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惨死后,重生后被权臣娇养了》 第1章 远房表妹 殿内,浓郁的佛手柑香气蔓延。 层层叠叠的金色纱幔被揭开,清音扫了眼床榻,看清那女子身上的青紫痕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已经不是第一次。 肃亲王把侄媳叫来,深入交流。 每次完事后,肃亲王都会赐一碗避子汤给她。 今天也不例外。 云嫣接过避子汤,看都不看,仰头一饮而尽。 “姑娘,马车准备好了。” 云嫣感激地看清音一眼,她喊自己姑娘,而不是世子妃,给她留足了脸面。 顾不得身上酸软,她披上来时繁复的宫装,戴上帷帽,穿过王府的回廊。 回到康王府,已经是子时。 浴房里,云嫣疯了般搓洗全身,水花汹涌像是打鼓。 突地,屋外传来一阵低语声。 “装什么清高,我在王府院子里都听见了,她叫得可浪了。” “守了三年活寡,一朝开了荤,哪能收得住?” “那还在老夫人面前哭诉,真是不要脸。” 云嫣听了,气得浑身打颤。 屋外,朱墨和燕芷窃窃低语,说得正起劲,冷不丁水泼了一头脸,一抬头,蓁迭掐腰站在对面。 “这么能说会道,宫内记录彤史的活都该交给你们办。” “还听见我家小姐的 声音,你算老几,肃亲王的院子,能让你进?” 朱墨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确实在胡言乱语,但嚼舌根子的又不止她一个,乍然被骂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做了就是做了,就算我不说,其他人也会戳她脊梁骨!” “闭嘴!世子妃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蓁迭,替我加点热水。” 听见小姐呼唤,蓁迭挥拳恐吓,把碍眼的两人赶走。 推门而入,看清云嫣身上痕迹,顿时眼圈一红。 “小姐。” 云嫣脸色却呈现一种诡异的平静,自浴桶拔身而出,给自己披上外袍。 “蓁迭,找上门的那人,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蓁迭凑近云嫣耳边低声,“姑娘今晚要见她吗?” 云嫣披上里衣,剔透的杏眼饱含恨意。 “见。” 为什么不见? 她的丈夫新婚夜出征,“战死沙场”,未和她这个妻子圆房,倒是和青楼的妓女有了一子一女。 如果不是她在顾铮回来前重生,她这辈子,也会和上一世一样,名声尽坏,浸猪笼而死。 可凭什么要她承受这些? 明明是公父康王和太子勾结,被捕下狱,婆母康王妃为救康王,把她送到肃亲王的床榻之 上。 她被肃亲王作践,被下人唾骂嘲笑,被婆母明哄暗贬,最后还被打得半死,丢到祠堂里,被回来后的顾铮亲自关进了猪笼。 她到死都记得,当初顾铮求娶她时,贽雁立于他的肩头,他笑容温雅,望着她满脸爱意。 而他亲口让人放下的猪笼时,身侧站着他娇弱温柔的外室,身后是他幸灾乐祸的儿女…… 沐浴后,云嫣穿好里衣,眼底汹涌的恨意也已经藏好。 院子里下人都被蓁迭遣退,蓁迭掌灯,云嫣披着湿发,经过卿雾苑。 写着“卿雾苑”三个字的牌匾,四角镶着小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是整个王府最“尊贵”的存在。 云嫣最初相中的是这间院子,距离主院又近,可没想到,被顾铮直接拒绝了。 疑惑的时候,她也问过顾铮,而顾铮的回答模棱两可,最后解释不过去,甚至说出了这是佛堂的话。 那时候她真的信了,甚至在他出征生死未卜期间,日日来这祈福。 死之前,她才知晓。 卿雾苑,卿雾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顾铮,早在和她成亲前,就准备把她接来了。 算算时间,她才进府三年,而苏卿雾这会儿找上门时,一双儿女已经四 岁。 云嫣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轻声笑笑,眸底却冷若冰霜。 “吱嘎——” 耳房的门打开,坐于楠木椅上的苏卿雾起身,垂下眼睫,与她躬身行礼。 “这位就是世子妃姐姐吧?奴是世子爷的远房表妹,前不久郎君战死沙场,奴带一双儿女无所依傍,便赴京寻康王府庇护。” 声线甜软,娇娇怯怯,举止端庄有礼,毫不粗鄙。 难怪前世裕国公府嫡女出身的她都会被她蛊惑,轻信于她。 云嫣看着她,不出所料的,在她淡如春水的眼里看到一抹算计。 三更半夜,危险重重。 若是半夜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母子三人死在外面可是一桩罪孽。 云嫣前世心软,没想到引狼入室。 前世苏卿雾有备而来,成功进入王府后,很快成为云嫣的知己。 云嫣带她出席京中贵女的宴会,哪知后来和肃亲王顾淮的那事被传出,流言甚嚣尘上。 紧迫时候,云嫣甚至不敢再出门。 后来顾铮回来,与苏卿雾暗度陈仓,一家人都瞒着她,直到康王从狱中放出,顾铮再也忍不了顶在头上的绿帽,寻了个日子让下人将她捆起来,关进猪笼,她就那么沉塘而亡。 她坐在 主位的楠木椅上,让蓁迭给自己沏茶,却迟迟没让苏卿雾起身。 就在苏卿雾等得腰都快断了的时候,云嫣开口了。 “三更半夜夜闯王府,连个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只凭一张巧嘴,就说自己是世子的远房表妹,苏小姐,本世子妃的丫鬟都没有这么好哄啊。” “从江州一路过来太过匆忙,外加盗匪流窜,仅有的一枚能证明身份的玉佩也被抢走。若世子妃姐姐不信,那奴便带一双儿女在客栈宿一宿也无妨。” 端的是善解人意。 前世云嫣心善,看不透她的腌臜心思,这一世却是门清。 她笑了笑。 “好啊,我让家丁送你们去。” 苏卿雾愣了良久,才欲哭无泪地应了声。“好,谢过世子妃。” 送走苏卿雾,已经是子时,云嫣回房休息到半夜,门突然被拍响。 蓁迭慌慌张张闯进来,衣裳半湿,头发上多了几片绿叶。 “小姐,下雨了,那女人携子跪在王府外,惊动了王妃,王妃让您过去。” “现在?” 云嫣知道苏卿雾不会安分,但没想到她这么不安分。 “世子 第2章 苦命鸳鸯 苏卿雾的一对儿女,被下人披上干净的衣袍。 兴许因为着急,康王妃也忘了掩饰,表情落满心疼。 云嫣冷笑一声。 “儿媳倒是不知,母亲对远方亲戚,比对儿媳还要好。” “放肆,”康王妃脸色闪过一丝慌乱,“珍娘是江州我一位哥哥的女儿,远道而来投奔,你不但不好生照料,反而把她赶到府外。” “母亲说错了,我派家丁送苏小姐去客栈,”云嫣转眼看向苏卿雾,眸光锐利,“我倒想问问苏小姐,怎么从客栈又回到了王府?” 苏卿雾杏眼眨巴了一下,伏地梨花带雨,“是奴和烨哥燕姐路上遇上了歹徒,至于世子妃说的家丁,半路便借喝酒回去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康王妃怒道:“铮哥儿走了,你对王府便没以往上心,铮哥在天之灵若是知晓这件事,岂能安心?” 云嫣知道苏卿雾这是给自己挖坑,她今晚就是要住在王府,并且要她和王妃生了嫌隙。 家丁是她的心腹,怕不成事,她把顾淮给 的暗卫也派去一个。 不可能半路离开。 “母亲这可冤枉儿媳了,夫君去世的这些年,我恪守妇道,孝敬婆母,为王府殚精竭虑,甚至……付出清白,母亲最是清楚事情始末的人,怎还冤枉于我?” 云嫣说着,目光似有若无落在苏卿雾身上,“之所以让苏小姐去住客栈,是因为自来寻亲都有信物,苏小姐却说被劫匪所盗,不清楚苏小姐身份,害怕引狼入室,又怕打扰母亲安睡,至于家丁半路饮酒,是儿媳管教不到位,儿媳甘愿受罚。” 康王妃脸色缓和,“那就由你安排珍娘母子三人,再把你的体己拿出来一些给他们置办些物件,以做补偿。” “是,母亲。” 把苏卿雾一行三人安排下,已经到了卯时。 雨打芭蕉,风吹轩窗噼啪作响。 “小姐,你明明清楚,苏小姐在撒谎,为什么不解释?还有王妃,她凭什么要您把体己拿出来?”蓁迭忿忿不平。 云嫣身心疲累,却毫无困意。 “她要我拿体己出来,又没说 拿多少,着什么急?” “还是小姐您聪明。” “开我的库房,取三匹蜀锦,挑些颜色鲜亮又不张扬的,给他们做新衣,另给燕姐一对翡翠镯子,烨哥一套徽墨端砚,苏珍娘嘛?把那套成亲前,夫君打的纯金头面送她吧。” 蓁迭不理解。 那套纯金头面实打实的,当年小姐可是爱不释手,怎么要给那穷酸妇人了? 云嫣却自有打算。 既然前世,顾铮骗了她的感情,苏卿雾抢了她的夫君。 那他们这一世,也该凑成一对才好。 最好是,成为一对苦命鸳鸯。 次日清晨,春雨初停,粉色花瓣落满石阶。 苏卿雾一夜未睡,支开窗子,看王府寥落的春色。 她的院子正对着云嫣的院子,她问新来的丫鬟,“怎不见世子妃?” “世子妃可是个大忙人,日日忙着侍奉那位王爷呢。” 丫鬟幸灾乐祸。 “王爷?” “是啊,夫人您不知,世子妃这些年守寡,怎会一日娇艳过一日?都是被肃亲王看中了。” “肃亲王 ?可是那位性情暴戾的肃亲王?” “是啊,”丫鬟窃喜,“府里都在传,每次从肃亲王府回来,世子妃都哭呢。” 苏卿雾把玩着云嫣送来的头面,颇有深意地问了句,“是吗?” …… 传言中饱受折腾的云嫣,正躺在一艘画舫里,画舫无蓬,正剧烈地摇晃着。 她仅着薄衫,顾淮撑在她上方,动作毫无收敛。 云嫣知道他又从宫里那位宸贵妃那里受刺激了,也不敢反抗,只咬唇隐忍。 突然,一只手揉上她的唇。 她一声痛呼,松开唇,晶亮的眸张开,正对上顾淮染了情欲的眸子。 四周的薄纱缭绕,她看着他起身,乌金长袍盖住了他覆满刀疤的结实背脊。 温热散去,只余冰凉。 云嫣掩起长袍。 背后猝不及防男人的一道冷笑,“你明日不必来了。” 云嫣心猛地一跳。 是只明日不必来? 还是以后都不必来? “她要去行宫,本王一路护送。” 云嫣把心放下,系好自己衣裳,又起身侍候顾淮。 每每欢 愉完,顾淮都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她在这艘画舫里为他斟茶,顾淮接了茶,又把她揽到怀里,云嫣心思恍然,一下坐在他腿上。 脸颊一瞬红了。 “有话说?” “康王……什么时候——” “本王还当你开窍了,突然温柔小意起来,不承想还是为了康王那个老匹夫。” “这次,我不是为了康王。” “那是为了谁?” “为了你。” 下巴骤然被扼住,顾淮眸色泛着嗜杀的冷,“别以为本王惯着你,你便这样肆意妄为。” 外界传顾淮是个疯子,心狠手辣,暴戾恣睢,曾将敌军将领的头颅砍下来当下酒菜,是能止小儿夜哭的存在。 以往云嫣只是道听途说,一笑置之,如今却真切感受到下巴即将脱臼的痛,畏惧早就战胜了勇气。 “康王和王爷素有仇怨,这点我跟了王爷这么久,自然清楚。所以我这次不是请王爷放过康王,是请王爷对康王更狠些。” 顾淮猛地推开她,凤眸微眯。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3章 薄情王爷 “康王作行不端,欺压百姓,所犯之事皆是足以灭族的死罪,我是康王府的媳妇,康王罪孽深重,我若再帮他,天理昭昭,岂不是会报应到我身上?” “我和王爷虽无深情厚意,却也多了几分露水情缘,天子行事毫无偏颇,您又是天子近臣,我于您身侧耳濡目染,到底多了些许熏陶。”云嫣一字一句郑重道。 “那你就不怕,你在王府日子更难过?”顾淮薄唇微勾,凤眼里却尽是审视。 云嫣这番话拍马屁的成分有多少,顾淮心里门清,他不是傻子,谄媚之言听过便是,重点落在她耍的心眼上。 “怕,但我知道,王爷舍不得我,不是吗?” 她仰起头,秾丽的脸庞还带着情欲未退尽的绯红,杏眸含情,柔软又娇媚。 迎来的却是顾淮的嘲讽。 “你不是不知道,”他邪邪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舍不得你……的脸。” 话音一落,云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 她虽然不喜两人关系,但到底日夜缠绵数月,到底是有了感情。 只是谁不知顾淮对女子向来寡情,只对宸贵妃痴情专一。 她付出真心,注定得不到回报。 幸好重活一生,她已经打算及时抽身。 她看着顾淮离开的背影,扶着蓁迭的手走向岸边的马车。 马车行到半路 。 前面突然一阵骚动。 “小姐,外面一个乞丐,看起来是乞讨的,我去把他赶走。” 云嫣掀开车帘,乞丐成年身量,浑身脏兮兮的,但不难看出,他长相斯文端正。 蓁迭拿了一角银子试图驱逐他,却被下车的云嫣拦住。 “蓁迭,休得无礼。” 云嫣戴着帷帽,俯身看他,“阁下可是本届落榜的举子?” “是,你是?”金陵从失魂落魄中抬起头。 云嫣看着他,眼眶开始发酸,前世她资助金陵数两薄银回乡,他就自愿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后来明里是她的小厮,暗里是她各大商号的掌柜。 但后来因为她,被顾铮灭口。 她死后,也不知手中数家商号到底落入谁手。 “我是康王府的世子妃,你可愿意去我府上做事?” 金陵眸色一深,康王府世子妃,怎会认识他? “你逗留京城数日,不就是为了积攒盘缠,跟着我做事,总比现在好得多。” 思考良久,金陵最终坦然。 “好。” 她说的不错,与其被当做乞儿,不如去王府,就算做下人,总比被当做乞儿好得多。 云嫣上车前,看了一眼不远处气派恢弘的酒楼,唇角不禁微弯,也算是她运气好,正巧碰上酒楼掌柜不识货,金陵应聘店小二不成,才让她捡了漏。 “小姐,金陵被带下 去沐浴了,等会可要带他过来?” “嗯。” 蓁迭走后,云嫣陷入沉思。 前世她一直纳闷,顾铮未死,为何三年后才归京? 后来才知道,康王和太子勾结被捕下狱,原来和三年前的镇北之战逃不了关系。 镇北之战之所以大败,是因官商勾结,将京中朝廷所拨军粮逐级私吞,而其中主使就是太子党羽。 东窗事发后,太子原想趁乱谋反,却未想到远在边关的肃亲王回京护驾,太子被捕,现在还被困于永巷。 康王是官家堂兄,又牺牲一个马革裹尸的世子,再加上与太子勾结谋反证据未找到,皇上网开一面,削去其官职爵位,关进诏狱,又将康王府的所有财产充公。 当年她出嫁,因父母和离,嫁妆是身为前皇商的外祖所赠,外祖居于江州,距离京城千里,到的时候正巧是抄家之后,解了燃眉之急。 此后几年,偌大王府支出和送入刑狱的打点,都是从她的嫁妆中出。 前世她念顾铮的深情,为王府当牛做马,这一世知道顾铮的蓄意欺骗,怎还会往里面扔钱? 昨晚康王妃的态度,更让她清楚,以后份例里,还要多苏卿雾的一份支出。 “小姐,金陵来了。” “世子妃。”金陵沐浴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倒像位翩翩 公子哥。 “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云嫣从匣子里抽出一沓银票,递给他,对上金陵眸底的惊愕,她面不改色,“京城新到一批棉布,你趁价格最低的时候买下,放到京郊的庄子上。” “世子妃就不怕我私吞?”金陵没接,随后反问。 “不怕。” 金陵诧异抬眸,“为何?” “因为你是读书人。” 金陵一怔,从云嫣眼里看到值得托付的信任,他略微沉默片刻,而后道。 “棉布从今年三月份,诞生于江州,因保暖透气迅速兴起,但京都之人喜好丝绸,棉布进入京都,恐怕会有销售问题。” 果然是针砭时弊的士子,博学广闻识民生,她满意一笑,随后道。 “正是起初为百姓所不容,才会被商人压价,我们才好趁机赚钱。” 金陵觉得冒险,可又清楚棉布的益处,也觉得可以一试。 “只是如今府上不太平,放到世子妃的庄子上,是否不妥?”金陵虽是白身,但因是读书人,对政治上的事向来敏感,他怕经商之事导致世子妃受牵连,便出言相劝。 “放心,庄子是我名下私产,不是王府的财产。” 金陵松了口气,面上一喜,“那小人这就下去办。” “金陵。”步子一转,云嫣喊住他,“若是办得好,我会为你置办一处私宅,届时你 可带你父母入京。” “谢世子妃。” “小姐,你看他激动得,都忘了对您行礼了。”看着低头迅速走到廊前的金陵,蓁迭掩嘴偷笑,“话说,她真的是举人吗?看起来好呆。” 不光是举人,还是位中了榜的贡士。 而且她还知道,以他的才能,留在自己身边是大材小用。 以后若是有机会,她希望能为他举荐。 “世子妃,烨哥发烧不退,王妃要您过去。” 花嬷嬷一路风风火火而来,容长脸一派威严。 云嫣淡定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高烧不退去请大夫便是,请我过去何用? 第4章 烨哥高烧 花嬷嬷愁眉不解。 “小公子高烧不退,今晚恐怕状况不好。” 康王妃恼骂几声,交代花嬷嬷,“钱从我的私库里出,去请天杏堂的胡大夫。等下再去世子妃那一趟,叫她也去珍娘的院子,我倒要看看,烨哥哭个不停,她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云嫣不是铁石心肠,她是心如止水。 花嬷嬷离开后,她早让蓁迭守好院子,对外只说:世子妃累了,不得随意打扰。 直到歇够半个时辰。 云嫣才姗姗来迟。 彼时海棠苑内,婆母康王妃的人已经到了,两个嬷嬷三个丫鬟都跪在院子里。 隔着万字镂花窗子和门帘,云嫣能听见她杀鸡儆猴的兴师问罪声。 “世子妃蛇蝎心肠,姑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不会让烨哥白受委屈的。” 康王妃身边的丫鬟看云嫣一眼,见她步子止在石阶下,未施粉黛,脸色平静,不由讶异。 往里面通传一声,替云嫣掀了帘子。 进去才发现苏卿雾正伏在床边哀哀哭泣,撕心裂肺之状让见者忧心。 “烨哥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呐?!” 云嫣打量了下屋内陈设,向坐在塌边的康王妃行礼,“母亲。” “大胆!”康 王妃容色震怒,“身为当家主母,我把珍娘和烨哥交给你管,你就是这么管的?” 她指向床上裹着被子的烨哥儿,露出的小脸蛋通红一片。 云嫣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歉然道:“实在是太累了,但休息前交代了下人通传,也许是下人怕打扰我休息,才未告知,媳妇回去一定严惩他们。” 