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作死,我抬棺冒死劝谏》 第1章 父亲作死，诛灭十族 “方孝儒以下犯上，辱骂燕帝，触怒天颜，犯下诛十族大罪！” “除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之外，其门生亦当连而诛之！” 建文四年七月。 方府。 “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抓我……” “冤枉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方府的下人……”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哀嚎传进方羽耳里。 他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诺大的院子里。 抬目四眺，顿时被眼前的人惊呆了。 入眼皆是身穿盔甲的士兵来回穿梭。 他们大声呵斥着，将一个个铁哭爹喊娘的人拧到庭院中。 眼前的一切让方羽不由眉头深皱。 “我不是在通宵玩一款历史风云人物扮演的游戏吗？” “好不容易通关，怎么突然就到这种地方来了。” 就在这时。 轰…… 脑海突然传来一阵炸响。 “靖难之役……建文帝不知所踪……燕帝祭祖登基……方孝儒之子方羽……” 自己竟然穿越成了方孝儒的第三子？ 那个自诩刚正忠良的便宜老爹。 今早上在祭祖大典上把朱棣给骂了，要被诛十族？ 方羽傻眼了。 这样的地狱开局，除了等死，自己还能干嘛？ 就在这时。 方 羽见到一个老妇人也被押了出来。 看到老妇人，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血浓于水的亲情感。 “娘……” 他下意识地喊出声来。 跟他异口同声的还有不远处的一对青年。 他当然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两位哥哥，方中宪和方中愈。 方郑氏听到直接儿子的叫声。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用力一甩身子，挣脱了锦衣卫的手。 掷地有声地厉喝出声道：“你们在干什么，祸不及妻儿！抓老身可以，但请你们放了我三个儿子和方府的下人。” 负责本案的左都尉丘福冷哼一声，“方孝儒顶撞、辱骂陛下，被诛十族！别说是你们了，就是其门生也难逃一死。” 方郑氏听后瞳孔放大，双目泛泪，不住地呢喃：“不，不！你们放了我儿子，算老身求你们了。” “娘……” 方家兄弟听后，立刻朝自己母亲爬去。 在被士兵拦下来后，他们又连忙向丘福求道：“你们放了娘，我们甘愿受罚！” 然而。 母子三人的义孝之举并没有让丘福有半分动容。 只见他冷冷道：“不必在本将面前演这种悲情戏码！” “陛下对方孝儒礼遇有加，那老匹夫却不 识抬举，辱骂陛下，猖狂至极！” “灭十族也是他自己提的，怪不得别人，所以你们一家人还是去黄泉团聚吧！” 方羽冷眼看着这一切。 由于玩那款游戏的缘故，对大明的一些历史大事十分清楚。 因此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求情是绝对没用的。 他记得。 一个后生曾想拜方孝儒为师，但被后者拒绝了。 就这样一个无名无实之人都能被诛连处死，何况是他们这些嫡系血亲。 这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道我刚穿越过来就要被噶了么……” 想清楚一切的方羽不由喃喃自语。 但很快，他又双目一凝。 不对。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绝对不能这样束手就擒。 既然老天赏了穿越这口饭，我岂能辜负！ 我熟知大明历史，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有了求生欲过后。 方羽脑子极速翻转，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一家幸免于难。 下一刻。 他突然双眼一亮！ 有了！ 这时。 丘福的部下来禀报道：“都尉大人，方府上下已经找遍，确认无漏网之鱼！” “好！统统带走！” 丘福大手一挥，准备回宫复命。 可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进方家堂屋。 正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方羽。 丘福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脸色一冷。 “想跑？” “还不快追，逃跑者格杀勿论！” 随着他一声大喝，麾下部将齐刷刷抽刀，冲向方羽逃跑的方向。 不过，丘福却一点不慌。 他来方府的时候，就已经把方府的格局摸清楚了。 方羽逃进堂屋，根本就没有路。 此举的结果，不过是让他早点上黄泉罢了。 然而，就当他闲庭信步，尾随而去之际。 一道清朗而铿锵的声音从堂屋传了出来。 “先帝《大诰》在此，尔等休要阻我！” 下一刻。 只见方羽双手高高托着一本书。 迈着坚毅的方正步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缓步走出。 “居然是《大诰》！” 而那些追去的部将们虽手里持着刀，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甚至还被方羽逼得一步步后退。 丘福也怔在原地，一双精目透出深深的惧憾。 方府的人更是惊得眼珠子就掉下来了。 方羽自小就身子羸弱，体弱多病，在爹娘和两位哥哥的呵护下长大，不谙世事。 没想到今天，举族被灭之 际，竟做出这等惊天举动。 居然把先帝《大诰》都拿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乖巧孤僻的方家三少么…… “头顶大诰，不得阻拦！” “敢有邀截阻挡者，枭令！” “关津渡口毋得阻挡！！” 先皇的驾鹤西归不过几载，对《大诰》所下的几道命令更是深入人心。 丘福跟着朱棣南征北战，也深知燕帝对洪武皇帝的敬重。 即便受于皇命，却也绝不敢对方羽动手。 毕竟，对先帝不敬的罪名……他，担不起！！ “你以为有《大诰》，就能免于一死？未免太天真了！” 丘福虽不敢立即拿下方羽，但他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因为头顶《大诰》，就代表蒙受冤屈，他只能前往皇宫向燕帝谏名冤情。 若是方羽敢中途走向其他方向，他依旧能以叛逃之罪将其就地格杀！ 这时，方羽开口道：“我何惧一死，只是觉得燕帝此举不妥，要谏言一番才甘心罢了！” 事已至此。 他只能利用先帝《大诰》殊死一搏了！ 头顶大诰，方羽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大无畏澎湃感。 这让他竟短时间内，竟把生死看淡。 他再次迈出坚定的步伐，走出 第2章 头顶大诰，抬棺直谏 此刻。 方羽目光带着嫉恶如仇的禀然。 浑身充斥着不惧一切的气势，正一步步走向皇城。 他踏着方正八字步，恍如一尊铁面罗睺，让丘福尽生不起半点阻拦的心思。 后者只得带着部将将之团团围住，随着他的的步伐缓缓移动。 这一幕，惊动了街上的百姓，他们纷纷奔走相告，前来围观。 “听说方孝儒辱骂燕帝要被诛十族，他儿子头顶《大诰》，是想去皇宫为方家平反？” “应该是！可燕帝能专门为方孝儒创出诛十族的刑法，必是生气到了极点，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平反成功？” “十族？这种刑法简直闻所未闻啊！方家这次怕是要完了！” “我看不然，我总感觉方羽好像有着一股必胜的信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紧紧跟着，对方羽指指点点。 对于方羽这个举动，这些人大多持悲观猜测。 毕竟先帝《大诰》对于正在气头上的燕帝，恐怕只能被当做一纸空文。 只是方羽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又让不少人觉得好像会有奇迹 出现。 这时。 方羽恰好路过一家棺材铺。 一个半百老头泪流满面地从铺里跑出来。 “三少爷，你这是要干嘛。” 方羽闻言一愣。 记忆中，因为自己排行第三，方府下人都是叫自己三少爷。 并且这个老头儿他也有印象，好像叫福伯。 方羽见对方推开士兵冲向自己，心中不由涌起一抹暖意。 在得知方家被诛十族的情况下。 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福伯居然还敢来跟自己打招呼，怎能叫人不感动。 方羽感激道：“福伯，你回去吧！这事，与你无关！” 但福伯却没有半点退意，反是拦住了方羽。 “三少爷，我看你一身正气，一定是去干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方先生于我有恩，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老朽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你做到！” 方羽闻言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这又是一个忠肝义胆的老人啊…… 他抬起眸子。 瞥了眼旁边店里的棺材后，开口道：“福伯，你若真想帮我，那就送我一副棺材吧！” “这……” 福伯怔住 了，他万万没想到方羽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周遭的人听到方羽的话也是震惊无比。 “看来这方家三少爷是抱着必死之心啊！” “可他全家都要被灭门了，图什么？” “你别说，我倒是觉得他好像有恃无恐一般……” 他们虽然嘴上在议论。 但观方羽此刻的气势，又觉得他做任何事好像都是理所当然！ 福伯终于是回过神来。 他一咬牙，下了决心道：“好！我这就去帮你拿！” 接着。 福伯快步跑回店里。 不一会，就从里面用木推车推着一口棺材走了出来。 人们再次震惊了。 这家伙发疯也就算了，福伯竟然也跟着他发疯？ “谢谢福伯，你老快回去吧！” 方羽再次向福伯感激道。 可福伯却道：“不！你举着《大诰》，不好拉棺材，我帮你！” “虽然我只是个做棺材的，但方先生曾教导老朽，凡事讲都要忠义二字。” “方先生敢顶撞燕帝，那是忠！老朽今天帮你，为义！” 说话间。 他已经拖着棺材走到了方羽的后面，一 副打死不离开的样子。 见状，方羽不禁对他露出一抹赞赏，“那我只能多谢福伯了！” 他要棺材，是为了复刻往后数十年的谏臣海瑞。 嘉靖帝朱厚熜被求道长生蒙蔽了双眼，都能被海瑞抬棺进谏打动。 苏羽料想永乐帝朱棣明辨是非的能力比不上嘉靖。 况且除了殊死一搏。 他还是方孝儒的儿子。 方孝儒不吃朱棣的威逼利诱。 他这个最小最受宠的儿子，未必就不能说动他。 这时。 一直盯着方羽一举一动的丘福走了过来。 “方家乃是陛下亲自下旨灭门的家族，敢与方家勾结者，杀无赦！” 此刻。 丘福也是郁闷到了极点。 方羽要直谏燕帝就已经很让他很为难了。 现在若是再带一口棺材，自己还不得被对方拔一层皮下来。 可他的话却没让福伯退却半步。 只见福伯露出一抹豁达的笑意道：“不是诛十族，祸及门生吗？老朽也算方老先生的门生，横竖是个死，老朽不怕！” “你……” 丘福顿时大怒。 呛一声，拔刀出鞘。 这 时，方羽徐徐传来。 “丘大人未免太冲动了吧！” “整个皇城，哪家没有先帝《大诰》，是不是要让老先生也拿出来你才心安？” 方羽语气虽轻，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之态。 丘福一愣。 他发现，方羽竟露出跟他这个年纪难以匹配的刚直之气。 而在丘福愣神间，方羽则再次开口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连一个棺材匠都知道忠义二字，我爹乃大儒名家，自然当仁不让！” “我爹抨击燕帝之举虽有些愚，但其忠义之心天地可鉴，这样一位忠义之士却要被灭十族……” “天理！何在？” “今日，我必让燕帝和我爹这两个老顽固都醒一醒！”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炸响，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 丘福更是再也不敢阻拦。 因为他想到了姚广孝曾屡次劝阻陛下放过方孝儒。 若陛下气消后，追究起过错来，恐怕自己将吃不了兜着走。 念及此。 他最终还是走到一了边，为方羽和其背后的棺材让开了一条道。 他加快步伐，再次往前走去。 第3章 登闻鼓响，朱棣震怒 方羽一人一棺，惊世瞩目。 大家奔走相告，人们蜂拥而来。 但不管来了多少人，皆不由自主给方羽让开了一条道。 方羽的步伐沉稳而缓徐。 每一步，似乎都坚如磐石，铿锵而无所畏惧。 终于，他来到了皇城午门口。 那里，有一个鼓架，正是闻名华夏千年的登闻鼓！ 登闻鼓专为有莫大冤情的百姓设立。 洪武帝更是曾降圣旨，凡击鼓者随即引奏，以达上听，敢沮告者死！ 此刻，登闻鼓上已经结了蜘蛛网，显然很久没响了。 在人们的注视下，方羽缓缓拿起鼓棒。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地寂籁，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居然还要敲登闻鼓，我的天！” “他老爹辱骂燕帝，难道这方羽还觉得他们家冤了？” 然而，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 方羽义无反顾地敲了上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砰！砰！砰…… 鼓声越来越快，仿佛一下下砸进所有人的心中。 不少人双眼泛起炙热。 这一刻，他们竟有种错觉，方羽此刻的身躯好像十分伟岸！ 皇宫。 御书房内。 “这个老匹夫，居然敢骂朕，真以为朕怕了他！” 朱棣一张老脸铁青。 尽管事情过去了数个时辰，依旧是怒意滔天 “这个 酸儒，正真是不懂事，父皇这般低声下气，他居然还敢辱骂父皇。”朱棣之子朱高炽也在忿忿不平地附合。 这时。 朱棣刚封的宰相姚广孝上前劝解道：“微臣建议陛下先冷静一下，万一方孝儒在牢中想通了呢！” “通什么通，我看他是狗屁不通。”朱棣冷冷道。 而就在朱棣话音刚落之际。 咚……咚……咚咚咚…… 一道道沉闷的鼓声传来。 恍如万钧天雷，震撼了整个南京皇宫！ 三人都是一愣。 “哪来的鼓声？” 姚广孝凝神听了一会，惊疑道：“好……好像是登闻鼓！” 登闻鼓响，必须由皇帝亲审。 这是洪武帝留下来的规定。 朱棣十分敬重洪武帝，因此对先皇的规定自然不敢违逆。 在确认是登闻鼓后，他脸色青色更甚了。 朱高炽欲言又止，因为担心被父皇骂。 姚广孝则是不由在心中暗腹。 “不知道是哪个短命鬼，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敲登闻鼓触陛下霉头，这下恐怕有冤也要变成无冤了。“ 三人谁也不说话，听了半晌。 姚广孝才不得已道：”陛下，好像真的是登闻鼓。“ “朕知道！” 朱棣一脸不耐烦。 冷哼一声，甩袖负手！ 这时，门外传来喊声。 “右都尉丘福觐见。” 闻 言，朱棣顿时露出一抹欣慰。 “朕让丘福去将方家余孽抓去天牢，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复命，也就他办事能让朕顺心了。” 不一会。 丘福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陛下！” 朱棣淡淡地问道：“方家那些乱臣贼子是不是都抓去天牢了？没有漏网之鱼吧？” “陛下……” 丘福支支吾吾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刻，他心里是真的苦啊…… 陛下正在气头上，万一说自己办事不利。 轻则官帽难保，重则下大狱，甚至小命都要难保。 朱棣见状顿时脸色一沉，“到底怎么回事，你可知外面是何人敲鼓。” 丘福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陛下，微臣去方家抓人的时候，遇到方家第三子头顶《天诰》，要来找陛下鸣冤，外面的鼓也是他敲的，并且他还带了……带了……” “带了什么？” 朱棣沉声怒喝，显然已经到了毗邻爆发的边缘。 “带了，带了棺材……” 丘福说到最后，声音小了大半。 刚说完，他就连忙不住地磕了几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此话一出。 朱高炽和姚广孝顿时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什么？棺材？” “他这是，抱着必死之心啊……” 朱棣更是怒不 可遏，狠狠一拍龙椅，鬓边青筋直冒。 “好！很好！” “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 说着，他朝门怒喝道：“来人！”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 朱棣寒声道：“去把那敲鼓的刁民推到午门给朕砍了！” 然而。 他刚下完命令，没等侍卫回令，姚广孝却‘噗通’一声跪在了朱棣面前。 “陛下，微臣知道陛下此刻很生气。” “但微臣不得不提醒陛下一句，天诰和登闻鼓都是先皇很看重的律法程序，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姚广孝在冒死劝谏的同时，心中也很纳闷。 方家第三子名不见经传，却没想到能搞出这一手来，真是让人意外。 朱棣闻言脸沉如冰。 良久过后，才缓缓开口。 “好！既然他想死得壮烈一点，朕就如他所愿。” “来人，笔墨纸砚拿去让他写表冤书，写完呈往詹事府。” 不一会，宫女拿来了表冤书和笔墨纸砚。 丘福接过，再次拜了拜，才战战兢兢离去。 此时。 外面的鼓声依旧未停。 朱棣听着鼓声，那一脸怒容从一开始就未消过半分。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又再次开口：“来人，把蹇义还有六部九卿的官员全部叫到詹事府，朕倒要看看，这个刁民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另外一边。 方羽一手举着《大诰》，另一只手一直卖力地敲着登闻鼓。 鼓声震耳欲聋，蜘蛛网被震了一地。 从始至终，无一人阻拦。 此刻苏羽心头一直有着满腔热血在喷涌。 这腔热血，让他觉得就是死，也要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再死。 周围。 人们道道目光皆交汇在方羽身上。 同时传出了奚奚索索的议论声。 “燕帝连诛十族的刑法都创出来了，肯定是生气到了极致，这方羽居然还敢敲登闻鼓。” “方家铁定完了，只是不知道燕帝这次会用什么样的酷刑对付方羽！” “我看啊……不是凌迟就是车裂，还有可能会做成人彘……” 这时，有人惊呼出声：“快看，丘大人回来了！” 人们 第4章 先帝唯一的忠臣 其实经历过事情的人都知道，人在气头上是劝不回来的。 燕王要杀，别说十头牛，当今天下没人能拦得住，所以这方家必死，逃不掉。 但看方羽的模样，也是一副坦然赴死的表情，并没有呼天抢地。 于是方羽提笔写下：“百善孝为先……” 看热闹的百姓，也被他这种凛然的态度给震慑到了，死难当前，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可不多。 “这方孝儒，不愧是大儒，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古有嵇康从容赴死谓之高士，如此风骨，如今又得见！” “正学先生不愧是当世之傲骨，读书人的魁首啊！” 此时，已有读书人开始感叹，百姓也开始同情起来。 但是方羽深知，这样也没用，拦不住朱棣。 从出门开始到现在，他在心里就不断酝酿着说辞，该怎么才能保住方家。 说服父亲投靠肯定不行，而且名声都毁了。 硬刚肯定更不行，鼓动民意更不行，最后是什么效果不知道，反正方家的人都见不着。 “请呈上！” 防御写完了，丘福过来一看，竟不是喊冤。 也就大概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淡淡道：“等着吧。” 随即，丘福就把方羽写的表冤 书呈递到皇宫里，直接递到朱棣面前。 詹事府里，朱棣已经等好了，看看这方孝儒的儿子是怎么喊冤撒泼的。 “百善孝为先，草民恳请与父共死，望恩准。” 看到这么一句话，朱棣有些懵，就这？ 不该是喊冤吗，怂的直接求请，刚的也该和他爹一样开骂，为什么就这？ 他原本还想看看这些读书人是如何以蝼蚁之力对抗自己的皇威，同时也让别人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阻止自己，现在看来方家居然是认命了。 这多少有点索然无味，朱棣自己也挺尴尬。 就如同你威胁别人说：“我要杀你！” 他则是无所谓地说：“杀吧。” 那就太无聊了，顶着大诰来敲登闻鼓，就为了这？ 既然是这样，那朱棣摆出这个阵仗想展示一下自己皇威，就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拿去，念！” 朱棣把表冤书递到一边的太监手上，太监尖利的声音开始读。 “百善孝为先，草民恳请与父共死，望恩准！” “草民自幼读圣贤书，圣人有言：事亲为大。” 群臣也有点懵，这方孝儒的儿子赶来，居然是一起赴死的。 也有人微微点头，不错，孔子说的，这也 算一段佳话吧，影响不了什么，留个名而已。 “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不孝也。” “今父持大义，因此草民当亲往奉之！” “虽草民持大诰而击鼓，心中却有惭愧，如今能守先帝之祖训者，唯我父一人而已……” “我父若死，先帝之忠臣已绝，草民痛心疾首……” “唯有与父共死，方能显我方家对先帝之忠，草民方羽，万谢！” 太监读完这不算太长的表冤书，詹事府里一片静悄悄。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朱棣的表情，朱棣此时脸色很难看。 这太监心想，看来这方家的人也是来找死的，嗯，倒算是条汉子。 可这些话，听在六部九卿等等官员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方羽在说什么？ 他在说方孝儒是天下唯一对朱元璋忠义的人，唯一的忠臣！ 在说方孝儒是对的，而且是天下唯一一个敢说的，他觉得父亲很对，所以没必要逃避，就一起来赴死了…… 往往这种话让朱棣听到，那他们一定会死！ 他连自己的侄儿都敢动手，天下还有谁能大得过他的？ 还真有。 在这份表冤书里，方羽就提到了自己父亲是唯一遵从祖训的人。 这个祖训 ，就是《皇明祖训》，朱元璋自己写的，后世一个字都不能改！ 所以朱棣脸色那么难看，你说天下你最大，那朱元璋呢？ 谋逆上位的皇帝，往往励精图治，都能做出一番功绩，先秦时期那些弑父弑兄上位的诸侯王，还有李世民……他们怕的就是后世说这个。 为了堵住后世人的嘴，他们当然得展示自己的治国能力，必须的。 在朱元璋的《祖训》上，就明确了皇位继承的规则，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皇子还得先搞清楚嫡庶之分，不是嫡出的皇子都得往后稍稍。 所以，方孝儒不给你写传位诏书有错吗？ 朱棣既不是皇子，也不是朱允炆的亲兄弟，他是皇叔。 是朱元璋说不行，而方孝儒是遵守了《皇明祖训》，他有什么错呢？ 如果写了，那就是违背先皇祖训！ 这个“先皇”，指的显然就是朱元璋，方家还没承认朱允炆之后有什么别的皇帝呢。 大家都在看着朱棣的表情，他必须得爆发了。 那你想怎么样，顶着朱元璋的《祖训》也要干吗？ “大胆！” 朱棣还真不敢扯上朱元璋，但这一纸表冤书群臣都看到了。 “那朕满足他的愿望，一 道杀了吧！” “陛下，不可！” 旁边姚广孝劝道，“陛下，他……也是一片孝心而已。” 是吗，他方家孝顺，是暗示朕对太祖不孝？ 朱棣怒的就是这个，但他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只是道：“胆大妄为，敢管朕的家事，杀了，既然他方家如此赤胆忠心，就遂了他们的愿！” “陛下，杀不得啊，怕是会对陛下英名有损！” 姚广孝继续劝道，旁边几个尚书也在附和，但他们依然不敢去顶朱棣的怒气。 这种劝法也是没有用的，但朱元璋的身份和历史英名对朱棣真管用。 这个台阶还是朱高炽会找：“父皇息怒，此人怕是年轻气盛，不知体统，何不传进来面见，让他当面说一说，看他敢不敢！” 有道理啊，朱棣也这么觉得。 如果真杀了，那确实是杀掉了忠臣，起码人家遵守的是《皇明祖训》。 当面吓一吓，想必这年轻人也该松口了吧，他年纪轻轻见过什么阵仗？ “好，传他进来，朕倒要看看，在朕御驾之前，他还敢说什么！” 这回得把这方孝儒 第5章 满朝无忠臣，我方羽说的 丘福出来，神情不悦地看着方羽，淡淡道：“跟我进去吧。” “进去，去哪里？” 这就能直接面见朱棣了吗，看来谁都得顾及自己的名声，登闻鼓一敲，朱棣也不敢怠慢。 他当然在乎名声，若不是在乎名声，为什么一定要方孝儒写传位诏书？ 你自己坐上去不就完了。 “去詹事府，大人要问你话。” “那我棺材呢？” 丘福有些恼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的棺材，要真死了，能少你一副棺材？ 可在方羽看来不是这样的，棺材代表了他一种态度。 抬着棺材来的，跟事后再准备棺材，那完全是两回事。 丘福就有些不耐烦：“等在这里，怎么，你还想把棺材抬进皇城？” 这点没得商量，让你把棺材抬进去那多不吉利，方羽也就没较这个真。 留在外面也挺好的，有很多人能看到，这也是一种态度。 …… 进了詹事府，方羽看到这里人不少，从朝服看，够在奉天殿开一次朝会了。 全都是一国顶级大臣，如此阵容堂堂，按理说朱棣应该在这里。 可方羽往四周看了看，没觉得哪位像是朱棣，倒是感觉这些大臣并没有那种迫人的气势 ，连他一个年轻人也没压住，仿佛气氛也有些阴郁。 这个能理解，他们可是经历过两次“奸臣榜”，此时都不敢太过出头。 倒是有一人，方羽进来就大喝道：“方羽，你可知罪？” 这是什么，摆公堂？ 方羽看向那人，竟是个和尚，穿着朝服的和尚。 看来这个就是姚广孝了，方羽记得此人地位极高，如果说有一人能劝动朱棣，那必非此人莫属，方羽还记得姚广孝是劝朱棣不要杀方孝儒的，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对了，朱棣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姚广孝就不可能再拆台。 此人是个顶尖的谋士，但不死板，所以他也不可能为方孝儒死谏。 姚广孝是跟朱棣说过别杀方孝儒，只不过朱棣气头上已经下了命令，那姚广孝的做法就不会跟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一样，虽然他读的书比别人都多。 所以，此时姚广孝的态度，当然是跟朱棣站在一边。 “草民，何罪之有？” 方羽的回答则是十分淡定，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受到惊吓。 姚广孝也有些吃惊，方羽的应对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无官身，也敢妄议朝政！” “小子只是行孝道，此乃 圣人之言，倒是你们，一个个似乎也读过圣贤书，为何阻止？” “那你为何敲鼓？” “事亲，赴死。” 方羽说得十分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仿佛就奔着死去了。 也没有东拉西扯给自己说情，也不解释关于方孝儒案的任何情况。 我就是来跟父亲一起死的，这是孝道，怎么，你们没读过书？ 他一点都不提方孝儒不写诏书激怒朱棣的事，但姚广孝不能不说。 因为这回方羽是尽孝了，朱棣却戴上了不孝的帽子…… “方羽，你上书说，先帝忠臣已绝，眼里可有这堂上诸公，眼里可有天下大明臣子？” 这仇恨一下就拉到方羽身上了，他这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大明臣子。 就你爹是忠臣，其他人都是奸臣？ 不得不说，这姚广孝很懂得用计策，看现在那些官员脸上都有些不悦了。 他们都是经历过两次“奸臣榜”的，现在对这个特别敏感。 当然，他们经历过的奸臣榜，是朱棣在清洗，而方羽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此时，方羽不能怂，他站住这个人设，才是唯一向死而生的机会。 单纯的求饶，或者单纯的硬刚搞什么风骨，都是死路一条。 “ 难道不是吗？” “先帝起于微末，历经磨难立下这汉人江山，功莫大焉，而我父坚守太祖之训，纵死而无惧，对得起太祖，对得起大明！” “你们呢？你们又做过什么，哪一点能跟我父相比？” 没想到，方羽直接群嘲，敢这样写我就敢坚持，哪个不服就上来说！ 满朝无忠臣，我方羽说的！ 朝堂的大元基本都在这里了，却无一人敢吭声。 方孝儒确实也有这个地位，他们不敢说方孝儒什么坏话。 姚广孝曾经劝朱棣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杀了方孝儒，那天下读书的种子就绝了。 绝当然是没有，但这也体现了方孝儒在文人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这些大元们确实也回答不上来方羽的话，他们做了什么能表达自己对大明忠心的事吗，没有吧？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里装聋作哑。 此时姚广孝却对方羽另眼相看了，此子谈吐不凡，丝毫没有被他们这个阵仗吓到。 若不是跟朱棣杠上了，倒是有机会可以培养提拔一下。 而眼下方家跟朱棣就是个死结，解不开的！ 你如果不死，那方家就是对了，方家若是对了，朱棣就是谋反作乱，他至少也是对太祖不 孝之罪，这样的人他能坐在皇位上吗？ 所以对朱棣来说这基本上是无解的。 可现在若是杀了方孝儒，灭了方家，他就坐实了。 杀人对他来说很简单，可带来的后果是无法解决的。 无论再过去多少年，你朱棣也洗不干净，对朱家是大逆不道，在天下人眼里也是个谋反的乱臣贼子，那这个皇位你坐上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实话，还不如做你的燕王来得爽。 姚广孝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接不上话了，此时朱棣还躲在后面听呢，不能等到他的火气彻底压不住吧？ “大胆竖子！敢在此胡言，你是说我杀方孝儒杀错了？灭你方家灭错了？我皇家的事，朝堂之事，岂是你一个竖子能胡言乱语！” 朱棣还是冲出来了，他的脾气可不小，仿佛要把方羽斩杀当场。 然而方羽却更为镇定，从言语中就能判断此人为朱棣。 所以他对朱棣还行了礼，就是一个儒雅书生的标准，礼不可废。 “来的可是燕王殿下？” “你叫我什么？” “燕王殿下，对错由天下人评说，由后人评价，此番 第6章 士可杀，不可辱！ 方羽的话，看似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其实又扎了朱棣一刀。 是在他的心上扎了一刀，对比之下，方羽是孝子，那朱棣就是不孝子了？ 一个字都不能改的《皇明祖训》，朱棣就违背了。 这个逻辑是永远存在的，永远绕不过去，除非你也立下李世民一样的功绩。 否则，别说登上皇位了，哪怕死后都不得安生，都会有人骂你。 他辛辛苦苦破了京师登基称帝，到头来落个千古骂名，如果镇得住倒还没什么，可出现方羽这样的人就很搞心态了，别说千古，今晚上你就睡不着！ 跟方羽比起来，方孝儒都算老实忠厚的，他就是脾气硬而已。 方孝儒硬杠着不给写诏书，那至少还没把事情搞那么大，而方羽呢，他直指朱棣不孝，而且还嘲讽满朝官员，而满朝官员皆不能言。 如果有人背后说他如何，他还可以装大度。 但此人就在眼前指着鼻子骂了，再不给点颜色瞧瞧，形象也会垮掉。 而且方羽还不认他这个皇帝，言称燕王，岂非大逆不道？ 这点说不着，人家方羽还说你朱棣称帝是大逆不道呢，不符合祖训，你朱棣才是真正的逆子！ “大胆，何出此目无尊长之言！” 姚广孝赶紧过来，替朱棣说话，再由朱棣这样下去，他就该亲自动手斩杀方羽了。 别说，这事朱棣干得出来。 可真让他这样做了，流传出去又是一个千古笑话，皇帝在一个白身小子面前被逼急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明摆着你理亏吗。 还有百官在场呢，这又不是私下里没人知道…… 可私下里也不对啊，皇帝要杀你，还用得着暗杀？ 所以姚广孝赶紧出来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了，不能让朱棣自己来跟方羽对话。 不管怎么说，皇家体面是要的，一个应对不好，现场百官可都成了看笑话的。 “何谓目无尊长？” 方羽都还嫌事情不够大，“先帝才是尊长，我们都应当以他为重，这难道不是圣贤书教的吗，诸位，莫非我们读的书不一样？” “大明，是太祖立下的大明，祖训，亦是太祖立下的祖训，一字不可改易！” “你们既为大明之臣，何故对此违背祖训之事视而不见？” 还得把事情闹大，事情越大，朱棣越不能杀。 方羽只是个白身，命如蝼蚁不值钱，只有事情大了，他的命才能赋 予一些价值。 满朝官员都不说话，不接方羽的茬。 他们哪敢说，“奸臣榜”都闹过两波了，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明哲保身的人，他们不会和方孝儒一样跟朱棣杠，当然也不会跟着对付方羽。 因为他们也读过书，方羽站在那个制高点根本辩不赢。 说不过那只有硬杀了，但这个责任，还得是由朱棣来担。 要杀是你朱棣杀的，我们可都要留点名声…… 此时朱棣更是气得要死：“你别拦我，不过是个小兔崽子，我还杀不得？” 朱棣多少有点承接他爹的风格，这话就很接地气，不像是能在朝堂上说的。 姚广孝当然是拦着他：“陛下，要以大局为重。” 别人是拦不住朱棣的，但这个和尚可以，朱棣对他的敬重，要超过朱元璋对刘伯温。 此时朱棣只能生闷气，他也明白，血溅五步不是天子所为。 朱元璋跟朱棣父子俩，都是遇到读书人就头疼，而方羽知道，大明以后也一样。 理不在他们那边，他们当然说不过，祖训这个坎就过不去。 要么你承认自己不孝，没有遵守朱元璋的祖训，那就不该杀方家的人。 方羽心中目的明确， 脑子更加清醒。 “燕王，草民就是来受死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但士可杀不可辱，我虽白身，也知这个道理。” “杀我可以，杀方家也可以，但我污我方家名声是万万不能！” “人生在世为个名活百年，却有百世千秋的后人评价！” “我辈志在此，性命不值一提，要杀便杀，不可再胡言乱语！” 这话又让现场众人心头堵，谁不是活个名声，读过书的都知道。 朱棣就不是吗，他也一样，否则他抢这个皇位做什么，比他燕王的时候强到哪里去吗？ 不会，朱棣将一生为洗这个污名而奔波。 而方羽的话掷地有声，气节是拉得满满，让现场百官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方孝儒不愧是大儒，有此子都能算一生圆满了。 此时方羽的模样，就是他们想象中文人高大的样子，年纪轻轻已经是那个让人敬佩的榜样。 甚至有的官员都想站出来，和方羽站在一起，蹭一蹭这圣人的光辉。 但他们豁不出去，顾忌太多，这也是他们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你……” 朱棣脾气又要爆发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被一个年轻人逼到这个 地步，而他在当燕王的时候意气风发多了，谁敢这样跟他说话！ 姚广孝见状，忙对朱棣道：“陛下，此人言语极为嚣张，宜押到天牢暂时自省。” “拉……拉下去，丘福，不要把他跟其他的方家人关在一起！” 朱棣下了命令，再这样下去，大明皇城会提前出现血案。 丘福是一路跟着朱棣过来的，早就忍不住了：“遵命！” “慢着！哼……我自己会走！” 方羽凛然不惧，背起手说，“我是为死而来，你们却迟迟不下手，是想让我改口吗？呵呵，就算我改口，你燕王的名声就能好吗？” 没错，事情闹都闹出来了，你还能当之前方羽说的事不存在？ 哪怕方羽改口了，方孝儒也不会写诏书，而且方羽乖乖顺从了你就不杀吗，别人就真的能无视方羽说的那些话？ 朱棣怒目圆睁，可也没有办法。 现在杀方羽多简单，你都攻破了应天府，还不能在这里杀个人？ 可杀了也没用，旁边姚广孝一直在暗示朱棣，朱棣也不能不忍。 朱棣可以不用管别人，但他得听姚广孝的。 此时姚广孝对丘福挥挥手：“带下去，好好看着就行，听 第7章 斩！让他们父子一同上路！ 詹事府，各级官员都被轰出去了。 朱棣气得走来走去，他并不怕什么谋反的言论，因为朱家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天下，朱元璋不怕，朱棣就出生于大明尚未建立的战乱时代，所以他也不怕。 但他怕这个不孝的帽子，真实能压过朱棣的也就是朱元璋。 他做皇帝，天下还是朱家的，他觉得外人说不着。 可违背了朱元璋的祖训，这就可以升华了，不孝是大罪过，不光是自家的人以后可以翻案，天下人都可以说，朱棣还不能怎么样。 所以，方羽的那句“百善孝为先”定了个基调，把“孝”的优先级摆在了第一位！ “百善孝为先，这是他说的，他说我是个暴君？” 朱棣气得直哼哼，“不对，在他眼里我甚至还不是个君。” 他的暴脾气在皇帝之中也是少有了，但这次真不怪他暴脾气，谁听到这个都生气。 这个时代，还没有“百善孝为先”这句话，但听起来谁都觉得很有道理。 “陛下勿怒，他一个白身草民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他在京师这么一闹……那是我错了吗？你说，是我做错了吗？” 此时朱棣身边就只有朱高炽和姚广孝，但真正能说 上话的只有姚广孝。 而在姚广孝看来，靖难之役不能用对错来评价。 “陛下不该怀疑自己，我们也不能算师出无名。” “建文帝先后废了五王，以致各地藩王人心惶惶，皆蠢蠢欲动。” “若非陛下以绝世武功定鼎，大明怕是会重蹈八王之乱覆辙！” 姚广孝的说法也没问题，历史是不能说对错的，皇帝削藩有理由，但藩王自保也有说法，如果做不好那就是皇帝手腕不行，八王之乱正是前车之鉴。 如果做得好，那就是汉武帝。 你压不住就是天下大乱，中原百姓将来会死伤惨重。 不是说削藩不对，而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压得住？ 在这一点上，朱棣其实是有功的，行动十分迅速地就把天下平定，并没有让大明陷入长期战乱，相比之下建文帝朱允炆这些削藩的动作就显得不知好歹。 你以为你是汉武帝，压得住吗？ “对，若不是我雷霆手段，八王之乱只怕已经重现！” 朱棣又重新有了底气，他觉得自己是有功绩的，配得上这个位置。 想那西晋八王之乱后，中原大地陷入战乱，紧接着就是五胡乱华，相信没有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就是 汉人的灾难，而朱棣避免了这一切。 只能说，朱棣打仗确实很强。 但是，这些都是不容易看得到的，朱棣也确实违背了朱元璋的祖训。 “可我还是不孝，还是破了我爹的《皇明祖训》！” 朱棣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他又看向姚广孝，“你说，如果我当初不管不顾，直接就把方孝儒杀了，连同他一家也施以雷霆手段，会不会好得多？” “呃……可那方羽是拿着《大诰》来的啊。” 还是绕不过去，只能说方孝儒这个第三子太机灵了。 在这个时期，朱元璋的大诰十分管用，百姓是可以带着此书挟制官吏的。 “那如何是好？反正我没错！” “那就杀了方孝儒一家，久而久之就无人提起了。” 姚广孝不是不会变通的人，他虽开始提出要保全方孝儒，但现在朱棣话都放出去了，他还是要维护的，所以，也只能牺牲方孝儒一家。 可朱棣现在又下不去手了。 他大怒之时不会管那么多，但方羽这么一提，就让他开始犹豫。 人一辈子什么道理都懂，可就是关键时候想不起来，方羽的作用就是让他们想起来，让朱棣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么严重，就算头脑 一热，你也不能热这么久吧？ 而且能影响朱棣的，也只有朱元璋！ “久而久之……那是多久？” 朱棣将拳头攥紧，无论谁给他什么建议，最后决心都得他自己来下。 而经历了这些天，整个事情的前后朱棣也都想过，方羽这样的言论存在，他登上这个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可让别人来做，他真的放心吗？ 所以，必须杀！ 不管这次有理没理，他就杀了，因为他是朱棣。 头脑热乎劲是过了，但皇帝金口玉言，能随便更改的吗？ 这件事如果朱棣改口了，那该质疑的不止有夺位违背祖训，还有皇权的撼动，皇权最高，岂是你一个白身小子能顶撞的？ “也罢，既然他要尽孝道，就成全他！” “不用折腾了，明日处斩，让他们父子一同上路！” “就在明日，我已经等不急了！” 朱棣气得双目圆睁，脑子里回想的全都是先前方羽说的那些话。 太气人了，你来做孝子，嘲讽我不孝？ 故弄玄虚，想玩高深保自己一命？ 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有胆，但可惜朱棣不吃这套。 朱棣火气大，觉得这样不够解恨，又道：“再让丘福去宣布，几下这小 子听到后是什么表现，回来告诉我。” 他就等着方羽吓尿的样子！ …… 方羽已经进了天牢，这里条件当然不太好，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 要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肯定是阴森恐怖到处散发恶臭，看起来有点像是阴曹地府的地方。 但实际上，刑讯房也不是每天都这样的。 而且这里是天牢，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得来的地方，这里面的人哪个没身份？ 方羽闭上眼睛，稳住心神开始回想。 这个局有点难破，朱棣已经放过话的事，让他收回去有点难。 而且方家的生死跟朱棣的上位就是个死结，两边只能选一个！ 要么方家死，要么朱棣上位……这真的不可能同时出现吗？ 方羽已经尽力把事情搞大了，因为事情越大，方家就越有机会，朱棣想杀他们要顶住的压力是越来越大的。 但还是希望不大，朱棣不是不能被这些压力胁迫，关键是在一种什么程度下才能妥协，还有一个难点在方孝儒身上，他也是宁死不承认朱棣登基的合法性。 “陛下，我冤枉啊，我 第8章 让那小子向我求请！ 方羽也知道，朱棣肯定不会再用原先建文帝的原班人马。 这些人少数留用，甚至官复原职，但大多数还是被清洗下来。 从一开始其实就注定了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棣很精明，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他永远也不会坐到那个位置去，而且留的隐患还很多。 朱棣是个真正有手腕的人，他不可能犹豫。 可现在一切的焦点却成了方家。 其实方孝儒虽有影响力，但朱棣也是可杀可不杀，要留是没问题的，贬斥回家就完了，至于诏书，方孝儒不写朱棣也能找到人写。 如果方孝儒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那朱棣杀也就杀了。 哪怕他是方孝儒，朱棣只要动作够快，杀了其实影响也不大。 纵然是文坛泰斗，此时跟朱棣杠也没有可能，除非是在明末。 但方羽就是那个变数，他把朱元璋变成了朱棣登基绕不过去的那个坎，同时这件事影响还很大，因为方羽是大张旗鼓抬着棺去敲登闻鼓的。 京师百姓都看到了，而抬着棺的一幕才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 那说明什么，说明方羽是义士，百姓会觉得不在乎生死的都是义士。 比生死还大的，只有义了。 而朱棣因 为恼火，还整了六部九卿的官员都过来看，虽然已经清洗过，这些人都不会跟朱棣对着干，可这件事终究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朱棣还是能杀我，但这个成本已经跟原先不一样了。” “既然他脾气大，就不太可能下个命令了事，他肯定还想看我有什么表现。” “让我跪地求饶认错，他心中的那个结才能松动一点。” 方羽再一次确定，不可能怂的，怂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只能赌了，赌朱棣接受不了这个杀人成本，这个成本当然是越高越好。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方羽深吸一口气，先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硬，就得硬到底，否则没有活路。 此时，丘福又出现了，他来到牢房外面看着方羽：“小子，如何，可曾后悔？” “胡说八道，忠孝之义在生死之上，岂有后悔之理！” “是吗，在这天牢里也吓不住你，那你准备好接旨吧。” “笑话，陛下已葬身大火，哪里来的旨意！” 方羽说的当然是建文帝，依旧不承认朱棣，丘福冷笑，这小子嘴还挺硬，不过，陛下已经做了决定，这回神仙也救不了他！ 作为一直追随朱棣的从龙之臣， 丘福对方羽当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你听着，陛下已经下旨，将方孝儒和方家等人，连同你在内，明日处斩！” “明日？” 方羽一愣，这么快的吗，不是说还得关一阵秋后处决？ 那这朱棣也太心急了，方羽还以为有点喘息时间，你起码严刑拷打一下吧…… 既然朱棣如此心急，就是想看方羽是如何面对这个绝境的。 杀人，对朱棣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样单独给来方羽提起，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想看看方羽是否有态度的转变呢？ 狠人一般会一声不吭就把人办了，总是叫嚣的人杀意并不坚决。 但这是朱棣啊，他杀过的人可不少，唯一的解释，就是方羽的行为让朱棣也往心里去了，他就是想看方羽认这个怂的，直接杀，一点希望都不给，这还吓不倒？ 想到这里，方羽淡淡笑了一声：“那可多谢燕王成全。” “怎么，你就那么想死？” “我想的不是死，而是忠义，是我父对大明的忠义，我们一家人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太祖爷也好有个交待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方羽是下决心撑到底的，绝不可能在这时候认怂。 想想死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他来到大明本身就很奇葩。 明天不过是头一伸，眼一闭结束了，也不是太难嘛。 “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不读圣贤书当然不知道，谁能不死，坐在那个位置上被人高呼万岁，你就真万岁吗？人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得留点什么。” 方羽此时完全就是一副烈士就义的表情，“你回去复命把，替我感谢燕王。” “我方家哪怕在千秋万代之后，也可活于世人心中。” “百姓也永远知道，方家乃千古忠良，你觉得方家死了吗？” 丘福见方羽不惧，恨恨离开，他也没办法，都明着来送死的人了，哪能怕他这个。 现在那口棺材，都依然留在宫外，百姓都亲眼见证呢。 丘福也只好回去禀报朱棣，朱棣得知，勃然大怒！ “什么，千古忠良？” 他更是怒不可遏，“不怕死是吗，老子沙场征战，刀口舔血，何尝又怕过？什么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他是觉得我比方家还轻吗？” 姚广孝在一旁，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是司马迁说的。 问题是现在方家确实如此，本来还没这么 轰轰烈烈，但方羽搞了这么一出，想不出名都难了，百姓或许不敢对朱棣说什么，但绝对会流传方羽的事迹。 这是朱棣决不能容忍的事！ 他为何要杀方孝儒，是方孝儒能阻碍他登基吗？ 当然不是，方孝儒不写还有别人写，朱棣要的就是这口气。 然而，方羽现在搞得轰轰烈烈了，朱棣就算杀了人，他又能算赢吗？ 当然赢不了，本来他就是为这口气的，现在越来越气。 丘福看见朱棣表情，连忙宽慰：“陛下，为一个小子生气不值得，您可是千金之躯！” “什么千金之躯，他可说我轻如鸿毛呢！” 这怒气哪里是丘福挡得住的，方羽的猜测没错，他闹得越大，方家就越不可能死，倒不是朱棣怕什么民怨，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杀人不难，难的是让朱棣高兴。 现在他不高兴了，杀了人也不会高兴，这是凭什么！ 朱高炽看了姚广孝一眼，此时他也不太好说话。 姚广孝就上前道：“陛下，究竟是要如何，若是真杀了方家，恐怕……” “要如何？让那小子向我求请，让他认罪，这 第9章 陛下当学唐太宗 现场都是朱棣的心腹，还有长子，那姚广孝就干脆摆明了说。 “陛下，现如今让那小子认错，是不可能了。” “我观此子极其聪慧，他也知道用这一手来玷污陛下名声，让陛下不好动手。” “而现在确实不好动手，陛下，趁这旨意还未正式下达，先撤销吧。” 朱棣喜欢上头，但姚广孝还是知道利害的。 如果没有方羽折腾的这一出，那朱棣杀也就杀了。 但方羽这形象越是伟光正，朱棣就越不能下手，因为会反衬出他一个暴君的形象，而且还是不孝的暴君…… 方羽形象影响越大，死得越是壮烈，那朱棣名声就越坏。 所以此时姚广孝不得不出来阻止，朱棣对他很尊敬，因为姚广孝对朱棣来说就是起到了重大作用的人，顶级智囊，没他的话，朱棣打不到京师。 看见姚广孝说得有些认真了，朱棣才收敛了一点火气。 “那该如何，放了他方家，岂不是说明我得位不正？” “此言差矣，陛下，方孝儒不写诏书，陛下还不是一样登基了，那方孝儒的脾气太硬，但我看他那三子资质不凡。” 朱棣皱起眉头：“什么，那小子？” 姚广孝呵 呵一笑：“正是那小子，方羽，方孝儒那里说不通的，方羽那里或许就说得通，好歹他是个年轻人，脾气也没那么硬。” “这还不硬，当面说我不孝，说我这个皇位得来不正，这不比他爹硬？” 朱棣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方孝儒都没敢这么说！ 他杀方孝儒，也就是一时之气，而方孝儒虽是腐儒，顶死不给写诏书，但当面的话也没有方羽说得过分，现在这个儿子比他爹都还猛！ 今天在詹事府，方羽那是天塌下来都不带皱眉的。 当初朱棣让方孝儒写诏书，方孝儒也只是说不符合程序。 方羽呢？他就差指着鼻子说朱棣不孝了！ 就这，还说脾气不硬？ 在明朝中后期，确实有不少官员敢喷皇帝，可在这个时候没人敢。 再怎么风骨的读书人也不敢，因为朱元璋和朱棣是真杀人，杀官都是一群一群地杀，明朝中后期那种文官敢在朱棣面前这样说，绝对活不过一集。 姚广孝又笑了笑，开始用另外一种方式劝道。 “陛下，此时就算方家的人都出去说，能影响陛下登基吗？” “那是影响不了，我看谁敢！” “这就对了，他们并不能影响陛下 登基，影响的，却是身后事。” 这个身后事，指的就是以后的名声。 方家再怎么杠，眼下也不可能阻止朱棣做任何事，也就是说没有现实的利害关系，有的都是以后的历史记载，偏偏方羽这么一闹什么也瞒不住。 “那又如何？” “所以，陛下当慢慢来，臣得找个时间，去与那方羽说一说。” “你和他能说什么？” “此子聪颖，臣生平从未见过，若是能回头，当是一个很好的栋梁。” 朱棣此时也沉默了，因为是姚广孝的劝道，所以他能冷静下来。 如果不是姚广孝，以朱棣的脾气，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朱棣也能想明白很多事，就比如方家这件事，确实对他目前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不杀，留着他们的命就是要挽回声誉的。 “可《皇明祖训》如何解决？” “陛下放心，世间万物皆有解，眼下若不是那么急迫，咱们可以慢慢解。” 朱棣还是在意祖训的，哪怕他任性夺了位，也不可能无视祖训。 因为那是白纸黑字写的啊，谁不知道朱元璋出了这么个祖训呢？ 既然朱元璋写明了，朱棣的做法也明明白白摆在 历史上，这谁都掩盖不了，要不去把朱元璋的祖训改了，让天下人洗脑？ 