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配只想女主当富婆》 第1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退婚绑架一条龙 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眼前的女人优雅得像一只慵懒的猫,漫不经心地轻声说了句: “我们退婚吧。” 语气轻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错。 “你说什么?” 坐在对面的男子皱起眉头:“周媚,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订婚宴已经办了,亲人朋友都见证过了你这个时候和我说退婚?” 男子拔高的声音伴随他冷峻的气场,使他周身充满压迫感。 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周媚的长睫毛颤了颤,沾上了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更显得我见犹怜。 “阿辰...” 她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豆大的泪珠唰唰掉落:“实话和你说吧,我爸爸上次投资的一个金融项目赔的血本无归,现在还有好几亿的亏空,他已经把别墅抵押出去了,但怕是还不够......” “公司还得运营,这两年效益本来就很不好......言辰,要不我们还是退婚吧,我不想拖累你。” 她抽出纸巾擦着眼泪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言辰。 “哦我当是多大事呢,就因为这就要退婚,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言辰又说了许多安慰话,语气温柔而暖心。 若不是那一瞬间嫌弃至极的表情刚好被她捕捉到,她也许当真以为这是位不论贫富都对未婚妻不离不弃的良人。 “叔叔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啊,这次是怎么了?” “唉,说实话我爸年纪也大了,这么多年赢惯了,现在有些固执听不进建议。我都和他说了金融这玩意不懂的人真的不要随便碰,他就是不听......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业难道就要这么没了吗。” 说着说着,周媚又开始抹眼泪,这让言辰的不耐烦逐渐难以掩饰。 “好了宝贝,乖,别太担心了,这不还有我嘛。别说事情也许没那么严重,就算叔叔真的破产了,我也养得起你。” “阿辰,你...不嫌弃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别想那么多,先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去和叔叔了解一下情况,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话说的很好听,然而周媚还是听出了他话音中的赶客之意。 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勉强回了言辰一个微笑,与他道了别。 周媚前脚刚出咖啡馆,言辰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您好,言总。” “帮我查查周媚家的投资。是哪个除了问题,到底是多少钱,尽快回复我。对了,别惊动周家。” 助理战战兢兢:“好的言总,我马上查。” 而下一秒,周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冯助理?” “周大小姐啊!” 冯烨装也不装直接开嚎:“言总刚刚叫我查你家的财务状况。不懂,你可是他未婚妻啊为什么不直接问你还要让我查,还说让我别惊动你。你俩咋回事啊!闹别扭别拉我下水,今天可是周末啊还要被拉起来加班!” 周媚冷静地听他的吐槽,却并没有停止脚步,目标明确地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走。 等冯烨嚎累了,周大小姐终于发话:“多大点事,你直接在某企查上搜我家公司名,我们所有的投资状况不是一下就出来了。其中有个金融公司我们投了两亿八,你查一下就知道它的问题。” “言辰休息时间额外给你派的活多了去了,咱冯大助理可是无所不能啊,怎么现在这么简单的事就值得这样嚎。” “这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你还不知道吗,言辰什么事都一个电话让我去查,也不管是不是在工作时间,我就得给他24小时待命一样,驴也不带这么用的吧,上次查你的背景也是......” 说到这,冯烨放低了音量:“我真是受够了,就拿这点钱还得给他卖命。周小姐,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放心。”周媚此时在一个废旧仓库前停住脚步。 “我对你怎么样,言辰又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吧。我让你办事什么时候让你白干了?最多三个月,我给你推荐一个更好的工作,更高的薪资,更自由的工作时间,再也不用受姓言的压榨了。” “我自然是信你的。哦我和你说的事你可千万别跟言总说漏嘴。” “别担心,这么几次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 挂了电话,周媚扫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抚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的水晶吊坠。 “616?”她小声问道。 蓝色的水晶闪烁了几下,回应了她: “是的,我在。” “你都听到了?言辰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比谁都着急。我猜的没错,他娶周媚的目的怕就是为了吃绝户。” “也许是这样。但是616想再次提醒一下江暮月小姐,考虑到这是您第一次任务,处于新手保护期,系统专门为您挑选了最简单的模式。” “本次任务世界与您自己的世界非常相近,您只需做到: 1、作为周媚的身份活下去; 2、见证女主角许妙妙获得幸福,当女主幸福值达到百分之六十,即可选择进入下一个世界。” “所以系统建议您不要在本次任务上花费过多精力,多多熟悉《重启人生》系统的资料与规则,为之后困难模式的世界做好准备。” 江暮月原本是一名即将毕业的研究生,刚拿到一家大厂的offer。正当她准备迎接未来时却意外出了车祸,此刻身体还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昏迷后,江暮月忽然在意识中接收到了系统的声音: “江暮月小姐您好,这里是616。您已成功绑定《重启人生》系统。” “接下来,您将作为女配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目标是在保证存活的情况下达成该世界女主Happy endin 第2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英雄救美,但是女英雄 【我好像被骗去一个奇怪的地方,心理有点不踏实】 【我开了共享定位,麻烦关注下】 【这是可疑车辆的车牌号】 【等我消息。如果今天晚上八点我没回家也没有消息,马上报警!】 【不要回复】 江暮月回想着她在上车前发给她家保姆的信息,心里有了点底气,抬头直视副驾驶的黑瘦男人。 “可以呀老张,这手法够熟练的。看来这种事没少干吧。” “害!我们这行的,没点特殊手段趁早歇逼。周大小姐就别在这取笑了。” 老张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了一圈烟雾,语气嘲讽地说:“周大小姐干这事还知道可以找我,说明也挺有两下子的,懂的不少啊。” “哪里哪里。这不都说您老于会来事儿,刚好听说您这段时间有些困难,我寻思着多少也能帮帮忙。不过礼尚往来,我先请您帮我个忙,也不算过分吧。” 江暮月奉承着,一副不敢得罪大哥的样子。 虽然是她自己找来的人,两人达成了一致,但毕竟是亡命之徒,还是得额外小心。 “答应我的事别忘了。这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我是替你担了多大的风险。” 老张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不过这位大小姐啊,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做图什么。就让我们把你俩扔深山老林那个破屋里就完事了?” 坐在旁边的一名壮汉开口,手里还抓着刚刚捂晕许妙妙的纸巾。 他注意到江暮月充满警惕心的眼神,笑着将纸巾握成一团扔出了车窗外。 见状,暮月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是呀。怎么,你们还不希望就这样完事儿?是还想怎样吗?” 壮汉突然哑口无言。 副驾驶的老张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拿钱办事,按照要求做就行。” 于是,一路上几人都不在说话。 面包车停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上。老张指使着几名壮汉把昏迷着的许妙妙搬进一个废弃的小木屋里,锁上了门。 “完事了?” 老于对着江暮月问道。 “对,完事了。我刚刚已经给你转账了10万,先救个急。之后还有你帮忙的,多多费心了。” 老张确认钱到账后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喂?孩她妈,赶紧的把丫头的医药费交了,就刷我那张卡。” “你管我钱怎么来的!反正没偷没抢!我外面那么大的工程呢!快去别耽误!” 挂了电话,老张也没空继续墨迹:“周小姐,那我们先走了。得先躲一阵儿。有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江暮月点点头,目睹着面包车扬长而去。 她叹了一口气。 在周媚的记忆中,老张就是最后她买通来绑架许妙妙的人。 老张缺钱缺到走投无路,不惜沦为亡命之徒挑战法律底线也要铤而走险。 那时的许妙妙与言辰在经历了误会、流产、纠缠、带球跑之后,已经修成正果,两人正如胶似漆。 偏偏周媚就是挑了这个时期来棒打鸳鸯,反而让言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彻底使他们难舍难分。 江暮月留了个心眼,稍微调查了下老张的情况。 这一查,让她为周媚可惜得直拍大腿。 老张为什么缺钱缺成这样? 他作为一个建筑外包公司,当初为了中标,他不得已以极低的预付款拿下来合同,万万没想到项目已进入收尾状态对方却迟迟不付尾款。 可他身患重病的女儿正等着钱来救命。 积蓄很快就要花完,尾款却迟迟未到。 而拖欠巨额尾款的公司老总,正是言辰。 多么好的把柄! 周媚就这么生生放弃了这一次扳倒言辰的机会,只把所有注意力锁定在了他身边的那个无辜女人身上。 结果硬是把自己作成了犯罪分子,进了监狱。 “江暮月小姐。” 脖子上的水晶吊坠亮了一下。 “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暮月正不慌不忙地下山,像是来郊游一样。 “当然是搬救兵来救我们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了啊。” “江小姐,616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暮月竟觉得自己从系统没有起伏的机械音里听出了它的疑惑情绪。 “两个原因。一,把言辰之前英雄救美的桥段转到我身上,增加许妙妙对我的好感信任。” “二,我很好奇,这个时候的言辰,在知道了许妙妙被绑架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616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还是要绑架,不能不做吗?这不是额外给任务增加负担” “看着吧。” 终于到了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江暮月给保姆丁姨发了个消息报平安,对方的语音立即打了过来。 “媚媚!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丁姨在周家干了十几年,待周媚就像亲女儿一样。 “你和我说好像出事了,又不让我回复。这几小时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不敢给你打电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丁姨,你先别着急。我刚刚给你发了个定位,看到了吗?还请你来接下我。” “哎呦这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怎么跑那儿了啊!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江暮月乖巧地在原地等待。 丁姨来的很快,直接把周媚爸爸的商务车开来了,还带上了冯烨。 冯烨一见到她就苦瓜脸,大呼他来之不易的周末终究还是被毁了。 “这又不怪咱们。”丁姨抱着暮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事后,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也有了怼人的心思: “我是叫了言辰,他说他没空让你来,可怪不得我。不过说到这,媚媚啊,言辰这人怕是不怎么样,怎么未婚妻有事他也不着急呢,还在忙工作。什么工作能 第3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性命与清白,孰为大 “言辰?你...你怎么在这?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妙妙被这个不速之客吓到语无伦次。 还未等她平静下来,男人脸上弥漫着的阴霾又让她不寒而栗。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许妙妙,上手就要脱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疯子!” 惊魂未定的许妙妙哪里受得了这般对待,拼命反抗着从他的怀抱中挣脱。 言辰的表情冷得像冰块,说话声更是充斥着冷意:“受伤了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许妙妙整理好衣服:“没有。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事?呵,我好得很,比你想象的命大。” “真的没有?” “你什么意思?” 许妙妙从他古怪的语气里品出一丝不对劲。 言辰:“那群歹人把你们绑到深山老林,把你锁进木屋里,然后什么都没干就走了?妙妙,不要对我撒谎。” 这话让许妙妙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瞬间暴怒:“言辰你不是人!” 吼完这一声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下。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被歹徒玷污了?”许妙妙哽咽着。 言辰的眼里闪过心疼,却并没有出言否认。 这个反应让许妙妙差点崩溃,大喊着:“我遭此横祸,折腾了这么久才回家。而你,未经我同意就闯入我家不说,你也不问问我害不害怕,这么久了有没有吃饭......而是上来就检查我有没有被人玷污身体......言辰,我算什么?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言辰皱着眉头,许妙妙哭得他心都碎了。 他试图搂住她:“妙妙,我只是担心你,我...” “担心我?”许妙妙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是担心曾经独属于你的玩意儿被其他男人用了侵犯你的权威了吧?” 这话说得言辰心下一沉:“妙妙,不要惹我生气。” “我惹你生气?” 许妙妙哭笑不得:“你看清楚,现在我是大难不死的受害者,你对我这个受害者伤口上撒盐还要我来安抚你不要让你生气?那我呢?今天要不是周媚救的我怕是都回不了家了!那个时候你在哪?现在跑来兴师问罪要来审我有没有守住清白?” “妙妙,冷静点。” “你没有资格让我冷静!” 许妙妙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嗓音刺耳得像只被捏住喉咙的母鸡,将言辰吓得愣了神: “哦周媚现在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你都不关心关心她来找我?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没有关系了!你现在给我滚,滚!” 于是她连推带打地把言辰往门外推。许妙妙的力气很小,但言辰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刺激她,只能手足无措地被她撵出门。 他摸着口袋里冯烨给他偷偷配的许妙妙家的钥匙,却不敢贸然进门。 “妙妙...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 言辰小声解释着,靠着紧闭的门缓缓坐了下去。 另一边,与周家人美美吃了一顿大餐压惊的江暮月,此刻正酒足饭饱地躺在房间里,与616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冯烨应该把情况都反馈了吧,言辰居然都没有来看我。再怎么说周媚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啊。616,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616:“他正坐在许妙妙小姐的门口,看起来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呢。” 江暮月嗤之以鼻:“这个时候装什么深情。真的爱她就不会和她离婚让她当地下情人了。现在整这一出,无非是在自我感动。” 616:“那江小姐接下来决定怎么做?616有必要提醒您,女主许妙妙此时的幸福值仍然是0。” 江暮月:“一件事一件事地来,先让我把婚退了。现在可是绝好的机会。”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刚一接通就呜呜地哭出了声: “阿姨......是我周媚。我...” “呦周媚啊,你的事我听冯烨说了,你早就逃出来了,真是个机智的孩子。怎么样,没受伤吧?” “阿姨,我没事。但是......但是阿辰怎么一直都没来看看我,他也不担心我吗?我好害怕,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不爱我吗?如果他不爱我的话,就退婚吧,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辰辰他没去找你吗?他明明和我说......哦他可能是一个人伤心呢不敢见你再惹得你难受。你等着我明天就把他拎过来给你出气。” “算了吧。我也不想勉强他。我决定明天就通知所有亲友我们解除婚约。订婚宴的费用我们家会全部承担,这些天真是麻烦了。” 说罢,不待言辰的母亲回复便立马挂了电话。 刚一按下挂机键,江暮月的啜泣便戛然而止,瞬间恢复平静。 616如果有表情,此刻一定是震惊脸。 “江暮月小姐,616之前就想问一下您,您这般收放自如的演技是怎么练成的?” “哦我在打暑假工的时候去影视城跑过龙套,运气最好时候演过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就应付下日常差不多了。” 616:“......” 江暮月悠闲地往床上一躺:“接下来言辰这边应该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后面几天我还有其他要做。” “好的,616全程听从您的安排。” 江暮月很快进入梦乡。 而有些人却无法睡得安稳。 第二天清晨,在冯烨的带路下,于霞找到了在许妙妙门口坐着呼呼大睡的言辰,气得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言辰揉揉惺忪的睡眼,抬头一看,瞬间没了困意。 “妈,你怎么在这?”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我说去安慰安慰周媚吗?人家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你根本没来,气 第4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反击开始 言辰气势汹汹地推开书房的门,将手机狠狠掼在书桌上,向母亲质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是你干的?” 于霞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手机新闻,放下手中的公司财务报表,抬眸与言辰对视。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言辰,视线一对上于霞那平静而充满威严的眼神,瞬间就没了气焰。 于霞悠悠地开口:“是我让媒体那边的朋友发的,怎么了吗?你是在责怪我?” “不是不是...”言辰连忙矢口否认。 “但是,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做了?”于霞噌的一下站起来,周身的气场将言辰压得死死的。 “我只不过把事实发了出来。被人绑架关在深山老林里整整一天下落不明的是不是她?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她?” 言辰听到这话急了:“妈!照片和这次绑架没有一点关系!是我...你为什么要翻我的电脑!我......” 他激动到语无伦次,同时内心也后悔不已。许妙妙的私照是他偷偷拍的,本来是准备自己留着欣赏,却没想到被母亲借此事向外界公开,更是移花接木到了与之不相干的绑架案上,引起众人的浮想联翩。 这样一来,许妙妙知道了还能原谅他吗。 面对儿子的责问,于霞倒是理直气壮:“我是你妈!我进你的房间用一下电脑难道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吗?许妙妙自己不要脸拍了这种照片还怪我发出去,被那群乱七八糟的人玩也是她自找的!” “妈!妙妙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不是的话她能贱到大学没毕业就爬男人的床?她读音乐学院的初衷怕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不是的妈!是我逼她的!是我强迫她的!” 话音刚落,言辰就挨了母亲的一巴掌。 “瞎说什么!”于霞低声呵斥:“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言氏集团抓我们的把柄,我警告你不许祸从口出!” “还有,周媚那边你还没去哄呢?有人已经给我打电话问了你们退婚的事了。那丫头是认真的,你不想办法把她哄回来,言氏的亏空怎么办?和周家的融资协议要是因此黄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提到公司的问题,言辰突然平静了下来。 “况且,许妙妙已经彻底脏了,你也不要想着再和她玩什么藕断丝连的戏码,好好和周媚顺利地把婚结了才是正经。” “妈...”言辰听不得这样的话:“那次绑架最后不还是有惊无险,妙妙她没有...而且周媚不是也好好的吗?” 于霞白了他一眼:“周媚是周媚。她在被绑进去之前就逃出来了,许妙妙呢?被毫无意识地锁在深山老林的屋子里那么久,你觉得一点事都没发生?” 言辰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于霞见状有些不忍心,缓缓坐在他身边,语气温柔了许多,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你还有周媚啊。她才是你的未婚妻,现在把她哄好了才是要紧事。” 沉默了许久,言辰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周媚的号码。 对方并没有接电话。 正当于霞与言辰母子俩揪着清白问题没完没了时,江暮月这边则忙到焦头烂额。 她几乎发动了周家一切的关系帮忙删除关于许妙妙绑架案的所有新闻,嘴皮子快磨破了,终于彻底把相关痕迹从新闻热搜上抹去。 而接下来,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敲了敲客房的门,关切问道:“妙妙?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进。”许妙妙的声音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缓缓开门,江暮月看到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一切阳光。而身处黑暗的那个人缩在床边,战战兢兢的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江暮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坐在她的边上,宽慰着:“我已经让人把新闻删了,过段时间风波就过去了,互联网没有记忆,每天大大小小的新闻那么多,没有谁会一直惦记着你这事的。” 许妙妙点点头,弱弱地道了声谢,可看这样子明显并没有被安慰到。 “你跟我出来一下。” 江暮月觉得还是得推一把,不容分说把许妙妙拉出房间,拉出这个被她自己营造的用黑暗包裹并封闭自己的庇护所。 两人来到客厅的一角,许妙妙看到那家华丽的三角钢琴,眼里终于有了点光。 “你在音乐学院是学钢琴的吧?”江暮月问。 “是的。”许妙妙似乎不太愿意说太多关于她专业的事:“可是已经辍学了。” “为什么呢?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学院。” 许妙妙低下头:“当时妈妈生病了,需要很多钱看病。后来遇到言辰,他说愿意出钱给我妈治病,但我也不能再继续学业了。” “他给你的钱不包括交学费的?” “不是......”许妙妙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因为他说,我的琴声只能让他听。” “呵...”江暮月没忍住嗤笑:“凭什么?凭他爱你?他这是以爱之名折断你的翅膀也彻底断了你的后路。你们的开始本就不是正经的谈恋爱。就算之后真的能和他培养出真感情,但哪天稍微有点意外,你一个大学都没毕业没拿到文凭的辍学生找份好工作都难。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为你真正地考虑过。” 许妙妙没有接话,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江暮月再次给言辰拉了一波仇恨后,话锋一转: “如果能继续学业,你愿意吗?” 这话终于让许妙妙抬起头,但又缓缓低下来:“可是......我已经辍学了啊。老师们也不会接受我再回去了。” “他们接受的!” 在许妙妙闪烁着希望的眼神中,江暮月将前两天做的 第5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风风光光地大闹一场 正当江暮月收拾好准备出门去见冯烨时,脖子上的水晶吊坠忽然频频闪烁。 【注意!女主许妙妙的幸福值已上升至50%,恭喜江小姐!您即将完成本次任务,请再接再厉!】 许妙妙还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这么好的人之前却被那般对待。 想到这,江暮月把手提包一扔,将打开的房门重新关上:“正好你提醒我了,我有件事想和你确定下。” 616:“您请说” “我是替了周媚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的,那原本的周媚去哪了?” “616不明白您的意思。” “根据周媚最后的记忆,她出狱后发现自己的父母为了捞她四处奔波散尽家财,因为心力交瘁病入膏肓。她在照顾父母走完最后一程后,只身来到河边准备跳河,然后记忆就在此中断了。我并不知道她最后究竟有没有跳下去。” “如果她死了,那么我现在取代了她重新来过,完成任务后我离开了,她会回来吗?还是我走了这个周媚的身体随即也变成了死亡的状态? “而如果她当时没死,那么在我取代了她的身份后,她此刻又在哪呢?” 江暮月滔滔不绝地向616发出灵魂拷问:“有没有可能,她此刻就是以灵魂状态藏在这具身体里,可以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只是不能说话?” 616没有声音。 江暮月接着说:“我在听许妙妙演奏的时候,心里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情绪,是不是属于真正的周媚?” 616继续装死。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 616:“......” “你这个系统怎么这样!要你何用!不仅没给我什么金手指,我问的这么重要的问题连句实话都不告诉我!” “江小姐,当您完成任务获取积分时,您在下一个世界将可以用积分兑换金手指。” “还是有选择的回答问题是吧?那周媚到底是不是活着现在是什么状态你倒是说啊?” 616再次装死。 事情果然不简单。 但时间紧张,江暮月决定回来再找616算账,现在得去见冯烨。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刚见面的时候,江暮月没有急着向他要东西,而是先和他寒暄了一会儿。 说着说着,冯烨就突然一副要哭的表情。 “周小姐,你知道吗,我家女儿已经不认识我了!” 冯烨好像想借酒消愁一样给自己猛灌星冰乐,嗓子眼被冰得难受也不在乎。 “是不是因为你回家太少了?” 江暮月这个精准的问题让老父亲冯烨脸上的愁容愈发明显。 “是啊,我的青春和时间都给了言辰那个狗杂种了!在言氏呆了七八年,虽说是给我涨了工资,但是每涨一倍的工资都是要我用双倍甚至三倍的时间精力去还的啊!我和我太太结婚后就甜蜜了一小段时间,怀了女儿后一直是聚少离多。就我这回家频率她还没给我戴绿帽子她真的是好爱我啊......” 江暮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宽慰半是诱导:“所以言氏不是能长久发展之地,还是得多为自己打算。好在你女儿现在才三岁,等你有了工资不低且有空闲时间的工作,再和她慢慢培养感情还来得及。” 话说到这里,冯烨也不再废话,迅速把一沓子照片交给江暮月。 “言辰一直都是个浪子。也就和许妙妙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没有出去找人。但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些天他一直都联系不上你,又总是被于董施加压力,就又去酒吧寻找刺激释放压力去了。这些都是我在他喝醉找女人乱搞之后偷偷拍的。” 她翻着那一张张的照片,不禁冷笑几声。 言辰居然还好意思冠冕堂皇地要许妙妙为他守清白?他自己都是个放浪形骸的货。 “辛苦你了。” 江暮月整整齐齐地将这些照片收好,塞进包里。 她知道光凭这些打不倒言辰,无非是给他这个风流浪子添些谈资和绯闻,动摇不了根本。她的目标是彻底打垮整个言家。这些丑闻就留到最后他们深陷泥潭之际再踩一脚吧。 而冯烨也不辱使命,带来了她真正想要的:“这是言氏去年的财务报表。公司内部的。他们都不敢请第三方审计公司来做审计报告。” 接过文件夹,江暮月仔仔细细地查看,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言氏已经快要到了工资都发不出的地步了,然而他们还要买地建厂,并以此来吸引投资,实则是为了补公司实际的亏空。 这也是言辰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要抛弃许妙妙和周媚结婚的原因。 她对冯烨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样十项全能的助理,言辰没有好好对待还尽情压榨,是言辰自己的损失。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江暮月也回馈了他的帮助:“我已经把你的简历推荐给了一家投行,他们对你很感兴趣,这两天应该会联系你约面试。他们和我爸爸有点业务上的联系,不过不算非常熟,所以到时候也不要担心言辰有怀疑。” 冯烨十分惊喜。他没想到对方的承诺居然这么快就兑现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儿,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而且面试时间怎么协调还是个问题,我知道言辰那边24小时随时都可能找你,就看你怎么安排了。还有就是面试成功之后你也不是就能立马辞职,最后的一段时间还不能露馅。” “我知道的周小姐,这个我会想办法。之后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都可以找我。” 两人互相交换完情报,也不耽误时间,各自离开了。 在冯烨这边取得突破后,接下来就是要周媚的父母实施操作了。 他们今晚的飞机会到本市机场。江暮 第6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全世界都将为你鼓掌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对面问道。 江暮月:“就这几天吧,听我通知。你们先把人数统计下,我这边先部署好,等你们递交完诉状就全网发布新闻。要打,就要把他们打到底。” 两人又聊了下诉讼流程和选择律师,有了大概的计划。 江暮月又给她的媒体朋友发了几条消息,约好了明天的见面。 她盘算着,现在她已经成功将周家夫妇,冯助理,许妙妙,老张等人都拉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蛰伏着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可以在睡觉前好好“审问”一下她的系统。 “616?” “是的,我在。”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又感受到了那股不属于我的情绪。” 616:“......” “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616再次陷入沉默。 江暮月这次却不打算放过它: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说。” “周媚本人,应该没有死。她现在是以灵魂的状态在我使用的这具身体里。她应该是有意识的,可以看到听到我的所作所为,但是她无法控制也无法造成对我的干扰。”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当碰到某件可以引起她强烈情绪的事,她的这份过于浓烈的情感会通过灵魂传递到这具身体里,让我感知到。” “而当我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后,原来的周媚应该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她面对的,将是我给她营造的局面。” 616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江暮月知道它正在听。 “也正因如此,我不能听你一开始和我说的,让我不作为,仅仅作为旁观者看着言辰许妙妙的爱恨纠葛等着他们修成正果。是的,如果我不像现在这样破坏掉许妙妙对于言辰的感情,就让她和他兜兜转转又在一起自我欺骗她是幸福的,我也可以完成任务。” “可要是这样,那周媚怎么办呢?言辰的目的就是要吞掉周家,这点不会因任何理由而改变。” “诚然,如果我不作为,周媚没有对许妙妙做任何坏事那是会留下一条命,但在那之后呢?如果周媚本人还会回来的话,她将面对的是整个风雨萧条的周家,和一堆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所以,能真正让这两个女人都幸福的办法就是干掉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 “而我感受到的那股情绪也告诉我,我的判断是八九不离十的。周媚大概也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感觉愧对许妙妙,愧对爱自己的父母。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她被你们系统选中,参与《重启人生》的任务。” “只是她的角色是作为被动的任务对象,或者说是委托人,我的角色则是受托人。而我要重启的人生,不仅是女主许妙妙的,更是她的人生吧。” “616,我说的对吗?” 水晶吊坠不停地闪烁,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江暮月觉得她这是发现了系统的秘密,这让616有些不知所措。 “江暮月小姐。” 616终于回答了她:“您不是616唯一绑定过的宿主,但您的确是第一个思考这个问题的。” 江暮月:“也就是说,我确实说对了?” “616有对某些问题保持沉默的权利。但616相信,江小姐如此聪明通透,有些事心照不宣,不必都得要通过语言确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江暮月甚至从616那一向波澜不惊的机械男声里听出了一丝秘密被拆穿的局促。 她狡黠一笑,难得让系统吃瘪。 “这是你们系统的设定的不能透露的秘密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系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616:“......” 江暮月盖上被子躺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先睡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来研究你。” 水晶吊坠又闪了闪,像是在发抖。 第二天中午,江暮月如约来到了传媒集团楼下的便利店。 “周媚!来这边。” 一名穿着职业套装的短发女子热情地招呼她来到便利店角落的小餐桌边。 “瑶瑶。” 江暮月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李瑶是周媚的大学同学,两人都是读的传媒专业。只是周媚一向没什么经济压力和大的人生追求,得过且过,专业课都是及格分飘过。 好在周媚平时对待室友同学都比较大方,大家对她的印象不差。毕业之后想主动出击重新捡回同学资源也不算很难。 “吃过午饭没?我请你啊。这家便利店的盒饭还是不错的。” 李瑶吃着炒面,嘴里含糊地说。 江暮月:“我早上吃的晚,不饿。这不急着来给你带来一个财经版面的大独家嘛。” 听到这,李瑶突然停住了筷子,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言氏那事,你能保证是真的?我可没听到一点风声。” “当然,他们再能压消息,我家可是涉及到他们业务的,这还能有假。” “这简直不敢相信。”李瑶在不可置信的表情中隐隐透露了几分兴奋:“这么大的企业干这种事。不是还说今年要上市吗。这是要上市之前的准备?” 所以就等着周媚家给他们填窟窿吗。 江暮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想起这几天言辰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被她果断掐断,心里无比畅快。 他和于霞现在怕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递给李瑶一个u盘。 “你要的证据都在这里了。还有,大概后天,工程项目的施工人员会集体诉讼言氏拖欠款项,如果可以到时候安排一些记者蹲点来个现场直播效果更炸裂。” 李瑶接过u盘,熟练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迅速在电脑上打开u盘 第7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阴魂不散 老张一行人得到江暮月的确切消息后,一百多号人声势浩大地来到法院。 待他们提交完诉讼材料后,刚一出门,蹲守许久的记者们便蜂拥而至。 “你好,请问能稍微说说你们的诉讼理由吗?” “言氏拖了多少欠款没付?他们有说什么时候付吗?” “听说你们受伤的工人都没有收到医疗费,请问这是真的吗?” ......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老张倒是一直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一个个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将言氏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未来的上市公司言氏集团,拖欠工程款好几千万,压着工伤医疗费不付任凭工人自生自灭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网络。 消息一出,很快便有人抽丝剥茧,扒出一两年前言氏非法辞退员工还不给赔偿金、不给供应商货款等等恶劣行径。 平时以低调着称的言氏集团,偏偏在这即将上市的关键一年里,闹得满城风雨,霸占了新闻财经一整个版面。 “你自己看看!” 于霞满脸戾气地将报纸甩在言辰面前。 言辰脸色铁青:“是谁在整我?” “你还好意思问?你接手这个公司这么长时间,现在被摆了一道,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这些年你都干嘛去了?玩女人玩到脑子都不要了是不是!” 他被于霞说的哑口无言,却不敢辩驳。现在没有明确怀疑对象的原因是因为怀疑对象实在太多了。 那些货到了但一直没有安排付款流程的供应商,虎视眈眈和他们抢市场的同行竞争对手,与老张相关的建筑施工公司,都是嫌疑对象。 “你倒是说话啊!正在谈的几个客户都因为这件事跑了,周家那边的投资款还没到位,业务又大受影响,这么下去不等上市资金链就要撑不住了!” 言辰依然哑口无言。 于霞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无奈地叹着气:“你也就在女人这方面有点天赋了,正经事还得我出手。得,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交给你一个务必完成的任务,赶紧给我把周媚哄回来,听到没有!” 提到周媚,言辰顿时来了火气。 电话不接,微信语音不回。这个之前一直跟着他屁股后面讨好卖乖的女人什么时候让他吃过这种憋。 就因为那次绑架案他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她吗?这个女人也太小肚鸡肠了。 “连周媚都哄不好,你看看你还能干什么...诶你干什么去?你别瞎跑给我想办法哄好你的未婚妻听到没有!” 于霞的斥责听得他脑袋发疼。 带着怨气,言辰直接开车来到周家的宅子,准备亲自上门。 尽管满腹怨言,毕竟也是他有求于人。 于是他给自己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终于勉强压住想把周媚揍一顿的怒火,带着一脸假笑,按下门铃。 这些天就因为她,连许妙妙那他都懒得顾了,也不知道妙妙好点没有。不过不着急,先忍一时,等日后结了婚,有的是对付这个女人的办法。 丁姨看了一下猫眼,见是言辰,非但没开门,反而把门给反锁了。 接着她便转头跑上二楼:“媚媚,你知道谁来了吗?” 江暮月此时也看到了楼下院子里的言辰,面色凝重。 “这么快就来了......” “是啊,他还有脸来。媚媚,咱不给他开门,晾着他。” 虽然很赞成丁姨的提议,但江暮月也知道一直躲着不是办法。 目前言家应该还没有把怀疑的苗头转到自己身上,这次来应该还是想请她家出钱出力挽救危机,但是若她一直这么避而不见,时间久了难免被人发现端倪。 “丁姨,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会会他。不管怎样,我们俩这事终究要做个了断。” “他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吧?像什么男女朋友分手后起报复心把对方捅死之类的新闻还蛮多的。” “不至于。言辰在外人面前还得维持他青年才俊的形象,总不能把我吃了吧。” 江暮月宽慰了丁姨几句。 不过,丁姨这话倒让她添了几分警惕。她觉得应该得找几个保镖护着许妙妙才对,不然哪天言辰有空了回过神来又去找她的麻烦怎么办。 想到这,她立马联系了周家曾经有过委托的保镖公司,请他们安排了两名保镖,在许妙妙需要出校时护在她周围。 又打电话给许妙妙将保镖的事情告诉她,嘱咐她万事小心,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挂了电话。 安排好之后,江暮月才慢悠悠地来到大门前,一开门就看见被晾了许久的言辰随时要火山爆发的样子。 江暮月先哭为敬:“你,你还来干什么!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罢便准备关门。 言辰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哪里能放过这次机会,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用力推开径直走进屋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让你进来了吗!” 丁姨一阵心惊。看到江暮月眼神示意她不要硬来,她便假装去倒水,却一直对客厅里的两人保持着注意力。 “周媚,我们退婚的事,你还没和我说清楚。” 虽然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用着一副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 如江暮月所料,言辰现在果然是不敢直接撕破脸。 于是她将计就计:“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天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忙工作,能有什么工作比我的事还重要!那你接着忙工作好了啊,我也不想打扰你。” “我这不是第二天就来找你的吗,只是你一直都不接我的电话。那些天公司出了很大的事,实在是走不开......你看了今天的新闻了吗?现在公司乱成了一团。但是我实在担心你,这么多天都联系不上,我怕你出事。” “你遇到麻烦了吗?” 第8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与真正的敌人对决 许妙妙这几天总感觉心里慌得很。 明明同学老师对她都很友好,课业和练习进行得也很顺利,可总觉得有一种潜伏在暗处的危险在窥探着她。 她想起了之前周媚和她说的给她请了保镖。 现在想到周媚,她就感到没来由的心安。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让她尝遍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没想到在这般境况下,竟是周媚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帮了她重回校园,重新开启她中断的人生, 她给周媚打了个电话。不知怎的,现在就是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喂?周媚,是我。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哦对了,上次你突然说要给我安排两个保镖,是出了什么事吗?” “嗯,没错。妙妙,你这段时间还是得小心点,言辰看来还没有放过你,千万要小心。保镖的联系方式都加上了吗?” 一想到言辰还有可能阴魂不散来找她,许妙妙就不寒而栗。 “对我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不过我没事也不出校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话不要说的太早了,再小心点都不为过。” 周媚的语气显得忧心忡忡,让许妙妙楞住了。 “我还想问你呢,本来还说会经常来我们学校找我玩,可自从上次和我讲了经纪公司的事后就几个星期没看到你人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言氏集团那个消息你看到了吗?当然你不用太上心,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准备比赛,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在。不过,虽然说言辰这段时间应该也没空管你,但也不好说,万一他们发癫随便找人打击报复你被逮住了就跑不了了。” 许妙妙也严肃起来:“我明白了,放心,我绝对不让自己离开保镖的视线。麻烦你这么为我想,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周媚应声,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两人便挂了电话。 在手机上翻着前段时间言氏的丑闻,许妙妙心里愈发忐忑。 她琢磨着,周媚不停地嘱咐她要小心,又说怕言家打击报复,也许她知道些什么?甚至言家的丑闻就是在她的安排下爆出来的? 许妙妙越想越心烦意乱,干脆直接去琴房练琴,用音乐声麻痹自己。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周媚帮了她这么多,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练好钢琴,在比赛上拿到好名次,也算是对得起周媚的期待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周媚不要遇到麻烦。 而这边,的确是遇到麻烦了。 就在集体诉讼案发生的一个星期之后,老张打电话给江暮月,说他们中有好几个人反悔了,想撤销诉讼。 原来是于霞安排了几名言氏的高管,辗转找到了他们几个的联系方式,承诺只要他们愿意撤诉,立马就可以拿到十万元。 十万,虽然少于他们应得的钱,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何况,诉讼期漫长到让人心力交瘁,相比于打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赢的仗,立即就能到手的钱即使数额小些,也显得有诱惑力的多。 于霞正是把握了他们这种心理,用这种方法逐个击破。 这么多人的诉讼,其中的一个两个退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若是九个、十个,甚至几十个人的退出呢? 等他们之间形成分歧,无法再拧成一股麻绳,那这个联盟便不攻自破了。 “现在是多少人已经答应了?” 江暮月皱着眉,她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最大的敌人不是言辰这个从小养尊处优只会玩女人的二代,而是陪着丈夫一路摸爬滚打,在丈夫出了意外亡故后还能撑起整个集团的于霞! 她脑中在疯狂地思考处理办法。 “差不多已经有七八个人了吧。”老张很无奈地回答:“之后感觉还会更多。因为有很多人虽然还没收到言氏那边的单独联系,但心态上已经动摇了。” 不能再等了! “老张,请你帮忙把弟兄们聚起来,就在最方便的地方订个酒店的会议厅吧,我来订。一会儿我和律师都过去,你们在那边等我下,让我再和他们谈谈。” 江暮月一刻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约了律师在酒店地点见,就匆匆开上车出发了。 老张倒是动作也快。在她和律师到达酒店的大会议厅没多久,他和工程队的上百号人便也都陆续到场。 江暮月拿起酒店给她准备的话筒,尝试说服他们:“听说最近有言氏的人联系你们撤诉了?金额是十万吗?” 在座的人沉默不语。 “十万就满足了吗?要知道你们应得的赔偿远不止十万。” “话是这么说,但是从诉讼到最后言氏被强制执行,这整个过程能有一年都算快的了吧。我们多少人都急着用钱呢。” “是啊是啊。” 这一席话说进了很多人的心坎里,大家连声附和。就连老张脸上都有些动容。 若不是江暮月在绑架案的那次就直接给了他十万给女儿治病,他怕是现在也早早答应言氏的要求了吧。 “你们这样有风险的啊!”律师此时接过话筒,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为大家解释:“这是被告很常见的一种手段。先是以和解为名主动给你们一定的赔偿,等前脚金额到账了他们后脚就可以以此为证据反告你们敲诈勒索。三万块就足以构成敲诈勒索了,你们可不能上当啊!” 专业人士的话果然管用。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可这沉默没多久便被一个大爷打破。 他颤巍巍地说:“可是,钱我已经收到了啊,他们现在也没告我啊。” 大家的目光纷纷向这名大爷投去。 只听他接着说:“我也六十好几了,在工地上干了一辈子,也干不动了,现在也是一身的病,和这帮孙子已经耗不起了。现在趁还 第9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我不许你继续糟践我了 江暮月大步流星冲出酒店,毫无停顿地拉开车门,上车,一脚油门踩下,疾驰而去。 没给后面的人留一点儿追上她的余地。 616有些疑惑:“江小姐,您好像已经说动他们了,不等他们重新表明态度就走吗?” “用不着。整得好像是我在上杆子求他们告一样。” “周家这么多的资源,愿意在背后倾力帮他们,他们以为这是人人都能有的运气吗?多少人受了天大的冤屈都求助无门,他们却白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管不好好为自己争一把,被人家的三瓜两枣就打发了。随便他们吧。人贵在自救。” 话说的铿锵有力,可616发现她的眼圈红了。 “江小姐......”616想试着安慰她:“他们也有苦衷,确实都急着用钱......可能是耗不起。” “耗不起?谁耗的起?我爸也曾在工地受过工商。当年为我爸讨个公道我一度学都不上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休个学之后还可以继续回去读,不耽误我考大学考研究生。但有些事不争口气过了时效可就真没人搭理你了。我那时候可没有系统,也没有周家的资源。” 616不知该回什么。它一个系统,此刻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处于人类的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中。 幸好江暮月主动打破了这份尴尬: “616,给我放首音乐吧,要舒缓点的。” “好的......嗯?” 616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一时有些懵。 这是把它当音乐播放器了?系统还能这么用? 江暮月:“你们系统的数据库里没有存几首音乐吗?” “请稍等,我查询一下。” 言毕,616迅速在它的数据库中搜索了一番,又跑到主系统的平台上发送指令,终于下载到了几首音乐,存放进它的数据库里。 当只有江暮月能听到的音乐播放起来时,她阴郁的脸色终于得到缓解。 “可以啊你616,没想到你还挺全能,厉害了。” 被解锁了新功能的616难得被这么夸,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在音乐声中,江暮月跟着音符的节奏哼着小曲儿,平稳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许妙妙的音乐学院门口。 正当她在靠边停车时,突然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校门。 是言辰。 许妙妙最近感觉自己不知怎的,总是心神不定,也只有在练琴的时候可以暂时忘却世间的烦恼,沉浸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天她在去琴房的路上,心头一直弥漫着的不安愈发强烈。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她刚一掏出手机,屏幕上就立即蹦出周媚的消息: 【我在门口看见言辰进来了!你注意避避!】 许妙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见两名保镖时刻与她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暂时少了几分惊慌。 她立马给两人发了消息,请他们离自己更近点。 在她纠结着是继续去练琴,还是先回宿舍避一避的时候,那如同恶魔索命般的声音便骤然出现在她身后。 “妙妙?你真的在这?”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许妙妙逃命般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他现在还来干什么?来继续毁她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的人生吗? 她慌不择路,不小心跑进了一个死胡同,来不及返回便撞上对她步步紧逼的言辰。 “为什么要躲我?” 为什么?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许妙妙抬起头直视他,嘴唇颤抖地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当初,是你要来招惹我的,也是你要离婚的。我都应了你。我因为你不上学不参加比赛,因为你放弃自由,结果你一脚把我踹了,还让我沦为笑饼......” 她越说越气:“所以你现在还缠着我不放是为什么?让我继续回去当你的宠物吗?” 言辰没想到他的小白兔也有气得要咬人的一面,愣住了。 许妙妙推开他就要走,却被死死拦住。 “放手!” 对方却仍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跟我回去。谁许你回学校的?” 她还想继续弹琴给别的男人听? “我干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我受够了!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继续糟践我了!” “你敢!” 言辰面目狰狞,只感觉气血一下子冲上脑袋,让他不管不顾地正欲将她直接拖走。 千钧一发之际,两名面色严肃的汉子及时将言辰围住。 “请你放手。”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你们是谁?”言辰疑惑了一下,突然又恶狠狠地盯住许妙妙:“行啊,这离了我才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勾搭上别的男人了?你是有离不开男人?” 许妙妙气得满脸通红,想破口大骂,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个保镖互相确认了眼神,达成一致,其中一位突然出手,结结实实地往言辰脸上来了一拳。 言辰躲闪不及,条件反射地松开对许妙妙的桎梏,另一名保镖则趁机拽住她迅速逃离现场。 “妙妙!” 正欲上前追去的言辰被揍他的汉子挡住。 猝不及防地被揍了一拳,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许妙妙逃离出他的视线,言辰又急又气,转头与保镖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的冲突引起路人的围观。 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扭打中的二人却浑然不觉。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场好戏。 此时的江暮月 第10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恭喜江暮月小姐获得积分500,积分商城已为您激活,您可在积分商城里挑选合适的金手指。请问是否现在为您打开积分商城?”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还逛商城!” 找不到许妙妙的江暮月心急如焚:“先帮我看看许妙妙去哪了!刚刚去琴房找了她也不在。” 616:“也许......她回宿舍了?” “她宿舍在哪?你帮我开下地图。哎呀不用给我看了,你直接给我指路吧,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走?” 被理所当然地当成导航用的616有点无语,但依旧尽职尽责:“向南出发,500米后右转......” 江暮月几乎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等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刚巧碰上了被保镖一路护送回来的许妙妙。 “周媚!” 看到她,许妙妙明显是很惊喜的样子。 “你还好吧?有没有被言辰逮住?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幸好你提醒,我刚刚真的碰上言辰了,差点被他拖走。”想到这,许妙妙还有点后怕。 江暮月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上楼再说。 保镖大哥像个门神一般守在宿舍楼下。 警铃大作的江暮月进屋后还不忘把门反锁。 在反复确认了安全后,她才终于放下戒心,听许妙妙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言氏那边都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这位执行总裁却还想着谈情说爱。要不是他妈,言氏早就该倒闭了吧。 江暮月在心里默默吐槽。 还好两个保镖被安排得及时,今日才有惊无险。 “周媚,幸好你未雨绸缪。今天要不是保镖大哥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不知道之后他还会不会来,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但我有预感,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的,他想再毁我一次......” 许妙妙无力地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右手烦躁地抓着头发,像是这样就能把烦心事驱散一般。 “你不要担心。该上课上课,该练琴练琴。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好好准备比赛就行了。只是这段时间,尽量让保镖陪在你旁边,别管别人怎么看,安全第一。” 许妙妙乖巧地点头。 “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去国外比赛了吧,签证办好了吗?” “手续基本结束了,在等签证下来,应该不会有问题。”说到这,许妙妙惴惴不安的情绪逐渐缓解。 这场比赛是她翻身的希望。重回校园后,在夜深人静时她曾无数次地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把坠入深渊的她带到光明的彼岸。 对于许妙妙来说,周媚就是她的命运之神。 她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江暮月: “到时候,你会去看我的比赛吗?” 江暮月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坚定地握着她的手:“放心,我到时候一定在场。” 安抚完许妙妙,江暮月一出宿舍就冷下脸,开车回家。 一路上,每次在等红绿灯时她都要瞟几眼手机。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愈发忧心忡忡。 这么长时间老张那边都没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是否又有了变故。 一个可怕的想法划过她的脑海。 既然于霞已经出手从内部开始瓦解老张他们的联盟,那么有没有可能已经有人把隐藏在背后的她供出来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指望通过诉讼案继续发酵再给言氏加火怕是来不及了,现在就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在院子里停好车,她匆匆给丁姨撂下一句:“晚饭我晚点的时候来吃”,便迫不及待地跑上楼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就开始啪啪地敲着键盘。 她联系了之前给许妙妙删新闻时曾有过交涉的所有娱乐八卦记者,把言辰在酒吧的不雅照片发给他们。让他们趁着言氏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发出去,彻底引爆热搜。 正当她盘算着如何营造更加爆炸性的效果时,刚好在网上看到了敌人主动递给她的刀子。 那是言辰今天在许妙妙学校和保镖打架的视频。已经被好事者拍下上传到了各个短视频平台。 评论区的路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男的打什么呢?戴口罩的那位感觉好厉害,是练过的吧】 【被打趴下的那个男的还挺帅。但是他挨打的样子好怂哈哈哈哈哈】 【别又是什么为情所困吧,两男争一女?最近见过好几个这种戏码了】 【别胡说!我是这个学校的我当时在现场。分明是那个男的先调戏人家,人女的不愿意还要拖人家走,戴口罩的大哥是见义勇为】 ...... 评论区顿时给了江暮月灵感。 她立马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富家公子追求女大学生遭拒,恼羞成怒对当事人动手的营销号文,保镖在她的文中则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路人。 配合着酒吧的照片,在她娴熟的春秋笔法下,酒吧买醉厮混与打架这两件本身没有关联的事被巧妙串在了一起。言辰被塑造成了一个猎艳的花花公子,自己游戏人间,却不能容许被她看上的女生拒绝他,无能狂怒又被正义路人当场教做人。 极具煽动性的文字让整篇文章的戏剧效果拉满。 之前于霞也是这般拿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情色照片与绑架案移花接木。更是在文案上旁敲恻隐,给看客造成在看小电影剧情般的感觉。 现在她也依葫芦画瓢,把孽力反馈给她儿子。让他们体验一把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写完后,她慷慨地把全文发给娱乐记者们。 平白天降了一个爆点新闻,连稿子都给他们写好了,这让几名记者都乐得不行。 一通操作让616目瞪口呆。它不禁疑问:“江 第11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你敢和我赌一把吗 周媚,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他们的?是在集体诉讼案爆发后她为了明哲保身,想与言氏划清界限,还是...... 不,想必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盘算着他们了。 也许就是在那次绑架事件之后,也许更早...... 随着思考越来越深入,于霞的眉头也不自觉地愈发紧锁,拧成了“川”字。 像是思维上的某个透明的玻璃围墙突然被打破,被隐藏的答案瞬间暴露,一切可疑的点都因此有了解释。 怪不得周家签了投资协议后却迟迟不打款,怪不得周媚退婚退得如此迅速不留后路,怪不得那群一盘散沙的农民工能如此有备而来团结造势,原来从一开始,都是周媚布的局。 什么上家公司的投资失败没钱了,什么气言辰不来看她退婚,通通都是借口。 她就说老周那只身经百战白手起家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把宝全压在一个金融公司上,一次投资失败就能让他资金周转不开了?也只有阿辰那个傻孩子会信。 于霞不禁疑惑,以她对周媚的印象,她应该不可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地割舍掉对言辰的感情,并且行事如此大胆果决,这完全不像她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在这些疑惑上继续浪费时间。 把事情想通了,于霞便迅速行动。她先是一个电话打给儿子,命令他立刻马上到她的办公室。 “妈......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有人陷害我!” 于霞:“???你在说啥?” “肯定是哪个小人在偷拍我!等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他!” 言辰的情绪突然很激动,像是已经无法理智思考。 于霞直接把他吼得冷静下来:“你先到我办公室!不管是什么问题都要解决,只会发疯像个什么样子!发疯能解决问题吗!” 她脑子转的很快。听儿子这莫名其妙的状态,想必是又出了什么其他问题还没和她说,以为她自己发现了叫他来办公室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她立刻打开电脑,点开新闻热搜页面后,血压骤然升高。 至少有三四个显示为“爆”的热搜都与她的好儿子有关。 【言氏集团少爷酒吧猎艳】 【言辰私生活】 【准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私下竟然这样】 新闻下面的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好家伙,不愧是少爷啊,有钱去厮混就没钱给农民工发工资了】 【那是,我们这等屁民一个月工资怕是都抵不过人家一顿早饭】 【就这还上市?还不知道多少上市公司都在养着这些蛀虫】 ...... 于霞极力压制住的火气在言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瞬间爆发。 她走过去关好办公室的门,转身便狠狠地给了言辰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是真的想让公司、想让我和你爸多年的心血都毁在你的手里是不是!” 言辰被打得有点懵,憋着一肚子的气,但面对于霞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由着她骂。 “前几年你口口声声地说要我放手让你独立让你自由,好了,我放手没有?你又做了什么呢?你让我放手就是让你去玩女人的?又是许妙妙又是这些莺莺燕燕。我说怎么公司的营业情况一年不如一年了。心思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你还有精力管理公司?” “本来还以为你这点玩女人的本事能哄的来周媚也不错,结果反倒是你被她给玩了。你自己看看你还能干什么!” “周媚?”言辰的疑惑让他死气沉沉的脸色突然有了点活人的表情。 “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啊。她说会帮我的,只是得等她父亲的资金回笼。” “你听她说的屁话!” 见儿子还被蒙在鼓里,于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都要被人玩死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还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知道这次集体诉讼案就是她在背后作梗不?还什么没钱投资,都是骗你的!” 言辰彻底懵了。 于霞越骂越起劲:“我培养你花了多少心血!结果呢你回报了我什么?你只会在这里拖我的后腿!” 这几句彻底触到了言辰的伤心之处,让他像只炸了毛的猫,冲着自己的母亲龇牙咧嘴: “是!你儿子就是这么没用!对,你培养我,从小到大,我每一步都是按着你说的走,学你要我学的兴趣班,读你要我读的专业。你只知道什么都一股脑往我这里塞,这么多年,你可曾真的问过我一句我究竟想要什么?” 见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和她这般顶嘴,于霞气得大口喘气,也口不择言句句戳中儿子的要害: “所以你就去玩女人是不是?在公司管理上无能就去在这些女人身上找骄傲感?不想面对困难只能找许妙妙这样的弱者捧着你舔着你是不是?你也不想想她们在舔你什么,是你本人吗?是你的钱!你的势力!而这些就是你妈我辛辛苦苦为你打造出来的!你瞧不上我让你学的,但我告诉你,没有这些你什么都不是!” “那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言辰恶狠狠地发了一通火,摔门而去。 看也不看被他气到差点站不稳,扶着办公桌才没让自己摔倒的于霞。 她大口喘着气,试图以此来缓解心脏的疼痛。 尽管儿子的叛逆让她心痛不已,但她必须要尽快振作。她没有时间去失望,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言氏垮掉。 当务之急就是钱。 借着闹得沸沸扬扬的集体诉讼案,之前所有押款的供应商也都来找他们催款。把这些人摆平得要不少钱。 但是,至少钱能解决掉就不是最大的问题。 在此之后,他们只要安静地蛰伏一段时间,慢慢地把言辰的丑闻删掉。 上市今年是 第12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一波三折的出国之旅 在震慑住了于霞后,江暮月难得消停了几天。 她做美容,逛街,或者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直到接到了沉寂许久的老张打来的电话。 江暮月一听到老张的声音,立马从躺椅上翻下来:“你可总算联系我了。这几天都找不到你人,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也没有接。” “唉,一言难尽。长话短说吧周小姐,这个案子我们可能真得撤诉了。” 老张的失望之情隔着电话都能让人感觉到。 可这倒是在江暮月的意料之中。 “没关系。既然是兄弟们的选择,就尊重他们的意见吧。不过...”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是建议你们,如果要撤诉不要私底下和他们联系,还是在法院介入的情况下达成双方和解更有保障。别忘了律师提醒过的,私底下联系小心他们反手告你们敲诈。” “而且和解谈判的时候尽量多要些赔偿,十万真的太少了。这点如果不清楚怎么谈的话可以交给律师。” 老张有些不好意思:“真的谢谢你了啊,帮了我们这么多,最后我们也没能打垮那个姓言的。妈的这群害虫......” “没事的老张,这也不是你们的问题。” 江暮月现在的心态倒是不错。虽说不甘心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有抗争到底的决心与本钱。 但是争了,终究比不争的好。 他们是付出了多少代价,再加上她在背后的这个助力,才勉强获得与对方和解的资格。 “放心,和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不会被他们三瓜两枣就打发了。现在他们不想直接关门大吉就得顾及名声,为了名声赔点钱也是他们该的。我会争取让他们多出点血。” “那老张,你们那边的事我就不管了。都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找我配合。” “好嘞。真的辛苦你了。” 结束与老张的通话,江暮月又开始陷入沉思。 根据前些天冯烨透露给她的消息,言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于霞的能力和坚挺强得超乎江暮月的想象,竟硬生生地把她曾经认定的死局扳回一城。 尽管危机重重,但言氏这么多年的基业,到底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凭借曾经在行业里的名声与人脉,于霞还是拉到了几家银行的贷款,暂时补上了资金周转上的大窟窿。接着,她又大刀阔斧地进行大规模的裁员,砍掉好几条近几年没有什么收益的业务线。 虽然业务量和影响力也因此被大大削弱,上市的计划被彻底搁置,但节省下的成本也足以让言氏再苟延残喘一些年。 身为敌对方的江暮月也不得不佩服于霞的雷霆手段。 也许就是当妈的太过厉害,反倒把儿子养成了妈宝。 想到言辰,江暮月心中已经没有太大波澜。这个人一开始被她视为最大的洪水猛兽,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空架子。 这样也好。 现在言氏内外交困。因内部管理层业务线的变动造成的动荡、市场上竞争力的急剧下滑、还有亟待解决需要他们大出血来达成和解的诉讼案,这些足够他们焦头烂额。 况且,于霞重新掌握了言氏控制权,言辰目前的角色更像是给于霞打工的,被她管的很严。这意味着他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骚扰许妙妙了。 为了挽救一个半死不活的公司而分身乏术无暇他顾,这结果也许比言氏直接倒闭更好。 毕竟若是真把言氏干倒闭了,言家从云端跌倒谷底,如此大的心理落差会让他们做出什么极端事也说不定。许妙妙可还在上学呢,要是被蓄意报复保镖也不能完全保证能拦住。 然而这一刻江暮月是想的挺美,下一刻就被打脸了。 手机嗡嗡作响。是冯烨的来电。 “喂?怎么了?” “周小姐,你这几天和许妙妙小姐尽量小心避一避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让我注意一下言总的动向吗。他这几天我感觉精神有点不正常,可能是被前段时间的事刺激得不清,一直嚷嚷着说要找你算账。” “他还有时间找我算账?” 江暮月嗤笑:“公司的那些烂摊子还不够他忙吗?” 冯烨有点急了:“可不就是那些烂摊子嘛,他越忙人越不正常了。这些天于董可是把他管的死死的,除了公司哪都不给去。你也知道他之前那些艳照让他丢了好大的人,结果还得每天去公司接受大家异样的眼光。” “那他......现在想干嘛?” “想找你报复啊!哦还有许妙妙小姐。” 听到这,江暮月瞬间紧张起来,手心微微出汗。 “这关许妙妙什么事?” “许妙妙小姐不是早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吗,上次他找上她学校也没受到好脸色,和人打架的视频还被拍下上传了,接着又是艳照事件......” “再加上于董已经和他说了一切都是你干的,言总可能是琢磨了下觉得太巧了,就想到是你和许妙妙小姐联合一起整他的。” 冯烨接下来的一句话正好把江暮月此时害怕的事说了出来: “他现在找不到你,也知道惹不起你,我担心他直接把气撒在许妙妙小姐身上。我看他刚刚打伤监视他的人跑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许妙妙,你提醒她千万小心。” 听到这,江暮月顿时无心再和冯烨多说一句,背上挂在门口的包包拿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才来得及拨下许妙妙的电话。按了免提,边开边和她说:“妙妙,你签证办好了吧?” “嗯,办好了。” “你现在就出国,立刻!马上!” “啊?可是......”许妙妙 第13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敌人的认输 在医院检查过一番,确定除了皮外伤身体没有大碍后,江暮月躺在病床上,给许妙妙打了个电话。 铃声刚响了一个音符就迅速接通。对方像是一直在守着电话期待她的消息。 “周媚,你怎么样?有没有去医院?” “我没事。只是暂时没法陪你一起走了。你到机场了吗?” “到了。但是,你这个情况,我怎么好丢下你一个人走啊。” 许妙妙看着挡在她身后时刻阻止她往回走的两个保镖,急得直掉眼泪。 “妙妙,你听好。”江暮月语气严肃,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已经到了机场,我也在医院养伤,没什么大碍。你这个时候回来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反而会让你自己再次置身于危险中。言辰的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和他还有好好说话的余地吗?” 许妙妙啜泣着,把江暮月的每句话都听到了心里。 “你这个时候回来,万一再被他碰上,他还能再让你有出国比赛的机会吗?要是这样,那我岂不是白挨了这顿打。” “可是......”许妙妙抹着眼泪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还牵连你因我受伤。” “怎么会!” 江暮月揉了揉太阳穴。许妙妙这个容易自我反思的软性子真是太让她自己吃亏了,得想办法让她加强自信。 “妙妙,你不要想太多,更不自我谴责。言辰他本来就是冲我来的,你没听他骂都是我在骗他害他么。真要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担惊受怕了。” “我真的没事,你也不要再纠结这些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过去。到了地方,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现在不能陪你一起去,所以你这几天得一个人去找宾馆住宿,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照顾好自己,最好再去租架钢琴,练习不能落下。” “我已经和你的经纪人说好了,她过几天也会过去。等熬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之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她说。我一会儿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我相信你一个人可以的。但是你记住,你不是只有一个人在孤零零地战斗,我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许妙妙紧握着手机,好像这样就能把周媚给予她的温暖牢牢抓在手心。 而这份温暖渐渐从手心蔓延到了全身,触发了她心底无限的勇气。 “我知道了周媚。我会按时登机,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比赛没有问题,我一定能拿到好名次。” “好。”江暮月感觉很欣慰,有一种看着自家的小妹妹终于成熟起来的满足。 缓缓放下手机,许妙妙从保镖手上接过行李箱,准备踏上自己的征程。 “麻烦你们和周媚说一下,我会等她,下个月来看我的比赛。” 保镖郑重地点了头,目送着许妙妙过了安检。 医院这边,江暮月紧绷的神经也暂时放松了下来。 至少安抚好了许妙妙这只小白兔,确保她顺利出国,暂时也算保证了她的安全。 而接下来,还是得好好料理一下言辰了。 正当她靠着枕头闭目养神时,丁姨带着周家夫妇心急如焚地赶到了病房。 “媚媚!” 母亲和丁姨一看到她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眼圈就红了。 “言辰那个玩意儿,他凭什么...他也配!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的女儿,他给我打成这样。” 母亲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饶不了他!”父亲也被气得双眼猩红,大有要把对方撕成碎片的架势。 “怎么样啊伤的重不重?” 母亲上上下下检查她的伤势,看到她肚子上被踢的瘀血,哭得更厉害了。 “妈,我没事的,真的。”江暮月连连安慰。 “医生都说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为了保险起见,确保没有内伤,建议再住院观察两天。这两天没有其他状况就可以直接出院了。你们看,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到底有没有内伤啊?万一这真的伤到内脏,一时半会儿又没发现那怎么办啊!” 母亲急得不行,连忙交代着丁姨把和周家一直合作的私人医生叫来,再给她检查检查。 丁姨不敢松懈,立马找医生去了。 “跟我说说吧。言辰是因为什么事打人的。” 父亲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慢慢坐在女儿的病床边:“媚媚,感觉你有不少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事已至此,江暮月认为也没有继续隐瞒他们的必要。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为周媚想,不管怎样一定都会支持她。 “爸,妈,你们之前也知道了,我跟言辰闹翻了......” 江暮月娓娓道来。 她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因为目睹了言辰对许妙妙这个前妻的绝情而寒心。兔死狐悲,她怕最后会和许妙妙一样的下场,所以想尽快与他划清界限,没想到言辰一直不肯放过她。 接着,她便浓墨重彩地着重渲染了言辰如何逼她收回退婚的决定,于霞又是如何软硬兼施,逼她尽快让自己的爸爸出这笔巨额投资款。 两人听了她这一番描述,被气到破口大骂,扬言绝对要给言辰好看。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说你怎么专门和我说不要着急打投资款,还要我找借口说没钱。这还要什么借口!这种只想空手套白狼套不到还不高兴的人家,我就是钱扔水里也不给他们一个子儿!” 父亲越说越气,最后简直是在怒吼了。江暮月不得不一直安慰着,劝他小声一点。 母亲也丝毫没有劝和的意思,一点也不怕把事情闹大:“我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告他,要让他坐牢!我们养的一群法律顾问可不是吃干饭的,这个时候不用还能 第14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女主幸福值:100% 异国之行并没有许妙妙想象得那般困难。 下了飞机,她形单影只地过了海关,用着并不熟练的外语和出租车司机连说带比划,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她在网上预订的酒店。 许妙妙将行李扔在一旁,进卫生间洗手,让凉水冲散刚来到异国他乡的紧张与窘迫感。 想到她一个人第一次出国,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却还是凭着不熟练的语言顺利来到落脚处,她心里有种打游戏时成功通过一关的满足。 脸上因一路上的语言交流障碍而憋出的红晕尚未消散。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比之前那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多了几分鲜活。 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给周媚报了个平安。 【我到酒店啦,挺顺利的,这里的人都挺友好】 周媚给她秒回了个“你真棒”的表情包。 【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加上了吗】 【嗯我看到她已经通过好友申请了】 江暮月看到她态度轻松的回复,安下心来。 被长时间关在笼子里的鸟骤然间被放出,最开始会四下茫然,甚至可能忘记了自己还会飞翔。然而,一旦找到了方向,便能意识到自己的价值,骄傲地翱翔于天地间。 许妙妙的经纪人叫方伶,是之前李瑶推荐给江暮月的。她在了解到许妙妙的情况后兴奋不已,直言摇钱树来了。 “你知道许妙妙身上有多少可以被捧的点吗?” “长的好看,年轻有才,青年女钢琴家,拿奖无数......她要是最后能在这个认可度最高的国际大奖上拿到前面一点的名次,我都不求她拿到金奖,只要名次还不错我就有信心把她捧红。” “青年钢琴家是不少,但是真正优秀又年轻的女钢琴家可是真不多,抓着这点炒一波女性力量就够吃一大波红利了,更何况她还这么漂亮,有颜值加持。” “最难得的是人品还不错,没什么黑点。哦能谈得上黑点的也就是那次绑架之后的照片风波吧。” “其实那个问题不大,别说你已经删光了,这么久过去了大家也没什么印象,就算有心人又把这事翻出来我也能给她公关过去。本来也不是她的错,到时候还能借此打击一波受害者有罪论,作为网暴受害者卖一波惨,躺着再吃一波流量。” “最重要的还是她确实有才。大家对这种有真才实学的人走红普遍更宽容些,不像我捧过的那些脑袋空空的花瓶。” 方伶之前刚和江暮月联系上就滔滔不绝,如获至宝。 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江暮月自然开心。她和方伶商量,把合作开始的时间定在许妙妙比赛的那天。 如果发挥不错,直接就她的表现出通稿,按方伶给她定位的方向营销。 而在此之前,方伶也会提前到达比赛国家,与许妙妙接触,并和她沟通好决定之后的走红路线。 就在许妙妙出国后的一周不到,方伶就也到了。 她们见面的地点是在一间琴房。 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在短暂的休息倒完时差后,许妙妙便争分夺秒地寻求练琴的机会。 她找了个提供钢琴培训的琴房,花钱租了其中一架,她可以在这一个月内借这架钢琴来练习。 方伶到的时候许妙妙正弹得投入,她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她自认自己不懂音乐,可依然听得如痴如醉。 乐谱与旋律的精妙之处也许只有内行人才能详细分析出来,但感受演奏者通过乐曲而传达出的情感与精神力量则没有门槛。 一曲完毕,许妙妙大概是终于想起了时间,于是郑重地盖上琴盖,起身离开。 一开门便与恭候多时的方伶四目相对。 “你好,是许妙妙吧,我是方伶。” 热情自来熟的方伶主动向她伸出一只手,许妙妙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轻轻握了下。 “你好你好。没有让你等太久吧,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没等多久。你弹的可真好,我都听入迷了。” 方伶丝毫没有吝啬于对许妙妙的夸赞,把她夸得满脸通红。 两人住在同一家酒店。 一起回酒店后,方伶详细地和许妙妙介绍了给她安排的走红之路。有包装但是不会过于夸张,重点还是围绕着她在钢琴演奏上所展露的才华。 成名之后除了必要的商演和广告拍摄任务,会充分尊重她的自主权。 这个方案是之前与江暮月根据她的性格量身定做的最适合她的路线,因此许妙妙全程听下来都没有异议。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方伶最后贴心地问。 许妙妙此时只有一个问题:“周媚有和你说她什么时候来吗?” 方伶:“......” 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关于你自己的人生安排,结果你心里只想着别人是吧。 方伶腹诽,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哦我倒是不能完全确定她什么时候来,但我来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张明信片让我转交给你,差点忘了。” 她从包里的夹层拿出那张明信片递了过去。 许妙妙小心翼翼地接住。 明信片上,江暮月用张扬的字体给她写了两个字:加油。 而背面是一张精美的图。图上一个女孩正孤独地仰望星空,眼里写满憧憬。 方伶神秘兮兮地说:“你对着灯光再看看。” 许妙妙依言照做。仰起头,将明信片举上去,对准了天花板上的灯。 璀璨的夜空被灯光映照出了隐藏其中的文字: 你本就是那颗最明亮的星。 许妙妙骤然间热泪盈眶。 时间在许妙妙日复一日的专注练习中流失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比赛的当天。 方伶比许妙妙还紧张。 通稿已经准备好了,但如果她这次不小心发挥失常,与通稿所述内容不匹 第15章 恶毒女配的救赎之路:终 许妙妙最终赢得了一枚铜奖。 金奖与银奖获得者则是行业内耳熟能详的知名钢琴家,许妙妙作为最年轻的获奖者,初出茅庐就一鸣惊人,名次仅次于这两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前辈,实在是让所有人都不禁感叹后生可畏。 方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在通稿上有恃无恐地添了更多的溢美之词,什么“该奖项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钢琴演奏界未来的新希望”等看起来就很夸张的噱头都肆无忌惮地往许妙妙身上怼。 若是本人担不起过高的赞誉,德不配位必遭反噬。可若是当真担得起,流量和商业价值会伴随着鲜花与掌声迅速水涨船高。 通稿一经发布便立马冲上了热搜。 许多人乍一看到这奉承味十足的热搜标题不屑一顾,同时却又被刺激出好奇心,被引得点进去浏览正文,抱着挑刺的心态准备找出反驳的点来大骂一顿标题党。 结果他们越看越发现这居然不是标题党,当真是出了一位年轻的天才女钢琴家! 这样的反差感更是为许妙妙狠狠地吸了一波粉。 打响了开门红,许妙妙的走红之路可谓是一骑绝尘。不出一个月,商演的邀请和各类广告品牌的邀约应接不暇,她的身价在短短的时间便翻了数倍。 难得的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红,许妙妙也没有被金钱迷失目标。 她在比赛结束回国后就像往常一样去上课,兢兢业业地完成学业,只是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偶尔接几个含金量较高的商演,以及配合拍摄被方伶精挑细选出来的对她有形象价值加成的广告。 这般不骄不躁的作风更是为她赢来了很多路人的好感。 江暮月翻着网上对许妙妙铺天盖地的赞誉,心里有种看自家孩子终于功成名就的欣慰。 妙妙现在已经是名成熟的小富婆啦,前途一片光明,再也不是那个会哭着问她该怎么办、总是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她的傻白甜了。 而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吧。 系统很快领悟到了她的想法,及时问道:“江暮月小姐,请问是现在为您准备下一个世界的穿越吗?” “是的。” 话音刚落,616便为她打开了系统主页面。 “616提醒您,您已获得任务完成的积分奖励共1000分,之前购买金手指【运气】消耗30积分,购买【止疼膏】消耗50积分,您目前的积分为920。” “消耗这么快?” 江暮月感觉有些不妙。第一个世界如此简单她就已经因为用这聊胜于无的金手指花了大几十的积分,若是之后的世界更危险,岂不是会越来越麻烦。 虽说因为达到女主100%的幸福值可获得双倍积分,但也经不起这么耗吧。 如果不幸死亡,购买复活甲得10000积分,相当于一切归零重头开始。 616:“下面请宿主挑选第二个世界。” 江暮月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第二个世界,可就过了新手保护期了。 “怎么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介绍,只有完成任务可获得的积分显示啊。” 第一个世界是因为新手保护期由616自动为她选择的,这还是江暮月第一次自己看到挑选世界的页面。 “是的,江小姐。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都是要传送完成后再由我传递给您的。积分的大小与完成任务的难度呈正相关,您可据此判断,做出选择。” 积分越高的世界自然完成任务的难度越高。 虽然江暮月很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世界,趁早凑够10000积分,但也不得不考虑万一难度太高任务失败所要付出的代价。 现下还是先求稳吧。 “就这个。” 女主幸福值超过60%,可获积分700;女主幸福值100%,可获幸福值1500。期间若附身的女配死亡,或女主死亡,则任务失败。 1500积分,看起来只比第一个世界难了一点,但应该没有太多,至少比那些四五千的积分更容易通关吧。 “已为您选择。请问是现在开始传送吗?” “稍等我一下。” 江暮月翻着抽屉,在角落里拿出一沓子的信纸。 她仔细撕下了两张,拿起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临走之前,给周媚写一封信吧。” 616:“......您这是还带管售后的吗?” “什么?” “没什么。” 江暮月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时间长了,616表现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明明一开始表现的都是个冷冰冰的没有情感的系统,后来却时常能感受到它释放的和人类类似的情绪。 会表现出好奇心,还会吐槽。 江暮月暗暗地想,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专门研究一下它。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 她继续动笔: 【周媚,你好。 我是江暮月,很感谢你借了你的身份给我,让我得到能重活一次的机会。 作为回报,我也想试着给你争取一个和以前不同的人生路。想来你愿意提供身体和身份给一个陌生人,也是希望能帮你重来一次吧。 不知道我为你选的路你是否能满意,先和你说一下结果吧。 言辰的公司现在业务线骤减,又面临着资金压力。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已经焦头烂额,没有心思再管其他事了。我们现在和他已是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扰的状态。 我也建议你回来之后不要再去招惹他,大好人生没必要浪费在无谓的爱恨纠葛中,多看一看自己身边的人,你的父母,朋友,伙伴。 周媚,你真的有一个很好的爸妈。 可也许正是因为将你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保护得太好,从小到大几乎从没拒绝过你的要求,所以感情上难得的挫败激发了你 第16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绣楼 “小姐,敢问身体可还有不适吗?可需要雁儿再去请马大夫?” 丫鬟把食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微微低下头,模样恭敬地驻足在床边听候指示。 江暮月迅速得到两条信息。 一,原主之前可能是大病了一场,现在还在休养中。 二,这个叫雁儿的丫鬟应该和原主不是很熟。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有主仆之分,长期的相处也不会让她表现得这般拘谨。 第二点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不熟,那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她的异样。 于是她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不适,那便劳烦你再去请大夫来看看了。” “不敢谈劳烦,雁儿这便去请马大夫过来。” 丫鬟行了一礼,便立马去完成小姐交代的事。 江暮月的目光死死盯着雁儿。 只见她又掀开那块木板,冲底下喊了一声: “小姐的饭已经送上去了。快将梯子搬来,我要下楼为小姐请大夫。” 还要搬梯子才能下去? 这楼尼玛是什么结构?! 江暮月硬生生忍下爆粗口的冲动,默默看着雁儿在出口的地方等了一小会儿。 接着,她便坐了下来,腿伸出出口,脚踩上梯子,手扶着两边,一步一步挪了下去。 这让她想起了施工队在建房子时所用到的那种可以搬来搬去的长梯子。 就只能靠这个梯子才能出入她的房间吗? 而且看样子,如果要下楼还得先喊一嗓子,让楼下的人把梯子搬过来。 这尼玛是在坐牢吗!蹲监狱好歹都有固定去放风的机会吧! 江暮月郁闷地倒回床上。 她感觉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似乎和可获取的1500积分不太匹配啊。 616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会会这个马大夫吧。不然看样子,她只能一直被关在这个没有楼梯的二层的房间里,最多只能见到给她送饭的丫鬟。 多个人好歹能多了解一些信息。她现在病着,就算有什么异样表现应该也不至于引起怀疑。 马大夫很快到了。 他是一个长须的长者,一看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随着大夫一起来的,除了雁儿,还有另外一个相同打扮的丫鬟。 “大夫,劳烦您再给我们家小姐看看吧。小姐,感觉怎么样?没有更严重吧?” 这个丫鬟一脸担忧。 江暮月:完了,这位好像是和原主很熟的样子。 她决定先保持沉默,说多了暴露的问题也会多。先乖乖伸出手给大夫号脉。 马大夫一手号脉,一手摸了几下自己的胡须,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 突然,他眼神犀利地看着江暮月:“小姐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这心病,怕是难以好全啊。” 心病? 江暮月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不会吧,她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就被发现问题了? 不待她多想,那个和原主更熟的丫鬟就激动起来:“都是被凤仪公主害的!小姐自打和她接触后她就没教过小姐好!老爷当初真不该送小姐进宫做伴读。” “鹂儿,慎言。” 雁儿拉了一下鹂儿的衣角,提醒道。 鹂儿连忙住嘴,又哀求似的问马大夫: “敢问大夫,如何能医我家小姐的心病呢。” “心病还需心药医。看小姐这状态,最好还是让她能出去走走,透透气,有益于身心的恢复。” 江暮月突然眼睛亮了,在心里夸着这大夫是真靠谱! 没想到就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却让两名丫鬟面色凝重。 鹂儿神情很是纠结:“可是,按白家的规矩,小姐许了人家上了绣楼,直到成亲之日到来前都是不能出绣楼的。” 雁儿回道:“小姐的身子也是要紧。依我之见,还是先回了老爷,听他定夺。” “那就是你们白家的事了。” 马大夫收拾药箱,看样子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多留。 “大夫慢走,我们送您。” 目送他们三个离开后,江暮月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摔了好几下枕头发泄。 这还真是坐牢啊! 定了婚约就要上绣楼坐牢吗?直到出嫁?封建时代也不至于这么没人性吧! 纵使一肚子的气,江暮月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也许老爷能心软,放她出去转转。待她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再想办法也不迟。 然而,一直等到夜幕降临,除了雁儿又来送了一次晚饭,无事发生。 江暮月也只好一人在房间转悠。 除了牢笼般的千机拔步床,房间一览无余,当真只有地板下这一个出口。 推开窗户,也只能看到些花草。整个绣楼都被框在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院子里。 要是提前买个能飞檐走壁的金手指就好了。 但现在也不能光等着616回来。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它什么时候回来,甚至还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如果它回不来,那她会被永远留在这里,被关在绣楼直到出嫁,在这个世界了此余生吗。 这个可能性让江暮月不寒而栗。 得行动起来,就算真的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那也得为自己争一个更好的未来,不能过这样的比坐牢还难受的日子! 思来想去,江暮月觉得突破口还是在那个马大夫身上。 第二天,雁儿来收拾食盒时,发现饭菜几乎都没有动。 “小姐,您昨儿个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我吃不下。”江暮月垂眸,看起来很憔悴。 “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雁儿跪在她的床前:“您不爱吃,我和厨子说再给您做点别的,可不能不吃啊。” “我吃不下。每天都闷在这个屋子里,我真的没有胃口。” 江 第17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陆幺柳 616绑定过很多宿主,但刚完成传送后就被莫名其妙弹回系统空间的状况还是头一回遇到。 它这次似乎能体会到人类常说的,肺都要气炸的感觉。 于是它气势汹汹地去找主系统。 “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那一大团数据回它:“我也不知道啊,正在解析呢,应该是哪里出bug了。” “先把我送过去。我的宿主发现我突然没有反应肯定会着急。” “哦,我知道你急了,但是你先别急。” 616:...... “解析结果出来了。是这样,你之前是不是向任务管理中心申请过与宿主江暮月绑定到最后?换世界不换系统?” “是。”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616:“?” “正常的程序设定都是换世界后系统自动解绑,随机抽选其他等待任务的系统与宿主绑定。你非要闹特殊,就得专门为你改程序,于是就改出bug了。” “可系统守则里很清楚地写了,如不想解绑可提前向任务管理组申请。我的申请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话是这么说,多长时间都没改过的程序,现在来改,操作难免不熟练,容易出问题嘛。” 616:“......那现在怎么办?就放着宿主一人在那吗?赶紧把我送过去啊。” “已经在修复bug了,莫慌莫慌。你先接收一下这个世界的信息吧,等bug修复好你就能立马回去了。” 然而,这信息一接收完,616突然就有种把主系统这个乱码一样的数据团给全部删除的冲动。 “这不是我的宿主选择的世界!完成任务后的积分奖励是4000!而且必须让女主的幸福值为100%,没有中间选项。这个任务得多难?要到A级的难度了吧?这是刚过新手村的人能玩的吗!” 主系统好像有点心虚:“这,不也是bug嘛,传送失误,给送到别的世界去了。” “这也能错?” “冷静冷静,记住,你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不要如此激动。事已至此,也没法改变了,你在这跟我跳也没用,还是老老实实地辅助宿主完成任务吧。” “好了bug修复完毕,准备重新和宿主绑定...” “等一下!” 616突然阻止了主系统准备绑定的动作。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得来点补偿措施?” 主系统:“什么补偿措施?” “我提议这次和宿主绑定的状态不要再是什么吊坠耳环之类的贴身物品,给我弄个人形身体呗。” “你想得美!以人形绑定那是你这个级别的系统可以享受到的待遇吗?而且获得人形系统这也是宿主一路打到S级难度的世界才能得到的特权!” 616理直气壮:“这本来就是A级难度了,跟S级也就差一档。况且,这是系统空间发生的错误,这不得专门出个措施来补救么。” 主系统:“别废话那么多。赶紧滚去宿主那。”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总部举报。连世界传送都能出错,这么大的问题,按总部的风格,怕是得直接把你给格式化了。” 一团数据体似乎抖了两下。 “你敢!我要是被格式化了,整个《重启人生》的部门都得被裁掉!你也得没!” 616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谓。总部也可能会安排我去其他快穿的业务线。我这个级别的系统,有或没有,去哪儿都一样。” “行,我答应你。” 主系统拗不过,只好答应了要求。 在616离开后,主系统又一次打开江暮月的信息档案。 早知道就不选她当宿主了。 《重启人生》的业务线成立以来,得益于它设计的独特运营模式,一直稳坐快穿中心业绩第一的宝座。 而江暮月很有可能会成为让它跌下宝座的隐患。 得在事情发生前未雨绸缪才行,将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它偷偷干涉了传送程序,不给她慢慢成长的机会,直接给她送进困难模式。 它已经给江暮月留了一条生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别管任务,把现在所有的积分都换成该世界的货币,然后老老实实地在那苟一辈子。 若是不信邪,非要头铁去莽,那她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主系统关掉了档案。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 616拿到了权限,给自己编写了一个满意的人形,又想了个辨识度高听起来也不错的名字,颇有些得意洋洋。 万事俱备,去见宿主吧。 当616根据定位来到江暮月的所在地时,面对的便是她毫不犹豫跳湖的一幕。 这是不等它回来自己就开始行动了? 即使是对她行事风格已有了解的616还是再次被她的大胆震惊到。 追着她的行踪绕着湖跑了好久,终于蹲到了她上岸。 与江暮月再次联系上后,616一扫之前与主系统讨价还价的气势,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对宿主尽职尽责的靠谱系统。 “您好,江小姐!可算是追上您了!” “616!是你吗?” 在江暮月惊喜的呼喊中,他微微一笑,回道: “616,听起来不像个人名呢。不如取个谐音,就叫,陆幺柳,如何?” 第18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困局 “陆幺柳,不错的名字。” 江暮月端详着他的脸,觉得他这名字和人形都很顺眼。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当时怎么突然断了联系?” 陆幺柳把前因后果给她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江暮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4000积分的A级难度世界,且必须达到女主100%的幸福值才算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如此的不留余地。 她倒是没有沉溺于这股不安的情绪中。 “都这样了,除了冲也没有其他选择吧。先把这个世界的信息传给我,怎么传?” 陆幺柳向她伸出手。 江暮月怔怔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忽然她感觉似乎有一阵电流从掌心处传递到她的大脑,霎时间,一段段前尘往事的记忆向她席卷而来。 在接收记忆间,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原主那仿佛可以把人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强烈情感。 “我,白苏木,愿以身为殉!献祭魂灵!求上神开眼,逆转时间,保公主殿下登上皇位!” 记忆中的白苏木站在一个像是在召唤神魔的阵法里,眼神绝决,视死如归。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良久,江暮月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要命啊,这把高端局。 面对邻国的日益崛起,燕国境内的保守派与改革派的斗争趋于白热化,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代表改革派的凤仪公主发起了一场夺嫡政变,却以失败告终。 和她一个阵营的人在这场政变后悉数被围剿,与公主关系亲密者更是被株连九族。 在血流成河的厮杀后,改革派彻底无力抗争。 而由保守派把持的燕国墨守成规,长期封闭自我,拒绝接收外来的新事物。后来,便难以抵挡周围日益壮大的邻国的入侵,以亡国告终。 江暮月越想越觉得脑壳疼。 政权斗争、社会变革、新旧思想的碰撞、公主称帝,都是极其棘手的问题。 凤仪公主就是本世界的女主。若想她的幸福值达到100%,就只有一个选择: 成功辅佐她登上皇位。 这也是原主白苏木的遗愿。为此她不惜献祭自己召唤鬼神来助她的公主一臂之力。 可燕国,与江暮月认知中的封建王朝并无太大差异,都没有女子当皇帝的传统。 除非她是武则天。 但要做成这个例外,又谈何容易。 “江小姐,我知道挑战很大。但是616...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陆幺柳见她接收了记忆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便主动出声宽慰她。 这倒是突然提醒到了江暮月。 “对了,你这个人形有什么额外作用吗?为什么你们主系统会说这是有很多经验的宿主才能获得的特权呢?” “请江小姐随我来。” 陆幺柳带着她找了一块荒无人烟的空地。他盘腿坐下,双手像是在一个看不见的键盘上敲击。 不一会儿,那片空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厉害啊。” 江暮月叹为观止。 “怎么做到的?” “人形系统有编写物品的能力。只要是人间范围内的事物都可以编写。” 陆幺柳的回答总算让江暮月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简直就是她行走的金手指! “这样就好办多了。” “江小姐,您是已经有计划了吗?” “倒也不算计划......只是暂时能下的一步棋吧。” 她自认不懂政斗,但有人懂。她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保证公主的党羽安全无恙,他们自会替她辅佐公主上位。 根据白苏木的记忆,公主最有力的支持者是一名叫梁清的才子,只是此时的他尚未和公主相识。 江暮月琢磨着,可以先去找他,引着他早点与公主联络上,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摆脱那个麻烦的白家。 话说白苏木的联姻对象......也是和白老爷一样的保守派吧。 江暮月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陆幺柳...哦我以后就叫你阿柳吧,显得亲切点。” 这突然给陆幺柳整得有点不会了,只好呆呆地回了一个“嗯。” “阿柳,先陪我回趟白家,我要开始一场表演了。” 她大致说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陆幺柳回了她一个笑容:“愿舍命陪君子。” 白家。 陪着白苏木出府的四个丫鬟跪了一地,每个人都啜泣着,瑟瑟发抖。 白老爷面色庄重,没有说一句话,周身压迫性的气场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胆战心惊。 坐在白老爷旁边的一名妇人默默地用手帕擦着眼泪。 几名浑身湿透的小厮匆匆跑来,跪了下去。 “回老爷,小的无能,未能找到小姐。” 这话更是让正在啜泣的丫鬟们抖得更厉害了。 “找不到,就那么点大的湖找不到人?再去找!会水的都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厮们应声下去。 白老爷站起来,打量着这四名丫鬟。 “叫你们看住小姐,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丫鬟们连连磕头。 白老爷却只是冷眼旁观。直到她们的头磕出血也不见丝毫动容。 “要你们无用。来人,直接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爷且慢。” 擦着眼泪的妇人面露不忍:“老爷,眼下还是找到木儿要紧。也许她吉人自有天相,被哪位好心人救了呢?我们也不要给她徒增人命的冤孽吧。” “夫人,你还不明白吗?” 白老爷走近妇人,低声对她说道:“现在已经这样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木儿躺着被抬回来,我们也好给侯府一个交代,说是突 第19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流民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白家小姐在众人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正大光明与男人私奔的好戏,大家自然不会让这个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默默闷在白府内。 尽管白老爷已经再三命令白府上下所有人不许将此事传出去,然而再严苛无情的家规也压不住人们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没有多久,白小姐跳湖私会情人,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和男人跑了的故事便传遍大街小巷。 写话本子的更是找到了好题材,将此故事不断扩充,发展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有的甚至被编写成了淫词艳曲,被一路传唱。 一向最注重名节的白家,此番可谓是脸面丢尽。 茶馆里,小摊旁,随时都能听到路人的八卦。 “要我说啊,白小姐就是被压抑太久了,物极必反,被压的越狠,一旦犯了什么错,那便是惊天动地的错。” “你说的没错。白家的那家规那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哪家姑娘要是嫁到他们家去,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要管理好内宅,要处处得体,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逛个街都不行。就算真有要事出门都得被一众仆从围得严严实实的。反正我可不想让我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 “可不是嘛,就这样还得戴帷帽呢。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也就他们家姑娘出门还戴帷帽。” “你别说,白家真是成也家风败也家风。虽说他家男丁不好取媳妇,但是女儿可太好嫁了。就是用这样的规矩严防死守,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姑娘家风严,能守住贞洁,不少守旧的人都很看重这点。要不就说白老爷一个区区六品官,怎么能攀得上侯府的呢。白家能维系这么多代,不得不说上嫁的姑娘们维持的姻亲扶持了不少。” “但这次真是败也家风了。现在也就白家还这般守规矩,反倒显得鹤立鸡群。你看那天整条大街上只有白小姐一人戴着帷帽,还被丫鬟给围成那样,真是让人想不注意看都不容易。” “是啊,她要是不那么显眼,爱跳湖跳湖,爱和男人私会就和男人私会,谁知道她是白家的小姐啊,也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京城里的议论纷纷,自然也传到了侯府的耳朵里。 侯爷看似悠闲地品了一口茶。 茶盅放回桌上发出的一声脆响,却都让白老爷冷汗直冒。 “白大人,你这样不地道啊。发生这么大的事,还得我登门了你这才和我说退婚。” “给侯爷见笑了,是老夫教女不严,实在无颜面见侯爷。” “也罢。事已至此,只能说我们两家有缘无分,犬子没这个福气娶白家的女儿当媳妇。” “侯爷言重了,老夫惶恐。是小女这个不争气的配不上令郎。”白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白大人,令嫒的所作所为,你是当真一点也不知吗?” “不敢欺瞒侯爷。若是有所察觉,老夫岂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更无脸面与侯府结亲啊。” 侯爷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此番未能结成亲家倒也未必是坏事了。令嫒私定终身你都浑然不知,焉知她还有多少事是瞒着你这个父亲的。” 白老爷刚擦完额头,又有冷汗冒出来。 侯爷继续说:“我倒想起一件事,她与凤仪公主待在一起那么久,难免耳濡目染。” “你说,他日若是真嫁到我府,会不会跟犬子吹吹枕头风,让他倒戈凤仪公主?” “那岂不是祸起萧墙?如此想来,这亲事没成,于侯府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坏事。” 白老爷这下被彻底吓到了,连忙申辩:“侯爷!老夫绝无此意啊!” “诶,我就随口一说,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侯爷起身,与白老爷作揖道别:“白大人,好自为之。” 白老爷回礼。 哪怕送走侯爷之后很久,白老爷心中的阴霾仍久久不散。 他知道,经此一事,侯爷对他已没有之前那般信任了。 当京城流言蜚语漫天飞的时候,舆论中心的人却出了京城。 江暮月坐在马车里,美滋滋地啃着陆幺柳给她编写出的面包。 白家的人应该已经把她前两天的表演传出去了吧。她一向对人们的八卦之魂很有信心。 白老爷不是守规矩重名节到让女儿在家里蹲大牢的程度吗,不是最怕女儿失了名节没法给亲家交代吗。 既然如此,她便偏要坐实了这个失节的虚名,让这两家的老顽固们自己掰扯去吧。 最好能打起来,打得越激烈越好。 一想到本来应该穿一条裤子的守旧派因为她这个意外因素而有了龃龉,甚至有可能离心离德,她就觉得手里的面包更香了。 江暮月的视线顺着面包,一路移到坐在车厢外正在赶马的陆幺柳身上。 人形系统真的太好用了,什么物品都能编,就连出城所要用的路引都能编写,要是没有他的马车和路引还真的做不到那么顺利就逃出来。 一想到这,江暮月就忍不住地想再去夸夸陆幺柳。 “阿柳。” 她刚准备去掀车帘,正在赶车的人突然喊了声:“小心!” 听到这声警告,江暮月条件反射地躲回车厢后方。 接着便听见一阵骚动,随之而来的是好几个人被踹下跌落路边的惨叫声。 是遇到强盗打劫了吗? “怎么了阿柳?” 她不敢贸然出车厢。没有防身的武艺,不躲好怕是反而会给陆幺柳添麻烦。 “江小姐,这附近有很多流民。他们刚才扑过来,像是要抢东西。” “流民?为什么会有流民?” “我也不清楚,突然冲上来,跟饿狼一样。不过已经把他们打跑了。应该暂时安全了。” 江暮月小心地掀开车 第20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梁清 南山城。 进城的人不少,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排着队。 “你们打哪来的?看起来不像是难民...哦京城啊。” 守城门的士兵接过陆幺柳递来的路引,又抬头打量了下两人。 他有些奇怪地问道:“京城的人这个时候来干嘛?是嫌外面还不够乱么。” 陆幺柳回道:“我家小姐想来会一会友人。” “哦。”士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啊,难怪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了,这个时候来见友人。” 他做完登记,递回了路引:“行了,走吧走吧。” 此时车上的女子却突然掀起车帘,问道:“打扰一下这位大哥,不知你可知道梁府的位置怎么走?梁清梁公子是小女子的旧相识,可多年未见,不知他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 江暮月想着这个人看起来好像还比较好说话的样子,又是负责进出城登记的,每天人来人往,想必也是见多识广,可能知道不少消息。 梁清是该县城的首富之子,又才华出众,算是当地的名人。说不定她能借此打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呦,梁公子啊。” 守城的大哥一听到梁清的名字,态度明显更好了:“小姐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若是要找梁公子,不如在这边稍等片刻。大概不出半个时辰,接流民去避难所的下一批队伍应该就要到了。小姐可随他们一同前往。” “避难所?” “是啊,梁家出资和知县大人建的给安乐州流民的避难所。现在大部分都流民都往南山城这边跑,也就我们知县大人在做事了,其他官不知道在干什么,朝廷的赈灾粮也迟迟不到,幸好有梁大善人买粮...” 士兵突然发现自己说太多了,连忙转移话题:“啰,你看那边就是等待区。小姐要见梁公子最好直接去避难所找他。他现在和流民同吃同住,基本不怎么回家。” 江暮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边果然坐满了等待进城的难民。 和他们路上遇到的不同,这些人虽然也是面黄肌瘦,却还没有被折磨到丧失人性。 他们或安静地靠着彼此,或坐在角落里啃着干粮,并未发生抢食事件。 边上有很多专门负责分发和看守干粮的士兵,有条不紊地管理着这个暂时的休憩之所。 她牵着陆幺柳的手跳下马车,也走上前与难民坐在一起。 马上就有人被触发了好奇心。 “哎,我说...”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少年率先开口:“你俩不是逃难来的吧。” 江暮月此时穿的是陆幺柳给她新编写出来的一套衣服。她特意嘱咐他不要太华丽的那种,干净合身即可。 然而这身低调的打扮坐在难民堆里依然显得鹤立鸡群。 “哦,是啊。” 有个愿意主动和她说话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探消息的机会:“我们...是来帮忙的。建避难所的梁公子是我朋友,我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做的,尽些绵薄之力。” 这个说法很快博得少年的好感。 “那你还挺厉害,现在这路上很危险的。哦这位是一起的吗?” 陆幺柳本想回“我是陪我家小姐一起的”,谁知江暮月立马接话: “这位是我家相公。”说完还对他眨了一只眼。 陆幺柳:...... 少年的父亲也参与了他们的聊天中:“那挺好。不然女子一人前来还真说不准会遭到什么不测。现在这世道像你们夫妻这样有善心的人可不多了。 “我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离南山城不远,也只有这愿意收留我们了。那些没法赶到这儿的人.......唉。” 老汉的这声叹息又让江暮月想起了路上那饿殍遍野的景象。 她忐忑地询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从哪边来的?安乐州的其他地方也都发生饥荒了吗?” “我们是魏城那边的。他是郅县的,”老汉轻轻碰了下旁边正闭眼休息的年轻人:“这里还有其他地方的人。今年大旱,收成本就很不好,又遇上蝗虫过境,安乐州差不多得有一大半数量的县城都闹饥荒了。” “那朝廷也没有什么措施吗?” “朝廷?那不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少年有些气愤,老父亲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呵斥道:“小心祸从口出。”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嘀咕:“就是无能嘛。你看凤仪公主管辖的地区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问题,难道她那儿就从来没发生过天灾吗。” 听到“凤仪公主”四个字,江暮月突然眼睛一亮。 不待她继续追问,忽听得城内传来的指令:“今天第四批难民,到这边来准备进城。” 大家像是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原本无精打采的人们纷纷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去。 “别挤别挤!按秩序!说你呢!大小伙子别和老幼妇孺抢。” 小小的骚动没有持续太多,众人便在士兵们的维持下秩序井然地前往目的地。 江暮月等到最后,也坐上马车缓缓驶向他们前往的方向。 避难所被设计得很讲究。 入口处有好几位负责登记与分配的人员,根据难民的不同情况将他们划分去不同区域。 有守卫、大夫、后勤人员,医疗与生活物资都准备得很齐全。 发烧生病或是受伤的人会被优先送至收容伤者的院子。老幼妇孺被以家庭为单位分配在避难所的中心地带。青壮年则会让他们在稍作休养后,参与到避难所的管理中。 门口做分配工作的几人曾都是之前来到这里的难民。 江暮月向他们其中一人打听了一下梁清。 “哦梁公子啊。”他们一听到梁清的名字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他现在应该在餐 第21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凤仪公主 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地在府衙门口等候的莫知县一行人,望着前方向他们款款而来的人。 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来者不坐马车,着一身简单利落的胡服,独自骑于马上,身后仅跟着寥寥几个前来接应的随从。 行至大门前,马上的女子敏捷地翻身下马。 “微臣莫珩,参见凤仪公主。” 莫知县带头行礼,其余人纷纷跟随。 公主只是潇洒地挥了下手,道:“不必多礼。我此番只是公事期间顺道路过,想在此稍作休憩,各位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接着,她便干脆利落地对莫珩说:“这几天还得劳烦莫知县了。” “哪里哪里,公主莫要折煞微臣了。寒舍简陋,还望公主不要嫌弃微臣招待不周。” 公主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独自跟随莫珩来到给她安排的寝室。 “这几天怕是要委屈公主了。微臣昨晚刚接到公主的密信,准备匆忙,还请公主见谅。” 她关紧了房门,说道:“莫大人就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在意这些。” 说着,便撩了下裙摆坐上凳子:“我进城这一路上看到好多流民。虽说大人的避难所管理有序安排得当,但终究是有限制的。整个南山城就这么点大,总是这么多流民源源不断地进城,终究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啊。这些人都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怎么不见那边有甚举措?” 莫珩一脸惊诧:“公主难道都不知道吗?” 她意识到有大问题,连忙示意他坐下细聊。 “微臣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已上书圣上有关安乐州因大旱和蝗灾而起的饥荒问题,淮城,乐县等均受此影响。可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等到朝廷的措施啊。每天又有无数灾民逃出来,微臣不得已,只好自作主张,暂时收容这些人,以待朝廷安排。” “是这样吗?”公主蹙起眉头,回道:“两个月前父皇确实有收到关于安乐州灾情的奏折,但不是来自莫大人的。并且奏折上说,灾情已经过去,百姓皆已安排妥当,开始重新劳作,让父皇不必担心。” “定是有心之人捣鬼!是谁写的奏折?难怪...这分明是欺君!这必定得狠狠惩治!”莫珩突然情绪激动。 “莫大人不要着急。现在最大的问题怕还不是这个。莫大人的奏折看来是被有意扣下来了。谁能有这个能耐扣上疏的奏折呢?” 公主这番话一时间让莫珩哑口无言,他忐忑地回道:“是...丞相大人?” 她眼神犀利地看着莫珩。后者立马沉默了下来,额头微微渗出了些汗。 “无妨。这事我自会上京禀报父皇。现在还得请莫大人带我去趟避难所。” 在莫珩的带领下,公主低调地将避难所巡察了一番,心中不免对这般有条不紊的管理模式默默称赞。 正走着,她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在分发物资,忙得热火朝天。 公主也不打扰,示意莫珩先去忙,她自己便一个人默默在一旁等待。 见那人终于忙完,她微笑地呼喊了她的名字: “苏木。” 正在擦汗的人立马转身。 站在阳光下的公主长发高高挽起,束着发冠,颀长的身材被合身利索的胡服衬托得很有潇洒的气质。美丽的脸庞上的一双眉眼尽显英气。 “公主殿下!” 江暮月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悄无声息地就到了打得她猝不及防,连忙上前准备行礼。 “诶,你我也就一两年未见,怎么你就显得与我如此生疏了?还是像原来那样,叫我朱颜就行。” 朱颜正是公主的名讳。 她一向不拘小节,最烦这些避讳之类的虚礼。 与凤仪公主这个封号相比,她还是更希望亲近之人直呼她的名字。 “好的,阿颜。”江暮月便也循着白苏木的记忆,亲昵地称呼她。 朱颜明显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接到你写的信我都吓死了。没想到我才去镇守边防不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好生担心,连夜快马加鞭赶来的。快与我好好说说。” 于是江暮月便绘声绘色地将她如何被定亲,如何被强制关在绣楼待嫁,又如何出府为和“心爱之人”私奔而跳湖的,听得朱颜连连惊呼。 “虽说你一向胆子大,但,你这也太乱来了吧!还跳湖,万一真的被淹死了怎么办?” “我也不是没被淹死嘛。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指示我来南山城,如果不是私奔出京城,我也没有机会发现难民问题,更没有机会遇到梁公子了。说到梁公子,我可得给你好好引荐一下...” 朱颜也对梁清颇有兴趣,便随她一起前往梁公子所在之处。 来到伤病区,只见梁清正和陆幺柳一起,气喘吁吁地将一个又一个伤者抬进来。 “这批病患应该就是这些人了,先休息下,累死我了。”梁清随意地往空着的地上一坐,用袖口擦汗着,抬头看着陆幺柳:“我说陆老兄,怎么你搬来搬去都不带喘的啊。” 陆幺柳淡定回道:“我体力好。” 梁清:“......得,要不下次我不逞能了,体力活都交给你吧。” “梁公子还真不客气啊。” 这些天每日都在避难所帮忙,江暮月也和梁清混熟了,开着玩笑说:“这么折腾我家阿柳,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说完她立刻瞥了一眼陆幺柳的表情,很心满意足地看到他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逗一逗系统真好玩。 “哦,这便是你私奔的对象啊,你为了他情愿去跳湖的人?” 朱颜饶有兴趣地看着陆幺柳,调侃道:“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有了意中人,我竟不知道,哦还有我记得你不会水啊,什么时候学的?” 江暮月:“都说士 第22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惊变 跪在地上的梁清莫珩二人没有否认。 “请公主恕罪。” “恕罪?这罪可不是我能随便恕的。私调军粮...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知法犯法。轻则抄家流放,重则砍头啊!” 朱颜急得来回踱步:“我知道你们救人心切,但这么大的事岂可如此擅作主张?