康王妃冷哼,“单严惩怎么够,你看烨哥儿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 呵,怎么补偿? 要不世子妃给苏卿雾来当? 云嫣走到榻前,看双眼通红的苏卿雾一眼,上前一步,附掌在烨哥儿额头上。 苏卿雾见到这幕,哆嗦一下,连哭声都停了。 “确实滚烫,”云嫣很快收回手,问丫鬟,“请大夫了吗?开了药没?” 花嬷嬷:“天杏堂的胡大夫刚走,药开了,丫鬟正在煮。” 云嫣颔首,假装担忧地看向康王妃:“母亲不知,媳妇出阁前曾在江州随鬼医学过两个月,对小儿发热颇有研究,可否让媳妇诊下脉?也好让媳妇为自己的疏忽赎罪?” 康王妃怒气消退,“你小心些,小孩子皮肤嫩。” 云嫣:“是。” 苏卿雾严防死守,不让云嫣乱动。 而云嫣只是眸子落在 孩子通红的脸色,昏睡中略微侧了下身体,一头乌丝下,似乎有红色的点状凸起。 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诊脉。 “怎么样?”康王妃急问。 “确实是风寒导致的发热,温度有些高,烨哥儿还小,夜里要多喝水。” 云嫣淡淡扫了苏卿雾一眼,心下发笑。 虎毒还不食子呢,苏卿雾也真是厉害,最毒妇人心呐。 话音刚落,康王妃再次冷脸。 “还不是你昨晚冷血,作什么刁难他们母子三人,可怜这么小的孩子,铮哥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是啊,不仅会心疼死,还会把她弄死。 像前世那样。 云嫣敛下胸口汹涌的怒火,眼眶通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母亲息怒,都是媳妇的错。要不,这几日,媳妇就把烨哥儿带过去,亲自照顾?” “姑母……”苏卿雾呜咽。 “不用了,肃亲王那边还需要你照顾,烨哥儿这他母亲照料就行。” 云嫣顺从道:“是,那媳妇按照阮姨娘的份例,给海棠苑拨银可好?一来,珍娘母子三人吃穿用度可以大方些,二来若是害病,珍娘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被动。” 这话,倒是让康王妃一顿。 她看嫁进来之后便 恭顺孝敬的云嫣一眼,素来幽冷的眸光有一丝闪烁。 她和花嬷嬷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她轻咳一声,“也好。” 云嫣心里暗笑。 康王妃这副模样,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若是不主动提份例的事,康王妃一定会照她的意思,让自己大出血。 “那媳妇回去便照办,”云嫣温婉一笑,和苏卿雾告别,“珍娘好好照顾烨哥儿,有什么只管遣丫鬟来找我便是。” 苏卿雾怯怯的,“谢过世子妃姐姐。” 云嫣颔首,朝康王妃行礼。 “那媳妇先告退了。” 快掀开帘子前,云嫣突然顿住步子,随口问身后的蓁迭,“可有嗅到酒气?” 蓁迭还未发现蹊跷,小声道:“奴婢嗅到了,很清浅。” 屋里榻边哭泣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 云嫣走出海棠苑,蓁迭不解问,“小姐,梅瓶里为什么会有酒?” 云嫣轻笑,“那得问苏珍娘了。” 蓁迭不知情地挠了挠脑袋。 她笑着回到栖梧苑,交代蓁迭叫府里负责采买的婆子过来。 “悄悄的,切勿打草惊蛇。” 蓁迭俏皮地眨眨眼,“小姐放心。” 肖婆子在栖梧苑待了一炷香,随后揣着一贯钱笑嘻嘻走了。 对面开 着窗子的苏卿雾见她走了,才招呼嬷嬷过来。 “那位婆子和世子妃什么关系?” “肖婆子负责采买,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世子妃大概是要她看好需要采买的物资吧。” 苏卿雾若有所思。 另一边,送走肖婆子,云嫣又把蓁迭叫来。 “去天杏堂跑一趟,拜托胡爷爷帮我个忙。” 锦州青白鸾落在万字纹雕花窗上,云嫣取下它腿上的纸条。 它又立刻飞走。 “王爷又要找您了吗?” 蓁迭撇撇嘴,眼底流露出心疼。 “不是,他要在越山待三日。” 云嫣暂时放松下来,上次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身上痕迹也没了,可真要去见他,她还真不愿意。 “太好了,小姐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蓁迭双手合十,感激不已。 云嫣则无悲无喜,陷入沉思。 行宫就修在越山,顾淮在行宫待这么久,应该是为了保护宸贵妃。 傍晚申时三刻,天幕擦黑。 金陵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脸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 “恭喜世子妃,棉布已经 第5章 云嫣反击 自江州三月产出,百姓从排斥到接受,不过短短半月而已。 价格也从每匹二百文涨到每匹四百文,京城有比江州更广阔的市场,她有信心,这批棉布能大赚一笔。 “接下来找京中各大布庄的老板宣传售卖,我会派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金陵迟疑,“世子妃娘娘是要哄抬物价?” 百姓父母官,是金陵的目标和梦想,他不愿意做也正常。 云嫣思忖片刻,神色郑重不少,“商人逐利,棉布透气保暖,迟早会畅销全京城,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畅销前,把棉布推上市场。至于价格,只要不垄断,很快就会趋于正常的稳定水平。” 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节,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金陵:“我明白了,属下会按世子妃交代的去做。” 次日清晨,云嫣去灵钰苑给康王妃请安。 这几日雨水淋漓,石阶上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 她拿了厚厚的礼单,进主屋正碰见大房徐氏和二房柳氏。 两人的丈夫被贬黄州,成为庶民,如今不得往家中递信,徐氏和柳氏便与幼女相依为命、深居简出。 云嫣和两位嫂嫂见礼,“大嫂、二嫂。” 徐氏沉默寡言,不理中馈多年,也因为三年前夫君受公父连累之事对康王妃颇有微词,连带对云嫣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张口便是刺她,“今日没去陪肃亲王?” 云嫣脸色如常,指甲却早已陷落掌心。 柳氏出身更高,是右相之女,从来看不起云嫣,径直忽略她的请安,转而对康王妃告礼。 “母亲,妾先回去了。” 康王妃摆摆手,“去吧。” 两人都走后,云嫣和康王妃谈起中元节的安排事宜。 “再过五日就是中元节,大哥和二哥不在京中,那日没有宵禁,母亲可要亲自去看看公父?” 毕竟是官家堂兄,再心狠,中元节这样的日子,也会允许康王全家团聚。 康王妃情绪原本还算平和,闻声面色陡然阴狠,一挥手,桌上茶盏倾倒,滚沸的茶水洒在云嫣腿上。 隔着单薄的丝质裙衫,云嫣的腿重重刺痛。 她立刻跪在地上,“母亲息怒。” “你记性越来越差了,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你不配称他公父。” “是,是妾说错了。” 她表面认错,心底却冷笑不止。 如果不是用她的钱打点诏狱上下,康 王凭什么还能完好活在里面? 如果不是她陪了肃亲王三年,他早对康王动手了,还能容康王妃时不时去诏狱里看他? 哈,不过情深意浓也是个笑话而已。 关入诏狱三年,怕引火烧身,康王妃统共看过他三次。 比她这个做儿媳的还要少。 “记住,下次要再让我听见你喊他公父,你就去祠堂住着。” 云嫣:“是,母亲。” 脱掉绸裤,褪去里衣,一大片羊脂白玉的肌肤,布上一片烟霞的粉色,上面扑了一层水泡。 像几十条鲤鱼并排躺在太液池里吐泡泡。 蓁迭一点点给云嫣上药,心疼得直掉泪,“小姐,您忍着点。” 云嫣咬着绸布,额角大颗大颗冒汗。 “好蓁迭,你上就行,我没关系。” 云嫣在呼吸的缝隙里开口。 只是药还没上完,门板就被重重拍响了。 “不好了世子妃,烨哥晕厥了,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水泡清洗后还很疼,刚沾了药,又要换上里衣,势必要把药沾在上面。 蓁迭恼得跺脚,“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这个时候晕,我怀疑王妃是故意的。” 云嫣摇头,“你出去叫她等一下,我稍后就到 。” 蓁迭忍着泪出去了。 沸水烫在腿根、小腹还有肚子上,云嫣一裹紧里衫,一阵阵绵密如针扎的疼就从毛孔里传出来,疼得她脚趾都绷紧了。 等披上外袍,她出了一身的虚汗。 打开门,蓁迭和两个嬷嬷等在外面。 到海棠苑,里面罕见的安静,没有吵闹。 一进门,就见胡大夫站起来,急道。 “简直是胡闹!这么小的孩子明明对酒精过敏,你还给他用酒擦身,你是不想让他活吗?” 苏卿雾瞠目,“不是……不是我!” 康王妃上来就要给云嫣一巴掌,被云嫣退后一步,往身旁一错。 云嫣问苏卿雾,“酒在哪?” 苏卿雾装糊涂,“什么酒?我不知道。” “你还在胡说,珍娘日夜守着烨哥儿,寸步不离,怎么舍得伤害他?” 云嫣:“胡大夫,你说。” 胡大夫道:“禀王妃,这种酒是透瓶香,酒性极烈,一般贵人家是不会采买这种酒液的,敢问王府内可有?” 康王妃目带惊诧,看向云嫣。 云嫣交代蓁迭,去请负责采买的肖婆子。 苏卿雾目瞪口呆,原本是坐在床边,等肖婆子来,她已经跪坐在地。 “ 禀王妃,世子妃,奴婢负责采买多年,从未进过这种酒,王妃进的酒都是大酒楼中的佳酿,这种酒充当不了门面。” 肖婆子说完,人就退到云嫣身后。 她话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了,康王妃还在替苏卿雾狡辩。 “采买带不进来,还有可能下人带进来,不是吗?” 云嫣笑了,“以珍娘的身份,何以需要向下人借酒?” 云嫣点头示意蓁迭。 蓁迭会意,去开南面的窗子,顺带把窗边的梅瓶拎下来,递给胡大夫。 “大夫看,这里面可是透瓶香?” 胡大夫拔开梅瓶小口,颔首肯定,“是也,里面正是透瓶香。” 苏卿雾摇头,“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里面有酒。” “珍娘,你对烨哥的母爱有多强烈,寸步不离,丫鬟难道还能在你背后,偷偷算计你?” 云嫣字字珠玑,恰恰用刚刚康王妃的话怼了她。 康王妃沉着脸,仿佛六月暴雨欲来前,阴云密布的征兆。 “妾上次来,便嗅到过,上次只以为是普通发烧,诊脉却发现烨哥似乎是过敏,只是胡大夫是杏坛圣手,妾便以为是妾手生,没想到耽搁了三日,竟拖累了烨哥儿。” 第6章 手眼通天 “糊涂啊,珍娘,烨哥儿长到四岁,就没有大夫告诉你,他对酒过敏吗?”康王妃脸色沉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姑母,奴不是故意的,是奴疏忽,还请姑母担待。” 苏卿雾眼泪叭叭地往下落,哭得我见犹怜,但云嫣却没半点心软。 “如此看来,珍娘似乎不适合照顾烨哥儿,不如把他送去我那,母亲是清楚的,我最喜欢小孩子,等痊愈了,妾再将烨哥儿完好地送回珍娘手里,母亲觉得可好?” 云嫣说得云淡风轻,苏卿雾却急了,抱住康王妃的腿大哭不止。 “姑母,万万不可,烨哥儿自出生起便和我寸步不离,离了奴他恐怕会哭闹啊,而且上次世子妃没让妾的这对儿女进府,烨哥儿心里对世子妃还是有些怕的。” 云嫣看向康王妃,她果然心软了。 苏卿雾的确工于心计,不过不急,反正她也没想这么快惩治她。 雍容华贵的一张脸敛眉,“不送去世子妃那,那你便细心照料着,世子妃派两个得力丫鬟来守着,确保万无一失。” 哭得几欲昏厥的人终于住嘴,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 “谢过姑母。” 云嫣离开海棠苑, 蓁迭在她身边替她打抱不平。 “分明是苏珍娘诡计多端,王妃却连个歉都不让她赔,这心眼都偏到太液池里去了。” 云嫣清浅一笑,“王妃对那位表亲如此敬重,对苏珍娘也爱屋及乌,看来我们以后要躲着她,不然脏水随随便便泼上来,我们可来不及洗。” 蓁迭了然,“小姐说的是,虎毒还不识子呢,苏珍娘还真做得出来。” 云嫣心想:害一个儿子过敏发烧又如何?为达目的,哪怕把女儿卖去青楼,她都使得出来。 她眼神一冷,临近栖梧苑,却感觉被烫到的地方隐隐作痛,额前冒出一层细汗,不自觉弓起身体,步子迈得更小。 蓁迭敏锐发现她不舒服,急急扶住她,“小姐,是不是烫伤的地方很疼?咱们快进去,奴婢去请大夫。” 到了东屋换下裙衫,云嫣才按住蓁迭,“库房里还有顾淮送的御医院的祛疤珍品玉容膏,你去取来。” “奴婢这就去。” 云嫣刚解下裙衫,还未把贴合伤口的里衣褪下,便听外间碧纱橱传来声音。 她稍稍一惊,里衣半褪着回头。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眼前却是一惊,娇妍的一张 脸上浮起遍红,犹如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 “你怎么在这?”她慌张去掩衣服,手忙脚乱,对面男人却三两步走近,扯住她往怀里一掠,正巧掐中她腹上伤口。 云嫣浑身打了个激灵,被顾淮发现,“怎么,三两天不见,这么排斥我?” 说着隔着布料,用力在她肋骨下一按。 云嫣一疼,额角汗珠簌簌,嗓子里连哑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惨白着脸,解释,“王爷说笑了,是奴身上不适,您先松开奴。” 如鹰隼般的眸光冷冷盯着她,犀利如薄刃,似乎要看穿她。 “几日不见,你的借口越来越拙劣了。” 说着强势按她去架子床上,期间外力按压推挤,她没忍住痛呼出声。 正巧院子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外间蓁迭推门而入。 “小姐,您的玉容……” 顾淮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如蓄势待发挽起的厉弓,对上那双如狼如鹰的厉眸,蓁迭吓得小腿都在抖。 尤其他寒声,“药膏放下,人滚出去。” 蓁迭走了,一张脸又红又黑。 红的是白日就撞见肃亲王和世子妃的风月情事,黑的是肃亲王实在太不像话,这还是白日,就敢擅 闯康王府,这也太大胆了吧? 里间云嫣更是窘得说不出话来。 想要他轻点,奈何习武之人筋骨强健,她又不是他怜香惜玉的例外和偏爱。 药膏被蓁迭放在外间,他隔空丢过来,猎风拂过耳畔,差点砸在她脸上。 “还真伤了?”他居高临下,冷冷睥睨微伏在塌上的她。 云嫣觉得羞耻,又不想当着他的面换药,从塌上坐起,略微垂首。 “还请王爷在外间稍等,待妾上过药之后,再侍候王爷。” 顾淮却不按常理出牌,罕见地好声气问她,“伤哪了?” “小伤,不劳王爷记挂。” 她想,顾淮的好脾气,一定是在外他的心肝宝贝宸贵妃给他好脸色了,就连不软不硬的反驳,他也没发脾气。 人自顾自去了外间,拿她博古架上的笔墨把玩。 里外间有屏风相隔,云嫣背对着他,咬牙小心翼翼给自己上药,披上衣衫。 等做完,她出去,顾淮大喇喇金刀大马坐在她的黄花梨木宽椅上,手中是她爱不释手的青金石黑漆刻云雷纹羊毫,被他握在手上,落墨之处,是肤软如膜、坚洁如玉的澄心堂纸。 一张可抵百文,问题不是价格, 是她只有这一张啊。 她心思忐忑,正要细讲,顾淮却将纸折了,唤一声“惊雷”,绑在它腿上。 惊雷是他那只锦州青白鸾。 六年凤,极珍贵。 可云嫣的澄心堂纸也不是俗物,她心疼死了。 “既然你受伤了,那就好好养着。”顾淮说完这话,便是要走的模样。 修长挺拔的身体走到门边,朗如碎玉的声音压低了几度。 “你要经商就收敛点,不要闹到三司使那里。” 在酸枝木长桌旁拧眉的身影一怔,再抬眸,发现雕海棠纹黑漆木门半开着,顾淮人已经离开了。 蓁迭躲在角门那,见那道英姿峭伟的身影翻墙而出,才匆匆回栖梧苑。 “小姐,肃亲王这是怎么了,专程来看您吗?” 云嫣心思下坠,心事重重,想必不是专程来看她,而是来专程警告她的。 江州云家经商百年世家,外祖年迈,如今掌家的正是表兄,前段时间,表兄新买下一座铁矿,三日前曾来信与她商议。 她只是出了主意,并没干涉,亦没有参与分红。 却没想到,顾淮这般神通广大,轻而易举就知晓是她做的。 不愧是枢密使,天下各处都有他的眼。 第7章 诏狱探望 她垂眸,薄如蝶翼的眼睫轻轻垂下,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翳,连回答蓁迭也恹恹的。 “不是,蓁迭,帮我送封信。” 蓁迭:“好。” 她正打算替小姐研墨,却发现酸枝木上雕着云纹的端砚还有残留的黑墨,讶异一瞬,却又飞快敛去,退居一侧。 桌面好看的深灰色木纹,与云嫣洁白的一截皓腕交相辉映,映着隔窗透入的一截光线,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幽婉沉静,如诗如画。 蓁迭有些纳闷,不知这么好的小姐,肃亲王怎会拿她做个玩物。 明明两人也时常通信,肃亲王还让自己的爱宠青白鸾来送信。 而且昨日才说了要滞留三日,今日便回了,还以为是他想念小姐了,没想到离开还是冷冰冰的。 小姐掩盖不住的伤神,显然肃亲王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云嫣将信件递给蓁迭,“加急送往江州云家,要快。” 盐铁司动作不慢,云嫣怕表兄的铁矿不光要上交给朝廷,还要被惩戒。 雨深风撞,窗子明明掩得很紧了,云嫣还是能察觉到风从缝隙里涌进来,钻进袖子里,有种难言的寒。 临近傍晚,她看完钱庄布庄上递来的账本,人 便枕在架子床上,睡着了。 因为腹上的烫伤,始终不安稳,还有些疼痛。 接下来两日,她闭门不出,躲在院中养伤。 烫伤的泡被针扎破,流出脓来,又沾上新药,煎熬数次,终于不再难以忍受。 胡大夫开了药,拱手,“世子妃的烫伤已无大碍,玉容膏药效极好,想必再坚持擦抹七天,这伤口便能痊愈。” 