而姚广孝这么一说，朱棣也算暂时冷静了下来。 因为方家的生死根本对这个矛盾无法影响了，方家死了你也是违背祖训，活着也一样，历史上不说，后世子孙不会自己想的吗？ 如果留着方家，那倒是有机会挽个尊。 情况已经不可能更坏了，方羽上来就直指要害，朱棣避无可避。 可如果方家留着，万一哪天回心转意…… 姚广孝又说：“陛下，当学唐太宗！” 朱棣这才缓缓点头，不用说太多，“唐太宗”三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 李世民也得位不正，凡是抢来的都属于谋逆，逆大天了！ 那李世民怎么做的呢？ 自从夺位之后，所传的故事都是李世民胸怀宽广，就没见他小心眼过！ 很多事，都是宣传出来的，只说好的一面就是这样的效果。 但是，盯着李世民夺位的那一段也没有意义，事情都做了你要怎么样？ 李世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天下人都需要台阶下，也就默认了。 现在到朱棣这里，如果他真有本事使大明兴旺，天下人也一样会默认。 问题就在于 ，天下人需要一个台阶去默认，朱棣也需要一个台阶面对天下人。 祖训的事这不就杠上了吗，这个台阶好像很难给。 姚广孝要做的，就是像唐太宗一样，大家只说好的，不去提过往的事，如此一来双方都有了台阶，可是，方家灭族的旨意已下，又该如何解决？ 到现在已经杀了不少人，而且方家的人基本已经收监，你说不杀就不杀了？ 所以方家还是得死，否则圣旨就是笑话。 …… 方羽在牢里，也破不了这个局。 “现在的办法，就是不断堆高朱棣的杀人成本！” “还有，他们把我关进监牢，却不让见家人，这显然又是虚张声势！” “那么朱棣的意思，就是逼我屈服，给我施加压力。” 敌人越不希望什么，就要坚决做什么，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 要跟皇权刚正面可不是轻松的事，哪怕那只是一个面子，但其根基就是朱棣皇位的合法性，朱棣不可能让步。 方羽也不可能让步，他要是让了，你朱棣对，那我方家就错了？ 方家如果错了，那还是一个死字，所以方家决不能认错！ “朱棣暂 第10章 妖僧姚广孝 方羽心里确实没底，但那又怎么样，只能说尽量躲刀子。 如果说最后还是会挨那一刀，也是没办法的事，尽人事听天命吧。 正在忧心忡忡地琢磨着，不远处的牢房里一个声音道：“别怕，年轻人，你如此年纪，能做到刚正不阿，已能名垂千古，不必惋惜。” “大人，您是……” “御史王度。” “王大人，您在这天牢里，如何得知？” 王度哈哈大笑：“我看那丘福对你的态度，岂能不知，能有此风骨，这朝里许多人不如你啊，我也是个满门抄斩，逃不掉，咱们一同上路！” 原来这御史王度也是奸臣榜上的人，进来这天牢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 而王度也属于比较刚的那种，不过刚不刚也就那样，朱棣不可能改变态度。 因为他都打到南京了，不可能另外扶持一个人上位，自己回北平吧？ 今天他朱棣强势，改日就不怕人家清算？ 而且朱棣能力那么强，已显出明主之势，又凭什么让给别人？ 所以牢里这些人必须死，包括方孝儒在内，如果不是方羽来了这么一手把朱棣架起来，那朱棣压根就不在意多杀几个人，现在的问题是，哪个 皇帝都不想有那么大的污点。 想想方羽在京师掀起那么大的波澜，百姓可都看见了。 这一对比，就仿佛把朱棣衬托成为了一个恶人，他不愿意。 方羽的巧妙就在于用《大诰》避开丘福的缉拿，在整个京师百姓面前来了这么一套。 而在百官面前那一套，是朱棣自己送的…… 这下好了，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对方家这件事印象深刻。 而王度这边情况其实差不多，他也是要被灭族的，但差就差在方羽这个点上，他没有这么一个儿子给捅出去，相当于后世的“上热搜”。 你就那么几个人抨击朱棣，他不会理你。 而全天下都在说朱棣不孝时，他就绷不住了。 朱棣要的是快刀斩乱麻，但方羽这一手给拖住了，他就很难受。 “王大人，小子是来与父亲共死的，帮不了大人什么忙，但守住我方家气节，还是可以做到。” “好，哈哈……没想到方家有你这样的后生。” 王度就很欣慰，此时有人进来了，是姚广孝，还带着狱卒。 按照方羽的认知，此时姚广孝应该在北平，为什么跑这里来了……估计是朱棣对京师百官很不信任，需要有信 任的人来压一压吧。 “王大人，果真认为这是气节吗？” 姚广孝学识比朝堂之上这些人强得多，这点不得不承认。 哪怕是大儒，比起姚广孝来都差了学识，这个人精通儒、道、佛等诸家之文，还擅长诗词，他的地位对标的不是什么大儒，而是诸葛亮贾诩那样的人。 他出计更接近贾诩，而朱棣夺位他也有极大功劳。 所以姚广孝不是玩经学理论的，而是一个实干家，能扛事的人。 王御史看到他，就冷哼一声：“妖僧，你能懂什么是风骨？” “哈哈哈……那倒要御史大人教我，什么是风骨。” “妖僧，无须说太细，忠孝这等百姓皆知的道义你都过不去，撺掇燕王篡位，乃国之大贼！” 这位不愧是御史，说话可真不客气。 如果是朱棣在这里，又该大怒了，但姚广孝丝毫不见动怒。 “呵呵，大义？” 他不屑地一笑，“大义是要顾及天下，百姓之安宁，大明之昌泰，建文帝他顾及了吗？他没有，一意孤行挑起藩王之乱，是要大明天下陷入纷乱吗？” “还好有陛下，在燕地不止抵抗外敌，在大明将乱之时还一举定乾坤，他当是雄主 ！” 姚广孝说起这些来是底气十足，因为他就是对的。 但御史是一个认死理的职业：“妖僧，休得胡言！以下犯上不是作乱是什么？” “何为作乱，王大人，你说说，那些藩王之怒你们如何平得下来？” “他们，他们也是作乱！” “对，他们也是作乱，可建文帝能挡吗？” 姚广孝冷笑，“作为一国之君，不能护国家安宁，不能定社稷之心，他配吗？” “他是陛下！”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王御史，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姚广孝厉声喝道，“保着一个无能之君，祸害天下百姓，这江山社稷岂是儿戏？” “你……反正不能篡位！” 王度的话语声虚了很多，显然，他不是姚广孝的对手。 姚广孝就在他面前，用正理批驳，引用圣人之言让王度也说不下去了。 没办法，建文帝的削藩确实操之过急了，会出大乱子的。 还好朱棣是真的猛，朱元璋不在了，就只有他压得住诸王。 而王度就只能扯一句“篡位无耻”，道理实在是不多。 往这个话题上说，王度是说不过的，不是他没本事，是建文帝没本事。 姚 广孝都不屑再跟王度说话，目光看向方羽。 方羽在一直看着呢，而此时姚广孝神情严肃，他没有低估方羽，反而把方羽当做一个比王度更难对付的对手，方羽何德何能…… “来人，送饭。” 后面的狱卒就拿来了一个大的食盒，打开牢门，摆在方羽面前。 然后，狱卒又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好家伙，鸡鸭鱼肉都有！ 方羽看呆了，怎么这天牢的伙食那么好的吗，平日里这些官员在家里都不一定吃得那么好吧，哪怕是贪官污吏，做这些花样也麻烦啊。 明朝可不是后世，什么东西都那么方便的。 “方公子，请慢用。” 那狱卒居然很客气地说话，恭恭敬敬又出去了。 不愧是天牢，关押的人身份不同，供给的食物也……不对！ 这花样搞的，朱棣自己也不见得经常这么吃。 方羽疑惑地看着姚广孝，这必定是用什么手段了，让姚广孝来给他施加压力。 刚才姚广孝气势上就镇住了一个御史，方羽感觉压力很大。 但姚广孝这一关他必须要过的，其实这个才是最难对付的人，朱棣那 第11章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方羽不说话，面前的菜式确实很馋人，他都咽口水了。 说实话，到现在他没吃一顿正经饭菜，闻到这些香味当然忍不住。 “方公子，为何不吃？” 姚广孝先说话了，他戏谑的目光在打量着方羽。 说实话，这个场面对方羽的压力是很大的，姚广孝很懂得拿捏别人的心理。 这一幕，恐怕正常人都很容易想到一个词：断头饭！ 丘福那种喊打喊杀的在方羽面前其实威慑不大，只要方羽不是那种肤浅的愣头青，就不可能被吓到，因为咬人的狗不叫。 在这里面对方羽，喊什么“我要杀你”之类的话，就很搞笑。 都要杀了，你废什么话，跟一个死人说那么多？ 方羽人都在天牢里了，你要杀不过是动动手的事，用得着喊吗。 所以，丘福是吓不住方羽的，但姚广孝就不一样了。 他就是前面说的，咬人的狗不叫。 当然，这样形容有点贬义，意思是那个意思，但姚广孝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要帮着朱棣而已，方羽对他，还是有些许尊敬的，很多人觉得他比刘伯温要厉害。 方羽略微想了想，伸手就扯下一只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嘴里还有食 物，方羽就开始说话：“多谢大师，可也用不着这样啊，我不会绝食，所以狱卒不管送来什么饭菜，只要不脏我都吃。” 虽然咬着鸡腿，但方羽说话还是比较清晰的，没有饿极了的感觉。 他的意思是自己坦荡得很，心里也很平静，不会到那种不吃饭的程度，这表明了自己的心态。 我就是来送死的，吓不到我。 但实际上，这一招对方羽还是管用的，他确实害怕。 不就一顿饭吗，能吓到人？ 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周围气氛烘托，再想想自己要被行刑的事，恐怕没几人会释然。 这顿饭，就预示了砍头的那一刀，够不够吓人？ 方羽也只能不断地吃，来掩饰自己，东西吃下肚了，多少会踏实一点。 “方公子，你也是个读书人，该明事理吧？” “不敢当，没有大师读的书多。” 方羽几口下肚，心态也平稳多了，果然，吃了好东西就踏实，就算砍头也没那么慌了。 而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他确实没有姚广孝读的书多。 别说方羽，满朝上下，能跟姚广孝比的就没几个。 就算是传闻中的父亲方孝儒，也没有姚广孝涉猎广泛。 “那么方公子，你依然觉得陛下是篡位？” “大师，晚辈后生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什么。” 方羽顿了顿，一口咽下去再说话，“但是晚辈有一个疑问。” “请说。” “按照大师的话，燕王并无过错，而且他还拯救了黎民苍生？” “无论你是否承认，但这总归是皇室的家事，当今陛下确实阻止了一场天下的纷乱。” 姚广孝也没必要扯那么大的旗子，毕竟什么“八王之乱”也只是担忧，没有成为现实。 你建文帝就是打不过朱棣，没什么好说的，只说明你没有削藩的能力。 说回最根本的逻辑，朱棣夺位，确实是他们朱家的事吧？ 天下还是姓朱吧，而且朱棣的辈分也是皇叔吧，以宗室身份地位论，比朱允炆要高。 所以朱棣夺位，就不该扣那么大的帽子，只是家事！ 姚广孝这句话是能逻辑自洽的，而且他的逻辑还很正，你就算皇帝就没有过错吗，天下藩王都不满了，朱棣作为长辈就不能教训一下侄儿？ 无论是站在百姓角度，还是宗室角度，都有说法。 方羽笑了笑：“那是太祖错了？” 一句话把姚广孝秒杀，他顿时僵住，不 能言语。 难得的是，方羽居然在这个时候，头脑还能如此清晰，竟没吓住他！ 一步步逼迫，方羽依旧逻辑不乱，脑子里清晰地认准了那个道理。 你违反了《皇明祖训》，要么你错，要么是朱元璋错！ 作为晚辈我就不懂了，你们到底谁对，敢理论一下吗？ 作为晚辈我没有资格跟你说什么，但你们又有资格跟朱元璋论对错吗？ 礼法何存！ 说到最基本，大明依旧是有森严礼法存在的，你们无论说出再多道理，朱元璋就绕不过去，建文帝再怎么错，他也是皇帝，名正言顺的皇帝！ “凡天子与亲王，虽有长幼之分，在朝廷必讲君臣之礼！” “盖天子之位，即祖宗之位！” “奉天法祖，世世相传……大师，请教我，燕王有没有资格教陛下做事呢？” 绝杀！ 方羽又搬出了《皇明祖训》，你说朱棣是皇叔，宗室里位份比朱允炆高。 但是朱元璋说了，皇帝最大，不论你在宗室里是什么，在朝堂上是当祖宗来拜的！ 而朱棣从北平打到南京，这可不是家事。 这是江山社稷之事，就是朝堂之事，朱棣大不过朱允炆！ 所以姚广孝又被搞 沉默了，他不是杠精，如果没一点道理，他也说不下去的。 如果在后世，姚广孝或许能理直气壮，朱允炆确实没本事。 皇位能者居之，显然让朱棣上位才是百姓之福，这两人你真的不会选吗？ 但这不是后世，此时是大明，还是礼法森严的时代。 反正方羽就靠着祖训死死压着他们，除非你耍赖，否则没人说得过方羽！ 而方羽也在自鸣得意，居然把姚广孝这个“黑衣宰相”干沉默了，此行不冤！ 哪怕现在死也值得了，奇怪，王度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监牢里还有其他朝堂官员，附近的应当听得到方羽说话把，怎么不喝个彩，方羽说得不好吗，大家一条道上的人你们总得附和一下吧？ 方羽发现了，这些人不吭声，是另有原因。 在姚广孝的后面，显然有个大人物，他们应该是有人看到了。 这人肯定是朱棣！ 而牢里这些人都是被朱棣宣布成为奸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声叫嚷的事早就干过了，现在就只能沉默以对。 朱棣直接冲了上来，盯着方羽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没有姚广孝 第12章 难道是太祖错了？ 朱棣是绷不住了，没想到姚广孝在这里也说不管方羽。 问题是没有角度啊，这个实在是不好诡辩，诡辩是要讲逻辑的好吧，只有耍赖不需要逻辑。 那么耍赖的事就由朱棣来做吧，反正他给天下人印象也那样。 而此时，方羽就更不能乱了。 他放下鸡骨头架子，还找旁边的茅草擦了擦手，才缓缓道：“燕王来了，可是何出此言？我带着棺材敲了登闻鼓，就是为死而来。” “皇城里，甚至这天牢里，都没有我说话的份。” “论身份，我只是白身，论年纪辈分，我也是晚辈。” “但是，燕王何故说话不算数呢？” 方羽一本正经，盘膝而坐，大有一种慷慨就义的架势。 反正事情他已经做了，在百姓面前扛着棺材敲登闻鼓，体现出他的大义凛然，而在群臣面前指出朱棣违背孝道，事情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就等于是做生意，他已经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接下来死不死，就看朱棣肯不肯付出这个代价了。 现在朱棣要杀方羽也不是不行，但他代价肯定是更高的。 “我何时说话不算数？” “燕王曾言，让我与父亲同死，要杀我们，也 只能在法场上一起杀！”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反正皇权太大，方羽是刚不过的。 那就试试朱元璋能不能刚得过朱棣，反正不成就死，这么简单。 朱棣当然不肯付出这个代价，凭什么，一个白身小子居然能把事情搞那么大，这个时候得想办法止损，杀人不能止损，因为方羽把能做的都做了。 方羽在詹事府都说过什么，现场有百官在呢。 朱棣不可能堵住天下人的嘴，要么你就承认自己违背祖训。 他也不是不敢，可就是不甘心，这可是被一个白身小子搅和的。 “小子，你以为拿祖训来就能压我？” “我是真刀真枪打进的应天府，你就算在百官面前说那些又如何！” “他们敢说什么，我一样能都换掉，就如监牢里的这些人！” 对味了，这就是朱棣说的话，永远都是那么强硬。 牢里这些还得死不少，方羽记得只有少数几个能活，王度这样的都是满门抄斩。 刚才，方羽说出了《皇明祖训》的原话，又激怒了朱棣。 死就死了吧，反正方羽的选择也不多，在这里他刚不过谁。 “燕王可以杀，让天下人都臣服于你的屠刀之下。” “只是他们是否真的臣服，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燕王也不敢信他们吧，不要紧，如你所想的一样，迁都北平才是万全之策。” “反正我来，就是赴死，能与父亲死在一起，我会感谢燕王的大恩大德。” 方羽还是说得很平静，我就是来死的，你还拿这个吓唬我？ 还有，迁都北平也是今年决定的事，不过还得差不多二十年才最终完成，以后北平得称“京”了。 但方羽不知道的是，现在迁都还没拿出来讨论呢。 朱棣在对百官一轮又一轮地清洗之后，也觉得这样会有影响。 北平才是他的根基，如果能迁都过去，那他就不怕有任何变动了。 所以朱棣也一下被干沉默了，这小子如何得知？ 明明一个白身小子，也没什么辉煌经历，他能看透人心不成？ 这件事，朱棣甚至还没拿出来跟姚广孝讨论！ 此时的姚广孝看向朱棣，朱棣不说话，但能从他表情上看得出来，方羽说对了。 姚广孝那么精明的人怎能看不出来，可正因如此，他也更惊讶。 这小子，他居然说对了？ 不过按照姚广孝的想法，朱棣这一招也确实合理，只是 迁都都是大事，这个决定可不好下，也需要漫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而且劳民伤财。 朱棣也看向姚广孝，二人多年默契，眼神交流就足以完成。 方羽倒是不太理解这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沉默，是朱棣觉得成本太高不能接受了吗，难道自己要赢了？ 不过，还没到那个时候，朱棣也稳住心神。 这个小子，竟能猜到迁都的事，说明也确实如姚广孝所说，是有大才的。 迁都那么大的事，说起来轻巧，但也是朱棣敢真做。 就是一个魄力问题，大明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皇帝了。 “方羽，你以为，拿着《皇明祖训》来说事，真能压得住我吗？” “对不起，燕王，小子真没想着压住谁。” 此消彼长，方羽更加气定神闲起来，“只是想不明白一个道理，跟大师问问而已，这也不是我方家的事，而是事关天下，我一人说了不算的。” 他这样说，多少带有阴阳怪气，但话还真得这么说。 要不膈应到朱棣，人就没了，话不能说得太直。 方羽是最不能装疯卖傻的一个，他此时如果情绪激动，朱棣可就真下杀手。 他拼命压住自己的不适情绪， 就只装来尽孝的。 不是要灭族吗，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要成全这个孝道而已。 至于你朱棣违反了祖训，那不是我方羽说的，事实如此，以后会有天下人来说，反正我也说不了几句…… 朱棣此时真是怒极，但他第一次有一种发泄不出去的感觉。 见识到阴阳怪气的威力了吧，方羽摆出了筹码，你接不接？ 这应该也不算用命来押注，因为一开始就定了灭族，方羽逃不掉的。 朱棣气得在监牢外面踱步，来来回回。 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把这监牢里的人一个个杀了。 他是朱棣，跟别的皇帝不同，他会亲手一个个杀！ 方羽也知道他会，这位五次亲征蒙古的战神，武力值其实在历代帝王中属于最顶尖的，跟李世民比都显得李世民那些记载太演义了。 从结果看，朱棣的敌人落花流水，李世民都不得不憋闷。 而朱棣的敌人还是曾经驰骋天下的蒙古人。 所以朱棣这个战神的地位，是绝无争议的，纯种狠人。 忽然，朱棣的脚步停下了，看着周围的监牢，牢里都是被他列为奸臣的朝官。 “谁能说过这小子，我 第13章 朱棣何故发笑 朱棣这么一说，方羽反而笑了。 这里关押的大人们，不敢说都饱读诗书，也绝对是精明能干的，如果平时说到辩论，那方羽不会觉得自己说得过他们，方羽不会觉得大官的智商会低于自己。 能登上高位的，都不会傻，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比人家强。 有时候他们做出来的仿佛是蠢事，但实际上这是无奈权衡后的结果，至于后世电视剧里那些昏官，看个乐子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连自己给骗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出来跟方羽对质的。 很简单，此时出来对质，就是跟《皇明祖训》对质，成功的机会很小，那是一个字都不能改的祖训，根本没有什么余地，如果辩论不成，那名节也不要了？ 朱棣也不是傻子，如此重罪，真的那么好翻吗？ 他们都在这牢里待了许久，对待生死之事也想通了，看似朱棣给了个机会，但实际站出来只会吃亏。 他们都是罪臣的身份，这时候帮朱棣，你连立场都不要了？ 朱棣都把你们打入天牢了，你们还舔，就算能活着出去，骂名会比朱棣还惨。 人最恨的是叛徒，文官笔下绝对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 所以，与其去争什么虚无缥缈的机会，还不如闭眼等个清名。 文人不同于武将，他们想得足够多，都这时候了还抱幻想，是幼稚吗？ 所以，之前那些甚至都还喊冤的，这时候都不敢冒头。 朱棣瞪着他们，一个个监牢前走过，这些人都低下头不敢对视。 “怎么，都哑巴了？” “抓起来的时候喊得那么凶，在我面前一套一套的。” “如今在一个小儿跟前，一个个哑口无言，我原以为你们文官都恃才傲物，现在才发现，你们连才都没有！” 这话说得是真狠，让人听了就算没什么理由也想站起来抬杠。 然而，还是没人吭声，真站起来说话那就输了，他们都是成熟的犯官，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再说方羽是什么人，是跟他们立场一样的人，站在一边的，起码朱棣这么认为。 这时候跳反得多无耻，而且还未必说得过方羽。 其实朱棣也知道他们说不过，要的就是他们跳反的姿态。 这多少有点幼稚，像是后世往上争不过别人，叫上你舍友同学一起来喷他。 如果方羽不是见识过，或许还真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但实际上人多是没有用的 ，不管在网上还是在这些官员面前，道理不看人的多少。 “燕王，我倒是希望他们能与我对质。” 此时，方羽又说话了，朱棣一双虎目看过去：“为什么？” “因为，道理越辩越明，草民也想知道自己说对了没有，这些大人读过的书肯定比草民多，辩证之下，必有答案，同时，也让草民这一生增色不少。” “增色？” “嗯，或能被传为佳话。” 那边姚广孝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方羽这是在暗示呢。 你们来辩，尽管来，我在监牢里也上演一出舌战群儒，让史书里留下重重一笔，没人知道？不，后人的想象只怕会更丰富。 同时是在告诫那些犯官，你们命快没了，还要把名声整没了吗？ 我一个后生晚辈都知道在意名声，你们书读到哪里去了？ “陛下。” 姚广孝给朱棣暗示，朱棣也不再去看那些犯官，走了过来。 “你挺厉害，但我不在意名声，和他们不一样！” “那是燕王自己的事，我来此，只是想尽孝，殿下何时让我与父亲相见？” 这下朱棣又被整得没脾气了，还想见，偏不让你们相见！ 他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 下拂袖而走。 姚广孝看了方羽一眼，也跟着走了。 方羽此时却叹了口气，看似他赢了，但实际上还不清楚朱棣什么态度，朱棣莽归莽，他却是十分精明的，就方羽先前对他的印象，就觉得是难以捉摸。 帝王都这样，朱棣也见过他爹怎么当的皇帝，不让人琢磨透就好了。 然后他又继续吃东西，不能浪费了。 这些菜式味道不说如何，都是真材实料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顿呢。 吃完之后，狱卒才过来收了，方羽还对他行礼：“多谢。” “犯不着谢我，这都是陛下所赐，不过……小哥你可真厉害。” 跟皇帝怼成这样的，在故事里听过，但在朱棣面前估计还是第一个。 …… 这边朱棣出了天牢，外面朱高炽在等着呢。 “爹，里面是什么情况……” “哼，别跟我提这个！” 朱棣一路气冲冲回宫，姚广孝和朱高炽跟在后面，忽然他又停住了步伐。 “呵呵呵，哈哈哈……” 仰天长笑，笑得朱高炽很害怕，但姚广孝却勾起嘴笑了。 笑几声之后，朱棣才转过身问朱高炽：“老大，觉得你爹怎么样，是不是个小心眼？” “我……” “说实话。” “心眼倒是不小，就是脾气有点大……” “哈哈哈……” 朱棣又笑了起来，“我觉得那小子有意思，先生以为如何？” 姚广孝也笑道：“确实有意思，照我看，那方孝儒也不是非杀不可。” “未有定论，我还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硬！” 旁边朱高炽看呆了，难道自己判断有误？ 明明刚才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显然是里面那方羽又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可现在朱棣却笑了，显然，他跟自己的爹是两个性格的人。 朱棣为何发笑？ 其实朱棣笑也并非是善意，他能谈笑间杀人。 所以是不是要杀，跟他笑还是怒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只是他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朝廷大员都杀了那么多，竟在一个孩子这里卡住了。 逐渐收敛了笑容，朱棣又看着朱高炽道：“你也去，看看他。” “啊，我？” “对，就是你，看你能不能将他说得回心转意，都说你仁善，看看这次爹的名声能不能由你来挽回，不用跟来！” 朱棣说完直接走了，留下姚广孝和朱高炽在原地。 “大师，我 第14章 短命的胖子皇帝 朱棣与朱高炽父子差别太大，那必然想不到一起去。 朱高炽还懵着呢：“可我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奇怪吗，为何一个白身的小子，你爹却能忍住不杀？” “是奇怪。” 虽然对自己父亲的做法不怎么赞同，但朱高炽还是清楚父亲做派的，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反正朱棣行事果决，杀人方面从来没犹豫过。 方羽那样没有身份官位的人，能指着朱棣鼻子骂，还能活到现在。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放在以前，朱棣自己已经动手了。 其实，这并不是朱棣性格所致，而是朱棣很聪明，只要聪明人就能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姚广孝也是很明白朱棣的想法，但现在还不能跟朱高炽说。 “你去就是了，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劝回来。” “可我如何劝他，都要灭人十族了，他怎么会松口？” 姚广孝笑了笑：“你去，跟陛下去自然是不同的，你可以答应他，只要改口，就保他活路。” “只有他吗？” “就只有他，放心去说，至于方孝儒，他在陛下面前冒犯天颜，死罪难逃！” “那还有方家呢，还有方孝儒的学生呢？” 姚广孝摇摇头 ：“这些，可不是你能做主的，只能保他！” 姚广孝说完也走了，留下朱高炽愣愣站在原地。 …… 朱棣来过的第二天，方羽在牢房里正常醒来。 按丘福说的，砍头就在今天了吧，真是难受，弱势地位就得承受这种心理压力，还好方羽抗压有一手，至于生死，他能穿到这里来自然也有别的幻想。 他心里还有一个希望在安慰自己，如果死了，或许还能穿？ 正是用这个希望来对抗压力，才在朱棣面前稳住了阵脚。 那个唯一能有希望活着的办法，就得顶住这巨大的压力。 “昨天也没个说法，那么今天是要杀头了吗？” “可惜，人家穿了都是威风无比，我却要上断头台……” “什么也没捞着，就体验了一把古代杀头的感觉。” 方羽摇摇头，感叹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好，换别人穿越，此时已经崭露头角了。 好像他这也算崭露头角吧，只不过还面临着杀头危险而已。 心烦意乱，方羽坐在牢房里稳定心神，再怎么慌乱不能被人看出来，只要不睁眼别人就看不出。 快到午时了，古代砍人就是这个时候吧…… 此时，有声音传来，脚步声很重 ，正在往这边走来。 “果然还是来了，希望下次能穿……” 方羽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二十几岁的胖子，站在牢房门口。 这胖子也拿着食盒，狱卒给打开门，他就走了进来。 “断头饭不是只有一顿吗，怎么还有？” “你叫方羽，知道我是谁吗？” 方羽装高手，闭上了眼睛：“你是燕王世子朱高炽，对不对？” 对朱棣都不客气，那对朱高炽就更不用客气了，连名字都给你叫出来。 而朱高炽则是大惊，此人果然厉害，仿佛有姚广孝那样的本事。 这才多大，如果经过磨炼，以后成就肯定超过姚广孝！ 反正朱高炽是这么想的，因为姚广孝也没说过方羽，而且朱高炽没见过一个人，在他爹面前这样，还能存活那么久，这方羽绝对是个天才！ “你如何得知？” 这还用问吗，一个胖子能出现在这里，衣服都不错。 根据史料记载，朱高炽就是胖子，而且有人怀疑他最后继位不到一年就暴毙，是肥胖所致。 没错，这是个短命皇帝。 虽然按年纪说，还有比他去世更早的，他四十八才死，但上位才一年那么短的时间，历史上也没几个了吧 ，当然，是说那些正经继位做皇帝的，不是特殊情况。 “那世子有何见教呢？” 方羽不想解释这种问题，明着问朱高炽要干嘛，你也是说客？ 朱高炽连忙放下食盒，将里面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居然还是很豪华的套餐，这次居然带了点心，而且花样比昨天姚广孝带来的都多，不过姚广孝的菜更硬。 断头饭还真是两顿啊，方羽问：“没有酒吗？” “哦，我不知道方兄还喜欢喝酒？” “酒是不怎么喝，就是用来壮行的。” 喝酒的好处是可以莽，感觉不到害怕和疼痛，等会儿那一刀会好受些。 朱高炽笑道：“别担心，我爹现在还没有下令杀你呢。” “那也还是要杀的啊，我现在还没见着父亲呢。” “方兄，别着急去死，你还年轻。” “别叫我方兄，我没你大。” “那我叫你方贤弟，其实你并非没有机会，我既为嫡长子，将来也是太子……” “不，你是世子！” 方羽严肃地纠正，《皇明祖训》在这一点上规定很明确，这也是始皇帝之后通行的叫法，皇帝嫡长子才能封太子，亲王儿子只能称世子。 其实《皇明祖训》规定得很细， 包括各自怎么称呼都定了。 比如，见到皇帝他们都得称“陛下”，不是“皇上”，是“陛下”。 但执行起来也没那么严格，朱高炽都直接叫爹也可以，这习惯朱元璋那时都有了，毕竟开局一个碗，也没什么皇家底蕴，朱棣也是打仗时候生的。 按说，他们这样就已经违反祖训了…… “好吧，我是世子。” 朱高炽的性格比他爹好得多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争取一条活路，可保你不死，贤弟，你如此才能死了多可惜，人生在世谁愿意奔着死去啊……” 方羽听愣了，才能，自己有什么才能？ 这胖子哪只慧眼看到自己有什么才能了，只不过说了几句他们家的祖训而已。 看来，古人识才的方法颇为独特，没考试你知道我有什么才能？ “首先，别叫我贤弟，我不配。” “其次，昨日燕王已经来了，世子为何今日来跟我说这个？” “莫非……是想我答应什么条件不成？” 先派丘福来，说是要杀，而且今天就杀。 然后朱棣也来了，他最终怒气冲冲地走了，这肯定不是不杀的意思 第15章 他想死，就准备行刑把 朱高炽见被方羽识破，也嘿嘿笑着道：“认个错，保下一条命，难道不值吗？” “大胆！” 方羽大喝，把朱高炽也吓了一跳，“燕王要违背祖训做皇帝，那么你将来也是皇帝，我说的对不对？” “呃……若无意外，当如此。” “若是你将来做了皇帝，也是这个价值观？哦，我说的是生死与大义，哪个更大？” 朱高炽被喷得低下头：“我知道，大义很重要，可若是没了命，就什么也做不了，你如此才能，完全可以为天下百姓造福，这不好？” 方羽大怒：“住口！世子不可再如此说，我若是为了活命，认了这个错，就是黑白不分！将来若是籍籍无名还好，若是名声大了，岂不是给天下百姓立了个坏的榜样？” “读书人，当以身作则，引民向善。” “若是自己都做不好，凭什么要求别人讲道义？” “百善孝为先，若是我都做不到，凭什么造福天下百姓，让人学我忘了孝道吗？” 简直字字珠玑，方羽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朱高炽被他说得低下头，仿佛认错的孩子，哎，怎么爷俩差距那么大？ 按年龄算，方羽也比朱高炽小，此 时朱高炽二十多岁。 就没想到这人脾气那么好，朱棣是怎么教出来的，或者说是朱棣脾气太大了，把儿子给压迫成这样的……极有可能，一山不容二虎，爷俩在一个家里脾气不能都硬。 方羽叹了口气，跟朱高炽说这些也没多大意思。 “那么世子，你只能保我吗，我父亲呢，我方家呢？” “就只能保住你，你要知道，这对我的身份已经很难了。” “那不行，我岂能独活，此番来，就是尽孝！” 方羽不听，依旧大义凛然，“世子不必为我求情了，我受不起，还有，今日行刑，我必须见到父亲，这是燕王答应我的。” 朱高炽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事已至此，当顺势而为。” “不，燕王做错了，我没有错，为何要认！” “其实，我爹他也挺难的，是真的没办法，允炆他……建文帝是不给我们藩王活路啊，都废好几个了，谁看了不迷糊，爹没办法治好奋力一搏。” 朱高炽感叹起来，“我也不愿如此，进了应天府，那些官员一个个都是旧臣，有的脾气还很硬，比如你爹……这些人，将来都不敢用。” “不杀，这天下就不能清净了 。” “若是我爹再让出这个皇位回北平，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是攻破了京师，做出如此之事，岂能让别人做了皇帝，那我们家命都没了。” 这一番话，却是很有道理。 换个人说，方羽都能说他是借口，就如同狼说我不吃羊会饿死。 但朱高炽说出来，却让人觉得那么合理，没有哪句是不合逻辑的。 建文帝要削藩，朱棣不打能怎么办嘛，前几个都那么凄惨了，恐怕朱棣还是重点要对付的那个。 打不赢，朱棣会比那几个更惨！ 最终攻破了京师，那朱棣不登位就等死，绝对是这样的。 事情都做出来了，你还让朱允炆儿子上位，将来一旦朱棣后人没有他威武，绝对会被铲除得干干净净，所以朱棣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不论你认不认，他都是有逻辑在的。 不过方羽转念一想，这必定是朱棣的计策，换个方式又来说。 软硬兼施是吧，这胖子看起来确实真诚，但方羽可不能听他的，因为方羽知道唯一有可能活下来的办法，这胖子可能看不出来，但姚广孝可能看出来了。 朱棣是否看得出来，方羽不确定。 但他又不能跟朱棣点破，那 就完全白费劲了。 “世子，你的话我明白，但你们不过是一家，既然读过圣贤书，我就得为天下万家考虑，大义是不能坏的，你说你家有难处，可天下谁家没有？” “就如我，临死前只不过求个孝道，还望世子成全。” “看来，燕王也没有争夺大宝的资格，说话都不算数，目前我尚未见到父亲。” 方羽说完，冷哼一声，却自顾自拿起东西开吃。 反正是送来的断头饭，不吃白不吃。 这回朱高炽也说不出什么话了，闷在一旁不吭声，直到方羽吃完才收拾东西走人。 而方羽则是觉得，朱棣有这么个儿子是好事，只是太短命。 如汉朝文景之治，武德充沛背后总是有人维护基础的。 朱棣是功绩辉煌，征漠北，下西洋，修《永乐大典》，但哪样是民生项目？ 没有办法，或许是抢来的皇位，让朱棣太想建立自己的功勋了。 就连亲征都显得有些强行，这么看来，朱棣是在乎的。 杀人果断，他也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大明的威风几乎被他这一朝给做尽了。 “如果朱高炽在位时间长一些，说不定大明还能多折腾几年。” …… 朱高炽 心情沮丧地出了天牢，回去就跟朱棣复命。 “什么，他居然对你说了这些，如此不识好歹？” “呃……也并非不识好歹，他只是心中有大义。” “你意思是他有大义，你爹没有？” “不是，只是大家……想的不一样。” 被朱棣绕进去了，朱高炽也很为难，今天他总算见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名士了，没错，古之名士就是这种风范，想想嵇康被杀之前是何等风骨。 所以朱高炽很兴奋，觉得方羽就是个高人，不世出的人才！ 作为朱棣嫡长子，他现在也以将来太子甚至帝王的身份要求自己，面对如此人才，那不能态度恶劣，应该虚怀若谷才是。 朱棣却不这么想：“既然他那么想死，好，准备行刑吧，你跟着我一起去监斩！” 还真杀啊？ 哎，朱高炽觉得很失败，自己好不容易见了一回奇人，却还是保不住。 他不由得想，若是自己换成那个位置，会如何处置？ 反正朱高炽不会生气，被骂两句能怎么样，放了方孝儒又能怎么样，杀得还不够多吗，诏书就非得方孝儒来写？ 朱高炽想不明白，不过 第16章 怎么才能不死 方羽在牢里，还真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命运。 不多时，就有侍卫过来押人，带队的一人穿戴与别人不同，这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太监，但也挎着一把刀，在天牢里宣读圣旨。 果然是个太监，声音略显尖细，但居然没有阴柔的感觉。 因为其声音有种杀伐果决的气息，让人觉得他在战场上杀过人。 他确实在战场上杀过人，还立过战功，因为他叫郑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雷霆之兵，以正乾坤，复有大明今日之安，然，昔日朝堂之上蝇营狗苟，奸臣迭出……” 这是要命了，也是对方羽的一个震慑。 到了此时，方羽是真觉得朱棣要杀自己，那种死亡的威胁在眼前和大脑里晃来晃去。 人在这个时候都是害怕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左右不过是个权衡，方羽觉得自己也不太可能用武力抗拒，如果真的没办法逃脱，那也算尽力了，因为这本就是没有退路，他也没获得什么超绝武力的金手指。 但，他不是全无希望，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因为方羽一直在自己身上营造一种壮烈的气氛，自己占领道德制高点逼迫朱棣，不是寻死， 而是在给朱棣一个机会，没有错，同时也是自己的机会。 向死而生的机会！ 这个办法的关键，是看朱棣能不能get到这个点，和方羽想到一起去。 如果双方没有这个默契，那方羽就得死，而这个办法是不能直接跟朱棣沟通的，只能是他自己想到，如果方羽说出来那也是个死。 朱棣为何要杀方孝儒，只因为他不给写传位诏书吗？ 那就太牵强了，方羽拼命回忆，在自己的记忆中，方孝儒也没说太过分的话，只是问了朱棣建文帝有没有兄弟，有没有皇子，他在暗示《皇明祖训》。 甚至没有说出来，并没有方羽这么直接。 这就杀，显然是没有必要，也就是说史载方孝儒的态度一开始并不激烈，只是不合作而已。 真正的关键，是杀了八百多人他的学生。 这个牵扯范围，就值得文人大书特书了，以至于相关的很多大臣都被抄家灭族，也没能得到方孝儒这个历史地位，那是因为没有牵扯其他文人。 因为这个牵扯，开了口子，非族亲的文人也可能被拉进来。 所以野史中才会有各式各样的说法，因为他们害怕。 既然是这样，那方羽觉 得自己还有可能回头的，事实上那八百多人已经杀了，他们死在方孝儒之前，还是一个个拉到方孝儒面前看过才杀的。 这八百人是什么人，并非方家族亲。 想也知道，方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口人，算九族也没那么多。 在监牢里，方羽是仔细思考过的，这里还牵扯到一个不经过科举提拔官员的制度——察举制。 就是说不用考试，就可以由举荐人推荐做官。 后世有说法，这八百多人，就是方孝儒举荐做官的。 如果真是这个情况，那方孝儒可就得罪人了，因为你安插了八百多个你的学生，不经过考试，那这是损害了谁的利益呢？ 很显然，如果这个说法成立，朱棣反而不是最想方孝儒死的人。 你安排自己学生做官，就挤占了别人的空间，那确实有可能会被别人举报说你是建文帝余党，他们就是想把你这么一大窝子全端了。 朱棣，他只是顺势而为。 既然在朱棣心里不是最恨的，那方羽就有了机会。 他送给朱棣的这个机会，就是挽回朱棣声誉的一个机会。 也就是说，让方家活，朱棣不仅没有任何损失，他还能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 度量。 你们看，骂我那么狠的年轻人我都不杀，我朱棣是能容人的！ 方羽不知道朱棣有没有跟自己想的一样，但这已经是唯一的生机。 “卑职郑和，送诸位大人上路！” 郑和也结束了程序，马上手一挥，让手下带走人犯。 关在这里的犯官也没有了太大的挣扎，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跟影视剧里的表现大有不同，因为关了那么多天，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反应，也只有几人冷笑，低声咒骂而已，大多数都保持从容。 …… 应天府，故宫南门，也就是午门之外。 这里准备了法场，朱棣搞出了大的阵仗，百官云集在此观看行刑。 甚至连一些没资格上朝的官员，也在南门外列阵等候，震慑的就是他们，因为朱棣夺取权力过快，唯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心慈手软都是扯淡。 而在城门楼上，朱棣也让皇族列阵，自己坐在当中观看。 朱高炽心比较软，看见这个阵仗就有点悲天悯人，还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殿下，此时不可仁慈啊。” 姚广孝在一旁低声劝说，“不论如何走到这一步，若是没有手段，那燕王一脉就危险了，记住，你 以后也要注意，当狠则狠，皇家是没有资格仁慈的。” “我知道，老师，可还是感觉受不了。” “你必须受得了，因为你不是平民百姓，将来你也必定走到这一步！” “这么说，那方羽也是要死了？” “他嘛……殿下，你虽未正式立为太子，但现在可以设身处地地为你父皇考虑了。” 朱高炽一愣，不理解姚广孝的意思：“老师是说那方羽不必死？” 姚广孝看了看周围，靠近朱高炽，声音更低：“杀了那么多人，史书里是无论如何掩盖不掉的，纵然将来陛下做出何等功绩，这个杀孽也终究是背上了。” “先前就杀了那么多，若是现在赦免方家，就不合情理。” “所以是死是活，还得看方羽他自己。” 朱高炽更想不明白了，事情已经这样，方羽还能怎么表现？ “父皇是想他在法场求饶，然后赦免他？” “错了，若是他在法场求饶，那便难逃一死。” 求饶不行，那方羽还能做什么，他也不过是个读书的草民，身上也没什么大功劳，拿什么抵罪？ 而方羽那状态虽然比朱高炽健康许多，也不见得 第17章 临刑之前 “那方羽他，究竟如何才能活？” “他必须，像之前那样刚正，以及对待你父皇的态度也要更激烈才行……” “啊？这岂不是更惹怒了父皇？” “对，而且不止你父皇，要让其他人听着都感觉激烈的程度。” 这个维度，就超出朱高炽的想象了，简直是盲区。 他想不通为何方羽骂得越激烈，朱棣就越可能放过他。 不仅是外人，就连朱高炽对自己父亲的印象，都不会做这种事。 朱棣无论什么形象，都跟悲天悯人不沾边，而且不管人怎么骂，朱棣也不会放弃这个皇位，此时放弃皇位等于找死，自己一脉就不用活了。 你是起兵推翻了建文帝，如果你不是皇帝，那就是谋反。 只有朱棣成了那个正统，他才不是逆贼。 姚广孝看着朱高炽处于宕机状态，摇摇头，还好这家伙不用处理朱棣那些事，否则他怎么扛得住，但凡有点内部权力纷争，朱棣一死朱高炽就得很快跟着去！ 但那方羽看起来就聪明多了，姚广孝看好他能理解。 “殿下，自从咱们进京师，都杀多少人了？” “呃……数不清了。” “这些罪孽，是已经被铭刻的，但陛下 如果还要改变天下对他的看法，必须怎么做呢？” 看朱高炽还在懵逼状态，姚广孝干脆直接说，“他得赦免一个骂自己最狠的人，但这个人丝毫不会影响皇权归属，无官职无地位……” “你想想唐太宗，有谁说他不好吗？” “玄武门之变无人不知，但天下人对唐太宗的印象，就是能容人，传出的轶事都是大臣们指着他鼻子骂也会认错，这等形象消除了玄武门的影响……” 朱高炽张大了嘴巴，他这个时候也想明白了。 果决是好词，但离暴虐只差一线，史书里只知道发生了这件事，但你是什么心态去做的，很有区别。 如果李世民就是个“好人”，那玄武门他就是不得不做，他是无奈。 同样的事情有不同解读，最终得看你的人设。 朱棣现在就有一个树立自己人设的机会，不是我好杀，而是这些人必须杀，否则大明江山就不稳，他是无奈……你们说他嗜杀暴虐？ 那对不起，他赦免了一个骂自己最凶的人，说明他是大度的。 不影响大明江山你随便说，所以朱棣杀的，都是奸臣！ “那么方羽他……” “殿下，此时你就算想通知他也 为时已晚，就看他自己能否领悟了。” 这边朱高炽也很希望方羽能领悟，这样对双方都好。 毕竟，朱高炽是朱棣儿子，他不能有其他立场了。 …… 方羽还在牢里，看着人一个个被带出去，心越来越慌。 这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感觉死亡越来越近，就好像死神此刻就站在监牢门口，蹲在那里朝自己瞅着，在考虑下油锅还是上刀山。 每带出一个人，方羽心里都会沉重一分。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砍头就咔嚓一下的事，但有的人是不是要凌迟啊，整那么久……有可能要一家老小灭门，夷三族什么的。 但时间过得不管再怎么慢，也轮到他了。 方羽就是最后一个，郑和过来打开牢门。 这位太监的形象，跟方羽印象不一样，因为郑和是立了战功的，就在这场靖难里，所以他这个“郑”是赐姓，这对太监来说是莫大的荣誉。 后世人可能看不起这个赐姓，但对太监来说，极为难得。 所以郑和的气势也与一般太监不同，别的太监阴森森的，仿佛都靠自己身后的皇权吓人，而郑和他自己的气势就能吓人。 “罪人方羽，该你了。” “我非罪人，只是一介草民，能有何罪？” “哼，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些，是怕死吗？” “公公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含冤，而非怕死，若是怕死，我能抬着棺材来敲登闻鼓吗，所求不过是能与父亲死在一起，以全孝道。” 郑和也听愣了，他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 因为方羽的事情影响确实很大，本身敲登闻鼓的人就很少了，这位还是抬着棺来的，显然不可能怕死，朱棣先前都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能心存侥幸吧？ 所以，郑和忽然觉得方羽还是挺值得尊敬，面上更严肃了一些。 “公子请。” “燕王说好让我与父亲同死，为何我到现在还未曾见到父亲的面？” 方羽再次质疑，“我是为全孝道来的，燕王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郑和当然也不知道这些：“卑职只是听命行事，天牢太大，他可能由别的人去传唤了。” “郑公公，你觉得燕王此举对吗？” “没有什么对不对的，这是皇家之事。” 他这个看法倒是合理，对百姓来说，你们谁上去都无所谓，无非是朱家这个换了朱家那个，有什么好杠的，关键你是不是个好皇帝。 在百姓视角 里，朱棣未必是个好皇帝，但建文帝朱允炆肯定不是。 因为他急匆匆就要削藩，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没那个本事还揽这瓷器活。 朱棣呢？其实历史自有评价，就和秦始皇一样。 受害的人有，受益的人也有，各有各的说法。 再怎么残暴都会有人说你的好，前提是你得真的有功劳。 “这么说，家父就在法场上？” “我说不好，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方公子，请吧。” 既然他这么客气，那方羽只能起身，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和好歹是历史上一个正面人物，他也是有功劳的，方羽觉得也算不虚此行了吧，见着了那么多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可以慰藉自己了。 如果这辈子真的以砍头为结束，他也在史书里留下了一笔。 方羽只能找找烈士就义前的感觉，尽量让自己步伐稳健。 尽管他做好了各种心理建设，还算正常地跟着郑和到了法场，但法场上那砍过许多头颅，淌了一地血的景象，还是让方羽腿都软了。 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这种炼狱般的场景是真能把人吓尿的。 滚落的一地的头颅都没 第18章 方羽真勇士也 到了此时，方羽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方法是否有效。 朱棣是不是也不屑于建立自己的人设？ 罢了，看来终究避免一死，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而此时朱棣在城门楼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是不想建这个人设，但也不那么执着，就看方羽自己吧，方羽表现得好，朱棣就会抓住这个机会。 如果方羽没表现，不能达到朱棣的要求，那就杀了。 “怎么，他怕了？” “陛下，我去催一下，把他抬过去……” 旁边太监连忙应声，这些人也是，砍个头还让陛下等待。 朱棣却抬起手：“不，看他能否自己走过去。” 如果连走过去都做不到，那方羽就没达到要求，这场面对朱棣形成不了震撼，那朱棣为什么要饶过你，饶过你也树立不起他的形象。 越是怕的人，死得就越快。 方羽深知这个道理，但身体总是很诚实，脚软就是脚软。 郑和也察觉了这个情况，发现方羽忽然停下不走了，是不是被这场面吓到了？也不奇怪，他一个书生年纪也不大，被这场面吓到是正常的。 对于郑和这种立过战功的人来说，就习以为常了。 但你不能让贵 人等太久，这种场面，谁都会觉得你是怕了，那你一开始抬着棺材来的人设就得崩塌，这么怕死你装什么？ “方公子，你这……” “郑公公，说好的与父亲团聚，他人呢，还有我方家其他人呢？” 方羽终于找到了借口，没错，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没看到父亲！ 朱棣没有把方家其他人带来，就只有方羽一个，这也是给他发挥的空间，看他到底能不能成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刚。 如果有家人在这里喊几声，那氛围就不是那回事了。 也正好，方羽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恐惧变成了悲愤的表情。 “方公子，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无法回答你。” “那我能否请问燕王，为何失言？” 好大的胆子，这时候了，他还敢这么说话？ 郑和犹豫起来，按理说他不该这样，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他就是带人犯来法场的，可方羽的行为也让他很敬重，没别的，不怕死的汉子就值得敬重。 于是他决定帮忙传话问一下。 事实上，就算郑和不帮忙，朱棣也会给方羽问话的机会。 就是让方羽上来溜的，给他发挥的空间，想说什么就说。 朱棣收到消息，他自己在城门楼上站起来，大声道：“让他走近前，亲口对朕说！” 旁边围满了官员，京师的估计都被请来看了。 而方羽从众人中走了出来，脚步颤巍巍，那是被吓的，但脸上却是悲愤，表示他很愤怒，很悲哀，完全不是因为怕死！ “燕王，你为何说话不算话！” “大胆，你可知朕是何人？” 朱棣此时说话正式了很多，那种皇威就出来了，但说实话只是有了点感觉，毕竟离那么远，而真正吓到方羽的，还是地上那些血迹和头颅。 砍了一地，都还没有收拾，有的人头就滚在他脚边。 “我方家并不认你为皇帝，因为这不合祖制，需要草民说多少次呢？” 方羽声音颤抖，“若是要杀，就杀了吧，草民来此不过是尽孝，为陪着父亲一道赴黄泉，可是燕王，你明明答应过草民，让草民与父亲共死，为何言而无信！” 说明白了，我不是害怕，而是气愤得发抖。 围观的京师各级官吏不敢大声说话，但已经有人忍不住点头。 这孩子，果然忠义啊，看来方孝儒并非徒有虚名。 能有此气魄，在百官面前慷慨就义，史书上肯定 有一笔。 但他们也不敢怎么说话，此时无人敢出头，说不定朱棣再搞个奸臣榜出来，将自己名列其中就不好了，而且他们估计也没机会死得如此光宗耀祖。 因为装得好，所以方羽此时给人极大的震撼。 一个年纪不大的书生，就敢站在死人头堆里，质问朱棣。 你们不羞愧吗？ “方羽真勇士也！” 朱高炽不由得感叹，这场面他在城门楼上都觉得头晕，方羽却如同站在炼狱中，抬起头向上质问，这勇气就让朱高炽震撼不已。 而旁边的姚广孝淡淡看了朱高炽一眼，也没说什么。 此时方羽的形象就已经在数千目光中变得高大伟岸，相当符合他们对文人风骨的美好幻想。 “言而无信又如何，朕为何要成全你？” “你既为白身，何德何能指点朝事，你看你身边，文武百官皆已称臣，你为何不认？” “朕已经是大明正统，不认者皆为反贼，反贼有何资格提要求！” 