而去的背影,缓慢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用刀剑架着张氏的那个侍卫余光瞥见张氏脸上明显放松的表情,狐疑道,“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张氏心里的希望破灭,失望想藏都藏不住,可也不想激怒这两个人。 没有人不怕死,若是一定要死,当然是希望来的越晚越好了。 “我倒是想认识,毕竟谁想死呢?”张氏强撑着扯出一抹破碎的笑,“一个侍妾而已,不过是一个奴婢,在和京城里最大的人脉就是侯爷的宠幸,认识的也不过是我院子里那三寸之地来往的下人,他们若是能救我就好了。” 马车里一阵安静,半晌,侍卫冷嗤了一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最好,侯爷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现在还是痛快的死,我们能留你个全尸,若是惹毛了侯爷,怕是要把你挫骨扬灰。” 另一个侍卫也忍不住冷嘲,“说你清醒,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既然是奴才,何必非要往主子头上撞呢?而且,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遂宁郡主,就算郡主能咽下这口气,老太太也咽不下。侯爷让你死了是为你好,否则真到了老太太那里,你怕是会被活剐了!” 张氏原本也觉得自己可怜,可是现在知道自己逃不过一个死了,反而觉得这些人可怜。 “当奴才的,从来都是主子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我这时候得不得罪郡主都是一样的,从我进了侯爷的后院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结下梁子了,今日不死也是明日死。”她看向身边的侍卫,深吸一口气,勾了勾唇角,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这天现在到来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家这些人,都是表面光鲜的模样,手段一个比一个狠,年年从镇远候府里抬出去的下人比烧火棍子还要多。” “那里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窟有什么区别?只是现在轮到我了而已,下一个,焉知不是你?或者是你?谁能保证你在主子眼皮底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就比如现在,你们杀了我,谁知道回去会不会被灭口?”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你别危言耸听,只要踏实办差,一心效忠侯爷,荣华富贵多的是。” 张氏风情万种地笑笑,眼底带着浓郁的讥讽,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是啊,我之前过的日子,不必你们更富贵么?甚至还是他枕边人,如今还不是说杀就杀?你们跟他有什么情义可言?” 张氏算是看明白了。 于家一家子,都暴戾、自私、杀人不眨眼。如今她都快死了,还怕跟人说么? 第三百零一章 其言也善 “危言耸听!”侍卫短暂的共情后,就瞬间收回了动摇的眼神,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这次再也顾不上什么官道有人,直接掏出匕首,准备抹了张氏。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丫鬟忽然冲了过来,死死地抱住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张氏。 耳边传来力气刺入皮肉的声音。 张氏觉得胸前滚热,睁开眼睛,就看见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丫鬟眼神涣散地看着自己,嘴角的鲜血顺流而下。 张氏眼底剧痛,一把抱住面前的丫鬟,“佩儿!” 侍卫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甚至有几分嫌弃地看着面前的丫鬟。 倒是挺主仆情深。 但是有什么用呢。 跟了个没用的主子。 不等主子亲手处置了,就先被别人处置了。 侍卫眼神清冷,“到你了。” 张氏目光也跟着涣散,只能死死地抱紧怀里的姑娘,手绕到背后想要把她身上的伤口堵上,眼泪流的比她身上的鲜血还要多。 可是一听到侍卫还要杀张氏,丫鬟拼劲了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死死地抱住了侍卫的手臂,声嘶力竭道,“主子,快……快跑!” 侍卫不慎厌烦,直接一道扎在了佩儿的心口,抬手想要把这烦人的奴才丢到一边,奈何这丫头看着没没几两肉,力气却是大得很,任凭匕首扎在自己心口,死死抱住对方的手就是不肯放。 她已经痛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嘴里都是血,只能用眼神示意张氏快跑。 张氏心里又算又疼,真是傻丫头。 跟来的有四个侍卫呢。 她丢了自己的命,缠着这一个有什么用? 她若是敢跑,身后的人立马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怎么办呢? 张氏闭了闭眼睛,横竖都是死了,总不能让佩儿这条命白丢了吧? 罢了,就在黄泉路上坐个伴吧。 她闭上眼睛,闷头往前就要冲出马车。 “还愣着干什么!”被佩儿牵制住的侍卫一声厉喝,瞪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同僚。 对方抓着刀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就是觉得怪没有意思的。 张氏说的没错,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过就是于兆和身边一条狗,今天死的不过是千万个他们中间的一个而已。 侍卫气不过,骂了一句脏话,伸手一把抽出对方的剑就向着张氏后脖颈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一道银光一闪。 张氏已经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今天要么是被后面的人砍死,要么就是被外面的人一刀毙命,就算是侥幸跳下马车,也会摔断脖子死去。 她仿佛又听见刚才带着希望而来的马蹄声,还有利器破空的声音。 “扑通!”一声、 她感觉自己好像摔在了马车前的驾车板上,除了胸口处因为撞击传来的闷痛,身后并没有其他的通感。 张氏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马车前哪里有另外两个侍卫的影子。 忽地,身侧传来“砰!”一声。 浑身是血的男人重重地从马车里摔了下来,恰好脸对着张氏这边。 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和脖子上都是青紫,没了呼吸了。 显然是中了剧毒死了! 张氏被吓的不轻,尖叫一声爬起来往后缩,可是想到佩儿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心里的恨意瞬间战胜了这短暂的惊恐,她抬脚用力把那人往下踹。 忽地,马车顶上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马车马上都要跑到悬崖下头了,你这么踹,是想跟他同归于尽么?” 张氏豁然抬头,就见一张精致却又不失英气的脸,正蹲在马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之所以说精致又不失英气,是因为她今日穿了一身男装,长发书在头顶,发带散开,随风猎猎飞舞,手上一把折扇,轻松闲适,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只。 张氏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昨天找到自己做这笔交易的人,眼前瞬间一亮,“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孟萧潇挑眉,“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 张氏这下放了心,赶紧回身,把马车拉停。 孟萧潇从车顶跳下来,一脚把车前的男人踹了下去,“路上其他人都解决了,你安全了。” 张氏顾不上自己,匆匆用自己衣服的袖口擦了一把脸,连滚带爬地往马车里爬过去,用尽力气把浑身都被血染透的佩儿拉出来抱在胸口。 余光瞥见倒在车上的另一个男人。 跟刚才剧毒而亡的男人不同,他还没死,只是受了伤,浑身动不了,只是略带祈求地看着张氏。 张氏没理,对于她来说,这些人不过都是于兆和的帮凶,只是有人凶狠有人犹豫罢了。 她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持刀冷眼旁观的这些侍卫,而是孟萧潇。 她的佩儿都死了,她没有心去同情别人。 只能说不补刀,是生是死,就全看他自己了。 “佩儿!”张氏搂着佩儿慌里慌张地想要去捂住她的伤口。 可是正如刚才,血太多了,越流越多,她根本就捂不住。 佩儿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已经全无反应,手上还保持着抓的动作,不肯放手。 孟萧潇上前,把了一下佩儿的脉搏,然后用了点巧劲,把她已经僵硬的手摆正,“已经没了脉搏了,救不回来了。” 张氏当然知道救不了了。 流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要害处,她是人又不是石头。 她只是不肯松手,“她是于家的老太太赏给我的,从我当了这个姨娘,就跟在我身边。我处处防着她,但是又不得不用她,这么多年,我从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就连今天做的那些事,也是故意拉着她来说的,就想拖她下水。” 可是谁知道,至亲至切的人,她当着孟萧潇的面信誓旦旦说一定不会弃自己于不顾的人成了最大的杀器。 而这个她从头到尾的小姑娘,拼死拼活,只为了救她一条命。 张氏哭的眼泪鼻涕都糊弄在一起。 若是平常,她定要在意是不是会被于兆和嫌弃。 可如今她无所谓了,谁管他嫌不嫌弃,她只知道自己很伤心,这么多年青春错付,还忽略了身边对自己最好的人。 第三百零二章 新生 张氏觉得自己不仅是青春错付,甚至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孟萧潇垂下了眼睑,刚才她骑在马上,路过马车跟前的时候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飞上车顶,没有解决外面的那两个人之前,不敢打草惊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杀了张氏。 可她紧赶慢赶,却还是慢了。 在古代人眼里,为奴为婢一条性命或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她不是。 她是现代人,身在人命比天高的法治社会,本能地对生命有敬畏感,看着一条青春正好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她心里还是会难受,会愧疚。 张氏亲自在附近的小山坡上挖了一个墓,把佩儿葬了,全程没有假以孟萧潇之手。 可她一个侯府里娇养的侍妾,大小干的就是端茶送水伺候人的活儿,哪里干过这样的活儿,加上没有工具,只能用已经死了的侍卫手上的匕首一点一点挖,很快手上就起了一层水泡,匕首也断了。 她直接把匕首的手柄给丢了,徒手往外扒土。 从白日挖到了天都擦黑的时候,一个勉强能躺下一个成人的坑才算是挖好了。 张氏的手指除了污泥都是血,十个指头鲜血淋漓,她也不在意,用力把佩儿的尸体拖进坑里,又原样埋葬好,等把最后一捧土是堆放好,张氏才浑身一软,直接累瘫在地上。 她衣服都湿透了,手因为过度的疲累不住的颤抖,可她瞧见头顶天上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她苦涩一笑,“今儿是十五,是月亮最圆的时候。” 都说月圆人更圆,她却是孤身一人,先是生离再是死别,一天把绝望又感动、失望又落魄都经历了一遍。 可这也是自由的味道。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张氏,侯府那个跟侯爷少年成伴的侍妾已经死在了乱葬岗,葬在了她身后的土地里,现在活过来的,是她自己。 这张脸,已经彻底毁了,以后即便是于兆和出现,也未必能认出她来。 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昨天孟萧潇找到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并不相信。 直到,孟萧潇与她打个赌。 若是能成,她送她一世安稳,远走高飞。 若是不能成,她也能借此试探出于兆和的真心,一辈子留在侯府,衣食无忧。 可没人知道,张氏早就受够了。 这侯府里,她看似风光,但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于家一家子都跟疯子一样,好似任何人都能随时要她的性命。 可即便她被于兆和千恩万宠,却也只有相娇娇拿她当人看,可相娇娇一个当家主母,在于家也是全无地位,并不能完全罩得住她。 即便如此,她也很满足了。 这一辈子,哪里有不苦的地方呢,她已经享受到了衣食无忧的待遇,比其他人好了很多了,有相娇娇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温暖,就已经很感激了。 还要强求什么呢? 可相娇娇现在走了。 自从相娇娇离开之后,她的恐惧更大了。 相府嫡女,在镇远侯府都没有得到善待,被是于兆和和于绥宁苛待,最后只能离家避祸。 她一个只是奴籍出身的婢女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她想要离开侯府,孟萧潇伸来的橄榄枝,是救命稻草,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更何况,孟萧潇是受相娇娇的指示而来。 从前都是相娇娇帮她,没道理她自己豁不出去。 她起初也没想到于绥宁真的这么恶毒,上来就挠花了她的脸,疼和恐惧之余,更多的是正合我意的痛快。 毕竟,这张脸不毁掉,她永远走不出侯府。 当然,因为这张脸毁掉,看见于兆和那冷酷绝情的样子,当时的失望也是真的。 如今,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怕自己失了镇远候的 张氏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但是又很快睁开,强忍着身上的酸痛撑着身子坐起来,跪在一直沉默着看她做完这一切的孟萧潇,双手贴着额头,弯腰磕了下去,“谢谢姑娘、不,公子再造之恩,从此我不再是什么张氏。我就叫张佩。” 她会把她自己,连带着佩儿那一份,都好好活下去。 磕完头,张佩抬起脸,认真道,“我要杀了于兆和,我要和于绥宁一起下地狱。公子,我知道夫人……不,相姑娘让您找我,肯定不止是让我把于兆和嫌弃于绥宁受伤的事传到于绥宁耳朵里。你们所谋甚大,我可以帮你们。” 这些年,她在于兆和身边也不是白待的,时时刻刻都为兔死狗烹做准备。 也幸而于兆和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她大字不识几个,全部精力都用在讨好他身上,只会做做女工,伺候他舒坦就行,加上他觉得烦,懒得应付于绥宁也不想去招惹相娇娇的时候,就会来她这里。 这样的时候太多了,否则也不会让于绥宁这样记恨于她。 许多东西,他都不避讳地放着。 张氏不识字,但是擅女工,她的花样描的极好,甚至比侯府里绣坊的绣娘还要好,于兆和身上穿的衣服,许多花样还是她打样绣出来的。 所以那些字她就算不认识,但是照葫芦画瓢也能画出来。 孟萧潇道,“放心,一定会有机会。” “来的时候相小姐有交代,你擅绣工,刚好我名下有不少布庄和成衣铺子,你可以先行安顿。先安身立命,才有动摇别人的资本。” 于兆和的根基,若是那么容易动摇,相娇娇也不会全无办法。 镇远候府虽然是从于兆和手里才兴起来的,从前不算鼎盛,但是毕竟是在京城里驻留这么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孟萧潇既然要做,就要把他连根拔除,永绝后患。 以免日后反扑,反而害了自己。 张佩楞了一下,没想到相娇娇连这些都替自己安排到了。 大概也早就料到了她在府中处境,也料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张佩心里感激,“劳烦公子,替我谢过相小姐。张佩此番,一定好好生活,不辜负小姐美意。” 第三百零三章 不喜欢这张脸 孟萧潇安顿好张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家里静悄悄的,孟萧潇没走门,直接从墙头一跃而过,身形轻巧又熟练地避开了园子里的机关。 结果转了个弯,一个没注意,迎头跟对面的人撞上。 两人四目相对。 相娇娇就着月光,瞧着面前站着的白衣青年,眼神竟然有一瞬的恍惚,连说话都磕巴了,“萧……” 那句完整的萧大哥,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怕是自己恍惚而来的梦境,一旦叫破这一切就会消失。 又怕眼前人真是真的,这一叫他好似还在生当年的气。 孟萧潇压根没想到相娇娇今天会来,出去的时候换男装,甚至稍微做了易容,纯粹是为了行事方便,毕竟于兆和现在跟要跳墙的狗一样,一会嗅嗅这一家,一会嗅嗅另一家。 为此她连自己家的门都没敢过,却不想在这里遭遇滑铁卢。 她如今的模样,正式曾经萧关的模样,跟孟萧潇略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直接戳破自己就是孟萧潇,那跟承认从前的萧关就是自己没什么差别。 孟萧潇灵机一动,长袖一甩,一股好闻的香气就从袖口弥漫出来,她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傻姑娘,又做梦了吧?” 相娇娇原本还神色焕然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嘴里喃喃了一句,“萧大哥。” 转瞬双眼一闭,身体发软,眼见着要摔倒,孟萧潇疾步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腰才免于她直接摔在路上的命运。 “娇娇?” “相姑娘?” “相小姐?” 她连着叫了相娇娇好几声,都没有回应,确定她是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弯腰把人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 记忆中,她从前还带过相娇娇起码,上下马背的时候他都为托她一把。 那时候感觉小姑娘沉甸甸的。 如今却瘦的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整个人轻飘飘的,抱在手里的时候,后肩胛骨抵着手臂,磕得生疼。 孟萧潇一下就心软了,叹息一声,抱着相娇娇去了客房,又仔仔细细点了熏香,这才熄灭了寝室的灯,悄然退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伸手把头上的发带了摘了下来,任由如云似墨一样的秀发披散在身后,正准备走进卧房取了衣裳去洗个澡,刚进去,忽然后背一凛,下意识顿住了动作,“谁?” 她的房间里,除了她惯用的熏香,还隐隐夹杂着一丝属于男人的沉水香味。 里面全无回应,对方的功夫明显也比孟萧潇深厚,除了这一点味道,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可是很奇怪,她就是知道,对方是在自己的床上。 这种感觉很微妙,孟萧潇天生就对味道更敏感,但是她在功夫完全不如人的情况下,只要有心,总能觉察到周围的细微变化。 比如,很早之前去凤御临府里,她就能精准判断玄武的位置。 旁人都以为她功夫高深,孟萧潇也从未探究过为什么,只是觉得直觉很准,并且对自己有用,就毫无心理负担的用了。 上次她发现行知身上裹挟着内力的杀气根本对自己没用后,孟萧潇就格外注意。 察觉到对方只是躺着不动,并没有杀意,孟萧潇提步进门,警惕着往前走,刚走到床边,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她意识到人根本不是在床上,而是在身后,本能地想要转身,但是显然已经晚了,身后的人已经到了跟前,单手扣住她的腰一个轱辘,翻滚到了床上! 床铺的柔软,摔上去也没有痛意,孟萧潇反手就往身后的人身上招呼,想要脱离他的牵制,手刚伸出去,就被牢牢扣住了手腕,高举过头顶,指尖的银针在黑暗里透出清冷的锋芒。 男人从身后贴上来,声音低低沉沉落在耳边,带着轻笑,“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孟萧潇趴在床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只觉得耳边发痒,滚烫,“你怎么还敢摸到这来,被发现了怕是要抄家灭族。” “抄家你也跑不了,只要你不告密,谁会知道?” 孟萧潇轻哼一声,不仅是耳根,连脸上也跟着滚热起来,嘴硬道,“你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想去踢他,“堂堂摄政王,夜闯女子闺房也就罢了。还厚颜无耻往人家床上躺!下去!” 凤御临压根没有动的意思,甚至还侧过身,伸手摘了她手上的银针丢到床下,闲散地躺到她身边,凑近了看她的脸。 即便是深夜,她的房间外头也点了风灯,加上今夜月圆,月光流水一样从窗外流淌下来,纱账未合,不难看见孟萧潇的脸。 他这才发现孟萧潇的面容今日稍有变化,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面具,只是略微改变了五官,让原本清冷的五官更紧凑了一些,显得人英气也不少。 可是这张脸,是萧关的模样。 凤御临皱眉,英俊的脸在月光下更显清冷,但语气还算温柔,“怎么忽然想起换回这张脸?” 他伸手,在她耳边精准地摸到了“面具”的边缘,稍微用力,就把面具撕扯下来,露出原本惊艳绝俗的脸,月光下,白皙得像是一块完美的瓷器。 凤御临眼神深了深,觉得这张脸才顺眼。 孟萧潇却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用这张脸?我从前做了什么坏事么?” 她已经不避讳自己就是萧关的身份,只是想不起来,她为什么要走,又去了哪里。 为什么凤御临这么避讳她以萧关的身份存在。 凤御临笑笑,并不上钩,只是语气危险地说,“你以前可没少拿这个身份勾搭小姑娘,日后嫁人了,你还准备换身衣服出去宽慰芳心?” 孟萧潇知道他这又是敷衍自己呢。 只是他不知道,他们越是这么藏着掖着,她越是好奇,作为萧关,她在京城如鱼得水,显然是没少经营。但是她又在边关创建了自己的帮派,这条线,必然是延续的。 所以,她从京城离开后,是去了凤御临跟凤君逸驻扎的边关。 那边一边靠着平遥关。 另一边,是苗疆。 第三百零四章 老鼠洞里藏神仙 又是苗疆啊。 孟萧潇清冷的眸子在暗夜里眯了眯,带过一丝嘲讽。 好像所有的线索,都在往这一个方向指。 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一步一步地,在引导她去苗疆。 但是显然,从凤御临这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孟萧潇没有继续的意思,语气平淡地看着身侧的男人,“你准备在这里睡?” 凤御临遗憾地叹息一声,“本王倒是……” 他话没落音,人已经准备起身,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清丽的身影提着灯笼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问,“爷,刚才听见您说话,您是刚回来么?谷主也在外面,要来看您一眼。” 孟萧潇心里咯噔一声。 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凤御临大半夜的来她房间,还躺在她床上那还了得? 都不说她的名声要不要了,就之前提亲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已经对凤御临不亲自来很不满了,如今他钻她闺房倒是积极,若是叫师父知道了,怕是能打断他的腿。 孟萧潇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发现了有人潜进府里来,才会大半夜的说要看她,动作快过脑子,一把挥下了帷幔,扯住了已经坐起身的凤御临往被子里一裹,只露出己的一颗头出来,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声音嗡嗡道,“已经回来一会了,刚睡着,师父找我什么事?” 云风笑眯眯道,“也没事,只是原本说去东边吃饭,结果您一直没回来,谷主和大师兄一直也没睡着。刚才云月她们听见您屋里有动静,就让奴婢随他来看看。谷主最是心疼爷,怕您一个姑娘家在外吃亏,一时不会来一时就放心不下。” 孟萧潇攥紧了被子,心口暖暖的。 在去神医谷之前,她过过很长一段独立的生活,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一颗心早就被磨合的十分的冷硬圆滑。 但风啸寒和江丞他们,总能让她知道,她是有家的。 这种晚归还被长辈惦记的事儿,让她觉得心里安稳,好像不管多久,家里都有人等着自己。 不管在外拉浪荡多久,永远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神医谷,治愈了她孤独许多年的心。 孟萧潇正走神的时候,忽然感觉腰上一痒。 她吓得不轻,脱口“哎呀”了一声,差点整个人蹦起来,又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扣住了腰压了回去。 孟萧潇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被窝里是有人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但是显然云风已经听见了,提着灯笼快走了两步就到了床前,声音急切地问,“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伤口疼?” 她还没忘记,孟萧潇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就这么一直东奔西走的,一刻也不见消停。 云风见孟萧潇一直不说话,还要伸手来撩帘子。 孟萧潇如梦初醒,赶紧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云风掀帘子的手顿了一顿,奇怪地问。“您怎么了?” 之前她们都是这么伺候的,孟萧潇从来没有对她们有什么防备。 不夸张地说,这世上怕是除了凤惜麟,就只有她们四个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靠近孟萧潇的床铺了。 她忽然这样,云风当然怀疑。 孟萧潇已经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刚才凤御临的手是无处安放,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痒痒肉,动静已经那么大了,现在云风就在床边,他一动不动。刚才凤御临的手是无处安放,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痒痒肉,动静已经那么大了,现在云风就在床边,他一动不动。 刚才动作太快了,完全是顾前不顾后,没有注意是把凤御临直接压在了自己身前,眼下是她面前鼓起一个大包,想再挪到里面去,怕是身形还没动就被云风听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男人的连刚好抵在她胃部,呼吸虽然很轻巧,但是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还是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中间位置的呼吸,像是一团火一样,一阵阵,忽近忽远地撩拨在她身上。 她浑身发紧,明明里面的人没有动作,她却浑身僵硬,喉咙口没来由一阵干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道,“晚上回来的时候疲累的很,把衣服都脱了睡的,今晚不用伺候了,你帮我跟师父说一声,就说我太累了先睡了,明日早起陪他用早膳。” 云风见孟萧潇这么说,也没再多想,“是。我这就去跟谷主回禀一声,你好好休息。” “我和云月在外间值守,您若是难受的紧,可以叫我们。” 自从孟萧潇开始做噩梦,她们就没有间断过轮番值守,生怕孟萧潇半夜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孟萧潇再拒绝恐又引人怀疑,只好道,“好。若是累了就休息,不必一直守着。” 云风熄灭了手里的灯笼退出去,很快,门口传来云风和风啸寒轻声对话的声音。 隔得远,加上他们刻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孟萧潇即便是耳朵和鼻子都灵敏,也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关切她的字眼。 没过一会,就沉默下来,风啸寒吩咐云月,“江丞喝的太多了,醉成这样,早前听说你为了潇潇贪杯特意学的解酒汤,去给丞儿煮了送过去。” 又吩咐风云,“你与她帮忙去吧。” 云风和云月退下以后,风啸寒漆黑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萧潇紧闭的房门,颇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失落和懊恼感。 但这天下,哪儿有父母拗得过孩子呢? 孟萧潇喜欢,那也就罢了。 “今晚月色很好,别错失了良辰美景。躲在黑漆漆的老鼠洞里,不成体统!” 他站在门口,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淡淡,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清楚地传进屋子里。 很明显,他不仅知道屋里有人,甚至还有赶人的意思。 孟萧潇脚趾头都难堪地蜷缩起来了。 师父早就知道她房间里有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误会什么! 可她现在根本不敢吭声,万一没有误会,那她岂不是不打自招? 第三百零五章 你在为我担心 室内外短暂的寂静后,孟萧潇听着门外的脚步渐行渐远,却依旧不敢确定师父是不是真的走了。 以前在神医谷里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神医谷有一处后山,地方不大,但是极其神秘。必经之处是一处只有羊肠小道一样宽的悬崖,用玄铁打造的锁头锁得死死的。 神医谷除了端正做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唯一一个特别就是有规定,后山不准进。 孟萧潇去神医谷之前,几个师兄师姐都是风啸寒从小教导,观念根深蒂固,潜意识里就觉得后山是很危险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去后山的念头。 孟萧潇就不一样了,她伤好后好一段时间,都百无聊赖,总觉得越是严苛的规矩,后面一定藏着一个八卦的故事。 结果神医谷这个后山,规矩严苛就算了,愣是半点八卦都打探不出来。 一件事情越神秘,就越引人好奇。 她跟师姐偷摸想溜进后山,结果好不容易糊弄过风啸寒,以为他睡着了,悄咪咪上山,结果风啸寒不仅没睡,还就堵在后山的铁门门口。 明明只有一条路而已,即便是谷里轻功最好的师姐也上不了一点,也不知道风啸寒怎么上来的。 孟萧潇不死心,又试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每次都要被罚抄写医术,有时候还会在练功的独木上站好几个时辰。 她的医术和轻功得到了突飞猛进,然而后山的秘密还是秘密。 时间长了,孟萧潇就觉得自己是被同化了,已经对后山的秘密提不起任何兴趣,而是对风啸寒为什么能每次都抓到她们更感兴趣。 于是,她又开始跟风啸寒漫长的斗智斗勇的过程。 没有一次胜利,但是人确实是焕然一新。 她才不信风啸寒真就这么走了,能徒手飞上后山那样险峻的地方,走路压根就不可能那么大声音。 孟萧潇一边在心里骂老狐狸,一边捂紧了被子,生怕里面露出来一点动静,让风啸寒抓个正着。 结果倒是没被风啸寒抓,里面的人先受不了,隔着被子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手甚至扣着她的腰,想把人推开。 孟萧潇觉得胸口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把把面前的人推开,脸上蹭地就红成了虾子一样的颜色,“你干什么!” 凤御临也没比她好大哪儿去,易容的脸色看不出来变化,但是她从被子里出来就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孟萧潇胸口抱着的被子。 孟萧潇却顾不上,扑上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几乎用气声儿凑在她耳边道,“你轻点!” 话说完,就感觉掌心一阵濡湿。 是凤御临嘴唇是在是干的难受,舔了一下,结果舌尖不小心就碰到了她的掌心。 孟萧潇触电一样收回手,把手用力在她身上蹭了蹭,想杀人,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动静,闷不吭声地抓着男人手臂上的肉。 凤御临本能跟着发力,孟萧潇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抓了一块铁块,硌的掌心发痛,她收回手,用力甩了甩,坐起身无声地和凤御临对峙。 凤御临被她又恼又怂的表情逗笑,原本是要走,这会也不着急了,翻了个身侧着,单手撑这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倒是想走,你敢让我现在出去么?” 孟萧潇:“??” 她一个没忍住,脱口道,“你现在出去,被砍的难道是我么?” 凤御临不急不缓,听到这样的话甚至笑容更深了,“是啊,你都知道倒霉的是我,你那么着急把我往你被子里藏干什么?” 还是那么私密的位置。 凤御临真不是有意,只是被窝里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呼吸方寸之间,都是专属于孟萧潇身上的体香,尤其是,还是这样的位置。 她的身姿,很多年前他就见过。 如今的孟萧潇,看着清冷消瘦,但是该丰满的地方,却是绝对的丰满,哪怕是因为穿男装被束缚起来了不少,却还是能感觉到布条以下的紧绷,和呼之欲出的柔软。 他不禁想到一句话,“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说的正是孟萧潇。 他那天,得知孟萧潇只不过是另有目的才选择与他成婚,原本确实是有些难受不安,在庄子里消沉了一整日,最后还是没耐过自己,悄无声息潜到她身边来。 在看见她进门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不甘和愤懑都如梦幻泡影被戳破,瞬间化成灰烬。 他告诉自己,算了,就算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就算是因为别人,但是她愿意嫁给他,那不是他最初的期望吗? 最初,他只是想自己不管是生是死,用摄政王府的势力,保护孟萧潇和凤惜麟娘俩罢了。 如今因为自己想要的超出了预期,就去要求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他的初衷。 天长地久,他多的是机会让她爱上自己。 可这一刻,凤御临刚沉寂下来的心,忽然又开始疯狂跳动,一下一下,就好像要冲破牢笼,夹杂着不可言喻的兴奋和试探。 凤御临背着月光,面容显得深邃极了,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神色,好一会,他才徐徐勾唇,开口十分笃定地说,“潇潇,你在为我担心。” 孟萧潇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开口,“谁为你担心了?你想多了!” 凤御临才不管,只是兀自笑盈盈道,“我很高兴。” 不知道怎么,男人低低沉沉这一句,在寂静的暗夜里像是情人的低语,深情又好听。 孟萧潇心里慌。 是那种陌生的,好似被戳穿了心事一样的慌。 可她明明没有心事。 这样的感觉,就让她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掏走了,而来拿这样东西的凤御临,并没有征得她的同意。 孟萧潇刚想反驳。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她的话头戛然而止,紧张又窘迫地看着外面,着急道,“你闭嘴吧!没人把你当哑巴!” 烦死了! 第三百零六章 一家人 凤御临连眼角眉梢都酝起笑意,拖腔带调道,“那我现在走?” 孟萧潇瞪他,因为凑的近,隔着月光,清楚地看见男人眼底的戏谑。 她有点受不住情绪,“你故意的是吧?” 要是早能走,还让他藏在这干什么呢? 凤御临也不恼,闻言直接躺平,上手枕在脑后,施施然地闭上了眼睛,“喏,是你不让我走的啊。别回头要说我不知礼数,不知……” 没等话说完,孟萧潇就忍无可忍,抬脚把人踹了下去。 凤御临“嘶——”一声,也幸亏反应快,单手撑着地面,才免得跟个冬瓜一样直愣愣地滚下来,好一会,确定门口的人没有破门而入的意思,凤御临才敢松开手,直接坐在地上,“你谋杀亲夫?” 这下换成孟萧潇施施然躺在床上,用脚尖挑起被子,一床丢在凤御临头上,一床裹紧了自己,“纠正你一下,我师父还没松口答应你的提亲,聘礼也不是送到我这来,是保存在义父家里。那也是你的老师,你的媒人。换句话说,咱俩能不能成为一家人还未可知,谋杀亲夫可未必谈得上。” 她藏在被窝里,优哉游哉地晃荡这脚,察觉到男人陡然低沉下去的脸色,心里分外的畅快,继续道,“嫁给凤君逸或者是凤君尧也不是不行,他们身上的病症,我都可以治,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面皮俊俏,再不怎么着,还落个年轻不是?” 凤御临翻身上床,刚要伸手去扯孟萧潇。 孟萧潇早有预料,裹着被子直接滚到最里面,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头跟眼睛出来,趁着脑后披散开的乌黑的长发,像是个圆滚滚的蚕蛹一样,“别过来啊!不然我可叫了,到时候真血溅当场,我立马打包搬去六皇子府上。” 凤御临气笑了,但他熬了好几日,确实有些疲惫。 身子一横,直接躺在空出来的半边床榻上,眯上了眼睛,“睡吧,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你该进谁的府里。” 孟萧潇蹙着鼻子轻嗤了一声。 室内安静下来,很快就听见了男人绵长的呼吸声和轻微的鼾声,可见真的是累坏了,在一个完全不是自己的地盘上,睡的这么快还这么踏实。 他睡相很好,躺下来就一动不动了。 