云嫣:“谢过胡大夫。只是苏珍娘那里?” 胡大夫压低了声音,眉头皱紧了。 “实不相瞒,那位娘子私底下想买些药延长小少爷治疗期限,被老朽寻了个借口打发了。” 云嫣抿唇,“胡大夫有心了,不愧是杏坛圣手,天下父母心啊。”说着要递金稞子过去,被胡大夫拦下。 “世子妃的外祖当年对我有恩,这点小忙,不需世子妃重金报答。” 云嫣也不客气,“那便辛苦胡大夫多跑几趟。” 与那双充满智慧的沉明眼眸对视,虽不直言,两人却都已心领神会。 将人送走,云嫣原本想再歇息一会儿,中元节前,大批账目支出,她单看账本,便觉疲累异常。 院子里却传来沉稳却焦急的脚步声。 很快,云嫣听见花嬷嬷拖长 的略显威严的声音,“世子妃,王妃交代您去狱中看望王爷,切勿耽误了时辰。” 云嫣坐起身,隔着门帘应了声,“母亲不是说后日,怎的换成了今日?” “王妃昨日梦见王爷,心下不安,今日便早早去了祠堂诵经祈福,实在放心不下,就托奴婢来告诉您一声。” “好,还请嬷嬷稍等一下。” 坐于梳妆台前,云嫣收敛了心神,草草梳直长发,插上一支牡丹金簪,才打开门。 花嬷嬷手中提着食盒,“这是王妃交代小厨房给王爷做的,王妃交代世子妃,千万要送到王爷手中。” “这也是王妃亲手绣的,请世子妃一并带上。” 花嬷嬷塞给云嫣的,是一只精美的天青色绣八爪螭龙香囊。 云嫣:“好,嬷嬷让母亲尽管放心便是。” 待花嬷嬷离开,她随手燃了火盆,将香囊掷于火盆中,艾草的香气和丝绸焚烧的烟味交缠在一起。 云嫣冷淡地看它焚烧殆尽。 康王妃不仅无知,还虚伪至极。 以康王爷的罪行,想东山再起,重回王位,俨然是做梦。 康王妃以为每日跪在牌位前,诵经祈福,就能免去罪孽? 还不如多做些好事,去 难民街上施粥来得安心。 雨水湮然。 六十四骨油纸伞罩在簪上,翩飞的裙裾却仍在走动间,溅起污泥。 云嫣穿着单薄的白色云纹襦裙,外罩白狐毛斗篷,低调用了王府内一辆青帷马车。 她下车,立在诏狱外不远的地方。 天幕漆黑,如一团化开的浓墨,偶有闪电飞扑而过,劈裂不远处的林木,寒风袭过,云嫣感觉脸颊的软肉开始发麻,有冷意朝鸡皮疙瘩上蔓延。 侍卫和诏狱外的官员交谈几声,很快走过来。 “禀世子妃,王爷有令,不让闲人入内。” 云嫣摸了摸顾淮给的进出诏狱的令牌,尖锐的边角戳痛了她的手心,她唇角挽起一抹冷笑,比横飞而过的秋雨还冷。 顾淮,不守信用,出尔反尔。 蓁迭跟着云嫣,油纸伞也如影随形,她靠得近,听清小姐用祈求的语气,问那守狱的官员。 几经拒绝,云嫣毫不气馁,奉上沉甸甸的荷包。 她语气侬软,“还请官爷通融,奴只想把母亲心意送到。” 官员终于松口,“赶紧去吧,不能超过一刻钟。” 云嫣行礼,“谢过官爷。” 穿过血腥味浓郁的过路,橘黄色火焰燃在木架上 ,狱内戒备森严,随便抬眼看去,能望见黑漆漆的沾染了血的眼珠和刑具。 云嫣来过很多次,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像第一次一样,差点呕出来,夜里回王府,躺在床上失眠半宿,又连做几夜噩梦。 她跟随狱员穿过长长的中廊,直到走到最里面。 这里几乎是一片净土。 没有血污,没有肮脏的地面,也没有简陋的墙面。 相反的,不大的狱房内,四角的火把燃着温馨的光,角落里被褥整洁柔软,康王并没穿囚服,依旧一身干净的秋袍。 见她来了,他只稍稍抬了抬眼皮,云嫣隔着狱门行了礼,并没喊他公父。 交代狱官开门把食盒递进去,身躯未移动半分。 “世子妃,本王该谢谢你,若不是你在那崽子面前说好话,本王还住不上这么好的屋子。” 康王随手掀了食盒,点了点自己的八字胡。 笑意不阴不阳。 云嫣笑了,“王爷客气,母亲交代的事,云嫣自当办到,算是替夫君尽了孝道。毕竟,我并不相信,夫君就那么轻易战死沙场。”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康王的神情。 果然,一说完,康王眼神犀利了几分,眼底浮 第8章 将心比心 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圣阳五年上元节过后,顾铮就会回京述职。 如今是圣阳四年中元节前三天。 看康王神情,显然也是知道的。 而且极度厌恶她喊顾铮夫君,因为她给顾铮戴的绿帽子。 他讨厌什么,云嫣便偏要在他面前说什么。 眼角的泪说涌便涌,帕子掖了掖眼角,情意绵绵道:“夫君尸骨一日未送回京城,我便一日不信夫君战死沙场。” 嘭! 云嫣哆嗦一下,隔着幽暗的黄火看去,康王脸色阴鸷,把康王妃放在食盒里的剑南烧春摔在地上。 上好的汝窑白瓷碎了个透彻。 云嫣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康王厉喝:“本王的儿子马革裹尸,你一介妇人休要胡言乱语,毁了铮哥儿的一世清名。” 云嫣故作怯弱,喃喃称是。 “可惜了王妃替本王准备的好酒。”康王养尊处优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云嫣却不把它当成难过,猫哭耗子而已。 他又简单问了几句,云嫣便戴上兜帽,沿原先过来的长廊原路返回。 迎面笼罩下一团黑影,熟悉的脚步声,橐橐的,狼皮质地的黑靴。 云嫣从脚底蔓延起一团冷汗,往她的四肢百骸上涌。 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纤细的天鹅颈却被一抓扼住,男人的手极用力,颈部的血管在他手掌下用力地跳动。 漆黑的眸子如尖锐的刀刃瘆人,咫尺间可划肉破成碎片,云嫣在困难的呼吸间听见他发问。 “来看康王的?” “唔。”云嫣摇头,澄澈的鹿眼荡漾着无辜,呼吸艰涩道:“是王妃的……命令!” 那双握住她脖颈的手掌松开,顺着她白色绒毛的兜帽钻进衣领。 冰冷的指尖,在她温热的肌肤上泛起一片凉意。 云嫣不适应地打了个激灵。 目光交叠时,偏开视线,发现他窄袖长袍的肩上也有雨,忙拿了帕子揩去。 细细的柳叶眉,挺翘而柔润的鼻,樱唇薄而软,还有颈部一大片白腻的皮肤,在森冷的诏狱里,幽黄的火把下,白得晃眼。 他黑暗的凤眼闪过一抹危险的光,猛地扯近云嫣。 喉结滚动,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爆炸,“勾引我?” 云嫣稍一怔,同样附在他耳边,嗓音绵软,“王爷今夜有兴致吗?妾身上好得差不多了。” “想得美,”他毫不怜惜地一推,嗤道:“本王今日来狱中办事,你老实点。” 他用力一猛,云嫣 便撞在背后的木栅栏上,即使有厚厚的布料加持,依旧痛得拧眉。 顾淮却朝和刚刚相反的方向,大跨步而去,看上去挺着急的。 蓁迭见云嫣吃痛,忙扶住她。 “王爷怎么这么凶?” 云嫣敛眉,眼底的伤怀被长长的眼睫遮挡。 “他一直都这样。” 对不爱的人多一点怜惜都厌恶。 不过云嫣倒是对今晚他的态度很满意,牺牲一点色相,少被他折腾一晚,很划算。 云嫣带蓁迭出来,正要上来时的那辆青帷马车,迎面肃亲王府的护士却拱手过来。 “云姑娘何不等等,王爷马上就出来了。” 云嫣看着前不远处的红鬃汗血宝马,那是顾淮的老伙计曜影。 旁边有一辆红帏挂流苏的马车,马车四角镶嵌着青金石,在黑夜里依旧明亮。 车轮高,规格比康王府的那辆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肃亲王出行,从来不坐马车,只骑他的曜影。 云嫣奇怪地看向护卫,“王爷是过来接人的?” 护卫:“不是来接云姑娘的吗?” 云嫣糊涂了,刚才顾淮明明说了他要办事,让她自己回去,怎的,出来就有马车接了? 护卫做出请的手 势,云嫣便上了那辆马车。 内里铺着柔软的兔毛坐垫,车内宽敞,中间小几上还贴心放了水晶糕,云嫣第一次坐肃亲王府的马车,有些拘谨,便没乱动。 正百无聊赖时,右侧雪白的狐毛大氅撞入她眼底。 她记得,这是去年木兰围猎,顾淮斗败其他王爷猎的一只上等白狐制成的,她提了好几次顾淮也没松口。 这次怎么拿出来了? 她刚要上手摸。 隔着布帘陡然传来一声冷喝,“不准碰!” 云嫣骤然缩回手,门帘适时被掀开,他怀里抱着一衣着褴褛的女子,纵然有半脸血污,但掩盖不了倾城的绝色。 眉梢眼角和自己很相像,当然,和皇宫里那位宸贵妃更像。 云嫣视线落在肃亲王身上,他身上落了雨,眉梢眼角有停驻的雨珠,他怀里的女子却好好的,一点没湿。 只是囚服单薄,女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顾淮毫不介意地拎起右榻上的白狐毛大氅往女子身上披,将她好好笼住后见她还在,眉头挑高,不爽道。 “你怎么还在?滚下去!” 云嫣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什么,就是真傻了。 她不敢多看一眼,避开车内两人,弯身下车,蓁迭在 不远处等候,没来得及送伞,她也没来得及戴兜帽,任由琉璃珠子大的雨珠砸在脸上。 前面不远处的蓁迭看见她下车,也慌慌张张奔过来,举起伞罩在她头上。 云嫣脸颊臊热,她怎么会自作多情成那样,顾淮从未用马车接过她,是她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竟连他的忌讳都忘了? 蓁迭看着小姐步子很急,长长的裙摆也忘了提,沾了一层泥污,心里更难受。 刚要开口提醒,后面一道凛冽的冷喝。 “站住!你和小眉一起回去。” 云嫣跨上矮凳的步子微顿。 隔着油纸伞倾泄而下的雨帘,云嫣看到顾淮眉眼冷冽,长身玉立,视线只松松在她身上停滞一秒,便利落上马,坐下银鞍在黑夜里闪过咄咄的光,像他。 云嫣最终坐上那辆尊贵体面到,她压根没资格坐的马车。 对面的女子已经醒了,木桌上的食盒掀开,里面的七色水晶糕在灯笼的照耀下分外惹眼。 她显然饿狠了,捏起来小口小口地吞咽。 云嫣想起自己,中午胃口不好,没用午膳,晚膳到现在也还没用。 她也饥肠辘辘,但想起顾淮那副样子, 第9章 侍郎之女 对面的女子却突然停止了咀嚼,长长的眼睫眨了眨,看向她。 “姐姐,你也是那恶魔的小妾?” 小妾? 云嫣募得一怔,她敛眉,这才仔细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算不上妾室,甚至连个挂名的外室都不是,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个被顾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只是在对面女子面前,她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算作默认。 转而问起她,“你叫什么,为什么喊他恶魔?” “抄了我全家,还假惺惺来诏狱内接我,不是恶魔是什么?” 她满眼恨意,云嫣从她口中得知,她是吏部侍郎的嫡女,林眉。 到肃亲王府已经是酉时,林眉对顾淮派来的侍女排斥得很,只有一个她,因为是在马车上认识的,有些熟悉,对着她,总不至于乱丢东西,砸碎顾淮的珍藏琉璃瓶。 顾淮没亲自出现,但下人显然怕惹怒林眉,只能请云嫣帮忙。 云嫣便让蓁迭先传信回王府,自己伺候林眉梳洗。 林眉身上伤口不少,但都是浅浅的皮外伤,显然是顾淮提前交代过。 不然以诏狱的严酷程度,她想走着出来都困难。 “姐姐,我听说那恶魔喜欢我这张 脸,像喜欢你一样吗?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强拽着女子,不顾礼义廉耻,便往榻上扯吗?” 云嫣一噎,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了。 林眉性烈,上顾淮的床怕要吃尽苦头。 她浅浅劝了句,“顾淮他条件挺好的,府内金尊玉贵,衣食无忧,他待女子也挺体贴,你不必这般排斥。” “可是没有名分呐,”林眉小嘴一瘪,“本小姐是吏部侍郎之女,爹爹说过,管他再怎么权势滔天,我只做正室,不做妾室。” 云嫣心下苦笑。 那是以前,进了一趟诏狱,你便不是吏部侍郎之女,而是罪臣之女,若不是顾淮保你,你现在已经被送去教坊司充作官妓。 这么残忍的事实,云嫣没告诉她。 林眉刚刚才透露,自己刚刚及笄。 如此美好的年华,实在太残忍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笃笃的声响。 “云姑娘,王爷叫您过去。” 去顾淮院里路上想了很多,大都是顾淮有了新欢,能不能放她一马的奢想。 到了主院,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云嫣拘谨地站在房间里,不敢四处张望。 “在外面杵着做门神?进来伺候本王!” 听见声音,云嫣才抬眸 看向屏风后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刚才被雨声掩盖,她便自以为他不在。 浴桶里,男人背对着她,结实的背肌,刚硬的肩膀,充满力量感。 云嫣只稍稍看了一眼就飞速落下,她最是清楚床上这副身躯如何挥汗如雨的,也让她痛楚不堪。 她想起便瑟缩。 “愣着干什么?要本王亲自教你?” 云嫣回过神,快步上前挽起长袖,拾起巾帕,往他背上擦拭。 她边擦边腹诽,顾淮还真是刁钻,明明没想让她入府侍寝,却在偶然遇见后,把她弄进府内,伺候完他的女人,再来伺候他。 她的力度适中,顾淮舒适地眯上眼。 但云嫣心不在焉,长袖下滑,伸出巾帕朝水下探。 一不小心碰到他劲窄的腰部,手腕倏然被他拽住,男人凤眼狭长,眸色凛然,勾起的唇角讽刺意味浓厚,“故意的?” 云嫣心跳如鼓,被他捏住的部位灼胀发痛,她略微弯眉,“那位林姑娘……” 手腕连带着人都被顾淮推出去,他从水桶里站起,侧脸凌厉的线条紧绷,气得狠了,“不该你管的事,少插嘴。” 他出来披上长袍,水溅了云嫣一身。 这夜,云 嫣被顾淮摁在床上,死去活来,生受了好几日的火。 她在力竭的间隙还在想,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若是林眉能挑起大梁,让顾淮放她一马,未必不是件好事。 男人却仿佛知晓她想什么,阴冷如判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少打林眉的主意,她和你可不一样。” 云嫣想,哪里不一样? 因为林眉不是出嫁女? 可她跟他时,也是完璧啊? 顾淮泻完火,绣着蛟龙的黑袍罩住他挺拔的身躯,看着随手拿锦被把自己裹得很紧的人,他一声嗤笑。 “你倒是聪明,知道往江州递信。” 闭着眼的云嫣眼睫一颤,手指捏紧了被面,强忍着示弱道:“表兄一介商人,哪怕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会和朝廷作对。” 她声音本就偏软,因为事后缺水,嗓子干哑,声线更低了。 倒像是装出来示弱的。 “有你这样的表妹,你表兄也差不到哪去。” 这算是夸奖还是讽刺? 云嫣姑且把这当成夸奖吧。 “她怎么样?”顾淮突然发问。 云嫣缓了下,大抵猜到他问的是林眉。 “林小姐身上的伤都是轻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初来乍到, 对府中下人和王爷都很陌生,王爷若想和林小姐亲近,还是柔和些。” 云嫣话刚说完,就感觉一根手指把自己下巴抬了起来。 男人居高临下,冷冷睥睨她。 “本王用你教本王做事?你未免管的太多。” “是,妾僭越了。” 云嫣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自己过劳死,她才不会和林眉多说。 引火烧身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你在心里骂我?”男人手指倏然收紧,云嫣下巴一痛,眉眼都扭曲在一块。 “妾不敢。”云嫣强笑。 “呵,”他轻笑一声,“你若是安分些,本王在你被康王府休弃后,还可以给你留个妾室的名分。” 别,别,千万别! 云嫣这辈子重生,知晓顾铮迟早会回来。 她早做好打算,要脱离康王府这个苦海。 去他妈的世子妃的名分,谁爱要谁要。 至于顾淮,他权当自己是玩物,她便只等他玩腻了,远走高飞去寻自己的大本营便是。 谁管他的王妃、侧妃还有那一堆妾室是谁。 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厌恶被顾淮看得清清楚楚,他冷笑一声,把云嫣甩在床榻上,“做肃亲王的妾室,还委屈你了?” 第10章 中元出行 “不敢。” 云嫣低眉敛首,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她的视线,也遮住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连林眉这样的家世,都不许自己做妾室,她是裕国公嫡女,更不屑于做妾室了。 “本王看你敢得很。” 下颌骨一阵刺痛,顾淮力道足,硬生生掐起来,半点温存都不带,云嫣感觉下巴的骨头都差点错位。 他一挥手,未披衣衫,径直去了隔壁书房。 “休息好了,自己回去。” 他留下这句,是逐客的意思,云嫣也不敢多留,强忍着身体不适,披上衣衫便走了。 离开前,看见隔壁书房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官员议事的声音。 “王爷,云姑娘走了。” 门客王远住了口,看着侍卫说完,素来不近女色的肃亲王屈指敲了敲黄花梨桌面,眸色平静如水。 “让追风送她,半夜别出事。” 王远不禁微愕,能随便进出肃亲王府,还能得到肃亲王这般挂怀的女子,除了皇宫里那位娘娘,他还没见过第二个。 因为林眉,云嫣有幸再坐了一回高轮红帏马车,路上雨水淋漓,撞击到马车四角,能听到扰人的噼啪声。 云嫣原本已经睡熟了,车辙转动不 知轧上什么,车身剧烈摇晃,她磕到车窗上,突然被撞醒。 外面有打斗声,云嫣掀开窗帘。 细密的雨帘里,刀光剑影重叠,有双冷鸷的眼对上她,银镖直冲她的方向而来。 在距离她一指的地方被刀刃截过,剑风所过,一缕青丝被削落,直接落在车内榻上。 云嫣松手了,车帘在风雨里摇曳。 蓁迭这才从沉睡里醒来,擦了擦嘴角。 “小姐,怎么了?” 没从云嫣这得到回应,蓁迭掀开前面门帘,只看了一眼,便快速撒手,后退一步坐在地上。 