朱棣在楼上，方羽就在南门下人头堆里，隔空进行了对话。 这一幕百官都看见，觉得方羽的形象愈加挺拔起来。 其实是方羽已经热身完毕，一开始的恐惧此时已经麻木了， 所以他站得更稳。 身边死人头看习惯了，心情也就没有太大的波动。 横竖就是一条路，方羽此时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呵呵，连祖训都违背的人，不配为正统！” 方羽的声音更加斩钉截铁，“不遵祖训，如何为正？手足相残，如何能统？” “虽燕王食言不让草民见到父亲，但草民也等于和父亲站在一起！” “草民虽为白身，但江山正统，天下人都可说，你怕，就不该做此违背道义之事，杀了我方家，你也堵不住千千万万百姓的嘴，他们不敢说，就由我来说！” “在场文武百官，你们此刻称臣，就是对大明的背叛！” “连太祖都背逆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们活着的，才是奸臣！” 方羽索性连这些围观者一起骂了，这回若是真砍头，怕是没机会再说话。 而文武百官此时轰然大哗，但也没人敢出头。 实际上他们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或者说反驳方羽可不是一句两句的事。 难得的是，方羽一直有理有据，并不像先前那些被处死的大臣，有的甚至忍不住喷脏字。 比起他们来，方羽 第19章 史上第一个内阁成员 方羽如此蹦跶，换个人早就掉八百回脑袋了。 而他此时还同时嘲讽百官，京师官吏都被他一人给嘲讽了，但说得也有理，朱棣不对，那你们还在这当官自然也不对，还活着的都不对。 既然做了这个官，就得当忠臣，皇帝做得不对你们不说的吗？ 如果他们说了，那在场上滚落脑袋的也会包括他们…… 人有百态，但此时官员们也不会出声反驳方羽，因为他就要死了，朱棣马上就会杀他，此时再上去吸引火力多不明智，这个时期能藏就藏。 所以这个场面就变成了，方羽一人训斥百官，百官没话说…… “羽曰：帝逆于太祖，尔等不言，只为求活，奸臣也！群臣相顾无言。” 史书上估计会这么写的，和真实情况当然有差别，这是向着朱棣写的，此时方羽只称燕王……如果朱棣要这个人设，就必定会出现这种事。 因此方羽想的跟这些人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活了，有机会！ 如果要杀，朱棣绝不会放任他说这么多话，刚才朱棣的行为百官没看清楚，方羽是看明白了，就是故意给他说话的机会，多难听都让他说了。 方羽自己的机会很大，但方 家…… 这又是一个难题，朱棣杀了方孝儒那么多学生，方孝儒一家除了方羽都还在牢里，哪怕朱棣给方羽这个台阶，他家人也需要台阶才能出来。 方孝儒是等于不承认朱棣登基的合法地位，把他们放出来，朱棣还当不当这个皇帝？ 虽然方羽也不承认，但他这里还有一个根源，就是指责朱棣违背祖训。 这个理由，朱棣是可以绕过来的。 “草民方羽，你读了几本书，敢在朕面前讲道理？” “没有敢不敢，只有对不对，无论草民有多少才学，只要说得对，就无愧于天下！” “你当真无愧于天下吗，那你说，现如今朕有罪，当如何处理？” “这……” 让方羽来说朱棣的罪状，还给他量刑？ 那方羽是不敢说的，而且道理上说不过去，这可不是后世网民审判，只图自己痛快就行了，这是会产生影响的，此时如果朱棣不管，大明又该怎么办？ 所以这是一个陷阱，朱棣估计都和姚广孝商量好了。 方羽此时身份就是一个网民指点江山，说朱棣这个大人物的不是，那朱棣也任性地一甩，那你来说，该怎么办，你说个解决办法。 事情办了， 总有瑕疵，你觉得不好你来啊。 你来决定，如果你也出现这样那样的瑕疵，我砍你没话说了吧？ 方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事他真的搞不定。 “说朕有罪的是你，违背祖训，说民为贵君为轻的也是你。” “那好，现在你来定朕的罪，但同时你必须保境安民，你怎么办。” “手足相残，建文帝废了多少个藩王，他不是手足相残吗？” “所以他也有罪，各地藩王也是朕所平，若是朕不在此，你能平定这天下吗？” 说的是啊，此时在这里的如果不是朱棣，换个人大明都乱了。 那方羽还怎么敢揽这种责任，可以再勇一点，直接说朱棣有罪，但叛了他的罪，百姓怎么办，百姓若是陷入战乱，这个罪名又是谁来担？ 建文帝也有罪，他惹了各地的藩王，可不止朱棣一个。 到时候讲道理谁都没资格坐在那里，像元末一样重新打呗…… 这方羽要是敢说，他就毫无逻辑，成为历史的笑柄。 但是，方羽有办法逃脱这个责任，就是他没有官身。 “燕王，我方羽一介草民，无官无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乃本分，何故让草民来承担如此大事 ？这天下岂非乱了纲常？” “今草民只求与父同死，亦为做人最大本分。” “守住本分方为做人之道，无关于此之事，草民不可说！” 对味了，就是这么一副嘴脸，我就不上，但我就哔哔！ 此时的朱棣绝对气得七窍生烟吧，他会不会绷不住真杀了…… 不过他既然能做这个帝王，也一定有常人所不能的忍耐力，暴躁的不过是他的脾气，这不冲突，一点忍耐力都没有的话，也混不到今天。 城门楼上的朱棣顿了半晌，估计是气的，但还是再度说话。 “你说你无官职，没有资格说，好，朕给你这个资格。” “科举就不用了，方孝儒不是察举了八百多官员吗，今日朕也察举一个。” “方羽，白身草民，朕赏其学识，入直文渊阁，参预机务！” 啊？ 此时百官都懵了，朱棣这是要网开一面？ 或者是朱棣要方羽自己把自己玩死，最好好名正言顺地杀他？ 这个解释比较合理，因为涉及到太祖的祖训了，朱棣也不好直接硬刚，他在寻找角度给方家来最后一击呢，方家又不是什么圣人，只要你做事，还怕找不到角度吗？ 但估计此时，除朱 棣外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哦，方羽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惊呆了。 方羽心里的震惊超过现场所有人，“直文渊阁”是什么意思，这是史上首次组建内阁，而此时内阁其他人都还没有到位。 那方羽就是史上第一位内阁成员！ 朱元璋不是不让封宰相吗，所以后来就觉得自己太累了，会适当让一些人参预机务，不过朱元璋那时也没有形成内阁制度。 方羽是白身，但这没有关系，现在还没有内阁的概念。 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官，而朱棣首次建立内阁的那几个人，品级都远远低于六部尚书这样的大员，所以不是以官阶品级论的。 百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们会觉得，这不就是皇帝拉到身边，好让你出错吗？ 可到了今后，内阁成员无不德高望重，其他官员都得尊称一声“阁老”的。 “燕王，那我父亲……” “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朝廷大事自有其成规，不是你一介草民想怎样就怎样，既然你讲理，那你的要求也先符合天理国法才行。” 朱棣语气不容置 第20章 公子乃仙人转世 方羽又被送回了天牢…… 他整个人都麻了，这几天经历的全都是人生大事，随便是谁，一辈子如果遇上一件那都不得了，什么抄家灭门诛族，还上了法场头颅滚一地。 包括在天牢跟那么多大成关在一起，都不是普通人遇得到的。 然而，朱棣亲口说的这个“直文渊阁”的意义，恐怕连朱棣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重大，因为日后这回形成一个真正的制度，这就是内阁！ 现在还只是雏形，只不过是皇帝觉得应该找个人商量而已。 所以，在制度上也没有这个官职，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地位一下就变成了内阁首位成员！ 真的麻了。 此时方羽还没疯，多半也是有足够心里建设的功劳，他都想过自己被砍头的情况，那也不是不行，壮烈地死也能在历史上留一笔。 现在好像事情还没完呢，他有的是身败名裂的机会…… 又被关了回来，这牢房里好孤独，之前关在这里的，都被砍头了。 牢头都不敢怠慢，开始好吃好喝供着，当然没有朱棣朱高炽带来的东西那么好，可也能体谅，人家狱卒待遇也没高到哪里去。 现在方羽除了被关着，已经不像是一个犯人了。 在南门对朱棣那样说话，天下皆知，这多半是朱棣让传的。 所以监牢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如此狠人你能不供着吗？ “方公子，您吃好了？” 狱卒送饭来了之后，都得在旁边小心翼翼等着，如果不是过于尴尬，他估计都还想上前伺候呢，难得一见这样的狠人，这回朱棣居然怂了！ 方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必如此……” “哎，方公子头顶有仙云笼罩，造化缠身，将来必成大事啊！” “为何这么说？” “还不明显吗，这牢里进来多少人，出去的都死了，也就方公子你接得住这霉运，你定是与别人不同的，他们都怀疑您是仙人转世！” 都传承这样了？ 也对，民间会帮你进行艺术加工的，不传成什么星下凡绝不善罢甘休。 “有劳了，其实我方家已经罪在不赦，这可是诛族的案子。” “方公子不必担忧，陛下登基必有大赦，能活到那个时候就时来运转了！” 狱卒没什么见识，但趋吉避凶是生物本能，他也有感知。 但方羽也知道，定下了诛族的罪，明面上没有说是 谋逆，但也等同谋逆了吧，如果按谋逆算，大赦可不在此范围之内…… 可要严格说来，方孝儒也没到谋逆的地步。 说到底，怎么论还得看朱棣的。 现在大明还没有彻底稳定，各地残部需要扫平，藩王也需要震慑，朱棣只是破了京师，等到明年才开始大封赏，到时候大赦天下确实可以成为一个借口。 应该松口气吧，怎么说方羽也成为了大明第一个阁老…… 但朱棣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的，既然把方羽提到了这个位置，他就得有自己的作用，否则朱棣会毫不犹豫放弃他，那么朱棣想让他做什么呢？ 方羽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魏征。 李世民是这样立人设的，就是摆上去一个人人都讨厌的杠精，然后对这个杠精很大度，让人觉得李世民脾气真的太好了，杀李建成真不能怪他。 难道要做一个杠精吗？ 就在此时，外面来了人，狱卒赶紧收拾食盒退到一边。 来者居然是郑和，他带着朱高炽来了，两人进了牢房，就让狱卒出去。 “世子何故前来？” “是这样，我爹他……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你在牢里，如今各地也在清扫建文余党，奉天殿也 被建文帝烧了，朝会难以进行，正在修复，等到修好之日再举行朝会。” “这些与我何干？” “到时候，再请公子出去，其实我爹也是没办法……” 朱高炽说这些话，多少有些逻辑不通，东一下西一下的。 其实也表达了他内心的纠结，他也不想方羽去死，但总不能说自己父亲坏话吧？ 而方羽就引颈就戮以体现孝道，不正是他朱高炽学习的榜样？ 以朱高炽的性格，当然不希望朱棣一直杀下去，他确实仁善，在永乐一朝过后可以给大明一个很好的回血机会，但只可惜…… 朱棣这样上位的，肯定想着用大功劳来洗刷自己的污点。 可是朱棣的功劳越大，百姓就越艰难，因为那些功劳都不是利民的。 对后世来说，当然是好事，如秦皇汉武，都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汉武还算是比较大气的，能下个罪己诏，秦皇累死了没那个机会，但估计他也不会。 后世说他们多么好，是因为确实有功劳，而当时的百姓就未必。 想到这里，方羽是真心希望这位胖子能多做几年皇帝。 “世子仁厚，但我方家……终究是定了大罪的。” “方公子别 这么说，虽然父皇并未赦免方家之罪，但我和老师都相信你，你定能救方家。” “我？怎么救？” “老师说，如有大功，必能大赦。” 老师，说的是姚广孝吧，朱棣早就让姚广孝做朱高炽的老师了吗，不过这个太子少师得明年才能封。 那姚广孝说的，就是朱棣的意思，没跑了。 可方羽在监牢里，如何能立什么功劳呢，就算朱棣放方羽出去，他也不能舔着脸去立功吧，这有悖于方羽的人设，你不是痛恨朱棣违背祖训吗，怎么帮他做事？ 没关系，方羽就算在牢里，装还是能装的。 于是他痛心疾首地摇起了头：“我一家对于天下都是小事，而大明的将来，才是大事，如此纷争下去，怕是大明国祚也受了影响。” 这就是读书人心忧天下的风范啊，换别人不敢说这话。 你敢质疑我大明国祚？ 但方羽来说就很正常了，他都敢说朱棣大逆不道，说大明国祚不长又怎么了！ 方羽这些行为，仿佛就对朱高炽一人起了作用，他忙问：“公子何出此言？大明也不过两朝，灭了大元是百姓都拥戴的！” “嗯，首先，你别叫我 第21章 大明必须下海 因为公子在古代，有特别的意义。 方羽一介白身却被一个皇子称呼公子，实在是感觉有点不对劲，王府世子也不行啊，不过那都是古时候的事了，朱高炽也不在意这个。 “没关系，我朱家乃皇族，可封王，封公侯也不在话下。” 朱高炽的意思是公子不就是诸侯之子吗，诸侯王也就是王公一类的爵位，朱家既然是皇族，都可以封，到时候封你爵位就名副其实了。 他觉得这是读书人的讲究，其实公子早就没有了这个含义。 方羽叹了口气说：“世子请看，这是大明。” 说着，方羽就在监牢的地面上画出一个图形，代表大明。 “往北，就是元朝余孽，若是大明江山稳定，你觉得大明今后该如何？” “今后……当死守藩镇以防北方。” “可汉唐盛世都不是这么做的，与西域通商才迎来辉煌，何故你要死守，须知十防九空，关外之地在鼎盛之时，也是我汉人土地。” “可那边天寒地冻的，占着实在是没意思……” 朱高炽说的，就是大明的基本认知，他们不再往西打通丝绸之路。 很多人看地图，就觉得明朝不行，因为没有对西域实控。 可大明的皇帝也不是傻瓜，特别是朱棣这种有雄心的皇帝，他不知道学习一下汉唐吗？大宋是没本事所以打不出去，到了大明，朱棣多次征伐也封狼居胥了。 但是为什么，大明就没有对西域实控呢？ 朱高炽以为方羽要反驳他了，没想到方羽大笑：“世子说得对！” “啊，就这？” 还以为方羽会有什么高论，像怼朱棣那样，说他这样不对。 没想到，方羽也同意他这个论调。 “此时与汉唐，世易时移，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这天气，也开始逐渐寒冷。” “对，元末之时，就遭过许多大灾，可我朝太祖起兵之后，气候也逐渐开始风调雨顺，自建立大明也有了好的年景，那说明天运在我大明！” 他能这么想，很符合古代人的思维，但事情绝不是这样的。 大趋势，是气候变冷，唐朝贞观年间气候温暖，关中可是最重要的粮食产区，到了现在，哪怕朱元璋起兵之后气候有所回暖，但大趋势依旧是变冷。 “那世子，若是将来气候变得再度寒冷，是否说明大明气数已尽？” “你……” 不愧是方羽，真敢说话啊，方羽继续道：“你以为自己 谁，敢定天的事，天要冷谁也拦不住，就说现在，关外的气候也远比古时冷得多。” 方羽这是直接说了结论，实际上朱棣就是这么做的。 在不久的将来，朱棣会让旁边这位下西洋，为什么要下西洋，后世有各种猜测，但一致的是，大家都认为寻找建文帝是个幌子。 “既然气候如此，我们还不足以跟老天直接作对。” “守北方，而开拓南洋，正是大势所趋。” “但太祖禁了海，这对我大明着实不利，怕是会影响深远。” 没错，朱棣是让人开拓下西洋了，但接下来大明就停止了这种行为。 因为他们觉得这太浪费，民生快不行了还去下什么西洋。 先解决百姓生活问题是没错，可谁告诉你们这跟开海运相矛盾了？ 在后世，开海运贸易反而是救国的渠道，谁被封锁谁就惨了。 随便想想也知道，世界那么大，你这里遭灾了，肯定有的地方会丰收，如果海运发达互通有无，那肯定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可郑和这个开端，就已经是巅峰了，接下来大明海盗横行。 这样禁海就像是禁酒令一样，你越禁人家越疯狂，海上一乱，就更得禁了…… “可片板不许入海，也是太祖说的。” “哦，燕王在意过太祖的话吗，他都敢违背《皇明祖训》。” 说到这个问题，方羽维持了人设，对朱棣毫不客气，“你爹不会在乎这个，但是他敢做，你敢吗？” “呃……公子是希望我敢，还是不敢？” “你是燕王世子，我乃一白身书生，可不是我能说的。” …… 朱高炽从天牢回来，就见了朱棣，述说了监牢之事。 “哦，他还敢妄议我大明朝政？” 朱棣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并无怒气，“大势所趋，开发南洋？我那好侄儿可是逃往了南边呢，寻回我朱家的侄儿，也是我这个当叔叔的该做之事吧……” 方羽不用猜，防守北面，往南发展正是大明的策略。 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能知道这一点，也着实不易。 光凭方羽在牢里说的这几点，朱棣是有些惊讶的，他驻守北平跟元朝余孽最为熟悉，深知此时的西北已经没有意义了，天寒地冻的你去占他干嘛。 就如同你对古人说，整个月球都是你的，这有意义吗？ 他们又没有上月球的本事，只能天天看着，你又不能阻止别人看。 天气恶劣，哪怕 是商路上的意外也增多，贸易成本大为增加。 所以朱棣往南派人出海也有开疆拓土的意思，只不过前期的探路工作没到位，就被停了，因为这个确实费钱，大明撑不住的。 看看西方怎么做，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出去，有的甚至是罪犯。 而一旦出海成功，西方那些王公贵族就给你封爵，一朝洗白。 所他们的成本当然低，还伴随着一路劫掠，好不自在。 以大明的态度和规模，这就是一个巨大工程了，朱棣有这意思，没有人比他更懂关外西北，所以方羽说中了他这个心理。 “父皇，真要入海吗，可太祖有言……” “怕什么，那方羽都说我悖逆祖训了，这又不是祖训。” 因为方羽的话，朱棣反而更没有包袱。 西洋对大明来说，绝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官方没有亲眼去见过而已，早在一千多年前大唐的商品就到过那边，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陛下，这个方羽确实有才能，我原先以为只是学到了点臭脾气而已。” 旁边的姚广孝也开始赞誉，之前他们都是在利用方羽而已，现在才觉得方羽不简 第22章 天生就是鬼才 读死书背经典，姚广孝是看不上的，那些所谓大儒办不了实事。 而现在的方羽给他不一样的震撼，这种大局观视角别说是一介书生，就连不少大儒也未必能看到，能说出这一点就证明方羽一定在什么时候做过功课。 而朱棣跟姚广孝真就在讨论这个。 朱元璋确实有过片板不许入海的政策，但这限制的是民间，又不是官方。 再说朱棣位都夺了，跟朱元璋再反着来一次也无所谓。 “嗯，这小子……高炽你经常去看看，盯着他，看他还能有什么耸人听闻之言。” “爹，我……遵命。” 朱高炽也挺为难，人家在牢里呢，他要是天天出现在方羽跟前，这不是嘲讽吗。 不过父命难违，他只得跟郑和退了出来，看看找什么借口再去探探。 这方家三少确实是不一样的，死了那么多人，他为何如此独特？ 朱高炽一走，姚广孝笑着对朱棣说：“此子之机敏天下少有，他已知我们留他的用意了。” “哦？” “陛下你想想，他为何跟大皇子忽然说到这些，这个转承是否太过生硬？这就是他故意说的，托大皇子之口传到咱们的耳朵里。” 朱棣点 点头，姚广孝这么一提，方羽说起下西洋战略时确实生硬。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方羽看起来就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所以他们这是在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隔空达成默契，要做到这一点是极难，那人得多聪明啊，而且方羽是冒着诛族的风险在猜测。 “他果真那么神奇吗，再看看他接下来如何表现吧。” 朱棣也很想看看，姚广孝说的是否为真，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方羽就相当恐怖了，他父亲跟他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而且他也会成为刘伯温，姚广孝这样神鬼莫测的人才。 但方羽如此年轻，真的可能吗？ …… 在别人眼里，这个方家三少什么也没干过，也就读了几本死书。 没有阅历，想成为刘伯温姚广孝那样的奇才怎么可能，你以为是那些老学究吗，在家一个劲读书就可以，这已经超出了书本的范畴。 而此时的方羽，心情依然是忐忑的。 他甚至没见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不知道朱棣卡他这一手是为了什么。 如果家人被诛，那方羽也绝无理由自己活着。 所以他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 厄运，看来朱棣只是虚晃一枪，还想凭着家人拿捏方羽，真是没素质，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呢…… 朱棣不是说了吗，天下未定，稍后再处理。 晚饭时间，朱高炽居然又来了，带的还是郑和。 这回方羽都有些绷不住：“我说世子，你也不是专门给我送饭的，燕王不是说京师局势紧张吗，怎么你这个世子没什么别的事做？” “呃……其实我也帮不上太多忙，用兵方面不太精通。” 朱高炽有些惭愧，他身体肥胖，腿脚还不便，所以行军打仗就没必要学了，朱棣放弃了教他这个，也不知是不是朱棣把他溺爱成这样的。 史书上说，朱棣很喜欢这个儿子。 “哦，世子啊，没事，燕王殿下还是武德充沛的，你也不用打仗。” 永乐一朝就彻底断绝了元朝余孽复辟的可能，但未掌控西域始终是个遗憾，有方羽说的气候变化原因，但好歹过去实控一下吧，看看乾隆打那边的时候怎么吹嘘的？ 给人的印象是，朱棣之后也没什么狠人了。 其实之后大明的皇帝还算有理想，但能力上嘛……还有诸多文官拖后腿，如土木堡战神，在文官丧气话中果然输了，其 实这也是幸存者偏差。 反对的都是文官，他们既然不知兵，怎么就断定会输？ 这就等于你想做一件事，有人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你不信，成功当然是有概率的，当你一输，这些人就笑着说：“你看，我说不行吧。” 那之后，大明就被吓到了，一提出征就炸。 如果换做朱棣，前面的皇帝被抓了，他会接着打，谁说丧气话就斩了，这是动摇军心。 “方三少，你也不必安慰我，我也知道自己不行，可惜的是，我连你一家都保不下来……” “世子不必如此，生死有命，焉知祸福？” 方羽倒像是完全想开了的样子，“无论燕王如何处置，我被读书人有圣人教诲，谈不上治国平天下，修修自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意思就是做好自己，清者自清。 “燕王，要让人心安定，必恢复被废藩王，大赏功臣。” “这都是眼下急需要做的事，可迅速让大明恢复平静。” “但，雷霆手段也会有隐患，我看，燕王的北平在今年……最晚不过明年初，就该称京了。” “也不失为好手段，快刀斩乱麻。” 方羽说着淡淡笑了笑，“虽然迁都不是短期内 能做到的事，但两京已成，北平会成为行宫，燕王将不再受到束缚，不会陷在应天府。” 刚才朱高炽还暗自神伤，现在又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像方羽这样从容地说出朱棣接下来要做的事。 朱高炽知道一部分，但也不完全，此时的方羽就像是神人。 那种天下尽在腹中的感觉，让朱高炽十分折服，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嘛，以前他见到的都是什么？ 在朱高炽眼里，能有这种气势的只有姚广孝。 但现在方羽更夸张，仿佛是在剧透一样说出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就这么有把握？ “三少，你……可拜了名师？” “名师？这辈子就别想了，只在家中看过几本书而已。” 这……就只能承认是天赋了，且不说方羽那些话的真假，光凭他在狱中如此从容，就不是一般年轻人做得到的，还把天下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那就只能用鬼才来形容了，变态得不像个人。 朱高炽从天牢出来，直接就把消息又传给了朱棣。 朱棣震惊，要知道，现在的京师处于严格管制，朱棣发令不跟任何大臣商量的。 第23章 其实内阁还有一个人 这回朱高炽传回的消息更加详细，姚广孝和朱棣都听傻了。 因为方羽所述，接下来一整套方案都是朱棣要施行的，而且是朱棣跟姚广孝仔细商量过，方羽就一个人，坐在牢里简简单单地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 这还能是个人？ “陛下，此人若为我所用，必是大明江山之福！” “嗯，大儿如此，也是我心中担忧，若是有了他……” 又把朱高炽轰走，两人商量开了。 朱高炽一直是朱棣的一块心病，一方面他确实最喜欢这个大儿子，另一方面好像养岔了，一点都不像他自己，那今后怎么镇得住大明江山？ 作为皇帝，你会治国还不行，别人先得听你的。 朱高炽就少了这种威慑力，他身体也不适合混在军中，挣不到那个威望。 不过你太软弱的话，别人可不止不听你的，还会下毒手。 如果有方羽这样的人在朱高炽身边，他能看透一切，还愁有什么危机吗？ 假设现在就是朱高炽在镇住京师，他是手足无措的，但方羽一个人基本就把事情办了。 这不比什么刘伯温强？连姚广孝都不敢比…… “陛下，此人才能将来必在我之上。” “是你谦虚了 ，他现在怎么说也只是个白身小儿，若是可能，我倒是愿意多试探试探，看他将来能有什么建树。” “不，陛下，方羽所述，皆是你我二人慎之又慎所定之计，就那样轻松地说出来了，他不仅知道如何做，还能猜透人心！” 就比如迁都，一般人也不敢做这种事，多麻烦，这比发动一场战争严重得多。 但方羽觉得朱棣就会，看人太准了！ 也难怪他能在得知诛族之后，以这种方式一直保着方家，到底是谁拿捏谁啊？ 朱棣是不在乎你们说什么的，所以方羽敢说那些话。 而方羽又能给朱棣一个做唐太宗的机会，既然你不在乎我说什么，那这个机会没理由不要，姚广孝此时又在身边，能让朱棣懂这个道理。 所以朱棣脾气一过，发现事情很不简单。 “还是让皇儿继续探监，看他到底还能说什么！” …… 八月到九月，朱棣内阁组成，一共七人。 这七人品级都不高，但都同直文渊阁，朱棣开始形成真正的内阁制度。 然而在此时，没什么人能想到，内阁其实是八人。 内阁首席，第一个加入的就是方羽，只不过他人在牢里，人们就自动忽略了，觉得 朱棣只是做做样子，人还是要杀的，骂成这样哪能不杀，朱棣是手软的人吗？ 夜里，户部尚书王纯正准备休息，忽然有管家来报。 “老爷，有人来访。” “这都什么时候了，京师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不见！” “老爷，来人是个妙龄女子，她说……将此物呈给老爷，自会见她。” “哦？拿来我看看。” 这些日子，王纯可真是憔悴了，他已经六十多，实在承受不起这种心理上的压力。 管家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块令牌。 王纯见状大惊，赶紧伸手又重新包上，问道：“把人带进来，小心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管家去带人了，王纯重新整理着装，还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 到了客厅，就见到一妙龄女子在等待，还没等王纯看清，那女子就一下冲过来，跪在王纯跟前道：“请尚书大人救救我父亲！” “你……” “小女子徐蕊，家父乃中山王长子，想必大人也该认得出来。” 王纯闭上眼睛，微微叹口气，拿出了那块令牌递给女子：“起来，快快请起。” 他脚站着都哆嗦，那女子连忙扶着他坐下。 “事 情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可你为何来找老夫？” “大人，如今朝中能留下的旧臣没几个，只有仰仗大人了！”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我们徐家乃是忠良，家父是奉命为止，可现如今还关在牢里，奸臣是杀得越来越多了，我担心……” 王纯微微点头：“中山王之后确实忠良，可是，这朝中我们说话也无用啊，且不说如今人人自危，就算老夫以死相谏，也见不着当今陛下。” “为何如此？” “如今非常时期，朝政基本都是内阁传达，陛下只发政令，我等百官就只做好本职即可，很难见到陛下。” “那这么说，是有人能见到陛下的？我不信朱家就如此忘了我徐家的忠义！” 女子语气愈加愤恨起来，她精致面容上此时显出一丝英气。 王纯大惊：“你小声点！这种话是能说的吗，帝王之恩岂是你我可以猜度，要救你父亲，就别说太多，否则连你们也搭进去！” “那我该如何，除我之外，徐家也尽数收监了！” 女子急得跺了跺脚，又显得娇俏几分。 王纯依旧眉头深锁：“那只能待天下平静，再跟陛下提及此事了。” “可若是等不到呢……请 大人帮忙，想想办法。”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求，王纯确实没有太多办法，他是朱棣暂时留下的旧臣，本就是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太重要了，一下也没人能接替，所以王纯还继续干。 他是在朱棣攻破应天府时，想出逃被抓到的…… 所以朱棣的意思是你们继续上班就好了，我不会跟你们商量事情。 所以王纯也不太可能到朱棣面前死谏，他想死也暂时没那个机会。 “唉，若是有办法，我也不介意豁出这条老命。” “可现在大事都由内阁商议，内阁那几人自然也都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他们不会帮忙的，徐小姐你还是要多保重自己啊，万一事发，中山王一家好歹还有后人。” “至于内阁，他们不揭发奸臣就不错了，呃……” 王纯说着说着，忽然就是一顿，徐蕊奇怪：“大人，怎么了，是不是有了办法？” “还真有个人能试试，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什么人？” “此人叫方羽，你应当知道他的事迹吧？” “知道，记得他抬棺敲了登闻鼓 第24章 放心，我保他不死 方羽当然是出名了，既然朱棣想立这个人设，绝对会让方羽的事迹传遍天下。 按照姚广孝的说法，这就是让世人看到朱棣的宽厚。 看，这样骂我都不杀，所以我杀的那些人是有原因的。 不过之前一般人也没想到“直文渊阁”意味着什么，这也不算是个官职，直到这两个月，内阁的建立，才让人看到那七个成员掌握着多大的权柄。 朱棣主要是跟他们商议，事情也由他们吩咐下去。 处理国事基本也就这几人，要让皇帝一个人干是受不了的。 京师是个人就听说过方羽的事，徐蕊自然也听说了，她作为徐达的孙女，此时也不敢抛头露面，然而在市井之中喜欢喜欢茶余饭后侃大山的更多。 所以意思大概是那个意思，但细节方面，市井版本估计已经把方羽传承神仙了。 “可是大人，那方羽不是关在天牢里了吗？” “他是在天牢里，但他也是陛下钦定内阁第一人，可直入文渊阁面见！” “关在牢里了，还怎么面见？” “老夫也不知道，可他这个身份确实是陛下给的。” 王纯叹了口气，“除了他，老夫想不到别的办法，这样吧，你先藏 在府中，待老夫明日去见他一见。” 徐蕊有些担心：“可那里是天牢！” “老夫省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进去。” 徐蕊是想不通的，方羽再大的能耐，他不是在牢里吗，这就是一个泥菩萨，自身难保，他还能救什么人？ 而王纯居然想到去求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 虽然传闻中此人极有风骨，但救人不能只靠这个，这回更激怒朱棣，你运气好没被砍头，不代表别人也能这样，那是小概率事件。 但王纯还是能看出一点名堂的，虽然这件事跟他无关。 在朝堂混久了，本能地就嗅到一种气味，方羽此人不简单，朱棣对他的意思也不简单！ …… 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王纯第二天悄悄去了天牢。 他是户部尚书，现在虽然敏感时期，但这个“天官”的身份还是在的，至少狱卒不敢得罪他，王纯找了个借口要进天牢，说城破之时自己被抓，曾经被关在这里。 有东西丢了，他要进去找！ 是不是很扯？但就这借口，狱卒也不敢说什么。 当朝尚书，你敢说什么，只要他不带什么人走就行了，尚书的品级可远远高于现在的内阁成 员，而户部尚书又称为“天官”，正常都是百官之首。 王纯顺利进到天牢，很简单就找到了方羽。 此时天牢也没几个人了，该杀的都杀了，牢里空空。 就剩下方羽自己无聊，看到一老头过来，那老头还先说话：“老夫王纯，乃户部尚书。” 此等身份，上来就报自己的名字官职，着实不简单。 要么是王纯见的人地位极高，要么，就是他很急，来不及讲究。 按理说，户部尚书应该端着自己架子的，方羽怎么也是个白身。 “哦，你有何事？” “想请方公子救一个人。” 方羽当即摇头：“你是户部尚书，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要我救人，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身份，谁救我呢？” 王纯却笃定道：“不，你有那个身份，你是内阁首席。” 开什么玩笑，方羽都不敢这么说，他才多大岁数，敢自称阁老吗？ 内阁那几个虽品级不高，但都是跟着朱棣的人，都是资历很深的家伙。 “尚书大人不要闹，我方羽未有功名，更谈不上什么身份。” “但陛下亲口说的，你同直文渊阁！” 这老头还在坚持，难道这不是一件扯淡的事吗， 为什么他都尚书了，还这么搞笑？ 方羽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个户部尚书，好像被朱棣抓过，是建文帝旧臣，人也没什么脾气，攻破京师的时候打算逃跑，被燕王的兵给抓了。 可能朱棣也不认为他能搞什么事，就让他继续任户部尚书。 这么个人，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为何一根筋来求自己？ 方羽当然明白“直文渊阁”意味着什么，但他是真没办法帮忙，就连他自己的事，都不可能扯到朱棣那里去，他还想找朱棣不停哔哔呢，朱棣不给机会啊。 “王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觉得我真能随便出这监牢？” “老夫打听过，大皇子，总往你这牢房跑。” “可那又如何，他也不是燕王，决定不了什么事。” “老夫觉得，你有办法，当初在法场之上你就很有办法，老夫也是围观的众人之一。” 原来法场那次你也是现场吃瓜啊！ 方羽心想，眼见老子被杀头了，你也不说两句，现在指着我帮你救人？ “那你说要我救谁？” “徐辉祖，中山王徐达长子，此人阻挡燕王之兵，身败，如今也被囚禁，陛下尚未发落。” 说别的可能不认识，徐 达名气就很大了，方羽知道。 至于这个徐达的长子，好像也听说了，但关于他的结局历史有争议，说法不一，有人说是病逝，有人说是自尽，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朱棣直接杀的。 而且，朱棣等事情定下之后，将徐辉祖削爵禁锢家中，死是之后的事。 看来，中山王徐达的功劳太大，朱棣也得给几分面子。 方羽自己觉得自尽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死时徐辉祖还很年轻，四十多，而且还在征战的当打之年，怎么就突然暴毙了。 那这样的话方羽怎么救，求他不要自尽？ 不对，这户部尚书所求，是让徐辉祖现在活下来，至于以后怎么样那都过几年了。 方羽盘算过后，微微点头。 “既然是忠良之后，那我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 “但此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若是说出去，我也没有办法了。” “回去吧，我会让魏国公活着，最起码，让他活着到家。” 王纯呆住，这就答应了？ 还真有办法啊，他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觉得这是个内阁首席，总该有点用，那方羽说自己会想办法之类的，就算交差。 第25章 他不愧是内阁首席 居然说得那么随便，还信心十足，按理说王纯是不可能信的。 事实上他也不信，都不需要做什么了吗，那么大的事，也不会轻而易举说定吧。 但方羽就是这么爽快：“我答应了，你回去吧。” 那王纯也没办法，还能咋办嘛，跟方羽说点什么？ 只能郁闷地从天牢回来，思考着方羽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他是户部尚书，平时对官场那一套却也熟悉，可方羽不是那一套，这少年人不按常理，这是直接打发自己，还是说他对朱棣有什么误解呢？ 想从朱棣手里救一个人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方羽现在还不敢说能救出自己呢，更别说方家了。 朱棣只是暂时不杀而已，百官对他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回到家里，徐蕊早就等急了，连忙过来问：“大人，如何？” “那方羽……” “您倒是说啊，他要什么条件，还是说他认为自己也没办法？” “倒不是，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说你父亲能活着回家。” “啊？” 这回徐蕊也呆住了，片刻后问：“大人，那你为何还一脸担忧？” 王纯摇头：“正因如此才担忧，那么大的事，他答应得太轻易 了，你父亲可是抵抗了陛下进军的，被捉了起来，而就连随口而出反对他的朝臣都被砍了……” 动口的都砍了，那动手的岂不是更惨？ 朱棣在乎那些吗，什么大儒都不放在眼里，朱元璋的祖训都不听，还会在乎你一条命？ “可是王大人，您说他可以救，他也是内阁之一啊。” “我……这不是没别的路了嘛，老夫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或者他说点什么靠谱的话，毕竟他跟大皇子接触那么多，或许有路子。” 王纯叹息道，“若是他有指点，让我见一见大皇子，没准有办法，可现在这样，怕是在敷衍而已。” 徐蕊听到这个话，呆呆坐到一边。 不久她又站起来：“不对，方家三少不是这样的人，他的风骨传遍了京师，肯定是说一不二的，如此君子，以他的名声不会骗我们！” “定是他胸有成竹，而且在他眼里都是小事。” “毕竟他敢在法场斥责燕王，却因此保住的方家。” “方家还未放出来，可如今也算是法场下来唯一活着的了！” 而王纯没有言语，他看徐蕊这样说话，更多像是在骗自己。 没办法，这孩子疯了，可不疯又能怎么样，也救 不出她爹。 …… 方羽答应了王纯，但这件事他很快抛诸脑后，忘了个干净。 毕竟困扰他的事情还很多，方家还没有放回去，他也见不着。 一旦方家没被赦免，他方羽也得跟着死，逻辑上他不能一个人活着。 在监牢里的日子，倒也不闲，那朱高炽三天两头跑来送饭。 这让方羽有了一种错觉，大明的天牢也不是那么惨嘛，挺人道的，至少吃的都不错。 等朱棣恢复了锦衣卫，再去诏狱试试，看看那里的伙食。 “世子，燕王做到这一步，在京师他很难待下去的。” “咱们大明是一个关系网，你以为杀一个人只是一条命吗？” “牵连甚多，就算十族一起灭了，也还有人怀恨在心，所以必定要迁都，这才能保证将来不会出什么隐患，大明，要有两京了。” 方羽这年纪本该没这个阅历，但他说得头头是道。 不需要什么阅历，方孝儒的事，传到后世都还属于热门。 通常人们就喜欢拿这件事来说朱棣的残暴，当然，文人士族这个阶层一直在推波助澜，因为杀方孝儒，就是在威胁他们这个阶层。 所以是不是要杀十一族，连士族这个阶层也给 端掉？ 真能做到这个，那大明可不止三百年了，后来的皇帝就轻松很多。 “原来你是这样判断我父皇要迁都的？” “那不然呢，你觉得我会算命？” 方羽这还真不是自己的判断……他看了看朱高炽：“你给我送了那么多回饭，我本该感激的，但你我也即将成为仇人，也只能如此了。” 朱高炽连忙道：“不会，我父皇他……你放心，我会保住你方家，哪怕豁出我这条命，也要帮你，我爹总不能杀我吧？” 他是知道朱棣存着什么心的，方家现在危险很小。 但又不能直接对方羽说，怕坏了父亲的大事。 所以只能这样了，这样看起来比较真诚。 方羽笑了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这一身胖的，怕是不健康。” 朱高炽也没当回事，只觉得方羽此人可交，有大本事呢。 而他觉得方羽跟自己父皇的较量太精彩了，方羽对朱棣的态度可谓激烈，但双方又有一种奇怪的默契，他也自叹不如，高士当如此啊。 方羽说话也随便，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朱高炽很喜欢。 这也是他一直往这里跑的原因，倒不完全是朱棣的意思。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 年底之时，朱棣的人紧赶慢赶，也把建文帝余党基本清除。 百姓是不管你谁在上面的，关键是你能不能做好。 如果没什么太过分的做法，那百姓还是不愿意打仗，因为打起仗来先死的肯定也是他们。 基本平稳了，该杀的也杀了，朱棣才开始封赏。 奖励功臣，恢复被建文帝废掉的藩王，以安人心。 这跟方羽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方羽也大概判断了朱棣清扫残党的时间，这点连姚广孝都没做到。 封赏了一大批人，这算是个结束，代表朱棣不会大规模杀人了。 论功行赏，一般是在战事之后。 然而，方家这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在天牢里的方羽蹲了几个月，都快绷不住了。 在另一边，神奇的事情开始发生。 朱棣下命令，徐辉祖不再囚禁于监牢，而是回家去，禁锢家中。 王纯回去就跟徐蕊说了此事，两人一起呆住。 方羽说过的话实现了，而在当时，他居然就信心十足地说徐辉祖会回去！ 这一手是王纯没想到的，他一个户部尚书，竟不知道方羽使了什么手段！ “厉 第26章 给双方的台阶 这就是神秘的黑箱效应，没有人知道方羽做过什么。 他们只知道方羽答应了这件事，然后这件事成了，这就是跟朱祁镇土木堡战神事件反着来的效果，一开始文官说他不行，最后确实不行，你看，早说了吧？ 而方羽这里，就是一开始坚决答应，最后成了！ 这两件事说行和说不行的，其实都是黑箱，文官不会打仗自然不可能真正给你分析出怎么不行，而方羽也没有告诉王纯自己为什么行。 反正看结果，这就是不科学，不可复制的。 没办法，有人就是喜欢神秘学，不要问为什么。 但是，方羽自己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之所以不让王纯把这事说出去，是因为朱棣如果知道，那后果就不一定了。 此时的朱棣正在询问朱高炽，这段时间方羽的情况。 没错，晾着方羽，也是从另一种角度打击他，眼前的屠刀恐怖，但你能忍，漫长的未知也很恐怖，看你能不能忍，而且朱棣一直不给处理结果。 “孩儿和他说了许多事，但他从未提及自己和家人，更没有明示暗示孩儿帮忙让他逃离牢狱。” “如此坚定吗？” 朱棣沉着脸，觉得这方羽 是真的硬，那基本上已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现在大明天下大概安稳下来了，零星抵抗已经不值一提，也是时候想想对方羽该怎么处理了，双方需要一个台阶，否则不可能达成妥协。 朱棣肯定要面子，方家也要，否则没脸活下去。 “那你认为此人如何，跟爹说实话。” 朱棣想知道儿子怎么想的，因为方羽跟朱高炽差不了太多年纪，属于同一辈的，跟他比较匹配，种种神奇言论出来，让朱棣都有些动了心。 若是培养得好，等到朱高炽接位时他也不担心了。 如今的表现，方羽深知被朱棣觉得比姚广孝还强，这种人只要有一个，基本上一朝就稳了，他得为自己儿子考虑，现在看来这儿子不太镇得住。 “他……很厉害。” “很厉害是何意？” 朱高炽不会形容了，这不怪他，是因为方羽的表现过于妖孽。 跟方羽说话，总觉得大明天下都在他的算盘之中，经常说燕王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本该做什么，而且完全都对得上，这发生在一个年轻书生身上，还不恐怖吗？ 也就是说，让朱高炽觉得，如果方羽来做这个皇帝……绝不会比朱棣更差 。 不仅说出了朱棣会做什么，而且还分析对不对，还应该怎样。 可这种话朱高炽能跟朱棣说吗…… “他曾说过，爹是做不了李世民的。” “这又是为何？” “因为李世民在长安有根基，而爹就藩太远了，整个京师对爹都会有一种排斥，这导致不得不大开杀戒，还不可能杀完，只能迁都。” 朱棣沉默了，确实是不一样，李世民在动手前就培养好了根基。 所以，处理后事的时候李世民更轻松。 而朱棣事发的时候在遥远的北平，他的势力全都在那边，在京师可以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而且朱元璋亲自定的，亲王无诏不得入京。 隔着大老远，朱棣当然没有能力做什么准备工作。 现在只能杀人了，他都还不放心，但再杀下去显然就突破了百姓那紧绷的神经，怎么办呢，迁都吧，迁到他的势力范围里，什么都好说。 “爹？” “嗯，你可知我跟方羽为什么矛盾吗。” “因为……” “说吧，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不必有顾忌。” 朱棣脾气很率性，因为他从小接受的就不是宫廷教育，要按这个论，他也是开国之君，所以没有 后世皇帝那些条条框框，私下里并不在意说话的形式。 但如果生气，他也是真动手开打的…… “方羽和爹之所以不可调和，因为他说爹违背祖训，若是爹放过了他，岂不是承认他说得对，那这皇位……” “嗯，说得好，但现在我想放过他，就得有个台阶。” “孩儿愚钝，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因为祖训是定好的，一字不可改。” 就那么难吗，朱棣笑了笑，只要思想不滑坡，什么事都有办法。 但他此时还是挺为朱高炽担心的，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也并非不聪明，但做皇帝这方面，似乎还欠缺很多，主要是性格上的。 “办法定是有的，记住，咱们是皇家，你仁善不是不行，但要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能为了仁善而仁善，否则皇威何在？” “他不是要符合祖训吗，没关系，我就让他去找建文帝。” “如果找不着，那这皇帝谁也别当，因为建文帝也没有传位，也没有死讯。” “如能找回来了，我就把皇位还给建文帝！” 朱高炽呆住了，还能这么玩啊？ 没错，什么兄终弟及，什么嫡长子接位，那得传给你才是你。 而现在建文帝 尚未证实死亡，谁敢说他不在了？ 他还活着，你们能把皇位传给谁呢，传给谁都不对…… 朱棣这样说还没什么毛病，你们敢说建文帝死了吗？在这个时代，也没人定义失踪多久算死亡吧，反正朱棣说没有杀他，他就肯定还活着！ 活着就得去找，把他找回来，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可方羽一介书生，家也破了，如何去找？” “你爹现在是皇帝，可以给他权力，让他造船，出海，反正就一直找。” 朱高炽也不是笨，他一听这话，就知道朱棣要一举两得。 利用这个借口，也是向南发展，从海上找出路。 这居然也是方羽一早就说过的，现在朱棣把这件事扔他身上了。 “可他并没有功名，如何任职？” “不需要功名，察举嘛，给他一个无足轻重的职位，御史也可，或者等你封了太子他就做侍读，他爹都能察举，难道我不能？” 朱棣这么一想，觉得这样处理很完整，还时刻让人记住方羽骂他这件事。 这很重要，因为朱棣要这个人设。 “不过暂且不告诉他，过了年再说，对了，我再给他一个恩典， 第27章 狠毒的朱棣 朱棣真是狠啊，又要虐方羽了。 因为他这次的“恩典”，就只放方羽一个人回去，而且还不能脱离控制，为此派了郑和专程随行，也就是监视他，不能让他跑了。 想想也知道，方羽能跑吗？ 当初既然敢抬着棺材去敲鼓，现在就不会跑，因为会身败名裂。 一家子还被关着呢，他能跑到哪里去，一辈子就毁了。 当方羽听到郑和宣读的圣旨时，也呆住了。 “什么，让我一个人回家过年？” “正是，还不叩谢皇恩！” 做梦，这是方羽能做的事吗，他不屑：“让我谢燕王？办不到，他以为自己是谁，京师的事轮不到他发号施令，还下旨！” 对了，方羽是不承认这个皇帝的，也不存在什么接旨。 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接你的旨，这就合理了，不是什么大逆不道。 “那你回不回去？” “郑公公，燕王真的放我回去？” “金口玉言，那是自然，不过我要全程随行，过完年再回来。” 还派了人监视啊，方羽大概知道朱棣是存的什么心了，既然要他这个例子来证明朱棣宽宏大量，那就相互虐吧，朱棣的人设按李世民来，而方羽大概 率就是喷子。 这个喷子要对着朱棣喷，才能显示出他的价值。 哪怕别人忘了方家的事，朱棣可能都要提醒一下，你们看，这个骂我那么绝的，我都没杀，所以那些被杀的人是为什么，得反思…… 方羽此时问道：“那我不出去可以吗？” “你还不想出去？” 郑和纳闷了，还有人喜欢待在牢里的。 方羽也有道理：“方家都在监牢，我父也正受牢狱之灾，所以我不能独自出去，有罪也要与父同受！” “陛下还说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就把你拉出去。” 郑和也不耐烦，看来朱棣这样交待是有考虑的，这家伙还真不愿意出天牢。 就算天牢关的都是高级别人物，这里也是牢房啊，真那么好？ 其实，方羽更麻烦的是自己穿过来就没认识什么人，出去万一有熟人认不出来岂不是尴尬。 还有，这牢里也过惯了，朱高炽还不断送吃的，也不花钱。 他现在没钱，家都被抄了，出去也还是尴尬。 但是没办法，朱棣就是要他尴尬，就是让他再出去秀一次。 “哼，燕王好毒的心，我大过年的，回去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满目疮痍？” “ 走吧，能回家你还啰嗦什么！” 郑和直接拽方羽出去，方羽可打不过他，这不是一般太监的体格，郑和是立了战功的，战场上搏杀出来的功劳，一点都不弱。 很快，方羽就被郑和带着，回到了自己“家”。 看着被封条封住的大门，方羽苦笑：“家？有人的地方才是家，空荡荡一座房子又有何用，所以现在，牢房才是我的家，家人都在里面。” “你要想回去，过完年再说。” 郑和也没带什么手下，自己上前把封条给撕了，还贴心地给方羽开锁。 ……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方羽坐到天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棣就是让他回来看着凄凉一幕的吧，还大过年的，让人触景生情，太狠了。 好在这一年发生的事多，别家也不敢张灯结彩。 因为建文帝未见踪影，朱棣是号称把他找回来的，人还没找回来，你们庆贺什么？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米下锅。 方羽心想要不找郑和借点银子，总不能自己饿着吧，他押送的也得吃东西。 起身想去找郑和，就听到了院子里发出的打斗声。 跑过去一看，郑和居然跟一个蒙面女子打 了起来，那女子身姿也不差，高挑匀称，显然也是经常练武的，竟跟郑和打了个五五开！ 方羽就找地方坐下，当了吃瓜群众。 “方家没落了，家里都遭了贼也没人发现。” “我说那女贼，方家被抄了家，已经没什么值钱东西了。” “你们也不要再打了，毫无意义，一个太监，也不是官差，一个是贼，可家里也没有东西可偷，要不你把房子扛走？” 在方羽的冷嘲热讽下，两人还真的停手了。 因为方羽说得对，他们打下去也没意思，另一方面是他们短时间里也分不出胜负。 郑和退过来，警告方羽：“此人不同寻常，武功极高。” “算了吧，她能图我什么呢，我就剩这条命了。” 方羽现在可不是怕死的人，在法场上炼狱的场景都过来了，谁还能用死威胁他？ 但那女子忽然就换了一种风格，直接过来跪在方羽跟前：“多谢方公子！” “啊？” 方羽跟郑和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方羽还是她的恩人？ 两人对视，发现各自眼里都有深深的疑惑。 “方公子不必惊慌，我是来感谢你的，大恩不言谢，公子救了我的家人，我 自当感恩。” “我，救了你的，家人？” 