孟萧潇原以为自己床上多了个男人,自己会睡不着,可也不知道怎么,凤御临的瞌睡好像会传染,她没熬一会,就觉得眼皮发沉,最后实在熬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她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噩梦,没有疼痛,中途都没有惊醒。 中间隐约觉得额头上有点痒,她好容易这样好眠,不太耐烦地伸手把人挥开了。 之后就再无其他。 凌晨的时候,凤御临倏然睁开眼睛。 常年生活在军队里,他习惯性睡到这个时候,即便是回京好几年,也没有改变。 只是今天的醒来时的氛围格外的不同。扑鼻一阵甜香,微微侧身,就能看见孟萧潇还在熟睡中的脸。 好似多年所想,终于得偿所愿。 她还好好的、活生生地在身边。 凤御临心里从未有过的安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孟萧潇的眉眼。 出手温热,不是做梦,她是真实的。 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凤御临微微往前凑一点,薄唇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孟萧潇大概是觉得痒,眼睫颤了颤,眼看着就要醒过来,但转瞬,又沉沉睡过去。 凤御临失笑。 温馨缠绵的时间总是短暂,眼见着外头的天要亮了,终于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凤御临叹息一声,有些依依不舍,但是也知道若是再不走,京城中不好行走不说,这院子他怕是就真出不去了。 他起身,帮孟萧潇把被子掖好,才起身下了床,打开门,悄无声息地闪身出去。 走到小院围墙附近的花园的时候,他陡然发现身后有人,眉毛一皱,正想闪身避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润清越的声音,“七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坐会。” 凤御临猛地回神,就见不远处,江丞长身玉立,身穿一身淡青色的长跑,玉冠绾发,正姿态翩然地站着。 视线下行,能看见男人微微沾湿的裙摆,显然是昨晚在这里留了一夜,被露水沾湿了衣角。 凤御临挑眉,昨晚还以为站在门口的人是风雨寒,却没想到江丞也有份。 对方是孟萧潇的师兄,也当时凤御临的兄长,他被发现,也就坦然朝着江丞拱手,“江老板。” 江丞指了指边上石桌的位置,“坐。” 凤御临看了一眼,茶已经泡好了,还袅袅冒着热气,却是刚泡好的。 凤御临走过去,坦率地撩起长袍坐下,抬手给江丞倒了一杯茶,“江老板请。” 江丞站了一夜,腿上确实有些不太利索,慢慢挪到桌边坐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淡笑一声,接过了凤御临的茶,喝了一口。 这一杯茶,有着别样的意义。 代表他承认了凤御临在孟萧潇身边的身份。 男人之间的默契,往往都在杯盏之间。 凤御临也不傻,不会看不出江丞对孟萧潇的心思。 如今自然也看出了江丞的坦荡和放弃。 他心里倒是生出一些敬佩。 孟萧潇在神医谷的这五年,无疑是最快乐的五年。若是江丞和风啸寒真的拿这五年作为筹码,他难免要多费些功夫再去争取。 江丞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淡然地看着凤御临。 男人虽然易容,但是不难看出一副好身姿、好相貌,气度不凡。 江丞只看了一眼,就低了眉眼,开门见山道,“听闻七王爷跟我师妹从前是旧相识,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日后都会成为一家人。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 入目的是陌生的账顶,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床边已经没了凤御临的身影,连被子都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床尾,若不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味,孟萧潇都要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第三百零七章 风雨欲来 孟萧潇起床打开门,恰好云风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笑眯眯道,“爷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凑到铜镜跟前看了一眼。 眼前人眸色含春,面色红润,确实比刚受伤那几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可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好好睡了一觉而已。 她道,“可能昨晚睡的比较好。” 云风收拾好东西,先来替孟萧潇换药,稍微拨开衣领,就发出惊讶的声音“咦?” 孟萧潇问,“怎么了?” 云风说,“您昨晚回来换了药了么?” 不是说困了么?早早就睡了。 云风又检查了一下拿过来的药瓶,发现里面的药确实少了。 孟萧潇昨晚睡的死沉,怎么可能上药?那昨晚在她房间里的人就只有一个!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上的! 上药倒是没什么,她一直宣导的是在医生眼里没有男女,只有患者。可对方是凤御临,她身上的伤口除了表面能看到的,更多都是在隐私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都上了一遍。 孟萧潇只要想到她昨晚是被他扒光了上药的,脸上蹭地就红了个透彻。 更重要的是,都这样了,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没有醒来过。 孟萧潇深吸一口气,刚才清醒时候那短暂的贪恋已经消失无踪,甚至有点想杀人的心思,尽力平静地道,“昨晚我自己弄了一部分,早上我去陪师父用早膳,你帮我准备些他素日里喜欢的糕点,这里我自己来吧。” 云风,“许多伤口都在您够不着的地方,若是需要了您叫一声云月,她就在门口。” “好。” 云风下去后,孟萧潇就立刻起身走进内室,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掀开往里看了一眼,看向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还好,只是靠近肩膀的位置被换过了,但是要死的是昨晚绑在身上遮掩身形的绷带不见了,隔着里衣,能看见里面汹涌起伏,要不是换过药的绷带缠着,面前怕是一点遮掩都没有。 孟萧潇刚提起来的情绪又哗地一声掉下去,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攥着衣领的手寸寸收紧,弯腰在床上翻翻找找,终于在枕头下头找到了被折叠整齐的绷带。 羞耻感顿时加倍。 这 凤御临! 她更恼自己不争气,怎么被拆成这样了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稍微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孟萧潇就去了风啸寒的院子用早膳。 早餐桌上的另一边还摆着一套碗筷,明显是给江丞准备的。 这是风啸寒的习惯。 从前在神医谷,都是家里弟子在几个摆几个,来不来另说。 孟萧潇道,“我去叫师兄。” 风啸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不用了,他今天应该累得很,这会在休息,我们自己吃吧。” 孟萧潇重新坐下来,习惯性地给风啸寒布菜。 风啸寒喝了一口粥,随口问道,“昨晚是去哪儿了?” 孟萧潇老实道,“这几天于家那边挺不安稳的,上蹿下跳,影响到娇娇那边了。这次正好趁着相府那边摆赏花宴给于兆和送点惊喜。” “娇娇同我说,于兆和府里有个侍妾,姓张。是少年时候就跟在于兆和身边的,也是府里最得宠的侍妾。这姑娘心善,即便是得宠也从没恃宠而骄,还帮她过几次。上次她让小桃给我送折扇的时候,也是她帮忙打探的消息。” 孟萧潇想到于兆和,心口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又气又潮湿闭塞,冷声道,“之前于家的于兆风伤了师兄,之后他因为想动我,动了皇帝的地方,这才入狱收监。于兆和把这笔账算在师兄头上,显示栽赃污蔑,还想屈打成招,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即便是没有娇娇这件事,这仇,我也是非报不可。” 风啸寒认认真真地听她讲完,沉声道,“我多年不出山,看来是有人把我神医谷当成了聋子瞎子,不仅名号不好用了,什么人都敢上来踩两脚。” 他随手把腰上一块腰牌摘下来丢给孟萧潇,“这个你拿着,若是需要什么消息,可以去城西风云楼找那边的掌柜。” 唔…… 京城城西的风云楼,是京城里最大的娱乐场子。 跟前头青楼、赌场什么的都不一样。 这是一块完整的娱乐产业链,里面不仅是饭馆、客栈、戏园、青楼楚馆、甚至还有地下赌场,光是赌场这一块,就有赌马、赌球甚至是比武场的生意。 据说,风云楼的比武场三甲,是在东陵乃至整个大陆都数一数二的存在,之所以在这里刷上名单,就是为了通过比武场的势力来领私线任务。 可以是杀人,也可以是寻物。 能找到这几个人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报酬可观。只看在他们功夫高,又不怕死,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这不仅是一个娱乐场所,还是一个小型的杀手组织,里面的配置的人甚至不属给六皇子凤君尧身边笼络的猎刀门。 想来有这样一个地方撑着,秦楼楚馆、甚至是戏园子也不会太简单。 这样的场所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站住脚,可见背后是什么样的势力,孟萧潇从前也打探过,但是这样的地方进出为了保持绝对的私密性,要有个特殊的密函,跟现代会所的“会员制度”一样,只有有渠道,有预约的人才能进。 孟萧潇一直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这么先进又垄断的经营方式,总觉得扑面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是把现代的经营理念搬到了古代来。 所以她一直好奇,风云楼背后的老板是谁,可不管她动用什么样的关系,都是查无此人,半点消息也不露。 即便是江丞这样的身份,也摸不着门道能混进去。 孟萧潇却没想到,之前自己一直好奇的地方,居然是风啸寒的产业! 她看着手里的令牌,半晌都没回过神,“师父,我不是在做梦吧?” 风啸寒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笑道,“现在给你了,你是不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去了?” 第三百零九章 谁见谁倒霉 章管家笑呵呵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罢了。你们不用理会。” 最后,他双手奉上一个用金黄色的盒子装着的圣旨,奉给孟萧潇。 当街就道,“孟姑娘,这是我们七王爷老早去圣上那里求来的指婚圣旨!他临行前交代了,若是姑娘无意,那这圣旨就当是皇上赐给他的恩赏,若是您愿意了,等他凯旋,必定请了陛下身边宣旨的王总管亲自登门诵读。” 孟萧潇知道这是做给外人看,恭恭敬敬地对着圣旨行了一礼,郑重道,“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我等他凯旋!” 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原本那些唱衰孟萧潇的,也瞬间偃旗息鼓。 能让摄政王特意去求的指婚圣旨,甚至还要等孟萧潇首肯才作数,这哪里是脸面这么简单,这分明是泼天的富贵。 这下看得上看不上孟萧潇的都沉默了。 毕竟,这京城宁愿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摄政王府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凤御临威名在外,更是因为摄政王在边关留守多年,如今在京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京城横着走。 从前关系模棱两可还能说一句高攀,如今人摄政王府都亲自来证实,还敢说三道四,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云风回来通禀的时候,完全没了刚开始的义愤填膺,皱眉道,“刚刚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东宫那边的人。之前他老是出宫在孟家附近晃荡,之后又老是来挑衅咱们爷,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小黄门都不换一下。” 云月一边整理摄政王府送来的东西,一边道,“从前跟孟扶雪那样的人混在一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孟家都没了,他还往跟前凑,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幸亏是凤御临送了礼在先,孟萧潇收了,若是太子继续登门,那也可以说是拜会皇婶。 但若是太子先登门,孟萧潇这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孟萧潇撑着脸摆弄着凤御临送来的东西,她不缺钱,秦氏给她的嫁妆里面,奇珍异宝多的是,但她有归她有,有人送她还是很开心。 随手抓了一把给几个人分了,她道,“我约莫知道太子为什么来找我。” “前阵子我嫌弃他太烦了,给他下了点药,估摸着到现在都没好,又不敢伸张,就只能来我这里求解药。” 云风噗嗤一笑,“那他光明正大来了就是,道了歉过了事儿,什么解药拿不到?有求于人还非要摆上位者的架子,给谁看呢?” 她这边话音一落,好像是为了响应她的号召一样,就听门口的小厮来传话,“爷,几位姑娘,六皇子府上送了贺礼来,听闻咱们爷不日和摄政王府有大喜,特来恭贺。” 孟萧潇意外挑眉,旋即笑道,“你看看,一样是上位者,一样是求人,六皇子看着阴私,但就比凤君逸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伪君子好多了。” 不过两个小人,谁比谁更卑鄙也确实没什么好比的。 孟萧潇招手让人把东西收了,“他送的东西里,是不是有很多药材?” 小厮惊讶道,“确实是。” 孟萧潇道,“药材当着他们家的管家的面点清楚,弄到后院去全部按照药方配置成药。还有熬身体乳的东西也准备好,多熬几罐自给他送过去,这次记得收钱,也不多收,一罐子就收个……五百两吧。” “其他东西直接搬进来当贺礼收了。” 云风倒嘶了一声,“那身体乳虽然费时费事,但是五百两一罐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孟萧潇头也不抬,“你不懂,像是六皇子和高贵妃这种有被害妄想症的,不收钱他们也会以为你的东西是害人用的。那何必为难自己,收了钱我好歹落点钱,以后被糟心的时候想想对方是顾客上帝,心里平衡一点。” 被凤君尧的人这么一提醒,孟萧潇想起来,今天到了去给他针灸的时候,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提着药箱去了端王府。 结果马车行到一半,就被人截停了。 云风朝着里面道,“爷,还真叫您说对了。有些人还真是既要又要还要的伪君子。” 去孟家送个东西也畏畏缩缩,不敢登门。如今直接让人在小巷子里堵人。 可见是真的逼急了。 孟萧潇坐在车里,下意识往头顶看了一眼,旋即八风不动道,“不用管,继续走。” 对面凤君逸的车夫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堂堂一国储君的车驾,谁遇到不是避而远之? 车夫也是头一次遇到冲撞太子车驾的人,一边控制着有些暴躁的马儿不要动,一边站在车头扬声道,“大胆!看不见这是谁的座驾吗?这么横冲直撞过来,出了事你们负责?” 坐在车前头的云风眼皮都不抬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道路是皇上修来造福万民所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路,怎么就你能走,别人还走不得了?” 她不仅不怕,甚至还驱赶马儿继续往前。 凤君逸车上的车夫一眼看出来对方马车上用的马儿四蹄平稳,八风不动,不仅仅是上等马,甚至还是军马! 因为随着它们的靠近,原本走的四平八稳是马儿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不住地后退,甚至想挣脱身上的绳索跑路的冲动,车夫死死拉着才没让场面彻底失控。 但到底还惊动了车里的人凤君逸。 他撩开帘子,虽然早知道对面就是孟萧潇,但是每次看见都还会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每次好像只要遇到孟萧潇,他就只有倒霉的份。 原本是想让车夫在这边拦住对方的去路,好在这巷子里逼着她把解药叫出来,结果人没拦住,倒是自己的马车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 这再往后,就是护城河了,只有一颗粗壮的柳树挡着,凤君逸身在是马车里就感觉到身体后倾,马车在不受控制地往下坡滑!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他的腿会动了 他身为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从小有夫子教养,练字是基本功课。 可以说,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丑的这么清新脱俗的是字了。 只能在心里腹诽,孟萧潇不过是看着精致好看,实则空无一物的美人空壳。 他强忍着把协议重写的冲动,咬破了手指,就着血渍纸上摁下手印。 孟萧潇也没啰嗦,收到东西,就爽快地丢过来一个包裹,凤君逸眼明手快地借了,才免于这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厄运,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包裹里包着的是一个坛子。 孟萧潇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拿回去,一日三顿,一顿一颗就行。记住了,不能掰开啊。” 等她走后,凤君逸才一头钻进马车,示意车夫赶紧回东宫。 坐在车里,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孟萧潇给的东西出来看一眼。 才发现摊子里装的都是一颗一颗的药丸。 每一颗都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拳头那么大。 就这? 让他整个生吞进去? 凤君逸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孟萧潇就是故意整他。 当她的喉咙是牛吗? 可孟萧潇专门说了要吞服,不能掰开,想必是掰开的效果只有一半了。 想想这一罐子的药,十万两呢。 这么一想,凤君逸瞬间就平衡了,就这茶水吞了一颗,药丸遇水就变得黏糊,有点苦,又有点甜,一股浓郁的香味,感觉应该挺好吃的,但是都糊在嗓子眼,就让人很难受。 凤君逸不敢尝一点,硬把那一颗吞了进去,噎的脸上泛起一层红,眼泪都出来了。 等了许久,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下,依旧和之前一样,全无反应。 他一阵失望。 很快又安慰自己,这么多的药,不过才第一颗而已,一日三次,很快吃完,或许就好了。 …… 另一边,孟萧潇看着手里的欠条,心满意足地吹了吹。 一坛子不要的巧克力,换十万两白银,值了。 很快,到了六皇子府上。 孟萧潇来了几次,已经熟门熟路,里面的小厮和管家都恭敬不少。 刚进门,就听见凤君尧清清冷冷道,“拿本王的东西制造出来的药膏,转头卖本王五百两一瓶,孟姑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孟萧潇一点也没有坑人的愧疚感,反而说,“若是没有你的药材,说不定要卖你五千两。我这人工、配方、地方都是钱,五百两谋个生计么,您平常最是心胸宽广,又有钱又有颜,何必这样计较。” 何况,以前拿着药免费救人,不也还是被追杀,到处得罪人,给他们惯的。 还不如拿来挣钱。 孟萧潇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师父给的令牌,陡然有种自己是情报中心的感觉。 那么大的地方,虽然盈利,但是那么多人,也是要人养的啊。 不挣钱怎么能行? 凤君尧觉得,孟萧潇真的是长了一张巧嘴。 这一番话,你说她是夸你,她拿着东西讹了五百两银子。 若说贬你,她又诚心诚意地夸你心胸宽广,又有钱又长得好。 凤君尧挑眉,不知道怎么,竟然听着,心里挺畅快的。 毕竟,就孟萧潇这张嘴里,能夸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想到行知刚刚通禀孟萧潇说太子的那些话,凤君尧忍不住问,“凤君逸是不是得了那方面的毛病?你还能治这种病?” 孟萧潇对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男人就是个偏执的变态。 身边的都是猎刀门的高手,神出鬼没的,指不定就在哪个角落里猫着呢。 她的视线从凤君尧的脸上慢慢下落,扫过他瘫软的下半身,“六皇子不会也有这方面的隐疾吧?”她眼前瞬间一亮,凑上来认认真真道,“那样的药我多的是,您要是要的话,便宜给你,我收太子十万两,给你打个折,五万现银就行。”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凤君尧瞬间就冷笑出声,“他还是打了欠条,等你和皇叔成亲那日才需送。到本王这就成了五万现银,你当本王傻子么?” 顿了顿,他脸色骤然一黑,意识到自己被孟萧潇带跑偏了,一直扯着似笑非笑笑容的脸上泛起一抹愤怒,“本王才没有那样的毛病!不需要这种药!” 孟萧潇顺口道,“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总是会有的,男人等上了年纪,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到时候记得找我,给你优惠!” 凤君尧一口气没上来,噎的脸上发红,“你真的是个女人?” 孟萧潇,“就算不是,你也没机会。” “……” 孟萧潇弯腰,一边给凤君尧检查腿上的伤,一句话都没落下。 自从知道师父超有钱,随手掏出个嫁妆都各个国家争相拉拢的大势力,她瞬间就想开了。 靠山够硬。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谁敢动她,就算她死了,对方也活不过第二天。 凤君尧的腿经过这几天的调养,虽然颜色依旧很丑,但是至少没有跟上次蜕皮那样夸张了。 孟萧潇给他扎针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肌肉的沦陷,这是一件好事。 起码证明他的腿有皮肤弹性,而不是一截枯木。 孟萧潇顺口问,“上次让你们找太医,你们找到了吗?” 凤君尧面色一冷,静默了好一会才道,“是你求着本王要给本王治腿?怎么?过河拆桥?” 孟萧潇手上稍微用力,直接往他的膝盖上扎了一针。 凤君尧吃痛,腿不受控制地往上抬了一下。 他一时有点忘记刚刚商讨的是什么事儿,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的腿。 连不远处的行知也忍不住凑上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腿,能动了? 这条腿已经残废多年,凤君尧已经忘记了他正常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记忆中,永远是它丑陋又死气沉沉的样子。 可是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腿能动了? “行知!”凤君尧的声音都在颤抖,不自觉伸手出去,一把抓住孟萧潇的手腕,用力到好似要把孟萧潇的手给捏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世间万物 “我的腿能动了!”凤君尧兴奋之间,连挂在嘴边的本王都忘记了,原本一直阴鹜黯淡的眼底也好似被光照亮,隐隐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孟萧潇本想说,这只是简单的膝跳反应,但是在窥见男子眼底的光芒,竟然有一些不忍心。 久病初愈,那真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作为医生,最想看到的就是患者在这一刻的心境。 她改口,“按照这个进度,会越来越好。” 凤君尧抿着唇,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的腿,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明媚,行知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来。 孟萧潇收了针,道,“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把自己成天闷在黑暗里。” 凤君尧许久都没说话,直到孟萧潇都忘记这件事了,才听见他轻缓的声音,“好。” 孟萧潇回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勾唇,“可以多想想以后腿好了,想要去做什么。游园狩猎,参加诗会,上树下河,素日里玩不了的,如今都可以了。这世上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管别人怎样,都要先爱自己。” 她背起药箱,“我正好要出去,你要不要一起?” 凤君尧拒绝了。 孟萧潇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她走后,行知默默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窗外绿意盎然,上次在树上筑巢的鸟儿,因为孟萧潇的原因,并没有被再次击落。 这几日甚至有一点得寸进尺,除了筑巢,鸟蛋里面的小鸟也孵化出来了,也不怕人,甚至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叽叽喳喳地探出头,向行知讨吃的。 凤君尧也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声音很好听。 行知偏头过来看凤君尧,只有一个字,“吵。” 虽然是肯定的语气,但是是疑问的意思,按照凤君尧之前的规矩,这些东西,都应该一起被杀死。 但是这次鬼使神差一样,凤君尧自从上次孟萧潇开了这扇窗以后,居然容忍这群鸟儿在这筑巢生子,这是之前绝无仅有的事情。 凤君尧看了窗外一眼,“不用,留着吧。” 顿了顿,他又开口,“行知,你推本王出去走走。” 行知只服从命令,二话没说推来了特制的轮椅,还叫了轿子。 凤君尧摆摆手,“不用这个。” 行知立刻就转身,去库房里找了两顶帷帽,一顶给了凤君尧,一顶扣在自己头上。 两人从端王府的后门悄悄溜出去,来到大街上,凤君尧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他从前最讨厌被人盯着腿看,所以每次出门,都是软轿或者马车,遮掩的严严实实,还因此被不少言官弹劾仪仗太大,但是他有皇帝偏宠,所以这些弹劾虽然无疾而终,甚至还弄的他有点愈演愈烈的趋势。 谁会愿意自己一直被当做一个真的残废来看待呢? 越是缺陷什么,越是畏惧什么而已。 越是畏惧什么,越是要把那些畏惧的东西都覆灭,来证明自己可以。 结果真的出来才发现,这街上,也有不少不方便露面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他们两个这样的,并不显得突兀。 更没有人看他。 大家都行色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或者忙着看街边的风景。 行知就这样站在他身后,等凤君尧吩咐。 忽地,一个奔跑洗脑的孩子,举着一个糖葫芦跌跌撞撞冲过来,身后跟着追赶他的父母,眼见着跟凤君尧越靠越近,行知下意识想出手,却听凤君尧道,“行知,别动。” 他话音刚落,那个小孩就一头撞到他腿上,还是整个人扑上来那种。 若是平时,这个程度,只怕还没到跟前,这小孩就已经没了性命。 凤君尧的腿就是他的逆鳞,自己能说,但谁也不能提起。 更别提碰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凝结在一起。 行知冷冷地看着孩子,要不是刚才凤君尧不让动,他早就出手了。 那小孩的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追过来的母亲,瞧见这场景,吓的脸色都白了,赶忙上前,一把把自己孩子拎起来,声音颤抖着给凤君尧道歉,“公子恕罪,小儿无礼数,给您赔罪了!” 孩子抱走才发现,他不仅是扑在凤君尧的腿上,还在人家雪白的袍子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乍一看,比衣服上的绣花还要清晰。 女子的脸几乎要成了猪肝色,涨得通红,想伸手去替凤君尧抹去身上的脏污,但是这料子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样子,这已经不是赔不赔的问题了,这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根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凤君尧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衣服,许久都没说话。 妇人被这短暂的静默吓的六神无主,死死地把孩子护在身后,扑通一声给凤君尧跪下了,“贵人饶命,是小儿年幼不懂事!这衣裳,咱们倾家荡产也赔,只求您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他一命!实在不行,您打民妇一顿出气,只要您放过孩子……” 凤君尧怔愣了一下。 他看起来,这样恐怖吗? 若是平常,他看见这样哭哭啼啼的人,少不得要觉得心里烦躁,一脚就踹过去了。 可想到刚才撞到自己的时候,那小孩手摁在腿上那种柔软的触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没有以前那样,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也没有生气,并不仅仅因为腿上的感觉,还因为,注意力完全在这对母子身上。 明知道要死的情况下,女人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护住了孩子。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说,他得贵妃偏宠,可笑的是,无人问过这偏宠是如何得来的。 只有他始终很清醒,知道这样的偏爱,一旦遇到危险,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说到底,他不过是她固宠的工具。 心疼或许有,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腿是如何废的。 他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母亲在看到他的腿的时候,脸上控制不住的厌恶和恶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很久没见过了 凤君尧看着眼前的母子。 没来由觉得讽刺。 若是从前,他会赶尽杀绝,自己得不到的,那就直接毁掉。 如今,想到自己马上腿要好了,这些琐碎的事情,是在没必要计较。 他随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见掸不掉,就直接放弃了,“无妨,又没伤到本……我什么。你们走吧。” 那妇人楞了一下,旋即就回过神来,凤君尧这是不怪罪他们的意思,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又欣喜地笑了出来,结结实实给凤君尧磕了几个头,这才连滚带爬爬起来,“感谢贵人心善!” 说完,她还把身后藏着的,吓坏了的小孩带到前面来,让他给凤君尧行礼,“快谢过贵人!” 稚童哪里知道什么是贵人,但是从娘亲的举动上来看,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坏人。 他笑眯眯地举着糖葫芦,戳到了凤君尧的帷帽里,“哥哥,吃糖葫芦!” 妇人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差点又魂飞魄散,想把糖葫芦往回拽,但是明显,那糖葫芦上面的糖已经粘在帷帽上了,她轻易哪里敢动,只是讷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甚至已经瞧见男子身后的站着的侍卫模样的人,手都攥紧了,周围的空气浓稠的如有实质,好像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渣,妇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哆嗦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似乎也察觉出来不舒服,嘴巴扁了扁,要哭。 原以为迎来的会是雷霆之怒,却不想,在气氛最僵硬的时候,凤君尧却忽然伸手,抓住了糖葫芦的手柄,声音清越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抬了一下空着的另一只手,身后的行知会意,从身上的钱袋子里拿了一锭碎银子,递给了妇人。 妇人茫然地借过钱,只觉得这短短一会,事情起起落落来回翻转,早就超过了她心里能接受的范围。原以为是要死在这街上了,却不想还被贵人垂怜,不仅没有降罪下来,还给了银子。 这一锭碎银在他们眼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是看着足足有三四两呢,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妇人千恩万谢。 凤君尧接过了小孩手里的糖葫芦,因为表面的糖已经粘住了帷帽,把眼前的纱帘掀起了一丝缝隙。 露出来半张精致绝伦,却又略显苍白的脸。 男人因为低垂着眉眼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看不清表情,但是这一看过去,只觉得如清风明月,照在身上,遥远又真切。 小朋友喜滋滋地拍手,“哥哥,你好好看,比我们家隔壁的大壮哥哥好看好多好多!” 妇人知道凤君尧不是什么坏人了,但也还是不敢让孩子造次,只是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把孩子往身后拉了拉,讨巧道,“贵人金尊玉贵,让咱们这些老百姓也开了眼了。” 凤君尧不止一次被人说好看。 凤家,就没有不好看的人。 但是从前那些夸赞里,总带着点刻意的讨好,也或者是实在在他身上找不到别的可以夸赞的点了。 一个残暴疯狂的残废,能夸的就只有脸了。 但是这些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却是格外的真诚柔软。 凤君尧心情又好了不少,就不介意糖葫芦粘在了自己帽子上的事儿,徐徐勾唇,“谢谢你们夸奖才是。” 他当然不会真的吃一个脏兮兮的糖葫芦,但是等那母子走后,凤君尧却也没有把糖葫芦丢了的意思,一路举着。 原本还有些拘谨,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反而放松了许多,凤君尧任由行知推着自己穿行在热闹的街道上,来往都是正常行走的人。 不就之后,他也会成为这些人里的一个。 没有人再会用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也再没有人会说他腿废了就一无是处。 凤君尧问行知,“京城里放纸鸢的地方在何处?” 行知也不知道,他从鹊刀门被送到京城,就一直跟着凤君尧。 但是凤君尧因为双腿残疾,就很机会参与这些聚会的场合。 换句话说,不是在发疯就是在发疯的路上。 也或者,完全不出门,就在府里待着。 行知带着凤君尧一路打听,才知道是有这么个地方,但是除了各个高门府邸,这样的地方都是在城外。 这对行知来说不是难事,直接连人带着轮椅扛着,一路飞檐走壁,出了城,往右转穿过一片树林,有一大片空地,绿草茵茵,边上就是护城河,国泰民安的时候,风景最好。 河岸两边是成排的垂杨柳,隔断出来的树荫下,还有护城河隔出来的分支。 不深,但是装点了假山绿植,就有点诗情画意的意思。 除了放纸鸢的人,还有不少文人雅士,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弹琴奏乐,吟诗作对,周边还铺了不少矮桌,吃食和酒,应有尽有。 这里是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凤君尧却好像完全不属于这里,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靠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天上飞舞的纸鸢,线头在下面,都是奔跑的人。 忽然想起来孟萧潇说,这世上能让人快乐的事情有很多种。 不一定非要是争权夺利。 也不一定非要会走路。 他如今置身在这个环境里,只觉得假如给他一把琴,静静地坐在这里奏一曲,也好。 行知面色不动道,“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凤君尧眯着眼睛往上看呢,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声问,“你打不过吗?” 行知,“能。” “那就不必管。”凤君尧换了个姿势躺着,手里的糖葫芦转来转去,十分的好看,“反正他们也伤不到你。行知,你看天上,好蓝。” 行知一脸茫然地抬头看过去,确实很蓝。 但是这样的天色每天都会有。 只是凤君尧从不抬头看而已。 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也并不能共情凤君尧现在的情绪,更不会质疑他的话,只是静默着不说话。 凤君尧哪里不知道他,只是笑笑,“本王年幼时懒得抬头,后来抬不起头,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苗疆圣女 孟萧潇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跟着凤君尧的,纯粹是他出门的时候,她还没走,好奇凤君尧这时候会去哪里。 为非作歹也好,进宫报喜也好。 可跟了一路,万万没想到真的只是出来看看。 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往回走的时候,就发现原本闲散的接上多了不少带刀侍卫,成排成列,目光四下逡巡,好似在找什么人。 孟萧潇下意识就想到了凤御临。 