大约半炷香后,外面刀剑声才止。 追风拱手站在车外,马嘶声渐歇。 “云小姐,请放心回府。” “走吧。” 云嫣下令,马夫才重新驾着马车离开。 却依旧心惊胆战。 顾淮实在危险,只是半夜坐了他一次马车,居然被仇人这样追杀。 可怜蓁迭不明就里,擦完冷汗,还在替顾淮说好话,“肃亲王看起来也不是全然冷冰冰嘛,他还知道派人保护小姐您。” 云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她回府后,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被雨声吵醒,轰隆的闪电和雷声交织,梦魇缠绕,顾 淮的冰冷和顾铮的算计交缠在一块,她悲从中来,差点在夜里哭出来。 次日去请安,即使描眉化了妆,也难以掩盖憔悴。 “怎么了,世子妃伺候了肃亲王,为伊消得人憔悴了?还是肃亲王有了新欢,对你这个旧爱爱答不理,你不高兴了?” 康王妃阴阳怪气,随手摔了汝窑的一套青瓷茶杯。 云嫣错后一步,以防滚烫沸水泼在自己身上。 上次的伤疤还未彻底痊愈,这次要是再烫伤,她不确定自己忍不忍得住,想把康王妃摁在地下狂揍,让她去找她的苦命夫君。 “母亲息怒,夜里送妾回来,这是肃亲王的一贯规矩,而且也请母亲慎言,肃亲王的事,不是咱们议论得起的。昨日妾去看王爷,王爷状态还好,衣装整洁,还提了母亲几句,话里也有感激肃亲王的意思。” 康王妃冷哼,“谁要他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他,铭哥儿和英哥儿都该留在府中承欢膝下,怎的还会流徙到千里之外,害得我们骨肉分离。” 云嫣几乎要被康王妃的样子恶心透,但她面上还要低声相和。 “罢了,中元节你两位嫂嫂都不愿出门,便由你带着你两 位侄女出去逛逛,也好为你两位哥哥祈福……对了,也带上珍娘,他们初来京城,也该好好玩玩。” 云嫣淡声:“是,母亲。” 她没问康王妃,她自然是要守在王府内,彻夜祈福的,以安慰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当天,云嫣便收到了肃亲王的信。 “中元节酉时三刻,汴河上土桥见。” 那日她原本是打算带两个侄女和苏珍娘母子三人四处游玩的,倒没料到肃亲王提前安排,还要安排在繁华市井的上土桥见面。 她难以遏制地想起,昨夜的暗杀,她还要做挡箭牌做到什么时候?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这是中元节的繁华景象。 王府人口简单,徐氏嫡长女婉姐儿和柳氏嫡长女宁姐儿,再加上苏珍娘的女儿燕姐儿,徐氏和柳氏不参与,苏珍娘和府内三个姑娘一同前去。 婉姐儿十岁,宁姐儿八岁,燕姐儿四岁。 前两位是王府嫡亲的小姐,两人自幼亲近,相处也合得来,唯有燕姐儿刚刚回王府,又被苏卿雾带着,怕见生人,这次,应当才算得上是正式相见。 顾婉十岁,身材已经抽条成大姑娘,戴着帷帽,冷冰冰的,牵着顾宁 的手往最前面的马车上去。 顾宁身量小一些,但柳氏教养得好,金尊玉贵地养着,要什么给什么,双颊圆润如珠,脸色红润,可爱极了。 尤其是她单纯可爱,倒不像柳氏心思深,云嫣对孩子无仇,也不会刁难她。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喜苏卿雾和燕姐儿。 这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一共三辆马车,云嫣坐中间那辆,苏卿雾和燕姐儿坐最后那辆。 但临要走了,半路闯出来个花嬷嬷,“王妃要带大夫人和二夫人去去大相国寺祈福,需要让出来一辆马车。” 云嫣细眉皱紧。 王府虽是穷酸,但也不至于克扣成这样,一辆马车而已。 但花嬷嬷满脸为难,还说王妃决定得急,希望云嫣能通情达理。 云嫣的确通情达理。 她让苏卿雾和燕姐儿上来了。 马车徐徐走动,云嫣拿了书借着马车内的烛光而读。 余光偶尔会留意对面的一对母子,两人窃窃耳语,倒也不拘谨。 云嫣翻过一页,自己的水袖突然被扯了一下。 她稍一抬眸,径直撞上一双转动的琉璃似的眼珠。 这眼珠是好看的,放在整张脸上,也是加分的顾盼生辉的所在。 第11章 相由心生 但俗话说,相由心生。 苏卿雾是个什么玩意儿,燕姐儿自然就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看着燕姐儿,懒怠装和善,也笑不出来。 更不愿拿手指去碰她的手,她嫌脏。 只能任由她牵着。 转而唇角扯平,只是眉目间流露一抹善意。 “燕姐儿姓什么,单名一个燕字吗?” 苏卿雾似乎未料到云嫣会问,一时间有些怔住。 反倒是靠在云嫣腿边的小丫头呲着牙,露出甜甜的看似人畜无害的笑。 “爹爹姓顾,娘子,我唤顾燕。” 因为重生一世,和前世不一样了,云嫣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傻乎乎地说“居然也姓顾,江州也有顾姓人家吗”,更不会在苏卿雾随口搪塞“郎君是从外地过来的,并不是当地世家大族”时信以为真。 细想一下,顾淮,从京城过去,可不就是外地人吗? 苏卿雾俨然是八面玲珑,算计得明明白白。 她状若平常地询问燕姐儿,“那燕姐儿上次见爹爹是什么时候?可还记得爹爹样子?” “记得,爹爹去岁带我买糖人,抱我……” “燕姐儿!” 苏卿雾强笑着,朝云嫣道歉,“燕姐儿说胡话呢,她太想念 她父亲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其实就算是偶然透露顾淮还没死的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苏卿雾太过激了。 反倒让她察觉猫腻。 顾淮去岁还在江州陪伴顾燕,那今年远赴京城找上康王府,应当也是顾淮的谋划之一,且必定是和康王妃通了气的。 她敛去眸底翻涌的神色。 她看向被苏卿雾一声冷喝吓到缩到边角里的顾燕,和蔼地笑了,“燕姐儿别怕,想念父亲有什么错?等会儿我们会去汴河放河灯,你也去吧。” 燕姐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珠瞪得老大。 对面的苏卿雾也愣住了。 云嫣却是皱起眉来,“怎么,苏小姐,我可是说错了?” 苏卿雾连连摆手,“没有。” 她搂过燕姐儿,“等会儿娘去给你买河灯,咱们一起祭奠爹爹。” 燕姐儿大.大的眼珠仍是睁圆了,很认真地看向苏卿雾。 她虽然小,但对爹爹还是有印象的,扯了苏卿雾袖子小声发问,“娘亲,爹爹还活着,我们为什么要祭奠?” 奶糯的声音很小,比小奶兔啃噬青草的声音还要小。 苏卿雾没想到顾燕会这么问,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可想去 拦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偷觑对面的云嫣,幸好,她好似未听见的模样,她便想,刚刚顾燕的声音小到可怜。 她应该……没听见吧? 捂住燕姐儿的小嘴儿摇头,母女俩的默契还没被顾燕清晨一顿鸡丝粥消耗尽,后来马车上顾燕一直沉默寡言。 云嫣只当对面母女俩个是空气,全程无话。 从朱雀街走过,经过十几里的御街,已经到了外城。 越往前走,越是人潮拥挤,瓦舍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大人牵着小孩的手,随口说买糖葫芦,小孩儿便撒手跑远了,在拥堵的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没了人影。 云嫣也下了马车,看前面不远处,顾婉和顾宁也在嬷嬷丫鬟的陪同下下了马车。 因为徐氏和柳氏的教导,两位小娘子和云嫣不亲近,连带乳母婆子也瞧不上云嫣。 吃食倒不是紧要的,久没有出游,中元节特有的美食花油饼、洗手花,也被顾婉和顾宁缠着婆子们要。 顾燕跟在苏卿雾身边,也眼巴巴瞅着。 云嫣不耐烦看着,由蓁迭陪着走到前面。 瓦舍热热闹闹,正在排目连救母戏,旁边的书舍大敞着门,摆着热销的书尊 圣目连经,来往的行人游客围堵在瓦舍里,听得目不转睛,潸然泪下。 云嫣步子也渐渐止了。 戏台旁,竹竿被砍成三段,累至三五米高,最上面编织成灯窝,那灯窝就叫盂兰盆,又在上面挂上衣服、冥纸之类,最后烧掉。 这便是目连救母的戏台。 目连救母是一个佛教故事,讲述佛陀弟子目连在佛祖的指引下,在七月十五这天开设盂兰盆节,借十万僧众让母亲吃饱,拯救亡母出地狱的故事。 蓁迭听了噗嗤一笑,“好假,即使是僧侣又怎么可能做到呢?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是假的。” 云嫣诧异地看向她,“为何觉得假?” “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可以,我们千百年来祭祀祈福,供奉牌位,还有何用?若是祈祷僧侣显灵,那小姐您为何不去大相国寺,那里香火旺盛,若您诚心,世子说不定还会显灵,托梦给您,说个归来的详细时间。” 蓁迭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云嫣恍惚失神片刻,随即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尖,“真是个机灵鬼,不过这话可别当着旁人的面说,百年祭祀传承的日子,大家未必不知,不过是图个念 想。” 蓁迭眉开眼笑,“奴婢省得的。” 至于她不去大相国寺供奉香火,早些年是被康王妃和两位嫂子数落,不敢面对顾铮,甚至觉得愧疚。 最近不去,当然是她清楚,顾铮是炸死,明年开春不久就会归京,她没必要为那等渣滓耗费香火钱。 “蓁迭,等会只买一盏荷花灯。” 蓁迭纳闷,“一盏,为何?” 往年,云嫣都买两盏,一盏祭奠夫君顾铮,一盏祭奠娘亲云氏。 云嫣年年参加中元节集会,也是因这两件心头大事。 可今年,怎么突然大变样了? “你忘了,”云嫣淡淡一笑,“郑门外五里的道者院及下属的道观会举办盛大的集会,焚烧冥纸堆成的钱山,祭奠战争中阵亡的军士,以及孤苦亡魂,世子爷是带头牺牲的将领,百姓们不会亏待他的,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蓁迭听了,愣愣点头。 话里没有漏洞,可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这是说世子爷捐躯赴国难,死了万民敬仰,小姐无需挂念的意思吗? 那为何以往每年都要祭奠? 看她懵懂的样子,云嫣也无暇顾及,蓁迭不是个能留住话的,这话等以后再告诉她。 第12章 汴河流灯 云嫣收声,偶尔会留意后面的苏卿雾。 顾燕在王府不显山露水,出来倒像是解放天性,两个丫鬟和一个苏卿雾也抓不住她。 云嫣无意和她们同行,交代婆子等会儿在汴河会合,便和蓁迭一起去玩了。 期间当然因公巡视了几个店面。 珠宝首饰、酒楼、书坊和茶坊,正好在一条街上。 掌柜邀请云嫣上二楼。 一摞账本堆在梨花木桌面上,隔着屏风,是二楼的天字包间。 声音隐隐熟悉,“肃亲王行事,哪管你权势滔天,自当秉公执法,就是康王那样的权贵,被关进去三年,不也是没被放出来?” 云嫣掀账页的手一顿。 “你是不清楚内情,没放出来,是肃亲王贪图女色,这点桃色艳事,王爷私宅都传遍了,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云嫣凝神细听,辨识出,那位正是肃亲王的幕僚,她昨夜在书房外偷听到的那道声音。 王府幕僚也和八婆一样道自家王爷长短吗? 顾淮那样的人会允许吗? 正想着,第一道声音轻笑,“我的确不知,这迷惑了肃亲王的到底是何神圣,是哪位妾室?” “我也不知,总在夜里出现,侍完寝就送走,从未见过容色。” “ 世人都说,肃亲王年少有一爱而不得,也许是她?” 云嫣的手指又开始掀动,而那边人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 她怎么配和宸贵妃相提并论,那人才是肃亲王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云嫣查完帐,才知道最近康王妃预支了珠宝铺一大笔钱银,几乎是三个月的净利润。 还有新出的各款首饰,还未摆上展柜。 康王妃便以各种名义送去京城官宦各家。 掌柜的愁眉苦脸,“这个月只销不收,娘子还不想个法子,这样下去,珠宝铺子可要倒闭了。” “莫要担心,自节后起,非我指令可以不用听,若是王妃找你,便说是我交代即可。” 掌柜虽惧怕权势,但云嫣才是东家,王妃只是次主,他分得请主次。 云嫣下到珠宝铺一楼,正和二楼天字号房的两个客人擦身而过。 王远看着她的背影,支吾一声。 “太像了。” 云嫣脚步没有停顿,搀着蓁迭的手走得更快。 汴河坐落在最繁华的曹婆婆面饼摊和汤家馄饨店,临近丰乐楼和遇仙楼,各种香气汇兑在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姐,这是云夫人最喜欢的金虎河灯。” 河灯写了祝福语,云嫣看着那盏河灯随 着河水越飘越远。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她心里虔诚祈愿,有朝一日,哪怕是在梦里,娘亲可愿意和她说上话? 不怪她所嫁非人迟迟不反击,不怪她没能为她冤死早早复仇,不怪她眼睁睁看裕国公在青闽改革中卖官鬻爵。 她想着,眼眶便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河灯摇摇晃晃行了很远,里面的幽黄灯火仍旧不灭,她好歹安了心。 河灯若灭,她会担心是娘亲在天之灵不开心,心里怨她。 “你可是在为你娘亲放河灯?” 旁边一道泠如碎玉的声音响彻耳边。 抬眸看去。 大名鼎鼎出了名冷的肃亲王半俯身在一佯装成小倌的女子身后,锋利的剑眉收敛了戾气,凤眼里三分笑意。 偏偏林眉对他爱答不理,嫌弃地拧了眉,伸手格挡在他胸前。 “你离我远点!” 以顾淮的体格,她就算用脚踹对他也没杀伤力。 就像此刻,他挺直稍弯的腰,受到重击岿然不动。 人却也不恼。 林眉看他就烦,“肃亲王说好中元节许我独自出来游玩,怎的出尔反尔,对我亦步亦趋呢?” 向来自得的肃亲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云嫣莞尔。 林眉说完,突然抬头看见云嫣, 顿时惊喜,朝她挥手! “云姐姐!” 云嫣被她亲热地牵住手,“云姐姐,你带我走吧,他跟着我实在讨厌。” 抓住她的力道很紧。 云嫣能感受到她的恐惧和依赖。 但对面顾淮的眼神如刀似刃,有形的尖锐的,那种对林眉的温柔消失殆尽。 她强笑着推开她,“林眉,你莫不是忘了,王府现在就是你的家。” 她声音高了几个度,也冷了好几分。 林眉扯住她袖子的手慢慢松开。 云嫣朝顾淮表忠心,“王爷可要去看目连救母戏?臣妾看了好生感人,王爷不若带妹妹前去一看。” 说着后退一步,和林眉避嫌。 “我还要陪侄女放河灯,先失陪了。” 说话间,顾婉和顾宁过来了,看见云嫣和身形掩映在黑夜林丛中的肃亲王,嘀咕一声。 “三婶怎的会见外男?” 在这处,云嫣的帷帽已经摘了,顾婉看着她,徐氏的话涌上心头。 闪烁的眼底闪过一道厌恶。 顾婉和顾宁是在彼此耳边说的,云嫣没有听清。 但能看清两人方才还对她表露出亲近之意,现下往她身后瞥了一眼,竞相排斥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为何康王妃让她带两个侄女出来 。 除了游玩,还有监视。 她难免觉得可笑。 毕竟当初,可是康王妃和两位嫂子,拱手把她送到肃亲王床榻之上。 原因不过是她在母家不受宠,也未为顾铮生下个一儿半女。 云嫣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处停下,“婉姐儿和宁姐儿可是玩累了?累了我让婆子和护卫送你们回去。” 两个梳着丫髻的姐妹俩面面相觑。 顾婉先是恋恋不舍地看向林立的酒楼,又捏了捏顾宁的手。 等顾宁怯怯点头,她才大胆道:“婶婶派人送我们回去吧。” 看着下人把顾宁顾婉送上马车,云嫣才收回视线。 “你倒是贤惠,不是亲子也亲厚。” 顾淮一身玄黑织金锦袍,长身玉立,负手扬首,唯一就是一张嘴太臭。 “王爷许是还没亲子的缘故,不懂为人父的感受。” 云嫣轻飘飘说完,后知后觉顾淮脸黑了。 他炯炯黢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云嫣偏过头去,自当没看见。 她身影淹没在灯火里,领如蝤蛴,香培玉琢,像是刻意冷淡下来,勾 第13章 顾燕落水 “王爷未免太过高傲,或许有人愿意为王爷生儿育女,可未必是因为你,没有情爱,屈于权势,也未必不可。” 林眉说完,感觉对面男人眼底的嗜杀之气浓郁不少。 她打了个战栗。 云嫣看着他负手而过,甩袖,以气化音,“别误了时辰。” 林眉不情不愿跟上去。 云嫣尚在失神之中。 旁边传来一道尖叫,“燕姐儿,燕姐儿落水了!” 护卫快步而去,先一步拦住要跳入汴河中的苏卿雾。 云嫣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苏卿雾,冷声道:“就在河边看着,怎的还让燕姐儿坠河?” “是奴失神大意,没在燕姐儿伸手去够河灯的时候,及时拦住她,奴罪该万死。” 云嫣:“说这些也晚了,等侍卫打捞上来再说。” 打捞,这个词让苏卿雾吓了一跳,看着云嫣蹙紧眉头。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是想过借燕姐儿做筹码,但没想过牺牲她的性命啊! 云嫣未管,命令其他护卫递过一根长竹竿,递给河里抱住燕姐儿的护卫。 顾燕上来呛了几口水,倒是没有大事。 “派人送苏夫人和顾燕回去,今晚之事别惊扰王妃,中元节,母亲烦 心事甚多。” 话音落下,云嫣带着人往上土桥去。 蓁迭在云嫣耳边提醒,“小姐交代的,奴婢都通知下去了。” 她心下一定。 到上土桥,林眉不在,顾淮早已在那等候。 月色冷溶,银辉浮动。 他立在桥上,本身就是画卷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淮:“康王可有什么异动?” 