尤其是你,莫知县,你儿子莫器身为父皇赏识的少年将军,本来前途一片光明。若是因你之求私调军粮的事被人做文章,直接给他安上一个徇私枉法欺君犯上的罪名,你们一家都完了!” 莫珩绝望地闭上眼:“微臣,实在是情非得已。呈奏给圣上的奏折、送至各县城和州知府请求援助的信皆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微臣又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实在是万不得已。 “这一切皆是微臣一人的决定,微臣愿承担所有罪责。还望公主求圣上开恩,不要牵连微臣的家人。” “公主所言,莫大人岂能不知。但是大难当头,实在不容我们做更多选择。或是眼睁睁地看着安乐州饿殍千里,我南山城大门一关明哲保身,或是铤而走险,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梁某不才,愿为莫大人和南山城尽些绵薄之力,只是灾民实在太多,梁家通过各种渠道买的粮食依然供不应求,再加上外城的商家知道我们在买粮更是趁机坐地起价。莫大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公主,莫大人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若他当真是有私心之人,早便趁着莫将军的东风扶摇直上了。可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兢兢业业地恪守在知县的位子上,从未想沾儿子的光。如今若不是只能通过莫将军的途径弄到粮食,莫大人断然不会出此下策啊。” 梁清言辞恳切,字字句句皆说到了朱颜的心里去。 是啊,南山城没有怎么受到灾害的影响,完全可以城门一关,自给自足。 她相信大部分官员都会这么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是他们第一要紧的事。 可莫珩还是选择了大义,哪怕是将身家性命押了上去也义无反顾。 虽说私调军粮确实触犯国法,但事出有因。如果就这么不论前因后果毫不留情地按照律法处置,怕是以后就更没有像他这样愿意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了。 “我知道了。” 朱颜皱着眉,思索着。 看来她得上京一趟,早些将所见所闻禀报给父皇,也给莫珩争取到一个从轻发落。 这事必须她来禀报,如果被其他人发现私调军粮一事,并捷足先登禀报了皇帝,莫珩肯定凶多吉少了。 她认为现下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莫珩的私调军粮,而是消息封锁竟严重到了能完全蒙蔽圣上的程度。 看来她在边域镇守的这两年,保守派的党羽发展势头大好,猖獗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想一手遮天了。 如果不是白苏木用了什么办法找了可靠的人将信笺直接送至她的公主府上,连她也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而此番他们的这般的瞒天过海,也许不仅仅是为了担心圣上怪罪。 莫珩思想开明,且之前与她关系不错,难不成是被那群人直接给打成了改革派。 此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划过几个字: 党同伐异。 这场代价惨重的饥荒会让他们利用,成为围剿敌对方的一个局吗?以如此多条人命堆得局? 也许是她杞人忧天了,可如果她的预判不幸是对的...... 朱颜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了。 “备马!快备马!我现在就要回京!” 她蓦地慌张起来,倏地一下拉开门,迅速小跑出去,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到京城。 莫珩梁清二人连忙在她身后喊道: “公主且慢!天色已晚,已经是宵禁了。况且大晚上的走夜路骑马稍有不慎便容易出意外。公主就是有急事,也请先歇息一晚,待明早出发也不迟啊。” 梁清见她逐渐发缓脚步,大胆追了上去,神色郑重地说道: “若公主不嫌弃,明日梁某愿随公主一同前往。” 朱颜驻足,微微侧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是在把他这个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并看穿他的思想。 梁清毫不畏惧地直视公主审视的目光。挺拔的身形尽显他的坚定与决绝。 “好。既然你有这个心,那便随我一同前往京城,也好帮我做个证人。” 话是这么说,然而公主的眼神透露的信息远不止让他做个证人这么简单。 梁清心下了然,施施然向朱颜行了个大礼:“梁某必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既决定了,那便麻烦梁公子明天一大早就回府收拾下行李,收拾完我们就出发。兹事体大,恐夜长梦多。” 梁清应声,又提醒了一下公主也早点休息,便告退了。 朱颜却不急着回房,独自一人在书房前的院落徘徊了一回,对着某个角落出声说道: “出来吧,别猫着了,我一开门就瞧见你了。” 草丛微微抖动了几下,钻出了两人。 正是江暮月与陆幺柳。 “阿颜好眼力,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暮月一边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和朱颜撒着娇,一边一路小碎步向她靠近。 陆幺柳则大大方方地上前向朱颜施了个礼:“草民参见公主。”神情淡定,脸上毫无偷听被抓包的尴尬与窘迫。 “你们都听见了多少?” 江暮月也不打算隐瞒:“基本都听得差不多了。阿颜,这事怕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还是待你进京禀报了圣上再做定夺稳妥些。” “你在这正好。在去京城之前,我也有事要交代与你。你先随我来。” 她拉着江暮月准备往她的寝室走,又回头冲陆幺柳说:“我们女儿家说些悄悄话,你就别跟着了,一个人先 第23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暗夜 “早啊苏木姐。怎么还是你和陆哥两个人啊,梁公子还没回来吗?” 身着干净的粗布衣裳的少年动作麻利地从驴车上拿下一个精美的食盒,递给江暮月。 “醉仙楼的送餐服务已完成,下次再来啊。记得到时候跟我老板美言几句。” “可以啊叶森,看来新工作干的很顺利。” 江暮月在他递来的纸上签了名,表示已经收到餐。 “可不嘛,我这么能干,老板夸了我好多次呢。不过老板人还真不错,不仅包吃包住,给的工钱也还行。” 少年收好送餐单,又跳上了驴车,向江暮月使了个眼色:“我还赶着送下一份。咱们晚上见,和我爹一起。” “好,晚上见。” 叶森正是江暮月进南山城那天第一个和她搭话唠嗑的少年。 当日一起进了避难所后,一来二去便和经常来帮忙的江暮月混熟了,成了朋友。 少年年轻气盛又精力充沛,在避难所休养了几天后便觉得自己吃干饭不好,又不甘于局限在小小的避难所当后勤打下手,于是自己在外找了个活,在醉仙楼当了一个跑腿小伙计。 这活做的还挺开心,让叶森想就此留在南山城长住下来。 有其子必有其父,叶森的父亲叶岚也是个闲不住的。 他带着几个曾一起共患难的弟兄,凭着不低的武力,进了个镖局当了镖师。 江暮月拿着食盒,把正在当搬运工的陆幺柳叫出来,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向他高高举起手上的食盒。 “阿柳,累了吗,我给你加餐。” “这是给我开小灶吗?” 陆幺柳打开食盒的盖子,顿时眼睛一亮。 “软炸里脊,麻婆豆腐,玉米,还有绿豆糕。”江暮月舀了一勺豆腐塞进陆幺柳的嘴里,道:“怎么样,都是你爱吃的。我可是刻意嘱咐都要醉仙楼的大主厨给你做的。” 又香又辣的口感从舌尖蔓延,陆幺柳感觉味蕾都在跳舞。 有了人身后,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享受美食了,人类在吃这一方面真的很擅长。 对比之下,避难所逃难的灾民们一路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地撑到南山城,能吃些清粥小菜都觉得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种落差让陆幺柳一个系统都感受到了人间疾苦。 所以在江暮月对他说出那个大胆的计划时,他虽然对此行为并不赞同,却没有反对她的决定。 “多吃点,吃得饱点,我们今晚还有得忙呢。哦对了阿柳,你还能编写点咖啡吗,我们今晚怕是没机会睡觉了。” “江小姐,我认为,也许你并不需要忙这一出。” 陆幺柳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说:“莫大人说了,他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罪责,皇帝也许并不会追究他的家人。至于莫大人自己,他私调军粮的做法确实是违背了大燕的律法,违法就必定要受罚,这个你也救不了他的。” “是啊,可律法之外,还应该有人情。如果因心怀百姓救人心切而犯的法,依然是不论动机地以最严格的刑罚判处,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以后谁还愿意冒风险去做好事。” 江暮月心情沉重。自从莫珩被带走后,她这些天都是思虑过度辗转难眠的状态,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公主不是已经说了会给他争取一个从轻发落嘛,江小姐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陆幺柳看她这个样子,不免担忧,想劝她不要这般折腾,还是要好好休息。 江暮月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现在都已经快半个月了,朱颜都没有消息。那天早上走的时候她还和我说就算她事务缠身来不及赶过来,她会让梁清早一步回来报信的,结果梁清也是到现在都没人影,我真怕他们会有什么意外。” “再说,就算成功为莫大人争取到了宽大处理,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果皇帝硬是要连坐,莫家就是不死也还是得落个抄家流放的下场。莫大人和他儿子莫器倒是可以挺一挺等公主登基后给他们赦免,莫漓本来身子骨就不行,怎么能熬得住。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朱颜,现在就得把莫漓救出来。如果真等到抄家流放的圣旨下来,到那时候可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觉得和陆幺柳两人不够,又去求了叶森。叶森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武力值不差的老爹来帮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晚就得行动。 我答应了莫大人,我要保护好他女儿的。” 陆幺柳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他吞了最后一块绿豆糕,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道: “不管怎样,我会永远支持着江小姐。” 江暮月笑得眉眼弯弯,打趣了他一句:“咱俩都这么熟了,怎么还叫我江小姐呢,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啊。” “嗯,那叫,暮月?阿月?” “哈哈行,都行。” 江暮月觉得陆幺柳真是越来越有人味了,她很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同伴,而不是冷冰冰的只会发布指令的系统。 “那我们接下来就说正事吧。” 轻松愉快的聊天时光总是短暂的,江暮月现在没有太多空闲让她谈笑风生。 “我们再温习一下计划。首先,今晚子时,我们一起到莫府北边的小门,先和叶森他们碰上面......” 夜幕降临之后,江、柳二人和叶家父子在约定的时间见了面。 算上叶森和叶岚,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 “多谢叶前辈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江暮月行了个抱拳礼。 叶岚回礼道:“白姑娘侠骨柔肠,老夫自愧不如。本想着独善其身,奈何实在拗不过这小兔崽子。” 说着还斜乜了叶森一眼。 小兔崽子不乐意了,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莫大人为了救我们都不顾身家性命了 第24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血色南山城 江暮月穿着一身黑夜,仿佛与整个夜色融为了一体。 而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在莫漓看来,就像是这暗夜里的一束光,熠熠生辉。 “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我揪心到现在。” 见大家都平安无事,江暮月心口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莫小姐,怎么样?没有受惊吧?令尊托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但莫府现在被侍卫围得严严实实,情况不明,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和差池。为求稳妥,只好先把你带出来了。这段时间得委屈你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了。” “白姐姐...”莫漓眼泪汪汪地走了过去,任江暮月将她轻轻搂入怀抱中。 “白姑娘。”叶岚向她抱拳道: “不辱使命。” “有劳叶前辈和各位侠士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苏木姐,你们之后去哪有打算吗?” 今晚好好过了一把英雄瘾的叶森还有些依依不舍。 江暮月对他笑了一下,回道:“我们还没有完全决定好。不过天地这么广阔,总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的,四海为家也不错。”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问那么多干嘛。白姑娘自有主张。问来问去耽误人家时间。”老叶戳了下还在犹自问东问西的小叶的脑袋。又叹息道: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江暮月先让莫小姐上了马车,她和陆幺柳最后向大家郑重道别: “大家能相见,就是缘分。世事难料,也许兜兜转转我们与诸位侠士又在某时某地再次相会了。若是以后有需要我白苏木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当仁不让。” “白姑娘见外了。”叶岚认真地说:“如果今后还有用的到我叶某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到镖局来找我。” 听他这么说,其中一名侠士调侃道: “老叶你这是随时给自己找走镖的单子啊,连白姑娘都没放过。” 这一句引得几人都笑了出来。 江暮月也一起笑着,却点了点头:“还是叶前辈思虑周全。以后或许还真的有护送或者其他事情需要再麻烦诸位侠士。到时候我可不好意思再让诸位白干活了。” “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好,那我们就有缘再见。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互相行了抱拳礼。 江暮月也上了车。陆幺柳驱使着马,缓缓地驶进了夜色里。 不知不觉中天边便已泛起了微光。 几人一大早就出了城。陆幺柳给莫漓也编写了一个假路引。莫小姐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什么人见过她,出城之行很顺利。 只是走着走着,莫小姐就不太乐意了。 “那个......白姐姐。” 沉默了许久莫漓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们......能不能再多留在南山城几天?” 上了马车之后,江暮月就和莫小姐大概说了接下来的行程。 就像朱颜安排的那样,直奔雪城。 先找到朱颜信任的手下李勇维,和他商量并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也许之后她还需要再回趟京城。 这种情况下,莫小姐就不适合一直陪着她四处奔波了。 江暮月寻思着就将她安置在雪城。一来那里是朱颜的地盘,安全性有保障。二来那里离京城路途遥远,天高皇帝远,不容易再被卷进政斗中当炮灰。 她心里想,等到了雪城可得给莫漓多准备些厚衣服。这大小姐的小身板看着就让人心疼。 莫漓当时听了她大概描述的行程,一言不发。咬着唇,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江暮月她暂时还不想走。 江暮月思索了片刻,随即招呼外面正在赶车的人:“阿柳,先停车。” 陆幺柳连忙拉住了马。 他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来,你也上来。” 见江暮月朝他招了招手,陆幺柳乖巧地钻进车厢。 “可能计划暂时有变。莫小姐又不想走了。” “不不,不是不想走。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的安全。” 莫漓也意识到了她给眼前的两人添麻烦了,只能解释着:“我不是说不去雪城了。白姐姐的安排是有道理的,我没有意见。只是......我现在实在放不下家里的情况,昨天晚上在车里一直都没有睡着。 总是想着这事,被蒙在鼓里也不是办法啊。我想,能不能在南山城找个隐蔽人少的地方,等圣上的旨意下来?也许......也许真的是我们虚惊一场也说不定,圣上查明了真相,说不定不会降罪于我们家,毕竟我爹也是为了救人啊。” 说到这,莫漓黯淡的眼神中突然有了点光,像是抓到了些许希望。尽管虚无缥缈,却足够让人作为心理寄托。 这番天真的发言听得江暮月直摇头。 救了人是不假,但违背律法也是真。 私调军粮这种罪,不论出发点是什么,最让当皇帝的忌惮的地方就是触犯皇权。胆敢在他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让将领调动物资。 不过,律法之外应该还有人情。考虑到救人的动机,江暮月判断最后应该还是会将莫珩发配,牵连着家人一起流放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分析给莫小姐听。而莫漓却颇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 “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就让我再留几天吧,也算是给我个痛快。” 莫漓说着说着眼泪珠子就又要掉下来。 再多留几天干嘛,等着亲眼看到自己家人被流放了才甘心吗。 江暮月偏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陆幺柳。 后者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们的选择。” 江暮月:. 第25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那便掀了这世道 凭什么……凭什么…… 江暮月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个问题。 流民不是人吗?流民的命就不是命了? 以触犯律法为代价救了这么多条的人命,就活该落得一个砍头的下场吗? 即使按照律法条例,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判处。她已经做好了莫大人和家眷会被流放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莫珩本人被斩首示众,整个莫府上下或变卖为奴,或充为官妓,当真至于罚到这个地步吗。 这比株连九族的谋逆罪的处罚也好不了多少了吧。 京城里的那些言官呢?该他们谏言的时候都不干活吗?如此忠良清官都不保? 不,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干活了,莫珩才被判得如此重。 他们的谏言不是为了让皇帝明辨是非,而是为了自己的盘算和利益混淆是非,死死咬住莫珩触犯律法的把柄,无视他救人于水火兼济天下的功绩,以达到他们党同伐异的目的。 而朱颜呢…… 在京城她和梁清就两个人,没拼得过那些庞大利益集团,恐怕自己也身陷囹圄了。 想到这,涌上头的愤怒让江暮月双眼猩红。她跌跌撞撞地靠近墙边,扶着墙支撑着她被打击得站不稳的躯体。 既然如此,那何不直接反了! 周围负责抄家的侍卫们仍在议论纷纷: “莫家的人都齐了?” “没呢,还少了个莫小姐。已经把莫府上下翻遍了,都没找到人。” “我听说莫府前两天遭贼了,怕不是被贼人掳走了吧?” “这些贼来的也是巧,怕是有蹊跷,待我们上报之后再说吧。不能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是。” 这些话传进江暮月的耳朵里,逼得她必须振作。 现在才只是个开始,她绝不能就这么倒下。 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整理着思绪。 睁开眼后,便步履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暂时没有回陆幺柳那边,而是走到了叶岚目前所在的镖局。 “姑娘,是找镖师吗?那您可找对地方了。我们家在整个安乐州那可都是能排到第一的镖局。” 刚一进门,就有人来热情地招待她,恭敬地给她端上一杯茶。 江暮月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有一笔大镖单,200两银子,我可以先给五十两的定金,结束后结清余款,不够可以再加。” 200两银子,莫珩一辈子的身家,不知够不够保他女儿一生的太平。 那人一听到这个数目眼睛就亮了:“姑娘放心,保准完成。不知姑娘所要押的货物是什么样的?” “不是货物。我想要你们护送一个人,知道她安全到达目的地。还有,我要指定镖师。” “是哪位?” “叶岚。” “好嘞。老叶,找你呢。有一个大镖单来了!指定要你呢。” 那人将叶岚喊了出来。 他见到江暮月,顿时愣住了。 “白姑娘?你不是…” “叶前辈,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听到“白姑娘”几个字,后面一个少年立马蹿了出来:“苏木姐,你们还没走吗?那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年轻气盛的叶森此时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臭小子,还嫌不够乱吗?给我回去!” 叶岚呵斥着儿子,父子俩之间的氛围有些沉重,分别是才吵过架。 见少年又要发作,江暮月抬手示意他们去隔间单独说话。 关上门,老叶也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你们怎么没走啊。” “莫小姐放心不下家里,想得个确切的消息再走。这两天我们就先在城里躲着了。今天……你们也都知道了。” 老叶神色黯然,小叶则又爆发:“一群狗官和昏君!杀人放火金腰带,做实事的反而不得好死,凭什么!” “住嘴!你不找死不罢休是不是!”老叶上手就是一个大耳光子,叶森依然不妥协:“难道不是吗?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呢。江暮月也在心里问道。 “世道如此,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凭什么?你生气,你吼,吼有什么用?你觉得你骂一骂,那群你口中的狗官就会听你的了?你愤怒就能让好人有好报了?就能改变这个世道了?你能做什么?你又想怎么样?你只能在这嚷嚷,也不想想会不会祸从口出引火上身!” 叶岚训斥着儿子时还忍着压低声音,那股子发不出来的火把他的脸憋得通红。 “可以改变。” 江暮月回道。 父子二人齐唰唰地看向她。 “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可倘若无数的人都尽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聚集到一起,焉知这力量不能改天换地?” “苏木姐说得对!”叶森立马附和着,又被自己的老爹给狠狠拍了下脑袋。 叶岚怔怔地看着她,沉默了一瞬,对她说道:“白姑娘此番前来,是想如何?” “想请叶前辈护送莫小姐到雪城。” 叶森闻言眼睛立马亮了:“雪城,好哇!我也一起去吧。” “你这小兔崽子别搁这继续添乱!有你什么事啊,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让你护送莫小姐那还得了!你明天赶紧回醉仙楼干活,别妨碍你老子。” 叶岚又凶了一顿自家儿子,也不待他回嘴,继续和江暮月说: “白姑娘是本来就打算和莫小姐一起去雪城吧,有陆公子护送。怎么,是计划有变,你不打算去了吗?所以需要我们来护送莫小姐?” 叶岚不愧是有经验的老江湖,一下子就看穿了。 “正是。”江暮月也不打算隐瞒:“我和阿柳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莫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保护,交给其他镖师我不放心。叶前辈,现在南山城里我还能信任的人,便只有你们了。” 她言辞恳 第26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不装了,我摊牌了 “话说那凤仪公主,那可打小就是个神童,五岁出口成章,七岁便可吟诗作赋。 陛下见她有天分,心里也欢喜,请了全京城最有声望的先生来教公主,又为她精挑细选了一名伴读,完全就是按照皇子的标准培养了。 公主也没有辜负陛下的良苦用心。不仅文采斐然,剑术、骑射等武学方面竟也是一骑绝尘,还自学了兵道。 那年夏国来犯我边境,靠着他们新型的武器与弹药,一时让我大燕对他们无可奈何。谁曾想公主竟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带领部队抵抗外敌。 当时多少人觉得她疯了。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如何能带兵打仗呢。 谁知,她居然真的以弱胜强,靠战术击退了装备精良的敌军。甚至还和夏国签订了和平条约,保了我大燕十年的平安。 为表彰公主立下的汗马功劳,陛下特地把边域划为了公主的封地。这也是我大燕历代以来唯一有了自己封地的公主。 听说原本天寒地冻,荒草不生,当地人的生活也朝不保夕的边域,在公主的管理下现在已是一片欣欣向荣。哎呀,若是我有机会,能去雪城看一眼,这辈子也无憾了。” 酒楼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将朱颜的光辉事迹侃侃而谈,引得台下的宾客们也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惜了啊。如此人才,竟是位公主。若是个皇子,那我大燕将来又何愁没有明君。” “是公主又如何,她可比她那不学无术的太子哥哥好得不止千百倍。” “对啊对啊。诶我还听说了,陛下已经在考虑修改大燕律法,允许公主也有继承大统的机会。让凤仪公主即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哪有那么容易。那个提议已经被丞相大人和刑部官员给否了。不过这样也好,公主即位像什么话,那岂不是阴阳颠倒,天地不分了?”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公主又怎么了?陛下都动了要立公主为皇太女的心思,你又凭什么在这说什么阴阳颠倒?隔壁夏国不就是女王当政吗,他们不也挺好的,发展壮大到把周围的小国都吞了。要不是有公主,我们还打不过他们了。” “我看你们这些小姑娘们都是被带坏了,平时没少看夏国那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吧?要我说,已经对你们够宽容了,可以上女子学堂也可以去做生意。这要是以前,哪可能让你们这么抛头露面。” “对啊,所以她肯定希望凤仪公主即位。但要我说,老丞相做的是对的,牝鸡司晨,自古以来有什么好结果。” “那人家夏国……” “哦人家夏国是女王,你就也希望我们也来个女王?所以啊,丞相大人真的没做错,就不能让陛下这个提议通过,这都不是女人能不能当皇帝的问题。” “此话怎讲?” “你们想,公主是击退了夏国敌军不假。但自打签订了和平条约后,夏国与我们的贸易往来和交流那也是成倍增加,多少人在此期间被影响了?这几年女子抛头露面的,不都是信了敌国的那一套了。 公主的封地又是和夏国接壤的,受影响自然更深。你们说,会不会夏国亡我之心不死,打仗没打过,就换了个战术,想潜移默化地让我们认同他们的那一套,从内部瓦解我们。久而久之,他日他们再打过来,我们岂不是会不战而降?” “哦是啊,是有这种可能没错。” “这么一想,也许公主也是被他们影响到了。这要是真的让公主即位,她是会把着燕国放在第一位呢,还是会成为夏国的傀儡?不好说啊” 此人这一番见解收获了许多认同,那个本来和他争辩希望公主即位的姑娘也不说话了。 江暮月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心道这京城到底还是比别的地方更开放些,居然还能公开讨论政治。 可听着不同人对此发表的意见,她隐隐有种感觉——京城现在正以凤仪公主和太子为两个立场,打一场舆论战。 而这背后,应当是有人刻意引导的。 她猜测,朱颜和以丞相为首的保守派,应该已经撕破脸了。于是双方都在为即将爆发的冲突造势,收买民心。 这般看来,凤仪公主最后将要发动的政变,是不是要提前发生了? 毕竟在白苏木的记忆中,这个时候并没有出现某位知县因为救难民私调军粮而被抄家问斩的事。 是因为她的行为引发的后续效应,让一切变故都可能提前了? 那朱颜当时让她去雪城找的武将,也是为了政变做准备吗? 江暮月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必须在政变前,为朱颜扫清所有障碍。 她在脑中数着保守派的人名,一个可怕的计划逐渐酝酿出来。 这把她自己都吓出一身冷汗。 “江小姐。” 陆幺柳的声音将她从那个可怕的想法里唤出。 “哦阿柳,你回来啦。怎么样梅香苑那边有消息了吗?” 梅香苑是朱颜在京城购置的一处宅院。 成年后她就不喜欢呆在皇宫里,直到去边域打仗之前,都是住在此处宅院。 回京城后,江暮月首先就来到了梅香苑。可每次敲门都只得到一个公主不在的回复。 他们也不敢采取特殊方式进府,以免打草惊蛇,便只好用笨办法。 陆幺柳在此蹲点,守株待兔,看公主究竟何时回来。 而江暮月则在京城四处打听 “我今天见到了梁清。” 江暮月迫不及待地追问:“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朱颜现在被软禁在皇宫了,其他不方便说太多。” 这个结果让江暮月一下子跌入了思绪的真空里。 关在皇宫不让朱颜回封地,这是说明皇帝也开始忌惮公主的影响,想收回给她的权力吗。 也许她和朱颜都还是低 第27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重入虎穴 江暮月顿住脚步,缓缓转身: “我和白家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梁清沉默不语,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梁公子,既然我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必再和我打哑谜了吧。” “我若是想和你打哑谜,就不会提醒你要小心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把自家哥哥爹爹害惨了。” “害惨?是哪门子害惨了?”江暮月想起刚刚翻的账本,白老爷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不禁冷笑:“害得他们没法敛财了?不好继续刮民脂民膏了?这便是害惨?梁公子言重了吧。” “是白姑娘言轻了。” 梁清笑容里的讽刺意味越来越明显: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白家有多少代没人入仕了?也就白老爷一人做了个小官,但白姑娘那几位哥哥……自然不必梁某多言,这般境遇,你们说靠着什么维持这么久名为体面实为铺张的生活的?总不能是靠卖贞节牌坊吧?可是,你还毁了白家重视了几代人的所谓清誉,现在他们恨不得对你生啖其肉呢。” 江暮月冷冷地看着他,道:“所以,梁公子,你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俩互相都有彼此的把柄,你也知道我和白家闹翻了。既然如此,也不必担心我突然反水,出卖你,站在公主的对立面了吧。” “你懂我的意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梁清叹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白姑娘莫怪,毕竟白家是保守派中的保守派……” “我没有被耳濡目染,而是深受其害,梁公子不必担心我的立场。” 心思都被看穿了,梁清有些尴尬。 他咳了两声,想为自己挽尊似的继续道:“是在下失礼了。既然都是同盟,那么梁某想为白姑娘引荐一位壮士。我们可一起共商大计,也可请他护着白姑娘,避开白家那群人的刁难。” “我可以护住她。”陆幺柳听他这么说突然就有点不高兴。 梁清愣住。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江暮月觉得挺有趣。她跟顺毛似的抚摸了两下身边人的背,接着问:“敢问那名壮士是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暮月这下真的没空再继续和梁清打哑谜,也不再多问,拉着陆幺柳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 “那就请那位壮士今晚子时在白府门口等我吧。” “白府?你还要自投罗网吗?” 梁清的询问就这么消失在了微风里,没有再引起江暮月的任何反应。 “梁清倒是提醒我了……” 走在永宁街上,江暮月将之前脑中酝酿着的可怕计划暂时搁置。她此时有个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柳,马上陪我去趟白府那边,害不害怕?” “害怕?”陆幺柳自以为还没有这种情绪,更是对江暮月的作风习以为常。 “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就行了。再说…” 他对江暮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江小姐不是一向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意料之中。” 江暮月勾着他的肩膀:“知我者,阿柳也。” 一走近白府附近的区域,江暮月就感觉背后直发毛。像是有无数双暗处的眼睛在盯着她,伺机而动。 她从善如流地在附近徘徊着,同时和陆幺柳商讨着她目前的打算,给了暗处的人足够行动的时间。 不一会儿,两人眼前一黑,如她所愿那般被套进了麻袋。 她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任由着被他们一路扛着,砰的一声像摔货物一般扔进了柴房。 “没事吧。” 陆幺柳连忙来检查她是否受伤。 “没事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 江暮月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这白家人还真一点不掩饰啊。他们还真觉得当众对女儿动用私刑是件很光荣的事。” 陆幺柳贴心地帮着她揉着膝盖和小腿,想着她对他说的打算。 “阿柳。”江暮月握住他的手:“你……会感觉到痛吗?” 他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要说身体上受伤的疼痛他是不在意的。他是系统,随时都能修复好。 但是痛,似乎并不局限于此。 他看着江暮月此刻紧锁的眉头,神情黯然,像是陷入了内心世界的挣扎中。 “江小姐,我不痛。但你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 她静静地看着陆幺柳,脑中却翻来覆去地重现着她扑向莫夫人尸体的那天。 那撞得头破血流的面孔像是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阿柳…”她的手越抓越紧: “我们这次,一定可以成功救出白苏木的母亲的。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好人没有好报了。” 在白苏木的记忆中,母亲是白家唯一真正给她温暖的人。也是因为母亲对让她读书识字的坚持,才使她有机会遇上朱颜这位知己。 陆幺柳回握住她的手:“会的,我们一起把她救出来。” 江暮月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忽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对不起”,让江暮月怔住了。 “怎么了阿柳,突然和我说对不起?” “我……当时救莫漓的时候,没能带莫夫人一起走……我。” “没事的阿柳,这不是你的错。当时谁都想不到…竟是那样的结果。” 陆幺柳能理解她对于莫府无能为力的愧疚,这让她十分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想莫府的事?” “我能感觉到。” 陆幺柳一本正经地回答:“莫家被抄家后,你的脸色就一直很不好,是在自责吧。但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当时已经来到莫夫人的房里了,却没有把她一起带走。” “不,你也不要这么想。”江暮月摇着头,宽慰他: 第28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祠堂的火焰 夜深人静。 趁着看守打盹之际,陆幺柳动动手指,不一会儿手上便多出了一把小刀。 他和江暮月确认了眼神,借着月光,不徐不疾地隔断了捆在手腕上的绳子。 正当他准备挣脱身上的束缚时,耳边蓦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他连忙盘腿坐在笼中,双手死死背在身后,以掩饰被隔断的麻绳。 而来人却看也不看笼中的两人,直接一掌拍醒昏昏欲睡的看守。 “别睡了!赶紧来跟我去救火!你去那边打水,去祠堂!” 祠堂? 江暮月猛地睁大双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弥漫。 “啊火?哪里有火?” 冷不丁被拍醒的看守还没来得及进入清醒状态,摇头晃脑地前后左右地瞄了一圈。 “没火啊?” “你睡糊涂了啊!是祠堂着火了。今晚夫人和老爷吵架吵得厉害,老爷气得不行,罚夫人去祠堂跪着反省思过。然后就着火了!” “啊?哪有让当家夫人跪祠堂的?” “别啊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快去救火要紧!这两人被关在笼子里跑不了的。” “哦哦好。” 两人跑去的背影刚一消失,江暮月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陆幺柳。 “快点,怕是白夫人出事了!” 陆幺柳也知道情况紧急,把小刀甩至一边,手指又鼓捣了一阵,直接掏出一个锯子。 三下五除二地锯开了笼子,又拿起小刀快准狠地割断捆着江暮月的绳子,动作一气呵成。 “快!去祠堂。” 她此时也顾不上被人发现,心急如焚地跑向祠堂,来来往往的仆从在她的视线中皆化为一片片模糊的影子。 前方火光乍现。 燃烧中的火焰如同嚣张摇摆着的红色幽灵,印入江暮月的瞳孔中。 烈火中的白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从内部闩上的大门,任由着火焰封住出路,将祠堂演变成炼狱的景象。 然而对于白夫人来说,门外的世界才是炼狱。 门外那些呼救与呼喊声仿佛鬼魅的召唤,要把她重新拉回那个泯灭人性的白家。 她缓缓拔下自己的簪子,扔入火海。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披散下来,像是挣脱了束缚。 她突然感到一阵痛快,放肆大笑,只觉得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在此时此刻找回了作为人的意识。 白夫人出嫁前也曾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她喜欢打扮,喜欢逛街,喜欢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中云朵的千变万化。 她也曾幻想过,做天边飞翔的大雁,自由自在。 然而,她没能变为遨游于天地间的大雁,却成了受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出嫁前对于夫君的期望落空。他不是会带她周游四海,许她自在逍遥的豁达君子,而是画地为牢,也要将她囿于一亩三分地的活死人。 丈夫张口规矩,闭口名声。她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温情与热烈,只觉得他仿佛不是自己,只是一具空壳子,里面承载着冷冰冰的祖训和祖先们的遗志。 于是,她也被要求把自己驱逐,将躯体奉献给那些阴魂不散的老古董,当好白家的好当家主母,好妻子,好母亲。 唯独不是她自己。 她生下儿子后,还没怎么好好看看他就被丈夫抱走。 他说,这是白家的长男,必得由他亲自教诲。 那样子,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给儿子套上教条,长成他想要的形状。 后来,她又有了女儿。 她很高兴。丈夫对女儿并没有那么重视,但这反倒给她更多的自由空间。 她将自己的遗憾尽数弥补在女儿身上。她希望女儿读书识字,觅得真正能带她看遍山川大海的知己。 彼时,凤仪公主的光彩惊艳了京城甚至整个燕国,许多女子都以她为榜样,走出家门,探寻自己的天地。 唯独他们白家,仍死死地守着那本就该腐烂的陈词滥调。 甚至因怕女眷受外面影响,隐形的枷锁被收得更紧,苛刻程度让其他保守派人士都自叹不如。 但是知道了女儿有了自己意中人,她很高兴。至少这名公子可以先带她逃出白家这个炼狱了。 往后就算他们没能白头偕老,女儿也可以凭着学识和陪在公主身边的见识在广阔的天地间为自己寻得一席之地。 然而,他们要杀了她的女儿…… 她转过身,看到火海正逐渐吞噬着桌上被恭敬供奉的一个个牌位,眼底突然也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列祖列宗在上……呵,列祖列宗?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老僵尸!” 她大喊着抓起一个又一个的牌位,扔向火势最烈的地方。 “你们算什么?你们就是一堆破木头!在这里占着地方、一无所用的破木头! “就为了这破木头逼死逼疯了多少活生生了人!你们以为你们白家很了不起? “白家,不过是靠着吃贞节牌坊发家的吃人魔窟!我原来是个多快乐的女孩子啊,被你们害得不像我自己,我都不敢照镜子,不敢承认镜子里的那个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女人是我! 你们害了我,毁了我一生,还害了我儿子,现在又要来害我女儿! 你们都入土多少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为什么!为什么死了都不放过我们!你们还想要害多少人?要世世代代都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吗!” 所有牌位都被投入进了烈火,渐渐被烧成灰烬。 这让她无比畅快,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可她为什么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烧的好!烧得旺些!再烧得旺些!最好烧得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灰飞烟灭,不得往生! “你们看我多开心!自打我嫁进白家,我就没有一天真正地笑过!我多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29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1) 莫器?是南山城知县莫珩之子莫小将军? 江暮月张口结舌,问道: “莫…莫将军你…你不是逃了吗…为什么还在这……” 她想起刚进京城时小街小巷张贴的通缉令,当时还庆幸莫器逃走了,祈祷他逃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要被抓到。 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京城。 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今晚的一波三折再多来这么几次,江暮月感觉自己就要神经衰弱了。 “我只是暂时躲起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总不能逃亡一辈子。” 莫器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更何况,我没错,我爹更没错,错的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 “莫将军不要意气用事,京城到底还是人家的地盘,东躲西藏一辈子也不是事儿。不如往雪城走,令妹也在那里,也好和亲人团聚。” “莫漓?她怎么在雪城?” 于是,江暮月便将南山城那日的情景说给他听。 得知妹妹逃过一劫,莫器感激涕零,朝江暮月行了一个跪礼。 “多谢白姑娘救命之恩!” “使不得!莫将军快快请起。” 江暮月自觉受不起这大礼,连忙扶起他。 “我也只能尽些微薄之力。莫大人行刑当天,南山城的百姓和他曾救助过的难民都在恸哭,为他求情,但都无济于事。” 回想那一日,江暮月仍心如刀割。 莫器也强忍着泪水,双唇紧抿,像是要把一腔悲愤与怒火暂时压在心底,等着有朝一日释放,将敌人烧成灰烬。 “所幸莫将军和令妹尚且平安,这也算是对莫大人的慰藉。所以,莫将军更得要保证自身安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再搅入京城中风起云涌的斗争中,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江暮月在劝他离开的同时,也在认真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一个通缉犯就躲藏在皇城脚下这么久不被发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认为莫器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在刻意保护。 是公主吗?莫器也是公主的人? 果然,在得知江暮月救了自己的妹妹后,莫器对她的好感明显加强,逐渐放下戒备,和她说了更多。 “我能留在京城,自是有我的一番道理。” 莫器话中的警告意味十足:“既然是梁公子出面央我来接应白姑娘的,那说明我们不是敌人。那么我想给白姑娘一个提醒,看你和这位公子两个人势单力薄,还是要尽快离开。时间不多了,差不多就这几日,大燕怕是要变天了。” “你们这就要动手了?就这两天吗?” 莫器淡淡地看着江暮月,一时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她索性直接挑明,稍稍贴近莫器的耳朵,哑声道:“清君侧?” 这三个字换来了莫器令人胆寒的眼神。 江暮月却直接急了:“现在就动手吗?李将军和公主的精锐还远在雪城,光靠公主在京城的势力能成?能撼动保守派那群根深蒂固的老匹夫吗?” “白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莫器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江暮月直接把锅甩给梁清: “当然,我能知道这些,是梁公子让我和莫将军共商大计。依我看,此事不必急于这一时,还得从长计议。至少得先把保守派的势力削了,才能保证计划进行顺利啊。” “但是白姑娘可知道,我们就是没有时间从长计议了啊。” 江暮月愣住。 莫器继续道:“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弱下来了,精神也随之受到影响,越来越容易受到小人的蛊惑。若是以前,陛下绝不会判我爹斩首示众,更不会把公主软禁在宫中不许她再回封地。 而最近,陛下身边的李总管传话说,陛下清醒的时间更少了,已是到了无法早朝,卧床不起的地步。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动手,便只能看着上官旭那群老贼把持朝政,扶持那个傀儡太子上位。到那时,我们谁都活不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博得一线生机。” “所以,莫将军是想?” “我这里还有一群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梁公子会想办法掩护我们,让我们顺利潜入皇宫。李总管也是公主的人,他会接应我们。” “然后,你们就打算这样逼皇帝下旨,传位于公主?” 莫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江暮月觉得好笑,也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这比白苏木上一世记忆中的政变计划还要简单,在江暮月看来就是羊入虎口。 “莫将军不觉得这个计划太粗陋了吗?这是公主的主意还是梁清的主意?莫将军与各位勇士即使再能以一当十,终究还是人数有限,不如再稍等些日,等我去雪城带着公主的指令调些兵力过来再说吧。” 朱颜让她去雪城,当时应该也是出于这个打算。 “我们是人数有限,但若是有武器加持呢?夏国的新型武器可是威力十足。引爆几颗弹药便能炸掉几个楼。” 前世的白苏木也有关于这个方面的记忆。夏国的新制的弹药已经比较接近江暮月所处时代的现代武器了,以至于让她一度怀疑夏国那边是不是也出现了穿越者。 在朱颜政变失败后,夏国便是凭借着压倒性的武器优势,趁乱一举拿下了燕国。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夏国的新型武器目前还未使用过,那么莫器是怎么知道他们有了这个威力不可小觑的武器呢? “那么莫将军手里就有了这个新型武器了吗?是从夏国那儿来的?” “不,不是夏国,是丞相的府里。” 江暮月目瞪口呆。 “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若不是梁清安插在丞相府的眼线,我们谁能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上官旭会私藏敌国武器?还不知 第30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2) 清晨,当宫门开启,数名出去采购的太监们陆续回宫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正悄悄地跟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暮月紧抿双唇,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依照着白苏木的记忆,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公主的寝宫,一路畅通无阻,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存在感没有了】这个金手指道具也太好用了吧。只要不说话,效果简直和隐身衣没什么两样。 她轻轻叩了两下公主的房门,在那扇门开启的那一瞬间,端庄地行了礼: “公主。” 朱颜似乎才发现是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木?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从回宫后,皇帝便下令与公主往来亲密的人,一律不许放入宫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白苏木这个她曾经的伴读。 “阿颜,我自是有我的法子。做些伪装,装作一同采购回宫的人混进去不算难。” 朱颜连忙将她拉进屋内。头伸出门外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迅速关上了门,并且锁好了门窗。 “苏木,我知道你一向鬼点子多,但这次你出现在这还是吓到我了。怎么没去雪城。” “我想帮你。” “帮我?” 江暮月眼神恳切地看着她:“你们两三日之后要做的事,梁公子已经告诉我了。” 公主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意识到江暮月指的是什么事后,霎那间便恢复了冷静,正色道: “你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法子,助我一臂之力吗?” “正是。” 江暮月也不卖关子,径直走近书桌边,将背着的一个包袱直接扔在上面。 包袱散开,让朱颜瞬间瞪大了眼睛。 里面是一道道圣旨。 “苏木,你……” 朱颜慌慌张张地拿起这些绢帛查看,确认了其材质正是圣旨专用的提花锦缎。 翻开后,朱颜看到了更加令她震惊的,属于父皇的亲笔御书: 【令丞相上官旭于亥时三刻至御书房密谈】 其他的圣旨也是同样的内容,都是让人去御书房密谈,所涉及到的人有永安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 朱颜发现了,这些圣旨邀请去密谈的这些官员,都是旗帜鲜明反对她的位高权重之人。 “这是父皇下的旨意吗?不……可这确实是父皇的笔迹。” “不瞒公主,这些都是伪造的。” “伪造?你,大胆!” 江暮月缓缓朝她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态度不卑不亢。 “公主,非常时期,实在是不得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朱颜倒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其实,要说大逆不道,谁能比得上她这个即将发动政变的公主呢。 相比于愤怒,她更多的是震惊,甚至还有了一丝恐惧。 震惊于白苏木这个只是多读了些书、有了点见识的闺阁女子竟有这般能耐,能伪造出这般以假乱真的圣旨。 有这本事,以后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公主,京城里关于您和太子孰为更合适的皇位继承人的讨论已经甚嚣尘上。丞相他们在得到风声后,暗地里一定也是有所行动。” “所以……”朱颜一下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你就想了这个法子,想把这些有可能阻碍我的人同时一网打尽?” 江暮月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被她这一番行动吓到,但朱颜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现在不是她忌惮的时候,她得用好白苏木的这个本事,让她完成大业。 至于以后……那便不是一时半会儿该想的事情了。 “我明白了。” 纵使有满肚子的疑问,朱颜也决定暂时不去问那些浪费时间的问题。 她其实心知肚明,在这个时候发动政变时机还不成熟。只是她被软禁在宫中,父皇的身体又一天比一天遭,这么下去哪天她那混账太子哥哥即位,她必然不得善终。 政变不过是她这个身在牢笼中的困兽所做的垂死挣扎,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然而,若是顺利,白苏木给她伪造的这些圣旨确实会大大增加她成功的可能性。 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朱颜换了身宽敞的袍子,将桌上的圣旨收好藏于腰间,又披上一件披风,做到完美的遮掩。 “苏木,有劳你了。” 她推开门,对江暮月转身一笑:“我这便去见一下父皇。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可就在此等我。此事若成功,就在这一两日就会变天了吧。” “是。” 江暮月恭敬地向她磕了一个头: “祝公主马到成功。” 朱颜点点头,不再与她多说,健步如飞地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她这些天每日都来看望皇帝,又有李总管在暗中帮忙,是以她进养心殿前并不需要搜身。 来到龙床边,看着已然意识不清醒的父皇,朱颜也只是叹了口气。 想当年父皇对她是何等的疼爱与信任,如今却也闹得要兵戎相见的地步。 “颜儿长大了,父皇给你找个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当驸马怎么样?” “不,颜儿不要。” “哦?那颜儿要什么?” “颜儿要当皇帝!” 还记得那时这话刚一出口,母妃便吓得向父皇连连告罪。 而父皇却哈哈大笑,抱起她说:“好哇。朕的颜儿如此有志向,朕心甚慰。若颜儿当真有如此才能,朕就是传位于女儿又如何。” 儿时和父皇在养心殿嬉戏的场景从她的脑中掠过。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经物是人非。 父皇,若你早传位于我,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等时间差不多了,朱颜喊了门外守候的李总管,将圣旨交到他手上。 “父皇今 第31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3) 陆幺柳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以他对江暮月的了解,她一旦下定了决心,想做什么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动动手指。不一会儿,手中便出现了一块状似压缩饼干的炸药。 江暮月立马认出了这种炸药,在纸上写: 【是TNT?】 陆幺柳点了点头。 TNT是一种威力很强的炸药,比一块压缩饼干大不了多少的炸药就足以对摧毁整个御书房,经常用于爆破城市建筑。 他又将一个按钮塞给江暮月,告诉她: 【内部有引爆装置,只需按这个按钮便可引发。记得躲远点。】 写到这,他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认识这个炸药?】 【去过工地做过暑假工,有个项目需要拆掉老楼,就用的TNT炸楼的。放心,我知道怎么用。】 陆幺柳:…… 你到底做了多少暑假工,你怎么什么都干啊! 江暮月没有搭理这茬,她又发现了一个疑点: 【我刚才说编写的炸药最好和夏国的新型武器接近,他们已经有了和TNT类似的炸药了吗】 【是的】 盯着陆幺柳写的这两个字,江暮月烦得直抓头发。 难不成夏国真的也有穿越的?不知是敌是友。 【只是他们类似的武器威力不似这般强,而且爆破过程也很麻烦,还需要靠其他弹药引爆,和摁个按钮的便捷程度是无法相比的。】 这句补充并没有让江暮月宽心多少。 连TNT类似的弹药都已经研制出来了,他们其他的新型武器又是发展到何等程度了? 这要是和燕国打起来,燕国能赢吗? 她晃晃自己的脑袋,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担忧暂时抛之脑后。 这些是以后的问题了。 若是要保住燕国,更得确保让朱颜即位,好歹她有曾经和夏国对战的经验,可不能指望那些墨守成规,甚至还有通敌叛国嫌疑的保守派。 她仔细包好炸药,对陆幺柳写下【我走了】三个字,迅速起身正欲离开。 忽然,一只胳膊被陆幺柳抓住。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眼里藏着焦心与不安。 陆幺柳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是因为系统学习到了人的情感吗。 江暮月却只是笑笑,握住那只抓着她胳膊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将他的手挪了下去。 她知道没有陆幺柳她做不了这么多的事,但是她不能真的让自己离开他就活不了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江暮月不再犹豫,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借着【存在感没有了】这个道具,江暮月又一次旁若无人地潜入了皇宫,溜进了御书房,蹲在角落里守株待兔。 亥时三刻已至。 御书房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各个大臣,由李总管依次招待着落座。 江暮月一个一个地数着人数,发现少了两个。 除了丞相上官旭,永安侯也没有到。 缺了这两个保守派的核心人物。 难道是陆幺柳莫器他们那边出问题了吗,没有拦住上官琰,亦或是永安侯和丞相心有灵犀? 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能先把御书房这些人解决掉。 “请各位大人喝口茶吃点点心,皇上稍后便到。” 李总管站在御书房的门口,指挥着手下给大臣们端茶。 “诶你说,皇上此番召集我等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吏部尚书向身旁的人问道。 “也许是为了新君即位的事?陛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实在不容乐观。” 礼部尚书抿了一口茶,回道。 “这事还能有什么好谈的,都这个时候了总不能再废太子立公主吧。” “那可说不好。” 李总管正默默地带着所有侍从走出御书房的大门。 江暮月顿感不妙,也悄悄随着侍从们走出御书房。 门刚一阖上,李总管就打着手势示意侍从们将门从外反锁。 公主……这是也准备动手了? 朱颜反应很快,在看到她弄来的那些圣旨时,就立马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朱颜还没想到江暮月是打算帮她动手。 突然,御书房内传来一阵骚动和尖叫声。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你怎么了!” “你看他这个样子……是中了毒吧?有毒!茶水和点心有毒!” “啊啊啊啊啊!” 屋内传来一下又一下摔碎茶盅的脆响。 “幸好我没有动茶点……” “是谁要谋害我们?” “救命啊!来人啊!” 从内部传来了阵阵拍门声。 “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啊!是谁胆敢谋害朝廷官员!” 李总管只是冷冷地看着。 随着拍门声愈演愈烈,恐惧让幸存的官员叫喊声愈发疯狂,李总管表情无奈地闭上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各位大人呐,老奴给你们添了毒药想让你们痛痛快快地走,怎么这么多位大人都不肯赏脸喝杯茶呢,为何非得要如此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既然这样,就别怪老奴狠心了,要怪也只怪你们站错了立场,公主到底哪里不好,你们非得帮着太子那个小畜生。” 李总管说到“太子”二字时,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狠戾的凶光。 他大手一挥,底下的人立即得令,搬来稻草与树枝,围着御书房的墙角下堆了一圈。 “放火!” 他带着至死方休的怒意喊道,喊得江暮月的心都在震颤。 属下们齐唰唰地将无数火把扔了过去,火势迅速包围了御书房,夹杂着里面的人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呼喊与哀嚎。 “我们走。” 李总管挥了一下拂尘,带领众人离去。 江暮月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人在生命的边缘垂死 第32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4) 府内的两波人仍在僵持着。 上官旭怒目圆瞪,冲对方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真的想造反吗?” 被吼的莫器面上毫无波澜,只将挟持着上官琰的刀又更加靠近了他的脖子,吓得他连连叫爹。 “上官老儿,你当初在陛下面前参我爹一本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我劝你别在这挡路,不然你儿子的命就别想要了!” “爹,救我啊!当时要不是你非叫我出去给永安侯通风报信,我也不至于被这狗贼抓住啊…” 上官旭比谁都清楚府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万万是不能放他们进去搜查的。 可他儿子的性命又在人家手中,实在是进退两难,逼得他破口大骂着:“乱臣贼子!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上官大人可莫要贼喊捉贼。” 门外响起的声音让上官旭和众人皆是一怔。 只见停在门口的一众骑兵同时翻身下马,率先说话的人领着训练有素的骑兵浩浩荡荡地闯进丞相府,无人敢拦。 随着来人的脚步紧逼,上官旭难以置信的表情也愈发明显。他盯着来人,瞠目结舌道: “容侯爷,怎么是你?” 来者正是永安侯。 容坚没有搭理上官旭的疑问,义正言辞道: “今夜御书房遭贼人暗算,一众官员皆无幸免。经查明,贼人所用之武器乃夏国之物,就藏匿于丞相府中。本侯奉公主之令,特来搜查。”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 就连莫器,江暮月和陆幺柳三人都面面相觑。 “我堂堂丞相府,岂是你们说查就能查的!” 容坚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冷冷一笑,举起一个牌子: “公主令牌在此,见令牌如凤仪公主亲临!谁敢违抗!” 愣住的上官旭终于反应过来,怒喊道:“容坚!你这是投靠了公主吗?你这颗忘恩负义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侯此番前来也只是完成命令,还请上官大人莫要含血喷人。” 容坚对上官旭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没有多废话,大手一挥,对待命的众骑兵下令: “给我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你们敢!” 上官旭似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朝着容坚扑去。 然而这对于戎马一生的永安侯来说,无疑是自不量力。 他三两下便化解了上官旭的攻势。手下的两个骑兵也迅速反应,长矛架着他的肩膀两边,将人以半跪的姿态狠狠地禁锢在原地。 “爹!” 还不等上官琰哭爹喊娘,莫器便干净利落地一个手刀劈下,满脸嫌弃地看着他晕倒在地。 这个时候继续挟持这个废物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莫器知道藏武器的仓库在哪,正欲跟上骑兵把他们引至正确位置时,忽然被容坚叫住。 “莫小将军,如今你还是戴罪之身,凡事还是悠着点,切莫像之前那般逞强。今夜的事,就交给本侯来办吧。” “晚辈愚钝,竟不知永安侯究竟是敌是友了。前些日子还和丞相大人一起对晚辈喊打喊杀,如今又玩这么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属实让晚辈摸不着头脑呢。” 容坚没有计较莫器对他的阴阳怪气。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敌是友自然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在这点上,公主可比莫小将军聪明得多。” 莫器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往仓库的方向走去了。 围观的陆幺柳简直对今夜的这一出好戏叹为观止。 容坚这是玩的谍中谍?他是临阵倒戈,还是本来就是公主安插在保守派的卧底? 人类之间的这些尔虞我诈简直太有意思了!陆幺柳觉得他身为系统对于人类的好奇心在跟着江暮月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决定好好地将这些场面记录在数据库里,这对他们系统空间研究人类大有好处。 正当他津津有味地看戏时,胳膊突然冷不丁地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 “阿月?怎么了?” 他一脸疑惑地小声问着江暮月。后者使了个眼色,陆幺柳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将目光停留在了被押着的上官旭身上。 “这老头,不对劲。” 局势越是变化莫测,就越让江暮月冷静,也更容易发现他人注意不到的端倪。 她在陆幺柳的耳边小声地解释: “刚刚他还情绪激动得很,颇有要和永安侯同归于尽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安静老实了?” “也许是认命了?” “不像。他敢在府里藏匿敌国武器,很难相信完全没有后手。” 她短暂思索了一下,发现上官旭的正后方不远处有一个阁楼。 “阿柳,你在阁楼上能用弓箭瞄准上官旭的脑袋吗?” 陆幺柳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问题不大。” “那便麻烦你了。听我的声音。如果他手上有什么别的动作,我喊你的时候就马上射穿他的脑袋。” 江暮月此时已经能冷静说出杀人的事,这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后怕。 “放心,包我身上。” 没有人类道德感束缚的陆幺柳倒是对此接受良好,悄悄地往楼上去。 “报——” 在莫器的引导下,骑兵很快发现了武器。 “报告侯爷,已在丞相府查到大量陌生武器!推测都是来自夏国!” “好哇上官旭,你身为丞相,竟真的敢私藏别国武器!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该当何罪!来人啊,你们,给我把他押至大理寺待审,其余人,随我去查处武器。” 江暮月一刻不敢疏忽地盯着上官旭的反应。 他被长矛押着半跪了好一会儿,似乎腿已经麻了 第33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5) “大家快闪开!这是炸弹!” 江暮月这声吼得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小巧的弹药,见拉环并没有松动的迹象才逐渐放下心来。 她轻轻捡起此物,仔细打量,惹得一众训练有素的骑兵纷纷将长矛指向她,如临大敌。 陆幺柳如一只仙鹤般轻盈地从阁楼上跳了下来,护在江暮月身前。 “这位姑娘,你可不要胡来。” 骑兵中的一人对她说:“把这东西放下。” 江暮月却对他的警告浑然不觉,眼中只有这颗炸弹。她越是仔细地检查,就越是不安。 此物和现代无柄式的手榴弹简直一模一样,连通过拉环取下保险的投掷方式都类似,显得与她所处的背景时代如此格格不入。 “发生什么事了?” 容坚查处了仓库里的武器,正当他带着部队准备回宫复命后,撞上了这出插曲。 “回侯爷,这位姑娘说丞相方才拿出了一颗炸弹,已被这名大侠一箭射杀。” 那名骑兵指了指江暮月和陆幺柳。 “哟,苏木啊。”永安侯好似刚刚才注意到她一样,语气揶揄道: “这不是我的好儿媳嘛,真是好久不见,怎么今晚也来凑热闹啊,我差点都没认出你了。” 说罢又一瞥陆幺柳:“这位便是拐走我好儿媳的那个公子吧。如今一见,果然气宇不凡呢。” “晚辈惶恐,让侯爷见笑了。” 江暮月嘴上敷衍着,心中却暗道不妙。 永安侯府正是原本和白府接亲的亲家,她上次闹的那一出,算是把侯府得罪得死死的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般境况下又有了交集。 容坚这老狐狸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记仇。 “莫小将军啊。” 永安侯没有为难不知所措的江暮月,头也不回地喊住了趁乱正带着弟兄们悄悄溜出丞相府的莫器。 “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大好时机啊,务必协助好公主将太子殿下这个反贼捉拿归案。” 莫器连忙驻足,惊慌地看向容坚。 这人怎么知道他接下来要去东宫? 这则情报还是朱颜的线人今晚才传递到他这地,容坚居然已经先他一步知道了吗? 情报暴露了? 莫器忐忑不已,容坚却看也不看他,用脚轻轻拨弄了两下上官旭血肉模糊的脑袋,语气悠闲地说: “太子心怀不轨,趁陛下龙体欠安之际,妄想与夏国细作里应外合,图谋我大燕江山。丞相上官旭,更是助纣为虐,藏匿敌国武器于府中,伺机而动。今,人赃并获,叛贼上官旭仍不肯就范,不思悔改,欲与我等同归于尽,已被就地正法,亟待将太子这个背后主谋捉拿归案。” 莫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为他们今晚的行动圆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 于是他不再逗留,立即带着弟兄们快马加鞭驶向东宫。 虽不知容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样,是什么时候倒戈到公主这边的,但至少现在,他们不是敌人。 见莫器走远,永安侯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暮月: “你手里拿着的那个,你说是炸弹吗?握着一颗炸弹在手里,你也不害怕?来,交给我吧。” 容坚朝她伸出手。 江暮月没有听他的,反而将手榴弹攥得更紧了。 她对容坚感到深深不安。尽管他们目前的立场似乎不是敌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人比上官旭要危险万倍。 毕竟,大家完全猜不透在保守派和改革派间左右横跳的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怎么,本侯的儿媳居然都不相信我啊。唉,那算了,你喜欢,这东西就留给你防身吧。” 容坚看似无奈地收回了手。 “侯爷,晚辈想提醒一下,贵府与白家的婚事已经作罢,白姑娘也不再是您的儿媳了。” 陆幺柳听他总这么儿媳儿媳的叫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闻言,容坚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你这个年轻人不止箭术了得,还很有勇气,敢直接和我叫板,不愧是能拐走我儿媳的人。” “侯爷!” “好了好了不说了,再说看你就要急了。” 容坚不再打趣他们,指挥着手下把上官旭的尸体妥善地裹进草席,又将还在昏迷中的上官琰五花大绑。 “儿媳啊……哦不对,是白姑娘。” 陆幺柳瞪了他一眼。 “本侯先走一步了,我们,后会有期。” 容坚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江暮月心里直发毛。 她轻轻回了句:“侯爷慢走”,便拉着陆幺柳退至一旁,为骑兵们让出一条路。 待他们走远,陆幺柳才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跟上莫器去东宫吗?” 江暮月摇了摇头:“不。接下来的事,想必就不需要我了。” 看着手中握的手榴弹,她下了决心:“阿柳,我们回去休息下,明日便启程去雪城吧。” 她怀疑,夏国那边也有穿越者。雪城的地界与夏国接壤,也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好。” 子时已过。 对于某些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莫器率领众人一路闯到东宫,见到了早已等在那儿的朱颜。 “公主。” 莫器翻身下马,还没等他行礼,朱颜便上前一步,动作敏捷地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 第34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政变十二时辰(6) “随我来!” 朱颜撂下这三个字,便身先士卒地提着剑带领莫器众人直闯东宫。 踹开大门,只见李总管正满眼期待地向公主行礼。 他的身后,是倒了一地的侍从,都是服侍太子的人。 “老奴已为公主扫清所有障碍。” 朱颜应了一声,拖着剑直奔太子寝宫。剑刃触及地面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响,如同催命的乐符。 而身处危机中心的人,仍在醉生梦死。 莫器一行人跟了上去,将目标点团团围住。马蹄踏碎了黑夜的冷寂肃杀。 “外面什么声音?” 此时软玉在怀的太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可不待他起身查看,怀中的女子便一把将他抱住。 “管它做甚。春宵一刻值千金,太子殿下还顾得上外面的动静,这是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够卖力吗?” 女子糯糯的嗓音飘在他脸上,直搔得他心又痒痒的。 “你可真是个小妖精…” 太子捏了捏她肤白如雪的脸蛋儿,换来她的一声充满挑逗意味的嘤咛。 “砰——” 惊魂般的踹门声击碎了他们的良宵。 站在门口的朱颜表情肃穆庄严,手中的剑泛着寒光,像是来审判罪人的神明。 太子这才如梦初醒,厉声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谁让你进来的!你……” 瞥到朱颜手中的剑,刚刚还在厉声责问的太子气势突然萎了,吞吞吐吐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的想造反吗?你…好大的胆子…” 他匆匆披上衣服,正欲逃走。 床上的女子面对此情此景却全无惧色。她灵活地翻下床,动作干净利落地从背后锁住太子的脖子,喊道:“公主,快!” 朱颜一句废话也没有说,在哥哥惊惧的眼神中举剑刺向他的心脏。 “啊——” 鲜血伴随着痛呼喷洒在帷幔上,在烛火的衬托下显出一种诡异的旖旎。 “太子殿下,这是奴婢为你准备的春宵,可还喜欢?” 糯糯的女声紧贴着他的耳边,却完全不似方才那般诱惑,倒像是恶魔的低语。 “你…你们……贱人……” 太子不甘地瞪大眼睛,含糊地骂着,渐渐没了气息。 李总管闻风而至,见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太子,大呼一声“痛快”。 他隐忍多年,在这人渣面前卑躬屈膝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大仇得报的这一天。 “太子殿下,不知当初您强迫玉芬逼死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他啐了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 听到玉芬这个名字,看着尸体发愣的女子神色黯淡,小声说着: “总算是,告慰了姐姐的在天之灵。” 李总管看到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小妹,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还……” “大哥不必自责。当初若不是你进宫,我们兄妹三人怕不是都要饿死街头。后来也是靠你当上了总管,寄了银两才过的滋润了些。” 女子冷静地穿上衣服:“谁曾料我们不过是来京城探亲一趟,就遭了这等人渣。”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当今太子所为!我此番有幸,既为姐姐报了仇,亦是为大燕除害了。” “玉荇,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朱颜关切地问道。 “你若是愿意,可以来我这……” “谢公主赏识。” 玉荇穿好衣服,向朱颜行了个大礼。 “只是奴婢的老家还有两个外甥需要照顾。姐夫自打得知姐姐的噩耗便一病不起,他一人恐无力养育两个孩子。” 朱颜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过多挽留。 一旁的李总管抹着眼泪,满脸心疼:“这几年委屈你了,和太子这个人渣虚以委蛇…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尽管跟哥说,哥没别的本事,钱管够。等公主这边稳住大局,哥就接你们来京城。” “哥,不用了。” 玉荇打开大门,看着包围了整个寝宫的队伍,疲惫地勾了勾嘴角:“哥,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如今仇恨已了,我会有自己的新生活。若是哪天你也累了,就回家吧。” 她回头望着朱颜与她的哥哥,做了无声的道别。 见她冷静地走出门,莫器等人顿时如临大敌。 “让她走。” 朱颜对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莫器心下了然,指挥着队伍为玉荇让出了一条路,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李总管,令妹真是侠骨柔肠。” 李总管擦干眼泪,向朱颜跪下:“多谢公主助我兄妹报得此仇。” 朱颜连忙扶起他:“李总管不必多礼。你和令妹的意志才是能报得此仇的关键。” 说罢,她又转头朝莫器使了一个眼神。 莫器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朱颜身边,神秘地掏出一个炸弹。 “这是在丞相府的仓库里搜到的,永安侯特意塞给了我这个。是公主您的意思吗?” 朱颜点点头,正色道:“上官旭勾结外党,企图趁父皇龙体欠安之际犯我大燕。太子、御书房的诸位皆遭此横祸。” 说罢,她面不改色地离开了太子寝宫。 李总管与莫器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朱颜与队伍走远后,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太子寝宫,连同他的尸体,俱炸为了碎片。 火光中,天边逐渐泛起一片熹微的晨光。 第35章 女帝的登基之路:终 行销枯骨的老皇帝端坐于寝殿,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身下的被子,抓出一道道褶皱,以此来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他内心很清楚,这不过是他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意识到出了大事,尤其是当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入耳中时。可任是他如何四下呼喊,矗立在殿外的侍从们俱是充耳不闻。 他身边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成了朱颜的人。而老皇帝,此时此刻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反了!这是要反了!朕还没死呢!” 老人青筋暴起,怒音迅速被咳嗽声取代。他捂住嘴,咳得天昏地暗。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跨过寝殿高高的门槛,一步一步朝皇帝走来。 皇帝像是早有预料。他抬起头,轻轻唤了一声:“阿颜。” 朱颜愣了一下。这一声久违的“阿颜”唤醒了那些被尘封多年的美好记忆。 那些年,父皇于她亦父亦师。她跟着他的引导,不仅学习了诗书礼易,更是对治国之道颇有钻研。 “阿颜将来想觅得怎样的夫婿啊?你放心,只要是你看上的,朕就是翻山越岭也给你把人带到你身边。” 小朱颜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但是父皇,我不想嫁人。” “哦?这世上没有男子能入得了你的眼吗?” “这倒不是。我就是不想嫁人。” “那阿颜想干什么呢?” “我想当皇帝!” 此言一出,一旁的李总管都忍不住为朱颜捏了一把冷汗,赶忙上前,笑脸盈盈地为她打圆场:“公主童言无忌,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谁知父皇非但没有被冒犯,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气。那朕便以储君来要求你,小丫头往后可不要嫌苦哦。” 小朱颜开心地跳了起来,李总管倒是面露难色。 他只当这是陛下和公主的玩闹,可这玩笑也开得未免太大了些。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醒朱颜:“公主,您是姑娘家,女孩子是当不了皇帝的。” 没想到不待朱颜问出那句“为什么”,皇帝便抢先驳了李总管的提醒:“既然阿颜有这个志气,有何当不得的?阿颜,朕没有和你玩笑,只要你愿意,朕自当为你铺路,让你做我大燕的武则天!” “武则天是谁?”朱颜睁大懵懂的眼睛,歪着头看着父亲。 谁知父亲突然楞了神,面露懊恼地嘀咕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明白,转头看了看李总管。 李总管一脸茫然,像是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哦,她是一名女皇帝,朕......是在话本子上读到她的。朕跟你说,她啊......” 接着,皇帝便滔滔不绝地和她讲起了这名女皇帝的传奇人生,并对她给予了厚望。 如父皇所说,他没有开玩笑。那些年,他当真是将她当未来的女帝培养的。 父亲为她开路扫清一切障碍,甚至不惜修改大燕律法,允许女帝登基。 而朱颜也不负众望,论文,论武,皆是一骑绝尘,更是身先士卒,带领兵马为国击退敌军,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障碍被扫除,女帝即位越来越顺理成章时,父皇却一改常态,坚决否定了女帝即位的可能。 曾经为她扫清一切障碍的人,最终却让自己成为了她最大的障碍。 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如今,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父亲如此亲密地叫她阿颜。父亲的面孔也由慈爱演变为了防备与敌视。 皇帝瞪着她道:“今晚的动静,是你闹出来的?” 朱颜不打算否定,低眉敛眸道:“是我。” “你!!!” 老皇帝一口气没顺上来,又开始剧烈咳嗽。 朱颜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曾经的父慈女孝烟消云散,血脉相连的两人终究还是走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生于皇家的宿命吗。 可是......她和父皇本不该是这样的。 “你当真是......狼子野心!朕早该在你一出生就将你摔死,免得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当女皇帝?反了天了你!” “父皇!”朱颜听了这话,心如刀绞:“难道父皇您忘了吗,当初是您支持我的!若不是您的鼎力相助,我又何至于会有如此的声望和实力?这不是全凭父皇的一路提携吗?” “胡闹!朕何时提携过你!” “父皇为何不认?若不是您当初一直在和我讲武则天的故事,我又何来的勇气与底气?父皇,您不能在给予我希望之后,又要让我从殚精竭虑爬上来的云端上摔下去,这不公平!” “胡言乱语!朕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武则天?什么希望?朕还没有糊涂!朕说让你当皇帝?笑话!天下岂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这不是阴阳颠倒,反了天了吗!” 朱颜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寒意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不,这人不是她的父皇。 朱颜看着眼前,这恨不得把她抓起来生啖其肉的老皇帝,心中暗想着。 一个人怎么会把过去如此全盘否定呢?以前的父皇从未用过如此恶毒的眼神看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与记忆中的父亲判若两人。 “朕从未说过那些话。这十几年的记忆哪里都不对劲,朕定是被妖孽夺了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召来的妖孽!是你,一定是你!” 老皇帝眦目欲裂,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状似疯癫。 “不,你不是被妖孽夺舍了十几年,你就是妖孽!现在我父皇缠绵病榻,皆因你这个妖孽所致!你竟还如此大言不惭,贼喊捉贼。” 朱颜冷冷地看着皇帝,目光冷酷得让人浑身 第36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初遇 当江暮月重新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蛮之地。 杳无人烟,黄沙肆虐。江暮月孑然一身,孤零零地杵在这漫天沙尘之中。 狂风中夹杂着颗颗砂砾,如刀割般席卷而来,很快便糊住了江暮月的双眼。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在此时惊讶地发现,她并未感受到被异物迷住眼睛时的沙痒与酸痛感。 这个认知让她不禁揪起了心,急忙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胳膊。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她此刻的身体对于痛觉的感知已大幅减弱。更甚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没有实感。 拍了拍脑袋,关于原主的记忆依旧没有传输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次的任务世界又是什么鬼情况? 陆幺柳呢,她那么大的一个陆幺柳呢?有跟着一起传送来了吗?或者与上次一样又和她失散了? “阿柳?”江暮月一边左顾右盼地试图寻找的熟悉的人影,一边又轻轻拍着脑袋并留意身上突然多出来的物件,也许这一次阿柳会以其他形态出现在她身边。 可过了许久,她都没有接收到任何回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事已至此,着急焦躁也无济于事。江暮月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以期望能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迷失在这黄沙之中的人,亦或者说,可以交流的生物......起码能告诉她关于这个世界的些许信息,让她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 这么一对比,还是白苏木的那次任务开头简单些。起码有好几个丫鬟能供她套话。 可那已经是完成任务后总积分4000的A级难度世界了,这一次的任务世界明显问题要更严重。不知比这还难的......会是什么等级? 正思考时,江暮月忽然感到一阵不可抗拒的引力将她整个人往一个方向吸去。 她只是惊慌了片刻,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也好,不论被吸过去的地方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有变故就有转机,总好过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瞎转。若是找不到个能吭声的,怕是会转个几百年也找不到出路。 幸运的是,她被吸到了一个能吭声的身旁。 “成了吗?你就是我的剑灵?” 只见一名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的女子正兴奋地看着江暮月。她衣衫褴褛,身上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被各种苦难磋磨了很久。 然而,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依旧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剑灵?” 依然处在懵逼状态的江暮月喃喃重复了一遍,视线落在女子手中,那紧紧攥着的长剑上。一行尚未干涸的血正沿着剑刃划过。 她轻轻伸出手,靠近了剑脊。猛然间,整个手掌便融入了剑身中,就像是急着要回家一样。 江暮月赶忙抽回手。她算是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大概就是这柄剑所产生的剑灵,所以她的身体才没有和人类一样的实感,更偏向灵魂的形式,平时应该就是附着于剑身。 而她能不能以灵魂的形式出来,怕是得取决于她的主人。 想到这,江暮月缓缓侧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您......就是我的主人吗?” 女子几乎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二十年了......或者是五十年,一百年?我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终于,终于有个人能陪我说话了......” 说着说着,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下子抱住江暮月那没有实感的身体,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不知是不是剑灵受了主人情绪的影响,江暮月只感到心忽然绞痛了起来。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女子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以此给到她些许安慰。 待女子哭够了,恢复了些理智,便带着江暮月进了一处可以挡风的石穴,两人并肩坐了下来。 “你对我有什么印象吗?”女子声音温柔地问道。 江暮月思忖几秒,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既是剑灵,想必身为主人的女子对她应该不会有恶意。如此,也不必玩什么套路了,直接借此机会了解这个世界,从而判断她的任务对象与完成任务的方式。 如果江暮月没有猜错的话,她的任务对象,也就是女主角,应该就是她眼前的剑灵主人。 女子果然面无疑色地点点头。 “也是,你刚刚成了灵,才有了意识,没有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记忆也属正常。” 女子轻轻抚摸着剑鞘,说道:“我叫安芷兰,你有名字吗?或者,我给你起一个?” “你这剑......我是说我本身的剑没有剑名吗?” 安芷兰摇了摇头:“没有。我上一把剑已在与魔尊的对战中碎裂。你是我在被他打入这个荒芜之地时,从满地的尸体间捡的一把。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在这个没有第二个生命的地方。我太孤单了,太想有个人陪我说话了,便依照着曾看过的,召唤剑灵的方法,以血液与意念为引子,尝试了很多次。也许是这把剑本身太普通了,缺乏灵性,过了好多年才终于见到了你。” “这样吗。”江暮月抬头望了望洞穴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日月。 “月......我喜欢月这个字。”江暮月喃喃道。 “好,那我便叫你阿月了。说起来,我名字中有个兰字,兰和月,月下的兰花,听起来倒是静谧美好。” 安芷兰想到了美好的事物,眉头渐渐舒展,可留在她眉间的细纹却没有消失,像是印在上面一样。 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才第一次将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她这个样子,江暮月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 第37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随便一踩就是幻境 安芷兰眼神幽暗了些,低着头双手抱膝:“我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了……一直没有发现出路。” “那我们就一起找!现在多了一个我,也算多份力了。” 江暮月说着就走出了石穴。听安芷兰她那一门派的恋爱脑听得头疼,急需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 “我对这鬼地方还不熟,要不带我先去探探路。” “阿月等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时候不能乱跑,不然一不小心会触发幻境……” 然而安芷兰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变形。片刻后,江暮月仿佛忽然置身于婚礼现场,只是婚礼的氛围不太对劲。 大大的“囍”字贴在正对面的墙上,带着耀武扬威的架势牢牢占据来者的视线。 紧靠着墙的小桌上稀稀疏疏地摆着红色蜡烛。烛光摇曳,在背后的巨大囍字上映出的诡异黑影,随着光影的变化飘忽不定,似乎正一步步向来人靠近。 烛泪沿着红色烛身缓缓滴落,像极了血泪。 江暮月想,这再加个棺材直接就是冥婚了。 咋回事? 想起安芷兰刚刚的提醒……她这是进了幻境了? 就这么巧吗?刚踏出去没几步就让她碰上了? 江暮月懊恼地抓着头发。还没完全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各种突发事件就层出不穷。 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以剑灵的形态,试着操控还未完全掌握的灵力,让它包裹住自己,形成一层保护膜。在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生物搞突然袭击后,缓缓向前走去。 等等,怎么回事? 低头望去,触目惊心的红从她的裙摆处往上蔓延开来,逐渐浸透了她的整件衣衫。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身着喜服的新娘。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尖锐刺耳的女声带着阴气森森的腔调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位朋友,没必要这么吓人,有话好说,我先声明,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潜藏着魔物? 江暮月环视一圈仍没确定声音的来源,只好对着空气绽放出一个友好而灿烂的笑容。 “这位朋友,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我俩本就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更无意伤害你。你看把萧知逸放了,我也和同门们说不与你为敌,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看怎么样?” “或者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帮你完成。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干嘛非得结仇呢。” 她不知道鬼怪魔物能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沟通,但尝试一下还是必要的。目前局势很被动,若是能引诱对方回答,说不定能从话中捕捉到破局的关键信息。 隐藏在暗处的魔物并没有上当。 “新娘子来了,新郎还在睡觉。怎么办呢,只有劳烦新娘去接下新郎了。” 伴随着阴森女声,原本密不透风的墙上出现了一道木门。 “新郎就在门内。只是新婚夫妇被婚闹一下也是必要步骤。就看你能不能推开那道门啦。” “时间有限,新郎总是等不到你来叫他的话会睡死过去哦。” “嘻嘻,祝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女声彻底消失。任凭余娇如何花式喊话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这魔物倒是挺懂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过,这新郎是什么鬼?和她有关系吗?还是又一个陷阱? 望着眼前的门,江暮月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过的婚闹习俗。 新郎接新娘的时候会被新娘的亲友团堵在房门外,得往门缝里塞红包才给开门。现在做新郎的昏迷不醒,于是两极反转,由新娘来扮演接亲的角色了。 江暮月的视线往下移去,门下果然留有一个不小的门缝。 是不是真要她往门缝里塞红包?塞够了门才能开?可是她没带钱啊。 不过这个木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坚固的样子...... 剑身的动作随思维而动。灵气汇聚于剑刃向前冲去,使出全力挥剑砍向木门。 门却毫发无伤,纹丝不动。 “新娘子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你再怎么砍也没用,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就是就是。” 门后响起了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无非是这新娘子这么凶将来难以管教,新郎怕不是个妻管严之类的,倒是出乎意料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只是这股烟火气放入诡异如冥婚的婚礼现场,巨大的反差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是新郎的“亲友团”吗? 江暮月壮了壮胆,决定再次释放技能:装怂尬聊。 “各位亲人朋友,小女一路走来不易,唯愿与夫君双宿双飞。还请亲人朋友们成全,放我们夫妻团聚。” 最后一句话说完前还刻意挤出了一声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门后的人反应也鲜活得如同活人:“哎呀小姑娘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大喜的日子图个好彩头,发几个红包让大伙都沾沾喜气嘛。” 果然是要塞红包。 江暮月为难道:“可是匆忙过来我也没带钱,家人们也不早说。要不你们让我回去拿钱?红包管够。” “都已经来了,没接到新郎怎么能回去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啊对啊,怎么能弃新郎而去呢。” 看来这个幻境不带着新郎一起出去她一个人也是无法离开的。 强制性的同生共死,在恐怖氛围下倒是有种血色浪漫。 江暮月苦笑,继续周旋着:“还有别的法子吗?大家不要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呀,我接不到夫君,你们也拿不到红包,多不好。” 门后的不明生物善解人意地解释 第38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这不是搞人心态吗 里面有人? 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江暮月用脚想也知道这间房里肯定也没好事。不过已经赢了一关,她现在士气正盛,正好一鼓作气解决问题。 她三步并两步跨过回廊,气势汹汹地一剑砍开了门。 “阿月?” 士气高昂的江暮月还没来得及开战,忽然被这么亲昵的称呼给喊懵了。 是一名同样身着喜服的男子 她还算反应及时,在该男子兴奋地跑来,张开双臂正欲拥抱她时及时拿剑鞘顶住他的胸口,将两人距离维持在一鞘之遥。 当她抬头,目光触及此人的脸那一刻时,顿时懵住了。 “阿柳?”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江暮月没有收回剑鞘,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陆幺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怪我来晚了吗?你知道的,事情总会有些意外……” 说到这,他露出一抹微笑,湖泊般清澈的眼睛因笑意泛起了光泽,散发着让人沉溺其中的魅力。 江暮月却不为所动,不愿与他多说,只淡淡问道:“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知道,来,我们一起。” 江暮月没有说话,沉默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前方的木门处。期间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就是这里了,推开门就能出去。” 陆幺柳正欲牵住江暮月的手却抓了个空。 “就这么简单?那让我先试试有没有诈。” 她心下一沉,利剑出鞘,毫不留情地戳进男子的心脏处。 对面的男子猝不及防,望着江暮月,一脸不可置信。 “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不对劲了。系统是不会怕被刺死的。你不是陆幺柳,你到底是谁?” 男子紧握住插入胸口的剑刃,表情逐渐狰狞,身体往后倾,似乎是想强行拔出剑逃跑。 江暮月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她执剑的手死死往前顶着,另一只手聚灵力成绳,一把套住对方的脖颈。 原本面容清俊,气质清雅的男子立刻变得如同刚刚被套上锁链的困兽,俊朗的五官因愤怒扭曲到面目全非,开始疯狂地嘶吼挣扎,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江暮月力气不敌对方,在他野猪般的横冲直撞下,剑柄从右手中滑出,左手却执拗地死死抓住由灵力聚成的绳索,任凭整个人被野兽拖行着狠狠甩向回廊的柱子上。 她被摔得眼前金星飞进,头晕目眩,心里却庆幸自己方才眼疾手快及时套住了他的脖子。不然这架势,怕是只能眼睁睁看他逃走。 好不容易揪住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 身体的剧痛没有扰乱江暮月的思维。她右手也抓紧绳索,脚背勾上旁边的柱子暂时阻止被继续拖行,接着像拔河那样,集中全部力气顺着己方方向扯。 手上的青筋爆起,如果这是麻绳,余娇觉得此时的手掌定会被磨得破皮出血。 男子眼眶欲裂,瞪大的眼里写满了不甘。 “为什么......只差一点...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出去了......我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啊!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只听“咔咔”几声,男子猛然将头扭过180度,布满血丝的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精准戳向余娇,像是要把她撕碎。 不好! 战斗本能先脑子一步行动,在这怪物冲来的千钧一发之际,江暮月迅速松开绳索,一个鲤鱼打滚翻起身,随即双手再次聚气成绳,往旁一甩栓上柱子,紧接着敏捷转身飞奔拉直绳子。 向她极速冲来的怪物来不及刹住脚步,被绳子绊得整个摔飞出去。 江暮月耳边响起了七零八落的木头组件散落在地后发出的叮叮咣咣的声音。 和堵门的木偶人一样。 待响声停止,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四根圆柱体的木棍静静地躺在走道上,她脚边横陈着一个木制长方体,应该是木偶人的躯干。 圆球体从一边咕咚咕咚地滚来,停在余娇视线中央,两只纸眼看着她。 明明是纸糊的死物,江暮月却从中读出了怨怼与不甘。 这场拉锯战,结束了吗? 江暮月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了些,铺天盖地的倦意便差点吞没了她。 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 堵门时她拽散了5个木偶人,现在又解决掉假扮成陆幺柳的其中一个,应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木偶人刚刚说的“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是什么意思? 他如果顺利骗过来她,取代了陆幺柳走出去,是不是就能摆脱幻境彻底自由了?听他的意思,似乎还得江暮月本人亲自带着才能走出去。倘若真让他得逞了,那么真正的陆幺柳呢?会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下一个木偶人吗? 可是,陆幺柳他是系统啊,这幻境中的魔物竟如此厉害,连系统的化身都能取代吗?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陆幺柳的形象呢,是能读取她的记忆吗?阿柳到现在都没出现,是否和这个世界本身的性质也有关? 江暮月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个冷颤,不禁感到后怕。 她一开始也只是抱着怀疑的心态,没想到一试便立马露出了狐狸尾巴。 若不是在最后关头依着直觉发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江暮月回头望着回廊尽头的房间。还没找到安芷兰,她还得再去一趟。还差一个没解决掉的木偶人也是个定时炸弹。 不知这次还有什么手段,难道会伪装成安芷兰吗?。 她捡起剑,紧紧握住剑柄,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靠近房门的时候用力咬了下唇,用刺痛唤起十二分的冷静。 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美绝伦的千机床。四角立柱,围栏上镶有繁复的木雕花纹,纹路交错着将内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有悬着红 第39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大师姐是唯一幸存者 这话似是正戳中了安芷兰的伤心事,让她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着跳了起来: “爱情爱情爱情!仙仙魔魔一个两个的眼里都只有爱情!为了爱情,什么责任,什么追求,什么礼义廉耻,通通都可以抛之脑后了吗!就连魔尊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要么就是忍受皇沙漫天的孤独,要么就是和幻境里的魔物谈恋爱,说什么要让我懂得什么是爱情的苦,我可去他大爷的!我不会认输,也不会死在这里!我定要有一天冲出这个鬼地方,与那魔头一绝死战!” 安芷兰心中翻涌的怒意感染了身为剑灵的江暮月,也让她觉得浑身都在燃烧着一团无名之火,暴怒与焦躁撕咬着她的精神,让她蹿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想杀人的欲望。 在暴戾的间隙,江暮月还是敏锐地在安芷兰喋喋不休的控诉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芷兰,你说什么?是魔尊把你推进这个地方的?他说是要你懂得什么是爱情?” “是啊,怎么了吗?”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暮月说出了那个自以为荒诞的想法:“其实我们俩都弄错了,这些幻境的破解之法不是拆穿这些伪装的魔物,而是顺应他们。” “???啊???” “我的意思是,表现出你是真的为情所困,并且被执念蛊惑,愿意与扮成你重要之人的魔物长相厮守。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走出这个荒芜之地。” “你疯了吗阿月!” 安芷兰跳了起来:“你难道没发现?那些魔物幻化成我们记忆中某个人的样子,是为了取而代之!一旦真的信了他们,和他们一起走出来之后,无意是把这些魔物给放虎归山啊!” “要的就是放虎归山!芷兰,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们真的上当了,把魔物带出来后,是带到哪里去呢?难不成还是回到这个鸟不生蛋啥也没有的沙漠,亦或是真正地逃出了这个黄沙之地,回到现实?” 听到这话,安芷兰冷静了下来,陷入思考。 江暮月继续解释:“以我在幻境中的经历来看,这些魔物对于离开有着十分迫切的需求,而且只能由我们这种入境之人才能带他们离开,他们自己是走不了的。如果他们离开后,所来到的地方只是这样只有沙漠的荒芜之地,他们还不如继续待着制造幻境呢,出不出去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推测,一旦真的让他们得逞,就能真正走出这个沙漠,回到现实,那才是真正的自由,也是这些魔物没完没了不停诱惑我们上钩的原因!” “更何况......魔尊说,把你扔在这里是为了教会你什么是爱情,那么你若是上钩了,这不是就证明了你有了爱情,并且已经情深到会被幻象欺骗的地步吗?” “什么歪理!” 安芷兰还是受不了如此逆天的猜测,却又无法反驳。 “荒唐,太荒唐了......这简直匪夷所思。” “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确实匪夷所思。”江暮月叹了口气:“不过恋爱脑......他们是正常人吗?芷兰,外面的修仙界都被这群恋爱脑占领了吗?还是说就你运气不好只有你的师门是这样的?” 安芷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差不多吧,都一样。我也不否认爱情的价值,只是这几百年不知怎的,像我这样把很多事情的重要性排在爱情之前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像我这样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算是个异类了。” 江暮月目前对于外界的情况还没有切身经历,无法与安芷兰一般感同身受,故而也不像她那般垂头丧气,继续在她面前加油鼓励道:“既然如此,何不试试我的办法?你在沙漠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依旧没有找到破局之法,索性就把没尝试过的统统尝试一遍,说不定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横竖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是啊。”安芷兰喃喃道:“最多不过一死。也无所谓,反正我若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也与死了无异了。” 江暮月急忙安慰道:“不会的。那些魔物我也算打过交道了,纯粹靠骗人的,不足为惧,真正实力连我一个没有主人驱使的小小的剑灵都刚不过,更何况是你呢。只要能出了这个鬼地方,你再回头解决掉它们不也是轻而易举。” 安芷兰被她说服了,决心一试。 两人便毫无顾忌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迎着狂风四处走动,期望再次触发随机出现的幻境。 为了保证此次进入幻境起主导位置的是安芷兰,江暮月收起自己的灵体形态,附着在了安芷兰挂在腰间的剑上。 这让安芷兰感觉身边又没有了相伴的人。 “阿月?” 她唤了一声。然而进入长剑的江暮月并不能出声回应,只能借由剑鞘上的宝石闪了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看到闪动的宝石,安芷兰顿时安了心。为了消磨孤独感,她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之前未说完的往事。 她发现自己的小师妹喜欢师父,是在一次精疲力尽的除魔后。 彼时,她正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来到师父的房间,正欲抬手敲门,如往常一样向他汇报此次行动结果时,忽然被小师妹抓住了手腕。 “师姐,我有话对你说。” 小师妹神情严肃,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安芷兰心头。 “花盈,是门里出了什么事吗?不会又是谁和谁私奔了吧?” 越来越多的人为爱私奔,导致很多活没人做,全都背到了她这个大师姐的身上,这要再走几个人,她真的是要遭不住了。 “不是的......”小师妹面露难色,踌躇着开口:“师姐,请恕花盈冒昧,你......是不是喜欢师父?” “你说什么?” 这 第40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前尘往事 安芷兰与师父再次见到花盈,是在那次仙魔大战上。 仙门本就人才凋零,而魔族蒸蒸日上,风头正盛,他们即便是拼个你死我活,甚至都难以达成个同归于尽。 谁知,魔尊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逼问起了师父:“你把花盈藏到哪里去了?” 师父擦了擦嘴角的血,不明所以:“你认识花盈?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别废话,我问你她人呢?你把她关到哪了?” “我没有关她。” 面对咄咄逼人的逼问,师父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回道:“我已将她逐出师门。她的生死,去处,皆与我无关。” “你!好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魔尊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怒不可遏,周身都浮起阴森之气,光是站在那里就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凭什么要赶她出门?你知道她多在乎你这个师父吗?” “这是我门派的私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师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撑着剑缓缓站起,不卑不亢地与魔尊对视:“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找我那个逆徒?” “你把她怎么样了!” 魔尊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只蓄势待发正欲扑向猎物的狮子。安芷兰毫不怀疑,只要哪里说得不如他的意愿,他下一秒便会欺身上前咬住师父的咽喉。 “我说的话你还听不明白吗?我将她赶出师门了!从此他的死活与我无关。你要是来找她的,只能说你找错地方了,魔尊请回吧。” “为什么?我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这样会多伤她的心吗?她其实一直......一直都对你心存幻想。” 安芷兰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连忙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势,忍不住又呕出了一滩血。 她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师父。 “芷兰。”师父急忙走近她,为她查看伤势,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师父,我没事。” 安芷兰撑着身体回应这师父,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一旁虎视眈眈的魔尊。只见后者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嗤笑了一声,说道: “原来青玄道长你早已心有所属了啊。看你们俩现在这浑身是伤,却还在互相依偎的样子,真是对苦命鸳鸯的感觉。但是你既然已经心有所属了,又为何要欺骗花盈的感情?” 魔尊这一席话直接让安芷兰的怒火冲到了天灵盖。 “你在放什么屁!” 极端了愤怒进一步地透支了安芷兰的潜能,让她此时竟在身受重伤后又涌出一股力量与魔尊一战。 双方撕打了片刻,安芷兰临时迸发的潜力终究还是抵不过魔尊绝对实力的压制,败下阵来。 “你可以杀我。”安芷兰眼神中的愤怒简直可以把对方吞噬:“但你不可以侮辱我和师父的关系。我与师父清清白白,他只是我的恩师,请你不要把你们魔族龌龊的内心加在我与师父身上,士可杀不可辱,不是谁都像你们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些风花雪月!” 这一番慷慨陈词倒是让魔尊怔住了,他的视线又瞥到了正奄奄一息的师父身上:“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拒绝花盈的示好?她明明对你情根深种。” “但她是我的徒弟。” 师父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你是来为花盈抱不平的?还是说......你对她有情?” 魔尊愣住了,明显被戳中了心事。 安芷兰简直要头皮炸开。 又是有情,这会儿连魔尊都无法幸免,甚至因为情之一字冲昏了头脑,为心上之人打抱不平,从仙门百家一路打了上来,造成死伤无数。 魔尊问他们凭什么这么对花盈,可是他又凭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肆意滥杀? “魔尊,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了。” 师父的说话声越来越虚弱:“我的徒弟们一个个的满脑子情情爱爱。本以为是我教导无方,可近日我与其他门派的长老相聚,商讨仙魔之争,他们那里也是大同小异。如今,竟连你堂堂魔尊,也耽于情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连进行多年的仙魔和谈也搁置一旁了。我真的不明白,魔尊大人,这是为什么?” 说到最后,师父的语气竟带了一丝卑微,他被疑云包裹着,似乎真的是在思考是不是他自己错了。 “徒弟和师父不能在一起,否则,一来是徒弟目无尊长,二来身为师父的教导无方,不配为人师表,这么基础的道理,难道也不对吗?如今的世道,又是怎样的光景?” “师父!这魔头就是在妖言惑众!魔头的话怎么能信,您可千万不要被他给蛊惑了!” 见师父的道心开始动摇,安芷兰急得满头大汗,如同被架在热锅上炙烤般煎熬。可她迅速被魔尊扼住了咽喉,难以再做出任何的反击。 “妖言惑众?分明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抱着那早已腐朽的规矩,拿着鸡毛当令箭。口口声声就是守护天下苍生,实际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他人的伪君子罢了,真是令人作呕。” “为了一己之私?伤害谁了?难道魔尊你这一路来所伤的人,都不算天下苍生吗?我们起码比你有资格说守护这种话。” 师父的语气又恢复了镇定。他目光坚毅,双手掐诀。 安芷兰认了出来,这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功法。 魔尊显然也明白,瞬间松开扼住安芷兰的手,认真对敌,可嘴里仍在喋喋不休。 “青玄,我看你就是个懦夫,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因此伤害了对你情根深种的女人。什么师徒不能在一起,什么守护,什么职责,那不过是你们这些庸人强加的枷锁。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更重要的事了,你居然完全不能理解,无法 第41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重见天日 兴许是方才一直在与江暮月回忆有关师父的事,这次的婚礼现场和安芷兰成亲的对象竟又是师父。 “芷兰。” 这个模样与青玄别无二致的家伙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让被换上一身大红喜服的女孩明显一愣,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眼皮颤抖着抬眸。目光在触及到“青玄”时,明显有了波动,像是春天里的一汪清泉被蜻蜓点水后泛起的阵阵涟漪。 “芷兰,竟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么多年,师父真的很想你。” 安芷兰这个反应颇让“青玄”满意。他拉着许久未见的徒弟,聊起了往昔。 谈起过去,他如数家珍,仿佛真的是与安芷兰有着共同回忆的故人。实际上,他迫不及待想以此获取对方信任的目的昭然若揭,若不是充满迷惑性的,和故人一模一样的外表,这种把戏简直可以让人一眼看穿。 好幼稚的伪装,怕是只有想对方想疯了的痴情人会心甘情愿被骗吧,江暮月暗想着。 难道这些幻境里的魔物不是同一批吗?还是说他们并没有上一轮的记忆,只会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旦有人踏入此境,他们便按照死板的流程开始了拙劣的诱骗。然而他们只能读取到来人的部分记忆,幻化成对方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人物的形象,却难以模仿出此人的性格与神韵。 在这里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安芷兰显然早已发现了这个规律,此刻便顺水推舟地开始了她的表演。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从安芷兰的眼中掉落,我见犹怜。 “师父,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当然了,芷兰,你不要哭。对不起,我来晚了。” “青玄”抬起手,轻轻擦去安芷兰脸上的泪痕:“是师父对不起你。以后,师父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以前,我最在意的人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没有好好珍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芷兰,你不仅仅是我最在意的弟子,还是......让我念念不忘,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 若不是江暮月窝在剑里跑不了,此时早就捂着耳朵跑出去了,尴尬得她鸡皮疙瘩都快洒了一地。 都什么年代了,修仙界还流行这种土味情话?这些魔物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人吧?难道会有人真的吃这一套吗。 然而安芷兰必须假装自己吃这一套。她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沾上了泪珠,嘴角却又扯起一抹微笑,如同清晨沾着露珠的兰花迎向了温暖的太阳。 江暮月看得有些楞神。换去了那身褴褛的衣衫,被幻境的新娘装扮修饰过的安芷兰,真的很美,好一个清丽而又倔强,气质遗世独立的绝色佳人。怪不得她那个小师妹总怀疑她和师父有什么。 这倒是更便于安芷兰反将一军,把伪装的魔物骗住。 “师父......你终于知道了芷兰对你的心意了吗?” 安芷兰挽住“青玄”的胳膊,显得又惊又喜。 “当然,芷兰,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假师父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双眼似乎想将对方溺毙其中。 “那,师父你知道怎么出去了吗?带我走,我不要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我们跑到天涯海角,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不要再管仙门与魔道的纷争,好好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师父,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说着说着,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不要哭,芷兰,你放心,我依你,以后都依你。我带你出去,找个地方与你厮守一生,这才是我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寻觅你的目的。” “青玄”抓着安芷兰的手,走过一道道长廊。 江暮月不禁在心里赞叹,这妹子,演技还真好,比她演的还要自然多了。 在“青玄”的引导下,安芷兰伸出手,推开了眼前的这扇门。 瞬间,久违的日光充满攻击性地刺进她的双眼。她眼前一白,连忙用手遮挡了一下。在稍作适应后,她缓缓放下了手。 眼前是她久违的人间。 她没有被逃出生天的喜悦冲昏头脑,连忙转头看向一直抓着她的“青玄”。 对方并没有如想象的那般露出青面獠牙,仍然是她师父的模样,对她微微一笑。英俊的脸上泛起的温柔笑容,足以让大多数少女的内心感到一阵酥麻。 而安芷兰却在此时,拔剑出鞘,毫无犹豫地刺进对方的身体。 “你......”“青玄”看着刺入他胸口的剑,满脸的不可置信。 “伪装我师父,还妄想取代他,你也配?” 魔物黔驴技穷,扭曲着面孔对安芷兰破口大骂:“无情的女人!注定这辈子都没有人真心爱你!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爱你如命的男人!” 安芷兰只是冷眼看着,手上没有一丝犹疑地拔出剑,盯着魔物化成了烟,随风而逝。 没有男人爱她?呵,就连在这些魔物的眼里,难道没有男人爱算是个很恶毒的诅咒吗? 如果爱上男人的结果就是像她的师妹们那样,为了男人不顾把自己养大的师门,甚至把职责追求都抛之脑后,那么没有男人爱她,简直求之不得。 江暮月忍不住化成了人形从剑里跑了出来,不住夸道:“牛逼啊芷兰,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手软啊。” 夸完了,她便四处张望,想了解她们目前的所在之处。 好像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村庄,但远处能看到零星的屋子,应该是有些人在的。 江暮月提议道:“要不,去前方有人的地方讨口水喝?顺便问一问今夕是何年。运气好碰上好心人的话没准还能蹭顿饭吃。” “不必。身为修道之人早已辟谷,不在乎这一口吃的喝的。还是尽快找人问路,看看还能不能 第42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深入魔窟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安芷兰一直紧绷着的理智的弦,在听到师父堕魔的消息后一触即断。 师父一向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也一直是这么教导她的。 如今,师父却亲手打破了自己坚守了几百年的原则,这让安芷兰觉得不可思议。 师父修道几百年了,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样悲壮的生离死别没感受过。 即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父会因实力被敌人压制而以身殉道,但绝不会自行放弃,背叛一直以来的坚守而入魔。 “我怎么会骗你呢,青玄道长堕魔这件事,全天下都传遍了。一开始谁都不信,可越来越多的人亲眼看到道长为寻一人的魂魄而草菅人命,血洗村落时,也不由得大家不信了。安姐姐,你......你先冷静一下。” 琐心是第一次看到安芷兰崩溃到几欲疯狂的模样。被推进荒芜之地二十年,无边无际的孤独、风沙的摧残,不见天日的无望,都没有打倒安芷兰,可师父堕魔的消息却几乎要击垮了她。 江暮月感受到了,那是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与领路人形象崩塌的痛楚。 师父和花盈......怎么可能,简直无法想象。 作为见多识广,多活了几百年的青玄,怎么会对花盈这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产生那种男女之情呢?花盈把师父幻想成夫君,虽说是不尊重师长,倒也能解释是无知少女的不成熟,误把崇拜当成爱慕,可人生经历远远超出徒弟的师父,为何也同徒弟一般不成熟,囿于小情小爱,甚至不惜与天下苍生为祭? 岂不是白活了这几百年! “师父现在何处?” “安姐姐,你现在还需要修养......” 琐心的神色愈发担忧。 “我要亲自找师父问个清楚。” “安姐姐,你真的别激动。现在青玄道长已经没有理智了,说是六亲不认也毫不夸张。把他惹急了,他杀起人来不考虑后果的,我师父就是为了劝他迷途知返,被他给......” 说到这,琐心哽咽了起来:“我师父突然没了,逍遥门群龙无首,那帮子魔道中人便趁火打劫,将我宗门屠杀殆尽......我一向自知自己资质平平,修习时只专注于自保的功法,这才能在那场战火中苟且偷生。安姐姐,我不想再看到你死了,你别我更了解青玄道长,你不是他的对手的。” “何至于此......” “他在刚被魔尊俘虏时,一直是铁骨铮铮,宁死不认输。后来听说是花盈想办法,不知是和魔尊求情还是用了什么别的法子,把道长救了出来。那时道长认为花盈与魔头狼狈为奸,不承她的情,似乎还狠狠骂了她,让花盈心灰意冷,痛不欲生。于是,花盈便说要将自己的命还给道长,以了却两人的师徒之情,亦是为以下犯上肖想师父付出代价。她掏出自己的内丹,当着青玄道长的面,捏碎了它。” “就这?”江暮月忍不住开口:“说得好像是青玄道长的错一样。她肖想师父,还真情实感希望和师父在一起,是不道德吧?魔头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是事实吧?她与这样的魔头结为好友,也不想着劝他走正道,对他滥杀无辜的行径视而不见,甚至因为她,魔头灭了她的师门,俘虏了她的师父,她也没有对此有丝毫的愧疚,满脑子都是她私人的情情爱爱。她本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怎么好像还冤枉了她,是其他人对不起她似的。” “你说的对。所以,我也不是很明白青玄道长是怎么想的。总之,在花盈捏爆内丹后,青玄道长突然就疯了。他抱着花盈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花盈在自戕前,说希望青玄道长不要后悔,好像她断定了道长一定会后悔一样。后来,真的如她所愿,道长变成了行尸走肉,碰上一个修士就问可有死而复生之法。可这等禁术,岂是普通的正道弟子能知道的?可青玄道长不管,问完就杀,杀了再找人问,如此反复,仙门百家竟有半数是死于青玄道长之手。” 安芷兰紧紧握拳,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结果,青玄道长许是发现正道之法无法做到起死回生这等逆天改命的事,便主动堕魔,只为找到这种邪术复活花盈。” 琐心说话,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 安芷兰沉默了,江暮月也毫无头绪。