他贸然回京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是京城这边一直风平浪静,她又不好打听朝堂上的事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找人,不会是凤御临他们被发现了吧? 孟萧潇一时有些出神,冷不丁被一只手拽进巷子里,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捂住了嘴,男人声音低沉,“别叫,是我。” 孟萧潇看清楚眼前的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忙不迭紧张地左右看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惊疑不定道,“你怎么来了?” 眼前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短打,即便是粗麻布的料子,在男人身上,也显得器宇轩昂,愣是穿成了别人穿不起的样子。 脸上的皮肤虽然易容了,看着潦草,还有络腮胡子,脸型也稍微做了改变。 但是若是没风险,他也不会一直藏着掖着。 之前还是天黑出来行动,如今这大白天的,真的不怕人发现吗? 凤御临眼底都是稀碎的笑意,“潇潇是在担心我吗?” 孟萧潇伸手把人推开,“你有毛病?重点是这个吗?” 凤御临也不恼,反而笑的更欢,“当然,这比什么都重要。” 孟萧潇好一阵无语,但也知道他这大白天的冒险来这里,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见她,忙问道,“外面那些巡逻的侍卫在找的人不会是你吧?” 凤御临拉着孟萧潇往外走,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四下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才继续走,穿过依一条巷子,很快汇入人流。 孟萧潇面容虽然出众,但是在满街上来往的人里,凤御临在她身边好似跟身边来往的人没什么区别,看着像是孟萧潇身边带着的侍从,一点都不违和。 大隐隐于市,泯然人群,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凤御临确定两人安全之后,才道,“不是我。” 孟萧潇好奇,“那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出动了不少人手。” 凤御临道,“是朝廷的地牢里关押的一个重犯越狱逃跑了,大概是在找她。” 孟萧潇挑眉,“是上次关我师兄那个地牢?听说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好人进去也要脱层皮,能让皇帝下这么大功夫去找的人,想来确实很重要。” “嗯。”凤御临点点头,“是苗疆那边的圣女。” 顿了顿,他又道,“苗疆早年动荡,因为生存的地方有限,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入主中原。三年前那一战,虽然牺牲很大,但是到底摁住了苗疆的命喉,她们族人一直有自己的供奉,积年供养一个圣女出来,这圣女的地位和皇帝差不多。圣女被抓后,她们短时间内找不到新的,所以部族散落,近两年据说新上任了新国师,倒是有些本事,把内部打理的井井有条。” “苗疆这两年发展势头太猛,且不少人都来了中原,皇兄怀疑他们贼心不死,近日刚准备把圣女换个地方关押,却叫人跑了。朝堂上现在还没有消息,但是这一次若是想有动作,势必要找对苗疆地域熟悉的人进去探寻一番,若是苗疆迎回圣女,依旧贼心不死,朝廷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 凤御临轻哼了一声,“不过大概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个苗疆圣女,根本就是冒牌货。真正的苗疆圣女,在当初那一战后走失,不知道如今人在何处。跑掉的这个,不过是为了震慑苗疆和边关弄出来的冒牌货,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不过是怕真的圣女被找到。” 孟萧潇皱眉,“苗疆啊。” 之前只是涉及苗疆,现在还冒出个圣女出来。 孟萧潇就发现,很多事情,即便不是她去刻意打听,却也还是一点一点地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完全被动的时候,这些信息就显得特别的刻意,像是专门送到自己面前的。 她也分明记得,凤御临从前很机会自己提起苗疆二字。 怎么忽然就开窍了? 难道是忽然想通了? 还是这些信息,于她或者于他来说都十分重要? 凤御临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孟萧潇摇摇头,旋即定定地看着凤御临,“我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想让我去一样。也或者,这个地方我去过?” 凤御临顿了顿,“你一点想不起来了吗?” 孟萧潇很奇怪,“你们一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不就是因为我不记得吗?我应该想起来什么?” 凤御临神色复杂,想到江丞跟自己说的话。 眼底有心疼,还有无奈。 该来的,还是会来。 从何处来的,还是要归到何处去。 孟萧潇道,“我若真的想知道,自然会尽力去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想知道,就总有办法,但是,我希望这些信息是你们亲口告诉我的。凤御临,我不是傻子,我也不喜欢被骗。” 凤御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道,“等过几日,过几日我会把事情好好说于你听。现在要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好不好?” 孟萧潇点头,两人正好就走出了城,往前一旦,就是六皇子凤君尧刚才进去的地方。 这里是很有名的“文化聚集地”,曲水流觞,琴瑟和鸣,好似京中所有的风云都和这里无关。 凤御临远远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凤君尧。 若是旁人戴了帷帽,别人或许就不认得了,但凤御临和凤君尧明显不是。 他静静看了一会,就道,“其实,小六小时候,也经常跟小四一块寻我玩来着。” 只可惜……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何时来娶我 孟萧潇偏头看他,“后来呢?” 凤御临眉眼深深,“高家出过一次事。高贵妃的哥哥高榕,玷污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儿,逼到对方一根白绫吊死在家里。礼部尚书数日不早朝,跪行长街求公道,刺史台数十名言官撞死在大殿上,要求处死高榕。” “高榕自裁于城门前。但是当夜,礼部尚书家起了一场大火,虽说不至于满门覆灭,但是死的死伤的伤,一家子退出京城,再无回头路。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不管民间还是朝堂都对高家恨之入骨,原本是要被判罚流放三千里,圣旨还没下,小六就被人下毒,一双腿废了。” “小六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多得宠爱,原本人人都说,如今的太子之位,日后迟早是小六的,所以小六一伤,皇后一家又成了众矢之的。”凤御临一边走一边道,“高贵妃就凭借这件事替高家翻了案。皇后牵扯进去,就是动摇根基,最后不了了之。” 但也因为这件事,兄弟两人渐行渐远。 凤君尧的性格越来越古怪,皇帝和贵妃对他无底线的宠爱,无非是基于知道这个儿子已经废了,做个闲散纨绔的王爷存在而已。那就怎么样都越不过太子的份上去、 最初凤君琛还时常关心这个弟弟,去哪儿都会专门带了东西回来讨他开心。 “他那会大多数的时间都随我在军营里,所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边陲小镇。那里连吃饱都成问题,能玩能耍的东西极少,所以带回去的东西,有时候是战利品,敌军的匕首一些。还有一些是野兽的爪牙。”凤御临轻笑了一声。 每次都被高贵妃斥责,但是小六起码是喜欢的。 再之后,连带着凤君尧也变了,觉得那些东西是凤君琛故意侮辱自己是个废人,送进去就被丢了。 两人就再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孟萧潇皱眉,“这毒,真是皇后下的?” 凤御临神色讳莫如深,“只有皇后本人和高贵妃知道了。” 孟萧潇也不欲探寻皇家这些隐秘的事,点到为止,知道答案就不问了。 两人一路无事,从街头走到街尾,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所在的巷子,凤御临不能再跟。 孟萧潇顿住脚步,问了一句,“许久不见麟儿,是在忙什么么?” 凤御临道,“他近日惫懒,功课和身上的功夫都懈怠了不少,正好我在京,就先带他练练。”顿了顿,他又道,“你若是想他了,明日相府赏花宴,我带他来见你。” 孟萧潇的脸上难得地窘迫了一下,总觉得说想凤惜麟,就好像是在等明天见他一样。 可确实又说不出不想的话来,拧着眉毛,好一会道,“嗯。” 凤御临从前会觉得孟萧潇难琢磨,如今越来越觉得她率真的可爱,“那,明天见?” “明天见。” “你先走,我看着你。”凤御临不羁地靠在巷口的墙上,目光看了看孟家的门口。 孟萧潇从前在树上看过一句话。 关于一对情侣互相打电话,谁也不想先挂,因为另一个人听见忙音,会失落。 男孩就把那样的失落留给自己。 那会看见这个段子的时候,室友都说好浪漫好浪漫,只有孟萧潇觉得矫情。 不过是短暂的分别而已。 硬要坳出生离死别的感觉也是有意思。 她从不会把这样幼稚又无趣的片段说给那个人听,私心里觉得,他不喜欢这种勾勾缠缠的小女儿感情,也觉得两人是后背互相依靠的关系,不需要这样的儿女情长来做证明。 如今却觉得在凤御临这里,细小的情绪都被放大。 利落的分别被拉的绵长。 那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一刀两断的痛快,也没有让人觉得腻歪,反而心里勾勾缠缠的,有点痒。 像是隐秘的心思被妥帖安放,小心珍藏。 孟萧潇有一瞬,眼眶发痒,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就见凤御临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眼底藏着的深情来不及往回收,化成一抹笑,放在已经易容的脸上,不算好看,却有点震慑人心。 “怎么了?”凤御临挑眉问。 孟萧潇回身,端端正正站好,认真地问了一句,“你府里,可有其他的侍妾或者外室通房?” 答案当然是没有。 但是她想听凤御临亲口说。 凤御临也意识到什么,站直了身体,目光深深地看着孟萧潇,一字一顿道,“没有,遇到你之前不曾有,遇到你之后也不会有。” 孟萧潇满意勾唇,“那你什么时候,亲自来家里下聘?” 凤御临眼神一震,怔怔地看着孟萧潇。 从前只说两人成亲,是利益相连,互相成就庇佑,如今他却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久没等到凤御临的回答,孟萧潇心里莫名就生了些失望,眼神黯淡下去,旋即淡淡开口,“你拿着圣旨毁了我的名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没几个不知道我是你要的人,以后都没人敢娶我。说看我意思,也不过是个说辞,毕竟我若是不同意,那就只能去寺庙里剃了头发做姑子了。” “何况,凤君逸还欠我十万两,我等着婚宴上往回收……” 没等她说完,凤御临就回过神来,一字一顿道,“潇潇,明日过后,我凤御临会以最大的依仗,亲自登门送聘。只盼你跟风谷主、江老板,莫要嫌弃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没有长辈操劳,若有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他说道最后,拱手,朝着孟萧潇深深弯腰,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孟萧潇在这一瞬间,忽然记起他满身的伤,不是为己,而是为了东陵黎民百姓。 记得别人归家,都是长辈操劳心疼,只有他,好似本就应该如此立于天地之间,是不败战神。 那些夹道欢迎他的黎民百姓,只是受益者,却不是家人。 他身后,有垂髫小儿,黎民百姓需要呵护。 身前,却无刀盾,迎面都是风霜。 她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心疼到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互许终生 孟萧潇也学着凤御临的礼数,深深躬身一礼,“凤御临,我亦无父无母无家,师父和师兄虽然给了我归宿,娶我,只是我和你命运同担,神医谷可以是你困苦时的依仗,但不会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但,我能承诺你的是,你给我遮风避雨之地,我还你一个家。从此以后,你远征出门,我为你镇守后方。你若身陷囹圄,我为你冲锋陷阵。但若需要我为你死,很抱歉,我做不到。我这条命,虽然生父轻贱,生母早逝,但生命属于我自己,并且只有一次,不会做殉情这样愚蠢的牺牲。若你殒命,我只会抚养麟儿长大,为你镇守家宅,看他娶妻生子。” 凤御临看着孟萧潇,看着看着,就笑了。 他从来都知道孟萧潇坚强坚定,绝不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 正好,他要的也是这样坚强坚定的人。 可她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她能给的,也正是他汲汲以求的东西! 两人互相告别后,孟萧潇转过身,就看见风花雪月几个丫头齐齐站在不远处,但是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替孟萧潇守住了周围来往的人流,见证了孟萧潇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他们四个里面,属云风的情绪最为外露,这时候控制不住地抬手去擦眼睛,眼底泪光盈盈,“真是的。” “别人家都是互许终生,那些个算掉牙的台词即便自己不会,去茶馆里面听两出老戏也会了。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啊。什么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多情意绵绵啊。” “你们倒是好,明明是要成婚,说的跟要上战场似的,连身后事都交代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战前宣誓呢!” 可是为什么这样毫无“情义”可言的婚事,却让她们一个个湿了眼眶,觉得溃不成军呢? 这世上的女子,多是如菟丝花一样缠绕在男人身上。 她们好像必须要为男人的生而生,为男人的死而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 她们是女儿,妻子,母亲,却唯独不能是自己。 孟萧潇却像是悬崖峭壁里开出的一朵绝美的花儿,原以为她的所有选择都是特立独行。 可以不为人女,可以不为人母,也可以不为人妻。 但现在证明,她可以是任何人,但是她也是自己。 没有女子,会在婚前就信誓旦旦地说,即便是你死,我也不会随你而去,只会更坚强地活着。 也没有女子有这样的胆量,拍着胸脯承诺,若你需要,我为你冲锋陷阵。若你远征,我为你镇守后方。 孟萧潇敢。 她不仅是一柄利剑,还是凤御临身后的盾,刀枪不入。 她从来都这样,光是站在那,就给人向前的勇气。 云风从前总觉得,也不知道是要什么样的男儿,才配得上孟萧潇这样的气概。 连凤御临,在她们私心里,也觉得不过如此。 京城王府中的日子,不是孟萧潇想要的,有那么多规矩束缚着,她哪儿会快乐呢? 如今,她们才是真正佩服起凤御临来。 他能欣赏并且纵容孟萧潇的一切,不是暂时的隐忍,而是因为自己本身就足够强大,不需要一个女人来衬托自己的成功。 他们互相明白对方需要的是什么,也契合地成为需要的另一半。 云风抹了一把脸,就忙不迭地往回走,“往后事情还多着呢,明日的赏花宴,相府送来的衣服还没试。若是真要出嫁,还得绣嫁衣,绣喜帕。”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是为孟萧潇高兴,又觉得仓促了些。 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嫁人了呢? 云风没好气地啐了自己一声,“瞧瞧我这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可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可还没来府上求亲呢!这么着急,显得咱们上赶着似的。” 孟萧潇倒是没什么感觉,“从这里到摄政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我走个路回来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逢那些大点的宅院,还不止这点距离呢。你们就当家里厢房紧张,我暂时出去住了住罢了。” 云风笑嗔了她一眼,“都要嫁出去的人了,怎地还说这么些胡话。你去哪儿,我们四个自然是要跟去哪儿的,说什么当您出去住了,说给谁听呢?” 孟萧潇怕她们过不惯摄政王府这种豪门贵族的生活。 她们都自由散漫习惯了。 若真去了王府里,主子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下人之间还分三六九等,远远没有神医谷这样的单纯简单。 “你们若是有心仪的人,我可以做主,一人给你们添一份厚厚的嫁妆,保你们后半生无忧。”孟萧潇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里面还有从凤君尧那收过来的药钱,“毕竟我现在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风花雪月这次动作整齐一致地,看都没看孟萧潇一眼,甚至没搭理她,径直进了家。 “您再说这些胡话,绣帕盖头什么的,可全指着自己个吧。回头我们禀明了谷主,就说这些东西自己绣着平安喜庆,他指定跟江老板一块盯着您,什么时候绣完,什么时候得嫁。到时候被说什么摄政王,小世子爷,啧啧,婚前怕是面都不让见……可怜那小世子爷啊,还以为自己有了娘亲,如今娘亲却只能关在家里绣帕子!”云风进门之前噼里啪啦说了一串。 花雪月三个重重点头,甚至还谴责地看了孟萧潇一眼,旋即转过头去。 孟萧潇光是想想被风啸寒和江丞盯着做绣活儿就头疼。 天可怜见,她这双手拿过刀,拿过枪,拿过金针银针,却唯独没有拿过绣花针。 早年在神医谷的时候闲着没事儿,也不是不想孝敬下风啸寒想给他老人家绣个荷包,原本绣的是仙鹤,身高腿长。 寓意福寿延年。 结果到她手里就成了大胖鸭。 连风啸寒都忍不住问是不是咒他早点胖死。 就这鹤,飞不飞得起来不说,肚子都胖炸线了,眼看着就长寿不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萧关,死了 隔天就是相府的赏花宴。 相家早早就开门迎客,府内外收拾的焕然一新,全然不是这几年大家看见因为丧子痛不欲生,门庭灰败的模样,许久不见的相家大小姐,穿了一身剪裁奇特的衣裳,端端立在门口迎客。 哥哥不在,她成为了哥哥模样,成为相家的门庭。 这次来往的,有不少相周从前的同僚伙伴,甚至还有相周的老师,从前的副将,身份高低,都要来捧这个场,猛一瞧见门口的相娇娇,那张跟相周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恍如时光倒流,好似回到相周还在的时候。 时光未老,国泰民安。 有人偷偷抹眼泪。 相娇娇认出对方,是相周在南山学院时候的夫子,曾经,相周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她到现在还记得,相周从前带着她去上夫子的课,结果相娇娇在课堂上呼哈大睡,口水湿透了夫子的孤本,把他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也没舍得打她一下。 如今再见,恍如隔世。 看见这些故人,相娇娇就恍若好像哥哥还在,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靠山。 相娇娇骤然红了眼眶,上前朝着夫子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老师,学生有礼了。” 是哥哥的老师,从前跟着蹭了不少课,也算是师恩。 “好好好!”老夫子被学生搀扶着,抬手摸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从身边的下人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递到相娇娇手上,慈祥道,“多年不见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这是你哥哥在老夫跟前的时候,篆刻的碑文,老夫让学生拓到了这玉佩上,你们权当是留个纪念。” 当年一事,除了相府,所有人都对相周这个曾经的少年将军绝口不提,有人说他叛国,有人说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致使全军覆没,自己被俘,是活该。 不管是哪一个,都足以让人望而远之。 毕竟这样的罪名,随意沾上一个,都是罪过。 关于相周的东西,在其他地方已经被全部毁灭。 骤然见哥哥的东西,相娇娇的心像是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慢慢当当的都是思念,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她抬手飞快抹掉,打开锦盒,瞧见里面的玉佩。 整面打磨光滑的无事牌,背面临摹的碑文,用金漆填色,熟悉的字体,一笔一划都好似在心上。 “多谢!”相娇娇弯腰。 夫子又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封,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一把塞进相娇娇手里。 相娇娇疑惑地看着她。 夫子叹息一声,才道,“这是你哥哥从边关寄回,只怕相府不安,交到老夫手里的一封信,说是要转交给他一个叫萧关的小兄弟。老夫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殒命归来。老夫为了全他这个遗憾,一直在寻找这个叫萧关的小兄弟……可惜……” 相娇娇刚停下眼泪,就被这一句话说的眼泪又拼命往下掉,追问道,“您可知,萧关哥哥后来如何了?他如今身在何方?” 她急切道,“哥哥临行前,曾经跟家父家母说过,等他凯旋,要让父亲认萧关哥哥作义子,真正算起来,萧关哥哥也算是学生的哥哥了。我们一家都十分惦记他,若是他有消息……” 相娇娇说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怕是就很难有消息了。 相老爷子和相老夫人虽然表面不说,但是给萧关留的房间,还有留下的身份玉牌都无不在告诉所有人,他们也在等他回来。 夫子道,“老夫知道你们惦记。”他叹息一声,才道,“我们最后找到萧关小兄弟的踪迹,是在苗疆。据说,她是因为刺杀苗疆的南疆王不成,被活活烧死在南疆王府了。” “当然,传言未必可靠,我们的人专门查探了,南疆王府确实是出过一次火灾,在那之后,南疆王重伤卧病一个月有余,那场大火里只死了个少年。烧的只剩下骨头,骨龄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萧关小兄弟的年龄。” 相娇瞪圆了眼睛,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手上抖啊抖,险些拿不住锦盒,“萧关哥哥,死在南疆王府?” 夫子,“老夫也不敢相信,可传言确实属实。据说那晚的南疆王府的火场里,有人听见在火场里有人唱祝酒歌。那歌啊……老夫听过一次,还是你哥哥对战匈奴时学回来的民间歌谣。火场里丧生的小兄弟,遭了酷刑,据说到死都不肯说自己是谁。” 南疆王,就是当年活捉了相周,也是亲自凌迟了相周的人。 萧关那次一走,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他把一切都交代好了,就想好自己不会再回来。 他孤身一人去刺杀南疆王,失败了,就追随哥哥而去了。 相娇娇一直一直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萧关还活着,只是接受不了哥哥已经去了的事实,归隐了,藏起来了,但至少还活着。 甚至,她有时候会觉得,或许哥哥也还活着。 可在真切的知道萧关去了,甚至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跟哥哥一样,生不如死。 相娇娇顿时好像钝刀子割肉,痛到几乎直不起腰,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惊扰了里面的宾客,也怕父母知道,承受不住,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唇,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那个白衣胜雪,会力排众议鼓励她和男子一样,骑马射箭,肆意奔跑,会温柔宽慰哄着她小脾气,会给她送各种小惊喜讨她欢心的萧关哥哥。 那个跟相周一样无微不至,无往不利翩翩少年萧关。 最终是陨落在他至交兄弟陨灭的地方。 他最爱惜自己的脸,明明是男子,还很怕疼,那么大的火,他多疼啊! 夫子看得揪心,也跟着老泪纵横,“孩子,你……节哀,这相府,如今只剩下你了。” 相娇娇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盒子,说不出话来。 忽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好似什么东西落了地。 相娇娇倏然回头,就瞧见孟萧潇一身雅黄的裙衫,脸色苍白地站在她身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惊尘绝艳萧公子 相娇娇立刻就回过神来。 萧关没了,她难过,但是孟萧潇这个表妹应该更难过吧。 他们之间是真切的血缘关系,且孟萧潇也找了萧关许多年。 尤其是,萧关还是因为哥哥死的,相娇娇心里的内疚加倍,直起腰有些无措地看着孟萧潇。 想说对不起,可是对上孟萧潇的眼神,瞬间就开不了口了。 夫子没见过孟萧潇,但是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飞快地收拾好了情绪,平静地问相娇娇,“这是哪位小友?” 相娇娇郑重道,“这是学生的姐姐,爹爹的义女。孟萧潇。” 夫子多看了孟萧潇一眼,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想到自己常年在书院闭关研学,很少出门,南山学院又从不收女学生,想来也不可能见过。 夫子面色缓了缓,“原来姑娘就是相老说的女儿,果然出众。” 孟萧潇认得这个夫子,是南山书院人人尊崇的管老夫子,不过如今已经很少出来教学,只是在南山书院养老,专心研学。 德高望重,是南山书院的“振山之宝”。 孟萧潇之前在南山书院混的那阵子,只听闻其名,却从来没见过,却没想到管老夫子是相周的老师。 她垂下眉眼,恭恭敬敬地给管老夫子行礼,“夫子谬赞。” 管老夫子没再说什么,寒暄了两句,就带着弟子进门。 等到四下无人,他身边的小弟子还在不住的回头看。 “看什么?”另一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瞧见孟萧潇正站在门口跟相娇娇说话。 小弟子盯着孟萧潇的侧脸出神,“这个孟姑娘,好像咱们书院前阵子来的那个学生,巧了,他也叫萧关?” 管老夫子脚步一顿,“萧关?” 小弟子点点头,“咱们在后山,知道的不多。我也是听前院的师兄说起过,地字班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还硬把一群出身寒门的学生们带着赢了天子版的那些世家公子们。自此一战成名,前阵子他重回山上,也是气势汹汹跟院长对峙,差点把药房给砸了。” 管老夫子心惊。 南山书院本就是一家独大,来往的学子们都是天之骄子,却也很多年没人敢挑衅院长的权威了。 上一次敢这么放肆的,还是相周和他的小书童。 “没有根据的事情还是不要乱说了,只是瞧着像而已,但是一男一女,已经是天壤之别,总不能是一个人吧?”另一个弟子道,“你说的萧关我也听说了,才能惊才绝艳,连最最严苛的张老夫子都赞不绝口,文章一绝,这岂是一个女子能赶上的?” 管老夫子不赞同,思绪就被这弟子带偏,纠正道,“女子如何了?你的母亲姊妹不是女子?你难道不想她们能够出人头地,惊艳世俗?南山书院不收女子,是旁人给的规矩,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和我们从学者无关,你跟在老夫身边这么多年,那些个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弟子摸了摸鼻子。 东陵尊崇男尊女卑,女子以不识字为上上等,只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后宅为上。 但管老夫子却是一股清流,他是朝堂上第一个支持女子为官,参加殿试的大臣。可惜了,先帝在的时候刚开始施行政策,就突然发病驾崩,朝堂更新换代,新帝不施新道,这提议就被搁置了。 如今管老夫子也垂垂老矣,这件事,就只能由下一代去完成。 所以他在教导学生的时候,都以开蒙智慧,开放思想的方向去教授学问,是盼着他们有一天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让这件事继续下去。 可如今,能理解他苦心的少之又少,真正论起来,懂他的,唯有那二人而已。 想到这里,管老夫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颇有些失望地往里走。 …… 孟萧潇跟相娇娇在门口石狮子边上的角落里说话。 她垂眸盯着相娇娇手里攥着的信件。 思绪很乱。 她虽然也能猜到,自己的“消失”和失忆,可能都跟苗疆有关系,却是第一次听见苗疆南疆王这个人,能在传言里把“她”置之死地里的人,想必是这件事情里很关键的一环。 她想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甚至为什么在传言里分明已经死了,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京城。 如今都只能直接去问这位南疆王了。 当然,她也更想知道,相周到底给她写了什么。 “信可以给我吗?”孟萧潇跟相娇娇没什么好客气的,开门见山道。 相娇娇二话没说,就把信交给了孟萧潇。 孟萧潇没忍住笑了,“你就不怕这里面是要你们相家性命的东西,给了我,我背叛了你们要如何?” 相娇娇眼神坚定,“我若对家人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活该家不成家。” 说完,她小心地看了孟萧潇一眼,“对不起……” 孟萧潇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一会于兆和就来了,这会就开始哭,说在相府有人苛待你可如何是好?” 相娇娇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变成刀锋一般的凌厉,“他敢!” 想起于兆和,她心里就好像烧了一把火,什么也顾不上了,接过孟萧潇手里的帕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你先进去吧。母亲在后厅等着见你。之后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了。” 孟萧潇不放心,“你能应付吗?” 相娇娇冷哼一声,“一个狗男人,有什么应付不了。他今天最好是安安分分的参加个赏花宴就滚回去,别惊扰了爹娘,否则,我倒是不介意让他丢人又丢份。到时候你莫要嫌弃我不吉利才行。” 孟萧潇被她逗笑,“早日远离人渣是人生大喜,怎么着都算是双喜临门,怎么还不吉利了?” 如今的相娇娇,早已经不是半月前缩手缩脚的相娇娇。 她有父母依仗。 自己有根骨。 还有孟萧潇和神医谷做靠山。 但孟萧潇到底不放心,让云月和云花留守。自己则带着云风去了后院。 第三百一十九章 娘子归家 前院虽然热闹,但是相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如既往的沉静,她大病初愈,如今需要将养,孟萧潇却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后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说笑的声音,“这件好,瞧着娇嫩一些,姑娘家一定喜欢。” “这块玉佩的水头不如你手里拿着的这一块,潇潇是相府的女儿,穿戴必然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这是相老夫人的声音,温柔里带着点脆弱,显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但是也能听出来心情不错。 孟萧潇一直知道,今天这场赏花宴是假,这是一场专门为她和相娇娇开的“见面会”,她想要名正言顺嫁去摄政王府,需要个名头。相娇娇想要归家撑起门庭,也需要名头。 来的时候,她还很内疚,相老夫人身体还没康复就要为她们操心这样的事情,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实在想来看看。 相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奴婢听说孟姑娘从前在孟家受了诸多委屈,如今遇到老爷和老夫人,是她的福气。” 相老夫人认真纠正她,“你错了,遇到她,是我们的福气。她是萧关的表妹,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又伸手帮了娇娇一把,她是我们家的在世恩人。何况,我前阵子虽然没有醒,但是还有意识,听得见你们说话,自然也听得见她的。” “你们老爷说着是个好孩子,身怀宝玉,却也临危不乱,娇娇以后有这样的姐姐,我们老两口就算是死了,也不怕跟周周没有交代。何况,她以后还是小七的妻子,摄政王的当家主母,跟咱们是亲上加亲。”相老夫人挥挥手,“你去,把我嫁妆盒子里那套老坑翡翠手钏拿过来。” 嬷嬷笑呵呵地应是,转念又为难道,“夫人,那手钏,可是您一直留着留给大少爷未来的媳妇的。” 相老夫人叹息一声,“你糊涂了吗?周周人都没了,哪来的媳妇?以后这相府,是这一双女儿的。我们既然迎了女儿进门,当然要给最好的,不然旁人怎么看她?” 孟萧潇一个太医院首的女儿,离经叛道,状告亲生父亲,又因为未婚身子,声明不良。若是进了相府还遭遇怠慢,旁人就真的会觉得相府不过是凤御临找来给孟萧潇改变身份好攀上高枝儿的垫脚石。 这对相家无益,对孟萧潇就更没有好处了。 老嬷嬷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有些顾虑,“奴婢只是怕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养出第二个表小姐出来。” 说到这个,相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一下,“之前是我瞎了眼,总觉得人心换人心,却不想养了个白眼狼出来。那这更要感谢潇潇,若不是她,只怕整个相府都在别人算计里。” 老嬷嬷瞬间清醒了,“是了。老奴这是忘记了,潇潇姑娘……不,小姐跟表小姐,本就不是一类人。医者仁心,别人只有算计。” “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之前生病的时候,好像恍惚里看了一眼,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相老夫人笑了笑,“一会来了,我要好好看看。说不定,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现在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家是她的靠山,不是她的累赘。”相老夫人道,“何况,我这条命都是她捡回来,我总觉得我跟着孩子有缘,你们若是真的拿我当主子,说话做事就更应该谨慎小心,如何对娇娇,就应当如何对潇潇。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是。奴婢们都省得了。” 老嬷嬷赶忙出去拿东西,走到门口,就瞧见孟萧潇刚好进来,明明是清冷的长相,在看到她的时候却还是弯了弯眉眼,“嬷嬷好!” 嬷嬷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卑不亢进退得宜,不谄媚也不故意端着架子故作疏离,心里原本的三分好感瞬间暴涨到了十分,笑眯眯地回应道,“大小姐来了!快里面请,夫人早早在里面等着呢!您进去坐着,奴婢去小厨房把准备好的糕点端过来,夫人和相爷昨晚就开始忙里忙外的准备,不知道大小姐的喜好,还专门去打听了。” 嬷嬷恨不得把相老爷子跟相老夫人对孟萧潇的惦记和喜欢都告诉她,也生怕她刚才听见自己跟老夫人的对话心生隔阂。 孟萧潇确实也听见了刚才的话,来的时候还觉得愧疚,如今却只觉得窝心。 因为这一句大小姐,不经意红了脸,“好,多谢嬷嬷。” 嬷嬷走后,里面的相老夫人亲自迎出来,“是潇潇来了吗?” 孟萧潇忙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今日刚好,是个大晴天。 相老夫人门前,是一颗生长多年的桂花树,孟萧潇刚好就站在树荫下,阳光从稀拉拉的树叶缝隙间照下来,落在孟萧潇的脸上,肩膀上,在她身上形成一小片稀疏的阴影,原本鹅黄色的裙衫,像是一团暖融融的羽毛。 一下就落在了相老夫人心上。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孟萧潇,早听相老爷子说,孟萧潇如何如何的出众良善,如何如何的惊尘绝艳,可真正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她只瞧见孟萧潇略显苍白的脸色。 相老夫人眼眶一下就红了。 孟萧潇从未有这样局促的时候。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都没有过跟女性长辈这样单独打交道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礼数不周全,也或者,是穿的不对,做的不对。 若是换成旁人,她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眼前站着的人,是对萧关抱有无数期待,因此对她这个“表妹”爱屋及乌的长辈,不仅是替代相周,哪怕是为了萧关,她也做不到不在意。 她下意识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试探着问了一句,“是……是我穿的衣服颜色,您不喜欢吗?” 相老夫人像是才回过神来,赶紧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绽开笑脸,“喜欢,怎么不喜欢,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孟萧潇因为这句我的女儿,心里骤然软了一下。 第三百二十章 终于成了女儿 相老夫人伸手把人拉进来,只是坐着看着孟萧潇,脸上是近乎执迷的表情,一边看一边流眼泪,“你叫潇潇?