云嫣:“王爷不是把康王侍奉得很好,为何还问这个问题?” 他挑眉,眸光冰冷,如二月初化的雪水,“你在和我作对吗?” “妾不敢。”转而柔顺地垂下首,“王爷可是担心一动康王,就会牵连背后的势力,给朝廷带来难以承受的重创?” 肃亲王没开口,脸色更沉冷几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康王敢联合裕亲王卖官鬻爵,在青闽改革失败三年后还在出手,就是在挑衅王爷的威严,王爷戍守边疆多年,守得天下河清海晏,却没想到回到京城,还要忍受明枪暗箭,分明殚精竭虑,朝廷蛀牙仍在危害百姓,王爷不觉痛心吗?” 云嫣说完,感觉嘴皮子都说疼了。 以为顾淮会有所动容,却见他扯着嘴角讽刺一笑,“裕国公之女果真知书达理,伶 牙俐齿,滔滔不绝,谏功一流,本王总觉,御史台没录用你,实在是他们眼神不太好。” “王爷过奖了,”云嫣知道他还嘲讽她,也知道自己因为痛恨父亲和康王,情绪过激,害怕被顾淮发现急忙找补,“妾只知道王爷是百姓父母官,定然不愿意看见无德无功之人秽乱宫闱,巧言令色之辈迷惑官家。” “嗯,还有呢?” 他径直锁定云嫣视线,任是她逃避也躲不开。 “妾自然还有私心,若是康王继续这样下去,属于妾的嫁妆可要被他贿赂光了,妾的嫁妆可都是妾的外祖和母亲的心血,若是为国为民消耗也就罢了,为康王岂不亏大?” “说的有理,本王会仔细考虑一下。” 他陡然沉默下来,云嫣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晓今晚不简单,所以屏息在等一个机会。 终于。 “云姐姐,这是我买的话本,你可要一同……” “嗖”的羽箭破空声,朝顾淮和林眉的方向而去。 顾淮毫不犹豫错身,要替林眉挡下。 云嫣眼一眯,心一横,突然推开顾淮。 自己生受了那一箭。 人倒在顾淮怀里。 “快,拿下!” 林眉已经被这变 故吓得跪坐在地,张大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云嫣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抱上马车,侧躺着倚在马车内壁上,顾淮从衣衫下摆拽下布条,死死捂住她肩胛,又把手帕塞进她嘴里。 用力一拔。 血溅了顾淮一脸。 云嫣想他是真狠。 以往不怜香惜玉就罢了,为什么替他挡箭还是无动于衷? “忍着点,给你敷药。” 上好的金疮药,顾淮自己就独家一瓶,扯了云嫣的衣服。 她听见布帛碎裂的声音。 金疮药洒在肩胛上。 “王爷,我替您挡箭,能提个要求吗?” 她喘着气,连呼吸都是疼的,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只是唇角牵扯着,很丑罢了。 “你若是死了,江州你表兄那我可以看顾些。” 云嫣苦了脸,“王爷的命便这样不值钱吗?” “是你的命不值钱,”谁料他狠狠一瞪,毫无感激之意,“若不是你不自量力,那把箭还能再杀一个仇人。” 云嫣绷紧侧脸:“王爷运筹帷幄,妾甘拜下风。” “既然今日如此崇拜本王,便别回王府了。” 云嫣脸色一白,迅速抓住了顾淮的衣袖。 顾淮脸色一冷,挥掉她手,朝外面喊 ,“掉个头,回康王府。” 最后是在后门,顾淮放走了云嫣。 暗卫看着云嫣的背影,感慨,“云姑娘也真是找罪受,早些同王爷服个软不就好了?” “追风,”顾淮撩开车帘,拎起小桌上遇仙楼的佳酿,斜倚着榻,玄色衣袖抿去脸颊上的血渍,“回王府吧。” 云嫣回到王府,强撑着没晕倒。 蓁迭一边替她包扎,一边汇报,“苏小姐现在还未归,下人来报,说她往甜水巷的一家客栈去了。” “可见了什么人?” “是位男子,似乎是粗布短衫,初入京城,燕姐儿像是对他很亲近的样子。” “那应当就是苏珍娘的亲戚,蓁迭,帮我派人去打听打听,过几日咱们去见一面。” “好。” 蓁迭不知云嫣心里的小九九,她只单纯为出去玩而高兴。 而此刻在大相国寺内。 康王妃和徐氏柳氏,正跪在蒲团上祷告祈福。 方丈前来劝慰,“今日夜深,施主祈福不着急这一时半刻,俗话说心诚则灵,诸位施主请回吧。” 康王妃率先冷了脸色。 “方丈可认识本王妃?” 她转动手中佛珠,妆容雍容华贵,髻上金钗步摇一丝未晃。 第14章 唇枪舌剑 方丈须发尽白,眼角和脸上皱纹深深垂下,已过古稀之年,但他眼神很好使。 三年前康王府被抄家,此后三年的今日,康王王妃和她的三位儿媳一直来供奉香火。 今年倒是变了。 那位世子妃不在。 “老衲认识王妃娘娘。” “那方丈可知,本妃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 方丈沉默片刻,颔首。 “本妃每年供奉香火过万贯,你敢对本妃不敬?” 方丈彻底哑然,吩咐下去,让弟子在外守着。 一直到戌时,康王妃才带着徐氏柳氏离去。 深夜里,一回到王府,还未下马车,康王妃便察觉到王府的安静。 因是戴罪之身,每逢大节,康王府都不会大办,中元节也是如此。 徐氏嫁进来前几年,看到的王府煊赫盛景,已经不复存在。 她心里再心如止水,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三弟妹便是如此薄待王府的吗?” 柳氏早就对她不满,“恐怕自从爬上肃亲王床的那刻,她的心就不在王府内了。” “铮哥儿在天之灵,有这样的世子妃,心里怎会安心?” 她为顾铮抱不平,为有这样的弟妹觉得丢脸。 康王妃喝止她 ,“住口,世子妃做的再不好,钱财上没短了你们。” 徐氏和刘氏偷觑她一眼,不敢再说话。 敛起的眸光却闪烁不定。 她们说的,哪次不是在婆母心口上,今天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始教训起她们来。 康王妃刚说完,侍卫便来递信了。 徐氏和柳氏离得远,没能看到上面写的什么。 只能瞥见最上面大写的“顾”字。 难道也是这也是王爷旁支寄来的? “你们尽快回自己的院子,守住自己的嘴,别让外人听了笑话王府治家不齐。” 云嫣身上上完药,人却睡不着。 一是在等康王妃那边的消息,二是在想晚上顾淮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她替他挡箭,最后他会松口吗? 夜里苏卿雾和康王妃等人回来,下人通传了两次。 倒是有一则消息是重合的。 顾淮回京城了,就住在甜水巷的客栈里,而且康王妃清楚,他还给康王妃递了信。 “信上写了什么?” 云嫣坐在桌边,身上仅着一件单衣,宽袖上绣着合欢花瓣,听蓁迭传的消息。 “凌霄截下来抄了一份。” 云嫣展开一阅,信里顾淮说,要在京城留到年末,今年 年底,官家会因贵妃所生皇子大赦天下,年后入京,可以名正言顺回到王府。 云嫣看向蓁迭,她伸长脖子往前凑,但很可惜,云嫣看完,便把信件丢进烛火里烧了。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小姐这么宝贝。奴婢留意,这信好像是姓顾的人家寄的,京城勋贵,还有哪家姓顾?” “不过是旁支不起眼的人家,央求王妃进府给个采买的物事干着 。” 蓁迭点点头,没再多问。 转而叫云嫣赶紧上床休息。 “小姐伤势严重,明日一大早,王妃一定会叫您过去,您还是赶紧休息。” 熄了灯,云嫣却整宿未眠。 心里激愤难当,也许不用几天,她就能见到前世的仇人,给他致命一击。 到天亮,云嫣才沉沉睡去。 外面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在寅时把她唤醒。 “世子妃娘娘,王妃请你过去。” 又是花嬷嬷,云嫣起得猛,竟有一瞬间,想断了花嬷嬷的月例。 蓁迭给云嫣梳洗,“花嬷嬷恶劣至极,若是她儿媳夜里受重伤,她会喊她一大早起来请安吗?” 云嫣被逗笑。 一笑肩上的伤口有所崩动,疼得她脸色更白几分,龇牙咧嘴。 “小姐小 姐没事吧?” 忙不迭道歉,“都怪奴婢不好,早知道就不说这些,害小姐伤口差点儿崩裂。” 云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快点儿替我簪上,要不然王妃那该等着急了。” 果然如她所料。 康王妃怒极,来不及等她走过去,就要给她一巴掌。 云嫣及时错开,脸没挨上,脖子上一道疼得火辣辣的红印。 “你还敢躲?!” 以前的云嫣不敢,现在她却不想逆来顺受了。 再者她身上负伤,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任打任骂。 她后退一步,“母亲为何突然打我?” 之前也是这样,突然发疯泼了她一身茶水,害她擦了几天药才好。 “打的就是你!”徐氏走进来,双手交握置于腹前,礼仪服帖,当得起徐氏满门的体面,端得也是道貌岸然的德行,“我问你,为何突然停了母亲送往京中各勋贵家中的珠宝首饰?” 云嫣很镇定,“珠宝铺子是我的嫁妆,我停自家铺子的不必要支出,不该停吗?” 徐氏脸色涨红,“当然不可!” 云嫣嗤笑,“为何不可?京中多少百年世家,未曾听说有一例夫家动用妻子嫁妆的先例,怎的到 王府,便例外了?” “母亲常说,皇族是天下表率,是世家最高礼仪的典范,千万要铭记自家的门楣,德行一致,莫让其他人看低了去。” “妾自嫁入王府成为世子妃后,便没有一日不将此话铭记于心。现在大嫂说妾连处置自己嫁妆的权利都没有,请问又是哪里的歪理呢?” 徐氏脸色更红,眼眶也红了。 “你强词夺理!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那是什么意思?”云嫣轻笑一声,又看向康王妃,“莫非母亲也是大嫂这个想法?” 康王妃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还是柳氏过来解围,“时隔多日,三弟妹果真唇枪舌剑,不是我们几个深入简出的妯娌能比拟的了。” 是夸奖还是讽刺,云嫣听得分明。 她继续笑道:“二嫂情愿做甩手掌柜,那做弟妹的,当然要撑起一片天,不然都像大嫂二嫂一样,婉姐儿宁姐儿吃穿上学恐怕都是问题。” “你!” 柳氏脸色彩虹一样精彩,偏偏对云嫣所说反驳不得。 “把王府中馈交予你,只是因为母亲信任你,却没想到你如此狂妄,如此可对得起母亲器重 第15章 上纲上线 “二嫂此言差矣,正是因为知晓王府难处,妾才自作主张停了珠宝铺子的一应支出。” 云嫣说完,转而朝向一直沉默的康王妃,“母亲可知,若是再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届时王府,可承受不住第二次官家之怒。” 这次云嫣话说得不客气,语气也重了些。 康王妃一张脸阴云密布,几乎要吃人的模样。 “王爷好好的,你大哥二哥也好好的,铮哥儿虽然……但整个王府也总归是齐全的,官家马上要大赦天下,何愁康王府不能团圆?” 果然,康王妃这话说完,便自知失态。 徐氏和柳氏更是喜不自胜,连连追问。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官家真的准备大赦天下?” 康王妃愣愣不语,她嫁进皇家多年,有些皇家秘辛须得守住,刚才一时激动,把铮哥儿昨夜说的都交代出来了。 “还未确定,但宸贵妃腹中之子已经五个月,钦天监说过,皇子预计年前会诞生,官家十三子,宸贵妃又是他钟爱之人,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缓了缓神色,如常道。 “那太好了,”徐氏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夫君回来有希望了。” 柳 氏同样动容,“离家三载,终于有家可归了。” 可以说,这一刻对重聚有多喜悦多期待,便对云嫣有多恨。 “三弟妹一心只知钻营蝇营狗苟,和三教九流的商界之辈往来,眼中只有金钱,无半分温情可言,那些珠宝表面是珠宝,实则是和京中各高官交好的敲门砖。” “届时京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便会给王府传递消息,保王府后顾无忧。” 徐氏说得头头是道。 云嫣何尝不知? 可知道,却不代表心里愿意。 而且在知道顾淮要置康王府于死地后,更不愿意掺和王府这堆烂事。 柳氏见她沉默,冷笑道:“三弟妹若是当不得这个家,便将中馈交出来,王府容不得有二心的世子妃当家。” 呵,这算盘打得啪啪响。 不过她也有应对之法。 “二嫂可是说真的?” 云嫣的双眸倏然晶亮不少。 柳氏也有些诧异,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不愿撒手的样子。 “自然,只要你愿意。”她脸色还是很冷。 “二嫂果然大气,这些年王府虽然在用度上没有铺张浪费,但也是不小的一笔,若不是我在外经商多年, 单靠我的嫁妆,恐怕也撑不了几年。” “大嫂既然愿意,稍后我便让下人将账簿递予你,妾经营三年,并未花府中分毫,但大嫂二嫂和母亲王爷的一应消耗,是否该给个补偿?这些,或许要从二嫂的嫁妆中出了!” “你汲汲营营,果真卑鄙!”柳氏眼看自己被云嫣算计,恼怒不已。 “二嫂如此正义,三年来花我的吃我的,我为王府鞠躬尽瘁,也未从二嫂口中听到一个谢字,二嫂便是如此诠释知恩图报的?” “世子妃!” 康王妃疾声,“你今日可是起得急,脾气燥?” “回母亲,并非如此,妾情绪稳定,言语流畅,所言皆所想,也未觉一丝一毫亏欠王府,若是母亲觉得妾错了,妾可以交出中馈,像方才所言那般,母亲是王府之主,定不会像二嫂那般,思虑不周,对吗?” 康王妃深吸一口气,颔首,“这件事暂且不提,那我问你,昨日燕姐儿落水又是什么原因?” 顾铮昨夜来信,信中说顾燕落水,可是被云嫣发现了猫腻?还是她做祖母的不够用心爱护,导致出了这样的纰漏? 她简直愤怒难当,难上火辣辣的 难受了一夜。 好不容易捱过去,到了今早。 立即把云嫣喊来,一刻不敢耽误。 “顾燕的事就更怨不得妾了,妾昨日不过是正常和肃亲王回话,珍娘守着燕姐儿放河灯。河水冰凉,又是夜里,妾叮嘱过珍娘要小心。妾想,就算妾失职,珍娘做母亲的,定然舍不得怀胎十月的女儿受苦,所以便走远些,可谁料一回头,珍娘便喊,燕姐儿落水了。” 康王妃冷眼,“你还说与你无关,你身边多少高手,若是你肯用心管一管,燕姐儿怎会坠水?” “珍娘一个母亲尚有能力不及之处,妾身边高手如云又能如何?鞭长莫及罢了。若母亲非要追究,妾也无话可说,若不是妾的护卫下水救燕姐儿,只怕她如今已经不在了。” 若是云嫣不知顾燕身份,她对康王妃如此上纲上线指桑骂槐可能还会匪夷所思,如今知道顾燕是康王妃亲孙女,自然不会再口下留情。 康王妃气得胸口起伏,手指颤抖,“世子妃果真是伶牙俐齿,便是一切都与你无关,你所做一切都面面俱到了?” “母亲说错了。”云嫣所言铿锵有力,“妾所求不多,不过 是希望妾的努力被母亲和嫂嫂们看到,希望母亲能行事中肯,不为外人伤了我们的婆媳情分而已。” “外人”二字被云嫣咬得格外重。 “那你可知,燕姐儿至今高烧未退,睡梦中打摆子?” 康王妃一掌拍在桌子上,“天下父母心,你没有子嗣,便这样冷心冷肺吗?” 云嫣微微沉吟几秒。 冷心冷肺是真的。 却不是因为没有子嗣。 顾燕的现状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海棠苑和栖梧苑相对而建,有什么风吹草动,侍卫都会传消息过来。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况且她也清楚,以苏珍娘的品行,伤害骨肉的事她做得出来。 “前有珍娘故意给烨哥儿擦拭酒精导致其过敏,后有燕姐儿坠水高烧不退,凡事有前车之鉴,珍娘若是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也没什么奇怪。” 云嫣轻飘飘的语气,再次气到康王妃。 “你是说,珍娘会害自己的亲生孩子?燕姐儿就是被她亲手推下汴河的?” 云嫣冷笑,“不错。” 康王妃头昏脑涨,在屋子里不安行走,“本妃看,世子妃是痴傻了,来人,把世子妃关进祠堂,让她彻底清醒几日!” 第16章 被关祠堂 钳制云嫣的两个护卫高大威猛,她和小鸡仔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蓁迭守在外面跟不进来,只得看云嫣被押着往祠堂里去。 祠堂的门被关得很严。 门外还有三四个护卫守着。 蓁迭拎了酒过来孝敬,还未张口,回应她的就是两柄交错亮相的大刀。 她怯怯后退,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两位大哥顶着太阳守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 两个护卫都是皮肤黝黑,一个容长脸,一个国字脸。 容长脸的一身正气,国字脸的刚正不阿。 蓁迭说的话,像是小石子投入湖底,一点波澜都没起。 “这是小姐酿的甜酒,两位大哥要是不嫌弃,尝一尝吧?” 护卫照旧沉默以对,紧蹙着眉。 她还想再争取,容长脸的护卫寒声道:“王妃有令,若非她允许,不许任何人进祠堂。” “可是已经午时了,我家小姐早饭还没吃呢,眼看这形势,王妃也不会送午饭过来了,难道我家小姐就这样饿着吗?” 两位护卫冷漠至极。 正在她急得跳脚的时候,王妃身边的花嬷嬷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女。 侍女手中是一份食盒,花嬷嬷肃穆威严,“王妃 有令,若是下人敢擅闯祠堂,格杀勿论。” 对着蓁迭细声恐吓。 “蓁迭,你应该知道王妃说的是谁吧?” 蓁迭看着花嬷嬷,因为年纪大,脸上皱纹形成凸出的褶皱,看起来一点都不良善。 她想起小姐的叮嘱,往后退了半步,故意装得胆怯。 “是,小姐就麻烦嬷嬷照料了,奴婢先走了。” 蓁迭走得很快,走到月形拱门前,又飞快回头看了眼。 云嫣在祠堂里跪着,地上连个蒲团都没有。 背后门吱嘎响了一声。 她没回头。 屋子里响起花嬷嬷的声音,“王妃让奴婢来给世子妃送饭。” 云嫣抬眸看向她,视线里两位丫鬟低眉敛首。 两只食盒,一只空空如也,一只只有一碗清粥。 她眼睛闪烁了下,没动。 “王妃让奴婢告诉世子妃一声,只要世子妃能将对牌钥匙交出来,这碗清粥世子妃便不用喝了,世子妃想吃什么都可以。” 