面对一个已然疯魔,实力却远在她们之上的人,她们能做些什么呢。 然而,作为修道多年的修仙者,难道能和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样,选择明哲保身,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琐心。”安芷兰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眼里充满了警惕:“你以后,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道义吗?像师父对花盈那样?” 江暮月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她也对此有所怀疑,觉得琐心也不可尽信,毕竟这个鬼修仙界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刷的一下变成恋爱脑,但是......大姐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地就说出来啊!这不是让人提前有了预警,以后要是演我们怎么办啊。 琐心却是一脸的坦荡,丝毫没有被冒犯到:“这话,我也想问问安姐姐。虽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在仙门比试上认识了,一直往来亲密,但谁也不知道我们当中,谁突然哪天,就变得像青玄道长那样了。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琐心你从小到大,可遇到过心仪之人?” “要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师兄们个个玉树临风,各怀奇技,要说对哪个犯些花痴,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只是为何有些人能为了这点小小的悸动,不仅害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更是害了他人成为他们爱情的垫脚石,这点我也是 第43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突然想投敌 “我......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江暮月努力做出讨好的样子,依照之前与安芷兰琐心商量的话术,语气真诚地说:“我乃一抹剑灵,一向受制于主人,不得自由。后来主人在一场战斗中陨命,我便也因祸得福摆脱了限制。听说魔族之人生性不羁爱自由,与我所求不谋而合,所以特来拜见,以期成为你们的一份子。” “哦?是这样吗?”魔音笑得意味深长。她的一双媚眼骨碌骨碌地转,不住打量着江暮月。 “既然是剑灵,那么你所寄托的剑呢?” “我给扔了!”江暮月早有应对之法,表现得甚是理所当然:“若还留得此剑,那我岂不是依然得受制于人?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捡了我的剑,非要与我立下血盟,那我岂不是又没有自由了?所以为了杜绝这般状况发生,我直接把它扔在了一处绝对没人会找到的地,从此山高海阔任我飞。” 江暮月越说越神采奕奕,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挣脱了牢笼,扑楞着翅膀唧唧喳喳唱着歌的鸟儿。 魔音闻言,咯咯地轻笑两声,媚眼如两汪深潭,让人看不到底。 看样子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这种说辞,可也没有就此刨根问底,而是话锋一转: “那你的剑丢了,你身为剑灵,灵力也会受到影响,能发挥的作用也就十分有限,你又凭什么让我们收下你呢?你又能为我们做什么?和那帮子修仙的不一样,我们魔族,可不养闲人。” 好家伙,这情景怎么那么像面试现场呢,死去的社畜回忆突然攻击江暮月。 江暮月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具体问题时可以用来挽尊的万能回答:“实话实说,我也是耳闻魔族生性追求自由,这与我的理念不谋而合,但确实没有足够多的了解。不过我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话并且肯学习。倘若魔族的前辈们不吝赐教,我自当竭尽所能为前辈们分忧。若是能幸运地修成实体,彻底摆脱剑灵的桎梏,我愿生生世世为魔族效犬马之劳。” 以往都是公司和面试官给她画饼,这次被逼无奈,也只能试试给面试官画画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吃。 谁也没告诉她连刚刚踏进魔族地域都要接受面试啊!仙门百家所在之地与普通凡人的聚居地重合,从守护百姓的角度来看,明明他们才更应该有这些安保措施才对啊!为什么没有,时间精力都花在谈恋爱上了吗。 能不能跟人家魔族学学!怪不得被人家打得节节败退。 江暮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怎么还没打进人家内部呢,她就有这种投敌思想了。 魔音听了她这番陈词,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刁难她,反倒笑靥如花,温柔地搀住她的胳膊: “好,欢迎加入魔族大家庭!” 这......就接受了?江暮月还在给自己做即将要三堂会审的心理准备呢。 不愧是魔族。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对了,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阿月。” “好,阿月姑娘。既然你对我族向往已久,想必也对我们的族内的组织架构有所了解吧。” “略知一二。” 好家伙,组织架构,说的真像现代化公司一样。 “嗯。那么阿月姑娘有倾向去的组织吗?” 江暮月踌躇了一会儿,脸上泛起红晕,像是很不好意思,装作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实不相瞒,我一直觉得合欢宗......甚至有趣。” “哈哈哈哈哈哈......” 魔音爽朗地笑了起来:“阿月姑娘好眼光。其实倒没必要遮遮掩掩,外面那帮子道貌岸然的修士嘴上说着存天理,灭人欲,表面上装作克己复礼,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实际连苍生是个什么样心里都没有具体概念,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苍生死活的也是他们。我们可不整这些形式,特别是合欢宗,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随欲。我相信,阿月姑娘会爱上那里的。” 话音刚落,魔音便松开挽着江暮月的手,走到一边,摊开手掌,一轮紫色的球状物逐渐在她的掌上凝聚,像是一颗水晶球。 球中忽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魔音对着那张脸说道:“瑶瑶,有新人加入啦,来接一下她。” “呦,我合欢宗竟也来新人了,真是难得。” 刚说完,水晶球中的那张脸便迅速消失。下一刻,脸的主人便倏然出现在江暮月的身旁。 “你就是要来我合欢宗的新人?” 此人着了一身艳丽的红,盛气凌人。模样虽不如魔音那般妩媚出众,却自带了一种十分张扬的气场,让人感觉她纵使与第一美人并肩而行也丝毫不会被压制。 “正是。我叫阿月,往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江暮月很得体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可以,还挺懂事。我是合欢宗的宗主,不过对我也不用拘谨,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直接唤我瑶瑶就行。大家都没什么架子的,别害怕。不得不说你选我们宗还真是有眼光。” 见瑶瑶对新人还算满意,魔音顺势道:“这名新人是个剑灵,看起来很乖的样子。她来魔族,一来是为了自由,二来也是想修炼成实体,彻底摆脱剑灵受制于人的宿命。确实很符合我族的宗旨。你好好带带她,别委屈了人家。” “那是自然。” 说着,瑶瑶拍了一下江暮月的肩,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两人瞬间置身于一片灯红酒绿的街道上。 瑶瑶领着她进了一处挂了许多红灯笼的酒楼,喊道:“郝荏,有新人来了,快给她办手续。” “来了来了。” 一名十六七岁墨阳的小女孩踏着轻快的脚步下了楼,热情地接待了江暮月。 “那就先交给你了。走完流程你看哪个斋缺人就给 第44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庶女 不是吧,这么突然,该不会这下就暴露了吧? 如果不是灵体的状态,那么江暮月此时的额头应该已经渗满了汗水。 郝荏倒是步履轻快,一路走着,嗓子里还在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情甚至轻松,丝毫没有即将拜见本宗门最高位的宗主应有的紧张与压迫感。 不知她一个凡人出身的小姑娘,她是因何而跌入魔窟的。 想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也许她身为凡人姑娘的时光过得远没有入魔之后惬意。江暮月还在琢磨着如何巧妙地询问到郝荏和她讲一讲自己的前尘往事时,下一刻便猝不及防地被郝荏提醒:“已经到了,里面请吧。” 江暮月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扇与寻常百姓家别无二致的小门,疑惑道:“你们宗主.......和你们挤在一条小巷子里住?” 郝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点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是的呀,宗主一直住在这里。听说其他几斋入宗门后他们的住所都是现建的呢。如果没有各自出任务,宗门平常都是与几位斋长同吃同行的。” 江暮月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看来瑶瑶口中的“没有架子”,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与她当社畜期间嘴上对员工说着同舟共济、实际早早开着敞篷车去海边的大别墅度假而让底下人加着班的领导相比,简直靠谱太多了。 等等,这么一说,那些仙门百家似乎也是嘴上说着守卫苍生,实际连苍生是个什么样都不清楚。即使是已经被摧毁的逍遥门,留给锁心居住的宅院也远胜于平民百姓勉强可供挡风遮雨的茅屋了。 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为生计奔波不敢有丝毫懈怠,稍一偷懒便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风险,这些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不知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们能体会到几分,怕是连米面粮油的价钱都没有数。以江暮月在荒芜之地听的安芷兰的描述来看,现在的仙门弟子们连下山历练都懒得去了,除非告诉他们,山下能碰到他们的意中人。 也就只有安芷兰一个,依旧像前几辈的修仙者那般,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江暮月突然生出一股想拉安芷兰一起入魔族的冲动。 “瑶瑶,阿月已经到了。” 郝荏的声音唤回了江暮月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对了,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没准这个宗主是一个只会做好表面工作,面善心冷的蛇蝎美人呢,不然怎么是魔族。 “好了,我和阿月单独聊,你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 “好勒,那我走啦。” 郝荏溜得倒挺快,一转身就没了影。下一刻,瑶瑶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江暮月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宗......宗主。可还有其他的事情交代给阿月吗?” “不急。手续可都办好了?” “已经都办了,郝姑娘办事效率可高。她正要给我介绍各位斋长呢,就听到您在叫她。” “都说了不必这么拘谨。五个斋长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现在有一个要紧的事,需要你陪我走一趟。也好趁此机会熟悉一下我宗的业务。熟练之后,以后会需要你一个人单独跑业务了。” 业务......是不是还有绩效考核啊? 瑶瑶身为宗主,为什么要亲自带她?是想按时她些什么吗? “那宗......瑶瑶你还真是信任我,感激不尽。不过,这是我第一天入宗门,能力有限,不知是怎样的业务,如果搞砸了那就万分过意不去了。” “不碍事,有我带你呢。跟我来。” 瑶瑶嘴角上扬的弧度始终没有掉下来:“不过就是杀些人罢了。” “.......啊?” 江暮月愣住了。果然是笑里藏刀。 “敢问......是仙门中人吗?还是凡人?” 瑶瑶不会是要她动手杀几个人作为自己入宗门的投名状吧?倘若是要杀仙门中人,她尚且可以假装灵力不够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如果要她杀平民,她该如何是好呢...... 如果没有让瑶瑶满意而被逐出宗门,她下一次再想踏进魔域,可就难了。 “这个,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 “就是一家皇亲国戚,他家的大公子也是拜入仙门的,其他人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但不妨碍他们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怎么说?” “祖辈是皇亲国戚,孙辈中也有修道之人。现在天下大乱,他们曾享受着百姓的供奉,又有仙门的人脉,却不出钱不出力,只顾自己吃香喝辣的,这还不是助纣为虐?我们此番过去。就是为了提百姓出一口恶气。” “瑶瑶......”江暮月差点被感动到热泪盈眶。 这谁tm才是魔族啊喂! “哦,虽然这个乱子是魔尊大人捅出来的。” 江暮月即将涌上的眼泪又让这句给憋了回去。 江暮月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准备打直球开问。来了这一趟,总不能什么情报都没套到吧。 “瑶瑶,咱们合欢宗杀人,有什么妙招吗?” “妙招?怎样算是妙招?” “比如......某种蛊,中蛊之人会死心塌地爱上给他下蛊的,爱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那么让他毁天灭地他也甘之如饴。”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想法还真有意思。” 瑶瑶笑得连带正在画着阵法的手都在抖动,导致她又要重新画阵法。 “我要是有本事研制出这种蛊,我还能只是个合欢宗宗主?我早就当上魔尊了好不。既然下个蛊能让天下任何人都为我马首是瞻,我不干脆直接下给魔尊,让他把魔族老大的位置让给我岂不美哉,何苦还要这么辛苦给自己找出路呢。” 瑶瑶说着话,手 第45章 满是恋爱脑的修仙界:一出好戏 魔音......她是永安王府的大小姐?她也是从凡人堕魔的? 意外真是一波接着一波。江暮月的脑袋瓜子被这接二连三的转折给整得嗡嗡的,不知所措,只得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瑶瑶不知何时已避开了老王妃与二小姐的视线,再次给自己施加了隐身术,来到江暮月的旁边。 “怎么样?真是一出好戏吧。以后你还会有很多次机会看这样的好戏的,也许会比魔音的更精彩。” 所以,瑶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好戏? 江暮月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她嗫嚅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用。”瑶瑶嘴上回着江暮月,视线却始终未从魔音身上离开:“这是她的家人,至少现在还是。将选择权交给她吧、不过,不论她如何选择,你都要负责帮助她完成她想要的。” 与在魔域之门的样子不同,魔音此时俨然一副得体的大家闺秀装扮。虽然衣服素雅,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髻,辅以零星的低调头饰,但整个人就是透露着一派贵不可言的气质。 “大姐,你可是太子妃啊。哦虽然只是侧妃。” 二小姐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但是太子殿下也不至于不管你。他那么在乎你,还能抛弃你不成?哦不对啊,你现在应该在宫里,什么时候跑出来了?怕是于礼不合吧。” 魔音冷笑了一声:“于礼不合?二妹妹说的好啊。那么,祖母,您身为永安王妃,享天下供奉,如今见南国兵败如山倒之势,便举家潜逃,这就不是于礼不合了吗?” “你......书琦,你胆敢这么对我说话!” 老王妃似是被气得不清,大口喘气,胸腔上下起伏,可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大姐,你发什么疯!你想气死祖母吗?” “难道我说的不对?!!!” 魔音忽然声嘶力竭地对妹妹吼了出来,话中似是将积攒了多年的愤懑借此机会一并倾泄而出。 想来是很少见到她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老王妃与二小姐,连带着隐身看戏的江暮月都不禁被震住了。 “大姐,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还这么气她,你有什么资格?” “这话该我问你!你,你们,一群叛国贼,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叛国潜逃,你们合该被满门抄斩!” “什么满门抄斩!大姐,你别以为你嫁给了太子就能忘了自己的出身,论满门抄斩,你第一个就跑不掉!” “哈哈,笑话,真是笑话。怎么,现在想起我是顾家的人了吗?这会儿怎么不说庶女不算人,能活着给我吃穿就是恩赐了?好事的时候轮不到我,就连太子殿下亲自向陛下求亲,你们都不忘提醒我只是个庶女不配当太子正妃,怎的要满门抄斩了就第一个想起我?” 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顾书琦......你.......果然......” “祖母!”二小姐满脸担忧地扶住祖母即将栽倒在地的身子。 “阿琬说的对,顾书琦,你果然是个天生恶种!我们不计较你卑贱的身份,把你养大,你竟然......如此不知感恩......” 书琦......江暮月在心里咂摸着这个名字。这就是魔音原来的名字吗,还是挺好听的,一听就觉得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是什么让她宁可舍弃自己的名字也要投身魔道呢。看来她的家人为此脱不了干系。 这般指责落入魔音的耳中,如一支支利箭,刺得她痛到疯狂,残存的理智在顷刻间彻底分崩离析。 她猛然间揪住祖母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了桌边。动作之快,让本来搀扶着老王妃的书琬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这个老妖婆!你也有脸对我提养育之恩?是顾书琬锦衣玉食,我残羹剩饭的养育?是她绫罗绸缎,我粗布麻衣的养育?就因为她是嫡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安王府是多么捉襟见肘,居然要到了苛扣庶女的衣食来补贴嫡女的程度。分别是你这老妖婆明目张胆地顾此失彼,对内惹得孙辈反目,对外枉为王妃,国破家亡之际不与国共存亡,反倒举家潜道到敌国,于情于理都得而诛之!” “你......你要杀我?我.......只是年纪大了,对这些世俗法规都看淡了而已.......王爷他走的早......我只希望孙辈们平安........只有你这个恶种。” “我就不是你的孙辈了是吗?祖母,我真的很奇怪,我从出身到现在都从未得到过你们的善待,不论我多么费力讨好都无济于事。祖母,你们究竟是凭什么在我还是孩童的懵懂时期就断言我是个天生恶种,从而理所当然地苛待我?” 直到她最后彻底被他们逼疯后,他们又恍然大悟地宣判,看,她果然是个天生恶种。 “你发什么疯!快放开祖母!” 争执声传到了院外,引得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急忙赶到老王妃身边。 “祖母,发生什么事情了?都等您好久了......”男子话音未落,突然注意到了正冷冷瞪着他的书琦。 “大姐?你怎么在这?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祖母。” “哈哈,我怎么在这?你竟也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如果我不来,你们是不是就已经丢下我一个人举家逃到北国了?” “大姐你什么意思?事态紧急,我们一时也没法去皇宫里把你接出来啊。你是怎么来的,我一直守在外面都没看到你进来。” 小王爷的眼里满是狐疑,却没有一丝看到亲人的惊喜。 很明显,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本就没有预留把书琦从皇宫里救出来的计划。 这一点自 第46章 “滚!你给我滚!我们这小破地方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中年妇女红着眼睛,脸上挂满了泪痕。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尽全力将一名年轻男子推出门外,匆匆挽起的头发已在推搡中变得凌乱,形象狼狈不堪。 与歇斯里底的中年妇女不同,年轻男子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他一直试着想解释什么,但每次开口都被对方粗暴地打断。因为顾虑着怕自己伤害到中年妇女,男子只能任打任骂,高大的身躯无可奈何地被妇女推得一步步后退到门外。 “周姨,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梦琦,我今后一定会好好补偿,求你让我见一见她。”男子皱着眉,英俊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愁容,话语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 “以后?还有以后?你把梦琦害的还不够惨吗?她的妈妈都死了啊!你到底还想把她怎么样!你是要把她也逼死才罢休吗!”周姨气极,随手抄起手边的玻璃杯向年轻男子砸去。 男子没有躲避,像是接受惩罚般逆来顺受的样子。然而玻璃杯没有砸中他,而是落在了他身后走来的年轻女子脚边碎了开来。 顾梦琦依照身份证上写的家庭住址一路找过来,刚到门口便遇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她被玻璃摔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当场骂街。 只是还没等她骂出口便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梦琦......梦琦......”男子喃喃呓语般唤着她的名字,将她越拥越紧,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样。顾梦琦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这拥抱有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言辰,你放开我家梦琦!你......你就不能放过她吗?算我求你了,放过她吧......”周姨见到回来的顾梦琦,心一下子软了,早已哭红的眼睛又重新噙满了泪水,之前强硬的语气也随着心一起软了下来。 梦琦已经回来了,这就够了。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她好好的活着更重要。 周姨含着眼泪试图把顾梦琦从言辰的拥抱中拉开。此时处于懵逼状态的顾梦琦才后知后觉地挣扎着想挣脱怀抱。感觉到怀中女子的抗拒,言辰渐渐松开了臂膀,捧起她的脸,与她温柔地对视,眼中写满了深情与心疼。 “梦琦,你瘦了好多。”言辰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顾梦琦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很受伤的男人,脑袋依旧一片空白。她转头求助地望着周姨,期待她做点什么把她从这尴尬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周姨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正泪流满面地不断哀求着言辰。见他不肯放手,只好妥协般地说:“言总,我家梦琦刚刚出狱回家,不管怎样,你就...你至少让她先休养几天吧,她现在...真的受不得一点刺激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也好啊,算我求你了好吗,我...我给你跪下了。” “使不得啊周姨!”言辰连忙扶住了正在屈膝的形容憔悴的妇女。他不能再让梦琦的亲人因他受到任何伤害了,不然梦琦一定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这么想着,言辰看着表情淡漠,一直在沉默着的顾梦琦,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些操之过急。梦琦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又刚刚才出狱,指望她能马上再次接受他也不太可能。 来日方长,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慢慢弥补她。 “回来了就好,这两天先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言辰叮嘱着,换来的回复却只是顾梦琦一个淡淡的“嗯”。 言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他明白梦琦还需要时间。他会给她足够时间来原谅他。在此之后,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见言辰终于走了,一直全身绷紧的顾梦琦终于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冷汗,被周姨接近了家。 这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吧。顾梦琦想着。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其实顾梦琦的身体里已经换人了。她原来叫孟霜,是个穿越过来的。 孟霜自己也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接受了她穿越了这个结论。 她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还在监狱里。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以为是在做梦。她明明记得之前是在公司的宿舍里睡觉来着,醒来就莫名其妙地跑到监狱里了。 本以为再睡一觉她就会回到公司的宿舍,然而并没有。 两天之后她终于接受了现实。她不是在做梦,看来是穿越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叫顾梦琦,因教唆绑架被判入狱五年。 幸运的是孟霜穿越的时间点还不错,刚好卡到出狱的时间,没怎么受牢狱之苦。 “出去以后就好好重新做人,别再回来了啊。”御警叮嘱完最后一句话,在她身后关上了监狱的大门。 可不是重新做人了吗,她现在里面可都完全换人了。孟霜腹诽着。然而穿越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吧,没准会把她当病人直接送去精神病院。 而且,别人家都穿越都是自带系统金手指,至少也带着原主记忆,她却什么都没有。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干嘛。 她茫然地翻着顾梦琦留下的少许物品,除了几件衣服外,只有她的身份证和一串钥匙。 先找个落脚点吧。孟霜看着身份证上的家庭地址,试着找了过来。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家人了,出狱都不来接她。孟霜担忧着。若是没有家人了或者和家人关系不好还好说,可若是家人还在,她这个不带原主记忆的穿越的该怎么糊弄过去呢。说是坐牢太久性格大变会有人信吗。 孟霜就这么一路纠结着走到了家门口,刚好碰到那鸡飞狗跳的一幕。 她被吓得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暴露了她不是原主的事实。不过当时周姨和言辰都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并未发现 第47章 男人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长相倒是白净清秀,只是顶着一双黑眼圈,活像一对熊猫眼。 孟霜确认,是当时面试她的经理没错。面试她时也是这样的熊猫眼,像是长期的睡眠不足一样。 “顾梦琦...是吧?”男人揉了揉熊猫眼,问道。 “啊...是的。”以后都要以顾梦琦的身份生活了,孟霜一时半会还没太适应这个称呼。 “我叫云璃,云彩的云,琉璃的璃。以后工作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先发你一些文件,你熟悉一下,一会和你细讲。” 名字倒是挺好听,像是她看过的那些仙侠小说里的名字。这么一说,云璃这高挑又偏瘦削的身材,配上他那张清秀的脸,倒很适合白衣飘飘的古装。只是这双熊猫眼有点出戏,要是他这黑眼圈没了,就是典型的温润君子的形象。孟霜一边翻着云璃给她发来的文件,装作正在学习的模样,一边天马行空地在脑子里编排着她的上司。 “看好了吗,我给你讲讲哈,一会再带你熟悉下仓库。”云璃的声音将孟霜飞舞着的思绪打断。本以为在上班时间睡觉的云璃不太靠谱,但听他讲起工作内容却是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孟霜很快就被他带入了工作状态。 另一边,莫小寒出了库房后便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与唐舒宁的对话框。 莫小寒:【宁宁宁宁!你猜我碰到谁了!】 唐舒宁:【?】 莫小寒:【是顾梦琦!她已经出狱了!前天看到她来面试仓库管理员我还不敢相信。毕竟之前我只见过她一次,一时半会还怕是我自己看错了】 唐舒宁:【所以...你确定没看错?她那么高的学历,会来你们这做库房?】 莫小寒:【我也怀疑,所以我面试的时候偷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我发你看看】 【照片传输中】 唐舒宁:【...是她】 莫小寒:【真的啊......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她现在留有案底了,怕是不那么好找工作。她来应聘我们这个岗位简历上都直接没写她的最高学历】 唐舒宁:【......】 莫小寒:【你看你把人家害的。本来前途无量的人,现在到我们这来做个高中生都能干的活。不是我说啊姐们,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是真够煞笔的,就为了个男人至于吗,你这个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莫小寒:【呐,你不是一直跟我说觉得对不起顾梦琦吗。现在人就在这,不管怎样先跟人道个歉吧】 唐舒宁:【我......怕她不肯见我...我也没脸见她了】 莫小寒:【所以你就准备一直当缩头乌龟了?随便你吧。你知道我们公司地址,你要来提前和我说一声】 唐舒宁放下手机,生无可恋般地瘫倒在床上。 五年了。自从绑架事件后她就一直被笼罩在恐慌与自责中。顾梦琦在法庭上面如死灰的表情和绝望到空洞的眼神依然记忆犹新。还有言辰在得知真相后排山倒海般的愤怒与心伤至今仍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当初怎么能做出那些事呢,她原本不是那样的人啊。就因为未婚夫被抢的不甘? 唐舒宁狠狠地抹了抹不知不觉从眼中渗出的眼泪。她知道,要想重新振作起来必须直面自己之前的错误。一味地逃避并不能抹掉过去她犯下的恶果。 孟霜不知不觉已经在新公司工作了快三个月了。忙碌总让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她的好上司云璃美其名曰为了锻炼她,将大部分跑腿的任务都甩给她完成。而他自己下班时间一到就立刻踩点走人,第二天又顶着一双熊猫眼来上班,也不知他早早地下班是去干嘛了,每天都这么很累的样子。 所幸云璃的专业经验丰富,又很会指导新人,孟霜跟着他的这段时间倒是真学了不少东西。目前她对工厂的机械设备都能认识个七七八八,再好好学习一下这些设备的运用,应该能掌握一项新技能。 上班时间的忙碌更能衬托出下班后的悠闲时光。每天忙碌了一整天的孟霜倒在宿舍的床上时都感到无以伦比的舒心。 宿舍的环境不错,两人一间房。孟霜的室友因为家离的不远一般不在宿舍住,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孟霜独享一个单间。 她享受下班后无人打扰,时间都属于自己的感觉。白天认真工作,晚上给周姨发个微信报报平安,刷着短视频吃着周姨专程从家里做好到公司带给她的小吃,每月中旬工资到账,孟霜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就挺惬意。 至于原身顾梦琦的那些破事,随它去吧。光听周姨的那些描述都感到头疼,她可不想与那些陈年旧事再沾上边。 正当孟霜玩手机玩得正嗨之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自娱自乐。她一看电话备注:言辰,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到床下。 果断掐断,拉黑。 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吗。孟霜郁闷了。因为言辰这猝不及防的电话,她原先悠然自得的状态全无,玩手机都控制不住地全身紧绷。 不知是不是受了顾梦琦影响的原因,孟霜一想到言辰就如鲠在喉,仿佛他就是她今生过不去的坎。 孟霜只能祈祷,希望以后都不要遇见他吧。她已经请周姨找了个新住处把老房子转租出去,自己也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打工了,言大总裁总不至于追着她到这来吧。 她就这么翻来覆去地纠结着,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也顶着和云璃类似的熊猫眼上班。 “呦,没睡好啊,是晚上想男朋友想的吗?”云璃表情狡黠,调侃着孟霜。 “滚,我还没男朋友呢。倒是领导你整天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你才是想女朋友想的吧。”孟霜这几个月和云璃混熟了,见他没什么领导的架子,便对他 第48章 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最讨厌了。孟霜刚被勾起的好奇心高高悬挂着无法落地,这感觉让她浑身难受。 “像你什么啊,你之前被骗子骗过?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正当孟霜放下记账的本子准备从云璃口中撬出下半句话时,她和云璃的钉钉不约而同地响了一声。 是人事总监在公司大群发了一个公告。 【@所有人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公司三日之后将有重要领导前来视察,请各部门做好接待准备。车间与仓库务必做到有序整洁,请各部门领导做好监督。感谢各位同事的配合】 “什么领导啊,这么大架子。仓库也要管。之前哪怕是政.府领导视察也就主要看看车间而已。”云璃不满地抱怨。他和孟霜一样,都不太喜欢与外界打交道,尤其不擅长应付客户领导。 孟霜此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试探着问旁边的云璃:“呃,领导,你知道这个要来视察的领导是谁吗?” “我哪知道。”云璃无奈地耸耸肩,接着指使孟霜干活。 他指指堆积在一旁的杂物,对孟霜说:“赶紧的,先把这些辅具整理好归位。车间这群人真的是,每次拿完东西都不知道物归原处,他们再这样下次我要直接骂人了。” 孟霜只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干活。 云璃嘴上不饶人,心思却很细腻。他看出孟霜似乎很在意即将来视察的领导。虽然不太理解,但他还是帮孟霜给人事总监邹姐发了个消息询问。 邹姐秒回:【哦忘了专门和你说了,这人说不定你认识。是你爸公司长期的合作伙伴了】 云璃:【我怎么认识啊。而且邹姐,你可别逗我了,那人可不是我爸,他爱认谁当儿子随便,反正不是我】 云璃一提到那个所谓爸爸就来火,差点忘了确认正事。 【所以说来视察的领导到底是谁啊】 邹姐:【言氏集团执行总裁,言辰。你真的不认识么】 云璃:【不认识】 他不认识,孟霜可认识。 当云璃把来者何人告诉孟霜时,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没事吧?”云璃看她脸色不好,有点心疼。 “马上到下班时间了。你今天先走吧,剩下的一点事我来处理。”上司见孟霜不舒服的样子,难得大发慈悲一次。 孟霜谢过。待下班时间一到,拎起包就冲出了公司。 她需要时间好好地理一理对策。 这一天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着实让她有些遭不住。 孟霜不明白为什么言氏集团一个房地产行业的要来她这个机械制造公司视察,这能视察个锤子。她合理怀疑就是冲她来的。 可言辰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呢。 她看着手里攥着的银行卡和唐舒宁写给她的纸条,心中了然。 就是唐舒宁那货告的密呗。哦还有莫小寒。 还真让云璃说对了。看起来再实在的好处都是隐藏着代价的。只是这代价来的有点快。 还不知道唐舒宁安的什么心。没准就是故意给她一笔钱,然后把言辰叫过来再倒打一耙说她敲诈勒索什么的,不知道不是想把她再送进监狱。没准之前顾梦琦坐牢也是被这女人陷害的。 孟霜越想越气,把唐舒宁给她的纸条一团连着银行卡扔进垃圾篓。 然而扔完后想想还是没舍得。又将小纸条和银行卡捡了回来。 她考虑着若是失去了目前这份工作,一时半会没有了收入来源,至少留着一笔救急钱。 毕竟看目前的状况,这公司现在不能再呆了,得再换个藏身之处。 其实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的。云璃除了喜欢使唤她跑腿外,整体算是个挺好的上司。他很专业,也很会指导新人,孟霜跟着他这三个月就学了不少东西。 而且他还很护短。孟霜刚入职几天因为不熟悉工作流程翻了点小错误被其他同事刁难时,云璃都会帮她怼回去。 若不是言大总裁突然到访,她还真想一直在这里工作下去。 然而对言辰的恐惧终究还是盖过了她的不舍。孟霜不知道顾梦琦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份对言辰生理性的恐惧通过顾梦琦的身体深深地传达到了她这个不同的灵魂上。 思索再三后,孟霜终于下定了决心,写了一份辞职申请,发给了云璃。 没想到离职申请刚发完不久,还不等孟霜松口气,云璃的电话就过来了。 云璃最近又接了个外包的活。在根据甲方要求画线稿时突然收到了孟霜的离职申请,顿时没有了赶稿的心思。 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把人使唤得太狠了。想想她每天在车间和库房之间来回穿梭对接工作,他则因此有了空闲时间摸鱼,甚至偷偷在上班时间忙点副业的活,云璃觉得自己似乎挺不够意思的,有点后悔。 拨通了孟霜的手机号。他需要和她谈谈。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云经理。” 云璃从孟霜的声音里听出了点心虚的感觉。然而云璃认为心虚的明明该是他才对。 “梦琦啊,怎么突然就要辞职了?不是做的挺好的吗。出什么问题了可以和我说啊。” 孟霜:“啊不是的,工作上没什么问题的,我挺喜欢这份工作...只是...因为些私事,这个说不太清楚。” 之后不论云璃怎么问,孟霜都含糊其辞。 云璃只好先妥协一步:“好吧。那明天上班我们再说吧。就算要走,你也得来公司走完离职流程吧。”他打算采用缓兵之计,能把人留住一天是一天。 孟霜犹豫了片刻,突然问了句:“那个要来参观视察的领导是什么时候来公司的?” 云璃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今天的通知上不是说了三天之后吗?” “哦哦好的。嗯那我 第49章 言辰坐在沙发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一旁有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男人兀自咒骂不止。 “老言啊,我说你也管管你女朋友啊,她多管什么闲事啊。平时管你管的狠倒算了,咋还管到我头上了?你自己愿意当耙耳朵别扯我下水!” 亚麻色头发的男子的怒气在他的抱怨中越烧越旺。最后竟直接拍案而起,指着言辰骂道:“你丫的那么好的唐舒宁不要,要这个刺头!你看你现在的怂样!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言,你别让兄弟我瞧不起你!” 言辰面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他拧着眉头对孟霜说:“梦琦,这和你没关系。你别管” 孟霜感觉到她怀抱着的女孩加大力气攥紧了她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放手,眼泪鼻涕都糊在她的肩膀。 “不关我事?阿辰,你帮着这种人说话不会是因为你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吧?这可太关我事了。我的男朋友,在遇到我之前,也是这种随意欺侮女孩子的人吗?” 孟霜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难得在这般混乱的状况下,她依然维持着冷静的语气。 “梦琦,你别胡思乱想!”言辰保持着的淡漠神色被顾梦琦一句话打破,露出了一直被隐藏着的慌乱。他轻蔑地看了一眼犹在啜泣的女孩,解释着:“你和她不一样。” “呦老言,你急了你急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子调笑着,顺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饶有兴趣地瞧着言辰,抿了一口酒。 孟霜听见自己继续开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打工的普通人,谁又比谁高贵了。” “倒是郑金鑫大少爷你......”孟霜感到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子身上:“你这个人上人怎么能做这种强买强卖,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呢。” “我强买强卖?”郑大少暴怒地摔了酒杯,攥紧拳头迈向孟霜所在的方向。言辰急忙拦住,和处于愤怒中的郑金鑫推搡着。 趁二人僵持之际,她抓紧时间拉着哭红了眼的女孩冲出了包间。 郑金鑫的骂声从她背后传来:“她算个屁的良家妇女!良家妇女能出来当网红?都出来卖了还又当又立装什么清纯!还有你顾梦琦,你别因为言辰能看上你,你就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老子要想整你有的是办法!让你坏老子的好事......” 画面一黑。 当孟霜再次恢复意识时,她正处于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她听见自己正不停地求饶,眼泪控制不住地不断流下,流进嘴里。求饶声因混进的泪水而显得支离破碎。 虽然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样子,但她知道她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她一边求饶一边捶打抓挠着面前的门。似乎是一扇铁门。指甲的抓挠使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环绕着,更添几分恐怖。 孟霜是被吓醒的。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还在卧室里。是她小姨周霞的家。 她长舒一口气。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而已。她被动地以顾梦琦的视角做了一场真实感十足的梦。 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孟霜怀疑,她是否真的曾经经历过这一切。 这真的是梦吗?还是属于顾梦琦的记忆碎片? 对啊,也许就是记忆。孟霜恍然大悟。她差点忘了,她是穿越过来的啊。刚穿过来的时候她不是还担心没有原主记忆不好生存吗。记忆这不就传输过来了。 虽然只是些片段,但她大概理清了基本故事。无非是一个家境平凡但自身能力出色的天之骄女不幸被言大总裁看上,进了他的所谓上流圈子。后来因为保护被胁迫的女孩被纨绔记恨报复了。 孟霜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禁感叹着,顾梦琦这个拿着高薪前途无量的算法工程师,孟霜可望而不可及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言辰。不知她后面怎么被整得尊严全无地求饶,最后还进了监狱。 言辰和他那个纨绔的圈子,还是别招惹为好。 孟霜暗自庆幸着自己不是顾梦琦。她过好自己普通人的小日子就行,顾梦琦的前尘往事都与她无关。 反正她只是个穿越过来的而已。 是啊,她是个穿越的。 穿越的。 孟霜不断提醒着自己,自我安慰了好久才起床。窗外的天空已完全被黑色晕染。 早上云璃批了她的请假申请后她便匆匆收拾了些衣物赶到周霞这边。 宿舍就在公司的园区,挨得太近,感觉言辰随时会找上门来。只有在周霞这,她才能睡得安稳。 于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孟霜走出房门。正在厨房里切菜的周霞招呼着她:“小懒猪终于睡醒了啊。快去洗把脸,准备一会吃晚饭喽。” 她应一声走进卫生间,在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具有古典美人气质的鹅蛋脸,一双可爱的杏眼在大地色眼影与黑色眼线的修饰下添了几分妩媚,明亮澄澈的眼里写满了自信;线条流畅的红唇更是衬得她肤白如雪;精致的妆容给她本就天生丽质的脸锦上添花。 孟霜愣住,连忙拧开水龙头,双手接住凉水拍打着脸,之后还用毛巾狠狠地揉搓了两下。 重新睁开眼睛。镜中的女孩还是一样的五官,却是素面朝天,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模样。 孟霜放下心来。这才是她。平凡而又快乐的孟霜。那妆容精致的美人应该是顾梦琦。在孟霜心中,当初那个站在领奖台上光芒四射的顾梦琦,就该是她刚刚看到的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刚从睡梦中醒来,孟霜一时还有些恍惚。她突然有种庄周梦蝶之感,究竟是她梦见了顾梦琦,还是她其实才是顾梦琦的梦中人呢。 “梦琦,快来吃晚饭了。”周霞 第50章 瞧着言辰的反应,云璃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富家公子仗着权势强迫女孩妥协的戏码。 云璃想起自己的经历,心中嗤笑。有些人高高在上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无法无天。在他们眼中,不存在自己被拒绝的情况。若是真碰上了硬茬,他们便会卸去表面绅士的伪装,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不过,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如他母亲那样懦弱,只知一味地妥协,直到退无可退,将自己逼进深渊。云璃想起含恨离世的母亲,心里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你又是谁?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我们有规定可不能随便放外人进员工宿舍的。你有登记许可吗?”云璃嘲讽的语气差点激怒言辰。 察言观色的莫小寒闻到了火药味,连忙对言辰解释:“别误会,他是顾梦琦的上司。我看到顾梦琦今早提交了请假申请,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上司来关心一下也正常。” “哦,你们公司这管理有够随便啊,男上司可以随便进女员工宿舍‘关心’下属啊。”言辰的眼神太过犀利,莫小寒赶紧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关你屁事。阴阳怪气给谁看啊。”云璃毫不客气地反击。 “你......”冲突似乎一触即发。莫小寒趁云璃不注意迅速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先一步闪进宿舍:“言总,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不是来看梦琦的吗。” 言辰终于从愤怒中恢复了点理智。他见莫小寒进了宿舍也急忙地想跟上,却被挡在中间的云璃拦住。 “你刚刚不是说男上司随便进女员工宿舍不好么。那你这个都不是我们公司的外人不征求意见地进人家宿舍就行了?”云璃下定了决心,想想顾梦琦一提到言辰就如临大敌的状态,他今天就是把言辰揍进医院也不能让他俩碰上。 “我是梦琦的未婚夫。”言辰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未婚夫?人家承认了吗?我看更像是你自作多情啊。”云璃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梦琦的事轮得着你管?”言辰维持着的高冷形象被愤怒冲垮。云璃表情玩味地看着他原形毕露,握紧了拳头,做好迎战准备。 “言总!顾梦琦不在宿舍。不仅是她的房间,其他人的房间我都看了,没有人。”莫小寒的话阻止了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什么?”言辰闻言粗暴地推开已松懈下来的云璃,三步并两步地跨进宿舍。果然如莫小寒所说,屋子里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梦琦的房间里找不到生活必需品和任何衣物。衣橱门还未关,想来是匆匆收拾完行李离开的。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言大总裁瞬间没了气势,无力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眼神中原有的犀利被落寞取代。他沙哑着对莫小寒说:“你说,她是不是故意在躲我。”莫小寒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男人。 说对了,还真是在躲你,不容易啊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云璃腹诽。人不在宿舍,他也放下心来,头也不回地走人了,没心思看言辰表演深情款款的戏码。 云璃内心夸赞着他的下属,够聪明,能料到言辰可能会找到宿舍去,提前跑路了。这未雨绸缪的能力和反应迅速的行动力,放在工作上一定前途无量啊。 如果他的母亲也能有这般果断就好了。想起母亲,云璃黯然神伤。 母亲云萱大学时曾是有名的校花。因出色的才貌,追求者络绎不绝。有才气能力强的美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自是不太看得上大学里那些稚气未脱的小男生。于是,大学时的云萱无心恋爱,将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学业上。 然而,刚出校门她便遇上了她的劫。 许从安当年刚在商业领域站稳脚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拥有的巨额财富给予了他平和的心境和温润的气质,在事业上的厮杀中锻炼出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能力将他包装成了一名谦谦君子。初出茅庐的云萱抵挡不了这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飞蛾扑火般投身于爱情的火焰中。 没有想到,大她12岁的许从安早已有了家室。 当原配发现蛛丝马迹找上门来,痛斥不要脸的小三抢走了别人的好丈夫时,云萱的脑袋整个都是懵的。许从安对她的海誓山盟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她完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一边在原配夫人面前扮演着负责任能赚钱的好丈夫角色,一边在她面前表演着痴情种。 理智告诉云萱,应该马上抽身离去。可当许从安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时,她又心软了。毕竟,这是她真心爱的男人。 她被爱情的枷锁限制住了自由,无法脱身,越陷越深。更要命的是,她发现她已经怀孕了。云萱舍不得打掉孩子,又不敢让公司的人知道她未婚生子,便辞去了工作,从此只能凭借着许从安的怜悯和虚无缥缈的爱意从男人手中讨得些生活费,彻底沦为了自己曾经无比唾弃的人,做着见不得光的被包养的小三。 然而男人的怜悯终究是有限制的。许从安觉得自打云萱知道他有家室后就变得不那么可爱了。那个曾经吸引他的阳光的充满正能量的美丽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天自怨自艾的怨妇。他自知理亏,对她处处忍让,谁知她竟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向他要这要那,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许从安觉得,他本以为的清纯美女也变成了其他女人那般俗不可耐,果然女人还是不能宠的。在外面被众星捧月的他又何必在云萱这受这窝囊气呢。 于是,他便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云萱的世界中。 失去许从安的云萱就像失去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这几年,她因怕闲言碎语而失去了工作,为保住和许从安的孩子与家人朋友决裂。到 第51章 当她还在被窝里享受来之不易的懒觉时,一阵电话铃声将她从美梦中惊醒。 她条件反射地准备像平时那样掐掉闹钟,突然意识到铃声和闹钟不同。 惺忪的睡眼瞥到手机备注瞬间睁大。 大周末的,陈菁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了。 孟霜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脑中将自己上周的工作仔细梳理了一遍,也没想到出现了什么问题。 电话铃声依旧催命般地响着。终于在它停止之前,孟霜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摁下了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陈菁尖锐的大嗓门犹如一根锋利的针刺进孟霜的耳朵。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好陈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我问你,上周发给新客户的销售合同是你还是小樊写的?我记得是你吧?” 上周发合同的新客户...... 孟霜在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有些糊里糊涂的脑袋里搜寻着记忆,发现陈菁说的应该是那所刚谈下合作的国企。 “嗯,是我写的,怎么......” “你赶紧给我过来!” 陈菁的河东狮吼震得孟霜全身都抖三抖。 “那个销售合同有多少问题你知道不?我不是把模板都发给你了吗还能写成这样!写个合同都出这么大的问题你还能干啥!” 劈头盖脸的责骂让孟霜的脸羞得通红。 “你赶紧来公司,我们想想怎么和客户道歉,国企的人很较真的你知道不?要是让人家以为我们不专业不跟我们合作了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菁说完不给孟霜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嘟嘟声颇有点警告的意味。 孟霜哪里敢耽误。匆匆在衣柜里翻了件套头衫配牛仔裤穿上,头发随意地抓了个马尾。顾不上都还没洗的脸,拿上钥匙拎着手提包便冲出了门。 孟霜在分公司的领导陈菁是集团里出了名的女强人。准备来说,是曾经的女强人。 刚到分公司的时候,同是销售部同事的樊瑶就提醒孟霜,跟在陈菁手下干活,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嘛...”樊瑶当时有点神秘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给了她这个新人一个善意的建议:“她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拼了,老油条一根,劝你也不要太认真,能糊弄就糊弄,不然所有的工作都是你的了,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在销售部已经工作近两个月的孟霜终于对樊瑶的这句建议有了深刻体会。 陈菁现在确实是根老油条。作为分公司的二把手,工作却是能推就推,甚至连身为销售总监必不可少的出差任务都想方设法甩给别人。 每天上班打卡后便躲进她的独立办公室,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和吃午饭,都不怎么见她出来。说是在对接客户,可负责的项目迟迟都没什么进展。 孟霜合理推测陈总怕不是每天都在公司带薪补觉了。 一开始抱着学习的心态,孟霜把陈菁交代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妥帖。于是在此之后,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陈总便把除了对接客户资源以外的所有工作全都塞给了孟霜。 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欺负老实人。 更要命的是,陈菁并不像云璃那样会细心指导新人。 把工作任务朝她一扔,撂下一句下班前给我,便拍拍屁股回办公室了。 孟霜好几次向她虚心求教,也都被她以“你得自己主动学啊,不能有学生思维,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上学的”统一话术随意打发。 但是一旦出了问题就全是孟霜的责任了。 比如这次。 可孟霜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相关工作经验不足,她做事一向格外小心。尤其是撰写销售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更是慎之又慎。 到底会犯什么让客户暴跳如雷的错误呢。 由于紧张和慌乱而渗出的汗水浸湿了上衣。来不及擦汗,到达公司后的孟霜鼓起勇气,抱着上刑场的心情走向会议室。 试探性地敲三下门后,孟霜忐忑地推开门。 陈菁早已在等在那。见她进来,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孟霜听出了些警告的意味。 同事樊瑶也被叫来了。坐在离陈菁很远的一个座位上,如往常一样打扮精致化着谈妆。此刻她正抱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打字,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听见推门声也没有抬头。 “陈总早。”孟霜诚惶诚恐地向领导打招呼。 “不错,来的挺快,我以为你还要再磨蹭一会。” 陈菁站起身,粗壮的身材让孟霜有种压迫感,让人不禁怀疑她的高跟鞋细跟能否支撑得住她的重量。 她“贴心”地拉开离她最近的一个座位,示意孟霜坐她旁边。 该来的总会来的。孟霜鼓足勇气坐下,等候宣判。 “今天叫你俩过来一起和客户开个电话会议,弄清楚问题根源。还有让犯错的人好好给客户道个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陈总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女孩。 孟霜低下头,不敢直视盛怒中的领导。她全身绷紧,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陈菁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她拨通了客户的手机号,开了免提,便正襟危坐,和孟霜一样像是在等待宣判。 “喂?”电话中传来老成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您好您好赵总,我是小陈。您现在有空讨论一下合同的问题吗?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面对客户,陈菁一改对下属刻薄的态度,无缝切换成毕恭毕敬的模样。 “小陈啊...”对方清了清嗓子:“不应该啊,我也是老朋友推荐来的,听他和我说的你不该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啊...你等一下。” 赵文昊翻着合同,将他用红笔标注出的问题一项项地列出 第52章 这下连一向喜欢克扣员工假期的王总都有点不忍心了。 “小陈啊,我看你要不还是休一段时间的产假吧,工作暂时交给小樊。下周就要出差去美国了,让小樊去吧,你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谢谢王总的关心。但是没关系的,我一定可以圆满完成工作。这个项目开始到现在也一直是由我负责,美国客户也一直是我在对接,匆忙交给其他同事客户可能会有意见,还是我亲自去最妥帖。” 陈菁向老板表忠心时,视频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一阵阵的啼哭声让刚刚还语气坚定的陈菁慌了神。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怀抱孩子的年轻男子。男人一筹莫展的样子,表示自己被闹得没辙了只能求助孩子他妈。 陈菁手忙脚乱地从老公怀里抱回孩子,一边呵斥着男人只会添乱,一边无比心疼地哄着婴孩。焦急的泪水溢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让参加视频会议的同事们都不禁揪着心。 王总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了小陈,公司的事你就暂时先不要管了,孩子正需要妈妈,你也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王总放心,这次的出差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耽误。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下周就去纽约。” 陈菁抹掉脸上的泪水,带着哭腔,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王总听到她已订好机票,也只好依了她。 婴儿还在啼哭,惹得陈菁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她抱着孩子哄道:“宝宝乖哈,你需要妈妈,但公司这边更需要妈妈啊。” 说罢,陈菁似乎再也绷不住,陪着婴儿一起号啕大哭。 会议中一些共情能力强的女同事,见状也不禁红了眼眶。 “后来呢?项目谈下来了吗?”孟霜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后来,陈菁抱着离不开母亲的孩子,坐了十小时的飞机一路飞到大洋彼岸。 见客户的当天,她把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罐奶粉扔给随行的樊瑶。而她则化了个大浓妆,掩盖了憔悴感,换上体面的职业套装和王总一起与客户会面。 最终,陈菁凭借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充分的准备折服了客户,顺利拿下美国市场,从此一战成名。 而樊瑶此行却成了专门为她带孩子的。 说到这,樊瑶便愤愤不平。 “某种意义上,她也确实很厉害了,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地步。”尽管孟霜对于陈菁的很多作为颇有微词,但听着她当年的战绩,也忍不住赞叹。 “确实。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想到陈菁目前的情况,樊瑶皱着的眉头又舒展开:“一顿操作猛如虎,底薪涨了两千五,倒是给老板换了栋2000多万的别墅。” 孟霜苦笑着:“怪不得。我看她现在对于工作都是能躲就躲,和你说的当年的她判若两人。” 樊瑶叹了口气:“这些年她退步的厉害。她之前可细致了,怎么可能会犯这些低级错误。” “也是看透了,失望了吧。老板也是矛盾,希望员工为公司卖命,又怕陈菁这样愿意卖命但把野心都写在脸上的员工,怕以后驾驭不住。” “所以现在把她调到分公司当二把手,其实也是明升暗降。她的资源大多在帝都,现在把她调到这,等于是把她架空了,顶着个销售总监的名头,工资也没给她涨。” 虽然积怨已久,樊瑶还是忍不住替陈菁不值:“所以说,何必呢,为了公司拼命,还帮老板想法子克扣我们这些底层员工的奖金绩效,最后自己还不是被老板卸磨杀驴。我也看透了,不如摸鱼,有本事他就辞退我,在公司工作了好几年了还能得到一笔赔偿。” 孟霜赞同地点点头,思索起了自己未来的路。 只知道拼命地打工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陈菁为公司鞠躬尽瘁,换来了一身的过劳肥和同事们的埋怨。辛苦几年做出的业绩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现在依然要在客户面前摧眉折腰。 还可以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孟霜突然想起了她那位每天下班踩点跑路,又总是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前上司。她隐约记得云璃说过他每天下班还要干别的私活。 或许,她可以向云璃取取经。 想到云璃,她突然发现自己上次还没好好谢过他。是不是该给他准备点谢礼。 正当她考虑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时,手机突然的振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划开解锁键,云璃的消息蹦到她眼前。 【新工作还顺利?】 孟霜:......他们俩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樊瑶见孟霜盯着手机愣神的样子,调侃她:“谁给你发消息呢,男朋友?” 孟霜赶紧将手机收进包里,矢口否认道:“不是啦,就是一个熟人。” “哦~不是啊,那你脸红个屁啊。”樊瑶难得看到平时在工位上埋头苦干的同事露出可爱的表情,自是不能放过这次八卦机会。 果然,在她的提醒下,女孩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原本只是脸上微微泛着的红晕渐渐蔓延开,晕染了整张脸庞。 孟霜自己也感受到了脸上莫名的发烫。 对哦,她在脸红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已被放进包里的手机还在接连不断地振动。孟霜却窘迫得不敢再去翻看。 平时只会闷头干活的同事露出的可爱表情满足了樊瑶的兴致。她也适时地见好就收,告诉还处于窘迫状态的同事,她一会儿要去约会,就先离开了。 孟霜如蒙大赦。 见樊瑶离开奶茶店,孟霜才掏出手机。一条条的微信消息窜到眼前。 【新工作还顺利?】 【我找了个新工作,办事处也在桓市,这两天刚找好房子】 【哪天有空一起约个饭?】 【你来这一段时间了,有发现什 第53章 天刚蒙蒙亮时孟霜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床,随手披了件大衣,刚一开门,同事火急火燎的声音便立即从门缝砸来:“咋回事你还没起床啊!赶紧的快赶不上车了都!” 几点了? 一看手机,已经快六点,昨晚一直在胡思乱想都忘记了设闹钟。她急忙拍拍昏昏沉沉的脑袋,企图把瞌睡虫拍走,又匆匆给门外的同事撂下一句“等我10分钟”,便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梳头。没来得及洗漱,直接拉起行李在同事的催促声下跑出了门。 好像自从来到了分公司,她就连洗漱的时间都没有了。 孟霜苦笑,机械地将行李甩进后备箱,钻进同事提前预约的已等候多时的网约车。 到达高铁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列车便要开动了。座位上呼哧呼哧喘着气的孟霜算着时间,预计中午回到桓市,等回到公司,刚好是午休之后,还可以上半天的班。 呵,陈总真是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高铁飞速前行。孟霜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觉得自己此刻的人生也是这般,美好转瞬即逝,无法为它停留,只能漫无目的地坐在列车上随波逐流,驶向不知是否属于她的终点。 她翻出包里的小镜子,端详着这本不该属于她的脸,回想有关于这个女孩的梦。 顾梦琦,你在没被言辰那个王八蛋坑死之前,可是凭努力实现个人价值的励志楷模啊。 怎么现在被我给活成这个样子了呢。 拿着和实际工作量完全不匹配的工资,干着完全没有上升渠道的文职与售后的活,被领导随意拿捏,慢慢被繁琐却无意义的工作消磨了自我,成为一枚可以随时被替代的螺丝钉。 孟霜丧气地揉着太阳穴。 她原本就是条咸鱼。学历不高胸无大志,再加上父母早逝,她对自己的人生本就毫无期待,每天麻木如机器人一般做着重复性的工作,下班后就回宿舍躺尸,不好好锻炼不按时吃饭不考虑未来,偶尔加班到胸口刺痛脑袋眩晕都懒得放在心上。 直到最后躺在宿舍床上,就再也没有以孟霜的身份醒过来。 她就这么没了,就像从来没有活过一般。 想到这,她突然一个激灵,浓烈的愧疚感袭向胸口。 现在她还要把顾梦琦的人生也活成废物咸鱼孟霜那样吗。 列车在她纷繁的思绪中到达目的地。 孟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管怎样,还得先把下午的班上完。 随着黑压压的人群来到出口时,她突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以为又是工作信息,她内心颤抖着划开锁屏界面,蹦到眼前的却是云璃可爱的表情包。 【猫猫探头jpg.明天周六哦,别忘了来恰饭。到时候记得恭喜我脱离苦海,不用在仓库里吃灰了,yes!】 轻快的语气如春风般吹走了她的焦虑。孟霜觉得很神奇,好像云璃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在她掉进情绪的深渊之际拉住她,给她继续往前走的方向与勇气。 “和谁聊呢?你男朋友?” 樊瑶的调侃猝不及防地在她脑中响起,使她心头一紧。 她默默地自我辩解。云璃看样子是换了份好工作,那么她去取取经请前上司推荐一下自己不过分吧。即使没什么机会,哪怕和利益无关的人聊聊天也有助于舒缓心情嘛。 她可没多想。 可为什么此刻感觉脸火辣辣的呢,大概是被这大太阳晒得吧。 似乎因为有了盼头,感觉阳光都变得格外灿烂。 有了周末的诱惑,周五下午的时光并不难捱。 给陈菁汇报工作时,并没有收到她吹毛求疵的刁难,这倒是让孟霜有些意外。 “赵总我已经帮你摆平了。你好好跟进就行。这要是再出意外就没道理了。”以此为结束语,打发了孟霜。 几天不见,陈菁的领导架子又回来了,全然不觉之前的意外是因她而起。 孟霜已经习惯了,懒得与领导计较。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陈菁现在提到赵总的语气出现了些微妙的不同,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吧。孟霜心道,人情世故这种东西还真是费脑筋,有时间纠结这个不如把心思放在有乐趣的地方。 比如云璃家的午餐。 为了迎接这个有乐趣的事,孟霜破天荒地化了淡妆,简单地卷了长发,挑了件简单大方的连衣裙搭配轻薄优雅的风衣,整个人显得知性而美好。 孟霜踩着高跟鞋,在卫生间的全身镜前欣赏镜中人的身姿。不禁感慨,不愧是美人,稍微打扮一下便光彩照人,可惜顾梦琦这身体给自己用真是糟蹋了。 路上她仍止不住地遐想,一会儿云璃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她原来在仓库工作时都是不施粉黛,穿着许久未洗的工作服,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现在看到打扮后的她会不会眼前一亮呢。 然而眼前一亮的,可不止云璃。 当敲开门之后,孟霜看到一名容光焕发的年轻男子带着恭候多时的热情笑容迎了上来。阳光穿过楼道的玻璃窗洒进他清澈的眼眸,星星点点的光芒让孟霜想起了夏日的星空。 没了熊猫眼的云璃,还真是个帅哥。 在她几乎要沉溺于他眼底的星空时,被一句夸奖唤回了神:“今天这么漂亮啊。” 云璃礼数周全地将她迎至餐桌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拉开椅子。 孟霜刚一落座就饿了。 松鼠鱼,鱼香肉丝,虾仁滑蛋,牛肉干锅,搭配着几盘绿叶蔬菜,井然有序地围着餐桌正中的排骨冬瓜汤。 都是云大厨的杰作。 孟霜悄悄咽了下口水,只听云大厨忽然用截然不同的语气冲房间的方向吼道:“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还要爸爸我求你出来吃 第54章 余娇伸了个大懒腰,往左边滚了几圈,然后又滚了回去,让晌午的阳光均匀涂抹全身。 这种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日子简直像是在天堂。 饭后轻松惬意地在竹林漫步,顺道去附近的学堂蹭蹭师弟师妹们的午课。下课后与路过的几只白鹤唠个嗑,再悠哉悠哉地逛回栖云居,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不必操心柴米油盐,费神于人情世故。 最重要的是,不用上班! 姜余娇突然就不太想回去。 正好看萧知逸也不是很乐意帮忙的样子,一听她提到时空穿越就和她东拉西扯打太极,余娇决定这几天就先不去烦他罢。 “娇!醒了没醒了没!” 得,说曹操曹操到。 萧知逸从窗外探进头,表情神秘地说道:“中午吃火锅不?” 余娇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头发也顾不上梳,披上外衫跳下床,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只见满载而归的萧知逸臂上挎着一大篮已被清洗干净的新鲜蔬菜与豆制品,两手拎着精心片好的肉类,脖子上挂着一口锅,里面盛好了火锅底料,香得余娇直咽口水。 “吃吃吃!快来。” 馋虫上身的女孩速度惊人,她像一阵风似的轻车熟路地刮进厨房,取了点火的干锅架子,顺了两打火石揣进衣袋,手提一大壶清水飞奔向餐厅。 餐厅里的萧知逸已经一碟碟整齐摆好亟待下锅的菜品。 取锅生火,清水覆盖了铺满花椒辣子的红油。不多时,红汤沸腾了起来,活色鲜香的一锅呈现在两人面前,辣椒与花椒的香味伴随着升腾的雾气弥漫充斥了整个房间。 准备下锅了! 余娇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配菜,虾滑,牛眼肉,羊肉卷,鲜鱼片......无一不是她爱吃的。 先把一盘丸子与虾滑倒进去,再夹起一片肉涮入锅中,筷子在沸腾的中央停留片刻,迅速捞出。沾着红油与花椒颗粒的牛肉片与舌头相拥,刺激着味蕾奏出一首美味交响曲。 她不禁夸赞:“正想着火锅呢就来了。知我者,萧公子也。” 萧公子却垮起个批脸:“当初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纸衣。不过分别了几日,就叫人家萧公子了。” 额......姜余娇一时不知怎么往下接话,只好去接锅中漂起的丸子,捞出两粒放入萧公子的碗里。 “来,你也赶紧趁热吃。” 吃饭是掩饰尴尬的最好方式。 被体贴到的萧知逸很吃这一套,美滋滋地夹起丸子—— 砰! “姜师姐!你们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吗!带我一个!” 猝不及防的推门声惊得萧知逸筷子一抖,丸子随之落地,滚到了来人的脚边。 余娇看着着地的丸子,感觉亏了一个亿,冲来人怒道:“顾元绮!你是不会敲门吗?” 不速之客不以为然:“咱俩谁跟谁啊,还用敲门。” 萧知逸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谁跟你是你俩。” 顾元绮当没听见,翩然走向餐桌,潇洒地撩起衣摆落座。 余娇腹诽:......我请你来吃了吗,怎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家伙在老前辈面前和在他们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亏她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我刚到凌虚峰就闻着香了。一看原来是你俩搁这吃独食呐。别这么小气,火锅要人多着吃才香。” 寻着味儿来的顾吃货正欲开吃,才发现少了碗筷,便毫不见外地指使起了余娇: “姜师姐,筷子嘞?” 被破坏了二人世界的萧知逸还没开始吃火锅就先吃了一肚子不爽,他没好气地呛道: “你来这干嘛。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 顾元绮却丝毫没有做电灯泡的觉悟:“我这不正准备和你分享下最新研究成果嘛。结婚狂魔的成因可不简单......” “是什么?”一向好奇心旺盛的余娇成功被勾起了兴趣。 顾研究员却只盯着沸腾的红汤锅咽口水。 余娇心下了然,主动表示自己再去厨房拿份碗筷。途中她顺道叫上了刚下午课的方采旖,又托白鹤帮她捎了张小纸条邀请隔壁倚静峰的柳念儿前来聚餐。 既然这一位来都来了,再多几位也没差,索性把大家都叫上罢。人多吃得香,而且“结婚狂魔”的事情,不知后续还有什么麻烦,大家一起听听也是必要的。 待余娇领着方采旖回到餐厅,不请自来的客人早已自顾自地吃上了。一旁被抢了碗筷的萧知逸满脸黑线。 小采旖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见怪不怪了。 “萧师兄,娇娇姐,你俩什么时候再去凡间记得把顾师兄捎上,看把他馋得。” 正狼吞虎咽的顾元绮用力点着头。 余娇有点慌:“牛眼肉呢?都没了吗?还有虾滑......” 沉默生闷气的萧知逸立马献殷勤: “这还有呢。” 他忙把收在餐架上的一盘盘肉端上桌。 余娇赶紧让方采旖落座,生怕一个不留神肉又没了。 “我说顾师弟,说说你的研究成果呗。”余娇没忘记他最开始来凌虚峰的目的。 可顾元绮却忘了:“先吃先吃。”继续狼吞虎咽。 正欲追问,咚咚咚三声礼貌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萧知逸警惕道:“这又是谁?” “想必是念儿来了。”余娇连忙去开门。她的本意也是想借此拉进一下与柳念儿的关系,毕竟看小说大纲她也是队友,倘若一时半会回不去,之后还有很多需要与这位毒舌的高冷美人合作的时候,关系可不能搞差了。 只是柳大美人这么快就来了还是让她有点意外。 尤其是看到她还带了礼品。 “这是我家小妹前两天送来的糕点,尝尝?” 柳念儿礼数周 第55章 徐曼曼在低头打手游打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感到一团散发着阴森气息的黑影笼罩在她的脑袋之上。她忐忑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田新居高临下向她投来的死亡凝视,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卧槽!老田你吓唬谁呢!怎么走路都没声音,跟个鬼似的悄咪咪地站我这边是想干嘛!” 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孩气得从工位上跳起来,向面前的男子怒目圆瞪。然而因为身高的差距,气势上看起来着实不太足。 “是想干嘛?这话该我问你。” 田新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自带压迫感。他抬手看了看表,指着时间和徐曼曼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是上班时间吧。上班时间打手游,摸鱼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徐曼曼有些心虚,但表面上依旧嘴硬,很明显对田新不服:“搞的好像你是老板一样。虞老板都说了事情做完了随便我们安排时间,她都不在意你搁这狐假虎威啥呢?” 不友善的语气并没有激怒田新,倒是让他开启了苦口婆心的劝导模式:“所以说啊,虞总不在意那是她人好。但你觉得所有老板都能像她这么好吗?不在意员工摸鱼,月底准时发放高薪,五险一金全部实缴,各种节假日福利一应俱全。请假随便请,不影响年终奖,还鼓励员工开发自己的副业。你们就不担心万一哪天要是公司倒闭了,我们上哪再去找这样的神仙工作啊!” 这一番发言确实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共鸣。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名戴着厚厚眼镜片,头发乱蓬蓬的男青年出声回应:“田哥,暂时不会倒闭的。要是真的资金链紧张那老板的状态肯定不会好。但这段时间每次看到虞总的时候她的精气神都很好,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就像你说的,只是暂时而已。你能保证以后都不出问题吗?我们现在总共是只有七人,但就是七人,每人每月工资都好几万,加上社保这些七七八八的开销,再不创造效益,老板就是顶级白富美也撑不住吧。” “由奢入俭难,你们要是摸鱼把公司摸倒了,等那个时候再重新找工作我们还适应得了吗?我们不是更应该努力工作不让公司倒闭吗!” “韭菜成精了吧你!被人割习惯了。” 徐曼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田新铿锵有力的演讲:“虞老板的思想觉悟比你深刻多了。” “我们入职的时候她就说不希望我们局限于给人打工的思维里,人没有了思想与梦想和机器有什么区别,她如果只想要打工仔就不会成立这家公司。她主要就是给我们提供一个能实现梦想的平台,真正地先富带动后富。” 说罢,她端起笔记本展示她的成果:“我也没有辜负虞老板的理念啊。我想做独立动画人,画自己想要的动画,这不是在她的支持下做到了嘛。你看我在某站的粉丝已经破五十万了,而且我们公司靠我的引流粉丝数都破百万了。” 盯着字体飞扬飘逸的“寻梦”二字,以及旁边破百万的粉丝数,田新一直拧成川字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寻梦的logo当初还是他设计的。现在看着它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众视野,在毕业季各大平台关于小而美的神仙公司盘点榜上有名,田新身为寻梦的一份子感到由衷地自豪。 于是便更加甘之如饴地把寻梦当成家来维护。 他的老板虞鸢为公司起名为寻梦并不只是图好听。她确实将名称贯彻到了她的理念与行动中。 田新至今还对面试记忆犹新。 那天,虞鸢坐在他的对面,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顾盼生辉,纤纤玉手漫不经心地撩着长发,仿佛也撩上了他的心弦。她放下跷着的二郎腿,高跟鞋落地发出的清脆声更是给她添了一份优雅成熟女性的气场。 然而她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听起来却有几分幼稚:“所以,你的梦想是什么?” 田新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当她这一句话出口后,虞鸢在他眼中的高冷女神形象瞬间崩塌。 每每想到此处,他嘴角便情不自禁地带上一抹微笑。 “对嘛,你不皱眉就好看多了。好端端的一个帅哥整天整这么一副谁都欠了你五百万的表情,小心早早长皱纹。” 徐曼曼见田新不再那么气势汹汹,对他的态度自然也缓和了许多。 见两人不再剑拔弩张,戴着厚眼镜片的男青年也神态轻松地闲聊起来:“不过田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大概能理解老板的打算,也许她是想让我们在各自领域做到最好之后成为合伙人。但我来寻梦一年多了,从没见她拉业务,现在那点可怜的收益还都是靠田哥接的动画外包,你们说她哪来的钱维持公司运作的呢?” “也许就是家里有矿呗。人家可能就是很有情怀的富二代。”徐曼曼的回答得到了其余几人的一致赞同。 “虎子你提醒我了!” 田新猛地一拍厚眼镜片男青年的肩膀:“今天老板来了吗?我又接了个外包,这次是个大项目!得赶紧请她签字盖章定下来,不然拖久了被其他家捷足先登了。” “来了,我看到她进隔壁休息室了。”李金虎如实回答。 见田新迫不及待地拿起合同,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在走廊撞见她的时候她和我说要睡个午觉,让我们别打扰。你是不是等她睡醒了再去比较好?” “又睡午觉?现在都四点了好吧。都没见她好好上过班,每次来公司都是睡午觉。我等不了,再拖客户下班了,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 田新神色匆匆地来到休息室门口,敲了几下门,并没有得到回应。 “虞总?”他小声问道,双手不自觉地推上了门。不料门并没有关紧,轻轻一推便开了。 第56章 剩下的人也犹犹豫豫地动起刀叉,只有田新还没从这反科学经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兀自冷汗直冒。 “老...老板...”他嗫嚅着:“你就不怕这吃的有问题吗?” 他声音很小,但在此刻死一般的沉寂中,音量显得被放大了数倍,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有这种疑问的并不只是田新一人。 虞鸢不以为然:“都能在现实世界中以各种方式让我们直接无了,你觉得要真的只想弄死我们还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骗进来再下毒吗?” 道理是这样。但在这种情况下吃别人准备的东西,总是心里不安。而且,谁知道给他们准备食物的到底算不算得上“人”? “小伙子,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吧?” 对面的中年大叔忽然开口,把此时噤若寒蝉的田新吓了一跳。 “啊...是的。你们难道不是第一次来了吗?” “有新人啊。好久没看到新人了。这次就你一个新人吗?” 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开口说道。她长相清秀,黑色眼瞳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瞟,像是总在孤傲地蔑视谁一样。 “还有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扎着马尾学生气十足的女孩回道。 “我看这样吧,趁吃饭的时候大家要不都自我介绍一下。也许接下来的游戏有需要合作的地方,熟悉一下也方便互相帮忙。” 中年大叔颇有领导的风范:“我先来抛砖引玉吧。我叫秦松,在现实世界是家国企的中层。这算是我玩的第三个游戏。前两次一次是在一个公寓里当演员,一次是破案。感觉和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桌游挺像,不过是真实版的。我也称不上老玩家,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他语气诚恳,自我介绍的内容也算详细,很快得到了几人的信任,大家也不再那般拘谨。 秦松介绍完毕,穿着T恤衫和短裤的男生紧随其后:“我叫周云扬,今年27岁,是名工程师。这是我的第二次游戏,上个游戏是和赌博有关的,出来没多久我就又收到邀请函了。” 说到这,周云扬咽了咽口水,好像仍心有余悸:“我也不算什么老玩家,给不出太多建设性的意见。但凭我上次的经验来看,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共同通关。但游戏可能会混淆视听地让我们以为必须要互相残杀才能赢,不是这样的,千万别往这个方向想。” 好家伙,本来也没朝这个方向想的,你这么一提不反而强调了这种可能性吗。田新腹诽着,握着水杯的手因紧张而逐渐用力,被虞鸢看了一眼才松手,没有把杯子捏碎。 “天真。”坐在周云扬旁边的男子穿着邋遢,自顾自地点了烟吞云吐雾:“还是太嫩了。你要齐心协力也得大家都这么想才行。然而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是啊。我觉得根本没必要做什么自我介绍。反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干嘛多此一举。” 红裙女士的言论给原本跃跃欲试、准备自我介绍的马尾辫女孩泼了一大盆冷水。 而这场尚未结束的自我介绍突然被打断: 墙上的玩偶开口,用词礼貌,可发出的机械音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狼人山庄做客。大家的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晚餐时间已经结束,不知可合胃口?” “大家远道而来,但作为客人,遵守主人家的规矩也是必要的。大家做客的时间为七天,这七天内请不要离开这栋别墅,外面十分危险,巨狼扑咬事件时有发生,请大家注意。” 这话是真的,田新觉得自己对此十分有发言权。 “寒舍的作息时间严格,起床,吃饭,睡觉时间均有严格限制。到了时间点我将会广播通知,请大家务必在听到广播后的一分钟内完成要求,违者会被赶出别墅哦。” “同时,为了给大家一段美妙的做客体验,寒舍专门为大家准备了好玩的游戏。这段时间狼人肆掠,还进化出了变化面貌的能力,隐藏在人群中,请找出他哦。” “狼人就是你们当中的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几分。 “之后的每天早晨请大家投票选出狼人。得到多票者将被规则杀死。届时我将公布死者是否为狼人。狼人每晚会随机杀人,最终,玩家全部死亡或只剩一名,狼人存活,则狼人获胜。被规则杀死的玩家将在现实中死亡。反之,则玩家获胜,游戏中死亡的玩家现实也不受影响,还可根据其在游戏中的贡献获取等价值的奖励。” “现在是饭后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自行安排。楼上为各位安排好了房间,请大家按门上所写姓名入住对应的房间。不接受在其他人的房间里过夜哦。听到我说熄灯时间到,请立即关灯休息。” “好了,祝大家愉快地渡过这第一晚。” 还在抽烟的男子开口:“我有个问题。” “请说。” “狼人杀人有什么特殊方式吗?比如有什么体力优势魔法优势?” “没有,在规则的限制下,狼人的体力和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他害人的方式也都是普通人能实现的。” 男子点点头,随手将烟头摁在桌上,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红裙女士也一声不吭地上楼找自己的房间。 “这......不就是狼人杀嘛,还是超级简易版的。我们总共只有七人,狼人就一个,还没体力优势,他一个刀我们六人也挺难为他的。这局我们赢面很大。” 周云扬这么说着,额头上仍不住冒着冷汗,这一席话自我安慰的成分更高。 “你说的对。”虞鸢点点头,一拍还在愣神的田新:“我们也上楼吧,先找好房间再说,免得突然说熄灯的时候来不及跑回去。” 第57章 傍晚的桃源界最是诗情画意。 落日的霞光借着云朵以天空为画布晕染开来。被渲成胭脂色的苍穹如同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将这钟灵毓秀之地的如黛峰峦与正在嬉戏的仙禽灵兽笼在其中。 此时,一位白发长须的青衣老道御剑穿过云雾缭绕的重峦叠嶂,极速中的身形带着破开霞光之势,追风逐电般地向群山包围下的长明殿飞去。 地处正中心的长明殿已人满为患。修士们交头接耳,传阅着手上的信笺,脸上难掩困惑之色。 “晚辈见过清玄长老。”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最先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青衣老者,恭敬地拱手作揖。年轻弟子们见状也纷纷行礼。 尚在焦虑状态的清玄却顾不上虚礼,开门见山地向面前的年轻男子问道:“元绮,你们可都是收到余娇的来信聚集于此?” 顾元绮点头,于广袖中掏出传阅至他手里的信笺,上面仅寥寥几字: 【请各位道友前往长明殿一聚,有要事相告。姜余娇】 “她还没来?”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清玄长老此刻也控制不住被忐忑的心搅得翻江倒海的情绪,他的不安使长明殿原本就已很紧张的气氛变得愈发焦灼。 姜余娇,他的爱徒,精挑细选了多年唯一入他法眼的天赋型奇才,自从那次和凌虚峰的那个臭小子下山历练了一趟后便重伤到昏迷不醒。前几日负责看守的方采旖一个不留神,余娇人就突然不见了,让他一顿好找,遍寻不获,一直揪心着她被何方魔物掳走。 正当清玄焦头烂额之际,传信的白鹤带来了她的消息,请他往长明殿去。 能有什么要事非得请桃源界所有弟子来此?和那次重伤原因不明的经历有关吗? 清玄一边焦急地踱着步一边在心里把凌虚峰的人骂了个遍。萧明阳这个老不靠谱的带着方采旖和那个臭小子两个小不靠谱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那个臭小子回来时也遍体鳞伤,还背着昏迷不醒的余娇,但那也是他活该! 反正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姜余娇嫁过去! 老不靠谱的萧明阳似乎感应到了清玄针对他的戾气,却依然不忘要礼节性地寒暄一下,于是不慌不忙地上前找不痛快:“清玄长老不必如此失措。余娇能传信唤我等来此,想必伤已痊愈。” 清玄长老一如既往地不给人留面子:“老身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也藏不住心思,比不上萧长老泰山崩于前依旧能面不改色,儿媳妇失踪几天了都如此淡定。哦不对,儿子都还搁那躺着呢尚且冷静如斯,更何况儿媳妇呢。” 萧长老习惯了清玄的口不择言,只当没听见,并没有心思反唇相讥。 这倒让清玄感觉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气得吹胡子瞪眼。 两位长老之间的火药味弥漫在四周,仿佛一点火星就能爆炸。离他们较近的弟子默契地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引火上身。 还是眼尖的顾元绮一句话打破了尴尬:“是姜师姐!姜师姐来了!” 闻言,众人纷纷顺着顾元绮的视线翘首以盼。只见一名身着藕粉色罗裙的俏丽女子御剑而来。她面色严肃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在调动着整个五官来维持神态自若的表象。 一名胆子稍大的弟子直言:“我怎么感觉......姜师姐的御剑姿势稍显笨拙。” “胡说什么!”一旁的弟子连忙制止了他的口无遮拦:“姜师姐早已是顶级的修道者,怎会连御剑这种最基本的技能都不熟练呢。” 然而话音刚落,顶级修道者姜余娇便连人带剑直直地撞到了长明殿门口的盘龙金柱上。 众人:“......” 摔在大家视线中心的余娇旁若无人地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对众人咧嘴笑道:“不好意思哈刚学会的御剑飞行,还不怎么会转方向。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想来不禁懊悔,余娇原本勾搭上了一只白鹤载她,可临近长明殿的余娇抑制不住体内的装逼之力,突然决定使用自学了没多久的御剑飞行耍耍酷,自以为这点距离没问题,结果装逼不成摔了个狗吃屎。 这种出场方式可着实不好看。 “姜师姐......你说的刚学会......是什么意思?御剑飞行怎么可能是你刚学的呢?”顾元绮率先讲出了大家心头的疑问,说罢忍不住望了望清玄。后者已是呆若木鸡状。 余娇环顾了一圈瞠目结舌的众人,估摸着她接下来说的话将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冲击,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今天叫大家来此,是要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真相。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说了至少是尽到自己的义务了。” 众人洗耳恭听。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 空气瞬间静默得像凝滞了一样。 余娇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跌入了没有回响的深渊里,可她却表现的很轻松,甚至还有心情边说边欣赏长明殿的雕栏玉砌。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世界。巧合的是我也叫姜余娇,从你们看到我的反应来判断,我和你们的姜师姐长相应该也是一模一样。但这只是巧合,仅此而已。 可能你们原本的姜师姐已经死翘翘了,刚好一模一样的我替代了她的位置。这是冥冥之中的力量想让我继续完成她的使命?” 余娇耸耸肩:“可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 我就是个在21世纪的小编辑而已。最近负责的一个作者正打算新开一本小说,目前仍处于大纲阶段。而这本小说,就是你们这个世界。 小说作者叫螺蛳粉月饼,是个贼坑的作者。不仅酷爱挖坑不填,还总是对悲 第58章 方采旖连忙将跳脱的余娇按住,警惕地观察了周围。在确定没有可疑飞行物跟踪她们后,试着用余娇理解的方式帮她摸清这个世界的状况: “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其实和21世纪的世界是一样的。21世纪是以科技为第一生产力,而我们的生产力,则是灵气。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21世纪的科技制造出公路、地铁、飞机等,给予了他们上天入地的能力和舒适便捷的生活。然而他们对科技带来的工业产品日渐加深的依赖也磨灭了他们开发灵力的潜能。这也能理解,毕竟靠工具就可上天入地了为什么还要苦苦修炼呢。 我们则相反。建立桃源界的初代老前辈们将修炼灵力的传统延续了下来。不仅作为守护者的角色带来长治久安,还向世间输送了很多人才。如今很多不想呆在桃源界的修士都在凡间通过灵力工作而换取报酬,比如用灵力给大家修路搭桥等,不少已经赚足了本金自立门户。但是修炼灵力也阻断了我们对科技的探索。所以除去灵力,我们的发展水平就如同21世纪人所说的古代一样。 迄今为止,因修炼方式的不断变化、凡间的发展等因素的影响,我们目前的修习路径已经和初代大相径庭了。 以灵力为根基,不同的人根据自己的天赋和意向在此基础上又发展出了不同的特殊能力。 比如萧师兄向往自由,修炼出了时空穿越的能力。我第一次的时空旅行也是和你们一起的。娇娇姐你是相信万物皆有灵性,所以能跨越语言的障碍和世间的任何生物沟通。” 聚精会神的余娇恍然大悟。怪不得她那么容易勾搭上白鹤载她,白鹤不开口她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本以为是因为仙禽都能听得懂人话还能将自个的想法用仙气传达过去,没想到原来是她的特殊能力。 可是这个特殊能力感觉好像没什么用啊,还是萧知逸的能力听起来酷多了。就因为他是男主角?作者真厚此薄彼。 “特殊能力后续可持续升级发展。根基足够深厚的话还可能发展出第二个第三个彼此之间相关的特殊能力。若是能精妙运用,那将是不可小觑的战力,没有人会想和这样的大佬成为对手。 但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屈指可数。 我之前说的,特殊能力的发展是基于灵力的基础。而根基不稳灵力储备不够是不足以支持特殊能力的。桃源界水平尚在初级的弟子都没有特殊能力。 用21世纪世界的例子来类比,灵力相当于他们小学至高中的教育,特殊能力就像他们大学所学的专业。不论专业多么天差地别,他们都得熬过小学到高中的教程。而对基础教育的掌握度也会影响他们大学专业课的学习。不少基础薄弱的人对专业课感到力不从心,从而无法继续深造。” 白鹤飞向凌虚峰,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栖云居门前停了下来。 正是萧知逸所在之处。 “到了。” 方采旖蹙眉:“娇娇姐,现在栖云居里应该已经是一片幻境了。我和萧师兄遭魔物偷袭。我趁魔物释放的幻境还未完全蔓延时逃了出来,却来不及带上昏迷的萧师兄......”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我一直都是这么没用......” 哎哎别哭啊。余娇顿时慌了,她最见不得可爱妹子哭了,嗒嗒滚下来的一颗颗泪珠像是要串成珍珠链子把她的心狠狠缠绕住,扎得她心直疼。 也许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采旖用力抹去眼泪,继续道: “我知道这个魔物,把人困于幻境中,必须要在它的规则下赢了游戏才能出来。否则就会被幻境吞噬,形神俱灭。 而依照它的规则,被困于幻境中的人若是不能自救,只有他的伴侣才能进入此幻境救人。你是萧师兄的妻子,只有你能救他。其他人只能被它的幻境排斥在外。一个时辰后若是不能出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姜余娇心道这魔物还挺有个性。杀人不直接杀还要整得这么花里胡哨的。 “此魔物可有名字?” 方采旖答道:“结婚狂魔。” 姜余娇:??? 这么顺便的名字吗?! 不,随便的又岂止是魔物的名字。她从刚刚就一直想吐槽了,螺蛳粉月饼你写东西还能再随便点吗?!看起来是仙侠修真的背景,实际上就披了个仙侠的皮,表皮之下杂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设定。什么灵气之上发展特殊能力,什么修仙者可以帮凡人做事赚钱,是不是自以为还挺有逻辑的。 渣作者你还不如给荒木老师亿点钱直接用下他漫画的替身使者的设定,至少不会显得这么不伦不类。 哦忘了你没有钱。也是,整天不是挖坑不填就是悲剧警告的傻叉作者没有钱才是正常的。 她脑中一万条吐槽弹幕迅速飘过后把位置还给了理智。 事到如今,不管怎样她必须把她的便宜老公救出来。方采旖说过萧知逸的特殊能力是时空穿越,说不定就和她穿进小说里有关。也许她能靠萧知逸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个可能性值得她铤而走险。 毕竟她就是选择躺平躺到最后,还是得随着这个世界迎来它毁天灭地般的悲剧结局的。 权衡后的姜余娇安慰性地抚摸了下采旖可爱的小脑袋,在她崇拜的目光中走进了龙潭虎穴。 第59章 看着这张如假包换的照片,姜余娇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点开相册,却没有翻到其他照片,只有那个男孩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201的那位透露小福是这座建筑里唯一的小孩,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相片确实算是小福就在这间房里的铁证。 可刀疤男偏偏表示他的邻居是个撒谎精。 余娇求证道:“这里只有小福一个孩子吗?” 刀疤男不假思索地回:“不是啊,楼上302还有一个。那孩子可吵了,我经常听到他在楼上乱蹦乱跳,还有他妈打孩子的噪音。” “谢谢。先让小福睡着吧。我去逛逛,等他睡醒了再来找他。”余娇谢过男子,不待他挽留便冲上三楼。 这两人的言辞截然相反。202那位毫不掩饰自己要和邻居作对到底的姿态,继续和他求证201的信息也只会得到他的全盘否认,没必要再和他耗着。 先去302看看他们究竟谁在说谎。 像是要印证202的说辞一样,震天响的孩童哭闹声穿透被钢筋包裹的墙体,直蹿进尚在楼梯间的姜余娇耳中。 看来,至少这里只有小福一个孩子,不是真话。 “哭什么哭!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跑都不听!还敢不敢了?我叫你记吃不记打,我叫你记吃不记打......” 孩子妈的斥责混合着棍棒抽打声,激起倒霉孩子更加来劲的哭喊。余娇在他扯着嗓子的嚎叫中听出了他求关注的心声,便从善如流地敲起门劝架: “楼上的别打孩子了,都吵到我睡觉了。” 姜余娇留了个心眼,故意模仿了201的声音和语气。如果302不太熟悉楼下的住户,也许能通过冒充同楼住户的方式让她卸下戒心,套到更多真实情报。 “哦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太皮了不打不行......嚎什么嚎,闭嘴!”孩子妈很过意不去地道歉后,又吼了孩子一嗓子,没有意识到站在她门口的是一名外来者。 见计划可行的外来者继续扮演着角色:“你们闹得我都没法补觉了。刚刚不知道哪来的陌生人踹我门把我弄醒。看隔壁把那人带进他屋里了以为终于清净了准备睡个回笼觉,然后又被你们给吵醒了。烦死了真是!” “陌生人?怎么可能呢!外面现在还有活人吗?她已经进屋了?唉你怎么也不拦一下啊!你......” 陌生人这词似乎戳中了孩子妈敏感的神经,让她一时都忘记要继续教训孩子,转而教训起了门外的领居。可当余娇正集中注意力提取关键信息时,尚未说完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原本嘈杂的302被突如其来的寂静隔绝。 这是被发现了? 令人别扭的寂静让站在门口的余娇感觉无所适从。 但是不管怎样,她是有收获的。至少,住户可能会骗人进屋,进屋后会有不良后果这一点是真的,同时证明了202说的也并非全是真话。 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个猜想。 带着这个猜想,她转身走向对面的303。可她抬手正欲敲门的动作忽然被302的小男孩叫停。 “姐姐,是姜余娇姐姐吗?”不再哭嚎的男孩声音很甜美。而孩子妈依然在沉寂中,对此不置一词。 “我知道你在找我,我就是小福呀。你没忘了我吧。欢迎回来。” 余娇身后响起开门声。她蓦然转身,看到302的孩子正面带微笑地对她敞开大门。 这孩子,和202给她看的照片上的男孩一模一样。 “别听他的!” 301猝不及防的喊话将还在兀自愣神的余娇惊了一跳。 “小心被骗进屋,你就和我们一样成了孤魂野鬼了。你要找小福去我楼上401,他一个人住那里。” 听声音301住户应该是一名少年。他口齿清晰地阐述完毕后,便吝啬于再施舍多余的一句话,任凭余娇如何好言好语都闭门不出,不予回应。 “姐姐,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不知道吗?难道你真把我忘了?为什么会这样呢。”302男孩萌萌的小脸上凝出一个委屈的小表情,让人不免心生怜爱。 然而心硬如石的余娇并没有被孩子委屈巴巴的抱怨影响。她见敲不开301的门,便直接无视了对面的卖萌,果断朝四楼冲去。 之前心头隐隐浮现的猜想随着与各住户的对话逐渐明晰。 小福,或者说整栋建筑里的住户,都在和她玩一个游戏。每一间屋子里的住户说的话都真假参半,而她则需要在这亦真亦假的信息中抓住小福所在之处的线索。 二楼的两位住户像是早有准备,也阶段性地成功让她进入云里雾里的状态。而在她假装住户引人上钩时,302的孩子妈脱口而出的话语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真话,所以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被制止,以免不自觉抖出更多实话,让游戏提早结束。 制止孩子妈继续往下说的应该就是曾出现在202照片中的男孩,大概是他还没来得及和妈妈沟通详细情况就被装成他们邻居的余娇趁虚而入了。 既然孩子妈说的是实话,那么这男孩子自称是小福,怕是不可信。 接着,隔壁的301则像完成任务一般,像是扒在门边时刻关注他们的动态,终于逮着机会匆匆扔下了两句话就不再回应。基于这个游戏成立的前提,这两句话必然一句真,一句假。 而依据302的孩子妈无意间透露的信息,结合其他住户的行为言语为佐证,姜余娇暂时得出结论:至少被骗进屋后会出事,这一条是真的。 那么301的另一句话,小福在401,则被她判定为假。 原本乱麻一样的思路在她冲向四楼的过程中被迅速理清。当推开楼梯的隔门,余娇更是感觉她已胜券在握。 再没有通往更高 第60章 挣扎了几下,萧睡美人仍枕在她的胸前纹丝不动。 余娇:......我信你是真的萧知逸了,你可比那些木偶人都要重多了。看着清瘦的小身板咋能这么重。 她只好无奈地开启场外求助: “采旖!采旖!能听见我说话吗?快来救命啊我要被压死了!” “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事吧?”清玄长老焦躁地捋着长长的胡须,一不小心还扯断了几根。 顾元绮安慰道:“长老不必过于担心,姜师姐如此聪明伶俐,定能逢凶化吉。” “对啊对啊!”方采旖连忙附和:“娇娇姐一向都很靠谱,您还不相信她吗?她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啊。” 听到这话清玄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我当然相信娇儿了,只是......只是你没听到她在长明殿说的那些话,她...” “她应该知道。”柳念儿清冷的嗓音总是能带来一股莫名的寒气,倒是恰好平复了清玄因焦急上的火。 他恍然大悟:“念儿你提醒我了,出事之前就是采旖陪那小子和娇儿下山的啊。而且她上次没看好娇儿让她失踪了也不着急...哎我说采旖啊...” 方采旖突然很方:“长老,我,我确实知道,但现在真的不能告诉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话还未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咬住唇,警惕地观察周围。 柳念儿读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外人,我来的时候已经查看过了。” 可方采旖的神色却并没有放松下来:“总之,我现在还不能说,等萧师兄醒了我也会和他商量,他会支持我的。但你们相信我,娇娇姐没有问题,她只是...你们暂时就当她是伤了脑袋吧。” “我相信你什么我相信!”清玄长老的火气又冒上来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知道我多担心吗,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她,你这娃子...” 倏然,哗啦哗啦的破碎声打断了清玄长老的碎碎念。 顾元绮:“怎么回事?” 方采旖差点喜极而泣:“是幻境被破坏的声音!娇娇姐应该已经成功了,我们快去...” 栖云居内突然门窗大开,一团红色的东西逃命似的蹿出,快成一道残影。 “哪里逃!” 清玄大喝,双手一挥,立刻出现一张颜色透明的巨大的网,牢牢捕捉住飞来的魔物。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在小辈们惊魂未定之时,清玄已抽出拂尘刷了魔物好几个耳光。 “是你在找死?我的徒弟你也敢碰!” 几个小辈终于回过神,匆匆上前查看情况。 “长老,您可别失手打死了。”顾元绮有点心疼:“这种魔物我还没见过呢。结婚狂魔......嘿嘿有意思,一会还得请您赏脸容我带走研究一番。” 方采旖提醒道:“还是先去看看娇娇姐和萧师兄怎么样了吧。” 闻言,清玄长老终于停止了泄愤,拖着魔物一起和小辈们进入栖云居。 “你们......都来了啊。” 姜余娇无力地抬起手朝一行人摇了摇,算是打了招呼。 “当然要来!采旖丫头话没说清楚就拉你走了,知不知道多让人揪心!哼,只有萧明阳那老东西还能那么淡定说我们几个去就够了,他倒屁股一拍去找安如竹。” 清玄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奔向余娇。 幻境破碎,栖云居已恢复原状。此时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藏书凌乱地散落一地。躺在书本上的藕粉裙女孩,正被身上深蓝色衣衫的男子死死压着。 清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他随手把网住的魔物往旁一丢,气势汹汹上前粗鲁地一把推开萧知逸,仔细查看爱徒是否有哪里受伤。 顾元绮无奈地耸耸肩,示意柳念儿来帮忙,两人一起将尚在昏迷中的萧知逸抬进卧室。 “我没事的,呃就是被压得有点狠...不用担心。”余娇谢过清玄长老,在深呼吸了几次后神色哀怨地望着方采旖:“我喊你好几声了。” “啊......我......”方采旖抱歉地低下头,手指头互相摩擦:“栖云居挺大的,没有听见。” “唉没事没事。”余娇站起搬来了几架椅子,安排清玄和采旖落座。 接着她打量起兀自在网中做徒劳挣扎的魔物。看上去只是一个身着红衣的普通女子,只是披头散发表情狰狞的样子着实骇人。 “这便是偷袭的那什么......结婚狂魔?” 余娇依然觉得这名字尬的很,她每提一次都被尬得脚趾抠地板。 采旖点头。余娇小碎步踱到采旖旁边,好奇心十足:“妹子,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它叫这个名的。以前也交手过吗?其他魔物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玩什么幻境之类的迷惑人?” “没有。”采旖摇头,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魔物很少见,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弄这花样。看方才她逃跑的样子,应该实力不俗,除了清玄长老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这般实力若想害人应该很轻松,不至于要如此折腾。 甚至可以说,她的这种方式反倒是给了受害的人一条生路。实力不如她的人,若被她直接出手定是无力回天。而进入幻境倒是有可能探索出求生之法。” “哦这样啊,而且我解决掉幻境后这魔物最后也没有对我直接出手,着实古怪。” 余娇思考了一小会儿,发现采旖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既然你之前都没遇到过,那你怎么知道她叫结婚狂魔呢?还知道她的规则和特点?” “这你都不记得了吗?你真的不记得了?”清玄按耐不住了,跳起来问道。 “我真的是穿越来的啊,怎么会知道呢。” “你......”清玄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却 第61章 长久的沉默酝酿出的尴尬气氛笼罩着二人。 时间一长,几个迫切的难题悄然蹦进了余娇脑中: 一会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哦还有最重要的,今晚睡哪呢。 这么一想突然又饿又困。 她刚醒来时在桃源界的无人地区溜达了好久。对穿越的不可置信,对周遭环境的陌生感使她迟迟不敢见人。每天仅靠摘些树上的果子充饥,夜晚躺在白鹤给她叼来的被褥上入眠。 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尤其是在魔物的幻境里又折腾了一圈,此刻只觉得筋疲力尽,要是有张床她能倒上去瞬间进入梦乡。 想到这,余娇望向清玄。不管怎样做师父的那里总有徒弟的一席之地吧。 “师......师父。”余娇艰难地开口:“折腾一天很累了,不知师父那边可否给小女张睡榻安眠一宿?” 清玄一听这话立即高兴了起来,马上应允:“那还用说吗,你的房间我可一直给你留着的。走,我们现在就走。” 不待出门,师徒二人便被叫住。 “娇,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何必再去麻烦清玄前辈呢。” 虽然和他还不熟,但萧知逸温润的声音落入余娇耳中,却能莫名让她心安。 对哦,萧知逸和姜余娇是夫妻,这里确实就是她的家,可是......总不能真和他同床共枕吧。 萧知逸似乎看出她的担忧,领着她来到一间装饰清雅的客房。 “这是给你的房间。我住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余娇犹豫地窥向跟在萧知逸身后的采旖,后者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暂时答应下来。 之后还需要萧知逸的帮忙,在这里找他自然更方便。离同在凌虚峰的采旖也更近些。 况且破了幻境之后,她感到自己对灵力的掌握明显熟练很多,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谅萧知逸也不会对她怎样。 见她答应,清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愈发看萧知逸不顺眼。 送走清玄长老后不久,夜晚便拉开了帷幕。 被倦意席卷全身的余娇早已沉沉睡去,萧知逸却难以入眠。 他静静守在余娇床前,替她掖好被子。 月亮如同银色的灯笼高高挂在夜幕之上。本该象征着团圆的满月,此时却让萧知逸读出了无尽的落寞。 他轻轻阖上房门,独自前往竹林中散步,在石子路上映出一道寂寥的影子。天上那一轮明月似在追随他的脚步,伴着他走走停停。 他伸出手,企图抓住那一抹月光,自是徒劳无功。 娇,你可以说我是个懦夫。可我真的不想看你以身犯险。你想做的事,和我抓住月光的行为又有什么分别呢。 分离前的那场争吵,每每想起都让他悔到痛彻心扉。那是他们多年来的第一次争吵,不曾想到这却成了回忆的最后一幕。 “知逸,你觉得我之所以是我,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是记忆。 “正是成长以来独一无二经历构建出的记忆决定了独一无二的个体。 “如果我没了记忆呢?那么,我还是我吗?还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你还是你,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再说,就算找不回也没关系。萧知逸自暴自弃地想,其实娇娇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可以就这么哄着她陪他到天长地久,从此不问世事。 可是,真的能天长地久吗? 处在魔物幻境中的他并未完全昏迷,作为意识体的状态,他目睹了娇娇一路的披荆斩棘。 她没变。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依然是那个就算被逼入绝境仍不认输,哪怕是最后一刻也会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绝地反击的姜余娇。 最初,他不也是正因这一点而彻底爱上她的么。 方采旖今日和他说的话萦绕在他脑中: “萧师兄不必如此自责。你能一直陪在娇娇姐身边,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支持了。” 是啊。 萧知逸对着明月,绽放出一抹如月色般温柔似水的笑容。 以后不论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陪着她就是。 第62章 姜余娇简单将情况复述了一遍,换来了大汉对于萧明阳进一步的冷嘲热讽。 “屁大点事也值得萧老头这么上纲上线。就因为这关禁闭?你们还都认了。” 姜余娇自觉没什么不好认的,她本就很好奇缚灵狱里是个什么样,能来体验一番也是段不错的经历,就当成狱中三日游了。 更何况...... 她看着大汉,想起了安长老悄悄给她递的话。 彼时,在萧长老发布禁闭令后,萧知逸一副准备和他老爹动手的架势,幸好被稍后赶来的安如竹摁住。 相比于老爹,萧知逸明显对身为他师父的安如竹更加敬重。 正当僵持不下之际,安如竹传音入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狱中有你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什么答案?怎么回到21世纪?还是阻止这个世界的悲剧?安如竹说的答案和她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仙风道骨的安如竹那副时刻洞悉万物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安如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不止是安如竹。 余娇很早就意识到,至少萧知逸和方采旖有很多事瞒着她,想必是与她穿越息息相关的事。 在她第一次与萧知逸坦白穿越的事,后者表现得那般不可接受。可在与方采旖单独商议了什么后,便全盘接受了这般变故。 可他俩却对她这个当事人守口如瓶,属实让她不解。如今像是同样知晓秘密的安如竹有意点拨她,她岂有不来之理。 纷繁的想法电光火石般从余娇脑中闪过。她于微光中仔细观察还在兀自嘲讽着萧明阳的硬汉。 难道他就是能带给她“答案”的人?是安长老特意安排的? “这位大哥。”余娇开启了唠嗑模式: “实不相瞒,我因为些事故摔坏了脑子,很多事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硬汉却没有如余娇预料中那般表现出疑惑: “哦我叫柳忠。我俩也不熟,你不认识我正常。我也是因为我家大小姐知道你的。你是和她一起被选拔出来的嘛。” 说到这,硬汉突然咬牙切齿:“自打我家大小姐被那劳什子的选拔大赛拐进这破地方后我就没见过她几次了。” 他家大小姐......是柳念儿? “我就是想来见下她,结果这破地方说什么我擅闯结界直接把我扔这了,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柳家不是一样能修炼,不懂大小姐为什么非得来这......” 见柳忠话茬子打开了,余娇趁热打铁: “怎么看你们都不怎么喜欢萧长老的样子。我师父也对他很有意见。” “萧老头整天板着个脸道貌岸然的样子谁看了会喜欢啊。清玄长老不是还和他理念不合嘛,这两位不睦已久了大家都知道。” 余娇继续试探:“那么......你对安长老是什么看法呢?” “安如竹啊,这我就不太熟了。”柳忠这句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他不是安长老派来指点她的吗? 还是又要玩谜语人? 她还是不愿放弃:“不知大哥在狱中多久了?可知其他狱友的情况吗?” 柳忠回道:“我也是昨儿个才被扔进来的。那奇怪的声音说我闯结界后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一闭一睁就在这了。 “当天我还听到你另一边的牢房也关进了谁,不过没看清。都没什么动静那人。” 余娇挪到了另一边,轻敲了两下铁栏杆:“嘿!隔壁的兄弟,或者姐妹?在干嘛呢,要不要来一起聊个五毛钱的。” 隔壁牢房很大一部分都处在光线盲区,很难看清内部。只隐约瞅见一小团黑色的影子正在慢慢蠕动。 “这位......好汉?还活着吗,活着吱一声啊。” 那一小团黑影缓缓伸出了四肢,后腿撅着,一双前肢绷直往前抻,像只伸懒腰的猫咪。 余娇刚将脑中勾勒出的猫咪轮廓与这团黑影对上,便听见一声:“喵呜......呜汪!” 姜余娇:“......” 柳忠:“......” 这猫还汪汪叫?还有是谁把它关进来的,连只小猫咪都不放过。 “居然有猫!”彪形大汉突然两眼冒光。 成功吸引二人注意力的猫咪端庄地站起,步态优雅地走向余娇这边,喉咙里还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余娇开启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只听这猫在说:“好饿啊,好想吃螺蛳粉,送饭的怎么还不来。” 余娇:“???” 猫也会吃螺蛳粉?它们遇到这玩意不是应该做埋屎的动作吗。 想吃螺蛳粉的猫主子慵懒地晃着尾巴走到了光与影的交界处。它缓缓抬头,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正对上余娇的视线。 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呦是姜编辑啊!”猫咪看见余娇显得很兴奋。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编编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得余娇脑子难以运转,双手却先一步动作,闪电般地伸出栏杆捉住白猫的两只前爪。 “干得漂亮!能把猫拉过来不。”柳忠听不懂猫语,只想着终于有解闷的小动物玩了,视线牢牢粘住白猫,跃跃欲撸。 余娇此时却顾不上他。 这猫......这猫是...... 是作者啊! 作者怎么也穿进自个的书里了!还变成了猫!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让余娇近乎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也...不对那不重要!你知道咋回去不?不知道就赶紧先改结局,改结局啊!” 此建筑物是一只巨大的正方体,由厚厚的钢筋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刀枪不入。而在正方体的其中一面,某人用醒目的红油漆刷着一句到此一游,潇洒而俏皮的笔触让人不 第63章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终于等来了白无常来接我去地府。 万万没想到,当年夺舍我的鬼追了上来,哭着喊着要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吓得我死死抓住无常先生求他赶紧把我带走。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在一次通宵加班后。 凌晨四点的寒冬对人格外不友好。 在我穿着烂底运动鞋的脚已被冻到毫无感知时,还额外给我施加了一套狂风组合拳,似乎在看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得意洋洋。 这雪上加霜的气势,像极了我的领导。 在天空泛起一丝微光之前,我隐约看见路灯下有抹人形黑影像是在朝我的方向蛄蛹,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人。 我没当回事,直接以加班加到眼花的结论处理。 事实证明这是在我短暂的人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自打那天起,我每天晚上加班结束都能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那抹黑影,它与我投射于地面的影子越来越像,与我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我以为是自己得了妄想症,不知道是不是加班加出来的,要是能算工伤就好了。 后来,妄想症越来越严重,经常在入睡前听到些不知所谓的低语在我耳边环绕,像蚊子一样,打又打不到,tmd烦死了。 看着堆在客厅大门口那些一袋一袋的垃圾就更烦了。垃圾的主人仗着住的独立套房眼不见心静,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的垃圾就是不存在,毫无心理负担地让我这个住着正对大门的隔断间的冤种闻着臭味睡觉。 她怎么睡得着的啊她! 明天就是冒着被当垃圾一起被扔出去的风险,也要让那个垃圾室友自己把垃圾倒掉! 这是在我死前脑中最后的念头。 手机闹钟照常响起。当我条件反射地去摁掉闹钟时,手指却猝不及防地穿过满是裂痕的手机屏幕,吓得我直接喊出声来。 这一声刚好惊醒了床上的人。她伸出一只我最熟悉不过的手,摸索着抓住手机,点下关闭闹铃键。 熄屏后的黑色屏幕上倒映出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庞。 我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撞上了天花板,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而对方顶着我的脸,仰头与我视线相汇,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不住啊姐妹。但是没办法,我还没活够呢。我才大学毕业,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出车祸了,我真的很不甘心。试了好久终于成功找到接纳我的身体了。得益于你阴气太重,这次真是意外地顺利。” 她用我的脸笑得春光灿烂,眼中燃起我早已熄灭的希望之光。 我很快平静了下来。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被鬼上身了啊,还好还好。 对于我这样碌碌无为浑浑噩噩来人间只为充数的人来说,这样的结局也不坏。 如果是梦,我倒真心希望这场梦境永远也不要醒来。 似乎是我的反应在这鬼的意料之外。只见她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你不生气吗?” 这表情竟该死的可爱,然而挂在我的脸上,倒是让我这个曾经的身体主人感到莫名的变扭。 我抓住这旁人不曾有的机会,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对面的下巴,仔细端详起了自己的脸。 “看来我长的不赖啊,真是便宜你了。” 这一番自恋发言属实是吓到鬼了。只见她重获新生的笑容迅速被错愕取代,一副良家女子被调戏的表现:“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唉我的手怎么碰不到别的东西但能碰到你啊。” “当然,原来就是你的身体啊,肯定特殊点。” 这鬼脾气倒挺好,有问必答的,好像能处。 哦不对,现在的鬼好像是我了。 “咳咳,但是你最多也只能在这人世间游荡七天了。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作为补偿,我可以帮你做些事。说吧,能满足的我都尽量帮你满足。” 虽说我本来还有些感激她帮我提前结束这艹蛋的人生,不过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还是让我一肚子不爽,像极了我领导对我发号施令的样子。 我突然就很想给她一个大比兜,并且我也这样做了。 我自以为使出了力气,可预料中清脆的巴掌声却并没有出现,似乎只是五个手指头轻轻地在对方的脸上按了一下,像极了情侣间的调情。 “哎呀,你干嘛呀~” 对方嗔怪着,更像是小情侣间的互动了。 “不要用我的声音撒娇好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跺了几下脚,做出要把鸡皮疙瘩抖下来的动作。 “你是要打我吗?没用的,在你的身体接纳我之后你是反抗不了的。只是能碰到但无法施加暴力。现在你是灵魂的状态,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你。七天后你就彻底离开人间了,我会取代你活着。所以有什么遗愿赶紧告诉我,趁我还有耐心帮你完成。” “你说什么?取代我活着?” 我简直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肆地仰天大笑起来,直接把鬼给整不会了。 妹妹呀,你还是太嫩了。取代我活着?你知道将会经历什么吗? 但是我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从善如流地回答她:“遗愿是吧。第一个遗愿,帮我说服隔壁室友把她的垃圾扔下去。”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门口那堆垃圾,小脸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谁放的垃圾!” 我一指那套主卧的房门,心道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我有鬼给我做主了! 只见“我”气势汹汹地来到那扇门前,抬手作砸门状,落在门上之际却瞬间收势,只留下轻轻的“咚、咚”两声。那敲门声真是写满了底气不足与犹豫不觉。 “你好,请问门口的垃圾袋是你的吗?能不能麻烦倒下?” 这软糯的撒娇语气让我抖落 第64章 我得知自己是个恶毒女配,在第十三次重复经历我那操蛋人生之后。 我疯了,摆烂了,写了一首首造反诗散发至大街小巷,还刻意透露风声造反诗来源于丞相府,坐等皇帝满门抄斩。 不是恶毒女配吗,我就做点恶毒女配该做的事。毁灭吧,赶紧的。给我死!统统都给我死! 断头台上,我看着从小对我视而不见的所谓家人,那一张张怨毒不解的神情,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报复般的快意。 都作践我是吧。那不如在被你们糟蹋前,先和你们同归于尽! 我是丞相家的庶女,爹不疼,娘早逝,祖母偏心,嫡妹坐拥家里人的万千宠爱,平日以欺凌取笑我为乐。 我也曾试着向家人控诉嫡妹的恶行,得到的结果是我身为庶女,低人一等是应该的。丞相府没有让我缺衣少食已是莫大的恩典了,我竟肖想与嫡女同等待遇,简直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的到底是谁?这么介意嫡庶就不要纳妾啊!而且你们这么苛待庶女,就不怕我以后嫁得如意郎君你们非但沾不到光还与之结仇吗! 于是在我有限的生命中,我只干了一件事:找个好男人帮我摆脱在家里备受欺凌的命运。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小心谨慎,修习琴棋书画,刺绣织衣,用省下的月例与刺绣换来的钱每月在京城施粥,博得贤良淑德的美名,文武双全的四皇子也因此青睐于我,欲娶我为妃。 可就是这么巧,我看男人的眼光和我那嫡妹不谋而合。 她总觉得是我抢了她先看上的四皇子,接下来她便无所不用其极,推我下水,在我饭菜里下毒药,指望把我弄死了便能取代我四皇子妃的位置。 结果我虽吃了不少苦,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倒是嫡妹因她的恶行坏了名声,难以婚配,皇帝看在我丞相爹的面子上赐婚,把她许配给了体弱多病性格阴鸷,从小便不受宠爱的五皇子。 本以为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可偏偏这个不受重视的五皇子竟联合外敌攻打本国,抢了皇位。又用不知哪里修来的妖术灭了敌国,反倒成了一统天下的明君。 