这几个字方羽仔细琢磨，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 又看了看郑和，郑和也懵，这小子一直关在牢里，成天就琢磨着怎么救自己以及家人，还能有余力救别人？ “是，请公子屏退左右，我与你细细说来。” “啊……那个郑和，你到门口看着。” 郑和先是瞪了方羽一眼，然后还真走了，反正他也不是官差，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关他的事，只要保证方羽过完年再回去就可以。 顺便，给朱棣传点信息回去，让朱棣知道方羽都做了什么。 至于什么恩人，郑和估计是方家以前救的吧。 现在朱棣也停止杀人了，郑和就睁只眼闭只眼，哪怕这是什么逆贼，事情也过去了，只要不再搞事就好。 不过，方羽在后院里已经判断出了这女子的身份。 “你是中山王府的人？” “啊，公子认识我？” “那倒不认识，只是这段时间，求我救人的，只有这么一例。” 很显然，方羽就想到了王纯拜托的那件事，倒是让这女子误会了，其实方羽真没做什么，朱棣就是这么决定的，只是别人太过害怕，朱棣出 第28章 以身相许？你有钱吗 “公子识得就好，从今往后，小女子徐蕊拜见恩公！” 那女子惊喜不已，而方羽听来这就很陌生，仿佛凭空跳出来一个美女，要不是他见过王纯，绝对以为这是一个圈套，因为这女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但凡有这种美女送上门来，那必定是阴谋没错的。 可方家没有任何让人使用阴谋的价值，难道是朱棣派来的？ 王纯那件事方羽确实记得，但不能因此信了这种说辞，有可能也是骗术的一环。 “你，真是中山王的后人？” “小女子徐蕊，在此叩谢恩公，从此以后，此身就献于恩公，但凭驱使！” “不不，咱们一码归一码，以身相许这种事就别再提了。” 以身相许有很多意思，这女子就是宣布效忠了，但方羽还是不敢受。 因为此时方家和方羽自己，关键不是被什么武林高手威胁。 生死都系于朱棣一人身上，朱棣放过就能活，朱棣不放过就死。 所以方羽用不着她的武力，同时，方家都还在牢里，不能让朱棣看到你出来就拉帮结派的…… “不，恩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恩公救了我徐家，使徐家得以延续，我作为徐家之女，万死 也不能报公子之恩！” “就是你让王纯给我递话的？” “正是，恩公既然承认了，就请接纳小女子！” “承认什么啊，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见了王纯一面而已。” “明白，恩公对徐家之恩德，小女子只记在心中，永远不会对别人提起！” 这个乌龙好大啊，方羽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做。 当时他只是避免王纯再缠着，稍微透露了一下历史，让王纯别来了，没想到现在…… “你既然是徐家之女，魏国公既已还家，何不回去团聚？” 这大过年的，你一个女子在别人家折腾，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关键是方家还都是死囚，是死是活就等朱棣一句话的事，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徐家被禁锢了，现在我还不能回去，唯恐生变。” “哦，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要不这样，你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等等？” “为何？” “因为我这也只是出监牢放风而已，身边还跟着宫里太监，虽然他对你家的事也不感兴趣，可你如此接触我还是不太妥啊。” 徐蕊也犯了愁，现在她父亲回来了，但国公府还不算完全得救。 朱棣只限制了徐辉祖，没 有限制其他人，但必定是有人看守的。 那谁知道不是朱棣的计策，觉得你家有人躲在外面，先把人诱回来再灭门？ 所以徐蕊还是不敢轻易回去，一旦朱棣变卦，就没人在外面救徐家了。 但是，以方羽的记忆，是这姑娘多想了。 “那这样吧，你若实在想报恩，咱们就简单些，身上有钱吗？” 方羽忽然想起自己家被抄了，家里什么也没有，不能饿着吧，“拿点钱来就算感谢我了，也不需要太多，够吃几顿饭即可……” 多尴尬，哪有救人之后跟人要钱的。 但方羽没办法，方家人还要救，不能在外面几天饿得走不动吧。 那样朱棣该乐了，你这是多想回牢房啊，以后别出去了好不好？ “啊？我……身上并无银钱。” 徐蕊也懵了，她觉得过来以身相许已经是最大诚意，完全没考虑钱的事。 而方羽呢，除了钱他现在似乎什么也不能要，还得回监牢的。 “那你还是走吧，要报恩，等我方家救出来再说好不好？” “恩公，我……要不我回去给你拿钱？” 徐蕊苦闷，现在以身相许都要交费才行了吗！ 方羽顿时沉默，要不……等她回去 拿钱？ 果然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还想在这美女面前装一下骨气的，可没钱咋过。 “方公子！” 此时，郑和又跑了过来，徐蕊慌忙想躲，方羽叫住她：“别慌，他不会抓你。” 还是被钱财害的，刚才还拿郑和的身份吓唬人家，现在又说郑和不会拿她怎么样，就是为了等她的钱…… 郑和也确实不会对徐蕊的身份感兴趣，过来就对方羽说：“外面来了很多人。” “很多人，干什么的，你作为功勋太监，不能把他们赶走？” “本想如此，但他们手里，都拿着吃食……” 方羽一下站了起来，此时已经丝毫不顾徐蕊了，拉着郑和就往门口走：“看看去，都是些什么人？” “看起来，是周围的一些街坊邻居。” “远亲不如近邻啊，人间自有真情在！” 这大年夜的居然有人来送吃的，方羽无比感动，有吃的，那就比牢里好。 两人出到门口，徐蕊也跟在后面过来。 门外，站着一大群人，他们没有再靠近，都站在方家门口外面。 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食物，这些都是他们为过年做的吃食。 看到这一幕，方羽沉默了。 这里的人他一 个都不认识，但百姓这种沉默的力量让他动容。 “你们……” 方羽也不知道说点啥好，你们倒是送进来啊，我怎么好主动去拿？ “方公子，你才是天下读书人的脊梁！” “对，方三少所为，为我天下百姓增光，作为街坊邻居，与有荣焉！” “若不弃，请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他们中有几人哽咽着说了话，不愧是京师百姓，也颇有文化。 而这一幕，把徐蕊都看哭了，什么叫得民心！ 方羽的事迹他们都知道了，而且还传得神乎其神，京师百姓这段时间来被吓得不轻，但方羽的举动却让他们看到了光芒，这是绝对的佳话。 所以他们自发地来送食物，不论心里是同情，还是振奋。 这里面有的人还从京师别处来的，并非方羽的街坊邻居，本身就是读书人。 而方羽呢，此时他正抵抗食物的诱惑，忍着肚子饿。 那么多人，万一像刚才一样，徐蕊以身相许他却要钱，多不好看。 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谢谢，谢谢大家，能有大家如此爱戴，方羽，此生足矣。” 方羽抬头看 第29章 百姓自发的投喂 往往这种时候，方羽更不能直接拿吃的。 百姓自发送饭，那代表他们心中有期待，他们会期待看到一些让自己感觉值得走那么一趟的东西，其实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他们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你不能指望他们上升到朱棣的高度去看对错。 他们也没有方羽这种贯穿历史的目光，他们的反应来自于身体感受。 如果当官做得不好，他们不会管你遇到什么困难，不行就给我下来！ 方羽缓缓走过去。 他来到京师百姓跟前，此时不能狼狈，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支持的偶像是不会屈服的。 “百姓如此，是我大明之福，是我汉家江山之福！” “想当初，太祖斩恶元，定乾坤，立下大明基业。” “我辈读书人，就该胸有正气，让江山得以永固！” 方羽一脸的老成，四十五度角望天，仿佛心怀天下，发出痛心疾首的呼号。 这幅样子，跟他们以前见到的方家三少可不一样。 突然的陌生，但也能够理解，这些天来，这位年轻人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且每一件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着的，此时还能直挺挺站在这里已经难得。 “方少爷，不要 怕，我们都支持你！” “对，方家是好人啊，不愧是书香门第。” “三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 不少大妈大婶都哽咽了，多好的孩子，却要面对这些。 有会说话的，也有不会说话的，基本上都靠着一丝淳朴的信念。 方羽不断点头，仿佛在强忍热泪，故作坚强。 “我不会怕，读书人的脊梁不会断。” “孝道，乃圣人之道，为之而死是读书人之福。” “纵然我方家被抄家灭门，而我心中却有圣人经典，而我方家也会为之添上一笔，荣幸之至，身虽死，而其精神不灭，为传道，此生无憾矣！” 在现场众人的目光中，方羽的形象再度拔高。 这种时候，他就该客气一下了：“回去吧，方家的事我会解决，也不想牵连到任何人。” 说着扭头不看，街坊邻居们急了。 一个大婶直接过来，把自己手上拿的一些糕饼直接塞给方羽。 “拿着，三少，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也不怕！” 他们不是不怕，是气氛到这里了，不会因此退缩的，而朱棣自然也不可能因为有人送吃的就迁怒。 后面又有人过来，也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塞 给方羽。 然后是两个，三个，这场面被方羽一通操作搞得十分悲壮。 后面的人上来，见方羽手上拿不下了，就过去塞给后面的郑和，还有徐蕊……他们也拿不下了，有的直接进门放着，不少还带着碗筷，装着大肉…… 郑和跟徐蕊也感动到了，徐蕊不谈，自然是泪流满面。 而郑和在微微点头，怪不得陛下看重此人，果然是真君子啊。 等众人都放下了食物，他们再次聚集在方羽跟前，方羽无奈。 “你们这是做什么。” 显然他是拒绝不了的，一个人也无法抵抗那么多人强行塞过来。 这一个个他都不认识，却又仿佛认识了很久，别看这不起眼的举动，或许有人现场还目不识丁，但这就是文化，也是数千年漫长积累而来的。 “三少爷，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东西你就收下吧。” “对，多的话我也不会说，这些吃完了，我家里还有。” “总之我只知道，方少爷这样的人，不能饿着，否则我们良心过不去。” “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方少爷，我们希望方家能平安回来。” 能来送饭的人，都十分淳朴，就如同粽子和端午不是为屈原发 明的，但每到那一天，都会有人在河边放上粽子，或者别的什么吃食。 老百姓可能别的不会做，但这种简单的举动却代表了心意。 人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最大的道理。 他们不但来投喂，而且还把方羽劝回去自己才走。 当方羽再次回头面对郑和跟徐蕊两人时，气氛就充实起来，本来郑和押着方羽回来，过这个除夕挺尴尬的，看着被抄的家十分凄凉。 但是现在，情绪上是充实了。 最重要的是，肚子也可以充实了。 其实郑和身上有钱，但这个时间点，出去也买不到东西。 “别愣着了，进去吧。” 还是方羽在安慰他们，不能一副可怜的样子，他要显得有担当。 而徐蕊在抹眼泪，郑和也拿着食物跟在后面，此时他们都默契地略过了徐蕊的身份。 进了屋里，方羽看看凄凉的景象，以及桌面上的一大堆食物。 前途未卜啊，但起码当下要吃饱。 “哎，这些饭菜能热一下吗？” 他回头问，郑和道：“方家已经解封，这里面的东西你随便可用。” “不，我的意思是……” 方羽人生地不熟，他是问问你们谁会做饭，这古代的 东西他怕自己操作不来，虽然填肚子而已，但文人嘛，总得讲究一下。 此时徐蕊挺身而出：“我来！” 这位国公府的小姐一点都不娇生惯养，什么都会做，而且武力值很高，很快，一桌饭菜就出来了，神奇的是，居然还有酒，这些百姓估计是按照供品来准备的…… “没想到，如此境况，还能吃上年夜饭。” 方羽苦笑，又看着徐蕊，“看来咱们都是沦落人了，你是有家不敢回，我呢……” 徐蕊忽然紧张起来，看向郑和，方羽这不是透露了她的身份信息？ “你别怕，他不会抓你。” 方羽再次打消了徐蕊的担忧，举杯向郑和，“来，咱们喝一杯吧。” 郑和也犹犹豫豫举起杯，徐蕊也拿了个杯子，但他们都没有说话。 只有方羽一人在说话，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团聚才叫过年，和家人一起吃才叫年夜饭。” “但这些我没有，徐姑娘也没有，郑公公你呢？”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为了使这顿饭完整，可否麻烦你们当一下我的家人？” 良久，郑和的杯子碰了过来，徐蕊的杯子也碰 第30章 临时的一家人 三人默默地吃完了饭，其实他们相互间都还很陌生。 这临时的一家人，也就是方羽见过郑和的次数多一些，但也不能说熟，因为郑和都是带着公务跟他公事公办，也没说过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所以相互间并没有多少话，也不尴尬，因为都装着心事。 吃过饭，还带徐蕊去洗碗，这国公府的小姐在这就当丫鬟用了。 而方羽在跟郑和说徐蕊的事：“她是中山王之后，魏国公的女儿，现在燕王把魏国公送还家里，但禁锢在家，你不会出去乱说吧？” 郑和微微点头：“此事已过。” 其实对郑和来说，刚才方羽的话对他触动还是最大的。 临时的一家人，让郑和忽然感受到了温馨，要知道，他是被俘净身，也体会过人间凄凉，都还凭着自己勇武取得了战功，是个有毅力的。 这种特质跟方羽类似，只不过方羽遇到的处境更绝一点。 所以郑和心里就在想，既然是一家人，他怎么会害自己家人。 郑和不是汉人，他是回回人，据说元朝时家世显赫，但现在他也不可能再见到自己家人，一门心思地给大明皇帝打工了，所以以前的事就不去论它。 徐蕊收拾完毕过来，方羽又对她说：“我已经跟这位公公说了你的情况，他不会对你如何了，你就放心吧。” “真的，我能回家了吗？” 徐蕊一问，郑和又摇头：“最好先别回去，恐有反复。” 这句话他也是把徐蕊当家人才说的，因为这是在质疑朱棣，而太监都是皇帝的家奴，哪有家奴这样质疑主人的，足以见得他认可了三人的关系。 “那陛下还会对我家下手？” “不好说，可在此暂避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后再说，若是你回去徐家再被拿了……外面没有人奔走，就很难施救。” 魏国公这事朱棣下了命令，但谁知道呢，帝王心思你别猜。 郑和这么说也是为徐蕊好，他刚才跟徐蕊打了一架，对徐蕊的武功非常佩服。 方羽也点点头：“既然我家里解封了，你就住下吧，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至于你爹，王纯那里你就不要去了，他办不成什么事。” 这个户部尚书过几年就没了，不适合依靠。 而且，在朱棣打进京师的时候，这王纯正要逃跑被抓的。 这种人只能出手帮点小忙，而不能交托生死大事，如果危及到王纯自己家里，他 多半也是不会再帮的，最好别赌他会不会出卖，这时候郑和都比他靠谱。 “好，多谢方公子，你能救我爹回来，相信也能让徐家平安。” “呃……” 方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确实啥也没做，就直接预言结局而已。 郑和看过来，眼神中还是那个问题：你咋救的？ 方羽扯开话题：“但我也只能让你住这里了，家里什么也没有，过了明天我还得回天牢去。” “什么，方公子不是释放归来了吗？” “怎么可能，若是释放归来，怎么会还派了人跟着呢，还有我家里其他人……” 方羽摇摇头，他大概知道朱棣是在做什么，就是折磨他。 大过年的，家人都在牢里，放你一个人回家，家还抄得什么都没了。 这不比在牢里痛苦？ …… 此时的皇城里，也已经收到了方羽的消息。 朱棣在这年的除夕也没搞什么大宴群臣，因为他觉得这些大臣一个都不靠谱，浪费那个表情干嘛，只是摆宴请了自己的几个心腹。 就是此时有太监带回的消息。 “什么，有京师百姓给他送吃的？” “陛下，民可使由之。” 姚广孝笑道，“自 古以来，民心都是看如何引导，就是所谓的民心可用。” “那你觉得，民心会如何对我？” “这……陛下，其实百姓的要求说严苛也严苛，吃饱穿暖，还能使其振奋，方羽就用了后者，让百姓感受到振奋，他们就会自发帮你。” 这个振奋包含很广，一般后世说的就是自豪感，归属感。 朱棣不解：“那吃饱穿暖，也算很严苛吗？” “陛下，使一个人吃饱穿暖不难，使万民吃饱穿暖为严苛。” 姚广孝这话说的没错，在农业时代里，能做到这一点的时期还真不多。 主要看你怎么定义万民百姓了，如果去除一部分，还是可以满足的。 纵然大唐最鼎盛的开元盛世，都还有人忍受着痛苦，但这些人不算在百姓之内，因为存在着奴隶，贱民，他们就不算人了。 “确实很难。” 朱棣点头，他是跟朱元璋过过苦日子的，很能理解百姓困苦的状态，“过了年，第一道诏书就宣布迁都，还是北平过着自在。” 这个时候提出迁都，没人敢拦朱棣。 “还有那方羽，给他一道旨意，让他去把建文帝找回来，还是郑和跟着他，以作监视，他应该能 懂我的意思把？” “陛下放心，我问过大皇子，那方羽在牢中就透露过经略西洋的想法，所提甚为惊人，有些事我都不知，看样子，他是遇到过什么奇人。” “哦，看来还非他不可了？” 朱棣的意思也是打探一下南边还有什么，走陆路太过险恶，瘴气丛生，翻山越岭的比较艰难，而沿着海岸线过去，就简单多了。 此时朱高炽说道：“爹，他确实说过很多我不懂的东西，在任何典籍里也没查到。” “还提到什么？” “他说，南边地域广袤，足以使大明强盛！” 朱棣想知道的事，在方羽这里居然直接出结果了，朱棣觉得西域贸易再往西北去，风险会提高很多，所以他下了血本造船，走水路。 但这一切没人印证过，风险是极大的。 真正的历史上，郑和下西洋也是赔本买卖，真那么赚钱不会停。 皇帝也不傻，不能为了个面子不断往里砸钱。 但在方羽看来，是他们不会做生意，不是气候寒冷了吗，往南走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主要是你不经营罢了。 “那此事交于他去办，让他……不，他没有官身，就让他配合郑和，做 第31章 永乐元年开启 朱棣在控制京师之后，就宣布不再使用建文纪年，又改回了红武纪年。 而在过了这个年以后，朱棣开始宣布从今年开始，是永乐元年！ 太和殿，今天聚集了京师文武百官，又是少见的场面。 能于此媲美的，也就是上次南门砍头…… 京师有点品级的官员都来了，朱棣站在大殿之上，目光逼视，数千官员皆不敢抬头。 今天开始，他就是永乐大帝！ “皇帝诏曰：改北平府为顺天府，应天府立为陪都，即日起迁民以充实！” “皇帝诏曰：册封嫡皇长子朱高炽，为太子！” “皇帝诏曰：封道衍大师为僧录司左善世，加封太子少师……” “皇帝诏曰：复北镇抚司，刑讯缉拿，理诏狱，命纪纲为都指挥佥事，掌管锦衣卫。” “……” 朱棣要重启锦衣卫了，瞎砍头不行，但百官不管也不行。 所以他重启了锦衣卫，给百官加上个紧箍咒，太和殿里噤若寒蝉。 太监宣布之后，太和殿里陷入了沉默，仿佛很漫长的沉默。 朱棣走下去，在群臣跟前走过，无人敢抬头，看来杀头是管用的。 如今百官都被朱棣的杀气镇服，也别说什么反抗杀 不完，那是人民的力量，但读书人并不代表人民，他们只是一个士族阶层，还是最软弱的一个阶层。 而对百姓来说，你朱家谁在皇位上，还真没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在位的皇帝你得有本事，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 至于朱棣一朝的百姓生活，后世多有胡说，或只说好不说坏，又或只说坏不说好，不少传闻也是无中生有，还是听看得比较全的人评价。 大清的几位皇帝对其评价极高，这几位总不能给朱家洗吧？ 康熙更是说朱元璋和朱棣两位“远迈前王”，梁启超说永乐一朝“国力大充”，更有伟人也给了高度评价，谈明朝，称赞的无不是洪武和永乐。 至于你说多么富裕，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朝代初期啊！ 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也是处于唐朝之初，所以也只能说李世民恢复了民力，让大唐百姓休养生息，要说多么富裕那是扯淡，远达不到鼎盛时期。 因为，恢复都是需要时间的。 国家从建立到发展，得给个几十年吧？ 此时大明立国也才三十年，那么可以想想其他朝代初期三十年都有多富裕吧。 要说永乐一朝在民生方面多差，那是不 相信人民的力量，纯属于自己脑洞，真这样早镇不住了。 “为何诸卿不说话，可有奏对？” 现场可没有傻子，拍糊涂官的那是搞笑剧。 但此时姚广孝也不说话，那就有点让朱棣发威逼迫群臣的意思了。 按理说，此时姚广孝要出来缓解这个尴尬场面，压一压朱棣脾气。 也只有他能行，但他没有站出来，说明朱棣并不会一怒失控。 “那朕知道了，你们还是希望建文帝回来，坐这个皇位。” 这种话一出口，通常就意味着大量的人头落地…… 所以群臣顿时慌了，喜欢犟的都已经砍头流放，现场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有依靠，马上就跪下去一大片。 “陛下，臣等不敢有此想法！” “臣乃陛下提拔，断不会背叛陛下！” “臣与建文余孽不共戴天……” “臣也一样……” 前面跪下去一大片，后面的看到当然也得跟着，否则这个时候自己就太突出了，枪打出头鸟，太容易被针对，所以此时太和殿就显得更挤了。 朱棣低眼看着群臣，目光冷峻。 但此时，所有人跪下去之后，就有一个人显得特别突出。 没错，方羽也在这里…… 其实方羽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不是官，而且还是个关押在天牢里的囚犯，郑和带他过来时也没说什么，结果就碰上了那么大个朝会。 其实太和殿不是开朝会的地方，是举办大典的地方。 奉天殿给烧了嘛，而今天朱棣宣布的这一系列旨意，都当大典办了。 “你是何人，为何站着，莫非你也想让建文帝复位？” “我是方羽！” 方羽完全不同于群臣，站得那是桀骜不驯，拔高了声音阐明态度。 没办法，这太和殿不小，不说大声点很难让所有人听见。 周围的官员一开始也没注意，现在都斜着眼看方羽，都是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这位啊…… 那就有好看的了，希望不要把朱棣激得太厉害，牵连我们。 他们都在法场上见识过，而且方羽的名声已经超出京师传向大明其他地区了。 “对，是你，朕让你过来，是给群臣一个警示！” 朱棣淡淡道，“方羽，过来近前说话。” 给群臣一个警示？ 那是杀鸡骇猴吗，群臣心想朱棣是要把这颗人头留到今天用了。 然而方羽大步走过来，立在朱棣跟前，还是那股正义的气 势。 “燕王想登位，不合祖规，我是断不会承认的！” 前面的朝臣都流汗了，少年你悠着点，这么有种啊？ 朱棣问方羽：“就是你，想让建文帝归来，让朕还政给他？” “陛下……他还活着？” 方羽说的这个“陛下”显然是朱允炆，不是朱棣。 “有谁说他死了吗？方羽你这是何意，在咒建文帝死？” “那我不知情，一直在家读书，事发之后又进了监牢，发生何事也无人告知，燕王，陛下若是归来，大位归他乃名正言顺！” 古往今来，有谁敢在当朝皇帝面前商量这个的？ 群臣心里都只觉得方羽是作死啊，是一门心思奔着找死去的。 朱棣都没杀了，或许是杀腻了想停一停，你就表现好点不行吗？ 非要继续杠，那这下是必须血溅太和殿不可了，百分之一万！ “方羽，你好大的胆子！” “不如燕王，至少，我不敢违背祖训，背叛大明太祖！” 他一口一个燕王，朱棣都能判他谋逆，然而方羽依旧面无惧色。 群臣的心思各异，有的人甚至开始惭愧了，何以一个少年就敢如此，而自己读的圣贤 第32章 你们把建文帝找回来 已经有人内心挣扎，是否站起来，声援一下这位勇士呢，标杆不能只让他方羽一个人做！ 这种露脸的事能光宗耀祖啊，他们本来怕，但方羽在他们面前都秀麻了。 这种剧情给他们看多了之后，他们也会受影响的，心里不由得炽热起来。 但朱棣预判了他们的预判：“都起来吧，说说，还有谁跟他是一样想的。” “陛下，臣以为，这书生没有资格在朝堂上说话。” 马上站出来一人，是帮朱棣说的，“后生，念在你年少无知，陛下一直不杀你，莫以为这是纵容，想你也读过几年书，不知上下尊卑吗？” 他居然揣测朱棣的心思，可你也别说出来啊。 朱棣什么意思需要你来注解吗，一般没有官身的人确实不能在这种地方说话，可这是朱棣允许的，别人又凭什么替朱棣解释呢？ “你是何人？” “我乃礼部尚书！” 这就是李至刚，看这名字起的，跟“纯阳”差不多一个境界了。 但方羽还不能跟他掰扯，跟朱棣那样说可以，跟大臣就得讲上下尊卑了，很简单，大臣的定位是卡死在那里的，需要这个地位来定义。 皇帝不需要，需要政治作秀时皇帝自 降身份可以跟任何人平起平坐，反正由他自己做主。 “礼部尚书？在场的都是读书人，最少也读过书。” “小子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更改道义，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 “既然心里都知道了，何必还故意歪曲呢，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我无须辩驳。” 方羽看向周围，“还有哪位愿意遵从内心的大人，请站到我这边来！” 朱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心这小子就不怕无人响应而尴尬吗？ 方羽还真不怕，如果这所有的群臣无一人支持他，尴尬的就不是他，而是天下读书人！ 还真有人站过去了，这些人不说话，只是默默站队。 怂也确实怂，不敢争辩，但方羽这话说出来，逼得他们不得不站队。 默默地行动，有些人还是敢的。 朱棣眯起眼睛：“好啊，你们是都不怕死？” 依旧没人吭声，这些人已经站到了方羽身后，咬着牙，但又怕朱棣发脾气，所以一直低头不敢看，如果此时朱棣一刀下去，他们也是能扛的。 但如果朱棣多问几句，他们就又会怂了，人总是来回蹦跶。 “燕王，说到死，您应该让我与家人团聚，然后一起去死，草民不敢对 燕王要求什么，但这些都是燕王答应过的事。” “好，很好。” 朱棣转身，走回了皇位，“你信不信，就算建文帝回来了，他也不敢再坐上这个位置，还得让位给我。” “草民不信！”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把他寻回来！” 方羽愣住：“我？燕王，为何让我去？” “你若是能把建文帝找回来，了却了朝臣的这些心愿，那朕就赦免你方家！” 这是个好机会，亏朱棣想得到，不就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吗。 皇位该传给谁，最有发言权的肯定是朱允炆，他死没死？ 如果死了，那该传给他儿子，儿子不堪用就给亲兄弟，但现在朱允炆没有传来死讯，他失踪了…… “可我并不知陛下在何处。” “他往南边逃了，南边诸国涉及甚广，朕要派人出使寻回。” “燕王是要我做使节？” “你没有正式官身，做什么使节，郑和！” 此时，郑和才站了出来：“奴婢在！” 看来，朱棣是一早就跟他说好的，走过来的样子就跟朱棣充满了默契。 “你持节往南出访藩国，朕给你圣旨，主要是寻访建文帝所在。” “若能找到，告诉他，朕不杀 他，让他回来吧。” “不过，我大明自有上国天威，不能寒酸了，你先持圣旨督促各地造船，朕封你内宫监太监，先主持造船。” 果然，他还是用了这个借口，这个借口后世有人信吗？ 建文帝失踪在大火里，死没死你朱棣不知道吗，然而朱棣对外宣称找不着。 如果只为找人，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 还搞大船队过去，南部周边哪个不是藩属国，吱一声都会帮你找。 显然，要造那么多大船，绝不是为了找个人的，还得运东西…… “遵旨！” 郑和没二话，成为了太监，就等于是皇帝的狗。 鹰犬爪牙，这些词在古代可没有贬义，那是莫大的荣幸，但作为后世人的方羽可能不太理解。 “另外，方羽跟着你，协助造船出使。” “哎……燕王，我跟着他，那我算什么？” 没有官职就这么跟着，凭什么呢，这等美差，多少人想上都没机会。 朱棣淡淡道：“那，就委屈你先做一个御史吧，有了功名再说。” “御史？出使这不是礼部的事吗？” “你非使者，而是监督找人的，不是不相信朕吗，你亲自去找，若是能找回建文帝，朕也记你一 功，将方家人的罪责全部解除！” “可是燕王，这造船都要几年，我方家就一直在牢里待着？” “传朕旨意，方家之人过几日就放回去，但属于戴罪之身，不得为官，除你之外也不得离开京师，若有违背，斩立决！” 方家的人也放出来了！ 这做法，也彰显了朱棣宽厚，但实际上他是顺水推舟。 找建文帝是借口，一方面显得他担心自己侄子，营造家族温馨的氛围，另一方面也不耽误他开拓海洋，郑和其实是跟汉时张骞一个意思。 让方羽跟着，也是一个借口，让双方矛盾有了缓冲。 方羽活下来，朱棣也能有台阶下，至于建文帝能不能找着，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到时候可能人们都忘记光了，史书就记成了朱棣宽恕方羽，然，方羽不知好歹依旧不领情，对不起这个皇恩…… 那他就成李世民了，有个魏征为镜子，那是照给世人看的。 既然方羽做了这面镜子，就得有镜子的自觉：“那陛下，我不用再回到牢里了吧？” “不必了，散朝之后，你直接回家去吧。” 方 第33章 就是留着骂皇帝的 朱棣果真解除了方羽的限制，散朝直接让郑和带回家。 方羽对郑和跟着颇为疑惑：“郑兄，你这……还跟着我呢？” “方公子，此乃我的职责，陛下不是下令了吗？” “不，燕王说你是正使，我是你的跟班副手，哪有一把手跟着副手的道理？” “错了，你是督察，自然不一样。” 郑和认真地说，“再有，你还是直文渊阁，可以直接面圣的第一人，而别的大臣都没有这个资格，你说我们谁大？” 原来是这么算的，但朱棣这个任命就太模糊了。 显然是郑和主抓，他是一把手，但论起来，方羽还有隐藏身份。 然而，他这个“直文渊阁”真的可以直接入宫面圣吗，朱棣当面当然是这么说，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方羽压根就进不去重重守卫的紫禁城。 朱棣也没说给什么令牌信物，出示一下就可以自由进出。 所以这个“直文渊阁”几乎可以当做没有，他还是第一个。 别人会说，陛下给你这个地位，看来陛下的心胸真是海阔天空啊…… 实际上就是个虚名，真让方羽直接闯入内阁还不得疯了。 身份不是问题，现在内阁没有形成什么制度，基本 上内阁人员只要是皇帝认可就行。 但是，方羽如果进去一口一个“燕王”，同时还高举祖训，另外七个内阁成员也没办法展开工作啊，天天就搁哪儿骂朱棣了，不是捣乱吗？ “那你就跟着我？” “这样陛下比较放心，而且，你有什么言行举止，我还得回禀陛下呢。” 这不还是监视吗，你郑和就没事干了吗？ 虽然郑和是个太监，但他的才华可不止能做太监，朱棣也不会把他放在宫里。 看看他都做过什么，下西洋大家都知道，回来以后守备南京。 那是武将的职责，因为立过战功，所以朱棣把他是当武将使用的。 只是净过身而已，和一般太监还是大不一样的。 “我又并非皇族，你一直跟着我……总感觉很怪。” “那你可以不必把我当太监看，以后私下里，称呼我三宝吧。” 三宝……这个称呼后世也有各种说法，包括他的家世。 但好像郑和本人据说也“忘了”，方羽也不会去过于追究这些。 “你还得督造海船呢，就这么跟我等着？” “无妨，反正，造船也并非朝夕能成的事。” …… 朱棣不杀方羽了，但他也清楚，如果方羽 不好好看管起来，也容易坏事。 谁知道方羽怎么想的呢，朱棣是要建立这个人设，可如果方羽一门心思就纠结那个祖训了，也参与了造反，那朱棣就白折腾了这些。 所以，得让郑和跟着，见势不妙就一刀砍了。 如果是在外面一刀砍了，朱棣就可以声称是其他什么的意外。 再度回家，来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极美的女子在门口等着，是徐蕊。 “我还差点把你给忘了……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我能回家了？” “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家不会再出什么大事，不过国公他……” “我爹会如何？” 方羽也不好说会如何，他禁足家里会病死，但又有说法是自尽。 不管怎么死的吧，史书都不一致，但还得过几年呢，不妨事。 “他没事，你先回去，过几天我这一家罪人也该回来了，以免影响到你。” “我……我并不在意。” “你可以不在意，但你得为家里考虑吧？” 那确实，连累家里就不合适了，徐蕊也只能跟方羽道别。 “那今晚，我再为公子做一顿饭，他日再谢公子之恩！” 此时的宫里，也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尽管今天 宣布了很多重要事情，甚至有太子册封，但朱棣依旧没有搞什么盛大的仪式，在太和殿宣布一下就算完事，礼部那边再办办手续。 显然依旧是非常时期，朱棣觉得只要在应天府，就算非常时期。 一切都按照最稳妥的来，因此一切如常。 朱高炽来找他：“爹，我想……晚上出宫。” “不行，京师依旧暗潮涌动，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地方。” “我想去看看方羽。” “看他干嘛，我已经让人跟着他了，外面毕竟不是宫里。” “老师说的，他让我尽量与方羽接触。” 朱棣一愣，既然是姚广孝说的，那必有他的道理，正想着，姚广孝进来了：“陛下。” “少师，如今京师还未平静啊。” “陛下，臣以为无妨，至今京师晚上都加强戒备，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可能出事，顶多陛下就派遣好手跟着太子。” 没错，现在朱棣把京师控制得还是比较严的，街面上一看就不是正常时期。 士兵还是到处走，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百姓也没有完全习惯。 “那少师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是找借口把方羽放出去了，但还得给他机会骂你啊。” “ 什么……” “呵呵，陛下，他对你的作用不就是如此吗？” “可郑和就在他身边，若是他骂我，我也听得到。” “那就暴露了陛下派人监视，有太子传话更为合适。” 姚广孝笑着说，“还有一点，方羽此人不同凡响，我一辈子也尚未见识过有如此能力的人，他还是个年轻人，那么此人对太子的意义……” 朱棣不由得点头，反正在方羽身边，朱高炽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但凡有个人阻止，方羽都未必打得过朱高炽。 而他的才华也让朱棣颇为震惊，这个人表现出来一些神鬼莫测的言论。 还得给太子准备人才啊，否则朱高炽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太稳。 “那现在就让太子与他频繁接触，是否为时过早？” “不早了，早了解早知道，若是能成，也早培养，若是不能，也好早点除掉，这种人，若是跟陛下对着干，也是极具威胁的。” “他还有此能耐？” “别看他只是书生，但跟其他的书生不一样，很不一样！” 如果杀几个人，那武功高当然有优势，可要是上升到更大 第34章 我必是方家圣人 晚上，在方家，徐蕊又做好了一桌饭菜。 方羽是没什么钱的，这些钱都是徐蕊自带，她这回带银子了。 对于这些东西，方羽虽不坦然，但也接受，不接受能怎么样呢，他又没钱。 正要吃饭的时候，忽然朱高炽就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 朱高炽来还挺讲究，让随行的高手侍卫等在外面，他自己跟着郑和进来，来到饭桌前，徐蕊要起身行礼，却被方羽按住了。 徐蕊也从了方羽的意思，想想方羽可是内阁“首席”，她父亲都被救出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世子何故前来，有何指教吗？” “哦，我是……来看看你，也还没有吃饭呢。” 他跟方羽算是比较熟了，换个人都开不了这口，堂堂太子跟人要饭吃……可方羽是朱高炽在牢里一直喂着的，凭这点，方羽不至于拒绝吧。 方羽却道：“先等等，这些饭菜，并非我的，乃是这位徐姑娘准备。” “啊，她是……” “他父亲是魏国公。” 朱高炽恍然大悟，此时徐蕊还有点慌，直接跟太子说自己身份没问题吗？ 不管了，方羽觉得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他才是内阁首席。 “魏国公已经还家去了，徐小姐受苦了。” 朱高炽是仁善的，他脾气没问题，“可方公子何故如此？” 都回家了，为什么还得人家徐小姐请客，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朱高炽当然不知道方羽“救”魏国公的事，所以甚为奇怪，你家从文，魏国公是武将，这也不挨着。 “世子有所不知，我这不是被燕王抄家了嘛。” 当今天下，能在朱棣面前喊“燕王”，朱高炽面前喊“世子”的，也唯有方羽一人了吧，光凭这个，他就是特殊的，其他的反贼也没这个机会。 看到方羽所用称呼，徐蕊就充满了崇敬，方少有名士之姿啊！ 朱高炽恍然大悟，一脸的不好意思：“郑和，去外面问问，那些侍卫身上有没有带银子，快！” 郑和就出去了，方羽也不拦着。 不多时，郑和在外面拿了一包银子回来…… 他这是带了多少侍卫，估计每个侍卫身上银子都不多吧，能聚集那么多，也对，现在京师不安宁，朱棣要让他这个太子出来也不容易。 但他是朱棣儿子，还能怕打仗？ “也只有这些了，方公子，我对不住你们方家。” “别，让燕王听到你可 得要被罚的。” 方羽居然大模大样收过银子，推给徐蕊。 徐蕊紧张起来：“不必的，方公子，我也不缺银子。” 也对，她是国公府小姐，哪能没钱，这点银子对她应该不算什么，她父亲被关起来的时候，指不定花了多少银子呢，中山王之后应该还不缺钱。 “那你拿着，算是帮我看管，我方家之事指不定还有什么反复。” 又在阴阳怪气了，方家都还在牢里，谁知道朱棣会不会改变主意。 尴尬的是朱高炽，他马上扯开话题：“那方公子，我能吃了吗，在牢里我可没少给你送饭，该你请一顿了吧。” “世子，就不怕饭菜有毒吗？” “方公子如此慷慨大义之人，又岂会下毒。” 朱高炽一点都没有犹豫，拿起筷子就吃，他这坦荡的行为着实让人生出好感。 方羽又问：“那你也不问问主人，就先动手？” “主人？方公子，这主人该算是你，还是徐小姐？” “这……” 朱高炽也来了一句，让方羽难以回答，家是他的，可桌上的饭菜都是徐蕊准备的，那朱高炽吃了算谁的？ 徐蕊哪敢顶着太子抬杠：“无妨，太子请便。” 郑和也在打圆场：“都一样，男主人和女主人，我们都是一家人。” 这下把徐蕊闹了个大红脸，方羽纳闷，你之前都喊着要以身相许，现在脸红什么？ 于是，就吃吧，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 吃着，朱高炽也没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开始问方羽：“我父……不是让你督造船队，好去寻找建文帝吗？” “世子你急什么，我家人还没有回来呢。” “啊……怪我，没想到这个，甚至没想到方公子回来的尴尬境地，想着也应该有什么亲朋好友来送点东西吧。” “世子，诛十族呢，还能有半点关系的人来认亲吗？” 方羽摇着头，这朱高炽有点太不考虑人家情况了吧。 谁家诛十族之后还能有亲戚来援助的？ 虽然没啥，可方家几乎都还在牢里，即便在外面还有亲朋，此刻也不敢前来相助，你忽然来个亲戚，学生什么的，是不是在骂朱棣抓人不够彻底？ 而那天晚上来的街坊百姓，全都是自发，上头了才来的。 也不得不说，方羽这事迹确实能让人上头。 忽然，方羽也感慨起来：“我方家这一劫之后，虽不能做官，但也足够名 震天下了吧？” “所以我得等家人回来啊，父亲一直很严格，此番我必受父亲认可。” “从此以后，我就成为全族人的救星，他们必定会说我方家出圣人了。” “如此露脸的机会，我怎能不等，试想一下，方家团聚之时，我当何等荣耀！” 方羽忽然就膨胀起来，沾沾自喜。 他这一番话，听尬了旁人，朱高炽都不吭声了。 饭后，朱高炽找了理由回宫，都不再说什么。 而徐蕊也感觉方羽这一番话败好感，郑和也还没回去，劝方羽道：“刚才你那一番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谦逊，对吗，又回归少年人的轻浮了，对吗？” “呃？你也知道啊，为何要如此说？” “那我为何不能这么说，整个京师人都这么认为的。” “因为……太子回宫必把这些事告诉陛下，方公子，你觉得陛下会作何反应？” 朱棣肯定会怒，放了你，不是让你在这里沾沾自喜的。 觉得自己厉害了是吧，皇帝要整你，一样还是有一万种办法！ 徐蕊也急了起来：“对呀，方公子，此番言语定会激怒陛下！” “哈哈 第35章 方羽真是国之大才 方羽笑了，他果然是故意的。 郑和不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徐蕊一听，感觉方羽有算计。 “方公子，到底为何如此？” “到明天你就知道了，郑和，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们明天就能出发。” “出发？不是，方公子你不需要等家人出狱吗，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当然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就等两天也不耽误什么。” “不，明天会有人来宣读圣旨的。” 方羽非常笃定，所以这也是他故意为之，反正刚才那样对朱高炽说话，确实也不是方羽正常的行为，他还没这么飘，对古代皇权他一样畏惧。 正因为畏惧，方羽才一直努力规避跟皇权的激烈冲突。 他这么猖狂，敢当中指责朱棣，换个人都算谋反了，真的畏惧吗？ 真的！ 因为方羽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会跟皇权有更激烈的碰撞。 …… 朱高炽回宫，朱棣果然召他询问情况。 “什么，那小子竟敢这样说？” 得知了方羽在席上的那些话，朱棣火冒三丈，让你得便宜得名声就罢了，你还如此轻浮，说那种话，岂不是说我朱棣被你给耍了？ 要不要再把你抓回来？反正方家都还 在牢里没出去呢，手续就不用再办了。 因为方家的人也不少，验明身份再检查一下状况，都是要时间的。 朱高炽对方羽的这些话也没有隐瞒，毕竟这边是自己的父亲。 而且他觉得父亲不会再杀方家了，因为朝堂上这么说的，再抓回来杀没有意义。 还是私下里说的几句轻浮话，不至于杀头。 但朱棣还是气，旁边姚广孝也疑惑：“不能吧，这孩子不会是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少师是觉得，太子说了谎？” “那不可能，太子没道理说这个谎。” 朱高炽没道理害方羽，他自己也急了：“爹，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再说他也是只轻浮了几句话而已，爹不会再砍他的头吧？” “砍头？现在还没到时候，不过活罪难饶！” 朱棣冷冷道，“吩咐下去，明日下旨催促他跟郑和上路，别等家人了，免得我心里一堵，杀不杀那可不好说。” 永乐帝确实雷厉风行，他立即下决定，让人拟旨。 方羽回到家里如此的凄凉，都已经很得意了，若是一家团聚岂不是更得意？ 又岂止是他一家而已，到时候，京师百姓又是一场热闹。 他们才 不管你什么容人之量，会觉得这是读书人对皇权的一种胜利，甚至于，他们会把方羽看成草根，是跟老百姓一样身份的人赢了！ 很快，圣旨就写完，朱棣让人待下去，准备明日就去宣旨。 “哈哈哈哈……” 到了此时，姚广孝才笑出声来，声音里充满了愉悦。 其他无论是谁，都不敢这样在朱棣面前笑的，朱棣肯定会一脚过去。 但姚广孝就可以，朱棣纳闷：“少师何故发笑？” “陛下，呵呵……那小子确实是大才，方羽乃国之大才！” “不能吧，国之大才会如此之轻浮？” 才放了他，家人还在狱中，就敢沾沾自喜，一点不见少年老成的模样。 然而，姚广孝看得出来，方羽此举是太精妙了。 “陛下你看，以方羽的一关言行，他说得出这种话吗？” “未必，毕竟是年轻人，此前因灭族的威胁，或许还不至于如此轻浮，现在可不一样。” “不不，他此言，就是故意让太子带回宫，再说给你听的。” “什么，他故意的？”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轻浮言论，怎么到姚广孝这里就是大才了？ 朱高炽在一旁也呆住了，此事居然 也能反转？ 莫非是自己平时受到的教育有什么问题，读书人的楷模不应该是这种言行吧，这还大才，刚刚一度朱高炽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高看了方羽。 此时，姚广孝没有直说，只是举了个例子。 “陛下可曾见过如此战例，被敌人围在林子里，敌不敢进，却放火烧林，如何应对？” “我确实看过，此时当自己先烧，烧出一片空地……啊！” 朱棣忽然顿悟，直拍大腿，“好个方羽！” 朱高炽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第二天一大早，方羽就迎来了朱棣的圣旨。 当然，他可不会郑重接旨，就当是燕王给出的一纸命令。 徐蕊也才赶来，见到方羽正在赶走太监：“知道了，等郑和过来我就跟他走，回去告诉燕王，我定不会误事，定会寻回陛下！” “方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来了，这不，燕王让我即刻出发，去船厂督造，再迟疑就军法论处。” “可……方公子还得等家人出狱呢！” 方羽笑了，摇摇头走进去，徐蕊忽然想起方羽昨晚说过的话。 他竟预言了今天的圣旨！ 徐蕊赶 紧赶紧去，好奇地问方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你都不懂？这么说吧，如果你跟一个人斗……” “我不会跟人斗。” “只是打个比方，你斗输了，那个人还在你眼前不断嘲讽，不断揭你伤疤，你会如何？” “跟圣旨有什么关系？” 方羽笑道：“若是我家人放了出来，他们会如何？自然是如我昨晚说的那样，京师百姓也会把此事传遍，我就成了方家的英雄！” 徐蕊点点头：“这是陛下催促你走的原因？” “不一样的是，我昨晚是说说而已，若是等方家的人出来，可就真那么做了！” 到时候流言遍京师，才是狠狠地扇朱棣的脸！ 他可以做到方羽在他面前装魏征，但整个京师都来恭贺方羽的话，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他们会传成抵制他这个永乐帝的例子。 那样的话，朱棣的压力会巨大。 李世民对魏征会有压力吗？那肯定是没有的，只需要适应一下魏征，外面百姓可都在说你的好，说你是个明君。 可全天下百姓都骂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说明利用“魏征”做的这个人设彻底失败，让魏征骂，就是为了不 第36章 你有个好儿子 方羽就是取代魏征那个位置，他是天下百姓的“嘴替”。 他骂朱棣越凶狠，百姓心中释放的压力就越多，甚至转而去同情朱棣，这肯定会有。 因为舆论是这样的，他们会可怜同情。 再奸恶的人如果被百姓看到惨状，都会有大量的人同情。 就连秦桧，后世都有人想翻，所以民意是很好操纵的。 何况朱棣是有为之君，所以方羽骂得越狠，站在他这边的人会越多，当然不是跟方羽对立，而是那种劝架的风格，一团和气。 可如果方羽真的造成了这个声势，百姓觉得他是英雄，跟朱棣对立起来的话，那他这个“典型”就没必要留着了，完全是反效果…… 方羽预言的一幕，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 但必须预防。 一般的例子，就是吵架双方，如果有个什么契机停下来，就别再提这个了，如果再提，那双方会更激烈地吵，这一点应该每个人都懂把？ 到了朱棣跟方羽，就不是再吵那么简单了。 所以必须预防，方羽不知道朱棣能不能看得出来，但姚广孝一定看得出来。 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出现，方羽必须立即离开京师。 “方公子，你真是神了！” 徐蕊想通了这一环，再看方羽，直接是看神仙的感觉。 怪不得，诛十族的罪他都能活下来，怪不得他会是内阁首席！ 就别提这个“首席”了，朱棣当时也就那么一说。 让方羽直文渊阁的时候，内阁其他七个人都还没有进去呢，朱棣那时候还没有组建内阁的想法，就是让方羽方便来骂自己的…… 当时谁也没当真，可现在，很多人眼里方羽就是首席了。 包括户部尚书王纯，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他的影响对百官来说就很大。 然后是郑和来了，他骑着马，还给方羽带了一匹。 “方公子，陛下果真就催促我们出行了，你是如何预知的？” “嗯，你不需要知道，不可说。” 方羽一脸的神秘，充分展示了自己这个“大才”的风范。 但其实是区分对待，人家徐蕊是超级美女，他当然要说一下。 郑和只是个太监，让他理解这些可不好，容易在皇帝身边养成阴谋家。 不过，这件事郑和最终还是会打听到的。 方羽就只是不想跟美女以外的人解释而已，没有必要。 …… 天牢，此时方家的人都集中起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 么事，能看管天牢的狱卒，嘴也挺牢。 特别是死囚，基本上不允许与任何人接触，方家原本就是这个典型，现在这个典型被方羽转了一百八十度！ 此时他们不在牢里，集中站在一起，旁边是全副武装的守卫。 方孝儒站在全家人前面，转身拱手道：“诸位族亲，家人，是方孝儒害了你们，若下了地府，方孝儒愿一个人背罪，绝不让族亲们承担！” 他一脸正义，不过这也就是场面话而已。 这话说出来没有太大意义，不过还是要说的，态度很重要。 其他人则是没有什么回答，一部分哭哭啼啼的，关了那么长时间，有的人崩溃了，有的人则是早已麻木，对接下来的死刑心如死灰。 “方孝儒，你可知罪？” 此时，朱棣走了出来，却吓了方家的人一跳。 明明朱棣就一个人，那气势却非同凡响，旁边侍卫离得很远，但朱棣毫无顾忌地走过来，他就是这么彪悍的皇帝，怒起来自己会亲自上。 不过方家也毫无想法，他们可是文官之家。 方孝儒也不会主动找朱棣的不是，那还不是朱棣让他写诏书嘛。 不答应写诏书，跟谋反差得远，方羽甚至一直不承认 他这个皇帝呢。 这么一看，其实方孝儒还挺老实。 “你不给朕写诏书，朕也一样上位了！” “陛下，既如此，可速杀我，方氏一族也无惧！” “哦，你们真的无惧吗？” 朱棣目光看过去，方家立即哭成一片，方孝儒闭上眼睛叹气。 他是有骨气硬撑着，但不代表全家都这样，怕的人还是多。 但是没有办法了，到了这个时候认怂，那以后名声怎么办？ 不过是个死，方孝儒还是扛得住的。 “陛下无需多言，既然已登大宝，又何必来此，是想看罪臣后悔的模样吗，恐怕会让陛下失望。” “哈哈哈哈……朕现在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朱棣觉得这大儒也不过如此，但方孝儒也就是个做学问的读书人，还要他怎样呢，毕竟真正的人才都少，那是几百年才出一个。 方羽就很像了，这一点朱棣也不得不承认。 他整个团队商讨出来的行动计划，方羽一个人就说全了…… “方孝儒，你运气不错，有个好儿子。” “啊？” 方孝儒蒙了，回头看自己的儿子，一个两个……等等，最小那个呢？ 朱棣破京师的时候很乱，怕是出了什么事 ？ “我儿方羽何在？” “不用找了，他得罪了朕，你们也别想好，方家明天回去吧，但你们都不许出京师，也暂不录用为官，就在家中老实待着吧！” “陛下……放我们回去？” “朕说了，你有个好儿子。” 朱棣说完，转身就走，此时京师都还是半军管的，所以他做什么事都不需要朝议商量，一个人独断专行，没人敢拦，谁拦杀谁，反正也不差你一个。 留下方家众人，现场呆滞，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说了几个月的诛族，怎么又放出去了？ “老爷，这……” 郑氏不明所以，“他……陛下说哪个儿子，是老三吗？” 方孝儒压根就没有消息来源：“我也不知，回去打探消息再说。” 对于方家这全族的人来说，这都是经历了大逆转。 不少刚才还哭的人，此时都哑火了，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达。 其实灭族这事，也抓不了那么干净，但不少有关系的，也不敢再联系方家，所以这里就基本上是全部了。 方孝儒心中疑惑，等明天出去再说。 