是哪个潇潇?” 孟萧潇道,“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的萧,和潇潇雨歇的潇前后拼凑而已。” 相老夫人却道,“你母亲,是秦安然,是也不是?” 孟萧潇倏然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相老夫人,“您认识我母亲?” 相老夫人抹了一把眼睛,眼底露出释怀的笑容,“怎么不认识?秦氏与我许家是世交,我们曾是闺中密友。后来因为一些事……”她哽咽了一下,“是我年少时糊涂,得了一点道理不肯让人,以至于我们两个分明都在京城,却再没说过一句话。” “我若是早知道,秦家会有这样的横祸,我不该……不该耍年少时候的脾气。我最后,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很像她。”相老夫人看着孟萧潇的脸,眼底满是感伤。 却又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也很像他。 难怪她觉得自己在睡梦里的时候,好像见到那个人回来了。难怪看见这张脸,就觉得跟自己好似是天定的母女缘分。 这孩子她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安然跟那个人的孩子啊。 可如今,秦家覆灭,即便后来被平反,却也是挽回不了那些性命了,多说无用。 相老夫人抚摸着孟萧潇的手腕,“这样瘦,手腕上也空空的。从前每个月初一,我都让人送不少东西进府,钗环首饰,吃喝用度都有,你是不是都没拿到过?这手腕上,怎么空空的?” 孟萧潇略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 每个月初一,就会有人给家里送东西,有时候是从前面送,有时候是从后院送,但是不管哪一个,都是孟擎天或者是林氏把持着,确实不会到她手里,但是那也是原主一个月里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林氏都会大发慈悲,至少赏她一口吃的。 却不想,这个人竟然是相老夫人。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虽然没有收到过钗环首饰,但是吃的潇潇收到了。”孟萧潇一瞬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冷漠绝望。 也是这一刻,她好似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融进了相家。 不仅仅是因为相周和萧关的缘故。 而是从小到大的缘分。 相老夫人听的满眼心疼,骂道,“这个天杀的孟擎天!居然敢这样苛待于你!之前每次都说给你了,我居然信了!这混账东西!” 孟萧潇赶忙安慰,“已经过去了,现在孟家全家流放,她们都有了该有的结局。” “活该!他怕是忘了当初安然如何的帮他……要不是因为……”相老夫人的话,欲言又止。 孟萧潇虽然好奇相老夫人跟秦氏之间,会因为什么事闹到两人同在京都都不曾见上一面,甚至对彼此的儿女一概不识,但是想到相老夫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能过度悲伤,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压下,容后再问。 “夫人,您身体还虚弱着,情绪不宜波动过大,若是我母亲在天有灵看见您这样,会怪我惹您伤心。”孟萧潇柔声细语道,顺势用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相老夫人回过神来,赶忙用袖口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是,我怎么就糊涂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母女第一次见面,我不该哭。”刚好,嬷嬷从库房里把相老夫人要的东西拿过来了,她一招手,嬷嬷就赶紧把一个乌木金漆雕花的锦盒递过来。 相老夫人一脸慈爱,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堆老坑翡翠手钏。 孟萧潇刚才在门外,虽然听见了嬷嬷说这手钏贵重,却不想是这样的贵重。 看着翡翠泛出来的色泽,已经不能用碧绿来形容,这光泽和色度,分明是翡翠之王,帝王绿。 这样纯粹的帝王绿,只一根手钏在现代怕是就要拍卖到上千万。 放在古代也是价值连城。 她赶紧把手往回缩,“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相老夫人却是不容拒绝,苍白羸弱的手,硬是拽住了孟萧潇的手,又生怕碰到她手上还残留的那些伤口,用丝滑的帕子裹住了她的手,顺势就把手钏给孟萧潇戴上了,粗粝的拇指划过手钏表面,“这是我出嫁时候,我母亲给我的手钏。本该是留给周周以后的媳妇儿,不过他也是你们哥哥,大概不会介意这些,如今这手钏,你跟娇娇一人一个,不是你一人独得。” “你父亲应当给了你们身份令牌,不过他给他的,这是我给的。” 孟萧潇看着女人希冀的目光,就知道不能再拒绝,否则,好似不是在拒绝相老夫人,而是在拒绝一个母亲交出去的,给已经亡故的儿子的寄托。 罢了,以后的时日还长着呢,她多的是补偿的机会。 她勾唇笑了笑,“那就谢谢夫人。” 相老夫人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好意思开口。倒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嬷嬷了解她,笑呵呵道,“虽然还没公告世人,但如今大小姐跟夫人老爷也就敬父母茶了,怎么还叫夫人,这样生疏。” 孟萧潇眼见着相老夫人也是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脸上红了红。 从她记事起,身边就没什么女性长辈。 上辈子,是那个人把她带在身边,教她本事,养她成人。 来到这里时,秦氏已经去世,她只能从原主仅存的记忆里,勉强找到一点母亲的踪迹。 但是再多就没有了。 她没有爹娘,只有师父。 叫相老爷子义父时,还没有压力,但是在面对一个感情明显细腻许多的“母亲”时,孟萧潇却难得有些窘态,觉得这两个字,明明很简单,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相老夫人没有失望,只是觉得心疼。 秦氏去的时候,孟萧潇才没几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后宅都被林氏把持着,遭了不知道多少罪,她平时送过去的东西,也多半都落不到孟萧潇手里,内宅关起门来的事儿,她不好伸手。 如今却不想,终于把孟萧潇变成了女儿。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准跪 “没关系。”相老夫人把孟萧潇拉起来,就道:“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依旧有威逼利诱的成分,何况,这孩子母亲去的早,对“娘亲”二字或许有执念也红说不定。 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叫也无妨,有你娘亲和你表兄的情分在,你就是我女儿。” 孟萧潇抓住相老夫人的手,诚恳道:“您给我点时间。” 老嬷嬷却有点着急。 这事情就在跟前了,还要等,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呢? “这会子不叫也无妨,一会敬茶的时候许多人看着,大小姐可要仔细着点。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背后说闲话呢。” “无妨。”相老夫人摆摆手,“我又不是死了,这么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 “再说,谁敢说相府的不是,那你亲自去请了来,让她亲自到我面前说来。” 老嬷嬷瞬间就没了声音,毕恭毕敬地退下。 相老夫人这才道:“潇潇,你也别在我这院子里耗着了,去偏院的花园里去,那边都是特意请来的女眷,运送进来的花儿也都摆在那边,你去逛逛玩玩,交一些年轻些的朋友。” 孟萧潇想拒绝,她素来就不爱这些交际。 但见相老夫人神色疲惫,显然是精神撑不住了,赶忙应了下来,“好。”她从袖袋里拿了几颗药出来,“这是安神丸,静心养神,吃一颗再睡,睡醒之后要多喝水。” “这几日天气寒凉,早晚出门要加衣服,前阵子师兄送来的东西里,有不少银碳,是专门给您准备的,若是依旧觉得冷,就要提前把炭火点起来。” 相老夫人宠溺一笑,“好……都听我们潇潇的。一会你若是不想去偏院,可以让门口的小桃带你去自己的院子里看看,里头都布置好了,要用的人也都是现成的。我听娇娇说你在神医谷的时候,有四个大丫鬟,所以家里备下的都是外院洒扫的,你挑着用,不必拘束。” “好。”孟萧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脸上一囧,赶忙起身,行礼之后退下。 “大小姐,您是去前院或者偏院,还是去自己的院子?奴婢领着您走。”门口站着一个圆脸讨喜的姑娘,孟萧潇看着眼熟,多看了一眼。 小桃笑眯眯的,“您不记得奴婢了吗?之前奴婢替小姐给您送扇子,还是您出手救了奴婢。” 孟萧潇这才反应过来,“是你。之前听娇娇说你还在养病,如今是大好了?” “嗯。”小桃眼睛里亮晶晶的,再也不是当时在孟家门口奄奄一息的样子,“当时若非是大小姐出手,奴婢怕是就被于家那帮子畜生打死了,将养到现在。” 小桃说着,眼底含泪,对孟萧潇是真的感激。 她是从小跟着相娇娇身边的丫鬟,最是知道相娇娇在于家过的什么日子,如果不是孟萧潇肯伸一把手,相娇娇还会陷在自己的愧疚中,怕是一辈子都要毁在于家了。 如今这样,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到底人是活下来了。 “大小姐,小姐如今掌管相家后宅,身边需要的人都是老爷亲自指定的,奴婢愚笨,怕拌了小姐的脚,就自请留在内宅,小姐说您这边除了风花雪月四个丫鬟,没有什么对京城熟悉又得力的人儿撑着,便让奴婢到您身边伺候。”她生怕孟萧潇误会,一句话说完就赶紧解释,“奴婢不近身伺候,只盼着在大小姐的外院做个洒扫丫鬟,您若是需要,知道奴婢随时都在就行。” 孟萧潇倒是没想到相娇娇会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人给自己,感动之余,还是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在药庐里帮忙,我可以教你些知识,以后也用得上。” 小桃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奴婢也可以吗?” 要知道,孟萧潇毕竟是神医谷的嫡传弟子,一身的本事不知道多少人觊觎,随意学个皮毛出去都是拿得出手的。 从前在孟萧潇院子里养伤那会,小桃也不是没见过孟萧潇的药庐,里面珍稀药材无数,秘方更是数不胜数,但是那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去的。 她见过几次隔壁江丞那边的小厮来取药,都只能站在外院。 如今却是让她直接进去了? 小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屈膝就要跪下去。 不仅是感恩孟萧潇的信任。 更多的是惊喜。 她是相家家生子,一生奴籍,如果不出意外,会一辈子伺候人,相娇娇已经够好了,从不会强留着她们,把她送到孟萧潇身边,也是看出她对孟萧潇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想她跟在孟萧潇身边能学点东西。 但是小桃是没这么奢望过的,毕竟,凭什么呢? 若是有了一技之长,即便是为奴为婢,过得到底是安稳一些,不必怕自己年岁渐长或者是身无所长不受偏宠,更怕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成为相娇娇的累赘。 “奴婢……” 孟萧潇皱眉,低喝了一声,“站稳。” 小桃被这么一吓,瞬间站直了身体,一脸茫然地看着孟萧潇,“怎、怎么了?” 孟萧潇扶额,“在我这里,没有随意下跪的规矩,除了我师父、唔,如今又多了两个长辈,其余人,皆不必跪。” 小桃一脸惊恐,“这、这不合规矩……” 孟萧潇更头疼了,她生在人人平等的年代。 但是如今这些封建规矩,她用了许久把风花雪月四个修正过来,还以为彻底解脱了。 如今又来一个,还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即便相娇娇已经够好了,可毕竟是世家子弟,该有的规矩要有。 想到日后去了摄政王府,每天都要被人跪来跪去,即便是回到自己的宅子,也不得安生,她定了定神。 别人怎样她管不着,但是让她的人跪着,她觉得有负罪感,总觉得自己像是没被改革成功的封建余孽。 她自知劝说无用,改为直接命令,“你既然是跟了我,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第三百二十二章 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 小桃见孟萧潇板着脸,像是真的要生气了,这才点头应下,“是。那奴婢领您去院子附近转转。” “好。” 孟萧潇跟着小桃去了自己的院子,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一眼相周给萧关寄回来的那封信。 但踏进后院,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里算是后宅中央的位置了,后面就是花园,院子前面的风景也很好,有连片的海棠,院名就叫“海棠苑”。 后花园都是来往的宾客,虽然没有刻意往前走的,但是站在门口,就隐约能听见他们笑闹的声音。 孟萧潇对这样不够私密的环境没什么安全感,趁着小桃不注意的时候,把信掖进腰封的口袋里,准备回去再看。 孟萧潇进了院子就发现整个小院儿都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汇聚一堂,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的是当铺的后仓。 小桃体贴解释道,“这些是江老板前些日子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嫁妆。” 孟萧潇只知道江丞承担了今日相府宴席的菜品部分,也知道相府找江丞买了不少东西,却不知道江丞送了这么多东西进来。 她随手打开几个箱子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有。 小到一面小孩用的拨浪鼓,成衣布料,钗环首饰。 大到铺面、地契。 甚至还有几面江南那边带回来的纸鸢。 东西没有华而不实,反而各个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光是看着就知道用心。 孟萧潇随手拿起一根凤簪,并不是玉雕,而是木质的,只是雕工精美,连凤凰羽毛上细小的光亮都雕刻的十分清楚,绿底金漆,嘴巴里镂空雕了一颗玲珑宝珠,做工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 她对钗环首饰的需求极地,也不爱那些浮华赘余的东西,所以日常她的发髻上只有一根简单的玉簪,和一个压发的篦梳。但眼前这根发簪却好似顺着她的审美点做的,每一寸都深得她心。 她拿着发簪,对着铜镜,把发簪插入发髻。 原本乌压压却素雅到了极致的女子,因为凤簪的点缀,熠熠生辉。 周身骤然多了一股贵不可言的气质,却不是因为发簪,而是让人觉得她生来就该是用这样的钗环相配,连带着这不起眼的木簪,都变得金尊玉贵了。 小桃短暂的经验后,忍不住眉开眼笑,“人都说钗环衬人,到了大小姐这里,却是人抬举得这发簪贵不可言。” 孟萧潇确实很喜欢,随手把发簪取了下来,放在袖袋里,准备一会回去的时候也要备一份礼物谢过江丞。 她甚至在想,以后嫁给江丞的姑娘,想象不到有多幸福。 江丞会做生意,为人仔细,还有刻在骨子里的浪漫,从前他在外时,每每回去,从没空过手,从来都是谷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有礼物。 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暖男总裁。 当时不过以为是平常,知道很久之后,孟萧潇才知道这发簪的意义。 才知道这连绵的嫁妆,是另一个人的心意。 彼时物是人非,容后再提。 小桃低头瞧了一眼孟萧潇刚才打开的妆奁,忽然“咦”了一声。 孟萧潇也跟着探头过去,“怎么了?” 小桃指着妆奁里一根简单的玉簪,“这簪子,好像是我们家的小姐的。” 孟萧潇挑眉,顺手就把小桃说的那跟发簪拿出来。 这根跟其他的簪子不同,还单独放在最里面一个没有盖子的锦盒里,上下用红线固定,质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很重要。 一根白玉质地的小狐狸,雕工虽然没有凤簪那样精致,但胜在精巧,而且质地圆润,明显是经常佩戴。 “你确定这是你们小姐的?”孟萧潇把簪子递给小桃看了一眼。 她断定,江丞不会送别人的东西给自己,除非,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属于相娇娇。 小桃又仔细看了,更肯定了,“这确实是我们小姐的发簪,小姐及笄那年,大少爷亲自挑选送了的。不过四年前吧,小姐成亲之前,随着夫人上山礼佛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我们当时把整个后山都找了呢,却不想是在这里。” 孟萧潇长眸微微一眯,“去的哪个寺庙?” 小桃道,“是京城外十里铺边上的青龙寺。” 孟萧潇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约莫也是四年前,江丞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青龙寺附近。 这是缘分,还是巧合? 她把簪子放进锦盒里,把锦盒也拿出来,准备带回去跟师兄问问清楚。 看过了江丞的,进了二院,就是特意为孟萧潇准备的卧房,这时候里面连人都站不进去,堆满了扎着红绸的箱子。 小桃促狭一笑,“前头看的是嫁妆,如今看的就是聘礼了。这是前阵子,摄政王爷派人送来府上的聘礼。整整十八抬呢。” 收进府中那一日,瞧见的都以为相家又要嫁女。 可相府只有一个相娇娇,众人理所当然就想到那个盛极一时的表小姐身上去,根本没人往孟萧潇身上想。 “七王爷对小姐也是用了心,这些聘礼都是难寻的珍宝,地契房屋,那日是夫人和小姐亲自接的东西,过了清单。夫人说了,万事要随您愿意才行,若是您不愿,那相府也还得起聘礼。” 孟萧潇心里一暖,脸上不经意就红了。 满眼满屋子的红色,她不敢再看,红着脸转身离开了卧房。 两人从前门进,从后院门出去,能直接去后面的花园,没走两步,就听见不远处的花丛里传来议论的声音。 “这相府真够寒酸的,几盆菊花就办个赏花宴。哼,他们是不是脱世太久,忘记了这赏花宴赏的不是花,是人啊?” 京城里的赏花宴,从来都是为了年轻男女互相相看才办的。 “相家连儿子都没了,只有一个已经嫁了人的相娇娇,办赏花宴给谁看呢?总不能是给相老爷子想看小妾吧!不是说相老夫人就快不行了么?” 周围一阵哄笑声。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相家新来的大小姐 小桃几乎要忍不住,想要冲上去跟对方理论。 也不看看自己吃的是谁家的席面,公然在别人家里编排人家主人的坏话,成何体统。 孟萧潇的动作却比她快,带着小桃快走两步,和那几个贵女擦身而过。 还特意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生怕人家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 一群人也是偷偷找个地方凑趣,却没想到还被人听见,脸上浮起一阵尴尬。 这些贵女们平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的八卦比外面滞后许久,即便是在闺房中听过孟萧潇的事迹,却完全没见过孟萧潇。 眼前的人,对她们来说是面孔。 但见孟萧潇姿态高冷,从她们身边过去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像她们这些人都不在她眼里一样。 可这凑在一起的人里,也有不少名门闺秀,甚至还有当朝礼部尚书家里的嫡女,名唤赵晚晚,琴棋书画样样出众,是京城第一才女。 这样的女子,若是皇帝广纳后宫,这便是要进宫的存在。 早就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后宫里的主子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在孟萧潇过去之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帕子捂着嘴巴悄声问身边的女子,“这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嚣张?” 边上的人也不知道,倒是另一边不起眼的一个小姐身边的丫鬟道,“回赵小姐,这个就是之前大逆不道状告自己亲生父亲的孟萧潇,据说,还是摄政王府那个小世子的亲生母亲。现在满京城都在传,她是要攀上摄政王府的高枝了,以后就是摄政王的王妃,脾气大点也是有的。” 赵晚晚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那丫鬟身上,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你一个丫鬟,知道的还挺多的。” 这话里多少带着点讽刺的味道。 其他人也齐刷刷看过去。 有人附和,“真是开了眼了,什么时候主子们说话,轮到个丫鬟来插嘴了?” “就是,谁家惯出来的东西,转圈跑到这丢人来了。” 那丫鬟的主子,不过是京兆府尹家的一个庶长女,叫应欢,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才把她塞进这样满是名门嫡女的场子里,却不想被个丫鬟惹了事儿。 她恨恨地拧了丫鬟一把,脸色涨得通红,“你是什么东西,家里门庭低微,收留你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敢直接跟赵小姐说话!也不怕脏了小姐的眼睛和耳朵!” 那丫鬟瞬间好似惊弓之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埋在地上,“小姐恕罪!奴婢本不该僭越,但是实在是跟这个孟萧潇有血海深仇,见不得她如今踩着家人血肉得意忘形的样子。” 这下大家看过来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好奇起来,“你一个丫鬟,跟孟萧潇能有什么仇恨?” 应欢见躲不过去,闭了闭眼睛,只好解释道,“不瞒各位姐姐,妹妹这个丫鬟是前阵子在城外的牙行里买的,当时她快要被打死了,我原本是不想要,却听人议论说她从前也是小姐的皮子,凑近了才发现,她是前任太医院首的小女儿,叫孟扶苏,应该也有认识的姐妹。” “你是孟扶苏啊?” 人群中一下就躁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靠过来,围在孟扶苏身边。 当初孟家一边扒着太子,一边扒着摄政王,两个女儿盛极一时,几乎是要在京城横着走的地步,那时多风光啊,即便是不出大门,也知道孟扶苏和孟扶雪姐妹有多风光。 却不想孟家覆灭,孟扶雪和孟扶苏好像人家蒸发了一样。 她们看孟扶苏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同情,更多的是讽刺和幸灾乐祸。 一朝从天上摔倒地上还滚了一圈,人们总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能惨成什么样子的。 孟扶苏被围在中间,感觉自己跟被耍的猴子一样,脸不时地被转来转去,确保大家都能看见她如今狼狈的样子。 “原本我记得是一张挺好看的脸,真可惜了,毁成这样子了。太子爷从前不是很喜欢你这张脸吗?他之后没来看你吗?” "听说,孟家的三小姐弹一手好琴,哎呀!"说话的人夸张地惊呼了一声,“这手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们说的话里,三分讽刺,七分嘲笑。 句句都是在捅孟扶苏的心窝子。 这就是,凤御临让孟扶苏过的日子,要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变成一个人人唾弃,人人都可以打骂的奴仆。 她心里愤怒,恼恨,但是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因为,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要了她的命。 在进京兆尹家当丫鬟之前,孟扶苏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乞丐,每天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吃不饱穿不暖,想求死都不能。 因为凤御临的人就在周围看着,每当她快要死了的时候,他们就会给她一点东西,甚至给她喂药,让她死不了就行,然后醒来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好不容易被应家买走,那些跟在她身边的人大概也觉得京兆府尹毕竟是京都这一片的父母官,不太好一直盯着,慢慢就没有人了。 她也才安稳没几天而已,却是已经怕了,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日子了。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孟萧潇。 孟扶苏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孟萧潇,可怎么就这么凑巧,就在这里遇见了。 现在的孟萧潇哪里还有当初在孟家时候傻里傻气的样子,早就成了人上人,云中月,跟她这么一对比,她更像是地上泥了。 原本在京城里听说孟萧潇就要嫁给凤御临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根本就不敢得罪凤御临。 可现在遇到了孟萧潇,那种真实的差距就摆在面前,这让孟扶苏原本就压在心底的恨意瞬间暴涨。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还在辛苦生存,孟萧潇却已经踩着她们,成了她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把她们害成这样的,分明是她孟萧潇啊! 赵晚晚似乎察觉到她身上翻涌的恨意,视线朝着孟萧潇那边飘去,忽然开口,“你要是想让她难看,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三百二十四章 羞辱 相老夫人希望孟萧潇能多结交新朋友,孟萧潇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也没有违逆她的好意,乖乖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发了小桃去前院给相娇娇帮忙。 今天相家的赏花宴开得很大,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了,那些真正冲着相爷的名头来的倒是还好,但多的是鱼龙混杂,等着看笑话的。 相娇娇也确实是很忙,还是焦头烂额那种。 她早就料想到今天这样的场面,于兆和肯定会来,但真正等到于兆和来的时候,她也只是表面平静,心里却控制不住的翻滚。 这人老奸巨猾,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怕自己虽然被顶到这个位置,却扛不住这个压力,给相家丢脸。 更怕自己沉不住气,中了于兆和的圈套,连累了相家。 于兆和拉了满满一马车的东西过来,还没到门口,瞧见站在门口的相娇娇时,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这女人,躲躲藏藏这么久,果然还是在这里。 但,眼前的相娇娇,好似有什么不同,整个人比从前更清瘦了一点,却也更光彩照人了,灵动的好像一汪泉水一样。 于兆和恍惚之间,好似看见了成婚之前的相娇娇。 思绪一转一过,落在现实里,不过是眨眼之间,于兆和听见身边有人调侃他跟相娇娇伉俪情深,隔着这么点距离都能相望凝噎,顿时就回过神来。 是啊,不管在谁的眼里,他跟相娇娇,还是夫妻。 他脸上堆起笑容,客气地跟刚才说话的人行礼,这才带着礼物走到相娇娇面前,“娘子。” 相娇娇差点被这一声娘子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皱眉后退一步,生疏道,“镇远侯爷大驾光临,是相府的荣幸。” 于兆和眼神一暗,明显感觉到周围来往路过的异样的眼神。 夫妻之间,生疏至此。 那今儿他带这么多东西来,就显得好像来讨好人家的。 于兆和笑不出来了,冷着脸道,“相娇娇,你又在闹什么?” 相娇娇目不斜视,多一眼都不愿意看他,“这次赏花宴后,我们和离,现在就没必要装深情了,我在镇远候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真当没人知道吗?” 和离? 于兆和双前一步,“这么多天一直躲着本侯,原来是谋算这桩事。想来是你借着说要给绥宁找大夫,出府的时候就在谋算这一遭了吧?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还派了小桃那个贱丫头出去给你那个相好送信物了?怎么?出府这些天,已经商量好了,直接把人接上门来撑着相家的门楣了是吧?” 相娇娇听他左一个贱丫头,有一个姘头,只觉得可笑。 当初自己决定嫁给他的时候,还不知道哥哥在苗疆出事,他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也是有几分真心。 只是这些真心,从新婚夜开始慢慢消失殆尽。 到了如今,只剩下满心的恨。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跟以前一样投鼠忌器,紧张惶恐,可是真正等到这个人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讽刺。 不过是胸无点墨,德不配位的一个匹夫而已,除了对女人逞匹夫之勇,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他没有任何其他本事。 她现在甚至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小桃送到了孟萧潇身边。 孟萧潇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也不会惯着于兆和的臭脾气。 父亲还朝,深得皇帝重用,她有足够的底气,去反抗于兆和,保护那些站在她身后的人。 相娇娇抬眼对上于兆和阴鹜的眼,“于侯爷,我是不愿意把和离这样的丑事闹的满城皆知,但是不代表我不敢。我的清白天地可证,你呢?你跟于绥宁的那些关系,敢不敢说出来让满京城的人听听?” “敢不敢让于家列祖列宗听听,你们兄妹是如何扒灰的?” 于兆和眼神一狠,陡然伸手,一把扣住相娇娇的肩膀就往边上拖。 相娇娇没想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敢有这样大的动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酸软,有力气也用不上来。 于兆和不知道捏住了她哪个穴位,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敢! 相娇娇脸上终于露出点惊恐的表情来,拼命挣扎想要从于兆和的身上挣脱开,但她以为剧烈的动作,在于兆和这里不过是跟挠痒痒一样的力道。 边上来往的人都知道两人是夫妻,虽然动作逾越了一点,但是毕竟是两个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没人敢管。 于兆和直接把人提到府门口边上的小巷子里,这里来往人少,但是也不是没有,但是真想呼救,那是不可能的。 他直接把几乎瘫软的相娇娇推在墙边,邪恶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刚才不是嘴巴挺硬吗?继续啊。” 相娇娇一阵绝望,更多的是恨,恨自己居然千防万防,连看见于兆和的台词都演了许多遍,却忘记了这男人是行伍出身,功夫在她之上,甚至连脸皮都没有的。 她死死地瞪着于兆和,“你无耻!” 于兆和冷笑出声,“本候无耻?还有更无耻的呢。你说如果,本候在这里宠幸你,别人是觉得本候放浪不羁,还是说你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要不要让今日的宾客都看看,你母亲,听说大病初愈了?年纪一大把了,刺激一下,也能一命呜呼了吧。” 相娇娇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卑劣的人,可偏生别人都拿他毫无办法。 ““威胁本候?谁给你的胆子?”于兆和发狠,忽然倾身下来,那架势,是真的要在这里,跟相娇娇行房。 他不要脸,相娇娇要啊! 她才刚过几天正常的生活,她还有许多事没做。 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跟孟萧潇和父亲保证,自己不会出错,也一定不能出错。 现在…… 这是又要把相府推到风口浪尖吗? 相娇娇绝望地闭了闭眼睛,那一瞬间,甚至想到了咬舌自尽。 忽地,就听“砰”的一声。 预料中的羞辱并没有来。 相娇娇身子一软,摔在地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镇远候,不过如此 相娇娇被人撑着手臂,扶了起来。 她抬眼,看向来人,瞧见扶着自己的是孟萧潇身边的云风。 而随后缓缓而来的,是一袭斯文儒雅的白色长衫,一走一过,都是不紧不慢,最终站定在相娇娇和云风面前,看向倒在地上的于兆和,“小侯爷莫见怪,还以为哪个登徒子敢在相府门口这样放肆,一时失手伤人。” 说着,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于兆和,“却没想到真是侯爷。” 这话里多有点讽刺的意思。 讽刺镇远候府的家教。 讽刺于兆和这个镇远候,徒有其表。 于兆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口涂掉嘴里残留的鲜血和一颗牙齿,恶狠狠地盯着江丞,“江老板,又是你。” 他真就纳了闷了,怎么哪里都有江丞的身影,还专门跟他作对,这就算了,知道对方跟苗疆那边牵扯颇深,于兆和还不敢得罪,甚至每次遇到江丞,都只能吃闷亏。 江丞也笑,声音从容不迫,“是啊,在下与小侯爷确实有缘。没想到来赴个赏花宴也能遇到,刚才相老还在问云风相小姐的下落,刚好在下在这边瞧见了,确实是巧。您请恕罪,在下这就跟相老告罪去。” 相娇娇能在家里藏这么多天,于兆和压根不信相家会不知道相娇娇的事。若是真的让江丞把事情当面告到相老那,只是给相家多一个机会脱离他而已。 想到相娇娇刚才坚决要跟自己和离的样子,于兆和嘴角抽了抽,满脑子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休想。 从前落魄的相家休想。 如今如日中天的相家,更是休想。 “本候不过是和自己的夫人说几句体己话而已,倒是不知道怎么到了江老板这里,就到了要告罪的地步了。罢了,今日是相家的宴席,本候作为女婿,也不好扰了宾客的雅兴,劳烦这位姑娘带着夫人入席,本候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江丞立马侧身给他让出来位置。 看着于兆和略显得意的背影,相娇娇恨得眼睛都红了,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云风呸了一声,冷声讽刺,:“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镇远候的老侯爷要是知道于家出的都是这些宵小之辈,怕是棺材板儿都压不住!” 江丞的注意力却不在于兆和身上,只是飞快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你是被点了麻穴,若是不管的话,过一会也能好,吃了这个,会好的快一些。” 云风赶紧把药接过来,倒了几颗出来,直接塞进相娇娇嘴里。 相娇娇吃了药之后,才感觉刚才流失掉的力气正在慢慢的复苏,原本瘫软的身体一点点有了力气,她能站稳,就扶着云风站好,确定自己不是中毒,也不会死,才红着眼睛朝着江丞道谢,“江老板,这次多谢了。” 江丞赶忙道,“就当时上次谢您在大街上,从马蹄下救过在下的谢礼。只是到底还是江某占了便宜,那次姑娘是全力相救,如今江某手无寸铁,还是云风出的手。” 相娇娇也感激孟萧潇。 她怕内宅生乱,已经把所有得力的人手都调派去了后院,所以刚才于兆和倾身上来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还好,孟萧潇大概早就料到如今这样的场面,特意把云风留下来了。 如果不是刚才云风动手及时,今天相娇娇指不定还要丢多大的脸面。 不过,两人很快就要是一家人了,相娇娇知道孟萧潇既然能把人留给她用,就不是为了专门听这声谢谢,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打起精神。 她在于家受过的那些事儿比起来,如今这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若是被这个打倒,那她拿什么在京城立足? 相娇娇飞快地收拾好了情绪,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经放开云风搀扶自己的手,站稳站好,示意江丞里面请。 江丞一个外男,也不好单独跟相娇娇在这偏僻的地方多说什么,以免于兆和去而复返,借此往相娇娇身上泼脏水。 但是,江丞不经意瞥见相娇娇较弱中带着一抹坚定的眼神,除了恍惚,更多的还是敬佩。 真是奇怪,好像每一个在孟萧潇身边的人,最后都好似变成了她的样子。 坚强又坚定。 明明,之前还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如今却好似看什么都云淡风轻了。 江丞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巷子,径直进了相府。 江丞走后,相娇娇才带着云风走到门口继续迎宾,不多时,里面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站定在相娇娇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 相娇娇眼底陡然一亮。 还真是瞌睡送枕头,要什么来什么。 “让她进去,在后院安顿好,切记让人盯住了,不要让她跑出去。还有,你拿着我的手牌,去京城的绣庄里请个人过来。”相娇娇忙不迭地把令牌递到丫鬟手里,交代了个人名,就让丫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流里。 目送丫鬟走后,相娇娇才转身,凌厉地目光牢牢地盯着头顶的“相府”二字。 只差这临门一脚了,她不仅要于兆和,身败名裂,事后还要痛打落水狗,哥哥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水到渠成。 她不确定自己一个人有纵横捭阖的能力,这时候就提现家人多的好处,她咬着嘴唇,静默了一会,才下定决心一般,看向云风,“你去找姐姐,就说我需要她的帮忙。只要她能把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世家小姐们集中到一个地方就行。” 