我的夫君以身殉国,而我还想继续苟活下去,就只有抱紧新皇大腿,竭尽谄媚之能事。 后来嫡妹与他夫妻反目,于城楼一跃而下,尸骨无存。新皇视我为害死他爱妻的罪魁祸首,将我断手断脚,挖眼割舌,做成人彘,任蛇虫鼠蚁日日撕咬,在绝望痛苦中死去。 不是,这多大仇啊,我干啥了? 我承认我是故意挑拨离间,谄媚讨好的姿态也着实不光彩,但是我罪不知此吧! 是,我是看不得你俩好,不然呢?你们引发这连天战火害死我夫君,还指望我对你们感激涕零吗?谢你们不杀之恩还将我留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我呸。而且能被我三言两语就对彼此反目成仇的,你俩本身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因舌头被割,再多的怨言也难以宣之于口,我也只能带着满腔愤懑进入下一个同样的循环。 是的,死亡不是终点。在我以为终于迎来解脱时,我又回到了丞相府,变回了曾经的少女模样。 本以为是一场噩梦,可接下来的一切发展皆和这场梦境一模一样。 我尝试过改变。可不论我怎么做,都会因嫉恨我那嫡妹走向同样的道路,终究难以摆脱被做成人彘的结局。 我也尝试自杀过,但就像前几轮死亡之后那样,眼睛一睁,又回到了起点。 我有一个大概的猜想,也许我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也许大家都不是。我们只是被更高位面的神创造出来的故事人物。而我拿到了这个恶毒女人的剧本,只能按着既定的轨道走上被安排好的命运,过着提线木偶般的人生。 我把这个猜想说与别人听,大家都以为我疯了。 为什么只有我意识到了这点?或者说,为什么只有我有上一轮的记忆?为什么我要经历着同样的轮回?这场没完没了的循环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在第十三次循坏轮回时,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写了造反诗直接让全家满门抄斩。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死早超生,大家都别活了!这回我那嫡妹也跟着一起被斩了,总不至于再因为嫉恨她被做成人彘吧。 看着挥下的屠刀,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2. 我是被水呛醒的。这熟悉的感觉,是我那嫡妹推我入水的那次! 接下来四皇子和五皇子会同时跳下来救我,而嫡妹则因在大庭广众下推我入水而坏了名声,被圣上息事宁人般的嫁给不受宠的五皇子。 又是这样吗?又重来一次?上一轮我弄死了全家依然没有摆脱这操蛋的命运吗? 我被一个略显纤细的身躯抱住,被带上了岸。 不对,这不是四皇子或五皇子的怀抱。 “醒醒,你没事吧?大......姐?” 眼皮似有千斤重。我眯开了一条缝,在模糊的视线中,只见我那嫡妹正慌乱地按压我的胸腔,秀丽的脸庞满是焦急,眼圈通红,水滴一颗颗滴落到我的脸上,像是泪珠。 泪珠?笑话!明明就是她把我推进水里的,在这里演什么! 可为什么这次是她救了我呢? 难道她这次换了个策略,准备自导自演扮好人了? 我呕出几口水,睁开了眼睛。 “大姐!” 她眼里的欣喜倒不像是装的。 “苏木,你没事了吧?没事就好。” 是我祖母的声音。 “青黛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没事了,就没必要跟她计较了。” 呵,我那偏心眼的祖母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死活,第一反应居然是给她那嫡孙女推卸责任。 一股熟悉的恨意涌上心头。 我明白这种感觉,这意味着我的黑化进程又上了一 第65章 我一惊。何青黛这次的回答倒出乎我的意料。 她与四皇子一起搀扶着我上了马车,送我回府休息。期间她俯在我的耳边说:“你且回去休息,我之后会专程来和大姐道歉。” 道歉?这个受万千宠爱的嫡女居然会向我道歉? 真的吗?我不信。 虽是这么想,但我心头的恨意一下子就平息了不少。 入夜之后,何青黛居然当真来道歉了! “对不起!” 她真诚朝我弯腰鞠躬的样子给我整不会了。 “不仅是这次推你入水,还有我往日欺负你的那些混账行为......总之,真的很对不起!今后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你有怨气,请尽情发泄于我,我接受你的一切报复。” 不是,你话说到这份上了反而让我不好意思报复了啊。 我目瞪口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二妹妹......你莫不是,被夺舍了吧?” “你怎么知道!” 这么直接就承认了吗! 我咬住唇,与这个何青黛大眼瞪小眼。 这算是撞破了天机吗,我会不会被灭口? 不过无所谓了,被灭口也被做成人彘强。要是这次能结束循环那我还赚了。 “我无意知道你是谁。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求个痛快,动手吧。” 我引颈就戮,对方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连死都不怕,是对生没有一丝眷念吗?”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周身没有任何杀气:“何大小姐,以往的伤害我无法弥补,但我会保证我会努力把你应有的未来还给你。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对我的怒气,毁了你自己的那颗善良的心。” 善良?她居然说我善良? 不待我反唇相讥,她便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感觉有些可笑。前面十三次循环,我被骂恶毒都被骂麻了,我索性开摆,直接害得全家满门抄斩,彻底坐实了恶毒之名。 可她却说我善良...... 这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该死,她只是不疼不痒说了几句话而已,我怎么这么容易被动摇。 3. 想是这么想,但因为何青黛的道歉,让我决定继续施粥的善行。 本来由于始终无法逃脱被做成人彘的命运,前几轮我已经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避免被四皇子看上引来嫡妹的迫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何青黛说的对,我没必要因别人的恨意影响到自己行为。 况且,虽然施粥的初心是为了个好名声,但大家那一声声的“谢谢”给我心底带来的暖意是真的,也是我前十几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喜悦时刻。 何青黛还破天荒地过来帮忙施粥。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抢功劳,可看她卖力的样子不像是演的,还逢人就说是受了我的委托才来帮忙。 这个夺舍的......好像人还怪好的咧。 我隐隐有种预感,命运会因为这个夺舍者而有所不同。 基于这个猜想,我开始刻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她很奇怪。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时累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晕倒似的。 父亲和祖母对我的态度见好,至少有什么好东西知道分我一份了,想来是和青黛刻意和他们打的招呼,嫡女的话到底还是比我有分量。 青黛依然被指婚给了五皇子,婚期在我与四皇子之前。 这次她却没有因这个婚事怨天尤人闹得大家不得安生,反而接受良好,只是每天依旧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好奇让我心痒难耐。终于在何青黛又一次大晚上的不睡觉溜出府时,偷偷跟了上去。 她一路溜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小声喊道:“君迁,准备好了吗?” 百里君迁?五皇子! 他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怎么就好成这样了?青黛不是因为他体弱多病不受皇帝重视一早被排除储君之位而瞧不上他吗,现在整半夜私会这一出? 八卦之心冉冉升起。我借着月黑风高,悄然靠近,倚着一面墙竖起耳朵。 “嗯。你确定没有问题吗?” “不然呢,你不是会法术可以驱使各种动物听你号令吗?这几天一直跟在我后面的乌鸦应该把听到的都告诉你了吧?” “......你都知道了?” “废话,你这点小把戏我都察觉不了,我这几百年的仙岂不白修了。” “......” “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你非要当魔不想当仙?” 何青黛说着握住挂在腰间的剑柄,手指掐诀,让五皇子环着她的腰,御剑而去。 “后面偷听的那位——我现在没空,回来再跟你解释。” 她这一嗓子差点把我魂都吓飞。 被发现了?什么时候? 我知道上官君迁会妖术,会驱使动物为他所用都是做基本的,前几世我曾亲眼看到他用妖法杀人,凡人士兵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只是,二妹妹什么时候也学会的法术? 不,应该说,夺舍的那位似是个修仙之人,她是什么目的? 来龙去脉还没有捋清楚,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逮到了!就是这个贼人!” 啊?什么贼人?是说我吗?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被几个人扭着胳膊押进衙门。 “穿的倒体面,长得也挺秀气,怎么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我没有......” “那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干嘛!” 这倒问得我哑口无言。我能说啥,偷听仙魔私会吗? “没话说了吧。我一路追着那贼人过来,方圆几里就看见你一个人影,不是你是谁?交不出赃物就给我蹲大牢!” 第66章 瓢泼大雨说来就来。 来不及去商场买雨伞的孟霜只能匆匆脱下风衣挡在头顶上,一路往出租屋的方向奔跑,溅起的泥泞弄脏了裤脚。 孟霜再次懊悔为什么要答应编辑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签售会。她明明看见向她聚集的人群就浑身发怵坐立不安,又不忍心让专程前来的读者只能看到她摆着一张臭脸,便只能强颜欢笑着熬时间,偏偏这种时候时间流速就像被按了慢放键一般。 签售会结束后孟霜果断拒绝了编辑的饭局,掐着时间冲进书店附近的地铁站。老天爷好像刻意和她过不去一样,孟霜刚出地铁站便迎来了大雨,猝不及防地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因为图便宜,孟霜租了间一室一厅的老破小,下了地铁还需步行近一公里,穿过一条路面泥泞的小巷。平时她很喜欢这条巷子,没有人来人往,很安静,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同时也隔绝了她纷繁的思绪。然而在这下雨天,这条小巷就显得没那么友好了。雨水已将干燥的泥土路面打湿,孟霜一路小跑时还得格外注意脚下以防滑倒,摔得一身狼狈。 “喵~” 孟霜在雨声中恍惚地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她停下脚步,一回头便看到那只经常徘徊在巷子里的狸花猫。她很眼熟这只猫了,在她赶完稿难得有闲情逸致出门散步时,总能在这个巷子里碰到它。见到孟霜,它还是如往日一样跑来蹭了蹭她的腿脚,抬头向她讨好似的喵喵叫着。也许是之前心有不忍去附近超市给它买了几次猫罐头,这猫便把她当成饭票了。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地方可以避一避。孟霜动了些恻隐之心,但随即便打消了把它抱回家的念头。流浪于天地间,沐浴着朝阳,以晚霞为被,自由来去的它未必愿意为了饱腹而囿于楼房里的一亩三分地,从此目之所及的一室一厅就是它的全部世界。毕竟,小猫咪的心思谁猜得透呢。 更何况,孟霜自认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再对一个小生命负责。 思虑一番后,孟霜转身奔出了巷子,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她有些害怕对上猫咪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怕一眼便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这些年,她一直避免与任何人或物产生太多牵扯,唯恐用了心,又生出纠葛,徒增烦恼。 风声雨声随着她奔跑的脚步在她的耳边纷纷扰扰,一路伴着她回到小区。孟霜缓下脚步,平复了一下喘息声,没有忘记来到快递柜前取她前两天下单的书。快递已经快超出18小时免费寄存的时间了,幸好没忘,不然又要白白送掉几块钱。一个人生活必须精打细算,多一分无谓的花销都会让她心疼。 正当孟霜将要关上快递柜的柜门时,一团毛茸茸突然窜出并跳进了快递柜。孟霜一惊,随即认出这是之前那只狸花猫。此刻,它正在快递柜里缩成一团,四只白色的爪子沾满了泥土,一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对上了孟霜的视线,让她一时竟无法移开眼。 它难道就这么一路跟着她跑过来了吗?就这么认定了她是饭票?孟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试着把猫咪引出柜子,不然她就这么走了若是风一吹把快递柜的门吹上了猫咪岂不是要被闷死。可它又听不懂人话。孟霜感到一筹莫展,她试探着将手指伸到猫的面前。猫咪嗅了嗅她的手指,随即舔了舔她手指上沾到的雨水。孟霜感受到手指被带有倒刺的舌头舔的一阵酥麻,这种酥麻的感觉一路从手指蔓延到了她的心里,让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了狸花猫的白手套将它拉出了柜子并直接抱回了出租屋。 孟霜进了门,踢开堆积在门口玄关处的垃圾,给猫咪找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放下,脱下皮鞋随手扔向鞋架旁,随即整个人就摊在了堆满衣物的沙发上。 怎么还是把它带回来了呢。孟霜有些纠结,望着正在四处探索的猫咪,犹豫该不该把它留下来。它跟着她也许只是想避雨,或者只是饿了,蹭完饭可能就想着走了。孟霜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来到厨房,打开煤气灶烧水。接着从冰箱里拿出前两天买的鸡胸肉,放入烧开的沸水中煮了。 猫咪似乎闻到了鸡肉的味道,跑向厨房。孟霜贴心地将煮好的鸡胸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入碗中。猫咪应该饿的狠了,低下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尖尖的小耳朵时不时兴奋地抖动两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是很享受这番美味。 孟霜顿时心里感到暖暖的,久违的幸福感萦绕了她。眼前猫咪开心干饭的画面与幼年时的她重合,彼时妈妈还有心情变着花样给她做营养早餐,爸爸尚且还是温柔可亲的,经常一脸幸福地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如同她现在看着猫咪一般。不过须臾之间已物是人非,那些幸福的画面似乎变得很遥远,远的让孟霜怀疑是否曾经真的拥有过。 还是不要太认真吧,毕竟人的情感都是这么不靠谱。孟霜这么想着,决定喂饱了猫咪后等明天雨过天晴再把它带回她们经常偶遇的巷子里,若是它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也会自行离去,她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她也不必再自作多情了。可若是它像今天这样继续跟着她呢...... “你走吧。”雨过天晴的第二天,孟霜领着猫咪来到巷子口,转身对它说道。猫咪依旧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孟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发现它的眼神里有一丝幽怨。迫使自己不要多想,她转身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却能感受到背后紧锁住她的视线和亦步亦趋的脚步。她回头,背后的猫咪也停了下来,自觉地望着她坐下。她犹豫了片刻,转头小跑了起来。她没有再停下来,一直跑到小区楼下。她回头,猫咪果然不见了踪影。成功把它甩了吗,还是它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跟上来。孟霜倏然间有些失落。虽逼着自己变成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可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期待吗。 “喵~” 孟霜正准备上楼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猫叫。她惊喜地转身,只见那只狸花猫正向她跑来,带着撒娇意味般一边在她的小腿间穿梭着,一边蹭着她的裤脚,长长的尾巴时不时扫过她露出的脚踝,那毛茸茸的感觉竟让她一时心神荡漾。 “你......不想再流浪了吗。”孟霜朝它蹲了下来,试着把它当成可以沟通的同伴一样征求着它的意见。猫咪见她蹲下也坐了下来,意味不明地向她歪了歪头。这动作瞬间萌化了孟霜的心。孟霜心想,虽然她向来对任何事物都不抱期望,但当这样的缘分降临到身边时倒是也不必拒绝。 既然决定了收留它,得给它起个名字了。孟霜思索着,回想起前两天的大雨。在她狼狈地撑着风衣只顾着低头跑步时,一声软萌的猫叫伴随着雨声飘进了她的耳朵,引的她驻足回首,不料开启了一段缘。雨声......孟霜含笑着对猫咪说:“你以后就叫孟雨声好不好?”猫咪又朝她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来没什么意见。 清晨的阳光洒进了楼道口,一人一猫身处其中,静谧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第二章猫知道自己是猫吗 孟雨声很早就发现自己和它的同类不一样。最明显的是它从不屑于争抢地盘或是为了守卫自己的领地和别的猫打架斗殴。无聊,有这精力还不如找找吃的。 第67章 见虞鸢将菜刀搁在地上,田新长舒一口气。没有恐惧的压制,此时无数的疑问纷纷喷涌而出: “虞总,你...能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这是哪儿?为什么会在你休息室后面?你为什么会在这?我又是怎么来这的?还有你这菜刀哪里来的,为什么感觉你这么熟练啊!” 虞鸢不以为然地理着长发:“我还要问你呢,你进我休息室干嘛?我在游戏邀请函上写了接受,刚传送过来没多久,入口场景还没完全冷却,你这个时候进我休息室难免会被带进来啊。等稍微晚点传送入口消失就恢复正常了。” 这话说得田新一头雾水:“什么传送入口?什么邀请函?我...我只是想来找你签合同啊。哦对了这么一耽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签合同了,坏了坏了,这次可是个大项目啊!” “这个时候就别谈工作的事了。小田啊,还是得适当地学会摸鱼,别整天把神经崩得这么紧。” 鼓励员工摸鱼的,怕是也只有他家老板了吧。 要不是此情此景太过诡异,他简直想现场为她唱一首感恩的心。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进那边的别墅,边走边说。” 虞鸢拾起菜刀,在前面引路。田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差不多这里一天,外面一小时。一般情况下最多一周时间能通关,回去也就过了七八个小时而已,不会耽误多少事。” “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我手上凭空出现了一张邀请函,说是参加游戏,获胜可要求奖励,游戏难度越高,奖励越丰厚。” 所以,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呢?这个疑问在田新脑中绕了一圈,最终没有问出口。毕竟他感觉这是老板的隐私,他不好过问。 “我一般都是要钱,难度越大钱越多。我和其他玩家交流过,听说最厉害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当然有那种程度的奖励,游戏难度可想而知,基本没有通关的。” “如果同意参加游戏,就用笔在空白处写上同意二字,写完当即就会被传送到游戏中。所以每次写同意之前,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然在传送的时候可能会顺便带走无辜路人。唉,也怪我这次忘记锁门了。” 田新差点脱口而出: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虞鸢瞄了他一眼,像是领会到了他的疑问:“第一次可以拒绝邀请函。但如果接受了,之后的邀请函就不能再拒绝。邀请函会随机出现在玩家身边,如果三日之内没有写上同意,最后会以自己最恐惧的方式死亡。” “所以,一旦接受,之后也只能选择一直玩下去?” 虞鸢点头:“但是到后面邀请函出现的间隔时间会越来越长,我遇到过间隔了有十几二十年又收到邀请函的老玩家,他说反正也活够了,随便游戏赢不赢,死了就死了,他接受邀请只是不想以自己最恐惧的方式死亡。” 田新迅速抓到了重点:“所以这游戏危险性还挺高?要是输了是不是没命了?那现实里是不是也会没命?” “到了。”虞鸢推开面前别墅的大门:“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老板,你倒是还有心情吃饭。” 别墅里富丽堂皇,可田新却毫无心思欣赏,默默地跟着轻车熟路的虞鸢来到餐厅。 餐桌上已经落座了五位。见又有人到了,五双眼珠齐刷刷地粘在田新虞鸢二人。 “好嘞,现在人到齐了。”挂在墙上的人偶忽然动了动眼珠,开口说话。众人皆是一惊。 “请新来的两位落座。晚餐时间已到,请各位尽情享受美味,饭后将为大家详细介绍本山庄的行动规则。” 说完又恢复了沉默,看起来和平常的玩偶没什么区别。 虞鸢将菜刀放到桌下,坐上旁边的椅子。战战兢兢的田新则搬了对面的空椅子坐在虞鸢身边,以获取几分安全感。 她的目光与对面的一名中年大叔接触,短暂地愣了下,便迅速躲开视线,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低头摆弄她的美甲。 几人相顾无言。尴尬的气氛在沉默中滋生,又被越来越近的滚轮声打破。 是一个机器人推着餐车向他们走来。 它冰冷的机械手臂异常灵活,有条不紊夹起餐盘依次放置每人面前。完成任务后一刻也不耽误地推走了餐车。 晚餐是牛排加意面的经典西餐搭配。如果不是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下,应该会让人很有食欲。 不过虞鸢似乎完全没有被氛围影响到。她熟练地拿起刀叉,毫无芥蒂地享用起了美味。 “味道还真挺不错。你也尝尝啊。”虞鸢神态怡然地对田新说道,看样子仿佛是来度假的。 剩下的人也犹犹豫豫地动起刀叉,只有田新还没从这反科学经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兀自冷汗直冒。 “老...老板...”他嗫嚅着:“你就不怕这吃的有问题吗?” 他声音很小,但在此刻死一般的沉寂中,音量显得被放大了数倍,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有这种疑问的并不只是田新一人。 虞鸢不以为然:“都能在现实世界中以各种方式让我们直接无了,你觉得要真的只想弄死我们还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骗进来再下毒吗?” 道理是这样。但在这种情况下吃别人准备的东西,总是心里不安。而且,谁知道给他们准备食物的到底算不算得上“人”? “小伙子,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吧?” 对面的中年大叔忽然开口,把此时噤若寒蝉的田新吓了一跳。 “啊...是的。你们难道不是第一次来了吗?” “有新人啊。好久没看到新人了。这次就你一个新人吗?” 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开口说道。她长相清秀,黑色眼瞳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瞟,像是总在孤傲地蔑视谁一样。 “还有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扎着马尾学生气十足的女孩回道。 “我看这样吧,趁吃饭的时候大家要不都自我介绍一下。也许接下来的游戏有需要合作的地方,熟悉一下也方便互相帮忙。” 第68章 苏晴目瞪口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们......认真的吗?和韩总说了?他同意了?” “同意?还需要他同意?员工提出离职虽说理论上要提前一个月,但我们就是要马上走领导也不能强硬扣人,这点你应该最清楚吧。” 赵莉撩了下头发,这随意的动作却让苏晴觉得她格外迷人,充满胜利者凯旋而来的气场。 “我先帮你们提交离职申请。不过韩总那边,还得你们自己去说。” 稍微想象了一下韩百川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苏晴便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赵莉她管理的设计三部可以说是这个展馆事业部的中流砥柱。在开总结大会的时候,韩百川曾不止一次地夸赞了赵莉她们组,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不像某些组,效率差拿不到项目还整天嚷嚷着缺人。 设计三部越是能干,韩百川就剥削得越厉害。别的设计部干不完的活理所当然地都扔给她们,美其名曰能者多劳,承诺的涨工资却迟迟不兑现。 虽说都能以一当十,但也不能真把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啊。 苏晴见她们几乎每次都是最后一批下班的,难免心疼,主动问过赵莉需不需要招人。 惜字如金的赵莉只是摇摇头,继续埋头工作。 原来这群看似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在憋大招呢。 果不其然,设计三部集体离职的事刚反馈到韩百川那,便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韩总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大步流星地迈向苏晴,质问道:“几个意思?” 不待苏晴回答,赵莉主动说: “韩总,是我们自己要离职,你问小苏干嘛?” 面对这意外状况,韩百川完全没了平时慵懒悠然的状态,终于卸下了人畜无害的伪装,露出鹰隼般要吃人的眼神:“你们,是商量好的?” “不是。” 赵莉毫无畏惧地直视韩百川:“失望攒够了,说走就走了。” “是觉得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了?这个都是可以商量着解决的。” “到底能不能解决韩总不清楚吗?我之前也不是没和您沟通过,只是您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最后不还是只有我们把事情做完。别的组都不好哄,只能欺负我们这些只会埋头苦干的老实人呗。” 韩百川沉默了一会儿,见好言相劝没用,便开启了威胁模式:“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很小吧?你们就这么辞职,是要往哪跳槽?行业内体量数一数二的公司我都有认识的人,你猜他们会不会找我做背调?除非你舍弃这么多年的经验换行业从头开始,那你这工资一样得从头开始了。” “这就不劳韩总费心了。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行,走,你们今天就走。不要真以为这个事业部没了你们就不成了。” 韩百川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赌气般地当着她们的面,在企微的离职流程申请上点了同意。 有了韩总的明确态度,离职交接进行得很快。当赵莉把未完成的项目交给其他组时,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凭空多了这么多的工作,甚至有的人当场就在心里琢磨要不也辞职算了。 赵莉特意把最棘手的项目交给陈怡心。苏晴在一旁看着赵莉在详细描述项目进度时,陈怡心一直紧锁着的眉头,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畅快。 此时,她又想起了顾晓云。在走之前,她还是想和她确认一件事。 点开微信,她单刀直入地告诉她: 【我已经主动离职了,明天就不来了】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昨天有个看起来很可怕的男的一直盯着我,是你安排的人吗,你是知道我住哪的】 【如果是,能不能让他不要纠缠我了,我也准备搬走了】 等了许久,苏晴一直看着微信对话框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在心里默默祈祷顾晓云能否认,能像之前那样对她撒娇说:“晴儿呀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然而“对方正在输入...”的显示不断闪过,最终以两个字作为终结: 【保重】 苏晴突然感觉被一盆凉水浇透了全身。 晓云她没有辩解,没有疑问,也不和她确认究竟为什么离职,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保重”。 所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真的是她一手安排。 苏晴瘫在座位上,回忆着在校招部时她陪余威的那次出差。那时的晓云是多么仗义,多么让她觉得可靠。 难道都是装的吗? 不,也许不是。也许那时晓云对她的友谊是真心的,然而一旦与核心利益冲突,她便是随时可被舍弃的弃子。 也罢,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刚走出大楼,身后的刘雁却突然叫住了她。 “苏晴,一起去吃个散伙饭吧!同事一场也是缘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离别的忧愁渐渐涌上心头。苏晴也不故作客套,欣然应允。 赵莉做东,早早地就给大家订好了包间。暂时的脱离苦海让一行人都有种重获新生的兴奋。 酒过三巡后也都不再拘谨,互相侃起了大山。 苏晴也趁机问出了心头的疑惑:“老实说,你们今天的离职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刘雁也不再避讳,回答她:“你说对了。大概半年前我们就在谋划这个事。那时设计三部的业绩最好,但除了口头表扬什么实质好处也没捞到,反而还得给其他组擦屁股。就是因为我们不如其他组会叫,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之前韩百川还承诺过,等展馆事业部真正独立出来了就专门给我们升职加薪,结果就是空头支票,画饼忽悠我们呢。” 赵莉附和:“关键是某些人帮不上忙还添乱,就比如那个陈怡心,她就是个小人!也不想想韩总为什么宁可空降个何旭当总监也不提拔她,能力水平也就那样,搞事倒是一流,韩总还留着她怕不就是因为她会打小报告,把她放在我们中当眼线呢。” 苏晴心有戚戚焉:“她也打过你们的小报告吗?” “那可不。”刘雁立即说道:“就连谁午休睡的时间稍微长了点都去和韩总说,但人家前一天加班到多晚她就不提了。哦你这次突然离职,是不是也是被她抓到什么把柄了?” 苏晴点点头。 赵莉冷笑一声:“果然是小人。”她很默契地没有问苏晴具体是什么事被抓到了把柄,只安慰她:“没事,离了这种小人以后的路更坦荡。别看我们平时都不说什么,你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包括你写的绩效管理办法,讲真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真的愿意为员工考虑的HR。所以看连你都要走了,我想我们也没有继续拖下去的必要了,也算是声援你吧。” 受酒精的影响,苏晴的情绪此刻格外敏感,差点被这场声势浩大的声援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感动之后又不免担忧:“那你们接下来有打算吗?其实就像韩总说的那样,如果你们真的要跳槽进行业内的大公司,背调还是挺麻烦的。” “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出来干了。”刘雁骄傲地说:“营业执照都已经注册好了。赵大美人在行业里这么多年,口碑有目共睹,业务量不成问题的。其实在事业部的时候我们一个组干的活已经是独立的外包公司做的业务量了,那还不如干脆直接成立个公司单干。” “是啊,是啊。”餐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我们都相信赵姐的,就那点绩效奖金赵姐宁可自己不拿一分钱全都分给我们,而相比下韩百川就只会压榨能做事的人和画饼。” 苏晴心里肃然起敬。赵莉平时闷不做声,原来都是在闷头做大事。 “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刘雁问着苏晴。 “说实话,还没有。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总能找到自己的路的。” 未来的方向虽然目前还不清晰,苏晴却并不感到迷茫。她很庆幸自己的努力和坚持的原则被认可。工作可以换,而有些底线一旦突破,也许就只能一辈子都身不由己地做着违心事了。 赵莉忽然对苏晴发起邀请:“其实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到我这里干。公司刚注册,很多人事方面的事,像社保啊公积金开户什么的,还都挺麻烦的。以后业务稍微扩大点还得招人,你要是能来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苏晴摇摇头:“谢谢,但是干了快三年,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干HR的料,就不给你们额外添麻烦了。” 见她口气坚决,赵莉也不再多说。 在聚餐即将结束时,赵莉站起来,高高举起酒杯:“来!让我们敬自己,敬打工人!” “敬打工人!” 餐桌上的人纷纷站起,一起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年后。 苏晴拉着罗彬一路小跑挤进了一个即将满员的电梯。 “还好还好,应该来得及。”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整理着发型:“怎么样我妆没花吧?” 罗彬:“没有没有,美的很。干嘛这么着急啊,又不是迟到了就会怎么样。” “人家的婚礼诶!你迟太久人家都开吃了再来也不合适吧。而且人家专门邀请我,还挑了个我回国后的日子办婚礼,就更不能迟到了。” 忙不迭地整理好仪容仪表,电梯门一开,苏晴就收到了在门口接待的新娘的热烈欢迎。 “晴姐!” 穿着华丽秀禾服的林静今天格外的美,笑容透露着满满的幸福。 “恭喜恭喜!” 苏晴拿出自己的大红包:“你和陈默终于修成正果了啊,还是在上海定居了吗?”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怎么说呢,还是上海工资高,不过房价还 是太可怕。我们在苏州首付了一套小两室,这几年还是在这里拼一把,过两年等手头再宽裕点,还是会在苏州定居吧。” “挺好的,苏州这个城市很不错的。” 苏晴被林静一路引着进了婚宴大厅。 “晴姐!你来了啊,这边,这边坐~” 春风满面的新郎官陈默招呼着 他们坐下,还贴心地为他们拉开座椅。 苏晴寒暄道:“可以啊你小子。这几年混的不错,婚礼办得真有排场。” “哪里哪里,都是运气好碰到静静和我一起努力了。也幸好她的第一份工作遇到你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快振作。” 陈默的话忽然勾起了陈年旧事,苏晴有些怅然。 罗彬替她问出了想问的事:“冒昧问一下,那次仲裁的事最后你们怎么样了?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嚣张的公司。” 陈默倒是云淡风轻:“其实就像晴姐你预料的那样,仲裁流程本身没什么争议,公司完全不占理,但他们还真耍无赖了。我们不接受调解就硬拖我们的赔偿金,大半年了吧才把钱给我们。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关注了一下他们这几年股价年年跌,也不好过。” 苏晴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你呢晴姐?听说你出国了?”陈默接着问道。 苏晴:“是啊,混了个硕士。” “你谦虚了。是什么专业呢?” “口译。我大学就是读的英语专业,算是继续干我喜欢的事吧。” “你不继续做HR了吗? “不做了,已经接了一个同传的offer,下周入职。” “同声传译吗?哇太厉害了!不愧是晴姐。” 陈默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没有,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毕业的。而且申请学校的时候幸好身边有人支持,”苏晴拍了下罗彬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不然那么漫长折磨人的申请周期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 “哦,那这位就是姐夫了吗?”陈默揶揄着他们,说得两人脸上红的发烫。 几人又唠了几句家常,陈默就又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婚礼进行得很完美,虽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流程,不算豪华,但处处流露着用心。陈默在对林静念着自己写的誓词时甚至把自己给念哭了。 第69章 苏晴瞬间觉得会议室里的气压都变低了。多年以后,当苏晴再次漫步在黄浦江边,熟悉的辉煌灯火依旧会让她想起24岁那年的秋季。 挤地铁是每位魔都上班族的宿命。彼时,她如往常般掐着时间赶早八的地铁。一边疾走一边三口两口啃光了一个素包,算是解决了早饭。六厘米的高跟鞋踩出的噔噔声催命符般在她耳边警示着。 来得及,5分钟能到地铁站,排队过安检算两分钟,挤下楼梯一分钟,现在是七点五十,只要能在八点挤上地铁,就不会迟到了! 摸出规律的苏晴靠着这般精打细算踩点打卡,颇有与时间赛跑的惊心动魄之感。只是今天出了点小意外。 以往八点整会疾驰而来的地铁并没有如期而至。抬头看电子屏,显示还有7分钟到站。 该死!苏晴暗骂。她望着从黄线外等待区一路排到对面墙边的长队,焦躁地踱步。当初凭着一腔热血来上海的她身无分文,厚着脸皮向同学借了四个月的房租,为了省钱,选了这离上班地点单程通勤时间一个半小时的鬼地方。 苏晴九点半上班,步行至地铁站就得二十分钟,上了五号线之后,还得在莘庄站换乘一号线至南京东路。自打来上海工作,她便每天都在迟到的边缘反复试探。但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早起的,七点二十起床已经是极限了。 这七分钟显得格外漫长。苏晴觉得她盼未来的男朋友都没这般迫切。当飞驰的地铁终于在数双望穿的秋水中停留后,未等车门嘀嘀地打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便蜂涌至黄线边,盯着车窗内的空座,露出贪婪的目光。 排在后面的苏晴自是没抢到座位。 干嘛呢,不就是个座位嘛至于像疯子一样抢吗,年轻人还不能站站了。苏晴腹诽,却从门口慢慢挤到中间,握住座位边上的扶手。 运气这种东西很神奇,难以好事成双,但开局不顺往往倒霉事就会接踵而至。 换站时,苏晴跑得气喘吁吁,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号线无情地关上门从自己眼前溜走,留她独自在风中凌乱。 不用想了,这下肯定迟到。知道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后人反而没那么着急了。等她悠哉悠哉地晃到公司,已经九点四十五。 “咋回事啊今天,迟到十五分钟哦。”顾晓云正端着化妆镜补口红,头也不回地问道。 “唉今天运气忒差,两班地铁都没赶上。”苏晴懊恼地说,将斜挎包往工位上一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顾晓云啪的一声阖上小化妆镜,坐着滑轮椅移到苏晴旁边,小声问道:“你企微还没打卡吧?” “哦还没呢。” “直接申请忘打卡吧,每月有两次机会。” 苏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嘘。”顾晓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望向远处的独立办公室。透过玻璃墙,确定目前里面空无一人。 “Jessica现在还没来,算你走运,下次悠着点。” 苏晴感激涕零,点头如捣蒜。 “迟到什么的都是小事,主要是今天下午的年中述职......你那今天还能来几个人?我看你现在的数据很危险啊,你别忘了,我们有末位淘汰的。”顾晓云露出担忧的神色。 一听这话,刚刚才因逃过迟到一劫而沾沾自喜的苏晴顿时就焉了。 身为校园招聘HR,在秋招已然步入尾声时,苏晴仅收到个位数的三方协议,即便算上接受offer的学生,也不过寥寥十几人。 这的确不是个好看的数据,更何况接受offer也代表不了什么,对方始终保留着随时反悔的权利。 而三方协议是需要学校就业处,企业,学生本人共同签字或盖章确认的,基本确定了学生对于该企业的入职意向。所以公司一般以三方数量为预入职人数的主要判断依据。 “我也是第一次做校招啊,而且负责的学校之前都从来没有人去过,完全是我一个人开拓的。有的离上海十万八千里,我们又不包住,工资待遇也就那样,还能有人愿意千里迢迢地过来就不错了。” “你这话敢留着对Jessica说吗,你看她不骂死你。” “那我也没办法啊。房地产这几年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做了,而且现在的学生都清高,不是特别有野心的或是缺钱的几个愿意一毕业就做销售啊。”苏晴烦躁地胡乱揉着头发,原本用电吹风吹好造型的长披发在挤完地铁后就稍显凌乱,现在经过这通乱揉已然成了一团鸡窝。 “晴儿呀...”顾晓云拍着她的肩膀说着建议:“道理都懂,我也知道你很努力很辛苦,但Jessica是从来不看过程只要结果的。你刚来半年,她可能也会考虑到这点,给你机会,但哪里哪里不容易这话,和我说说就行,千万别和她说。不然本来她会给你机会的你一抱怨她绝对立马翻脸,Jessica特别不喜欢抱怨的人。” 苏晴哭丧着脸:“晓云,你说我该怎么办,现在整个校招组好像我的数据就是最差的,真的要被末位淘汰了吗。” “别太担心,你看看墙上公示的数据,你和玲玲差别不大。Jessica说过末位淘汰也不是真的死板地把倒数第一踢掉,也是要综合考量,看差距能不能赶上的。” 顾晓云皱了下眉:“但是为了保险,最好还是别比玲玲差。你的年中述职安排在五点,还有好几个小时,你赶紧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再骗几个学生过来,没有三方哪怕多几个接受offer的也不错啊,你可以说三方在路上了,先混过这次述职再说。” 领导你这是说漏嘴了吗,什么叫骗,我们明明是行业里数一数二的正规大公司的HR,怎么搞的跟传销似的。 这段吐槽只在苏晴脑中过了一遍,没等说出来便被上司催促着去打电话了。 苏晴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心里五味陈杂。 当初兴致勃勃地接受这份工作,主要还是因为毕业不久,仍对校园抱有怀念。在回忆的滤镜加持下,大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单纯朝气的同学,严肃认真的老教授,为他们操碎了心的辅导员,共同成就了苏晴独一无二的青春。 于是她认为校招HR便是给了她重返校园的机会。这次,她将作为引导者给后辈们指一条通往光明前程的康庄大道。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工作不一定都代表着好机遇,也有可能是被装点成机遇的深坑。 作为HR,她的任务就是把这群小白兔般的大学生引入深坑。多一个人跳坑她就多一份业绩。水嫩嫩的大学生们被异化成了冷冰冰的数据,决定着她每月到账的提成。 想到这,苏晴按完号码的手指就迟迟戳不下拨出键。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来找我吧,反正我人数已经远远超出计划指标了,少一两个不影响。”正在纠结时,苏晴脑中突然闪过某人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点开了微信与周伶芳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瞥了一下旁边,确定顾晓云没有在暗中观察她后,手指快速摁着键盘。 【伶芳宝贝~】 对方秒回【还在出差呢,明天回上海述职,咋了】 【就是述职啊......我现在排倒数第一,不知道能不能过Jessica那关了......流泪.jpg】 【害,多大点事啊,我不早和你说了有我么。我和你说,我最近又收到了两份三方,应该到前台那了,你去拿一下。我一会把学生简历发给你,你赶紧录入系统,这两人就算你的人。】 【宝贝!拥抱.jpg】 【哎呀小意思,咱俩谁跟谁啊。我这不还白吃了你那么多私房甜品嘛】 【下次想吃什么都给你做,随时恭候~】 【哈哈那我可能会把你吃穷了。哦对了,这事别和任何人说,晓云也别说,毕竟是违规的,低调低调】 苏晴将长发捋至一边,遮住她憋笑憋红的半边脸。她现在超级想给周伶芳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她的救命恩人。 虽然冒着风险违反公司规则有点不妥......但哄骗无知大学生难道就妥了?先混过这次述职罢。反正她不说,周伶芳肯定也不会说,那还有谁会知道。 算上这两人,苏晴手上的三方数量总共是十份,达到了两位数。这下和福玲的数据刚好一样,Jessica总不能把两个并列倒一都淘汰掉吧,校招组工作本来就饱和了,再淘汰俩一时半会怕是应付不过来吧。 心里有了底就不慌了。除了间断地打了几个电话应付下顾晓云的监督,其余时间苏晴便开启了摸鱼模式,直到上司拍着她的肩膀催促她提前进会议室准备述职之前,她都还沉浸在自己拯救世界的中二幻想里。 Jessica早早地在会议室等着了。听到开门声,她猛然抬起头,厚厚的眼镜片泛了下光,像是看透一切的大boss,静静地瞧着菜鸡主角前来以卵击石。 苏晴瞬间觉得会议室里的气压都变低了。 ————————————————————————————————————————————————— “来了?那就直接开始吧,早点说完早点结束。” 大boss打了个手势示意苏晴打开PPT和投影。看着已经全屏的年中述职报告这几个字,朝苏晴默默地点了下头,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到底还是年轻,在强大气场的镇压下,自诩口齿伶俐的苏晴此刻像只畏畏缩缩的鹌鹑。磕磕绊绊地介绍完自己负责的院校情况后,还没来得及展示她的校招成果,就突然被Jessica打断。 “你说的太笼统了。这三个学校的情况你确定都摸透了吗?它们有几个院?几个系?找到几个能和我们对接的老师?去年毕业生的主要流向是在哪?除了我们还和哪些公司签了实习合作协议?这些都不说,那你在讲个屁啊,还是你就跑了个学校就业处?” 连珠炮似的诘问着实让苏晴招架不住。 “嗯......除了就业处,我主要和各校商学院和经管学院的书记老师建立了联系,因为专业对口......” “对口?什么叫对口?销售谁不能做?这么说其他学院你就没管了?” “还有文学院,社科学院......”苏晴越说越没有底气。 “没了?那工学院艺术学院马克思学院这些呢?” “因为工科类的和纯艺术或研究类的专业就业方向都比较明晰,很少会从事和专业无关的,所以我就...” “你就没管?” “嗯。” Jessica一把合上笔记本,“啪”地拍到桌子上。 “谁跟你说其他学院就不需要跑了?那么多学生,你就知道所有人都要做和专业相关的?哪怕有一个想从事别的行业的,你没抓住都是你的过失。每次办宣讲会双选会,路费出差补贴公司都要花多少钱,你都到学校了还只找经管学院商学院的老师,就算完成任务了,你觉得对得起公司给你付出的成本吗?” “晓云,你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缩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顾晓云还是猝不及防地被cue到:“呃,我是每一个学院都跑过好几遍,不仅联系负责就业指导的老师,还会一个个找到每个专业的辅导员。” “这才是工作态度。苏晴你听见了吧。行了,你接下来的工作结果我也看到了,不用说了。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秋招结束了你三个学校总共才收了十份三方。这么多学院都没管还能说啥。” “其实一共有32人接受了offer......”苏晴试图给自己挽尊。 “接受offer算什么。想毁随时都可以毁,连毁三方都是不奇怪的事。” 见苏晴都快被说哭了,顾晓云觉得自己作为直属上司,还是有义务帮下属留个情面:“其实苏晴进步还是非常大的。她也只来了半年不到,之前也没有经验,培训没几天就匆忙出差去校招了。学校资源都是她新开拓的,她还谈下了一家校企,非常棒了。宣讲时的到场人数都很可观,现在主要就是转化率的问题。” “所以转化率为什么这么低,有没有好好反思?大家都是从新人时期过来的,福玲刚来的时候做的可比她强,只是现在工作态度明显有问题......行了我知道了,回去好好总结一下。” 苏晴如蒙大赦。垂头丧气地走回工位,坐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在抖。 “Jessica好可怕啊。” “没关系的,所有人都被Jessica骂过,你别放在心上。她骂你说明还对你抱有期望,要是骂都懒得骂了那才是真完了。”顾晓云站起来装作活动筋骨的样子,目光悄悄落在隔壁桌的女孩身上。 “这次我估计是福玲悬了,她今年状态不对劲,工作态度很不积极,Jessica明显对她失望了。不过也说不准,她去年业绩挺好的,可能还会留她再考察一段时间。” 苏晴却并没有心思关注别人。秋招告一段落后没几个月就是春招了,届时又将是一场恶战。若是春招没有突破,她还是得卷铺盖走人。 六点下班时间快到了,已经开始有人收拾东西准备跑路。顾晓云一向拒绝无效加班,她抱着包包,打开企业微信打卡界面,时刻准备着,直待时间跳过18:00后,迅速点下打卡按钮,和苏晴说了声“bye”后便枭枭婷婷地走到楼梯间等电梯。 趴在桌上好一会,苏晴才觉得恢复了些走路的力气。 “hey~晴儿,你还不走啊?” 在顾晓云踏进电梯后,一整天都不发一言的福玲突然从座位上弹起,像是终于剥离了厚重沉闷的外壳,露出被包裹着的神气活现的状态。 “哦我再缓缓,玲玲你先走吧。”苏晴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下,听着福玲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振作点吧,下周还要为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准备入职呢。公司都是业绩为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风格和做事底线,她只要做到无愧于心,拿自己应得的钱就好。 她心里盘算着下个月会到账的收入。出差补贴一天120,提成是按人头来算的,一人200元,新人办理入职后的下个月10号随底薪一起发放。为了尽量降低流失率,该员工若是三个月内离职,之后会在对应的校招HR账上扣回100元。另外签一份三方额外给200,谈成一家校企合作加800。 这个月几乎天天都在外地跑,辗转于各大高校。下周预计将有4名学生提前来上海实习,伶芳又送了她两份三方,校企合作的协议已经在路上。加上高底薪,扣掉五险一金后拿到手的也差不多过一万二三了。 苏晴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金钱的魔法使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业绩倒数第一都能有这般收入,更遑论第一第二了。难怪她的同事们身为名校高材生都来这里当骗子,啊不,当HR。 下班时间的地铁拥挤程度和早八没什么两样,然而乘地铁的人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劫后余生的女孩生出一股想与人分享喜悦的强烈冲动。她翻着朋友圈,挑选能与她共享这份欢乐的幸运儿。 视线停留在了一个熟悉的微信名上。 ——Robin。 【还是舍不得祖国的美食。我要点变态辣,今天谁也别拦我】 配图是满桌的烧烤,填满了九宫格,定位是上海浦东。 他是苏晴的学长罗彬,前两年去的美国读研。 这是已经回来了?也来了上海? 苏晴忐忑地点了一个赞,通过这个方式刷了下自己的存在感,接着退出微信页面,打开阅读软件看起了小说,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然而直到她换乘的地铁都到站了,依然无事发生。 不会就这么把她忘了吧?她还欠他四个月的房租钱呢。这人是暴富了不在乎这点小钱了吗。不过当初不是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么。 关上出租屋的门,见微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苏晴终于决定主动出击。 【哈喽彬哥,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罗彬秒回。 这给了苏晴很大的信心。 【你也来上海了啊,也不跟我说下】 【也是才找好的工作,还没过试用期呢,想着等稳定了再请你出来恰饭】 苏晴腹诽,这人客气话倒是一套一套的,真要想着她早在第一时间到上海就该来找她了。 【那你什么时候过试用期呀,我马上发工资了,欠你的钱可以慢慢连本带息还你了】 【哎呀你跟我还客气啥,我都说了这点小钱不用还了,都是同学,那时你那么难,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你不要是你人好,但我可不能理所当然不还了。主要是上海生活压力是真大,才拖了这么久】 苏晴摁着手机键盘大义凛然,心中却暗自窃喜。虽说钱还是要还的,但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能拖一时是一时,一点点慢慢还,她也好借此与罗彬保持这般牵扯。 毕竟利益纠葛相比于心有灵犀更容易让两人纠缠在一起。 拥有着共同回忆的两人从天南谈到地北,从过去谈到未来。苏晴在这场聊天中仿佛重走了一遍过去的青春岁月。 大学毕业时,苏晴自认手握4.0的绩点,不考个研究生可惜了她的才能。这时正好碰到准备出国读研的罗彬,两人一拍即合,每天一起泡图书馆,练英语,刷题,修改申请文书。 托福考试自然难不倒英语专业的苏晴。她一战直接110,轻松超过世界一流大学对于标化成绩的最低要求,着实让三战才过100的罗彬羡慕了好久。 然而,正当苏晴志得意满地继续准备GRE考试时,来自家人的阻力差点让她崩溃。 她本以为是钱的问题,再三保证了只申请可以提供奖学金的项目,同时她也在准备国内的考研,双管齐下,必然有一条路可以走。 可父母却想直接封了她的路。 他们振振有词,读完研毕业苏晴就已经二十四五了,再工作个两三年就奔三了,届时大龄剩女队伍中将再添一员。 她二叔家的女儿都结婚了,姨妈已经升级当了外婆,只有苏晴还在孤寡,这让二老控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提升自己,开拓眼界,走遍世界,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不懂事小女孩的异想天开,人生的正轨终究还是结婚生子。若是为了这异想天开的追求而偏离了正轨便是得不偿失。 为了阻止女儿偏离正轨,二老为她开启了相亲模式。凭借经验主义,他们认为女儿家只要找到了个稳定的可结婚对象便不会再瞎折腾了。 水灵灵的大学毕业生,年纪轻,家境也不差,自是市场上的香饽饽,刚在相亲机构登记了信息,有意向的人便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苏晴并不是不婚主义,可无处不在的催婚与没完没了的相亲让她身心俱疲,生出一股强烈的逆反之心。 她不理解,都是被从小督促好好学习的人,为何一大学毕业,是否能结成婚就成了衡量她价值的唯一标准。她的思想,追求,能力,倒变成这标准上的可笑点缀,好像没有实现这一标准,这些点缀便毫无意义。 婚姻本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合作共赢,却被人给用成了枷锁,禁锢着向往自由的灵魂。 仿佛人不再是人,只是乐谱上的音符,跟着命运踩准节拍,完成不知献给谁的曲子,影响节奏的音符就该被无情地纠正。 她讨厌这种被摆布的人生。她才刚毕业,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被逼着在一群毫无恋爱基础的人中选一个嫁了? 在多次沟通未果,与父母爆发了一场争吵后,苏晴做出了她迄今为止最为离经叛道的决定。 不要父母的任何资助,独自前往陌生的城市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离开之前,她只告诉了罗彬她的挣扎和决定。 本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只是作为一起学习的同伴,她现在不能和之前说好的一样陪他一起出国了,至少得给人家一个解释和交代。 没想到罗彬沉思了一会,直接转给了她一万块钱。 他说,我们大部分人都是被大环境推着往前走,无可奈何地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自己,成为别人想要的样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别人并不能帮你分担内心的纠结痛苦,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 他钦佩她敢于出走的勇气,并希望能给她一点助力。 “现在也不是玩偶之家的那个时代了,出走的娜拉结果绝不会只是沦落风尘或者回来。只是很多人总是顾虑太多,还没行动就畏手畏脚,最后又怨天尤人。趁还有试错率的时候拼一把呗,找个外地的工作给自己一个清净,如果工作轻松还是可以自己准备考研呀。失败了最后大不了灰头土脸地回家认错,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和现在一样相亲嫁人,有什么好怕的。” 苏晴觉得,即使之前就和罗彬相处挺久了,但真正对他心神荡漾,便是从他这句话开始的吧。 后来,两人天各一方,各自走着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一个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一点点储备自己的梦想金,一个在陌生的国度奋斗,在书海里汲取着能使未来更上一层楼的养分。 幸而两条平行线因所在的城市交叉重合,让他们有机会继续书写没有结束的故事。 手指持续不断地摁着键盘,苏晴与罗彬的话题跨越时间空间,最后终于落在了一个现实而接地气的问题上。 【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呀,海归硕士工资应该很高吧】 【没有真没有,现在海归不吃香了已经。我做数据分析的,没有你强】 苏晴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谦虚。不过她倒是真情实感地对自己目前的工资挺满意。来了上海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大城市消费高工资必然也高都是被平均工资给骗了,月收入不到五位数的才是主流。 相比之下,她底薪就有9000,加上各种提成补贴,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哇!底薪就有9000啊,这对于hr来说真不多见,这样的工作不好找吧,真厉害~】 罗彬的彩虹屁极大地满足了苏晴的虚荣心,也给她询问对方的待遇添了一份底气。 【哦我现在还在试用期呢,只能拿20k,试用期过后就有25k了。不过都是死工资,没提成】 苏晴的语气突然有些酸溜溜的:【这么高的工资,是不是得996啊】 【那可不行啊。我是反复确认了上班时间和加班情况才来的。除非是我自己造成的工作失误要解决,不然我都是朝九晚六准点跑路】 酸成柠檬精的苏晴瞬间破了大防。 ————————————————————————————————————————————————— “怎么了晴儿?无精打采的。”顾晓云凑到苏晴跟前,开门见山地表示:“你气色看起来挺差啊,是昨晚没睡好吗。不用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我昨天和Jessica确认了,她说想再看看你春招的成绩。放心,你还安全。” 闻言,苏晴慢斯条理地掏出化妆包,对着小镜子扑粉,试图遮盖掉那双黑眼圈。 “倒不是因为Jessica。主要是我有个朋友,今年刚研究生毕业,package直接两万五一个月。” “这样啊,所以是酸了一晚上没睡好吗。”看对方点了点头,顾晓云表示理解:“人比人气死人,我还有个同学毕业了就没工作几个月直接选择家里蹲了,现在正躺平收租呢,羡慕不来的。” 说罢,她话风一转:“所以,比不上人家只能好好搬砖了。你电话打完了吗?我是说你宣讲和双选会上那群学生登记的信息。” 苏晴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沮丧。 第70章 说来就来了,着实让苏晴有些猝不及防:“不是说下周才来吗?你明天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上次出差回来在录入简历系统的时候就打过一遍了。不是不感兴趣,不想来上海,就是不接电话。或者号码干脆是空号。” “那些说不感兴趣的有标记吗?那群人再联系一下。” “啊这...”没有必要吧。苏晴戴上痛苦面具:“人家都说了不感兴趣,再打学生不会嫌烦吗?整得像电话销售一样。” 顾晓云意味深长地瞧着她:“我们就是电话销售。你以为呢?” “唉......”苏晴叹了一口气,放下粉饼,乖乖拿起手机。 ………………………………………………………………………………………………………………………………………………………… 在电话拨通之际,原本愁眉苦脸的女孩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带着职业性的假笑,甜美的标准普通话从咧开的嘴角溢出,穿透手机钻进对方的耳朵里,期待对方并不坚定的意志会因为这让人不忍拒绝的温柔声音产生动摇。 “你好同学,我是之前联系你的地产hr小苏,请问最近还在看新的工作机会吗?哦找到工作了呀,恭喜恭喜。请问介意说一下新工作的待遇吗?哦...哦...好的好的,那祝你前途顺利!嗯没事,再见。” 苏晴挂了电话,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晴儿呀晴儿!”背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苏晴一激灵。她连忙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好久不见的熟悉身影。 是她的救星! “小伶芳!你终于回来啦!真是想死我了。”苏晴跳起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周伶芳身上,模仿猫咪的动作用头发蹭着她的脸。 “别蹭了别蹭了,你头好油哦。” 周伶芳一开口就是毁气氛的话,毫不客气地直接断了挂在身上的树袋熊继续朝她撒娇的心思。 “靠,伶芳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苏晴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像是负气的小媳妇般回到工位。 留着干练短发,西装革履的周伶芳连忙来安慰她的小媳妇:“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哦,想不想要?” 小媳妇苏晴的眼睛顿时亮了。 只见周伶芳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表情神秘地递给了她。 里面是海贼王路飞的手办。 “知我者,伶芳也。” 苏晴开心地将礼物收好,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零食塞进周伶芳的西装裤子口袋里。 “这是我亲手做的牛轧糖,尝尝。不够再问我拿。” “又是你自己做的呀。你也太心灵手巧了吧,不仅会做千层,雪媚娘,班戟,连这种小零食也会做啊。” 周伶芳塞了一颗糖进嘴里,不住称赞:“晴儿你真应该去开个私房,手艺真的很可以。” 一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悄咪咪地探头:“让我康康是谁在上班时间偷吃零食?哦是我们啊,那没事了。”猫在一边的顾晓云见机往苏晴打开的抽屉里抓了一大把。 “晓云!你好歹给玲玲也留点啊!玲玲~快来,再慢就要被这两货抢光了。” “哦,没事没事,我不吃,你们吃吧,谢谢。”福玲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与世无争的态度给她淡然的语气增加了一丝冷意。 以顾晓云为首的华东区校招组一共四人,工位位于办公大厅的角落,三张弧形的办公桌拼凑在一起。唯独福玲的工位是在隔壁长长的条形办公桌的一个格子间。苏晴没来之前是顾晓云,周伶芳,福玲坐在这个角落。而她入职之后,福玲便以给公司省成本,无需购置新办公桌为由,主动请缨搬到了隔壁空着的格子间。 不知是不是福玲有意为之,自从拉开了距离,她像是成了一座孤岛,独自浮在三人小组的对岸。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几乎不置一言。 习惯了她的冷淡,几人也并没有把她礼貌而疏离的拒绝放在心上。三人在插科打诨了一番后,自然而然地将主题又绕回了工作上。 “话说晴儿呀,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到你在打电话。你跟学生打电话都是这样说的吗?你这种说话方式他们肯定不来啊。” “额是这样的。”苏晴面露苦恼之色:“他说已经在上海找到工作了,职能岗位,给他开八千,朝九晚五不用加班。” 她上半身一下子扑在桌子上,双手抱头:“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祝他前程顺利喽。” “别抓头发了,晴儿我发现你一着急就喜欢抓头发,再抓就要秃了。” 听周伶芳这么说,苏晴立马将双手垂至身旁两侧,上身依旧伏在桌上,被松开禁锢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铺散在桌面。她侧头凝望干练的短发女子,大大的杏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求知之光。 “唉,你呀。”周伶芳一向对苏晴这种清秀可爱型女孩毫无招架之力,稍微撒个娇她就忍不住帮忙。苏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特点,也乐于投其所好。 既然作为前辈,看到这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好像要走弯路自然要来指点一二。 她举起手机,叮嘱道:“听听我是怎么打电话的。” 电话接通,周伶芳适时按了免提。 苏晴洗耳恭听。 “喂?” “喂你好,我是芳姐呐。” “诶你好芳姐。” “我是来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初试,想邀请你参加明天下午三点的视频复试。领导很重视你,专门指派了我们大区高级经理亲自面试。” “......姐,我觉得...我有可能不太合适诶,我挺内向的,不适合做销售吧?要不复试就算了。” “销售并不都需要伶牙俐齿,必须得能说会道才能做销售这是大家的刻板印象。我们有很多位优秀员工都不善言辞的,全靠一腔真诚换来的业绩。比如你们的小李学长,他当年也是我招过去的,上次宣讲会上你们也看到他了,你看他说话都有点磕巴,可他短短一年就做到了销售第一,现在已经年薪近百万了,他也就比你们大一届而已。你的表达能力可比他要好多了,以后还能不如他吗?” “像他这样的例子我们这还有很多。有时候恰恰是特别能说的人业绩反而不太行。你想啊,能有资金买房的人多是打拼多年见过世面的老油条了,他们能看不出来你们内心那点小九九吗?能说会道有时在他们眼里反而是油腔滑调,老实话不多但真诚的人他们反而会觉得值得信赖,愿意在你这开单。” “但是...姐,上海太远了,我爸妈也给我在本地介绍了一份工作......”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工资多少吗?” “不多,3000左右吧,但是很清闲。” “不会吧,同学你才刚毕业啊,年纪轻轻就做这种养老工作了吗。你现在是觉得清闲,但学不到东西,工资也没有保障,我说句不好听的别介意啊,万一出点什么事一点抵御风险的后备金都没有。” “我们这里好歹有8000的底薪,还是高提成,培训都是免费的,有导师一对一带教,只要能卖出一套房子你好几年都不用愁了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行,你多拿几个月八千块钱再回家做清闲工作也不亏呀。” “呃...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们那里负责住宿问题。” “负责的,这点你放心。” 这一句话音刚落,竖着耳朵低头聆听的两个女孩齐刷刷地抬头,两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打电话的人。 “哦哦那好啊。我先参加明天的复试,再看看。” “好的,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哈。” “嗯,谢谢姐。” 电话刚一挂断,在一旁洗耳恭听的两人便急不可待地扑来。 “伶芳你刚刚说什么?我们不包住的啊。而且八千底薪是前三个月才有的,过后每个月都会降,但听候选人的反应他好像不知道啊,而且小李你是说李世群吗?他也不是业绩第一啊,他...” “停停停晴儿,一句话一句话来。” 周伶芳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对傻白甜进行教诲: “首先,晴儿,我得先给你个建议,做HR不能太老实。或者说,想赚钱,都不能太老实,不然都不够被别人坑的。这年头,善良是土豪的奢侈品。” “其次,我刚刚哪句话说错了?我们是底薪8000没错吧,至于是前三个月还是一直都是,我只是没有补充说明他也没问呐。住宿问题,我们确实负责住宿啊,之前来沪的学生住房都是我帮他们找的,只是要他们自己掏钱,可我又没说是免费的住宿。” “还有,李世群怎么不是业绩第一了?我又没说他是整片大区的业绩第一,小组第一也是第一啊。” 围观群众顾晓云闻言憋着笑:“好家伙,伶芳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呢。李世群那个小组刚成立,现在总共就三人。” 周伶芳理直气壮:“那也是第一啊。” “得得,没毛病。”顾晓云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苏晴则继续发表疑惑:“那他也没有年薪百万啊。” “没听到我加了个近字吗。他今年的业绩情况加在一起预估一下四五十万应该有了,四舍五入不就是近百万吗。” “哈哈哈哈哈哈伶芳你可以的。”顾晓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晴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不就是忽悠人吗。” “HR工作的本质就在于忽悠。而且你还要忽悠得无懈可击,让人抓不着把柄。” 理了下衬衫的衣领,周伶芳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比如我说的话,哪怕他们录下来了找我,我也不怕和他们对峙。”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不能简单点。”苏晴小声嘀咕。 “你说话方式是简单,所以你业绩差啊。” “伶芳!”苏晴嗔道。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上次陪你去出差,你宣讲时真是把老底都给学生抖出来了。什么八千底薪只有三个月,往后每个月降两千,直到降到0,半年后述职不行会被末位淘汰,这你都能跟学生说,你呀,小白兔一只。” 伶芳用食指戳了下小白兔的额头。 “什么?晴儿你连末位淘汰都和他们说了?你......” 顾晓云突然炸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压低声音:“末位淘汰其实是违反劳动法的,虽然现在很多公司都在这么搞,大家心照不宣,但毕竟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你看某大厂,他们不也只敢把人放在待观察的池子里,免掉一切升职加薪的机会,等着人家自己受不了辞职嘛。下次宣讲可不能说了。” 苏晴恍惚地点点头,心情复杂却不再多言。 她一向觉得,玩不来套路的小白兔HR就不要装大尾巴狼了,坦诚相待,愿者上钩便是。小白兔虽然弱小,但自有处世之道。与其他小白兔为伴,虽然每天只能啃啃草,但也免去了啖肉狼群的厮杀之苦。 只是在职场上愈演愈烈的狼性文化的席卷下,似乎没有人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做好自己的事与世无争已成了奢望。 也许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搅和久了,她终归还是免不了同流合污吧。届时她不知该庆幸自己脱离了学生气的蜕变成长,还是惋惜自己失去了那份理想主义。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晴姐啊,是我林静。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明天到上海南站。怎么从站台到入职报到的地方呢,可以给我个定位吗。” 哦豁,是她愿者上钩的小白兔。 说来就来了,着实让苏晴有些猝不及防:“不是说下周才来吗?你明天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哦不用着急的晴姐,我明早到,不麻烦你了我已经订好房子了。“ “不用这么客气,你把位置发给我,我明天去车站接你,毕竟你第一次来,也算是我代表我们公司对你的迎接吧。” “……那好的,我在南站下车。到时候就麻烦晴姐啦。“ ……………………………………………………………………………………………………………………………………………………………………………………………………………………………………………………………………………………………………………………………………………………………………………………………………………………………………………………………………………………… 第71章 闹钟响起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苏晴闭着眼睛,脑子还在混沌中,手却条件反射地先行一步摁了下开关键,手机屏幕跳出一行“五分钟后提醒”的字样。 在第三次闹铃响起时,苏晴终于在挣扎中踹开了被子,以此宣告与瞌睡虫斗争的阶段性胜利。 这孩子,飞机几小时就能搞定的事至于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嘛,早知道还得起这么早我就不去接她了。在去上海南站的路上苏晴依然没有停止内心的吐槽,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点开微信,语气温柔地询问: 【林静同学,我大概还有半小时就到南站了,你火车没晚点吧】 【没有没有,我也马上就到了,谢谢晴姐】 林静是苏晴做校招后的第一份成果,自然被她给予了高度重视。为了迎接她远道而来的KPI,苏晴特意向顾晓云申请了半天外出,还用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候选人不熟悉上海的环境,第一次去接她给她留个好印象,多混几次眼熟,下次春招就方便选她作为校友一起进校宣讲了。招聘不是人到位就完事了,也要考虑到可持续发展。 然而实际的原因是苏晴讨厌出差结束后坐在格子间像传销一样不停打电话的日子,刚好抓住此机会出去透透气。 打工人最快乐的时间也许就是摸鱼了。其实顾晓云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给下属一点甜头无伤大雅,且更好收拢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到站了。 苏晴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如此好天气,闷在格子间里埋头苦干简直辜负了这片蓝天白云。 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没有苏晴驻足欣赏蓝天白云的雅兴。他们一个个神色匆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如潮水般朝不同方向流去,奔赴各自的未来。 “晴姐!我在这。”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出现。苏晴转身,只见一名背着书包身着白T恤牛仔裤的女孩推着大大的行李箱向她走来。她简单扎了马尾辫,不施粉黛的脸上稚气未脱,却挂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她丢掉的朝气吗,苏晴暗暗羡慕。 “辛苦了辛苦了。”苏晴连忙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在她前方引路。 “坐了多久的火车呀。” “大概十几个小时吧。”似乎是把苏晴当成了未来领导,林静回话时腼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十几个小时!”苏晴感觉不可思议:“为什么不直接坐飞机呢?贵阳离上海这么远,你就这么坐火车过来吗。” 林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飞机实在太贵了呀。而且坐火车也没什么不好,十几个小时睡个觉就过去了。” “可是......”可是你昨天告诉我你买的是坐票啊,怎么能睡得舒服呢。苏晴止住了下半句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疑问有些何不食肉糜。 这两年她深陷于大都市白领的内卷,盯着年年攀升的上海平均工资焦虑,不知不觉间渐渐似乎也变得像她讨厌的“人上人”一样忽视了真正的人间疾苦。 她忙切换了一个话题:“不是说下周再来入职吗?怎么说来就来了?” “今天刚好是周四,不是说每周四是安排好的入职日嘛。我就想赶着这一波来,早点入职早点赚钱嘛,不然一拖就又是整整一周之后了。” 说到赚钱,林静小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我们家确实挺缺钱的。晴姐,这行要是做好的话真的会赚很多吗?你知道业绩好的大概能赚多少吗?” “是挺多的,真做的好的上不封顶,我见过干了一两年直接回二线城市老家全款买房的。” 看着女孩充满期待的眼神,苏晴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很辛苦的,听说经常在晚上九十点的时候还在带客人看房。其实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就当是一段体验。“ “没事的,我不怕辛苦,只要能赚钱。” 现在这种天真到可爱的大学生也不多见了。不知怎的,苏晴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心酸。 两人边走边聊。地铁门打开,苏晴凭借丰富的经验,眼疾脚快地抢到了两个座位。 “我们现在去陆家嘴大区,入职时间在十一点。现在还早,不用着急。到时候会有专门的hr做入职宣讲,会告诉你公司制度,注意事项什么的。之后会签合同。你还没毕业,先签实习合同,工资待遇是不打折的。等拿到毕业证后再签劳动合同。” “嗯嗯。”林静听得很认真。 “入职流程走完后会有经理带你们找房子。可以先把行李搬进去,安顿好了明天再来正式上班也行。陆家嘴那附近的房租都挺贵的,不过那块卖出的房子赚的也多,有得有失嘛。” “哦没事的晴姐,我已经自己找好房子啦。”林静点开签好的电子租房合同,递给苏晴看。 “你也真是心大啊,都没去看房就签约了。”苏晴指着地址:“而且闵行区...也太远了,你们是九点上班,但下班时间可说不好。住的太远时间长了可能受不了。” 同住在闵行区,苏晴很清楚通勤时那挤地铁如打仗的架势。只是校招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出差,租好又贵的房子也是空着浪费,索性省些钱选个远一些的落脚之处,心里才不会觉得吃亏。 但对于没有出差需求的人来说,天天长时间地挤地铁实在太消耗精力了。 “还好吧,我查了下一个半小时不到也不是特别远。”林静倒是个乐天派:“房东已经视频给我看了房型和周围环境,感觉挺好就直接租了,而且我就租了半年,等赚到钱了再换个近些的。” 苏晴只好点点头,心中默默祈祷着女孩的这份天真不要被社会过快地毒打殆尽。 到达市中心,青春洋溢的林静再难掩初到大城市的兴奋,一路小跑着冲到苏晴的前面。 前方活泼奔放的背影与苏晴记忆中的自己重合。她至今仍觉得她最快乐的片段便是初来乍到拖着行李箱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的时候。那时,尘埃未定,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尚觉得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 入职地点在一座气派的写字楼里。下班后来踩点多次的苏晴轻车熟路地一路护送新员工来到位于11楼的大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位等待入职的人,还有一位正准备为他们办理入职的HR。 “杨蔓蔓?”苏晴叫了下面前的同事。 杨蔓蔓立刻热情洋溢地欢迎两人:“哈喽啊苏晴,这是你的人吗?请问你叫?” “你好,我是林静。”女孩礼貌地回复着。 “你好你好,我叫杨蔓蔓,是陆家嘴大区的HRBP,今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欢迎加入我们!” 娴熟地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杨蔓蔓让林静签了到,与她互加微信。 在新员工落座等待入职之时,苏晴给杨蔓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刚关上会议室的门,苏晴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到一边的角落里,低声问道:“怎么是你?你啥时候成了HRBP了?许姐呢?”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也是刚调过来的。不过你不知道吗?顾姐辞职了。” 苏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是已经做了三年了吗,怎么说辞就辞了啊,你有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杨蔓蔓露出惊讶的表情:“许姐怀小宝宝了,孕吐闹得厉害,本来想提前休产假,她向领导请示说超出产假的时间按事假算。” “不过,大领导怎么可能接受员工一休就休三个多月啊。之前生孩子的姐姐大部分都是坚持到了预产期才休的。所以他就和HRVP说想法子把她弄走。” 说到这,杨蔓蔓叹了口气:“然后VP就把事情推给了Jessica。不知道Jessica怎么安排的,反正听说最后是顾晓云给Jessica提的建议把她给劝走了。” “本来许姐还很不服气,说她给公司工作了三年,从未请过假,现在因为孕期实在不舒服想休三个月都不让,说要和公司杠到底,毕竟孕期的员工也不好辞退。后来不知道顾晓云和她说了什么,她马上就申请离职了。好像是被顾晓云抓到了什么把柄。” 苏晴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许姐是半年前给她办理入职的人,请她喝过好几次奶茶,上次团建聚餐时还看到她的。她和苏晴聊天时说过,她也三十多岁了,跳槽也跳不动了,希望能在这个福利还不错的大公司一直稳定下去。 没想到这位本来以为能慢慢处成好朋友的人,就这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地离开了,走得如此悄无声息。 “晓云......她一直在校招组啊,怎么管到许姐那了呢?她能抓到什么把柄呢?” 杨蔓蔓犹豫了一会,还是贴着苏晴的耳朵给出了一个提醒: “你现在在顾晓云手下,建议要多留几个心眼。你知道她也就比你大一岁吧?入职也不比你早多少,一年不到就升职当了主管。Jessica这么器重她,可不是仅仅因为她工作努力。” 说罢,杨蔓蔓给了对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闪回了会议室。 直到走出写字楼,苏晴还是处于恍惚的状态。 她想着她这位亲和力极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直属上司,突然感觉不寒而栗。 顾晓云心里很清楚,她能当上这个主管并不全是因为她第一次做春招就完成得很出色。如果不是她漂亮地处理了许婷,主管这个位置怕就是福玲的了。 她是在去年春招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入职的,正赶上大家最忙的时候。那时华南校招组群龙无首,周伶芳与福玲光是负责各自院校的招聘就已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培训她这个新人,只来得及和她解释了校招的基本流程,便任由她自己摸索。 第一次进校时,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茫然。穿着前几天在网上购置的并不合身的西装,踩着高跟鞋绕了大半个校园,问了一路的学生寻到了就业指导处,却被老师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 “我们学校官网上有开放宣讲会的时间,你直接选个时间按要求预约就行。双选会时间还没定,等确定好会第一时间在网上发布。” 负责企业入驻审核的老师盯着电脑心不在焉地甩给顾晓云一段话,连看都没有看她,对她接下来的问题也爱搭不理,只说在网上预约就行。 可她的公司并不能像口碑顶好的跨国大企业那样,只需预订好宣讲时间,凭着名头便可吸引来一大片的学生。她深知若是没有校方的额外支持,愿意来参加宣讲会的学生怕是寥寥无几。 也许这个就业处的老师只是位办事的人,无法决策什么吧,所以显得这般不在乎。顾晓云暗自分析,看来得找到学生就业率与他的考评挂钩的老师才有用。 她进校前仔细调研过,知道有些学校的就业指导处只负责审核宣讲会申请,组织双选会,盖章统计三方协议等事务性工作,校企合作等相关事宜则是由不同的院系独立开展的。 那么,她该找哪些院系的老师呢?哪种级别的老师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书记?还是辅导员就可以? 于是,为了找到关键的老师,她跑遍了整个校园,问路问到口干舌燥,但依然坚持着,不厌其烦地拜访了每个专业的教研办公室。 很多老师因为时间不赶巧都没有见到。顾晓云心知时间有限,没有在她认为无关紧要的老师身上浪费时间,只是经管学院的领导是必须要见到的,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销售性质的工作虽说是谁都可以做,但这年头,技术背景过硬的人不是特别缺钱谁愿意做销售啊,思来想去也就经管学院与销售这种工作最靠得上边了。 在反复询问了不同的老师,确认副院长还在开会尚未离开校园后,她便蹲在办公室门口守株待兔。 第72章 楚盈兰舒展四肢,伸了个大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一转头,便跌入一潭清澈如水的眼眸中。 “早啊~”身旁的女孩笑脸盈盈,颇有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架势:“我们今天是要去捡破烂吧!什么时候出发?” 你特么还挺兴奋! 诧异感顿时驱散了萦绕在楚盈兰脑中的瞌睡虫。她翻身而起,神情复杂地打量着这个蓦然闯入她生活中的变数。 纱帐已被撩起,洒进来的阳光给坐在床沿的宫伶鸢镶了一层金边。此情此景,落在楚盈兰眼中,宛若一名天使降临在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半小时前吧。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 所以,她就用这般柔情似水的眼神盯了她半个小时? 楚盈兰莫名感觉全身不自在。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抛开生存压力不谈,倒也算是逍遥自在。如今突然冒出个天使般的妹妹说什么也要死乞白赖地跟着她,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要放着大小姐不做?跟我去捡垃圾?” 宫伶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姐姐,这可是你昨晚明确和我说的,你不会要反悔吧?” 说着,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下坠,眼周也渐渐染上了一圈红晕,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显得楚盈兰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难道,姐姐你还是要赶我走吗?”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前人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彻底让楚盈兰无计可施,只好听之任之。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拭去对方蓄在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不明白,干嘛非得跟我这个陌生人走,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坏人吗?” 说着,她摩挲了几下对方的鹅蛋脸,五官堆起一抹坏笑:“长这么漂亮,不怕我把你卖了?” 对方却随即抓住她正欲抽回的手,拉进彼此间的距离,唇舌间呼出的热气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姐姐你明明更漂亮啊......”话音戛然而止,然而从那意味深长的尾音中,楚盈兰敏感地脑补出了未出口的下半句: 还指不定谁把谁卖了呢。 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她面露尴尬,赶忙挪开脸,胡乱地抓了抓蓬松凌乱的头发,控制住一发不可收拾的胡思乱想,正色道: “那抓紧时间,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附近有家商场,那儿的卫生间不错,我们蹭下去洗漱。你手机带了吧,刚好去买套牙膏牙刷护肤品和两套换洗的衣服。回来先把这堆破烂卖了,我朋友给我争取了个搬砖的临时活,下午之前必须得赶过去。” 每说一句,宫伶鸢就点一次头,乖巧得像只眼里只有主人的布偶猫。 楚盈兰忍住想撸猫的冲动,翻出洗漱包拿着就走。 身后的跟屁虫立马粘了上来,围着她叽叽喳喳。 “姐姐,你好熟练的样子,流浪多久了?” “好几年了吧,我也忘了。” “你平时都是找商场洗漱的吗?” “差不多吧。然后攒些钱,一周或者两周后找个洗浴城一次性洗个爽的,顺便借他们那的肥皂把衣服也洗了,用那儿的吹风机吹干,完美。” “为什么要流浪呀?看你也不像找不到工作的样子。” “是啊,我也没有找不到工作。我到处工作。前段时间刚替刁姐那个不靠谱的代了车间的班,昨天和前天做了充场的日结,今天下午还要去工地搬砖。” “呃……我是说……稳定一点的工作。” “啊,那这确实没法找。” “为什么呀?” 楚盈兰忐忑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转瞬间便被挤出来的轻松惬意取代:“……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就像你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不论贫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 “那,你有想过以后吗?一直住烂尾楼?一直这样一个人吗?也许,找个志同道合的,和你一起也不坏?” 宫伶鸢微微歪着头,露出小猫观察人类般探询的目光,两圈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混过一天是一天也没什么不好,随遇而安,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惊喜。世事本就无常,每天睁开眼,想想又要有新的未知等着我,去哪里赚钱,会见到什么样的人,这不立马就有斗志了。潮水一样激流涌荡的生活也挺享受。 “就比如……我上周还在睡桥洞,现在有了更方便遮风避雨的烂尾楼住。又比如……” 楚盈兰忽地顿住脚步,转身凝视这个怀揣着一箩筐问题的女孩:“又比如,直到昨天晚上前我都还是孤狼一只,而今天,就来了个怎么也甩不掉的你。 “未来是未知的,何必总是纠结虚无缥缈的东西,活在当下就不算虚度光阴。至少当下,能有你这么好看的妹妹陪着我,讲真我还挺开心的。” 深色T恤与牛仔裤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衣装不占一丝尘污,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肥皂水的清新香味,周身竟完全看不出拾荒多年的痕迹。 宫伶鸢在对方那一双秋水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楚盈兰微微上挑的眼尾宛若勾玉,勾弄着她的心弦。 “到啦。”楚盈兰指了指卫生间的标识:“我先去洗漱,你去买用品。我待会弄点咱俩吃的面包,你完事儿了去一楼一号口旁边的长椅那边找我。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 说着,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小宫同学,转身就准备进去。 “等等!” 手腕被突然抓住。楚盈兰面露疑色,视线顺着胳膊落在对方已然涨红的脸上:“怎么了?” “你……你不会趁我买东西的时候自己偷偷溜走吧。” “怎么会。我都答应这几天会带着你了。要么不答应,答应的事可不反悔。” “那,我俩先加个微信!还有电话号码,QQ在用的话也要!” 下一秒,手机就闪现般出现在宫伶鸢手中:“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你加我也没有必要,我的微信和号码不是……”楚盈兰欲言又止,思忖几秒,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 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后,宫伶鸢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说好了在一楼等我,不许偷跑啊。” 宫伶鸢握着手机放在胸口处,仿佛那里装着她梦寐以求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的东西,笑意不自觉地溢出嘴角。 她一边重复着不许离开,一边往商场的扶梯口走去,一步三回头,惹得楚盈兰进退两难,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目送她下了电梯前往地下一层的商超后,才安心进了卫生间洗漱。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奇怪,越活越单纯了吗?才见了一面就这么相信她这个陌生人,不怕自己被人卖了,倒是生怕让她跑了,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越来越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了。 吐出牙膏沫,接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清理完口腔。待洗干净牙刷杯子后,她井井有条地将之归纳进手提袋,接着从袋中抽出张洗脸巾,接了水搓洗了几下后便用力地抹起了脸。 清洁干净后,涂抹了点大宝就算洗漱完毕了。楚盈兰撑着台子,镜中倒映着一个挽着长发,高挑瘦削的女子,如果化个妆,应该能称得上一句风情万种。只是再精致的五官,放在这消瘦又苍白得过分的脸庞上,也会显得有些寡淡了。 但楚盈兰对自己的状态倒挺满意。这几年风餐露宿的,没有变得太老已经让她心满意足,指望保持小宫同学那般的少女姿态未免痴人说梦了。 可转念一想,她其实也才比宫伶鸢大两岁而已,却比她老成多了。那姑娘真是天生显年轻,看起来顶多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而且脸皮也像学生一样极薄,怎么动不动就脸红! 她收拾好手提袋,离开了卫生间,轻车熟路地往一楼面包店走去。 当宫伶鸢背着个挎包火急火燎地赶到一楼时,楚盈兰已经吃上了。 “呐,你的。”楚盈兰拎了块芝士面包递过去。 面包刚到手,小宫的肚子便十分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 “姐姐请我的?” 宫伶鸢眨巴着小鹿般的眼睛,啃着面包问道。 “都一起了还什么请不请的。” “啊,对,都一起了……”小宫轻声呢喃着转开视线,低头一口一口地咬面包。 楚盈兰以为她过意不去,解释道:“都是免费的。这家店有个店员跟我混熟了,可以定期向她化缘几块没卖掉快要过期的面包。不过只是快要过期,没坏哦不用担心。” “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到处都是熟人。” “那可不么,一会儿还要去见熟人呢。其实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请人家帮个小忙并不难,脸皮厚点,看谁能帮点忙的直接去找他说两句好话,只要不损害利益在力所能力的范围之内,一些举手之劳大家还是愿意提供的,世界上终归还是好人多。” 见宫伶鸢面包吃得太快差点被噎住,楚盈兰及时递上装满水的保温杯。 “比如说,在餐馆或是咖啡奶茶,趁人家不忙的时候求帮忙给杯子里倒些热水热茶,人家基本都不会拒绝。四海为家的人,脸皮不厚不找些搭把手的朋友化缘,这日子可更难过了。” “……倒不至于化缘,我账户里还有些钱。” “都出来流浪了,省着点花。虽然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但既然体验了就得来个全套,不然你开个宾馆点外卖,不成了旅游了。” “我说了我不是体验生活……” “那就更得省着点花了。好了吃完了就跟我走吧。” 楚盈兰领着小宫回了烂尾楼,提起拿一麻袋破烂,分配起了任务。 “你去附近的这家废品回收站卖一下这些破烂,定位我已经发给你了。我直接去搬砖,刚查了下那个位置坐公交要一个多小时,现在不走有点来不及了,晚一点到就少搬好多砖。你卖好破烂就去找我,两个地址都发给你了。” “我……去卖破烂?” “怎么,这点脸面都拉不下那可真不适合流浪。” 这话让本来浮现在宫伶鸢脸上的踌躇瞬间一扫而空。 “好,我听姐姐的!” 斗志昂扬的神色立马取而代之。 分配好任务,两人便不再耽搁,各自行动。 从公交站下车后,楚盈兰又依照导航走了半小时,才转进这个城中村。 “小楚啊!这边!” 一名中年男人挥手招呼着她。 “许哥!来啦。”楚盈兰奔过去,加入了一群赤膊着上身的壮汉队伍中。 “老样子,一块砖一块钱,按数量结算。这次可真是笔难得的好单子,你看。”许哥指了指满满一卡车的砖:“量够大,但不用爬多少楼梯,搁二楼就得。不像上次,我艹没电梯徒步爬七楼,差点没给我累撅过去。” “谢谢谢谢。许哥遇到这样的好单子还记得我。” 楚盈兰麻利地将过长的T恤下摆系在腰部,立马准备开干。 “我说许哥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大妹子你就让她跟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干这苦力活?” 路过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肩上扛了足有十块砖,同情地看了一眼楚盈兰,脚下却不耽误,健步如飞地往楼上爬去。 其他工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女孩子家干这体力活多辛苦。” “这年头混口饭吃哪有不辛苦的。”楚盈兰两边的肩膀各顶了两块砖,双手扶着往楼道走:“我没法跟老哥们一样一趟八块十块的,一次四块也够赚个饭钱了,要不是许哥一直帮忙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害,这不应该的嘛。你和阿刁不也帮过我不少忙。以后有活绝对忘不了你的。” 几趟来回下来,队伍里便没什么人闲聊了,每人都低头弯腰地扛着重物,把说话的力气省给干活。 搬砖完毕后,楚盈兰瘫坐在马路牙子上喘着气,整个人仿佛都浸透在汗水中,收获是到账的220块转账红包。 她点开钱包,目前全部存款正好一万元。这五位数瞬间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唉。我说你一个女人真不容易,没想过找个人嫁了吗,何必这么辛苦。”许哥挨着她坐下来。 “嫁人又不能解决问题,只是转嫁风险。要是对方也跟我一样,风险double。” “得得得,你们年轻人的理论我是听不懂。你也是,阿刁也是,特别是阿刁,明明可以过安稳日子,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了什么直播要跑到国外去。我就纳闷了那东南亚有什么好去的啊,不都是诈骗嘛。” 楚盈兰正在擦汗的手顿住:“什么?刁姐,她去东南亚了?哪个国家?” “不知道。我跟她说了别是骗子。她说知道是骗子,就是要套路骗子顺便赚波流量,还说什么不入境套路完骗子就走。我咋听着那么不靠谱呢,也不能啥钱都赚啊。” “就是不靠谱,她疯了吗!” 楚盈兰尖利的叫声惊得许哥一抖:“她走了多久了?是直接飞机飞过去的还是到云南边境走线的?” ========================================================================= 楼下等着一名矮小的女孩,比宫伶鸢还矮了一个头不止,小脸蜡黄,明显营养不良的状态。 “你们好,我叫姜聪。”女孩怯生生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刁冉接着打趣道:“姜聪这名字不错,你们以后就叫她小葱花吧。” 楚盈兰看她这副模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催着赶紧去吃早饭,恨不得给这孩子多喂点。 “多大了?” “二十二了。” “都二十多了?”楚盈兰惊道,连一旁的宫伶鸢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未成年,还是营养不良的未成年,拾荒三年的盈兰状态都远没有这么差。 “怎么进传销了?你家是哪里的?吃完饭我们给你送回家。” 刁冉轻轻掐了一把盈兰,示意她不要继续问了。小姜聪却对此毫不在意: “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的,没有家。年满十五岁就被赶出来自谋生路了。因为不满十八岁找不到工作,开始靠着好心人接济过来的,后来有个馄饨店老板肯收留我,包吃包住,每月600。我觉得挺好的,但是干了几年,店里生意不好,就把我辞退了,铺子也转让了出去。后来我睡公园,流浪了一段时间,有天馄饨店有个伙计告诉我这里有挣大钱的机会,就过来了。” 楚盈兰顿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四人在一家汤包店里坐了下来。盈兰迅速要了四笼蟹黄汤包,催促老板快点。 “你这是饿死鬼投胎了?吃的完吗你!你别看我看起来壮的一批就以为我能吃,我只是骨架子大!” “谁给你吃的。我是给小聪吃的。多吃点,不够再点,反正……”盈兰看向刁冉:“都是你买单。” “好家伙,理所当然蹭吃蹭喝来了。” “不然咧?都是因为你我们才来这里的。” 伶鸢将筷子一撂,满脸不爽地瞪着刁冉。 “行啊小兰,现在有帮你说话的人了。得得得,都赖我,赖我行了吧。我个准百万主播还能让你们蹭不起饭了。小兰,以后想蹭饭了随时来找我。” “那倒不必。”伶鸢又不高兴了:“用不着找你蹭饭。” 三人插科打诨,只有姜聪自顾自地说着感谢的话:“这次,多亏了你们。听说有一个姐姐为了救我们贴了一万块。这个等我打工还给你。” 这下连宫伶鸢都觉得羞愧难当:“不用不用,真的,说白了我这一万花的也不止是救你,都叫你还真的完全没道理的。” “对啊,葱葱你不用这么有道德感。我告诉你,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太有道德感了才过得这么不好。 “你看刁姐我啊,除了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咱绝对不做之外,小偷小摸的事没少干。怎么了,都快饿死了我管那么多,工地的钢管子我都偷了拿去卖咯!为了生存不丢人,现在不是熬出头了?还有这位楚姐姐,她也是道德感太高了,当初要不是运气好遇到刁姐我,她就是饿死的下场。” 宫伶鸢转头看着身边的盈兰,眼里的疼惜与懊悔像是要把人吞没,可后者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她愈发心痛不已。 “所以啊,你的运气也好,遇上了我,好日子在后头呢。” 谈话之间,一笼一笼的小笼包依次端了上来,光是香味都让人垂涎欲滴。 “开吃开吃。”楚盈兰招呼着,贴心地将醋碟调好,端给姜聪,叮嘱她多吃点,小心烫,嫌烫了就蘸蘸醋。 “我也要。”伶鸢眨巴着小鹿眼,属实让盈兰无法拒绝。 “那我也……” “你就算了!自己调!”楚宫二人异口同声地把刁冉呛了回去。 “自己调就自己调嘛,干嘛那么凶。” 刁冉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 三人的互动逗笑了姜聪。她埋头吃着小笼包,不知是不是被升腾的热气迷了眼,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浸润了汤包,隐入醋碟,吃起来似乎更酸了。 回程的路上依然是由宫伶鸢当司机。刁冉在后排和姜聪畅想着美好未来: “回去之后你就住我那。你要愿意学习剪辑呢,你就在网上找找教程,以后就当我的助手。或者你就是想自立自强,像你这样能吃苦什么样的工作都能找,端盘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住我那没有吃喝开销,赚到就是纯赚的,你自己攒着。” 姜聪不住地道谢,谢到刁冉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我也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啦,你不要这么有心理负担。实话说吧,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生子了,你比我小十多岁呢,以后说不定我还得靠你养老送终。这位吧……”刁冉踹了一脚副驾驶的靠背:“反正我是不指望了,只能靠你了。” “关我屁事。”楚盈兰怼道:“才把你从狼窝里捞出来呢,转头就忘恩负义了。” “哦,就这点事怕是都要被你念叨一辈子了。” 刁冉这番开解倒真起了作用。姜聪终于舒展一直紧锁的眉头,不再愁眉苦脸:“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 回到烂尾楼的小隔间,宫伶鸢主动上前扫落席慕斯垫子上的灰尘。这次她也学会搭蚊帐了。 “怎么才住一晚上就这么熟练了?” 楚盈兰铺好了床单被子,语气探询地问道。 “姐姐,这一趟跑下来,让我觉得住烂尾楼也不是最不幸的。” “是因为姜聪?” 伶鸢点点头:“无法想象这个年代了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可怜的人。福利院怎么十五岁就把人往外撵,起码养到十八岁啊,未成年工作都找不到怎么生存。” “没办法,福利院也没钱啊。甚至姜聪都不是最惨的,好歹有个馄饨店收留她。虽说一个月600也是把人压榨到极致了,起码保证了她饿不死。多少人就那样毙于风雪都无人知晓。” “那么多有钱人做的慈善……”伶鸢没把话说话就顿住了。 她自己就出身在所谓有钱人的家庭,多少也知道点这方面的猫腻。当然不是所有的慈善都有问题,但有问题的一定存在。 “我……我绝对不会再回那个家的!” 楚盈兰没有多说什么,只宽慰着:“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不错了。睡吧,开了半天的车,很累的。” 与第一天不同,伶鸢全然没了当初的拘谨,进了被窝就一个劲的往盈兰怀里钻。盈兰推脱不得,只好听之任之。这一晚睡得竟格外香甜。 第二天清晨,楚盈兰是被外面的吵架声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却扑了个空,身边的位置没有人。 这使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连忙坐起来穿好衣服。 伶鸢去哪了?她回家了吗?可昨天不是都好好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啊,为什么…… 不对,她本来就不觉得她永远不会走啊。嘴上说得再好听,终归还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罢了。她还能把她再找回来继续受苦不成? 可为什么,想到她会这样一走了之,她的心里会隐隐作痛呢,明明也才相处了几天而已。 未等她细细探究,盈兰忽然听出外面吵架的声音有些熟悉,赶忙冲了出去,正见宫伶鸢与一名大妈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都是我捡的!我一大早就来了,捡了这么多放在那你凭什么说拿就拿!” 伶鸢脸红得像颗小苹果,即使是吵架看起来也莫名可爱。 盈兰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确认了伶鸢没有遇到危险,还是庆幸她没有离开。 “你麻痹张口就是你捡的,我还讲是我捡的!放在那的东西谁拿不是拿!松开,不然行不行我抽你大耳刮子!” “你怎么说话的呢!你敢打人我就报警!” 楚盈兰赶忙上前劝架:“伶鸢,算了算了松手吧,我们也不缺这点。” “姐姐~~~”伶鸢虽不善吵架,但刚刚在气势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可见盈兰一来,立刻就红了眼眶,看起来马上又要掉小珍珠了。 “这是我先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一早上就起来了,但是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你先松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宫伶鸢可怜巴巴看着盈兰,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满脸不服气地让大妈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忙活了。”伶鸢气鼓鼓的。 “适应得挺快啊,对捡破烂都这么上心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帮点忙吗。没想到捡破烂都这么卷!” 盈兰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只是相当于其中一个赚外快的手段,哪能全靠这个。你看上次我那一麻袋不也就三十多块钱。” 伶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太难了。” “是啊,都住烂尾楼里了,这里哪一个不难。” “那我们也难啊,就算是苍蝇腿的肉,你就这么让给人家了?” “伶鸢,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楚盈兰郑重其事道:“我们搬走吧,正儿八经地找个房子租了。其实我是有些积蓄的,至少大半年的房租不成问题,只是租房需要身份证才一直流落街头,但现在可以借你身份一用,我承担租金,刚好还了你这趟花的一万。” “还什么还?姐姐你跟我见外?” “这不是见外,就当我们一起重新开始,白手起家咯。既然你确定不想回家,那继续用家里的钱自然也不合适,你那么多存款也不都是你自己赚的吧。” “都是我自己赚的啊。” 楚盈兰:“……” “姐姐不信我?” “那你开始跟我说什么你爸妈骂你废物?” “对啊,他们确实骂我废物啊。主要我一天到晚跳槽,说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既捧不上铁饭碗又达不到金领程度,工作极其不稳定,这不我前段时间又辞职了。一百万存款在他们看来是小钱。” 楚盈兰:有钱人的烦恼我真是想象不到。 “所以,你不用这么跟我客气,我来出房租好了。不过……” 伶鸢羞涩一笑:“你说,就当我们一起白手起家,这句话我…感觉挺高兴。” “不行。房租还得我来。不然显得我像被…吃白饭的。” 她本来想说被包养,突然感觉怪怪的。 “你要是厉害,可以负担其他方面,我们分工合作。” 分工合作,听起来,很像是在同居诶。 哦,不是像,就是在同居吧。盈兰的存储最多也只有租个单间,只有一张床的那种。 宫伶鸢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好,听姐姐的。” 她挽着盈兰的胳膊,头靠上肩膀,笑得眉眼弯弯,比阳光更明媚三分。 第73章 黑色的轿车融入夜色,到达一座会所酒店的停车场。刘经理踩下刹车,拉手刹、空档,一气呵成,期间嘴里还哼着歌,颇有些春风得意。 “就是这了。” 和预想的没错,果然是与世隔绝地理位置。楚盈兰本以为城市边缘的郊区已经够偏了,没想到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进入真正的前不着后不着店之地。 四周几乎被黑暗吞噬,零星的路灯泛着惨白的光更添寂寥。道路两边的树上的枯枝烂叶被黑幕渲染出阴森气息,显得格外张牙舞爪。 “就这?谁把酒店开在这种地方,要不要做生意了。” 宫伶鸢没忍住吐槽。 “小姑娘这就不懂啦。人家这种级别的酒店基本不靠散客赚钱,都是靠预订的VIP客户,都是专门来谈大生意大项目的。” 哦,那你这周遭的环境档次明显配不上“大生意”“大项目”,非要说这氛围倒是更符合写在《刑法》里的“大生意”。 这话被宫伶鸢咽了下去没说出口。 刘经理将她们带进了一个大会议室,像是大学里几百人的教室一般,被分割成一层一层的阶梯,还真充满了“上课”的意味。 “我去年和老公离婚后一直一蹶不振,不仅承受与昔日的枕边人与儿子骨肉分离之痛,更是被经济压力折磨得快要自杀。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以泪洗面,辗转反侧,不知道我的未来该怎么办。我前夫给我留了一屁股债,要债的电话打爆,他们甚至上门威胁我的父母。亲生儿子被教坏不认我这个母亲...... “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我遇到了贵人,是他将我带进了我们比安香港,挽救了我的人生。如今,我曾经一分钱买的币已经涨到了好几十块,我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于今年年初买了宝马7系,全款在市中心购置了三室一厅的房子。现在,我的生活越来越有希望,我决定像最初领我入行的贵人一样,把希望分享给大家。让那些和我一样不幸的人都能重新有一个新生。接下来我会继续在比安香港长久地做下去,目标是把宝马换成玛莎拉蒂,把市中心的平层换成大别墅! “朋友们!家人们!上班能上到财务自由吗?上班能让你买上大别墅开豪车吗?不!你只会被卸磨杀驴,当老黄牛勤勤恳恳一辈子连一间老破小都买不起!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换个方式,也许赚钱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但有些人总是瞻前顾后,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就像比特币,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骗子,结果呢?有多少人靠着它一夜暴富!而只有畏首畏尾的弱者活该穷一辈子! “今天能来到这里的,在座的各位都是被命运挑中的幸运儿。加入我们比安大家族,就是你们翻身的机会!大家跟我一起喊:拼一时,富三代!” “拼一时,富三代!” 在台上人慷慨激昂、声泪俱下的演讲与台下听众痛苦喊口号的间隙中,宫伶鸢用手罩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歪着身子,贴在盈兰的耳边轻声道:“你怎么还听的挺认真。”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实际她正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楚盈兰也将上身倾斜着靠近伶鸢,轻声抱怨:“什么时候讲具体模式啊,我tm都等不及了!” “就是金字塔结构上级带下级那种?这还用专门说啊,懂的都懂。”宫伶鸢低头,目光瞥到盈兰手机上已经打开的录音界面,微微一笑:“坐不住了,急不可耐了。” “废话,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她光是煽情就煽了快两个小时,我们还没吃饭呢!” 听到她说吃饭,宫伶鸢才后知后觉感到肚子饿了。 几轮煽情结束后,终于来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割韭菜环节。 一名挺着啤酒肚的男子上台,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了架构:“我们一共分成A\B\C\D四个层级,A级作为发起人,也就是我们的团队长,他们手下如果有100人购入币,那么他们的分成方式是......这100人下面的人,拉人也可以分得佣金......” 宫伶鸢又打了个哈欠。好标准的传销模式......这年头还会有人入坑吗?更可能是被半强迫的吧。 话筒的音量扩充着整个大厅,让内容一字不漏地被楚盈兰录了进去。 精明得如同狐狸的讲师们对于节奏的掌控可谓是炉火纯青。 首先在大家精神力爆满的时候开启一轮又一轮的煽情模式,各种感人肺腑的励志故事不断敲击着灵魂,激出集体共鸣,鸣到脑瓜子嗡嗡的时候,再搬来极其枯燥乏味但听起来很专业的数学模式与架构,让人不假思索,不明觉厉,进而萌发出这个项目好牛逼,这种管理模式好现代化的印象。熬到麻木的饥饿感更是无法支持大脑的运转。 这一套组合下来效果斐然,刚宣布下课一群人便一窝蜂地围在台前,向导师咨询着投资方案。楚盈兰自然也拉着伶鸢加入到队伍里。 刘经理刚堆满笑容朝她们走来,宫伶鸢便先发制人说道:“我们是刁姐叫来的人。要是投钱是不是该计在刁姐的名下啊。” 刘经理笑容一滞:“那肯定的啊。你们想哪去了,是不是以为我会去抢刁冉的业绩?没有的事。” “哦,那我们能去跟她聚聚吗?毕竟她叫我们过来的都没看到她人。” 宫伶鸢说着,已经下载好了导师说的比安香港的app:“是这个不?” “对对。” “怎么买啊?我先小投个十万,看看效果可以吗?一下投太多我也担心风险啊。” 嗯,小投个十万。楚盈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只见伶鸢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俨然一副人傻钱多的地主家傻女儿模样。 “要是能赚钱,我账户里还有一百万。”宫伶鸢毫无芥蒂地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放在对方跟前炫了两下。 对方眼中果然迸发出贪婪的光。 “可以。我告诉你怎么操作,你要先验证,再……” 刘经理每说一句话,宫伶鸢就点一次后,一步一步按照要求注册好后,一次就投了一万块钱。 “剩下的等我们见到刁姐再投。”楚盈兰搭上伶鸢的肩膀:“我俩肯定给她这次赚了不少钱吧。刚刚导师的计算方式我没听太懂,得让她跟我们再演示一遍。哼这货要发财了现在才带我,真是不够意思。” “行。你们等会儿。” 亲眼见到宫伶鸢大手一挥就投了一万块进去,刘经理自觉钓上了一条大鱼,得慢慢喂肥再迅速屠之。她上台跟导师说了几句,只见导师似乎面露难色,又去跟手底下的人交代了些什么。 “他们刚好也要回宾馆,顺路跟我们一起走吧。” 楚盈兰看着两个神色冷漠的男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紧搂住伶鸢的腰,贴着她耳边道:“要不你先走,我去跟他们见刁姐。” “不行,说过几遍了。” 楚盈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钻进车里,担忧地看着伶鸢娇小的身材,心想,要是发生什么冲突,她自己耐造受点伤没关系,但伶鸢这小身板可怎么受的了。到时候还得好好护着她。 娇小柔弱的宫伶鸢跟在最后一人的后面,在上车之际,悄然按下了手机的快捷报警键。 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破旧的小旅馆,连招牌灯都不亮,乌漆麻黑到看不清路。 刘经理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刚一开门,一股汗臭味混合着刺鼻烟味扑面而来。十几二十平的有限空间里挤满了办公桌,几个人只能被前桌与后桌挤着肚子,开着手机免提,侃侃而谈。 “我这个项目可是很好的……” 在七嘴八舌的噪音中,楚盈兰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连忙冲进屋。 “刁姐!” 刁冉话语一滞,下一刻便从座位上跳起来,踩着桌子奔向门口的人。 “小兰!怎么是你来了啊!我有救了吗?你带人来救我了吗?我……” 这个姓刁的蠢货! 宫伶鸢心中暗骂,还不能她做出反应,跟随她们一同前来的两个男人已经率先行动,一人一个制住刁冉和楚盈兰。 盈兰痛呼一声,只觉得胳膊被扭得钻心般的疼。 “干什么呢,她们是来投资的,感兴趣也可以加入我们团队,你们这是干嘛呢。” 刘经理的红脸还没唱完,耳旁忽地刮起一阵风,冲到按压着楚盈兰的男子边,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出血,随即提起他的领口,猝不及防间干净利落地来了个过肩摔,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胸口上。 宫伶鸢双眼猩红,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能化作冰冷的刀片,刮得脚底下的人遍体鳞伤:“谁给你的胆,敢动她?” “欸?”刘经理尚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蓦然听到噩梦般的警笛声正逐渐逼近。 “都不许动!警察!” 这一趟虽然谈不上一锅端,倒是也顺藤摸瓜打击了不少传销窝点。而刁冉与宫伶鸢作为提供信息的关键证人,协助抓捕小团体头目有功,分别获得了一千元奖励。 “怎么才一千元啊,不是说好了悬赏金5万吗?” 刁冉不满地嘀咕道。 “5万那是大头目,怕是已经遁到东南亚去了,一千块抓个小团队的头头奖励可以了啊,别这么不知足。” 警察查看着刁冉的社交平台账号,笑说:“你不会就是为了拿这悬赏金虎口拔牙的吧。” “还有流量。” 刁冉指着评论区刷屏的“po主还活着吗”的评论,直言不讳地回道。 “你倒是坦诚。那下次还得靠你挖传销窝点了。” 刁冉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本来还打算直奔东南亚的,幸好没去,连境内关禁闭挨打这点手段我都快受不了了,去东南亚怕不是真要被嘎腰子,还没有人民警察来营救。” “哼,现在知道说好话了,不逞英雄了?” “挨过打就老实了啊。本来以为他们是南派传销的,不限制人身自由的那种,谁知现在竟然还有这么扣押人的,给我手机一没收我就傻眼了。有钱的还好周旋,没钱的真就把你扣那找家人朋友要钱……” 刁冉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笔录做完,已是深夜了。 她和宫伶鸢大眼瞪小眼,忽然发现她们都还没吃晚饭。 两人带了点夜宵回到临时落脚的酒店。瘫倒在单人沙发上的楚盈兰只是转了下头,并未对食物表现出多少食欲。 “好啦小兰,没事了,我都帮你搞定了。我跟警察说了你被袭击所以受惊没法做笔录,我和这个小姑娘已经配合完成了,你不用担心面对警察。” 刁冉说着,便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这次可真的谢谢你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了?难不成是心有灵犀?” 宫伶鸢一把拍开她的手,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怒意直接怼上刁姐:“不都是因为你折腾了这一圈!注意点好吧,还有什么小兰小兰的,叫的那么亲密。” “我给兰兰起的昵称啊,怎么,这你也有意见,我跟小兰两三年的交情了,你又是她的谁啊?从哪蹦出来的?” “你……” “好了好了。”楚盈兰疲惫地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还有力气吵架。这次真是碰巧了,在周哥那边干活时和他聊天时无意间知道的,你说我要是不来,你这可咋整呢。” “咋整,反正我皮糙肉厚死不了。” “你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楚盈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不早了,赶紧睡吧。” “也是。”刁冉双手拍了下大腿站起身:“其实我这次也不算完全拖累人,好歹救了一个小女孩出来。唉那小姑娘才是真的可怜,现在的世道怎么还有这么惨的人。不说了我回我房间还得宽慰宽慰她,以后有机会再带给你们认识吧。” 宫伶鸢只觉得她屁话多,巴不得她麻溜滚蛋。等这碍事的家伙终于离开后,她顿时卸下恶狠狠的目光,依偎在盈兰身旁。 “姐姐,你真的没受伤吗?” “没,你出手挺快的。” 盈兰转身,躺在沙发上,与伶鸢四目相对。 “真看不出,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好功夫。” “谈不上什么功夫,只是学过一两招空手道而已,不算啥,只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看不得有人动你。” 盈兰沉默片刻,问道:“伶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呃……”这个问题有点让伶鸢无所适从。 “因为,额……因为你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被好好对待。而且,我们刚见了几天就经历了这么多事,不是正说明我们有缘吗?” 盈兰不禁哑然失笑:“我们统共才认识三天吧,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个好人?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就很莫名其妙地坚信我不会害你,非要跟着我走,究竟是为什么?” 伶鸢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只憋出一句:“女人的直觉。” “哈哈哈哈……”盈兰被这话逗得笑到蜷起身子。 “算了,很明显你并不想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我就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如果你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她仰面躺着,掌心向上放在额头,顶上的灯光顺着指缝洒进她的眼底,点点闪烁仿佛破碎的水晶。 她手指弯曲,似是要拢住那一点微光,却是徒劳。 “伶鸢,不要对我那么好。因为你有一天可能会发现,我并不值得。” “怎么可能!你值得这世间一切的好!” 宫伶鸢急忙坐起来,不假思索地翻身跨在盈兰身上,双手撑在两侧,与她对视。 盈兰却面无波澜,继续道:“就比如说,你就没怀疑过我为什么这么怕见到警察吗?为什么连身份证件都没有?” 空气突然在寂静中凝固。 良久,宫伶鸢才缓缓开口,语气却是孤注一掷般的坚定决绝:“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既然不强求我说,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你。我只知道我说过要跟着你,我就会一直跟着。你答应了我,也不许反悔。” 盈兰垂眸,似乎是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去洗漱准备睡觉吧。我包里今天新买了两套睡裙,今天刚好派上用场了。” 伶鸢拿出一套睡裙,妥帖折叠好放在盈兰身边。 “你想的都挺周到。” 伶鸢对于她的夸奖很是受用,得寸进尺道:“那要不要一起洗澡?” “去你的!”盈兰随手抄起沙发上的小靠枕朝她的方向扔去:“你先去洗,快点。” 酒店的窗帘很厚,严严实实地隔绝了缕缕月光,让屋内的人完全陷入黑暗的怀抱。 也只有借着黑暗的隐蔽,那些不敢公之于众而被刻意压制的私欲,才可悄然滋生。 宫伶鸢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 “姐姐,你睡着了吗?” 她的轻声试探没有得到回应,这让她更大胆了些。 黑暗使她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这不妨碍她轻轻抚过描摹着她玲珑的身躯。这个让她遐想了无数次却可望不可及的人,此刻就躺在她的身边,竟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患得患失感,如同缤纷的泡沫,一戳就散了。 姐姐,其实,我们不止认识三天哦。 只是三天前,你才真正看见我。 大学辩论会上的惊鸿一瞥,清晨的操场上奔跑的靓影,多年之后在巷子里的擦肩而过,伶鸢有无数个关于盈兰的记忆碎片,却拼凑不出一个她们二人的完整故事。 宫伶鸢只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我于你而言,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你不知道我在暗处凝视了你多久。 没关系,至少她们还有未来。 宫伶鸢俯下身,唇边轻轻触碰着盈兰的额头,如毛毛雨轻飘飘地扫过皮肤,转瞬即逝。 ===================================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用了一万块换了一千?烧钱也不带这么烧的吧!血亏啊!你简直是个血亏小公主!” 睡饱了的楚盈兰迅速摆脱了深夜emo的状态。当她听伶鸢说协助破案奖励了一千,可她投入的一万却很有可能要不回来时,急得她来回蹦哒,捶胸顿足。 “你赶紧取出来,快把钱取出来啊!” “试了,app都打不开了。” “那去找人要啊!拿出你的武力值把他们全给抽一顿,刚吞的钱还不能吐出来吗?” “人都进局子了,总不能进局子里抽人吧。” “那找警察要?” “所有赃款都得结案了按照规定比例退钱,现在还早着呢。” “那……” “好啦姐姐,就一万块钱小意思啦,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小意思,你真不愧是大小姐!你傻啊,怎么就一充充一万呢,一百一千的不行吗?” “这点小钱怎么引人上钩呢。我要是不装个冤大头,他们能那么快把我们带到窝点去?我们这都算运气好的,那个刘经理好像也不大聪明的样子,这要是遇上个精的,怕是全部身家押上去都得打水漂。所以姐姐,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这又成我的锅了?” “嘿,小兰,宫小美女,你俩也整理好了不?一起去吃早饭?” 两人循着声音齐唰唰地看过去。 刚提到锅,刁冉这个真正的锅主就到了。 “干嘛呢,都拿这种眼神看我。” 楚盈兰阴阳怪气道:“不知道咱们大主播这一趟收获如何啊?涨了多少粉啊?” “你怎么知道?小兰真是料事如神。” 刁冉眼睛亮了,炫耀似的点开平台账户,“荒野求生主播卧底传销险些被杀!朋友冒险营救九死一生!”的标题顿时占据了视线。 楚盈兰嘲道:“标题党给你玩明白了!” 刁冉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看评论好多都在说这个没有出镜的英雄朋友诶,你说你跟着我做直播多好。按照这个涨粉速度,百万级主播指日可待啊。”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不过这次主要功劳是伶鸢。人家为此还折了一万块钱呢,你打算怎么赔。” 楚盈兰拍了拍小宫同学的肩膀。 “我不用她赔。”宫伶鸢翻了个白眼:“只要她别这样动不动在你眼前晃悠找事,就当是谢我了。” “嘿我说你这个小姑娘,长得挺好嘴巴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好了赶紧去吃饭吧我快饿疯了。”楚盈兰劝道。突然她又想起什么:“我是不是得从安全楼梯下去。昨晚我是趁前台不注意溜上来的才躲过登记。” “哎呀都退房了还管这么多。”刁冉豪迈地把盈兰一把搂进她的怀中,带着往电梯方向走:“快点啦小姜在楼下等我们好久了,刚好你们也认识认识。” 宫伶鸢只能跟着后面跳脚:“把你的手拿开!” “那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许哥点燃了烟头,开始吞云吐雾。 “我能不急吗!刁姐的微信语音也不接了!” 楚盈兰来回踱步,不断地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正在呼出的界面。 语音没有接通,而是直接挂断,转而弹出了几行文字回复。 【忙着赚大钱呢,有空回复】 楚盈兰警惕心大起,思索片刻,决定顺杆而上:【想问问你去哪儿玩了。有赚大钱的路子居然不跟姐妹分享,刁刁你变了。】 【怎么会不跟你分享呢,这不刚发现这个新项目,正在听课呢,你感兴趣要不要来听听?了解一下模式不一定做,就当涨个见识】 【做什么的项目啊?】 【一种币。和比特币类似,不过现在比特币是不能投了买一个都要好多个w。我们这个币几分钱一个,你想想涨到比特币那样你得赚多少钱,本来也没有多少成本亏不到你什么】 【地址发来我瞅瞅】 【OK。你那有人感兴趣也带上,带人有一个点的佣金】 楚盈兰盯着发来的定位,眉头紧锁。 “姐姐?” 甜美的嗓音将她从纷繁思绪的海洋里捞起。楚盈兰一转身就看到宫伶鸢正一路小跑着朝她奔来。 “一共卖了三十一块五。”她举起手机示意:“我转给你?” “你先留着,我现在有个急事需要你帮忙。” 楚盈兰匆匆和许哥道了别,挽着她的胳膊往远处走。 “我朋友,就是上次你也见过的刁姐,她好像出事了,大概非法集资的资金盘。刚刚跟她在微信聊天语气用词根本不像她,我怀疑是已经被控制了,手机不在她本人手里。地址在一个偏远郊区,我打个车过去看下情况,你帮我兜个底。没事更好,要是一天内都联系不上我,你帮我报个警,地址你先记着,虽然我觉得这并不是他们的实际窝点。” “不行。” 