威逼利诱? 放着顶好的把柄不要,上赶着交出来,只怕比上一世死的要惨。 毕竟,上一世,她可没把话挑得这么明过。 “谢过嬷嬷,还请嬷嬷帮我跟母亲说一声,我决定在祠堂里忏悔今日过分的所作 所为。” 花嬷嬷的脸色已经可以用色彩斑斓来形容了。 地面上那碗清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花嬷嬷刚走,窗口就丢过来一颗石子。 云嫣回头,看见纸糊的窗子露出一只眼,那眼还对着她的方向眨了眨。 她起身,蓁迭的声音隔着洞传来,“那些大汉都被奴婢迷倒了,小姐过来,这是奴婢给您带的鸡腿。” 鸡腿被油纸包着,不是很大,可以从窗口的洞里塞进来。 云嫣接过来,问蓁迭。 “消息传了吗?” “传了,王爷应该会心软吧?”蓁迭有些懊恼。 云嫣不在乎顾淮会不会懊恼,她更在乎的是消息传没传过去。 她肩膀上的伤口还在疼,早上起得急,压根没换药。 看康王妃的架势,没有三天,她不会松口,再加上自己的挑衅,情况更严重了。 若是等康王妃意识到情态紧急,她这条胳膊也该废了。 但顾淮那,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与虎谋皮,焉能取胜? 只能暗自祈求,顾淮对她还有残存的愧疚之心。 鸡腿吃完,云嫣便没继续跪着。 她站在祠堂中央,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牌位。 牌位一共上下九层,九九八十一位。 她看见最下首的那个深褐色的牌位,上面写着顾铮的名字。 世子顾铮。 死因战死沙场。 云嫣抚摸着深深凹下去的笔触,唇角冷淡勾起。 她手指掐得很紧,若不是不蓄长指甲,她现下的指甲应该狠狠凹进去了吧? 她眸底闪过深深的恨意。 强迫自己松开牌位,正打算往后退去。 面前深色古朴的墙壁突然往后退去,轰然一声,牌位本是面朝她放着,现下都朝左边拐去。 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扇门,直通下面的隧道。 云嫣好奇,真的沿石阶走下去,长长的隧道,四周都是石壁,墙上的浮雕很复杂,也很贵气,上面的人物她没见过,但能看到上面的冠冕,都是玉石玛瑙和琉璃做的。 除了帝王,还有谁有这样的规格? 若真如她想那般,康王的野心不容小觑。 她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手里没有火折子,墙孔里没有火把,她在走到的地方做了特殊记号,就打算往回走。 来的时候走的直线,回去却发现有拐角。 她开始没留意,等走进去,才发现走错了,尽头是条湖。 云嫣思忖几秒,果断往回走。 可再出去,找不到出口了。 所在之处 ,四面都是那条湖。 那条湖,就是唯一的出口。 云嫣孤注一掷跳进去,忍着肩胛的疼痛,艰难地往尽头游,她猜到这是活水,所以往下试探了下水深。 暗流汹涌,水深没探到,倒是碰上了暗流。 她被迫卷进去,身上被水压挤得发疼。 等再醒来,她在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水里。 旁边有人的声音传来,她憋住气,把头埋进水里。 “王爷,这是西北军部传来的密信。” 王爷?云嫣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放下吧。” 男声低哑磁性,像是出行时环佩叮当发出的悦耳声响,隔了水汽,有种朦胧的质感。 云嫣觉得熟悉,可也没敢贸认。 下一秒,男声严厉几许,还透着淡淡的不耐烦。 “还有事?” “是,紫荆苑的林姑娘又在闹,听说想林侍郎了。” 侍卫的声音很是为难,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道声音,她很熟,不是顾淮身边的贴身暗卫,长夜吗? 顾淮没再继续说话。 侍卫继续,“林姑娘还闹着找云姑娘。” 云嫣:“……” 感情林眉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和解语花了? 她自 第17章 不近人情 “任由她闹,反正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顾淮语气很不爽,本就在水里,看完信吩咐下去,一头扎进水里。 他是在练习憋气,深邃的眼睁着,漆黑的发丝飞扬,未束玉冠,全部垂在温泉水里,有种飘逸的美感。 云嫣也同样在憋气,而且憋得狠了,脸颊鼓成河豚。 她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盯着顾淮的方向,不知不觉已经很久。 直到那双眼,隔着几米看过来,犀利而冷漠。 云嫣吓得当即游出水面,重重咳出声。 她不是装的,水呛到她的喉咙,不上不下,她把脖子都咳红了。 连累肩膀上的伤口,本就崩裂,这下崩的更开。 等她平息,再看向顾淮,他已经越出水面,背对着她。 劲瘦的腰身,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肌群。 白色里衣被他披上,飞快遮住诱人的“春光”。 他冷笑,“世子妃神通广大,不走正门不走后门,居然从温泉里冒出来。” “还是在不惊动我王府暗卫的前提下。” 云嫣知道百口莫辩。 但她毕竟不会武功,也没那个本事在被围成铁桶的肃亲王府内来去自如。 比她更清楚她本事的除了她母亲,就是面前 这位器宇轩昂的威武王爷了。 她平息了呼吸,捂住伤口,虚弱道。 “王爷真会说笑,我哪有那个本事,说实话,我比您更奇怪我能游到肃亲王府的温泉里,也希望王爷能帮我解下惑。” “解惑?” 云嫣还站在温泉里,胸部以下沉在水里,只有脖子和头露在外面。 温泉的水汽萦绕着,仿佛一层薄纱,把周围的气氛渲染得暧昧至极。 因为热,她的颈子和脸很快变得粉粉嫩嫩,像是三月的桃花。 说话时唇瓣一张一翕,颇有点诱人的味道。 云嫣不知她在对方眼里是什么模样,反正两人坦诚相见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看向顾淮,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真诚,“是啊,妾本是在康王府的祠堂里跪着,误闯了密道,又迷路跳进湖里寻找一条出路,没想到被冲进这里。” “还请王爷发发善心,帮我一忙,将我送回康王府,不然马上天黑,康王府的下人见祠堂里没人,一定会告诉王妃,届时……” “你是在编故事给本王听?昨日买的话本子可还好看?” 云嫣:“……” 大抵现下在他眼中,她不仅是沉迷话本子的愚笨妇人,还是个演技不够精湛 的跳梁小丑。 但面对误解,她还是要据理力争。 “王爷不信也是应当的,若是换妾,妾也绝不会信,明明中午还在向您递信请您帮忙,本该在府内等您的消息,可妾肩上的伤还未好,忍着疼跪在祠堂里,因有难言之隐又不能让王妃知晓,便想谋求条出路,可谁料太心急,弄巧成拙。” 她说着,泪水便如温泉里的水般,说来就来。 梨花带雨,娇软示弱。 不比苏卿雾差。 顾淮惯是不耐烦她做这种事的。 若是换成宸贵妃或是林眉,他或许还有耐心哄哄,因为她们心情不好,掉的泪便是金豆子。 可云嫣就不是了,一个玩物而已,可有可无。 所以他最大的发应就是让她闭嘴。 “哭哭啼啼何用?箭伤可是本王让你伤的?” 顾淮凉薄之处就在这里,他能撇清所有和他不相干的关系。 可云嫣想,来都来了,就没有白来的道理。 而且她不是第一天回来了,早对她在顾淮心里的地位看得透彻。 “王爷说的是,只是若我回不去,王妃循着深湖查到您这,可会有不妥?” 这下,顾淮的长眉深深凝住了,盯着她似乎要盯出一个窟窿。 很 快,他直接唤人进来,让暗卫下温泉去康王府。 “看看密道是不是真的。” 云嫣喜不自胜,从温泉里上来,和他讨价还价,“王爷的金疮药可还有,妾想换下药。” 她身上衣裳本就轻薄柔软,在水下游泳早就和皮肤紧紧贴合,在水下还不显,到了地面上,衣裳早把身体的线条勾勒出来。 她正庆幸迂回一趟,也算是得偿所愿,甚至还发现了意外的秘密。 浑然不知对面男人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烫,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顾淮迟迟不答她的话,反倒轻轻滚动了一下喉结。 云嫣没意识到危险,再度重复一句,“金疮药可还有?” “你听话便有。” 云嫣被裹住腰肢推进水里,后背抵在池壁上,面前是顾淮高大的身体。 一切结束。 她肩上的伤口非但没结痂,反倒流出脓来。 男人披上衣袍对着她说风凉话,“你说长夜会把密室的门关上吗?” 云嫣正俯首用纱团给自己上药,听见这话倏然颤了一下。 她能听出顾淮话里的揶揄和试探,也能听出隐喻之义。 他压根没想要帮她,只是要长夜前去窥探下底细而已。 至于被发现以 及被发现的后果,那不属于顾淮的担忧范围。 纱团被云嫣丢进水里。 她身上的湿衣未脱,很快被她扯住,又覆在上了一半药的伤口上。 忍着疼,细眉微蹙。 跳下水,不带一丝犹豫。 朝着记忆里的路口游去。 泪水在温泉水里是看不见行踪的。 她腿还软,力气使不太上,可她没想放弃。 可恨自己还对顾淮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怎么会奢求他因为两人这种肤浅的rou体关系,对她手下留情? 她还是太糊涂了。 通道本就是狭窄的。 云嫣被水压冲刷着,睁不开眼,像一条小鱼仔被冲进去。 倏然,腿被谁拽住。 像是水草或者海藻,可她之前来时分明没看见! 她思考的瞬间,腿被往回拽去。 那双握住她腿的手移到她腰上,带着她往回游。 他手臂结实,单手划速度也不慢,没一会儿,就将她带出水面。 云嫣喘着气,唇色苍白,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对顾淮也没什么表情和小性子了。 反观顾淮,气定神闲,神清气爽。 像是逗弄仓鼠得逞了的表情。 云嫣想到,顾淮还真有只宠物,每次去宫 第18章 夜遇偷袭 仓鼠噬睡,每次陪他出席宴会,总会比顾淮酒足饭饱得早,立都立不住,钻进他挺括的绣着鹤纹的衣领里。 不过她可没那么大胆,敢钻进顾淮的衣领里找打。 神游太虚之后,她的郁闷也一股脑涌上来,红着眼眶控诉,“王爷既然不打算救我,又何必下水把我掳上岸?” 顾淮的里衣早在游动间湿了,他身材挺拔结实,仅是隔着一层白色丝绸布料,富有爆发力和冲击力的肌群形状,就足以给异性带来无尽的遐思了。 更别说他解开腰间系带,当着她的面褪下里衣。 云嫣没听到他的回答,却看见他这副模样,当即避过身去,粉嫩的耳朵如染了血般更红。 “吧嗒——” 是什么硬物坠在地面的声响。 “谁?” 顾淮停下解衣动作,黑沉锋利的眼眸回转,手中暗器不知什么时候甩出去的,只听“噗”的一声,暗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配合一道极低的哀嚎。 她和顾淮站立的地方,因为有屏风遮挡,所以第一时间并没看到门口到底是谁。 云嫣以为是刺客,但顾淮大跨步而去,显然否决了她的判断。 她身上衣衫湿透,便没有走出去。 “你怎么到这来?” 语气没有对待下属的命令,也没有对待护卫的冰冷,更没有对她的威吓。 云嫣从他微哑的嗓音中,听出他些微的宠溺和无奈,她心下一坠,猜测,这个人也许是位女子。 好奇心作祟,她还未走到百山屏风后,便听到林眉熟悉的声音。 “你放开我,赤身裸体站在这,你刚刚在做什么,流氓!” 云嫣要走的步子一顿。 她想到,自己也一身湿。 出去只会让林眉误会。 尤其是看现在这样,顾淮应该还没和林眉在一起吧? 白皙圆润的脚趾肉嘟嘟地,脚腕上有一串不响的玉镯,云嫣走动间,隔着透明的屏风罩面,前面的顾淮仿佛背后长眼,敏感察觉她的小动作。 唇角邪肆一勾。 “穿成这样能做什么,男欢女爱,天伦之乐。” 云嫣透过屏风看他,高大的身形微弯,凑近林眉,逼得她纤弱的身形步步后退,手却负在背后,任由林眉慌乱无措,挣扎排斥。 不用看,也知道林眉一定面红耳赤了。 像顾淮这样精致利己的老狐狸,林眉一单纯柔弱的小绵羊,压根没有任何抗拒的能力。 云嫣感觉,林眉能不能被顾淮虏获,只是时间问题。 林眉嫌恶 地看向他,长得人模人样,却是斯文败类,“温泉室里金屋藏娇,这么护着?” “有没有,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眉脸色更难看了。 知道顾淮行事孟浪,但没想到这么孟浪。 她一瞬间气愤地红脸,“谁要看?” “不看你来找本王干什么?”顾淮似笑非笑,重新站直身体,颇具威慑力的目光往下压,落在她脸上。 无声地睥睨她。 漆黑幽深的瞳仁里,冷凝的冰刃似乎往她身上射去,林眉心生恐惧。 无助地往后撤退半步,吞了口口水。 她肩膀上回旋镖现在可还插着呢。 血珠往外渗,粉色衣裙的布料早已浸湿,却不敢拔。 一是从未中过暗器的伤,二是因为她是女子,女子性弱,她没有胆魄拔掉,万一受重伤怎么办? 顾淮有这功力,便是无需护卫自己也没法得手,到底是如何蠢虫上脑,竟然想和他讨价还价? 她只好自认倒霉,怯怯示弱,“是我走岔路了,我马上就回去。” 她准备落荒而逃,身后的男人却一脚踩中她的裙角。 云嫣看着林眉因身形不稳,险些踉跄摔倒,心内替顾淮感到悲哀。 明明可以凭靠人格魅力虏获佳人芳 心,却一次次因为笨拙的捉弄,让林眉厌恶。 不知说他英明神武呢,还是蠢笨如猪好。 “既然有事找我,便在这多留会儿,伤口包扎下。” 顾淮对林眉,比对云嫣要温柔一些,最起码不会生拔箭镞,云嫣以为他会请个大夫来,或者让人送药过来,正准备在温泉室里寻个角落躲住,未料他竟然直接扭住林眉进来。 林眉看见那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形,也是微微一怔,随后不由自主唤出声。 “姐姐。” 云嫣背对着她,衣衫不整,不知该应还是不应。 却听顾淮短嗤一声,“让她帮你上药,她是行家,和你一样,肩膀都受了伤。” 说罢,自己披上还干的黑金长袍,大步流星步出温泉室。 “姐姐,你怎么在这?” 云嫣:“……” 想到林眉单纯,却没料到她这般单纯。 不过也不需她费尽脑筋编织谎言欺骗年少无知的她了。 “今日王爷来此泡温泉,我有要急事禀报,便进来了,只是未料步子不稳,走到池边,一头便栽了进去,失了衣袍,也惹了王爷不悦。” “原来如此。”林眉很轻易就信了。 她絮絮叨叨还欲再问些什么,云嫣便在她专注的神 情里,按住回旋镖的镖头,用力一拔。 “那你今晚还走吗?” “吗”音因迟缓归来的剧痛扭曲地变了形。 “抱歉,手下没有轻重。” 正好有刚刚顾淮带来的绷带和纱团,还有金疮药,只是价值千金的金疮药所剩无几,只有半瓶,云嫣顾忌林眉疼,便没刻意给自己留,等给她上完药缠上绷带,回头看那只半大手掌大的汝窑连纹瓷瓶只剩一个底了。 林眉全程扭曲着脸,忍着疼,等云嫣上完药。 “你今日为何夜闯温泉?” 云嫣状若无意地开口。 “若是以为可以轻易偷袭他,那便大错特错了,在肃亲王府,除非他愿意,谁也不能伤他分毫。” 云嫣神情肃穆,语气认真,带点提醒的善意,仔细瞧,她侧脸神情清冷,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模样。 林眉低眉敛首,迅速垂下长长的眼睫。 她何尝不清楚云嫣所说的事实,顾淮的实力她刚刚切实领教过了。 只是不服气在云嫣面前如此丢脸,不光不能为关进诏狱饱受折磨的父亲沉冤昭雪,还要整日被困于肃亲王府 第19章 李代桃僵 “姐姐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我爹还日日囚于诏狱之中,不许人去探望,且官家旨意,要在下个月中旬问斩,我居于仇人府中,日日与仇人朝夕相对,还时刻担心自己不知哪日,就要被他喜怒无常地像对待我爹那样,不如拼一把。” 云嫣佩服她还有莽撞的勇气。 想三年前,自己被康王府的家族大义和康王妃的糖衣炮弹迷了眼,内心虽不甘愿,却也没有激烈反抗。 所以那些流言蜚语,她从未反驳过。 毕竟她算不上真正的贞洁烈妇,后来与顾淮苟且,日渐迷失自己,把真心错付在他身上,又是一桩罪孽。 “那你拼过了,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云嫣睨着她肩头的伤口,淡淡开口。 “没有。” 林眉挫败地抖了抖长袖,里面一把贴身的软刃摔在地上。 “表面虽是软刃,实则是一只削铁如泥的匕首,爹爹之前留给我防身用的,说是祖父传下来的,我祖父年轻时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这匕首是他心爱之物。” “可惜我实在蠢笨,连软刃都没机会抽出来,便完败了。” 云嫣想也未必,以顾淮能力,哪怕隔着屏风,也一定在林眉 出现的时候率先发现了。 他没动手杀她,只是象征性把回旋镖射在她肩头,说明只是想给她一个惩戒,并非真的动怒。 说明顾淮对林眉还是怜惜的。 她失败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云嫣听了也不好苛责她,只好苦口婆心劝慰,“王爷并非是颠倒黑白之人,若侍郎大人是无辜,王爷一定不会冤枉了他,若是侍郎大人真的做了错事,那不饶他的也是官家,王爷便是想保也做不到。这一点,你须明白。” “可我爹确实是清白的啊!” 云嫣看着林眉,内心不住扼腕叹息。 多单纯质朴的灵魂,便如那洁白的宣纸,一丝磨痕脏污都未沾,思想也单纯的可怕。 久处闺阁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如何知晓自己的侍郎爹政事上可有犯错? 毕竟没有一位父亲,愿意自己在子女眼中的形象蒙上污点。 云嫣无法直白告知于她,只好迂回婉转道:“若你真觉得你爹是冤枉的,便找些证据来证明,推翻王爷定的罪名,让王爷心服口服,而不是一味横冲直撞,最后任自己的性命被旁人拿捏。” 林眉脸色一白,身形不稳地摇晃一下。 最后,云嫣换了干衣服,把林眉送回她的院子。 自己则托人去请顾淮。 只是顾淮迟迟没有回应,这个时辰,顾淮和门僚门客议事的可能性极大,她没敢招惹,只能按捺住性子,重新回到温泉室等待。 