云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相娇娇。 但是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眼前的相娇娇面色虽然还有写苍白,但是眼底的光亮惑人,无形中让人信服。 “是!” 孟萧潇接到云风消息的时候,刚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凳子都还没捂热呢。 闻言,她扫视了一圈花园里的人。 从刚才,她们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躲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又听到了什么。 原本她不想理,如今却是灵机一动。 第三百二十六章 撕头花 孟萧潇起身,在路过一个穿着粉裙的女子身边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 但是对方动作更快一步,在孟萧潇的动作出手之前,忽然伸出了脚。 孟萧潇觉察到,微微挑眉,暗道这世上还真有瞌睡送枕头这样的好事儿。 确定她身后还有左右都没有人,这个脚确实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孟萧潇原本还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点愧疚,这会却是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她目不斜视,直接一脚踩在对方脚踝上。 对方显然没料到自己拌人不成还被人这样一脚踩上来,尖锐的疼痛让她根本站不稳,伸手下意思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不想直接扯到了身边小姐妹的袖口。 那小姐妹手上还端着热茶,冷不丁被这么一拽,手上的茶杯直接一歪,茶水瞬间泼湿她的大片裙摆。 茶杯里是相老夫人专门给这些年轻的姑娘准备的花茶,里面浸了枸杞和红枣,泡出来的茶汤就显出很清亮的红色,落在粉色的裙摆上,分外明显,像是某种排泄物一样。 茶杯姑娘脸色难堪,第一时间把锅甩出去,瞪向孟萧潇,“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走路走的好好的,踩人家的脚呢?” 粉衣姑娘脸上先是疼的发白,再是看见自己面前的脏东西,脸上白得发青,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直接往地上一坐,“哎呀,我的脚!这位姑娘,我与您素昧平生,什么样的仇怨要让你如此害我!” 这下子,可是炸了窝了,瞬间吸引了园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孟萧潇只是垂眸,淡漠地站着,声音更淡漠且没什么诚心地到了一句歉,“抱歉。” 那姑娘身边的丫鬟伸手就要来推孟萧潇,“你是哪来的下作东西,是瞎了吗?看不见我们小姐站在这?人都伤了,一句抱歉有什么用!” 孟萧潇简直要笑出声,“刚才是你家小姐忽然伸脚出来,我避不开才踩到的。我眼瞎,你家小姐是脑子残了,控制不好腿了吗?” 那丫鬟却没想到孟萧潇还敢反驳,瞪圆了眼睛,“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说话呢!来人,还不赶紧把这粗鄙村妇从宴席上赶出去,没得污了各个小姐们的眼睛。” 此时边上循着声音,围拢了不少人。 不少人添油加醋。 其中一个道,“你这丫头,怎地这样傻。把她赶出去了,你家小姐脚上的伤找谁人负责?还有这裙衫,脏成这样,肯定是不能穿了,若是就这么放人走了,岂不是谁都能在你家小姐头上作威作福。” “今日相府开赏花宴,谁不是装扮的漂漂亮亮出门的,把人家衣裳弄脏了,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能存什么心思?想出风头呗。你们没听说吗?今日里太子爷和几位皇子可是都要来的。相府排场这么大,人请这么多,自然有哪些不入流的东西想这种不要脸的办法削尖了脑袋也要上。” 这话,就差指着孟萧潇鼻子骂了。 其他人也是端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想要看孟萧潇出丑。 孟萧潇见人都在周围围拢了差不多了,满意了,这才扯出一点笑意,冲着粉衣姑娘道,“我带了备用的衣裳,您可以换一换,我命人把您的衣服送过去清洗。” “张小姐这可是上好的苏锦呢,这个花样还是今年京城里时兴的花样,最好的布庄里也是买不到两匹,岂是你那些破衣烂衫能比的?” “……” 孟萧潇道,“那你想怎么样?” 刚才说话的女子一脸洋洋得意道,“张小姐家也不差这点钱,你道歉总要有道歉的诚意,这样好了,我与你做个中间的说客,你跪下给张小姐磕个头,说句我错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张小姐一脸倨傲地昂了昂下巴,“我家确实不缺这点钱,那就按赵小姐说的好了。” 孟萧潇冷眼看着满院子的小姑娘。 古代成亲比较早。 女主14就及笄,及笄就要相看亲事了。 所以,如今的赏花宴上来的这些单身的世家小姐们,最大的年纪也不会超过十七岁。 在现代,十七岁还算未成年呢。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些十四五的,在孟萧潇这里,是个连书都还没念明白的小孩儿。 现在看的一切,就有种小学生撕头花的错觉,幼稚又无知。 她前后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跟一群小孩儿计较,只是冷声道,“不好意思,这个提议我不接受。她裙子上的茶水不是我泼的,提供裙衫,是因为这里是相家,我不希望宾客难堪,不代表你们可以把脏水泼给我。” 赵小姐没忍住,冷嗤出声,讥讽地朝着边上的人道,“果然有的人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却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多惹人笑话,这话说的好像她是相家的主人一样。” “就是啊,谁不知道相家如今只有一个大小姐,早早就嫁作他人妇了。那个所谓的表小姐,前阵子一家子都被逐出京城,人也不知所踪。敢问你是哪个旁支的小姐,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上来就称呼别人为宾客,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孟萧潇若有所思,“确实不配,是相家识人不清了,下请帖的时候,没考虑到你这么没素质还碎嘴子。就算我不是相家人,前院的那些皇子仆从,也挑不到你头上。” 赵小姐被指着鼻子骂,忍不住扑上来,“你居然凭空辱人名声!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孟萧潇眼神一愣,手腕一翻,一根银针就出现在指尖,只是还没动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怎么了这是?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院子里原本吵吵嚷嚷的,却因为这一句话,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众人很自觉地分开两边,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来,一脸殷勤地看过去。 尤其是刚才嘴巴最伶俐的赵小姐,堆着笑转过去,“堂姐,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个人!你就走了这一阵子,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张小姐被人陷害,踩到了脚,疼的站不起来呢。结果这人口气大得很,说自己是相家人,轻飘飘道个歉就算过去了。” 她上来就颠倒黑白,说话的功夫,眼神恶狠狠地剜了孟萧潇一眼。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赵家算什么东西 孟萧潇看向来人。 只见对方一身华贵的裙衫,云鬓高耸,点缀在头面上的饰物里,最显眼的是一颗硕大的东珠,猛一看去,足足又刚出生的婴儿拳头那样大。 这样规格的东珠,在东陵,只有皇后或者太后可以使用。 孟萧潇倒是见过差不多大的,有一盒,就在凤御临给她送的那堆聘礼里面,但也没有这一颗这样耀眼圆润。 她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但也知道这是这群小姑娘的核心,她身后跟着不少人,明显都是拥拓者。 赵晚晚一脸笑意地走过来,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刚才叫堂姐的赵小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大声喧哗像什么话?若是让二叔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罚你!” 赵小姐蹙了蹙鼻子,“我若是为了我自己这样没体面,罚也就罚了,这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你不在,什么东西都想占着山头当大王。” 赵晚晚含嗔带笑道,“你还说。”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明显没有之前那样松快,赵小姐扁扁嘴,却还是乖巧退到一边。 赵晚晚这才满意,微笑着走到孟萧潇面前,“让姑娘见笑了。我堂妹自小被家里娇惯多了,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孟萧潇微微侧身,虚虚避开对方的行礼,语气淡淡,“见过赵小姐了。” 她的话里,并没有宽宥的意思,倒是让赵晚晚微微挑眉,眼底带着一丝惊讶。 孟萧潇站得十分坦荡,她是不会跟一帮小女孩计较,但是不代表要不跟熊孩子计较。 那个所谓的赵小姐,刚才就差颠倒黑白了。 这个所谓的堂姐开口,就说她是被娇惯坏了,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这件事过去,算盘倒是打的挺响的。 周围的人明显不满孟萧潇对赵晚晚的态度。 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晚晚身边的赵小姐,她本名赵海棠。 是赵家二房的嫡女而已,但是父亲无能,又天生残疾,无所作为,所以二房一直是依仗大房过活。 赵海棠从小就跟在赵晚晚身后,唯这个堂姐马首是瞻。 二房的娇惯谈不上,但赵海棠从小被灌输最多的思想就是跟着堂姐,露脸露的多了,大房不管是出于情分还是外人的说法,总要给赵海棠一个好的交代。 赵晚晚也确实做到了,这么多年赵海棠跟在她身边没少露脸,赵晚晚也从没亏待过她。 赵晚晚是注定要进宫当娘娘的人,也就对外面那些身份看不太上,给了赵海棠也无所谓。 现在赵海棠最见不得就是赵晚晚被人贬低,那跟贬低她自己差不多,听见孟萧潇这话,当时就炸了,“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你这样的人一辈子能得见一面,都是祖上修来的福分!我姐姐给你行礼,你知道回礼也就罢了,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是谁家的家教,教出你这样没礼数的东西。” 后面的应欢随口应和,“赵姐姐可不能这么说,您眼前这位孟小姐,身份可也不低下,她父亲,是之前的太医院首孟擎天。当初孟家鼎盛的时候,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即便是我父亲见了面,也要礼让三分的。” 周围人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是孟萧潇?” “就是那个状告自己亲生父亲,害的人家一家被流放的那位活祖宗啊。孟家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养了这么个女儿,简直是丧门星。” “就是,我听说,她连自己的妹妹也没放过,毁了容貌丢在街上乞讨,还派人盯着,让人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这是什么歹毒心肠啊!” “你们少说两句。这孟姑娘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存在,你猜孟家为什么全家流放,唯独她置身事外,安然无恙?”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说话人看去。 孟萧潇也想知道,她当时是原告,且已经跟孟家脱离关系,没有被连累这点破事儿在京都能传成什么样儿。 那人卖足了关子,才一脸鄙夷地捂住嘴巴,道,“这位啊,可是摄政王府那位小世子的生母。母凭子贵呗。” 无人惧怕,甚至有人发出了嗤笑。 “这府里的丫鬟受宠都还有个名头,母凭子贵是当时就抬了姨娘。如今小世子都这么大了,她忽然冒出来说自己是生母,那这么多年,岂不是跟养在外面的外室差不多。” “难怪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说摄政王连遂宁郡主都不要,要迎娶一个罪臣之女。原来是被拿捏了命厄。” “以遂宁郡主的个性,到底是不要还是膈应要进门的人居然是这等货色,还未可知呢。若是我未来的夫君,哪怕是纳进门的妾是这样的德行,我也不进这家的门。未婚先有孕,这样子的德行,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腌臜的手腕固宠。” 赵海棠见这么多人跟着说话,眉眼间都是得意,嘴上不依不饶道,“也就摄政王,把这样的小杂种——” “够了!”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厉喝,只是巴掌来的更快,狠狠落在赵海棠脸上,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刚才那一声够了是出自赵晚晚的嘴里,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海棠,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那是皇帝亲封的小世子,由着别人胡说八道就算了,她是赵家人,这么说跟直接打皇帝和摄政王凤御临的脸有什么区别? 可到底赵海棠才是自家人,赵晚晚自己能教训,却看不得她被人这么打脸。 这巴掌跟在打赵家的脸也差不多。 赵晚晚把赵海棠扯到身后,目光冷然地看向孟萧潇,“孟姑娘,海棠是我赵家人,自有家人管教,您这是什么意思?” 孟萧潇刚才用了不小的力气,这会掌心疼的有些发麻。 刚才满院子叽叽喳喳,她都没什么脾气一样,只是冷冷淡淡的听着。 可是这一刻,她周身一股森然的冷气,甩了甩因为抽赵海棠发麻的手掌,冷声道,“赵家算什么东西?”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因为她们叫的是太医 赵晚晚一时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赵家算什么东西? 这真是赵晚晚迄今为止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她赵晚晚的身份? 以后是要进宫的女子,平日里的规矩和社交人脉都是照着宫里的娘娘培养的。 如今在孟萧潇嘴里,却是什么东西? 这岂止是不把赵家放在眼里,是根本连皇家也没有放在眼里。 赵晚晚眼神倏然就冷了下来,看向孟萧潇时带着明显的轻蔑,“孟姑娘,赵家在您眼里当然不算什么,只怕在您眼里,这满院子的人入不了您的贵眼,但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堂妹犯错,自然有家里长辈教导,即便是皇上在场,也不会伸手管王公大臣的家事,你还没嫁进摄政王府,就端着摄政王妃的身份行事,不合规矩吧?” 跟在赵晚晚身边的应欢道,“赵家可是当朝的兵部侍郎。赵小姐还是太后钦点的女官,这在京城是独一份,以后是要入宫为妃的存在。你居然说你不知道?” “就是啊,这满京城敢说赵家是什么东西的,要么就是无知者无畏,要么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可别说你还没嫁去摄政王府呢,就算是嫁过去了,一个罪臣之女,怕是难当正妻,只能做个平妻或者是滕妾罢了。那跟下人有什么区别?日后见了赵小姐,那都是要大礼跪拜的。” “……” 身边的人你一眼我一语,总算是把赵晚晚的身份和赵家的地位解释清楚,赵晚晚很满意,甚至有些挑衅地看向孟萧潇。 她就不信。 赵家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孟萧潇还敢这么狂!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地想,若是孟萧潇一会低头利落一些,肯下跪给自己认个错,这件事倒也不是过不去。 最开始答应孟扶苏的说要给她出气,无非是一场玩笑。 她们何须在一个已经沦为奴婢的丫鬟身上浪费功夫,无非是觉得孟萧潇太过出风头,想要杀杀她的威风。 然而…… 孟萧潇一动不动,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给她一个。 赵海棠也好似才回过神来,捂着一张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呜呜地哭着。 孟萧潇这接连起伏的哭声里,伸手从袖袋里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好像刚才打的不是人脸,而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动作侮辱性太强了,赵海棠想撕了孟萧潇的心都有了,可想到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好像是要把她的下颌骨都敲碎,又不敢上前,只能一脸愤懑地跟赵晚晚告状,“堂姐,你看看她!就算是摄政王夫人又怎么样?就能这样欺负人吗?这京城里,总不至于摄政王才是王法吧。” 孟萧潇一个冷眼过去,“你们倒也不用这样费尽心思往摄政王府头上泼脏水,我打你就打你了,不仗着任何人的势,纯看不惯你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嘴上恶毒,连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若是你觉得你有理,大可以去御前告我的状,看看到底东陵的律法里,随意污蔑皇亲国戚是孽种,到底是什么罪?” 她转而看向赵晚晚,“你口口声声说我还没嫁进摄政王府,就端着摄政王妃的架子,那您端的是什么架子?皇贵妃的架子?太后允准您进宫,也允准你为栓是皇亲了么?” 赵晚晚被噎的不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要摔倒,也幸亏身边站着不少人,手忙脚乱地撑住她的身体让才幸免于栽倒在地的厄运。 赵晚晚倒下去的时候,用力扯了一下身边丫鬟的胳膊。 丫鬟会意,一边嚷嚷着要请太医,赵晚晚自小有心疾,最受不得气,若是真出个三长两短,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太后娘娘交代。 “咱们家小姐,自幼长在佛堂,习得一身佛性和一副菩萨心肠。得太后盛赞,才还俗出家,誉为百姓之福。前些天,咱们小姐才因为耗时半年,足不出户,誊抄佛经为国祈福,为太后求身体安康,呕心沥血的,耗时费神,身子骨刚好些而已,若是孟小姐这几番话出了什么差错,怕是您也负责不起!” 这丫鬟咄咄逼人,不过几句话就把问题升华到了跟太后对立上。 旋即义正严词地朝着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去通禀了相爷,把这些不入流的东西都羁押了,若是我家小姐无事则好,若是出事,那便是其心可诛!” 那丫鬟不敢耽搁,紧赶着往外跑。 只是还没出门,就听见垂花门外传来一道悠悠闲闲的声音,“谁这么大架子,好好的来赏个花,又是羁押又是其心可诛的,给谁添晦气呢?” 这院子里都是女眷,照理说,不会有男客进来。 但众人一回头,瞧见垂花门外的人,就瞬间了然了。 这京城所有的规矩,都不是用来约束六皇子的。 这人是一个格外特殊的存在,别人不行的,他行。 别人不能做的,他能。 尤其是,这人恶名在外,还毫不避讳,一众人感觉光是站在这里被他盯着,就有种被毒蛇顶上的错觉,一时间,谁也不敢抬头,纷纷跪下地去,“瑞王爷安康!” 凤君尧勾着唇角,示意行知推着自己上前,他则跟没骨头一样,瘫在轮椅上。 那些人即便是跪着,也知道不能碍着眼前这位祖宗的眼,否则是真的要灰飞烟灭的程度。 凤君尧所过之处,自动分出一条道路来,让他毫无阻碍地直接到了人群中心,瞧见偏依着丫鬟和应欢身上的赵晚晚,眼底溢出一抹讽刺,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捂着胸口虚弱到不行的女人,偏头看向孟萧潇道,“你不是神医么?有病干什么不治?” 孟萧潇也不知道这时候凤君尧到底来了是干嘛,更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谨慎道,“因为……她们叫的是太医,不是神医。” 这话一出口,凤君尧猝不及防,被逗笑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看谁的热闹不是看 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凤君尧点了点轮椅的把手,撑着下巴看热闹似的瞧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赵晚晚,“孟姑娘,你可别看赵小姐现在只是个小姐,但是她可是皇奶奶亲指日后入宫的娘娘,辈分就摆在那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把你们一个院子的人都杀了也赔不起。” 这话说的,好听又不好听。 好像是在夸赵晚晚,又好像是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无差别骂了一遍。 孟萧潇在王府里的时候被他“骂”习惯了,往常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添堵,现在一院子的人都遭了池鱼之殃,她瞬间就畅快了,甚至还有心思关注凤君尧话里那些细枝末节的笑点。 小姐在现代,可不是什么好词。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也算指桑骂槐了,孟萧潇努力憋笑,在心里默默发誓下一批身体乳,给他便宜一些,也不能多,没一瓶便宜个十两吧。 凤君尧不知道孟萧潇想什么,但是能看见她在偷笑,忍不住皱眉,直接戳穿她,“笑什么?说你呢!你连本王的腿都能治,区区一个心疾而已,事关国运,你若是见死不救,日后皇奶奶发落下来便是死罪。” 孟萧潇一秒站直,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银针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冷眼瞥了赵晚晚一眼,虚弱是真虚弱,看那纤细得盈盈一握的腰肢,就知道平时对身材是多注重。 但是非要说心疾,那是无稽之谈。 现在这羸弱模样,要么是饿的,要么是装的,都好治。 她拔了一根最粗的银针出来,指尖一弹,“会有点痛,赵小姐姑且忍一忍吧。” 赵晚晚浑身一激灵,死死抓住丫鬟的手。 赵晚晚身边原本颐指气使的丫鬟接收到自家主子的信号,顿时着急的不行,忍不住上前,“咱们家……啊!” 她不过刚开口,就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没错,是扇飞。 如果不是退回来的行知嫌弃地擦手,甚至没有人看到行知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丫鬟就直挺挺地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来,却是半点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起来,蜷缩着跪在地上。 凤君尧冷笑出声,本就邪气的脸上遮掩不住的阴戾,“是本王出来走动的少了,叫你们忘了本王的作风?” 他跟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个丫鬟插话? 这一次,无一人敢说话,即便是赵海棠,也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就怕被凤君尧注意到。 被这祖宗盯上,即便不死,也是要去掉半条命。 一边的赵晚晚看见丫鬟身边那一摊血,彻底装不下去了,撑着赵海棠的手臂站直,然后面向凤君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恕罪!是奴家的丫鬟不懂事儿,只是瞧着我身体不支,着急了一些。” 说完,她呵斥了丫鬟一声,“还不给王爷磕头谢罪!” 丫鬟回过神来,赶忙往地上砰砰磕头,“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君尧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像是看一场闹剧。 那丫鬟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但是听不见凤君尧叫停,她就不敢停,否则行知的刀比手快,她也不是没见过凤君尧府里抬出来的那些尸体,都是身首异处,死状极惨。 直到最后,她求饶的声音都开始变小到几乎听不见,额头前一片血肉模糊,地上也都是四溅的血肉。 却依旧是机械地一下一下地,重重磕在地上,“王爷饶命,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晚晚好似被人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凤君尧表面对她恭敬,却是半点面子也肯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一个罪臣之女,收拾不了她,就收拾了她的丫鬟。 赵晚晚怎么都想不明白。 不是说凤君尧跟凤君琛兄弟俩各自为阵么?凤君琛因为跟凤御临是过命的交情,所以自然在所有人的理解里,凤君尧是跟凤御临是对家。 怎么还跳出来帮孟萧潇? 到底是她哪里搞错了? 赵晚晚思绪并没有转开很久,眼看着那丫鬟几乎要血溅当场,身体摇摇欲坠,便再也忍不住了。 若是真的让这丫鬟死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赵晚晚一狠心,重重朝着孟萧潇拜过去,“孟姑娘,您菩萨心肠,绕过她这一次吧。日后,她再不敢出言不逊了!” 只是没等她这一拜下去,凤君尧一抬手,行知长剑一伸,硬是把这一拜给拦住了。 他看似只是虚虚地握着长剑,但是力道之大,不管赵晚晚如何用力,都拜不下去了! 凤君尧冷笑出声,“赵小姐,是你跟你的丫鬟口口声声说自己该死,怎么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之前是出言不逊了?” 赵晚晚被当众架着,下不来台,憋的眼眶都是红的,盯着凤君尧,彻底豁出去了,“王爷可能不入佛门,不知道苍生可贵。这丫鬟是一条人命,不过是为了主子多说一句话,若是这样也该死,那这世上,可还有忠心之人?” 谁人不知,六皇子是个杀神,跟他讲佛门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但偏生,赵晚晚就说了。 她在寺庙长成,年年祈祷太后万福金安,天下和平昌盛。 用太后的话说,她代表着国运。 凤君尧却好似听了个笑话,“你这么怜悯苍生,不如你替她去死吧。如何?你死了,我就放过她。” 赵晚晚一口气险些就背过去。 这是什么歪理。 她为丫鬟求情,就要把自己的性命赔上,那她一天到晚,怕是都死不完呢。 凤君尧看着赵晚晚的表情,语气冷凝里,带着几分玩味,“怎么?不舍得啊。你也觉得她是个丫鬟,不值得你为她去死对不对?” 赵晚晚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亦正亦邪的脸庞,“王爷,您这是谬论。” 她是主,她是仆。 自古只有仆为主死,主为仆死,也只有凤君尧能干的出来。 凤君尧一字一顿,“所以,你配说什么苍生?丫鬟不是苍生么?” 第三百三十章 谁给的脸 赵晚晚被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约是身在内宅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 偏生对方还一句句,怼的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以凤君尧的个性,随便让个丫鬟去死,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孟萧潇闭了闭眼睛,拼命把自己的圣母心往下压,理智道,“王爷,这丫鬟虽然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但今日毕竟是相家的赏花宴。相老夫人大病初愈,也是见不得血腥,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权当是用慈悲之心,给相家做礼了。” 她说完,就专心致志地看着凤君尧,凤君尧也看着她。 两人表面看似都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凤君尧的意思很明显,“凭什么答应你。” 孟萧潇眨巴眨巴眼睛,视线往下,落在男人的腿上。 他的腿和命脉都还掌握在自己手上呢。 凤君尧半点也不怕,用手比划了一个五。 孟萧潇理解,一瓶药少五两? 成交。她点了点头。 凤君尧这才满意了。 孟萧潇没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一个疯起来连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的男人,一个上一次险些取了自己的性命的男人,她半点也不敢赌他有什么人性。 只提醒他来了,可别砸了相老爷子的场子。 听到那句慈悲之心,赵晚晚甚至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带了几分讽刺和幸灾乐祸。 一个连人性都没有的人,能指望他有什么慈悲之心? 孟萧潇不过是把自己的话重新说给凤君尧听而已。 她就不信,国运都不放在眼里的凤君尧,还会因为她那一句慈悲之心动摇了心思。 就在她专心致志等孟萧潇出丑的时候,没等她的心思转完,就听见凤君尧眯着眼睛笑了,笑容虽然依旧是带着邪气,但是到底没有刚才那么沙发决断跟清冷了,“你瞧瞧人家多会说话。” 他抬了抬手,淡声道,“都说我有慈善之心了,那就抬下去吧,别脏了相府的地。” 赵晚晚脑门上清晰地浮起几个问号,一脸震惊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就好了? 孟萧潇说的话跟她之前说的,有什么区别? 凤君尧凭什么就听了她的? 赵晚晚紧咬着红唇,甚至在心里想,那丫鬟,还不如真的死了。 眼看着丫鬟被拖下去,赵晚晚明明没有挨巴掌,脸上却是火辣辣的,她刚才又是跪又是威胁的,都没对凤君尧起任何的效果,反而孟萧潇随口一句话,凤君尧就乖乖听话了。 这场景,高低立现。 不少刚才绕着赵晚晚转的人,这时候都闷不吭声地,往后面挪了挪身体,生怕被赵晚晚波及。 甚至,连应欢和赵海棠这样的狗腿子,都不敢一直扶着赵晚晚了。 赵晚晚能不能当成这娘娘还是未知的事情,但是凤君尧却是真的王爷,何况,刚才那丫鬟的惨状她们都亲眼可见,正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即便是赵晚晚也救不了。 赵晚晚感觉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她从没这样地希望过,刚才那丫鬟是真的死了,这样大家就绑在一条船上,谁也别想落什么好名声。 可她更恨孟萧潇的存在。 什么东西。 一个罪臣之女,出场就夺走了她所有的风头,把她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凤君尧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晚晚,“赵小姐,看你面色难看,还需要孟小姐给你治一治吗?” 赵晚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泣血一般,“不必了,我的身子好的很,就不劳烦孟小姐了。” 凤君尧才不管她要不要治,只知道这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没等她话音落地就转向其他人,“还有谁有不舒服么?今日孟小姐出诊的诊金,本王出了。” 谁敢吭声啊。 就连刚才嚷嚷着说脚被孟萧潇踩了的张小姐都恨不得把自己隐形,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孟萧潇有这样的靠山,她打死都不会答应那帮人去捉弄她。 可凤君尧却是恶劣的很,根本不肯放过她,“刚才说被泼了裙子的那位是谁来着?本王在垂花门外看热闹没看清楚,站出来让本王看看。” 行知唰地抬头,一脸若是那人不出来,他就直接提刀砍人的姿态。 不相干的人刚才凑热闹多积极,这会跑的就多快,不过几秒的功夫,就把躲在后面的张小姐直接暴露在凤君尧面前。 凤君尧撑着脑袋看她,也不说话。 张小姐身上控制不住地哆嗦,但还是努力扬起笑脸道,“奴、奴家刚才不过是跟孟小姐闹着有趣,不过一件衣裳,脏了就脏了,别脏了孟小姐的手才是。” 凤君尧声音威严,“真这么想?” “当然。”张小姐半点不敢犹豫。 “那就行。”凤君尧伸手,示意行知,“本王记得母妃那缺个贴身伺候的女官,你让人把她送进宫去,就说我送的。” 张小姐猝不及防,猛然抬头。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跟赵晚晚一样,要自寻死路了,却不想兜头被砸了这么大惊喜下来。 进宫,本就是千挑万选的存在,因为只要进去就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可能。 只是像赵晚晚这样得了太后的青睐进宫就能当娘娘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连宫门都摸不进去。 可谁人不知道,六皇子的母亲高贵妃一直是皇宫里最得宠的存在,地位仅次于当朝皇后。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那就等于是在皇帝面前露脸。 即便是严苛一些又能怎样,多的是想要铤而走险的人。 张小姐感觉自己怕是八辈子才修来这样的福分,惊吓之余,扑通一声就给六皇子跪下了,“谢谢端王爷恩典!” 赵晚晚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刚才还只是半遮半掩为难她,现在是任何人都能爬到她头上了! 若是此时都不说话,以后进宫还有更难受的日子等着呢。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赵晚晚冷声问。 凤君尧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你爱苍生,本王扶助苍生有什么问题?不是正合你意?” 赵晚晚冷哼一声,倏然站起身,拂袖而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捉奸 看着赵晚晚的背影,凤君尧眼底闪过一抹不屑,靠在轮椅上斜睨了一眼孟萧潇,“五钱一瓶,你自己答应了的。” 孟萧潇:“?” 她眨巴着一双水色分明的眼睛,“谁答应你的五钱?” 给他装身体乳的瓶子钱都不止五钱好吗? 凤君尧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你以为本王刚才真的是帮你?” 不过是金钱交易。 孟萧潇据理力争,涉及钱的事,半点都不容置疑,“我也没让你帮啊。” 赵晚晚本就是装病,即便凤君尧不来,她也有的是办法解决。 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相娇娇要做什么,但她最初的目的就只是把这些人聚集在院子里而已。 现在,事情该成也得成了吧。 凤君尧意料之中被噎了一下,半晌,冷笑了一声,“那还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孟萧潇点头,深以为是。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听动静,刚好就在这院子后头,也刚好是赵晚晚刚才离开的方向。 孟萧潇不确定那边是什么情况,偏头礼貌地问凤君尧,“你要去看看吗?” 凤君尧不吭声,孟萧潇就径直走到他的轮椅后面,直接接手了行知的工作,把人推着往前走,“去看看吧,万一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刚才几乎所有人都为了瞧孟萧潇的热闹,站在后花园里,这边几乎没有人,这会却是连前院的相老爷子也惊动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打眼先瞧见孟萧潇完好如初,相娇娇就在身后跟着,相老爷子瞬间松了一口气。 如今只要两个女儿都没事儿,其他的都算是小事儿。 院子大门里,赵晚晚跪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纤弱的肩膀瑟瑟发抖,身体一起一伏,可见呼吸急促。 相老爷子问赵晚晚身边跪着的一众丫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让赵小姐坐在地上,还是赶紧扶起来。” 丫鬟赶紧把赵晚晚扶到边上的石凳上坐着,这才回话道,“老爷,您还是派个相熟的嬷嬷进去看一眼吧。这个院子原本是给各位小姐玩儿累了的时候小憩用的,谁知道刚才赵小姐进来竟然……竟然……” 后面的话,连丫鬟都说不下去了,脸上臊得通红。 相老爷子久经官场,约莫也知道这丫鬟嘴里的竟然后面到底是什么事儿。 就是不知道里面是哪两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相老爷子头疼,示意丫鬟去找了一个相熟的嬷嬷过来。 眼下门口都是人,想藏也藏不了事儿,只能开诚布公地在门口处理。 相娇娇是带着嬷嬷来的,闻言示意身边的奶妈,“奶妈,您进去看一眼,父亲到底是不方便。” 奶妈径直跟相老爷子行了一礼,这才踏进门里,瞧见里面的场景瞬间就带愣住了,没等床上的人反应过来,她就跌跌撞撞跑出来,一张老脸也是臊的通红,头都不敢抬地说,“回老爷子,是、是……”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主子,即便知道里面的实情她也不敢说。 相老爷子就知道,这里面的两人怕是身份不简单,偏头示意管家把院门口竖着耳朵听,睁大眼睛想要看的人都请出去,这才开口问那老嬷嬷,“到底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奶妈见熬不过,只只好简单地说了一句,“里面的是镇远候爷……和、和遂宁郡主。” 这下,不仅连相老爷子,就连凤君尧都有些吃惊。 