宫伶鸢毫不犹豫地拒绝,眼神坚定道:“我跟你一起去。” “别傻了。要是没事还好,有事我俩都得陷进去,连个报警的都没有。” “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太天真了,这社会比你想象的黑暗,别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 宫伶鸢此时的眼里却全无天真,只是重复:“我说了,我跟你一起去。” “除非你不管那个女的事,不然你要去我就跟着去,不许丢下我。” “不是,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说让我注意安全,你自己的安全就不顾了?为了那个女的?” 宫伶鸢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楚盈兰莫名有点火大:“朋友啊,你这话说的,整的我们有什么py交易一样。” “只是朋友你就能为她这么以身犯险?”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朋友当然得两肋插刀了!更何况刁姐帮了我不少,我现在用的手机,包括号码和微信号都是她送给我用的,要不是她我这个没身份的在这个电子支付时代根本活都没法活。就现在她还时不时给我充话费。” “你用的号码……都是她的?” 宫伶鸢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你为什么……没有身份?” “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楚盈兰话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放你一个人过去了!不然我到时候根本找不到你!” 说着拉着她的胳膊就走:“你也不用打车了。我去租个车,直接带你开过去,这样真有问题逃跑也方便……别甩了,我不会让你摆脱我的。” “不是啊,你轻点,胳膊扯着疼!” 宫伶鸢突然怔住,呆呆地看着楚盈兰不住地揉着肩膀:“刚扛完一堆砖,还没缓过来。” “搬砖……是搬的真的砖?我还以为……” “以为是打工干活哪怕是办公室的轻松活统称的搬砖?你也想的太美了。” “是不是擦破皮了?”宫伶鸢急得恨不得把她的T恤扒了查看伤口,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看着又要掉小珍珠。 楚盈兰最受不了她这样,下意识地将搂住,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好啦没事,我还干过更辛苦的活呢,这点不算什么。我在流浪汉里面都算过的好的了,你要心疼,还心疼不完呢。” “我心疼你。”宫伶鸢攥着盈兰的衣服,抽抽嗒嗒地求道:“所以,让我跟你一块走吧,好歹我还能给你开开车呢。你把我扔在这,我也回不了家,我还只能干着急。” 什么叫把她扔在这……说得她好像是个随便把猫咪丢弃的不合格主人一样。 她从盈兰的怀中抬起头,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盈兰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表的酥麻感。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 “好……好……那,你来就来吧。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有什么情况不对,什么都别管,立马跑,跑得越快越好。” “嗯!我都听姐姐的。那我们抓紧时间去租车吧。” 嘴上说着都听她的,实际是有选择性的听。不爱听的,就软磨硬泡成爱听的。楚盈兰腹诽,却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宫伶鸢不敢再抓着盈兰的胳膊走,只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腰,像是怕碰坏一件稀世珍宝。 租车的流程她倒是熟悉,车技也是意料之外的好,高速驾驶的同时还保持着四平八稳,给楚盈兰创作了足够冷静思考的环境。 “伶鸢,要不你在外面坐在车里等我,看看到时候如果不对劲……” “我不,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行。其实我估计一开始不会没收手机,起码得忽悠得你把自己的钱掏光,再被控制把通讯录上的人忽悠过来。我们得把握好有限的时间,先找到刁姐,确定有问题马上报警。” “嗯,姐姐你放心吧。” 后视镜中的眉眼闪过一丝狡黠:“我觉得,我有办法的。” “别太自信,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目的地。 楚宫两人下车,面前是一家连锁酒店。 盈兰给刁姐发了个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到了。 下一秒就弹出“我马上来”几个字。 两人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连锁酒店的自动门打开,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左顾右盼一番,视线集中在门口的两人身上,问道:“是楚盈兰吗?” 不是刁姐……楚盈兰放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攥紧了拳头。 看来事态似乎真的不太妙。 第74章 顾晓云心里很清楚,她能当上这个主管并不全是因为她第一次做春招就完成得很出色。如果不是她漂亮地处理了许婷,主管这个位置怕就是福玲的了。 她是在去年春招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入职的,正赶上大家最忙的时候。那时华南校招组群龙无首,周伶芳与福玲光是负责各自院校的招聘就已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培训她这个新人,只来得及和她解释了校招的基本流程,便任由她自己摸索。 第一次进校时,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茫然。穿着前几天在网上购置的并不合身的西装,踩着高跟鞋绕了大半个校园,问了一路的学生寻到了就业指导处,却被老师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 “我们学校官网上有开放宣讲会的时间,你直接选个时间按要求预约就行。双选会时间还没定,等确定好会第一时间在网上发布。” 负责企业入驻审核的老师盯着电脑心不在焉地甩给顾晓云一段话,连看都没有看她,对她接下来的问题也爱搭不理,只说在网上预约就行。 可她的公司并不能像口碑顶好的跨国大企业那样,只需预订好宣讲时间,凭着名头便可吸引来一大片的学生。她深知若是没有校方的额外支持,愿意来参加宣讲会的学生怕是寥寥无几。 也许这个就业处的老师只是位办事的人,无法决策什么吧,所以显得这般不在乎。顾晓云暗自分析,看来得找到学生就业率与他的考评挂钩的老师才有用。 她进校前仔细调研过,知道有些学校的就业指导处只负责审核宣讲会申请,组织双选会,盖章统计三方协议等事务性工作,校企合作等相关事宜则是由不同的院系独立开展的。 那么,她该找哪些院系的老师呢?哪种级别的老师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书记?还是辅导员就可以? 于是,为了找到关键的老师,她跑遍了整个校园,问路问到口干舌燥,但依然坚持着,不厌其烦地拜访了每个专业的教研办公室。 很多老师因为时间不赶巧都没有见到。顾晓云心知时间有限,没有在她认为无关紧要的老师身上浪费时间,只是经管学院的领导是必须要见到的,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销售性质的工作虽说是谁都可以做,但这年头,技术背景过硬的人不是特别缺钱谁愿意做销售啊,思来想去也就经管学院与销售这种工作最靠得上边了。 在反复询问了不同的老师,确认副院长还在开会尚未离开校园后,她便蹲在办公室门口守株待兔。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顾晓云感觉脚快麻了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副院长。 正好赶上副院长心情不错,将顾晓云邀请进办公室,两人相谈甚欢。 顾晓云见势不错,趁热打铁请副院长引荐各专业的辅导员。 “院长,您看今天也周五了,也不耽误您周末的时间,您看今晚可否赏个脸,我想请您和各位辅导员老师一起吃个晚饭。” “那不是太麻烦你了嘛,没事没事,不用这么客气。”副院长的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从他并不坚定的语气里,顾晓云敏锐地捕捉到了隐藏在这礼貌性推辞之下的犹豫不决。 她也顺水推舟,多次言辞恳切地邀请,副院长也终于被她的诚恳打动,答应今晚叫上辅导员们共进晚餐。 虽说副院长对敲定校企合作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但辅导员才是与学生距离最近的人。若是学生对企业的认可度不高,校企初始的意向协议也不过是几张废纸,起不到什么效果,更是无法升级成批量实习的合同。 而如果能和辅导员们都对接上,通过他们对学生产生影响,顾晓云相信她之后的工作将会顺利得多。 直到与副院长约好晚餐的时间地点,离开办公室后,顾晓云依旧没有停止心中的盘算,走了好一段路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她是大清早就来到学校的,此刻绷紧了一整天的神经刚一放松,之前被她忽视的疲惫与压制的无助感便瞬间向她袭来,让她招架不住。 校园招聘实际的工作情况与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她在招聘销售,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销售呢。区别只是前者销售的是房子,而她销售的是岗位。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差异使她产生了浓烈的挫败感。 可那又怎样呢?这是她研究生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对她以后的职业生涯影响很大,想继续从事HR这行,就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那天,借着夜幕的掩护,她直接在学校里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大哭了一场,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孔被眼泪鼻涕给糊成了大花脸。她用纸巾捂住口鼻,将淤积在心头的苦闷宣泄于无声的哀嚎中。 然而没有多少时间给她哭,一会儿还要和老师们吃饭谈合作,可不能以这种姿态见人。 她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情,赶到附近的一家商场。 在洗手间重新补好妆后,顾晓云在商场精心为老师们挑选着伴手礼。她权衡了一番,确定礼物既不会因为太贵重而导致老师们不敢收,又不至于太寒酸拿不出手。 打车前往预订好的饭店前,她还不忘额外在给副院长的礼盒中塞了张面值200元的购物卡。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顾晓云在觥筹交错间与老师们谈好了合作意向,为她之后举办宣讲会打开了方便之门。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的成功,顾晓云摸索出了自己的路子,业绩很快就赶上了连续两年稳居第一第二的老员工周伶芳福玲两人。 春招结束不久,虚位以待的华南校招主管开启了内部竞聘。周伶芳不想当领导自动放弃竞争,福玲则虎视眈眈了这个位置很久。而新人顾晓云因为出色的业绩也获得了这次机会。 二人僵持不下,互不相让。原本Jessica更倾向于提拔福玲,毕竟入职了两年业绩一直很稳,让新人后来者居上,福玲一定不会服气,这对员工积极性影响很大,而且新人领导难以服众,可能不利于以后的团队合作。 转机点出现在许婷事件身上。 顾晓云在一次路过Jessica的办公室时,偶然听到了她与HRVP的通话。 “Zoe,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许婷又没有犯过什么错,休完产假也是正常诉求,让她走...有点难办...走辞退的话得按劳动法赔偿,不然怕是会有麻烦。” 后来不知Zoe说了些什么,似乎是训斥了她,一向说话很有底气的Jessica像是焉了般不敢再争辩,只唯唯诺诺地应着声。 顾晓云装作没事人一样去饮水机那边接水,暗暗琢磨起来。第六感觉告诉她,这是她逆风翻盘的机会。 成为校招组主管后,她的主要工作职责便成了管理与协调校招进程。有了调配的权力,她可以把两所最差的学校资源对接给组员,而她只需维护好产出最高的那所院校的校企关系。组员们产生的业绩也会按一定的比例算在她的头上,再加上多出三千的底薪,相当于少花了三分之一了精力却多拿了三分之一的报酬。 这对现在疲于出差的顾晓云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驱使她铤而走险。 经过一番思索后,顾晓云抓着手机躲到楼梯间,确定四下无人,拨通了电话。 “喂?” “哎蔓蔓呀,你那里有统计许姐的招聘数据和她的档案信息吗?” 杨蔓蔓有些不解:“都录进系统里了,直接可以拉出来,怎么了吗。” “嗯嗯,可以请你帮忙拉一下吗,我没有权限。Jessica让我统计一下各大区HRBP的工作成果,说要做个数据分析制定明年的计划,调整完善组织架构,可能会根据他们的履历调整各自的赛道方向。” “哦好的好的我马上给你。你是要什么时间段的?” “入职之后所有的都发给我吧。” 如顾晓云所料,杨蔓蔓一听是Jessica要求的立马失去了斟酌的能力,统计表不一会儿就发至她的企微。 Jessica非常注重效率,她交代的资料如果不能第一时间交给她,就等着被机关枪似的诘问扫射吧。顾晓云便利用了这点,轻而易举地套到了她权限之外的信息。 这天晚上,顾晓云独自加班到凌晨,眼睛看屏幕看到发涩。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映入她模糊视线中的名字蓦然让她清醒过来。 许骏。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许婷的档案信息,果不其然在亲属一栏上看到了同样的名字。 看来她没猜错,还以为会白忙活一场呢,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 电脑屏幕的光映照在顾晓云的脸上,将她嘴角扯起的微笑衬得格外诡异。 许骏曾是陆家嘴大区的财务经理,两年前因挪用公款被公司送进蹲局子而掀起过不小的风波。顾晓云听同事们八卦时便留了个心眼,有价值的信息也许就潜伏在插科打诨中。 没想到在这次派上了用场。 许婷从不在公司提及家事,哪怕是唠嗑聊天时也会刻意避免家庭相关的话题,许骏又是在另一栋写字楼上班,与她们并无业务交集,所以大多人都不是他们是姐弟关系。再者,由于已经过去两年,同事来来往往又换了好几波,此事便被逐渐尘封。 然而人是经不住查的,在信息透明,入职还需提供家庭户口本与亲属身份信息的大环境下,员工状况对于公司来说从来不会是秘密。也许最初推荐许骏入职是举贤不避亲,但在挪用公款事件发生后,因这一层亲属关系,给许婷加点罪名,可就太容易了。 此刻,顾晓云挖出了这颗被尘封的地雷,准备以此为投名状,炸开她的康庄大道。 想到这,她志在必得地站起来活动了下脖颈,走之前还不忘将电脑里的记录删得干干净净。 顾晓云很沉得住气,第二天上班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到Jessica的办公室为她排忧解难。在这竞聘的关键时期,此举过于刻意,也许适得其反,会在Jessica心中留下告密者的小人形象。 可若是领导主动向她们寻求建议,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被Zoe训过一顿后,Jessica专门挑了下班时间把福玲叫到了办公室。她原本是在外企负责OD(组织发展)模块的,并不擅长员工关系,更没有做过裁人、劝退等得罪人的事,便向有经验的下属征询建议。 福玲照本宣科地回答,辞退孕期女员工需按工作年限乘以一年平均工资的两倍赔偿,许婷在职时间差不多有三年,这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显然不是Zoe想要的结果。 没有得到有效的建议,Jessica离开办公室时的脸色都不太好。 而这一切都被顾晓云看在眼里。她隐约感觉这天该轮到她被叫去。 果然,又一次被她猜对了。 关于华南校招组的主管人选,Jessica此时正为提拔谁而举棋不定,又撞上了这般棘手的事,被Zoe催得焦头烂额。若是候选的主管能帮她处理好这烂摊子,想必会是位值得信赖的帮手。 偏偏她更属意的福玲让她有点失望。 有备而来的顾晓云欲扬先抑:“正常情况下都是需要给赔偿的,劝人自己离职不太可能,这个时期能多薅公司一点是一点,谁会放着这便宜不占啊。” Jessica点了点头,没有对这段她早有知道的道理发表看法。 顾晓云接着话风一转:“不过,当该员工犯过重大错误,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的情况下是可以直接辞退的。” Jessica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三年来没有犯过什么重大错误。” “真的没有吗?” 看着对方投来的好奇的眼神,顾晓云开始旁敲侧击:“我听同事提过两年前有个挪用公款的财务经理,那次事情闹得挺大的,他好像叫许骏吧。他是谁招来的呢?” “陆家嘴大区的财务,招聘工作是许婷负责的不假。不过人出事也不能都赖在HR头上,入职前都是经过用人部门和VP的层层把关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指望HR给他的人品担保也不太现实,所以没有追究。” “是这么个道理,但她真的是层层把关的吗?我有个猜想,他们都姓许,会不会有亲缘关系呢?许婷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份亲缘关系在初面就排除了更合适的候选人,以至于让这个人品不佳的人入职,造成公司损失呢?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能构成了徇私舞弊?当然我是因为注意到他们是同姓产生了猜测,具体还需要查证。” 顾晓云始终保持着犹疑的口吻,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她知道领导不喜欢下属直接搬出完整建议,这样会给领导一种“你在教我做事”的感觉,不论建议是否有效都不太容易被接受。 适当的提示,让领导自己得出结论更容易让她获得存在感与当领导的价值感,从而提升她对自己的好感。 “那个财务......也姓许啊?他人走的时候我还没来,还真没关注到这点。你的心很细。” Jessica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有了线索思路,查起来就很快了。最后的结果很顺利,本来还在和公司僵持的许婷在与Jessica谈话后,没多久便提交了离职申请,一个月后将工作交接完毕。 顾晓云作为此次事件隐形的功臣,自然如愿升职为主管。 自打那时起,福玲的工作热忱便一落千丈,只是勉强维持着与顾晓云的表面和谐。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并不能改变她作为胜利者的事实。并且还会有新人进来,福玲对工作懈怠对顾晓云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只会让她自己滑到被末位淘汰的危险边缘。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笑着迎来了她在初面时就一眼相中的一脸乖巧样的新下属,苏晴。 苏晴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周末的大懒觉是辛苦了一周的社畜对自己的奖赏。 满腹疑惑的罗彬望着苏晴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苏晴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周末的大懒觉是辛苦了一周的社畜对自己的奖赏。 终究还是饥肠辘辘的感觉把她从被窝的怀抱里拉出来,推进了厨房。 皱眉看着已经落灰的厨房台面,苏晴用套在手上的皮筋随意地挽起长发,仔细搓洗了许久未用的抹布,并一丝不苟地把台面擦洗得一尘不染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洗净的菜板放上去,切起解冻的牛肉。 待她货真价实的牛肉面出锅时,室友的外卖也到了。 只见南边的主卧出来一个身着睡裙蓬头垢面的女孩,开了个门缝接了外卖后便径直走回卧室,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厨房里的苏晴。 本欲开口与她分享美食的苏晴见状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她们的合租屋是四室一厅的套房,已经住满了四位素不相识的女生。苏晴的屋子是位于北面的最小房间,当初选这间就是图便宜。 同一屋檐下的女孩们却很少能碰面。每个人工作日都是早出晚归,周末又有各自的安排,或早早约好三五好友出门逛街,或闷在房间里沉沦于自己的小天地,吃着外卖刷着剧,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鲜少有人愿意踏进厨房。于是,这里便成了苏晴的专属。若是她出差一月没有回来,厨房便如同废弃了。 刚开始来上海时她经常以美食贿赂她的室友们,期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结交几名好友。后来她发现,原本一起吃饭相谈甚欢的室友,也许用不着几天便离开了,有的跳槽去了新公司换了更近的住所,也有的疲于奔命而回了家乡。她们只是偶然和苏晴擦肩而过便各奔前程,自此再无交集。 租客换了一波又一波,交友热情被很快耗尽,苏晴也不再留念于匆匆来去的过客,只与她们维持了点头之交,房门一关,互不干扰,在合租房内各自享受一个人的寂寞。 嘶溜嘶溜地嗦完了面,又大喝了一口鲜美的汤底,苏晴心满意足,便开始饱暖思淫欲。 她点开微信,盯着罗彬的头像。两人相识于校园,也曾为了考上同一所dream school并肩作战,只是世事难料,他们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如今,他们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同一个城市,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剪不断的缘分呢,果然连上天希望他们再续前缘。苏晴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戏,甚至直接脑补一出失散多年的恋人重聚后执手相看泪眼的苦情小剧场。尽管他俩还八字没一撇,但这并不妨碍苏晴差点把自己都给感动哭了。 越想越激动,苏晴抱着幸福要自己去争取,事业和爱情她全都要的豪情壮志,煞有介事地谋划起了男神攻略。 首先,她定位了男神的工作地点,研究周边环境及配套设施。她知道罗彬一向不喜欢在没有意义又耗人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又不像她囊中羞涩,为了减少通勤时间十有八九会住在离公司很近交通便利环境又好的位置,基本可以锁定在静安区。 然而她盘了一圈,发现符合罗彬生活品质要求的住宅还真不少,不由感慨有钱人真多。 基本确定了男神的活动区域,接下来就从他的爱好下手,推断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罗彬喜欢撸铁,打球,看书,偶尔也会打游戏。周末他还喜欢约朋友去玩密室。在静安区,对应的娱乐场所自然是不会少。 爱好多的人还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啊。苏晴抓着头发,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她内心的纠结。 思路卡在了住宅区,苏晴试着换了个方向,将目光重新凝聚在了罗彬工作的金融公司大楼里。 将办公地点定在上海黄金地带的气派写字楼里似乎就给公司添了一圈光环,大楼里除了罗彬所在的独占了四层的金融公司,还有家体量不小的互联网中厂,还有...... 苏晴突然眼睛一亮,还有一楼的健身房! 七点不到起床晨跑,吃完早饭八点进图书馆自习,快十点时与姗姗来迟的苏晴小声交流几句学习进度,一起吃完午饭后回到图书馆继续学习,大概六点两人能完成各自制定的学习任务,苏晴想着回宿舍追漫画吃零食犒劳自己,而罗彬往往会先去健身房锻炼一番再吃晚饭,两人便在图书馆门口挥手告别。 这是苏晴与罗彬在大学相处时千篇一律的日常。 健身房就在他公司楼下,按照他以往的作息规律与朝九晚六的工作时间,他应该会每天健身一小时后再回家。若是他现在还保留这种习惯,那么今天五六点应该就能在健身房碰到他。 苏晴连忙看了下时间,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待她梳妆打扮赶到健身房大概就是五点多,应该来得及去制造一场偶遇。 她争分夺秒地冲进盥洗室,认真洗漱一番后,从化妆包里精挑细选出专门防水的化妆品,颇有耐心地给自己撸了个素颜妆。 妆毕,她对着镜子端详,俨然是一名元气满满的靓丽少女。她给自己梳了精神气十足的丸子头,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件心血来潮买来后就压箱底的运动服,郑重其事地穿上,像是披上了战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进了健身房后,苏晴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倒是有好几个帅哥围了上来和她套近乎。 “不好意思,暂时不考虑办卡。”她直接撂下一句话把帅哥们打发走。她此次前来是有明确目标的,可不能被别的事耽误了。 可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她的目标。 是还没来吗?还是不在这个健身房?但这家就在罗彬的公司楼下,照理说他不会舍近求远。难不成他住的地方楼下也有个健身房? 苏晴随便挑了个跑步机,先让自己动起来,毕竟来了健身房,好歹得摆摆样子。 也许人真的还没到呢。等一会儿他过来了,刚好看见自己在挥汗如雨,会不会喜出望外,走上前来扶在她的跑步机边,对她说一声:“好久不见,这么巧啊。” 跑步机上,苏晴先是一边快走,一边左顾右盼。许久见不到她期盼的身影,她开始有些烦躁,将跑步机的速度越调越快,接着便逐渐沉浸在狂奔的快感中。 本来只是想来勾搭男神的,结果还真正儿八经地来运动了。 放缓速度的苏晴边走边缓气。她扫视着周围挥汗如雨的人群,心想怪不得很多人健身上瘾,其实运动到汗流浃背的感觉真的挺不错,沉积的烦恼似乎都随着汗水释放出来了,整个人顿时感到很轻松。 这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边上举铁的男人身上。 他身着一件运动背心,挺拔的身姿,结实的背肌,都与停留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苏晴忽然生出了一股错觉,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从未离开过一样。这种错觉差点让她激动到热泪盈眶。 按停跑步机,苏晴给自己鼓气,想着一会要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由一句“这么巧,你也在这啊”开启他们全新的故事。 她刚迈出一脚,兜里的手机却接二连三地振动了好几下,带着不容拒看的架势。 看着前方咫尺之遥的男神,苏晴咬着牙,还是没忍住拿起了手机。刚一解锁,顾晓云的消息便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在吗在吗】 【明天要开校招部总结会你知道吧,Jessica临时通知我说要把招聘数据汇总下到时候各个校招组要做几分钟的工作陈述,还要排名,第一名的组会有奖励】 【我刚打听了下我们华南现在是和华东校招组并列第二的,晴儿你今天能不能再联系一下学生看看还有谁能过来。能来一个也好。冲一冲也许就能第一了!】 【你建的校招群的学生全都加过了聊过了吗?再去聊聊看吧】 【麻烦了晴儿~我和伶芳福玲都讲了,咱们一起加个油,拿了奖金咱们去团建】 【冲鸭!】 这一下直接把苏晴那颗悸动的春心给冲没了。 能不能不要在这关键时刻和她谈工作的事!而且现在还是休息日啊休息日! 苏晴有股冲动,想狠狠摁下“我在追男神,勿扰”怼顾晓云脸上,让这个眼里只有工作的内卷王好好感受一下恋爱的酸臭味。 然而两只大拇指落在键盘上,摁了又删,删了又摁,最终发出去的一句话是: 【嗯嗯好的,我马上再去联系他们】 收获了顾晓云一个ok的手势。 社畜,就是这么怂。 而且,在苏晴和福玲业绩不佳的情况下她们还能做到并列第二,真是全靠顾晓云和周伶芳带飞了。苏晴觉得若是自己不拖后腿,她们组是不是就能第一了。 这么一想,便生出些愧疚之心,更是彻底没有撩汉的心情了。 苏晴泄愤似的拿纸巾狠狠擦掉额头上的汗,愁眉苦脸地离开了跑步机直接回家加班,没有注意到身后向她投来的不解的目光。 他的余光确定苏晴一定看到他了,看样子是准备过来勾搭他,他都做好准备了,怎么突然就不过来了呢?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他哪里的表现让她突然失去了兴致? 是不是不应该让人女孩子主动? 满腹疑惑的罗彬望着苏晴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第75章 为什么开个会要选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苏晴在跟着导航第二次走进死胡同,听到“正在为您重新规划”的系统语音又一次响起,气到差点骂出来。离秋招总结大会开始还有半小时,可苏晴还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放眼望去,一片荒凉。绕过人行道上修路挖的一个个大窟窿,又止步于前方提示着正在施工的路障。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她头顶的高架桥上呼啸而过,车轮压过路面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导航把她带到什么鬼地方了!在这里真是想打车都打不到啊。苏晴不禁懊悔,不该为了省点钱选择步行。走出地铁站后,看起来离目的地只有短短1.5公里的路程竟如此九曲十八弯,走了20分钟依然显示还有1.2公里,这么下去怕不是要被导航带进沟里了。 今天的大会Zoe和Jessica都在,在大佬们的面前迟到她以后就不用混了。 苏晴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奔回地铁口打车。不知道打车费能不能报销。 正当她火急火燎地赶路时,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心烦意乱的苏晴有种想直接掐掉电话的冲动,可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是周伶芳,烦躁便立即被心安取代。 “你到哪了啊。我刚到,还没看到你。” 苏晴连忙抓住她的救星:“我还在往地铁站那边赶呢,这里路太难走了准备打车,可以给我发个定位吗?” “哎呀你早和我说啊。你先往地铁那边走,我开车去接你。这边路确实挺绕的司机跟导航可能也会走错。你等我一下哈马上来。” “好嘞好嘞。”苏晴喜出望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多个朋友多条路,幸好自己深谋远虑早早地和组内的小伙伴处好了关系。 直到钻进周伶芳的车里,苏晴因害怕迟到而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开会啊。” “因为总部的办公地点塞不下这么多人啊。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春招结束的时候开会就认路了。这地方是挺不好找。” 周伶芳神态怡然:“话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这次高总也来了,你可别太紧张啊。” “高总?”原本胸有成竹的苏晴突然就不淡定了。 “高总为什么也来啊,他又不管招聘。他甚至都不是人力资源部的。” “人家毕竟是大领导,肯定得定期了解下属们的工作情况啊。别担心,就是不到五分钟的陈述嘛,你只要说完难点,需要获得的支持,春招计划就行,他一般只负责听,不会像Jessica那样死抠你问题点的。工作汇总和回答提问那是晓云的事。” “而且校招的体系当初是Zoe搭建的,也是她把Jessica找来的。在她来之前公司没有专门的校招部,现在成立也没几年,我们不仅是Jessica的业绩,也是Zoe的业绩。高总估计是想看看她的成果。” 短发干练的女子表情轻松地说出令人感到沉重的话题:“如果满足不了他的预期,他可能就直接把整个部门给裁掉了。” “伶芳你不要这样吓人。”苏晴有点慌,她才来不到一年,要是就这样被裁掉可太伤她的履历了,下一份工作怕是不好找。 “安啦,就算要裁也不会这么快的。晓云打听到了今年校招的产出比各大区HRBP的招聘产出好很多,应该暂时安全了。” “不过,以高总的风格,哪天觉得不需要你了随时会让你卷铺盖走人。所以,先做好心里准备吧。” 周伶芳语气轻快,好像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这些话听在苏晴耳里,却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 高总......当时就是他授意把许姐劝退的吧。 其实若是没有大领导的施压,大多数HR是不愿意做这种容易引火上身的事情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而她们则像群台前的小丑,扮演恶势力的爪牙,承受观众们掷来的臭鸡蛋。 而晓云......就是其中的爪牙吗。她想起杨蔓蔓对她的告诫,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职业方向产生了怀疑。 如果以后能升职加薪,她也得像晓云一样,明知领导不对也要助纣为虐吗,所有HR都是这样的角色? 到达目的地时,还有十分钟不到会议就要开始了。 “晴儿!哎呀你终于来了。幸好我让伶芳去接你了,不然肯定得迟到。” 顾晓云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精致的妆容搭配大波浪长发,十分明媚动人。 “是啊,得亏有你们!不然我真得迷路。你不知道那个破导航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啊......”苏晴绽放一个笑容,以掩饰内心隐隐对顾晓云建起的隔阂,如往常一般与她絮絮叨叨。 “哦多了昨天和你说的让你再联系一下学生,有愿意的吗?” “哦只说动了一位接受了offer。我在系统里已经看到状态是接受了。不过这区别不大吧。” 苏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为了这还放弃了撩男神的机会。 “Great!晴儿你真棒!”顾晓云像她竖了大拇指,接着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将PPT上接受offer数量那栏的数字加了个1。 会议场所让苏晴想起了学生时代公开课的讲堂,密密麻麻的座位按秩序排在一层一层的阶梯之上,灯光聚焦的讲台已备好投影仪和话筒。一会儿她们将依次成为全场的焦点,接受来自第一排大佬们审视的目光。 苏晴注意到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此刻正与他身边的Zoe有说有笑。 正是高总。 也许是因为自带的大佬气场,他存在的本身便给周围环境施加了一份无形的压力。 何况身边还坐着Zoe。苏晴缩在自己小组的区域里,看着这位终面她的面试官,曾经被她压力面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她又开始发怵了。 “晓云,一会轮到我们组的时候让我先讲吧,早死早超生。” “你确定?我们抽签抽到第一个讲哦。” 苏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晓云很贴心地安慰她:“没事,首先得我先上去讲小组成果,到时候我会夸你的,给领导留个好印象你再上去讲,他们不会和你这个未来可期的新人计较的。” 说着轻轻拍了拍苏晴的小脑袋,一副有我罩你的架势。 “你讲完了之后还是让我上吧。” 还未等苏晴回应,一直沉默的福玲突然出声:“你别担心,高总从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骂人的。最多是Jessica为了表现不疼不痒的说两句,也不会在我们单独给她述职的时候骂的那么狠。再说真要被骂的肯定是我啦,我才想早点说完早结束呢。” 不太懂拒绝的苏晴条件反射般点了点头,顾晓云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台上,HRBP杨蔓蔓用她传媒大学的专业播音腔完成了开场白,接着,便衔接自然地将话题引入总结大会,邀请华南校招组主管顾晓云上台。 自信美丽的靓丽身影款款而来。顾晓云落落大方地站在讲台中央,不卑不亢地讲述了华南组秋招以来的艰难险阻,而她们又是如何不畏艰难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顾晓云口才惊人,不像是在汇报工作,而是在完成一次极具感染力的演讲,惹得台下众人纷纷鼓掌称赞。 而苏晴却对她投影在大屏幕上的PPT内容产生了疑问。 她轻拍身边的周伶芳,指着屏幕上的一所学校名:“这个不是福玲负责的学校吗,怎么写在了晓云完成的业绩下面。而且三方数量居然比福玲加起来的都多。” “孩子,虽说我们都有各自负责的院校,但不代表只有负责院校里的学生才算我们的业绩。你要是有能力从别的学校招到人自然也算是你的。你看我转给你的那两个学生不是你学校的但不也算你业绩吗。” “但怎么福玲学校的这么多学生都在晓云这里入职啊...” “因为这所学校原来就是晓云负责的,后来转给的福玲。”言毕,周伶芳忽然咬住嘴唇,不再多说。 苏晴突然意识到她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在一声“谢谢大家”后,顾晓云向台下鞠躬,在掌声中退场。 轮到了提前来到台下准备多时的福玲上场。 由于普通员工的汇报时间被控制在五分钟之内,福玲没有像顾晓云那样煽情,没有一句废话地总结了几句成果后,便说到了工作难点的部分。 “其实最大的难点不在于学校或学生,在于我们自己。” 一句话引得第一排的领导纷纷注目。 “当你的上司兼组员把握住之前的资源不对接给你,老师们只信任她而不愿意和其他人建立合作关系,这工作是很难推行下去的。有些人为了追逐个人的利益无视团队合作,甚至抢自己组员的业绩,这是目前最大的难点。”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台下认真记笔记和悄悄摸鱼玩手机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讲台中央的福玲身上,数张疑惑的表情中隐含了一丝兴奋,仿佛是在反复观看过的巡回演出中意外欣赏到了节目外的一出好戏。 高总也一改靠在椅背上的慵懒姿势,正襟危坐,十指交叉置于膝上。Zoe熟悉他这个动作,这是他问责、下处罚命令的前兆。 阴云密布的氛围之下酝酿着暴风骤雨。 而发动这场暴风雨的人却是满腔快意,被积压多时的委屈愤懑皆化为饱满有力的控诉,句句敲在大家心头。 “顾晓云升主管后,其中安徽的院校是对接给了我。当时顾主管表现得很上心,事无巨细把各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都给我交代了一遍,我没有想到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将最能说得上话的老师联系方式推送出去。” 被指名道姓的顾晓云嘴角微颤,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不让五官扭曲成恼羞成怒的形状,而心头压抑不住的火气依然蹿上来,将她的脸烧得通红。 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像是要渗出冰碴子,盯着讲台散发出阵阵寒气。 福玲......她这是真不想干了! 苏晴已被这架势镇住,她侧目而视,看着顾晓云这从未见过的神情,一时觉得她有点陌生。 台上的人似乎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不愿好好交接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给组员设置障碍,让工作进程举步维艰,我不知道这是对我个人的不满还是仅仅想中饱私囊。可就算我之前得罪过她,也不该这么公报私仇吧。” 福玲看样子是抱了玉石俱焚的心态,说话丝毫不留情面。自打顾晓云抢到主管的位置后便视她为眼中钉,用了各种方式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走,也要拉她共沉沦。 “因为没有联系方式,我辗转多次才找到了学院的马书记。等我找到他时他却很奇怪,告诉我不是已经按协议安排了大四生入职实习了吗,为什么又来找他。那时我才知道,顾晓云直接跳过我,在宣讲会开始前就确认好了学生批量入职的时间,直接把他们的简历录入系统,在她名下入职。而马书记甚至都不知道负责人已经换成了我。” “呵,”福玲发出一声冷笑:“这是学了某些没有职业道德的销售翘单吗?” 高总闻言,紧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醒目的“川”字像是印刻在了眉间。 “我理解顾晓云打下这片资源很不容易。可是不愿把资源交接出去,又何必当这个主管?再说,按照公司规定,校招部每年都要轮换学校资源,一是为了防止我们的HR与某些学校的老师产生过多牵扯,以免有利益纠纷,二是保证即使HR有工作调动,换其他人来也不会太影响成果。” “如果都像顾晓云这样搞小动作,同事之间还有什么信任可言?互相猜忌,互相不配合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最后影响的不还是公司的效率吗?” 福玲很巧妙地将个人行为上升到了公司利益,成功引起第一排领导们的重视。 台下也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然而,暴风雨并未就此停息:“其实,这也是钻了公司规定的漏洞。每年都要轮换学校资源,这也导致了某些HR完全不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只管拿了自己这笔提成走人,丝毫不顾忌公司形象。” “比如我安徽的学校。进校前我曾试着邀请一位在职的校友陪我去宣讲,被他直接回绝。他和我反映顾晓云和他们许诺了很多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们签了三方来上海入职后才发现被骗了。” 听到这话,周伶芳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恨不得直接上台把福玲的嘴封上。苏晴想到伶芳给她演示过的所谓“话术”,心下了然。晓云...她也是这样吗?玩套路者,终究还是会被自己的设下的套路套住吧。 “而那名校友也表示,他已经通知了学生会的学弟学妹们,把我们拉进他们私下建立的公司黑名单,在各个学生群里公示,告诫后来者。而他也打算离职了。这后果也反映在了我今年的秋招数据上。” 福玲手握激光笔,反复在大屏幕展示的数据上画圈:“就算顾晓云通过马书记垄断了经管学院的实习,但按理说其他院系的入职学生也不该加起来只有个位数。毕竟上海也算是安徽学子毕业流向的主要城市之一了,可结果却是除了实习与学分挂钩的经管学院,就没有几位对我们公司有意向的了。” “而我曾经的校招成绩各位同事都有目共睹,我想,这个结果,不是我个人的能力问题吧?” “为了自己的短期利益,不惜给同事埋雷,反正这雷炸不到她的身上就无所顾忌。长此以往,公司的名声一落千丈,这怕是非常不利于雇主品牌建设。” Jessica被戳中了痛点。雇主品牌建设正是她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没想到被最器重的下属背刺。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一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过于注重能力而忽视人品,是否因为她这种风格造就了下属为了追求短期的好看数据而牺牲长远发展的局面呢。 “我的建议就是请公司慎重考虑喜欢搞小动作、影响团队合作的人,还有规定本身的合理性。言尽于此。” 底下的骚动声更加明显,很多原本在看好戏的人开始坐立不安,神态慌张。 狂风暴雨逐渐演变成了海啸。 显然,给同事埋雷的,不止顾晓云一个。本以为是旁观者,谁知自己也成了戏中人。 校招部人员出差极其频繁,秋招春招期连着好几个月都回不了上海,在不同城市的学校来回奔波,又是一个人背业绩,压力极大,这导致了部门的流动率很高,能呆满两年以上的都算老员工了。 于是,不少人都是赚快钱的心态,先捞到一波,待埋下的雷爆炸后,他们也许早就逃之夭夭了。时间一长,这雷便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可福玲却当着众人的面提前引爆了这颗雷。虽然她针对的是顾晓云,但爆炸后波及的范围却覆盖了整个校招部,可能只有像苏晴这样真正的老实人才能幸免于难。 而引爆地雷之人此刻倒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身上的沉重担子,露出释然的微笑。她不忘礼数周全地朝台下鞠了躬,完成她的谢幕。 她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径直向门口走去,离开了会议厅,宛如化成了一阵风,轻飘飘地刮过,徒留身后被海啸席卷过的一片狼藉。 今日的阳光正好。福玲抬头望天,蓦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享受温暖阳光洒在身上的心情了。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和顾晓云暗中较劲,勾心斗角,困囿于蝇头小利的争夺,将视野限制在了格子间的一亩三分地,差点忘了这天地是多么的广阔,何愁觅不到能真正包容她的栖身之所呢。 出了工业园区,便是一幅荒无人烟的景象。可福玲却觉得此景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开阔,没有林立的高楼大厦遮挡她看向未来的视线,更没有行色匆匆的人群让她迷失方向。她悠闲地在路边漫步,琢磨她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相比之下,会议厅里的人全无悠闲的姿态,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的气息。 “她在胡说!”处在风暴中心的顾晓云看了看身边的苏晴,抓着周伶芳的胳膊,像是在寻求支持与倚靠,不知向谁解释着:“就是她自己工作态度不积极成绩不好在甩锅而已!除了安徽那边,她其他两所学校的产出也很不好啊!难不成全都是前一位同事在坑她吗!” 苏晴不置一言。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在脑子里搜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话到嘴边又感觉说不说出口都毫无意义。 “都安静点!”Zoe走上讲台,对着话筒吼道。语气中自带的威严一下便镇住了台下不安的躁动。 “大会还没有结束。这有什么的?就该像这样提出难点和建议,不然都是报喜不报忧,都只讲好事,我们都不知道某些情况已经烂到根了!下一个轮到谁来?” 苏晴心情沉重地走上台,甚至都忘了要紧张。 刚才的一出闹剧使得大家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没有心思关注苏晴平平无奇的汇报内容。苏晴也趁机会蒙混过关,把讲台让给下一个人。 台上换了一个又一个人,可聚光灯似乎仍旧停留在早已离去的福玲身上,即使是本次业绩第一的华中校招组上场都没有再掀起任何波澜。 大会按照流程结束了,大家在杨蔓蔓的指挥下有秩序地离场。高总不发一言,默默等待众人离去后,拒绝了Zoe送他回公司的好意,独自出了门。 顾晓云失魂落魄地挽着周伶芳的手,被搀扶着向前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气。苏晴跟在她们后面,看到窃窃私语的同事们正向顾晓云投来复杂的眼神。 “小苏。” 苏晴转过头,发现叫住她的人是她之前在华中组的主管徐嫣然。 “诶嫣然......”苏晴有些伤感:“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重聚情景有点意外。不过还是恭喜你拿了校招部第一啊。” “我正想和你说呢。”徐嫣然毫不掩饰她的愤慨:“刚刚收到Jessica的信息,说这次没有奖金了,第一名也没有。我就不服了,又不是我们组的人搞小动作,个别人的行为凭什么要其他人受影响啊,还带连坐的吗。小苏,要不你还是申请调回来吧,顾晓云这次肯定得没查,你别被她连累了。” 苏晴叹了口气。她预感之后会有一场大清算,恐怕不是换个组就能躲过的。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在公开场合讨论前一天的秋招总结大会。除了不见踪影的福玲,其他人如往常般上班打卡,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与平常。 然而,掩盖在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暗潮终究还是掀起了浪花。 首当其冲的就是华南校招组。第二天,顾晓云被单独叫去总部开会后,从不请假的她一下子申请了三天调休,也不管Jessica批不批,直接就没来。 没人管的周伶芳与苏晴难得有了一次放飞自我的机会,悄悄溜了出去喝下午茶。 “估计她下周也不会来了。”周伶芳抿了一口咖啡,预测道:“晓云之前强度最大的时候一周加班快100小时了都没调过,这次要集中一起调少说也能调个把月。” 苏晴点头:“那她先调三天是怕一下调太多Jessica不同意?” “应该是。不知道昨天去总部被约谈了些什么,可能是让她自己离职,毕竟影响那么大她不走不好收场了吧。如果是这样肯定得在走之前把调休调完,不然不是白加那么多班了。” “我要走的话肯定也要休完了再走。”说到这,周伶芳握着杯身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差点把咖啡挤冒出来。 “伶芳。”苏晴感受到了她这两天极力压制的焦虑,安慰道:“也不一定就会让晓云走吧。福玲也是一面之辞,领导未必会全信。而且,这世上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多了去了......就业处指定的实习基地是如何挑选的公司,领导心里也门儿清吧,不然也不会专门给我们批一项关于送礼的开销规定。真要说影响公司形象什么的,校方那边不也没担心这对他们以后的招生影响么......”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 苏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心下蓦然生起一阵悲哀。 她一向是最瞧不上这些灰色地带的。起初这种与销售无异的工作模式还让她有些接受无能,觉得送礼请人吃饭喝酒的行为是玷污了纯洁无暇的校园,连带着让自己学生时代的回忆也显得不那么美好纯粹了。 美好似乎总在过去。当年,究竟是老师们把她保护得太好,才使她有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奢侈体验,还是时光给她回不去的青春加了滤镜呢。 而如今,被人评价过清高傻白甜的她也能用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谈论着搬不得台面的暗箱操作。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便对本该隐藏在角落里的阴暗习以为常。 这么快,她就已经落入世俗的泥潭,被社会的大染缸成功同化了吗。 还是周伶芳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我也真佩服福玲,她不想干了走之前害闹这么一出。撕破脸了也不怕她下家公司做背调啊。” “也不是所有公司都要做背调吧。” “但她这两天都不来,算自离了吗?也没有交接,离职证明都不想要了?” “对哦。”苏晴反应过来,离职证明是入职新公司的必备材料。即使很多公司没有做背调的讲究,但如果连离职证明都没有,难免会让新东家怀疑是不是与上家公司闹了不愉快。在这个信息透明的时代,要有心查一个人可太容易了。 “唉不过也别想她了,想想我们自己吧。”周伶芳的表情很无奈:“晴儿你不用怎么担心,毕竟年轻机会还多,主要是我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大龄未婚未孕,没爬上管理层也没有过硬的技术,全是debuff,本来想在这攒够两年钱再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至于吧,你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呢。” “工作经验也是debuff。” 苏晴不解。 “你也是hr你还不知道吗。经验多意味着工资高,又不是技术性岗位替代性太强,不如直接挑个新鲜水灵的刚毕业学生当廉价劳动力。” “而且现在让我去干只有七八千的死工资我还不乐意了,由奢入俭难啊。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吧,时间一长要是Jessica瞎逛发现华南组一个人都没有该发飙了。” 周伶芳仰头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苏晴也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手机振动了两下,是林静的消息。 【晴姐,今天蔓蔓姐找我做调查问卷了,是关于校招反馈的,你的评价我都填了满意哦】 【不过有点奇怪,蔓蔓姐反复和我强调了这个不是形式主义,一定要按实际情况填,领导是要切实解决问题的】 【我看反馈上的问题都是什么hr的宣讲内容是否和公司实际情况相符,是自愿实习还是学校安排之类的,这个是你们的考评吗】 看着微信消息,苏晴回了几句感谢的话,心中暗道不妙。 “伶芳!”她叫住兀自走在前面的人,将微信消息递给她看:“我们去年也是有这个考评吗?” 周伶芳盯着屏幕紧缩眉头,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之前担心的大清洗,也许还是要来了。 汹涌暗潮终究还是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浪花由华南组冲击到了整个校招部,掀起惊涛骇浪。 第76章 短短一周便接二连三地离职了一批人,离职申请占领了Jessica的OA(公司系统)页面。她也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几乎是秒点同意,并且都不等新人到位了就请他们尽快离开。 “这一下子少了快三分之一的人啊。” 苏晴看着顾晓云依然空着的座位,不禁感叹。现在她感觉自己就是驰骋在惊涛骇浪之上的一叶孤舟,不知那一刻就会被风暴席卷得支离破碎。 经过了前几天的冲击,此刻周伶芳倒显得很淡定:“他们也是傻,管他呢,就耗着呗,有本事就辞退我,还能拿赔偿。不过可能他们大多数本来也准备走了,校招的活累的要死还没什么意思,都冲着钱来的,干个一两年就差不多了。现在走还可以避免学生离职后被扣提成。” “但一下走这么多咋整,确定都能在春招开始前补齐吗?” “补人?”周伶芳莞尔一笑,向她投来“你懂的”眼神:“你看Jessica有要补人的意思吗?” 苏晴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五下班前,就像是有意不想让他们好好过个周末似的,Jessica给全体校招部68名成员群发了一封邮件—— 各位同事下午好, 为了降低企业成本,提供运行效率,经公司领导批准,现决定对校招部进行结构优化。自本年度春招开始,每位校招专员应承担4-5所院校的招聘工作,请各组主管做好分配与安排,不要耽误校招进程。 如遇到任何冲突或协调问题,可直接向我汇报。 另,提成的计算方式有所调整。从本次春招开始,提成将与入职员工的招聘反馈挂钩,单独核算,不再与工资同期发放,请知悉。具体计算方法将于一个月内通知,请注意邮件查收。 祝大家周末愉快! Jessica 最后一句话在目前的情形下真是颇有讽刺意味。 短短的邮件内容再次给本就摇摇欲坠的校招部添了一把火。 “疯了吧!”即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担心的事被一锤定音,苏晴还是急到差点跳起来。 “我们现在各人负责三所院校工作日程就已经排得满满当当了,现在还加到了四到五所。我们又不会火影分身术!” “哈哈。”周伶芳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大老板应该早就想这么干了。专门成立个校招部每年都要多好几百万预算,可招聘需求量摆在这也不能把校招线砍了,裁员也师出无名还要赔钱,现在可让他们找到借口了。” “精简人员,然后每人承担一个半到两个人的工作量,还是一个人的工资?” “没准还没原来一个人的工资了,你没看她说提成计算方式要重新弄吗。” 苏晴恍然大悟:“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像我们这种地产巨头根本没有那么在乎雇主名声。毕竟体量和市场占有率摆在那,如果学生毕业是想进大公司大平台的话其实没有多少选择,HR瞎画饼实际上影响不大。福玲和晓云的矛盾,最后只是给boss裁减冗杂的校招部递刀子而已。” 周伶芳表示孺子可教也:“终于明白过来啦。你比福玲聪明。她在会上说到这块问题的时候我简直气死。都是当HR的,这种事儿还算事儿吗,她就是想撕破脸,说晓云不好好交接撬她学生资源就够了,她还扯这个,把其他人都拉下水,对她有什么好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部门那么多人,到时候大家都被逼跳槽到同行那儿,都会记她一笔的,福玲以后也不要想在同行混了。亏她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这么拎不清。” 困兽之斗,伤害的也只是底下的人,资本家永远不会亏。 收到邮件后,当天又走了好几位。 苏晴看着已经在明目张胆地完善简历查找其他公司岗位的周伶芳,心想她自己是不是也得寻个后路未雨绸缪了。 她盯着罗彬的微信犹豫,寻思能否请她的大牛学长给推荐个机会。 ————————————————————————————————————————————————— “晴儿,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继那封人员调整的邮件后,Jessica的又一封邮件再次在已是一潭死水的校招部里激起了新的水花: 亲爱的同事们, 根据公司需求与业务方面的考虑,COE现决定对校招流程重新规划。 HR将不再对后期校招入职的数据直接负责。工作重心须放在前期的进校策划,公司的形象宣传上,以确保宣讲会的到场人数,投递简历数与参与面试人数达到OKR的目标。 面试结束后,据实际情况发放offer。后期的电话沟通与入职跟进将交由业务部门负责,以减轻各位HR的工作负担。为了深入业务,了解业务,请各位HR切忌闭门造车,须与业务部门做好对接,保持紧密合作。 注意,提成将不再以入职人数计算隔月发放。会综合考虑宣传策划的质量,宣讲到场人数,入职率与校招反馈评价,于年底进行述职考评,以年终奖的形式发放给大家,请知悉。 新制度会于明年秋招开始实行。本次春招依然延续以往制度。 详情请见附件。 祝各位同事工作顺利! Jessica “开什么玩笑!” 从华中校招组传来的抱怨穿过密密麻麻的格子间一路落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华南组耳中。 苏晴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她的前上司,一向以泼辣的行事风格着称的徐嫣然。 此刻她也毫不避讳:“这什么意思啊?美其名曰帮我们分担压力,其实不就是我们前期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天,一顿操作猛如虎,等最后摘胜利果实的时候就不归我们管了呗。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好了好了。”旁边有人劝道:“话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业务员们估计也很懵逼。他们本来就够忙了莫名其妙的还得兼HR的一部分工作了。那提成也未必会分给他们。” “说的没错,就是莫名其妙。” 徐嫣然继续愤然道:“COE(人力资源领域专家)部门就没干过好事,我们校招他们屁忙也没帮,一天天的尽出馊主意然后让我们试错。现在又不知道想干嘛。我们是校招部哎,照这样一通弄完我们还算啥定位呢?哦企业宣传策划也得我们来弄了。” 她指着附件PDF的条例:“特别是进校前还得出个什么策划案审阅通过才能进校招聘。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们是HR还是文案策划执行策划啊?还有提成不跟入职与三方数量挂钩。呵...”徐嫣然发出一声嗤笑:“录入系统的数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按数据计算,按什么考评、反馈算年终奖。这种模棱两可的评价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要我们深入业务部门,这不是BP(业务合作伙伴)的活吗?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呢?校招?策划?还是BP?那既然我们都干了还要他们干什么呢?” “你小声点。”旁边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徐嫣然不以为意:“怕什么,就是Jessica来了我也一样说......” 虽然口气激烈,但徐嫣然句句一针见血,说出了沉默的大多数心头积攒的疑问。 是啊,看似是改变他们的工作模式,实际上就是在慢慢架空校招部吧。 把每人负责的三所院校增加至四到五所,本就压力翻倍。再加上失去了隔月发放的提成的正反馈,又多了与招聘并不直接关联的额外工作,这是要一步步把她们逼退到放弃啊。 而能在这般强度下坚持下来的,也许就是大领导想要抗压人才。但看这情况,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应该也会调到策划部,企宣部,或是去做HRBP吧。 苏晴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抓头发,又把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薅得乱七八糟。 看来福玲说的没错,大领导真的是不想要这个专门的校招部了。而直接裁掉这几十个人企业又需要付一大笔赔偿。高总连许婷孕期辞退的那些钱都不想给,更不用说这么多人的。 于是,他就授意COE出这样的制度,一来可以让受不了高强度工作的主动离开,二来也能在校招部这艘摇摇欲坠的破船上筛出能经受得住风雨摧残的抗压人才,在破船沉底前将这些人掷于其他船上继续卖力。 真够可以的,不想要他们了不直说,还得玩这么多套路一步步把校招部拆分瓦解。 而这些套路,不也是同样身为HR的COE部门提供的么。苏晴无奈,套路不仅要用来套候选人,现在还玩到自己人身上了。 同是HR,相煎何太急啊。 苏晴郁闷地看着身边空着的三个工位。连周伶芳也去调休了,这下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俩......不会都要走吧。 这个想法冒出来惊得她一身冷汗。 那...华南组不就只剩她一个了吗?苏晴复盘她的秋招时,就发现了得益于她的好人缘,这一路上都是顾晓云和周伶芳在罩着她,福玲也给她提供了很多帮助与建议。绕是如此,她最后的成绩依然不是很理想。 若此次春招没有她们的助力,只靠她自己的话......这入职数据怕不会直接一个零蛋吧。 作为高永新与Zoe分歧最大的点,校招部最终免不了被连根拔起,杀鸡儆猴的命运。福玲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得另找出路。 她建议的HRBP岗确实是项不错的选择。不论高永新与Zoe斗成什么样,他们都需要具有人力资源背景又熟悉业务的人来为部门服务。 可申请调岗,是一定要看以往业绩的。 苏晴暗暗咬牙,看来成败就在此次春招了。不论多难,她都只能迎难而上。 下午,顾晓云出乎大家意料地回来了。 “晴儿!”梳着大波浪长发带着明艳妆容的女生狡黠地踱到苏晴身后拍上她的肩。 “哎呦!晓云你吓死我了!”苏晴连忙转身,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撒娇道:“你终于回来了啊。这么多天不来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呢。” 顾晓云捏着苏晴的小脸蛋回应:“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抛下我们最可爱的晴儿于不顾自己一走了之呢。” 两人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如同往常一样,好像秋招总结大会的事并没有发生,顾晓云只是出去度了个假。 也许是经过这些天的调整,此刻的顾晓云完全没有了秋招大会上失魂落魄的颓废感,重新恢复了容光焕发的姿态。 然而那次大会上的指控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 “晴儿,话说我今天下午是来搬东西的。” 顾晓云有点失落的样子:“我被调到管培生的校招组了,明天正式上班。不过做不了主管了。” “晓云......”苏晴愁容满面:“你还是要抛弃我了吗。” “怎么会!”顾晓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管培生组就在隔壁。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啊。我是不会走的。” 似乎意有所指,顾晓云收敛了笑容:“我知道某人就是想让我走,我就偏不让她如愿。她就自己灰头土脸地离开呗,你看我把不把她当回事。” 苏晴叹着气。虽说她惋惜于福玲的离开,但顾晓云毕竟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即使知道这人心思深不可深交,也无法和深受其害的福玲一样对晓云产生敌意。 可她知道,有些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唉声叹气啥呢。其实你应该恭喜我因祸得福,有了新机会啦。” 顾晓云解释着:“虽说是隶属于校招部,但管培生组的流程和招聘销售的完全不一样,制度也不一样,也是独立考核的。” 听到制度,苏晴趁机讨论起了Jessica的邮件:“你看到今天的邮件了吗?” “看到啦,所以我说是因祸得福嘛。管培生组一直是独立考核的,不受校招部其他组的制度影响,所以这个邮件和管培组关系不大。” “而且......”顾晓云冲苏晴神秘笑道:“而且薪资结构也不一样哦。我现在过去底薪也是不变的,无非就是没有了主管的title(职级)。” 苏晴不禁唏嘘。敢情福玲此番鱼死网破,心甘情愿被高总当枪使,把那么多人拉下水,最后这个她针对的“罪魁祸首”偏偏安然无恙。 这是何等的讽刺。 “哦对了,前两天伶芳和我说她也打算走了。今天刚收到邮件她就跟我叫,说铁定得走。她上份工作就是和文案策划相关的,绝不会再做和这沾边的事了。她是要调岗还是跳槽就不清楚了。先和你说下有个心理准备。” 苏晴大脑一片空白。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哭丧着脸:“那......以后咱华南组就我一个了吗?” “也不是啦。”顾晓云安慰着:“Jessica和我透露,之后可能会调一个去年的管培生来轮岗暂时代理我的主管位置,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他说。” “不过,他也没有经验,可能还没你懂校招,不一定能给出什么有效建议。” 顾晓云看着这个被她和福玲的恩怨给无辜波及到的可爱女孩,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 “晴儿,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 苏晴捧着手机,一句话没码完,大拇指就在删除键上反复横跳。她思前想后,还是把手机撂到了一边。 根本开不了口啊。 这么久没见了,前几天才刚聊上,现在上来就请人家介绍工作,目的性太强反而容易惹对方反感。 况且,隔着时间的长河雾里看花,对方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学长吗? 苏晴赶紧停止因物是人非而油然升起的伤春悲秋之感,将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请人帮忙还是找自己目前比较熟悉且没有利益纠纷的人更好。她翻着通讯录,决定向她的职场前辈福玲寻求建议。 【玲玲,最近怎么都没来呀。是确定要走了吗?】 她先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考虑着是否应该约福玲周末出去逛街玩玩,之后再提别的事。 对方似乎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先发制人地向她发出了邀请: 【我准备离开上海了。你周末有空吗?请你吃饭,就当为我送行了。我只请你哦,不想见周伶芳和顾晓云】 【你要去哪儿?哎呀应该我请你才对,来公司这段时间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福玲的回复出乎意料,苏晴一时有些恍惚。都已经在上海快十年了,怎么还是要离开呢。她想起她还没打过几次照面,来不及告别就匆匆离去的室友,刚刚熄灭的伤春悲秋之感便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都快走啦,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还是公司旁边的商业广场顶楼那家,明天中午见?】 【好的好的,明天见】 阖上笔记本,点开手机企业微信,狠狠地戳下打卡按钮,以宣告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的结束。 周六午饭前,苏晴特意起了个大早做了份五寸的抹茶千层,准备作为两人的午后甜点,还带了前一天晚上烤的曲奇饼干,是福玲喜欢的蔓越莓口味,包装在精美的礼品盒里。喜欢以吃会友的苏晴希望借此传达她的心意。 福玲也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份心意。将近一周未见,她黯淡的眼里有了光,面色红润,中长发披在肩头,一身休闲装给她添了好几分青春的气息。 “玲玲,好几天不见变得更漂亮啦。”苏晴恭维着,撩起毛呢长裙坐在了她对面。 心情愉快的福玲也坦然受了这恭维:“因为不上班啦就显年轻了。上班本来就是违反生理机制摧残人的事。” 前同事见面倒没有苏晴想象中的尴尬。相反,因为没有工作上的牵扯带来的隔阂,两人更能以朋友的心态相处,不必再时刻提防着哪句说错的话他日会成为握在对方手中的把柄。 “你是要吃火锅还是要点菜?”福玲将两份菜单都递给苏晴。 “火锅吧。有套餐诶。”苏晴叫来服务员:“我记得这个套餐里的菜没吃饱是可以无限续的......” 服务员应声去备菜了。福玲没吃早饭,此刻被苏晴的抹茶千层馋到忍不住把饭后甜点直接当成了餐前开胃小菜。 勺子切下一角,送入嘴中,弥漫着茶香的清甜从舌尖一路蔓延到心里,惹得福玲不住称赞:“苏晴你太厉害了。你这手艺完全能去开店了。每次吃你做的甜点都特别惊喜。” 苏晴笑着回道:“不瞒你说,我也想着万一哪天突然失业了又找不到新工作,我就去开个私房。” 说到失业,活泼的氛围仿佛凝滞了一小会儿。福玲倒是没有在意,又切下蛋糕一角:“所以还是得培养下自己的技能。什么领导啊管理层啊都是浮云,有些人是误把平台的影响当成自己的能力了,哪怕很多所谓的高层一朝离开了公司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现在就业行情不好了,什么事都不好说,没啥大背景的话还是掌握一门技术实在,技多不压身嘛。” 锅底首先端了上来,配菜也陆陆续续地上桌了。沸腾起来后升起的烟雾直熏得苏晴把头转到了一边,视线落在了窗外。她们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在这家位于55楼的餐厅,通过落地窗可将市中心的繁华尽收眼底。看久了,甚至会有一种自己正凌驾于摩天大楼之上的错觉。 然而,实际上她们不过是暂时爬上大楼的蝼蚁,借着高楼才欣赏到了更广阔的风光。可若是满足于此,没达到终点便止步不前,不知何时会刮来的风随时能把她们吹落,继续在尘埃里讨生活。 可是,终点在何处?哪里又算得上终点呢? 苏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玲玲,你这次走了准备去哪,找好下家了吗?” 盯着正在涮的牛肉片,福玲头也没抬地回复:“哦我要去深圳了,高永新介绍的工作。做人事经理,年薪全包20万吧。” “深圳?高...高总介绍的机会?这...” 福玲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差点让正在吸饮料的苏晴呛住。 “咋了咋了,缓一缓。”福玲用漏勺捞出涮好的肉倒入苏晴碗中。 “别少见多怪的,这世上让你意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 “这......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啊。” 夹起肉片,苏晴可爱的杏眼里充满了不解,巴巴地看着福玲,像一只暗中观察主人的猫咪。 “你以为我走之前闹这么一出,是一开始就想鱼死网破的吗?” 福玲叹气:“其实现在想想,我也是被当枪使了。” 在苏晴疑惑的目光中,福玲开始娓娓道来。 火锅的烟雾缭绕着,似乎与福玲的叙述一起,将两人带回顾晓云升职后的那次聚会。 包间里同样是火锅的烟雾缭绕,而吃火锅的人心境却完全不同。几人围着圆桌正襟危坐,带着职业假笑,各自向坐在主位的人说了几句不过心的恭维话,谁也不敢先动筷。 处在视线中心的人倒显得很随意,他举杯致意:“感谢这一年来大家的辛苦付出,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特别是华南校招组的表现,真是亮眼啊。这次聚餐我专门选了你们年轻人爱吃的火锅,想吃什么敞开了吃。” “哦你就是...顾晓云吧。”高永新话锋一转,顾晓云闻言连忙起身:“高总,是我。” “真是年轻有为啊。来让我敬你一杯,恭喜你成为我们迄今为止升职最快的主管,继续努力。” “哪里哪里,应该我敬高总您才对。”顾晓云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将杯口置于高永新的杯口下方,与他轻轻碰杯。 一旁的福玲撇开脸,以掩饰自己不自觉露出的嗤笑。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正好与高永新四目相对,刚才的表情完整地落在了他犀利的眼中。 福玲心口一紧。高永新没有计较,继续和大家谈笑风生。大领导的随和态度很好地给跌至冰点的氛围增添了一份暖意,大家逐渐不再那般拘谨。 “晓云啊。”Jessica拍着顾晓云的肩:“高总可以专门请我们华南校招组的,其他人可都没有这个机会,可见他多重视你。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感谢高总赏识。”顾晓云得体地向高永新敬酒。 Jessica的一句话触动了福玲心头的疑虑。 是啊,为什么独独邀请华南的校招组呢。而且,Zoe也没来。 仅仅是为了给顾晓云这个最快升职的主管办庆功宴吗?可这需要日理万机的高总亲自驾临吗?他这种级别的领导为什么关注她们这些小喽啰,是重视人才?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呢。 其他同事都已经挨个向高总敬了酒,福玲也不能成为例外。她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说着千篇一律的敬酒词。 可高永新回复她的却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客套话:“你是小福啊。你一直以来的业绩都很出色,这次升职没轮到你实属遗憾。只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吧。不过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反馈,我不喜欢搞领导架子,大家都是同事,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直接说。” 福玲愣愣地和他碰了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只缓慢回了句:“谢谢高总。” 高永新确实没什么领导架子,喝上头了甚至和大家玩起了行酒令。这可刚好撞上了擅长交际的顾晓云熟悉的环节,她也正热衷在大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两人在酒桌上玩得不亦乐乎。 而福玲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脑中不断思索着高总对她说的话,将之掰开了揉碎了,指望能从中扣出他隐藏的暗语。 为什么专门对她说这话? 大领导嘴上说的好听,真正给她这样的小员工提供帮助不可能完全不求回报的。那么刚刚只是对她说了客套话?可为什么只有对她说的客套话不一样? 福玲默默梳理整合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她知道高永新与Zoe不睦已久了。他是城市总,可以说在上海这个区域他就是老大,本来也是她们能见到的职级最高的领导。 直到Zoe来了。她是被大老板从外企挖过来的,直接空降成HRVP,与高永新平级,直接向大老板汇报。 不仅是职级给高永新带来了潜在威胁,Zoe从外企带来的做事风格也与他的传统作派产生了冲突。 小到喊英文名,大到对公司组织架构的调整,无一不给两人的同事关系埋下隐患。 特别是人力资源方面。之前一直延续的六大模块的传统模式被Zoe大刀阔斧地改革,引入了三支柱体系,还因大量的招聘需求而专门成立了一个校招部。 Zoe是大老板花高薪挖来的,为了请她打破僵化的制度与体系,为公司注入新鲜血液。所以,她必然要让老板看到她带来的变化,这样才能提现她的价值。 可这一切落在高永新眼里,就是纯粹的瞎折腾。他不能理解Zoe好好的一个中国人为什么非得让大家叫她英文名,他更不能理解搭建如此复杂的管理架构有什么意义,有这时间多找这么多吃闲饭的人搞管理还不如直接多社招几个业务员干活。 在他看来,Zoe根本不在乎公司的利益,只是借着由头给自己培养亲信与党羽。比如Jessica就是她带来的人,兼管校招部的HRBP leader。 高永新与Zoe两人如今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关系,然而一直存在的矛盾不知何时便会一触即发。 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底下的人建立联系,是否有助于掌握出现的问题,从而以此来扳倒对方呢。 福玲越想越深,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也许高总只是看她情绪低落,专门给她说了些安慰话,并没有什么深意,是她想太多了吧。 那天聚餐结束,无事发生,福玲依然按部就班地工作。 第77章 苏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玲玲,你这次走了准备去哪,找好下家了吗?” 盯着正在涮的牛肉片,福玲头也没抬地回复:“哦我要去深圳了,高永新介绍的工作。做人事经理,年薪全包20万吧。” “深圳?高...高总介绍的机会?这...” 福玲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差点让正在吸饮料的苏晴呛住。 “咋了咋了,缓一缓。”福玲用漏勺捞出涮好的肉倒入苏晴碗中。 “别少见多怪的,这世上让你意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 “这......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啊。” 夹起肉片,苏晴可爱的杏眼里充满了不解,巴巴地看着福玲,像一只暗中观察主人的猫咪。 “你以为我走之前闹这么一出,是一开始就想鱼死网破的吗?” 福玲叹气:“其实现在想想,我也是被当枪使了。” 在苏晴疑惑的目光中,福玲开始娓娓道来。 火锅的烟雾缭绕着,似乎与福玲的叙述一起,将两人带回顾晓云升职后的那次聚会。 包间里同样是火锅的烟雾缭绕,而吃火锅的人心境却完全不同。几人围着圆桌正襟危坐,带着职业假笑,各自向坐在主位的人说了几句不过心的恭维话,谁也不敢先动筷。 处在视线中心的人倒显得很随意,他举杯致意:“感谢这一年来大家的辛苦付出,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特别是华南校招组的表现,真是亮眼啊。这次聚餐我专门选了你们年轻人爱吃的火锅,想吃什么敞开了吃。” “哦你就是...顾晓云吧。”高永新话锋一转,顾晓云闻言连忙起身:“高总,是我。” “真是年轻有为啊。来让我敬你一杯,恭喜你成为我们迄今为止升职最快的主管,继续努力。” “哪里哪里,应该我敬高总您才对。”顾晓云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将杯口置于高永新的杯口下方,与他轻轻碰杯。 一旁的福玲撇开脸,以掩饰自己不自觉露出的嗤笑。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正好与高永新四目相对,刚才的表情完整地落在了他犀利的眼中。 福玲心口一紧。高永新没有计较,继续和大家谈笑风生。大领导的随和态度很好地给跌至冰点的氛围增添了一份暖意,大家逐渐不再那般拘谨。 “晓云啊。”Jessica拍着顾晓云的肩:“高总可以专门请我们华南校招组的,其他人可都没有这个机会,可见他多重视你。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感谢高总赏识。”顾晓云得体地向高永新敬酒。 Jessica的一句话触动了福玲心头的疑虑。 是啊,为什么独独邀请华南的校招组呢。而且,Zoe也没来。 仅仅是为了给顾晓云这个最快升职的主管办庆功宴吗?可这需要日理万机的高总亲自驾临吗?他这种级别的领导为什么关注她们这些小喽啰,是重视人才?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呢。 其他同事都已经挨个向高总敬了酒,福玲也不能成为例外。她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说着千篇一律的敬酒词。 可高永新回复她的却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客套话:“你是小福啊。你一直以来的业绩都很出色,这次升职没轮到你实属遗憾。只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吧。不过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反馈,我不喜欢搞领导架子,大家都是同事,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直接说。” 福玲愣愣地和他碰了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只缓慢回了句:“谢谢高总。” 高永新确实没什么领导架子,喝上头了甚至和大家玩起了行酒令。这可刚好撞上了擅长交际的顾晓云熟悉的环节,她也正热衷在大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两人在酒桌上玩得不亦乐乎。 而福玲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脑中不断思索着高总对她说的话,将之掰开了揉碎了,指望能从中扣出他隐藏的暗语。 为什么专门对她说这话? 大领导嘴上说的好听,真正给她这样的小员工提供帮助不可能完全不求回报的。那么刚刚只是对她说了客套话?可为什么只有对她说的客套话不一样? 福玲默默梳理整合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她知道高永新与Zoe不睦已久了。他是城市总,可以说在上海这个区域他就是老大,本来也是她们能见到的职级最高的领导。 直到Zoe来了。她是被大老板从外企挖过来的,直接空降成HRVP,与高永新平级,直接向大老板汇报。 不仅是职级给高永新带来了潜在威胁,Zoe从外企带来的做事风格也与他的传统作派产生了冲突。 小到喊英文名,大到对公司组织架构的调整,无一不给两人的同事关系埋下隐患。 特别是人力资源方面。之前一直延续的六大模块的传统模式被Zoe大刀阔斧地改革,引入了三支柱体系,还因大量的招聘需求而专门成立了一个校招部。 Zoe是大老板花高薪挖来的,为了请她打破僵化的制度与体系,为公司注入新鲜血液。所以,她必然要让老板看到她带来的变化,这样才能提现她的价值。 可这一切落在高永新眼里,就是纯粹的瞎折腾。他不能理解Zoe好好的一个中国人为什么非得让大家叫她英文名,他更不能理解搭建如此复杂的管理架构有什么意义,有这时间多找这么多吃闲饭的人搞管理还不如直接多社招几个业务员干活。 在他看来,Zoe根本不在乎公司的利益,只是借着由头给自己培养亲信与党羽。比如Jessica就是她带来的人,兼管校招部的HRBP leader。 高永新与Zoe两人如今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关系,然而一直存在的矛盾不知何时便会一触即发。 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底下的人建立联系,是否有助于掌握出现的问题,从而以此来扳倒对方呢。 福玲越想越深,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也许高总只是看她情绪低落,专门给她说了些安慰话,并没有什么深意,是她想太多了吧。 那天聚餐结束,无事发生,福玲依然按部就班地工作。 直到她发现顾晓云根本没有好好和她交接工作,并如此明目张胆地撬她的学生资源。 受不了这份气,福玲开始关注新机会,计划着找到下家就立即走人。 然而三十岁的女性,没有爬上管理层的好像一只脚就自动被踹出了求职市场。几年前将简历挂上网站就有人主动联系,而今主动投了几十家都石沉大海。 同时顾晓云还在暗中步步紧逼,将她边缘化。 愤懑中的福玲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她重新想起那天聚餐高总对她说的话。既然她横竖都要走了,那么走之前去找他告一状,把她的委屈通通抖出来,哪怕高永新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那么她在走之前图个痛快也不损失什么。 于是她找到高总的企业微信,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段话,将这段时间被排挤打压的压抑尽诉诸于这番控诉中。 企微显示已读,然而没有回复。 不一会儿,福玲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 “我,高永新。你周围有人吗?你去了没人的地方,有事和你说。” “高总?”福玲刻意压低了声音,举着手机走出办公区域。 “你发的消息我看了。长话短说,你现在还有哪些其他的问题,都可以一并反馈给我。还有,如果你不介意去别的城市的话,我有一朋友,他公司正在找人事经理,500人体量的公司,平台还是不错的。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你推荐过去。” 苏晴瞪大了眼睛,福玲说的内容有些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在大公司找到了这份有钱途的工作,同事们也都是小天使,都很关心她会主动帮她的忙,领导虽然严格但也并不会刻意找她麻烦。 没想到这只是因为她没有处在斗争漩涡的中心罢了。 “所以......你在总结大会上说的那些......是高总默许的?” 福玲没有否认:“他说要我捅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我是专门考虑到你的。我知道你宁愿业绩不好也从不搞小动作。所以对你没有影响的。顾晓云开始故意针对我后也只有你还经常主动找我聊天,冲你给我分享的好吃的我也不会害你的。但影响到了除了顾晓云之外的其他人我也没办法了。” 就像顾晓云借辞退许婷的功劳当上主管一样,在职场上踩着别人往上爬,把他们当成自己前程上的垫脚石,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了。 苏晴想,他们这些小蝼蚁只是被上面的神仙打架波及到的牺牲品而已,纵使知道了又如何,除了隔岸观火,她什么也做不了。 福玲还不忘送给苏晴一个建议:“还是想办法申请调岗到别的部门吧。校招部是高永新最不看好的部门了,哪天直接砍掉都有可能。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杨蔓蔓过段时间要走,去北京和她男朋友结婚。等她男友稳定了也给她看好了工作她就走,就这三四个月了吧。你可以试试调到她HRBP的岗。校招是没有前途的,就是没有高永新上升通道也有限。当然要是调岗这次的春招肯定得好好干了,肯定要拿业绩说话,不能让领导认为你是因为干不好校招才想调去干HRBP的。” 点着头,苏晴将这建议记到了心里。 吃完饭后,她们走到了地铁站。此刻分别后,相见便遥遥无期了。 “玲玲。”在地铁飞驰而来时,苏晴向她送上离别前的期愿: “祝你前途顺利,前程似锦。” 福玲噗嗤一笑:“你把我当你的学生呢,我经常听到你在电话里和他们这么说。好啦谢谢,我走了。” 她们各自上了相反方向的地铁,就像是在人生的岔道口分离,走上不同的路,各奔前程。 而她最终能留给她的,也不过是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 苏晴在湖南的校招之行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顺利地签下了校企合作,虽然只是个框架协议,但也表明了合作的意向,自然也是她校招成果的一部分。因为没有开放宣讲会的预约申请,她斗胆请就业指导处的老师在给学生讲职业规划课的时候匀给她20分钟做宣讲,也算是完成了Jessica强调的不仅要做招聘更要借此宣传公司形象的要求。 期间还有学生主动愿意加入校招群,这倒是给了没有抱任何期待的苏晴一点惊喜。 春招行程结束后,苏晴回去上班,刚一推开办公区域的门,便被铺天盖地的打电话声淹没。听着各个组的同事们使用各种话术忽悠学生入职,苏晴已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习以为常。尽管如此,她依旧不能认可这种靠套路取胜的工作方式。她有自己的风格与原则,坚决贯彻愿者上钩的路线,宁可牺牲一些业绩守住自己的底线。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也加入了打电话的行列中。 下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耳鸣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苏晴望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座位。晓云和伶芳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余威自打春招开始就整天在外面跑,就没有见到他人。本以为顾晓云就够拼的了,没想到新来的代理主管更拼。 她有些思念她的前同事了,于是发了个信息给周伶芳: 【伶芳,最近怎么样啊,在新公司还顺利吗】 周伶芳秒回了信息,看起来心情不错:【挺好的,唯一就是担心试用期。哈哈换了新公司我才久违地找回了当HR的威风,我现在是负责员工关系的,比较稳定不需要到处出差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哈哈真的吗,我不信,还有人过惯了苦日子不喜欢好日子吗】 【那谁能舍得好日子啊。不过对比之下才知道苦日子究竟有多苦。晴儿,你也赶紧想出路吧,校招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我现在想想能干两年还能做的那么好我都佩服我自己】 周伶芳和福玲都给了她同样的建议,此地真的不宜久留了。但转岗未必能顺利啊。 她给伶芳发了几个撒娇的表情包:【亲爱的,你那边还缺人不?你看我行不行】 周伶芳老实回复:【我倒是也想把你带过来,只是现在还没有坑。你放心,等哪天有机会了一定第一个想起你】 【哦对了,我给你拉进一个本市的HR群,里面都是不同公司的同行,你看看能不能学习学习,提高下专业技能】 【哈哈好啊好啊,感谢了】苏晴也没有真把伶芳当成救命稻草,只是先打个招呼给自己多个找到后路的机会,主要还是得靠自己。 她整理好东西下班,准备在附近吃一顿大餐犒劳一下这段时间辛苦工作的自己。 挑了家西餐厅,刚点了一份单人套餐微信消息又来了。 可千万不要再是工作消息,别破坏了此刻的好心情...... 苏晴现在被惹得一听到微信消息的震动声就心惊胆战,她现在看消息前都得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不过,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能歪打正着地戒掉她的手机瘾了。 在祈祷中点开微信。可以算是工作消息,也可以算她个人的。 与她个人的职业发展相关。 是杨蔓蔓。也许是得了福玲的委托,专门给她透露了一个内部情况: 【我过几天就要跑路了,你准备的怎么样?能调到这边来吗】 【这么快?你要去北京了吗?】 【是啊,本来还想再多呆一阵子的,但公司越来越不做人了。为了创收成立了一个展馆事业部,从宣传部那边独立出去的,说是专门接展馆建筑设计的活。你说好不好笑?看来地产是不赚钱了指望在别的业务上玩花样了。关键是,这个事业部也要我来管,还不肯新招人,我可去他的】 也许是要辞职的有恃无恐,杨蔓蔓的说话口气和以前明显不一样,更加洒脱和无所顾忌。 【话说你这段时间准备一下就可以申请调岗了,我刚提的离职,晚点指不定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这么快?】苏晴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是春招述职还没开始呢,我现在还没展示成果,好调岗吗】 【哎呀你先申请啊,想那么多干嘛。谁说一定得述职结束后的成果才算成果啊,你现在就可以整理一下业绩嘛。我离职提的突然,新事业部又刚成立,肯定是急着要人的,时效性最重要了,从内部调一个知根知底的肯定比外招要有优势,可不能错过机会啊】 机会往往不会等着准备充分的时候再降临,它随机出现的时候如果不抓住,也许就再也遇不到了。 苏晴斟酌了好一会儿,决定接受杨蔓蔓的建议。为了一鼓作气,她决定今晚就把调岗申请写了。 第二天刚一到公司,她就接到了余威的电话: “你要调岗?” 余威的不情愿都从这几个字的语气中传达了出来,可苏晴却不能因他的不情愿而动摇。 “嗯是的,我感觉BP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她坚定地回到。 “唉......你现在走,让我很为难啊。华南校招组就没人了,只有我怎么忙得过来啊。” 以后怕不止华南校招组没人,整个校招部估计都要没了,公司还不是照样转,还是得多为自己打算,苏晴暗想,表面不动声色,积极地给余威提出解决办法。 毕竟都是同事,余威又是轮岗的管培生,指不定哪天就又碰上了,处好关系准是没错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就算调岗后交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的校招流程基本结束了,你那边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出差过去帮忙。” 见苏晴心意已决,余威作为一个暂时的代理主管也不好说什么,又得到了她愿意主动分担他工作压力的承诺,便通过了她的调岗申请。 “你下周有空吗,能来一趟湖北帮下忙吗。下周业务经理们月底要业绩考核,忙得没有人能抽空来出差,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了。” 她上一秒提出的帮忙,下一秒就要接受任务了。苏晴腹诽,这余威倒是真不客气啊,挺适合做资本家,很会利用一切机会压榨劳动力。 但话既已说出口,便不容反悔,苏晴只好信誓旦旦地保证下周一就去湖北。 调岗的申请到了Jessica这里。想到前两周校招时Jessica在群里的诘问,苏晴至今仍心有余悸。 然而,经过了几轮毒打后,面对这个女魔头般的人物,苏晴终于可以做到不卑不亢。在调岗会议上,她井井有条地展示了入职以来的进步,证明了自己是个有潜力,肯学习的员工。同时,她还描述了这几天在本市HR大群里临时抱佛脚背下的HRBP的相关知识。 Jessica是HRBP leader,她无意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借此来表明自己做了功课。她目前的春招数据相比于秋招,几乎是翻倍了,虽说业绩依然算不上太突出,但进步有目共睹,还是值得一句未来可期的。 也许是上次在工作汇报群里发的检讨言辞恳切,态度认真,给足了领导面子,Jessica这次便没有太为难她,只不疼不痒地交代了几句工作内容,就不再多说。 会议结束,苏晴叫住同来参加会议的杨蔓蔓,小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能稳不?” 杨蔓蔓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觉得可以。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就看Jessica怎么想了。大概两天就能有结果吧。到时候会有邮件的你注意及时查看哈。” 苏晴突然很庆幸上一次在汇报群里她忍住了,没有凭一腔热血把Jessica怼回去。人在屋檐下,对方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如果没有做好离职的准备还是不要逞一时之快了,也幸好是余威拉住了她。 这么一想,她对下周去湖北帮忙也不再抵触。 Jessica效率很高,两天后就收到了转岗邮件。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郑重其事地点开邮件。 这是,要即将迎来职业生涯的新篇章了吗。只要再跑一趟湖北,从此就不用过这样连轴转的出差生活了。她的中二之魂又一次上线,感觉自己已经成功过了新手村,开了新地图,在充满新鲜感的环境下恢复了满血状态,信心满满地继续她的打怪升级之路。 然而,在小心翼翼地读完邮件后,苏晴的眉头却紧蹙起来。 到岗时间一个月内否,这一点没有问题。 然而职位的title显示的却是:HRBP助理。 同时,对应的薪资待遇也比HRBP应得的少了两千。 她这是......在打怪升级的途中被boss给摆了一道? —————————————————————————————————————————————————————————————————————————— 冬季的贵阳似乎对外乡人格外的不友好,好像有意要用刺骨的寒风赶客一样。偏偏又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城市,高低起伏的山丘将这份冷冽团团围住,任它肆掠其中。 即使裹着最厚的羽绒服,苏晴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仍要顶着寒风爬坡。 大学建在山上,倒是挺有意思。学生每天上课都顺带锻炼身体了。 到了图书馆的门口,苏晴见约的人还没来,便先钻进了室内,寻了张座椅歇歇脚。等待之际,她翻出手机上的日程记录,那被排得满满当当的校招行程看得她头疼。 四所学校的双选会和宣讲会的开放时间都集中在三月份了。她今天下午的宣讲会结束后就得快马加鞭地赶飞机前往江西,准备南昌学校早晨九点开始的双选会。五点结束后,又要继续马不停蹄地奔赴安徽,在这之后便可以回上海休息三天,喘口气,再启程前去湖南,她春招的最后一站。 苏晴揉着太阳穴,想想就觉得身心俱疲。做校招的节奏简直像是在打仗。 她不禁怀念起周伶芳带她进校的日子。那时,有伶芳这名老将在前方开路,福玲则像位军师时常提点着她,而她这个新兵只需按照指令心无旁骛地冲锋陷阵。哪怕最后战绩不佳,也有晓云来帮忙收拾残局。 而如今,晓云调到管培组重新启航,伶芳也凭借优秀的履历收获一家大集团的offer,成功跳槽,只剩下她一人孤军奋战。 这对她来说,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强迫自己振作精神,她抬起头环视了几遍图书馆的大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姗姗来迟。 是林静介绍给她的校园大使陈默。 一般校招的配置除了主讲控场的HR之外,还会邀请位懂业务的经理作为辅助。苏晴本想请林静和她一起来,作为校友给学弟学妹们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奈何她沉迷赚钱无法自拔。不过请了她男朋友来助阵,倒也讲义气。 苏晴自是不能辜负这番义气,她专程和Jessica申请了500元的校园大使经费给了陈默。有了女朋友的委托与金钱魅力的双重加持,陈默自然十分卖力。 “晴姐!”一个笑容阳光的大男生向她招手。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几个室友都叫我给他们带早饭,就耽误了一会。” “没事没事。陈默同学我们还是在秋招的时候见的吧。现在有段时间没见又长帅了啊。”苏晴像许久未见的亲朋好友般热情,夸得这大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哪有啊。这段时间忙着赶毕业论文呢,都快秃了。我先带你去宣讲教室看看。哦对了,林静在那边还好吧。”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唠起嗑。苏晴顺水推舟地和他聊了林静的近况。工作虽辛苦但还算顺利,同事也团结友好,上周刚开了一单,已经可以拿业绩了。在这期间,苏晴还不着痕迹地将自家公司也夸了一通,时刻体现公司关爱员工并注重培养发展员工潜力的优势。 “她和你怎么说的呢?对工作还满意吗?”苏晴没有滔滔不绝,点到为止后便把话题抛回给了陈默。 男生提到林静,话匣子也打开了:“她这几天心情挺好的看来。前两天她还和我说要在上海买房。唉这不是给我压力吗。” 苏晴敏锐地在男生苦闷的表情里读出了他隐含其中的甜蜜,不由地露出羡慕的神情:“挺好的。两人人一起在大城市打拼也是件很浪漫的事。她有这个雄心壮志也说明对你们的未来很有信心啊。” 这话说的甚得陈默的欢心,他连连点头。 “话说你们俩连名字都这么般配诶。陈默和林静,就是天生一对的感觉啊。” “哈哈哈哈是吗。”男生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只是真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和她在上海安家了......哎晴姐,到了,就是这里。” 只见宣讲地点不过是间大一点的教室,和她上次来的礼堂完全不同。 “这......”苏晴有些担忧:“这地方也太不显眼了吧。你们能知道这地方还有个宣讲么。” “没有特别关注的人还真不知道。” 陈默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qq群:“姐你看,学校那边就是在这个大群里发了个通知而已,也不止你们一家。但这个群我们平时都不看的,也没人说话。你要是指望老师可惨了,他们发个通知就觉得自己尽到责任了,然后就可劲地催我们签三方。” “不过,你放心吧姐。”陈默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我让我哥儿们也帮忙叫人了。他是学生会主席,号召力一向可以的。” “哎呀,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谢谢你啦。”苏晴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等你来上海了我请你吃饭。” “客气了姐,林静那里还得靠你多照顾呢。” 第78章 每位HR都有自己的工作风格。顾晓云凭借过人的交际能力博取老师们的信任与支持,通过笼络老师由上而下地掌握学生资源。而苏晴,则选择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直接的相处更有益于了解他们的意向期望,便于找出他们的痛点,对症下药,也可依靠与几个的融洽相处打通学生内部的关系网。 比如她对林静的多方关照自然也获取了她男朋友陈默的支持。 在熟悉教室的多媒体操作后,两人暂时于校门口分别,约定下午准时在宣讲教室见。 苏晴踌躇地在校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为了省点打车费还是决定不回宾馆了。Jessica和他们说过,本着降低成本的原则,如果不是错过末班车等无奈情况,打车一律不给报销。 要被边缘化的部门真是连给经费都吝啬于此啊。 她摁下辅助她校招的业务经理的号码,电话拨通,手机里传来口齿不清的回复,明显是还没有睡醒。 “喂李经理啊,还在睡呢,都十点多了。” “哎...难得能睡个懒觉啊,我现在可是连休息日都几乎要没了,997的节奏啊。” “这不是升职了嘛,自然要忙些,钱也多啊。这次就是来给你那边招人减轻负担的,好歹积极点。” “好的好的我马上起来。苏总有什么指示?” “你别开玩笑了李经理,李总,李董!” “得了得了......” 两人在电话里互相调侃了一番,顺便把李世群的瞌睡虫也驱走了。 听到电话中翻身起床的动静,苏晴正经道:“李经理,麻烦来的时候帮忙把校招的物料带上。有易拉宝,横幅,海报,还有给学生的一些小礼品。可别带丢了。剩下的签到表面试题什么的都在我这。宣讲会开始时间在下午,我们提前来布置下现场,午饭就在学校的食堂吃吧。” “好的,收到,苏总。” “辛苦辛苦,李董。” 李世群嘴上不着调,喜欢和人开玩笑,做事却是十分靠谱。电话挂断后没一会儿便见他拎着大袋小袋的物料从出租车上下来。 “李经理,这边。”苏晴招呼着,接过他手中的几袋物料。 “怎么样我神速吧,刚接到你电话我就踩着五彩祥云过来了。” 苏晴被逗的哈哈大笑:“得了,那就请盖世英雄先随我去布置现场,再去吃午饭吧。哦对了,打车费多少钱啊,我一会直接转给你。校招部现在不给随便报销打车费了,但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让你们贴钱。” 说是这么说,想到要自掏腰包,苏晴心里还是隐隐地痛。 幸好李世群很识时务:“别别别,干嘛这么客气啊。本盖世英雄岂在乎这点小钱。不用给不用给。” 李世群也就毕业了两年,脸上却完全剥离了懵懂的学生气,眼里泛的光都包含了属于社会人士的精明,打了发蜡的发型更是给他添了几分油腻感。 不过因为他大气地不要打车费的行为让苏晴觉得他的形象瞬间高大上了起来。 两人分工合作,李世群在宣讲教室的楼下摆好易拉宝,贴上宣讲会的时间地点,展示给来来往往的学生。苏晴则负责布置教室。给玻璃窗外拉上横幅,在附近走廊上贴好宣传部精心设计的海报,还不忘拿黑色水笔在海报上添上“参加者可领取精美礼品”的字样。 经过一顿操作后,这平平无奇的教室总算有了点宣讲现场的氛围。 两人也安下心来前去吃午饭。 下午的宣讲要开始了。苏晴刚一踏进教室,看到这座无虚席的场面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她感激地朝坐在门口的陈默竖了大拇指,心想有了他,这次校招的业绩应该不愁了。 “李经理,一会儿我上去讲,需要麻烦你拍下照。主要需要把学生的到场人数拍下来。各个角度都来几张。” 李世群比了个ok的手势。 在一阵暖场过后,苏晴正式开始了她的表演:“这次宣讲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我将介绍下公司情况与岗位情况,接下来是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畅所欲言,最后是简历投递,现场投递简历的同学将获得直接面试的机会......” 宣讲进行的很顺利,苏晴落落大方,极具亲和力的态度感染了在坐的很多学生。最终大概有超过了一半的学生留下来面试。 苏晴轻车熟路地按照人数将他们分成四到五人的小组,分别发放了面试题,进行无领导小组面试。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时,面试官苏晴装模作样地来回踱步,表现出一副正在观察每个学生的样子,实际上她在琢磨今天晚上吃什么,期间还不忘小声提醒李世群继续拍照。 在每个小组选出的代表发言完毕后,苏晴也终于走完了招聘流程。她十分官方地宣布了后续将与大家邮件电话联系,结束了此次宣讲。 待所有学生离开,苏晴脸上的职业假笑终于绷不住了。 “李经理别玩手机了!赶紧来收拾东西!” “咋了咋了。”苏晴焦急的声音把李世群也弄慌了。 “我没想到这场宣讲弄的这么晚。订的飞机票时间有点早了。动作快点收拾东西,再晚点就该赶不上飞江西的飞机了!” —————————————————————————————————————————————————————————————————————————— 出租车刚停稳,两人便十万火急地窜了出来,拎着大包小包的物料,一路叮叮咣咣地往值机柜台的方向跑。海报与易拉宝的支架不断碰撞发出的动静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还有一个小时多点呢,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搞得我也急的不行。至于吗。”来到候机室,李世群终于得以喘了口气,整个人葛优瘫在座椅上,随手把紧抓着的物料朝地上一撂。 苏晴攥着登机牌,反复确认着登机时间,因害怕错过飞机而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她呼出一口气,擦掉额头的汗。在这寒风中,竟然不知不觉地跑得汗流浃背。 “好险呢。要知道飞机起飞前45分钟就停止登机了。”苏晴回道,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缓冲长度给她。 李世群不以为然:“其实你不跑也还是来得及的吧,基本能刚好赶上,也省的等了......哎你现在干嘛呢?” 只见苏晴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一亮便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李经理,麻烦把今天拍的照发给我。” 李世群依言照做后,好奇地瞅向电脑屏幕:“你别告诉我就等个飞机的间隙你还要工作。不至于吧。” 他边说边侧过身,Excel首行大大的“出差日报”几个字映入眼帘。 “HR出差的每一天都得在群里汇报工作,要文字总结做了什么和对应成果,还需要配上照片作为证明,做到图文并茂。” 苏晴盯着屏幕,头也没抬地回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规定凌晨前得提交,不然算早退扣工资。等一会我们飞机落地了再去酒店安顿好肯定得凌晨之后了。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看着争分夺秒赶日报的同事,李世群很知趣地没有再说话打扰她。 排队等待登机的时候,苏晴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抱着电脑,注意跟着前方蠕动的队伍,时不时又低下头敲几个字。 落座之后,苏晴更是马不停蹄地继续写日报。登机的人来来往往,擦过她靠过道的座位,但苏晴浑然不觉。她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小小的异次元空间里,被名为“日报”的魔法操控,除了“日报”二字任何事物都不能再影响她分毫。 在空姐第二次播报飞机即将起飞,请乘客关闭电子产品或调整成飞行模式时,苏晴终于在断网前成功发送了日报。 点下发送键的瞬间,苏晴像是打破了异次元空间的屏障,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中。 “好险好险。刚好赶上。”迅速将电脑关机收起,她脱下羽绒服外套披在身上,又拿起座椅上的靠枕置于脖子下,准备美美地睡一觉。 李世群发出了第三声“不至于吧”。 “当然至于啦。”苏晴打了个哈欠:“可差点被扣绩效诶。” “本来以为你们很爽的,每天到处玩玩就能拿工资还有出差补贴。现在看来也不容易啊。对了我们不能多呆一天再走吗?本来我还打算顺便去这里的湿地公园玩玩的,都没时间。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再来了。” “我们明天早上就有场双选会诶大哥。你还想着玩。” 苏晴歪头瞥了他一眼:“再说了,怎么可能会给你一天时间玩呢。你以为每天都让写出差日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写我今天玩了一天吧。哪怕就是完事后顺便去逛了半天,晚上我都得绞尽脑汁地编日报。要是内容写的太少可是要被拎出来批斗的。” “不至于吧。”李世群看着苏晴这一路的操作,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上次就被批斗过。”想起不愉快的事,苏晴表情很是纠结:“说我的日报很粗糙,写的什么玩意,没有亮点难点可改进的点,就一通大白话像小学生的流水账作文。” “我天,这话说的谁这么损呐?” “Jessica啊,还能有谁。好家伙那场面啊......Jessica带头,群里其他领导跟进,一个一个地数落我。” 第一次做校招的小白就遭此毒打,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苏晴调整好姿势,双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羽绒衣:“那次之后晓云就专门给我设计了个日报模板,让我记得配上照片,文字排版都很有讲究。再次发日报的时候就被夸了,然后Jessica就要求今后日报都按我这模板来,要图文并茂。” “搞什么形式主义啊这。不就是个破日报吗搞得这么上纲上线。”李世群对此嗤之以鼻:“话说这样的话你其他同事会不会对你有意见啊。他们这算是被迫增加工作量了。唉还是我们那边好。业绩就摆在那有一说一,不会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 “算是吧。”苏晴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办法,有些领导就是很看重汇报。哪怕工作成果再好,汇报没做好她也会觉得你态度不行。不管了先容我睡一会儿。” 校招期间,连休息都是得争分夺秒的。时刻警惕着各种突发状况,还得留意源源不断的工作消息,也只有在飞机上才能心无旁骛地歇着。 飞机晚点,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苏晴这次自告奋勇地积极去打车,无它,只因这个时间段的打车费可以报销。 两人到达宾馆后,苏晴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进房间匆匆洗漱完毕后就直直倒在床上。 床垫软得不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可明明很困的苏晴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心里隐隐的不安止不住地骚动,惹得她烦躁不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打开手机,翻着微信消息。就在刚刚,她的工作汇报群里弹出了几位领导发的竖大拇指的表情包。可以啊,还有几位大佬陪着她一起熬夜。 她将手机扔至一边,闭上眼睛强制自己睡着,可越是这般刻意就越是难以入眠。直到天边微亮,苏晴才昏昏沉沉地在梦乡里游荡了片刻,可没一会儿就被闹钟拉回现实。 没睡好导致的黑眼圈让苏晴涂了两层粉才勉强遮住。 李世群还没从早起的不适感中缓过来,只胡乱给短发梳了个造型,连发蜡都懒得打。一向聒噪的他在去学校的路上竟都没有力气和同行的人谈天说地了。 “我们稍后先去找到我们的摊位,把桌布铺上,公司的宣传折页放上去就先去吃早饭吧。” 此时的苏晴在不知不觉间扮演了统筹者的角色,就像当初带她进校的周伶芳一样。而她距离那个只知道跟在前辈屁股后面等待指示的时期也不过短短半年不到。 可在这日新月异的职场环境下,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若是不能迅速地成长起来,也许就在喘口气的瞬间,就会被同龄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李世群只点了点头,表示一切服从安排。 清晨的校园人影稀疏,双选会所在的体育场只整整齐齐地摆好了桌椅,桌上放置着标好公司名称的座位牌,早到的几家用人单位都在寻自己的摊位。 然而苏晴带着李经理来回寻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他们的位置。 昨夜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的不安再一次涌上心头,愈演愈烈。 她连忙拨通一个电话,却听到正在通话中的语音。 “李经理麻烦你保管一下东西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老师。”苏晴轻车熟路地飞奔至就业处的办公室,找到了一直和她对接的王老师。 “老师您好,我是一直和您联系的小苏。”尽管心急如焚,苏晴还是强迫自己表现得平静些,带着微笑礼貌地打了招呼。 “哦你好你好。”王老师也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但仍然打起精神应付着:“今天双选我们都特别忙,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但可能回应的不是很及时,不周全的地方就请你们多担待了。” “老师您客气了。不过我今早来的时候没有找到我们公司的摊位,请问老师可以帮忙查看一下情况吗?” “怎么会呢?”王老师闻言,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忽然睁大:“这次报名双选会的公司挺多,我还多加了几个名额呢,不是让你提交报名材料了吗。” “是的王老师。我的报名材料都根据要求邮件发给负责报名和公司审批的赵老师了。可以麻烦您和赵老师确认下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是小赵啊!”王老师无奈地扶额:“小赵老师前段时间离职了,前几天才刚走,你是什么时候发给他的啊。” 她边说边翻着桌上堆积成山的资料,找到本次双选会的公司名单,仔细端详了片刻后,一脸抱歉地看着面前眼神焦急的女孩:“没找到你们公司的名字,是不是报名材料发的太晚了?要是在小赵提离职后给他的,那他可能就没看邮件,没把你们公司算上。实在不好意思哈。” 苏晴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 “王老师......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从上海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不能白来吧......”苏晴低头盯着面前的办公桌,内心极力挣扎着,控制自己不被忐忑与慌张织就的无形大网吞噬。 校招时期会碰到的突发状况很多,不能这么轻易地被困难打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有心,问题都是可以被解决的。 苏晴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以防止大脑被这猝不及防的意外事件撞得宕机。 “这个......实在很不好意思。参与双选的公司名单都已经定了无法修改。春季招聘会的宣传册也都印好现在也无法再添一家了。这我也没想到......”王老师语气带着歉意,却隐隐向苏晴传达了木已成舟无能为力的意思。她按着太阳穴坐回椅子上,表情疲惫,看样子并不想帮忙解决问题。 但苏晴不能放弃。她竭力思索着既能让他们继续开展校招活动,又不必劳烦老师的补救方式。 扶着办公桌,稳住因情绪过分波动而险些支撑不住的身体,苏晴眼神真诚地望着老师,缓缓说出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那可以请老师借我们一套桌椅吗?” “桌椅都有的。今天周六学生们不上课,随便找一间教室搬就行。你是想......” “是的,其实不用麻烦老师再添加我们公司的信息的。我刚刚去看了双选会的现场,场地很大,还很空旷,还请老师能允许我们找一处位置加上桌子就好。” “也行。”王老师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了。招聘会上的用人单位众多,多一处摊位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况且,若是不把苏晴打发走,这般纠缠下去今天也没法做其他工作了吧。 对方既已给了台阶,她顺着下就好。 “选的位置注意不要侵占到其他家公司划分的领域。还有下午结束的时候记得把桌椅还回来。” “嗯没问题,请您放心。谢谢王老师!” 匆匆道谢后,苏晴不敢再耽误时间,迅速定位了体育馆附近的教学楼,辗转几间教室挑了张双人桌。接着,拨通了搭档的电话请求支援。在等待期间,她还不忘跑去离这里最近的食堂买了几个包子。 再忙也得好好吃饭。接下来可有一场恶战了,不填饱肚子可不行。幸好上一次进校时就已经将路线摸熟了,这一来二去并没有耽搁太久。 李世群来的很快。见到正在笨拙地把桌子移出门外的苏晴,他大喊一声“放着我来”冲了过去,两人一人一边将桌子搬了起来。 “就这里吧。”好位置早已被预订完了,只有被忽视的角落给他们留了一席之地。 摆好桌子,铺上带有公司logo的桌布,支起易拉宝,总算在招聘现场刷了点存在感。简单布置好后,两人连忙原路返回,又在教室里顺了两把椅子。 然而这椅子却不是给他们自己坐的。 忙活了半天的李世群舒舒服服地坐了没一会儿便被苏晴拎起:“李经理还一脸惬意地准备守株待兔呢。” 李世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双选会可不就是守株待兔吗。我毕业时去人才市场就是这样,两三个负责招聘的人就这样坐着,等有人感兴趣了过去问岗位情况再给他们解答,然后收简历,排队面试。不就是这个流程吗?” “那是正常流程。但是我们不配。” 紧急状态下苏晴说话倒是毫不拐弯抹角:“我们要是也像这样守株待兔是没有人会对我们感兴趣的,何况在这个位置都能难被注意到。所以不能等,要主动出击,随机挑路过的学生和他们聊起来,最起码要把他们的简历搞到手。” 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堆二维码:“如果他们说没带简历,那就让他们扫码投递电子简历。哦这些是投递简历的二维码,这些是校招群的二维码,别弄混了。” 李世群愣愣地接过苏晴递来的一堆码,有点不知所措。 “我解释一下步骤哈。先和学生搭几句话,表现的不要太严肃,尽量以聊天的口气套出点他们的信息,然后说公司的岗位很适合他们,邀请他们到我们的摊位详聊。如果对方说没有时间,那就请他们先扫码入群,可以拿群里会不定时发红包或抽奖游戏诱惑他们。” “这么麻烦。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李世群不禁抱怨。 “唉,和想象的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哦对了,先吃早饭补充能量。你要肉馅还是素馅的?还热着呢,趁热吃。” 看着苏晴从背包的外侧取出一袋包子,李世群的惊喜溢于言表,本因忙碌而被忽视的饥肠辘辘的感觉此刻又清晰起来。 “哎呀你太贴心了。正饿的慌呢就有吃的了。我吃什么馅的都行。” 苏晴只拎出一个素包,将剩下的都给了李世群,还奉上一份袋装豆浆。 热豆浆就着带有余温的包子下肚,给处于寒冷中的身体带来一股暖意。 三咀两口地啃完包子,苏晴便正式开启了工作模式。她一手捏着招聘岗位的宣传折页,一手夹住两张二维码,随机拦住路过的幸运学生。 “你好呀同学,在找工作吗,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拿着几份刚打印出的简历像在集市里悠哉闲逛的学生突然被搭话,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学经济的。” “挺好挺好。有想过找什么工作吗,有没有目标呀。” 毫无心理准备的学生被这么一问,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特别明确找什么工作,都可以尝试吧。” 苏晴赶忙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公司有个岗位挺适合你这个专业的。这是我们的折页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的摊位就在这边,我们业务经理也来了,对于岗位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 就这样,学生半推半就地被引到他们的摊位坐下。虽然兴趣缺缺,只是有一句答一句,但在被两人用早已准备好的话术一通狂轰滥炸后,还是留下了一份简历,扫码入了微信群。 “每个学生都得这样?” 围观了苏晴的“示范”后,李世群感慨:“怎么感觉像是在大街上拉客户似的。现在有了其他渠道,连我们销售都不会用这么原始的方法去找客户了。” “你说对了,就是拉客户一样。你这反应和我第一次做双选的时候一模一样。然而我们又不是外企500强,不这样是没有学生愿意主动来的。” “不过,我也摸出些门道来了。”苏晴狡黠一笑:“和在大街上遇到推销不同,没毕业的大学生对于能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的HR多少都是抱有一点敬畏之心的,脸皮又薄,只要你主动出击,话不要停,他们就是不感兴趣一般也不好意思直接打断拒绝你。关键是要趁他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们进群投简历。” 说到这,苏晴水汪汪的杏眼向李世群投来求助的目光:“简历数,入群人数,面试数都算是我的业绩指标......” 她这招对周伶芳和顾晓云都十分管用,更不用说一向自诩怜香惜玉的李世群了。谁能拒绝软声细语又有这可爱小狗眼神的萌妹呢。 “好嘞好嘞。交给我吧。这对我们做业务的人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那就辛苦李经理了。等结束了我请你吃饭,别跟我客气哦。” 刚客气完,苏晴又迅速切回了工作模式,分配好任务:“我们这里的位置不太好,都没多少人往这边过来。李经理你就在这摊位附近注意一下,我去前面人多的地方拉人过来。” 见李世群点了头,苏晴便放心将后方留给她的搭档,自己便跑去前方冲锋。 怎么感觉这校招做的比销售都要难多了。李世群腹诽,行动上却不敢耽误,模仿着苏晴刚刚展示的话术和零星路过这边的学生搭讪。 等双选会结束,两人都说得口干舌燥,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咕噜咕噜地一次喝下整整一瓶的矿泉水都没有缓解。 “这一天下来嘴就没停过。”苏晴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不过数着收来的简历,看着近百的入群人数,不菲的收获又给予了她一点精神。 “收工。走,先把桌椅还回去,然后去吃饭。” 李世群顿时又有了力量,殷勤地说着“我来我来”,一人挪起双人桌。苏晴也没有干扰他的兴致,搬着两把椅子跟在后面。 他们挑了家高分点评的餐厅,味道确实不错。 两个社畜卸下工作的重担,终于有了时间互相大吐苦水,借此疏解沉积已久的郁闷。 回到宾馆已经十一点多了,苏晴想起她的日报还没写。 看着日报上“问题点”这栏,苏晴复盘这跌宕起伏的一天。开始因老师的疏忽而差点没能参加双选会,后来亡羊补牢,在校方无宣传无支持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取得了不错的收获。 苏晴觉得这不就是动漫主角的模式么。 她热血上身,把自己想象成一路披荆斩棘的动画主人公,洋洋洒洒地把遇到的问题以及她的行动写上日报。 点击发送,刚好卡在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长舒一口气,去洗了个热水澡。 可刚冲完澡,催命般的电话铃声就驱散了她的困意。 “喂,是我余威。” “嗯嗯。” 是那名来轮岗替校招主管位置的管培生。 “刚刚Jessica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苏晴屏住呼吸。 “她说,你看苏晴在群里说的什么屁话。” —————————————————————————————————————————————————————————————————————————— 第79章 “你看一下群。” 苏晴举着手机扑向电脑,惊慌失措地狂摇着鼠标,熄屏的显示器刚一亮起,爆炸的群消息便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字字句句都像是掷向她的炮仗。 爆炸是由Zoe的发问引起的: 【做的很好。只是老师为什么会忘记呢?是否需要我们先和就业处建立合作?】 一般Zoe这个等级的领导是不会在基层员工的汇报群里发表什么看法或者建议的。一方面是因为日理万机,这类不需他们直接管理的群可能就直接屏蔽了消息,另一方面也是级别摆在这里,跨了好几级对基层员工斤斤计较显得有些掉档次。他们只需适当地冒泡发个点赞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表示已阅,便继续在群里潜水。 而能让大领导亲自下场发话的情况,自然引起了校招部负责人Jessica的极度重视。 她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苏晴发布的日报,将能挑出的疑点一个个列了出来: 【为什么会漏掉我们公司?是不是忘记预约报名了?】 【你说是上一次对接的老师辞职了没做好交接,找这个借口,那你在订票的前一天不知道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校园招聘会一般都会给参与单位发邀请函,你没收到邀请函就没发现不对劲?】 【去了才知道没摊位,万一老师要是不好说话偏不给你加桌子呢?你不就白跑一趟了?到时候一无所获还花这么多的路费浪费公司成本。差点酿成大错不好好反思,你还觉得自己后面做的挺好啊是不是?】 【你进校前就是这么准备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双选会的位置在哪也没看学校就业网公示的公司名单有没有我们就两眼一抹黑跑去了?你最后还能参加招聘会算是幸运,你就把幸运当成本事了】 【你怎么就不想想,虽然还是有惊无险参加了招聘,但因为缺少前期宣传多少学生都不知道我们公司,这失去了多少先发制人的机会你懂不懂?】 Jessica连珠炮式的质问轰得她招架不住,刚沐浴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渗出冷汗,大腿也在微微发颤。 这状态让她回想起几个月前秋招结束的述职,也是这般被发难,被诘问到不知所措。然而此时却并没有顾晓云这个上司在一旁护着她,为她说两句好话了。 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摸不着头脑,对此毫无经验的余威。 “苏晴......”电话里传来的低沉声音唤醒了苏晴被吓得一片空白的大脑。 “你要不要说些什么?Jessica说那么多总不好当没看见。” 已经是凌晨一点,余威应该在睡梦中被叫醒,此刻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 睡得正香时突然接到工作电话,对于社畜来说真是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艹蛋了。 “Jessica她......还和你说什么了吗?”苏晴嗫嚅着,差点哭出来。她鼓着勇气把Jessica的质问看了又看,还是无法理解,自己真的如Jessica说的错的那般离谱吗? 她很想解释些什么,又不敢在群里和大佬硬杠,只好像是寻求支持一样,将委屈倾诉给她的代理主管: “是这样的,其实不是每个学校都会发邀请函,我秋招时贵州的那所学校也没有。而南昌的学校他们秋招是没有组织双选会的,只有春招这一场,所以也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但是出差之前我确实都有打电话一一确认过。我打电话的时候对接的王老师说她有印象我们报过名,他们也都安排好了,我去了才知道是辞职的老师把我们漏了。” “唉......”余威口气很无奈:“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但领导不这么想。苏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其实你写日报的时候不应该把双选会没加上我们公司写上去,领导不会觉得是老师的问题,他们只会想这是你工作的疏漏。” 余威清了清嗓子,好像刚从睡意朦胧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我看了你的日报了,其实数据都还挺好的,从收简历数量上来看你要不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前期出了这个意外。偏偏你就这么老实......” “过程与结果当然是结果更重要。如果你结果不尽人意倒是可以谈谈过程,表示你已经尽力了。但结果不错的话就多多渲染成果就好了,像你这样揪住途中出现的问题大谈特谈,可能你的本意是想显示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好,但领导关注的只是你犯的错误有多么严重值得花这么大的精力去解决。” “工作汇报这个...也是有套路的,不能有什么就说什么呀你,写的时候换位思考代入下领导视角,要思考下他们会怎么想再发送。” 余威的这一通马后炮并没有让苏晴服气,甚至还生出了小情绪:“Jessica不是一向只注重结果吗?既然结果不错为什么非得紧咬着过程出现的小意外不放。校招就是突发状况很多,面试时就反复强调了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出现问题解决了不就成了吗。” “唉你还是没懂。”余威有些头疼,其实他也觉得苏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至于被说成这样,可Jessica专门为这事打电话让他训训他的下属,他不做点什么不好交代。 “主要原因是因为,Zoe发话了。” 视线被余威的话牵引着回到了最初Zoe发话的地方,鼠标的滑轮翻滚着,苏晴的眼睛再次扫过Jessica那些触目惊心的质问,感觉心脏被刺激得直疼。 “做的很好。只是老师为什么会忘记呢?是否需要我们先和就业处建立合作?” 余威又将这句话念了一遍。 “其实Zoe的言下之意就是为什么老师不把别的公司漏掉就单单漏掉你,是不是你没有做好公关,前期宣传也没有弄。而且,这个学校你也确实没有签上校企。” “我说了啊,老师们的工作内容有调整,春招负责招聘会报名企业审核的老师不是我之前一直联系的王老师,然后他没处理好我的报名申请就走了。” “那在领导看来,还是你的问题。存在感刷得不够。如果真的和老师关系好,那在进校企业名单公示的时候老师就会注意到没有我们家,不至于你来找她了才发现。” 听到这话,苏晴只觉得无语凝噎。 “现在要做的不是狡辩,而是承认错误。” 乖巧顺从的苏晴难得炸了毛:“我承认什么错误啊!又不是我自己真的忘记报名了。就是老师那边出的纰漏,全靠我一人力挽狂澜。我没有隐瞒问题并且解决了问题,结果反而还成了我的错了!” “你还是太天真。” 余威的工作时间也不长,然而思想已经被职场浸染得十分老练:“你不要看领导平时都说不要隐瞒问题,实际上混得开的都是会隐瞒的人。