这时候才有心思处理自己的伤口。 刚刚上完,衣襟还未扯上,屏风外便传来迅疾的脚步声。 此人显然不喜拖泥带水,步子飞快,并未停留,等云嫣勉强遮紧衣衫,他已走至云嫣身后。 “王爷可在?” 是长夜。 云嫣按捺住迫切追问,中规中矩道;“王爷不在此处,在议事堂。” 长夜立马要遁,被云嫣眼疾手快抓住衣角。 “祠堂暗室的门可关上了?” 长夜不太喜女子碰触,看在云嫣还算熟识又侍候王爷多年的份上,他勉强给她一个面子。 只是语气仍听不上温和。 “主子叮嘱过的事情,自然是万全之策,若是从康王府到肃亲王府真能通过那通道来去自如,那对肃亲王府可是个难以言说的灾难,王爷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虽然长篇大论,但好歹云嫣听明白了。 总而言之,顾淮一开始就打算帮她了 ,不,不能算帮,只是按照他的想法,做好周全之策而已。 “谢过长夜暗卫。” 长夜也不多说,甚至未在乎一身紧身黑衣裹满水珠贴合身上,有丝毫不妥之处,三两步便朝奔去了。 云嫣再度醒来,自己已经倚在石壁上,洁如白玉的手腕上都印上了一块石印。 “醒了?” 她仰首,幽黄色的烛火里,男人早已束好紫金冠,衣冠楚楚,玄衣窄袍,衣角绣着精密的四爪蛟龙纹,低眸瞧她,如看一只蝼蚁。 而云嫣,则深刻感知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云泥之别,他是天上神,是狱中刹,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她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尽数落在顾淮眼中,他倏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这么害怕?怕我把你扔到水池里?” 两根手指分明没用多大力气,便能将云嫣轻松拿捏,不管她怎么摇晃下巴,都是岿然不动。 她强笑着,牵动的嘴角因顾淮过分的动作难以实现,反而呈现扭曲的模样。 她强颜欢笑替自己辩解,“自然不是,王爷心地良善,运筹帷幄,心细如发,是云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王爷,妾该罚。 ” 顾淮饶有兴趣,眸底嗜杀阴戾之气愈发浓烈,“怎么罚?罚你原路游回去?” 云嫣险些冒出一头冷汗。 长夜把暗室的门关了,她若是真的游回去,可还开得了暗室的门? “蓁迭给本王通风报信,本王还未看,你可要看看?” 自昨日晌午送完鸡腿后,云嫣几乎就失去消息了,她不知道顾淮所说的消息是什么时间的。 是晌午之前,还是晌午之后呢? 但若是没有顾淮保着,康王妃发现她不在祠堂内,现下恐怕已经大发雷霆了吧? 云嫣察言观色,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颔首,“要。” 纸张是她书房里的普通宣纸,字迹亦是蓁迭鬼画符的字迹,看到的那秒,她便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毕竟,昨日晌午之前的那封信,是她自己亲手写的,端正的簪花小楷。 “你倒是有位忠仆,知晓你不在,愿意替你顶锅。” 云嫣心下稍安,对蓁迭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她能进入祠堂冒充于她,昨日一夜,大概是安然无恙了。 她正这样安慰自己,谁料耳边突然听到一句凉薄的警告。 “长夜说,她可是被打得屁股开花鬼哭狼嚎呐。” 第20章 狐假虎威 “还请王爷手下留情,救我一命。” 顾淮凤眼微眯,乌发黑袍,大马金刀坐于莲枝纹贵妃榻上,朦胧雾气下,眸光戏谑凉薄。 “敢和本王讨价还价,你是第一个。” 云嫣捏住顾淮的玄金袍角,“求你,帮帮我。” 你和我。 顾淮眸光一震。 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被尖锐的松针刺中,黑金的皂靴用力,重重踢开云嫣放在他袍角上白皙如玉的手。 “起来,本王不想看你这张哭起来惨绝人寰的脸。” 云嫣想起,当年第一次,顾淮也曾说过这样一句。 那时他性情比如今还要恶劣,又刚从战场上回来,不近人情不解风情,云嫣也胆怯。 好不容易在一起久了,能从他身上品到片刻温情。 如今不知哪句话触到他的逆鳞,就这样恶言相向冷面以对。 她敛下眉眼,纤弱白嫩细如嫩葱的手指,失力从他衣袍下滑下。 肃亲王看着她如丧考妣的神情,便郁燥地拧眉。 “既是自己闯下的祸,便自己来解决。” 云嫣被顾淮派马车遣送回康王府,已经是半夜,滴漏声和打更声交织,她撩开车帘。 黑沉的天幕上星罗棋布,只有一个并不圆的半 弯残月。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官道,路过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杂货铺,她在寅时回到王府。 王府正门被关得严严实实,侧门还留有几位门子看守。 朱砂纸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云嫣盯着花丛角落里一盏四角宫灯,恍惚出了神。 下人认出她来,“世子妃……” 身长五尺短粗身材的门子被一道力锁了喉,只能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看见一身披黑衣的男子。 漆黑的夜里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唯一标志性的特征就是那双能融化黑夜的幽瞳。 嗜血冷漠,冰冷沉默,给人即将被剥皮抽骨的战栗感。 云嫣脚步轻缓,身后门子轰然倒进花丛的身影,眼珠朝她的方向转动的情形,她并未看见。 门子在昏迷之前还在后悔,为何晚膳多喝了二两酒,与灶上的粗使婆子攀谈的时候,像个长舌妇一般没收住嘴,议论了两句世子妃,又在出厨房门的时候,碰上侍奉康王妃的丫鬟,得知世子妃被关进祠堂三日。 若是不多嘴多舌知道这些,门子想,他不会对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的云嫣如此奇怪。 也许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 身后男人明明是铁血战神,脚步却格外 轻,他的呼吸都融化进黑夜里,身影被宫灯罩在地面,她的脚踩在他的影子上,有一种被贴身侍卫保护的安全感。 但未走到祠堂外,顾淮便不耐烦了。 “本王今日还要早朝,先走了。” 看着飞身而去的身影消失,云嫣卷翘的眼睫默默垂下,拳头紧张地捏握住,只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还道顾淮会突然大发善心,贴身送她一程,没想到行事古怪,大抵是突然兴起,捉弄她而已。 祠堂门口,两盏灯笼灼烫地燃着,像鬼火突然冒出。 门口有两个大汉守着,还是白日那两位,除了石榴树旁此起彼伏的虫叫声,再无其他声音。 祠堂的两扇紫檀木门,依旧紧紧阖着,里面也没传来任何异动。 说明蓁迭还在里面。 安然无恙。 从祠堂后门效仿蓁迭白日的方式往祠堂内丢石子,下一刻,周身突然大亮。 数盏灯笼齐齐亮起,云嫣不需回头,便能感受到背后凉飕飕的目光,下一秒,云嫣听见祠堂内发出的哀嚎声。 呜呜的,像是嘴被布条堵住,想发出声音都困难。 下一瞬,她折过脸,一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清脆伴随着剧痛,像是刻意给她一个教 训。 行使这巴掌权威的不是康王妃,而是阴沉着脸的徐氏,“世子妃胆色真是惊人,从围成铁桶的祠堂内,都能逃出去,你果真不是俗人。”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着还狠狠啐了口。 “只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能装模作样顶替世子妃在祠堂内跪着,还不被发现,若不是护卫长了个心眼,送饭时发现蓁迭身上的衣服不对劲,堂堂康王府,母亲和大嫂,还有我,都要被世子妃你骗了去!” 柳氏滔滔不绝,康王妃依旧未喊只声片语。 云嫣将其视为暴风雨前的平静,也冷静地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康王妃问她,“说,你如何逃出去的?可是那权势滔天的肃亲王?” 银牙暗咬,素来端庄优雅进退有度的康王妃,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因气愤胀得绯红,插于髻上的金簪流苏长长坠下来,在她鬓边打下一片侧影,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而肃亲王三字,以前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今日听见,也实属稀奇至极。 云嫣未开口,徐氏便率先讽道:“这一身轻便衣裳,也不是三弟妹清晨穿的那身了,该不会是从哪位野男人那里回来吧?” 野男人,云嫣脸色异常 难看。 亏得徐氏父亲是礼部侍郎,温婉大方,端庄守礼,如今却说得出这种话。 柳氏:“想必是,世子妃与肃亲王的关系,也不浅薄了,受了委屈,朝他诉苦,恐怕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云嫣以为,这些嘲弄的声音结束了便罢,没料到最后还有一道怯弱的声音插进来。 “世子妃兴许是遇到什么急事,不得已才逃走……” 是苏卿雾! 云嫣猛然回神,回头看向那隐没在人群和树丛背后,低眉敛首,实则心怀不轨的女子。 “珍娘也出来了?” 云嫣无丝毫恐慌,反倒将镶着白边的兜帽摘下来,大喇喇直对上后面下人提着的灯笼。 火光映照着那样一张风华绝代冰魂雪魄的一张脸,不姿媚,不流俗,素钗绾发,亭亭玉立。 仅是气度,也不是对面站立的所有人能比的。 便是康王妃也不行。 “这是肃亲王的令牌,”云嫣把玩着那枚顾淮赠与她进出诏狱的令牌,甩出流穗,黑金的字暴露在众人面前,她斜勾着唇角,颇有点自矜的味道,“王爷申时传召,云嫣不敢违抗,只能被王爷 第21章 护住忠仆 康王妃脸色异常难看,涂着蔻丹的手指已经死死交叠掐在一处。 云嫣知晓,若是两人之间再隔得近些,或者此时不是在户外,而是在室内,在康王妃那张金丝楠木的小椅旁,一盏滚烫的热茶一定已经泼上来。 现下却只能忍耐。 云嫣心下痛快,即使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聊戏码,却真实地把巴掌甩到了康王妃脸上,看着她脸色像吞了苍蝇般难看,她心口的郁气好歹散了些。 “当然不对,世子妃,你可是不懂礼义廉耻?身为铮哥儿妻子,康王府的世子妃,忠义孝悌,你哪个遵守了?公然和婆母顶嘴,与长嫂抬杠,苛待亲戚之女,便连被关进祠堂还满口谎话,金蝉脱壳!” 徐氏将对她的怨言尽数吐露出来。 云嫣神情却淡淡,看向康王妃,“母亲觉得长嫂说的可对?” 康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失望,明明胸肺已经气得快要爆炸,却要忍耐着脾气不爆发,“若你真心悔改,在祠堂内跪满半月,再将你的贴身丫鬟蓁迭发卖出去,本王妃可以不追究。” “母亲真好笑,”云嫣不卑不亢看向她,“若说我攀 龙附凤,被王爷当做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并非妾,是王府。” “也许是时间太长,母亲和两位嫂嫂记性不太好,忘了许多事,若是没有我,在肃亲王那边斡旋,王府的富贵岂能长久?” “今日早上被关祠堂之事,本就是母亲和两位嫂嫂将无王妄之灾扣在我头上,苏珍娘的事,也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我。” “云嫣本无错,何来忏悔一说?” 说着,她轻笑一声,“一边需要依仗妾,一边却又在背后辱骂妾,真是又当又立,这便是母亲所说的王府气节和教养?” 云嫣说完,冷冷啐了一口。 康王妃却是再不敢开口了,只是指着云嫣“你”个不停。 接着,她把矛头指向徐氏,“话说回来,大嫂身为大嫂,居高临下教妾忠义孝悌,请问,当年王府出事,第一位站出来的可是大嫂?以身试水惨遭羞辱丢失清白身的可是大嫂?大哥离府多年,大嫂一心吃斋念佛,王府上上下下你可操心过分毫?便是大嫂的贴身侍女,便都是用妾用心钻营所得盈利发的俸禄。” “身为长嫂,没有主动撑起王 府大梁,反倒推卸责任,是为不忠,躲了清净,不努力供养公婆子女,是为不孝,身为长嫂,同为女子,不但不体恤弟妹难处,反倒对身遭险境的弟妹落井下石,是为不义;嫁人后,因为娘家弟弟经营生意赔了钱,便不肯借钱给同胞弟弟,导致他被乞丐欺辱,是为不悌。” 云嫣细数徐氏的过往卑劣行径,如数家珍,说得徐氏面红耳赤,再无一丝反驳之力。 “忠义孝悌这四条,身为世子妃,妾全部做到了,大嫂可有不服的话可说?可还要与我辩一辩?” 徐氏:“你!” 云嫣丝毫情面不给她留,“还是不辩了,事到如今,还是母亲先派大夫来看看蓁迭的伤势才是,若不是蓁迭替我,惊扰了母亲和二位嫂嫂,导致妾耽误了王爷的传唤,妾和王府可是要倒大霉的!” 康王妃现下看着她,已经说不出只言片语。 捂住额头,眼前划过深蓝色的天光,天已经快亮了,她咬牙。 “来人,既然世子妃不知悔改,便把世子妃关起来,侍女蓁迭找牙婆把她发卖的远远的!快点!” 一对紫檀木门轰然打开,两位肌肉健硕的 护卫提着地上跪着,指尖滴血、头发凌乱且衣衫不整的蓁迭时,云嫣冲上前挡在蓁迭面前,红着眼,“放开她!” “母亲,不能放,放了哪还有王法可言?世子妃会更无法无天!”徐氏反唇相讥,在她和肃亲王之间肆意拱火。 而康王妃显然气急了,下令,“把世子妃给我拉开!” 云嫣撒泼挥袖,毕竟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是给他们开俸禄的人,护卫动作还是手下留情,好几次都是故意手滑放走她。 毕竟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云嫣也许是发现这点,在再次被护士握住袖口,她直接冷笑下令。 “在场各位英雄好汉,谁能护住蓁迭,不被牙婆卖掉,此后你们每月的俸禄翻倍!” 这一道消息无疑是令人振奋的。 徐氏和康王妃身边的护卫甚至都有所动摇、 这几年的财政大权一直都在云嫣手中,盼涨俸禄盼了好几年,甚至有打算过去别的王府去做,如今近在眼前的涨薪机会,没有人会不愿意。 康王妃见争相恐后往蓁迭身上扑的护卫,脸都气紫。 “都给我住手!都忘了谁才是王府主人了是吧?只要本 王妃想,随便一封信,便能将云嫣扫地出门!” 这话很有震慑力,话音刚落,所有的骚动都停止,刚刚把蓁迭围在中央的人顷刻退去,分站在两边,听着康王妃的雷霆之怒。 云嫣情绪平平,“便是我走了又如何?我可以以三倍的价钱带你们走,给你们发放俸禄,只是代价是离开王府而已,难道没有人愿意吗?” 话音刚落,三名侍卫又站出来,最前面一位肌肉健硕,古铜色的皮肤,侧脸刚硬,眼疾手快将蓁迭扶起,送到云嫣身边。 后面两位要动手已经晚了,云嫣就这样速度地选定这位护卫为自己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前不管你跟着谁,今日之后你便是我云嫣的人,俸禄绝不会亏待于你。” 问了一圈,没有人认领。 倒是柳氏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双丹凤眼似乎要化成利刃将那护士片成片。 “快去找大夫!” 云嫣喊新护卫。 “不准去!”康王妃声如洪钟,云嫣置若罔闻,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所幸此人手脚都快,不带一丝犹豫,三两下便不见影踪。 云嫣又叫剩余两位侍卫把蓁迭抬进栖梧苑。 第22章 将错就错 康王妃压根不敢拦。 不光是因为云嫣手里拿的那块令牌,还是因为祠堂突然熄灭的灯烛。 也许是临近天明,狂风呼啸,阴风阵阵,门扇大开,手上的朱砂手串也抵挡不了内心陡然生起的恐惧。 徐氏咽不下那口气。 “母亲,世子妃太过狂妄,难道您就这样姑息她吗?” 柳氏亦是心有不甘,“再这样下去,她眼中可还有母亲,有我和嫂嫂?” 康王妃气得胸口急喘。 “这简直无法无天。” 苏卿雾看着柳氏和徐氏围在康王妃面前,俱都是一副束手无策却被气得牙痒痒的模样。 耳边响起丫鬟朱墨在她耳边的闲言碎语,“世子妃和以往真是不同了,从前不管受到多大欺侮,想起战死的世子,世子妃总会有所让步,对王妃和两位夫人言听计从。” 苏卿雾想起自己到这屡屡吃瘪,害燕姐儿差点溺亡,却没把祸结结实实栽到云嫣身上,浑身便老大不爽。 她可是要带一对儿女登上世子妃之位的人,要是再这样毫无成效,就算顾铮再怎样偏袒她,她也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 她烦躁郁闷地绞着手指,轻声软语提出一句,“姑母息怒,妾想世子 妃也是一时糊涂,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顶撞姑母,若是姑母信任妾,可否让妾去劝劝世子妃?” “你?” 柳氏率先用鄙夷的眼神看向她。 别管康王府现在有没有没落,都看不上苏卿雾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尤其是除了康王妃,徐氏和柳氏都不知道顾铮未死的消息。 也根本不知道顾铮和苏卿雾的私情。 徐氏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话虽客气,但语气却是凌厉的。 “珍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让你看笑话了,世子妃不服管教口出恶言,但怎么着都是王府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珍娘就无需挂碍了。