镇远候于兆和,跟遂宁郡主于绥宁,虽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兄妹,但是京城里谁人不知道那遂宁郡主是从城外捡回来的,他们兄妹相处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 相老爷子短暂的惊讶之后,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点,在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原本今日的赏花宴,是为了孟萧潇和相老夫人办的,如今却是接二连三的事情,里面跟自己家妹妹躺在一起的镇远候,是自己的亲女婿。 这一下,跟狠狠在相娇娇脸上扇一巴掌差不多。 相老爷子之前还不太能感受到相娇娇在于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如今一看,一目了然。 一个在别人家就忍不住在房里行苟且之事的男女,虽然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的感情,最后都变成了这样脏污的事情。 相娇娇脸色苍白,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旋即头也不会地往里冲,像是要去看个公道,只是背过身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差点没压住。 孟萧潇也跟了上去,自然而然地拉住了相娇娇的手,只觉得她掌心冰凉,忍不住道。“你设计的?” 相娇娇不置可否,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清冷狰狞,“他不肯和离,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要侮辱于我。现在这样,也是他活该!而且,若他自己真的不想,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了。是他们心里不仅有贪恋,还有把柄在别人手里握着。” 孟萧潇眼睛眨了眨,“刚才让我把人都吸引到那边去就是为了这个?” 相娇娇坦诚点头,“于绥宁现在跟疯子一样,只有偶尔清醒的时候像个人。想把这样的人带进来,难上加难,何况这后院走动的人太多了,若非是你,于绥宁还真进不来。” 孟萧潇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了下来。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厢房门口,相娇娇就要捉奸在床,但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变脸就变脸,而此时,看见于绥宁和于兆和两个人,正在相拥而眠的她,却没来由一阵恶心,这下都不用演,直接冲进去,一把掀开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你们俩还要不要脸了!” 她抄起桌上的玉枕一股脑儿都往男人的身上招呼。 于兆和是硬生生被痛醒的,感觉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刚好大众胸襟,睁开眼睛茫然地往下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旋即直接怒吼出声。 相娇娇一脸盛怒地站在床边,冷声道,“于兆和,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未来,现在 门外的相老爷子,脸色也是难看。 女婿在自己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情,是压根不把他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足以见他退隐朝堂之后,相娇娇在于家的日子是何等的难堪。 虽然事情好似都在预料之中,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疼相娇娇。 对于兆和已经不是不满,而是恨。 若是纳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做了妾进门,或许也没这么难堪,偏偏是于绥宁。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却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于绥宁还深得陛下喜爱,破了规矩立为郡主,在孟萧潇出现之前,于绥宁是公认的未来的摄政王王妃。 摄政王凤御临,是相老的学生。 可这两人明显不是一日搞在一起,却还在外面做文章,是当相府可欺,还是当人人都是傻子? 相老爷子眼神犀利,“还不去把人叫醒!等着脏了两位小姐的眼吗?” 不说别的,孟萧潇还没出阁呢! 娇娇也真是,全然不顾里面的场景孟萧潇能不能看。 嬷嬷赶忙使身边的丫鬟去拦住相娇娇和孟萧潇,赶忙道,“奴婢进去的时候,两人还在酣睡,所以奴婢才没有叫二人。” “好!很好!”相老爷子怒极反笑,“使人亲自去一趟于家,把于家老太太和几个叔伯一并请来,就说我相府今日大宴,请他们来办一桩大事!蒙承,随我进宫!” 相娇娇和孟萧潇被丫鬟请出来的时候,就听说相老爷子这边已经雷厉风行,一系列的事情交代下去了。 若是放在平日,或许要说相老不顾脸面。 可这是相老还朝之后,第一次开办的赏花宴,于兆和这样肆无忌惮,不仅仅是公然打相府的脸,更是辱没皇亲。 若是这都能忍,那相家日后在京城,怕就是个谁都能欺辱的软柿子。 可若这事不忍,那相家的名声怕是也不会好听。 相老爷子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最珍惜自己的羽毛,如今却是豁出去了,众人都看得明白。 相娇娇却觉得心酸,用力地攥着孟萧潇的手,眼神里有茫然,“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爹爹年纪这么大了,旁人都是父慈子孝,合欢一堂,我们却是家丁败落,子女不幸。” “我应该再忍忍,另行办法对付他的,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孟萧潇,“他俩滚在一起,是你下的药吗?” 相娇娇一激灵,“不是,我虽然想做这个局,但是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是于绥宁自己。” 之前特意送去的请柬,就是知道于兆和会把请柬扣下,也算准了于绥宁咽不下这口气,她们不过是给了机会,但是同样身为女子,相娇娇虽然觉得于绥宁恶毒又讨厌,但却不会用这样肮脏龌龊的手段。 于绥宁自己对于兆和下了狠手,刚才他们虽然没进内室,却也瞧见了屋里的场面,混乱不堪,于绥宁的肚兜还挂在屏风上。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内室离外厅不算近,这是于绥宁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她已经一无所有,现在只能把自己名声赌上,要么就把于兆和拉进地狱,要么就做他的人,在镇远侯府拥有一席之地。 “不过,她虽然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但这件事到底不光彩,所以即便是我把这正妻的位置让出来。她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大概率只是一个是侍妾,但是她约莫是想仗着老侯爷夫人这些年的疼爱和宫里的关系,于兆和即便是嗓厌烦了她却也不能亏待她。” “想想当初的遂宁郡主何等的张扬肆意,怕是整个京城的名门贵女都不在她眼皮下,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这一举,怕是要把镇远候的名声都赔出去,还妄想老夫人会惦记旧情,却没仔细想过,她为什么会被抱养进门,为什么会对她疼爱有加。” “她本就是于家讨好宫里的一颗棋子,她是于绥宁还是其他什么绥宁都是一样的结果。老夫人的疼爱,也只是源自于她这个郡主的身份给于家带来的切实的利益和好处而已。那老太太,怎么可能在儿子和外人中间,选择一个外人?” 若是侯府颠覆,她不恨于绥宁就不错了。 相娇娇茫然地看着前方,半晌,才忽然叹了一口气,“潇潇,我虽然讨厌于绥宁,但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世道不公。” “我知道她很可恶,但是更可恶的是于兆和。男人会被轻易原谅,即便是噱夺了爵位,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大错,不会流放不会抄家,以侯府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日后还可以娶妻生子,富裕地过一辈子。他害死了我哥哥,可是我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动他,看他逍遥法外,还过得这样自在,我心里很不畅快。” “你说,凭什么,他害了这么多人,甚至毁了别的姑娘一辈子,我跟于绥宁,就只能破釜沉舟,也只能勉强保护自己,但日后怕是再也没人敢娶我们了。可是他却能一直安稳的浑水摸鱼?” 孟萧潇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还能觉醒这样的意识。” 相娇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只是之前萧关哥哥告诉我,女孩子也可以独立,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上生来没有什么男尊女卑,若是自己都自甘卑微,那就没人能救你。从前我只照着他说的做,如今却是切实的觉得,身为女子,确实是一众不幸。只有我自己改变,并没有什么用处,人人如此,那就只能事事如此。” “无人改变现在,就没有未来。” 孟萧潇没说话,只是无声地站在她身边,身形坚定。 相娇娇却觉得,在她身上,好似看见了,曾经那个人的身影。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比安心。 她也会像是那个人一样,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会永远支持她。 “姐姐,我有时候觉得,你一定是萧关哥哥,送给我的礼物。”相娇娇弯了弯唇角,忽然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他让我遇到危难找你是为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于兆和原本睡的正沉,陡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觉得胸口往上都是凉飕飕的,头也疼的厉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糅自己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被压着,偏头一看,就看见正躺在自己胳膊上熟睡的于绥宁。 于绥宁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加上这阵子疯疯癫癫面容憔悴的样子,更显得面目狰狞的像是鬼一样。 刚睡醒就瞧见这样的场面,于兆和整个人都不好了,更不知道于绥宁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 她已经被他关起来了。 他猛地抽回手臂,嫌弃地翻身坐起来,“于绥宁!你又想干什么!” 于绥宁被他猛地这么一推,整个人翻进床里面,额头咚地一声撞在床里面的柜子上,被子也滑下来,露出大片伤痕斑驳的后背。 让原本白皙嫩滑的后背,像是一块沾满补丁的破旧衣服。 于兆和是个看脸的,之前能容忍于绥宁,完全是看在老太太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如今彻底撕破脸,只觉得恶心,直接翻身下床,“你怎么在我……” 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冷眸扫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完全陌生。 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是被欢爱过后的味道遮掩了过去,并不明显,他正想细细再闻一遍,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女声,“于侯爷醒了,我们老爷请您行了以后,穿好也衣服去前院一趟。” 这嬷嬷声音不冷不热,不算客气,但是于兆和立刻就分辨出来,这是相娇娇身边的奶妈刘妈,脑海里翻涌的记忆这才彻底清晰了起来! 他近日是来参加相府的赏花宴,从门口进来以后,就被人领到了这边,之后的事,他就完全不记得了。 可现在看这屋里的情况,说他不记得了,谁信? 于兆和一想起来相老爷子这都让自己去前厅了,想必是已经知道这边的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反手把手里的衣服兜头砸在于绥宁的头上,“你算计我?” “到底谁让你出来的?”于兆和怒不可遏! 于绥宁反而很平静,被撞之后的额头很疼,又被于兆和用衣服砸,衣服里面还裹着腰带,腰带上不知道是玉佩还是什么硬挺的东西,雪上加霜一般又砸在她额头上。 比刚才撞出去的那一下还要痛。 可见,他于兆和对她,早就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于绥宁有点庆幸自己死心比较早,否则他这一番侮辱下来,她怕自己根本就承受不住。 她心平气和地把脸上的衣服扯下来,又平静地摸了摸额头肿起来的包,道,“哥哥你忘了吗?这样的事情我们又不止做过一次,不过是地方从家里,甚至从嫂子隔壁的厢房,换到了她的娘家。” 她讽刺一笑,“你都能在门口凌辱别的女子,进了厢房怎么还羞上了?” 于兆和深吸一口气,胸口随着呼吸的动作剧烈起伏了一下,“你是不是想死?” 于绥宁慢条斯理地捞了衣服穿上,伸手把凌乱的头发顺到脑后,横竖都撕破脸了,也不在乎把身上的伤口都展示在人前,现在对她来说,能像是人一样活着,比什么都强。 于兆和明显是厌倦了她,对她没了耐性。他把她关起来,或许是交代了下人不能亏待她,可是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什么德行了。 那些她平时踩在脚下的蝼蚁,如今也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各个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踩在她头上。 才关了几天啊,于绥宁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吃了几顿馊饭了。 甚至,之前的药浴也没有了。 她真切的感觉到,如果她不是个孤女,又刚好被于家的老侯爷夫人捡回家,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所以,能活下来,最重要。 于兆和或许暂时会顾及从前的情分不会杀了她,但是难保有一天,这样的情分被消耗殆尽,甚至,他遇到更喜欢的人了,或者被政敌抓住把柄,以于兆和这种趋利避害,不择手段的性子,根本不会允许她这样的污点存在。 把事情闹大,为自己争取一个名分,是于绥宁如今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想做的事情。 “于绥宁!你找死!”于兆和气疯了,一想到今天来往的人,几乎是满朝文武,甚至,还包括当今圣上,在今日戳破两人之间的这些破事儿,他怕是真的没救了,一时杀了于绥宁的心都有。 于绥宁穿好衣服,仰着脖子,“侯爷,你现在还不能动我。我早就把我手里的人散了出去,若是今日我三个时辰不得归家,我们的那些事,就会飘满京城。我要是死了,你就只能带着于家,跟我同归于尽了。” 于兆和生平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于绥宁。 从前的她,虽然骄横,但是对他却几乎是言听计从,如今的于绥宁,却是满眼都是心机,浑身的死气,他丝毫不怀疑她的话,假如她真的死了,会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于兆和眯了眯眼睛,“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辛苦养大你的母亲和祖母?” 于绥宁提到母亲,抹了一把眼睛,旋即一声冷笑,“她们是养大了我,给了我一身荣耀,所以呢?这是你毁了我就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理由吗?” “你说,如果我真的和你,闹出这样的事情,为了于家所谓的声誉,她们会想起来我是她们一手养大的吗?” “不是,她们只会觉得我是白眼狼,忘恩负义。会悄无声息地把我处理掉。因为你才是于家唯一的继承人,是风光在外的镇远候。” 于兆和是真的动了怒,有些后悔前阵子自己一时心慈手软,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可他和于绥宁的事,就算是被戳穿,也不能这样被捅出去! 想到这里,他压下周身翻涌的火气,软声道,“宁宁,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也不需要这样,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三百三十四章 被人构陷 于绥宁有那么个瞬间,差点真的相信眼前的男人,他的声音太温柔,表情也太具欺骗性。 和从小哄她到大的哥哥缓慢重叠。 可不过转瞬,她就清醒了。 正是那个把她如珠似玉宠着的于兆和,最后把她拉下深渊,还要把她的嘴巴堵上,让她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真正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弯唇一笑,“好啊,你想让我做什么?” 许是从前的于绥宁太听话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于兆和对如今答应的这样爽快的于绥宁,没有一点点怀疑,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一会若是有人问起来,你把今天的事情推到领你进来的人身上。宁宁,本王知道你可以,你也不是自己愿意出来的,我们自小关系亲厚,若是没人挑唆,你不会当众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于绥宁目不转睛地看着于兆和,目光坚定地像个洋娃娃,“若是推不出去呢?” 于兆和眼神一愣,很快道,“怎么可能推不出去?” 于绥宁固执地道,“我是说如果。” 于兆和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当然是你我共担,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儿家受这样的屈辱。” 于绥宁在心里冷笑出声,即便是把事情推给别人,那她的名声也没了,说什么共同承担,他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如何共担。 她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看得清楚明白,一个在这事上都充满欺骗的男人,哪来的勇气跟她说什么共担? “好,都听你的。”于绥宁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得凉薄又讽刺,很轻地问道,“哥哥,你会娶我的,不管发生什么,对吧?” 于兆和脸上几乎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当然。” 于绥宁好像才彻底放心一样,低下头,没再说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嬷嬷又进来通传一遍,催着于兆和快一些。 于兆和被架着不得不去,安抚好于绥宁,就跟着嬷嬷去了前院。 原以为相老爷子不敢声张,毕竟不仅事关于兆和和于绥宁的名声,还关乎相娇娇的名声。 内宅闹出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好看,何况还是在岳丈家的宴席上。 只要说服了于绥宁,他多的是诡辩的机会。 可于兆和进了相府的主院,就意识到了不对,松柏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卫了起来,守卫出乎意料地森严,原本他往里走的时候还在说相老爷子为了保密过然下了血本,可越往里走他越发现不太对劲。 守着院子的不仅仅是相家的护卫,甚至还有于家的人! 于兆和这次出来的时候,除了搬运东西的仆从,是没有带护卫的。 所以,是于家来人了? 他面色一变,正想转身就走,却不想路两边的护卫“唰!”地一声,拔剑出鞘,长剑的剑锋几乎擦着他脖子过去,“侯爷,里面请!” 于兆和脸色发白。 这两个人,他常出入宫门,也认识。 连宫里的侍卫都来了,这老不死的,是弄了多大的阵仗! 于兆和往后退了两步,知道不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心里把相家上下骂了一遍,最后,只能希望于绥宁能懂事,自己把事情承担下来,否则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扒下他一层皮。 果然,刚进大厅,迎面一只茶杯就飞了过来,直奔着他的连砸,伴随着于老太君一声厉喝,“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于兆和稍稍躲闪了一下,却又不敢完全躲开,任由那茶杯重重砸在自己身上,滚热的茶水和茶叶泼了满身,茶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稀碎。 衣袍一脏,他整个人顿现狼狈,却还是硬挺着,撩开长跑下跪,完全管不得面前是不是茶杯的碎瓷,膝盖上传来一阵疼痛,很快,就麻木了,潮湿的地面上,血和茶水混在一起。 于兆和咬牙挺过最开始的疼痛后,跪在地上,重重地给于老太君磕头,“孙儿知错,但是孙儿实属冤枉!祖母明鉴,是有人要害孙儿,挑拨孙儿和娇娇之间的感情。” 没等老太君开口,相老爷子冷笑出声,“侯爷的意思是,本相府上,有人居心不良,在家里谋算您跟郡主同宿一榻,从而离间你跟娇娇的感情?” 这话说出来,别说相老爷子,怕是在场的任何一位都没人相信。 把两人凑到自家塌上,还发生那种事儿,那可不是一般人的事儿。 “圣上,微臣一生奔波劳碌,图的就是相家门庭上这清正廉明四个字!最在意的就是祖辈打拼下来的这点名声,这点,三代圣上有目共睹!如今按照镇远候爷的说法,我府上竟出了这等人物,这简直是在砸微臣三代经营的名声!”相老爷子从椅子上起身,也随着于兆和,朝着身边的皇帝身边一跪,声音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义正严词。 再联想到相家如今门庭冷落,好不容易得返朝堂,头一桩开的赏花宴,却遇到这样难堪的事儿。 “老臣知道,老臣回朝一事,确实遭诸多人眼红。但若是用微臣的女儿来往臣头上泼这个脏水,老臣不能忍!望圣上决断!” 说完,他一把老骨头,颤巍巍地磕了下去。 于兆和却是听的心惊肉跳,只料到宫里来了人,却没想到是皇帝亲自来了,当下头伏得更低了,心中飞快盘算,这一关要怎么过。 另一边的老丞相,风烛残年,还要被这样构陷操劳,连皇帝看着都不忍心。 毕竟是三朝元老,即便是出了相周那样的事情之后,相家也未曾有过逆反之心,这让皇帝很满意。 尤其是,相家沉寂至今,手上的资源已经统统回归朝廷。确实就只剩下个名声了。 毕竟是天下学子尊崇的老丞相,开辟科考,让寒门学子得以有官拜仕途的机会,甚至,连他自己,也曾受过相老教诲。 皇帝叹息一声,“相老,快快请起,今日朕既然来了,必定会还你个公道。你先说说,你要如何?” 老丞相转向于兆和,“侯爷且说说构陷你的是谁,只要你有证据指正,本相定然把人凌迟处死,还你跟绥宁郡主清白!”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盖棺定论 “于爱卿。”坐在上位的皇帝威严开口,“如今丞相的态度都已经放在这了,你怎么看?” 于兆和哪里知道坑害自己的到底是谁? 他在京都纵横这么多年,很少有会明面上得罪的人。 但是最近却不屡屡受挫,先是于兆风好好的读着书,莫名其妙冲撞了皇上放在山上的暗卫,再是找个江丞背锅,结果却撞到了苗疆那边人的头上,导致于绥宁重伤,相娇娇出走,如今更是直接连累到了自己。 他不信这其中无人谋划。 可做这些,毁掉他,会是谁呢? 于兆和的目光忽然落在站在相老爷子身侧的孟萧潇身上,顾左右而言他,“微臣说话之前,想知道孟姑娘何故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人,要么是皇帝亲卫。 相家父女。 还有于老太太,这都是地位至高无上的人。 孟萧潇出现在这,就显得格格不入,能让于兆和想到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切都跟她相关。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于兆和觉得一切都通透了。 这些事情里的一切好像都跟她有关,那晚那个所谓的苗疆少女看不清眉目,但是会冒死救出江丞的人,未必真的是苗疆那边来的。 还有之前,孟萧潇把相娇娇以各种理由藏在家里,却不肯践行承诺来给于绥宁治病的事。 加上后来相娇娇忽然就想要跟自己和离这样反叛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相娇娇自己的主意,更像是被怂恿。 一切串联起来,于兆和冷眼道,“之前孟姑娘和我夫人并无交集,忽然就情同姐妹,未免可疑了点,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对您有什么好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没嫁进摄政王府,就开始给摄政王拉拢人脉了呢!” 这话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是连消带打,处处都在说凤御临欲通过离间他与相府,从而让凤御临上位。 不得不说,于兆和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确实也不是偶然。 他最是知道,有些事,不需要有根据,帝王之心,一旦有了疑虑,疑虑只会越来越深。 皇帝的目光陡然转到了孟萧潇身上,眉眼深沉起来。 一个让两个皇子争抢,摄政王凤御临不惜用先帝留下来的暗卫作为交换的女子,他原本就觉得,是个祸水。 如今却不想,跟相府又有了交集。 怎能不让人生疑? 相老冷笑出声,“侯爷倒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娇娇和潇潇交好,远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家内夫人受了潇潇救命之恩,醒来时神志不清,把潇潇错认成了犬子相周一个义弟。当初老夫想收这个义子,是让圣上过目的,只是这孩子还没进门,就因为相周出事,客死他乡。” 皇帝眉头一松,提到相周,自然有一股愧疚在,顺其自然道,“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孩子叫……萧什么?” 相老爷子看了孟萧潇一眼。 孟萧潇走到人前,端正跪下,“我表兄萧关,是我姨母流落在外的次子。” 孟萧潇的母亲,是秦氏。 当时名满天下,却一朝销声匿迹的秦氏。 孟萧潇不确定皇帝是否记得这个,解释了一句,“秦氏一案,还是皇上给翻的案。我们不胜感激。” 即便没有后续,也没啥补偿,被冤枉的,死去的,回不来,但现在都不是跟皇帝长对台戏的时候。 孟萧潇一句话,倒是提点了皇帝,“是,原以为秦家后继无人,没想到还出了一个这样杰出的女儿。” 相老道,“是以,内人才会认错。您也知道,内人因为犬子过世,久病不起,若这个姑娘能让她有一点点生念,老夫是断然不会放弃的。所以老夫擅自做主,把潇潇认作义女,本来是想趁着这次赏花宴,有圣上亲自认定,却不想出了这档子事,平白辱没了门风,如今可还说不好到底是不是咱们高攀了潇潇的清白门楣。” “毕竟,潇潇师从神医谷。至于跟摄政王的婚事,小侯爷也颇有些断章取义。摄政王是摄政王,那也是老夫的学生,六皇子乃至太子,老夫也是教导过的!甚至……”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皇帝明白。 即便是皇帝,当初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时候,也受了老丞相诸多照拂。 所以在上位之后,依旧念念不忘。 因为明确知道,相老忠君爱国,忠的是东陵,爱的是东陵,谁坐在这个位置,他都不会有偏颇。 相老爷子义正严词道,“潇潇护着娇娇,是对老夫的尊重,侯爷既然说有问题,那今日在坐的各位是否都是另有所图?是老夫请来,专门看你笑话的?老夫是怕这张老脸,丢的还不够吗?” 说到这里,相娇娇双膝一跪,眼泪恰到好处地落下,“于兆和,我与你夫妻一场,你苟且自己妹妹就算了,还妄想往我娘家身上泼脏水!是觉得我软弱可欺?还是觉得自己辱没了当朝郡主无罪?” “娇娇!”于老太太见相娇娇竟然把话题往于绥宁身上引,愤愤地点了一下拐杖,警告意味浓郁。 于家经营至今才有了如今的名声,若是毁在一个女人手上,那可真是笑话! “事情尚未盖棺定论!还是要多听多看,娇娇和兆和都是老身看着长大的,感情是好了些,但是都懂事体贴,万不会做出这样为被人伦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于老太太颤巍巍起身也要给皇帝跪下。 苦肉计,谁不会! 见这一家子撕成这样,各有各的苦楚,皇帝眉心的一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皱眉道,“那就让于爱卿好好解释,到底是有人陷害,还是自甘堕落!把相府的喜事闹成这样,总不是一句有误会就能糊弄的。来人,去把绥宁郡主请上来。” 一听请于绥宁,于老太太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于兆和。 于兆和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眼神。 于绥宁那边,他早就安顿好了,根本就不怕问。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子命格 皇帝一声令下,很快,于绥宁就被侍卫带了上来。 面见圣上,当然不能带着帷帽遮挡,所以于绥宁脸上的伤口都暴露在外面。 别说皇帝,就连于老太君都惊讶于于绥宁现在的样子,脸上遮掩不住的震惊,颤巍巍地从座椅上下来要去扶于绥宁,“乖乖,你这脸……你这,如何成了这样?” 原本高高在上的遂宁郡主,容貌虽然不是最出众,却也算得上是姿容昳丽。 如今不仅仅是形容狼狈,原本嫩白的跟鸡蛋一样的脸,好似生生被人扒了一层皮下来,从脸上到脖子上的皮肉都好似溃烂了,隐约能瞧见里面的红肉。 看着哪里像是个二八年华,正值青春的姑娘,倒是像极了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皇帝从前对于绥宁还算是宠爱,一半是因为老侯爷的缘故,一半是觉得小时候的于绥宁,十分的玉雪可爱。 如今对上这张脸,皇帝需要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转开视线的冲动,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绥宁虽然早就做好了用这张脸面对一切的准备,但是也没有漏看皇帝严重那一闪而过的惊悚和嫌弃。 加上被于老太君这么一问,经不住地有些窘迫,本能地想要躲避遮掩。 于老太太扶了个空,却还是毋庸置疑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与奶奶说个分明,这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伤的这样严重,请了太医了么?” 于绥宁看着于老太太眼底真切的关心,心里有一瞬的动摇,但也只是一瞬。 因为于兆和已经赶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奶奶,没事的,是绥宁前阵子贪玩吃错了东西,这阵子没少看太医吃药,已经在康复中了,想必过阵子就能好起来。” 于老太君这才放心,“那就好,那就好,一定要请最好的太医,要用最好的药,这些钱,从我这里出!日后我死了,我的那些个老存货,都是绥宁的。” 于老太君这些话,是说给于绥宁听,也是在说给皇帝听。 一个是安抚,一个是彰显于兆和日子过的轻简。 老太太常年居住在老宅的佛堂里,成日里除了吃斋念佛,几乎是闭门不出,压根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但是好巧不巧,现在说这些,刚好就撞到了枪口上。 于兆和府上前阵子买了一堆珍宝,用马车拉回侯府,那些珍宝的名字都被人在门口一一唱出来,弄的茶馆说书人都在吹嘘于兆和这个镇远候是个肥差。 这事儿不大不小,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于兆和这些东西就半点不能藏私,只能说是给岳丈家准备的厚礼,替妻子相娇娇抚慰相老的丧子之痛。 说轻简? 那可真是谈不上。 孟萧潇直接没忍住,嗤笑出声。 觉得江丞似乎看起来,也不是表面那么温柔纯良。 至少这一招出的,不仅让于兆和当时肉痛,余痛还经久不散。 听见孟萧潇的笑声,所有的视线,刷地一下就转到了她身上。 皇帝更是直接问,“孟姑娘笑什么?” 孟萧潇道。“皇上久居深宫,国事繁忙,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坊间的小事,我不过觉得老太太对佛扣仁心,就觉得于家上下都是和她一样的吧。” 于老太太又不傻。 孟萧潇这番话看似在夸她,但是明显是话里有话。 她忍不住沉下脸色,“孟姑娘这张确实伶俐的很!胆子也大,大庭广众之下,长辈还在说着话,你就迫不及待要张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教养!” 孟萧潇目光坦然地注视着于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孟家的女儿,在遇见义父之前,我确实无人教养,但……却也不至于做出兄妹阋墙的事。” 话题瞬间被转回了正题,于老太太转移话题失败,还被噎了一嗓子,一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怒瞪着孟萧潇,却是对相老道,“老丞相辅佐三代明君,家风清正,娇娇嫁去我于家,也是贤良淑德,温顿端方。怎么老了却不知道叫什么风糊了眼睛,收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养女。” “说是神医治好了夫人的病,可又怎么知道不是这丫头故弄玄虚,想要飞上枝头当了这个凤凰!” 相老虽然嘴皮子利落,但总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之前,跟个妇道人家不依不饶,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 相娇娇气不过。 她在于家的时候,觉得于老太太虽然和蔼,但实际上对于兆和和于绥宁都十分骄纵,原本以为至少会做做表面工作,却不想如今两人做了错事,她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把别人拉下来给于兆和和于绥宁做垫脚石,丝毫不反省自己家的错误。 她正想站起来跟她理论,门口却先一步传来一道温柔却不失力量的声音,“我女儿是不是故弄玄虚,看我不就知道了,总也不能听老太太您在这信口雌黄!” 众人抬头,就见相老夫人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诰命服出来,神色庄严又清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家一家。 “娘!”相娇娇起身过去扶着老夫人。 相老夫人却是恭恭敬敬在相老爷子面前一跪,“臣妇相氏,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相老夫人身上的衣服,顿时就叹了一口气,甚至从椅子上下来要搀扶相老夫人,“请起。” 用的是请。 原因无他,相老夫人这一身的诰命,有自己挣来的,丈夫给的,儿子相周给的。 “夫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皇帝不仅把夫人扶起来,甚至还恨不得给相老夫人行礼,甚至收起了威严冰冷的表情,变得和蔼可亲,像是老人膝下讨人欢喜的子侄。 相老夫人微微一笑,“多谢皇上记挂,臣妇很好。” 皇帝看着老夫人确实红润的面色,感慨道,“当年若非是夫人仗义相救,这世上怕就没有朕了,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相老夫人赶紧起身,“您过奖了,分明是您天子命格,本就不该陨落于那样的前滩之下。”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绝无可能 于家倒是不知道,相家跟皇帝还有这样的渊源,一时祖孙俩,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短暂的寒暄后,皇帝直接把相老夫人扶到了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连君臣之礼都免了。 相老夫人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照理说,坐在边上的于老太太年纪长,辈分大,还是相娇娇夫家的祖母,即便相老夫人有诰命在身,也是长辈,是要行礼的。 但相老夫人明显是得知了于兆和于绥宁之间的事情,面不改色地坐在皇帝身边。 反而是于老太太,要起身行礼,只是身形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要摔倒,“老身见过相夫人了。” 相老夫人淡淡抬手,“老太君年纪大了,快免礼。相于两家做了这几年的亲家,却不想老太君头回登门,不是为我府上喜事,而是为了儿孙琐事。是我们娇娇让你们操心了。”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的,于老太太还不好说什么,只好陪着笑,“夫人说笑了,娇娇自进门就纯良贤淑,很是讨人喜欢。于家有这样的媳妇掌家,是于家之幸。” 相老夫人却不买账,“娇娇这样讨人喜欢,女婿却还能做出这等事情来,那确实就不是娇娇的问题,而是于家的家风问题了。” 京都这些世家的圈子,不说相敬如宾,起码也要表面客气的。 像是于老太太这种后院的夫人们,在家如何,出门就是夫家的脸面,更是以贤良宽容为先,谁能想到相老夫人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把最后一层遮羞布也给撕了。 也是,她有皇帝庇佑,上无婆母,也没有媳妇要立规矩,加上大病初愈,死里逃生,心态原就比一般人更开阔一些,如今更是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于老太太却是坐不住,侯府的脸面,被一个妇道人家踩在脚底,碾压,肆无忌惮,她撑着桌角站起来,“夫人这话是何意?” 相老夫人语气冷淡,目光也锐冷地盯着面前的于兆和和于绥宁,“娇娇身为于家当家主母,却让府上发生这样的丑事。是她掌家不善,是我教导无方,可据我所知,娇娇在于家,并无掌家之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是不能做小,但让我娇娇容忍此等兄妹阋墙的事,也恕我相家思想迂腐,既舍不得女儿受这个气,又丢不起这个人。” 