像我说的,你既然已经解决了问题就不要再让他们知道这个问题存在过了。不然你让他们知道了问题,不揪住这一点好好说你一通怎么显示他们作为领导的价值呢?” 苏晴突然就焉了,逐渐被一种无力感湮灭。 她知道余威是个聪明人,985+海归硕的管培生标配,工作能力与适应环境的能力俱是一流。 同样,Jessica也是个聪明人。 然而聪明又如何呢?就是这般人才,却将聪明才智用于揣摩上意。对人不对事,以领导马首是瞻,玩着粉饰太平的套路,配合着他们将精神内耗在无谓的形式主义上。 她想起李世群看她写日报时发出的评价:形式主义。 没错,毫无意义又耗费时间的形式主义,可她又能拒绝吗? 但凡她还想继续工作赚钱,还想做出点成绩升职加薪,她就不得不屈服于这样的形式主义。 余威还在电话里发号施令:“你编辑一下检讨吧,主要集中在为什么会被老师遗漏忽略这里。老师的问题提一嘴就行,重点是你该怎么做避免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哦还有...” “我要在校招部的企微群里公示一下。你别多心,只是Jessica为这事专门打电话给我,得给她个回应。” 满腹怨言无处抒发,苏晴欲言又止,只能“嗯”一声。 检讨异常难写。苏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却要违心地挖出各种角度批评自己,这种感觉实在难捱。她抓耳捞腮,几十个字憋了快一小时。 企微令人胆颤心惊的提示音再度响起。苏晴颤巍巍地划开锁屏,入眼的是余威对她的公开批评: 【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华南校招组苏晴因招聘会的报名疏漏险些令公司无法参加双选。虽及时解决了问题,但仍对公司宣传造成影响。希望各位同事引以为鉴,进校前务必确认清楚】 “呵呵。”苏晴冷哼了一声。 她倒是没有多少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她只是觉得很悲哀。 第一次被Jessica骂,也是因为日报。 有多少社畜都像她这样,不论实质工作做的如何,都免不了把精力浪费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 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 —————————————————————————————————————————————————————————————————————————— 一千字左右的检讨耗了她快一整夜。违心的检讨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良久,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说让她睡觉前务必写好,好像她不写就会害得其他人都陪着她熬夜一样。实际还不是都等不及先睡了,独留她一人在寒夜里黯然神伤。 这个想法冒出来不久,群里便弹出消息: 【希望今后多加注意,吸取教训。加油】 是余威。 不容易啊,还真陪她熬到了这个点。 倒是始作俑者Zoe依然了无声息,也许睡的正香。 现在是凌晨四点,她订了今天中午飞往安徽的飞机,即使现在马上入眠,满打满算也只能睡四个多小时了。 当领导真好啊,随便一发话,底下的人就为此焦头烂额。这种操纵人心的权力太妙了,难怪那么多人对高位趋之若鹜,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赶紧能睡一会是一会吧,下飞机后可还有的忙呢。 可越是刻意,越是难以入睡。人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中了职场pua的陷阱?若是结果便被扣以能力不行或态度不端正的帽子,结果尚可过程出现纰漏便可无视成绩将目光聚焦在纰漏上,不断放大问题点并上纲上线,打压得人失去信心自我怀疑。从此磨掉棱角,唯命是从。 苏晴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被磨掉棱角可以作为成长的标志。失去思想,失去个性,失去自己的特色,变成公司乃至社会要求的一颗齿轮上的螺丝钉,这便是成长吗。 思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看不听不想,只做事情不考虑意义,也许就可避免看到隐藏在浮华之下的一片狼藉。 可要是那样,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呢。 但要想活着,为了这碎银几两,是不是必须把自己逼成行尸走肉呢。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生怕细想下去,铺天盖地惆怅会将她吞噬。 想想其他的吧。想想在家乡,虽然经常催婚但每年过节依旧真心期盼她回家的路上亲人,想想还在校园时的那段美好岁月,想想罗彬...... 不知怎么,罗彬在她记忆中的影子与余威渐渐重合起来。 两人确有相似之处,同样的985本加美硕的海归高材生,同样对自己要求严格目标明确执行力惊人,甚至身高身材看起来都差不多。 那么罗彬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也和余威一样精明世故,成长为一颗合格的螺丝钉了吗? 又触碰到了她不敢往下想的地方。明明是计算机大神却爱诗歌爱文学,对世界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罗彬,如果也变得市侩,那两人还是不必相见了,就让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保持那份美好吧。 睁着眼直到天亮。 苏晴起床洗漱。这下涂再多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住那双黑眼圈了。 到楼下吃自助早餐时,李世群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昨晚又没睡好吗?我看你脸色很憔悴啊。” 憋了一晚上的苏晴实在忍不住,把昨晚的情形复述了一遍。考虑到李世群和她工作上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所以没有顾及太多,她只觉得心中的委屈不服再无人可倾诉继续憋下去她就要疯了。 “太过分了吧那个Jessica。”李世群愤愤不平:“不就是份破日报吗至于这样吗。人哪有不犯错的啊,你当时能反应那么快我都很佩服,她不看你如何应对错误只知道揪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放,这么下去谁还愿意好好解决问题啊。反正犯了错误就躺平等着挨骂呗,既然解决问题也是骂,不解决也是骂,那干嘛还费劲巴拉地给解决?” 苏晴心里大为感动,终于不再是孤立无援,还是有人愿意为她说话站在她这边的。 “不过,话说你就为了这事一夜没睡也不至于吧。你管她呢,有什么问题睡你的睡完觉起来再说呗。”李世群津津有味地啃着油条,难得能好好在酒店享受早餐,前一天早晨早起的阴霾全无,又恢复了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状态。 “是啊,可能是心态不太好吧。心理压力太大了。”苏晴无奈摇摇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却毫无胃口。 “你就吃这点就够了?”李世群心情一好说话就没个轻重:“没睡好又不好好吃饭,小心猝死。” 这话倒是说得苏晴一愣。还真没准,每次出差都这样连轴转,一两次还好,这么下去身体就吃不消了吧。 虽说为了转岗她必须打好这最后一场校招战役,但为了打好这一战役把身体弄坏了,就算成功转岗也得不偿失啊。 她决定等最后的安徽之行结束就调休个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再去健身房养成锻炼习惯,以抵御工作压力的侵蚀。 尽管没有胃口,她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一小碗的蛋炒饭。今天下午还要去拜访老师,没有足够的营养和能量是撑不住的。 她一边索然无味地嚼着米饭,一边规划着:“李经理,这几天辛苦你了。之后我们到了机场,你就先回上海,票我已经买好了到时候给你。我去安徽就好。不能继续耽误你工作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李世群表情有些担忧:“要不请你们领导再派个人来帮你?” 见苏晴苦笑,李世群心下了然:“估计不能指望他吧,连对你的无端指控他都不护着你,估计不能指望他给你减轻负担了。” “主要是我们华南校招组现在没人了,除了他就剩我了,都腾不出时间。都不容易啊。”嘴上为同事着想,内心却不断地叫嚣着赶紧忙完这一遭赶紧跑路,就算无法转岗也得换一份工作了。李世群的警告不是玩笑,这么下去她真的有可能猝死。 李世群这一趟感觉自己涨了不少见识。他本来成天抱怨自己做销售的压力大,公司都靠着他们赚钱养职能部门的人,如今真正体验了一把大家都说的清闲的HR岗,才知道没有人是容易的。 他严重怀疑他领导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故意安排他这次来帮忙,看到有人比自己更难可能就老实了,接下来就更卖力地给他干活。 呵,难怪愿意让他来出差。亏他还屁颠屁颠地接受了这个任务,还以为是领导看他太累了借此机会放他来休假,其实根本没休,搁这忆苦思甜来了。 果然,领导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 另一方,苏晴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其实在没必要的情况下,还是把业务经理早点打发走也好,校招成果不仅要看产出,也要看投入,业务经理陪同出差所花的路费等成本可都是算在她的头上的。 前两次是因为重点跟进的预计可入职学生数比较可观的院校,招聘工作强度较大,没有人帮忙可能还真忙不过来。但安徽的这所院校就没必要两个人去了。 这所学校原本是顾晓云对接给福玲的,现在又移交给了她。具体的学校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唯一输出的经管学院早已在秋招季就已安排好学生入职实习,剩下的学生也纷纷拿到了其他公司的offer,留给春招的学生资源不多,大多还留校的大四学生多半的目标也是考研,志不在找工作。所以对于此次的招聘,苏晴本身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完成任务就行,就当放松摸鱼了。 到达安徽,苏晴难得没有直接放下行李就跑去学校,而是在宾馆里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苏晴默默地看着逐渐下山的太阳,突然想起一句话:独处时间长了,不要一个人睡午觉,不然醒来时那份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会让人招架不住。 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点。 明明心里想着不需要人帮忙,而一旦自己真正面对无人相助的情况时,还是会油然而生出不可名状的恐惧。 更让她恐惧的是,还有不久老师们都要下班了,而她还没有进校去拜访。 如果没有拜访老师,那今天相当于什么事都没干,到时候日报写的不够充分怕是又要被挂起来批斗了。 她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火急火燎地跑去卫生间梳妆打扮。 主要拜访的老师一共有三位,经管学院的书记和就业处的两位负责招聘会安排的老师。苏晴这次还算走运,等她赶到的时候,几位老师都还没有离校,顺利地与她见了面。苏晴也不敢耽搁老师的下班时间,她知道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持与老师的关系,待奉上早已备好的礼物后便告辞了。 明天还预约了一场宣讲会。不过这次宣讲会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都没几个大四的学生还在学校了,到场人数能超过个位数就是意外惊喜。只是因为来了一趟,多少做一些事再走显得比较像话。 这也是一种形式主义吧。 苏晴漫步在校园,下午补了一觉却依然让她感到浑身乏力。 与春招开始时的豪情万丈不同,不过短短几天她似乎就耗尽了心力,褪尽了对工作的激情。 —————————————————————————————————————————————————————————————————————————— 如她所料,第二天的宣讲会到场人数寥寥无几,再加上人们从众心理作祟,有几个本来有点兴趣的学生跃跃欲试地踏进宣讲教室,见只有散落在座椅后排的零星几人便萌生退意,尴尬地离开了宣讲现场。 人就是这样,越是人多繁华的地方就越是有更多人上前凑热闹,为这份繁荣锦上添花,而空旷却冷清的道路却鲜少人愿意走,成为大家的开路人。 大家赞美孤勇者,不过是因为敢于孑然一身踏上自己的路,并坚信这是正确的一路走到底的人太少了。每人都希望有这样一位领路人,可很少有人愿意亲自去做那名孤勇者。 于是,随波逐流便成了正道。 苏晴在宣讲会结束后,独自一人拎着物料,披着夜幕走在校园里。 不就是做完一场宣讲嘛,怎么又无端地生出这许多感慨,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她安慰着自己,春招已经告一段落了,明天回上海后还可以调休一天。想想这来之不易的调休,便又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回到宾馆,她打开电脑,准备面对她的噩梦。 是的,写出差日报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噩梦了。 这次日报写得中规中矩。该校目前大四学生的走向她都在调查后和余威汇报过了,所以宣讲会的到场人数也在意料之中。可苏晴发完日报后还是不敢立即睡觉,生怕再像之前那样出什么幺蛾子。 她紧张地玩着手机,就是打着手游也忍不住时不时地往电脑屏幕上瞥几眼。 幸好,几个小时后,群里依旧无事发生。她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群里大佬们最好永远别出声。 上一次按照余威的要求完成的检讨除了迎来余威不疼不痒的回复外,并没有再掀起额外的波澜。揪着她问题疯狂攻击的Jessica都没有再发表一句感言,倒是始作俑者Zoe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以宣告本次批斗大会的终结。 浓墨重彩渲染得好像多严重的问题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余威说的对,其实不是她真的犯了什么不好弥补的错误,只是被大佬关注到了这点,大佬底下的人总得做些什么以显示出他们对此事的重视与存在的价值。 而她不过是领导们彰显存在感的工具人罢了。无人在意她在领导的批斗狂欢后的所思所想。她内心苦涩,被弄得一天一夜无法入眠,竟就是因为这个。 果然还是太天真,有时候领导说的话当个屁放了就是,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学会糊弄领导也是一门职场技巧,她这方面还有待提高。 因为安徽距离上海不远,为了节省成本,此次回程便没有选择坐飞机。慢悠悠的火车难得让苏晴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觅到一刻安逸。她没有接受余威说的让她在火车上继续工作跟进学生的建议,可遇不可求的安逸时刻,可不想被工作打扰。 她望着窗外,欣赏着沿途变换的风景。心想着明明是出差频繁的岗位,却无暇在途中欣赏不同地域的大好河山,实属可惜。 而他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难得来人生的旅途走一遭,却为了生存,生活,功名利禄无暇他顾只知道一路向前冲刺,无意间也许错过了很多值得他们驻足的风景。 可火车有重点,他们人生旅途的终点又在哪里呢?也许本以为是终于可以供他们休息的终点,到站后才发现只是起点。 到达上海后天已经黑了。大城市的灯火通明给人一种这里十分欢迎游子回家的错觉。 苏晴赶上了地铁的末班车,辗转换乘了几趟后终于回到了出租屋。 不过是短短一个多小时,从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的市区,到她所在的黑灯瞎火的小区,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地铁路程,可迎接她的环境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刚来上海的人都会被那份繁华迷了眼,兴致勃勃激情万丈地期待自己能为这繁华之地舔砖加瓦,殊不知他们只是匆匆的过客,与繁华擦肩而过后,最终还是要回归真正属于他们的,黑灯瞎火的寂寥中。 打开房门,客厅的灯没有开,可能室友们都已经睡了吧,又或者在她出差的期间又搬走了几位。 即使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但临时的落脚地依然给她提供了一份被庇佑的安全感。在安全感的驱使下,这几天一直绷着的神经刚一放松,被压抑的委屈,愤懑,无助,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冲垮她的心防。 她突然控制不住地想放肆地大哭一场。 泪水决堤后便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她一开始还试图压低声音不想因此影响室友,渐渐地,她忽然不想再顾虑那么多,只愿自己能哭得尽兴,将一切烦恼都随着泪水流出来。 哭完之后,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有人敲门自称外卖到了,只见住在主卧的室友像以往一样冲出去拿了外卖又迅速折回房间,好像没有看到独自坐在客厅里泪流满面的苏晴。 只当她不存在一样。 见状,苏晴更是悲从中来, 是啊,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地离开了,何必再庸人自扰,结交友谊后再品尝离别吗。 道理都明白,只是看着室友如此漠视同在屋檐下的存在,苏晴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诺大的城市,若是没有一个同行的朋友,一个人时间长了怕是难以抵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孤独感。 第80章 发烧时的思想与记忆似乎都蒙上重重叠叠的迷雾。楚盈兰隐约从中窥见些许模糊的轮廓和影子,然而这些断断续续的碎片在层层迷雾的掩盖下显得那般不真切,以至于她难以接受曾发生过的现实。 手机的那一头还在喋喋不休,给她本就心烦意乱的情绪火上浇油。 “咋了?不说话了?面对罪证也没话说了吧?好好想想怎么跟人宫小美女交代吧。” “无聊。” “你说啥!” “我说你无聊至极!” 如果刁冉在现场,她会看到楚盈兰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录音?还tm录音?你搁这审犯人呢?” “我这是记录下我朋友寻找到幸福的美好瞬间!”刁冉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你看看你的想法多么阴暗。” “嗯,你不阴暗,你美好。那么你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呗?” 发泄完怒火后,担忧与懊悔迅速占领高地,原本被愤怒撑得气鼓鼓的盈兰瞬间像只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你告的白,你说的喜欢,你哄得人家又哭又笑的,你自己负责。还想拍拍屁股走人不成?别说人家看起来已经赖上你了,你姐我也不会放任你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严肃斥责后,刁冉话锋一转:“其实嘛,要我说你就从了吧。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也该过过好日子了,和她在一起算了。” “然后呢?你就没有想过以后?这会儿不说不负责任了?” 楚盈兰深吸一口气:“我给不了她未来,还随便许诺。发烧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清醒后还在将错就错,这才是不负责任吧。” “小兰,我还是那句话,道德感太高,日子过不好的。你不用总是把事情抗在你一个人身上,宫小姐有钱你就跟着她过好日子呗,一万块扔水里眼睛都不眨一下追都不想追回来的身家......而且她出现地太巧了,你不觉得是老天专门派她来拯救你的吗?你又何必非得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扔了。有时候,你可以适当地放下那么一点点要求......” “放不了。我和伶鸢都是女人,本来两个女人在一起就不被接受。我倒是无牵无挂怎么都行,她能吗?她现在只是和家人闹别扭,终归还是有一天要回去的。就算她的家人能接受她带回来一个女人,但一定接受不了一个有案底的女人。” “呸呸呸,什么案底,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好吧!” “不管是谁的错,总归要有了结的一天。我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刁冉再大大咧咧,最基本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她自知无意间又绕到了朋友的伤心事,便立刻转移话题:“哦一起直播的老哥来找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深入诈骗现场了。” 楚盈兰果然顺利地被她转移了关注点:“什么深入诈骗现场?刁姐你别又作死,才把你从传销窝里捞出来!” “知道知道。就是录播一下骗子在微信上的骗术,我跟两个老哥一起调戏骗子呢,不去别的地方你就别总是给别人操心了啊。” 嘟嘟嘟嘟嘟...... 楚盈兰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忙一出是一出,真不是个省心的人!希望她现在身边有个姜聪,能管管她吧。 想到姜聪,盈兰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愧疚。 怎么偏偏挑在姜聪生日的当天生病了呢。说好了要来陪她过生日,结果不仅生日没过成,还耽误麻烦了人家辛苦过来照顾她。 给她补过个生日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倏然压过了脑中编织的给宫伶鸢解释的措辞。既然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放在一边,先去办好解决的事。 她点开自己的余额,往熟悉的一家蛋糕房走去,心中盘算着: 她们四个女生,加上别的菜,六寸蛋糕差不多够吃了,不能浪费。她不清楚姜聪的口味,但万能的水果千层蛋糕应该是不会错的。她买好蛋糕,联系刁姐提前在家准备好晚餐,再去姜聪打工的奶茶店接她下班,对她说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 推开玻璃门,挂在入口处的铃铛叮叮作响。正在拖地的店员姑娘抬起头,对来人莞尔一笑:“兰兰,你今天来得不巧啊,新款面包上架不久就售罄了,倒是那排热狗好像卖不掉了,晚上再来看看?” “还是多多最好了,一直记挂着投喂我。”楚盈兰的笑容如同和煦春风,看得人心里暖暖的:“不过今后不好意思找你投喂了,也得支持支持你们店里的生意。” “怎么?兰兰你发财了?”多多的眼睛亮亮的:“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 “怎么可能......但没发财倒也不至于买不了一个生日蛋糕吧。” 说着,她来到了账台点单,挑了经典款的水果千层,嘱咐在蛋糕面上写上生日快乐四个字,又要了一个“2”和一个“3”的数字蜡烛。 “是你的朋友过生日吗?”多多拄着拖把,沉思道:“说起来,我也快23岁了。” “是嘛,你生日是年底吧?到时候我再来给你买了生日蛋糕,作为这么长时间投喂的答谢了。” 多多喜笑颜开:“真的?那我要榴莲千层,有裱花装饰的这款!”她指了指玻璃展示柜中的蛋糕。 “行行,到时候肯定听寿星的。不过你现在应该快毕业了吧?毕设做的怎么样了?拿到合适offer了吗?” 多多顿时泄了气,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再这样下次可别想让我投喂了。”说罢,便低着头,继续拖着地。 楚盈兰也没有继续跟她插科打诨,寻了处角落里的座位安静地等待。新鲜的蛋糕很快完工。贴心的店员仔细地将其包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娴熟地用彩带包扎好,还在顶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欢迎下次光临!” 楚盈兰对账台的店员礼貌地点了点头,伴随着铃铛清脆的送别声踏出了蛋糕店。 这个时间点,姜聪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吧。她打工的奶茶店离此处不远,但步行至少也得半个多小时。盈兰手里拿着蛋糕不方便骑共享单车,可步行过去又怕错过她的下班点,人已经往回走了她才到,再折返回去,这惊喜可就大打折扣了。 然而打车过去提前蹲点......至少十几二十块钱又没了。 盈兰又看了看余额,纠结许久,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点开了打车软件。 难得奢侈一把,毕竟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朋友过生日了。 恰逢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如同蚯蚓,只能一截一截地向前蠕动。焦躁难耐的司机止不住地骂娘,嘴里不断念叨着不该在高峰时期接这条路上的单,耽误时间还赚不了多少钱,又影响他接之后的单子。 坐在后排的楚盈兰始终保持沉默。靠着开网约车养家糊口,少接一单就少一顿饭钱,可能一家老小三四张嘴都得靠着他一人喂,情绪暴躁也属正常,同是疲于奔波糊口的人,互相宽容一下吧。 终于通过了拥堵路段。司机像是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立马加大油门疾驰起来。楚盈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加速带得身体往前一扑,差点撞到前方椅背,车窗外的风景在风声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吓得连忙拎起蛋糕查看,还好,蛋糕没有怎么摔着。 待稳住了心绪和晕乎乎的头脑,楚盈兰倏然感觉这路开得有点不对劲。 “师傅,是不是开过了啊!” “啊?” 司机一愣,缓缓踩下刹车。楚盈兰庆幸他没有猛踩急刹,不然她的蛋糕还是得遭殃。 “好像,是过了哦......开猛了。”司机查了查挂在前方的手机导航,一脸不好意思:“这里是实线不好调头,你等我下我开到前面去调。” “哦没事,不用了。”楚盈兰赶时间,不想再绕路。她指了指前方的一所医院:“你就开到前面这个医院门口,在路边把我放下就行。” “好好好。不好意思了啊。” 下了车,盈兰转身往回走。她看了看路,估摸着大概步行七八分钟就能到姜聪所在的奶茶店了,到时候她还有五分钟下班,时间真是掐得准准的。 医院边上人来人往,神态各异。不知一张张看似平静而麻木的面具下隐藏了多少生离死别的万分悲痛。 楚盈兰忽然驻足。她发现路边有一个背影十分熟悉。 她悄悄靠近,冷不丁喊了一声:“小聪?” 姜聪被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把几张刚刚在看的A4纸张撕得七零八落,又团成一团紧握在手中。 “楚姐,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姜聪转过身,对盈兰挤出一个微笑:“你走路怎么跟猫一样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的?这个时候应该还没下班吧。” 盈兰面色狐疑地看着姜聪攥着纸团的手,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浮现在她脑中。 “小聪,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了?生什么病了吗?有什么问题早点说早点治疗,可千万不能硬扛着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姜聪眼神飘忽,明显一副心虚的样子:“只是有点头晕,今天店里不算忙,店长准我休了一天假。为了以防万一去医院查了,有点低血糖,其他没什么问题。” “真的?”楚盈兰盯着她攥着的纸团:“那你为什么把检查结果撕了?” “我......这不就是你吓着我了嘛,就......应激,应激行为。” “还应激?当自己是猫猫狗狗呢。” “我也没有猫猫狗狗那么可爱......”姜聪表情落寞,无尽的哀愁似是要将她吞噬。 “别这么说。”盈兰轻拍她的肩,止住了她的自怨自艾:“怨我们没给你过生日吗?” “不不不,那天你生病了我怎么还能安心过生日呢......对了,还没问你身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 “肯定好了啊,我是来给你补过生日的。”盈兰知道姜聪一定有事瞒着她,很有可能和她的健康状况有关。只是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之后再琢磨通过其他方式了解。 她举起蛋糕,献上她酝酿已久的祝福:“生日快乐。” 像是有一缕阳光照耀在姜聪脸上,驱散了覆盖着的阴霾。她受宠若惊:“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啦,都是朋友。蛋糕喜欢吗?不知道水果千层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姜聪诚惶诚恐地接过蛋糕,盯着透明盒子中的千层,眼里溢出惊喜:“从来没尝过千层呢,看起来就一定很好吃!” 此话说得楚盈兰泛起一阵心酸。她揽过姜聪的肩膀,边走边说:“一会儿我们先给刁姐打个电话,让她提前准备好晚饭......” “啊,冉姐说她这几天都有事,要连续直播,就不在家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 “她又去哪了?”楚盈兰有点气。前脚说好不乱跑,后脚就跑没影了,就这样把一个需要照顾的潜在病患单独留在家里。 “不清楚。冉姐在忙自己以前一直在忙的事吧。我不希望我的出现影响到她的节奏,给她添麻烦。”姜聪的声音越说越小。 楚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小饱受委屈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些许温暖,便容易患得患失,说话都难免畏畏缩缩,生怕一切都是一场幻梦,梦醒了,发现自己依旧是孑然一身。 “好,我们不给她们添麻烦。反正这些人里,就我最闲了。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借着陪你过生日的名头,咱找个好吃的地方犒劳犒劳自己,怎么样?” 姜聪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她有过重的心理负担,楚盈兰专门挑了一家店面不大,价格亲民,但装修雅致的面馆,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半包间的位置。 “咱们先吃蛋糕,然后再给你来碗长寿面?” 姜聪手捧着菜单,一排排扫过价格,见面条都是十几块,最多二十五块的价格,便点点头,接受了盈兰的提议。 盈兰问老板要来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轻声给对方唱起了生日歌。 “快许愿吧。” 姜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十几秒后,才郑重其事地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这么久。”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嘛。”姜聪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孩的姿态,看得盈兰莞尔一笑:“好好,切蛋糕吧,寿星先切。” 盈兰将刀叉递了过去。这时,不远处又忽然传来一阵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逐渐飘向盈兰与姜聪所在的位置。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店老板正笑容满面地端着一盘糕点,身后跟着几个鼓掌打节拍的店员,朝两人款款而来。 老板小心将这盘糕点摆在姜聪的面前:“这是本店的新品,藕粉桂花糖糕,有个很火的那什么宫廷剧来着,里面就有这个。今天运气好撞上寿星了,免费请寿星尝尝。满意的话给我们个好评哦~” 说罢,他的视线与楚盈兰相撞,又默契地互相转移了目光,心照不宣。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姜聪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小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她今天带来新客我们也要留住客人嘛。小小的糕点不成敬意。我们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周围又恢复了宁静。然而,这阵暖风吹过姜聪心底的湖水,搅起的一圈圈的涟漪,却迟迟未消。 见她呆住了,楚盈兰便先一步动手,切好了一块蛋糕,端给寿星。 “快吃吧。是不是刚刚被老板给尬住了?哈哈这个老板就是没事爱跟人搭话唠嗑的自来熟,不用管他。” 姜聪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捏起小叉子,缓慢地切下一角,送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话音刚落,盈兰发现几颗豆大的泪珠,正滴落在了被挖了一角的蛋糕里。 “怎么了?是蛋糕味道不好吃吗?”盈兰有点慌,连忙抽了几张桌上的餐巾纸,递给潸然落泪的姜聪。 “不,很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姜聪接过纸巾,胡乱抹着眼角:“楚姐,你是第二个这么用心给我过生日的人,之前还是我在福利院的小伙伴......” “福利院也没什么钱,过生日的时候也只能是在一月一次的饭后水果时间,多给本月过生日的孩子一个苹果,一个梨,或是其他水果。 “有次我的生日,可能是经济条件更差了,也可能是忘记了,我晚饭后盼了好久也没能盼到属于我的多一份水果。但是晚上睡觉时,我发现我的床铺上放了一个橘子。那橘子明显是被剥过的,但橘皮被剥得很小心,合上去看起来似乎还是个完整的橘子,里面是大小差不多的九个橘子瓣组成的。” 姜聪又抹了抹眼泪,继续道:“那是我同寝的九个小朋友,一人一瓣从自己的手里的橘子剥下的,都是挑的最大的一瓣。之后我再也没吃过这么甜的橘子。后来我们陆续到了十五岁,离开了福利院,彼此都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好像有几个没活下来。” 盈兰听得鼻尖发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没关系的,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她安慰道:“以后你不仅有更甜的橘子吃,还会有很多甜甜的零食蛋糕吃,只怕会让你吃出蛀牙。未来谁也说不好,也许哪天你就机缘巧合地与福利院的小伙伴重逢了呢。” 姜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盈兰担心姜聪的心情,与她聊了很久。结束时,店已经快打烊了。 把姜聪送回去后,盈兰踩着月光,独自漫步在夜间。 浓浓的不安驱散了她的困意。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能自由行走在天地间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她会非常非常需要钱。 钱。 钱之一字,如若珍宝,又似诅咒。 她又一次点开余额界面。今天花了不少,当枪的稿费还没有打过来。下滑的数字让盈兰眉头紧琐。 退出界面,她注意到手机首页上的日期,才反应过来马上要到国庆了。 一年难得的旅游季。 她没有耽误时间,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好声好气道:“你好,打扰啦周哥。想问下你那三轮车还用吗?能否借我一用?” 当盈兰骑着小三轮,拖着一箱烤肠与各类瓶瓶罐罐的调料到家时,正巧碰上挎着各类奢侈品包包、手拎精美包装袋,满载而归的宫大小姐。 “这么晚了,你才回来?去哪了?我两小时前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 宫伶鸢嗔怪着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掼了一地,哔哩啪啦的响声听得盈兰肉疼。伶鸢却像是踩垃圾似的踩过一地价格不菲的奢侈品,朝盈兰走来。 那气势,颇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正宫娘娘。 “你......你还好意思问我去了哪。你不是也这么晚回来么,去哪里买买买了?”盈兰心里漫出一股子没来由的心虚,下意识地先发制人,将话题聚焦在宫伶鸢的身上。 这个方法显然没有效果:“就是你总是不接电话又一直不回来我才这么着急的啊!!!” 哦,原来你应对焦急的办法就是买买买啊。 还不等盈兰腹诽完,伶鸢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不忍推开。 “你的病才刚好,没说两句话呢你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一走这么久都不回来。” 伶鸢忽地想起了什么,轻轻松开盈兰的腰,眼睛直视着她:“你发烧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说什么呢?我忘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发烧的时候我说过话吗?好像嗓子都哑了,我还能说话?想象不出来能说什么呢。” 不等宫伶鸢的问题问完,盈兰便迫不及待地打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话,装傻就是个万能的策略。 伶鸢这下被冷水泼了个彻底,眼底残留的希望的火星子也被浇灭了。盈兰心中难受,撇过头去,将目光转移到她身后的三轮车上。 “你看你这一天忙着花钱了,我可得忙着想办法赚钱。马上就要国庆了,我打算去民宿区和景区卖淀粉肠,你要一起吗?” 她扶着三轮车,停在自行车棚,将一箱的淀粉肠搬了下来。 “我来。”伶鸢忙上前搭把手。 “没事,你帮忙拎下这袋子调料酱汁就行。哦对了...”她踢了踢被无情丢弃在地的奢侈品:“别忘了你的包包们。” “管它呢。” 宫伶鸢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手接过盈兰环抱着的箱子,夹在腋下,一手勾起装满调料的袋子,健步如飞地进了楼道。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比她娇小,力气却不容小觑。 盈兰只好弯腰蹲下,一件一件地拾起散落一地的包包。 刚一关上门,盈兰就兴奋地展示这一箱子的宝贝,如数家珍:“这箱淀粉肠平均一块钱不到一根,以我之前的经验,生意好的时候一两天就能卖完。不过咱这次也不贪多,等卖完了再去进货,避免有什么意外情况砸手里。” “哦。” “我们这两天先实地探查一下地点,得选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地点是最重要的,不然再努力没有人路过也是白搭。哦对了,我忘记准备包装纸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客人要求打包带走,明天得去买一波。” “哦。” “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有时候会遇到城管,但是不要慌,除非是与市容影响相关的重点监管区域禁止摆摊,大多数情况下城管也不会太为难人的,找茬的是少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尽量别和他们起冲突。” “哦。” “你别老是哦啊,提提自己的意见嘛!” “随便吧。” 盈兰忙得热火朝天,伶鸢则是兴趣缺缺,无精打采,仿佛依然沉浸在被盈兰否认表白的失落里,难以挣脱。 “吃过饭了吗?” “哦......嗯?” 猝不及防的提问一时竟没让犹自黯然神伤的伶鸢反应过来:“随便吃了点。你一直找不到人,我怎么会有胃口。” 盈兰没有多说,只是自顾自地将烤肠机与一干厨用工具摆上桌,拧开加热开关,娴熟地抽出小刷子,一排排给锅里刷上油。 油锅加热之际,她有条不紊地把细长的木签子,不偏不倚地穿进淀粉肠的正中,拿小刀给它们一根一根划出开花的形状,再依次嵌进烤肠机专门为它们预留的坑里,严丝合缝。每嵌入一根,便溅起“滋滋”的油花跳跃的声响,听得人直咽口水。 夹子不断地翻转着淀粉肠们,直至一排排泛起金黄的外皮,香味声势浩荡地溢满整个房间。 “呃...姐姐——” 刚刚还声称没胃口的小宫同学,此刻盯着锅里不断被翻滚着的淀粉肠,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星,盛满了渴望。 “馋了?” 盈兰笑了笑,迅速夹起一根炙烤完毕的肠,煞有介事地问道:“你是要番茄酱还是黑椒酱?要辣椒粉吗?” “多给我撒点辣椒粉!” 话音刚落,盈兰立马抄起一旁装着五香粉的小瓶,均匀洒满整根烤肠,又拿起辣椒粉的瓶子,适量地洒了一面,抽出一张纸巾包裹住木签子的底部。 黯然神伤的失落感瞬间在美食的诱惑面前败下阵来。伶鸢满脸期待接过盈兰递来的淀粉肠,捏着被纸巾包裹的木签子,形式般地呼呼吹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牙齿磕上炸得酥脆的表皮,发出咔嚓的一声。 “诶慢点,小心烫!” “......不烫——嘶——” 宫伶鸢的两边眉毛几乎就要拧成一团麻花,半眯着眼睛,表情有些狰狞,嘴巴却没有停歇,一边呼着气一边咀嚼着。 嘴是真硬啊......盈兰无奈地看着她。待剩下的肠均煎至表面金黄,便一根一根地夹起来,放入瓷盘中,静置冷却。 “太好吃了!姐姐,你怎么这么会啊~” 伶鸢在被烫到的痛感与美味刺激的双感中来回沉沦,说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听起来更多了几分娇软,显得这话听起来多了些别的意味。 盈兰连忙晃了晃脑袋,禁止自己想入非非。 “别急,没人跟你抢,还有这么多呢。不过得等冷了再吃哈!等等还烫着呢!”盈兰急忙挡住饿狼吞食般扑向一盘烤肠的伶鸢。 “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会写文章,会做饭,会认识那么多人,就连做烤肠都这么熟练。” “这又不难。出门在外,不多会点怎么生存。卖淀粉肠也是我的兼职之一了,只是没有捡破烂那么稳定,不过也算业务熟练。坏处是有成本,好处是成本不高。三轮车是向周哥借的,调料什么的也不贵。淀粉肠在人流大的地方可以卖四块钱,往少了算一根差不多净赚两块钱,两天就能回本,运气好一天回本,之后差不多一天两三百。” 当盈兰正掰着手指头算钱时,伶鸢已经又炫完了一根淀粉肠。 “伶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去摆摊就算了。” “想想想!我肯定得去,姐姐你可不能不带我!” 伶鸢激动地说道,看起来确实十分担心盈兰把她丢在一边。 “那你不听我讲话...” “我当然听,到时候姐姐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只是赚多少钱,利润怎么算,我不是太在意。我只要呆在你身边,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盈兰被她这般甜言蜜语戳得心窝子酥酥的,像是比烤肠的外皮还要酥脆。 而伶鸢在言语之间,又炫了一根肠。嘎吱嘎吱的脆响宛若在啃食她正砰砰跳动的心。 “姐姐~”伶鸢轻轻靠在了她的身上,惊得她一个激灵:“还有吗?” =========================================================== 出摊这天,伶鸢依然在炫着烤肠。 盈兰戴上了口罩,准备开工,看着一旁嘴不停歇的助手:“这几天还没吃够呢。这箱肠怕是没卖出几根,都被你给吃完了。” “正是因为马上就要卖出去了,我才要抓紧机会吃,不然可就吃不到了。” 盈兰被她的馋样逗笑了:“你这话说的,等忙完这一阵我有空再给你做呗。” “那可说不准。基本没怎么见过你有空过。所以得赶紧趁热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楚盈兰的笑容忽地僵住了。 是啊,基本没怎么空过。然而即使每天疲于奔命,存款依然保持着龟速增长。有时难得奢侈一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攒的一点点钱便溜得飞快。 不过,换个角度想,好歹攒一攒,钱还是有的,至少还在增长,虽然是龟速。 烤肠摊上飘起的诱人香味很快将人潮都吸引了过来,盈兰也撸起袖子开工。 忙碌可以让人逃避思考,不再困扰于无法改变的事。 助手宫伶鸢一开始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难免引起了一些催促。好在她学习能力强,上手得很快,经过一些时间的摸索,她已经能熟练地配合盈兰刷酱、洒粉、装袋了。 她们从下午一直忙到了夜幕降临,期间只来得及喝了几口水。 这让宫伶鸢自吹自擂起了她的明智:“幸好之前吃烤肠吃饱了,不然这饿着肚子卖烤肠,饿晕在一堆食物面前,啧啧,听起来真是十分的凄惨。” 盈兰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干完了一瓶矿泉水,对伶鸢的明智表示了赞赏。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结束?现在人流量越来越少了。” “就剩几根了,卖完再走吧。今天收获不少。” “哎呀,就这么几根了,不如都给我,还不够我炫的呢。” “你还没炫够呢?”盈兰佯装嗔怒道:“不知道你这个小吃货害得我损失了多少钱没赚到。回去了再和你秋后算账。” 宫小吃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算,那必须要好好算。姐姐给赊账吗,我能赊一辈子吗?” 盈兰的小脸一红:“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这种词不要随便说。” “我可不是随便说的。”伶鸢将头靠在盈兰的肩膀上:“姐姐,我在路边看到过的这种小摊,基本都是由夫妻俩一起经营的...你说...”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我觉得,我们也挺像夫妻档的。” 楚盈兰感觉自己此刻的脸比油锅还热,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径直朝她们走来。盈兰松了一口气,像是遇到了救星。 “您好,买根淀粉肠吗?4块钱一根,7块钱两根。” “那就给我们来两根。”女方不假思索地回道。 不一会儿,小情侣一人拿了一根肠,扫码付钱后,扬长而去。 “嗯,这个摊炸得很不错,外酥里嫩的。我有时候吃的淀粉肠炸的不行,稍微一放就软掉了,吃起来水唧唧的,一点都不脆。欸要不再去买一根吧,安?” 女方注意到了,自己的男友从烤肠摊离开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是有什么事吗?” 杨安神情复杂。他往后方看了看,又拉着自己的女友朝远处走了一段路后,才犹豫地开口:“我觉得,那个卖淀粉肠的女的,看上去有些眼熟。” 女友突然有了警惕,乜道:“哪个女的?炸烤肠的那个还是帮忙的那个?该说不说,那个帮忙的确实挺好看。” “是炸烤肠的那个。” “哦,这你都能眼熟?”女方话语间弥漫着些许醋意:“人家都戴着口罩呢。” “熟人戴着口罩就认不出了?可能好久没见,她又忙着炸东西,没认出我。” “哼,她没认出你,你却隔着口罩就认出了她。还挺惦记人家的啊。” 杨安完全没有理会女友的阴阳怪气,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她竟然没死?如果真是她,那可就不太妙了......” 第81章 小宫同学兴高采烈地去看房,失魂落魄地搬进新家。 因为楚盈兰一眼就拍板定下来的,是个有两张床的大套房。 和姐姐贴贴的愿望瞬间破灭。 楚盈兰看伶鸢不高兴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 “不满意吗?哪里不好啊,只比小单间贵一点点,房间这么大,还有两张床,是我们看的性价比最高的房子了。” 确实性价比高,所以宫伶鸢更是有口说不出。 她还能直接上来说“姐姐我想跟你睡觉”吗!要是把盈兰吓跑了怎么办。 当然,她也有可能完全不会朝那方面想,真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了。 宫伶鸢说不出哪种结果对她来说更糟糕。 更何况……她甚至不确定盈兰是不是喜欢女人,只是凭着过去并不透彻的了解,她似乎既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若是贸然上去表明心意,是会吓到她,顺带被扫地出门的吧。 那么,如何能让她接受心意,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件让伶鸢十分伤脑筋的事。 更伤脑筋的,是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盈兰对于某些方面的执着几乎要接近于固执的程度。 比如,伶鸢送给她的礼物,价格稍微贵一点的她都无法接受。 她的拒绝理由一般是:“无功不受禄。” 就像那天,她因为想给她买个笔记本电脑,两人居然都差点吵起来。 “主要是没有键盘真的很不方便啊,全靠手机码那么多字想想就很难受。” “没什么好难受的啊,我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当枪,一直用手机码这么多年了,一天一两万习惯了也没什么。” “无法想象……一天一万字,甚至两万?还是用手机码?就靠两个手指戳出来?” 伶鸢大惊小怪地弯了弯自己的两个大拇指,神色越发坚毅:“我给你买电脑,什么也别说了,买,必须买。” 经过一番激烈的拉扯后,两人最后各退了一步,以放弃昂贵的笔记本电脑,替换为二三十块的安卓手机外置键盘的结果告终。 伶鸢对此很是委屈:“就这么不想接受我给你买的东西吗?觉得我的钱都是臭钱?” 盈兰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瞎说什么呢。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人情,我可以自己搞定的事干嘛要麻烦你。我们也不算太熟,欠太多了还不起我心理负担太大。” 不算太熟……不算太熟……不算太熟…… 这四个字在宫伶鸢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直接把她给干懵了,让她整个人一连焉了好几天。而看着盈兰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似乎对她沮丧的状态毫无感知,就更气了。 自从搬进新家后,楚盈兰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斗志昂扬,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捡破烂只是赚外快,盈兰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是给网文工作室当枪。根据提供给她的大纲,按照要求完成字数通过审核后,微信转账现结。与她对接的编辑也是合作很久的老朋友了。 大学四处尝试勤工俭学时无意间发现的兼职渠道,没想到在她落魄的时候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一大来源。 有时候盈兰很感谢过去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干的自己。毕竟多一次尝试,就多一次机会和可能,谁也无法预料这份机会,会在将来激发出何种变数,触发改变命运的多米诺骨牌。 然而,变数不仅会带来机遇,亦可能会带来灾难。 盈兰好奇,这个突然以如此强硬的姿态闯入她生活的伶鸢,会是她怎样的变数呢? 她觉得自己被诱惑了,被一股说不清的情感推动着上了赌桌。可她不敢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宫伶鸢,这个来路不明,目的不清的女人身上。轻易就把自己交付了出去,只会落个满盘皆输吧。 既然想保留自我,就不能接受对方太多东西。否则便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糖衣炮弹炸昏了头。 她不敢欠她太多,因为她不知道对方会要求自己拿什么还。 为了屏蔽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楚盈兰更是加倍地给自己找活,忙碌可以驱逐让人不得其所的杂念,使她能心无旁骛地把重心放在生存糊口上。 于是,她刻意把日程塞得满满当当。 七点不到起床,把附近的垃圾箱都逛一圈,淘些破烂宝贝。 吃完早饭开始码字。近期接了个稿,要求百万字篇幅的续写,够她忙活好一阵子了。千字15的稿费对于枪来说不算低,可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不能断更。 一万字交稿等待审核通过,期间再码几千字存稿有备无患,毕竟周哥那边时不时也会喊她过去帮忙,当天就没那么多时间码字。码字结束,天也差不多快黑了。觉得精神还可以,她便扫个共享单车,去个远一些的地方,再看看有没有漏网的废物宝贝可以捡捡。 她经常会去刁姐住的附近捡破烂,顺便看看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她本来也不太在意和朋友见面次数的问题,可自从上次认识姜聪后便总是对她放心不下,总想看看她过好了没有,有没有长胖。 姜聪找了家奶茶店打工,每天辛苦却也充实。在没有吃住压力的状态下,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楚盈兰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差了。 日程排得太满,在家里又避免不了伶鸢缠着她撒娇,只好出门找个安静的地方忙活。这一忙起来,就经常忘记吃饭。 等这百万字稿子写完,就歇一段时间吧。她之前几乎不敢接这么大的量,基本都是当天万字一手交稿一手交钱完事的。不知是不是被交房租的压力鞭策的太狠,还是搬进新家后,无意间给自己定了家庭顶梁柱的定位,使她不敢松懈。 家庭顶梁柱……她为什么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盈兰喝了碗粥当夜宵,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重重往下坠。 真是头疼起来,就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了。 “姐姐……姐姐……” 谁在叫她?声音似是被糊上了一层雾,朦胧且不真实。 “你发烧了,都快40度了!怎么办得赶紧去医院啊。不对,去医院要身份证和医保卡的,该死!” “不用去医院……应该就是入秋这段时间着凉了,咳咳,区区感冒而已,最多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烧的很严重啊。我……” 对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盈兰缓缓抬起手,抚摸上她脸颊。 “别,别哭。” 宫伶鸢因这个动作怔住了好一会儿,接着紧握住那只手,埋在掌心蹭着。 “姐姐,你真是……总是让我完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微信的语音电话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是楚盈兰的手机。 伶鸢帮忙拿过手机,上面显示是刁冉的来电。 刚一按下接听和免提键,刁冉那大嗓门就穿透手机而来:“小兰!!!我给你发了好几个消息你怎么都不回啊!今天小葱生日,说好了带着你家小美女一起过来,怎么到了时间跟我玩人间蒸发了!” “是我。”伶鸢代替了盈兰回答道:“她 生病了,烧到快四十度,你们那有药吗?” “什么?”在一旁听电话的姜聪也焦急起来:“我们去买点退烧药,一会儿过去看她,伶鸢姐麻烦你先帮忙照看下。” “让她照看个屁啊照看,她一个大小姐你指望她会照顾人?我们也别跑去药店买药了赶紧过去吧,宫大小姐,你就给她点个送药到家,在那等着我们就行。” 说罢,不等宫伶鸢回应便迅速挂断。 看不起谁啊这两个。 然而伶鸢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从来没有照顾人。 点好送药上门后,伶鸢烧了一大壶水,又手忙脚乱地拧干浸过冷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搭在盈兰滚烫的额头上。 是不是得用冰块啊。 她又着急忙慌地接了几杯水,放进冰箱的冷冻室。 退烧药很快送到。伶鸢仔细查看了说明书和用法用量,拿着胶囊,端着水来到盈兰床边,将之放在床头柜,轻轻扶起她吃药。 “不用担心。”盈兰的嗓子沙哑得完全变了音色:“药已经吃了,睡一觉就好。” 伶鸢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嗯,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陪着你。” 盈兰缓缓躺下,又突然一睁开从床上弹起。 “伶鸢,你把手机拿给我。得先把存稿发给工作室,咳咳……不然要是一觉睡过去就遭了。” “这个时候就别想着码字的事了啊!” “不码字,发个存稿就成。幸好我……咳咳……未雨绸缪。” 伶鸢被她这病得脸色惨白表情却志得意满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叮——叮——” 门铃声跟催命似的不停地响,一听就是那两个家伙来了。 伶鸢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去开了门。她嫌弃别人打扰她和盈兰的二人世界,但是她生病了,能多两个人一起照顾多少能让她好得快一点吧。 “啊啊啊啊怎么能用这么凉的毛巾捂额头啊!不是应该用热的吗?捂出一身汗才能好啊!” 刁冉刚一冲进来就咋咋呼呼喊道。 “胡说啥,明明就该是冷水,不然热上加热的怎么退烧!最好应该是用冰块才对,还在冰箱里冷冻。” “你还用冰块?大小姐,这一边热到极致一边冷到极致你不怕把人刺激撅过去?” “发热更不该用热的捂!有人为了捂一身汗捂出过问题的你懂不懂啊!” “到底是谁不懂啊大小姐!”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经验,听听我说的好吗?”姜聪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俩卧龙凤雏,一个都不会照顾人。 “按理说用冷水还是热水降温得看发热原因,但我们都不是医生……就用温水擦擦身吧,至少能让楚姐舒服点也不会有明显问题。” “我来帮她擦身子。”宫伶鸢立马自告奋勇。 “吃了退烧药就等待药效吧。冉姐,我看楚姐这边的套房还有个灶台可以做饭,我们去买点菜过来帮忙做点吃的,生病期间营养最重要。” 刁冉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出门后,伶鸢突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只觉得姜聪这年纪最小的姑娘都比她更稳重。 第82章 楚宫二人忙活了一天,脚都站麻了,在清空了库存后终于可以收工回家。 在宫伶鸢手脚利索地收拾东西时,盈兰又趁机看了看手机。 依然没有新消息。 前几日陪姜聪过完迟到的生日后,盈兰便给刁冉发了个消息,告诉她那天在医院门口偶遇姜聪的情况,猜测她身体健康可能有些问题。 她再三叮嘱刁冉,不能只顾自己潇洒,适当关注同一屋檐下的同伴。要暗中观察,千万不要直接冲上去问,以免打草惊蛇。 尽管刁冉认为她大惊小怪,杞人忧天,在她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的轮番轰炸下,最终还是给她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从那之后,盈兰便像是每天上班打卡一样,按时询问刁冉关于姜聪的状况。然而,除了第一天刁姐回了个不耐烦的表情外,其他发出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是根本没把她的提醒放在心上,又出远门做直播了吗?还是......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状态有些恍惚,以至于伶鸢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呢?心神不定的。” “没什么......在想今天赚了多少钱。” 伶鸢笑得很灿烂:“就这么等不及啊,钱在你账户上又跑不掉,核算一下成本不就行了。反正,不管怎样,肯定是赚的,赚的多还是赚的少的问题。” 盈兰不假思索地回道:“是个人都想赚的更多。” 伶鸢心中一惊:“你不会明天还要来摆摊吧?” “怎么,今天累着了?体力还是不太行嘛。” “怎么不行!我...我权当舍命陪君子了。”伶鸢刚发表完壮志豪言后,下一秒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叫了:“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盈兰宠溺地笑笑,挽起她的胳膊:“好。” 辛苦了一天后,两人很快入眠,睡得很香沉。 夜半时分,盈兰的手机突然闪了闪,这细微的变动却让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惊醒,迅速抓过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触目惊心的一行字,被黑暗包裹着,映入她的眼帘: 【查到小葱的问题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她连忙翻身下床,匆匆套上拖鞋便进了洗手间,轻轻把门关好后,才敢放任自己汹涌的情绪肆虐她的全身。 【怎么治疗?】 【陪她去看医生了,基本没得治了。她自己也说不想接受治疗,化疗很痛苦】 【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你还真的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啊!直说吧,要多少钱】 【说不好。是个无底洞,如果后期还要住icu的话】 【住icu也得治!她还那么年轻!她才刚过完23岁的生日!】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糊满了她的脸颊。盈兰只是胡乱擦了几把。 为什么呢?她不禁发问。 从小失去双亲,福利院也只能提供基本的温饱和义务教育,她人生中有限的快乐时刻都是由和她同样不幸的同伴给予的。然而这有限的温暖也是转瞬即逝的,她只能目睹着昔日同伴一个一个离开自己,生死未卜,去向不明。终于有一天,也轮到她被赶出去了。 一个15岁的未成年少女,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路边小店的老板趁机压榨她劳动力,以600块买她当牛做马的行为都足以让她感恩戴德。可这份艰苦,但至少称得上安稳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几年,她又因轻信他人被骗入传销窝点。 后来,她遇到了她们。本以为应该苦尽甘来了,可老天偏偏在她的人生终于步上正轨时,开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玩笑。 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面,还没找到那些给了她九瓣橘子的伙伴。 为什么呢?为什么在现在这个世道,还有人会这么可怜? 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她,还有她们,不过都是命运的提线木偶罢了。 【小兰,我也不想她就这样放弃治疗,可是我】 刁冉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打下一行话: 【你那边还有多少钱】 盈兰再次点开余额,反复验证后,回道: 【一共15553】 【唉,不够啊,一点都不够啊】 【你可是百万主播,你的钱呢?】 【我这粉丝量也是虚的,就满足个虚荣心,变现能力差。而且,不瞒你说,我涨粉太快,人有点飘了,没存住钱】 【你就说你现在有多少吧】 【小10万吧】 盈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治疗癌症的天文数字呢。 【小兰,我想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撸网贷】 【别,已经够乱了,你别又跳进一个坑】 盈兰怔怔地盯着卫生间的大门。门外的房间里,正熟睡的人,对于她此时的挣扎仍然无知无觉。 或许,她可以求助伶鸢。 她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关于钱这方面,至少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刁姐,你听我说】 接下来,盈兰打字打得很慢,竭尽全力地用她所有的勇气凝结成决心: 【你先用你的存款去给小聪治病,然后通过你的大v账号筹款。这个时候不要在意面子问题了,能筹多少是多少。我这边,你不是一直说我做直播会很有优势吗?那我也加入进来】 【小兰,你确定?你不怕......】 【此一时彼一时。再说,我不能这样一辈子,此事总得有个了结的,我想是时候了。能在结束前,给小聪攒些医药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这样,我自己单独开一个账号,你帮忙给我引个流,我线上线下双管齐下,就不信凑不够医药费了。】 手机抬头不断闪过“对方正在输入......”,最终,盈兰还是得到了一个: 【好】 第二天,当宫伶鸢伸着懒腰,在侵入室内的阳光下辗转而醒后,忽地瞥见旁边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狐疑地看了看时间。才七点不到啊,起这么早吗......就是平时,盈兰一般也是七点到七点半之间才起床的。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宫伶鸢立马从床上蹿起来,看见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盈兰眼圈红红的。 “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伶鸢恨不得把惹哭盈兰的人打得鼻青脸肿。 “没啥事,可能昨晚看小说看的,没睡好。” 盈兰笑得很勉强:“都醒了,那就准备开工吧。不过今天你有其他的任务——帮我拍视频。” 宫伶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时怀疑自己还迷糊着听错了。 “拍什么视频?做自媒体吗?” 盈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伶鸢是彻底不困了,目光中闪过一丝警觉:“不是怕露脸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之后你就知道了,容我先卖个关子。”盈兰将手机塞到伶鸢手中:“这次我可真离不开你的帮助了。就像是...夫妻档合伙创业?”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伶鸢的心窝里,撩得她心花怒放。方才隐约察觉到的异样感觉,还未进入思考便瞬间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觉得这么长时间的陪伴终于要开出了她想要的结果。 “姐姐,你说应该怎么做?都听你的。” 盈兰坐在书桌边,拿出抽屉里平时被她乱涂乱画一通的草稿纸,翻到背面,细细给伶鸢讲了起来。 黑色签字笔不断地在纸上滑动,那是她昨晚在脑中设计了一夜的规划蓝图: “账号我已经申请好了,在发布第一个视频后刁姐会给我引流,我也会经常跟她互动,显示我们是同一个团队,方便涨粉。 “视频风格主打接地气,以当下年轻人的痛点为题材,比如‘躺平’,‘摆烂’,‘提前退休’,‘失业vlog’,‘不想上班想去流浪’,‘捡破烂的一百个讲究’,等。” 她在她认为可以重点发展的几个主题上画了圈圈。 “观点输出类视频以动画的形式,vlog就实地拍摄我的日常,比如摆摊卖淀粉肠。这样既不影响我线下继续原来的搞钱生存路线,又多了个线上赚钱的渠道。” “动画形式是什么样的?”伶鸢听得一愣一愣的:“是要找个动画工作室吗?” “我自己画。” 此言一出,宫伶鸢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姐姐你......还会画画?” “简单的简笔画而已,做成手书,或者翻页PPT的效果就行,配音我自己来。不过,我需要一个数位板......” “我马上去买!” 宫伶鸢兴奋得一蹦三尺高,火速下单了一个价格最高的:“某东上的同城专送,今天就能到。” 盈兰这次倒是没有推脱说不想欠伶鸢太多东西之类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坦然地继续讲述她的规划:“vlog拍完后需要剪辑,伶鸢你会吗?不会的话我也可以剪,但是时间就真不够用了。” “没事的,这点工作我还是能做,你就放心吧。” “如果后期有广告商合作,我猜会以零食等平价商品为主,只要不是影响人健康的三无产品,都可以接。对接这块到时候还得靠你。” “放心吧。” 盈兰交代了一通,确定伶鸢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后,便立即开启了行动。 人的潜力仿佛是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暗涌波涛,风和日丽之时尚且看不出端倪。然而,在面对疾风骤雨的挑衅与逼迫下,曾经被忽略的暗流便会激起惊涛骇浪,与玩弄人间的命运拼个你死我活。 也只有在这时,伶鸢才发现,那些塞满记忆角落的碎片才终于得以被完整拼凑,向她展现出一个真正的楚盈兰。 蹭了美妆店的试用化妆品,辅以卷发棒精心挽出的微卷破浪长发造型,一名打扮颇有品味的都市丽人形象便跃然于视频之中。 而她长期给工作室当枪手练就的编故事技能也在此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盈兰给自己打造的人设是失业的高薪女白领四处兼职求生。曾在互联网大厂做运营管理的她在行业寒冬中没有逃过被裁员的命运,没有储蓄习惯的她在失业的瞬间便一穷二白,陷入流落街头的险境。 求职困难,为求生存,她只得脱下孔乙己的长衫,四处打零工。因体力要求较高而被认为不适合女孩子干的工地搬砖、风吹日晒的摆摊、不分昼夜的直播等,来者不拒。 人设、内容、文案与玩梗皆精准地踩在了眼下普罗大众的痛点上。 她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热点与话题信手拈来,面对镜头的嬉笑怒骂插科打诨更是轻车熟路,日常生活的细节都能被利用转化为素材。不断上涨的粉丝数与关注量就是驱动她这件流量机器运转的动力。 一切都熟练得让伶鸢瞠目结舌,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姐姐,咱们现在某音的涨粉量大概一天两三千了!” 伶鸢兴奋地向她展示两人的胜利成果,不料盈兰却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运笔如飞地在数位板上画着简笔画,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够,速度还是太慢了。其他平台呢?” “都差不多吧,某音算是最快的了。我们也才做了十天,已经好几万粉了,这还叫慢吗?” “比我在大学做的读书类的视频快不到哪里去,当然不叫快,那个时候我本人可都没有出镜。” 伶鸢顿时眼睛一亮。脑海中,大学社团活动上那四处奔波控场的、气质卓越的身姿,图书馆内安静翻书思索的专注神情,校外书店里整理货架的忙碌而负责的背影,与眼前正奋笔疾书的人重叠,让伶鸢此刻才真切感受到了她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真的在她身边,离她这么近。 她没变,她依然是记忆中那个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学姐。她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突然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 若非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路过一个小巷子见到正在垃圾箱捡破烂的盈兰,她几乎就要以为那些写满了盈兰的回忆,不过就是她一厢情愿的一场幻梦。 幸好,她终于得以留在了她的身边。不论是万众瞩目的学霸女神,亦或是流落街头捡破烂的拾荒者,盈兰对于她来说,都是她念念不忘了多年的心上人。 幻梦成真的喜悦激起了徘徊在心中多时的坦白的欲望:“姐姐,你的那个做读书视频的账号,是不是叫随逝水?” 盈兰闻言,突然停下画笔,抬起头,满脸疑惑:“对啊,你怎么知道?” 只差临门一脚时,伶鸢却又退缩,迟迟说不出口,怂得通红了脸。 她能说怎么知道的吗?回想起来,她的行径某些时候与跟踪狂别无二致,说出来会不会把人吓跑? “啊,是我很喜欢看的一个读书博主,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更新了,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这么巧啊……” “以前的账号,没有手机号也找不回来了。而且读书类的视频很费时间,我现在没有时间深耕了,能快速变现才是硬道理。” 牵强附会的辩解并没有引起盈兰的深究。她继续埋头画画。画中的小人正对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愁眉苦脸。对于她来说,现在流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浪费。 “姐姐。”伶鸢忍不住再一次问出了这些天提过多次的问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不是也一样么。” 一下子就把伶鸢噎闭了嘴。 好在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伶鸢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私信栏的新消息。 “姐姐,好像有广告找上来了,是关于零食的。” ————————————————— 在极高的熟练度与夜以继至的努力的共同加持下,这个名为“失业人求生指南”的账号被运营得如火如荼,短短三个月便收入不菲,商业价值直线上升,成了平台重点推送的大V之一。 而与之上升的曝光率,也同时促使着潜在的危机步步逼近真人出镜的盈兰。 杨安避开正在午休的女友,将手机静音,刷着今天偶然间推送给他的视频,不断地将进度条回调,反复确认主播的脸。 是她,没错。 她竟然真的没死,还成了网红? 杨安瞪着眼睛,面无表情,额头上却渐渐渗出冷汗。 她没死,他怕是就要完了。 得趁事情败露前,快刀斩乱麻。若是被她利用网红的身份掀起舆论,到时候就算还没找到证据,他也难以全身而退。 手指按下“110”三个数字。电话接通,他语气忐忑道:“你好警察同志,想请你们调查一下失业人求生指南这个账号的主播,她好像……是害死我同学的杀人犯。” 楚盈兰的第六感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天,她没有直播,而是细数了三个月来的所有收入,连同她原有的一万多存款,尽数交给了宫伶鸢手中。 “姐姐,这是?” “还有一部分尾款是用你的账户收的吧,到时候留意一下。帮我个忙,过几天去看看姜聪,刁姐说她已经在接受化疗了,如果还需要钱的话帮忙把这段时间的收入转给她,应该有五六十万。刁姐说她的粉丝也有人捐款,加起来应该够挺一阵子了。” 楚盈兰顶着一双熊猫眼,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疲惫不堪。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宫伶鸢瞬间紧张起来:“姜聪怎么了?生病了?” “嗯,癌症。” “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几个月你是因为这事才这么拼命的吗?需要钱可以直接找我要啊!” 伶鸢激动的语气中隐约带了些哭腔:“这么大的事都自己扛,难道这么长时间,你都还对我这么见外吗?” “刁姐劝小聪接受治疗都劝了好一阵子,她那里也有些钱,不至于这么快就得问你要。还有……” 盈兰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里盛着悲伤:“伶鸢,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与你在一块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你就那么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好似一场幻梦。” 伶鸢愣住,呆呆地听她继续道: “我不想让这场幻梦有太多世俗的牵扯,因为不知何时就会破灭,做梦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珍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又什么时候会走,直接问你要钱,你会是什么反应,就算你掉头就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又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让你慷慨解囊呢。 “我有手有脚,我也能赚钱。而我也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你当我的助手,像你说的,夫妻档。我也很乐意享受一把夫妻档的默契啊。” “是我自私了,我只想在梦醒之前,能再与你多待一会儿。”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催命般的敲门声。 第83章 当江虞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来到出租屋时,夜幕已将这栋公寓包裹。 公寓形影单只地矗立在黑暗中。抬头望去,只有两扇窗户里透着微光。 入住率这么低吗?不应该啊。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租金是真的便宜。400块钱一个月,不需要押金,这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江虞进了电梯,按下最顶端的数字“15”。 叮—— 电梯门缓缓敞开。江虞大步流星地来到她所租住的1501门前,按下密码,扭开门把锁。 一开门,视线便被端坐在小客厅的两个年轻女孩占据。她们脸色阴沉,周身散发出的压抑气场很快覆盖住了刚踏进大门的江虞。 “你......你们好呀。请问也是这里的租户吗?那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我叫江虞,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江虞先发制人的寒暄并没有驱散笼罩了整个屋子的压抑感。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冷冰冰地回道:“不一定是室友了,我们现在好好考虑要不要退租吧。” 说罢,手指往冰箱的方向一指。 只见冰箱门上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 【欢迎各位入住喜乐公寓!为了您的安全,请遵守本公寓以下守则: 1、睡眠是重要的充电时间。为了保证大家有个高质量的睡眠,请各位租客每晚十一点前关灯,回到各自的房间入眠,切忌说话聊天,以免打扰到别人休息,维持安静的夜间环境是大家的义务; 2、凌晨十二点前后,房东会不定期前来查寝,请各位租客不要搭理他,继续睡觉。如果被他发现你在这个点还没有睡或者房间里没有人,他可是会不高兴的哦。熬夜和夜不归宿都不是好习惯; 3、本公寓一旦入住,禁止退租,合同期为一年。请各位租客保持契约精神。 祝大家在喜乐公寓度过一段平安喜乐的时光!】 江虞戳了戳这张A4张:“这啥?恶作剧吗?”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都tm很恶心人!” 马尾辫女孩叫道:“我当初来看房的时候明明没有这张纸,说明不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恶作剧,是房东或者带我看房的二房东贴的!是故意的!这什么意思?吓唬谁呢?还房东会不定期来查寝?我们一屋子女人,他想干吗?性骚扰?” 原本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女孩此刻开了口:“倒真不一定是吓唬......”她顿了顿,推了下眼镜框:“你们俩在租房之前,有没有查过,这间公寓,是死过人的?” “哦我知道。是跳楼死的,而且就是我们1501的。” 江虞轻飘飘的回答将其余两人的目光凝结在她身上:“不然咧,房租怎么会这么便宜?虽然位置偏了点,但看看这个住宿环境......” 江虞用手比划了一下:“四室两厅,还有个大厨房,每间卧室都专门做了独立卫生间。客厅这么大,二房东都没有做隔断多弄间房间收租,这种条件要是没什么意外状况你们指望400块就能租到? 不过,死过人又如何?这么多意外和生病病死的,真计较这个所有地方都不能住了。反正我是没这个讲究,不如实实在在的租金重要。” 眼睛妹没有吭声,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说法。马尾辫却愈发激动起来:“400是租的单间又不是整租!这算便宜到哪去?” “不是吧?我们这里好歹也是个一线城市,这个价格你觉得正常?第一次出门租房?” “对,咋了?早知道死过人他倒贴我钱我都不租!不行我今晚就走!果然便宜没好货!” 说着便冲回房间搬出行李箱,拍了眼镜妹的肩膀:“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这还留着干嘛?死过人的屋子不晦气吗!” 眼镜妹说话依然慢慢悠悠,用闲庭信步的悠闲语气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为什么要走?我就是,冲着这栋公寓的怪谈来的。规则是真的,就更好啊。你干嘛要跟着我一起?跟你说不要来了,你来也没跟我商量。” “我这不是想有个伴吗!大家都是大学室友,毕业又来到同一个城市,知根知底的合租不是很好吗?” “两位朋友。”江虞划开手机屏幕:“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了。” “你tm还真信那个恶作剧?” “不是信,主要我是真累了。”江虞打了个哈欠,拖着行李箱往自己北卧的方向走:“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明天再走吧。和规则没关系,主要是现在确实太晚了,这里又偏,你出去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找落脚的酒店。” 江虞确实很累。今天忙搬家忙了一天,实在是精疲力尽,匆匆铺好被子,换好睡衣,连澡都没洗,关了灯就直接将头埋在了枕头上。 不管怎样,早睡早起终究是没错的。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打零工,不睡好觉怎么应付新的一天。 房门外,两个女孩的争执声逐渐模糊。在进入梦乡前,江虞依稀听见了大门狠狠关上的声音。那个马尾辫女孩应该还是走了吧,不知道她劝动眼镜妹和她一起离开了没。 第二天清晨,江虞是被一阵砸门声惊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只见眼镜妹满脸惊恐地看着她,额头上都渗满了汗水。 “怎么了?” 眼镜妹没有回答,拉着她就来到南卧。 房中的情景让围绕着江虞的瞌睡虫瞬间遁走,彻骨的清醒与冷意蔓延至全身。 昨晚就已经离开的马尾辫女孩,此刻瞠目欲裂地躺在床上,恐惧定格在了她的眸中。喉咙处被尖锐物划开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液顺着脖颈浸润了身下的床单。 江虞急忙想上前查看,被眼镜妹拉住。 “没用的,人已经死了。” “你确定?赶紧叫救护车啊!还有警察!” “叫了......我,都叫了......” 眼镜妹的嘴巴一开一合,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床上躺着的尸体:“现在问题是,昨天晚上,我明明亲眼看着她,离开这里的。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你说规则,是不是真的?” “别多想。没准是她自己绕了一圈没找到住的地方,又回来了呢。” 江虞嘴上劝着,心里也忐忑不安。她虽然很容易入睡,但睡眠并不算很深,不至于闹出入户杀人这么大动静都浑然不觉。 想到这,她连忙前去查看门锁。不论是南卧的卧室门锁,还是大门门锁,均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看来房东和二房东都很可疑。” 江虞得出结论。 眼镜妹点头附和道:“是的。大门和卧室门都是密码锁,没有撬锁的痕迹,说明杀人犯是知道密码的,或者有钥匙。” “那不就结了。范围这么小,等着警察调查就是了。你今天还有事吗?如果没有,劳烦你等下警察,应该很快就来,我马上还得出去打工,再不走来不及了。” 眼镜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难以想象此人是何等的心理素质,在目睹了杀人现场后还能心无旁骛去打工。 “干嘛这样看我?不打工你养我啊?我少打一天零工一天饭钱就没有了。我今天排班到五点,回来也有时间搬家。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你别害怕。” 江虞安慰似的拍了拍眼镜妹的背,转身回了房间。 人已经没救了,她也做不了什么,之后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就好了。沉溺于恐惧不仅无济于事,还损失了今天的饭钱。她还欠了那么多网贷要还,一天都耽误不起。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江虞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准备出发。 手机带出了一张纸条。 江虞怔住。她确定昨晚枕头下明明没有这张纸条来着。 她手指微微颤抖地翻开折叠的纸条。 倏然,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跌入深渊,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极速跳动的心脏抽离,脸色惨白得如刚刚所见的尸体一般。 【一定要遵守公寓规则!另,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租户!!!】 让江虞感到胆寒的,不仅仅是这张凭空出现的小纸条和上面由签字笔所写的内容,更重要的是...... 这完全就是她自己的笔迹。 第84章 ————————————————————— 嗒嗒嗒嗒嗒—— 灶台上的切菜声充盈了整个房间。 “她这个刀功真了得,好熟练。”宫伶鸢不禁赞叹。 刁冉喝了口水,点了点头:“小葱很能干的,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而且在馄饨店干了好几年。” “那你在这闲着干什么呢,还喝我们家的水!” 伶鸢气鼓鼓地抢过杯子。考虑到盈兰已经陷入熟睡,她也不敢大声喧哗打扰到她休息,不然她非得把刁冉这个只会添乱的货臭骂一顿。 被人嫌弃的家伙自己却毫无感知,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又做了多少事了?会做饭不?烧给小兰吃过吗?” 伶鸢瞬间哑口无言。 事实上,都是盈兰烧饭给她吃。 “提个小建议,小葱今天在这,可以跟她学学厨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这次竟然意外地没有等到宫大小姐的反唇相讥。她沉默了片刻,便起身往灶台那边走去。 异常的举动弄得刁冉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这么听话了?还挺不习惯。 “伶鸢姐?”姜聪用菜刀把剁好的肉沫铲上去,放进大碗里,放下菜刀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来看看你做饭。” “想学?”姜聪一边问,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油盐酱醋,按适量比例倒入大碗,手上的动作速度丝毫没有被说话影响到。 “嗯。你是在做饺子吗?” “是啊。人生病的时候应该多补充点营养,白粥太寡淡,但是大鱼大肉有营养的又真的没胃口吃不下,饺子是个蛮好的选择。内陷荤素搭配,又是面食,该有的都有。” 姜聪端着铁盆,挖了好几大勺面粉:“伶鸢姐可以帮忙和面吗?” “好啊好啊。”宫伶鸢接过和面盆,却完全不知道下面该走哪一步。 “是要加水吗?应该放多少水?漫过面粉吗?” “不不不……” 姜聪赶忙来亲自演示:“做饭不难的,多看几次就会了,就比如做饺子,无非就是剁馅、调馅、和面、包,这几步。 “和面这步,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把握量,那就每次只放一点水,差不多到这杯子三分之一的量,然后先揉起来,直到能把面揉成团,揉到最后面团柔软又不怎么粘手就算成了。” ……… 因为带着新手教学,两人在灶台边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被来回转悠视察的刁冉催促n次后,终于端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 “芹菜猪肉馅的。哎呀妈,真香。” 刁冉大快朵颐着:“味道不错,没有白等那么长时间。哪块是宫大小姐包的?这几个丑的肯定是你包的。” “这面还是我和好的呢!就你无所事事啥都不干。”宫伶鸢拿了个空碗,一只一只将饺子夹进碗中,又专门端了倒了碟醋。 “我怎么啥都不干了,我这不是给你们俩加油打劲了吗。” 宫伶鸢懒得理会她的强词夺理,端着饺子来到盈兰的床边。 她似乎睡得正香。要不要把她叫醒,趁热吃饺子呢。 踌躇之际,盈兰似是被不太好的梦境惊醒,嘴里哼哼着,眼皮好像没有力气抬起,只眯开了一条缝。 “姐姐,你好点了吗?要不要起来吃点饺子,这可是我第一次做饺子。但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做的。” 伶鸢讨好似的端着饺子凑近了她。 然而楚盈兰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胃口吃不下吗?” 伶鸢将饺子放在床头柜,表情失落。这副模样落在盈兰刚刚睁开的眼眸中,只让她感觉心都要融化了。她甚至能想象出,如果伶鸢长了一双兔耳朵,此时一定完全耷拉了下来。 “伶鸢……我……我感觉自己好奇怪。” “姐姐?” 宫伶鸢环抱住了她。 “还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心里,心里不舒服。”盈兰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伶鸢,这几个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叫……奇怪的感觉?”宫伶鸢诚惶诚恐:“你……不喜欢我吗?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吗?” “不……我,喜欢你。” 宫伶鸢的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你人很可爱,还一直陪在我身边,喜欢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很奇怪。这种喜欢好像不是对于朋友的喜欢。我也喜欢刁姐,喜欢小葱,喜欢面包店给我投喂的妹妹,但是对你的这种喜欢,和对她们的完全不同。” “那,到底是怎样的不同呢?” 楚盈兰缓缓抬眸,迷离的眼神弥漫着难以言表的魅惑: 宫伶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达到顶点的激动让她全身僵住,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喜极而泣。 “我怎么会嘲笑你呢。姐姐,你不知道,我已经像这样,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盈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紧绷的弦一松,又睡了过去。 姜聪有点胆怯地拉了拉刁冉的一角:“她们互诉衷肠,我们在这偷听,不好吧。” “偷听?什么偷听,屋子就这么点大,我们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楚盈兰在三个人的精心照顾下倒是好得很快,第二天傍晚就完全退烧了。 恢复健康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恢复食欲,刚有了些精神的盈兰便提议带着伶鸢出去吃顿好的。 “还想吃饺子吗?我给你做啊。”伶鸢的眼睛亮亮的,颇有些怡然自得。 “你还会做饺子呢?和面剁馅这一系列都会还是只会包?” “当然是都会!昨天你生病没吃到刚出锅的真是太可惜了。第二天早上吃的都不新鲜了。” “昨天你们吃饺子了?” “对啊,和刁冉姜聪他们一起,姜聪教我包的。” “我知道他们来看我了,但还在我们这做饭了?”楚盈兰挠了挠头:“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印象。” 宫伶鸢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姐姐,昨天你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楚盈兰眼里透露出真诚的疑惑:“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你说,你喜欢我。” 楚盈兰迟疑了几秒,随即笑道:“那我这么说也没错啊。伶鸢这么可爱,大多数人都会喜欢你的吧。” “不是简单的那种喜欢!” “那还能是啥?” 宫伶鸢像是遭了晴天霹雳,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任盈兰怎么哄也不说话了。 楚盈兰暗道不妙,独自出了门打电话给刁冉:“昨天我有没有说什么糊涂话?” “没有呢。想不到你烧糊涂的时候对自己的认知比清醒的时候还清楚。哦对了,恭喜你收获女朋友一枚啦?” “啥玩意儿?你在说什么屁话,不会你也发烧了吧,我传染你了?” “你亲自告白的啊,什么我对伶鸢的喜欢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对恋人的喜欢。” 楚盈兰一个没忍住,大叫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转头就不认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可是有证据的!别想抵赖!” 刁冉给她发来了一段录音。 盈兰忐忑地点开播放键,手机里传来她被烧到沙哑的嗓音: “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伶鸢,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是恋人的那种喜欢,你会嘲笑我吗?” 楚盈兰:“……” 艹艹艹 第85章 这是......降职了? 滑着鼠标的滚轮上下翻动,苏晴反复读着邮件内容,就像是在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单刷了boss之后,还没来得及开香槟庆祝,就蹦出了一个隐藏boss,讽刺地嘲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内心实在不是滋味,因迎接新旅程而燃起的熊熊希望之光忽然被这一盆凉水浇灭。 她望着Jessica办公室的方向,突然有股冲动想与这位隐藏boss对线一番,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见。 想法很勇敢,可一落实到行动就怂了。苏晴思前想后,还是先给杨蔓蔓打了个电话摸清情况。 “抄送给的邮件我也看到了,我刚准备联系你呢,你的电话就来了。咱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呀哈哈哈哈...”即将重获自由的杨蔓蔓喜悦之情都快顺着手机感染到对方了,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关系友好的同事被莫名降职。 “你是不是可以随时跑路了?恭喜脱离苦海,可是我还在挣扎,折腾了半天以为终于可以上岸了结果还被降了一级。唉蔓蔓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哎呀你不要想太多。我跟你说哈是这么个情况。之前不是刚成立了个展馆事业部嘛,目前比较缺人,就先把你安排到那边的事业部了。我这边因为体系架构都搭建得很稳了,流动率也不高,暂时没那么紧急。” “那为什么我......” “啊我知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成了BP助理是吧。” “因为领导们评估了一下,觉得你毕竟没有HRBP的工作经验,还需要锻炼锻炼再确定能否胜任这个岗位,就先做助理过渡一下。” “所以,我的直接汇报对象是谁?” “展馆事业部总韩百川。” 苏晴敏锐地捕捉到了言下之意:“和正式的HRBP一样直接和部门负责人汇报,也就是说在新的事业部我得干HRBP的活,title却是BP助理,拿的也是助理的钱?” “呃......别这么瞎说大实话。”杨蔓蔓试图挽尊:“你不要觉得title是助理就是降职啊,你想想总经理助理可是高管啊。而且薪资相比于你现在不是涨了嘛。” “嗯是涨了一千,然后提成没有了。” “哎呀不能这么想,至少现在不用东奔西跑地出差了业绩压力也没那么重,不是挺好。你在BP助理岗待个一两年,升职也指日可待啊。” “蔓蔓你也跟我搁这画饼呢。”苏晴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话术。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没有经验,先从BP助理做起对你没有坏处的,实在不行......”杨蔓蔓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就算一两年后不给你升职,你带着这段经验跳槽,绝对一跳一个准。” 这话说的倒是甚得苏晴的心。 于是她话风一转:“蔓蔓啊,等我上岗了你就要离开了吗?我怎么那么舍不得你呢。伶芳离开我了,晓云也去别的组了,现在连你也要走,我成孤家寡人了啊。” “哈哈哈别跟我贫了。反正不是同事了还是朋友,哪天我回上海玩一定来找你约饭。反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 两人又互相调侃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苏晴心里很清楚,杨蔓蔓不过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说了几句客套话。其实经此一别,再相见怕是遥遥无期了。 相比于华南校招组曾经的小伙伴,送别杨蔓蔓似乎没有那般惆怅。不知是因为和杨蔓蔓的朋友关系没有那么密切,还是因为她已经彻底习惯了离别。 人的情感是有限的,与其过分留恋离开后便相见无期的同事,不如将日久弥新的情谊留给久别重逢的旧友。 想到这个周末终于要与罗彬见面,苏晴又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日复一日地被枯燥乏味的工作摆弄着,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才得以爬上一个台阶喘口气。 期间若是不在其他方面给生活找点调剂,怕是很难熬过工作的摧残。 而情感上的悸动正如同一只蜻蜓,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上轻轻一点,泛起一片涟漪。 于是在周日的早晨,苏晴难得没有睡懒觉,起床后便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梳妆打扮。长长的直发被认真仔细地用烫发棒弄成一个蓬松优雅的卷发,慵懒地搭过肩头,给可爱的脸增添了一份妩媚的气质。妆容更是不能含糊,从底妆眼线眼影到修容,配以浅色的口红,一步都没有落下。精致的全妆搭上凸显气质的风衣,让前些天因工作劳累而磨掉的精气神得以恢复。 苏晴在全身镜前臭美,对自己这一套装备很是满意。 唯一感觉美中不足的是手边收拾好的出差专用的小行李箱。 为了周一早晨不耽误余威的校招进度,周日晚上她就得去车站前往湖北了。所以她还得带着行李箱去和罗彬约会,结束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去赶车,一刻也不能耽误。 想想还挺别扭。 不过时间只有那么多,她想工作个人私事两手抓,便只能同时间赛跑。 尤其是罗彬已经站在了那一个高度,她往后若是想与他并肩而行,在这个阶段必然要付出额外的努力。 嗐,自己给自己加戏那么多,说不定学长只是单纯想和老同学聚聚,是她在自作多情呢。 思想飘忽不定的苏晴在人山人海的地铁里被挤回了点理智,重新认清现实。 还是不要对暂时掌握不了的人抱有太大期望。 苏晴提前找到了约定的咖啡馆,拜托服务员帮忙寄存了行李后,便寻了处靠窗边的位置等待。 一开始尚能坦然自若地玩着手机。可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苏晴的心思便越来越无法集中,只机械地刷着手机,内容却完全无法在她脑中停留片刻。 因为记忆中那已然有些模糊却不容忽视的身影正牢牢地充斥了她的脑海。 手机嗡嗡作响,是罗彬发来的消息: 【我快到了】 期待很快被忐忑取代。苏晴感觉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担忧着撕开那段被珍藏的青春岁月后,会不会发现它已变质成了物是人非。 “苏晴?”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蓦然回头,入眼的是一套黑色长衣加格子围巾的熟悉搭配,衬得来人身姿如松。视线缓缓向上移动,定格了他如玉的容颜。黑框眼镜下炯炯有神的眼睛与苏晴的视线对上,如同一个开关,触发了那段被雪藏的青春,使得苏晴脑海中那模糊的身影重新清晰了起来。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学长,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嘿,好久不见啊!”罗彬先开口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苏晴猛然反应过来:“嗯是啊,差不多快四年了吧。”说完,她感觉脸上发烫,不知是因为这许久未见的尴尬红了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罗彬很贴心地没有拆穿她的异常:“想喝点什么呢。”他将菜单递过去,借着苏晴低头看菜单的间隙,自然而然地带起话题。 他先是分享了读研时期的见闻,有简单提了几句回国后找工作的经历,总算避免了老同学重聚后一时落入相顾无言的境地。苏晴也渐渐被带得打开了话匣子,将这几年的酸甜苦辣倾泻而出。 两人的相处与几年前别无二致,时光似乎并没有给他们造成隔阂。 “你很厉害啊,不是这个专业背景的还能做到HRBP。” “助理,还是BP助理呢。你就别跟我凡尔赛了啊彬哥,哪能厉害得过你呢一上来就是高薪。你的工作是怎么找的啊,给我也取取经呢。” “主要是得提前关注资讯。特别是留学生的毕业时间和国内校招是错开的,要是等拿到毕业证的时候基本招聘季就结束了。有些大厂会专门开放海外招聘,要是错过这些机会之后就被动了。我也是面试了十来家才挑了现在这个,至少不加班。” “哈哈可以的,我还没到可以拒绝加班的资格,不知道等升职了之后能不能有点话语权。” “苏晴......你以后有确定留在上海了吗?”罗彬表情认真地看着她,好像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我倒是想啊,可能不能留下来可能就不是我想就能决定的了。”苏晴无奈地叹着气。 “最近我在准备办理留学生落户的事了,第一份工作在上海,海外学习时间和要缴纳的社保基数都符合要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哇,那要恭喜你成为新上海人啦!”苏晴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罗彬看着苏晴欲言又止,表情有点纠结。 “啊不行了我还得赶去湖北出差,再不走来不及了。我们之后再聚吧。”苏晴显得有些着急,找服务员取回了被保管的行李。没想到聊着聊着差点就忘记了时间。 “我送你吧,开车会快点。”罗彬见状也咽下了想说的话,主动拎起苏晴的行李箱带她走进地下车库。 一路上,由于不敢打扰罗彬开车,苏晴没怎么继续找他说话。可她隐隐中感觉有股微妙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苏晴没敢想太多。她只觉得即使多年不见,罗彬依旧是那个目标明确行动力超群的拔尖之人,而她与他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她得付出成倍努力才能追上他。 不管怎样,先好好工作吧,不管能不能追上他,至少得让自己赶紧成长起来,向优秀的人看齐。苏晴在心里暗暗地鼓励自己。 到站后,时间紧迫,苏晴匆匆从后备箱取出自己的行李,郑重道谢后便狂奔进车站。 罗彬的视线一直牢牢粘住那奔跑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第86章 冷冷清清的讲堂忽然乌泱泱地来了一大批人。第二天清晨,苏晴是被一阵拍门声叫醒的。 “哪位啊?”睡眼惺忪的苏晴来不及穿衣打扮,蓬头垢面脚步不稳地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了个门缝。 门外穿戴整齐的人显得很焦急,门刚一开,催促声就劈头盖脸地穿过门缝直怼苏晴脸上: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掐掉了?还没睡醒呐。快点快点一会儿来不及了!” 苏晴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因应付领导而形成的回复模板便条件反射般地从嘴里冒出来: “啊实在不好意思,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好。” “你快一点!就给你十分钟马上准备好。别悠哉悠哉的了,我们现在在打仗啊!” “好嘞好嘞。”阖上门,苏晴一刻不敢耽误地冲进洗手间梳洗。 在冰凉水流的刺激下,处于混沌中的神志总算恢复了清晰的状态。为了赶时间,她只简单地梳了个马尾辫,换上职业套装,披上羽绒服就出发了。 跟在余威后面走到半途,昨晚定的闹钟才响。 刚好七点半。 苏晴无奈,看来余威是在闹钟响之前就给她打了电话,被她当成闹钟摁掉了。还没等她再眯五分钟便亲自上门开启了叫醒服务,催得她妆都没来得及化。 这是她第一次进校做校园招聘时没化妆。不过还好,这次她不是全场的主角,打酱油的角色形象不必夺目。 一钻进开往学校的出租车,余威便争分夺秒地交待起任务:“讲座十点开始,十二点前结束。我们先去布置会场。讲座开始后这期间你主要负责让到场的学生加微信群,中途我们群里会有问答环节,在这之前务必让学生都进群。然后多拍几张各个角度的现场照片发给我,讲座结束前我得先去隔壁的宣讲现场做准备,麻烦你中午给我带一份饭。” 苏晴连连点头,一副不敢怠慢的样子,内心却忍不住吐槽:十点开始的讲座,打车去学校二十分钟都不到,却七点半不到就出门了,需要两个半小时布置会场吗。还有老师既然说了就业指导课不允许植入他们企业,还把宣讲会时间订在讲座之后,不会显得很刻意么,而且下午一点的宣讲会,这个时间学生更倾向于在宿舍睡午觉吧。 吐槽归吐槽,行动却毫不含糊。一到了讲座大厅,苏晴便鞍前马后地帮着贴海报,拉宣传横幅,并且仔仔细细地将诱惑学生到场的小礼品提前摆好在前排的一张张座椅上。 “余老板~”苏晴奉承道:“一会儿就能见识到你出口成章口若悬河的风采了吗?下午的宣讲到场人数会不会破纪录呀。” 只见余威摆摆手:“别了,我哪有那口才,是另一个人来讲课,她还没到。哦对了她还是你的熟人,待会你就知道了。” 即将进行的职业规划讲座,也是企业招聘的营销手段之一。 高校通常都有就业率的要求,为了给一张白纸的学生们指点迷津,很多学校都会开展就业指导课,然而经常被学生吐槽授课老师自己都没出过校园没在外面上过班却来装模作样地指导他们就业。 校方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的问题。企业便迅速抓住了痛点,慷慨为校方提供免费的职业规划讲座,由工作经验丰富的高管担任金牌讲师,给迷茫的学生指一条明路。 顶着闪闪发光的title,又有实战经验的讲师授课自然比呆在象牙塔里的老师更有含金量。于是,校方与企业一拍即合,既有益于老师们完成提高就业率的任务,又给了企业曝光度与获取更多学生资源的机会。 而学生们,则成了双方的KPI。 “讲师来了!”余威拍了拍苏晴的肩膀示意她一起去迎接。只见一道靓丽的身影正拖着行李箱,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咚咚”声,缓缓走进门。 “晓云!” 看清了来人后,苏晴便张开双臂朝她飞奔过去。 顾晓云松开行李箱,毫不犹豫将奔向她的女孩抱个满怀。 “我不在的日子里我们的晴儿小宝贝有没有被欺负啊。” 还未等苏晴开口回应,余威倒是抢先一步回道:“谁敢欺负你的人啊,谁不知道你顾姐护短。”而且因为太能拼会搞业绩犯错误领导都舍不得动你。后半句在余威心里荡了一圈,没被说出口。 “晓云,你怎么成了讲师了?你不是去管培生组校招了吗?” “对呀,管培生组的模式不太一样,我在里面就是个做后勤的,和招聘相比,策划的内容倒是更多,感觉不太适合我。你还记得Jessica发的校招流程调整的邮件吗?其实就是参考的管培生的模式,着重于雇主品牌建设,区别是后期跟进还是我们来没分给业务部门。我现在被分配的模块就是后期跟进。” “那不是挺好吗!”苏晴露出羡慕的神情。管培生的校招模式倒是更符合她入职前对校园招聘工作的设想。一整个团队一起攻克难关,成员被分配到不同阶段的任务,各司其职,共享劳动成果。组员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竞争关系,不存在撬学生资源的糟心事。 然而对于享受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来说,这点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好什么呀,这样岂不是很被动吗。产出如何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就像一颗螺丝钉一样,我受不了这样。” “所以,我就考了个讲师认证啦。”顾晓云得意地炫耀了一下胸前挂的牌子:“现在我也是金牌讲师了。” 苏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管培组也很忙吧,你怎么还有时间做讲师认证啊。听说他们天天加班到八点搞计划。”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他们在搞计划的时候我去参加讲师培训了。我讨厌这种没意义的加班,都是在做样子。” “不过确实不太忙的过来,要过各个领导的层层审核才能获得认证,翻来覆去地讲。审核那几天我讲得嗓子都要哑了。最近我的睡眠都没超过五小时。” 嘴上抱怨着累,可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因工作而充实的满足感。顾晓云扶着行李箱说:“我现在也是在为你们服务啦。我这一个月都没回上海,在各大高校讲课,有需要开讲座的call我,我随叫随到哦。” 难怪Jessica没有因为福玲的事对晓云怎么样呢,苏晴不禁感叹。原本这类讲座可都需要Jessica亲自出马,并且作为管理层,这种份内之事是没有额外奖金的。顾晓云给她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对于有些领导来说,比起勤勤恳恳不耍心眼的老黄牛,能切实给她带来好处的员工显然更有价值。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一直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余威突然出声,表情有点慌张:“现在已经快九点五十了,一个学生都没来。” “你当时和老师怎么说的?”苏晴忙不迭地问道。 “老师说他都安排好了啊,会保证到场率的。他说我就直接用他10点的课来讲,说这节课是大课,有一百多人。” 顾晓云噗嗤一笑:“别告诉我一百人的大课全体学生集体逃课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三名学生结伴着晃悠悠地走进来,看到眼前被布置好的讲座会场,皆是一愣。 “你好呀同学~”苏晴面带笑容地上前搭话:“请问是来参加职业规划讲座的吗?” “讲座?什么讲座?”学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名短发女生问道:“这节不是李老师的课吗?他不来了吗?也不通知下我们。” 另一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挑了个后排座椅,直接瘫坐下来,玩起了手机:“他还来不来?不来我走了。” 虽然还不清楚状况,苏晴明白得先稳住这好不容易来了的三人。她简单说明了一下,并以“来都来了”与进群可参与抽奖活动的说辞成功留下了几人。 “看来你被老师给忽悠了啊。”顾晓云来到余威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无需提醒,余威刚刚已经联系过了大忽悠李老师。他放下手机,脸色很不好看。 “他就是和领导老师汇报了一下,就觉得没他事了,这节课也直接不来了,都没通知学生。” 顾晓云看了看三名学生:“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的课只有这几个人来了。唉......你准备咋整?” “李老师说问问同一时间段上课的老师,直接把学生拉过来。”尽管是大冷天,余威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不能太相信他了,我再去找找其他老师。”说完便冲了出去。 顾晓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把苏晴喊至一边:“余威还是没经验,把宝都压在老师那,还提前在群里大张旗鼓地公示夸下海口。我看人数没到预期他怎么收场。” 苏晴担忧地问:“你之前遇到过类似情况吗?有什么可以补救的方式吗?” “没有。我一向都是做两手准备的,不会太依赖一个老师。上下都疏通了才敢去申请就业讲座。要知道我那时候可是Jessica来讲的,要是让她撞到这种情况还不被她骂死。”顾晓云耸耸肩。 然而余威还真找到了补救方法。 冷冷清清的讲堂忽然乌泱泱地来了一大批人。 成群结队的学生交头接耳着迈进讲堂,多数都挂着疑惑的表情,明显还处于懵逼状态。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这类字眼出现了数次,纷纷飘进了苏晴耳中。 “怎么了?晴儿?” 身边人的说话声也逐渐模糊。她倏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很快失去了意识。成群结队的学生交头接耳着迈进讲堂,多数都挂着疑惑的表情,明显还处于懵逼状态。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这类字眼出现了数次,纷纷飘进了苏晴耳中。 也许还真是直接把其他在这个点上课的学生临时拉过来给他们冲KPI了。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可能都不是大四的学生,一时半会都无法转化为入职率。 顾晓云反应很快,她脸上迅速绽放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衬得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加光彩夺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听她说话: “各位同学大家好~欢迎来参加这次就业讲座。本次讲座干货满满,请同学们尽量往前坐,以免看不清大屏幕上的内容。” 说罢给苏晴使了个眼色,理了下衣襟和发型,款款走上讲台。高跟鞋有节奏地落地,发出的清脆声给她增添了几分大佬的气场。 苏晴心领神会,配合着将徘徊在后方瞻前顾后的学生往前排领:“同学们尽量往前坐哈,我们给参与本次讲座的人准备了一些小礼品,都放置在前排的座椅上。一会儿的导师互动有奖竞答的环节坐在前面的同学也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 尽管来了不少学生,但看起来还是不到一百多人,至少得让这群人集中坐在一起,拍出来的照片看起来效果才更好。 “什么就业讲座?我们还在上经济课呢。”人群中有学生不满地抱怨道。 苏晴赶紧来疏散怨气:“请问同学你们是大几的学生呀?” “大三。” “那不正是好时候嘛。来送你个玩偶。” 接过毛茸茸的可爱小兔子,捏了捏它长长的耳朵,原本满腹怨言的学生舒展了紧锁的眉头,说话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怎么这么突然呢,我们正在上课,然后老师就被叫了出去,之后就说这节课先上到这,先一起去听个讲座,不来还不行。” 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大多都抵御不住萌物玩偶的诱惑。见苏晴双手拿起放在座椅上的玩偶在他们眼前晃悠着,便从善如流地走向前排。 “因为我们好不容易才把金牌讲师请来的。讲师是企业高管,平时都很忙的,时间很难约,这次好不容易请她出山来了一趟,学校的老师们自然希望你们抓住这次机会向她学习学习就业经验啦。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职业规划得趁早做,你们现在大三其实时间正好,早做打算早抓住先机。要是等到大四的时候,一边忙毕业论文一边还对找工作一头雾水的话就很被动了。” 学生们点点头,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 正当苏晴对这套她现编出的托词沾沾自喜时,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了余威的低语:“别光顾着在这和学生闲聊了,还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吧?” 卧槽,这货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身后的!苏晴差点被这猝不及防的工作命令吓了一跳。 当然不会忘记任务了,只是学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被拉过来听讲座肯定怨声载道的,不得先安抚他们一下么,不然稍后怎么心甘情愿地加微信群啊。 反驳的话语在脑子里过滤了一圈,出口则变成了:“嗯知道的,我马上就去做。” 受突发状况的影响,余威面上依然乌云密布。 校招就是这样意外频出,苏晴对此有深刻的体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了吧。她心有戚戚焉地跑去干活了。 她举着打印好的二维码,按座位顺序从前往后地挨个邀请学生入群。 前排的学生们由于之前和她聊得挺愉快,没什么戒心地入了群,然而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是这么好打发的。 “为什么入群还要输入姓名和手机号?”一名学生指着信息填写的页面,一脸戒备地问道。 余威之前怎么没和她说进群还要输身份信息?苏晴紧握拳头,紧张到手心出了汗,大脑却在紧张中高速运转,搜索着可应付的借口。 “啊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中途会有和就业导师互动的有奖竞答的环节,会随机掉落各类奖品。到时候肯定需要获奖者的信息来颁发奖品嘛。微信昵称和姓名都有可能重名,加上电话号码更能精准确定获奖者。” 苏晴眼皮微微耷拉着,不敢直视提问学生的眼睛,视线牢牢锁定在手机信息填写的页面上。 到底是没有经验,学生倒还真信了她胡诌的鬼话。只见空白的页面上被输入了相应的姓名与号码,而苏晴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脏也随着一个个数字的出现逐渐平缓下来。 “都有哪些奖品呢?”学生饶有兴趣地问。 “这个暂时先保密,保持点惊喜感。”苏晴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神秘一笑的表情,在学生期待的眼神下继续忽悠人入群。 抱有相同疑问的学生当然不止一个。不过苏晴临场发挥的理由倒是很有说服力,除了一些防备心很重的学生趁苏晴走后便迅速退出了尚未填写完整的页面,其他人并没有提出异议。 屁咧,什么精准确定获奖者。苏晴内心倒是忍不住吐槽。她知道入群填写信息的设置与宣讲会的签到表发挥的作用是一样的,都将作为简历被录入公司的简历库系统。 待这群学生到了毕业季,便会收到屡禁不止的电话,询问他们是否想来上海工作了吧。 都是套路。 懵懂的学生们在不知不觉间便踩进了由套路编织成的天罗地网中。 台上的人正侃侃而谈,眼里充满自信的光芒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从简历撰写方法谈到面试技巧,又亲自演示了职场礼仪,还滔滔不绝地分享了许多职场的趣事,声情并茂,让人身临其境,逗得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 苏晴本来以为此行最关键也是最难的部分在于讲课,现在看来她错了。 演讲向来是顾晓云的强项。这对于不善言辞的人来说是噩梦,可于顾晓云而言却是如鱼得水。观众们的回应更是像给她打了兴奋剂,她享受站在舞台中央,接受鲜花与掌声的感觉。 最难的人是苏晴自己。 当学生们的注意力都被台上激情演讲的人吸引过去时,苏晴依然得硬着头皮地打断他们的听讲,觍着脸请他们扫码入群,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为什么入群还有填写个人信息”的质问。 一番折腾下来,苏晴觉得可能演讲的人还觉得没讲过瘾,而她这个所谓的辅助角色倒是解释得嗓子快冒烟了。 她还是太年轻,余威特意喊来帮忙的人,又岂是随便打个酱油就能完事的。 “来来来底下打瞌睡的人都醒一醒啊,到了大家最最期待的竞答环节啦。答完问题可参与抽奖活动,奖品丰富,有精美钥匙扣,整套的签字笔,还有重磅大奖——笔记本电脑一台!让我看看头奖会砸中哪位欧皇呢?请大家拿起手机~都进群了吗?” 少数能在顾晓云慷慨激昂的演讲下昏昏欲睡的学生闻言也纷纷清醒了过来,点开了群里分享的链接。 【毕业后是否打算从事与专业相关的工作?A.是 B.否】 学生们动动手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选好了吗?再给你们几秒。三、二、一!结束!” 顾晓云动作潇洒地按下翻页笔,实时统计选择结果的柱状图便显示在大屏幕上。 “啊没想到将近五五开呢。有快一半的同学倾向于从事与专业无关的工作吗?” 金牌讲师继续和学生们互动着,已经有人被她的激情感染,敞开心扉主动接过她递来的话筒,分享起自己的心得。 “其实主要原因是我觉得毕业后很难找到与我们专业完全相关的工作......” 苏晴倒完全没有心思听学生在讲什么,她的目光被屏幕上的数据吸引。她看到的不是愿意从事专业相关工作的学生比例,而是参与投票的总人数。 大概有80人,至少说明入群的人肯定超过了三分之二的到场人数。 算是满足了余威的要求了吧。 她终于得以喘口气,返回自己角落里的座位,掏出包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灌下肚。 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她打算找余威汇报一下自己任务的情况。可四处张望了半天也没见着他人。 哪去了?不会是把她留在这里干活自己跑去摸鱼了吧。 拿起手机准备给他发个消息,划开手机屏幕,才发现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晓云,都讲超时了还浑然不觉!连带着她都忘了时间。 估计余威已经在隔壁准备下午一点的宣讲会了。她猛然反应过来,应该去给余威打饭了。 可她还不知道这所学校的食堂在哪......她连忙冲出讲堂,一路问着路人,小跑着找到了食堂,匆匆打包了盒饭往回跑。 目的地快到了。苏晴放缓了脚步,刚刚跑得如雨而下的汗水逐渐挥发。寒风拂过,吹得她整个人一哆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忘记穿羽绒服外套了。 “你的午饭。先吃吧,还有一会儿学生才来吧。”看着焦躁得来回踱步的余威,苏晴将打包好的盒饭放到了靠近他的桌子上。 “谢谢。”他打开盒饭,准备先吃饱了再想别的事。 余光扫过苏晴,见她此时两手空空,他疑惑道:“哎你没给自己打饭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晴此刻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啊对,我给忘了。光惦记工作的事了。哦我和你说下,大概有八十来个人入群了。” “嗯我看到了,辛苦了。你赶紧去吃饭吧,接下来都交给我就行了。” 苏晴如蒙大赦,脑中紧绷了半天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就业讲座终于结束了,学生们鱼贯而出。有些意犹未尽的学生注意到隔壁教室的宣讲会海报,怀着好奇心参与了进来。 “晴儿,你刚刚去哪了,外套都忘了拿。” 满面春风的顾晓云将羽绒服披在了苏晴身上,顺势又搂住了她的腰往前走:“来,我们一起去吃饭。” 实际上她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被这么一提醒,那因工作而被忽略的饥饿感才重新明晰起来。 “走吧走吧。”她本想上前领路,带着顾晓云前往她刚找到的食堂,可不知怎地,突然感觉脚步悬浮,使她只能软绵绵地靠在顾晓云身上。 “怎么了?晴儿?” 身边人的说话声也逐渐模糊。她倏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87章 “喂?嫣然啊,能不能帮我个忙......” 苏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意识还处于混沌的状态下,大脑嗡嗡作响。视线中的人影朦朦胧胧得看不真切,耳中闪过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却也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一时像是灵魂与躯体剥离,没有思想、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我还在湖北呢,赶不去苏州了。你还在上海吧,挨得也近,苏州那边有场职业规划讲座麻烦替一下我,我这里有点事。” “哎呀不用准备什么吧,PPT都是一样的,现在只有你和我考过讲师资格证,除了你,我还能请谁帮忙呢?” 是她熟悉的声音。然而此刻已罢工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把声音主人对应上的能力。 “我去!平时也没见得你这么瞻前顾后的,你怕啥啊,Jessica那边我来去跟她说!晴儿晕倒了反正我得留下照顾她你明白不!” 突如其来的怒吼似乎将游离在外的灵魂吓得跑回了身体。苏晴意识逐渐清醒,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一辆疾驰的出租车内,被正在打电话的顾晓云牢牢搂住。 “晓云...我们这是去哪?”苏晴怯怯地小声问道。 这一句倒是让顾晓云面容上的愁云渐渐散去。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移走。 “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刚刚。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有没有问题。” “啊不用不用!”一听到医院二字,苏晴的神志瞬间被惊醒,几乎要跳起来。幅度过大的动作让刚恢复意识的身体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又晕过去。 “不去医院怎么行!你看你还没好呢。”顾晓云连忙扶住她,瞅着她着急忙慌的神色,心下了然:“你是担心花钱看病报销不了吧?没事我先给你垫了。回去我自己写报销申请,报不了也没事就这点小钱而已。” 被看穿的感觉并不好。眼看着离医院越来越近,苏晴不大愿意去看医生,但想着她舍不得这点报销钱的样子太过小家子气,又自觉给同事添麻烦了,有口难言,不禁涨红了脸。 最终还是在顾晓云不容拒绝的安排下半推半就地挂了号。 幸好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表示只是有些低血糖,叮嘱她好好吃饭多喝热水,注意休息保证睡眠充足,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看着同事陪自己折腾这一圈,苏晴愈发觉得过意不去。 确认平安无事后,终于办完宣讲会的余威才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你咋才来。”顾晓云语气不满。 而苏晴则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本来是来帮忙的,结果净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余威不假思索地回她。与刚到医院相比,他现在的脸色明显好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确认苏晴安然无恙后终于放下心来。 顾晓云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神态怡然的真实原因:“当然啦,你刚才一直在时不时地看手机,是发了日报之后等领导回复吧。呐我看到Jessica夸你了,说你完成得很好,超出预期。还不是有我们晴儿帮忙,不然光扫码入群这块你肯定就忙不过来。你也真行啊,居然还忍得住写完日报再过来。要是女朋友出事你也是要先忙完工作再来陪她吗?哦你没有女朋友,也难怪呢。” 见余威难掩尴尬,苏晴赶紧掐了一下顾晓云的胳膊,制止了她继续冷嘲热讽。 顾晓云仗着自己能做业绩不怕得罪人,苏晴可不行。虽然余威目前只是暂时代理校招主管职责,但作为轮岗中的管培生,说不定哪天就又成了她的领导,后面在她即将调去的事业部定岗也是有可能的,关系还是得处好。 她岔开话题:“你之后还要继续出差吗?” 余威适时地顺台阶下了:“是啊,还有苏州那边也需要办场讲座,过会我就得走了。不过这次预计到场人数不会太多,能有三四十人就不错了,主要是去谈校企的,我一个人能搞定。刚刚徐嫣然联系我说她来讲,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上海后调休个两三天吧,下周就要去新事业部了。” 第88章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苏晴觉得自己还没睡够就又要回去上班了。 这个早晨她破天荒地在闹钟响铃之前便醒了。刚一睁眼,酝酿了一晚上的忐忑和期待悄然迸发,让她的脑袋瞬间清醒。 今天去新部门报到,早点到给新上司留个好印象吧。 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新事业部的工作地点就在校招部的楼上两层,前两天才搬过来的,正巧被苏晴赶上,方便她挪窝了。等电梯时还能碰上几位前部门的同事,这次不再能结伴打卡,只匆匆相视一笑后便先她走了出去,独留她一人继续随着电梯往上升。 他们终究也成了过客。 到了楼层,电梯门一开,墙上颇具冲击力与艺术感的“展馆事业部”便占领了她的视线。飘逸的字体仿佛在无声炫耀着设计师的潇洒个性。 从字体开始,这层楼的整个画风都与校招部天差地别。相比于简单粗暴地在瓷砖地放上一排排令人窒息的格子间,新事业部的设计明显用心得多。 灰色地板配上雪白墙面,奠定了厚重的基调,墙上挂着的几幅抽象画作为适当的点缀,在这份厚重感上增添了一分俏皮。绿意盎然的植物更是给冷冰冰的办公大厅填充了生机。 这不同的元素组合起来,倒是出乎意料地很有品味。 苏晴路过几排空置的座位,在一张很有品味老板桌前与她的新上司确认了眼神。 “您好,请问您就是韩总吗?我是苏晴。” 韩百川看样子是很早就到了。苏晴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谁知他来得更早。 这就是当领导的觉悟吗。 “哦你来了啊。我带你去你的工位。”韩总的说话声有气无力的,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随意搭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稀疏的头发倒是与他总是没睡醒的状态莫名相配。 苏晴跟在他的后面,发现他脚上穿的居然是拖鞋...... 天气刚刚有了些暖意就这么任性了吗。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拖鞋就直奔公司了。 她腹诽,这幸好不在校招部,敢穿拖鞋来上班还不被Jessica给骂死。 不过既然穿着都这么随意,性格上应该也不是不好相处的人吧。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来了。韩总简要地和她说了几句部门架构,又交代了几句工作内容便自顾自地去忙了。 新事业部的架构很简单,主要由不同的展馆类型分为四个部门,分别负责博物馆,科技馆,规划馆的设计,还有后期的建设。而苏晴目前最紧急的工作内容只有一项,那就是招人。 韩百川也不懂HR的专业,他只要个能做事的人就行,不太能指望他在这方面传授什么经验。这里也没有其他的HR,苏晴若是想在人力资源的领域深耕,也只好靠自己抽空余时间恶补专业背景了。 先忙好当下的事吧。她打开电脑,开展一天的工作。 ————————————————————————————————————————————————— 早在韩百川把设计师的招聘要求发给她时,她便第一时间弄好了账号,将岗位发布在了网上。经过了几天的时间,投递的简历数已经很可观。 正当她按照要求筛选简历时,背后冷不丁地冒出一阵慵懒的声音: “这人不行,培训班出来的我们不要,不专业。” “这个是网站的平面设计,和我们要的多媒体UI不一样。” “这个学历不行。居然还投博物馆的岗。博物馆没点历史文学的底子做出的东西没内味。” “还有这个也不行......” 一句句从苏晴耳边轻飘飘地扫过,惊得她一身冷汗。 