朱棣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 第37章 方羽到底干嘛了 永乐元年，朱棣命福建督造司造船一百多艘，江浙等地造船二百搜。 然后逐渐加码，全国船厂都开工大规模建造。 同时重开三市舶司，宁波、泉州、广州，主要是负责查验贡使身份，提供食宿，以及管理对外各种工作的接驳，这是对朱元璋的政令又一次违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朱元璋又没有说限制官造。 如此大规模地造船开口岸，理解为寻找建文帝不合适吧？ 同时，为什么大明不不继续控制西北，哪怕朱元璋亲征将元朝余孽打得屁滚尿流，他也没想过实控西域，是他不想吗？ 不对，如果不实控西域，那么现在的北平，以后的顺天府，就靠近边境了。 所谓的“天子守国门”，对不起，这时候没这个说法。 国都直接就面临边境，这任何人都想到是不合理，是朱棣想不到吗？ 就算他想不到，姚广孝想不到吗？ 大明还有那么多能臣，即便他们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 不实控西域，其实是跟往南下海挂钩的。 放弃北边，开拓南边，这已经是大明朝一开始就固定的思路。 方羽跟着郑和，当然不止有他们两人，还有一队的 太监侍卫，先直奔广州府而去。 这一路刚出应天府，他就开始思考，为什么朱棣要这么做。 倾尽全国之力造船，最后居然无疾而终，功亏一篑啊！ 光从历史地位谈，这绝对是个伟大的时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航海计划，哪怕西方开启了大航海之后，多年也没赶上这个规模。 怎么就停了呢？ 没赚到钱是主因，下西洋没有获得该有的利益。 后世很多人觉得赚到了，这不合理，能赚的买卖不干，多少有点反人类思维。 方羽觉得，是朱棣的思路对了，但方法不对。 此后当然还有海上贸易，但已经缺少了这种开拓精神。 同时，海禁让许多的沿海居民变成了海盗，让海上交通更为恶劣。 明明是很有前途的一页，朱棣为什么亏了呢？ 其实，西方大航海时代前期，也是亏的…… 但人家没有那么讲究，依旧是囚犯以及没落的贵族寻求人生逆转的一种方式，而且人家不要脸，抓奴隶干活挣了不少钱。 “郑公公，为什么走那么慢？” 方羽思索之余，发现队伍行进蜗牛一样，他们都骑着马呢，比人家走路都快不了多少。 而且方羽是不会骑 马的，给了他一匹温顺的马，慢慢走。 他都以为这是在照顾他，不敢骑快。 谁知道郑和说：“比预想的提前了几天，所以不必着急，慢慢来。” 可以，他是会磨洋工的，反正朱棣又不是计件发工资，而且他们的工作也不复杂，就是宣读圣旨，名义上督造船舶，其实郑和看得明白吗？ 哪怕在古代，造船也是有技术含量的。 “那还怪我了，我本该在家里接我的族亲。” “当然不能怪你，我们这一路就省点力吧。” 郑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当然也想通了方羽为什么这么做。 能想通这种事的人很多，但提前能想到的，绝无仅有。 …… 此时在京师，方家也被放归，族亲各自归去。 方孝儒带着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发现这里有人打扫过。 他清楚，抄家过后不是这样的，现在哪怕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中也有人气，不像是荒废过几个月的房子。 “这是何故？” “父亲，这一路都有百姓旁观，夹到相迎，只是他们都不说话。” 长子方中宪疑惑，“我问过周遭百姓，他们都不敢说话。” 次子方中愈也说道：“这是不敢 沾惹咱家吧，毕竟是诛族的罪过，谁敢有点关系不怕死吗？” 方孝儒微微点头，毕竟到了这步田地，没人敢套近乎是正常的。 哪怕还有什么亲戚，这个时候都不敢联系他们了，谁知道你们还会不会再回到牢里去，连带着再抓几个人，这仿佛是朱棣在钓鱼。 “不可这么说，刚才街坊一人告诉我，羽儿回来过。” 夫人郑氏说道，还是有些街坊告诉了她一些事，主要是方羽回来过。 方孝儒不由得问：“那他现在呢？” “或是躲起来了吧？”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还记得陛下说的话吗？” “陛下说的哪一句？” “他说……你有个好儿子。” 指的是方羽？方孝儒想不明白，但现在也没人来跟他说怎么回事。 神奇的是，方家这次回来那么多人，也没有百姓主动告知。 可能是上次方羽孤身一人太可怜，也可能方羽名声响亮，因为方孝儒不给写诏书就算怼几句，百姓也是听不见的，还是方羽动静大。 所以方家的人依旧还是蒙在鼓里。 此时，方家也无一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能放出来。 想起曾经一个个学生在他眼前被杀，方孝儒都不敢信 朱棣是这样的人。 “老爷，外面有一官家小姐要见您。” “官家小姐？哪个官家的小姐？” “不知，她穿得像个官家小姐……” “那请进吧。” 这位官家小姐是徐蕊，她还是没有回国公府，因为她要来方家报恩，就暂时不能回去，国公府早被朱棣的人给盯紧了，家里有五军营的人盯着。 正厅见客，徐蕊款款而入。 方孝儒并不认识徐蕊：“敢问小姐是哪一家的人？” 徐蕊拿着个包裹，答道：“方老爷，小女子姓徐，承蒙贵公子救助，你们都是恩公的家人，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她将包裹递过来，郑氏上前接住，打开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么多，徐小姐，我们可不能收！” “你们收下吧，方少爷对我有大恩，这点也不足以为报，若是不收，小女子心里过意不去。” 方孝儒皱起眉头，方羽那小子吗，他到底干嘛了？ 还是先问清楚再说，方孝儒不能蒙在鼓里。 “徐小姐，你到底是哪一家的闺女？” “魏国公府。” 方家的人统统一愣，如此大难，居然 第38章 这是咱们儿子吗 夫人郑氏看了方孝儒一眼，觉得这姑娘家的事还得她来问。 这姑娘她越看越喜欢，虽然标致得有些扎眼了，在古代看来不是什么好事，但胜在乖巧，能不乖巧吗，徐家也是经历过大难的，余生的孩子无不一夜间成熟。 “姑娘，你认识我家老三？” “嗯，他救了我爹，若是没有我爹，那国公府也没了。” 这事就离奇了，方羽没有身份地位，他凭什么能救魏国公？ 郑氏继续问：“他怎么救我？” 徐蕊就把发生的事情如实道来，不过她看到的，也就是一个黑箱子而已，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只能看见外面表现出来的结果。 “什么，方羽是内阁首席？” “他还在刑场上大骂当今皇帝？” “他在天牢里，都能救下国公爷？” 方家在场的几个人，无不目瞪口呆，方孝儒和郑氏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有数，这说的哪是自家儿子，那简直是神仙，除了神仙谁能办到这种事？ 还有，皇帝在百官面前变相特赦方家的事情，也是方羽争来的。 “这小子……以前难道是我疏忽了？” “老爷，您的性格也不爱说话，就一门心思 做学问，孩子当然是我知道得多，我看老三打小就聪明……” 郑氏毕竟是亲妈，此时自动就加上了滤镜，夸起自己儿子来。 没什么差别，以前怎么看都是好的，现在也一样。 可在别人眼里差别就大了，旁边方中宪和方中愈两兄弟也是面面相觑，是他们对这个三弟了解得不够吗，怎么一个活神仙在自己身边那么长时间没发觉？ “徐小姐，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方孝儒还是不敢信，这让他怎么能信，离奇程度千古下来恐怕是绝无仅有。 徐蕊点头：“自然是真的，你们在牢里不知道，整个京师都传遍了。” 对于场面上的事，方孝儒的理解当然比别人深。 打听百姓传的故事会更离谱，总会给你加些不存在的细节。 方孝儒可是知道天牢意味着什么，别看这些日子方家的人都关在里面，他们并不懂，一个人在天牢里怎么可能插手朝堂上的事？ 难道方羽真是神仙，他还能给朱棣托梦？ 还有刑场上那一幕传得也最为广泛，当时旁边围着京师大部分的官吏，很多流言都是一些中低级官吏给传出去的，朱棣想让他们来一次现场教育，结果被 方羽给教育了。 特别是徐蕊说起方羽在刑场上踩着无数人头跟朱棣对质的场景，那双秋水眸里烁烁放光，连续的天牢大狱生活让方家人心头充满了阴霾，但郑氏看到这一幕喜得眉开眼笑。 郑氏身体不好，在牢里都快扛不住了，这一下欣慰得又舒展了过来。 “来，姑娘，先坐，坐下说。” “不了，我还有事，暂且别过。” 说完，徐蕊就跪下行大礼，郑氏连忙去扶：“别这样，使不得，赶紧起来！” 她这一跪，搞得方家人紧张起来，这可是国公府小姐。 方孝儒也道：“赶紧起来，怎能如此，乱了体统嘛。” “救命之恩是大恩，方家当得起。” 徐蕊被扶起，依然这么说，“父亲是府里的顶梁，若是没了他，那我一家都不知该如何自处，我曾向三少说要以身相许……” “哎……” 郑氏的眼神充满期待，这可是个喜事，难得一出牢狱就遇到了。 “可他不答应，三少人品真是高尚。” “这傻小子……” 听到儿子拒绝了，郑氏开始着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怎么能挡楷模呢？ 此时她心里就觉得儿子这点不好，在京城 都那么大名声了，有几个姑娘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传宗接代的事情该提上议程了，就这么不懂事！ 做母亲的都这样，总想给自己儿子捞女人，不管几个，后世也如此。 毕竟，儿子是她们一辈子的成就，在古代，可能也是唯一成就。 “所以我打算追寻他而去，不管他在哪里。” “说起来，我家老三到底去了哪里？” 徐蕊就说起方羽的事，包括朱棣给的任务，他们在朝堂上杠来杠去居然就把方家盘活了！ 而且，方羽是前一天才走的，为什么走，徐蕊也解释了。 就是怕方家出来，这事反响太大，刺激了朱棣。 听到这里，方家人全都安静了…… 这是方羽吗，或者说，这是一个年轻人吗？ 就离谱，方孝儒都干不出来这事，他儿子居然考虑到了，而且精准预测朱棣是这么做的，那这种人不是天才是什么，莫非说朱棣因此看上他了？ 方孝儒不是个爱出头的人，实际上他也没有主动跟朱棣硬顶。 只是朱棣问到这里，他坚决不干而已，是被动的。 而方羽就夸张多了，按照方羽的行为早该被砍一万次头，他却没事！ 拜过了方羽父 母，徐蕊坚持告辞离去。 郑氏看着徐蕊出去的背影，眼睛里满是遗憾，焦急地叹息。 “这孩子怎么想的，当今大明还能找出这么好的姑娘来？” 她转过头道，“老爷，现在大明不安宁，得想点办法帮帮老三啊。” “我们不可再有动作，否则，老三可就不好办了。” 还是方孝儒看得明白，朱棣都不让你方家乱动了，除了方羽，其他人都不录用为官，还不让出京师，这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如果要帮方羽联系乱七八糟的关系，不仅害了他，还害了别人。 妇道人家不懂，方孝儒作为这个家长还是要稳住的。 没有人想死，只不过朱棣问到了，方孝儒得按着气节顶住。 在朱棣破城的时候，方孝儒也是在家躲着的，他并没有去抵抗朱棣。 他的坚持，就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烈，不会主动反对朱棣。 真正扎眼的，就是他那八百多“学生”吧，都是察举制提拔上来的人。 但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过去了，朱棣不提，方家也不想再说。 好好的人还能想死吗，更别说带着全族人死。 “话说回来，我刚才就一直纳闷，你说，这 第39章 一定要跟着恩公 方羽的工作，其实就是不用工作，跟着看就行。 御史的身份也就是放嘴炮，实际上没有权力管任何事，而他这个“直文渊阁”只对朱棣起作用，在外面遇到地方官什么也不是，人家不认的。 朱棣让你成为内阁，但内阁还没有正式成为制度。 那都不算一个官，自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也就是从永乐朝开始，内阁真正确立了该有的模式，不用着急，这些人以后都会成为“阁老”的。 基本就是位同宰相，内阁就是这个作用。 但是方羽也知道自己的艰难，此行他不能真正管什么事，但出了岔子锅还是他的……这绝对是朱棣出的难题，不给你权力，但办砸了你背锅。 还好，郑和跟他关系不错，一般建议还是听他的。 现在郑和都自己骑马，还给方羽弄了辆车来，他是书生，不像郑和那种战场上立功的人经造，年轻人受到这种待遇都会觉得被看不起，骑马多威风。 “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了！” 随行的侍卫立即警示，“听声音骑着马，很快，大家注意！” 后面，一人骑马风风火火地追上来，搞得郑和这队人都有些紧张，但怕是不怕的，郑和好 歹是战场上拼过命的人，他远远看清楚了来者。 “不必惊慌，把刀都收了。” 他看清楚了，是徐蕊跟了上来，连忙迎上去，“徐小姐，为何跟来？” 徐蕊冲上来，利落地勒住了马，展示出强大的马术。 “郑公公，我来跟着方羽。” “徐小姐，我们是有皇命在身，有正事要办，你跟着……算什么？” “为奴为婢，这都是我的事，不能没人照顾方公子吧？” “你可是国公府小姐，他就算再差人照顾，也不能用你啊。” 郑和头疼，徐蕊堂堂国公府小姐，她怎么低姿态是她的事，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绝对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小丫鬟好管束，郑和是懂的。 徐蕊的意思很坚决：“我得保护方公子，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你功夫也不如我，那天我是没下狠手，我也知道你在战场上立过功劳，可我徐家儿女人人都会带兵。” 说起这个，郑和是不敢跟中山王之后相比的。 人家是武将世家，徐达是名将，所以徐蕊说起这些没人觉得她在吹牛。 此时方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你们别闹了，虽热不着急，但无故耽搁还是会有影响的，赶紧 的吧。” “方公子，这……” “郑和，带上她吧，好歹是个大美人，看着也养眼。” 郑和摇头，这能是名士？ 说话一点都不避讳，好歹你矜持点吧，不过郑和都净身了，也没资格谈论这些。 方羽说话随便，而徐蕊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本就做过以身相许的打算。 恩人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这才是坦诚相待，方羽是男人，还是年轻人，面对徐蕊这样的大美女已经很克制了……总比那些表里不一的好。 不过，徐蕊看待方羽还是带滤镜了，方羽说话风格跟这个时代是不那么贴合的。 “来，上车，骑马太累。” “好！” 徐蕊翻身下马，将自己的马交给旁边一个侍卫，上了车。 她到不是因为坐车舒服，而是要贴身保护，在车上才好伺候方羽。 而旁边的侍卫，还有两个太监都看着郑和，他们知道，这个方羽在队伍里并没有什么实权职位，但每次他说话都管用，可以当成命令。 郑和点点头：“继续赶路。” 果然是这样，方羽的事太有名了，他们这些侍卫都知道，两个边缘小太监更不敢惹，方羽连朱棣都敢怼，其他人最好还 是别跟他反着来。 车上，方羽上下打量徐蕊，确实是极品美女。 先前是火烧眉毛，糟心事太多顾不上，现在仔细看，都像整容似的，武将家的女儿可以这样没有瑕疵吗？ “为何跟来？” “你是我恩公，若是不跟着，我就是忘恩负义。” 看来，古人对“义”字的贯彻还是很彻底的，哪怕搭上一辈子也这样吗？ 方羽道：“就算我对你家有恩，拿点什么银钱还了这个情就是，何必如此。” “那不行，方公子是高人雅士，怎能用这种俗气的东西还人情。” “话不能说太满，其实我还是很俗气的。” 不过说到钱，徐蕊也给了，方家这样出狱是很难生活的，因为家都被抄了，但凡还有一个铜板，就是丘福的五军营办事不力。 而徐蕊拿出了她想走关系救父亲的钱，都给了方家。 但她不认为这是还人情，若是求别人办事，这些钱也还是要给。 方羽爽快地答应下来，没有谈任何条件，所以她哪怕出再多的钱，也不算还什么人情。 “好，那你就留下吧。” “嗯！” 方羽也不是别扭的人，就当是多个玩伴吧，既然她那么执着 。 如果是只认准报恩，那方羽是不会对徐蕊有什么过多想法的，虽然以身相许那一套也能用，但这种勉强的事不好说，甚至还会出问题。 报恩是一时头脑发热，如果真不喜欢一个人，过一辈子会疯。 而徐蕊武力值如此强大，如果不是真心的，那…… 不想这些，方羽的心思还是放在自己前程上。 今年，交趾该出事了，而且朱棣又一次违背朱元璋的意思，征讨了交趾。 因为朱元璋已经列出了十五个“不征之国”，大明永不出兵讨伐。 这才多久，永乐大帝的军队就杀过来了。 后世许多解读都很扯，朱棣为什么征交趾？ 结合总体看就懂了，无论怎么打，都不实控西域，同时全力制造大船出海，又往南征伐交趾，这还不够明显吗？ 史书不会跟你说一些东西，但可以根据古人行为判断出来。 弃北，往南发展就是大明的国策。 这不是什么感情因素，不是某人脾气所致，坐在那个位置也没有什么资格感情用事，事实证明朱家的策略至少大方向是对的，因为气候会进入小冰河期。 朱棣会征讨交趾，并获得一个人，从此神 第40章 请方公子救我家人 按照接下来的事，方羽这工作还是轻松的，无非是督促造船四处奔波。 只要马车好，就很舒服，他都打算改造一下，改成欧式四轮马车。 因为那个舒服，再加上避震，就可以躺着混日子了。 因为不会再出什么事，朱棣征交趾是他的事，而找建文帝……就是扯淡，下西洋有郑和，方羽觉得他这一辈子也安稳了，永乐盛世要他来教？ 京师，方家的人也开始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不得为官，那就找点别的事做，方孝儒学问还是有的，本打算当个教书先生，但朱棣很快下旨，方孝儒不得教书育人，这就太狠了嘛。 那没办法，方孝儒只能自己在家着书立说，让两个儿子出去教书养家。 方家，此时能指望发达的，就只有方羽一人！ 对此他那两个哥哥也是怨声载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找工作还是容易的，听说是方家的人，都愿意让他们教。 那肯定，且不提方孝儒，他在民间未必就名声很大，但方羽名声大啊，方家能教出这样的儿子，那让他两个哥哥教书是再合适不过了。 都能教出方羽这样的来，也算是祖坟冒青烟。 有方羽的两位哥哥 支撑，方家也算是立住了。 日子逐渐久了，方家人这才发现，京师百姓对他们的尊敬都尽在不言中，有人经常说菜做多了送来一点，出去买菜也不少是白送的。 至于卖其他东西都有优惠，只是象征性收一点钱，怕方家不好意思。 直接送钱出了徐蕊没人敢，但东西一点点送，还是非常惊人。 这一切，都是方羽带来的，这高风险，确实有高收益。 方家如果脸皮厚一点，在京师生活他们甚至不需要花一个铜板！ 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应该也没别人了吧，很多东西都是硬送，天天有人强行送东西，看各人性格，有的推都推不掉。 “老爷，看来咱们儿子真是出息了，你当官那时候，咱们就都没受过这样的尊敬。” 客厅里，郑氏看着正愁眉苦脸喝茶的方孝儒。 他这个老爷闹心着呢，什么都不能做，被限制死了。 “哼，未知祸福也。” 他既然嫉妒起儿子来了，总觉得不踏实。 郑氏叹了口气：“能如此已经不错了，看看其他的旧臣……” 其他的基本都杀了个干净，不是灭门就是发配边疆。 现在家里也没别人，两个女儿默默操持家务 ，两个儿子在外面教书，还有一个满大明奔走，可以了，京师还是天下的中心。 提起这个，方孝儒就很烦，刚要说郑氏两句，大女儿进来了。 “爹，外面有个人要见您，说是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 方孝儒纳闷，“这个时候了，还有敢来拜访咱们家？” 郑氏和大女儿哪里知道，也是面面相觑，自出狱之后，除了徐蕊一个，就没有第二个人登门拜访了，哪怕不是亲戚，他学生都被杀了八百多个呢…… “那请进来说话吧，我现在又不是什么官，没那个架子。” 大女人就把人请进来，那人年纪不大，却显得风尘仆仆，衣衫破旧，似乎是着急赶路所致。 “你是……” 方孝儒没认出来，那人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方大人，我乃山东布政使，铁铉之子，福安！” “什么，铁铉的儿子？” 方孝儒一下站起，“你起来，不是将你发往广西了吗，何故能跑回来？” 他跟铁铉并无多少交情，但铁铉的事他还是知道的，那叫一个忠烈。 被俘虏后，押回京师受凌迟之刑。 民间的演义里说，铁铉见朱棣时，骂不绝口，立而不跪，朱棣割下 他耳朵鼻子，塞入他口中问滋味如何，他道忠臣孝子的肉有什么不好吃的！ 当然，这种绘声绘色的描述，就是想象力了，属于民间演义。 但凌迟是真的，朱棣对铁铉的又臭又硬是深恶痛绝。 “还请方大人相助啊，我父丧命，但母亲与两个妹妹都在教坊司受辱，而我那小妹才四岁啊！还有我弟如今为官奴，每日生不如死！” “你家的事，我也很同情，可现如今我也做不了什么。” 方孝儒只得摇头，他现在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京师百姓自由。 铁福安不甘心：“方大人，我听说，三公子已然是内阁首席，他不仅救了方家，还救了魏国公，看……能不能说说，将我家人释放？” “这事……他如今不在京师，你到我这说也无用啊。” 方孝儒知道，这事自己办不成，还不能给这孩子什么希望了，否则他连自己的命都送掉，于是对大女儿说：“拿点钱，送铁公子离开吧。” “方大人！” “就这样吧，我已无能为力，鼎石为人我是敬仰的，但如今我就只能禁足在这家中，你说我怎么帮你？” 给点钱，让福安走了，这已经是方家最大能力。 至 于方羽那也是传出来的本事，方孝儒不觉得自己儿子能做什么，而且，现在连方家都找不到方羽，还不是朱棣故意所为？ 但，铁福安依旧不甘心。 他在放学的路上堵到了方中愈，把他拉到无人处说：“方大哥救我！” “你是何人？” “我父铁铉，你可知道？” 方中愈当然知道，欣然道：“原来是忠烈之后……不过方公子为何在京师，你不是……” “我偷跑回来的，想救回我娘以及弟弟妹妹。” “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别傻了，回去吧。” “不，我知方家忠义，而三少爷更是能力非凡，求你帮帮我吧！” “我那三弟……” 方中愈摇头了，“非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们现在谁也联系不到三弟，就连他做了什么，我们都是从别人嘴里打听到的，怎么帮你？” 再怎么说，方家都无能为力。 朱棣限制得太死，所以他们想犯禁都犯不了。 没有办法，方中愈也走了，留下福安一人在胡同里。 他感到深深绝望，一个家就这样破碎了，如果没有方羽的事，或许他也不会再次萌生希望。 第41章 方家又进去了 紧接着，行刺案就爆发了，这一次再次牵连到了方家。 “为何又有方家，行刺之人是谁，和方家有关系？” 朱棣震怒，他刚经历了一次被人行刺，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必须严办，否则不足以震慑，可是又牵扯到了方家，他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方羽…… 丘福在汇报情况：“行刺者，御史景清，锦衣卫曾看到他在京师与犯官铁铉之子福安相见，随后锦衣卫带走了福安……” 御史杀朱棣，还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偷袭也没成。 “我是问你方家，此时何故又跟方家有关？” “锦衣卫的人自打福安进入京师，就一直跟随，此人……去了方家，然后又与方家长子方中愈见面，北镇抚司以为，他们会有勾结。” 这就扯到一起了。 福安进京是想求方家救他母亲和弟弟妹妹，没曾想还遇到了一个景清，而景清十分莽，自己就想去行刺朱棣，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这三方似乎都扯不到一起，方家和景清也没有往来。 铁铉的家人全都发配了，夫人和女儿都在教坊司。 所以他这个大儿子出现在京师就已经违律，还搭上了景清…… 这些朱棣都不在意，杀就 是了，不论在任何时候行刺都是大罪。 在锦衣卫的观察之下，这三股势力居然联系上了。 朱棣在意的是方家，如果这次再牵扯进来，就十分不好办，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北镇抚司怎么做的？” “他们……关押了景清，抓回了福安，还从方家带走了方中愈，至于方家……陛下，那福安也是去过方家的，在里面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这一锅粥闹的，要按锦衣卫衙门来，方家都得进去！ 毕竟行刺是大案，相关人等都得抓，但方家是朱棣亲赦，所以锦衣卫还不敢擅动。 该怎么办，不好说啊，朱棣看向旁边的姚广孝：“少师？” 姚广孝也在沉吟：“陛下，景清行刺案，必须处理好，否则有他人效之不可想象，至于福安，他从流放之地跑回来，罪责也不轻，至于方家……” 这里确实是个难题，想严办的话，方家就得都搭进去。 因为此前就已经是灭族的罪过，这个罪连大赦天下都不管用的。 朱棣给保了出来，没多久又牵扯进去，不是啪啪打脸吗？ 都不说话，看着姚广孝，姚广孝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其实都行，就是这个度 不好拿捏，再不论是谁牵扯进去的都杀了，京师会再度人心惶惶。 “陛下，不如这样，让方羽来审理。” “什么，他来审理？” 方羽都还没有个官身呢，那个御史都是朱棣“察举”的。 再说御史也不算什么大官，说起来七品而已，又没有实权。 而且事关方家，他不该回避吗？ “也不能叫审理，自然会让别人主审，他可以督办啊。” “好，传方羽回来！” …… 此时的方羽还在广州府呢，虽然圣旨发出去了，但他们还是要四处督察的。 看似任务轻，但这是不出什么事的情况下。 一旦船厂出了什么问题，那督办的人肯定担责任，没什么好说的，杀头吧。 因为朱元璋和朱棣父子最恨贪污，凡遇到贪官必砍头，一度砍到无官可用。 而这样的世道，你会相信下面人人清廉，做事严肃认真吗？ 肯定不能，所以这个督造的工作压力很大，有人贪了或是渎职也没事，但你看不到就是大事了。 所以这天一大早，方羽跟郑和又要到船厂看看。 此时快马杀来，朱棣的圣旨加急送到。 “什么，我家又牵扯到行刺案里了？” 方羽依旧 傲然站着听完圣旨，那心情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这个世界的老爹老妈啊，哥哥们啊，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面都还没见着，不能就被杀了吧…… 而且一旦方家没有了，方羽也没有了活着的理由。 他的存在逻辑，就是挺住了方家，就像是一艘船的船长一样，船如果沉了，那船长也没必要活着。 这回又让他督察案件的审理，那船厂就不用跑了呗。 “还请方公子即刻回京！” “知道了，你跟燕王说，我这就回去！” 方羽的回答总是不客气，每次都能把徐蕊听爽了，然而这次方家再次遭受大难，先是建文余孽的罪名，又是牵扯刺杀，这逻辑不就对上了吗…… “公子，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吧。” 方羽对郑和拱手，“暂时，这里就由你看着了，我得处理一下家中事务。” 郑和当然知道情况：“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急有什么用，反而坏事，既然传我回去，那暂时还是不会死人的。” 这个时候，越急越出问题，冷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听起来像是废话，但 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方羽还好，这一家人他一个都没见着过，还不至于有什么情感上的羁绊。 “公子放心，回去我找父亲帮忙，定会有用。” “你别乱来，魏国公是禁锢在家不能出来的。” “以父亲的关系，自然不用自己出来，怎么，公子不是说我徐家无事了吗？” “是无事了，但这种事就别掺和了，省得最后要救的人越来越多。” 有这个心是好的，添乱就不好了，这种救人不是人多就好。 就像是牵扯到谋反的案子，你觉得投票能改变道理证据吗，能改变朱棣心情吗？都不能，所以人多一点用都没有，得找到有效的人。 “那我给公子找匹快马。” “不，就坐马车回去。” “公子，马车太慢了，您就一点不心急吗？” “呵呵，我还要在这里新打造一辆马车，架着回去！” 怕什么，既然朱棣说要让方羽督察审理，只要他没到场，就不能先处决人犯！ 按照这个道理，他回得越慢，该死的人反而能多活几天。 但深意不是这样的，他要让办案的参与人员，感 第42章 天子规格迎入城 因为方羽在官场地位不高，虽然有朱棣给的御史职位，但这实在不是什么官。 正经审理官员有个三司会审，都察院正好是其中之一。 但方羽这个督察审理，还不算在程序内，也就是说，都察院会另外出人，而方羽本人，是因为皇命而空降下来的，不在你们的审理体系内。 一旦方羽身份压不住，那他就屁用没有。 所以方羽不会急匆匆赶回去，反而会慢慢来，拖延时间，甚至晚点回去，让审理的官员们看到他的架子，哪怕朱棣来催都没有用！ 这是让他们感受到方羽地位最明显的方法。 而当面摆架子，那就太不会做人了，这样只有负面效果。 至于内阁成员…… 现在说是没有用的，虽然人人都知道方羽在内阁里，但只要没有形成制度，都不算体系内，没有形成这个惯例，你不过是多见几眼皇帝而已，这算什么，太监不比你强？ 而方羽这一拖，居然就在广州府拖了半个月…… 他让人打造马车，欧洲那种四轮转向的大马车，这种马车就很舒适，不像现在大明的马车，只能一对轮，多出一对转向就成问题了，又小又颠簸。 这些日子，可把 徐蕊极坏了，她都比方羽更着急。 于是，就在马车建好之后，方羽慢悠悠地上路了。 “公子，您快些吧。” “我知道，那是我的家人，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可你这……马车那么大，为何就一匹马拉车？” 徐蕊注意到了，方羽打造这俩马车很新颖，而且方羽顺道就把一个木匠的门店买了下来，里面的人都是自己的工匠，让他们继续造。 这么大的马车，是可以同时栓好几匹马的，那样当然更快。 方羽摇摇头：“你不知道什么是逾制吗，诸侯架四，天子架六，我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御史，其实跟平民百姓也差不多，放两匹马都是麻烦。” 可惜了，那么大的马车，就一匹拉。 也还行，这马车十分平稳，就算马套在上面也没什么不适。 他们才出城，沿着官道走，迎面就遇到了一支骑兵部队，为首的居然是丘福。 丘福居然带着五军营的精锐过来了，徐蕊一眼看到就喊：“丘将军！” “这是……” 丘福还奇怪，这马车从未见过，什么人在里面。 结果方羽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看到丘福带的部队：“好家伙，丘福，你把五 军营都带来了，那京师怎么办？” “方羽，你少废话，陛下都催几次了，你到底回不回京！” “这不是正在回去吗？” “那你快点走，之前来了多少人，你这是抗旨不尊！” “笑话，燕王有什么资格说我抗旨？” 丘福回过神了，他倒是忘了这位是天下唯一公开宣扬不承认朱棣登基的，如果跟方羽在这里掰扯这事，还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 而且，他一个当兵的也争不过读书人。 “那你赶紧吧，你这车……是不是可以多栓两匹马？” “丘大人，你这是要欺君罔上啊，我只能用一匹马！” “少废话，你们让出马来，给他拴上，让他快点！” 丘福也不敢抓人，只能用别的方式不断给方羽提速，因为御史确实不大，算官也只能是个芝麻官，但御史起到的作用却很大啊。 明朝就没有不怕御史的，那家伙嘴炮太猛了。 而方羽这种嘴炮之神，一旦发挥了御史的作用，那不敢想…… 反正丘福是亲眼见识方羽厉害的人，不敢惹。 方羽急了，下车阻挡：“大胆，你们谁敢栓马过来，我就跟他拼命！” 手下士兵为难了，回头看丘 福。 “把他隔开，捆上车，你们把马栓上，给他赶车。” 这不算抓人吧，只能说“限制”了方羽的行动，他不还在自己马车上吗。 很快，丘福的手下都是五军营的人，精锐中的精锐，后世称“三大营”的其中之一，另外两营是“神机营”和“神枢营”，现在都还没有。 麻利地拴上马，丘福的人发现方羽的马车恰好有套六匹马的位置，就拉来了五匹马给套上，这可是天子规格啊，但丘福居然也不懂这些。 有了六匹马，马车就可以快速跑动起来。 丘福瞧着都觉神奇：“这什么马车，六匹马一起跑，也毫不妨碍，其速竟能与单骑相比！” 这种欧式马车是很豪华的，里面更加舒适。 而里面徐蕊见马车动了起来，就伸手要帮方羽解开绳索。 方羽却摇了摇头：“不要解！” “为何，那丘福你怕他，我可不怕！” “你放心，我也不怕他，但最好还是绑着，解开就坏事了。” 徐蕊半信半疑，看着方羽笑嘻嘻的样子，完全就是故意的。 …… 马车很快，这一路回京，只要有官道，居然能跟上骑兵队伍！ 要普通马车肯定跑不了那 么快，一对轮还没有避震，跑起来别说人，马车自己都能颠坏，而方羽这辆就完全不同。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一到了京师，整座城都炸开了。 方羽的马车开进京师，因为样式独特，肯定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百姓很多都是不懂的，就是看个热闹，但他们会越传越多，把方羽进城时的情景传到京师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关心的，当然是这马车的奇怪之处。 但是官员们，读书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 这段时间他们都等急了，方羽一进城，消息就传遍的三司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方羽回来了，我的天，那场面可是惊人！” “对，我也听说了，他不仅磨蹭了十几天，这入城的规格……” “六匹马驾车，这可是天子规格，这事陛下知道吗？” “陛下若是知道，那才是最吓人的，你们想想，如此大案，他磨蹭了半个月，陛下非但没有生气，还以天子规格将其迎回！” “啊这……不愧是内阁首席！” 京城大小官员无不是一个字，服！ 而参与此案的三司官员，以及锦衣卫的人，无不压力山大。 朱棣这样迎回 第43章 方羽是特例 方家正在讨论怎么办呢，此时他们是无能为力。 “老爷，得想想办法啊，中愈不知在狱中还要受多少罪！” “哎，此时我怎好想什么办法，所有人都避免与我接触……老三怎么还不回来！” 那么多天过去了，哪怕是圣旨，都无法催方羽提个速。 可受牵连的是他家，这都能那么稳吗？ 他那边一拖，方家就炸了锅，老大哥可是又进狱中了，第二次进去还是因为谋反，这回无论怎么样也出不来了吧，这可是刺杀皇帝！ “爹，三弟这是在想什么，难不成他怕自己也救不了大哥？” “那我怎么知道，此时你们谁都不能动，还嫌不够乱吗，万一又被找了什么岔子，抓的可就不止老大一个人了！” 急能怎么样，那铁福安可是来过他们家呢，朱棣都有理由把他们一起抓进去。 但这次估计嫌麻烦，先把他们一家子禁足，审理后再说。 忽然大女儿跑了进来：“来了，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慌慌张张的。” “三弟，三弟他回到京师了！” 大家立即提起精神，郑氏询问：“你见着他没有，人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 “没见着， 他是跟着大军入城的，马车直接就去了皇城。” 郑氏一愣，又跑到一旁忧心起来。 方孝儒问：“如此架势，陛下真要让他来参与此案吗，不避嫌？” “爹，外面都在传，陛下是派五军营精锐去请三弟回来，还用了一辆大马车，从未见过的大马车，四个轮子呢，有六匹马拉着……” “几匹？” “六匹！” “这该不会是人传错了吧，怎可能有六匹马拉车？” 百姓大多是不懂的，传错也正常，这种规格还能被军队带进来，怕不是押回来就砍头。 但实际上，丘福这种将领也是临时提拔，五军营都只是在靖难前组建，他们能懂多少皇家的事，能打就行了，以后有什么可以慢慢学。 方羽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欺负丘福不懂呢。 “为何不可能，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怎会看错？” 大女儿的消息，也是从其他人嘴里打听的，没看到方羽入城。 方中宪解释道：“天子架六，若是如此入城，那可以直接按个谋反罪了。” “哦……那我再去打听！” 大女儿又跑了出去，她比较隐蔽，其他人仍旧在家等着。 方孝儒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好歹是回来了，就看他能怎么办把，我们是没有任何办法了，无论如何……老三别把咱们一家再搭进去就好。” 方羽才多大，方孝儒也不可能寄太大希望。 他可以自己风骨，自己刚烈，但搭上家人就不合适了。 你自己的命自己说了算，可方家还有别的族人呢，这次回去对方孝儒的怨气都很大，您老想留名青史，那我们这些旁支都得跟你一起死？ 方家再度陷入一片唉声叹气之中。 …… 方羽这边，也是马车直接杀到了皇城里。 朱棣不讲究，反正这里已经是陪都，南京的紫禁城无所谓。 还得由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亲自迎接，纪纲当然比丘福这种莽夫懂一些，一看马车：“哎，怎么六马？” “赶紧的吧，陛下急着要见人呢！” “丘福，你这规格不对，六马那得是陛下才有资格坐。” “啊？那我哪知道，车跑得慢，我见正好能绑上六匹马，就给他加了五匹……” 纪纲能说什么，丘福是朱棣的心腹，一路打过来的，谁都不能比。 此时方羽已经下车了，身上还捆着呢，他回头对车上说：“蕊儿，你看好马车，这可是我的私 人物品，别让人动了。” “丘福，车上还有谁？” “魏国公之女……” 纪纲看了他一眼，这背景也不小，中山王徐达之后。 那就不管了，先办正事要紧：“方御史，我替你解开吧？” 纪纲这态度异常恭敬，因为他知道“直文渊阁”意味着什么，他的锦衣卫也是天子亲军，跟皇帝近的都很厉害，不论什么品级。 哪怕是平民白身，他能跟皇帝靠近，你们就不敢对他如何。 “这可不行，我就这样见燕王！” 方羽不让解，这是留给朱棣看的，就是看看而已，其实朱棣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纪纲没办法：“那请跟我来。” 而里面早就有人通知了朱棣，正在跟姚广孝研究这事呢。 “居然架着六匹马的马车进城，还让全城的人都看到了……” 朱棣也很为难，这件事不能不处理，因为这是明显违规。 那怎么办，把人砍了吧，若是不砍，你得有个说法，此时不能就这么过去了，等同谋反的大事，你这回不提让他过去，天下人会怎么看？ “少师，此事该如何处理？” “这……总不能真把人砍了吧，还是丘福的人给他五匹马，这事 流传出去可不好说，陛下得有个说法，否则以后别人效法，杀还是不杀？” 你敢用皇帝的规格，那你最好是皇帝，如果不是，那就是谋反。 你说自己不懂或者情有可原，可陪同一起进城的是五军营的精锐，那可是朱棣身边的百战雄师，他们能不懂吗，而且看起来还准许了。 这都能准许的话，那我其他人能不能照着做？ 相当于大堤决口，一旦崩塌就堵不上了，所以朱棣得有个说法，将这个决口给堵上。 办法当然有的，他是皇帝嘛，立即吩咐身边太监。 “去让他们拟旨，将旨意公告天下，说……此次是朕请方羽回来的，六马座驾是朕的允许，就按照这个意思，方羽为特例。” “啊，陛下特许？” “对，赶紧去！” 否则能怎么办，他只能是特例，如果是常例，以后人人逾矩，纲常礼法不是都乱了？ 好家伙，朱棣这一特许，那以后方羽就可以随便了，爱架多少匹马的马车都行，他也能坐，这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就是个礼仪而已。 但是，方羽在所有人眼里的地位却蹭蹭上涨。 能在皇帝心里有如此地位的人 第44章 单独见朱棣 方羽又见到了朱棣，朱棣见他身上还绑着就疑惑。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燕王手下丘福让人绑的，可能怕我也行刺燕王吧。” 方羽阴阳怪气，朱棣挥挥手：“解开。” 旁边纪纲这时才敢解开，刚才方羽不准，他都不敢动。 “方羽，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方家不可能行刺？” “说话要有证据，燕王，是否抓到了我方家行刺的证据？” 朱棣看了看旁边的纪纲，纪纲说道：“是锦衣卫看到，那铁福安去过方家，还在街上拦了方中愈，两人一起说了悄悄话……” 方羽一愣：“铁福安是谁？” “是铁铉之子，他已经被发配去了河池戍边。” “发配之人擅自回京，你们没有律法定罪吗，难道和他说过话的人都抓起来？有证据是方家把他带回来的？而这也不算谋反吧？” “不，关键是，接下来，景清就见了铁福安，而此人就是行刺主犯。” “啊这……你们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景清行刺，他也没见过方家的人吧，这都能牵连过来，不愧是锦衣卫。” 确实有点扯，但调查是必要的，这不是还没定罪嘛。 朱棣问他：“那按你意思 ，方家无罪？” “是否无罪，谁说了都不算，看有无证据，三司会审也要讲案件是否合理吧，说方家参与行刺，合理吗？” “明日就三司会审了，你自己跟三司的人说去。” 朱棣当然懒得跟方羽扯这个，“我给你这个机会督察三司审案，但你得给我个说法。” “什么说法？” “我要打交趾，你说，我该如何找到这个发兵的机会？” 就是要个说辞，一个开战借口，朱棣居然要方羽来给。 方羽就纳闷了：“燕王要打，发兵就是，现在百官群臣那个敢不服？虽然太祖列出了不征之国，可燕王破的祖训也不止这一个，为何此时在意？” 虱子多了不咬，你朱棣打进京师之后，祖训破了不知多少。 现在你穷讲究了？ 而且历史上他也是打了的，为什么现在跟方羽要这个借口？ “这不是你活着吗，我怎能再犯太祖之训。” 朱棣就把难题交给方羽了，是你说的我不能违背祖训，当然我不在乎再破例一次，但你活着，这逻辑就不对，要征讨交趾，就得杀了方羽，逻辑就通了。 方羽目瞪口呆，你要出兵交趾，就得拿我这不相干的人祭旗呗。 “那燕王为何要征讨交趾？” “安南府黎氏窃国。” “那燕王你也窃国了，为何人家就不可以？” “所以让你给个理由，若是没有，就只好把你杀了。” 朱棣皱眉，这小子是什么都敢说啊，这种话能在朝堂上说吗？ 古今怕是只有方羽一个能做这种事了，若不是怕打脸，朱棣现在就想拔刀把方羽杀了。 其实要打交趾，借口很多，大明也有这个动机。 主要是占城那边来跟大明投诉，说他们朝贡的东西都被抢了。 破坏朝贡体系的行为，上一个是高句丽…… 可这种理由并不充分，还是会被大臣反驳的，更别提还有朱元璋的祖训，明确列出了不征之国，你要打又得违反，确实，现在你强势要硬来也不是不行。 但你留着方羽又是为什么呢？ 方羽看了看身边的纪纲，朱棣挥挥手，让纪纲先退下。 然后其他太监什么的人都退下，此时，朱棣跟方羽单独面对面。 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单独见面，而之前的默契，都是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达成，可见这暗地里的交流是多么高明，朱棣身边有姚广孝，方羽就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个没有 任何经验的年轻人能做到的事吗？ “说吧。” “燕王不怕我刺杀？” “就你那身板？” 朱棣不屑的目光看向一边，你一个书生要刺杀朱棣？开什么玩笑，人家是战阵上历练出来的，几千年都罕见的猛人，方羽要刺杀的难度无异于才进新手村就直接打BOSS。 方羽身板并不弱，朱棣那是嘲讽行为，但方羽也觉得自己就算来几个都打不过朱棣一个人。 “借口的事，容我几天吧？” “也可以，想到了你去找丘福说，否则我真要杀你祭旗。” “问题应该不大，只是你不能说我给出的法子。” “方羽，你就不奇怪，我为何要打安南交趾？” 方羽摇摇头：“这奇怪吗，造了那么多船要下海，南边自然不允许有不听话的。” 朱棣还是第一次见方羽如此奏对，又问：“你可知为何要造那么多船下海？” “反正不是找朱允炆。” 方羽也故作高深起来，“但是，西域是不能不实控的，有条件的时候还是建府管起来吧，这关系后世名声。” 朱棣大惊，这年轻人还真猜到了，他就没打算往北边去。 漠北若是有不服的，灭了就是，那 苦寒之地实在是不值得去开垦。 但方羽说的，是为了后世名声，为了不给人说闲话嘛，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实控，就是后世领土的依据，汉唐都实控了，左宗棠那么大名声怎么来的？ “到时候再说，方羽，方家活命的机会，我给你了，就看你怎么应付三法司了，若是保不住，就怪你没本事。” “我明白，那我是不是能去见见家人？” “自然还是不行，你就住宫里吧。” “皇宫里还能住外人？” 朱棣无所谓，反正不是后宫，再说，他已经不把这里当国都了。 “让纪纲给你安排，你最好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件事，燕王，把海禁开了吧。” 朱棣一愣：“这不是造船下海了吗？” 方羽摇摇头：“不够，让民间也合法下海，才算真的开了海禁。” “你为何有这么一说，这个很重要？” “非常重要，如果不开海禁，海盗只会越来越多，杀不完的，不管你信不信，后世海盗都会成为大明的大患，不如现在开海禁，百姓可以合法下海了，就不会做海盗。” 只是顺便提一嘴，信不信就由着朱棣自己了。 最 第45章 真有六匹马的车 大明朝的海盗也是一绝，西方的什么海盗都是弟弟。 方羽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但他知道历史，开海禁就能控制海盗这种事，需要他来教吗？哎，还真需要，因为有的事没发生过谁也不好说。 再怎么高明的谋士，都不如方羽有发言权。 就像是出名的“禁酒令”，谁知道此令一出非但禁不了，还让黑市猖獗呢。 颁布这种法令的人蠢吗，当然不蠢，还是智商非常高的上位者。 所以很多事情，是要跟历史学点教训的，有人说过人类似乎永远不能从历史中吸取什么教训，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过这句话是西方人说的，在东方行不通，他们没历史当然吸取不了。 在东方，很多历史教训后世还是规避了的。 东方一朝一朝都认真记史，在蓝星上是独一无二的。 方羽从里面出来，纪纲对他的态度又不一样了。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可现在看这场面，还是没有方羽亲。 “方公子，刚才多有得罪了。” “纪指挥使别太客气，你哪有什么地方得罪我的，对了，燕王说让你在皇城里给我安排地方住下。” 其实紫禁城里住的不全是皇 族，也不全是皇家后宫。 大明的紫禁城里有侍卫驻扎，锦衣卫，还有上访的人都能住。 方羽来到自己的马车前，对立面的徐蕊说：“蕊儿，你就回家去吧。” “什么，公子要去哪里？” 徐蕊赶紧出来，“我不能回去，要陪在公子身边的。”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总这样跟着不是个事。” “可你是我恩公。” 方羽考虑的是她国公府的声誉，其他地方跟着就罢了，这里是皇城，天下目光注视的地方，她这样的身份，岂不是给国公府招黑吗。 不过徐蕊仍然坚持，方羽也同意了，反正自己罩得住。 “那麻烦纪指挥使派人帮我个忙，把马车送回家去。” “应该的，方公子别太见外，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纪纲的态度很是亲热，“至于锦衣卫打探到方中愈之事……” “那事自有三法司会审，锦衣卫不过是行使正常职权而已。” “啊对对对，方公子这边请！” 现在纪纲觉得这位方公子很是灵秀，一点就通，可为什么在陛下面前却显得如此迂腐呢？看来，高人的心境不是他能理解的，还需要学习啊。 纪纲给安排了两间房， 挨着的。 因为徐蕊的身份可不一般，他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安排一间。 两人关系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如果用不着两间房，那住到一起也和他没关系了，魏国公不能怪他，都已经给安排了嘛。 方羽住下，纪纲离开，徐蕊竟直接过来了。 “你不是有自己房间吗，过来干什么？” “公子，我若是离得远了，可不好服侍你。” 徐蕊看到方羽比自己还紧张，忍不住笑了，方羽还是严肃道：“这里是皇城，可不能乱来。” “公子你想什么呢，我能对你怎么乱来？” 那可不好说，这些日子方羽装得有点过，在徐蕊心里留下什么光辉形象很正常，而这一套最能骗小姑娘，所以此时徐蕊已经算是被攻略了。 不是因为救父的恩情，而是真的看上了，谁让方羽这么装呢。 如果她动了什么心思，方羽又打不过她…… …… 方家，此时已经是夜深了，但无人入睡。 大家都愁眉苦脸在客厅里坐着，方孝儒摇摇头：“都回去歇息吧。” “就不知，明日睡醒时，中愈人头可还在。” 郑氏擦着眼泪幽幽说道，方孝儒瞪了她一眼，女人就只会说丧气话。 此时忽然听到敲门声，大家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能不怕吗，诛族那次把他们都吓没了好几年阳寿，现在的情况又很相似了。 方家这是遭了什么灾难啊！ “我去开门吧。” 方中宪立马站起来走出去，但屋子里的人哪里忍得住，所有人都站起来往外面看。 “啊，是锦衣卫！” 两个女儿都惊呼起来，方中宪打开门，进来的居然是锦衣卫！ 这可是监察百官，可以直接动手抓人的衙门，天子亲军。 “老爷……” “不要慌，现在我又不是官，也没参与什么事，看看再说。” 纪纲直接走了进来，笑容满面：“方大人身体可好？” “是纪指挥使，有何见教？” “没什么大事，就是贵公子吩咐，把他的马车给带回来。” 他们再往院门口看，方中宪已经打开了大门，外面一辆大马车往院里驶入。 方孝儒张着嘴，如五雷轰顶，果然是六匹马，这不明摆着谋逆吗？ 什么个意思，直接把马车送来暗示吗，方家又要倒了？ 纪纲是懂的：“方大人不必如此惊讶，这是贵府三公子的车，他现在用不上，让我们带回来了，方大人放心，方 公子架六马，是陛下特许。” 居然是朱棣允许的？ 方家人面面相觑，对这个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评论。 倒是心里纳闷，方羽为什么本事那么大，以前咋没看出来？ “六匹马，这要怎么养啊？” 郑氏还是发现了实际问题，他们家现在很穷。 纪纲一想，也对，有五匹是五军营的马，他若是带回去，不就没这个尴尬事了吗，于是道：“那我让人带走五军营的马，不过有一匹马是方公子自己的，得留下。” “纪指挥使，我已没有官身，直呼姓名即可，能否问问，我家老三现在何处？” “他啊，陛下留住在皇城，明日还要同三法司一起会审呢。” 纪纲笑道，“不过，方大人有子如此，他日恢复官职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啊。” “纪大人，这可不敢说。” 方孝儒严谨起来，纪纲又摆摆手：“夜深了，那我就不打扰诸位休息，告辞。” 一家人看着纪纲又麻溜走人了，看得出来，纪纲态度很不错。 那必然是因为方羽，看样子方家应该是没事了？ 方家的人又看向方羽的马车，这可是四 第46章 古往今来，人臣巅峰 “爹，三哥他是不是……发达了？” 小女儿看着马车呆呆道，“那咱们家，也不必担心了吧？” “住口，以后万不能如此说话！” 方孝儒喝住了女儿，这么说就太狂妄了，不像是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基本的低调谦逊都没有，简直不把礼法权威放在眼里，这在典型的读书人群体里是不允许的。 小女儿被吓到，不敢说话了，郑氏圆场道：“她还小，老爷，我也想知道，咱们家可不能再担惊受怕了。” 问题是，这可能吗？ “唉，老三他……其实有句话我也不得不说，他有点奇怪。” “为何？” “古往今来，为人臣者，皆做不到他这个程度，这么说我也有点狂妄了，可事实如此，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想不明白，架六马入城，换个人都得杀头。 