若真让于绥宁进了门,于娇娇还能容忍,那就成了软柿子,往后在家里境地尴尬,任人欺凌。 皇帝眯了眯眼睛,看向相娇娇,“如今于家是谁在掌家?” 相娇娇恭敬跪下,深深行礼,一板一眼道,“臣妇不知。” “不知?”皇帝质疑地看了一眼于老太太和于兆和,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太对。 相家培养出来的姑娘,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当初也是于家千恩万求求娶回去的,当家主母若非是身体虚弱,抑或是实在无能,否则就是宠妾灭妻。 皇帝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于老太太立刻道,“回皇上,本也是娇娇掌家的。但,兆和这孩子这么多年无子嗣,于家当然希望长子是从娇娇肚子里出来的,怕她太过劳累,影响子嗣。” 众所周知,相娇娇进门至今无所出。 相娇娇简直要笑出声了。 这一家子,临了了还把锅甩到她头上来了,她冷笑出声,“不怕各位长辈和姐姐笑话,娇娇进门三年无所出,是因为三年无宠,除了新婚夜,侯爷都不曾在我房里留宿。不过,我无所出尚且能理解,其他姐妹为何无所出?娇娇是建议奶奶,让侯爷先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生。” “相娇娇!”于兆和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警告相娇娇,“我为什么不去你房里,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你成日里惦记的就只有你所谓的萧关哥哥,你心里何曾有我这个夫婿?” “混账东西!”相老爷子低喝一声,“若早知道你这样待娇娇,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桩婚事!萧关是我相家承认的义子!为我儿赴汤蹈火,至死不休!岂容你这样辱没!简直!无耻!” 相老夫人也是一脸怒容,“于家真是好教养!若我的娇娇跟萧关真有那份心,你以为轮得上你于家?我于家的姑娘,难道是嫁不出去,塞进你们家的?于兆和!你是不是忘记了,她是你七次登门,皇上亲指的妻子!你辱没我儿,侮辱我女儿,却跟自己的亲妹妹打的火热,你哪里来的脸面!” 于兆和被骂的狗血淋头,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冲动了,被激得说出那样的话来,简直是火上浇油,还给了相家二老发难的借口。 想到这里,他懊恼地攥紧了拳头,狠狠瞪了一眼相娇娇。 相娇娇一个正眼都不看她一眼,郑重其事地磕头,“请皇上为臣妇做主!” 皇帝也烦透了,镇远候府里好好养着的郡主,成了自己家盘子里的菜,闹出这样的丑闻,既是打于家的脸,又是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相老夫人从来是最单薄的性子,即便是相周在的时候,也很少管这些琐事。 如今连诰命服都穿出来了,这是把相家逼急了,人家非要要个结果。 这个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让相娇娇和于兆和和离! 于兆和见气氛僵持焦灼,眼看着就到了最后一步,才终于有些慌了,赶忙低头给相老夫人磕头,“岳母大人在上,女婿实在是冤枉!” 他转头看向于绥宁,“是绥宁被人设计,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对娇娇从来是一往情深,之前不过是诸多误会,女婿回去一定多加修正补偿!至于我和绥宁,我们绝无可能!” 似乎是听见后面那绝无可能四个字,太过坚决,于绥宁原本只是了无生气地跪着,如今终于有了一点精气神,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绝无可能? 呵呵。 那他刚才在厢房里许诺她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 姐姐,你快看看 于绥宁恍惚之时,上头的于老太太已经开始说话了,“绥宁,你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兆和也目光殷切地看着她。 他坚信,于绥宁不会背叛他。 于绥宁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皇帝表情严肃,“绥宁,你算是在朕身边长大,是我东陵郡主,若是有冤屈,尽管说出来,朕一定会替你做主。” 于绥宁眼圈一红,郑重地给皇帝磕了个头,一字一顿道,“无人冤屈绥宁。一切都是绥宁自愿。” 于兆和楞了一下,旋即冷了脸,“什么自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爱卿!”皇帝也跟着冷了脸,“绥宁是朕亲封的郡主,怎么?在你眼里竟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的了么?” 于兆和瞬间闭嘴,脸色难堪地看着于绥宁。 那神色里,只有不堪和警告,却没有半点内疚。 于绥宁眼泪终于是没忍住,顺着眼尾落了下来。 多年的感情,她的不舍,不安,终于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 “跟于兆和发生今日的事,和他人无关,是我自愿!”她朗声道,“从前钟情于他,种种件件,也是绥宁心甘情愿!” “砰!”于老太太手边的茶盏,到底是没稳住,直接摔在地上,他脸色苍白地看着于绥宁,“绥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兆和可是你的亲哥哥!你这样毁他,于你有什么好处?” 于兆和也道,“于绥宁,你疯了吗?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加诸在别人身上?” 于绥宁凄惨一笑,“我是疯了。我也知道,说了这些,意味着绥宁名声尽毁,从此以后,京城再无人问津。但,绥宁也是受人蒙骗,若非是哥哥承诺会一生一世对我好,会娶我入门,我怎会如此?从前你们让我嫁去摄政王府,为于家拉拢关系,我都听了,怎么如今,成了我一人之错?” “我及笄时,是拿着刀逼你闯我闺房了吗?” “之后的夜夜欢愉,都是我强加给你的?” “我少不更事时就跟了你,如今已经快要双十年华,你说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加诸在你身上?若是如此,你这个镇远候,未免当的有些过于软弱了点,一个弱女子都对抗不了,何以扛边关!” 于绥宁一番话连珠炮似的,于兆和全然没有反口的余地,气的胸口起伏,“于绥宁!” 于绥宁对眼前的男人已经全无指望,只剩下一身冷然,“吾乃皇上亲封的郡主!即便是于家生养,那也是重在祖母身上,你与我同辈,官阶尚且在我之下,当着圣上的面,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宫姓名?” 于兆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于绥宁。 从前的她,刁钻无理,虽然肆意,但是总是会对他软软撒娇,看似强势,但是从来都是软弱的。 他自信她会一辈子听话。 可如今的于绥宁,眼神坚决的让人觉得可怕。 有那么恍惚的一瞬,他甚至在她的脸上,看见了相娇娇的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就有了相似之处? 他的思绪并没有游离太久,很快就被皇帝一声盛怒的“大胆!”一把给拉了回来。 “于兆和!绥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皇帝盛怒之下,已经开始直呼其名。 吓的于老太太几乎是从椅子上滚下来的,手足无措道,“皇上,这定然是误会。兆和和绥宁自小就感情深厚,是断然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情的!定然是有人陷害!皇上明鉴啊!” 皇帝也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朕倒是希望是一场误会,你以为这样,丢的只有你们于家的脸面么?” 可她也不看看,于兆和做的到底是什么混账事情! 于老太太在皇帝这里求助无门,转头扯住于绥宁,伤心欲绝,“绥宁!你说句话啊!这些年,你虽然不是于家亲生,可你扪心自问,于家可曾亏欠过你一点?” 不仅不曾,于家对于绥宁视如己出,甚至比对府里那些庶小姐还要好。 可原来那样的疼爱,都不敌关键时刻,于兆和那么重要。 她们是想要用她的名声和一生,护住于兆和么? 那她呢? 于绥宁眼圈红得更厉害了,“祖母,于家对绥宁的恩情,怕是只有来世相报了。当着皇上的面,绥宁不可能满口谎言,出尔反尔,否则,我又何以对得起他于我的栽培和苦心?” 于老太太闻言,几乎瘫软在地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满脸失望地指着于绥宁,“当初我在街边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我手臂长!跟个小猫一样,我费劲心力抚养你成人,你竟然这样来害了我于家,早至如此,我当初就应该任凭你在马路上冻死,我不该领你回来!” “这十余年的饭,喂一条狗都喂熟了,可连你连猪狗都不如!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你哥哥!” 于绥宁像是个被抽干了灵魂的布偶,被她这样连推带攘,本就羸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 相娇娇看不过去,一把扯开了于老太太的手,把于绥宁挡在身后,“你们真是够了!” “口口声声说养育之恩,有几个父母恩养要求回报的?你们说疼她爱她,可遇到事不是照样要把她推到前面给于兆和挡事?你扪心自问,你为什么会始终坚定这件事于兆和没有错?无非是仗着于绥宁欠你们一条命,在这里肆意索取罢了。” “若她算猪狗不如,那于兆和哄骗她,娇养她却又抛弃她又算什么?连自己养大的亲妹妹都不放过,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你!”于老太太被堵的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就要晕倒。 相娇娇早就见惯了这种招数,从前在于家的时候,遇到什么不能决断的事情,于老太太和曾经的于夫人都是一脉相传的缩头乌龟,万年不变的老法子——装晕。 她叫了一句,“姐姐,你快给看看,今儿家里大喜,可别真叫老太太在咱们家出了事儿!” 第三百三十九章 父母之命 大家都知道孟萧潇是大夫了。 这一次,于老太太都没等孟萧潇上前就立马“回过神”,虚弱地跪在地上。 她知道于绥宁都开了口,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多说只会让人觉得是在狡辩。 她只是哭,妇道人家,“皇上恕罪!兆和年幼丧父,母亲又当不起门庭,是老身一手带大,若是他出了差错,千错万错,也都是老身的错。您如何处罚老身,我都没有任何怨言。” 说到这里,皇帝就不得不想想,于兆和的父亲和爷爷,就是老镇远候是怎么死的。 原本镇远候府在于兆和的父亲这里,已经逐渐凋零败落,但这个老镇远候胜在做了一件好事儿,就是在皇帝夺权的时候,站在了中立的位置。 一直是坚定的和稀泥派,却是在于家即将败落的时候,救了太后娘娘的性命。 太后对于家算是格外上心,甚至还把于绥宁抱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皇帝看太后实在是喜欢,就把于绥宁封为绥宁郡主。 于兆和自己也确实争气,在军中挣了军功,还得了摄政王凤御临的青睐,于家自此突飞猛进。 只是骤然提起来老侯爷去世的事,皇帝难免要念个旧情。 可是这旧情,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于绥宁好好的姑娘,被于家养成了什么样子了! 容貌被毁,名声被毁。 一个姑娘的一生,就这样葬送了。 皇帝不想听,“你们于家也知道,绥宁是太后养过的孩子!却依旧如此行事!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时候再来论处罚,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于老太太赶忙道,“事已至此,于家自然知道万死难辞其咎!可郡主的名声毕竟还是要的,此事总要有个圆满的结果,等一切风平浪静,您再来处置我们不迟啊皇上!” “那你说说!此事如何解决?”皇帝怒声道。 于老太太看了一眼于绥宁,又看了一眼于兆和,“两人是情同手足,但毕竟不是亲兄妹。既然是从小两情相悦,不如……不如就让兆和先娶了绥宁进门。” 成了夫妻,这些事自然就可以过去。 孟萧潇从旁都要暗叹一声打的一手好算盘,娶了于绥宁,一切圆满解决,家里还落个郡主。 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于绥宁能算无遗策,也算是本事。 于老太太刚落了音,相老夫人就冷哼出声,“于家打的好一手的算盘。” “绥宁郡主的身份进门必然不能做小,这是让我娇娇做小的意思?”相老夫人威严道。 于老太太面色有片刻的尴尬,但是为了于兆和,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娇娇进门几年,自然是不能做小的。不如两人,平起平坐?” 那就是平妻。 相老夫人冷笑,“平妻也分高低,那您说说,到底谁是妻?谁是平?” 于老太太道,“既然是平起平坐,自然都是妻。” 相老夫人转头看向相娇娇,“笑话,妻就是妻,平妻就是平妻。何来都是妻一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种道理您和镇远侯爷都应该清楚吧?这说出去,要说我相家没有规矩。我相家的女儿,不做小,也不做什么平妻。若是于家迎了绥宁郡主进门,那就劳烦出一份和离书,让他两人一拍两散,各自生活。” 于老太太又急又恼。 眼下只有娶了于绥宁,两家才算是皆大欢喜。否则都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相老夫人却是不依不饶,也不知道于兆和毁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亲家,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娇娇和兆和毕竟夫妻一场,纵然有矛盾,也不能说和离就和离啊。”于老太太无奈,转头看向相娇娇,“娇娇,你说句话啊!” 相娇娇冷冷道,“我听娘亲的。郡主进门,我这样的身份确实不宜跟她平起平坐,那就好聚好散吧。皇家的颜面和我这样的小事比起来,实在不足为道。” 相老丞相也适时开口,“皇上明鉴。作为臣子,自然是以皇家为重。但臣也只有娇娇这一个女儿了,若是作为平妻,不管是对相家还是对皇家的面子都不好看。还请皇上成全,让小女归家。以后贫穷富有,难堪流言,都由我们自己承担处理。” 相老夫人也起身要跪下。 两边都是脸。 皇帝自然是向着于绥宁的,见二老态度坚决,咬牙叹了一口气,招了身边的大太监,“你去,准备了一份和离书来。” “皇上!皇上!”于老太太和于兆和见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一阵撕心裂肺。 皇帝冷嗤道,“事已至此,确实没必要了。” 皇帝身边跟着文书,很快就准备好一份完整的和离书上来,条款明细,一应俱全。只需要两人在上面画押认证就行。 于兆和久久下不去笔,只是一脸恳切地看着相娇娇,“娇娇……” 他们曾经也是有感情在的,她曾经也是他真心实意迎娶回家的新娘。 这么多年纠缠折磨,直到这一刻,他才陡然意识到。 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相娇娇却是一眼都不肯看他,直接咬破了食指,伤口很大,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沾满整个手指。 相娇娇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摁在和离书上,就转头面对皇帝,一声不吭。 于兆和在皇帝眼皮底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按下手印。 收拾完了这两夫妻的事情,就到了于兆和跟于绥宁。 皇帝看着于绥宁,虽然眼下厌恶,但是到底有点小时候的情分在,多问了一句,“绥宁,你呢?” 众人都以为,于绥宁会顺理成章地嫁进于家。 有皇帝指婚,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于绥宁算是得偿所愿,于家也算是借机洗白。 可于绥宁却只是凄惨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皇帝伯伯,绥宁记得小时候,您说过,让我拿您当父亲一样对待。” 皇帝心底到底一软,“是,所以你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朕说。” 第三百四十章 青灯古佛一生 于绥宁深深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于兆和和于老太太。 原本的打算都在看见他狠厉隐忍甚至带着点厌恶的表情的瞬间,消失殆尽。 她真是天真,怎么会以为于家真的会因为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就为了她放弃于兆和? 若是真的这样进了门,体面是体面了,可是到时候山高皇帝远,谁知道她会以怎样的姿态死在于家的深宅大院里。 连相娇娇这样的身份,于兆和都敢明里暗里的苛待,没了容貌也没了皇帝撑腰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何况,她凭什么要放过于家? 他们凭什么在利用她,吸干她的价值以后,对她弃若敝履?还要用她的名声,换于兆和的安稳? 于绥宁很清楚,皇帝的人情只有这一次,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想到这里,她眼底的犹豫和挣扎很快清晰,静静地看着上位的皇帝,诚惶诚恐道,“都说女子的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绥宁自知做出这样的事,是给长辈们脸上的抹黑,绥宁也知道,我这残破之躯,怕是嫁给谁都惹人诟病!” 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拿自己的身体豪赌这一场,却输得干干净净,“绥宁,不愿意嫁去于府。我愿意削发为尼,后半生青灯古佛,为您和皇奶奶祈福祝祷。” 青灯古佛? 削发为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于绥宁甚至觉得于老太太和于兆和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是一把钢刀一样刮在她身体上。 她觉得痛,觉得冷,也觉得释然。 她的最后一分傲骨,不是于家给的,是皇帝和太后,因此她即便很想躲避,却还是脊背挺直,直挺挺地跪着。 于兆和再也控制不住,咬牙道,“绥宁!你疯了?” 他都答应了跟相娇娇和离迎她进门了,她还要怎么样? 现在他已经跟相娇娇和离了,连皇帝都得罪了,若是于绥宁也没进门,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绥宁偏头看他,“侯爷自重,过去一切都如过往云烟。您不愿意承认,我也不会勉强。我求得是皇上的恩赐,而不是你这一桩婚事。” “你忘了之前我们怎么说的了么?”于兆和不甘心地问。 于老太太也赶紧道,“绥宁,我们都知道,这一遭是委屈了你,但是你这一遭,还是等于在家里。你放心,祖母不会亏待于你的。” 于绥宁却只觉得可笑,现在说不会亏待,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让她把事情揽在自己头上,现在见不能利用郡主的身份给自己洗白了,就又试图跟她打感情牌。 她跪得更直了,“求皇上成全!” 皇帝得了这样的结果,反而松了一口气。 让于绥宁嫁去于家,只不过是下下策,只要有人在,就堵不住悠悠之口。 可是现在于绥宁愿意从京城消失,去寺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事情顿时就好办多了。 他眯着眼睛,伸手制止于兆和质问于绥宁的话,“你可是真的想好了?一旦进了寺庙,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于绥宁眼圈一红,有眼泪瞬间凝聚,却始终没有落下,只是倔强地抿着嘴唇,认认真真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绥宁知道,绥宁不后悔,只是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我会在庙里日夜祝祷,为了皇奶奶,也为了您。” 皇帝多了几分动容,最后还是无奈叹息,“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这样吧,朕会让人送你去护国寺,你先带发修行一阵,若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于老太太继续是爬到于绥宁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手里死死地捏着,“绥宁是老身一手带大的啊!如今花儿一样的姑娘,送去寺庙里,你让她这后半生怎么过?老身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又要如何过啊?” “求皇上开恩,不让绥宁和兆和成亲也好,可不能让她去了这样枯冷的地方,老身只要想起她一个人孤苦伶仃,青灯布衣就心痛难忍。她再怎么,也是我们于家金雕玉刻的姑娘,若是真去了那样的地方,这一辈子就毁了啊!” 于绥宁不着痕迹,一点一点把老太太抓着自己的手扯了下来。 她的力气极大,她能清楚感觉到手臂内侧有些地方都已经被她的手指甲扣破了。 “老太太误会了,绥宁只是去祈福而已。并不是死在寺庙里了,何况,护国寺是国寺,里面不管是僧人还是护卫吃的都是东陵的饭,他们不会为难我。更何况,青灯古佛,本也是我心甘情愿。”顿了顿,她看着于老太太略显浮夸的悲伤脸色,静静道,“绥宁在于家的时候,您也是久居老宅,若是日后真的想绥宁,在寺庙里就能看。京城离护国寺不过三十余里,马车半日就能到达,对老太太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于绥宁撕破脸,就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戳穿了于老太太的虚伪。 皇帝被这一家子哭了一早上,头疼的厉害,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送遂宁郡主先去护国寺安顿。要用的东西,你带人去于家收拾好了亲自送上去。对了,增派几个护卫,不能让郡主在山上受了委屈,遇到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身边的人领命,径直走到于绥宁面前。 于绥宁看懂了这个意思,又给皇帝磕了头,才站起身,面色平淡地往门口走去。 “绥宁!” “于绥宁!” 身后的于老太太和于兆和意识到于绥宁这次是真的要走,护都不肯护他们一下,着急忙慌想要上前拉住她。 却被皇帝的侍卫一把拦住。 于绥宁从头到尾,头也没回。 “于绥宁!你忘恩负义啊!我当初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在襁褓里奄奄一息,是我一口一口把你喂大,你怎么忍心,这样离我而去?”于老太太崩溃大哭。 于绥宁一走,于兆和没了制衡的资本,势必要被发难。 第三百四十一章 郡主头衔 于绥宁的背影只是短暂地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于绥宁走后,于家的事就很好发落。 因为于兆风的事情,于兆和本来在皇帝这里就没什么眼缘,如今在相家闹出这样的丑事,虽然没到罪该万死的地步,但是已经丢了皇帝的信任。 “罚俸三年,不必归朝,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吧。”皇帝冷声道。 三年没有俸禄,倒是能熬过去。 可是三年不归朝堂,那就等于是把于兆和的仕途全部抹杀。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在位的人,跟三年后在位的人都未必是如今这一波。 于兆和跟朝堂脱离三年,和告老还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于老太太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翻,真的昏了过去。 于兆和只是惨白着一张脸,一边护着于老太太,一边还要谢恩,“谢主隆恩。” 皇帝皱眉深深看了于兆和一眼,失望道,“镇远候爵位从老侯爷这一辈传到你这里,如今成了这样乌糟糟的情况,朕深感失望。” 如果不是看在老侯爷当初做的事情,如今他怕是连镇远候这个爵位都保不住。 皇帝不轻不重地发落完了于家,就起身换了一张笑脸,尊敬地朝着相老夫人道,“听闻今儿的赏花宴是为了庆贺您大病初愈,既然来了,朕就来凑个热闹。” 相老夫人受宠若惊起身,跟皇帝谢恩,转身就把话题带回到孟萧潇身上,“臣妇能有得见天日的今天,都是我这个干女儿孟萧潇的功劳。当初若不是她见微知着,我怕是已经死在奸人手里了。” 相家之前请错神医的事情,皇帝在宫中也是略有耳闻,但身为天子,总不能去八卦臣子家的家世。相老夫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出这句话本也就是为了把孟萧潇推到皇帝面前。 皇帝不想接这个话都不行,只好道,“没想到孟擎天竟然有这样的服气,既然老丞相和夫人要认了你这闺女,就让朕来当这个见证人如何?” 相家一家三口瞬间眉开眼笑,惊喜道,“那当然是最好的。” 否则,大家总是因为孟擎天这个已经流放的爹的缘故对孟萧潇带着有色眼光,可若是皇帝亲证,什么样的过往都会被一起抹杀。 相娇娇更是兴奋地一把抓住孟萧潇的手腕。 今天一天办成了两件大事,皆大欢喜。 一家人簇拥着皇帝往前院走。 更衬得身后的于兆和和于老夫人更凄凉。 所有人都好像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相家人更是没有半点闺女被和离了的伤感,更像是办了一场喜事一样。 这对于兆和来说,几乎是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来回的碾压。 于兆和甚至后知后觉地想,相家先是把相娇娇带回家,多日都不让他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让相娇娇跟她和离! …… 没有人在乎他在想什么,很快就到了前院。 为了今日,相老爷子邀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好友亲戚,原本就只是为了见证公布孟萧潇身份的这一刻。 可人多眼杂,有人眼高就有人眼低。 不少人瞧见孟萧潇跟在相老爷子和皇帝身边,不由猜测道,“这不是那个孟萧潇吗?怎么就跟皇上走得这么近了。” “你没瞧见么?这是相家的贵客。听说是救了相老夫人的性命,如今可不是浮云直上么!” “……” 这些话不过是窃窃私语,但是随着皇帝坐定的动作瞬间变得安静。 原以为皇帝是要说什么,他却只是吩咐身边的黄门道,“取纸笔来。拟朕旨意。” 身边人立刻准备好了纸笔,就听皇帝徐徐道,“京城孟氏女,贤良淑德,品行高洁,医术超群,实为天下女子之典范。纳为相家义女,另封宁安郡主。” 话音还没落,相家一脸受宠若惊,赶忙跪了下去,“皇上抬举了。” 皇帝视线眯了眯,在人群中看见就跪在孟萧潇身边的相娇娇,道,“相府的大小姐,就封为宁恩郡主吧。你希望你们日后,能守望相助,亲如姐妹!” 他身边随时带着文书,这边话音刚落,圣旨落成。 皇帝出来的时候很是匆忙,没带玉玺,但是带了私印,直接在圣旨上盖了印章! 站在门口的人,和刚才说话的人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回事? 孟萧潇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怎么眨眼之间,就从一个罪臣之女,变成了相家义女,这就算了,相家义女已经足够尊贵,皇帝却还是在相家义女的身份上,又加了一层郡主头衔。 这哪里是山窝里是出了个金凤凰。 是不仅出了金凤凰,还振翅高飞了。 “还不谢谢皇上!”相老夫人伸手点了点自己女儿的额头,“发什么愣呢。” 相娇娇赶忙跪下。 她礼仪周全,先替孟萧潇打了个样,谢了恩。 孟萧潇却是迟迟不动,甚至有些淡漠地看着皇帝。 相娇娇还跪着,见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动静,没忍住偏头看过去,瞧见孟萧潇的眼神,心里就暗道一声坏了。 每次孟萧潇看谁不痛快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可眼前是当朝天子啊! 所谓天子一怒,横尸遍野。 相娇娇着急,赶紧蹭到孟萧潇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姐姐,要跪下谢恩。” 孟萧潇皱眉,“我都没人要谢,为什么要谢恩?” “大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用尖锐的声音道,“得了圣上的赐名,那是你人生最大的幸事!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皇帝也看过来,脸色虽然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但是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孟萧潇,果然是野性难消,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节。 孟萧潇却是等他说完才问,“如果我没记错,郡主和公主都是皇上的小辈。” 也就是说,她要是真诚了这个宁安郡主,那她就得是个晚辈。 像是于绥宁那样,叫皇帝为皇帝伯伯。 皇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郡主我不当 谁曾想孟萧潇一开口,直截了当,“那这个郡主,我当不了。” 皇帝眉毛一皱,抬眼时自带一股威严。 身边的大太监最会察言观色,脸色也跟着变了一变,上前疾言厉色道,“大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下人僭越,皇帝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眸色更冷。 显然,是默许了这个行为的。 相老丞相和相老夫人齐齐从椅子上起身,齐刷刷给皇帝跪下,“皇上息怒。小女生在神医谷这样的地方,只是自由习惯了,并无冒犯之意。” 孟萧潇确实是自由习惯了,但是她不要这个郡主之位,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到底是没舍得老两口为难,她屈膝跪下,道,“臣女于万民,于国家都无功劳。无功不受禄,皇上给的郡主之位,臣女确实受不起。” 相娇娇看了孟萧潇一眼,也跟着跪下来,“皇上明鉴,臣女也觉得姐姐说的对。他日我们若对江山社稷有益,这个郡主,我们也能挣回来。请皇上收回成命。” 相老赞同地看着跪在身侧的两个孩子。 德不配位,必有遭殃。 皇帝如今给了这个位置,多是因为对相娇娇的同情。这样的同情经不起推敲,虽然受人尊敬,但是若是无用,迟早有收回的一天。 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如今的相家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风雨飘摇了,只求一家安稳,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皇上明鉴,老臣这两个女儿,已经比大多数的姑娘都幸运。若是于万民有功,恩赐当得,但她们只是寻常女子,这样轻易的赏赐,只怕会让更多人不服。”相老说着,弯下腰,有些无奈地叹息,“如今老臣家里,也就只有这两个女儿了,我们只想守着她们,颐养天年,平淡一生就好。” 皇帝见一家诚恳,还有老丞相佝偻的背影,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行了,起来吧,这一家子跪着,还当是朕要惩罚你们。你们有这样的觉悟,确实是朝廷之福。也是朕的服气。这圣旨,就放在这里,他日若真有巾帼不让须眉那一天,这位置,还是你们的!” “谢皇上恩赐!” 一家规规矩矩行礼。 连皇帝都来撑腰,甚至,连皇帝的恩赐都不要,那些非议孟萧潇的声音瞬间消失殆尽,一场赏花宴倒是办得顺顺利利。 中场,有丫鬟上来跟相娇娇耳语了几句,相娇娇略作犹豫,但是还是跟孟萧潇道,“姐姐,于绥宁马上要被送去护国寺,在后院门口等着,想要见你一面,见吗?” 孟萧潇对于绥宁虽然有怜悯,但是并没有多少同情。 她这一辈子在于家作威作福,逍遥浪荡了半生,如今的下场虽然可怜,但是也是自己一手缔造的。 不管她现在如何,之前的恶毒却是不能抹杀。 相娇娇道,“我并不想见她。她今日的下场,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初她做了这个郡主,对下人随意打杀,不用以命换命,已经比常人优越太多了。何况,在于家的时候,她可没少为难我和我的人。那次小桃偷摸出去找你的时候,差点被她打死了。我原谅不了。” 孟萧潇却道,“她已经穷途末路,但是从她今天没有嫁去于家就能看出来,她如今活的清楚明白,知道导致自己穷途末路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于兆和。你说,她会怎么做?” 搞死于兆和? 相娇娇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这几个字,旋即眼睛都亮了起来,“你是说,她会帮我们?” 她这些年虽然在调查于兆和,但是因为恨,她不愿意靠近这男人,当然,于兆和大约早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根本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所以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于绥宁却不一样。 她跟着于兆和这么多年,作威作福,她是最靠近于兆和的人,手里甚至可能握着于兆和的命脉。 “我们去见!”相娇娇果断道。 孟萧潇也是这个意思,两人往后门走的时候,相娇娇没忍住,笑出声来。 “姐姐,今天若非你的提醒,我可能就真接了皇上这个郡主的身份。到时候可能就要跟于绥宁这样的货色成姐妹,想想还是觉得挺晦气。没想到你一句话就解决了!” 孟萧潇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相娇娇一脸疑惑地看过来,“那你是为何?” 孟萧潇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一个到处送的郡主,不值钱不说,认了就得任人摆布,在京城嫁不出去,可谁知道以后朝廷有了和亲的事儿,会不会找到你头上?” “更何况,凤御临和皇上是平辈,我成了郡主,日后进了摄政王府,我还自降一辈,还要领了皇上这个人情,这又何必?” 相娇娇脑子短暂地混沌了一下,瞬间就清晰了,“本朝,还真有和亲的郡主。听说过的并不好,易夫而活,听说家里人进宫求了几次,让她回来,但是都被拒绝了。” 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多两个郡主,那就是多一把算盘。 还好,孟萧潇及时把这个锅给甩出去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担着什么样的将来! 不过,相娇娇转瞬脸色就红了,促狭地看着孟萧潇,“话说,你跟七哥,不,未来的姐夫,都这么笃定了么?早前是谁说,你们之间不过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孟萧潇被她这眼神看的浑身发毛,“现在也是,无非是利用的多和少罢了。你得承认,有了这个身份,在京城里行走会方便许多吧。” 相娇娇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孟萧潇。 心里暗道,她跟凤御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却都没见他对谁这样上过心呢,如今要娶孟萧潇,却是十足十的上心,怎么可能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对了,朝堂上的事情,你听说了么?”相娇娇忽然正色,问孟萧潇。 孟萧潇偏头,一脸疑惑,“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毁了下半生 相娇娇惊讶,“我以为你知道。就是……”见孟萧潇不知道,她反而有些犹豫。 孟萧潇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凤御临怎么了?” 相娇娇一个激灵,没想到孟萧潇这么敏感,一下就猜到了问题中心。 但见孟萧潇眼底肉眼可见的着急,相娇娇心一横道,“对不起,我真以为你是知道的。朝堂上都在传七哥在边关受了重伤,平遥关那边战事吃紧,大家都拥戴淮南王代替出征。” 孟萧潇兀自镇定。 别的她不知道,但是凤御临不在边关而在京城,说在边关重伤的事儿,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问,“四皇子呢?” 相娇娇道,“四皇子虽然是七个教养出来的,但是年轻气盛,难当重任。淮南王战功赫赫,确实是上上之选。” 孟萧潇还是第一次听见淮南王,忍不住问道,“这个淮南王,是什么来头?” 相娇娇,“淮南王是当今皇帝从前的开阵大将军,有从龙之功。新朝建立以后就退隐了,如今突然冒出来,我也是挺意外的。不过,这只是我得到的片面信息,具体关于朝堂上的事情,你若是想要知道,得去问问爹爹。” 孟萧潇想了想,“好。先去见见于绥宁,看她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两人出了后院,远远的,就瞧见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院门不远处,周边三三两两的侍卫,瞧见孟萧潇来了,都是严阵以待。 马车里传来于绥宁清亮的声音,“本郡主跟孟姑娘有些交情,临行前,想跟她闲话几句,你们都退下吧。” 守在马车边的丫鬟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躬身退下。 孟萧潇和相娇娇走到马车下,就听于绥宁继续开口,“有些事,我想跟孟姑娘单独说。嫂嫂不介意等一等吧?” 顿了顿,她自嘲一笑,“不对,如今你不是于家的媳妇,我也不是于家的女儿了,这声嫂嫂怕是不能叫了,应该叫相姑娘。” 相娇娇本来也不喜欢跟于绥宁打交道,要不是孟萧潇提醒她于绥宁手里可能拿捏着扳倒于兆和的关键证据,她连边都不会沾她的。 孟萧潇要上马车之前,相娇娇还不忘提醒,趁着没人注意,借着伸手拉住她的动作,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姐姐小心。” 孟萧潇攥住,弯唇一笑,“知道了。” 她提着裙摆上了马车,也不怕于绥宁做什么,直接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马车外面虽然简陋,里面却是布置的十分舒服,周边都用软布包裹起来,生怕碰到于绥宁身上的伤。