大叔你是什么时候又来的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诶怎么还搬个椅子坐她旁边了?堂堂事业部总应该很忙吧,咋还有闲心专门盯着她找简历啊! 苏晴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听着韩百川对候选人简历的百般挑剔,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嗯”以表示自己正在洗耳恭听。 “我说的点都记住了吗?凡是像我刚刚说的那些人的简历直接就不要推给部门总监看了,他们很忙的,别浪费时间。” “好的韩总。” “还有啊,像这类设计师的岗位,面试之前都得问他们要作品。作品我们看的合格了再约面试,不然有些人看起来履历写得牛逼哄哄的,一上手才发现都是花架子。” “好的,明白。” “对了,你会看作品吗?能分清设计的好坏吗?” 这一句直接把苏晴给问懵了。 韩百川看她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你先找简历吧,联系好了直接把作品发给总监看吧,他们说可以了你再约人。有的还需要现场做题的,根据他们的要求来。” “不过,你还是得学习看设计作品哈。熟练了之后能省好多事。” 苏晴点头如捣蒜。 经过了一番指导后,苏晴筛简历的速度很快。依照排除法,看到韩总强调的不考虑的点便毫不犹豫地pass。这一通操作下来,原本满满的简历也所剩无几。 唉看来领导要求还挺高,指望在主投的简历中找到合适的人是机会渺茫了,还是得去搜索合适的简历下载,打电话主动联系。想到这,苏晴就有些苦恼,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校招结束后根据学生登记的信息打电话宛如电话销售的工作状态。 韩百川倒是不理解她的难处,只觉得新下属逐渐上道了,他也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同事身上。 他站起身,却没有朝自己办公桌的方向走,而是转头贴近了隔壁同事的电脑: “你这个效果图有点问题啊......” 苏晴替那位同事捏了一把汗。好家伙,韩总这是四下转悠着查岗呢,专治摸鱼人吗。 看来不论换到哪里工作都不可能会一帆风顺的,各有各的槽点。 本以为是位不苛刻,很好相处的领导,事实证明她依然太天真。 她感觉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揉了揉太阳穴,她拿起手机,进入了电话销售的角色。 午休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见同事们前赴后继地去拿外卖,苏晴再次上演以吃会友的戏码,拿起前两天做好的整整一袋的牛轧糖,分享给新同事。 经过检验,这是给大家留下好印象的有效手段,屡试不爽。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 除了某些不苟言笑的管理层。 “你拿给其他人吃吧,我不要。”身着黑色卫衣的中年男人戴着耳机,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手在键盘上一顿操作,看也不看苏晴地敷衍道。 旁边咬着糖的女同事见状小声提醒她:“这位是我们何旭何总,设计一部的总监。” “何总您好,我是新来的HRBP助理苏晴,请多关照。” 苏晴面带微笑地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换来何总一个不疼不痒的“嗯”。 女同事轻轻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走。 “何总看样子正忙,估计又得在午休时间赶图了。他忙的时候你别打扰他,不然可能会发火。对了,我叫刘雁。” “你好你好。”苏晴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我初来乍到很多领导还不认识,能麻烦你带我认识一下他们吗?” “没问题。”刘雁很爽快地答应。 为了贯彻扁平化管理的理念,领导层与基层员工的工位都是排在一起的。刘雁首先轻车熟路地来到她视线锁定的位置,拍了拍正埋头狼吞虎咽的人,介绍着:“他是唐书达唐总,设计二部的总监,负责科技馆的。” 苏晴再次礼貌地自我介绍。唐总看起来年龄不大,脾气很好的样子,颔首说道:“以后很多事得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苏晴客气着。 只见刘雁一个转身,戳了下坐在对面工位上的人:“这位大美女是赵莉,设计三部的老大,主要负责规划馆,其实更擅长艺术馆,只是最近没接到这样的项目。” 黑长直的大美女对苏晴说了声“Hi~”,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看得苏晴心里有点酥麻,就连熬夜导致的轻微黑眼圈都给她添了一份破碎感。 果然,大美人的些许瑕疵反倒会给她增加特色。 “还有那边那位,是后期部的大佬,安明安总。” 刘雁往远处指了一下:“咳,他...比较有个性。” 苏晴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看起来与唐书达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正皱着眉看什么文件。 见他午休时间也如此认真的样子,苏晴决定暂时先不去打扰他了。 截止下班时间,苏晴算了算,已经加上了8名候选人的微信,有三位已经发来了自己的作品。 第一天来新部门,收获还是可以的。苏晴给自己打气,将几位的作品发给了对应的部门老大评估,得到了可约面的回复。 于是她匆忙给候选人发了面试邀请,点击发送后,便呼出一口气,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关上电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谁知临下班前出了幺蛾子。 “怎么就不行了?!现在项目这么急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还这不行那不行!那干脆你把事情做完行不?陈总!” “我说了,30岁已婚未孕就是个暴雷!我们组又不是没发生过混产假这种事,到时候来两三个月刚熟悉工作就休产假还得再找人替她,耽误进度你负责?或者她就是愿意不休产假,那你忍心让一个孕妇陪你加班到凌晨?” “什么时候我们组出过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来之前的事,事业部还没成立的时候,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哦行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那行你都知道你去当老板行吧!” 设计一部的方向突然爆发了战火,吓得本来欲欲跃试想下班的同事都停留在了座位上。有的是担心此时下班溜走会将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显得他对同事漠不关心,有的则是抱了看戏的心态吃瓜,以便往后增加朋友圈的谈资。 而身为HR的苏晴却不能隔岸观火,她还得义不容辞地跑去救火。 “何总,陈总。”苏晴靠近两人中间:“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别动气。” “如果真出了问题影响进度,谁负责?”陈总手一指苏晴:“她是人事,她负责吗?但你找来的人,让她负责?” 苏晴扶额。她还没救的了火,倒先引火上身了。 —————————————————————————————————————————————————————————————————————————— “吵什么吵!吵能解决问题?有这精力怎么不放在工作上!” 韩百川的突然出现让红着脸争执的两人暂时休战。平时说话温温吞吞无精打采的人偶尔语气坚定声音洪亮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效果。 被卷入其中的苏晴趁机当和事佬:“何总,陈总,您二位都先消消气,大家都是为了公司着想嘛,都有道理,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何总,您看要不先把推荐的人联系方式给我,我和她沟通一下与其他候选人一起约个面试时间,也好有个比较,说不定能有更合适的呢?” 说罢又转头,眼神真诚地看着陈怡心:“陈总,设计这方面我不专业,到时候面试还得劳烦您也看看。” 苏晴用词很是礼貌得体,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并且兼顾到了每个人的想法,这让怒火中烧的两名领导顿时没了脾气。 “我们的项目很紧急了,你最好快点。要是没有更合适的还得让那人尽快入职,不能耽误进度。” 何旭此时顺理成章地将压力转移给了新来的HR。 盯着企微上他刚刚发来的号码,苏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她已经能想象出来接下来几天各部门都到她这边嗷嗷要人的场景了。 还是先把这个电话打完再下班吧。 电话很快接通。经过一番交谈后,又加上了微信,约好明天下午的面试。 何旭推荐的这名设计师名叫方雅,上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家建筑公司,专门负责展馆内部的设计,曾担任过博物馆项目的主案设计,可以说是完美契合了设计一部的用人需求。 她的作品也很快通过微信发送给了苏晴。 难怪何旭对她这么执着呢。苏晴翻看着她的作品,不禁感慨道。 即使作为外行的她都能明显看出其与之前三位的差距。 “嘿我说小苏啊。”刘雁拎着包正欲溜走,路过苏晴旁边时,也许是因为吃人嘴短,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她:“你刚刚干嘛那样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啊?”苏晴有些懵:“但招人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 “话虽如此,但是......”刘雁放下包,一屁股坐在苏晴右手边的空位上:“你直接当他们的面那么说,这不是把责任揽过去了吗。就让陈怡心和他吵,吵赢了那人就直接不用来了,何旭和那人本来就认识,让老熟人自己去和她说,也好收场,然后你该怎么招人还怎么招。” “然后你现在这么一揽,好了,万一陈怡心面试时挑出了她什么毛病理直气壮地不让人来了,何旭肯定不高兴。但要是她真的很厉害过五关斩六将被录取了,陈怡心肯定就不高兴,这不是打她脸嘛。” “陈怡心是副总监,公司老员工了,本来是要升职了。结果事业部独立出来的时候韩总直接空降了何旭当总监。因这事她一直跟何旭搞不来。” “而且啊......陈怡心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年纪的已婚未孕,万一真是来混产假的,那工作负担都压在其他同事上,负担重了他们又拿不到额外工资,自然有怨言。到时候陈怡心更得找你麻烦。” 苏晴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她刚来新事业部就得被迫站队了,怎么做都要得罪一个人。 “我是看你老实怕你被坑了和你说这么多。怎么做你自己权衡吧,我先走了。” 刘雁轻而易举地搅乱了她的心神,然后又把问题抛回给她潇洒地转身离去,留她一人独自在思想的真空中凌乱。 还不如不告诉她呢,她根本没想那么多。这般瞻前顾后都没法好好工作了。苏晴郁闷地抓着头发。 人与人之间的嫌隙龃龉真是无法逃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校招部的顾晓云和福玲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她俩的暗潮汹涌还能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而展馆事业部这二位,有事那是直接下场怼啊,恨不得骑脸输出。 苏晴苦恼着,之前她还能扮演润滑剂的角色游走在两人之间,而这次已被卷入矛盾的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她划开屏幕,看见给她发消息的人,坠入冰窟的心情瞬间如沐春风。 是罗彬。 【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停车场了。你下班了吗?一起去吃饭】 自打她从湖北回来发了那个朋友圈之后,罗彬便以监督她好好吃饭为由每天约她早餐晚餐,顺便当起了她的司机。 他做得如此顺理成章,以至于让苏晴认为他就是蓄谋已久,就等着借她这朋友圈的坡下驴了。 当时刚从繁琐的工作中缓过来的苏晴难得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求关注求安慰的小心思,仿佛显摆自己被工作累倒就能给她渡上一圈为事业奋斗的光环,让她从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证明她没有虚度光阴。 怀揣着无法宣之于口的小小虚荣心,她像写日报似的图文并茂地编辑了一则朋友圈。先是哀怨了一把在校园里晕倒的窘境,又欲盖弥彰地表示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文艺感十足地总结:生活不只有苟且,不要忘了与你擦肩而过的美景。配上湖北的风景图,效果绝佳。 发布之前她还不忘先屏蔽了爸妈,以免他们徒增烦恼。 如她所料,点赞的小心心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同时,她还收到了许多慰问。这种被大家的善意笼罩全身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李世群还专门私聊了她: 【你还好吧?怎么晕倒了?查到原因了吗】 【没事没事,晓云带我去看过医生了,就是有点低血糖】 【你可要小心点身体啊。我最近压力也挺大的。哦对了,你招来的那个林静,你和她熟吗?有时候也劝劝她多注意休息】 【嗯她赚钱欲比较强,但毕竟还是实习生,你们也别给她太大压力】 苏晴对她这个第一个招来的学生格外关切。 【不是我给她的压力啊,我上头压的太紧了。新来的大区总,唉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她一个实习生确实也没必要那么拼。我都和她说了不用这么加班,她啊,还是每天晚上加班找客户信息做业绩】 【有次快十一点了我有东西落公司回去取,发现她还没走】 苏晴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你也劝劝她吧,这么下去我担心出问题。倒是大区总很受用,说她是我们榜样】 李世群的担忧和苏晴是一致的。她心里琢磨着应该哪天约林静去踏踏青,释放下压力。 思绪被蓦然响起的语音打断。苏晴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 她最怕语音了,出现在休息日的语音更是可怖。一般会直接打语音电话的都是工作相关的人,往往又是急事,所以它的出现意味着休息时间的结束。 胆胆颤颤地捡起手机,看见“罗彬”二字,缓缓舒了口气,转眼间疑惑又如同云烟缭绕在心头。 罗彬有什么急事是要给她直接打语音的吗? 犹豫着按了接听键。 “你在湖北晕倒了?” “啊你看到了啊,怎么没给我点赞。”苏晴语气轻快地调侃着,不料罗彬却急了: “这是点不点赞的事吗?你去医院了不?有没有什么问题?” “去了去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就是低血糖,注意休息吃好喝好就行。” 罗彬却还没有放下心来,沉默了几秒,接着说:“我查了下,你公司离我不远,以后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也方便直接送你回家,省得你挤地铁浪费时间了,还能多留这点时间睡觉。”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强硬了,像是命令,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彼时苏晴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 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使不说出口,也都明白接受异性每天一起吃饭的邀请代表了什么。 苏晴原本还想着用欠他的钱作为保持联系的借口,同时努力工作生活,一步步缩短与他的距离。再时不时制造几出偶遇,观察着是否能有机会继续他们的故事。 没成想对方无视了她的套路,直接打直球。 这就是愿者上钩吗。她贯彻在工作中的原则居然还影响到了她的情感生活。 嘴巴先大脑一步行动,说出了“好啊”二字。 刚挂了电话,她隐隐的顾虑就纷纷浮了上来。 罗彬是认真的吗?是不是想玩她?两人的差距摆在这,就算他是认真的,又能走多远呢? 她又不由自主地对比了下两人目前的工资,顿时头疼不已。为减轻焦虑,赶紧扑在电脑前发布了韩总要她招聘的岗位。 不管怎样,升职加薪搞钱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她还得站着把钱赚了! 回想着前两天的事,苏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停车场,一眼便看到罗彬那辆黑色的奥迪。 吃饭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向他抱怨了工作。 “我倒不理解,何总是男的,他倒是没怎么在乎已婚未孕的问题,为啥陈总作为女性反倒这么介意这点。”苏晴一边嗦着面,一边抬眼观察罗彬的反应。 对方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好说。我猜主要是因为就算出了问题,也影响不到那个何身上,大概率是他的女同事分担孕妇的工作,所以他能只重视能力不考虑其他因素。因为他也不用为这个其他因素付出任何代价呀。” “而你那个女同事,很可能本来就吃过类似事件的亏。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也不能怪她。都是打工人,最不爽的就是干两个人的事拿一人的工资。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熟的人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苏晴听到这个回答很高兴,她很庆幸没有在罗彬的口中听到“女人就是爱为难女人,男人更理性所以能做到只看工作能力”的刻板印象。 “确实。而且我和那个候选人联系过了,确实非常优秀。就因为已婚未孕不要她太可惜了。哦不对,就算不是那么优秀,只要满足了工作需求都不应该只因为已婚未孕这一条不要她吧。” 罗彬吸了一口饮料,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结果就是谁都没有错的人在互相伤害。” “你说的对。”苏晴说着说着中二之魂便熊熊燃烧:“我们应该做的是推翻资本家!” “你先保证自己不被他们推翻再说吧。”罗彬递给她一罐未开封的饮料,好像是让她熄一熄冲得她头脑发热的心头之火。 苏晴毫不客气地咕噜咕噜干了半罐,冷静下来后,一直在公司纠结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我决定了,该怎么面试就怎么面试。如果人家真的很优秀,我就给她走入职申请。管它会得罪谁呢,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我的直接汇报对象是韩总。他们不满意又怎样,又不能开除我。” 罗彬举起饮料和她碰杯:“我支持你。” 有了罗彬这位专车司机,苏晴难得吃完晚饭后还能在八点多就到家。 “你怎么住这么远啊。每天就这么挤地铁来回吗?要不搬到近一点的地方,租金不够我借你。”罗彬一看就不缺钱啊,可一想到这点就让苏晴的心理压力倍增。 “啊算了算了,我上次欠你的还没还完呢。而且提前搬走押金也没了。” 互相道别后,罗彬看着苏晴下了车,关上车门,溜进了那一片深沉的夜色中。 早到家多出的时间刚好就用来学习,给自己充充电吧。得赶紧熟悉事业部同事的工作内容。懂业务,了解业务并能深入业务,这是HRBP与传统HR最大的区别之处。 提高了这方面的专业能力,才好日后把助理两个字从她的title上去掉。 洗完澡后,苏晴下载了几份推荐的设计类的教材,摩拳擦掌地准备汲取专业知识。 然而,这些对于苏晴来说晦涩难懂的内容却成了催眠剂,加速她进入了梦乡。 方雅来得很早,午休时间刚过,苏晴就收到了她的消息: 【我到了,在这层门口】 手机屏幕上闪出的这行字比任何铃声的闹钟都管用。还在午睡中做升职加薪白日梦的人刚一睁眼,就被这沉默的闹钟惊得站起,火速冲进卫生间胡乱用冷水拍了脸,又忙不迭地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挽了个马尾。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嘴角,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便带着灿烂的笑容迎接候选人。 HR作为公司或部门的门面,不论面试结果如何,给候选人留下好印象也是本职工作之一。 “您好!是方女士吗?来这么早啊,看来今天路上交通还挺顺利。” 对方也得体地回应了她的寒暄:“是啊,可能因为是上班时间,车子不多。没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 第89章 “没有没有。方女士这边请吧。”苏晴在前方领路,将来人带进一间小会议室。 待她落座后,苏晴及时给她送上一杯水,在“谢谢”二字中坐在了她对面。 方雅穿了一套田园风格的带有碎花点缀的连衣裙,又外搭了件版型规整、职业感十足的白色西装外套,与脚上踩的八厘米的恨天高相得益彰,完美将文艺女神与职场精英的气质结合在了一起。 “请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苏晴以这个经典问题开场。在方雅滔滔不绝的阐述下,在简历上奋笔疾书,不断地记笔记补充信息。 方雅的声音很好听,温柔中而坚定,以往的工作经历更是赋予了她自信的光环,闪闪发光的成果让苏晴唰唰写字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她的谈吐就如同发送给苏晴的空间设计效果图作品一样卓尔不凡。 “我可以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上家公司的吗?” “很简单,因为薪资。你看我的简历也知道我不是跳槽频繁的人,在这家呆了三年,几乎没怎么按时下班过,但工资一分钱没涨过。人要往高处走嘛,这点咱们实事求是地说。” 对薪资有追求,说明不是不求上进混日子的人吧。在约面之前也沟通了期望薪资,也是在公司承受范围之内的。只是...... 苏晴内心忐忑,要不要主动询问个人状况?比如什么时候要孩子,要几个这种世俗问题。 在如今的职场大环境下,被问婚育情况似乎是每一位求职女性的必经之路。然而大家都如此,不代表这是对的。 苏晴当时选择入职这家公司,很大原因也是由于这是她面试求职期间唯一一家没有对她是否有男朋友、何时打算结婚刨根问底的企业,哪怕在终面时,Zoe步步紧逼的压力面问题中,也没有揪着婚育等个人隐私让她难堪。 后来她做校园招聘,面对的都是初出茅庐等着在社会上大展拳脚的青葱学生,这个问题显得也很没有必要。 那现在就有必要了吗? 虽说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心话,可是不问,若是出了问题HR难免要担责。可苏晴实在是觉得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有损HR的专业性,仿佛是不尊重个人选择并以偏概全对他人指指点点的七大姑八大姨。 可保持专业性的同时,也得考虑到企业的利益。 于是她将说出口的问题包裹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是这样,我们的工作负担还是非常重的,加班也比较频繁,这点不知道何总有没有和您说过。关于这一方面可以接受吗?因为完成项目都是需要随时合作的,小组同事都在加班,提前走了万一有什么问题也不好对接。” 备孕中想混产假的人应该很介意加班强度很大这一点吧。 “这个我知道的。我上家单位也是这样,我已经习惯这种节奏了。之前离职也是因为工作强度与薪资不匹配。如果薪资合理,有压力也很正常。” 苏晴又加了一个问题上双重保险:“如果面试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入职前还需要做一套入职体检,是公司指定的医院,费用可以报销,主要的体检项目包括血常规,还有胸透。这个有问题吗?” 她着重强调了胸透。 这也是企业为降低风险而想出的套路,加上这一孕妇禁止的体检项目,就是为了防隐瞒怀孕入职的员工。 见过大风大浪的方雅一下子便看穿了苏晴的那点小心思:“没问题。我身体挺好,离职这段时间也每天坚持运动。我老公最近找了个杭州的工作机会,目前和我是异地。在正式稳定下来前我们都不会考虑要小孩。不然到时候我要加班,父母都在外地,老公也去外地了,孩子就是生了也没人带。条件不允许要孩子的。” 听起来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但方雅这般直接地和盘托出反而让苏晴有些无所适从。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是被问了多少次和婚育相关的内容。苏晴蓦然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悲哀。即使能力已经做到了如此优秀,依然逃不过被婚育拷问吗。 然而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 “您稍等一下,我去请部门领导来和您具体交流专业问题。” 她将记满笔记的简历复印了两份,分别交给何旭与陈怡心。 “陈总,是您先去面吗?”她先问了陈怡心,探寻的眼神却瞟向坐在旁边的何旭。 “我们一起去吧。”不等陈怡心开口,何旭抢先回答,像是怕她使绊子,话音刚落便立即起身前往会议室。 陈怡心则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而苏晴的另外两位候选人也到了。 其中一位是后期部的深化设计师。她在完成初面后,便来请安明复试。 “不急,先让他做题。”安明打开了一个文件夹,一下子发了好几个文件给苏晴:“让他画图,画好了发给我看。” 可以的,很高效。 她领着深化设计师坐在一台空置的电脑前,见他打开CAD软件制图后,便继续开启了下一轮的初面。 这一位也是设计一部的空间设计师,是名毕业没几年的男青年,话不多,与出口成章的方雅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苏晴刚问了几句就有种聊不下去的感觉。 设计师不善言辞也正常吧,主要还得看作品。正好请设计一部的两位来与方雅比较一下。 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见只有方雅一人坐在那里。她正挎起包包,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面试结束了吗?感觉怎么样呢?” “我感觉挺好呀,只是最终结果肯定还得看他们的意思吧。”方雅报之一笑:“面试流程结束了吗?” “我们还有一个终面,是我们事业部总韩总面的。” “好的。那我现在是先等你消息吗?” 苏晴沉思了几秒,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韩总今天就在,您在这里稍微一下,我去沟通一下。” 方雅刚一点头,苏晴便一路小跑着来到设计一部。 果然又见两人争执。听内容无非是稳定性的问题。苏晴了然,既然是抱着挑刺态度的陈怡心都只能拿稳定性说事,只能说明是专业能力上挑不出问题了。 “何总,陈总,请问这人可以吗?” “我肯定没问题啊,我和她老同事了我能不知道她什么能力吗。问题就是她什么时候能来。”何旭不假思索地回道,说罢又乜了一眼陈怡心。 “还是再看看吧,让她先回去等通知,多比较比较也好。”陈怡心搪塞着。 “还比较?项目进度都火烧眉毛了有合适的人不用还比较?” 苏晴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的空隙,见缝插针地举起另一份简历,阻止酝酿中的火气蔓延:“今天还有一位空间设计也来了,我也和他聊了,学校,专业背景都很不错,也跟过展馆项目。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做过博物馆。” “那也去看看吧。年轻也好培养。”陈怡心拿着简历,像是找到了台阶,麻溜地跟着苏晴来到接待的茶水间。 何旭也不情不愿地跟了进来。 趁两人都在面试之际,苏晴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找到韩百川。 “韩总,设计一部的一位空间设计何总已经看过了,他很满意。您现在有空面试一下吗?” “让她过来吧。把作品集也发给我。” 苏晴将人领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如释重负。 她时不时地向茶水间望去,祈祷着两位总监能面得慢些。 所幸日理万机的韩总没那么多功夫花在部门的一个空间设计师身上。对作品满意,又得知是器重的何旭想要的人,只简单问了方雅几句曾经负责的博物馆的相关问题,便径直走向苏晴,宣判了结果: “这人不错。直接发offer吧。什么时候可以到岗?” “好的,我来跟进。” 有了韩总的一槌定音,苏晴顿时有了底气。 她将方雅送到电梯口,嘱咐她先去做体检,并与她确认了邮箱地址。 互相道别后,见电梯门阖上,苏晴蹑手蹑脚地靠近茶水间。 两位总监依然在沉浸式面试。尤其是陈怡心,似乎是为了替换方雅,她特别卖力地从创意、规划、作图等各方面探究,试图挖出候选人更多的闪光点。 还好,他们现在应该没发现韩总已经面试过方雅了。 苏晴松了一口气,随后自嘲地笑笑。想录个候选人而已,搞得跟游击战似的。 并且,她为了维护面试公平,算是彻底把陈怡心给得罪了吧。 送走第二位空间设计师,画CAD图的那一位还没有结束。他在电脑前抱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径直走向苏晴: “您好,我还有点事,可以让我带回家完成吗?” 苏晴正在公司系统上忙着方雅的入职申请流程,闻言动作一滞:“请问还需要多久完成呢?事情着急吗?” 那人含糊着:“还要一些时间,但我家里有点急事,要先走了。” 这么巧吗,家里偏偏挑这个时间有事?凭借经验,苏晴预感到这只是候选人突然不想面试的托词。 她看破不说破,将人送到门口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岗位有什么顾虑吗?薪资待遇,上班时间加班状况都可以说,跟我不用客气的。” 那人表情纠结,在电梯门缓缓打开后,长按住下楼的键:“请问你们要招的组,负责人是叫安明吗?” “是的。”苏晴有些奇怪,她也没有透露过,候选人是怎么知道安总大名的呢。难道是公司卧虎藏龙,看似平平无奇的安总实际上已是名声在外的行业大佬了? 候选人得到明确答复,匆匆扔下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便一脚踩进电梯,像是在躲藏谁一般不住地摁着关门键,连苏晴礼貌性的“希望之后能有幸和你成为同事”的说辞都置若罔闻。 —————————————————————————————————————————————————————————————————————————— 一头雾水的苏晴先是给安明汇报了一下状况。她隐去了候选人听到安明的名字便逃之夭夭的部分,只说他临时有事希望能在家完成制图。 安明扫了一眼那张半途而废的图纸,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用来了。回家画,谁知道没人看着那图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完成的。重新找吧。” 领导随口一句的决定便可让底下的人跑断腿。饶是苏晴早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难以抑制地生出一阵沮丧。 她悄悄和几位同事打听了一番,得出结论——安总确实算是在行业里声名远扬,只不过是臭名昭着的那种。 用刘雁的话说,他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偏偏韩总喜欢他,谁也奈何不了他,更是惯的他将我行我素的风格发扬光大。 与何旭一样,安明也是在新事业部成立之初被韩总挖过来的人。能力上自是无可挑剔,事业部第一个中标的就是安明带领的团队,这开门红给韩总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好印象。 从此他看待安明便多了一层滤镜。安明对下属疏于指导,出问题后就死咬不放处处苛责,这些不利于团队合作的行为落入韩总眼中,则成了给予员工充分的锻炼机会。 “谁愿意当他的下属啊。就知道自己埋头苦干,不会带人还不想带人,让人家新人自己摸索。但摸索出问题了他就跳出来开批斗会,闹着要换人。我们这就他那部门流动率最高。” 刘雁对安明积怨已久:“他在原来的公司也是这样。他自己效率非常高,一直都是做后期的,业务熟练,他就觉得别人都该和他一样,并且能无师自通自学成才。我当时刚来的时候也是他那个组的,差点辞职,还好最后把我调到赵莉那边了,救了我一条狗命。” “所以啊......”刘雁对苏晴投来同情的目光:“做好预期吧,安明那组肯定最难招人。” 但是如果招不到人,即使大家心知肚明,责任肯定也全是她一个人的,谁敢说领导的不是。 虽然外面已经传开了,但安明这个当事人却是浑然不觉。 以安明为中心、他部门所占的距离为半径画出的圆圈仿佛一道屏障,隔绝了大家私底下的纷纷议论。而在这屏障之外,那些议论的声音则呈放射状向四周辐射,甚至波及到了公司外的同行,又通过同行将伤害值反弹回苏晴身上。 不过,背锅不也是HR的职责之一么。她的工资应该也包含了这种精神损失费吧。 幸好,公司系统上很快通过的入职申请给苏晴苦中带酸的自我安慰添了一丝甜意。 迅速走了发offer的流程。方雅秒接受offer的反馈总算让她对今后的工作又有了些信心。 即使人不是她找的,也是她通过努力才得以让人顺利入职,并且还加快了入职进度的,这也算得上功劳一件。 她立刻找到何旭汇报:“何总,方雅已经接受offer了,明天去体检,后天就可入职。” “好的好的。辛苦你了。她要是来了我们就不会动不动肝到凌晨了。” 何旭毫不掩饰他脸上的喜悦,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轴转导致的憔悴脸色似乎都因此减少了几分黯淡。 得到了不苟言笑的何旭难得的正反馈,苏晴心里美滋滋的。她尽力无视旁边不发一言的陈怡心乌云密布的表情,回到工位,继续开启下一轮的招聘工作。 有了安明这个不确定因素,她更得加快进度招人,起码让其他部门的人先到位,才不会显得是她的能力问题。 下班前半个小时,她将打包分类好的简历及作品挨个发给了对应的部门总监,算是对自己一天的工作总结。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偷得了片刻的摸鱼时间。 还没刷一会儿手机,一段朋友圈便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久没有看过夕阳西下了】 配图是深夜加班时,借着微弱灯光反射在玻璃上的孤独倒影。 是林静。 这孩子,都还没拿到毕业证呢怎么就这么拼。 苏晴连忙在那条朋友圈下面回复: 【一定要注意休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然而她的那条回复就像石沉大海,直到下班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想起了上次李世群向她抱怨工作压力太大的事。她觉得林静如此拼命地工作,怕不仅仅只是因为新来的大区总不做人。 阖上电脑,踩点下班。苏晴决定今晚去看一看林静。这位她第一个招来的学生最是让她牵肠挂肚。 在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罗彬的强烈建议下,苏晴最终还是同意了先吃完了晚饭再去慰问同事。 吃完饭就快到八点了。 “你这样应该算是加班。慰问同事也算是工作范围内吧。这在你们HR领域叫什么?哦员工关怀是不。你应该问公司要加班费或者算调休。” 开着车的罗彬有些愤愤不平,对苏晴这种“假私济公”的行为很是不解。 “她也算是我的朋友啊,不用这么斤斤计较。” “这怎么是斤斤计较呢,这叫维护自己的正当权利。” 林静的工作地点离苏晴不远,车上的两人没说几句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苏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林静。 与初见时表现出的羞涩局促相比,此时的林静已然能熟练使用一套流利的话术与客户周旋,学生气的青涩被成年人精明老练的气质取代。 她现在似乎比苏晴更像一名职场人。 改变的不仅是气质,还有她日渐消瘦的脸颊与日益加深的黑眼圈。口齿清晰铿锵有力的说话声也难以掩饰她的疲态。 苏晴安静地坐在一旁,很有耐心地听她打完了电话。 “晴姐。”她终于放下了电话:“你怎么来了呀?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所以我来看看你嘛。最近还好吗?我听李世群说你天天加班。” “是啊。”林静不与客户沟通时,说话也恢复了往日的轻声细语。她慵懒地靠上了椅背,像是一根被绷紧了很久的皮筋终于被松开了。 “但是没办法。”林静揉了揉眼睛:“最近业绩指标又提高了,李经理的压力也很大。” “可他还不是该下班就下班了。你还是实习生呢,下个月才拿到毕业证吧?你现在没必要这么拼,这样争分夺秒的,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 此时被委托买慰问品的罗彬拎着几小袋甜点来了。 “啊谢谢晴姐!”林静晚饭明显没吃饱,看到好吃的便两眼放光。 苏晴咬了一口小蛋糕,嫌弃道:“这还没我做的好吃呢。这几天忙,下次来找你玩的时候做几个带给你尝尝。” 罗彬也在一旁帮腔:“那是,她手艺是真好。她要是出来开店,绝对打遍同行无敌手。” “哇!晴姐你太厉害了。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林静咬着蛋糕,含糊地说道。眼里亮晶晶的。 “你周末休息吧?我约你出来玩,请你吃好吃的啊。” 不料林静闻言却垂头丧气的:“周末我不可能休息的。客户基本都是休息日有空,开单的好机会,休息了岂不是就没钱了。” “那就调休?你加班这么久...一会儿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林静看了看时间,摇摇头:“现在还没到九点,客户应该还没睡觉。我再打打电话。” “你这又是何必呢,至于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吗?我说句实在的,凭你的努力和工作态度,到哪里都混得开,干嘛要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压榨。” 苏晴因为心疼,说话的语气带了些焦急,情不自禁地提高了点嗓门。 “唉。”林静倒是没有被冒犯,只是脸上写满了无奈:“晴姐,你不明白。我是真的缺钱。爸妈年纪大了,也没有退休金。我弟弟过两年就要结婚了,还要给他攒彩礼钱。现在我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上个月钱给了他们盖房,我生活费透支的信用卡,还得等工资到账还款。” 这话听得苏晴火冒三丈。林静也只是刚毕业的学生,凭什么毫无缓冲地就把所有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他弟弟的彩礼钱他自己不会去挣吗! 罗彬沉稳而有力的手死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欲压制住她即将爆发的怒火。 “晴姐,不是所有人都有的选。现在春招也结束了,没什么其他好机会。再说我有对比过,像这样能快速赚钱又合法的工作真的少之又少。即使现在地产行业没有之前景气,只要我做出业绩,收获还是远远高于我同学他们的。” 苏晴差一步就脱口而出的怒意被说得熄了火,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对了晴姐,说到业绩...我有点奇怪。” 她点开上个月的工资明细:“上个月我开了三笔单,上上个月是一笔。但到手的钱好像差别不多。我不太看得明白,也不知道问谁。工资核算是该给我办理入职的人负责的吗?但她好像辞职了,我也不知道该问谁了现在。” 苏晴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眼花缭乱的数据也看得她云里雾里。 “我去帮你问问吧。”她只能暂时给出这样的回复。 “那就谢谢你啦晴姐!你人真的太好了!” 猝不及防收到的好人卡并没有让苏晴心里好受。直到回到罗彬的车上,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还是那样,心思一重脸上就藏不住。” 罗彬提醒着:“其实我劝你,别人的事还是少管,你也不知道内情,说不定人家还不领你的情呢。而且,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以。”车内后视镜定格了苏晴坚毅的眼神:“我会找到可以改变的方法。” —————————————————————————————————————————————————————————————————————————— 当苏晴还在苦思冥想如何给林静核实提成发放的标准时,韩百川就已经带着完整的薪酬体系主动上门。 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然而,省下的功夫,自然得在别的方面偿还。 【小苏,你收到我给你发的文件了吗?】 【你过来一下】 正迫不及待地点开pdf摩拳擦掌亟待好好研究一番的苏晴突然被条消息给召唤到了韩百川面前。 “韩总,我来了。” 韩百川看着毕恭毕敬地站在他桌前的女孩,开始发号施令:“我刚刚给你发的是地产业务那边的薪酬绩效架构和计算方式,你去好好看一下。我需要你出一个我们事业部的绩效方案。现在我们这的薪资架构太简单了,就是固定薪资加项目奖金,没什么太明显激励和奖惩效果。我觉得那边的方法就不错,你去参考着设计一下方案,先给我看看,再反馈给COE(人力资源领域专家)和SSC(人力资源共享服务中心)。这个月内给到我可以吧?” 这对于毫无绩效管理经验的苏晴来说无疑的当头一棒。 可领导的要求不论能否做到,都不能第一时间说不,何况绩效管理确实也是bp的职责之一。苏晴只是没有想到,一上来就需要她从0到1重新搭建体系架构,简直是还没学会爬就要开始跑了。 但在如今日新月异的快节奏职场环境下,被赶鸭子上架已然成了常态。等不到万事俱备,令人措手不及的工作便源源不断地袭来。人人都像是在滚轮上无休无止奔跑着的仓鼠,哪怕不知前路、不论未来,也不敢有一刻停歇,生怕稍做休息便被无情的时代滚轮碾压于底。 也许对于目前千变万化的工作内容来说,从来都不存在真正的万事俱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晴瞅着那好几十页的绩效计算公式,感觉脑袋都要被一团团不知所云的文字数字给塞爆了,也难以领悟其中的含义。 这才是牵动林静他们喜怒哀乐的绩效提成计算方式吗?她在做校招的时候竟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可以说与她曾经的理解相差甚远。 难道不是前三个月8000底薪保底,往后底薪逐渐降低,相对应的提成百分比逐渐增高吗? 为什么会如此复杂。 一头雾水的苏晴开启了场外求助: 【伶芳~】她向对面发了一个撒娇的猫咪表情包,很快得到了回复。 【嘿晴儿宝贝~咋地啦】 【我问你个事。能给我解释一下业务员提成是怎么算的吗?脑子不好使没太明白。还有绩效和提成有什么区别吗?我看好像又是分开算的。这跟我以前想的不一样啊】 【你不是去那个新事业部做bp了吗。销售他们又不归你管了,问这个干嘛】 【哎呀毕竟都是我们公司的人嘛,以后肯定也难免有联系的】 周伶芳一阵见血地戳开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帮你以前的学生问的?他们发现不对劲了?都不属于你的业务范围了,别管他们】 苏晴有些惊讶,她这么藏不住事吗,任谁都能看透? 【不愧是伶芳。所以你就和我讲讲嘛。伶芳你是知道我的,问到我头上的事了肯定难以拒绝】 这一句发过去静默了很久才得到对方的回复。 【晴儿,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没看懂他们的薪资计算方式。但这无所谓,懂不懂都不影响校招的工作,我也就懒得研究了】 苏晴盯着这行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伶芳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倒是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问题。 要说苏晴是按照自己的逻辑一厢情愿地理解错了业务员薪资结构,周伶芳则可以说是明知故犯,不知错也不改了。工作两年多、业绩斐然的校园招聘HR,却完全不了解也无意了解招聘岗位的薪资计算方式,这是正常的吗? 第90章 【薪酬这块都是COE那群人弄出来的。特别是业务员的绩效体系,听说设计它的是个数学系的大学霸,我们看不懂正常。我们招人也不需要懂那么多,抓住底薪高这个噱头就行了,你解释得越多越麻烦,就算你懂了,学生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别想太多】 看着周伶芳的消息,苏晴又跌入了自我纠结中。 HR这种工作,似乎是刻意地在一步一步挑战她的底线与认知。 苏晴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试图将自己从无意义的内耗中扯出来。 一步一步来吧。 她盘点着接下来的工作任务,依照轻重缓急程度重新按序号排列了一下: 首先方雅已经在SSC接受入职培训了,下午就可以到设计一部正式上岗,何旭这边的人员需求暂时解决。 接下来还有设计二部的两名平面设计师。唐书达的要求不高,只需专业对口、作品风格相符的毕业学生即可过关。苏晴一次性给他约了五名或刚毕业、或有一两年经验的年轻人于今天下午面试,供他挑选。按照这样的节奏,预计本周即可定下一两个目标人选。 设计三部最是省心,无任何人员需求。与成员数将近20人,整天忙到兵荒马乱的其他部门相比,全体人数仅10人的设计三部,工作却安排得有条不紊,也很少看他们加班超过8点,不知赵莉是怎么做到的。 最后就是老大难——安明的设计四部了。 先做好招聘吧,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加个班好好研究绩效制度。 正当她为CAD深化设计师烦恼时,大名鼎鼎的安总又给她找活了。 “你是苏晴吧。” 听者抬头看了看来人,是一张略显陌生的面孔。 “我要辞职。离职手续怎么走?”对方简单粗暴地向苏晴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语气是毫无回旋余地般的坚决。 “请问你是...”苏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刚来不久人还没认全,未来得及相识便要告别了。 对方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是邹芸,设计四部的执行策划。我要离职,这两天能走不?” “这两天怕是不行。”苏晴不假思索地回答:“正式员工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离职申请,总得有个交接的时间。” “哦我不是正式员工,我还在试用期,那应该是提前三天,三天后我就可以走了吧?不过我还有好多调休没用,刚好这三天我走调休,明天我就不来了。你给走下流程。” 屋漏偏逢连夜雨,意外总是在人已经焦头烂额的情况下来火上浇油。 苏晴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下被这颗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给炸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跟我来下会议室吧。” 小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将两人隔绝在独立的空间。 “谈一下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说不定都能解决呢?” “没什么好谈的。”邹芸语气平和,却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抗拒。 “至少说一下原因吧。我去给你买杯饮料,慢慢说。” “哎不用不用...” 不容她拒绝,苏晴火速奔向这层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冰汽水,跑回会议室递给邹芸。 “来喝点水消消火。” 邹芸泄愤似的一次性给自己灌了小半瓶,态度终于软化了点:“我也不想这么频繁跳槽啊。但安总对我不满意我又何必再给他添堵呢?” 苏晴劝解着:“安总可能是比较严格,但也许他并没有对你不满意的意思,应该是误会。” “误会?”邹芸嗤笑了一声:“他试用期评价都给我打C了,还能是误会?关键是我就不明白了,我们的试用期是六个月,现在就差一个月我就转正了,这个时候和我说他对我不满意?早干嘛去了?” “那之前......” “之前就是什么都没和我说,工作全是我自己摸索的,问他最多和我笼统说两句就让我自己琢磨了。我去问他这个试用期评价的依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讲我还不如刘雁,她又能做设计又能写策划。呵呵,可当时不还是他把刘雁逼走的,现在人家在三部做的好好的,那你说是谁的问题呢?” 苏晴沉默了一下,决定他们三次需要一次促膝长谈,不然按照安明这风格,来几人走几人,她这工作也没法做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她推开门,径直走向安明的工位。 “安总,您知道邹芸要走吗?她现在在会议室,我们一起再谈谈?” “哦我知道。不用谈了,她走就走吧,能力也不行,走了就再找。” 走了就再找?说的轻松,敢情不是你招人。苏晴维持着讨好的笑容,心里已经骂开了,还得忍着骂意继续沟通。然而不论她如何变着法儿地邀请他去会议室交谈,安明始终如复读机般重复那句“她能力不行,要走就走。” 苏晴垂头丧气地回到会议室。 看着苏晴的表情,邹芸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怎么样我说的对吧。他这个人就是无法沟通,以自我为中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理说六个月的试用期临一个月就转正了才和说不合适我是可以申请赔偿的。我也不叫你为难,已经联系好其他公司了,你尽快给我走完离职流程就好。” 事已至此,苏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在公司系统提交流程后,挨个向领导汇报签字。 “这下有些麻烦了啊。”韩百川皱着眉头,犹豫地签了字:“安总的项目工期也很紧,现在深化设计师还没到位,又走了一个策划,人要是不能及时补充上会耽误进度的。小苏啊,要辛苦你了。” 苏晴机械地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即使有满脑子的主意,也不得不违背意愿被操控着走。没必要时就是一名走流程的工具,必要时这些操纵她的线便倏然消失,独留她在舞台中央,指望她对已经演砸了的戏力挽狂澜。 下班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苏晴失落地给罗彬发了个消息,说今晚加班,让他不用再等她。然后就一头埋进业务员冗杂繁复的绩效提成的研究中。 华灯初上,市中心的摩天大厦竞相通过辉煌的灯火显示着毋庸置疑的存在感。站在几十层写字楼的落地窗前往下望去,一排排霓虹灯与周围大厦的闪耀灯火则像是点点繁星,装点着黑幕般一望无垠的夜空。而底下的人却渺小到不见踪影。 苏晴揉着发涩的眼睛。这绩效设计总算给她看出了点眉目,可她却不知道给怎么和林静说。 她瘫靠在座椅上。好累啊......可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手机嗡嗡震动。她心头一紧,忐忑地拿起电话。 是她妈妈。 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喂,妈,我还在加班呢。” “这个点还加班呢?吃过饭了吗?” 苏晴肚子空空,不过为了不给父母增加不必要的担忧,还是撒了个小谎:“吃过了已经,公司给订的餐。” “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辛苦干嘛,又不是家里真的缺钱。实在不行就回家吧,妈妈保证不催你结婚了。” 苏晴心头暖暖的。离家时间长了,曾经与父母的隔阂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磨,只留下了思念。 但也不能因此放弃远方的冒险,逃回父母的庇佑下,做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吧。 苏晴与妈妈拉了一会儿家常,彼此在即将可以重聚的十一长假的期盼中挂了电话。 刚结束电话,手机上便蹦出罗彬的消息: 【我点了你爱吃的汉堡,给你送上来?】 【好嘞】 她突然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她有家人,有恋人,不论前方的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她至少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前行。 蠢蠢欲动的勇气重新蔓延开来,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静的电话。 —————————————————————————————————————————————————————————————————————————— 盯着【收到】二字,沉默良久,林静突然将手机撂到桌上。 手机和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嘭”声,就像是她渐渐沉入谷底的心坠落到一片名为“失望”的荒原之上而产生的回响,飘荡在她如同荒谷一般的世界中。 她每个月都把自己大半的收入交给家里,然而得到的回复却只是如此冷冰冰的“收到”。亲生父母还没有她的同事体贴她,至少同事接收她传来的文件,除了回复“收到”,还会补个“谢谢”。 自打她工作以来,母亲每月的问候就和工资发放一样准时。一开始还关心几句她在上海的饮食起居是否习惯,后来便是简单粗暴地要钱。 老家要盖房子了,要给弟弟准备婚房了,家里要添置生活用品了,层出不穷的说辞最终都齐刷刷地指向两个字——打钱。 她才刚毕业,父母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在大学给她投资的钱连本带息地收回来了,正如妈妈整天在她耳边唠叨的那样,供她一个女孩子读大学不容易,以后可得让他们在村里人面前长脸。 而长脸的最佳方式,自然就是给钱。 第一次拿到工资时,林静反复刷新着到账的数额,就像是一只小松鼠不停地清点它辛苦囤积的干果,心中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她自然将这份喜悦第一时间分享给了最亲的人。 微信转账的红包被瞬间接收,然而林静翘首以盼的夸奖却迟迟未到。 “这不是应该的吗?不然凭啥供你个女娃读大学?我们养你供你读书花了多少钱?想想你的花费是你弟的多少倍!哦现在去大城市了出息了还能不管家里?读书读那么多读成了个白眼狼!” 在她实在受不了交出了血汗钱却得不到一声关切、与母亲爆发争吵时,母亲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可母亲似乎浑然不觉,情绪上来了,用词愈发恶毒。 把我惹毛了,一分钱都不给你们!反正我能养活自己了,你们难不成还能把我绑回去?还能让我赚的钱自动张腿跑到你们那?林静赌气地想着。然而每个月当母亲稍微放缓了些语气,她还是忍不住将三分之二的工资上交。 弟弟中专毕业后就没好好上过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现在她又在外地工作,整个家里里外外全靠母亲一人打理,她再不提供经济支持,谁又能替母亲分担呢。 更何况,她才不是白眼狼。 林静再次解锁了手机屏幕,页面上显示的依然是孤零零的“收到”二字。 她鼻子有些发酸。 妈妈,你怎么就不能夸夸我呢...... 退出了与母亲的聊天界面,继续埋头在信息库里寻找客源。 工作是麻痹情绪的有效手段,只要足够投入,她就能忘记自我。没有了自我,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吧。 电话铃声响起。林静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拿起手机,以为是之前联系的哪位潜在客户的来电。见备注是苏晴,期待感便瞬间消失,可随之消失的还有掺杂在期待中的紧张。因此,没有了过高的期待,精神倒是一下子放松了。 “喂,晴姐啊。” “林静是这样的,你上次问我的提成问题我搞清楚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和你说说。” 闻言,林静刚放松的精神又逐渐紧绷起来:“有时间的,晴姐你说。” “你们的薪资构成一共是三部分,底薪+绩效+提成。底薪你知道,前三个月八千,从第四个月开始,过一个月就降两千,再下个月两千,再下个月一千,最终降到三千为止。” “嗯我知道的,晴姐你在宣讲会上说的很清楚了,我都记着的。底薪降了后八千减去底薪的部分算绩效,提成另外算,底薪降低提成比例越高。” “不,其实我说的并不够清楚。”苏晴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愧疚:“三个月之后,绩效是独立的体系,根据每月的OKR完成结果额外计算,并不是你提成高你就能确保能拿满绩效。” 林静有些摸不着头脑:“晴姐,我不太明白。” “你那边是每个月都要提交下个月的OKR吧?” “是的,李经理会收到部门指标,根据情况分配给我们个人。”因为入职后业绩一直不错,林静经常自告奋勇地多承担部分指标,以期得到领导的重视,为升职之路铺垫。 “你是不是每次被分配的目标都挺高的?” 林静有种不详的预感:“是啊,怎么了吗?” “唉那就是了。绩效是依据实际完成情况与目标的比例计算的。打个比方,假设你这个月目标是5个成交,你成交了1个,那么比例就是20%,你能拿到的绩效就是就是乘以20%的。如果目标是3个成交,你同样成交了1个,那么拿到手的绩效就是乘以33%,所以OKR定得越高你其实是越吃亏的。” “而提成......”苏晴顿了一下:“还有提成,是要先按照给部门算,然后在部门获得的提成里再按照比例要求打给个人......我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 她好像差点把自己都说糊涂了:“就...还是打个比方,假设部门的提成比例是成交价的10%,你的提成比例是一个点,那么你拿到的提成就是在成交价乘以10%后,再乘以1%,而不是直接按成交价的1%算。而发给部门的提成,由经理依照你们当月的表现决定额外奖金与补贴的分配。” 林静抓着手机,头低到快挨近了桌面,沉默良久,仿佛跌入了冰窟。 她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以未达成ORK为由,将她辛苦赚的提成从绩效上又扣去了一部分。 而拿到手的提成也是经历了二次分配的。 李世群每天给他们订餐分发零食甜品的成本想必都是从部门的奖金里出,到底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偏偏这种小恩小惠对于收买人心格外有效。 OKR指标每月逐级递增,当这个月的指标完成,下个月分配给她的ORK往往会翻倍。李世群和她解释说目标自然得定高一些,不然汇报上去数据不好看,实际完成情况则是另外一回事,不会有什么影响。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影响吗。 果然不能太相信同事啊,特别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领导。 在工资到账时,她也曾问过其他人。他们与林静一样,也会产生一些疑虑,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大多连提成是如何计算的都不明不白,只看到账金额与预期相差不大便懒得计较。 薪资结构定得如此复杂,怕是刻意地不想让他们弄明白吧。 林静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精心设计的薪酬计算系统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配合着程序运转,喜怒哀乐皆可被随意操作。 “喂?还在吗...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晴似乎也意识到了林静的异样,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哦,没什么问题。辛苦晴姐了。” “......没事,应该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身体最重要。” 林静不想再和苏晴多说什么,对她的关切只“嗯嗯”地敷衍几声便挂了电话。 心里郁积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迅速蔓延至全身,又不知满足地扩张到身外,形成一个无形的巨大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难得没有加班超过八点,像是要逃出牢笼一般冲出了办公区。 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蹲在地铁口的角落里,头埋在臂膀里不停地揉擦着。额头的汗水连带眼里渗出的水汽一起被抹在袖子上,逐渐消失了,重新抬头时,脸上只剩下麻木。 她拨出一串号码,刚一接通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辞职。” “什么意思?”母亲的声音充满了不解。 “我刚知道我们的薪资结构,各种陷阱。我不想干了。” “那你找到其他工作了?” “没,根本没时间请假面试。我想先辞职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没找到其他工作你辞什么!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是一点不爽就要走,你这是逃避知道吗?你这才干几个月啊,我们那时候都是在一个单位干一辈子的也遇到各种问题,要是都像你们这样动不动换工作那还得了!” 林静的怨气被这些话点燃,窜起了火:“按照这种薪资计算法我现在就是干死了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万!” “我们家现在就是缺这两三万!没这两三万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你爸啥事不管,跑外面打工那么长时间也不给家里钱,不知道在混什么。你弟和相亲对象正处着,人家结婚还要房要车的,你爸还欠了那些外债。你现在能拿两三万你还嫌少?你换工作,你换的工作能有两三万?” “我这两三万是怎么挣的你知道吗!我就没有哪天下班天还没黑的!”林静突然爆发的怒吼引来许多人侧目,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因扯着嗓子而扭曲的声调诡异到陌生。 这是她发出的声音?她环视四周,那些向她投来的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像是化成了一支支利箭刺穿了她,让她无地自容。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现在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是吧?养了你这么多年成年了还供你读大学花了这么多钱,大学毕业了还想让我们继续养你是吧?你现在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还一点责任都承担不了你读什么大学?白读那么多书!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你进厂还省得花这么多学费......” 林静的脑袋嗡嗡的,母亲没完没了的指责仿佛一阵阵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冲得她思想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承受来自电话里的抨击。 她驰骋在海浪之上,寻不到一处属于她的港湾。 母亲仍然在喋喋不休,她直接挂了电话。突然感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点开一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发语音时已带上了哭腔:“来接一下我。” 陈默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怎么了静静?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她没说什么,只发了一个定位,靠着墙缓缓坐下来。 好像只有陈默关心她了,可是...... 她还没告诉他母亲要问他要三十万彩礼才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陈默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家庭状况如何她一清二楚,他绝对掏不出这么多钱。他本人又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来上海陪她同时入职,还没做满一个月便受不了加班强度离职,重新签了一份朝九晚六的工作,薪资转正后6500,大概只够他一人在上海的花销。 他们能走到最后吗? 林静觉得自己正死死地扒在悬崖边,稍一松手便会掉入万丈深渊。周围有许多人站在边上看着她,重复着千万不能松手,可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她一把。 和陈默一起回去的路上,她几次三番想向他大吐苦水,可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了也没用。 陈默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却也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不高兴。他没话找话说了很多公司里的八卦趣事与抖音上的搞笑段子,企图逗女朋友开心。 他不知道他说段子时的笑容落在林静的眼里是多么的刺眼。 林静这一宿几乎没怎么睡好觉。她辗转反侧,在要不要辞职这个问题上纠结。 天亮了,她看着一名客户刚刚发来的消息,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又有一名客户要签约了。即使提成缺斤少两,但还是有的啊。她现在走,费尽精力积攒的客户资源岂不是要直接拱手让人了,何况她确实找不到收入相近的工作了。 她来到卫生间,靠在洗漱台上。 好累啊...... 可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手机嗡嗡震动,她忐忑地拿起来。 是她领导。 李世群:【你还没来吗?没和我请假啊。如果有什么事就请个假,下次记得提前和我说】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现在说的好听,真请个几天假怕不是要把她绩效扣光。 【不好意思李经理,我今天睡过头了忘记设闹钟,马上来公司,这几个小时能算我调休吗】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知道麻木地往前走。 前路漫漫,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她无路可退。 —————————————————————————————————————————————————————————————————————————— “安总,可以说一下对候选人哪里不满意吗?” 苏晴拿起笔,做出准备在简历上记笔记的动作,表情认真,眼神直直地盯着安明,带有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压迫感。 “水平不行。继续找吧。” “可以说一下具体是哪里不行吗?” “小苏啊,也不是我不和你说,但专业上的事不是两三句就能说清楚的。你也看不懂CAD图,说了也不明白啊。我还忙呢。” “我是不懂制图,但多看多听肯定也能学到一些,这也对招人提高效率有帮助。但每次您都这样,哪里不满意又不告诉我,不知道标准下次也难找到合您意的。要知道其他组的需求都补上了,就只有您这边的设计四部现在还在招人。可是安总,我给您推的简历量是最多的啊。” 苏晴不卑不亢,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几排的同事都能听得清楚。 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很多人就当没有做过了。也许最后埋头苦干忙成狗,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屁事不干成天摸鱼。 在某种意义上,功劳是喊出来的。 安明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大致和她说了一下候选人做图的欠缺之处。苏晴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依然逐字逐句地记录了下来,方便之后慢慢学习消化。 在她准备回自己的工位,路过设计三部时,被刘雁轻轻拍了下腰。她好奇地侧目,接收到了刘雁向她投来的赞赏的目光。 “可以啊你,能从安明嘴里撬出这么多话。我们平时问他啥他都不说,然后汇报给韩总的时候就又成了谁谁都不配合他。每次都这样。” 苏晴莞尔一笑:“我就不顺着他的脾气了。谁还没有点小情绪啊。” 她感觉自己最近脸皮变厚了。平时温顺可人的小绵羊也敢怼人了,面对某些会告黑状的同事也不会坐以待毙了。 偏偏就是因为这逐渐展露出的锋芒,让一开始在新岗位举步维艰的苏晴变得如鱼得水。 因为怕得罪人而一味地委屈求全并不能得到相应的尊重,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她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工作流程:早晨集中找简历,将符合要求的下载更新至简历库;临近中午,掐准这离职人员睡完懒觉起床、在职骑驴找马人员的午休之际集中打电话邀请面试。下午的时间则全部用来设计绩效体系。而下班时间一到,苏晴则雷打不动地抽五到十分钟时间向韩百川汇报一天的工作进度,以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猝不及防地捅她一刀。 不提前掌握话语权,就等于把话语权让给了别人。 上次安明就是这样冷不丁地和韩总告了她一状。以其他部门的需求人员很快被补齐、单单设计四部的人迟迟不到位为由,暗示苏晴厚此薄彼拉小团体,对他的部门有意见。 这事还是刘雁准备代赵莉去和韩总汇报项目进度时,偶然间听到的。然后,她私下里悄悄告诉了苏晴,让其深刻领悟到了某人的“个性”。 与同事相处好还是有必要的,不然哪天被阴死了她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如果这就叫拉小团体,那么背后阴人排除异己的又算什么呢? 安明看起来是个平时不喜欢吭声说话也客气的人,然而他就像一瓶被死死塞住的热水瓶,表面上平静得与世无争,内里却装满了如沸水般强烈的情绪。如果有哪个倒霉蛋拔了塞子,便会毫无防备地被酝酿已久的滚烫水蒸气直接喷一脸。 就这样有事不直接沟通,任由不满与矛盾在内心暗暗发酵。之前好几位试用期离职的设计师都对他临到节点才突然爆发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 苏晴一向喜欢直来直去,最怕的就是这种有事憋在心里不说,最后悄无声息地把其他人拖下水的。 可既然已经被打小报告了,与其躺平任嘲,不如主动出击,在领导心里的坏印象尚未因个别人的一面之辞形成之前,多刷刷存在感,将塑造自己个人形象的机会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此时,她在校招部养成的写日报的习惯则派上了用场。同样的内容,相比于干巴巴的口述,一条条精心罗列出的数据表格似乎更能让人信服。 第91章 经过直观的数据对比,很明显她这段时间推给安明的简历与面试人数是最多的,淘汰原因也都如实列上了,直接反击了安明“只对设计四部有意见”的无稽之谈。 辛辛苦苦给他找了那么多人,偏偏他自己要求高得不切实际,对候选人挑挑拣拣,锅能全甩给做HR的同事吗? 凭着不惹事也不怕事的处世之道,苏晴很快适应了展馆事业部的工作节奏。 通过招聘的过程,她也顺势摸清了各个部门的业务强度,依照正常情况下实际能完成的成果来设计合理的绩效区间,确保新的绩效管理既能对员工起到激励作用,又不至于压力过大引得大家怨声载道。 然而与大家相安无事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在新的绩效制度还未完全定稿时,又一个大无语事件从天而降。 毕竟会背后捅人刀子的可不止安明一人。 “小苏啊,你来下,问你个事儿。” 苏晴跟着韩百川来到了小会议室,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旦韩百川要单独和她谈什么,准没好事。 “是这样的,因为我也不懂人事方面的东西,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社保基数可以怎么调。” 苏晴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学人力资源管理,周伶芳的HR群里分享的资料都被她研读了一番,回答这样的基础问题自然是信手拈来: “社保每一年可以调整一次基数。但是提交了基数后,在一年之内就只能调高不能调低。” “唉所以这就成了问题了。” 韩百川的眉头越拧越紧,整张脸的表情似乎都随着眉毛扭曲:“你知道这事,张柔怡肯定更清楚吧,那你说她这个时候和大老板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她要打击高总也不能拿这根本改变不了的事来说事儿啊,把我们都连累了。” “张柔怡?” 苏晴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韩百川提醒着:“哦你们平时都叫她英文名吧?” 将熟悉的发音与英文对应,一个人的影子瞬间出现在苏晴的脑海中:“是Zoe?” “对对。” 韩百川是跟着高永新那一批领导升上来的,没有高总那般墨守成规,但看不惯英文名这点倒出奇地一致。 这也许是新旧思想碰撞的最直观明显的表现。 “小苏,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但还是得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我们事业部的人社保基数调低些。” “是全体都调低吗?” 韩百川点了点头。 苏晴面露难色:“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还好说,可以和他们商量先离职,再重新签合同,社保按新的基数来。个别人可以和社保局解释是离职后再回岗,职级有变动。但全体都调整的话就不好操作了啊。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做调整呢?今年3月份不是已经提交了最新一年调整后的基数吗?” “问题就在这,那个负责社保的专员提交的时候没经过张柔怡同意。” “但调整社保基数不是一个人就能一槌定音的呀,她肯定是走过了审批流程才能从财务那边走账的。” “对。但她的最终的审批领导不是张柔怡。那个女人气的就是这点。” 苏晴恍然大悟:“那是高总同意的?没经过Zoe?” 韩百川不置可否:“其实社保这块的审批流程一直都没有调整过来,本来应该把审批人改成那个姓张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没改,所以当时提交了调整后的基数那女的还不知道。” 看来韩总虽然成立了独立的事业部,但立场还是明显和高永新站在一块的。他对Zoe的不满简直不加掩饰。 “所以,怎么现在又提到这个了?” “还不是那女的抓住这点和大老板告状了,说高总让公司损失了好多钱。” 苏晴沉吟了一小会,没有否认:“今年的社保基数是按每位员工去年收入的平均值定的。其实,社保专员也没有做错,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的要求调整的。只能说没有站在企业的立场上为公司专门制定节省成本的方案。” 虽说规定上是要求按照工资金额对应的基数缴纳社保与公积金,但就像“合法避税”一样,企业有好几种法子节省成本。 最常见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签订外包合同。雇员在这家企业工作,实际上还是算劳务公司的员工,工资都要从劳务公司的账上过一遍,再由他们发放,社保自然也是劳务公司负责。如此,便可将社保这一大负担直接甩出去。至于劳务公司的成本,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企业与劳务公司双赢,受伤的只是无人在意的社畜。 另一个则是“阴阳合同”。与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上的工资金额是最低工资标准,社保基数也是以此为标准。实际多出的部分以奖金的形式另外发放,或是直接发现金。 显然,此次社保专员并没有玩这些小九九,而是严格按照社保局规定根据实际情况老实缴纳了。 可这种守规矩在老板眼里倒成了居心不良,有意让企业遭受损失。 偷奸耍滑的多了,本应享受的权利也成了图谋不轨。 “所以你觉得这是谁错了呢?”韩百川坐在座位上,上半身突然朝苏晴的方向前倾,犀利的目光盯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好说...” “是张柔怡那个女人的问题!” 韩百川开门见山地控诉:“我懂她的意思。你是从校招部调过来的应该清楚,高总是想把那个部门砍掉节省成本。她觉得动摇她的权力了,刚好借成本的问题和老板邀功。” “她不就是想跟大老板表示,啊高总说节省成本,结果光社保一项的疏忽就远远超出校招部的开支了,还是她发现的问题,不然都没人汇报。”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还专门为此列了几十页的表格,逐个对比了去年和今年调整后社保基数的差别,计算出了公司现在和去年相比每月要多交的钱,多好几十万,这让大老板一看可不气得不行吗?” 他愤愤不平地喝了一口水,却丝毫没有压灭心头愈演愈烈的大火:“但她就不想想,我们上海分部今年的利润率相比于去年又高了多少?还不是高总想办法开辟新业务线做起来的?现在赚钱的主要就是我还有其他几个新成立的事业部,不然完全依赖地产?还指望是前几年房地产躺着赚钱的时候吗。” 苏晴自觉不是自己的问题,但还是感到心累。 怎么又被牵扯进了这俩的内斗了。 虽说这次直接被捅的对象不是苏晴,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高层的内斗底下或多或少都会被波及到。 这年头若想独善其身只能选择与世隔绝了吧。 “所以......老板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就是把社保基数调回来啊,尽量减少损失呗。”韩百川看起来很无奈。 “这个......怕是很有难度。”苏晴本想回这我干不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变了下说法,没有把事情说死。 “这个可能得在明年重新申报的时候集体调低了。” 韩百川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但老板都发话了,我们也只能想办法去做。等到明年肯定来不及,一个月都要多付几十万,这还得多付大半年。小苏,还得辛苦你再想想法子。其他的人你不用管,你就想想怎么把我们事业部的这群人社保调回来就行了。我们是在高总的支持下成立的,做个表率,也好让高总别这么为难。” 什么叫...就行了?苏晴无语凝噎,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这是要她在法律的边缘试探啊。 —————————————————————————————————————————————————————————————————————————— 十分钟过去了,12333的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前面还有十一人等待,继续等待请......” 不待智能语音说完,苏晴便熟练地按下“1”,在音乐声中继续排队。 每次打社保局电话都得排队,这次好不容易熬到前面只有十来个人了,一定得在下班前把事情问清楚。 苏晴的自我安慰未能平复逐渐焦躁的心,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签字笔。随着又一次“继续等待请按1”的语音,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啪”地一下掉落在地。 “我去!”苏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正当她弯腰捡笔时,让人等得焦头烂额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诶老师您好~”刚刚拧着眉头爆粗的女孩蓦然换了一副面孔,甜美的声音透露着乖巧,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尽可能地给她提供帮助。 “是这样的老师,我是做社保的新人,因为没有经验犯了错误,把社保基数报错了。您看可以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苏晴忐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卑微,听起来真像是因犯了错误而不知所措的小白。 问这种敏感问题,得先编个像样的借口尽可能地为公司避免风险,总不能直说是公司为了省钱要给员工降社保吧。社保局的咨询电话可是都要录音的。 虽然市面上有很大一部分公司都是交的最低档,社保局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心照不宣,但是得有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觉悟。要小心翼翼,避免被阳光照射到而无处遁形。 “是报高了还是报低了?” “报高了......” “所以你现在要调低是吧?这有点麻烦了。你是报错了几个人呀?一两个吗?你可以带上他们的资料去社保柜台现场问问,员工本人没有异议的话你问问看柜台有没有什么办法处理这种情况。” 话务员小姐姐很耐心地回答,但这并没有能解决苏晴的问题。 “那要是......报错的人不止一两个呢?” “那是多少个?几十个?” “不止...大概所有人都报错了......” 这句话说完,对方明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苏晴连忙即兴扯了一堆理由喋喋不休,让对方没有深入思考的机会:“是这样,我们公司是按照实际工资和职级交的保险。因为职级对应的基数我看岔了几行,然后造成申报的时候全填错了。审核的领导当时也离职了所有没有复核的人,就一直错到现在......” 话语员之前似乎并没有遇见过类似阵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采取最保守的回答:“这点还是麻烦你去柜台问问吧。事情究竟能不能办还是办事的人最清楚,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现场给你求证。” 这其实就是委婉地表示不知道别来问我的意思。 苏晴也迅速理解了言下之意,道了声谢后便挂了电话。 可她真能如对方所说,直接去柜台问吗? 咨询电话里还可以打马虎眼,去柜台办事可是得切实告诉对方公司名称的。这若是引起注意而被重点关注的话可就糟糕了。 脑袋发涨一样地疼。她揉了揉太阳穴,点开周伶芳邀请她加入的HR群,发了条求助信息: 【姐妹们~想问下想要同一年度把社保给集体调低可以怎么操作呢】 一位摸鱼人此刻秒回了信息【没法操作,完毕】 苏晴:...... 这么果断的吗。 手机再次振动,是周伶芳发的私聊: 【hey~你在群里发的问题是啥意思?是那边又有什么骚操作了吗?你可得小心,这事弄不好你要当背锅侠的】 苏晴心有戚戚焉,现在也许只有懂她又了解公司状况、同时还没有利益纠纷的前同事能为她排忧解难了。 于是她将社保的问题大致描述了一遍,换来了伶芳的一串省略号。 【......Zoe尽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苏晴表示赞同:【你说她自己提出的问题她怎么不解决?现在甩给我们下面的人...你说现在我能怎么办】 【晴儿,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学是英专的吧,还考了托福,貌似分还不低?】 【是啊,没屁用的专业。当时本来想出国读个研转个好就业的,结果...不提了,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微信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吊得人胃口十足。 而周伶芳接下来的话也完全对得起这被吊起来的胃口: 【我这边的公司需要一位懂英语的海外招聘,待遇很不错,和你现在正式的HRBP岗差不多,本来应该能马上招到人,但因为同时对英语和招聘能力要求都挺高所以还没那么容易找】 听完这好几十秒的语音,苏晴心里隐隐有些发颤,似乎有一张大馅饼正向她飞来。 【你要不要来试试?我觉得你很符合,做过校招那种高强度招聘,你现在又是bp助理懂这些流程框架结构,又是英语专业的】 这张大饼随着周伶芳的又一条十几秒的语音精准砸中苏晴的脑袋。 而她还在继续撺掇: 【怎么样怎么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呢】 【你现在不走就得提Zoe收拾烂摊子。哦这本来不是什么烂摊子的,硬是她没事找事没有问题创造问题。我估计她十有八九也不想干了,就是临走前坑死对头一笔,顺便把你们也坑了。尼玛福玲也是这个样子】 【你要是不走你也解决不了问题。首先今年社保绝对是降不了的,除非重新签合同。但这其中风险多大你仔细想想也知道吧?你拿着卖白菜的钱替公司操卖白粉的心?】 【这个岗给我的招聘周期是两个月。你要是能过面试我可以再给你多争取点到岗时间】 接二连三的语音消息听得苏晴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脑袋瓜嗡嗡作响,似乎在叫嚣着让她赶紧把这张馅饼含进嘴里。 —————————————————————————————————————————————————————————————————————————— 苏晴此刻的脑子里还在掂量着天上掉的馅饼是否有毒,手已经先一步行动,翻出自己的简历,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润色修改。 好歹是个机会,去试试也没有坏处。刚好借此机会把这几个月攒下来的加班时间给调休了去面试。 “小苏啊。” 正当她敲键盘敲得不亦乐乎之际,韩百川懒洋洋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前方响起,惊得她汗毛直立。她于电光火石之间将刚改好简历发送出去后,条件反射般摁下ctrl+alt键,趁领导的视线还未落到电脑屏幕上时迅速切换了页面。 待韩百川来到她旁边时,刚好看到他的员工正在兢兢业业地查询社保相关的条例信息。 好险。苏晴觉得自己熟练得让人心疼。 “怎么样,有办法吗?我刚刚听到你在给社保局打电话了。” 韩百川随意拉了一把滚轮椅坐在苏晴旁边,仿佛在暗示她不把这事弄清楚不许下班。 事已至此,还是实话实说吧。为了这木已成舟的损失再冒更大的风险不值得。 “韩总,是这样的,社保局也是说如果是一两个人还好说,能以基数申报错误为由申请退款。但像我们这样集体调低的话就不可行了,总不能说所有员工全部填报错误。集体调低也只有明年能重新申报。” 如她预料的那般,韩百川的脸色逐渐阴沉,一团阴霾似乎弥漫在他的周围。很明显,他非常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于是她话锋一转:“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以先与全体员工解除劳动合同,然后在当天重新以其他公司的名义签订合同,这样就能重新给员工上社保了。” “这可以啊。”韩百川眼睛一亮,驱散了脸上的阴霾:“我们集团有好几家子公司,换个公司签这不很容易。我去和其他子公司的人事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经验告诉她,即使真的为难,编也得为领导编出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方案,以显示自己的专业性,顺便证明自己确实在思考,而不是偷懒不把领导的话放在心上。 但其中的风险自然也要点明:“但是韩总,这么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是可行,可还是很冒险的。就说我们事业部一百来号人,难免有几位有小心思。如果有人本来就打算离职,趁公司解除劳动合同与更新新合同的空隙,以非法辞退为由索要补偿,我们就被动了。” “而且不会每位员工都愿意接受调低社保。虽说扣的社保钱少了看起来到账的工资会更高,但社保基数是与公积金挂钩的,社保基数降低也意味着公积金到账金额的降低,这可能会造成某些员工的还房贷的压力。据我所知,我们事业部有将近二分之一的人是背房贷的。” “况且,即使是当月停缴当月续,公积金缴纳的连续性依然会受到影响。如果有正在打算买房的员工,要求连续缴满一定年限公积金的,换合同对于他们的影响很大。他们有意见,要是闹起来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苏晴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地迎向韩百川向她投来的质询的目光,然而内心着实慌得一批。 幸好她私下里有专门学习劳动法与社保知识,现在才得以在突发情况下将方案信手拈来,至少够暂时应付一下领导。 “你说的没错......”纵使再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结果,韩百川也不得不承认苏晴说的有道理。 然而他仍然想再抢救一下:“你明天出个外勤吧。ssc那边的人和你想到一块去了,明天准备先去把几个基数交的最高的高管调下社保,都和他们说好了。你到时候和弄社保的人一起去看看流程学习一下。老板说以后我们事业部可能需要整独立核算,薪资社保这块都要建立独立的体系,你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好的韩总。” 苏晴一边点头,一边尽力维持着自然的神态,悄然摸上刚刚振动了两声的手机,视线刚撇到蹦出来的消息,便忙不迭地捂住了屏幕,同时又扯出几个问题转移领导的注意力: “请问明天什么时间去呢?是和哪位同事?” “她叫什么来着...我也忘了。我一会儿去问问张柔怡,让那人直接和你联系。” “好的没问题。” 直到韩百川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苏晴才得以好好阅读微信消息。 果然是周伶芳发来的: 【我领导发话了,简历符合的!你啥时候有空过来面试呢?你调个休,明天下午四点过来怎么样?】 与此同时,企业微信也响起新消息提示的声音。苏晴点开页面,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蹦到了消息栏的第一行。 是徐嫣然。 【小苏,你现在在展馆事业部吗,我被调去ssc那边了】 苏晴又惊又喜,手指颤抖着敲下键盘: 【别告诉我明天去弄社保的人是你】 【正是在下】对方不假思索地回道。 忙活了一圈又遇上老熟人。 坐在屏幕前的女孩揉了揉僵住的脸,低头看看手机微信上的面试邀请,又抬头瞧着电脑屏幕上那久违的头像与对话框,不由地生出一阵感慨。 原来在同一个部门,曾并肩作战过的同事们,如今各奔东西。她倒对此没有太多的伤感。时过境迁,回忆仿佛自带滤镜,自动给她充满酸甜苦辣的职场往事镀上了一层温馨的色彩。曾经让她焦头烂额的时刻,都被这层色彩给融化成了嘴角上云淡风轻的一抹微笑。 思绪引着她继续敲下文字: 【你怎么去社保中心了呢,校招部啥情况】 【别提了,已经无了。你领导说是让你陪我去的是吗,咱俩也好久不见了】 苏晴愣了一下。即使早有心理准备,面对这最终结果,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那么大的校招部就直接没了?】 【没啦。哦或者说是被拆分了。原本散落在各业务部门的负责社招的hr兼了下校招的工作,专门的校招部就无了。现在是由业务线那边根据实际请况主导校招】 两人你来我往,在企业微信上聊得火热。电脑底部任务栏上的图标不停地闪烁着,正如同苏晴此时七上八下跳跃的心情。 而微信也在配合着在任务栏有节奏地一闪一闪,是周伶芳在不断地催促她赶紧确认面试时间。 【没问题】 三个字刚发出去,罗彬的电话接踵而来:“还没下班吗?” 经这活闹钟一提醒,苏晴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 又是忙碌而平平无奇的一天。 “走了走了,等我5分钟!” 她动作敏捷地完成收拾文件、关电脑、拎包跑路的流程,脑中却仍在运作着排列她明天的日程表。 上午还是得来公司,吃完午饭和徐嫣然一起去社保局。待她眼熟了基本流程就恰准时间开溜,刚好能赶上面试时间。 从刚进公司算起,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了。现在想到即将要再次作为候选人的角色参加面试,难免生出几分久违的紧张感,可对未知结果的期待又给这份紧张感包裹了一层令人向往的色彩。 还没正式决定换工作,就当是去见见世面,了解一下现在的求职市场行情吧,免得时间长了跟不上外面日新月异的职场节奏,她在心里鼓励着自己。 不知明天是否会依然像这段日子一般平平无奇。 —————————————————————————————————————————————————————————————————————————— 盎然的春意才刮过大地,火辣辣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张牙舞爪,掀起滚滚热浪。 饶是有墨镜与口罩护着,苏晴仍觉得脸上涂抹的那一层薄薄的防晒霜完全不够抵御正午紫外线的攻击,不禁后悔没带把遮阳伞。 “今天咋这么热。”她向同事抱怨了一句,嗦完了最后一口冰奶茶,随手将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回过头来再次打量了一番徐嫣然。 与全副武装、防晒装备齐全的苏晴相比,徐嫣然就显得随意多了。她穿着短袖T恤与七分牛仔裤,挽着高马尾,素面朝天,看起来连防晒霜都没有抹,微微下垂的眼型此刻更是放大了她的疲态。 她漫不经心地回复着:“昨天还好的,今天恰准了咱俩出外勤热起来了。呵,人倒霉起来连老天爷都要和你过不去。” 许久未见,苏晴与她的这位前前上司难得因公重聚一次,不料这次相见的情景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两位老朋友没有碰撞出激动的火花,曾经行事风风火火的徐嫣然也不过是不咸不淡地和苏晴打了招呼,便一声不吭地在前领路。公交车上,她们相顾无言,只好各自低头玩起了手机以缓减内心的尴尬。 到站后,苏晴实在无法忍受因沉默而滋生出的压抑感,开始没话找话地尬聊。一会儿路过一家奶茶店便兴高采烈地拉着徐嫣然叫嚣着请喝奶茶,一会儿又对前方的美妆店产生兴趣,跃跃欲试地想给素面朝天的朋友现场撸一套美美的妆。 “算了吧小苏,赶紧弄完我还赶着时间回公司呢。” 徐嫣然打了个哈欠,对热情似火的苏晴始终报以兴趣缺缺的表情。 “干嘛呢,难得有机会出来遛遛,不趁机摸鱼岂不浪费了。好不容易碰上你没化妆,之前在校招部感觉你的妆就跟长在脸上似的没变过,现在让我给你换换风格看看,我手痒了不行嘛~” 然而不待苏晴撒完娇,徐嫣然就轻轻拍开了她试探着靠近的小爪子:“我调到ssc那边之后就懒得化妆了。化了也没意义,整天埋头苦干下班的时候都忙到蓬头垢面的,喝口水的时间都没,化个屁妆。行了赶紧去社保局吧。” 闻言,苏晴也不再自讨没趣,默默地吸着奶茶,用吸管堵住了自己的嘴。 第92章 许莫漓知道柳姝想问什么。她心中坦荡,也不屑隐瞒。 “我去见伍媚了。” “你说什么!” 这个名字像是触了柳姝的忌讳。她死死捏住许莫漓的肩膀,眼里迸发出的怒火似是会把面前的人灼伤。 “你去见她干什么?想和她旧情复燃?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柳姝!你别无理取闹!什么旧情复燃!” 许莫漓的肩膀被捏得生疼,柳姝这莫名其妙的指控更是点燃了她的怒气,让她这几天淤积在心底的怨愤彻底爆发。 她使劲全力挣脱了柳姝的桎梏,吼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伍媚什么事都没有!我一直把她当成朋友。要不是你后来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也是les!怎么我现在去见个老朋友都要经过你的批准了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你又凭什么管我的人际交往!”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人!” 许莫漓突然愣住了。这句“你是我的人”像是一针镇定剂,一下子就抑制了她还没有发泄完的怒气。 她最渴望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柳姝能在大家面前正大光明地宣布:“许莫漓是我的人!” 然而她知道,这是奢望。 “别的我不管,伍媚就是不可以!你也知道了她是les,她对你图谋不轨你就没有一点意识吗?你不离她远点还上赶着去见她,和她在一块手机都要静音,是怕打扰你俩的好事是不是!” “够了!” 柳姝越说越难听,许莫漓直接打断了她的质问。她怕再任由她说下去,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又要分崩离析。 “我说过了静音就是不小心按到的!我也就吃饭回来开车的路上没有看手机,你没必要总是抓着这点不放吧!你和严旭在一块的时候就和我说了吗!” 这话说完,两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彼此之间的怒火也在短暂的沉默中渐渐消散。 “你果然还惦记这事呢。” 柳姝拨弄了一下她波浪般的长卷发,轻轻抬起许莫漓的下巴,莞尔一笑。 她的莫漓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难得见到她这个反应。一向乖顺听话的小兔子突然一副要咬人的架势,这让柳姝觉得很有意思。 前几天不该那么骂她的,这还是在她们俩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不过也怪莫漓自己,偏偏挑在她拍广告拍到烦躁的时候来撞枪口上。 “你觉得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 许莫漓瞪着她,眼里的倔强却愈发让柳姝感到有趣。 于是她的语气难得放软了些:“好啦好啦。我这不是今天来找你解释了吗。严旭他是我拍的游戏广告的投资商,他家和我爸妈也算是老熟人,难免得应付下。” “只是应付吗?非得要个人来扮演你的绯闻男友吗?” 许莫漓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落在柳姝眼中,加深了她的笑意。 “就是做做样子,广告投资商炒热度的一种手段而已。不过既然你这么介意,那我就不跟他炒绯闻了。” “你……真的?” 许莫漓将信将疑。她本来已经有了离开柳姝的心理准备,可今天看到恋人专门来找她,试图消除她心中的芥蒂,她好不容易才建设起来的决心又摇摇欲坠。 她也许可以相信这个解释。她知道,柳姝一向不屑于哄骗她。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被厌弃了,柳姝想必会毫不犹豫地踹了她,多看她一秒都嫌浪费时间。 而到了那个时候,心碎绝望的也只会是她一个人罢了。 舍不得离开的人是她许莫漓。爱得更深的那一个,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闹别扭。 柳姝双手抱臂,玩味儿地看着她。 “真的。我答应你,以后不搭理严旭了。” 说着,柳姝微微低下头,贴近了许莫漓的脸颊,用充满魅惑的声音低声说:“这下可以消停了吗,莫漓?” 柳姝的呼吸轻轻拂过许莫漓的脖颈,直搔得她心痒难耐。 “你…离我远点。”许莫漓试图推开她,双手却完全使不上劲。 她根本抵抗不了柳姝对她的诱惑。这个女人就像是会勾魂似的,随意地勾勾手指便能引得她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我不。”柳姝见势搂住莫漓的腰,双手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第二天,当许莫漓一如既往地被闹钟吵醒时,刚一睁眼便看到她身边仍处在睡梦中的柳姝。 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在枕头上,睡眠状态下的精致脸庞让人感觉她是一位单纯无辜的公主。 真是个睡美人。 许莫漓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两下柳姝长长的睫毛,引得她微微蹙眉,醒了过来。 当柳姝的眼睛缓缓睁开后,那种单纯无辜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她没好气地瞄了一眼把她弄醒的许莫漓,翻了个身继续睡。 许莫漓愣愣地看着背对着她的柳姝,回想着昨夜。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许莫漓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又被柳姝哄上.床的。她们俩就这么和好了?严旭和伍媚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吗? 好像每次遇到和柳姝相关的事,她便失去了控制权,任由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柳姝操纵着喜怒哀乐。 许莫漓原本认为这样也不错。柳姝这般惊艳世人的存在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幻想。而这样的人,现在就睡在自己身边,她可以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与芬芳的气息。 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从小便浸染在名利场的柳姝见过的人太多了。和那些人相比,不论相貌、家世、才华,许莫漓都算不得顶尖,她又凭什么认为柳姝就得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 许莫漓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那些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的胡思乱想。 她爱的人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如果有一天柳姝真的厌倦了她,那么在此之前,她也许更得珍惜能与她相处的每一刻,往后也能凭着回忆独自度过一次又一次的漫漫长夜。 柳姝又翻了个身抱住了许莫漓的腰,眼睛还没有睁开,嘴里含糊着说:“莫漓,饿了,我想吃鸡蛋三明治。” 许莫漓笑着拍拍她的脸:“好,我去给你做。” 手机闪过几条消息。在许莫漓穿好衣服去做早餐时,柳姝才缓缓睁开眼,冷冷地看着许莫漓的手机,猛然间把它拿了过来,熟练地输入了开锁密码。 翻着对话框,她的眼神越来越冷,直接回了句: 【她没空,离她远点】 对方回了个【?】 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是许莫漓?随便动人手机不好吧】 【她对我没有秘密,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是你吧,柳姝?这场游戏我都认输了,你又何必抓着许莫漓不放。快点放她走吧,非得把人家的一颗真心伤透了才算完吗】 柳姝不知不觉咬紧了后槽牙。 【我还没玩够!】 发完这句话,她直接把对方拉黑删除。 把做好的鸡蛋三明治端进卧室,又叮嘱了还蒙在被子里的柳姝早点吃饭后,许莫漓才背上包出去上班。 刚进了公司,她就被喊到了李总办公室。 “你好李总。” 许莫漓心里有些忐忑。按理说项目已经到了尾声,这个时候不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看李总的脸色倒是挺好,应该不至于是很坏的事。 “小许啊,坐。” 李总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对她说:“是这样的,我过段时间要被调到总部去了,已经定下来,在走流程。” “哇,那真的恭喜李总了。那现在是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要交接工作吗?” 虽说她这个上司平时对底下的人确实严苛,但是也能为他们扛住事,每次项目圆满完成后都会给他们争取最大的奖金福利。也是多亏了这些奖金,许莫漓才能在这座城市买了公寓,不然光凭这点固定工资,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住所。 这下他突然说要调走了,许莫漓内心一时还有些舍不得。 李总倒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因此番升职加薪而红光满面。他悠哉地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是这样。我走了之后总监的位置不是空了吗。毕竟这个岗位,外招一个对公司完全不了解的人来带整个团队也麻烦,可能交接都交不清楚。所以我们还是决定走内部招聘。 我想了一圈,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许莫漓的眼睛突然亮了。 “你是我们校招进来培养的,毕业了一直在公司,也有四五年了吧?这几年你的成长和进步我都看在眼里,工作态度也没得说,很多项目都多亏了你的推进才能这么高效率。我已经和大领导举荐了你来当总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月你准备准备述职,走个申请流程。我觉得你把这几年统筹的项目成果总结一下,应该没有问题。怎么样?” “谢谢李总给我机会!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许莫漓的语气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便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 许莫漓努力按耐住激动的心,正襟危坐地聆听李总对她的交代。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现在手里也没什么特别着急的项目,你这周也不要忙其他事了,专心准备一下述职PPT,你知道总部一向很注重这种形式的东西。我去和总部HRBP推荐一下,总监这个岗就不走外招了。下周你和我一起出差去趟总部做汇报,别紧张,我相信你没问题。” “好的。” 走出李总的办公室,许莫漓稍一放松,内心一直压制着的喜悦的种子顿时像一团火苗蹿了起来,烧得她满脸通红。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和其他人分享,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与柳姝的对话框。 【小姝,好消息!我当了三年主管现在终于要升职加薪啦!】 【下周出差到总部述职,没问题的话我就是总监了】 消息发出去后许莫漓才意识到柳姝不是她合适的分享对象。但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发给恋人的消息基本都石沉大海,或是等到燃烧中的情绪都已经冷却之后柳姝才不疼不痒地【哦】【嗯】一下,表示“已阅”。 可翻着通讯录,除了柳姝和亲妹妹,她现在连个可以与她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了。 一瞬间的落寞抑制了心中激动的火苗。 手机页面上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框。许莫漓甚至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柳姝居然也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点开消息框,一句【你下周要出差?】怼到她眼前。 许莫漓有些无语。所以柳姝的重点在她下周出差而不是恭喜她升职吗? 而接下来的一则信息更是让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看样子还没完全定下来啊,你就这样半场开香槟啦】 这句直接让许莫漓感觉一盆冷水浇下来,彻底熄灭了她久违的喜悦。 损人也不分场合情况啊,就她这情商是怎么在娱乐圈混这么久的!还是说她只对她一个人这么肆无忌惮? 她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准备骂人。 “喂?” “你什么意思啊?” “就这个意思啊。怎么了,生气啦?” 柳姝的语气听起来还挺无辜,像是被家长不分青红皂白训斥的单纯小女孩。 “我好不容易要升职加薪了,你也不恭喜我一下!还打击我。” “哦,那恭喜恭喜。” “别这么敷衍!” “升职又怎么样啊,你那工作每天累成狗一样,升职又能加多少钱。” “你……” 许莫漓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是啊,总监级别三四十万的年薪,对于柳姝这种明星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她的喜悦反倒只会让柳姝觉得莫名其妙吧。 她追逐了柳姝这么久,依然是望尘莫及。这种差距隐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随时随地都可能跳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让她认清现实。 “怎么了,真的不高兴了吗?莫漓?” 柳姝从这突然的沉默中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撒娇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我家莫漓当然是最厉害的啦,今晚想要什么奖励?” “我……” 许莫漓欲言又止。 她想要什么呢?这些年,柳姝没少送她项链包包等各种奢侈品,可她真正想要的,也许柳姝永远都给不了她。 而柳姝也一直想不通,既然跟了她,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许莫漓为何非得自讨苦吃般地不肯放弃这个工作。 尽管已经在一起七年,两人间似乎总有一层看不见的膜,默默地将她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没事,你说的对,还是等我升职流程走完了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再庆祝吧,免得半场开香槟。” “干嘛,还真生气了。我家莫漓真是小心眼。” 嗔怪的语气惹得许莫漓噗嗤一笑。她总是这么容易被柳姝哄好,随意的撒娇与示好都能酥得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我下周去帝都那边,你有什么想带的吗?” 柳姝也不跟她客气:“好哇,那你多给我带点那边的好吃的。这段时间拍广告林岚总是盯着我减肥,我都馋死了。” “好了小馋猫,我给你带。” 接下来的几天,许莫漓只一心一意地准备述职的事。柳姝一开始还抱怨许莫漓沉迷工作都没时间陪她,后来她接了一部武侠剧的角色,也忙了起来,两人便各忙各的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两周。 许莫漓的升职流程走的很顺利。作为一名设计师,完成一份精美的PPT不是难事。完美的汇报让她本就辉煌的实绩更显得无懈可击。 待各级领导签字完毕,企业微信上她姓名旁边的职级也变动成了“设计总监”的字样,仿佛是给她佩戴的勋章。 当事业上的坎告一段落后,对恋人的思念便再也无法控制,如同汹涌的浪潮,冲破理智的堤坝将她完全湮没。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像是心有灵犀,她正在思念的人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小姝”二字时,许莫漓的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摁下接听键。 “搞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呀。”柳姝慵懒的语气中带着点撒娇意味。每次柳姝用这个口气和她说话时,不论什么要求她都无法拒绝。 “搞定啦!很顺利。我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预订的网约车也到了。许莫漓一边和柳姝聊着天,一边上了车。 实际上,许莫漓打算今天就回去。打车到机场大概需要1小时,她算了时间在网上订了最近的一班的飞机票,大概晚上八点多就能到家。 “莫漓,我突然好想吃烤鸭啊。昨天回来路过永安街那家烤鸭店闻着味儿就馋了,林岚那货非拉着我不要我吃夜宵。害我一直馋到现在,哎呀好难受啊。过几天就要进组了就更没机会吃了。啊啊啊啊听说帝都有家特别好吃的烤鸭店,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帝都,吃完烤鸭再吃你~”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柳姝在床上打滚。 许莫漓被她逗笑了,安慰道:“好啦小馋猫,好好抓紧时间休息吧,等进组了可有的你累的。” “莫漓,那你快点回来嘛,你就不想我吗?” 想,想到了骨子里。 她深刻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归心似箭。 刚下飞机,许莫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出租车的地点,先到家把行礼和大包小包的礼物特产放下,接着又一刻不耽误地开车前往柳姝的别墅,顺道在永安街打包了柳姝心心念念的烤鸭。 她没有提前通知柳姝,想着给恋人一个惊喜。 下午在电话里诉说着想念的人,晚上就出现在了家门口,不知柳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许莫漓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即将与恋人再见的激动心情,抬手敲了几下门。 然而,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你是?” 女孩长的很是漂亮可爱。她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许莫漓,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你…你好。我找一下柳姝。” “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女孩朱唇上扬,表情暧昧:“这么晚了来找她,你是她的什么人啊?” 许莫漓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攥紧了手上的袋子,脸红红的,支支吾吾道:“我是来给她送烤鸭的。” “送外卖的?奇怪她什么时候点的外卖…你给我吧。”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接。 “云霏,你在和谁说话呢?” 屋内传来一阵噔噔下楼的脚步声。柳姝看到许莫漓,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而这份喜色却在视线触碰到门口的女孩身上时又蓦然消失。 “哦说是给你送外卖的。”欧云霏漫不经心地回了下柳姝,继续好奇地打量着许莫漓:“可我瞅着不像是送外卖的啊。你认识她吗?” “呃……”柳姝朝许莫漓使了个眼色,说:“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大学的同学。刚出差回来吧,路过想来找我聊聊天吧。” 一个朋友,一个大学同学……而已。 许莫漓心脏骤然一紧。在自己失态前她匆匆将烤鸭递给门口的欧云霏:“你说想吃烤鸭我顺路就给你带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说着转身便想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欧云霏拉住了胳膊。 “既然是朋友,那一起吃点喝点再走呗~来嘛来嘛别客气。” 欧云霏是个自来熟。尤其是对着她一张小白兔般人畜无害的脸更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许莫漓就这般被她连拉带哄地拽进了屋。 “柳姝刚刚还和我说想吃烤鸭呢你就送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吗。你俩…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欧云霏这话一说,许莫漓竟发现柳姝的表现有些慌乱。 “小姐姐你怎么称呼啊,是做什么工作的?” “呃…我叫许莫漓,是做平面的。” “你好,我叫欧云霏,你看过柳姝第一次演的那部电影吧?我是里面的女二号。” 许莫漓点点头。被她扔在记忆角落里的模糊面孔逐渐清晰,与欧云霏的脸重合。 她确实反复看过那部电影。之所以对女二号都没什么印象,是因为她眼中只有柳姝。她的片段被她挑出来翻来覆去地刻在了脑海中,而其他人的剧情都如同过眼云烟,消失在了她拖动的进度条里。 “话说你是做平面设计师吗?设计师好哇,是学美术的吗?有艺术细胞,小姐姐长的也好,倒是…和她挺配。”她说着又扭头表情玩味地看着柳姝。 “云霏,你别又唯恐天下不乱。赶紧趁热吃鸭子吧,我都饿死了可别指望我给你留。” 不待许莫漓开口,柳姝便忙不迭地岔开话题,就好像在掩饰些什么。她拆开烤鸭的包装,徒手拿了一块肉就往欧云霏的嘴里塞。 “别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真香。” 欧云霏很给面子一连吃了好几块,一边还招呼着许莫漓:“你也一起吃啊,需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什么饮料都有,要我给你拿吗?”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坐会儿就走。” “别这么客气嘛。既然你不挑,我就给你拿牛奶了哈。” 许莫漓推脱不得,只好看着欧云霏小跑进了厨房,拿着一瓶牛奶递给了她。 “谢谢。” 许莫漓双手抓着瓶子,也没有开瓶盖的意思,显得很拘谨。而与之相对的,欧云霏倒十分自然而得体地招待着她这个客人,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女主人…… 许莫漓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是自己太累了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可当她看到柳姝明显躲闪的眼神时,心中即将被驱散的疑云又重新聚拢。 “请问,欧小姐,你和柳姝就是拍电影认识的吗?看起来你们关系特别好呢。” 许莫漓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 “嗯,对呀,我们关系老好了。”欧云霏说着,手肘搭上了旁边柳姝的肩膀:“我俩算是发小了,对吧柳姝。” “嗯,邻居。” 柳姝简要地交代了下,手掌一挥把压在她肩上的胳膊肘拍了下去。 “你就这么介绍我啊。早知道你这么冷漠我就不给你介绍拍电影的机会了。” “你爱介绍不介绍。别说的好像我是靠你才能在圈里混的。” “吼~那是,就咱们柳大美人的颜值和实力还怕接不到本子吗。哦对话说你这次的武侠剧你真的就打算客串下就完事了?你要是想演女一我也可以帮你争取啊。” “女主人设不好,一不小心就演成了个草包,我还要脸呢。我又没打算退出舞台,演戏全当玩玩了,演砸了把口碑也砸了不值当,我又不指着这个赚钱。而且演主角跟组跟个好几个月的我可接受不了。” “哈哈是哦。戏份少也不容易出错。这个角色打戏又多,方便你耍帅装酷了。到时候开播后放到你出场的那集时买一波热搜打戏,这不比女主出风头。” 许莫漓看两人聊得火热,如坐针毡,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两位……”许莫漓将还未开头的牛奶放在桌上:“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再晚点我明天就起不来了。” 说罢,也不等她们挽留,起身就往门口走。 欧云霏也连忙起身:“诶你要不要我送你啊。” “哦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今天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的,那你慢走啊。”欧云霏贴心地将她送至门外,又忽地上前,贴近许莫漓的耳边说道:“我们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的,对吧?” 许莫漓只短促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便逃也似的跑远了。 见那道奔跑的背影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欧云霏才关上门,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这是你的新相好?” “别胡说。” 柳姝的语气很冲:“尤其是别在我爸妈面前胡说。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次你要再管不住嘴,就别怪我不客气。” 欧云霏却充耳不闻:“这么说她不是你的相好?挺好,那我就放心下手了,我还挺喜欢她这种知性优雅风的淡颜小美女,还是个设计师,不错不错。” “你敢!” 柳姝猛然拿起玻璃的牛奶瓶狠狠砸了下桌子,惊得欧云霏抖了一下。但她却并没有被这个动作威慑到。 “呦,你急了你急了啊。她不是你的相好你急啥,你又管我对她做什么呢?” 欧云霏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与她那张小白兔般的长相格格不入。 “直女就不要因为觉得好玩随意掺和les的事,也不要这样开玩笑。你再这样,我不仅要告诉你父母还有男朋友,我还会让你付出你承担不起的代价。到时候可别说我不顾念发小之情。” 柳姝眼神凛冽,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因她冷冰冰的气场而降低了好几度。 “我算是纯直女吗?那怎么对小姐姐也这么感兴趣。”欧云霏看柳姝这态度,心里有点害怕,可嘴上依旧没有停止挑衅:“比如这位许小姐我就很感兴趣,不如让我探索下,说不定我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发现我也喜欢女的呢。” 柳姝步步逼近,一米七几的高挑个子在小巧玲珑的欧云霏看来充满了压迫感。她咬牙切齿道:“你敢,就试试看。” 夜已深。路上的车辆不多,许莫漓这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家。 她停好车,脚步沉重地走出地下车库,脑中仍不断重播着在柳姝家的一幕幕。 掐着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都没能和恋人说上几句话。她们之间的只言片语甚至还没有欧云霏对许莫漓说的话多。 柳姝很少对她这么惜字如金的。在两人好些天没见之后,柳姝哪次不是没完没了地缠着她,一夜都难舍难分的。 而她今天的样子,很明显是有事瞒着她。 她对柳姝没有秘密。可柳姝却吝于将任何秘密与她分享。 也许是怕她们的事被欧云霏知道吧。 那个欧云霏…… 许莫漓想到她心里直抽着疼。她是柳姝的发小,又是邻居,想必和柳姝的其他家人也关系匪浅。 那么柳姝今天的异常,是怕欧云霏意识到什么,而将她俩的事告诉柳姝的父母吗? 许莫漓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七年了,她依然是柳姝见不得光的情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难道她出柜和自己的父母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换来的只是一辈子这般与恋人在阴影下苟且吗? “嘟——嘟——” 突如其来的两下汽车喇叭声将许莫漓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出来。她寻着声源望去,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车正停在她家楼下。 “莫漓。” 是熟悉的声音。 车窗缓缓落下。只见伍媚随意将手搭在车窗边,微微伸过头看着许莫漓,眼里仿佛洒满了月光。 第93章 “许小姐,我看你脸色挺不好的,是不舒服吗?” 林岚看着许莫漓顶着一双熊猫眼上了车,语气担忧地问道。 “昨天的热搜……” “唉,我知道。” 林岚启动车辆,瞥了下内后视镜里的女人那副憔悴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她心道,果然是患难见真情,谁真正在意柳姝这不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许莫漓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她昨晚和柳姝汇报完这事后就算完成任务了倒头就睡,睡眠质量还贼高,差点就错过了柳姝让她今早来接许莫漓的消息。 “许小姐不会是一夜都没睡吧。要不今天和公司请个假休息下?” “还是得去的,公司的事情一大堆,项目的进度已经滞后了。我当上总监接手的第一个项目不能出幺蛾子。” 许莫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稍后辛苦你在公司园区门口那边等我一下,我去买杯咖啡。” “好。但你还是得注意身体啊。设计师工作本来就辛苦,要是再不休息好会更难受的。” 许莫漓没有继续回应林岚的关心,问道:“那个打人视频的事……你们有公关方案了吗?我到现在也没看到柳姝发道歉声明之类的。” 林岚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歉?许小姐你想多了,你指望柳总道歉啊,我看还是让太阳打西边升起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她不道歉能怎么办,视频里明明白白是她动的手。” “许小姐,不瞒你说,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谁又比谁干净多少呢?” 许莫漓怔住。 “有些冲突,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也不知道欧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其实这样不太理智,柳总不是区区一个扇耳光的视频就能被干倒的。” “那你们有解决办法了吗?” 林岚没有正面回答:“许小姐,这段时间建议尽量不要看新闻热搜。等事情告一段落柳总应该会主动来找你的。” 到了公司,许莫漓向林岚道了谢,捧着咖啡在楼下等电梯。 一杯冰美式灌下了肚,许莫漓却仍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她还是没忍住翻开了新闻热搜,一下子给她刺激清醒了。 #拉皮条 #多名男星涉嫌嫖娼 #Miss.小钱钱 #欧云霏工作室声明 这是热搜打架了吗? 许莫漓匆匆坐到工位上,把每一个都点开来翻了几眼,一条比一条刷新三观。而欧云霏的工作室声明也算是给这几条热搜做了个总结。 简单来说,就是一名叫Miss小钱钱的网红在一次皮肉交易被抓后,爆料了与她有过交易的几名男星,都是咖位不小的人物。更关键的是,这几次交易都有欧云霏参与的身影,似乎是充当着介绍人的角色。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在做老鸨】 评论区的一条精准的概括被赞上了热评第一。 她工作室的声明发布得很迅速,全盘否认了一切指控,对所有关于多人嫖娼的事都表示不承认、不知道、未参与,并声称会对谣言追究到底,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而对于这一回应,很多网友并不买账。 【又要律师函警告了?上一个这么玩的已经进去了】 【一大早就这么多事,我像只猹,在瓜田里迷茫】 【别律师函了,是谣言的话直接告吧,告那个网红诽谤,反正你和那个网红肯定得进去一个】 【那个网红已经进去了吧】 【那就都进去,搞快点搞快点】 也有些人对此表示质疑。 【有实锤吗?就凭这网红的一面之辞?鸡的话也能信?没锤不要随便下定论好吧被打脸的次数还少吗】 【说的对,坐等反转】 【你们还记得昨天半夜柳姝打人的那条热搜吗,今早一看视频都没了,倒是被她打的欧云霏被爆出这个料】 【打耳光和这种刑事咖的事比起来算个啥,要我说昨晚那条热搜没准就是老鸨感觉自己快败露了提前把姝姐空降下来压热度了,没想到没压住】 【也没准是姝姐故意的。就是要扇这老鸨耳光怎么啦,她就该被打。那个视频还能找到吗,谁发我看看再过把瘾】 【也有可能今天的热搜都是为了压柳姝那事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希望姝姐多扇几次耳光。扇一次耳光就能爆出这么多料,多扇几次没准真能让姝姐成为整顿娱乐圈第一人】 【都别把话说太死,让子弹飞一会儿】 许莫漓揉着太阳穴,把手机放至一边。 不能再继续看了,越看脑子越乱。她知道肯定是柳姝搞出来的动作,也不知是为了混淆视听把她扇耳光的事压下去,还是确有其事。 若是确有其事,许莫漓有些无法想象,欧云霏那一副小白兔般纯洁无辜的形象背后竟隐藏着这般肮脏的一面。若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而给她编造出的罪名,那么柳姝……又是何其可怕的人,为了不道歉甚至不惜给人泼脏水。 娱乐圈的这帮人……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许莫漓打开电脑软件,试图让工作填满她的大脑。 原来的设计方案甲方不满意,再加上对于展馆的实际测量面积有误差,相当于要推翻重来。昨天文案策划才刚把方案初稿给她,现在的时间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工作果然是暂时忘记烦恼的最好方式。当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时间流速也变得飞快,让她没有间隙用来自怨自艾,或者纠结于她无法改变的事庸人自扰。 当整个办公楼只剩下零星的灯光,许莫漓才站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走过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工位。 总监是真的不好当啊,现在基本每次都是她最后一个走的。 她检查了门窗,确定都关好锁上了之后,关了灯打卡下班。 许莫漓洗完澡,让水流冲刷掉一天的疲惫后,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柳姝。当她再次点开新闻时,热搜上已经撕到血雨腥风。 除了涉及到嫖娼的几个男星轮番被骂,欧云霏和柳姝就像是在热搜上住下来了一样。 这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杠起来了,颇有一种对方不死不休的架势。 有娱乐记者声称他那里有欧云霏拉皮条的证据,正在整理,评论区的吃瓜路人们都纷纷表示等着一锤定音。 同时,柳姝打人的视频又被重新翻了出来。这一次,大家不再骂柳姝耍大牌,而是做起了听力测试,试图通过模糊的只言片语还原出欧云霏被扇耳光的原因。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姝姐发现了老鸨在干的事,怒不可遏地扇了她丫的】 【有可能。不然怎么这么巧,前一天凌晨爆出打人的事,后脚就爆出她拉皮条了】 【不是吧……这俩好像真不是同一件事。虽然我也没怎么听清,但柳姝好像说了句闭嘴,看样子好像是欧云霏哔哔赖赖些了什么然后柳姝让她闭嘴,我再听听】 【靠你了,再听再报】 【我做英语听力都没有这么认真】 【你们说柳姝和欧云霏这俩旁边的这位是谁,好像从来没见过】 【好像不是坏人,我看她还去扶人嘛】 【坏人脸上又不会写字】 【她不是圈内人吧】 【主要是看不清脸】 许莫漓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连忙退出了页面,好像这样就能让大家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终究还是被牵扯进来了吗…… 她不是柳姝和欧云霏,没有任何背景。娱乐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要是有意想整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有些害怕,不由地拨通了柳姝的电话号码,想询问一下她最新的状况,也据此给自己找些勇气。 然而手机里“嘟—嘟—”了好久,最终还是无人接听。 最近是太忙了吧,应该是有很多公关的事情要处理,没空搭理她。 许莫漓自我安慰着,放下手机。 还是早点睡吧,后面还有堆成山的工作在等着她做呢。 之后的几天,热搜新闻上欧云霏柳姝二人的斗争态势愈发升级。有娱乐博主放出欧云霏和多名男星的聊天记录,以此坐实她的“老鸨”身份。 评论区下有人质疑聊天记录是伪造的,被博主直接回复后面还有锤等着放,给评论区的骂战又添砖加瓦。 而柳姝却是杳无音信,这些天也没有联系过她。可忙得脚不沾地许莫漓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管她的事。总之从最近的热搜新闻来看,柳姝没吃什么亏。 扇耳光的视频里关于她的讨论度不低,但并没有扒出她的身份。也许有同事已经认出了她,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没有人主动去揭露她。 相安无事了快两周后,许莫漓最初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时,是发现她的公寓门边被粉笔画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号。 她曾在哪里看过科普,说是家门口若是莫名被画上了奇怪的符号,要格外小心,很有可能是被绑架犯、强盗或者邪/教势力盯上了。 许莫漓连忙用袖子把三角形擦了个干干净净。 她拿出手机,提前摁好报警电话,忐忑地拿出钥匙,插入锁孔,缓缓转动。 屋内没有其他人。 她四处查看了一番,似乎并没有被翻动过的异常痕迹。 打开柜门,里面柳姝送给她的奢侈品都妥帖地放置着,数量和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翻开抽屉,笔记本电脑和银行卡这些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 她又折返回去查看防盗门,锁孔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明明什么物品也没有少,锁也没有被撬过,可许莫漓总有一种这个屋子已经被外人来过的不详之感。 