在法场上硬怼朱棣，那种情况下，偏偏朱棣又是强势的皇帝，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不仅活下来了，还保住了方氏一族，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朱棣没有说为什么放过方家，但想想也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古往今来，有谁能做到方羽这个地步？ 按照正统读书人的思想，是肯定想不通的，因为方羽跟朱棣做 的这笔生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双方谈价钱都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暗藏玄机，不能明着说。 不明着说，还能做到双方沟通无碍，这确实需要点本事。 就是当着文臣武将数千人，朱棣跟方羽做到各自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其他人一个都听不懂……这有多难，能为官的智商都不可能低。 但在方羽看来，这其实只需要明确自己的方向。 朱棣破京师，血流成河，光是方孝儒的学生，就杀了八百多个！ 其他杀了多少人可想而知，这个数量肯定是惊人的。 那么如果有个机会，让朱棣人设改变一下，那这买卖就可以商量。 人虽然是杀了，但好歹也能挽救一下，冲淡一点负面影响。 后世人不会感觉到当时多恐怖，就如同夸赞秦始皇功绩时，你不会真正感受到那些民工是怎么想的，可这对当时百姓的震撼有点过大了。 比如后世忽然有了一起恶心凶杀事件，就足以造成人心惶惶。 在这个时代，此类事件每天都在不断发生…… 所以朱棣这个“人设”，不仅有利于修正形象，也可以安定民心。 方羽自有他自己的优势，他知道朱棣是个什么人，此时人人看他就如同 暴君，但方羽知道他不是暴君，人行事果断一点，都很容易被误认为残暴。 朱棣认为该杀就不会犹豫，因为犹豫就会局势大变。 不怕死的都去死了，而大多数人都不敢往朱元璋祖训那里刚，因为那是个死结，你提到祖训了，朱棣就根本没有退路，只能杀你。 所以骂朱棣谋逆的，都没有提朱元璋祖训更绝。 然而就是因为这个，才是最大的生机！ 因为朱元璋不仅是朱棣绕不过的人，也是他愿意低头的唯一人选。 你说他打建文帝是谋逆？对不起，杀，朱允炆只是侄儿。 方中宪倒是没想这些，他看到了马车的不同寻常。 “爹，这马车很奇怪，四轮，竟能随意转向！” “嗯？” 方孝儒也没注意到这些，他是读书人，对这种东西不敏感。 但儿子说了之后，他也注意到了，似乎……这车轴有点不一样。 不过那也不是重点，方孝儒惦记的，还是三法司会审。 “这马车不要动，你们也记住，莫要再谈论这些，等待就好。” “老爷，老三真能把老大救出来？” “这……就看造化了，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刚才就说，方羽做到的这些，古往 今来人臣就没人做到过。 所以他自己都达不到的高度，自然也猜不到方羽到底成不成。 可这回，终究是要靠这个小儿子了，虽然抄家以来几个月时间，他们都没有见过……方孝儒努力回忆着这个儿子的印象，好像很模糊。 现在的关键是，方中愈一旦捞不出来，就是谋逆。 他一旦谋逆，那方家的其他人杀不杀？ …… 三法司会审，级别是很高的。 通常也到不了这一步，要么牵扯到身份极高的人物，要么就是事件影响很大。 而景清刺杀案，事实清楚，律法也明晰。 这好像就没什么值得搞会审的，涉及的人也就是铁铉的儿子，这个罪臣的儿子都流放了，能是什么重要身份吗，影响有多大？恐怕杀了也无关紧要。 还有涉及的就是方家，但方家现在也没有官了。 所以你刑部随便审一审就完事，用得着三法司会审？ 这次会审本身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并不是审理公不公正的问题，这样审理就是在扩大影响，一点小事就要兴师动众…… 也没人敢说，你敢说朱棣兴师动众？ 所以，方羽第二天起来，纪纲就带他去见了三位主官。 既然是三司会 审，那刑部的尚书，大理寺卿，还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这三个一把手就都得到场，这个级别，平常年份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几次吧？ 刑部尚书是郑赐，大理寺卿是周志清，左都御史是陈瑛。 这三位现在都是一把手，而周志清是太祖朱元璋于洪武二十四年提拔起来的，所以关于资格方面，他有一定实力，只要无大过朱棣也不敢轻易拿掉他。 郑赐率兵抵挡过朱棣，但朱棣赦免了他，还任命为刑部尚书。 至于陈瑛……他妥妥是朱棣的人。 他曾经被指控跟燕王有通，然后被贬到广西去了，燕王登位才把他召回来。 显然这三人是带有不同属性的，那么这一次，是方羽“职场”第一课。 此时牵扯的不止三法司，他们这次碰面在北镇抚司进行。 因为人犯被羁押在诏狱，由锦衣卫看管。 最后的裁决，还是交给皇帝……看看，这牵扯范围大不大？ 方羽到场时，那三位已经等着了，方羽立即赔罪。 “我来晚了……因昨晚夜宿皇城，有些不习惯，请诸位大人见谅 第47章 我是言官，什么都能说 “哈哈，方御史年轻有为，又初涉朝事，有疏漏在所难免。” 先说话的是郑赐，这老头和颜悦色，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怪不得朱棣不杀他，伸手不打笑脸人，其实朱棣也不记仇，你别硬刚在这里挡他的路就成了，求仁得仁。 “无妨，我们也才到。” 周志清也说话了，他脾气也还行，没有什么阴阳怪气。 到陈瑛这里就不同了：“方御史身负职责，当用心才是，这次就算了。” 方羽光凭他们说的这些话，就基本判断出谁是谁。 陈瑛是左都御史，按理说是方羽上司，这么说也没什么。 同时他可以算是朱棣心腹之人，后世传说中的酷吏，对方羽有意见也是合理的。 方羽并没有对酷吏有什么意见，酷吏汉武帝就爱用，可见有功勋的皇帝都容易被认为是暴君。 只不过，这种酷吏类型的人，最好也别靠太近。 纪纲带着他上前，一一认过人，确实跟方羽的猜测一样。 “我是晚辈，这个御史也是燕王随口这么一说，所以也做不得什么事，就在旁边听诸位大人的，混混日子就算了。” 这番话也低调，嘴上先认清自己，绝不狂妄自大。 也是方羽一早就想好的策略，没来的时候摆架子，来了就谦虚。 关键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把这些二三品大员都当成小鬼了…… 确实，对付朱棣那套有用，但对付这些人就不管用了。 方羽说完，周志清和郑赐纷纷点点头，很随意，一个刚来的年轻人能做什么呢，跟着带带就好了，反正朱棣这么安排必有他的用意。 而陈瑛就不一样了，他自诩朱棣的心腹，对方羽更有意见。 方羽怼朱棣天下皆知，陈瑛心里就很不爽，你一个小孩凭什么！ “方羽，有些事你想必须知道的，此次你来旁听，涉案者有你的家人，理当避讳才是，但既然陛下安排了，你就听着，不可多言。” 想不让方羽说话？ 确实，他是应该避嫌，陈瑛也不知道朱棣咋想的。 于是方羽笑了：“大人，我是言官啊，言官不能说话，岂非违背太祖意愿？至于涉案者是谁……我又不审理案件，是三位大人在审理。” 方羽再一次端正了自己的位置，但维护了自己说话的权力。 案子你们审，我没资格，但言官有资格说话，否则你就是质疑太祖！ 又一次搬出了朱元璋压人 ，朱棣都扛不住，何况你陈瑛。 朱棣让我来的，朱元璋让我说话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同一句话不一样的说法，就体现了各式各样的情商。 陈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自己就是都察院一把手，方羽的上司，能不知道这个？ 但你上司又怎么了，御史的职责，也是监察百官，只要你是个官我就可以说。 朱元璋起于微末，他对官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就跟后世那些动不动就埋怨的人一样，朱元璋也是这么起来的，他就是觉得官僚不好，压榨百姓，所以他要好好地监管，不仅有都察院，还有锦衣卫，查到就杀。 然而朱元璋不知道的是，后世舆论却改变了。 只对明朝而言，主要舆论都偏向了官员一边，杀几个官就是坏蛋。 也不知道，那些平头老百姓以什么立场说的…… “说的是，陈大人，那咱们就开始吧？” 郑赐把话题拉了回来，他是个好人，朱棣对他的评价很有意思：赐固善人，才短耳。 所以他身上就是一个好人标签，谁都不得罪。 才能就无所谓了，当前需要的是稳定。 周志清也点点头，那陈瑛就不好一直在这里 岔开话题了。 这样的会审，当然是主审先碰头，有理不顺的地方再询问人犯，跟衙门那种威武升堂的有点不一样，如果这里说得通，那都不用提审了。 或者他们这里就把逻辑理清，提审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因为他们商议的结果，是给皇帝做判决的，自己并不宣判。 “郑大人，那景清的罪名应该无异议，他是被抓了现行的，而那铁福安，还有方中愈二人，是否与刺杀一案有关联，才是商讨重点。” 周志清先开了话题，景清就不用讨论了，这个必杀，按律来。 问题是，铁福安发配那么远，又跑回来干什么，你说恰好遇到景清行刺有点太巧了，而且他也是有动机的，父亲被朱棣杀了，一家子流放的流放，母亲和妹妹都在教坊司。 “那方家呢？铁福安可是去过方家。” 陈瑛提醒道，同时看了一眼方羽，这可是跟方羽直接相关，“方御史既是言官，陛下又让你到场，不如说一说？” 方羽还真说了：“方家有同谋的可能，但也可能与此案无关。”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过真正当官的谁不知道这些简单逻辑，那肯定什么都无法决 定。 陈瑛主要还是看方羽的反应，这种年轻人一逼就急了吧？ 没想到方羽一点都没有急，从逻辑上说，可不是这样吗。 “那方御史觉得，到底同谋的可能性大，还是无关的可能性大？” “都大。” “大胆，上司问你话，岂能如此敷衍！” “陈大人，谁问我话，我都不能胡说，我连嫌犯口供都不知道。” 纪纲此时在一边说道：“口供我都整理出来了，那景清骨头很硬，如何逼问都只说是自发行为，方中愈则是否认有牵连，那铁福安……我们正在逼问。” 口供当在三位大人手里，方羽并没有。 方羽也不需要看，此时看是没有意义的。 “你们用刑了？” “在诏狱里的，多少都用一些，不过方御史放心，我们锦衣卫手里都有分寸。” 纪纲陪着笑，这里的人他都不想惹。 而他们也都知道，方羽来时的架势，朱棣都特许他超规格回京。 但陈瑛是不信邪的：“方羽，你怎能有私心，不可能因为里面有方家的人，锦衣卫就不用刑了，那刑具是给谁准备的？” “陈大人这话说的，我只是问问 第48章 救你家人，我答应了 方羽确实也没有说自己大哥不能用刑，只是问问。 其实，古人也不是不知道用刑可能会出冤案，是个人就想得到吧。 只不过，如果没有什么道德约束的话，刑讯逼供确实是一条好路子，别以为用刑就是乱来，别以为古人就傻，如果想探知真相的话，他们不会用口供来定罪。 如后世规定，人的证词不能当做证据一样。 酷刑不能保证得到真实的结果，但你可以获得线索。 依据人犯的口供找到线索，再找到证据，案子就能破。 所以说用刑可以增加破案的效率，这是必然的，当然允许用刑，也给了官员懒政的借口，不想再拖了，就打一顿，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即便是这样，光有犯人口供也不能定罪的，证据链和逻辑上你得说得通。 都当皇帝是傻子吗，如果一个孩子供认自己徒手杀了几百人，这也能结案？ 所以影视剧里的那些都是经过降智简化，古人没这么傻。 谁都知道用了刑的口供就极大可能失真，这可是要最后移交给朱棣的，不能马虎。 “方御史说得好，你们锦衣卫也得注意点，这是三司会审的案子。” 郑赐赞扬了方羽一句， 那陈瑛也不能硬刚上来。 纪纲答道：“除了景清确定有刺杀行为的，另外二人也并未用重刑，只是威慑一番。” “很好，此二人口供，一开始都否认了与刺杀有关。” 周志清也看过口供了，此时锦衣卫不断在对铁福安用刑，这手底下的轻重还是一门学问，进诏狱的都干系重大，弄死人了他们自己也没法交代。 什么叫诏狱，那是要皇帝下诏才能结案的，谁敢糊弄？ “哼，他们说无关就无关吗？” 陈瑛可不信，“那铁福安大老远跑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哪能有如此巧合的事？” 郑赐道：“那不如提审铁福安，当面问问他情况。” “附议。” 周志清也点点头，陈瑛也同意，纪纲就让人把铁福安押送过来。 此时的铁福安神情憔悴，但身上并无血迹，看来锦衣卫的人活儿很好。 看他脸上，就是受过痛苦的样子，还没弄出血来。 之前还勇敢跑回来要救家人的铁福安，此时已经畏畏缩缩。 估计还是被吓的，锦衣卫也准备了很多让人听着就疼的刑具。 “你是铁福安？” “正是。” 郑赐拿着他的口供，开始印证：“你为何 擅自回京？” “这……我是救母心切，不甘母亲受辱！” “那你为何要见景清？” “我并不认识他，是他在街上找到了我，他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啊！” 这是按部就班的查问，看此时他说的话是否与先前口供一致。 陈瑛又忍不住了：“那你为何要去方家？” “小人在京师已经没有亲朋好友，想找人帮忙。” “那方家能帮你吗？” “听闻方孝儒有学问，是读书人的标杆……” “不，我不是问方家想不想帮你，而是问你，方家如何能帮你，方孝儒已被禁足在家，不能再为官，他如何帮你？” 陈瑛还看了纪纲一眼，“为何口供里，这个没有问到？” 确实，这个问题不问，逻辑上就缺失了，纪纲没让人问吗？ 方羽也觉得这个没问是疏忽，你怎么想的，方家现在能帮你什么，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方家有这个能耐吧？ 此时铁福安说的话，就是没有记录在口供里的。 “我是觉得方家的三少爷有此能耐，他能让方家脱罪，或许也能帮我家……” “所以，你要找的，其实是方羽？” “确实，他的名声传扬极广，我自然是要找 他的。” 沉陈瑛这一逼问，直接问出了方羽……方羽也意识到，这可能是纪纲给省略掉了，可纪纲为什么这么做，觉得这是可以讨好自己？ 可陈瑛一问出来，倒显得方羽更不对劲了，明显就是找你来的。 一时间，几个大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方羽，方羽笑了。 “铁福安，你被流放边关，却擅自跑到京师来，该当何罪？” 这一问，铁福安的目光也看向了方羽，他不明白，三位大人问也就罢了，怎么旁边还有个年轻人也开口问，他为什么有这个资格？ “你是谁？” “我就是那个你要找的，方家三少爷。” 铁福安目瞪口呆，居然就坐在自己眼前，还在审自己的案子，这么年轻果真是有本事，于是连忙道：“请方少爷帮忙，把我母亲从教坊司里救出来，我愿肝脑涂地……” “等等，你这么说，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三法司会审，这三位大人说了才算数，你为何不求他们？” 铁福安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种事现在才说。 而他自己在行刺案里都洗不干净，这还怎么好开口说别的？ 你怎么肝脑涂地啊？ 陈瑛冷笑一声：“看来，我 们方御史还真是无所不能呢，怎么不急公好义了？” 很明显，方羽在这些大人面前，如果是职场的话，第一面就很丢分。 在座的都是领导，给领导这样的印象，怕是今后小鞋有得穿了。 当然，明着来他们是不敢的，因为毕竟朱棣对方羽这态度…… 方羽自己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好破。 “好，既然求到我这里来了，铁福安，我答应救你家人。” “什么？” 铁福安自己都愣住了，旁边几个领导则是目瞪口呆，你当我们不存在？ 一个御史，你说救谁就救谁，岂不是扯淡，国法何在？ 纪纲也没想到方羽那么大的魄力，搞得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方羽又道：“你家人在教坊司，那是另外一案了，现在还得先说说你身上的案子吧，私自回京是一案，与景清的关系又是一案。” 这两案在身上，你怎么破？ “我和景清确实没有关系，他只是告诉我……告诉我……” 铁福安咬了咬牙，说出了先前没有交待过的事，“他说敬仰我的父亲，又与我说，此时求谁都无用，若是这天子换了个人，方有可能……” 第49章 左都御史了不起吗 方羽最烦这种人，听个证词也上纲上线。 不过，在这个时代应该也不算稀奇，他也就没说什么。 但陈瑛这一喝，铁福安是真不敢说话了，这人也是，猛的时候确实很猛，能从边关跑回来，被抓住以后就吓到了，生怕被牵连上。 此时的大明就像是战场，怕死没有用的。 从上到下基本没有一个傻货，每次屠杀，基本都是一次优胜劣汰的选择，剩下的人，都不好忽悠，乱世出来的人，必定都是最强的一批。 “陈大人，他不过是复述刺客所言，何罪之有？” 周志清看不过去了，出来说了一句，他是太祖提拔的，多少有些分量。 陈瑛这才作罢，冷哼一声：“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你必与行刺者同罪！” “慢着！” 方羽忍不住了，“嫌犯刚才所言，何以能判此罪？与行刺者同罪，陈大人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若无确凿证据，你这如何与燕王交差？” “大胆方羽，你是如何称呼陛下的！” “陈大人，你可能并不在乎事情的重点，你们现在是审案，焉能儿戏？” 如果他们这几位一把手，断案都如同影视剧里一样没文化，那就太搞笑了， 虽然是古人，虽然是古代，你可以凶残，但不能没智商。 三法司会审说出去的逻辑都不能让人信服的话，有什么资格忝居高位？ 陈瑛确实很暴躁，可以算是朱棣忠犬，但也不能没脑子。 他估计就是在吓唬人，有时候不是没脑子，就是摆出一副姿态来恐吓一番，就可以达到目的，这不是开玩笑，这个时代就是那么残酷。 高位如周志清，以及郑赐，他们都没有阻止陈瑛的发挥。 但方羽就是阻止了。 “你说我儿戏？方御史，请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言官，不对的地方我就说出来，有何不妥？” 方羽在道理上丝毫不让，若是平时，陈瑛压根不允许这种等级的人在自己面前多废话，直接就把人灭了，酷吏是随便说说的？ 然而，方羽在回京之前，就摆了足够的架子。 最起码，方羽让人看到了，他在朱棣面前与众不同。 所以这个时候，郑赐连忙劝阻：“二位，此乃法司会审，岂能内讧，你我都是完成陛下交代的事，陈大人，陛下要的是一个说法，若不合理，恐怕不能交差。” 他在提醒陈瑛，这是要对皇帝交差的。 你要诬 陷谁那是你的事，但这逻辑如果说不过去，就没办法交差。 可以人为朱棣残暴，但决不能人为他傻。 无论你怎么诬陷，如果不能理清案情，真凶就有可能逍遥法外，那案子还是悬着，朱棣是为了杀人图个痛快吗，不是，他还想知道有没有同谋。 总的来说，皇帝要知道真相！ “郑大人，多谢提醒了。” 陈瑛还是不服，但刑部尚书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可坐在这里的岂能是简单角色，哪怕方羽，他也是“直文渊阁”的第一人！ 论品级他谁也比不上，可论皇帝那里的亲疏，谁敢跟内阁比？ 严格说来，这四个人，是有资格坐在一起的。 方羽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再不识好歹，就别怪方羽抬杠了。 “陈大人，你为左都御史，歪曲案情，是否有难言之隐？” “方羽，你什么意思！” 陈瑛大怒，我没说你，你倒是敢怼我了，知道左都御史什么品级吗？ 正三品，而且是都察院领导，百官不是怕御史吗，他就素御史的头子！ “什么意思？” 方羽冷笑，“你一门心思想往别人身上扣罪名，一开始就想要屈打成招，此番目的， 难道不是想掩盖最终的真相吗，让真凶逍遥法外？” 这些话，每一句都是严重的罪名。 扣罪名诬告，屈打成招，掩盖真相，这都是欺君之罪啊！ 没想到都察院的两人居然杠了起来，而旁边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三品都不敢插嘴…… 没有办法，陈瑛是朱棣的心腹，而方羽更是朱棣六马座驾请回的人。 他们可以刚，但其他人不管几品，朱棣说杀就杀。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品级不管用，还是看谁跟朱棣更亲密。 那谁说得清楚呢，以方羽的行为，按朱棣的性格早该杀了…… “方羽，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怎么，很了不起吗？” 方羽一点都没给自己这个上司面子，“你可知天下什么最大？” 陈瑛以为方羽要展示自己简在帝心了，连忙道：“自然是陛下最大！” “错，什么人都不如道理大，道理最大！” 方羽依旧延续了之前的表现，没有把朱棣放在眼里，“刚才你随便给人犯定罪，这岂能胡说，你出去随便找一个没有官身的读书人，他们都知道你在胡说！” 说到底 ，还是方羽一开始的安排起了作用。 磨磨蹭蹭半个月，朱棣都没给定罪，还架着六马入城！ 这种规格，哪怕方羽真的没有什么身份，别人也不敢跟方羽对着干。 稍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此时再大的官不如狗。 “方羽，你是想谋私吗，你要帮铁铉之子脱罪，救他一家，我们可都听到了。” “是又如何，我答应得合情合理，不服你找燕王去说！” 哎，反正方羽就咬定这一条，你真觉得在朱棣面前胜得过我这内阁首席吗？ 陈瑛拳头都捏碎了，但他也只能忍。 难不成你还真赌一把朱棣会帮谁啊，别忘了方羽怎么回京的！ 就凭那六马的座驾，陈瑛也被镇住了，方羽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准备的空间，磨蹭了这半个月，就是他做的准备。 吓不死你们，方羽也仿佛一不做二不休。 “铁福安，你尽管说，今日有朝廷二三品大员在此，但谁也不能歪曲你的话，想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还就不信，简单的道理，天下人都能听懂，当朝大员就听不懂！” 此时，郑赐跟周志清开始擦汗了，我们也是二三 第50章 三法司的老狐狸 反正，郑赐和周志清是不打算跟方羽杠的。 方羽有活命的办法，你们有吗？方羽是头一个在法场上怼朱棣还真真实实活下来的人，要比命硬，谁都比不过他，不要谈什么品级，原先朝堂高品级官员都被朱棣刷得差不多了。 其实现实是这样的，别看现场三个大员，只有陈瑛敢跟方羽刚。 因为他们都是朱棣提拔起来的，那还能怎么办，比谁更命硬吧。 方羽刚才就跟你们客气一下而已，真就觉得他没资格旁听督察？ 这可是内阁首席，什么品级都比不上。 更别说陈瑛还不占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二位，就只能看着他们都察院内讧。 此时，陈瑛也怂了。 他自己都很清楚，朱棣是糊弄不过去的，你起码能理由充分。 这一场会审，其实审起来没有任何难度，至少在方家的判断上没有难度，但是审案并非只看案件本身，有些东西是超脱了案件的。 有几个大的要点，第一个就是，朱棣希望是什么结果？ 第二点，他们自己应该表现一个什么立场？ 第三点，他们会因此得罪谁…… 这些，是超越案情本身的，不是说你会审案就完了， 第一点无疑最重要，第二点关乎自身形象，第三点就是情商，这些哪一个不比案件本身重要？ 此时，周志清跟郑赐的做法就非常有经验，他们要等都察院这两位交锋，最后出现赢家，才是他们真正亮明立场的时候，因为这二位在朱棣面前都有一手。 “呵呵，嚣张，居然一个小小的御史敢如此嚣张！” “你也不差，现在能好好审案了吗？” 方羽不能一味躲，刚才如果真被陈瑛震回去了，他对这案子就失去了影响，而牵扯到方家，不容许方羽对这件案子失去掌控。 他还得表现得自己对这案子并不怎么上心，我就是怼你陈瑛来的！ 这反而是好事，方显言官本色…… “呵呵，二位不必如此，审案也不是马上就要结果，慢慢来嘛。” 郑赐出来打圆场，周志清也淡淡道：“二位既然有不同看法，就先由我们来审吧，你们先看看，若有疑点，你们再行补充。” 真正高的情商，也不是傻看着你俩斗，事情还得办。 万一这事搞砸了，他们也是参与审理的一方，朱棣也饶不过他们。 “案犯铁福安，你私自回京定是有罪，但与此案无关，我们也暂 不审这个，那么你是否认与景清有关联？” “正是。” “那么你觉得，景清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 周志清还是有经验，他话语间迂回，并不是很直接地问。 说真的，景清跟铁福安说了那些话，他心里是佩服的。 所以这一愣，周志清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不间断，继续问：“那天，刺杀者景清就已经告诉了你他的计划吗？” “不不不，没有，我并不知道他要行刺！” “那他的这些言语，也是大逆不道，你知情为何不报？” 不愧是大理寺卿，铁福安还太嫩了，被周志清三两句话镇住。 对啊，这种事不报，不就是表示你心里其实也赞同吗，这个并不能定罪，但是会打击被审问者的心理，他会觉得自己暴露了想法，落于不利境地。 他会急躁，觉得这些人马上就给自己定罪了。 周志清还没完，继续道：“若是你当时报了，就可避免刺杀，或可因此立功，你家人所受之刑罚，也能因此减轻，甚至教坊司会将人放出来，你有没有想过？” “这……” 铁福安是完全尬住的，他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 仿佛自己在 这大理寺卿面前心事都无法隐藏，比刚才受刑还害怕。 因为受刑之时，至少觉得自己还能赖一下，现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定罪。 这可是谋反，别说进教坊司了，头都给你砍了，谋反是诛族的罪！ “你还不从实招来！” 方羽是很认同这位大理寺卿的，问话水平太高了，但他刚才这些对案件本身并无用处，而且属于诱供，就算他看明白铁福安认同景清的一些话，也不能因此定案。 后面的那些话，就更没道理。 景清都还没动手，只有一些想法，怎么举报？ 若是铁福安当时举报，又有什么理由给景清定罪？ 景清甚至可以赖掉那些话，因为除了铁福安，有谁听过？ 而周志清所说，让铁福安举报景清，会影响朝堂风气，那些话只有你听见了，别人都没有证据，这你就举报的话，那是不是现在没有证据我想举报谁就举报谁？ 但是，方羽知道，周志清这话就是在吓唬铁福安。 在诱导铁福安说出真心话，所以这些不合理的话说出来时方羽并没有插嘴。 “我……我没有，我一家人已经流放，以及进了教坊司！” “在京师我也无依无靠， 如何参与行刺？” “以我的身份，甚至不敢在人前暴露，又如何近得陛下？” “至于景大人……景清所说，我也不能如何，若是我要举报他，自己就先被抓起来了……” 铁福安也没被绕进去，他自己身上就有诸多无奈。 表明了他根本不可能参与行刺，而且对行刺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就是刚才方羽没有对周志清提出异议的原因，他不能堵人的嘴，让周志清问出来，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这里当着面，方羽是不可能帮着隐瞒案情的。 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案情…… 有什么手段，都得让他们使完，方羽才能出手。 他面临的考验很困难，在座的哪个不是老狐狸，就看这段时间的虚张声势能不能让他们给点面子了，所以方羽刚才答应铁福安很爽快。 他就表明自己是打直球的，不玩弯弯绕绕！ 周志清对铁福安的这些话根本不为所动，微微沉吟道：“铁福安，你的态度如何，最终会影响整个案件，甚至你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影响，所以你最好再想想。” “现在，带人犯方中愈。” 他说着，看了旁边郑赐 第51章 是不是牵连了皇族？ 那接下来，就到了方羽最直接的参与环节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来干嘛的，甚至在这件事情上，朱棣没有考虑什么公正，他就给了方羽拯救方家的机会，朱棣没有这样说，你们应该能分析出来。 所以此番就是让方羽发挥，你们还拦着那就不懂事了。 不懂事的官员有，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前段时间都抓去砍头了。 那么跟方羽顶着干的，就是陈瑛了，他可以勇。 在方中愈带来之前，有锦衣卫来报：“大人，景清依旧没有承认他与任何人有勾结。” 纪纲点点头，挥手让人下去，又看了看三位领导。 他们什么都没说，做到心里有底就行了。 紧接着，方中愈就被带了上来，他一进堂就看到了方羽。 这个三弟似乎还真有大本事，三法司的大员坐在上面，他就能坐在一边督察。 可方中愈并不确定方羽有什么能耐，所以此时他也不能跟方羽打招呼。 方羽当然也不能跟他打招呼，招呼一打，按照一贯印象，你是不是要偏袒了？ 所以就有避嫌这个惯例，可方羽偏偏就能出现在这里。 方中愈“扑通”一声给三位大人跪下，三弟就坐在他一侧 ，他也不敢看。 “我来吧。” 郑赐出场了，既然是三法司会审，他这个刑部尚书不能不说几句。 也好让朱棣知道你办事了，当然不说话是最稳妥的，可你刑部尚书在会审现场不说话，朱棣会把你拉到跟前问，这什么意思，你不想干？ 不想干就砍了！ “方中愈，你是读书人，你父也曾做过翰林学士。” “基本的案情，诏狱里都问得差不多了，但我们还是不明白，为何那铁福安来找你。” “他跟你到底说了什么？” 此时的方中愈汗滴涔涔而下，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谁不紧张，但他三弟就在旁边，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自然得有形象，做出一个表率。 “回大人，我已经招供了，他是想让我方家救他家人。” “只是这样吗，具体如何说的，你可否复述一遍。” “他……他觉得我方家或有人脉，可帮忙打点，将人从教坊司救出来。” 事实上，铁福安是提到了方羽的，但方中愈不能说出来。 那是亲弟弟，他怎能出卖，这种时候能绕过去就绕过去，如果涉及了方羽，就更不好说了。 但此时陈瑛插了一脚：“方中愈，你们方家如今 还有什么人脉，你父亲的学生八百多人，都被砍杀，现在也没谁不长眼，与你们家联系吧？” 确实是这样，不用陈瑛说，大家心知肚明。 “确实如此，可那铁公子就是来找我，他怎么想的我有何办法。” 方中愈也挺有水平，这事你该问他啊，都已经在牢里了，有什么话也该问出来了，瞒也瞒不住，但铁福安找他说的话，没有别人听见。 所以他怎么说的就是什么，至于铁福安招供的，那是他的事。 两人口径不一致可以再议，反正就是不能牵扯三弟进来，这几乎是方家唯一的希望。 陈瑛冷笑：“他凭什么来找你方家，还不是因为你方家如此大罪都放回去了吗，他就没跟你提什么有用之人？比如我们的这位方御史，他才是有本事出手救人的。” 如果是后世，这种问话肯定会招致抗议，这是在诱导。 可在这个时代，没有这个说法，这就是审讯的手段之一。 “我……” 方中愈也一下紧张了，他不知道刚才都怎么说的，现在自己是否要咬死说没提及方羽？ 但此时，方羽也要耍个混了：“陈大人，为何总是针对我呢？” “方御史，这 是正经审问，何来的针对你？” “所以我也不明白大人问这话有何意义，我刚才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已经答应了救出铁福安家人，他求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又能如何呢？” 哎，我承认了！ 我就是要救铁福安的家人，你能奈我何？ 难不成，你一个左都御史能代替朱棣点头摇头吗？ 郑赐就很清醒，朱棣让方羽来，就是打这个岔的，于是他淡淡道：“方御史，那是你的事，与本案无关，本次会审只关注刺杀案。” 明面上是对方羽说的，实际上则是在帮他。 人家求方羽办事怎么了，跟本案又没有关系。 但陈瑛不乐意了：“郑大人，怎能说无关，与本案牵连的人与事，我们不都得弄个明白吗，若是不问个清楚，又怎敢说无关？” 别说，陈瑛这话是有道理的。 所以方羽居然附和了陈瑛的话：“陈大人所言极是，确实是有关的，我以为，从这一点判断，那铁福安应当是没有行刺的动机。” “何出此言？” “因为，他母亲和妹妹们，都在教坊司呢，他为何私自回京？不就是为了救母来的嘛，不论行刺有没有成功，他都必死，那还如何 救人？” 方羽接着道，“若是行刺等着变天，他也应该联系皇族之人，也好自己行刺成功后，有人能保他家人，那现在谁控制着教坊司呢？” 这话，也只有方羽敢说。 此时陈瑛都不敢跟方羽对质，因为这牵扯到朱家了…… 说得对，铁福安第一要务是能救家人，和景清是不一样的。 否则他前脚杀了皇帝，后脚家人就会受到牵连，无论朱家谁上来这都是一起针对皇家的谋逆案，不杀说不过去，除非，朱家有谁给你准信了。 这是能说的吗？ 现场最为震惊的，就是方中愈了，他无比的震撼。 这个三弟，居然现在还什么话都敢说，而这种话连左都御史都不敢接下去了…… 查来查去，查到朱家人的身上，这要三位领导如何交代？ 方羽以一个小小御史的身份，就敢坐在这里跟三位大领导对质，还说得他们哑口无言，这样真的能行吗，方家不会再受牵连来个诛族吗？ 没办法，方羽的向死而生谁也学不会，谁也不敢试。 别看朱棣让他来，但如果扯不清楚，朱棣真的会杀，至少会杀方中愈。 你想都保住， 第52章 锦衣卫失职，三法司无能 要论其他方面，方羽根本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朱棣清洗过还留下来的当然有本事，陈瑛还原本就是朱棣一党的，那也是发配历练过来的人，方羽跟他们比正常情况下是玩不过他们的。 但是方羽有一点优势，就是他敢说！ 没人敢说的话，方羽就敢说，他官阶基本上可以认为低到没有，但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当真，而且他敢说的话别人不敢说，现在在朝为官哪个不小心。 陈瑛哪怕是朱棣一党的人，都不敢跟方羽杠这些话。 “那方御史以为呢？” 他干脆让方羽自己说，你来办案得了。 那方羽还真敢说，我办就我办，到时候把调查结果递上去，你们觉得朱棣真就只会盯着方羽吗，派你们几个大官来是干嘛的，不会做事那就别做了！ 所以方羽等的就是这句，马上说道：“最起码，铁福安没有行刺动机，而且他的身份也挨不着燕王，行刺之后对他也没有好处，除非他是个傻子。” “也因此，就算铁福安去过方家，也不可能商议行刺之事。” “何况方家诗书传家，动武的事也指点不了铁福安。” “所以，说方家和铁福安与行刺有关， 难免牵强。” “铁福安被发配了，方家已经不得为官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机会行刺，甚至掌握不了行刺的任何细节，我看，这单纯就是景清一人热血上头所致。” 这基本就是实情了，合情合理。 但报上去给朱棣的话，不能不让人多想。 方家那是朱棣钦定放回去的，可铁福安一家也是朱棣让人流放的，那朱棣是不是想要一个借口，将铁福安一家灭了清净呢？ 那谁知道，可能朱棣就是让他们找一个诛族的借口，不想留着铁福安呢。 所以很多事不是这么算的，他们也不敢就这样交差。 “方御史，铁福安此人，从流放之地私自回京，这等荒唐事都做得出来，没准被那景清花言巧语几句，他也答应下来了呢？” 郑赐开口道，“他本是无动机，却被景清说得有了杀心，也并非没有可能，人因为一时糊涂犯下的错事还少吗？所以，动机论并不能解释全部案情。” “又道理，可尚书大人，觉得铁福安能帮景清什么忙？” “或给他提供作案的兵器，或帮助安排他逃走，并非没有可能，铁福安可以私自从流放之地返京，让他安排一个人出京想必也 不是难事吧？” 不愧是老狐狸，动机被绕开了。 但不得不说，郑赐说得有理，人都会脑子一热做蠢事的。 如果都按逻辑做事，那很多人甚至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哪些蠢事…… “疑罪从去，仁也，郑大人，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方羽只是做了个提议，铁福安确实有可能做蠢事，但你得有证据证明他做了这些事，不能说有可能犯罪就直接给定罪，那样基本都是冤案。 疑罪从无不是后世才有的，古代就一直这么说。 你必须证明他犯罪，才能定罪，莫须有能大行其道主要还是各方合伙搞你。 现场都是高品级官员，方羽也不用跟他们细说什么是疑罪从无。 周志清点点头：“还是审清楚好一些啊，目前确实证据不足。” “纪指挥使，那景清现在招供了同谋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他只说是自己一人所为。” 还用得着招供吗，行刺朱棣，还有人想活着离开的？ 首先你能不能打过朱棣都是问题，只能偷袭，而目前的京师情况，朱棣不得小心翼翼吗，若是行刺成功了还想着能走人？ 他们在这只是问出一个大概情况，但 行刺的是朱棣，朱棣自己心里能不明白？ 问题是，朱棣让方羽来陪审，又打的什么主意呢？ 三位大人可不是傻子，他们考虑的远不止案情本身。 “纪大人，景清的口供，和铁福安的口供应该一致吧？” 方羽也没细看那些材料，他没有来得很早，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纪纲点点头：“大概一致，都说不是同谋，景清的意思是，当时他也听闻铁福安的话，是为了当初铁大人而义愤填膺，才说出其心中所想行刺之事，说是为铁大人报仇。” 陈瑛又想说话，但他看了看旁边二位，随即选择沉默。 要论刺头，陈瑛算一个，他这么嚣张的人此时都不敢说话了。 朱棣什么意思他们猜不到，但这审案得有个背锅的，那方羽够不够这个格呢？ 别看郑赐慈眉善目的，他最擅长甩锅了。 这也不是什么悬案，事实再清晰不过，不清晰的是朱棣的心思。 方羽当然知道他们是在等着人背锅，他自己这个官职背不起来，但直文渊阁的身份能担得起啊，真正明白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那既然他们都有让自己背锅的意思，方羽就得背起来。 他没办法 ，牵扯到方家，他就不能退了。 “那纪大人，景清还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我们也不敢用刑太过了……” “既然如此，打死也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东西了吧？” “也……不好说，我们不会把人打死的。” 纪纲哪里敢说，他只是负责动手的，不下这个结论。 但事情多明显，景清既然敢这么做，他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所以打死他都不会改口的，没有坚定的意志能这个时候行刺朱棣？ “你们不敢说，我敢说。” “审问至今，什么证据线索都没问出来，那就是证据不足。” “若不是疑罪从无，那你们锦衣卫还得查一查，铁福安从广西一路到京师，他遇见过多少人，可住过店，买过东西，那些人也该一并抓来，否则就是锦衣卫失职！” 纪纲被这些话吓住了：“方御史，您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可不是吗，铁福安拜访过的人，都有谋逆的可能，那与他交易之人呢？” “他们若是不抓来，这案子就查不清了。” “不光锦衣卫失职，几位大人也是不作为，怎么不下命令呢？” 几位大人惊 第53章 弹劾三位大人！ 陈瑛的脾气也不小，他不像另两位那么憋得住。 “方羽，这案子还在审呢，你就倒打一耙？” “陈大人这怎么说话呢，如此明显的事，你们却在磨时间。”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这是三法司会审，是容你胡闹的地方吗？” 方羽冷笑：“三法司会审吗，就你们如此审案，证据没有，还在这里胡乱揣测，我看你们都只是消极懈怠，根本就没有想好好审案！” 要把方家摘出去，方羽就只能主动出招。 他看见这几位在磨蹭，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把锅甩掉的。 结果就是审到最后，方家还是有嫌疑，而这几位不做论断，直接提交给朱棣……然后朱棣一看，老子让你去督察了，还没洗清嫌疑吗，那可别怪我砍头了。 所以方羽决不能坐以待毙，等这几位出结论，方家就洗不清了。 虽然古代也有人讲疑罪从无，可这是什么时候，朱棣会在意这个？ 诛族的都有，还什么疑罪从无。 所以这案子如果到了朱棣手里还不明晰，他有借口一起杀了。 显然，那几位大人对方羽如此行为很不高兴。 但不高兴他们也不能怎么样，方羽确实是个极特殊的存在，两位比较 沉稳的，只能交给陈瑛来怼，再怎么慈眉善目，他也不能让方羽这种小辈在眼前乱跳。 说他们消极懈怠，在如今的形势下可是很重的指控。 如果朱棣知道，会觉得你们这是不想干了吧，那不想干就去死吧！ 特别是郑赐，朱棣抓住他没杀，还让他当了这个刑部尚书，你如果真的懈怠，那朱棣会说你看不起他，建文帝来你就不懈怠了是吧，杀！ “方御史，你若是有本事，那自己审清楚啊。” “对啊，我们也不拦着，看你如何神断。” 两位脾气好的也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别以为脾气好就好相处，他们只是深藏不露而已，这么拖下去，方家罪名很难洗清的，他们的话术就是搅浑水。 方羽没混过官场，但他懂得一个道理，看起来脾气好的最可怕。 刚才陈瑛看起来像恶人，可是到了最后，真正推手还得是那两位慈眉善目的。 而跪在地上的方中愈则是慌了神，自己三弟怎么忽然对三位大人就喷了起来？ “这……不用着急吧？” 方中愈以为三弟是年轻急性子，好意提醒了一下。 他甚至在言语中就没有提及两人的关系，免得被人诟病。 “闭嘴，你是 嫌犯，没让你说话！” 方羽直接喝止了自己大哥，仿佛他真在公正审案一样。 此时，方羽觉得在这几位的搅浑水下，很难把方家洗白，他就得用点手段了，他所用的手段就是打岔，自己再强行搅浑水，反正身后有朱棣背锅。 “既然如此，那三位大人就等着吧，我要在燕王那里弹劾你们！” “啊，弹劾我们什么？” “弹劾你们不作为，窃居高位却懒惰懈怠，就连自己该做的公事都拖泥带水，还让我来审理，这是谁的本职工作？” 方羽大怒而起，对纪纲说：“走，将人犯带走，虽我见燕王！” “这……方御史，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自然是仗义执言，燕王监政，让你们来处理案件，居然能说出让一个御史来审案，纪纲，你会不会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交给我来做？” 这是“你行你上”的一个版本，事实上这种话，就是不负责任。 三法司的大头目，居然说“你行你上”，这不是耍赖吗，这事一定要让朱棣知道！ “哎，你……” 郑赐三人看着方羽拉着纪纲出去了，他们也没说出什么软话来。 主要是这差距太大，咱们是三法司大领导，陈瑛 还是方羽直接上司，他们怎么可能说软话，这以后还怎么面对？ 但他们忘了，陈瑛确实是方羽上司，但方羽也是御史啊。 御史做的就是监察百官，怎么，你左都御史就不是百官之一了？ 所以御史也要相互监察，这没什么错，朱元璋本意就是这样的。 方羽把纪纲拉出来，纪纲一脸的为难：“方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不是为难我嘛。” “不为难你，你就说是被我逼的，不会有事。” 方羽根本没理纪纲的诉苦，这点借口他都找不到吗？ 面对方羽这个大喷子，皇帝都架不住，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如何。 然后他看着自己大哥，有点陌生。 “三弟……” 方中愈忍不住了，“能在这个境地下相见，已是难得，能从上次刀口下存活，已是大幸，大哥不怪你，只是方家……” “你不必说了，记住，什么话也不要说。” 方羽挥手阻止自己大哥说话，然后又对纪纲道：“带我去见景清。” “啊？” “我必须见他，三个嫌犯我就差这个没见着了，先见他一面，然后去找燕王，弹劾三法司主官！” “你还真要弹劾他们？” 纪纲愁眉苦脸，这三 法司会审，自己人还搞了起来，你能不能收了神通啊！ 可是方羽没有办法，如果不用特别之法，就破不了这个局！ 特别是陈瑛，这小子一门心思要搞方家，方羽看出来了，他是朱棣一党的，因为方羽怼了朱棣，所以怀恨在心，主辱臣死，这是要替朱棣出口气呢。 不能按着他们的步伐来，否则自己一个小小的御史毫无机会。 所以方羽要另起一案，刺杀案先不管了，先弹劾这老几位。 不得不说，一般人还真用不了这手段，只有方羽扛得起。 纪纲没有办法，只能把方羽带进了诏狱，见到了景清。 方中愈已经带回去好好关起来了，纪纲会做人，在朱棣态度没有明确之前，他不会动方中愈的，大刑都不会施加到他身上，反正诏狱里的事他一手负责。 此时，景清在刑讯室里。 锦衣卫是用了手段的，只有他身上施了大刑。 因为行刺的过程已经实施，根本洗不掉了，景清是死路一条。 方羽迎着景清虚弱的眼神问：“你就是景清？” “你是… 第54章 你并不是英雄 他居然认出了方羽，而且看出了，方羽现在也是御史。 于是景清笑了起来：“他只用了一点恩惠，先抓了你家的人，又放了他们，就让你感恩戴德了？方羽，我本以为你也是条汉子。” “你以为我是什么不重要，我也不关心。” “如今燕王的行刺案，是不是你做的？” “是，是我啊，要杀就杀吧。” “那你是否有同谋，是否有人跟你合伙作案？” 此时此刻，景清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牵连了别人，锦衣卫抓住他的时候，是不让他获知外面一切消息的，此时方羽也不该对他说什么。 景清还愣了愣：“同谋？呵呵呵……若真有同谋，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冤魂！” 方羽看了旁边纪纲一眼，纪纲旁边还有锦衣卫拿笔记录。 在这里的一字一句，都要被记下来，毕竟是诏狱，跟朱棣直接相关。 景清的话，一听就是在打岔，他是想速死呢。 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方羽估计这货最低也是个凌迟…… “景清，你这罪名，诛族是难免了，我深有体验。” “还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呢？” “你眼里的主人，到底是某个人，还是天下百姓？” “杀了燕 王，你觉得还有谁能站出来，平这乱世？” 景清做的这事，不能以好坏论，从每个阶层的视角看都不同。 从一些读书人的视角看，那朱棣就不对，建文帝命令削藩了，你不老老实实交出一切，还忤逆犯上，他们能如此不惜性命，必然有自己的一套强大逻辑。 在这套逻辑里，方羽是说不过他们的。 “为何，你还说那逆贼违背祖训，如今却说我做错了？你也成了他的狗？” “谁是谁的狗，这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他朱棣夺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问一件事，大明取代大元，名正言顺吗？” 方羽忽然问起这个，景清一愣：“这是汉人江山，如何不是名正言顺！” “是吗，那燕王就不是汉人？” “他是汉人，可他……忤逆犯上，公然作乱，纲常何在！” “纲常重要吗？” “什么？” 方羽冷冷看着景清，说话声音却很平淡：“为何会有君王，因为他要统辖百姓，让这天下有规矩，百姓不管是谁的规矩，只要能带来安宁。” “我方羽，没有考功名，严格说来，我也只是一个百姓。” “从百姓的视角看，谁让我吃饱穿暖，谁就是明 君，我不管他做了别的什么，他只要能让这天下有规矩。” “而你，你们……在我的眼力，并不是英雄义士。” “你要杀了燕王，杀了他，京师会如何，藩王会如何，大明天下会如何？” “你再想一想，除了燕王，还有谁能站出来维持如今之天下？” “我不知道谁能，但如果不打一场大战，我们都不会服他！” 方羽看着景清，慢慢地不说话了，景清也不言语，在思考方羽的话。 在锦衣卫教训了一通之后，方羽来说话，对他来说算是难得的安宁。 而且方羽的话他也听得懂，方羽就是用一个百姓的视角来看待这场纷争，你杀了朱棣会怎么样，那少说又是一场大战，朱家还有谁撑得起来呢？ 朱棣已经稳住局面了，百姓的愿望还是继续折腾下去吗？ 谁坐在那上面，对百姓来说有什么区别，建文帝显然不行，削藩是他能做的吗…… “方羽，你也读过圣贤书。” “对，我读过，但不论是哪个圣贤，他只要不利于百姓，我也不会信他。”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我错了？呵呵，我懒得再争辩，杀了我吧。” “我只是希望，你的行为，不要牵扯更多的 人进去，不要让别人再经历水深火热。” 方羽在打预防针呢，防止景清中了那三位大人的套。 那三个最不怕这种愣的，说着说着，没准就把别人牵扯进来了。 方羽说的道理景清都懂，而景清的道理方羽也懂。 他们各自都有一套逻辑，是谁也不可能说服谁的。 说完这些，方羽也不管景清什么态度，转身就走。 “纪纲，随我去见燕王！” …… 他是直文渊阁，可能很多人都觉得很厉害，但实际上没有实权的。 就这样去见朱棣的话，方羽根本走不到朱棣面前，因为你没有资格。 什么直文渊阁，拿来说说罢了，你又不是什么官。 但如果带上纪纲的话，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人家是不可能拦他的，这个“直文渊阁”的说法究竟算不算数，已经无所谓了，你们让的是他锦衣卫指挥使。 只要纪纲相信方羽在朱棣那里有面子就行了。 所以这一路无人敢拦，方羽一路狐假虎威就到了朱棣那里。 “什么，不是三法司会审吗，现在就有结果了？” 朱棣倒不会因为突然的请见而生气，反而是好奇，三法司会审那么快吗，不 得几天？ 方羽根本不提这事，对着朱棣就说：“我要弹劾三法司主官！” “你弹劾谁？” “刑部尚书郑赐，大理寺卿周志清，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 “好家伙，你这胃口还真大。” 朱棣来不及搞清楚原因，听到这话就乐了，方羽又搞出了那么大的乐子。 一口气弹劾三位，都是二三品的大员。 你一个小御史要干嘛，朱棣不信那三人能有如此大的罪名，可方羽这么说了，他就得说得圆，已经到了御驾前，没个说法你当是开玩笑呢。 “他们在会审之时，避重就轻，故意歪曲事实。” “而且一些很明显的判断，他们也表现得毫无常识。” “分明是一眼就能断的案子，却搞得云山雾罩，妄图多咬几个人进来，莫非是这样显得他们更睿智？连疑罪从无的道理都不知道了，我看他们是想滥杀无辜！” 但在朱棣听来，方羽这些话仍然属于假大空。 他们不着急，你就慢慢耗而已，至于那么紧张吗？ 不过方羽的杀手锏这才到来：“特别是那 第55章 传讯受害人，朱棣 方羽这番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最后这句。 什么弹劾大员，说三法司消极懈怠，其实都无所谓的。 朱棣不是说要找借口打交趾吗，这就是借口，他们无形中就完成了一次对话，而这对话连旁边的纪纲都听不懂，当着别人的面就把秘密聊了。 方羽的意思，就是让朱棣任命陈瑛出使交趾。 不是说他们夺权乱政吗，就派陈瑛去斥责他们，让他们把陈瑛杀了，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关键是这人得能骂，能把人逼急。 “他不适合在朝为官，难不成你适合？” 朱棣不乐意了，纪纲还是没听出来，朱棣是在威胁方羽，说方羽才适合去骂人。 “我记得，你父亲也是翰林学士，他若成为使者，定能展示我大明儒雅风范，安南人乱政，不正好与方学士所读之书相悖？” “使者乃一国之脸面，燕王，你可想好了？” 旁边的纪纲完全懵了，这两人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一下就扯到出使了？ 不是在谈论三法司会审行刺案吗，这…… 陛下跟内阁都是这么说话的吗，看来一般人还真是听不懂呢。 “方羽，你是越来越放肆了，真当我不杀你？” “燕王，现在还说这事，就让人不懂了，那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你有何使命？” “在刺杀案里，事实清晰，燕王你自己被刺能不知道吗，而我做到了一个御史应有的职责，我揭发三法司主官消极审案，这不正是一个仗义执言的御史该做的事吗？” 方羽叹了口气，“案子也没几个人可审，除非，燕王可亲自出席审讯。” “什么，你还想审我？” 朱棣勃然大怒，方羽却很淡定，看着朱棣不吭声，似乎在等他回应。 真有那么大胆子吗，其实方羽也是没有办法了。 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三法司就是小鬼，他们要拖，要含混其词，方羽都没有办法，而方家在里面，是必须清白的，但凡有一点不清楚，就危险。 