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香炉,香烟袅袅,让车里多了几分暖意。 于绥宁好奇地看着孟萧潇,“孟姑娘就这么单枪匹马地上来,不怕我真杀了你么?” 孟萧潇语气坦然,目光也坦荡地对上于绥宁的视线,“好不容易争取到远离于家远离京城的机会,郡主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 “何况,郡主若是能杀得了我,当初在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我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何必等到现在?” 于绥宁一双眸子微微眯着,是真的后悔当时竟然让孟萧潇躲过了。 若是当时真的杀了她,或许就没有之后这些事情了。 不过,一切为时已晚,这场争斗,从那时候开始,到如今谢幕,终究还是她输了。 于绥宁反而坦荡了,把周身的戾气都收敛起来,抬手给孟萧潇倒了一杯茶,“确实,你不值得我牺牲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重新留在这里。” 她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若是她留在京城,于家根本不可能让她活下来。 护国寺,已经是最安全的存在了。 “相娇娇是就等着这一天呢吧?”于绥宁讽笑了一声,“她就等着一个机会跟于兆和和离呢,如今我成了她的筏子了。” 孟萧潇认证纠正她的说法,“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相娇娇可没逼着她给于兆和下药。 只不过是把她当成棋子,摆在她应该在的位置。 于绥宁确实也通过这一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在这京城里,谁还不是谁的棋子呢。 于绥宁无所谓道,“是啊,愿者上钩。当初在监牢里那个苗族少女,是你吧?” 说着话的功夫,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孟萧潇。 那是她受难的起点,也是跟于兆和感情出现分裂的七点。 她在那个监牢里毁了容貌,无药可医。相娇娇趁着给她去请大夫的机会,跟孟萧潇勾搭上。 她当时跟于兆和说过无数次,相娇娇不会真心帮她的。 所以她去请什么神医谷的名医都也不过是幌子,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孟萧潇。 她每每想起来,就只剩下恨。 孟萧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于绥宁,“郡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于绥宁冷笑出声,“你怎么会听不懂?你毁了我的容貌,也毁了我跟于兆和的感情,毁了我的下半生,你跟我说你听不懂?” 孟萧潇迎上她近似疯狂的眼睛,“你跟于兆和的感情,需要人介入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们之间的事,只要有一丝苗头就会被发现,以于兆和的性格,只要暴露,他只会选择明哲保身。 所以,即便没有毁容这件事,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何况。 毁容? 孟萧潇想起师兄当时被打得奄奄一息,周身伤痕的模样,眼神逐渐幽冷,“你说的苗疆少女,我确实不知道。但是你要说你容貌被毁,人生被毁,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报应。” 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学得都是凌虐他人的本事,在江丞之前就有不少人遭她毒手。 她被毁了下半生,别人呢? 说完,孟萧潇冷着脸径直起身,“郡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希望您日后的祈福生涯,福泽绵延,顺利坦荡。” 于绥宁的脸色由红转白,见孟萧潇真的准备离去,又变成铁青,冷声道,“慢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是谁? “你倒也不用装的如此无辜。即便你不去伪装苗疆人,也改变不了你是苗疆人的事实。”于绥宁一字一顿道。 孟萧潇动作顿住,倏然转身,目光定定地看着于绥宁,眼底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关于苗疆,她不止听过一次。 但是不管是从师父还是从凤御临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是模棱两可。 原以为于绥宁手里攥着的是于兆和的把柄,结果,却爆出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于绥宁看着孟萧潇的脸,眼底的认真慢慢就变成了恨,“你以为我真愿意跟于兆和搅和在一起。我明明可以有嫁给凤御临的机会,脱离于家。以后就算凤御临死了,我也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你知道吗?我从很小时候,就被灌输我会嫁给凤御临当王妃的观念。” “加上很小时候,他对我就一直很照顾。我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结为夫妻,白头偕老。直到,出现了你。”于绥宁自嘲一笑,“哦不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彼时让他沉迷的那个人还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苗疆女。” “你以为秦家为何覆灭?你以为秦家覆灭后,朝堂百姓却无半分非议?甚至你也能好好存活,是他!为你违背朝纲,甚至连皇位都不要,都要保你性命。他把你藏的很好,如果不是这一次他一意孤行要娶你,如果不是确定你就是凤惜麟的生母,我或许不会这么肯定。这辈子,他只会为那一个人疯狂,就是你。” 于绥宁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顺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如果不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机会,我不会的。我见过他为了一个我甚至连脸都没有的女人疯狂过,他对我的那些好就一文不值。” “我才不愿意去摄政王府里枯守一辈子。” 所以她铤而走险,跟了于兆和。 不可否认,她也从于兆和这里获得了一部分真心,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这个选择是对的。她是真的以为于兆和是会陪她白头偕老的。 可如今,她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恨于兆和,恨于家,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但孟萧潇,你并不无辜。你凭什么去做相家的女儿,如果你就是当初那个女人,那你知不知道相周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朝堂对他的死秘而不宣?” 于绥宁说着说着,忽然笑出声,眼底带着一股灼热疯狂的光,在看见孟萧潇终于崩裂的表情的时候,她笑得更疯狂了。 下面的相娇娇忍不住,直接上车,“刷!”一声拉开了车帘,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绥宁,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什么?我哥哥怎么死的?” 于绥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孟萧潇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相娇娇,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以为把我带进场,就能扳倒于兆和,顺利跟他和离?哈哈。”于绥宁疯狂地笑了一声,“你们这些所谓的聪明人,是不是从没想过,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说完,就往后一靠,淡淡道,“本郡主累了,退下吧。” “你!”相娇娇恨得想撕了于绥宁的心都有了,可是她刚上前,外面的丫鬟和侍卫都已经归位,“相小姐,我们郡主该出发了。” 下面除了于绥宁的人,还有皇帝的人,相娇娇再傻也不会忤逆皇命。 她们前脚刚拒绝了皇帝亲封的郡主,后脚就侮辱要去为国祈福的郡主,相家如今多风光,后续怕就多难堪。 孟萧潇和相娇娇下了马车,看着于绥宁的马车慢慢远走。 她知道,于绥宁已经是穷途末路,说的话未必可信。甚至,只是为了离间她和相家之间的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一团乱麻,无数个场景都在眼前交替。 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一旦代入于绥宁的设定,一切都好像变得合理起来。 她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相娇娇,假如…… 假如于绥宁说的是真的,相周的死真的是跟她有关,她要如何面对相家?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她的情绪,原本还算清明的天,忽然之间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姐妹俩谁都没动,就这么站在雨中。 许久,相娇娇才僵硬转身,迎着面前的雨丝,去看面前的孟萧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再攥紧,眼前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整张脸都是湿润的,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姐姐,她说得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孟萧潇,应该是萧关哥哥的表妹。你们只是普通人,是不是?” 孟萧潇和萧关那样像是真的。 孟萧潇对她的各种好是真的。 孟萧潇救了母亲的性命是真的。 孟萧潇处处为了她着想,让她有勇气成为相家的门庭,真的把她当妹妹看,也是真的。 可是,若是这些好,都是用相周换来的呢? 相娇娇根本不敢多想,只有如雨一样的眼泪飞快往下掉,固执地盯着一声不吭的孟萧潇,“你回答我啊,你……是谁?” 孟萧潇僵着身体站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从放弃萧关的身份,以他的表妹的身份出场,就已经是欺骗。 原本以为迎来的会是温暖,能代替相周孝敬父母,照顾父母。 到了最后,她若真的是害死他的那个人呢? 那相家如今的苦难,相娇娇的所有不幸,都是她给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孟萧潇喉咙干涩,到底还是没忍心对相娇娇撒谎,“我不知道。” 相娇娇眼泪掉得更凶了,半晌,忽然笑出声,带着点自嘲的笑,“你骗我也行吧?孟萧潇。” 孟萧潇想说。 真因为。 相家人都太好了。 她以萧关表妹的身份,拥有了一个家已经算是奢侈。 她努力想要弥补这一切。 可她舍不得再说下一个谎,因为明知道,这个谎言,是她弥补不了的。 “娇娇,我真的不知道。”孟萧潇声音很轻,带着点无力感。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是谁? 马车随着风雨一路到了知晓山庄。 越往庄子里走,天色月暗,到了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山庄周围是连片的竹林,黑漆漆的,只剩下山庄门口两盏红色灯笼随风摇曳,和孟萧潇此刻的心一样凄冷。 云风停下马车,就要上前去敲门,孟萧潇淡声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从马车上下来,迎面一股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可也只是那么一瞬,她就恢复平常,结果云月递过来的油纸伞,跳下马车,走到山庄大门口敲门,铜环扣响了了好几次,里面才传来一声警惕的男声,“谁?” 孟萧潇垂着眉眼,声音很低,“是我,孟萧潇。” 厚重的大门里迅速传来门销抽插的声音,很快,大门被打开,露出几张粗犷的脸,带着恭敬之色,笑呵呵道,“是王妃来了!” 瞧见孟萧潇身上都是湿的,脸色也苍白,开门的男人赶忙开门示意她先进来,又挤眉弄眼让身边的人去请凤御临。 孟萧潇收了伞进门,淡声问,“凤御临呢?” 男人道,“七王爷在后厅议事,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孟萧潇想起相娇娇之前说,这阵子朝堂之上,凤御临和淮南王争斗激烈,甚至还有传言说他身受重伤,如今四处都是让淮南王代替他成为平遥关主帅的谣言。 她神色顿了顿才问道,“你们王爷受伤了么?” 男人笑呵呵地解释,“您应该是在京都里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儿,不过您放心,那不过是障眼法,咱们王爷好着呢,没有受伤,您放心吧。” 孟萧潇想也是这样,若是凤御临真的受了伤,这京城的天怕是都要翻一翻,相老丞相是凤御临的老师,怎么还安逸地举办什么赏花宴? “那就好。”孟萧潇脚步不停地往里走,“我等一会他吧。麟儿呢?” 那人道,“小世子下午的时候练了一下午的武,晚饭也没吃,犯困正睡着呢。我去让人给您抱过来。” 孟萧潇脚步一顿,“不用了,让他继续睡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您要过去看看吗?小世子看见您应该很开心,这些天闲暇时候一直在念叨您,原本准备等过几日一起回京的时候去看您的,如今您来了正好。” 孟萧潇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好一会才道,“不用了,下次见也是一样的。我等你们王爷有点事。”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但是很快就湮灭,恢复平静,从容道了一声是就安分在前面领路。 总觉得今天的孟萧潇有点怪怪的。 之前他们看见的孟萧潇,虽然也不是特别的热情,但是也不至于疏冷到这个地步。 如今的孟萧潇,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身上弥漫的都是迷茫和低沉。 他把人领到凤御临卧房边上的厢房里坐着,见孟萧潇身上潮湿,特意让人多上了几盆火盆,把房间熏的很暖和。 孟萧潇毫无觉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茶盏出神。 凤御临来的很快,听说孟萧潇来了,几乎是一路小跑来的,掀开厢房的帘子,就瞧见孟萧潇背对着门口坐着,多日来的疲惫和担忧像是终于有了着落,陡然落了地。 他掸了掸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才提步走进来,叫了一声,“潇潇?” 孟萧潇偏过头,也跟着勾起唇角,声音如常,“这么快?议事结束了?” 凤御临一见孟萧潇的脸色,俊眉顿时皱了起来,几步上前,伸手去抓孟萧潇的手。 却被孟萧潇状似不经意躲开了,他的指尖,只摸到孟萧潇冰冷潮湿的衣袖,眉毛顿时皱的更深了,“淋雨来的?” 下面的人怎么办的事? 凤御临目光在厢房里逡巡一圈,直接从架子上取下狐狸毛的披风,直接裹在她身上,这次不等孟萧潇自己躲闪,他强势地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攥在手心。 看这个表情,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她今天不是参加了相家的赏花宴么? 相老爷子和相老夫人对她很是喜欢,他刚才还掐算着时间,流程走到了哪个阶段? 这会,孟萧潇是不是已经成了相家的女儿了? 可孟萧潇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凤御临长眸一眯,满身都是风雨欲来的阴冷,“是不是有人刁难你?” “你说——” 孟萧潇一手被男人牢牢攥在掌心,那么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孟萧潇觉得窝心,又觉得委屈,从前清明的眼底,在面对凤御临的时候,露出一丝脆弱,像是找不到家的小兽。 凤御临看得心都疼碎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伸手直接把人拉进怀里,单手拍着她的肩膀,“没事,我在。” “潇潇,我承诺过,不管什么时候,我的身份都是你的后盾,你留在京城,可以为所欲为。不要怕,天塌了我也会替你扛。”凤御临一字一顿坚定道。 自从上次孟萧潇说过凤御临说的那些话都是花言巧语,凤御临就很少说这样的情话,千言万语都在行动里。 孟萧潇却只是蜷缩在凤御临怀里,许久好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是吗?” 凤御临半点犹豫都没有,“是。” “你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是吗?” 凤御临依旧是肯定道,“当然。” 孟萧潇想,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是萧关。 还是因为她只是孟萧潇? “好啊。”孟萧潇攥着凤御临的衣领,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嫁给你。” “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我的医术,我的钱,我的人。”她只是短暂地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而后坚定地说,“还有我的心,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潇潇?”凤御临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孟萧潇像是没听见,只是呢喃道,“能不能换你一句真话,告诉我,我是谁?”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未来世界 凤御临深深看着孟萧潇,神色跟着紧绷,心里翻江倒海的,却只有心疼。 他知道什么都不该说,事情隐瞒了那么久,那么多人为此付出代价,没必要再加一个负累。 可是对上孟萧潇无助、茫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他在心里跟自己说,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也总有面对一切的那一天。 他伸手,把孟萧潇重新拢进怀里,是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潮湿,“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孟萧潇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闭了闭眼睛,第一句先问的是,“相周,是因我而死吗?” 凤御临坚定摇头,“不是。” 孟萧潇继续问,“那他,是为了我去了苗疆吗?” 这一次,凤御临许久没有说话。 孟萧潇耐着性子等着,她已经等得够久,也足够有耐性,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凤御临好一会,见孟萧潇没有放弃追问的意思,才道,“是。” 孟萧潇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嘲。 她一直以为,是相周战死苗疆,萧关作为挚友,为他复仇,孤身前往。 不止是她,相家一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如今对她的好,谁说不是来源于对萧关的感激呢? 可偏偏,她去往苗疆,不是报仇,而是还债。 这是她欠相周的。 凤御临似乎察觉到孟萧潇的情绪,不仅心凉,连带着周身都是冰凉的,他一边用内力帮她取暖,一边道,“潇潇,我们都是愿意的。” “所以你不用对这件事有任何负担。” “我们维护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孟萧潇,而是秦家这样的国之脊梁。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生错了时间,假如现在七国一统,苗疆人也不过只是子民里的一支,无需因为自己是苗疆人付出任何代价。” 凤御临认真地看着孟萧潇的眼睛,“这是我们努力在做的事情,为了你,也是为了千千万万个你。所以,不必觉得负累,相周若是看见你这样,怕是也不安心。” 七国一统。 天下归一。 苗疆人成为子民里的一支。 这不正是孟萧潇在现代时候生活的年代吗? 孟萧潇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凤御临,眼前一阵恍惚,好似眼前这张脸,正在飞速模糊,然后跟另一张脸重叠,然后,慢慢变成一个人的脸。 最后,完全是他的样子,在跟她说话。 她心里咯噔咯噔,跳得厉害,连脸颊边的汗毛都根根树立起来了,“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是我?” 凤御临皱了皱眉毛,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也忘了,但应该不是你,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某一天,脑海里忽然多了这样一点记忆,过度的太过自然,他甚至不需要去适应,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一切本该这样。 可真让他去想这部分的记忆从哪里来的,他还真的想不起来。 孟萧潇瞳仁缩了缩,心里忽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你不会也是魂穿来的吧?” 这话说的凤御临更迷茫了,“什么是魂穿?我的魂魄换了躯壳的意思?” 孟萧潇见他表情坦诚,是真的不明白的样子,不信邪地问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凤御临一脸问号,“这是什么?” 孟萧潇一瞬气馁,“算了,应该也没那么巧。” 穿越这种事情,有一个就够了,哪儿可能有那么多个? 何况,那个人…… 没了她的存在,现在不知道过的多逍遥自在,她怎么会把凤御临看成他呢?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凤御临却是被孟萧潇的话,勾起了强烈的兴趣。 之前她的消失,归来时丢失的记忆,或许都跟她说的“魂穿”,还有什么奇变偶不变有关! 可是这确实也是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未知,就代表没有把握,他不喜欢这个感觉,总觉得要是不弄明白,孟萧潇就始终像是一个谜团,他甚至有种,她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 这些事,凤御临放在心上盘算,却是只字不言,岔开了话题,“关于你自己的过去,你想起来什么了么?” 孟萧潇摇摇头,旋即想到什么,道,“倒是梦见过几次奇怪的画面,画面里除了你跟娇娇,还有个白衣男子。”她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缓了好一会才道,“梦见过他被凌迟的画面,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只是看不清脸。” 凤御临眼底闪过一抹吃味,“你梦见过我么?” 孟萧潇挑眉,“当然。” 凤御临眼底那一抹黯淡肉眼可见地消散,“那你梦见我什么?” 孟萧潇看着男人略显正经的脸色,反而有些无语,“梦见你教我骑马……” 当然,还有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这些显然是不能说的。 凤御临显然有些不满,“怎么你的梦,都不能多分我一点?” 孟萧潇认真端详着凤御临的脸色,许久之后,忽然开口,“相周是不是没死?” 凤御临神色一顿,略带着惊讶,旋即恢复正常,“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孟萧潇道,“我梦见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除了被凌迟的画面,大多数都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大家的关系都很好,以你现在跟相家的关系,显然也没有因为他战死有任何的影响。关系很好,还能在这个关口吃醋打趣,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凤御临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性格,相反,还十分重情重义。 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漏洞百出的“救命之恩”,纵容于兆和和于绥宁这么久。 所以,在这时候还能自然开怀的情况,就只能是相周没死,他无心无愧。 孟萧潇凑近凤御临,盯着他笑意深深的眉眼,“所以,你们之间,也有联系。你们在为你们所要的和平国度一直努力,是吗?” 凤御临知道瞒不过,郑重道,“是。” 孟萧潇安静了好一会,才忽然问,“那娇娇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相周没死 凤御临显然没料到她先问的会是相娇娇,表情明显的凝固,一时间没有接上话。 孟萧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所有计划,都是把相娇娇摒弃在外的,不由讽刺地笑了一声,“所以,在你们眼里,女人只不过是负累,你们做的一切似乎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应该是你们创造出来的新世界的受益者。” “相周和你,知道娇娇因为他的死,在于家苟延残喘,连自己终身幸福都没了么?” “你们又可曾知道,相家那一双父母,日日夜夜都在四年自己的儿子,每时每刻都在为他的死去痛苦。相老夫人差点就没了性命,你们都是眼睁睁看着的,是不是?” “你们男人所谓的宏图伟业里,不计成本,不拘小节,什么都顾得上,唯独不管家里人的死活是不是?” 凤御临一时无言,“潇潇,对不起。”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冲锋陷阵,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官场计较的都不是眼前的得失,而是大局完整。”孟萧潇闭了闭眼睛,“你对不起我什么,我才是所有事件的导火索,如果没有我,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我是害他们堕入深渊的罪魁祸首,我还恬不知耻的成了相家人,我跟那些吃绝户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凤御临表情骤变,死死地把孟萧潇扣在怀里,“不是,你不是,你不允许这么说自己。” 孟萧潇挣开凤御临的怀抱,有些陌生,又有些绝望地看着他,“我没事,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你继续说,秦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怎么了?为何会灭门,你们又违和,非要把我保下来?” 凤御临见孟萧潇要刨根问底,这才坐下来,“潇潇,你只是你,你始终是孟萧潇。秦家是苗疆遗落的皇族,已经安稳许多年,却不想在你很小的时候,还是被仇家找到了。” 所以,秦家被灭门,不仅仅是东陵一家所为,还有苗疆那边的手笔。 凤御临跟孟萧潇相识,也不是意外,两人很小时候就见过。秦老爷子年轻时候行医,还在边关救过凤御临的性命,那会他身边带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为了给凤御临养伤,两人在军营驻扎的地方逗留了很久。 之后秦家满门覆灭,湮灭在火海,秦氏赶到的时候,秦家只剩下一片火海,小小年纪的孟萧潇亲眼见着族人在宅子里挣扎,直接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痴傻了,什么都不记得。 秦氏死后,凤御临虽然有心照看孟萧潇,但也怕把人带出来,自己护不住不说,还引起皇帝猜疑。她在孟家当一个痴儿,至少对她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表面照拂,甚至拿自己跟孟萧潇的婚约,约束孟擎天,只为了让孟萧潇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相老夫人跟秦氏是手帕交,也是默默在做这一件事。 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相安无事。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呢? 大约是从他们偶然在大街上遇到萧关。 凤御临隔三差五就会躲在暗处看孟萧潇,一眼就看穿孟萧潇女扮男装的把戏,化名萧关,只是她眉目温暖,左右逢源,哪里还有半点孟家那个傻姑娘怯懦的样子。 他主动靠近萧关,连带着身边的相周,相娇娇,凤君琛几人都跟萧关关系很好。 他就发现,眼前的萧关,不仅左右丰源,还才华横溢,脑袋里装的都是他们不曾见识过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久居后院的孟萧潇锁能拥有的见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苗疆那边来了人,把人换走了。 谁能抵抗少年萧关的魅力? 他们不仅关系好,少年意气,他为了试探萧关,经常跟孟萧潇独处,这才发现,身为萧关的孟萧潇,压根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只当他是新朋友相处。 凤御临为了帮她遮掩身份,也对她一到傍晚就必须要消失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还帮忙跟同伴周旋。 一来二去,两人独处的时间多了,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之后凤御临几番蒙难,都是萧关倾身相救,有一次,凤御临在青楼里中了春药,恰好撞上萧关,两人撕扯的时候,戳穿了孟萧潇的女儿身。 从此两人之间更是密不可分。 毕竟,拥有彼此秘密的知己,并不多。 后来凤御临出征边关,孟萧潇相送,临别时约定归家之后就亲父皇给他们指婚,可谁也不知道,凤御临这次出去,再归来时,新朝更替。 中间相周发现了孟萧潇的身份,只身前往苗疆,被送回来时,是一具尸体,从那之后,萧关也消失了,没多久,孟萧潇就被家里人在后山的树林里找到,又成了痴儿。 凤御临至今还记得自己归来那日,好兄弟战死苗疆,相家一蹶不振, 他的未婚妻成了凤君逸的未婚妻,还未婚先孕,怀着他的孩子跳了悬崖。 他原本觉得,皇位这东西,若是真有人抢,那他就不要了。 可孟萧潇为何会为了凤君逸宁死不屈要去跳崖? 他归来时,不仅家没了,父母没了,孟萧潇也没了,等着他的只有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凤惜麟。 凤惜麟还是孟萧潇从前跟他在一起时,给两人的孩子取的名字。 只是,她全部都忘记了。 如今凤惜麟长大了,她回来了,他以为一切都是上天安排,所以拼命瞒着,不想让孟萧潇重新回到那个旋涡里。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合该是这样的命运,最后还是把孟萧潇推到了这里。 孟萧潇面无表情地听完,脑海里全无印象,好似在听一场别人的故事,等到凤御临的声音停下来,她才茫然地问了一句,“相周呢?” “你不是说他没死,去了苗疆?他的人在哪儿?” 凤御临眼神别扭,是十万个不愿意提起相周。 “他确实没死,人在苗疆。瞒着老师和师母的事,原本也是他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九章 那都是她 他们都行走在刀尖上,一步行差踏错,拖累的就是整个家族。 孟萧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的时候,被头疼折磨醒,她想要清醒,可是不管怎么挣扎,整个人好像是被钉在床上,怎么都坐不起来。 梦里交错的都是凤御临跟她说的那些事,原本只是听着的平面故事,在梦境中突然就成了现实。 少年打马游街的场景,还有畅饮夜话的画面,都好像电影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展开,反复放映。 她这次终于看清了相周的模样。 是个眼带星光的少年郎,嘴角时时刻刻都好像是噙着笑意,左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边叫。“萧小兄弟。” 还有他们一起遭了一场大雨,在城外的关公庙里避雨,一时兴起要结拜为兄弟,结果手边只有一个吃剩下烙馍,两人就这样,湿哒哒地跪在城外的关公庙前,就这半个啃得七零八碎的烙馍拜了关公。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后来画面一转,烽火连天,军队开拔在即,相周一身战袍骑在战马上,与马下的她告别。 正是隆冬,他说,“放宽心,为兄这一去,开春就能回来。到时京城的踏春时节将至,为兄带你归家见娘亲和父亲。我同他们说过,你是我的小兄弟,他们还特意为你洒扫了院子,我知你有那个什么‘社交恐惧症’,所以就把事儿往后拖了一拖,等我年后回来,就带你归家。” 一身男装的孟萧潇满目笑意,“好,我们都等你回来。” 临走时候,他还不忘回头,“虽然不曾回家认门,但我俩既然结拜为兄弟,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为兄这一去,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且恳请贤弟,照看好他们。” 孟萧潇豪言壮志,“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照看好咱爹娘妹妹的!” 相周这才打马开拔,一路去往战场,银白的战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少年将军,豪云壮志,谁知道这一去不回。 孟萧潇犹然记得相周归来那天,棺材当街破裂,他的尸体从棺材里滚出来,满目疮痍,周身都是鲜血,只有那一身银白的铠甲,勉强能辨认出这是相周出征时候穿的那一件。 只是闪闪发光的铠甲,如今也占满了血污,锁扣的地方被劈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已经被剃了肉的森森白骨。 据说是被苗疆人凌迟而死,在清醒的时候,一刀一刀割下身上的肉,又用上好的参汤吊着,不让早早死了。 他看着自己血尽枯竭而死。 群众哗然,满街都是相娇娇的哭声。 她不知道该要如何上前。 她甚至不敢相信那里躺着的会是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她要杀了他们。 杀了那些人! 孟萧潇感觉梦境中的那些心痛,如今都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画面一转,眼前凌乱的街景变成了一片火海,她被年迈的老人推进地道里,“潇潇乖,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不管看见什么都不准出声,等你娘亲来接你,乖……” 老人眼神慈祥,即便身后就大火,还有烧杀抢虐的声音,可他的眼神依旧慈悲,平静,像是一望无尽的海洋。 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即便老人什么都没说,孟萧潇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只是继承了孟萧潇的部分记忆,她甚至笃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老人。 但是孟萧潇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她的外祖父,是秦家的家主。 她除了在京都的孟家,都是跟在外祖父身边长大的。 她如今的一身本事,除了师父教的,她在现代学的,那些很基础的东西,都是外祖父手把手教的。 她记忆中那双苍老的手,抓着她稚嫩的手给病人行针,完了总是赞赏地说一句,“我们潇潇真棒!以后一定会是名扬天下的女神医!” 小小的孟萧潇摇头晃脑地臭屁,“那当然,我可是外公的关门弟子。” 可一切,都随着大火没有了。 “外公……”孟萧潇在梦境里听见自己的哭声,稚嫩的,恐惧的。 外祖只是一遍一遍地摸着她的头发,最后狠狠心,把洞口盖上,转身离开。 外面的厮杀和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孟萧潇又冷又怕,可是却牢记着外公的话,不能出来,要等娘亲来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远到孟萧潇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洞口的杂草和盖子骤然被掀开,天光乍泄,少年的声音清越,带着着急,“潇潇?” 孟萧潇虚弱地适应了一下外面招进来的光亮,仰头看过去,就瞧见少年轮廓的凤御临,一脸着急地站在洞口。 那是外祖之前救过的哥哥。 孟萧潇喃喃了一句,“救救,救救外公……” 下一刻,她就被凤御临从洞里捞出来,抱在怀里,“没事了,我来了。” 他伸手想要捂住孟萧潇的眼睛。 但是孟萧潇还是看见了。 满地的尸体,外公尤其的显眼,因为他的头颅被斩断,挂在大门上,随着风晃晃荡荡。 他死了,还没有闭上眼睛,眼神悠远平静地看着远方。 孟萧潇一瞬瞪圆了眼睛,“啊——”尖叫出声。 画面交错,还有她骤然在现代的病房里清醒,脑海里残存的却都是秦家的记忆,抬眼间,是那个人的脸。 “忍一忍,小手术而已,很快就结束了。”他说。 孟萧潇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即便是隔着白色的口罩,但是对上那双眼睛,却还是轻易地认出他,“哥哥。” 男人弯了弯眉眼,“这孩子,打了麻药嘴巴还这么甜。不是哥哥,是叔叔。” 之后,又不是叔叔,是师父。 睡梦中的孟萧潇痛得满身大汗,陡然意识到,可能,也许。 所有的孟萧潇都是她。 从没有什么原主。 否则,怎么会有两个世界的记忆? 她只是千千万万种的一个幸运儿,能穿越现在和未来,只是不经意之间,忘记了什么。 原来,那时就是她。 原来会梦见那些画面,是因为那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