也许是暂时还没来动手?在她门口画符号的人会是谁呢,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欧云霏找来的向她打击报复的黑社会? 不过,要是真的来打击报复她,这不就是妥妥的迁怒吗,毕竟她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尽管现在还没出事,许莫漓认为还是得未雨绸缪。她打算明天就先搬出去找个宾馆住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风头,再给公寓换个锁搬回来。 然而她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第二天,当她正在细化设计图时,助理慌慌张张地敲了她办公室的门。 “许总,有人找你。” 许莫漓抬起头,心顿时凉了半截。 好几名气质冷酷严峻的警察向她走了过来。 他们一句废话没说,直接就报出了她的公寓住址。 “你是许莫漓吧,这个公寓的房主?” 许莫漓深知在警察面前没有撒谎的余地。况且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缓缓地点了个头。 其中一名警察主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又向她出示了传唤证,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那就请许女士和我们走一趟吧。” 许莫漓顿时感觉胸口气血翻涌,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要来抓她……她什么事也没犯啊! 她稳住身体,撑着办公桌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脑中不断搜索着生活中的可疑片段。脑海里不断划过去的画面忽然定格在了她公寓门旁边的三角形。 她果然被人盯上了!可是为什么被抓的人是她? “请问我是犯了什么罪吗?” 办公室的玻璃门外已经聚集了围观的同事,他们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几乎要穿透玻璃,刺向许莫漓。 “许女士不要太紧张,现在只是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家藏匿了毒/品。事发突然,我们只好先带着警犬破门而入,经一番搜查,确实在你的床垫底下发现了好几袋的海/洛/因。” “这不可能!” 许莫漓急火攻心,激动地吼道:“我知道了,真的有人进过我的房间,不是偷东西是放东西的。昨天我在门口看到有个粉笔画的三角形,我以为是小偷蹲点的但家里暂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所以没有报警。他们应该是进了我家陷害我的!我绝对、绝对没有涉毒!” 门口一阵骚动,大家交头接耳,大多人的表情都带着疑惑不解和同情,同时又含着一丝兴奋。 毕竟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几个人有机会看到这么兴师动众的警方抓人现场呢。 “这就需要许女士配合我们的调查了。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走吧。” 门外聚集的人群纷纷散开,给警察们让开了一条道。 许莫漓无处可逃,她也深知此时如果拒捕一定会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并且会因此更加坐实她涉毒的罪名。 她被这飞来横祸打得措手不及,冷汗涔涔,因愤怒和恐惧而浑身颤抖。可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低着头,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前方走去。 赶效率的警察们嫌弃她动作太慢,派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不容拒绝地架着她两边的胳膊将她迅速拖走。 一路上,她狼狈的模样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同事们的眼中。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支支锋利的箭,共同组成了铺天盖地的箭雨朝许莫漓袭来,提前对她进行了一场先入为主的审判。 许莫漓算是彻底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渺小与脆弱。一次陷害,一个还未敲定的罪名,便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她在职场奋斗多年挣来的名声与成果抵不过脏水的轻轻一泼。 就算最后还了她清白,被泼上的脏水再怎么洗,也终究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污渍。 许莫漓被一路羁押进了本市的派出所,带进了审讯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怨愤与焦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本就糟糕的局面雪上加霜。她现在要做的,是条理清晰地陈述事件经过,证明自己的无辜。 审讯室里的光线很差,给人一种不见天日的阴冷之感。 不待她仔细打量这个房间,后面进来的两名警察便关上了门,来到审讯桌边。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警察向许莫漓伸了下手,示意她坐在前方的小板凳上。 年长的那名警察开始了问询。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与冷淡的语气让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萦绕在本就显得阴冷的房间。 在许莫漓顺着问题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老警察抬眼盯着许莫漓,充满了压迫感: “为什么藏毒?团伙是谁?” “我没有藏毒!” 许莫漓坚定地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毒/品是怎么在我家的,我绝对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一定是有人进了我家,把毒/品放进去来冤枉我的!我们楼道里都有监控,你们可以找物业查看。” “监控肯定会查。不过在搜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你家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要么你在撒谎,要么就是熟人作案,他应该有你家的钥匙。” 许莫漓一愣,冷意浸透了全身。 她家的钥匙……她只给过柳姝。 “所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把钥匙给过谁?得罪过什么人?你知道依这几袋白/粉的剂量你会判多久吗,这得是多大的仇得这么害你啊。” 柳姝……会和柳姝有关吗?可是和她在一起七八年,许莫漓从未见她碰过和毒/品相关的事。 但柳姝没有碰,不代表她身边的人没有碰。 以柳姝的脾气,被她得罪的人应该不少。然而这么多年柳姝从不对许莫漓暴露她的交友圈和事业圈,她身边是否有人涉及到这种肮脏交易,有谁可能会凭借这一点对她倒打一耙陷害她,许莫漓都浑然不知。 “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我……” 如果真是柳姝得罪的人,为什么会盯上许莫漓呢,难道那人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碍于柳姝的背景,便柿子捡软的捏选择对许莫漓下手,从而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吗。 想到这,一个人的名字浮现在许莫漓的脑海中。 欧云霏。 是了,她最近和柳姝闹得不可开交,两人轮番上热搜,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如果欧云霏被爆出的拉皮条行为确认属实的话,正所谓黄/赌/毒不分家,她这样的人,干出涉毒的事可能性很大。 欧云霏也是圈子里除了林岚唯一知道她和柳姝关系的人,拿她这个普通人开刀杀鸡儆猴也不奇怪。 “那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你钥匙给过谁?” 许莫漓一惊,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要把柳姝说出去吗? 一旦她说了曾把钥匙给过柳姝,那么不论柳姝是否有罪,她都会像她一样被带走问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各大媒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爆点新闻。经过一番大肆报道后,即使最后被证明无罪,依然会对柳姝这个明星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也许就是欧云霏的目的? 可是不说,一时半会又能通过何种方式证明她的清白呢? “到底给过谁?许女士,我希望你能明白,包庇也是罪。” 老警察鹰隼般犀利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眼前之人的心思。 许莫漓嘴唇发抖,内心的挣扎折磨得她几近崩溃。 她紧握的拳头松了下,又攥紧,嘴唇被咬到差点出血。 最终,她还是轻声却语气坚定地开口: “我没有把钥匙给过谁。” 老警察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低头唰唰地做着笔记。 “既然这样,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目前你就是藏毒的唯一嫌疑人。来,签个字。” 许莫漓如同惊弓之鸟,苦苦维持着的镇定轰然崩塌,大喊道:“我不签!我没藏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是冤枉的!” “许女士,你先别激动。”年轻的那名警察将纸笔推到她面前:“你可以先看看内容。这就是证明我们已经审问过你的流程,不代表就给你定罪了。” 许莫漓面色惨白,拿起面前的这张纸。确定没有说她有罪的条文后,颤抖着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名警察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许莫漓眼圈通红,求助似的看着他们。 老警察只是转身瞥了她一眼,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年轻的警察倒还愿意跟她多说句话:“走?藏毒这么大的事审讯期间怎么放你走,你知道我们国家对毒/品的态度吧。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许莫漓如遭雷劈,她的世界正天崩地裂。 当她被拷上手铐的那一刻,泪水终于止不住地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手铐泛着的冷峻银光如剑刃一般狠狠扎穿了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痛得难以站稳,脚一空栽倒在地。 她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她认真学习,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努力工作,在同事同行的圈子里都有着不错的口碑,也靠着自己在这座大城市拿到了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说不低的薪水,买了可安身的一席之地。 然而这么多年的努力,随着手铐拷上去的那一刻,全部付之一炬。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这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个算得上离经叛道的事,就是为了柳姝和父母出柜,和他们闹到几乎断绝关系。 柳姝…… 她为了柳姝和父母闹翻的回忆痛苦到不堪回首,而她此番劫难,似乎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以后她会怎么样?会自此沦为阶下囚吗?柳姝会来救她吗?可在她被逮捕之前都不接她的电话,她又能指望柳姝在出事后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事发突然,她甚至都没有机会把这场无妄之灾告诉柳姝。 “快点起来,别想耍什么歪心思。” 警察在严厉地催促。许莫漓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脚步虚软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她这就样戴着手铐,上了车,被一路带到了本市的看守所。 许莫琪跟着手机导航,又凭着之前对于路线的记忆,终于一路摸到了柳姝家的门口。 今早她刚刷到热点推送的柳姝扇耳光的视频,一眼就认出了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是她姐姐,吓得她赶紧给许莫漓打电话,却一直被提示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她左等右等,没等来姐姐的回电,倒是等来了警方的通知,告知她这个家属许莫漓因涉嫌藏毒被羁押在看守所候审,被她直接当成骗子电话处理了。 可当许莫琪发现她姐姐的电话一整天都处于关机状态时,她开始慌了,待最后一节课一上完便立刻冲出校门打车前往姐姐的公寓。直到她亲眼看到许莫漓家的门上被贴上的封条时,才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地赶到本市的看守所,却被警卫挡在了外面,任她如何好声好气相求都不通融,只说是看守所规定不允许家属探视,只能让当事人的律师进来。 然而她一个在外地读书的大学生,身边也只有许莫漓一个亲人,哪来的钱请律师呢? 许莫琪抓耳挠腮。姐姐莫名其妙被说藏毒,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还能找谁帮忙。 突然,柳姝的名字在她脑中蹦了出来。 姐姐的朋友圈一向很简单,唯一可能会让她牵涉进复杂事件的人就只有柳姝一个吧。许莫琪经常吃娱乐圈的瓜,她越是吃的津津有味,越是对娱乐圈的印象直线下降。在她看来,一定是柳姝把圈里肮脏的东西带了出来沾染到了她姐姐身上,让她遭此无妄之灾。 想到这,许莫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迅速在和姐姐的聊天记录里翻出了很久之前从许莫漓那问出的柳姝家的定位,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直奔这个罪魁祸首的家。 站在别墅的门口,瞪着这扇紧闭的大门,许莫琪将一路积攒的怒意通过拳头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她一下又一下地捶着门,将门砸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大力气。” 开门的是柳姝家的保姆。 许莫琪与她大眼瞪小眼,也不跟她客套了,直接喊话:“我找柳姝。把她叫过来!” “柳小姐已经睡下了。你要是没有急事要不明天再来?” “她特么还有闲情逸致睡觉!” 许莫琪气得肺都要炸了:“我姐姐在看守所受苦,她还搁这大house里美美的睡觉,她怎么睡得着的!你赶紧去把她叫醒,我今天见不着人我跟你们没完!” 保姆被她吵得头皮发麻:“柳小姐最近确实很忙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今天就睡的比较早了。你要是实在有急事,麻烦你稍微等下,我去叫她。” “我不等!你直接带我进去我去叫她。谁知道你是不是大门一关就不理我了!你要不让我进去我就硬闯了!”说着就要去推门。 保姆急忙拦住她。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喊保镖过来时,柳姝已经被楼下的骚动吵醒,睡眼惺忪地走下楼。 “谁啊?” “柳姝是你把我姐姐弄到看守所的是吗!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玩命!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这些天龙人不也觉得你们的命比我们的值钱吗?看看把人逼急了是谁更玩不起!” 柳姝顿时没了困意。她看着门外破口大骂的姑娘那与许莫漓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莫漓的妹妹吧,好像以前见过你。是莫漓出了什么事吗?”柳姝眼神示意保姆放她进来。 “你可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莫琪气势汹汹地走上前,瞪着柳姝:“我今天接到警方电话说我姐藏毒被关到看守所了。我姐怎么可能跟毒/品沾上关系!肯定是你们贵圈撕逼拉她来当垫背的。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莫漓被关起来了?真的?” “还能有假,我看到她家门上都贴了封条了!” 柳姝反应很快,许莫琪的只言片语与她脑中的信息拼凑起来,迅速让她理清了前因后果。 欧云霏……她倒是挺会贼喊捉贼。 明明警告过她多次,她还偏偏就爱踩着那条最不能触碰的底线向柳姝挑衅。 习惯游走于灰黑色地带后,受刺激的阈值也越来越高,一般的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欧云霏了,她享受把一潭平静的水面给搅出惊涛骇浪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自以为平淡无奇的日子增添几分波澜。 但她万不该拿许莫漓作为她寻求刺激的牺牲品。 许莫漓就是柳姝的底线。 柳姝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脏话,眼底酝酿着誓与对方鱼死网破的疯狂情绪。 既然欧云霏喜欢玩火,那就让她引火自焚。 须臾之间,柳姝心中已有了决断。 “我知道了。这样,我先联系一下和我合作的律师团。我把我的助理林岚的联系方式给你,之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她。明天我找好律师,你可以和他一起去看守所。” 许莫琪听她这么说,稍微冷静了一点。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莫漓救出来。” 柳姝坚定的眼神给对此将信将疑的许莫琪打了一剂强心剂。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办法了吗?” “涉毒的另有其人。她想拉莫漓当垫背的……不过既然她这么急着自爆,我就成全她。” 柳姝拧开桌上的一瓶水灌下了肚,又继续安抚着面前这位不明所以又满面愁容的人。 “你先回去吧,明天林岚会主动来找你的,剩下的交给我。” 她能相信柳姝吗?许莫琪心中忐忑。不过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在和林岚通了电话,互相认识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许莫琪终于放下了些许戒心,没有和柳姝继续纠缠。 许莫琪前脚刚走,柳姝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翻出她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临时电话号码。 几年前她未雨绸缪撒下的网,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喂,柳总?” “把你手上有的所有和欧云霏有关的证据都给我,就现在。” “啊,现在就?这么突然吗……” 对方明显犹豫了:“她们家势力也不小,我怕……” “你怕她就不怕我们家了吗?就她干的那些事还怕锤不死她?” “不是,柳总,你玩真的啊。前两年你让我去做欧云霏的经纪人主要不就是想抓个她的把柄,和她相互牵制一下么,我也没想到她身上的瓜这么……但你要真爆出来,你们可就是结仇了。” “我们已经结仇了。” 对方闻言,沉默了许久。 “你不说,你觉得就能撇清关系了?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把证据给我,怕被报复你可以出国躲避,钱都不是问题。要么就和欧云霏一起完蛋。” 凌晨两点,当值夜班的警察都昏昏欲睡时,警局忽然闯进了一道靓丽的身影。 来人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她美得张扬的面孔,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却散发着极其冷冽的目光。 “我要实名举报,欧云霏贩/毒并参与情/色交易,我有证据,并且有交易地点的具体地址,我将充分配合警方将人捉拿归案。”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线,让这颗重磅炸弹在深夜里“轰”的一声炸上了热搜第一,直接将整个新闻app的网络炸崩了。 第94章 许莫漓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整得呆若木鸡。她在脑中回忆的碎片里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人纯洁的室友情开始变质的时候。 朝夕相处的室友喜欢她?可她却浑然不觉。 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她在学习之余的那点悸动的心思全放在柳姝身上了,如同飞蛾一般将自己隔绝在无形的罩子里,守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烛光,同时也自动屏蔽了其他人向她释放的暧昧信号。 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她这么优秀的室友怎么会对她这么普通的女生有这种心思呢?如果不是对方亲口告诉她,她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白日做梦。 “莫漓,我是认真的。” 伍媚似乎看穿了她的思想,语气严肃地和她强调:“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兀,我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对你说出来。我也想过,当初因为我的怯懦没有去争取你,是我活该,错过也就回不来了。如果柳姝真的能改掉她之前的作风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但是,她对你并不好!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知道她在物质上对你肯定很大方,那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不缺钱,当了明星更是不用说了,这点付出对她来说就是洒洒水而已。但她有给过你真正想要的吗?” 许莫漓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她给不了的我可以给你。” 伍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许莫漓紧握的拳头。 “我爸妈也知道我是les,我们已经谈开了,他们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莫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会带你去国外注册结婚,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大家的祝福中结为伴侣!” 许莫漓默默地想,伍媚真的很了解她,句句都触及到了她的心结。 理性上说,伍媚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她美丽又有才华,会尊重也会体贴人,会为伴侣规划一个未来。 然而,这么好的人,更值得拥有一个与她两情相悦、全心全意付出的恋人,而不是被一个受伤的人当成治愈心灵的良药。 伍媚不该成为她的退而求其次。 ———————————————————————————————————————————————————————————————— 许莫漓缓缓挣脱被伍媚握住的手。 “我真的没想到……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是,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伍媚的眼神逐渐黯淡。 “莫漓,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应。你现在对柳姝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断的了的,我明白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你,等你真正接受我的一天。” “伍媚,不必如此,真的。” 许莫漓无所适从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这人也没什么好的,不值得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而且,柳姝和你不是表姐妹吗,要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尴尬的。” “这不是理由。我和她早就闹僵了,要不是必要的接触我们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她想什么关我什么事,她也影响不到我什么。” “但是,伍媚,说实话放不下柳姝,这样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又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 话音落下,沉默的窒息感顿时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伍媚温柔地笑笑,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了。莫漓,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就像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做我的助理一样,我这里的offer会永远为你保留。如果哪天你改了主意,我永远都在。” 许莫漓自觉何德何能担得起伍媚这般厚爱,惭愧难当,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谢谢。” 直到开车回家,许莫漓都没完全从被伍媚告白的震惊中缓过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倒了杯冷水,咕噜咕噜灌下了肚,让自己冷静了一些后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脑袋一片空白地机械地刷着手机。 忽然,一个热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柳姝古典舞 #现在拍个游戏宣传片也这么卷了吗 许莫漓毫不犹豫地点开,果然是上次她赶到拍摄现场的古风游戏广告。 在精美的服装布景与完美的打光下,柳姝像是神女下凡,为她的信徒献舞。她翩翩起舞的身影配合着相得益彰的特效,引着她的信徒们进入游戏里那一个又一个奇幻的世界。 舞毕,柳姝的倩影逐渐虚化,融进背景的日月山川,屏幕上随之漂浮出了一行水墨质感的字体,正是游戏的名字。 【牛逼啊这个广告】 【不愧是我们姝姐!拍个游戏广告都这么卷,请叫她娱乐圈卷王】 【知道她会跳舞,真没想到跳的这么好】 【当然啦,姝姐可是全国top1的舞蹈学院毕业的,还是最难的古典舞系的】 【什么她是古典舞出身?从来没见她营销过啊】 【那是,有本事的人都低调,不像某些人,长得普演技也没有还整天买热搜营销】 【别内涵了。舞跳的是不错那我建议她只跳舞别出来拍戏。拍戏还不是为了捞钱么,就你家清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这唯一的一条带刺的评论存在没多久便迅速消失。 …… 宣传片刚发出来,热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正如柳姝预料的那般,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舞功展示为她博得了满堂喝彩,而其中少许因粉丝拉踩而不满的其他明星粉发的微辞,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删除。一刷新,柳姝相关词条下又全部充满了溢美之词。 许莫漓无奈地笑笑。柳姝真是,好面子好到了连一点点不同的声音都听不得。 她这样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宣传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死要面子是真的,但不得不承认柳姝确实很有实力。不仅能歌善舞,演技方面也很有灵气,担得上一句未来可期。 柳姝不缺钱,比起疯狂地接戏接代言,她更想要的是口碑和认可。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性。 柳姝好面子的性格铸成了她追求完美、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执着,加上她的天赋,这样的执着当然会为她带来卓越的成就。可就她这样受不得一点点恶评的状态,若是能一直保持这般优秀还好,一旦受到些许波折,比如在某部影视或是哪次舞台上的表现没有达到观众的预期,恶评又岂是能删得完的。 事业和生活上的一波三折总是在所难免,尤其是娱乐圈,在灯光与镜头的放大下,再优秀的明星也会暴露出些许争议点。 有些无伤大雅的点大可以一笑而过。但许莫漓有些担心,就柳姝这容不得一点不同声音和争议的性子,倘若真出现了什么无法预料的打击,柳姝能不能抗得住删不完的谩骂。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许莫漓刚一按下接通键,林岚带着哭腔的求助声就穿透手机扑面而来: “许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求你了麻烦你来一趟片场,柳总她……” “你别着急,慢慢说。” ——————————————————————————————————————————————————————————————— “哎呀我能不着急嘛!她在片场闹起来了!虽然她发火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感觉只有你能安抚她了。你们这些天是不是忙的没怎么见面?我看柳总一直心情不太好,今天又撞她枪口上了……这要是被谁拍下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把位置发给我。” 许莫漓又宽慰了林岚几句,挂了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 当许莫漓赶到拍摄片场时,柳姝已经和导演吵得不可开交。 “许小姐!” 林岚一看到她就宛如看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抓了她的胳膊就往里面带。 “你可算是来了。赶紧劝劝柳总吧,别闹得大家全都收不了工。你说的话她应该能听得进去。” 你怕是太高看我了。许莫漓内心无奈地想。 “发生什么事了?” “唉。柳总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闷闷不乐的,可能一直憋着气吧。然后今天拍戏,有一场和女主的对戏,然后演女主的那位小姐……呃…不背台词,直接123456敷衍,等着后期配音来救,气得柳总直接爆发了,从女主演一路骂到了导演,骂的人家狗血喷头的,现在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许莫漓听得面露难色。她感觉她家柳姝……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她心里甚至有些小骄傲,她的恋人不论对别人对自己要求都是这么严格。若是娱乐圈这般精益求精的人能多一些,近些年的好作品也不至于是凤毛麟角。 “林助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啊。我觉得她做的对,你不怕我和她站在一起骂?” “你能和她一起骂也好。好歹这样柳总就能快点消气了,不至于这么没完没了。” 许莫漓:…… “这事没完!都惯的什么风气。拍武侠剧,打戏全替身上,吊个威亚摆个姿势都嫌累,真马都不敢骑。然后现在连台词都可以不背了是吧?” 在看到柳姝之前,她气势十足的声音就传进了许莫漓的耳中。 只见一旁妆容精致的女子不耐烦地回道:“你好大的谱啊。导演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来管天管地。有本事你来演这个女主啊。” 围观的欧云霏伺机来添油加醋:“你以为呢?要是柳姝想演这个女主还轮的到你?白捡这么个便宜你不好好演还搁这1234567,你还挺有理是不?真以为女主角不能换?” “你……” 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即将引发出肢体冲突,导演急得满脸通红却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劝又劝不住,骂又不敢骂。这几位都是有背景的祖宗,他这个新人导演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欧云霏第一个注意到了才慌忙赶来的许莫漓。 “许设计师~你来的正是时候。” 欧云霏向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许莫漓:…… 不愧是演员,欧云霏真是个天生的戏精! “莫漓?” 一听到许莫漓来了,还在盛怒中的柳姝顿时像是熄了火。她也不再管仍与她对峙的女主角,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许莫漓面前,眼睛亮亮的,写满了想念。 她嗔怪道:“怎么这几天我给你发消息都爱搭不理的。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呢!” 许莫漓到嘴边的安抚话差点被她噎了回去。 她温柔地笑了笑,靠近柳姝小声地说:“刚升了总监,确实挺忙的。而且你也进组了,事情也挺多吧?你是想我了吗?你们这次大部分都在本地取景拍摄吧?你要是想我那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这话说的甚得柳姝的心。她双臂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给许莫漓一个亲密的拥抱,却还是犹豫着停止了动作。 是在顾忌着周围的人吧。 这个认知让许莫漓嘴角微笑的弧度一时间僵在了脸上。 “气消了?” 欧云霏神色玩味地看着两人。见柳姝没有继续吵架的意思,她便又去劝起了女主角。 “好了蔓蔓,你也别委屈了。不就是几句台词嘛,犯不着,又不是真的背不下来。你辛苦点,就把这几句先背下来,趁这祖宗闹够了赶紧和她对完戏,拍完这段就收工了。很晚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沈蔓蔓自知没理,但心中怨气难消:“是我耽误的收工吗?明明是她一直没完没了的。” “你当演员台词都不想背还能横的起来是吧!” 柳姝说着火气又要冒上来了,正要上前继续理论,胳膊却被许莫漓捏了一下。 她用口型告诉柳姝:再不收工,今晚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家了? 柳姝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的,像只被好好顺了毛的猫咪,也不再张牙舞爪。 “行了行了,赶紧去背台词拍完这段拉倒。你跟我就这点对戏的戏份,完了之后我也不会再搭理你。” 能这么说,算是柳姝最大的妥协了。 林岚脑中时刻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她朝许莫漓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其他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在导演的组织下回到各自岗位,准备今日最后一场的拍摄。 许莫漓安静地退至后方等待,直到让大家翘首以盼的那声“cut!收工”响起时,才越过熙熙攘攘忙着下班的人群,来到柳姝身旁。 “小姝,今天辛苦你了。” “还不是被那个草包给拖累的……诶呦疼!” 许莫漓掐了她一下,让她不要再不依不饶。 即使家里再有背景,还要在圈子混总不能把人全都得罪透顶了。娱乐圈人多眼杂,尽管是她有理,说话最好也收敛一些,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何时就会祸从口出,或者被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许莫漓这样包容柳姝的。 “许小姐,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林岚再次表达了她的感激。 “没事儿,倒是林助理辛苦了,耽误你下班时间好久了。今天柳姝和我一起走,不劳烦你再送她了。你先赶紧回家吧。” 林岚被她的贴心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在征得柳姝同意后,如蒙大赦般地离开了。 “我的助理你倒是用的挺顺手。” 卸完妆的柳姝见四下无人,便轻轻环住许莫漓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月光给柳姝艳丽的容颜又镀了一层清雅的气质,让许莫漓怎么也看不够。她甚至觉得不施粉黛的柳姝比妆造精致的她更加迷人。 真是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我们回去吧。” 她挽着柳姝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今晚去你那还是去我那?”柳姝的一双桃花眼勾魂似的看着她。 “去我那吧,离的近些。” 许莫漓挽着她就要往自己的停车方向走。 “许设计师,你们还没回去呐。” 不远处的欧云霏像只小兔子,一路蹦蹦哒哒地朝她们跑来。 “欧小姐不是也没回去吗?” 许莫漓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而柳姝则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你?” “我就是想认识认识许设计师啊。上次她走的急,还没好好聊聊呢。我想交个朋友。” “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许莫漓就好。” “好啊好啊。那你也直接叫我云霏吧。” “欧云霏!”柳姝心中警铃大作:“这么晚了你还不累是不是?在这东拉西扯。” “我跟她说话呢,你这是急什么啊。交个朋友也不行?” “好了好了。”许莫漓连忙打断两人:“今天确实不早了。欧小姐,我们之后应该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下次有机会再聊好吗?” 欧云霏点了点头,却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许莫漓也不愿再多说。她兀自在包里掏着车钥匙,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张票。 “诶你东西掉了。”欧云霏眼疾手快地捡起落在她脚边的这张票,看了一眼,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喊道:“这不是伍媚的画展吗?你也喜欢看画展啊,怎么样这次办的?我一直想去都没时间去呢。” 许莫漓一时有些懵,问道:“欧小姐也认识伍媚吗?” 想想也是。她是柳姝的邻居,两家关系若是走的近些,认识人家的表妹也不奇怪。 只是一听到伍媚的名字,柳姝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你这几天和伍媚呆在一起?我不是让你别去找她吗?你还去看她画展?谁许你去的!” 许莫漓非常受不了柳姝这种态度。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只是她不久才被伍媚告白,即使她婉拒了,此刻猝不及防地被问到关于伍媚的事,她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柳姝确实也提醒过她,伍媚对她有特别的心思,只是她当时根本不相信,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点上,柳姝比她敏锐得多。 虽说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柳姝,但现下确实不是解释的好时候。 ———————————————————————————————————————————————————————————————— “小姝,我们先回家说吧。” “现在就说!我就感觉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这才多久啊你就又急着和她见面,这么饥渴吗?” 柳姝激动起来又口不择言,一时竟忘记了站在一旁的欧云霏。 “小姝!我说了我们回去再说,我会和你解释的。” 说罢,许莫漓对她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旁边还有人在。 柳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僵住了。 正觉得自己即将围观一场好戏的欧云霏还意犹未尽,催道:“没事儿你们继续说呀,就当我是空气。” 柳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拉着许莫漓就要走。 “哎呀你们先别走啊。许莫漓,话说你和柳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上次我看你们就不像只是同学。你们要是我想的那样,那我也得劝你离伍媚远点了。你也别怪柳姝跟你生气,你和伍媚走的太近确实不太好。” “欧云霏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莫漓生生止住了脚步:“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离伍媚远点?” “啊你居然还不知道吗?不应该啊。”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的欧云霏直接无视了柳姝警告的眼神:“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柳姝的相好吧?那你还和人家前女友纠缠不清确实挺不合适的。” “前女友?” “对啊。”欧云霏的眼神显得她无辜而天真:“伍媚和柳姝曾经就是一对啊。” 许莫漓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之前因被忽视而隐藏在记忆角落里的蛛丝马迹瞬间暴露出来,串联在了一起,让曾经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与不解都有了明确的解释。 为何柳姝会这么介意她与伍媚相处?原来并非是因为嫉妒而干涉她的交友权利。想想也是,这几年虽然柳姝也会在她和同事聚餐、和朋友逛街的时候对她发牢骚,娇嗔地问她“你回来还爱我吗”,然而那些更像是恋人之间无伤大雅的调情。 相比之下,每次只要涉及到关于伍媚的事,都会让柳姝反应过激,说出的话句句都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恨意,仿佛是要用这滔天的恨意融化了伍媚这个人,让她连带着她们的曾经,彻底在这世间消失。 伍媚也说过,如果可以,她希望与柳姝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浓烈的恨,在很多情况下衍生于曾经强烈的爱。这两人间,究竟是有过怎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才让她们在分手后意难平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无法冷静淡然地相忘于江湖? 许莫漓脑中闪过的一段段画面让她头晕目眩。欧云霏和柳姝似乎正在和她说着什么,可她们的话落入她的耳中,就像是一句句没有意义的符号,难以被接收和理解。 是啊,一切都有迹可循,早就该发现了,为什么她会这么迟钝呢。 那么伍媚对她的告白,又算什么呢?是真的想弥补四年都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吗?如果当初她没有带柳姝去宿舍,伍媚在不知道她和柳姝交往的情况下,还会像如今这般专门找到她,和她告白吗? 伍媚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想通过接近她,从而重新靠近与她划清界限、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前女友? 而柳姝呢,当初是真的不知道她和伍媚是同一个宿舍的吗?真就那么巧,在舞蹈学院偶遇并对柳姝暗生情愫的许莫漓,刚好和她的前女友住在同一间宿舍? 比起分手多年一刀两断的陌路人,这两位倒更像是都放不下过去,同时又放不下面子,都指望对方向自己前进一步的怨偶。 柳姝,伍媚,这两人的名字听起来都挺搭,又是同样的优秀,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呵……许莫漓哑然失笑。那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她许莫漓就是横亘在她们俩之间,承载着她们情感拉扯的一枚棋子,一件替代品吗! 在挖开真相后,许莫漓冷汗涔涔,内心在经过一番剧烈挣扎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耳边的话语也逐渐清晰。 “莫漓,莫漓,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柳姝满脸担心,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很少见她这个样子的……她是真的在担心她,还是…… “小姝,你当年跟我说,伍媚是你的表妹……” “确实是表妹呀!所以才更有意思嘛!” 欧云霏抢过柳姝的话头,越说越兴奋:“带有血缘关系的同性之恋,啧啧啧……你不觉得特别有禁忌感,特别有张力吗?” “欧云霏!你给我闭嘴!” “你不知道她们俩当时的事情暴露之后,她们俩那种与全世界抗争的样子!我还劝过叔叔阿姨想开点放过这一对璧人呢,哎呀还没等我高喊“love wins”,结果怎么就分了呢……” 啪—— 柳姝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欧云霏的脸上,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许莫漓赶忙去扶人。这一巴掌看起来没有留余力,欧云霏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有耳鸣的感觉吗?要不要去医院?” 许莫漓心道柳姝脾气上来了做事真的不考虑后果,打耳光打的这么用力万一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怎么办。 “还好……还好。” 欧云霏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神色冷漠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 “柳姝,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这么多年的邻居朋友,你为了你新的相好的,就这么打我?真是重色轻友。” “我早就该打你!你也配说是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柳姝目光冷冽:“当初和伍媚……也是你……” “呦,怎么了,还在怪我告密了?” 欧云霏嗤笑一声:“怎么,还是我诬陷你们了吗?敢做不敢让人说?我要不说你们就能一直走下去了?不过要是这样,不是就没有许设计师的事了吗?” 许莫漓一怔,木然地由着欧云霏环住她的肩膀。 “怎么,这次你和这位许设计师也是准备瞒天过海?不然怎么只敢跟我说她是你同学?那你们这事要是被捅出去,你俩最后会分吗?跟伍媚那次一样?” 柳姝一把拽过欧云霏的衣领,对她下了最后通牒:“欧云霏,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惹我。之前没跟你计较,不代表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我要是想,完全可以整死你。” 欧云霏眼露怯色,嘴上却是不饶人:“是嘛,但是柳大美人,你也不是完全干干净净一点黑点都没有的人哦。” “你大可以试试。” 柳姝松了手,推开她,转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拉着许莫漓往停车场外走。 “放开,让我回家!”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们打车回去,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许莫漓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任由柳姝拉着她坐进了车。 她们确实需要一起好好谈谈。 欧云霏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左右两边照了一下,又懊恼地阖上镜子,抱怨道:“该死,脸都肿了明天怎么拍戏啊!” “这不是正好可以卖惨嘛。”柱子后面传出一个声音。 欧云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朝她挥了挥脖子上的相机,洋洋得意地说:“人赃并获。” “干的漂亮。” 欧云霏步履悠哉地来到记者旁边:“是该搓一搓她的锐气了。还出道以来无负面新闻,呵呵……新晋流量女明星扇人耳光,你说说什么时候发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呢?” “看你啊。要是愿意我可以连夜把稿子赶出来。” “好,那就越快越好。敢打我……那今晚就谁也别想好好睡觉了!” 欧云霏的一双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怨毒。 第95章 “紫怡?你怎么了?” 许莫漓把擦头发的毛巾放置一边,抽出几张纸巾,缓缓走至江紫怡的旁边,眼神关切地将纸巾递给了她。 江紫怡接过纸巾就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莫漓姐,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刚刚和莫琪聊了一下,今早的那个大美人就是那个明星柳姝对不对?你和她交往过?” 许莫漓身体僵住。本以为她在放下了一切与过去告别后,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是听到柳姝的名字时,平静的水面上还是蓦然泛起了阵阵涟漪,惹得她的心一阵阵地疼。 “她不配!再漂亮又怎么样,大明星又怎么样!她凭什么那么对你,完全就是欺骗你的感情嘛,和她浪费了这么多年!之前莫琪只是和我说了下你失恋了想出去散散心让我陪你,真的没想到你是和这个明星……我以后再也不提她了,不戳你的伤心事了,你不要想她了好不好?” 江紫怡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亏我之前刷到她的新闻还以为她是娱乐圈清流呢,就那起牵涉到好几个流量明星的黄/毒门的瓜被爆出之后,网上都快把她营销成神仙了,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啊,洁身自好只拿实力说话啊,结果私底下还不是个不负责任的渣!” 许莫漓沉默着。她这些天刻意避开了关于这个人热点消息,没想到在欧云霏的那场风波后,柳姝居然还能借此事丰满了自己“不同流合污”的人设。那么她受到的伤害怎么算呢,也许只是为了成就柳姝霁月清风的垫脚石吧。 这么一想,怪不得江紫怡这个旁观者都这么同情她。 许莫漓叹了口气,又抽出几张纸,温柔地擦去女孩眼角的泪水。 她有些感动,在得知具体情况后,紫怡非但没有嫌弃她les的身份与她拉开距离,还这般为她打抱不平。 虽然才认识了几天,这个年轻女孩的热情就已经深深影响到了她,如同在她心中钻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重燃了她对于生活的热爱。 “又不是你的错。相反,今天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一大早就拉着我去买火烧,我可能就躲不过去了。” 这话一下子就让江紫怡的脸上多雨转晴。 “对哦,我还做了件好事!要是早上没出去那肯定得和她撞上了。不愧是我。” 江紫怡之前滑落的泪珠还挂在腮帮子上,嘴角就咧开了一个弧度,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弄得许莫漓也哭笑不得。 “我以后再也不颜控了,大美人也不能欺骗别人的感情啊,踹了好,和这个拜拜,下一个更乖。” 她抢过纸巾,胡乱擦干眼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莫漓姐,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换一座城市生活也有可能。” 提到未来,许莫漓有些茫然。 ———————————————————————————————————————————————————————————————— “那就混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开心就好。之后这几天我们就随性点玩吧,不一定非要按照计划来,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 似乎是被年轻女孩身上散发的活力感染,许莫漓感觉自己被一层暖意笼罩着,因接二连三的打击而磋磨的斗志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江紫怡依然和向导一样带着许莫漓逛遍大街小巷。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赶任务打卡似的严密日程安排,两人便更有闲情逸致领略小镇风景的诗情画意,与同伴谈天说地,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站在石桥上,许莫漓忽然觉得眼前这小桥流水,白墙青瓦的景象非常适合写生。 想当初,也是在写生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站在桥上的柳姝。 怎么又想起她了呢? 许莫漓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抹去印在脑海中的身影。她讨厌这样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可能被柳姝侵入思想的感觉。 于是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找话题与身边的人交谈起来:“紫怡,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旅游管理。所以我做博主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那很好啊,以后是打算一直做自媒体了吗?” “差不多吧。讲真我们这个专业不是很好找相关工作。而且我在大三实习过两个月,发现我不太适合上班,还不如把一个账号做好,产生的收益也不比上班差。” “也是。其实职场上的糟心事超级多,能不上班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赚钱也挺好的。” “对啊。话说莫漓姐你是读什么专业的?” 江紫怡又把话题抛回给了对方。 “哦,我学美术的。” 许莫漓漫不经心地答道,但却引起了江紫怡极大的兴趣:“哇,是学风景画的吗?还是素描,油画?” “呃,都有涉及到。” “那这边的位置岂不是绝佳!” 江紫怡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像是太阳洒下的光点。她讨好地勾起许莫漓的手指,带着撒娇意味说:“我知道附近有家卖颜料工具的店……你能给我画一幅吗?就在这个地方,求求了。” “怎么突然想当写生模特了?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啊,留个纪念嘛。莫漓姐,我想给你画进画里,我会一直妥善保管好的,不管过了多少年,等重新拿出来看的时候,都会想起我们一起游玩的回忆。”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许莫漓的神经,让她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采购完所有绘画用品后,江紫怡还专门回了趟民宿,换上自己一套最好看的裙子,又郑重其事地化了一套精致的妆,这才随着许莫漓回到那座石桥旁。 微风轻轻抚着两人的脸庞,一股清爽的凉意沁人心脾。 江紫怡寻了处草地,迤迤然坐下,低马尾被撩至一边,拉下头绳,任中长发随风拂过面颊。 她双手撑着后方,屈起一条腿,一双眼睛在下午的阳光下眯成弯弯的缝,看起来惬意而美好。 许莫漓的画笔动了起来,先是勾勒出背面风景的轮廓,又不断地加深细节,将面前这名沐浴在阳光下少女融进身后小桥流水的诗意里。 她画得很认真投入,没有注意到远处,一辆白色的跑车正缓缓逼近。 一个高挑的身影下了车,重重关上了车门。她看着前方正在为她人作画的许莫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柳姝的脚步又急又乱,如一股骤然掀起的狂风,迅速刮到了许莫漓的面前。她抢过画笔,愠怒道:“你玩的还挺开心啊,可以回去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莫漓淡然地看着这个昔日的恋人,试图以冷漠的表面掩饰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和她?你给她画画?” 柳姝用力抓住许莫漓的手腕,像是怕她立马逃走一样:“她凭什么让你给她画画?我俩开始也是在你画我的时候,怎么了你是想故技重施?把跟我的经历和别人复刻一遍?” “你别又不讲理!我给朋友画张画怎么了?什么时候成了你一个人的特权?再说我想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同意!!!” 柳姝尖锐的吼道引得路上零星的几个路人都纷纷侧目。 “你想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江紫怡冲上前,挽住了许莫漓的手臂,这架势就像是在和柳姝抢人。 这个动作刺痛了柳姝的眼睛。以往,许莫漓就是很喜欢这样,挽着她的胳膊的。 她眼底的痛意转化成了浓烈的敌意,像是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给生吞活剥了。 “这些天你都和她在一起玩啊,把苏城逛了个遍还不够,又来这个镇子上玩?” “你怎么知道……”柳姝怎么对她的行程这么清楚?是找人把她扒了个底朝天? 气血顿时涌上胸口,许莫漓使劲全力想掰开柳姝钳制着她的手,却是徒劳。 —————————————————————————————————————————————————————————————————————————————————————— “放手!你凭什么调查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上次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根本就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我不同意就不算分手!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前脚刚走后脚就和她勾搭上了?你不许我找你,却允许她在账号上发和你的照片?还说的那么暧昧?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感情进展神速啊?” “那不是删了吗?你怎么还看到的!”江紫怡十分懊恼。那天逛完苏城后,她争分夺秒地在火车上写她的游记,也如往常一样给文字配上了美图。 有一张是她无意间拍到的许莫漓的照片,由于颇有氛围感而被她拿来专门发了一条博文,并配上文案:美景配美人~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因为只是一张背影的照片,没有正脸,所以当时发的时候也没想着特意去征求许莫漓的同意。后来得知她在躲人,立马就把这条博文给删了。 没想到还是被柳姝顺藤摸瓜地找了过来。 许莫漓脸色憋得通红,喝道:“你别逮谁就咬!阴阳怪气什么?我们就是朋友,我们的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不知是想尽快帮助许莫漓摆脱目前的困境,还是受了内心深处隐隐的欲/望驱使,江紫怡忽然鼓足了气势直视柳姝的眼睛,微微昂起头说道:“你说的对,莫漓姐现在已经和我好上了,我们很幸福,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 “紫怡!”许莫漓被她突如其来的惊世之语吓住了。 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柳姝目眦欲裂,眼圈赤红,撕心裂肺的愤怒与痛楚瞬间烧光了她的理智。她松开许莫漓,如同一只要吃人的野兽,直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了江紫怡的脖子。 “你敢?你居然敢?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你算个什么玩意敢碰我的人?” ”柳姝!” 许莫漓都快要疯了,她拼命想拉开柳姝的胳膊:“你发什么颠!想闹出人命吗!”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一直在车上等待指令的两名保镖此刻也冲了过来,齐心协力地控制住了这个失去理智的女人。 江紫怡摔倒在地,大口吸喘着重新获得的空气,止不住地咳嗽。 “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许莫漓连忙跑过去检查她的情况,却被柳姝拽住,环住她的腰往车上拖。 “放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分手了!” “想都别想!” 柳姝一边将疯狂挣扎的许莫漓禁锢在怀中,一边朝保镖喊着:“还不来帮忙!” 两名保镖迅速行动。许莫漓整个人狼狈不已,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拎着塞进了车里。 趴在地上的江紫怡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跑车疾驰而去。 —————————————————————————————————————————————————————————————————————————————————————— “放我下车!你们想干什么?绑架是吗?快停车!停车啊!” 许莫漓听见自己崩溃大叫的声音尖锐得如同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母鸡,于垂死之际扑腾着,发出绝望凄厉的哀嚎,但这无济于事的挣扎丝毫不能阻止刽子手即将落下的刀刃。 她疯狂地拧拽着车门把手,纹丝不动。 车辆起步,突然加速引发的冲击直接甩得她狠狠撞上了前方的座椅,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而那个把她按在砧板上的刽子手又在此刻死死地箍住了她,让她插翅难飞。 “莫漓,小心。” 柳姝用力地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指尖穿过她的长发,按着脑袋,让她的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脖颈边,带着不容拒绝的胁迫感。可那双束缚着怀中人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她害怕,害怕莫漓现在这般歇斯里底要逃离她身边的样子,害怕就这么让她走了,就永远也见不到她,害怕看到她现在满是恨意的眼神。 “让他们停车,放我下来。” 怀中的女人嗓音沙哑地说,冷淡的声线让人感觉她已经透支完了全部的情感,只余下一具没有生机的躯壳。 “不可能!我不放,我不会放你走的!” 柳姝猛然抬起许莫漓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她不想听,不想听到恋人嘴里说出的心碎之语。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仿佛让车里的空气都颤抖了几下。 柳姝明艳美丽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指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莫漓,嘴唇似乎都在微微抖动:“你打我?” 许莫漓怎么会打她?她那么爱她,那么在乎她,平时因为拍戏没有按时吃饭都会心疼她半天。 她们,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柳姝,你是个疯子。”许莫漓哑声道。 “对,我是疯了。我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就要发疯。” 柳姝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眼神里是不死不休的决绝:“莫漓,你答应我的,要和我永远在一起,这是我们的承诺。” “是,我是说过。但是,你觉得现在是谁毁了这个承诺?” 许莫漓冰冷的表情像是给周围结了一层冰:“我的承诺,是给相伴一生的恋人的。柳姝,你可曾有一天,真真正正地把我当成你的恋人,而不是消遣的玩物?” “我怎么没有把你当成恋人,我……” “是吗?小姝,将心比心,如果我一直像你对待我那般对待你的话,你会觉得我是爱你的吗?” 柳姝哑口无言。 车已经驶上了高速。 “我会补偿你的。”柳姝的眼里氤氲着水汽:“我亏欠你的,我都会弥补。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不是亏欠的问题。恋人之间,没必要过于计较谁欠谁。最大的问题是,她和柳姝在一起,看不到未来。 许莫漓不想再和柳姝继续无意义的争执,想说的该说的早已经说尽了。她将头撇到一边,不再看柳姝。 “莫漓,你不要坐的那么远……” 柳姝慢慢挪过去,轻轻靠在了她身上。 半晌,她的身旁出现了轻微啜泣的声音。 许莫漓充耳不闻。只觉得靠在她身上的人,前方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听不说不管的两名保镖,不知通往何处的车,一切一切都让她窒息。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暂时听之任之,总不能在高速上跳车吧。 她靠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车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模糊景色,感觉像极了她那些年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被匆匆浪费掉的时光。 跑车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前停下。 “这是哪儿?” 许莫漓下车后就仔细观察了周边的环境。好几百米之内除了这栋四合院外没有其他的人家,只有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布局类似的院子,被郁郁葱葱的植被环绕着,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此居住。 似乎是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与世隔绝的隐居之处。 “这是我们的新家。” 柳姝牵着她就往里面走。 院子被茂盛的花草树木与精美的盆景装点得格外赏心悦目。 穿过院子里错落有致的长廊,来到正厅,只见三个人正恭敬地站在门口迎接她们。 几人简短地和许莫漓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这里的保洁,厨师和园丁。 “这里什么都有,如果还想要什么吃什么,可以和他们说。”柳姝轻轻地说,眼里充满了缱绻柔情。 许莫漓缓缓回头,与柳姝的视线交汇。可对方眼中的柔情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触动她的心弦。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就这样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这么和你在这呆一辈子。” “你这是非法拘禁。” 柳姝没有回答,拉着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许莫漓,带着她一间间参观。 “那边有四个卧室,你可以随便挑一间喜欢的住。右边是我的舞蹈房,我住的地方都有专门给我练舞的地方,这里当然也是,这么多年我可一天都没有落下练功啊。莫漓,你不是喜欢看我跳舞吗?我以后可以天天跳给你看。哦隔壁就是书房了,我带你进去看看。” “你看,书房是你喜欢的典雅风格,你可以在这边画画。如果想,那把这改成一间画室也可以。我们就在这,永远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呵。”许莫漓嗤笑了一声,眼中泛起彻骨的冷意:“那你不结婚了?”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我不结了!” 柳姝就像一个犯了错被揪住的孩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过失:“你不想我结婚,我就不结了,我不生孩子,也不见严旭不和他继续牵扯。莫漓,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只要你不和我分手。” 她的字字句句都饱含感情与真挚,若是放在以前,许莫漓就要动摇了,可能真的宁愿画地为牢,永远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要与爱人相守一生。 可经历了这么多,一颗真心被反复揉擦践踏,已经很难再被这纸上谈兵似的画饼迷惑住了。 对,不能被迷惑。她看过很多遍柳姝演的电影,她得承认,柳姝的演技是不错的。 而她此刻求着恋人回心转意时,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赌了快八年,输的一败涂地,她不敢再赌了。 许莫漓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认真说道:“小姝,那天我在你家对你说的话,你听进几句了?” “我都听进去了!” 柳姝慌乱地解释:“我答应你,我不会和严旭结婚,我只要你就行了。” “嗯,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我们?” 柳姝一脸茫然。 “你真打算和我以后一直呆在这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你对爸妈和哥哥那里有什么交代吗?他们支持你的决定吗?如果不支持,你又打算怎么做呢?如果他们又逼着你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你又准备怎么做呢?” “为什么你总是要想这么多!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不好吗?” 许莫漓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再和她说话的必要了。 当时她毫无防备地被柳姝和保镖塞进了车,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拿,装着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的包还在江紫怡那边。她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没法打车,甚至被监视着没法出门,又联系不到其他人来救她,一时半会儿束手无策,只能安静地在这里看书画画,打发着时间。 接连好多天,她都安静得可怕。 她能感觉到,这些天柳姝在努力地讨好她。 和她说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给她表演新编的几支舞蹈,在她看书画画时也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晚上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睡觉,温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一件珍品。 她还跟厨师学了一点做菜技巧,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展示。虽然味道一般,但对于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你以前每次都会给我做想吃的,以后都换我给你做。虽然手艺比不上你,但是多练练,总有提高的。” 柳姝趴着桌子上,歪着头看许莫漓吃饭。 “莫漓,你跟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你想再关我多久?” 许莫漓放下筷子,冷淡地问。 “等到你答应我重新开始的时候。” 柳姝直起身子,目光坚定。 “何必呢。小姝,说实话,我从不后悔爱你,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结束了,也是真的结束了。就让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好!你不是爱我吗?那就继续爱我啊,为什么不继续呢?” 带着伤痕累累的心继续爱她吗,真是蛮不讲理啊。这世上所有的事,难道都得如她所愿?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难道是因为那个小网红?” 什么小网红? 许莫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江紫怡?” “就是那天你给她画画的小网红!” 柳姝咬牙切齿:“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移情别恋了,才对我这么冷酷的吧!” “和她没关系。”许莫漓无奈地摇头:“我们俩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是我们本来就存在的问题爆发出来了而已。我不知道江紫怡为什么突然那么说,但我们只是旅游路上认识的普通朋友,你不要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真的吗?”柳姝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她还真是只选择性地听自己爱听的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柳姝想过来紧紧地抱住许莫漓,却忽然被人打断。 “柳小姐……”保洁手里抓着手机,忐忑地看着她:“刚刚柳先生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说是您一直不接他的电话,让我跟您说赶紧给他回个电,不然……”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许莫漓:“不然,他就要对许小姐不客气。” 许莫漓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能把柳姝怎么样,就又来拿她来开刀是吧。 “他敢!” 柳姝话说的硬气,但语气明显有些虚浮。 “他真是这样跟我说的。”保洁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通话界面:“您看这是他刚刚打给我的号码,柳小姐,还是麻烦您回个电话吧。” 柳姝的脸上阴云密布,攥紧了拳头。 “莫漓,你别担心,你在这,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保洁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许小姐,打扰到你们了。我继续去院子里干活了。” 许莫漓点了点头,目送她匆忙离开。 而她的手机就这么落在了桌子上。 许莫漓试着划开了手机界面,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设置密码。 她思考片刻,迅速打下几行字: 【我是许莫漓,这是我借用的别人的手机。我现在被关在柳姝的一个四合院,周围环境很荒凉,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你可以救我出去吗?】 发出短信后,她又加了一行字: 【不要回复!】 接着,她将短信发出的记录通通删除。 ———————————————————————————————————————————————————————————————— 苏晴此刻的脑子里还在掂量着天上掉的馅饼是否有毒,手已经先一步行动,翻出自己的简历,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润色修改。 好歹是个机会,去试试也没有坏处。刚好借此机会把这几个月攒下来的加班时间给调休了去面试。 小苏啊。” 正当她敲键盘敲得不亦乐乎之际,韩百川懒洋洋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前方响起,惊得她汗毛直立。她于电光火石之间将刚改好简历发送出去后,条件反射般摁下ctrl+alt键,趁领导的视线还未落到电脑屏幕上时迅速切换了页面。 待韩百川来到她旁边时,刚好看到他的员工正在兢兢业业地查询社保相关的条例信息。 好险。苏晴觉得自己熟练得让人心疼。 “怎么样,有办法吗?我刚刚听到你在给社保局打电话了。” 韩百川随意拉了一把滚轮椅坐在苏晴旁边,仿佛在暗示她不把这事弄清楚不许下班。 事已至此,还是实话实说吧。为了这木已成舟的损失再冒更大的风险不值得。 —————————————————————————————————————————————————————————————————————————————————————— 第96章 柳修远轻轻推开房门,斜躺在床上的妹妹见他进来,毫不留情地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将无声的抗议进行到底。 他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按出小小的火苗。 “别在我房间抽烟,要抽滚出去抽。” 逐渐靠近烟头的火苗只是停滞了一秒,接着便无视抗议点燃了烟。 透过缭绕的烟雾,柳修远看见自家妹妹那张憔悴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完全没了往日美艳到张扬的风采。 “我就要在这抽,你要是不想吸二手烟就去餐厅吃饭。” 柳姝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你得答应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接着找那个女人?戏约也不谈了代言也不要了?赔违约金赔个几百上千万?” 柳修远夹着烟卷,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耍小孩脾气的人:“还有,你就是再找到她又能怎样?人家压根就不稀得理你了你没发现吗?要不她怎么就跟别的女人跑了?” “你管不着!” 柳姝拽了一个抱枕就狠狠砸向了说风凉话的哥哥。 “得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你先去吃饭。不管你想怎样总得先把饭吃了吧。” 柳姝的眼里氤氲着水汽,似乎是被他的话戳到了核心的痛点,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人颇为心疼。 她自暴自弃地倒回床上,闭上眼。 柳修远只能无奈地离开,顺带关上了房门。 自从把妹妹绑回来,他就没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柳姝先是好言相求,让他撤掉监视她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后,又如同一只暴怒狮子,四处搞破坏,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都没让柳修远眨一下眼皮。 再然后,她开始绝食。 柳修远原本不以为然,妹妹的小把戏他见得多了。小时候因为父母一直忙于工作,他是又当爹又当哥照顾这个妹妹,但他也有学业和事业要忙,在照顾上也难以做到周全,只能通过物质来弥补陪伴上的缺憾,基本只要是柳姝想要的,他能给的,他都有求必应。 长此以往,柳姝便习惯性地认为她看上的东西就应该是她的。所以她这一次被许莫漓如此坚定地拒绝,才这般无法接受吧。 真爱?非她不可?笑话,柳修远从不相信这种荷尔蒙上头营造出来的粉色泡泡。在他看来,这和小孩子在商店撒波打滚吵着要家长买玩具的行为没什么两样。家长不给买,显得这件玩具多么独一无二,实际真到手了,还不是喜新厌旧,弃之如敝履。 妹妹不过是被他给娇纵坏了,被惯得唯我独尊承受不了失败而已。只待多耗些时日,等那阵子激情褪去,自然就会好好听话了。 直到柳姝整整三天都粒米未沾后,柳修远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刚接通,他便礼貌十足又带着点讨好意味地说:“小姨,好久不见啊,您最近还好吧,是不是越活越年轻漂亮了……” 互相寒暄了好几句后,他终于说出了他的请求:“柳姝这边出了点事,我想请小姨帮帮忙,您看是否可以……” 柳姝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绝望的几天。 那天她发现许莫漓不见了,万念俱灰之际又被哥哥给绑回了老宅,把她像个犯人一样软禁,到处都被安插了监视她的人。 她给远在澳洲的父母打了通视频电话,软硬兼施地表达了自己不想和严旭结婚的态度,又答应了会亲自去严家登门道歉,承担全部损失。父母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也认同了她说的明星事业起步不久此时不方便结婚的理由,没有再继续追究。 父母这关暂时过了,然而她的哥哥却是个软硬不吃的,非得要她保证从此和许莫漓一刀两断,才肯放她自由。 但是这怎么可能? 被关起来后,她没有一天是不想许莫漓的,想她为何对她狠心至此,想她现在是不是和伍媚在一起,想她们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的可能。 想得她快要丧心病狂。 她开始发疯,她让林岚给她推掉那些商务,她尽情地发脾气,砸东西,然而那个把她关起来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于是她不吃饭了。 她倒不是故意寻短见,只是觉得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工作没意思,说话没意思,吃饭也没意思了。没有许莫漓的生活,似乎让她对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任何兴趣。 正当她在一片虚无中沉沦时,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柳姝听见有人进了她的房间,以为又是她的哥哥,兀自躺着,都懒得抬头看。 “小美女?哎呀我的小美女怎么瘦成这样了。” 柳姝心中一惊,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打扮得颇为时髦的妇人正坐在她的床边,身形仿若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唯有脸上轻微却细密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龄。 “小姨?” 柳姝连忙起身,许久未进食的虚弱让她因动作太快而瞬间眼冒金星。 “小心。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呢。” 阮容急忙扶住柳姝摇摇欲坠的身体,满眼都是担忧。 “听小姨的,先去吃饭好不好?” “小姨,我吃不下。” 柳姝泫然欲泣的样子惹得阮容心里也一阵酸楚。 她只好立即对症下药:“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但你想找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您知道?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阮容的话如同一颗明亮的星星落入了柳姝眼中,一潭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有了些光彩。 “我知道,她去北美那边了。” “她出国了?为了躲我?”柳姝像是遭了晴天霹雳:“难道是和?” “你猜的没错。”阮容勉强勾了勾嘴角:“是和你表妹一起的。” “她们具体去哪边了?小姨你知道地址的对吗?”柳姝焦急和激动的情绪交织让她感觉快要晕过去。 阮容心有不忍,但她至少觉得柳姝情绪激动的状态比一蹶不振的样子要好些,毕竟和生无可恋地活成行尸走肉相比,能痛苦不堪地坚持下去至少可以看到一线希望。 “我大概知道她们去哪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阮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这是我和媚媚约定的秘密,就像当年我和你约定的秘密一样。” 柳姝颓然地靠在床头。 多年前她和伍媚交往的事暴露后,小姨曾答应过她,和哥哥一起瞒住她的父母,而她确实也做到了严格守信。 而这一次,小姨也会像帮着瞒她父母一样,不向她泄露丝毫关于许莫漓的行踪吧。 “那个叫许莫漓的姑娘我见过了,那孩子不错,我蛮喜欢的。要是媚媚能追到她我肯定是同意她们在一起,就看媚媚有没有那个本事把人追到了。” “小姨!” 柳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你们都分了还不许人家追啊?” “我们没有分!” “这是你们双方的共识,还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柳姝哑口无言。 阮容语重心长道:“小姝,我们一直都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和媚媚也是,所以你们有什么话都爱和我说,我也从不干涉你们小辈的事。 “但今天,我想以长辈的角度和你分析一下。首先,你和许莫漓,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有做什么让她感受到你的认真吗?换句话说,你和她的相处方式跟当年和媚媚有什么区别吗?” …… 柳姝痛苦地皱起了眉。 有什么区别吗?似乎没有。一样的心不在焉,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从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和伍媚这样是因为她确实不在乎,她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试一试,分了也就分了。 但是和许莫漓,也许是莫漓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有恃无恐,心安理得地认为不论她做什么莫漓都不会离开她,自然就没必要费心费力维护和她的关系。 “是吧。讲真要是你还是用和媚媚相处的态度对待你这个小女友的话,那她不和你分才怪了,不然还等着再在les吧逮到你和别的小美女调情啊?” “那次是我哥带我去的les吧!也是跟他喝酒喝多了才脑子犯浑的!” “哦,都是你哥的错,你一点错没有。他就像这次绑你回家一样把你绑到les吧的,他拿枪指着你脑袋逼你和小美女调情的。” 柳姝瞬间沉默了。 “你就是这样,自己太优秀了,受到的夸赞太多,接受不了任何一点批评,一有问题就下意识往别人身上推。也怪我姐姐,就知道忙工作,剩下的精力又都放在培养修远这个继承人身上了,也不关心关注女儿的成长,直接把你甩给修远管……修远当时也是个半大孩子,他懂什么…… 但是小姝,当时你可以说是不懂事,现在这么大了,不能还是用以往的方式行事,把错误归集在别人身上。媚媚那次被你气得说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不当回事,因为你不在乎,你无所谓,你也许还觉得她应该来主动找你。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你离不开许莫漓。” 柳姝心中大恸。 是啊,是她离不开许莫漓,而不是许莫漓离不开她。 阮容继续苦口婆心:“其实我当年也是有点怨你的,但是想想没必要跟你这个小孩子计较,又觉得你可能不是纯女同,只是止不住青春期的好奇然后被媚媚带坏了,应该给你成长的时间,所以我答应了帮你保守这段秘密。 但是,若是因此你一直没有成长,那最终苦的还是你自己。小姝,你真的爱她吗?” 柳姝泪如雨下:“爱……如果爱就是和她分离后想得她茶饭不思,想到和她无法再见的可能就痛到无法呼吸的话,那,应该就是爱吧。” 阮容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姨,我爱她,我知道我是真的爱她了。可是,她不理我了,也不让我联系上她……我该怎么办?” 阮容缓缓拭去她的泪水,郑重道:“那就不要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思她所思,想她所想。让她看到你的努力,自然就不会那么排斥你的联系了。然后,重新追回她。” 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柳姝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说罢,阮容又拉起她的手,莞尔一笑:“但是在这之前,得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把人追回来。” 柳修远面对提前准备好的一桌子的菜,完全没有食欲。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了看柳姝房间的方向。 把小姨叫过来劝人是明智之举吗。虽说柳姝在家里和她的关系最好,她说的话柳姝会听,但是……那个思想开放到对自己女儿是女同性恋都完全接受良好的人,会不会对妹妹说些不该说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能先把人劝来吃饭就行。 焦头烂额之际,他看到小姨扶着妹妹走了过来,顿时松了口气。 “肯吃饭了?快来,都是你爱吃的。” 操碎了心的哥哥贴心地将筷子递过去。柳姝很乖巧地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菜,慢慢吃了起来。 柳修远向阮容投来感激的目光,阮容俏皮地眨了一只眼,作为回应。 他这个小姨……还真是少女心十足啊。 “饱了。”柳姝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 “饿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吃这几口就不吃了?多吃点。” “差不多了,饿的太久一下子吃老多也对身体不好,慢慢来。要不再喝点什么?” 阮容说着,招呼了下保姆让她去拿几杯果汁。 柳姝却在自顾自地安排起了工作。她先是打了个电话给林岚,询问目前的商业情况。 “唉呀我的姐姐诶,你可终于活过来了!” 林岚终于盼来她的电话,激动到直接抛掉了以往毕恭毕敬的态度:“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各路甲方爸爸盯着我要人,都要把我吃了,我只能到处说你是生病了来推辞,他们又一天天来问你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来,我都快吓死了!”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这样,你先联系他们,告诉他们我后天就到。还有王导的剧本我已经看了,你和他回复,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见柳姝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了工作,柳修远有点欣慰。尽管被折腾得够呛,他的妹妹终究还是振作起来了。 和林岚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柳姝放下手机,向哥哥提出最后一个请求:“明天我想去一趟德县。” “去德县干嘛?你饿了这几天身体吃得消吗?”柳修远神情严肃:“德县……是那个女人的老家吧?你还没完?” “哥,你刚刚已经听见了我和林岚交代工作了。我后天就回来,就明天一天,你就当我去散散心。” “只是散散心?为什么非得去那?” “哎呀行了修远。”阮容在一旁打圆场:“我来证明,她那个小女友不在德县,她去了也见不着人,就当去散心呗。实在不行你再派个人跟她一起去?” 听到她这么说,柳修远终于点了头。 柳姝当即迫不及待地订了火车票。 她想重新了解被她忽视多年的恋人,去看一看许莫漓和她提过的,回不去的故乡。 许莫漓的家乡比柳姝想象中还要偏僻。她下了高铁,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大巴,到达了这个县城后,又打了个车,才终于来到许莫漓和她说了不下八次她才记住名字的小镇上。 工作日午后的小镇,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静谧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柳姝摘下墨镜,任凭习习凉风轻柔地撩起她的长卷发,回想着许莫漓的指尖穿过她的头发时,那熟悉的触感。 她的家乡就如同她本人那般,宁静而美好。 街道两边是一排排朴素的两层小楼,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炒面、盖浇饭、肠粉、麻辣烫……柳姝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同时在记忆中翻找拼凑着许莫漓和她提过的只言片语。 她依稀记得许莫漓说过心疼父母年纪大了还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三班倒,想给他们攒钱开家小店提前退休,又担心他们不会接受她的钱,便把钱给了妹妹,以在大学拿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名义,绕了一圈才把钱交到父母手中。 是要开什么小店来着?好像是冰粉店。 而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肯接受她的钱,店名叫什么,营业得顺不顺利,柳姝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那时柳姝只顾着置气,因为许莫漓为了凑钱给父母开店把她送的两个LV包给卖了。 自她发过脾气之后,许莫漓总是妥帖地将她送的奢侈品包包放在展柜里,却从来不背。 是了,许莫漓好像从不喜欢这些奢侈品,只是柳姝一直懒得琢磨恋人想要的东西,横竖送包包是没错的。于是在情人节时送她个包,在520时送她个包,在过年时送她个包,在她生日时还是送她个包。 这样就方便了送礼物的人,而被送礼物的人实际需求如何,则不在柳姝的考虑范围内。 过往因心不在焉而忽视的细节,现在被从记忆的箱底翻出,引得她内心泛起阵阵酸楚。 柳姝硬着头皮,一间间小店问过去: “请问镇上有卖冰粉的店吗?” 许久,她才得到一个确切问答:“有啊。我们这小地方做冰粉的不多,毕竟又不是当地特色。我记得应该有两三家卖的,好像现在就剩一家了,在那边……” 柳姝立即顺着店主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甚至没顾得上道谢。 店主讪讪地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们镇上的吧。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有点礼貌,但不多。” 小镇不大,骑着自行车大概两个小时就能绕一圈,大部分小吃店都集中在这唯一的一条美食街上。柳姝没有花太长时间便看到了写着冰粉二字的招牌。 店面很不起眼,但透过玻璃推拉门,可以看到内部的环境与布置颇为雅致。显然,店主是花了些心血的。 柳姝在犹豫中缓缓推开玻璃门,因紧张和忐忑而翻涌的气血使她满脸通红。 这里会是许莫漓父母的店吗?她这样擅自就来见恋人的父母……会不会不太好?莫漓知道了会不会想多? “姑娘吃冰粉吗?还是喝奶茶?” 正靠在窗边与熟人谈天说地的妇人见有客人来,连忙堆起笑容,热情招待。 柳姝不敢仔细打量她,只匆匆指了一下菜单,便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老头子,做碗冰粉。” 中年大叔连忙止住了话匣子,匆匆进了厨房。 冰粉很快便端到柳姝的桌上。 招呼完下午这唯一的客人后,中年大叔回到窗边的位置,继续与朋友们侃大山。 “我说老许啊,你现在小日子过的很不错啊,红光满面的。每天也就看看店,多悠哉。” “啥呀,都没什么客人。” “现在这个点客人肯定少啊,天气又冷了不是很正常,夏天的时候你们这肯定排队排得老火了。” “那也得熬过这个淡季啊,成本不得了。” “就这点大能有啥成本,你有俩女儿都在大城市不挺能赚钱?出息着呢,可享福了,还担心这点成本。” “啥两女儿,那个变态就别跟我提了。” 柳姝挖着冰粉的勺子忽然停滞在半空中。 朋友们听老许这话,尴尬得瞬间哑口无言。妇人狠狠踩了他一脚,打岔道:“行了别理他,喝了点酒就上头。你们也别光顾着喝酒,我最近研究了一个甜品要不要尝尝?给个评价,要是不错的话我就上架卖了。” “好啊,你这么一说那我们是挺想过过嘴瘾的,麻烦嫂子了。” 妇人忙不迭地进了后厨,路过柳姝桌边时,被她看到了已经红了的眼眶。 见她离开,其中一名好友安慰似的拍了拍老许的肩膀,小声道:“都多少年了,还不让人回家?我看嫂子明显是想大女儿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是我的女儿!” 老许跟被点燃的炸药包似的,蓦然爆发的吼声惊得柳姝心颤。 “诶,你小声点!”好友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你还嫌嫂子不够伤心呐!我就随口一嘴,你就……差不多得了,小漓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 旁边的朋友也附和:“是啊老李说的对,你就当小漓不婚主义呗。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想结婚的多了去了,不稀奇。” 老许跟自己倒了杯酒,头也不抬地回道:“老周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你儿子是已经结婚了,你都快抱孙子了吧?要是他哪天告诉你,他喜欢一个男的,要为了他离婚也不生孩子了,你还能这么跟我说不稀奇?” 老周蓦然闭了嘴,讪讪地举起面前的酒杯,与老许碰了杯。 “那你想怎么样?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小漓被你打得浑身都是血,你那钓鱼杆子都打折了,沾的全是血,还没个完,要不是嫂子哭着来找我们劝架,我们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把你拉开,你这是要把你闺女活活打死啊。” “是啊老许,不是我说,那天你就跟条疯狗一样,我们都差点没拉住。小漓就跪在那,被你打得血呼淋啦的愣是没吭一声,看得我的心都要掉了,你这个亲爸就一点不心疼?唉这都什么事啊。” 老许放下酒杯,揉了揉眼睛,没有回话。 一块冰粉在口中停留了很久,柳姝听着他们的谈话,只觉得本来清甜可口的冰粉此刻泛着满满的苦涩,苦到她难以下咽。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心疼呢。”老许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这大闺女从小就省心,文静得很,学习考试从来都没让我失望,就是那小的皮得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能想到这么乖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喜欢女人的变态了呢!我真后悔不该让她来大城市读书上班,肯定是被哪个不三不四的给带坏了。” “所以啊老许,你现在也别把话说的太满。以前你就成天在我们面前吹你那大闺女然后骂二丫头怎么怎么不听话,然后现在大闺女不如你的意了,你就又这么骂老大了,又知道说还是二闺女靠得住了。” 老李给他加了酒,继续道:“我看你啊,就是欺负老实孩子。你因为小漓不让二丫头去大城市读书也怕她被带坏,好家伙二丫头闹得要和你拼命,最后你不是还是没拗得过她?小漓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就这唯一的一次,你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呗能怎样。” “那是因为小的不是变态!不然你看我会不会放她去那上大学?从上中学开始因为二子一天到晚跟小男生传情书我没少被老师请家长,我还庆幸老大没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呵,我宁可她和二子一样早恋。” 老李听不下去了:“行了啊,老是变态变态的,好歹是你闺女,这么说自个丫头……” “我已经不认她这个闺女了。” “平时越是乖的孩子越是憋着劲给你整个大活。”老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时她大学毕业工作也稳定一年了,本来专门叫她回家给她说说对象的事,突然和我说她喜欢上一个女的,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真是晴天霹雳,把我给气的……” 老许咬牙切齿:“问那个女人是谁她也啥都不说,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饶不了那个女的!” “诶诶诶行了啊,越说越过分。”老周无所适从地站起身:“嫂子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说罢,逃也似的溜进后厨。 “你看,把老周都吓走了。都是退休的老头子了,还那么大火气。”老李递了根烟给他:“那照你这么说,你这辈子都不见大闺女了?也不让嫂子见?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想怎样?” 老许熟练地点燃烟头,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除非她老老实实给我回来结婚生子,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她。” 有水珠滴落在碗中,嘀嗒的一声让柳姝如梦初醒。她摸着两颊,惊觉脸上已湿润一片。 她有些狼狈地站起来,用手挡着眼睛,带着哭腔说:“买单。” “来了来了。”老周率先从后厨冲出来,指着墙上贴着的二维码说:“扫码付款。” 柳姝付了款,便一刻也不多停留地逃了出去。 到账的提示随即响起:“xx宝到账15000元。” 众人:…… “诶姑娘,你钱付多了!”老许连忙推开门,左顾右盼,却完全不见人影。 “跑这么快……”老许嘀咕着回到店里。 老李不忘调侃他:“你看你,不仅老周吓到躲进后厨,还把人家客人给吓到多按了三个零。” “不对啊,15块钱按成150倒能理解,但输密码的时候不就该反应过来了吗。这怎么多按了三个零都迷糊呢。” “所以我说你把人吓到了啊。没事在这等着吧,后面等她自己发现问题了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再把钱退给她呗。” 老周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姑娘,很像一个女明星?” “女明星?别扯了吧,你就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就说人家是女明星。真明星还跑到我们这小地方在我这小店吃冰粉?” “……可能就是有些像吧,我儿媳妇喜欢一个女明星,过年的时候不看春晚就自己在电脑上看她唱歌跳舞,我也跟着看了一点,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偶像我一个也不认识。算了不说这个了,老许你快来哄哄嫂子吧,她在厨房偷偷哭呢……” 柳姝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方向地跑着,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霎时间,心底控制不住涌起的悔意如同一道道酷刑加持在她身上,让她痛得难以站起来。 莫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不,也许并不是不想说,只是知道即使说了,她也并不想听吧。 她记得好像有一天,她应付完圈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就迫不及待来找许莫漓想与她共度春宵。那一次许莫漓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她,只说身体不太舒服,拉着衣袖,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可她没有在意。她那时只是觉得自己忙里偷闲地来找恋人,可对方却不识相地拒绝了她,这让她很生气,摔了门就走了,一个月后才回了电话。 她怎么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摔门而去?怎么还能和她冷战呢? 她怎么能……独留许莫漓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恶意。她怎么能把那么好的莫漓给弄丢了。 当夕阳笼罩了这个小镇时,林岚赶了过来,带着保镖一起,几乎是把柳姝抬了回去。 林岚提前包了高铁上的所有商务座,焦急万分地在一旁看着柳姝蜷缩在座位上,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柳总,要不……明天还是休息一天?” “不,还是按计划进行。” “那,您的身体状态……” “没有问题。” 柳姝缓缓睁开眼睛。与摇摇欲坠的躯体不同,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势不可挡的坚毅,像是一个在无数岔道口迷茫着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第97章 “许姐?许姐?” 南星叫了好几声,才让许莫漓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南星……”许莫漓斟酌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换个电影?” “啊,怎么这样……我都已经买好咱俩的票了,电影票又不能退。”南星小嘴一撇,明显很不乐意的样子:“你是不喜欢柳姝吗?为啥呀?” 许莫漓有苦难言:“倒也不是……” “那就去看看嘛,反正票都已经买了。说不定看完了之后你就对她有改观了。走嘛走嘛!” 许莫漓经不住南星的软磨硬泡,又不忍在她正兴奋雀跃之际扫了她的兴,只好被她连拉带拽地推进了观影室。 也罢,看部电影而已,她和柳姝的纠葛已经是过去了,难不成还会因为一部电影而有所改变吗。 想到这,许莫漓揉了下胸口,舒缓着正疾速跳动的心脏,安慰自己就当这是一次普通的观影体验。 观影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在无边的暗黑之中,只听一个中年男声缓缓道:“就是这里了。好工作机会难得,好好干。”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汽车发动疾驰而去的声音,大荧幕的黑屏上浮现出片名:不知所起。 电影开始了。 画面开始于一座豪华阔绰的独栋大别墅前。镜头渐渐拉远,站在门口的那个明媚俏丽的身影在华丽的建筑门前显得单薄而又渺小。 许莫漓的心跳又蓦然加快。 一年多的分离并没有让她淡忘曾经的情感,反倒让无处宣泄的思念愈发浓烈,即使是搁着荧幕的熟悉身影,依然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荧幕上,让她得以借着黑暗掩饰自己的狼狈。 荧幕中的柳姝抬头看着这栋豪宅,眼里有惊叹,也有一些迷茫。她按了几下门铃,便双手拎着包,乖巧地站在门前等待。 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给她开了门。 ———————————————————————————————————————————————————————————————— “请问是?” “你好。”柳姝饰演的杨小姐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是杨澍,是邵总让我来做家庭教师的。” “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叫左寒。” 得知是老师,左寒言语间都多了几分尊重:“杨老师您这边请,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情况。” 杨澍点点头,随着左寒穿过花草树木都被精心修剪的花园,来到客厅。 屋主似乎是个土豪,整个内部都是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可这刻意为之的奢侈却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少了几分家庭该有温馨感。 “您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邵小姐,包括辅导她语数外的作业,负责教授她唱歌跳舞的兴趣爱好,陪她玩耍。她有时候可能会说些奇怪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七八岁孩子的话不用太当真。除此之外您什么也不用管,我们有厨师,保姆,园丁,各自都有各自的职责。” 管家的态度礼貌而疏离,说话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活像一个没有人情味儿的机器人。这种距离感让杨澍有些不舒服。 她只是来赚钱的,能给家庭教师开三万的工资,还包吃住,这份工作不好干也是意料之中,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好的,我明白了。我先给小朋友排一下课表。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邵小姐现在还没放学,保姆先开车去接她了。您可以先在房间备备课,等她回来了我叫您。邵先生和邵太太工作很忙不常见他们回来,邵小姐这边还得麻烦您多烦心了。您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 杨澍按照指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有些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 这才第一天,还没见到小朋友和自己的雇主呢,杨澍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杨澍拿起手机,给一个人打出一大段话,又在犹豫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之删除。 还是不要一有什么事就找她吧,她也会嫌烦的。何况自己也要学会克服困难才是,不然她永远也好不了。 而且,千万不能让雇主发现她的秘密。 杨澍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一手托腮,茫然地望着窗外,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喃喃道:“阿离……” 接着,杨澍靠在窗沿,轻启朱唇,小声清唱了起来:“如梦似幻的曾经萦绕我心,而你我天各一方,相见无期:我好想你,抑制不住的思念令我辗转难眠,你在哪里……” 嗓音婉转悠长,在安静的房间里又显得有些寂寥。天色在她蕴含着淡淡忧伤的歌声中逐渐昏暗下来。 而此时,她房间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左寒来了: “杨老师,邵小姐回来了。” 杨澍赶忙下楼。只见一个盘着小丸子的女孩正乖巧地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 “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杨老师吧。这位是邵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做饭了。” 说罢,也不理杨澍的回应,径直走进了厨房。 这家的保姆怎么这么冷漠…… 杨澍强迫自己换上了一副笑脸,蹲在沙发前与小女孩平视:“你好呀小朋友,我是你的家庭老师,我姓杨。” “杨老师你好~我叫邵默默。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邵,默写的默。” 小朋友看起来倒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杨澍松了口气,问道:“那么默默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呢?” “爸爸带妈妈出去啦。他们去玩把我放在家做作业,还要过两天才回来。他们叫我这几天要听老师的话。” 邵默默晃悠着双腿,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杨澍腹诽,哪有家长在家庭教师上门的第一天就出差的,也不先考察一下老师靠不靠谱吗。 也许有钱人都是这般日理万机吧。 “那默默的作业写完了吗?有什么问题老师陪默默一起解决呀。” 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一听到写作业,邵默默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好烦啊还要写作业。” “要是作业写的好,老师就唱首歌给你听。” 小朋友一听到奖励机制就来了劲:“好啊,我要听老师唱歌,那老师你还会跳舞吗?” 见杨澍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拎着小书包进了书房。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些抄写和简单的算数。在杨澍的陪伴下,邵默默很快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小朋友心心念念的音乐课环节。 土豪家有一个专门的钢琴屋。邵默默蹦蹦跳跳地拉着杨澍来到琴房,又把边上的一个小凳子搬到中间,正襟危坐,像是在显示:看我是个多么乖巧可爱的小孩。 杨澍忍俊不禁。还不待她笑出声来,小朋友又想起什么似的,哒哒哒地跑去又搬了张小凳子,放在自己的旁边。 “默默这里是给老师坐的吗?” “不是,杨老师你的座位在那。”邵默默往钢琴边上的座椅一指,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凳子:“这是给我的朋友坐的。” “朋友?”杨澍有些奇怪:“你的朋友一会儿会来你家吗?” “不是啊。”邵默默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她已经来了哦。她叫谈谈,谈话的谈。你看她已经坐过来了。” 杨澍看着空空如也的凳子上面,只觉得背上一阵发毛。 不一会儿她又安慰着自己,七岁小朋友嘛,有些奇思妙想很正常,大概是在幻想有个大家看不见的朋友陪着自己吧。 于是,她没有继续多想,缓缓落座,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那么我们就开始唱歌吧,先听老师给你唱一遍。” 美妙的音符随着指尖按下琴键,如小溪般流淌而出:“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歌词有趣、曲风活泼轻快的儿歌迅速得到了邵默默的喜爱。她开心地鼓着掌:“杨老师唱的真好听!” “默默可真会夸人~那和老师一起唱好不好?” “好啊好啊。” “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奶声奶气的童声合上杨澍清扬婉转的歌喉,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动听的合唱。 唱着唱着,杨澍停下了钢琴伴奏,一边唱着歌一边牵起邵默默的手,带着她按节奏踩起了舞步。 邵默默刚开始很生疏,但随着耐心指导,逐渐熟练了起来,最后在杨澍的带领下,两人翩翩起舞,一大一小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与此同时,电影的背景音乐响起,配合着舞动的人影,共同谱写了一首欢快的乐章。 “我最喜欢杨老师了!” 第一天的家教生活,在小朋友直白的好感表达中结束。 又唱又跳了好几个小时,杨澍已经精疲力尽,一回房间就直接瘫倒在床上。 小朋友还真是精力旺盛。 不过幸运的是,第一天的工作总体还很顺利,没有出岔子也没有暴露秘密。 杨澍翻起身,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犹豫半晌,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今天没犯病,要不就先不吃药了吧。她对这类药总抱有一些反感。院长说她已经快好了,那么能不吃就尽量不吃了吧。 她拿过手机,又控制不住地想给那人发消息。 今天挺顺利的,和她聊聊分享一下喜悦,又不是说烦心事,应该不会打扰到她吧? 这般想着,手指已经迅速按下键盘,发出消息。 【阿离,我找到工作啦!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还挺顺利的,我很开心。这可是三万一个月的工作,我一定要好好干。】 对方很快回复:【你能出来了吗?怎么不来找我?】 接着一个语音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小澍?” “阿离!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好开心。” 杨澍眼波流转,充满了缱绻柔情。 “你怎么就去工作了?我还在想着怎么把你接出来呢!” 对方的语气有些焦急。 “阿离,我真的不想再麻烦你了。我生病的时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院长说我已经快好了,我想尽快去赚钱,等攒够了钱,我才更好去找你。” “这和赚不赚钱有什么关系?小澍,你把做家教的地址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杨澍依言照做。 “怎么这么远呢!”对方感觉更急了:“我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 “没事的阿离,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担心……” 杨澍又和对方分享了很多关于小朋友邵默默的可爱行为,眼角都洋溢着笑意。这一天的忐忑、焦虑,通通消散在与电话那头的交流中。 对于杨澍来说,只要有阿离陪伴,哪怕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都会让她感到一种无以伦比的心安。 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地下了楼,与背着小书包准备上学的邵默默挥挥手,互道早安,便目送着她跟在面无表情的保姆身后,坐上车去了学校。 杨澍来到餐桌边,看着保姆提前准备好摆上桌的丰盛早餐。 “杨老师您这边坐。您慢用,不知道保姆的手艺您吃不吃得惯。” 左寒礼貌招呼着杨澍。 “不需要等保姆和园丁来一起吃吗?” “保姆已经吃过了。园丁一般不在这吃饭的,他每周五过来干一次活,干完就走。” 杨澍坐下,拿起刀叉,看了几秒盘中的三明治,又抬头看着对面正优雅吃饭的管家,以及周围的空荡荡的座椅,还是忍不住问道:“邵先生和邵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上班第二天了,都还没见到他们呢。” 言毕,只见左寒手中的刀叉突然停滞在半空中,脑袋像是慢动作一样一下一下地抬起,眼露寒光,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 “邵太太,昨天不是和邵小姐一起回来的吗?” 杨澍心中一惊:“可我没见到她呀。默默也说妈妈和爸爸一起出去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邵小姐在撒谎?我想应该是杨老师记错了吧。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您怎么能记错呢?您这记性可不适合当老师啊。” 这么直白的劝退话术让杨澍不知所措,惊慌中不小心将叉子掉落在地。 左寒又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可能是杨老师昨天太累了吧,我看您给邵小姐上了好久的音乐课,辛苦您了。” “哦,没事。”杨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弯腰去捡叉子。 而在桌子下方,她猛然看到了左寒的脚后跟,正对着她。 左寒坐在她的正对面,应该是脚尖对着她才对,为什么是…… 她顿时头皮炸开,惊恐起身。 可餐桌前正坐着的男人,脸上并未显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刚刚看错了? “怎么了杨老师?额头出这么多汗?” “哦,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不太能吃的下了。我先回房休息下。” 说罢,逃也似的跑上了楼,把自己锁进房间,惊慌失措地掏出药瓶,一口气吃了两天的药量。 一定是因为她昨天没吃药,又产生幻觉了,一定是…… 可万一呢,万一不是幻觉……明明她对邵太太完全没有印象,还有那个脚后跟……她看得那么真切…… 她被恐惧和痛苦撕咬着,胡乱抓着头发,似乎是想阻止脑中播放那些惊惧的画面。 要逃吗?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个薪资。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阿离的对话框,这让她减少了一些恐惧。 哪怕是为了阿离,也要坚持下去,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吃了药之后就感觉昏昏沉沉,杨澍靠着床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下就睡到了晚上,她依然是被左寒的敲门声惊醒,来到楼下,辅导邵默默的功课。 接下来的几天倒没发生过什么异常。小朋友的可爱很是治愈人心。杨澍又教了她几首新歌曲,邵默默都学得很快很认真。 就这样,在歌声与舞蹈中,杨澍度过了还算温馨的三天。 只是她依然没有见到邵先生和邵太太。 因为第二天早晨的插曲,杨澍不敢再问关于她的雇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事,甚至不敢和左寒直视太久。 那天的异常只是没吃药而已,一定是这样。 就熬过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她拿了钱就走,去找阿离。 想到阿离,杨澍就找回了无尽的勇气。 阿离曾陪伴她淌过噩梦的沼泽,与她营造了无数美好的回忆。只要能和阿离一起,她就不再畏惧世上的风雨。 这天晚上,在辅导完作业后,杨澍照常上了音乐课。 “杨老师。”邵默默拍了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小凳子,乐呵呵地说:“谈谈说她也很喜欢你呢。你看她在背后抱着你。能得到她的喜欢可不太容易,杨老师你人真好。” “那老师可真的很高兴哦。” 杨澍没有在意小孩子的童言,继续道:“那么懂事的小朋友应该会牢牢记住老师教过的东西吧?我们先来复习一下第一节课老师教过的歌好不好?这次换老师来听你唱。” 话音刚落,杨澍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全然陌生的童声。 “碧绿的水倒映着碧蓝的天,弯弯的小船像是弯弯的叶,我们坐在叶子上荡漾在白云间……” 她脸色发白地看着邵默默,确定她并未张口,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杨老师,我让谈谈先唱了。她这是第一次在你的课上唱歌诶。” 杨澍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在小朋友童稚懵懂的目光下落荒而逃,冲进自己的房间疯狂吞着药片。 怎么会这样?她这几天明明就在按时吃药啊,可她刚刚明明听到了那个陌生的童声在唱歌,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她刚刚的异样表现,邵默默会告诉管家吗?她会被辞退吗? 不,现在不是该担心是否会被辞退的时候了。 就算是她的问题,这个莫名诡异的豪宅也让她不得安生,她得尽快逃离这个会让她犯病的奇怪的地方。 此时,她透过窗子,看到楼下正在辛勤劳作的园丁。 是了,今天是周五,是园丁来工作的日子。 园丁应该也有邵家夫妇的电话吧。陈澍真后悔当初通过院长介绍工作后,她拿到地址就来了,应该先和雇主互留联系方式再思考要不要来比较好,她怎么这么傻。 不管怎样,好歹辛苦了一周,这要走也得拿到自己应有的工资。 她是不敢再主动和左寒那个奇怪的人说话了,保姆是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地步,除了接送孩子,做家务做饭完全不理人,也就剩下这个园丁还能聊聊问到雇主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来到了院子里,小小翼翼地问道:“您好,请问是园丁吗” “园丁?” 一个陌生的女人缓缓转过头,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一下杨澍,回道:“我们家从来没有园丁。我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一直都是我亲自来修理的。” “没有园丁?不对啊左寒明明和我说有的!每周五来工作,我确实也是在周五看到你的啊!” 陌生女人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么一副才见到我的样子,你不会不认识我是谁了吧?” 杨澍怔住,忽然被无边无际的惊恐笼罩,浑身战栗。 “我是邵太太,我们第一天就见过,这就忘了?你这样还给我女儿当家教?左寒跟我说他查了你的房间,发现你包里有个治疗精神病的药物,我还不信呢,这么看来是真的了。” “不……不……” 杨澍被无助侵袭。她连忙拿起手机,给阿离拨了语音。 阿离说过会来接她的,她到哪里了?她现在只想和阿离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 “你在给谁打电话呢?都没有信号电话能打得通?” 女人的话像是扼住了杨澍的咽喉。 “什么?没有信号?” “对啊,为了防止我女儿不好好学习刷短视频玩游戏,我们家都是关掉网络的,还装了信号屏蔽器,所以我老公不方便加班用网络才不常留在这过夜,只是每天早上来接默默上学。” “接她上学……邵先生接默默上学吗?不是保姆接送的吗?” “保姆?她可不负责接送,她都不会开车,一直是我老公接送的啊。你这……你真是病得不轻。” “还有,左寒和我说听到你在房间和谁语音通话,你能和谁通话,不会是在自言自语吧。真看不出来你居然疯成这样。” “不可能!我明明和阿离……” 杨澍瞪大着眼睛,一颗颗的泪珠从眼眶掉落下来。 她点开手机,在通讯录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阿离的信息。 阿离呢? “你是臆想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不!我没有疯!阿离她不是不存在的人!她不是!” —————————————————————————————————————————— 杨澍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嘶吼着。 “疯了,疯了,真是个疯子。” 这时,影片奏起交响乐一样的背景音,阵阵鼓点敲击在观众的心上。 音乐的节奏逐渐激烈,与此同时,管家、保姆、邵先生随之而来,与邵太太一起,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围住杨澍,并不断缩小距离,像是逐渐朝她收紧的缰绳。 几人配合着激昂的音乐,唱着或高或低的声部,融合成了四重唱,此起彼伏的歌声尖锐得如同审判杨澍的刑具。 “她是个疯子;” “是个疯子;” “她对空气自言自语;” “她用没有信号的手机通话;” “她人鬼不分;” “她难辨真假;” “她疯了;” “她疯了;” “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送进精神病院!” 几人都伸出手指着杨澍,一步一步靠近。 在杨澍天旋地转般的视角中,几人的面孔逐渐分裂,演变成了更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却都是用一样的姿态指着她,向她靠近。 压迫感十足的画面与音乐让观众神经紧绷,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汗。 千夫所指之下,杨澍崩溃地嘶吼起来,眼中的画面扭曲着遁进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中。 荧幕在几秒后重新亮起,一辆出租车在一栋豪华别墅门口停下。 “姑娘,是这里吗?要不你先确认一下地址对不对?” 一个年轻的女子下了车,神色慌张地不住摁着门铃。 “小澍,小澍,我来接你了。”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却始终无人应答。 “我来接你了……” 女子垂下眼眸,红了眼眶。 “姑娘,讲真你是不是记错地址了?我记得这个地方很久都没人住了,看你给我的定位我都懵了。要不你再和朋友确认一下,我再送你过去?” “可我联系不上她了,联系不上了……” 女子越说声音越小,失魂落魄地围着别墅走着。 她对司机道:“我再找找吧。师傅你先走吧。” “那行,我不等你了哈。” 出租车离开了。女子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华丽的建筑门前显得单薄而又渺小。 天地间仿佛只余下她一人。 “小澍,我来晚了吗?” 她独自走着。 “可纵使晚了,我也来了。还能找到你吗,你在哪里?” 说罢,她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来不及回应你的呼唤,被俗世牵绊; 来不及回到你的身边,被万般阻拦; 来不及对你说出口,那深埋在心底的情谊; 来不及与你共度,那漫长的余生; 可还能再遇见你,继续我们未完的故事? 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年轻女子孤独行走的画面在音乐中逐渐淡化,被一片惨白取代。 病房中,形容枯槁的杨澍呆呆地望着窗外,眼里却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是在期盼着远方的故人。 她独自唱着歌,似乎在有意识地回应着谁: “曾记得当年,你我相遇在桥边; 阳光笼罩了你的芳华,谱写情的诗篇; 曾记得当年,你我执手相看这世间, 以诺言定格了美好瞬息。 而如今, 他们说, 你是我镜花水月般的幻影,一触即消; 你是扰我心神的罪恶,致我心忧; 你是我无法相拥的负极,天各一方。 然而, 纵使是镜花水月,纵使是虚无缥缈,纵使是海市蜃楼; 我依然甘于沉溺与你的梦幻泡影中。 何谓真?何谓假? 有你的世界,才为真。 何不就让我们紧紧相拥, 于这亦真亦假的疯狂中, 许我一世莫离, 许你一世莫离。” 影片在杨澍最后的歌声中结束。 观影室的灯光蓦然亮起。 “这就完了?等会看有没有彩蛋。” 南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歌舞片?这尼玛是恐怖片吧,还是悬疑片?” 身后的两个观影的中国人也讨论了起来:“这电影名叫什么来着,不知所起?为啥起这个名,我看应该叫不知所云吧?” 另一个人说:“是有点。但感觉不是烂片的那种不知所云。” “这片子里是真有鬼吗?还是说又是女主角是精神病?” “精神病吧,天朝的电影不是不能出现真鬼吗?” “但那个阿离好像不是臆想的人,她最后不是坐出租车来了吗?那人是阿离吧?” “不知道,感觉我CPU烧了……待我回去看看别人的解析。不管怎样,歌倒是都挺好听的。” “这个确实。这些歌倒是也算值回票价了。” 片尾曲也到了尾声。 南星有点失望地叹道:“唉,好像也没有彩蛋。这个电影我感觉我智商有点不够用了,回去看看大佬的分析。但我姝姐的歌舞是真不错,值了。许姐,你觉得怎么样?我感觉好巧啊,她最后那句歌词,许你一世莫离,和你名字刚好对上诶。许姐?” 南星转头,惊讶地看到许莫漓已经泪湿襟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