因为朱棣杀人不需要什么证据，有嫌疑就可以杀。 所谓的疑罪从无，并不能用在这里，他这里永远是非常时期。 那没有办法，方羽就只好请这位“阎王”出场了。 朱棣在疑惑，这小子难道是真混吗？ 不，如果真混，那此前的表现又怎么解释，他需要一个魏征，来做李世民！ 其实在朱棣心里，这场会审就不该 存在，因为太简单了。 有人行刺，被当场抓住，所以将刺客绳之以法是无比明确的事。 但偏偏，锦衣卫又听到了刺客与别人的联系，这就牵扯更多的嫌疑人进来。 按朱棣理解，这不是很简单吗？ 但在下面的人看来，猫腻就多了，方羽不能寄希望于赌。 他能赌朱棣会在充满嫌疑的情况下又一次放过方家吗？ 这次不一样了，是刺杀合谋的嫌疑，而上次方孝儒是什么都没做。 所以方羽不敢赌，他要十拿九稳，朱棣估计是不知道下面的人会遇到什么场面，他认为简单的事，到了下面就是一团乱麻，因为谁都不敢担责任。 “你真是在求死？” “对，不一直如此吗，燕王也不必整天拿死威胁，我早说过，人不是不能死，而是看死得有无价值，能为苍生证明点什么，也是价值。” 方羽忽然又道，“果然，这朝堂是不适合我的，我也不可能跟他们是一丘之貉，不如这样，燕王让我出使安南，我哪怕是死，也为大明做了点什么。” “什么，你愿意出使安南？” “有什么不可以，正如燕王，你不愿意出席审讯，真的是因为架子吗？” 方羽已经拿出赌注了，为朱棣出兵安南找借口，宁愿自己去冒险。 如此一来，他就成为了一次性的魏征…… 朱棣有点舍不得，他跟姚广孝费了多大的心机，才安排了方羽这颗棋子，其实他顶多是落点面子，从方羽身上获得的好处是很多的。 就像是魏征，他作为喷子让李世民不痛快。 但是李世民从魏征身上获得的好处，远远超过其他人。 这个好处，就是后世风评，李世民获得了这个人设。 “好，若是需要，我愿意出席审讯。” 朱棣居然答应了，但方羽强调：“你是作为苦主原告，须在合适的时机候审。”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燕王，你不是原告吗，刺杀者杀的不是你？” 方羽就很淡定，“所以我们会审，是为了你的案子，是为了给你讨个公道，你若是不出席，如何对得起你自己？” “我还未听说过帝王也需要出息审讯。” “首先，在我这里你不是皇帝，仍然是燕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次，我们要以公正的程序，来让被告无话可说，这是法制。” 朱棣当然不知道这个，咬着牙点头：“好！” 结果， 旁边的纪纲又懵了，这都什么啊，朱棣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 方羽又回到了北镇抚司，这三位大领导都还在呢。 他们当然要审卷宗，不是方羽说他们懈怠就真跑了，你还得表面上做点事。 所以方羽回来时，他们都从厚厚的卷宗里抬起头，这一看就是表面功夫。 真的三法司会审，他们绝对不会这样。 “方御史回来了，有没有弹劾我们？” 陈瑛嘲讽起来，他坚信朱棣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因为他就是坚定的燕王一党。 方羽淡淡道：“为何不继续审讯，卷宗有那么多吗，案情有那么复杂吗？” “我们不是等方御史来进行审讯嘛。” 就连郑赐也阴阳怪气起来，你一个小御史凭什么？ 方羽也不客气了：“好，我审就我审，你们既然如此说了，还有何异议？”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微笑不说话，就看你表演吧。 “那你们都默认了，我可以接管审讯，传受害人！” “纪纲，受害人呢，去把他带来。” “愣着干什么，受害人，燕王朱棣，没有他的证词，如何继续审讯？” 方羽的话如同炸雷，把现场所有人都吓 第56章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他们都当了那么多年官，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不需要当官，只要看过书的都知道，这种情况亘古未有。 郑赐，周志清以及陈瑛三人都惊呆了，这人是疯了吗？ 你传皇帝到场问话，自古以来有过这种事？ 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今天起猛了，居然能看到这种场面，或者说是方羽完全疯了，这等情况让人完全不能思考，真的可以这样吗！ 方羽发现纪纲还没有动，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你顺便把嫌犯也带来，让他们对质。” “啊这……” 纪纲站在那里，如五雷轰顶，这种事真的能做吗？ 方羽也不急，稳稳地坐下来，看着纪纲说：“刚才你也在场，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快点，若是你耽误了时辰，小心我参你渎职！” 确实，纪纲刚才也知道朱棣答应了的，但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纪纲转身出去，他在朝堂上还是第一次如此心里没底，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而陈瑛等三人，则是足足半刻钟无法思考。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羽在一个阵地上玩不过他们，居然又换了一个阵地。 玩的就是一个浑水摸鱼，你们熟悉的领域我不插手，但我会 把你们拉入一个你们都不熟悉的领域，在这里，你们连话都不敢说！ 朱棣面前，他们不可能再从容不迫，方羽拿住了他们的死穴！ 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方羽才有机会给方家翻身，否则，这三法司他都过不去。 别以为那两位看起来对方羽都很客气，最坏就是他们。 反而陈瑛，他想把什么罪名扣在方家头上是缺乏证据的，而那两位只要一搅浑水，方家就完蛋！ 看出来了吧，这场合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陈瑛都太嫩了。 他们这半刻钟里，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朱棣真的来了。 “参见陛下！” 三人齐齐跪下，这得行礼，得保住脑袋，可这会审还怎么玩？ 只有方羽站着，这里是法司，燕王又能如何！ “起来吧，你们就正常审案，大明不能没有法度，明白了吗？” “哦……” 他们当然不明白，朱棣这对他们来说纯粹是迷惑行为，他们怎么可能敢问朱棣话。 但是没关系，方羽敢：“刚才，刑部尚书说，让我来审案，大理寺和都察院也都同意了，是否有此事？” “啊？” “按照规矩，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所以我是不可能取代 诸位大人的，但我可以代表，代表诸位大人问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 方羽居然当真就询问起来：“受害人燕王，你是否遭遇了行刺，时间在半个月前……” 一板一眼地问，当然他们没见过这种问话形式。 但方羽见过，他还能比较严谨地还原出来，首先确认身份，确认案情。 朱棣阴沉着脸，仿佛随时都会杀人，三位法司主官也战战兢兢。 刀就挂在朱棣腰间，他要在这里杀起来，谁也挡不住。 然而方羽就是问了，朱棣居然也一一回答了，还是非常标准的！ 这回三位大人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亘古奇闻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好，受害人确认了，纪纲，把行刺者带上来！” “这……方御史，可使不得啊，陛下在此，你还敢带来行刺者？” 方羽根本不看他们：“笑话，燕王的武功，亘古少有，他能怕一个行刺的文官？哪怕把元朝余孽都放在这里，他也会拔刀杀进去的吧？” 这话朱棣爱听，也确实，朱棣有这个想法。 开玩笑，行刺朱棣？ 就景清那样的，朱棣能打你十个，他在马背上的雄风远胜其他帝王。 说他莽夫也好，但 他就是有这个能耐，也给后世朱家皇帝带了个不好的头…… 御驾亲征，朱祁镇多冤啊，以为自己也行。 朱棣见纪纲愣着，喝道：“还不快去！” 方羽那几句看似冷酷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武功亘古少有！ 但是现在，朱棣觉得方羽说得还是夸张了，他还是不如那些武功过人的皇帝。 比如李世民，唐朝建立时就很能打，天策府上将！ 那是朱棣还不知道他日后亲征的武功，方羽给提前说了。 就显得方羽有点过了，朱棣不由得侧目。 小子，你差不多得了，让你在这里是来骂我的，不是夸我！ 但是，方羽还真没过分夸…… 不多时，景清被带来，已经能看出十分虚弱。 但是他一看到朱棣在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仿佛回光返照般精神。 “逆贼！今日我誓杀你！” 要不是几个锦衣卫的抓着，他都快蹦到朱棣这边来了。 三法司三位主官看得慌了手脚，这样的场面，他们是真不会处理。 朱棣则是毫不畏惧：“放开他，看他如何杀朕！” 别说现在的景清，让他休养回来再杀，也不是朱棣的对手！ 在应天府的这些时日，朱棣是时 时佩刀，此时拔下自己的刀，直接扔到景清面前：“来，杀朕，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朱棣很恼火，现在他生气锦衣卫几个人为什么拉住景清。 就好像他需要这几个人保护似的，他像是那么软弱的人吗！ “胡闹，各自归位！” 方羽大喝一声，见纪纲都跪下了，几个锦衣卫也战战兢兢。 于是他走过去，拾起刀来，递给朱棣：“燕王，你作为受害者，不可在法司会审时动用凶器，否则叛你藐视……呃，总之收起来！” 朱棣瞪了方羽一眼，收回了刀。 方羽又对跪下的纪纲和几个锦衣卫说：“你们在干什么，控制住囚犯，行使你们的职责，跪着干什么，起来！” “现在你们面前，只有公正的法司，大明的律法。” “谁也不能勉强你们，律法之前人人平等。” 居然被方羽控制住了现场，朱棣都很吃惊，他现在觉得三法司几个都是酒囊饭袋，看看这少年，才是真正的风骨，严格得一丝不苟。 现场再怎么乱，方羽也要一步步执行。 看来也只有他能镇住这个场子了 第57章 你刺杀是为了谁 别说他们，朱棣都真服了，对，他就是要这样的人。 此时的朱棣也在观察其他人，而方羽的行为真正让锦衣卫和三法司首领全都服了，就是这种人，他朱棣敢用，才能立下这个人设。 不过别看那三人服了此时的方羽，但不可能跟防御是一条阵线上的。 方羽这样的行为，他们一边服，还一边视为眼中钉。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朱棣如此对待方羽，何尝不是一种宠溺…… 能得到帝王如此对待，他们看在眼里，心里也是酸的。 “还能不能行，平时做的什么，现在就做什么，做不到吗？” 方羽一喝，锦衣卫们也正常了。 景清也就爆发了一阵，身上力气很快消失了，眼中疲惫地看着方羽。 他现在也不说话了，咬紧牙关又看向朱棣。 “燕王，是不是此人行刺了你？” 方羽又开始问了起来，朱棣冷笑：“你不都看到了吗？”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燕王，是否此人对你行刺！” “是。” 朱棣也懒得跟他拗，既然都来了，跟方羽较这个劲实在有些幼稚。 “好，你确认了，你呢，嫌犯景清，你有没有刺杀燕王？” “有，是我刺杀的，如 何！” 景清面目又狰狞了起来，扭头看方羽，“何必多问，要杀便杀！” 方羽不为所动：“杀不杀你，得律法来定，谁也没有资格说，否则律法为何制订？现在你们都确认了，但我还是要问清楚，景清，你为何要杀燕王？” “呵呵呵……何必多问，只恨我没有成功！” “不，一定要问清楚，否则我们如何知道你不是来顶罪的？” 朱棣都不耐烦了：“朕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是别人顶替的？” 方羽摇摇头：“杀人，一定有动机，否则就是失去个人意志了，景清，刺杀的当时，你神志是否清醒，是否决意要杀燕王，为什么？” “是，我很清晰，若是能再来一次，还要杀！” “为何？因为他篡权夺位，就该杀！” “我为天下人杀逆贼，史书当铭记我！” 景清当然毫不畏惧，他知道畏惧也没有用，为志而死心甘情愿。 但他仍然感情用事了，这是什么时代，帝制时代！ 帝制时代的特征，就是一个皇帝就是一朝，一朝管一朝的事。 后世法律也不会追溯前朝的事，都不是一个时代了，把古人拿到现在来审判就是不应该，而律法也有其时效的，不 能说你现制定一个来判罚。 “景清，史书确实会铭记了，但天下人怎么说，那是天下人的事。” “但是，篡权夺位的判罚，只存在于建文帝一朝。” “对于皇家来说，这是私仇，而按照任何朝代的律法，行刺皇帝都是死罪。” “你有什么话可说？” 景清一愣，这逻辑不对，我可是义士啊！ 怎么，义士你抹黑，逆贼你洗白，这不是妥妥的颠倒黑白吗？ “方羽，我认识你，但当时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是怕了？” “景清，现在是三法司会审，我给你机会，说出你心中的道义。” 方羽绝不扯开话题，这不是公然对骂，而是针对案情的陈述，你杀人的理由，动机是什么？ “道义？呵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需多言。” “你的意思是，你属于建文帝之臣，那如此说来，从他们的角度，杀你也是道义，因为他们食另外一个君之禄，忠另外一个君之事。” “你是狡辩！” 景清怒不可遏，方羽摊开手：“从你的角度，你是对的，从他们的角度，难道就不对吗，天下必须以你为准？” 旁边众人都看傻了，不过从逻辑上说，方羽确实是对的。 互为敌人，那就是相互厮杀，天经地义。 李自成起义，后世都说是正义的，但在当时看来就是逆贼。 如果李自成夺了皇位，有个前朝的官员刺杀他，该怎么认定呢？ 这个官员，是否就是大英雄？ 李自成皇位都夺了，你去刺杀他，从他这一朝的角度看你肯定不对。 没错，得看天下规矩是谁的，没那个本事争夺，就永远是逆贼！ 朱棣都看得微微点头，方羽的审判，逻辑清晰，先找准了角度。 而且从朱家的角度，任何行刺地位的行为，都对朱家不利。 所以哪怕是建文帝在这里，他也不能赞成这种做法。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条了，“为天下人杀逆贼”。 “景清，你说你为天下人诛杀逆贼，问过天下人没有？” “哪怕是京师百姓，你问过没有，他们是否同意呢？” “若是你行刺燕王成了，京师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你到底有没有为京师百姓考虑过，有此想法的，只是你们这些旧臣吧？” “方羽，你父也是旧臣！” 方羽点点头：“说得好，铁福安，你见过的，他也是旧臣之后，而且他父亲被燕王杀了，被残忍地杀害，你跟 他说刺杀燕王，他为此而雀跃吗？” “他虽不赞同，却也是在心里这么想的！” “你怎么知道他在心里这么想的，他没有赞同吗？” “他也没有反对，我与他说时，他只是一心想救母亲和妹妹，所以才未赞同！” 方羽笑了，回头看看朱棣，又看看法司的三位主官。 突然的沉默，方羽没有再问，转过身走回来，稳稳地坐在位子上。 此时，众人忽然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年轻人，在控制这里的一切。 他就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朱棣也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这要是到交趾去送死，他舍不得。 “都听到了，景清说，铁福安救母心切，并未赞同景清的话。” “如此判断虽不严谨，但要叛铁福安之罪也未免过于牵强。” “刚才，还是在景清情绪激动时说的话，他当没有说谎的空间。” “诸位可有论断了？” 要严格按照疑罪从无，铁福安和方中愈早该放了，但这不可能，所以方羽就让朱棣亲临现场，破了三法司的官威，此时哪怕用情绪判断，方家也是 第58章 法外可以容情 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当朱棣的面抬杠吗？ 郑赐和周志清都开始一本正经起来，也之后陈瑛盯着方羽给脸色，但他也不敢吭声，真以为朱棣保你就可以在他面前任性为所欲为？ “看起来，铁福安确实未曾参与行刺之事。” 郑赐看了周志清一眼，周志清也点点头：“罪犯供认不讳，态度极其嚣张，当予以严惩！” 没话说了，陈瑛也点头道：“行刺案当无异议。” 只是行刺案无异议吗，那勾结牵连案呢？ 不过方羽已经不必担心方家，朱棣在这里，那铁福安就不能再判为勾结景清，因为朱棣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认可了方羽的话。 铁福安既然没有嫌疑，那他接触过谁也不再是行刺案的嫌疑人。 目前只能确认铁福安接触过方家的人。 但陈瑛看着方羽依旧很不爽，冷言道：“三司这个态度，方御史还有何看法呢，觉得罪犯当如何处置？” 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你不能问一个御史该怎么量刑吧。 那显得你都察院一把手多无能，而且让朱棣听了，你这个一把手还怎么当，量刑都不会，还得问你的属下，那不如这个一把手让你属下当好了。 他是气昏头了，硬要怼方羽这一下。 而方羽等的也就是这一下，否则还怎么借题发挥？ 所谓言多必失，如果他们都不说话，急的反而是方羽，而方羽先前以嚣张的态度激怒了陈瑛，他必有所表示，那方羽发挥的空间就很大了。 无论怎么绕，都能绕回来。 “左都御史大人，如何量刑，当按律，我等不能多言。” “律法是无情的，有法可依还得有法必依，否则编律出来干嘛？” “然，虽律法无情，但法外还能容情，此乃人间真谛也。” “京师如今人心思定，若能让百姓体会到一丝温情，也是仁政。” 这就开始暗示朱棣了，虽然律法无情，但法外容情的话，会给你的人设增添光彩，特别是在这种行刺案的反差之下，是最好的机会。 但接下来还是得有人提朱棣说，这位当然还是陈瑛。 “那方御史觉得，如何量刑才能体现温情？” “那也得是在法外，不可违背律法。” 方羽严肃道，“譬如铁福安，他虽未参与行刺案，但本身私自回到京师，显然不合律法，他这一罪是逃不过的，然而，他为何要私自回京呢？” “为何？” 这句话是朱棣问的，朱棣还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按理说，这铁福安被流放边关了，就不该私自回来，私自回来你不是谋反还能是为什么，安排你流放，动一下都是要圣旨的。 方羽叹息道：“他也是为了孝道，想起自己母亲和妹妹们都在教坊司，其中一个妹妹甚至才四岁大，他就不得不想办法，这都不管枉为人子啊！” 说着，方羽还看了朱棣一眼，看得朱棣怪不舒服的。 如果是别人这么搞，那朱棣会怒，你暗讽我是吧？ 但这个人是方羽，他本来就是给朱棣立人设的，朱棣难免会松动。 “什么，才四岁？” 朱棣忽然道，“四岁就进教坊司，简直荒唐，纪纲，你去把人放出来吧，可别受了辱，刑部出文，这个算是特赦，与案情无关。” “遵旨！” 纪纲和郑赐连忙应诺，这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跟律法没什么关系。 但非常时期办的事，皇帝的话就是律法，这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期，该体现一下温情了，好让百姓知道事情已经过去。 其实，真实的历史上，朱棣也放了铁福安的妹妹。 但那个时候比较晚了 ，他的母亲估计等不到。 所以方羽在这里提起，朱棣就很顺滑地答应下来，虽然两人没有直接这样应答，可谁都知道是朱棣答应了方羽的请求，什么时候朱棣那么好说话了？ 先前方羽答应铁福安的事，居然不是瞎说！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将铁福安的母亲和妹妹都从教坊司救了出来！ 其实，朱棣在年初大典就已经释放了善意，大赦天下不是吗。 只不过参与谋逆的事不算在大赦之内，而铁铉算不算谋逆他们也不好说…… 毕竟当时朱棣还不是皇帝，他是在战场上被朱棣抓住的。 朱棣站起身：“现在，朕可以走了吗？” “燕王，此乃三法司会审，得看主审大人有没有审完。” “恭送陛下！” 那三位大人哪有方羽那么勇，直接就行礼了，谁都跟你似的敢审皇帝？ 陈瑛是很勇，但他不敢在朱棣面前那么勇。 而方羽审朱棣这件事过后，他就对方羽改变了看法。 莫非这也是陛下的心腹？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 也是看到自己在方羽面前居然没占到什么便宜，朱棣明显是偏向了方羽，所以这一定是朱棣给他 提的醒，让他不要这么针对。 所以气归气，他还是得服从朱棣的。 这么一想，他跟方羽还是自己人，跟另外两个不是一路啊！ 最后想明白了这些，陈瑛决定和方羽尽释前嫌。 “方御史，此案已经审理明白，与方家人无关，我想，即日便能放回去了。” “左都御史大人，多谢您的明察秋毫。” 方羽也规规矩矩给上级施礼，这个陈瑛很懂嘛，虽然刺，但他好歹能分清楚谁是自己人，那跟朱棣提的，出使交趾会不会太坑他了？ 无所谓，反正朱棣也不情愿。 可以的话，方羽倒是想自己去，他有一个简单的方案。 跳动战争借口，这是很容易的事，交趾那边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得罪天使。 所以派去的人就得存着挑唆的心思，怎么把这个借口坐实。 方羽自己得去，但还有一个人去才合适，感觉交趾不敢杀使者，顶多也就是囚禁，不重要，反正囚禁就有借口了，还不能让他们放人…… 所以使者得有两名，方羽是其中之一。 而对其他人，方羽下不去手啊，谁知道交趾人有没有脑子呢。 倘若上头就把使者砍了， 第59章 这个险得自己人去冒 三法司会审结束，而方羽的名声更响亮了。 他敢传朱棣到现场审问！这可是皇帝，方羽却丝毫没把朱棣当什么皇帝，他就是一个原告，就算是原告，在结案之前也不一定是对的。 可你敢跟皇帝这么说吗？ 而这件事过后，这三法司的主官都不敢记恨方羽。 陈瑛是在自己立场上把方羽认成了自己人，那两位呢，本就是不倒翁似的人物，他们更不会轻易做危险的事，就凭方羽敢跟朱棣那样说话。 所以给方羽穿小鞋的心思他们都不敢有，小心人头滚滚落地。 周志清是洪武年间任下来的大理寺卿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人情世故，而郑赐更是老泥鳅，他们不会拿命去维持什么信仰，也不会有什么倔脾气。 诏狱里，纪纲也在对方羽进行微笑服务。 “方御史，要不要去看看……那位方大公子，你们近亲，我可以让你亲手放人。” “不，你尽快放了就行，那铁福安会如何处理？” “他啊，与行刺案无关，会另行处置，不过既然有陛下亲口撇清了干系，在他自己的案子上，酌情减轻刑罚也不是不行。” 有道理，哪怕跟他私自回京的过失没有 关系，但朱棣也算给他开脱了。 那么下面的人办事，通常都有余量，不可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死板的人混不下去，他们会觉得既然朱棣都那么给面子，那他们量刑就减轻好了，也算是给皇帝一个面子，这也不算什么大过错。 “行，这里的事你办好就成了，先随我去请见燕王。” “什么，你还要见？” “当然要见，我事已经做完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还有，是否能回家看一趟呢？” “好，那你跟我走吧。” 其实现在方羽也不知道自己在朝中是个什么，朱棣也没有明说。 那他要去见朱棣，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的，拿出御史身份也不够啊。 所以，就得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再狐假虎威一次。 纪纲接管锦衣卫，他的面子当然更大，两人联名求见当然会开“绿色通道”。 很快，方羽就又见到了朱棣。 这回朱棣先把纪纲轰出去，问方羽：“你为何又来找我？” “燕王，督察审案的事办完了，我何去何从？” 这个燕王的称呼都习惯了，朱棣也没觉得有什么，其实一旦习惯了这种关系，他觉得还好，李世民能忍下来，他 也能。 朱棣沉吟道：“出使交趾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这事确实有点复杂，首先使者会承受风险，一定要逼他们出手，他们一出手，可能使者就活不下来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囚禁。” “那这样的话，我可不能让陈瑛去。” 陈瑛果然是朱棣一党的人，早就是了，以前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他就被弹劾。 方羽很自然地说：“那就我去冒这个风险吧，也行。” 他如此淡定，到让朱棣纳闷了。 “方羽，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这一点燕王不是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吗。” “那你既然是读书人，会帮人搞这种阴谋吗？” “这怎么能是阴谋，为国为民，就是高尚！” 方羽义正辞严，“况且我也没标榜自己多么圣洁，我抬棺来向燕王请死，只为孝道，乃人之常情也，所以燕王违背祖训我看不下去……” 朱棣捏着头：“好了，你先别提这事，出使之事，你必是其中之一，我不想有更多人知道此事，你还不能说出去，只能便宜行事。” “那陈瑛为正使，我为副使。” “不能换个人吗，陈瑛能办事，我不想他死了。” 方 羽摇摇头：“正因为他能办事，所以才能担此重任，若是其他人去，骂不急交趾人，恐怕借口就没有了，燕王，你想清楚，若是换个人……” “就比如我父亲那样的，他能骂交趾人乱政吗？” “他骂不出口，因为他自己都羞耻，我大明不也一样吗？” 这就是当面暗指朱棣，换个人都是死罪，但朱棣只是瞪了方羽一眼：“你说的也对，他们是不能出使的。” 也就朱棣自己的人能义正辞严骂交趾乱政，其他人不会。 交趾人会说，你天朝上国不也被自己人反了吗？ 这种时候，其他人就说不出话来，肯定只有朱棣自己这边的人才可以义正辞严继续骂。 危险当然是危险，可富贵险中求，风险也伴随着收益啊。 朱棣不是想往南发展吗，这交趾不打一顿肯定不会服的，发展前打一次交趾……这剧情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然而朱棣打这一仗显然又违背了朱元璋的祖训。 十五个不征之国，是明明白白写在《皇明祖训》里的。 你要征讨了，就是违背祖训……朱元璋也是，还一个字都不允许改动，那对后世儿孙是多大的限制啊，大明要发展，就 不能有条条框框。 朱棣反正已经破了一次，也不介意再破第二次，第三次…… 不仅要将南边全都打服，而且还得开海禁，不止官方要下西洋，民间你也得放开，这样才能繁荣，否则那么多的海盗，不比什么交趾恐怖多了？ 大明之所以一直没能突破进入大航海时代，就是海禁管的。 若是不给民间海禁，那以天朝子民的彪悍，早就跑遍五大洲四大洋了。 官方下西洋算什么，早在唐代，瓷器就已经卖到了那边。 不开放你发展个屁啊！ 但方羽现在也懒得继续说这件事，就问道：“我能否回家一趟？” 朱棣阴沉着脸，也生怕看见方家再起势，有方羽一面“镜子”他能忍，毕竟当魏征用。 可如果大家一起起哄，朱棣就忍不住了。 你想想，方羽回家，而他们家又是抵抗朱棣意志的英雄。 名声一旦起来，朱棣要的效果就没了，只能看方羽如何引导。 可方羽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朱棣没有办法，只得摆摆手让他走，懒得说话。 方羽松口气，终于可以回家见见这个时空的亲人了，当个大英雄。 “回来！” 朱棣又反悔 第60章 御赐金牌，如朕亲临 方羽是以为朱棣反悔了，摇摇头。 不过也无所谓，不着急，反正这个时空的亲人也没怎么见过，就只在北镇抚司见过大哥方中愈，晚点见也是一样的，而且现在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以后若是再有事，就不是家人拖累他了，反而是他会拖累家人。 皇帝手下，一般会有一些特殊的人，比如魏征这种立人设的，还有一些孤臣，特别能办事的，也有一些帮皇帝下黑手不能见光的。 他们都有可能背锅，在皇帝需要的时候，你就得死。 当然，魏征这种镜子还不算太危险，最危险的就是背锅侠。 一些脏事皇帝不能做，也不能承认，你就得上去背锅，比如抓到俘虏，条件限制的情况下杀掉是最好办法，但皇帝不能动这个手，也不能下这个命令。 所以你就得上，而且皇帝还来砍你的头证明他的仁慈…… 这种关系是很多的，史书上都不可能写的，不过不要担心，这种人皇帝都会善待他的家人，就是拿命来保障皇帝声誉的。 “燕王，那我先去出使，你不怕想家心不在焉？” “不是，这里有块金牌，你拿着。” 朱棣忽然掏出了一块牌子，“这几日打造出来的，仅此一块 ，你手持这块牌子，就可以直接见我，皇宫侍卫，太监，以及锦衣卫的人都认这块牌子，如朕亲临。” 都准备好了？那方羽是不是要感动一下？ 不，既然朱棣要用你，当然得给你行这种方便，否则怎么用？ 这种事，是不值得开心的，老板给你这个那个权力，就是让你更好地为他办事……反正责任你是要担起来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加工资的事都没提呢。 “这合适吗？” 方羽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犹犹豫豫地伸手。 朱棣干脆将金牌往他怀里一塞：“拿好，这是我给你的面子，你可不能丢了，反正这应天府的紫禁城，我住着也不习惯，没什么不合适的。” 在这里杀的人太多了吧，朱棣也是心里忌讳的。 他就一心想搬到北平去，现在已经开始大兴土木，陪都的故宫他一点都不留恋，方羽拿着块牌子爱去哪就去哪，反正朱棣也不关心。 若不是兴建还需要时间，朱棣现在就想回北平了。 方羽无奈将金牌塞到袖子里，拱手道：“在下告辞！” “我说，你以后见我总不能这样吧？” “那该如何，好吧，下官告辞！” 说走就走，是一点都没把朱 棣当皇帝，无所谓，因为这是镜子，不是人。 留着他就是要骂朱棣的，否则留着干嘛？ 出到外面，纪纲过来迎接，徐蕊也跟着来了。 “我可以回家了，蕊儿，你是不是也该回家看看了？” “我……不是说陪着公子吗？” “没有这个必要，你好歹是国公府的大家小姐，这样成何体统。” “不，对待恩公，当诚心才是体统。” 方羽想了想：“那这样，你先回家看看，放心，我保你家无事，至少看一眼再说，你再来找我，暂时，我们是不需要跟着郑和了，有新的差事。” “是，公子。” 新的差事当然是出使交趾，还要挑拨打起来…… 这件事太危险，方羽让徐蕊跟着，不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因为她有武力值，以方羽的身板，现在练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让她做个贴身保镖。 既然那么漂亮，还愿意跟着，那方羽装什么。 …… 方羽还没回到家，他大哥方中愈已经放回来了。 锦衣卫办事，很清楚尺度，这回是要多快有多快。 郑氏拉住这位大儿子上下打量：“他们没打你？没有受刑？” “放心吧，母亲，孩儿无事。” “怎么能无 事，那里可是诏狱，若是放在洪武年间……” 她不敢说下去了，洪武年间才是真正的文官噩梦，后世魏忠贤那才到哪儿，朱元璋杀官也是一片一片的，搞得都没人给他做官了。 为什么骂魏忠贤不骂朱元璋？ 那肯定是朱元璋身上的光环够多，谁敢骂，太祖是有大功绩的人。 “你少说两句。” 方孝儒皱起眉头，就怕祸从口出，他当时怼朱棣，都没敢说那么露骨，“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好，不是说你三弟也督审吗，你可见到他了？” 方中愈呆滞了一下：“见……那可太见到了。” “什么意思？” “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说，仿佛是三弟自己审的，其他三法司的人都只在旁边看着，还有燕……陛下也亲自到场，还是三弟给传唤来的。” “你说什么？” 方孝儒张大了嘴巴，从未见过有如此之事，一个草民使唤皇帝？ 哦，现在是御史了，但御史从来就是芝麻官，从不管什么正经事，就是盯着人喷的。 “你说说，怎么回事？” “父亲，咱们家老三……” 方中愈绘声绘色说了他见到的方羽，跟方家人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们听着方 中愈的描述，仿佛在听一个神话故事，这是人间发生的事吗？ 三法司三位大员，都被方羽一一怼过去，朱棣本人都被拉来了。 而且方羽至今没有承认朱棣的皇位，方孝儒都称陛下了，方羽则是一直坚持称呼燕王，就这样，朱棣不但没杀他，居然还重用，还让他监审三法司！ 啊这……方家的人里，最受震惊的还是方孝儒。 因为只有他明白朝堂上的恐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羽把朱棣拿捏了。 否则以方羽的修为，根本就不是三法司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那么方羽是怎么拿捏朱棣的？ 这又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方羽一直在牢里啊，难不成是朱棣先想通的，他本就不是那种嗜杀之人？还是说方羽的文人风骨对朱棣真的能起到震慑作用？ “方家有人吗？” 此时，有街坊在外面喊，“你们家方羽回来了，方家三少爷回来了！” “快，快迎他进来！” 方孝儒差点蹦起来，但他马上稳住了身形，咳嗽一声，“快去。” 两个女儿跑得比谁 第61章 祖宗显灵，老三开窍了 方羽这一路回来，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受欢迎。 还没回到家，那些街坊邻居就涌上来了，颇有点衣锦还乡的架势。 “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你可是回来了，饿不饿，先到我那吃点？” “三少，我们家姑娘也总叨念着你呢，说你也该回来了，这不……要不到我家坐坐？” 这都什么和什么，方羽一边跟众人打招呼，一边想着。 这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很陌生，怎么搞得跟自己很熟一样。 可能以前很熟，但方羽没有那个记忆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热情，但他们争先恐后这样凑过来，让方羽觉得多少有些不适应，只得尽量高情商地附和几句，让他们冷静一点。 同时，近乡情怯…… 不，方羽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方家相处，甚至怎么说这件事。 原来的方公子肯定没有这个本事的，谁都不可能预知未来，但方羽既然利用了自己预知的能力，没个说法也不行，要么干脆就搞玄学，反正古代人吃这个。 已经来到了家门口，街坊邻居们也很理解。 “大家先回去吧，反正方公子家再这里，来日方长。” “好的，别耽误人回家了 ，记得来我家玩啊！” “这孩子，打小我就觉得他有出息。” “瞎说什么，你那时候还说方大人家里门槛高，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嘿，人家就是大户，以前有方大人，现在还有方三少！” 方羽摇着头，也不想跟这些人闲扯了，准备硬着头皮进去。 结果院子里跑出来两个少女，那小的直接扑了上来。 “三哥！” 啊这……方羽抱着那少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前跟她很熟吗？ 另一个站一旁，满脸的激动，热泪盈眶的，兴奋得不得了。 方羽想着说点什么，此时又一个女人冲出来，拉着他上下左右地看。 “哎，好像瘦了……” 这是郑氏，她眼里也是含着热泪，“不过能回来了就好，可心疼死我了，让我儿受了那么多苦，进来，咱们先回家。” 郑氏直接拉着方羽进去，方羽当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谁。 院子里，方孝儒已经在等着，两位哥哥也很知道分寸地站在一旁。 “咳咳！” 方孝儒咳嗽一声，场面就严肃下来，郑氏依依不舍地多看了方羽几眼，先退到一边去。 对方家来说，这段时间的经历可非同一般。 所以 方孝儒必须严肃地理清这件事，他一开始自己也是傲气，但经过了这些日子，他明白光自己上头想证明风骨不可取，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 当时朱棣在眼前，你上头是自己的事。 可看到这一家子鲜活的面孔，还有方氏的族人，方孝儒就不得不考虑更细一些了。 朱棣掌权，真的不对吗？ 如果自己错了，那这一大家子人跟着他一起到黄泉之下，又该如何解释？ 历史是没有对错的，后世吹捧的人，往往在当时很多人骂。 但在方孝儒这里，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对错，没办法文人好名声。 “回来了？” “哎，回来了。” 方羽恭恭敬敬地回答，那么这个就是方孝儒了，他还是没什么印象。 但这没关系，正好解释了他脱胎换骨的说法。 “虽然，这一段时间你也未曾回家，我们也未曾见面，但……你做得好，没有辜负寒窗苦读，起码咱们方家的风骨是给立住了。” 方孝儒此时心中甚慰，方羽实现了他想要实现的，还保住了方家。 这一点尤为重要，可以说两全其美了，但是做到这一点的防御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他这个父亲也搞不清楚到底 发生了什么。 “三儿，你告诉为父，是如何做到的？” “啊？” 方羽一愣，这该如何解释，方家得救了，你接受不就得了，还问那么清楚…… “我……孩儿也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当时五军营的来抄家，孩儿如遭雷击，当时就懵了。” 郑氏心疼，埋怨道：“老爷，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儿子好不容易回到家，该庆贺庆贺，先说点高兴的，以前的事……” 真是妇人之见，方孝儒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还没有下去呢。 朱棣放人是莫名其妙的，他你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就再进去？ 他是家主，对一个家族要有方向性的把握，现在闹不清自己还有没有诛族的罪过了，还怎么发展，族里现在都不跟他联系了，怕被牵连。 “多谢母亲关心，孩儿无大碍，只是当时确实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当时孩儿脑子一热，就抬着棺材去敲登闻鼓了，其他的皆抛诸脑后，当时……孩儿把以前的很多事都忘了，进得皇城去，仿佛变了一个人。” “唉，逢此大难，确实打击会很大。” 方孝儒对方羽所说这些并不奇怪，方氏的 族人甚至还有被吓傻了。 而方羽居然在危难之中挽救了方家，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儿啊，你真不记得了？那为娘也……” “娘，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方羽马上安慰郑氏，称呼也亲热了许多，让郑氏获得了些许安慰。 她也见过被关的死囚吓傻的，所以方羽忘记以前的事并不奇怪。 倒是方中愈觉得神奇，他是见过三司会审时方羽如何对待那些大员的，甚至还把朱棣给叫来，当时的方羽可是很从容呢，绝不像是头脑发热就莽的样子。 “三弟，你在宫中说的那些话，都是无意识说的？” “对，当时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对我说了什么，可我也忘记了……” 就是简单地甩锅，忘了，你们就别问了吧。 所以方羽这个策略才是最为明智，什么都不用解释，你们就把我当新人看。 郑氏则是幸福得直掉泪：“大家都平安回来，就好了，难得三儿又救了一次你大哥，看来这是祖宗显灵，使我方家脱难。” “对，好像是祖宗显灵，我忽然忘了以前学过的很多东西，可又多了很多别的东西在记忆里。” 方羽 第62章 方家不认皇帝，跪了不是方家人！ 方羽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借口，没有人再质疑这一点了。 而他在朱棣跟前的那些话，方家的人都知道，因为百官看见了，方孝儒要打听这些事还是容易的，百姓传的多少有夸大，但官员给方家的消息都很真实。 在那些官员嘴里，方羽的表现简直和传说没两样。 “先进屋吧。” 方孝儒也不打算这样拷问，如果真是祖宗显灵，那是好事。 嗯，就是祖宗显灵…… 这样的话，好像谁都能接受，又称赞了他方家祖宗。 但方孝儒对这样的解释，依旧不满意，毕竟是读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进得屋内，郑氏基本霸占了方羽的时间，嘘寒问暖。 方羽觉得挺温馨的，正好，也慢慢熟悉一下这个家。 “在那监牢里，我们方家可是在一起，你是一个人，受什么委屈了？” “娘，你放心，没什么委屈，吃得还很好。” “什么，天牢里吃得很好？” “有燕王和世子给我送吃的，应该不可能太差吧。” 众人又目瞪口呆，啊……这什么待遇，喷了朱棣进了天牢，还有人给送饭，而且那是太子啊，朱棣本人也送过？那岂不是御膳？ 方羽和朱棣的两场惊天动 地对质，是众人皆知的。 一场是他才进皇宫，在詹事府与朱棣对质，另一场则是在南门刑场。 这两场都有诸多官员在场，那外面的传说也是神乎其神。 不用提了，很多评书话本都把方羽当文曲星下凡编的…… 而在天牢里发生的事，就极少有人知道。 方孝儒又忍不住问：“据说，你还救了魏国公？” “啊，有这事？” “有，户部尚书亲自到牢里请你出手，你答应了，如何做到的？” 以方孝儒的人脉，虽然人人都和他断绝了往来，但只要两个儿子出去打听，还是能打听到这些事，甚至一些百姓都不知道的他也能打听。 毕竟是自己儿子，在牢里他也得管一下。 郑氏又埋怨道：“老爷，这是什么话，怎么把儿子当犯人一样审。” “这不是国公女儿到咱家来，说了这件事，若是我们也不知，今后如何对待？” 还行吧，这样审问似的对待，方羽觉得好过尴尬的亲热。 否则他不记得这些人，而这些人倒是记得他，亲热地聊起来总会觉得尴尬。 “是当时孩儿在天牢里，浑浑噩噩，也不记得见过谁了。” “啊，不记得了？” 方孝儒心里 嘀咕，给你送饭就记得，托你办事就不记得了。 可你在天牢里，就把事情给办了，这个怎么解释？ “都说是祖宗显灵，不记得了嘛，你还问。” 郑氏又出来帮方羽说话，有她在帮衬，话题总能岔开去。 此时外面又有人敲门，小女儿快一步出去开门，看见是徐蕊。 “是国公府的大姐姐来了！” 小女儿开着嗓门喊，带着徐蕊进来，这下方羽倒是尴尬了：“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徐蕊答道：“父亲说，我们家不是不懂恩情的人，他让我过来陪着公子。” “可我们家也……” “不妨事，父亲还说，别人怕跟方家牵连，我们国公府不怕！” 好嘛，这国公还真有脾气，后世关于他的死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病死，另一种说自杀，现在看来都有可能。 如果这脾气跟朱棣杠上了，那自杀的结局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脾气那么大，禁足在家几年，搞出病来也是很正常的，他再过几年就该死了。 方羽也不是不想救，可这个情况，是心结，怎么救嘛。 把建文帝弄来，重新登上皇位？ 不现实嘛，也不知道魏国公是因为什么生气，如果是因为禁足，那还 有转圜的余地。 “你看看，人家闺女都不在意这些，羽儿你也别成天轰人家走。” 反正郑氏看着徐蕊这个大美人，就喜上眉梢，这事得赶紧成了。 方家经过如此大难，差点就断绝香火，那还不赶紧考虑下一代的事。 若不是不合时宜，郑氏现在就想把方羽跟徐蕊锁房里赶紧圆了。 徐蕊的态度人人都看得出来，在古代这种事不用明说的，找个媒婆就能把事情办了，只可惜现在方家不适合高调行事。 方羽摇摇头，郑氏还拉着徐蕊很热情地说：“你先坐，我到厨房备饭。” “啊我……夫人不必客气，我也去帮忙吧，这次父亲还让我带来了些银钱，获能帮助方家解决困境。” “这如何使得！” “收下吧，父亲的脾气很倔，还有，国公府也不会短这点银钱的。” 那还客气就不对了，郑氏看着这闺女是越看越喜欢，国公府小姐啊，现在来给你当丫鬟使，还是天下难找的大美人，还有钱…… 这种时候，方孝儒再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办法，方家太难了，还得是托儿子的关系，他有什么疑惑也不能现在说。 旁边两位哥哥更是好奇，此时也开 不了口。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声音高喊：“圣旨到！” 是一个太监的声音，很年轻，但方家的人听着都毛骨悚然。 方羽见他们都不会动了，自己站起身要去看看，但徐蕊已经快一步走了出去。 结果迎了一个太监进来，就他一个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你们怎么不跪下接旨？” 方家人刚要有所行动，方羽立即大声道：“方家不承认燕王登基，绝不以待皇帝之礼迎接，燕王有什么话说吗？” 这就是霸气，除了方羽，没人敢这么说话了。 别说方家，方孝儒自己都目瞪口呆，他跟朱棣杠过，但绝对没有方羽这么理直气壮的！ 郑氏和两个女儿又瑟瑟发抖，该不会又进去了吧？ 但方中愈还是比谁都淡定的，因为他见识过三法司会审时方羽的雄风。 “谁都别跪，跪了就不是方家的人，对吧，父亲？” 方羽还威胁上了，方孝儒只得点头，他虽心境变化，但也不能改变态度。 你先前不认朱棣，现在又认了，就显得虚了很多。 没想到，那小太监 第63章 又送女儿报恩 方家的人给听懵了，倒是方羽这段时间见过点大事。 他问道：“你……” “小的叫德顺。” “小德子……不，小顺子？” “公子随便叫，小的以后就跟着公子了。” “不是，有的事情要搞清楚，不是随便的。” 方羽一脸的严肃，“你为何又称我公子，我不是御史吗？” “这个……方公子，陛下说了，都察院那边你也没有去挂名，所以这个御史也未曾留档。” “这还要我去留档？既然燕王让我做这个御史……俸禄还没说呢？” 就这点，方羽一直搞不懂，你安排一个官了，结果都察院都没做记录？ 那以后俸禄怎么算，什么时候给工资？ 无论哪个时代，老板安排工作都要给工资的，不同岗位工资还不能一样，因为承担的责任就不一样，看看方羽都管过些什么事，稍不注意就人头落地！ 这样的责任，你打算给多少工资？ 郑氏不由得劝道：“羽儿，我看就这样吧，俸禄什么的无所谓。” “那不行，燕王要我办事，就得说好待遇，我为何要帮他办事？” 总不能你说给老百姓办事，就不给工资了吧，岂不是要饿死？ 目标是很伟大，可 人得活着，人养活不了自己，就不能办什么大事。 “俸禄的事啊……陛下说再定，不过方公子助三法司结了刺杀案，有功，封赏很快就到。” 朱棣是不可能让方羽饿着的，这回的封赏也应该不少了。 但方羽也还不能接受：“你说你跟着我，我身边跟着一个宦官算怎么回事？” “只是协助办事而已，陛下说，都察院那边还没有留档，你又没去报到，怕你心里不惦记着事，所以让小人跟着，好歹能提醒一下。” 宦官跟着的，只有皇室成员吧？ 其他人哪配这个，肯定不合礼制，朱棣还真是任性。 方孝儒也说：“这位公公，确实不合适，这不是我们受得起的。” “方家老爷。” 德顺忽然喊了方孝儒一声，提醒他现在你不是什么大人了，“此乃陛下之意，防止方公子忘了一些事，他现如今还不是体制内官员。” “既然不是，那你请回吧，不用我赶你走吧？” 方羽说话就比他老爹硬气多了，“跟燕王说，我方羽不配，什么阉人都往我身边放，不合礼制，则是大逆不道，怎么，要我赶你？” 德顺当即就怂了：“方公子，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吧，做点什 么都行，别赶我回去，陛下会说我无用，杀了我的。” “燕王如此凶残吗，那你若留下得有个说法。” “说法是……陛下说方公子已经被安排出使，即为副使，而我为随从。” 这倒是一个借口，那出使就从现在开始了吗？ 方羽犹豫了片刻，看了一下自家老爹，方孝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会做饭吗？” “啊？” “会就进去帮忙，不会就滚，一个随从什么都不会留着何用？” 方羽都懒得管那么多了，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他想好了各种方式应付，却没想到那么多人打岔的，朱棣也不想他们一家子好好说句话是吗。 德顺赶紧答应：“好，这些活儿，小人还是会的。” 又进来了一个人，这下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结果，门外又出现人影。 “请问，这里是方家吗？”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女儿，郑氏只能自己亲口问：“请问你是……” “我是铁铉的夫人，这两位是我女儿，才从教坊司被放出来，听闻恩公是方家三公子，特来感谢。” 目光又看向方羽，大家都有点麻了，你这家伙身边麻烦事多啊。 方孝儒则想到这是忠烈之后，立即 招呼：“赶紧进来，别站在外面。” 这不是待客之道，铁铉死在朱棣手下，那肯定是忠臣。 被朱棣砍的都是忠臣，不过现在留着的就只有少数了，比如方家。 可你们若是不承认朱棣合法，那永乐朝算什么呢？ 这些人若是英雄，永乐帝又算什么呢？ 后人往往津津乐道这些人如何慷慨就义，但都忘了大是大非的问题。 所以，在研究历史过程中，宜中性化，不要掺杂褒贬。 至于文学家怎么勾勒润色，那不是史学家该做的事。 “我们……戴罪之身，就不牵连恩公一家了。” “什么戴罪之身，我方家也是戴罪之身，也是要砍头的！” 方孝儒此时硬气了，因为这是铁铉的夫人，那也是忠烈啊，这个光作为文人他是要沾的，文人都注重气节，但有时候是为了气节而气节。 就像是三司会审时，方羽对景清说的话，方孝儒肯定不会说。 如果方孝儒在当场，他会毫不犹豫站到景清那边去，跟朱棣硬刚，因为他接受的就是这个教育，正统文人就不会为道理妥协，当然是表面上的道理。 如果因此起了什么争端，死了多少百姓，那也是道义。 百姓不是最重 的，道义才是，所有人都应该为道义殉葬！ 至于怎么解释道义，就是他们的事了。 此时，郑氏也走了过去，把铁夫人给拉了进来。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我方家不也回来了吗，你们在京师还有没有住的地方，是要去投亲吗？” “没有了，我们在京师举目无亲，家里都被发配去了海南……” 铁铉这一家子都被流放，大部分去了海南，铁福安去了河池戍边。 所以他跑回来才那么艰难，而现在朱棣也把人给放了，但还是在给方羽出难题，这孤苦伶仃的母女三人，该怎么活下去，怎么跨越万水千山去找家人？ 她们什么也没有，而这个时代，说什么都是空的，女人就是难以立足。 “什么意思，燕王没有给你们安排？” “恩公，确实没有，但我们也不想麻烦恩公，只是来道个谢。” “别这么称呼，我还小……” 方羽有点受不起了，假如老爹都那么敬重铁铉，那他就不能以恩公自居了。 “无妨，不必挂怀，只为了感谢，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 第64章 不多纳妾会招人笑话 方羽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主角，没想到风头一下就被抢了。 郑氏过去拉着那铁夫人询问：“那你是有何打算，此去海南路途遥远，盘缠都不算事，我们可以给你，可你们母女上路总是危险。” 才从教坊司放出来，朱棣就故意来了这么一手。 也不说该怎么处理，反正就是放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你想去哪里都不是容易的事，也就有功名的人方便一点，其他人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得有路引，对人口流动的限制很严格。 就算这一关过去，她们三个女流之辈怎么办呢，还有个几岁大。 土匪横行了两千多年不是闹着玩的，路上的山林中野兽出没也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代老虎还很多，你跟着商队走，不给钱的基本都会被骗了身…… “那能怎么办，我们也不能驻留京师吧？” 铁夫人凄惨道。 郑氏看向方羽，方羽就说：“驻留京师没问题，反正燕王也没说你们必须去哪里，流放的名单里也没有你们，但你一个女人如何在京师立足？” 在这里，基本上是方羽说了算的，方孝儒都很无奈。 因为方羽说了什么，基本上朱棣那边也就没事了…… “是，我原打算将大女儿送来报恩，小女儿我就带着，这身板还有些力气，能在京师找点活儿，赚够盘缠再打算去……” “还去什么去，你就留在京师吧，方家能收留你。” 郑氏没二话，把她拉过来道，“我们老爷都说了，铁大人值得敬佩，方家不能不收留，不能让你们母女上路遇到危险，报恩什么的就别提了，都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她准是看上人家女儿了，要留着给方羽纳小。 方羽心里是这么想的，毕竟亲妈，这种事放在后世想都不敢想，可在这个时代是常规操作，娶大纳小人家还觉得自己是占便宜的，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果不其然，郑氏此时看了方羽一眼，眼底尽是算计…… 倒不是不想着方羽的两位哥哥，那也没由头啊，方羽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但是方羽不希望收留，因为很麻烦。 这要是收留了，还被郑氏搞成了亲家，那铁福安救不救？ 还有其他的家人都到了海南，你救不救？ 美女哪里都有，亲娘啊，就别给方家上难度了…… “大姐好意我心领了，怕是会连累方家，上头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也是教坊 司放出来的，虽未受辱，可名声也不好听啊。” “放心吧，方家不怕这些，是不是，羽儿？” 方羽点头：“啊对对对……” 方孝儒则是没有底，但他也想留着这母女仨，放走太不负责任了，如果这样去海南，她们还不如在教坊司里活得长，还敢说自己敬佩铁铉？ 最终，这铁家的母女还是被郑氏强行留下。 方羽是不能发表什么反对意见的，接受众人追捧就行了，在家里，他比在朱棣跟前受的限制更多。 …… 方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和美美，方羽一回来，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前还担心方家未来会怎么样，现在不担心了，看到方羽就能让人踏实。 可方羽自己忐忑啊，现在，一大家子包括族人，就交到他手上了。 谋活计不是问题，问题是朱棣那边怕有什么反复，而且以方羽扮演的角色，什么时候朱棣一脑就有可能把他给咔嚓了，顺带又诛族。 这一夜，方孝儒把这三儿子叫到书房，谈得很晚。 但第二天起来，方孝儒依旧是没搞清楚方羽到底干了什么。 方羽并没有把跟朱棣暗中达成的默契说出来，因为这个父亲略死板 ，没必要让他知道。 大早上的，方羽看到徐蕊又跟郑氏忙开了。 她一个大小姐居然乐此不疲，当然她是武将家里的小姐，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可做下人的活儿她也那么开心，可见是郑氏跟她说了什么。 方羽就把徐蕊叫到房里来问：“蕊儿，我娘是不是跟你说了，要你和我结亲？” 现代人嘛，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方羽直接就问了出来。 在这个时代，徐蕊纵然是武将家里的小姐，也扛不住脸红了：“嗯。” “这都没跟国公府商量过吧？” “无妨，我爹是答应的，他知道你的事，每日称赞。” “过奖过奖……” 这个岳父魏国公当然要做了，且不说方羽现在名声很大，不仅文武百官，在民间也是传成了文曲星，这样的俊才哪家姑娘都抢着要嫁。 而方羽还救了魏国公的命，反正表现出来就是这个结果。 那这桩亲事岂不是天作之合，留给方羽苦恼的，就是怎么让魏国公活得长一些，他是病死的还是自尽？ “那铁家的母女……” “夫人说，那留给你做小。” “啊，这你都答应了？” “什么，这也轮不到我来说呀，还 有，你以后有注定有大前程，定然是要多纳几个小的，否则多招人笑话，而且，人家也是报恩的呀。” 方羽对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行，既然你开心就好，我装什么，这是哪个男人都开心的事。 那既然现在两人关系可以确定了，而眼前徐蕊的绝色就让方羽有点扛不住：“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 “方公子，陈大人来了！” 外面响起了德顺的声音，方羽很想杀人，徐蕊都脸红低头默认了！ “什么陈大人，我回家探亲都没个清净？” 方羽大怒，走出去就看见了德顺，而徐蕊也跟着出来，没敢抬头看人，红着脸跑了，德顺看到就意味深长地对着方羽笑。 他笑个得儿，自己有那能耐吗？ “说，什么陈大人？” “您的顶头上司，陈瑛啊，不过他才被你弹劾了，已经不是左都御史。” 这么说，陈瑛是兴师问罪来了？ 因为朱棣决定了，让方羽和陈瑛联手出使，所以就顺手让方羽弹劾成功了，到时候也可以说出使立功再升回来，一样的。 然而，方羽见到陈瑛时，他是一脸开心的，还堆着笑容。 这是咋回事 第65章 变脸的陈瑛 陈瑛也是来催方羽出发的，果然，朱棣就不可能让他消停。 因为朱棣给了陈瑛另外的使命，就是出使交趾找借口，所以陈瑛就觉得方羽的弹劾可能只是个说法而已，并非真要弹劾他，正是以此为借口换个岗位。 所以他生什么气，这显然是皇帝给担子挑，好事情。 至于危险，他是不怕的，谁的功绩不是提着脑袋拿回来的，一个朝代之初，狠人尤其多，现在也算是明朝之初，距离元末乱世也仅仅三十年。 所以陈瑛直接来找方羽，两人也没怼起来，他完全换了副态度。 “方公子，没想到我们俩还能有幸共事，真是缘分啊。” “陈大人，惭愧惭愧，怎能劳烦您一个正使来看我一个副使呢。” 方羽还不知道陈瑛是怎么想的，莫非他还抖M？ 陈瑛就呵呵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在意这些，以后还得和方公子多多亲近才是。” 自己人？ 方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三法司会审的时候不是狠狠得罪了他们几个吗，郑赐都开始阴阳怪气了，以陈瑛的性子不上门骂人已经是十分善良。 他还嬉皮笑脸地把方羽当自己人？ “哦，客气客气 ，若是陈大人着急，那明日就可上路。” “也不是太着急，只是陛下说过，此番咱们出使，要多多交流才是。” “确实有此必要，不知燕王是如何跟你说的？” “呃……陛下说我虽为正使，到了交趾后，私底下要听公子的。” 啊这，朱棣敢情也没跟陈瑛说什么，也对，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的。 神奇的是，朱棣这回居然让陈瑛听方羽的，他不是很看好这个人吗？ 不过人就是要拿来用的，或许朱棣觉得是用他的时候了…… 此次出使，搞不好就是要死人的，谁也不知道安南那些人脾气如何，如今叛乱的，好像是胡氏？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要控制这片地区。 就算没有什么叛乱，也得制造一个借口出来。 “正使不必担心，其实就是按照圣旨严格照办就行。” “真的吗，以公子内阁首席的身份，陛下没吩咐别的事？” “哎，陈大人可别乱说，内阁只有七人，并不包括我。” “公子说笑了，你可是首个入内阁的人，陛下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说的。” 现在朱棣已经组建了 他的内阁，共有七人。 而方羽确实是朱棣当着百官的面给的“直文渊阁”，可这时候朱棣仿佛都不记得有此事了，就如同他给方羽封的御史，甚至都不去都察院报到。 这样也有说法，因为方羽压根没考过功名，你怎么用？ 方孝儒那“察举”的那八百多学生不都砍了头吗，你朱棣也来就不像话了吧，所以朱棣虽然说了那些话，却一直没有把方羽编入体制内。 “陈大人想多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要严格执行，却不易。” “这有何难？” “斥责安南，必须拿出我大国气度，而他们恼羞成怒之下很可能……” “公子这话就小瞧我了！” 陈瑛此时才板起脸生气的样子，“遵照圣旨办事，难不成我还贪生怕死？就算他们再如何凶蛮，我也定不会弱了上国天威，此乃建功立业之时！” 他这个状态，让方羽觉得印象有所改观。 人们习惯把故事里的人物分正派反派，但历史上的每个人，学的难道不都是正确的价值观？他们都明白道理，也都有脾气，起码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好，既然陈大人如此，那我们就细细详谈！” …… 详谈也没谈出什么花样，只是仔细分析了一下圣旨而已。 陈瑛走了，约好明日出发，这个时候方孝儒才走出来。 “羽儿，为何这个时候出使安南，还要你去？” “这……父亲，此次出使事关重大，一些内情还不好说。” “嗯，可是有危险？” “确有一些危险，不过孩儿当能应付，毕竟我们也是大明使臣。” 这里方羽没有说实话，他其实心里没底，但不能跟方孝儒说。 谁知道这老爹知道后又会折腾出什么来，而且方羽也躲不掉这些事，毕竟他不能倒，他若是一倒，方家也将不复存在，要找个借口杀人可太容易了。 方孝儒似乎也知道方羽有所隐瞒，毕竟也做过官。 他叹了口气：“唉，现如今方家如此，你可要注意安全，为父也并非食古不化，也罢，不做官了，也没那么多烦心事，以后就看你的了。” “父亲，我……” “你不必说什么，很不错，你比我强。” 方孝儒仿佛看破红尘，什么事都看开了，很多事没有对错之分。 方羽的到来，让方孝儒现在还活着，但也无损他的形象，反正野史也可以编嘛，一样可以凸 显出方孝儒的风骨，大明朝的文人是有一手的。 “父亲，此次出去，我要带着徐蕊，她武功还不错，应当能保护我。” “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让她保护你，这合适吗？” “那还能怎么办嘛，咱家这条件……” 没错，不带着徐蕊，方羽自己也来不及练了啊。 要不就不帮朱棣办事了，那方家还是会危险，朱棣的人设就靠你了，而且方羽提出对安南的策略，是用来跟朱棣换东西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 “也是，只怪为父这个官没当好，拖累了全族。” 方孝儒内心是纠结的，看到学生一个个死在他面前，全族都置于屠刀之下……他再怎么坚持自己的道义，也会被这些所影响。 看来，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方羽倒是很想问问，“诛我十族又如何”这句话他到底有没有说。 不过还是强行忍住了，这种事实在是不好问。 “父亲也该休息了，不过大哥二哥他们……” “不必，他们也尽量不要为官。” 方羽还想着他们有点搞头呢，说动朱棣解除这个禁令还是有希望的，但方孝儒现在也怕了，就当这一家人已经死了吧， 第66章 朱棣，你是否愿意让出皇位 朱棣催得紧，方羽回家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启程。 铁夫人母女已经在方家安置下来了，而铁福安再次被强制流放戍边，她们也不可能跟着去，朱棣也不允许方家出京，只能是这样了。 从方家出发，方羽身边就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徐蕊，一个是德顺。 他没有架着自己的大马车，而是骑着那匹马。 因为他是副使，是要低调的，那马车的规格一看就超过正使可不太好。 跟陈瑛一会合，队伍就壮大了，结果是陈瑛很会做人，安排了两辆马车，他自己一辆，方羽也有一辆，这着实让人惊讶，这个刺头居然舔得那么厉害？ “陈大人，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不过是赶路而已，方公子不必受那样的苦。” 是因为他这个“内阁”的身份吗？ 大概率是，而且陈瑛舔得也一点不掩饰，不必装，因为他们都是朱棣的人…… 为何还有这样的区分？ 当然是有的，余下那些官员朱棣是懒得再杀了，这里面有多少人其实并不承认他？那谁说得好，所以，真正铁了心成为朱棣的人会自觉成为一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羽也懒得再客气 ，带着徐蕊上了马车，一行人出发。 他们先去了皇城，然后朱棣率领五军营和百官跟着，出了京师。 这个阵仗就是送使者的，还让百官亲临，在这里也要表演一场。 自古以来，出使就是一件严肃的事，使者能代表一个国家。 陈瑛和方羽都出了车架，朱棣对他们正副使分别都乘一辆车也视而不见。 “陈瑛！” “臣在！” “方羽！” “在！” “你们拿着朕的旨意，出使安南，要让那些逆贼知道，我大明的态度，咱们先礼后兵，但也不可弱了我大明天威！” “臣明白！” 陈瑛是没什么话说，有事他是真上，可此时一位御史出来说话了。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朱棣皱了皱眉头：“何事？” “那方羽何以能出任副使，这可是一国之外交，他没有考功名，而此前也只做过一名御史而已，这就能代表我大明出使，会让人嘲笑我大明无人！” 好犀利的话，方羽愣了愣，他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方羽不认识的人多了，这个是都察院的人，那陈瑛应该认识吧？ 转头看了看陈瑛，他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这不对，不是说 好了再出来的吗，这个关头还有人抬杠，怕不是想死吧…… 不过这位御史说得对，方羽没有这个资格。 但朱棣说有，你还反对，岂不是比方羽本人还刚？ 有意思，这不会是朱棣自己安排的吧…… 方羽看向朱棣，他没有暴怒的样子，只是板着脸。 “方羽此行，并非只为出使，他还有其他任务。” “你们有的人，不是还觉得朕得位不正吗，正好，建文帝往南逃了，得有人把他找回来，朕也希望他安然得归，到时候问问他，想不想重新坐上这个位子！” “所以，方羽是为寻建文帝而去，你们还觉得他不合适？” 那御史顿时就服了，肯定是方羽最合适啊。 在朱棣面前，你们谁有方羽那么刚？谁有他骂朱棣那么坚决？ 而且，方羽现在都还没有承认朱棣这个皇帝呢…… “原来如此，陛下英明！” 这肯定是朱棣安排的，就是给百官看看，他此行还有别的目的。 就用寻找建文帝这个目的，来掩盖其他的目的，所以方羽去也有了说法。 估计是朱棣想说明这一点，但一直没有什么官员询问吧…… 这就搞得朱棣很尴尬，你们倒是质 疑啊，我才好跟你们解释，否则朱棣自己强行解释也不是个事。 于是，他安排了一个御史故意这样问。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这些官员害怕朱棣是什么也不敢说。 此时的场面，方羽觉得跟电视剧里的场景差别很大，气氛略显尴尬。 那么，就给他们热热场子吧。 “燕王，若是我能寻回建文帝，你当如何？” “还能如何，他是我侄子，我总不至于杀他吧。” “你是否愿意让出皇位，继续尊他为帝？” “你大胆！” 朱棣震怒，朝方羽冲过来，看着他估计又想亲手打人了。 但方羽毫不畏惧，直面朱棣，那种气概看得现场百官十分的迷醉。 没错，这才是我文臣的风骨啊！ 然而朱棣忍住了，指着方羽道：“好，你先把他找回来，倒时候我让他亲口说，想不想坐这个位置！” “燕王，你以武力相逼，吓不倒天下人！” 方羽的话又让群臣惭愧，陈瑛在一边也看懵了，不是自己人吗，你这…… “方羽，你自己，就算天下人了吗？” “不算，我也仅能代表自己……但是，我会把陛下找回，让他重新归位，到时候，会有无数仁人 志士跟我一起，保护着他，看你当如何！” 这话是越说越绝，似乎都不给朱棣留余地了。 百官都看得冷汗涔涔，这话什么意思，方羽当面就逼着朱棣退位！ 但朱棣活学活用：“方羽，你为何要让那个昏君归位，以何种视角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因忠于大明，所以不得不如此！” “忠于大明，你可忠于大明百姓？” 朱棣也学会了，“建文帝，他强行削藩，致使各地藩王大乱，百姓愿意看到吗？残害了自家血亲，这也是太祖愿意看到的吗？” 不错啊，学得挺快，方羽微微点头。 “但国事，不得不讲法度，你燕王得位就乱了法度。” “待我将陛下寻回，定要将法度重提，他得位，乃太祖亲封！” “燕王既然有如此信心，到时你又该如何应对！” 再怎么说，按照帝国的法度，朱棣登位也是不符合的。 你说建文帝做得不对，那接位的也不能是你，祖训早就安排好了！ “好，那朕就等着你把他找回来！” 朱棣冷笑着，“我倒要看看，他敢以何种面目见我，以何种面目见各地亲王，让他们一起来，看他 第67章 伪帝，到大明请罪吧！ 方羽跟朱棣对手戏大秀了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他们又联手给了文武百官们一个震撼，别说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燕王一党的人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陈瑛等人，甚至丘福都搞不懂。 反而是骑墙的官员们开始想明白，有种熟悉的感觉。 李世民和魏征不就是这样的吗，只不过，魏征没有方羽那么激烈。 对朱棣来说，状况比李世民稍微艰难一点，所以方羽就比魏征更激烈一点，反正魏征不会说李世民是逆贼，也没有称呼李世民为“秦王”。 但方羽越是激烈，就越能体现出朱棣的容忍度。 现在朱棣已经完全控制了京师，自然是不会怕那些话了，但他也不能马上就重用方羽，真把他当魏征对待了，双方正别扭着呢。 所以，方羽就这样好像是内阁，又好像什么也不是。 朱棣用起来都不给工资的，但因为功劳也给赏赐，双方就以这种形式在维持。 光给奖金没有工资，难免会让人觉得饭碗不够稳妥。 但方羽其实没有选择，为了方家他就得走这条路。 而方家如今也算是没落了，所以确实有很多人吹嘘方羽，然而学他的是一个都没有， 学不来，也不值当的，一家子前程都没了，没人想这样。 使团上路，陈瑛又找方羽去说话：“方公子，原来陛下是为了这个啊……” “哪个？” “找建文帝啊，他是不是让我们看到建文帝就杀？” 这家伙想的都是什么，建文帝还能活着就奇怪了，朱棣还让人下西洋去找他，至于吗？显然这是朱棣的借口，很多人心里都明白，建文帝已经没了！ 如果建文帝真的存在找回来的希望，那朱棣也可以用这个借口打安南。 现在朱棣没用这个借口，显然这是说服不了朝中大臣的。 借口不是说给敌人听的，而是说服自己人的，至于要被打的交趾，他们有什么意见朱棣才不管，现在京师平静了，朱棣就要以正常的程序处理国事。 此前当然是朱棣一人说了算，但那不是正常程序。 你爱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手下就没人帮你办事了，所以皇帝也不能任性。 “呃……建文帝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表达个态度就行。” “也是，由他去吧，难不成还真找回来。” “出使还是咱们的任务，咱们的任务是，逼胡氏父子放权退位。” “啊这…… 仅凭咱们这点人，能做到吗？” 陈瑛也不傻，他们也就随队带了一点护卫，防防山贼是足够了，可要说攻打一个藩国……这点人是不行的，靠嘴说，以德服人那是开玩笑。 那只能用大明的武力来威慑了，就是放狠话，你不从我就打你！ 看能不能吓住对方了，有人就是愣你也没办法，他就不信你大明能为了教训他一下大肆兴兵，对任何国家来说，发兵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虽然朱棣打算将战略重心放在南边了，可人家看不出来啊。 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这个，他看不出来就吓不到他。 “陈大人，古有班定远，只凭三十六人就替大汉定了西域，今日我们连古人之志都没有吗？大明就是我们的底气，后人称呼陈大人，没准还得是陈平南呢。” “你说得对，建功立业就在此一举！” 陈瑛激动起来，“陛下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当不负！” 这就上头了？ 确实，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思想，陈瑛也算大起大落过，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方羽很欣慰，这也不算坑他了，他是自愿的。 …… 队伍走得很快，因为使团是官方队伍，依仗都 跟平常人不同。 所以这一路都很顺利，反正山贼土匪是不敢拦官架的，一路就来到了交趾。 交趾郡是汉武帝立的，但他们现在自己不这么称呼自己。 现在的胡朝，是篡位夺了先前陈朝大越国的权，自称大虞国。 方羽代表的是明朝使臣，当然不会承认这个政权。 而且他们极其的大逆不道，居然敢称帝，朱棣如果忍了他就不是朱棣。 使团抵达之后，胡朝伪帝还是心虚让人正经接待的。 开玩笑，这是大明的使团，动了就如同宣战。 而陈瑛根本没有休息，直接要见伪帝胡汉苍，态度坚决。 那怎么办，见就见吧，于是胡汉苍请明使进他王宫里接见。 陈瑛就带了副使方羽，其余人都在外面等待。 胡朝的编制也跟中原帝国类似，也开了个朝堂，至于语言不用担心，古代藩国的贵族基本都说汉话，着汉服，这跟他们的臣民是不一样的。 “大明天使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胡汉苍居然也不虚，见到陈瑛阐明身份，马上开问。 而陈瑛更不虚：“我大明陛下有旨，越国胡氏篡位，反叛谋逆，着伪帝父子，胡季氂与胡汉苍二人，到 京师请罪，还政于前朝陈氏！” 这来势汹汹，搞得他身边大臣都虚了。 毕竟上国天使，自古以来就是高他们一等。 只是胡汉苍依旧冷笑道：“凭什么？” “安有此问！尔等夺权，未获得我大明许可，属不合法！” 他们前朝的那个前王陈艺宗，朱元璋都觉得他身份不明不太合法，朝贡的第二年明朝才勉强承认，人家还是同宗同族，你这就太过分了，朝贡都不会给你加封的。 只要中原帝国不承认，那就是不合法。 否则那么多藩国每一任国君上位都要跟中原帝国请封呢，人家岛国哪怕是隔着海，也要过来请封国王，你这态度不是找打吗？ “我国之事，我说了算！” 胡汉苍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来人，将其拿下，砍头！” “这……殿下，这可是大明使节，杀不得啊！” 旁边一人劝道，这人的话胡汉苍居然听进去了，略一犹豫。 “那就先将其正使收监，其余人等轰走！” “大胆！你敢囚禁大明使节！” 陈瑛丝毫不惧，“竟如此失礼，想来篡权夺位也就是理所当然了，我大明天兵比踏平你这伪国，你们胡氏一 第68章 半路截杀使团 此时方羽还在旁边呢，见他们直接就把陈瑛拿下了。 “慢着！这岂是待客之道，我们是使臣，你们这样不怕天怒人怨？” “呵呵，那你们又是何态度，轰出去！” 胡汉苍根本就不给方羽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动手。 结果是抓了正使，赶走了副使，胡汉苍旁边那人又开始担心道：“二弟，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大明当真打来又该怎么办？” “大哥，我不是没杀人嘛，大明发兵一次兴师动众，他们也才经历靖难，呵呵……那朱棣不也篡位了吗，只不过他也是朱家的人而已。” “那你如此任性，大明总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们能开出大军过来？大哥不必担心，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轰走使团的其他人？” 胡汉苍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若是他们在路上遇袭，就不关我的事了吧？” “什么，你居然……” 旁边的就是他大哥，胡元澄，这人挺多才多艺的，尤其擅长火器。 不过他的态度就不如他弟弟暴虐，知识越多，也是越讲理的：“若是人还死了，就无法再跟大明和好了啊！” “人又不是我杀的，可以是山中匪徒啊，再说正使不还在我这里吗 ，大哥不要担心，我就是看见他们心烦，杀了干净！” …… 方羽此时还不知道胡元澄用的是这个心思，但他感觉目标达成。 现在不知道朱棣有没有余力征讨，借口拿到了得趁热啊，等他们再放出陈瑛到京师朝贡请罪，这口气就泄了。 囚禁使者，这消息传回去肯定朝堂震怒，没几个人会阻止发兵的。 但如果人家后来放了使者还去朝贡，顺便道个歉，可能就打不成了。 因为历史上，大明是承认了胡朝的，封了胡汉苍“安南国王”。 大约就是今年吧，他们会去朝贡，大明就会承认他们。 远在京师的那些家伙，也体会不到这伪帝有多嚣张，但朱棣的意思肯定是先认了再说，等开战的条件达成再打，所以缓了几年。 方羽一直被驱赶出来，见到了使团的其他人。 “副使大人，陈大人他……” 护卫的首领见只有方羽出来了，还是被赶出来的，当即发问。 “陈大人他……被那伪王囚禁，他们还要赶我们走。” “什么，岂有此理！” 护卫首领当即拔刀出来，此时旁边他们安南的兵力已经包围过来。 使团的护卫人少，寡不敌众，但他 们还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明使团，我王要赶你们走，滚吧！” 方羽一看这么多人，压根就不能有什么操作，于是下令：“兵器都收起来，我们走。” “副使大人！” “听我命令，所有人退出去。” 反正方羽拿到借口了，走就走呗，回去跟朱棣说准备打吧。 至于陈瑛，那是功成名就了，这一关他不得名垂青史，如果当庭杀了更出名，方羽觉得自己刚才都很危险，还好他们只是把使团赶走。 使团又被赶上了归路，一行人都十分沮丧。 只有方羽很平静，他甚至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好歹骂个几回合再拿人吧，这国王如此暴躁…… 晚上在一个小村附近露营，方羽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个胡氏国王怕是早就想好了吧，大明派出使节的动静也不小，他知道也是正常的。 但他们又是篡位上来的，确实跟使者不好说。 那就懒得说了，直接把使者羁押，朝贡时再还回去，你还能打我？ “那为什么不把我们都抓了？是他们养不起？” 这一刻，方羽觉得可能还会有事发生，有可能他们会比陈瑛更糟糕。 于是，他赶紧出去， 到徐蕊营帐外喊道：“蕊儿，在吗？” “公子有何吩咐？” 徐蕊从里面出来，方羽压低声音道：“你今晚住我营帐里，咱们一起。” 徐蕊脸都羞红了，仿佛有片刻的纠结：“好……” 她还是答应了，恩公嘛，什么要求都不过分。 于是收拾了一下，她直接住进了方羽的营帐里，几个护卫看到了，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方羽喝道：“今晚都注意些，不可睡太死！” “他倒是会享福，这不是有人值岗吗。” 那护卫挺不满的，旁边护卫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了，人家可是陛下亲封的使者，也就是陛下宽宏大量，放在别人早就砍了头。” 这些兵当然是朱棣那头的，对方羽的行为他们当然知道。 至今都没有承认朱棣身份，方羽也算一朵奇葩了，在京师百姓中直接传成了神，但在士兵眼里却不是这样，军队当然是忠于朱棣的。 他们打了胜仗，朱棣就该是皇帝。 如果朱棣是谋逆，那他们算什么？ 所以这些军人算是对方羽最不友好的一群人，但方羽身份不同，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人家都能跟朱棣面对面掐起来，你们算什么。 而此时，徐蕊已 经跟方羽进了营帐。 “东西都放好，随身携带的必需品，要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就暂时别管了，一旦发生危险好反应过来。” “没准，咱们就得在这交趾上演荒野求生了……” 方羽嘀咕着躺下，忽然感觉到被子里一团滑腻的东西钻了进来。 那触感，是温香软玉啊！ “蕊儿，你这是干什么？” “蕊儿未经人事，还请公子怜惜……” 方羽当时就顿住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徐蕊的脸都红得发烫，一副完全放弃抵抗的样子。 方羽狠了心咬自己舌尖一下，才算是稳住心神。 “蕊儿你这是干嘛，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你长得那么好看，又摆出这种架势，你让我怎么忍得住，在这个地方忍不住就会坏事！” “啊？那公子让我来是为何？” “你……先穿上，这个样子神仙也扛不住的。” 方羽已经努力不看了，但温香软玉就在自己身上，忽然一个念头蹦出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 外面不是有护卫吗，这些跟随朱棣厮杀的老兵都身经百战。 第69章 公子喜欢娇滴滴的女人？ 人的第一欲望，是求生。 所以，方羽使出了自己最大的毅力，他自己都很惊讶，怎么能在一个超级美女的攻势下扛住，在以前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无法抵抗的。 “我的意思是，今晚可能有人来劫营。” “什么，是他们安南的人？” “应该是，但我不确定，实际上，这是他们有可能用的一计。” 这谁能确定，胡汉苍可以是只赶人回去，但这些人一回去，会马上跟朱棣告状，有可能大军就杀过来了，他也需要时间，准备朝贡时再挑明此事。 如果是路上遭遇截杀，不在他国都是可以甩锅的。 反正这一路上山贼盗匪那么多，杀出来一队人也不奇怪。 但他到底有没有这么狠，方羽不好猜，所以只是做好准备而已。 “原来是这样……” 徐蕊声音很低，似乎很羞涩，难道不是失望？ 方羽一直等她都穿好了，才松了口气，反正方羽是很失望的。 没办法，条件如此，方羽可惜道：“以后吧，今晚和衣而睡，你的兵器以及随身物品都要准备好，记住，如果外面真有动静，乱起来了，咱们千万不能分散。” “嗯。” 在这样的夜晚，四周全都是丛林 ，散了就很麻烦。 安南这边村子也不大，就没几个人，旁边村子没遭贼人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太穷，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使团被人屠杀了，算是谁的？ 胡汉苍可以不认，他有的是机会杀，不是赶你们走了吗。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咚咚的心跳声。 方羽觉得有些尴尬，得说几句话缓解：“也不必那么紧张，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他们也未必会这么做，咱们只是做好准备而已。” “我……非此事紧张，只是怕伺候不好公子。” “啊这，你一个国公府小姐，不用如此为难自己，已经很好了。” “我就是怕你这样想，我家乃是中山王之后，从来也不学那些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从小都是练武的，不怕吃苦。”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适当娇养一下，我这里规矩也没那么苛刻。” 气氛仿佛朝另一个方向诡异起来，徐蕊又靠过来。 “那公子是喜欢娇滴滴的女人？” 那说话的热气都喷到了方羽脖子上，再一次挑战他的定力。 “嗯……怎么说呢，说不喜欢实在违心，但你长得那么漂亮，也不需要那么多讲究了吧，我就没看见过比你好看的女人。 ” “公子又拿我寻开心了。” “说的是真话，练武的糙一点也没什么，好看才是硬道理。” “那我以后就不练那么多了吧，趁着还年轻，手上的老茧也能退去……你应该是喜欢柔嫩一些的手吧？” 啊这，大晚上的讨论嫩手干嘛，要拿来做什么？ 反正方羽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睡意全无，还弄得很兴奋。 就算没有人来劫营，第二天也会很疲惫的…… 就在方羽绷不住，想要给自己减少一些限制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 先是值守护卫大喝：“什么人！” 然后就是其他的动静，有人喊了一句方羽听不懂的话，应该是对方的袭击者，说的是土话，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危险，有人袭营！” “大家小心，有人袭营！” 几个护卫都喊了起来，明军精锐，很快就和一大群人厮杀起来，一时间对方也拿不下，还被反应过来的明军杀了几个人。 营帐里的防御当然也听见了，徐蕊一个翻身，就抽出了一把剑。 “别冲动，跟着我。” 方羽赶紧说道，“不要从门口出去，从营帐旁边。” 他自己也掏出一把匕首，划开了旁边的营帐 出去，因为袭营的人很可能等在外面，既然都遇袭了，就没必要保着帐篷。 徐蕊赶紧过来，拉着方羽的手。 “看一下，有什么随身物品要带，赶紧拿好。” “怎么，我们不是去杀敌？” “杀什么敌，有心算无心，他们肯定备足了人马，打不过的。” 方羽分析道，“为今之计，我们得先逃离，否则大家都会死在一起。” “可是……我爹说过，徐家不能出逃兵！” “这不是逃兵，你的职责是保护使者，尽职都做不到，你还谈什么别的。” 也对，现在也没有命令让他们杀敌，而在这里，方羽就是最大的。 这也不能叫逃兵，保镖掩护要人撤退，没那么多上头的说法。 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时候选择拼命就太傻了。 他们钻出营帐，马上就见到了黑衣人在和明军护卫拼杀。 明军护卫非常精锐，几个人结阵抵抗，竟还没有伤亡，他们也没有瞎喊什么话，沉着应对，不愧是朱棣带出来的兵，朱允炆哪里打得过。 但是，他们这边打得激烈，就顾不上方羽了。 所以方羽得自己求生，趁着注意力还在那边，方羽从帐篷后面逃走。 还好他 跑得快，另一波黑衣人已经开始搜帐篷了。 方羽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满地人头的法场都待过，此时接着篝火的光，对徐蕊摆摆手，开始远离营地，起码离开到火光找不到的地方。 两人牵着手跑，忽然后面一人跟了上来。 “公子等我！” 居然是德顺，他拿着把雁翎刀，随手就砍翻了两个黑衣人。 这家伙居然武功那么高吗，见面就秒杀，这些人来刺杀使团肯定是挑选过的精锐，看来朱棣派来盯梢的太监也不那么简单。 “你别过来啊！” 方羽着急，这家伙喊那么大声，会把黑衣人招来。 眼看方羽就离开营地了，他还这样暴露，是不是想方羽死？ 然而这个时候，徐蕊拉了拉方羽说：“小心，前面也有埋伏。” “什么，我们被包围了？” 那看来又是一场血战，来的人还不少，他们就没打算让使团逃走任何一个人！ 既然是这样，那德顺来了也好，方羽连忙招呼他。 “小顺子，你过来，我们向外突围！” 要活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跟这些安南军在这里死耗不 第70章 大明使节向你借兵 有心算无心，那敌人就很难对付了，非得有点硬实力才行。 也不是不能突围，只要人够强，实际上敌人再多也不可能对你同时出手，这种突围又是在夜里，所以要说成功率还是有的，而且比较大。 因为徐蕊武功确实很高，这一次她拿了剑，杀人很快。 方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场合，他第一次见，非常的不适应。 而徐蕊就适应多了，她似乎从小就接受这种训练，别人练武是光练武而已，她家练武就是要杀人的，毕竟武将世家，没有什么强身健体自卫的说法。 从方羽的角度看，杀一个人确实很简单，徐蕊压根没费什么力。 剑尖往前一送就是一条人命，那么黑她都能奔着敌人要害去，方羽都怀疑她训练时就对真人进行过攻击，所以有时候看不清完整的一个人她都能找着要害。 而旁边的德顺方羽就看不太清楚了，毕竟这地方太黑。 不过德顺也挺猛，因为他也在突围，顶在方羽前面，既然他活着，那死的肯定是敌人。 “副使大人，我来助你突围！” 又一个明军士兵杀过来了，不过这位不是那护卫里的，而是熟悉安南的向导，一直在南方当兵 ，他会本地人的语言，使团由他来带路。 虽然身份是士兵，但在使团里作用是向导。 反正要突围，好歹也多个人，方羽打招呼：“这边，注意自己人！” 黑灯瞎火的，砍到自己人就不好了，方羽这边拉着徐蕊，让他们各自防一个方向，他们护着方羽就砍杀出去，这一路谁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一直杀一直走，方羽基本也没看见什么场面，地上就都是尸体。 四个人一直杀到天亮……不，是三个人，方羽没有出手。 他们已经逃出了那个包围圈，黑灯瞎火的自己麻烦，也是敌人的麻烦。 “副使大人，我们逃出来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这哪敢再回去，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明军士兵看了看周围，遗憾道：“我们方向跑错了，往南跑了好几十里地。” 这一晚上都跑了好几十里？ 怪不得那么累呢，方羽浑身疲惫，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此时，旁边忽然冒出了一大群人，似乎都是躲在林子里很久的。 “完了，怎么这里还有啊？” 方羽一阵绝望，都跑了几十里还有埋伏，这是出动了多少人？ 但那个明军向导突然跟他们 叽叽哇哇说起话来，对面似乎也没动手，跟他叽叽哇哇对话，方羽一下就意识到这批人估计不是胡汉苍派来的那批。 他们是跑到人家地盘上来了。 对话完毕，向导对方羽说：“副使大人，他们不是安南的兵，是占婆人。” “占婆人？” 方羽知道这个，是占城那边的人吧。 在很久以前，他们也是在中原统治之下，但汉朝因为太远麻烦放了。 占婆人也爱闹乱子，大汉觉得占着这地方意义不大。 “占婆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说，安南的军队入侵了他们占城，他们也逃了。” 原来是这样，方羽再看这些人的时候，就看出了些许文明。 不像是印象中那些蛮荒土着，虽然他们衣服也不咋样，但是行动非常有章法，绝对不是那些野人，实际上，周边番邦都因为中原帝国而开化。 东方历史上就没有什么野蛮的土着，都有文化。 尽管大多数人不认字，但他们实行的也是中原帝国那一套，大同小异。 “问问他们，首领是谁。” “副使大人，我们还是不招惹他们了吧，这就回去吧。” “不，问一下。” 向导觉得没这个必要 ，不是敌人咱们就走呗，但方羽坚持，他只好过去交流。 问了片刻，回来告诉方羽：“他们来头真不小呢，是占城国王的卫队。” “国王？你问他们有多少人。” 向导又过去问，不一会儿，一个人跟着他就走了过来。 这人带着口音问道：“你们谁是大明使者？” “我是，你是占城的国王？” “在下伽亚，正是占城国王。” 方羽听不懂他说的名字，大概也就是个音译，还有这人居然给方羽行礼，“我国被安南侵占，我正要去往大明，求大明相助呢。” 原来他们也是被安南打败的，丢了土地心中不服。 不过他去大明告状估计也不会来那么快，朱棣要镇服朝堂还得几年呢，而且他这样的小国拿到大明朝堂上去说，影响力也不大，那些朝官压根就不会感同身受。 说实话，对朝堂的震动还不如杀使者。 “你这有多少人？” “有五千多，但不都是去朝贡的，他们护送我过去。” “别去了，都听我的，咱们去打化州。” “啊？” 国王也傻了，他这点兵力干什么都不够啊。 方羽亮出了自己的节杖：“我是大明使节，出使 安南，但正使已经被那伪王抓起来了，在这里向你借兵五千，去将化州打下来，救回正使！” “啊？” 旁边所有人都傻了，你这没事吧，学的谁啊？ 他们占城军还被打得屁滚尿流，你跟他们借兵，管用吗？ 五千就想拿下人家王都，他们有那本事，不早就拿下胡氏的军队了。 但方羽就想勇那么一次，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国王也为难，他自然是觉得不靠谱的，可这是大明使臣啊。 天使跟你要，你能不给吗，这还得去求人家呢，没个好态度人家理你才怪。 从国王的视角看，给也就给了，不过几千人嘛。 只要大明上心，自己的土地还能拿回来，大明出兵就没问题。 于是他居然也答应了：“好，那这五千人就交给天使了。” “他们中有会汉话的将领，都带过来，我统一调配。” 国王点点头，转身回去，而方羽身边这些人也都愣愣看着他。 一个敢要，一个敢给啊！ 德顺开口道：“我说公子啊，正使虽说落入敌手，但他们不敢动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哼，我大明使臣，焉能受此大辱！ 第71章 奇耻大辱，朕要亲征 方羽之所以要刚这一波，也是为方家着想。 如果这一波成了，那朱棣还敢动方家？可以说方家的危机就算彻底过去了。 而方羽现在也仅仅是个尝试，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及时收手的。 谁说他要硬刚化州了，就不能来个智取吗。 反正这些番邦小国也没见识过太多战术，方羽可以从历史中寻找点智慧。 当然，现在他是不会说自己感觉不行会撤的。 他必须给自己人坚定信念，看着这一双双茫然的眼神。 “你叫什么？” “我叫陈浩……副使大人。” “你咋不叫陈浩南呢？” “如果副使大人喜欢，那我就叫陈浩南。” 他居然还答应了，方羽摇摇头：“浩南啊……不是，你敢不敢跟我干这一票。” “如有机会，那肯定敢啊！” 没想到这位心里还是激动的，“若是立下如此功勋，我家人也能脱离贱籍了，只不过，大人，咱们有这个机会吗？” 方羽争稳定军心呢，其实他也不懂，只顾拍胸脯。 “你放心，有的，但我们想的是洗刷耻辱！” “诸位，堂堂大明使节，竟有人敢出兵截杀！” “这是什么，是耻辱，瞧不起我们大明啊！” “但凡有这样的行为，我们都必须坚决战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前面就是巨大的功勋，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干！” 方羽自己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但好歹能振奋一下。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如今大明的彪悍，不是古人彪悍，而是开国那一代人都彪悍。 “干！” 徐蕊那如黄莺般漂亮的声音喊了起来。 “敢截我使团，坚决杀回去！” “跟着副使大人，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就连太监德顺，都激动地拔刀向天，一腔热血就沸腾起来了。 四个人搞出了一股群情激奋的动静，那边过来的几个占城军将领都看傻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愧是大明啊，四个人就敢硬刚安南军。 “你们来得正好，说说情况，你们了解化州吗？” “呃……大明使臣大人，跟据我们的了解，他们驻防兵力超过两万，周边还有能调用的部队，还能临时征召数千，我们万万不敌啊。” “哦？你放心，我们不会去硬刚大部队。” 方羽看了看他们的样貌装扮，“就是，你的人，能不能装成他们的部队呢，看起来你们也用差不多的语言，最少能糊弄一下吧？” “这……天使是 想偷袭？” “不急，我要你们整军几天，另外想办法弄得像一点。” 方羽觉得可行，这些人其实长得也都差不多嘛，顶多练习个几天就好了。 …… 而在这几天里，朱棣也收到了使团遇袭的消息。 随队的那些明军护卫，居然还活着逃了一个回去，这使团被袭可是重要军报，传消息肯定是八百里加急，所以那人两天就跑到了京师。 朱棣立即召集群臣，当着面让此人说出事情经过。 “陛下，我们……正使被囚，而使团其他人皆在路上遇袭，生死不知。” “整个使团就我一人归来，跑死了八匹马，终到京师！” “没能保护好使团，属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这都是跟朱棣一起打过来的好兵，朱棣哪里忍心杀他。 遇到的敌人那么多，他们处于绝对劣势，就这样，都能逃回一个。 足以见得朱棣手下的兵有多精锐。 “其余人呢，方羽还活着吗？” “不知死活……” 群臣也看了看朱棣，你对他还是真爱啊，两人这是相爱相杀？ 朱棣平复了一下情绪，怒气大，还不说话的，那就是想杀人了。 “你，辛苦了，来人，送他去休息。” 马上有太监把那逃回来的明军士兵带了下去，朱棣才看向群臣。 “你们怎么说？” 朱棣憋着不说话，就等着他们说的，这个战争借口已经够了。 但是，京师也就最近才开始稳定，大明江山也才安抚了没多久，这就开战，可行吗？ “陛下，安南罪该万死！” “确实，敢犯我使团，如同宣战，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若如此都不给点教训，人家会如何看待我大明？” 不用朱棣鼓动，求战的人马上就有，任何时候都有的。 所以，马上有武将单膝跪下：“陛下，请让我率兵平了那安南！” 越是离战乱年代不远的人，就越不怕打仗，明军此时依旧是最强的状态，而朱棣等同于开国之君，因为他这位子都是自己打下来的。 所以他爹是开国之君，他也有资格算开国之君。 并且朱棣军队之彪悍，现在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等他征讨漠北的时候就是巅峰了，基本一路平推，是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强的军队。 但也有人谨慎。 “陛下，臣以为，如今不好出兵，须等几年。” “对呀陛下，年初时那些举措，就是要大明人心思定，若是再兴兵……” “大明如今物资也不是很充足，粮草怕是跟不上。” 一打仗，这啊那的难处就出来了，也确实存在的。 朱棣能不知道吗，只是这回损失太大了，方羽也折了进去。 方羽他是留着有大用的，谁敢说魏征没用吗？ 而且，方羽体现出来的水平也让姚广孝都诧异，未来定是大明支柱，那比魏征也强多了，出于尊敬古人他们才没说这样的话。 “你们说的，朕都明白。” “但此番那安南如此嚣张，决不能不管。” “使团众人，也为大明牺牲了，他们每个人都有功！” 朱棣看了姚广孝一眼，又自顾自道，“这功劳要记下，少师，我们目前还能发动多少军队？” “陛下，若是不影响如今局面的话，怕是不会很多。” “够了，打他个交趾还得要多少人，朕要御驾亲征！” 他是朱棣，说出这话多么的自然，甚至第一时间都没人劝他。 群臣打心底里就认为朱棣是最好的人选，可现在他得坐镇京师啊。 “陛下三思，京师也才方定，若是陛下离京……” “怎么，他们还能再闹 第72章 杀进王宫，夺取富贵！ 其实方羽也知道，现在动兵的话，朱棣会有点为难。 但是安南还是早点拿下的好，如果不平了，南边下海都整不动。 因为在这个时代，下西洋是靠岸走的，你必定要经过人家的地盘，闹不好还得上岸补给休息，他们若是不安分，分分钟能出手拦截。 所以无非就是现在打还是缓几年。 历史上朱棣是过了几年再打，可现在打也不是不行。 主要担心还是京师会不会乱，朱棣离开，他们万一再扶一个上位怎么办。 反正朱棣觉得自己没问题，方羽也觉得朱棣没问题。 是没问题，担心的只是群臣而已。 不过，这事方羽想着自己就给办了…… 几天修整，他们去找来了一些安南军的衣服，给他们穿上。 本来他们也有些接近，此番再练习几天，一眼也看不出来他们是占婆人还是交趾人，接触那么多，他们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学。 “你们注意，我们的行动必须要快。” “先是混进去，然后果断进攻王宫，别等他们集结兵力。” “很简单，也需要果敢，每个人都别想着回头！” 几千人突袭王宫，他们是反应不过来的，集结兵力都得几天时间呢。 所以这些人只要能混进化州，就大有可为。 而且这还是背水一战，谁都不能后退，往前直冲就是了。 后退遇到的兵力会更多，因为反应过来的安南军会堵在你后面。 “天使大人，若是如此攻进去，我们怎么出来？” “对呀，他们可以集结数万人，将我们围死！” “就算杀了他们的王，胡家也可以另立新王，我们这支兵力……” 他们想不明白，这不是白送吗，人家是反应不过来，可他们也取得不了多大的战果，等到人家一集结，这五千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突袭安南军，关键是后继怎么办？ 这是他们的理解盲区了，还能怎么办，方羽是大明使节啊！ “你们只管跟着我，有怕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这……” 方羽也没跟他们哔哔太多，反正就只用玄学解释。 “我大明出兵自有天庇佑，你们跟着我，现在也算是大明军队了，有何可惧？” 算大明军队？那他们回头是不是还能有大明的封赏？ 这个诱惑力很大的，不说什么，能跟大明沾上边都是好事。 所以他们都觉得这是个机会，连那国王都 点头答应了。 “好，我们跟你去！” …… 不多哔哔，练得差不多了，感觉不出什么问题了，就出发。 五千人聚集那是很显眼的，所以他们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像点样子。 得有个合理的说法，否则人家怎么会放你进去呢？ 所以方羽的办法是，一部分装成安南军，另一部分还是他们自己演自己。 这样进去之后，可以说是他们抓获了这些占城军，顺带逃跑的大明使节也带回来了。 胡汉苍是不敢明着杀大明使节的，但他手下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在外面就杀了，不能带回王都，但这个不能跟太多人说，所以驻守化州的安南军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可以糊弄过他们。 而且他们还分了几波，每一波千余人。 第一波去的就是方羽几个使团的人，被夹在队伍当中，那国王就在他们身边……勇是真的勇，这几天被方羽忽悠了，他很兴奋。 率队的是一个比较熟知安南军的统领，他也扮作安南军统领。 至于衣服，那天晚上袭击他们死去的安南军就可以扒一下，基本够用。 来到化州城门前，果不其然被拦下了，城门上守将叽里咕噜一番询问。 方 羽这边的统领也是叽里咕噜对答，他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但好像说动了那守将，他亲自下来检查，看到了队伍中间的方羽，还有徐蕊，她太显眼了，那天使团当中人人都记住了她，谁让她那么漂亮呢。 “哈哈，大明使节，又被抓住了吧？” “大明的姑娘真美啊，这个得给我留着！” “你们后面还有部队吗？” 他来讥讽了方羽一下，又盯上了徐蕊，说的都是汉话。 统领对他说：“后面还有，他们跟占婆人碰到了一起，被我们抓了不少。” “呵呵，占婆人也掺和进来了？” “对，他们准备到大明进贡，想让大明发兵救他们呢。” 这哪可以，那守将也不是高层，没那么多心思，赶紧大手一挥：“马上进去，交于王上处理！” 这些人肯定得赶紧抓起来，至于胡汉苍怎么处理，就看他了。 反正对这种使臣的外交大事，一个守将也说不好，看着没什么问题，就放人。 后面又是一群人跟着，也用一样的借口。 因为城门狭窄，方羽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发动，之所以自己混进来，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们对使团动过手，这守将多少听到点风声 。 所以有他在，可信度才高。 他们进入化州，一直往王宫方向走，越来越近。 但还是被人拦了下来，巡防的安南军两个人，见他们那么大的队伍，这样去王宫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出手阻拦。 叽里咕噜又说了一番，大概意思方羽也猜得出来。 就是你们人太多，带到王宫去的俘虏捡几个重要的就行，其他的小角色谁看。 那怎么能如他们的愿呢，他们这千余人的第一梯队，都得杀进去。 人少了根本冲不动王宫，虽说番邦小国也没有大明的阵仗，但人肯定要够数的。 见他们拖得有点久了，方羽觉得这样耗着不是个事。 于是他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了己方将领的刀，一刀就砍死了其中一个巡城的卫兵。 另一个要动，也被旁边人按在地上。 “在这里就可以发动了，大家跟着我，杀进王宫，夺取富贵！” “杀！”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出乎了守城卫兵的意料，千余人即刻朝王宫方向冲过去！ 方羽回头就看到徐蕊跑到了自己身边，对她点了点头。 此时他就得冲在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