对了,上次燕姐儿中元节落水,后来被救上岸,听说发烧了,今日可还好,可退烧了?” 本就是装的,好自然是好了。 但苏珍娘不打算说“好了”,她以帕拭泪,故意示弱。 “还没有,燕姐儿高烧反复,妾把她交给燕芷好生照顾了。” 康王妃柳眉弯弯,拧在一起,像一把合起的折扇,斥她,“那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这里的事不需要你掺和,快回去照顾燕姐儿,若是有点什么闪失,你该如何交代!” 徐氏向来寡言,飞快抬眸看向愠怒的 康王妃,刚刚婆母叮嘱苏珍娘的话她细细咀嚼一遍,敏感发现不对劲。 康王妃并不是个热络的人,对几个媳妇也不算亲密,但苏珍娘刚刚入府时,康王妃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客气有加热络未满,但对她带来的燕姐儿和烨哥儿却格外喜欢。 甚至婉姐儿和宁姐儿都比不上。 若是爱屋及乌,也说不过去,哪有对表兄的女儿不好,只对小辈好的呢? 徐氏没忍住就问出口,“母亲不觉得燕姐儿的病来得蹊跷吗?” 柳氏看向徐氏:“长嫂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看云嫣不顺眼,也觉得苏珍娘低眉顺眼抬不起头实在懦弱,可她并不觉得苏珍娘有那样心机又那样狠毒。 换句话说,她坚决不肯和云嫣的想法一致,总是要犟过去才会满意。 “她虽然小家子气,但虎毒尚不食子,况且那胆小如鼠的性格,实在没那个胆色置两个孩子于死地,若说她没有眼色,又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我或许会信。” 柳氏说得轻飘飘,显然没把苏珍娘放在心上,徐氏看着她,捏着盘在腕间的佛珠,有那么一刻竟然质疑起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好了,那些都是小事。 一清早地为了堵肆意妄为的世子妃,你们也都辛苦了,退下吧,本王妃想在祠堂待会儿。” 青灯古佛,朱砂念珠盘在手上。 两扇紫檀木门都紧紧阖上,连侍女丫鬟都缓缓退去。 天色半明半暗,两边燃着小儿手臂粗的白色火烛已经灭了一半。 像是被天意灭掉一样。 那列在最边上的,她第三子的牌位被她轻轻地拿帕子擦拭过一遍又一遍,终于在上漆的楠木面上,光滑洁净且泛着亮光。 虽然天色幽暗,又是逆着灯影,她看得照旧十分清晰。 然后看了几眼,又看了几眼,终于在看到右边一只白烛又灭掉的瞬间。 猛地“啪”一声把顾铮的牌位扣下。 刻着名字的一面面朝下放着,她喉头哽咽,眼眶迅速红了。 “铮哥儿,你放心,母亲绝不会让她继续做你的妻子,当家的主母也不会继续由她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担任。” “只可惜珍娘出身小门小户,恐怕担不起世子妃之位。” 说着,她长长叹息一声。 “罢了,既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就怪不得本妃心狠。” 云嫣不顾后果离开后,新侍卫请来的大夫也很快就到了。 她指定的是天杏堂的胡大夫,来的却不是胡大夫的大弟子孙小蝶。 孙小蝶活泼好动,妙手仁心,青丝上仅有一枚素钗,衣裙也极其简单,所谓荆钗布裙,一进门瞧见云嫣守在蓁迭床前。 蓁迭趴伏在塌上,明明极其疲惫和狼狈,但因为疼痛,始终无法闭上眼睛。 云嫣则紧紧握住蓁迭的手,给她安慰,“你一定会好的,别多想,你养伤期间,我让人给你带天香楼的酱烧肘子,云贵楼的烤乳猪,还有康晋院的翡翠乳酪……” 每说一道菜,蓁迭就要吞咽一口口水,半壁半阖的眼眸,无端端晶亮闪烁。 还不耐烦打断云嫣,“呜呜呜,小姐你是真心的吗?”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案,蓁迭重重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然后高喝一声,朝身后的人道。 “来吧。” 孙小蝶苦笑不得,想笑,但当解开几乎牢牢贴在蓁迭血肉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晶莹的眼底还是忍不住划过一抹心疼。 “忍着点。” 消毒上药,孙小蝶在行,却苦了蓁迭,一遍遍险些哀嚎出声,像是锯断腿一般,孙小蝶蹙着眉,最后苦笑 第23章 赚了不少 这样蓁迭的尖叫声收敛,只是融化进布料里,化成呜呜的小声小兽哀嚎的声音。 听起来十分可怜。 云嫣心疼地正要替她拔掉。 突然一道冷厉带着冷薄之气的威严声音传来,“敢把布条扯下来?” 云嫣悚然一惊。 这声音像是从她的院子里传来的,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似是隔了层纱,不能辨别出开口之人的具体位置。 她刚刚,为了救蓁迭,情急之下,把她移到了自己屋子。 “谁?” 孙小蝶耳力好,手中替蓁迭擦药的动作一顿,朝发声的地方看去,一脸警惕。 就连额头疼得满是汗珠的蓁迭都愣住了。 担忧地看向云嫣。 她显然听出开口的人是顾淮! “我出去瞧瞧。” 院子不大,景致也简单,鱼池内没有水,假山里缝隙不大,都是显而易见不能藏人的地方。 她确定院子里没有,只好胆战心惊重新回到东屋。 这时候孙小蝶已经帮蓁迭擦完药,盖上了里衣和薄被,伏在桌子前开药,“这是外敷,这些内服,派人跟我去药堂拿药。” 因为屋子里没发出什么怪音,云嫣便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往房顶望 了一眼。 若是有什么人隐藏,那个位置可能看得清晰? 云嫣手下丫鬟玉眠接受她的指令去天杏堂拿药,但去被燕芷中途拦住。 “这是去哪里?妹妹攀上世子妃,怎么也不和我们走近?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燕芷向来欺软怕硬,玉眠性情很软,像个蒸熟的发面包子,很好拿捏。 她看着燕芷怯怯的,“姐姐想让我做什么,能否直说,我还要去天杏堂带药。” “好啊,那你帮我给我那位姐姐多买些药,譬如麝香,譬如砒霜,下进外敷的药里,效果应该不错吧?” 玉眠唰地一下抬起头,长长的丹凤眼连眨都忘了眨,透出对她恶行的仇视。 反倒挨了燕芷一巴掌。 最后再被命令接受这一差事,立马含着泪点头。 云嫣让蓁迭趴在床上休息,人走到贵妃榻边坐下,却仍在观察她整间屋子的格局。 闺房不大,但罗汉床,黄花椅,还有漆好的乌木家具摆在角落里,窗边汝窑的梅瓶里插着一只雍容华贵的牡丹,瞧起来精致富贵。 正想着,她又觉得浑身发毛,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像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惊 慌失措间,她无意朝八角浮雕山水屏风后面看去,却看见一道嚣张跋扈而又张扬四溢的玄金袍角。 惊慌失措。 “看见本王,却不和本王打招呼?” 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单手支着额头,长指微屈,弹在骨瓷的杯盏上,发出刺耳的一道声响。 云嫣心里猛地一跳,“王爷。” 也不知道躺在她床上的蓁迭会不会惊呆? 她有意压低声音,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怒了,“怎么委屈你了?你住在康王府委屈,还是因为本王的突如其来委屈?” 云嫣自然不能承认,“哪能王爷?妾只是未料到,王爷未去上朝,反倒纡尊降贵住进妾的闺房,实在惊愕。” “所以咱们可是要离……” 顾淮扬了扬手,抬手间有运筹帷幄、执掌生死的气势,“把那婢女丢出去,尽快。” 本是在屏风后面安心休息一下,好补一下昨晚未休息好的苦闷。 却没料到,蓁迭鬼哭狼嚎扰了他清净。 “王爷,蓁迭是我的忠仆,今日事出有因……” 冷淡凉薄的目光冷冷睇过来,“说完了?是你去,还是要本王走?” “我去。” 云嫣咬咬牙,让下 人把蓁迭送去她的房间。 就在隔壁。 “替本王宽衣。” 顾淮站直身体,长身玉立,峭拔健阔,肩膀宽厚,腰肢却劲瘦,暖暖舒展开手臂,配上他颠倒众生的一张脸,让云嫣呼吸猛地一滞。 但她心口堵着气,执意不肯动手。 下一瞬,刀子一般冷清的眸光扫射过她的脸。 “你如今过得日子,可是康王府最逍遥的一位?千两黄金一株的黑牡丹,随随便便插在梅瓶里,便是连水也不浇,除了你,本朝可是找不出第二位了。” 云嫣心下一怕,心脏克制不住地跳起来,如踹了一只跳动着躁动不已的兔子。 她盯着顾淮的喉结,正上下滚动着,往上去,是他坚毅的下颌,线条流畅,极尽帅气,再往上,是他唇角噙着的淡淡笑意,三分凉薄,三分刻意,四分讥讽。 让人骨头发颤,头皮发麻。 她吞了口口水,手指讨好地伸上去,手指使了巧劲在他攒丝织锦的衣领间碾磨。 “王爷,是妾糊涂,刚才手有些酸,只是缓了一下而已。” 这种婉转承欢的柔媚技法,云嫣之前从来是不屑的。 但此刻却不得不使出来。 因为她知 道顾淮很会捉弄人,只要他想搞你,你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你现在可准备好了?” 他似笑非笑,眼角上扬,却没在笑,看起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坏心思。 明明把床铺空了出来,可顾淮却偏偏不用,将她按在屏风上,狠狠掐住她的下颌。 手上用力,指腹力度很大,仿佛刻意折磨。 云嫣疼得眼角泪珠涌上来,恨不得当场哭出来。可不行,只能咬牙咬唇忍着。 “王爷,求您……是云嫣错了,请您……快些吧。” “自己脱。” 他淡淡道。 云嫣身上衣服不少件,里里外外好几层,被他折磨得手指发颤,却只能在他杀人折磨的目光下言听计从,一件件剥去,最后只剩中衣。 他异常冷漠,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不知从哪抽出一只匕首,在离云嫣脖颈半寸的位置停住,堪堪碰到云嫣的发丝。 “本王问你,先前运进京城的那些棉布卖得如何?” 云嫣大脑嗡然一响,深深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邪邪勾着唇角,眼底的戏谑之意却消失了。 只松了口气,“还不错,赚了不少钱。” “赚了不少,是多少?” 第24章 将计就计 金陵前几日传回消息,棉布脱手三分之二,且都是高价获利。 云嫣将所赚的百分之五送给金陵做报酬,金陵推辞,云嫣以下次还需要金陵出面为由,果断将获利赠予金陵。 但对顾淮,云嫣并不想透露过多,所以她敛眸道:“棉布初来京城,自然和其他商品无法相比,所赚也不可和舶来品相提并论,王爷名下店铺庄子不少,王府每日流水日进斗金,妾只是赚些薄利,不敢在王爷面前托大。” “是不敢还是不愿?” 他拖腔带调的尾音如千斤重石压在云嫣心口,令人发颤。 内里隐含的威慑颇具威严,细听,又害怕若是自己不说实话,顾淮便是将她囊中之物随意取走,亦是无所畏惧。 肃亲王这样的人,想从她手中夺利,自然有几十种理由。 “自然是不敢,”云嫣苦笑,“王爷手中密探众多,妾赚了多少,王爷一查便知,妾若是欺骗王爷,自然没有好下场。” 云嫣敢犟嘴,无非是仗着对肃亲王的那点点了解,他对自己笃定的事向来不屑派人去查。 但这次她猜错了。 话音刚落,刀鞘上镶嵌着和田白玉和黑曜石的匕首便往她的方向递进一寸。 原来安全的距离只能削掉发丝,这一刻,却是直接贴近皮肤。 他瞳仁漆黑,衣冠齐整,紧身袖口,领口绣着金纹,紫金冠束发,整个人高冷矜贵,神圣不可侵犯。 唯有她,背抵在八角屏风上,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纤薄的背和蝴蝶骨可以触到浮雕的轮廓,藏于心间的恐惧和战栗不可抑制地浮上心头。 刀锋再贴近一点。 顾淮唇角未扯动半分,异常冷血。 “继续脱,我就信你。” 云嫣怔住,一时不解他是何意味。 “妓院中的妓子如何以色侍人,如何婉转承欢,你便也如她们一般,脱给本王,本王便信你那些说辞,句句为真。” 云嫣更是浑身一震,半晌难以言语。 顾淮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是真的看清她在他眼皮底子下面动的手脚? 还是诈她一下,想让她自投罗网? 云嫣盯着他黢黑深邃的眼珠,那震慑四方的狠戾眸光,眼神微微摇晃。 下一秒,在他逼仄得近乎杀人的视线里,把里衣的系带也扯开。 “背过身去。” 他性感的喉结吞咽一下,唐歆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炙热,那一点点在空气里浮上来的暧昧。 刀 子撤开。 她两只手都摁在屏风的山水画上,她能听到背后衣服窸窣的声音。 腰间微凉,云嫣浑身战栗了一下。 敏感察觉那是顾淮平时从来不舍得离身的一块玉佩甩在身上过渡而来的凉意。 陷入白茫茫的昏聩,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只是羞耻感却浓烈得让云嫣鼻尖发酸,眼眶发涨。 等一切结束。 云嫣鬓角的发都湿了,耳坠也甩掉了一颗。 身上淤痕分外明显,云嫣一低眸,看得异常清晰。 她又羞又怒。 以前他再过分,都不会在康王府对她做这种事。 今天怎么过分成这样? 但她敢怒不敢言,在顾淮整理衣装时主动伸过手去,替他整理玉腰带,“王爷,您今早不上朝?” 眼看天边大亮,云嫣一夜未睡,本就疲惫不堪,还要应付顾淮,面上忍不住带了一丝疲态。 顾淮也不知是看她可怜,还是刚刚一场取悦了他。 终于大发善心解释,“今日本王休沐。” 云嫣心下好歹微定。 顾淮却在她扯出笑来的瞬间,冷森森的笑落下。 “本王再劝你一次,经商一事本王不干涉,但若是再有弹劾的折子上来,本王不会姑息 。” 云嫣心惊胆颤。 心里却在暗忖,顾淮是枢密使,户部该管的事需要轮得到他操心吗? 可她也没有自信,自己值得顾淮如此惦记。 屏风后面,一种靡靡的暧昧气味蒸腾发酵。 云嫣披上衣袍,在鎏金兽首铜香炉里点了安神香,既能驱散气味,又能睡得安稳的回笼觉。 但躺下不过半个时辰,身上疼痛尚未完全缓解,隔壁便传来一阵哀嚎的喧嚷声。 像是人挨了打在呼救的声音。 仔细听,声音像是蓁迭的。 不好! 云嫣匆匆穿衣,穿鞋,走到隔壁。 “还敢反抗?还期待世子妃出来救你?” “她被肃亲王糟践坏了,现在没脸见人,正躲在房间里哭呢,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过来救你?” “这是我叫玉眠给你找的砒霜,你觉得怎样,搀进你的伤药里,一定会不错吧?” 隔着布帘,云嫣听到碗勺轻撞的清脆声响。 伴随着蓁迭“呜呜”的挣扎声音。 “药是朱墨亲自熬的,我亲自给你掺进去,那就很完美,我和朱墨、玉眠三姐妹,一起送你下地狱!” 里面发出激烈撞击的声响,紧接着传出蓁迭的破口大骂。 “你 胡说,玉眠是世子妃的心腹,她胆小怕事,你对她做了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殴打声传来。 “都给我住手!” 云嫣掀帘而进,秾艳的一张脸气得绯红,“朱墨、燕芷,把你们调到外院洒扫还不够,是真想本世子妃让牙婆把你们卖出去是吧?” 朱墨放下了手里的汤药,也从榻边站起,看起来低眉顺眼。 唇角的笑意却很欠,“奴婢是王妃派到世子妃身边的人,世子妃可有随意处置的权利?” “当然没有,”燕芷一和,看起来得意极了,“若是能处置,世子妃怎能容忍我们到今日?” 云嫣冷笑,“的确,我不会将你们发卖出去。” 云嫣在室内逡巡一圈,在桌边坐下,看向朱墨的方向,“玉眠呢,既然你们说她也参与其中了,怎么不叫她出来?” “小姑娘胆子小,是为虎作伥,还是欺软怕硬,请她出来一辩,省得到时候抓错人,让她心寒。” 朱墨看她一眼,嗤笑着,“世子妃问她,她认我们做姐妹了,我们可以代替她回答。” “不需要,我只需要问玉眠。我给她发月俸的时候,难道也是你们代劳?” 云嫣嘴角噙着 第25章 我见犹怜 明明攻击性不强,也没特殊含义,看起来却很瘆人。 燕芷突地问她,“世子妃看不上我和朱墨,便连俸禄也少发,我们一个月的月俸,还比不上蓁迭的一瓶药稀罕。” 朱墨也颔首,“就是。” “蓁迭整日守在世子妃身边,精明能干,为世子妃保驾护航,我们是比不上,可玉眠又如何比得上?” “她只是一个贱丫头片子,胆小如鼠,让往东不往西,随便掐一下就哭,若是真忠心护主,怎么不誓死保卫,而是我买来砒霜,她主动奉上呢。” “可见她当不得世子妃给的月俸。” 云嫣慢悠悠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听她巧舌如簧,听她为自己辩驳,她眉眼舒展,竟然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了这么多,我也明白,你们是想问,我给蓁迭和玉眠的月俸是多少吧?” 这次两人都不反驳了,也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目光里竟然透露出微微的期待。 “那我实话实说了,”云嫣轻笑,“蓁迭月俸十五贯,玉眠月俸三贯。” “什么?”朱墨听了更是心绪不平,“玉眠凭什么一个月三贯?她是前几天刚刚提拔上去的粗使丫头!” “在本世子妃这里 ,丫鬟不分高低贵贱,只分忠心与否,在本世子妃院子里三年,你们可真心服过本世子妃?” 云嫣眉眼扬起淡淡的讽刺,放下青瓷茶杯,婉转一笑。 再看朱墨和燕芷,两个人都不服气。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院子里的洒扫和来往应付,我和燕芷都勤勤恳恳,万事周全,世子妃便是一点都看不到吗?”朱墨还在强词夺理。 躺在塌上的蓁迭气不过,忍不住了。 “我呸,你们是说去给其他院子的人说世子妃的坏话,好将世子妃的坏名声传出去算万事周全?” “借公事泄私愤,燕芷和朱墨,你们莫说算不得忠仆,便是连恶仆也不会有贵人愿意要。” “就算是发卖到妓院,我瞧人家也瞧不上!” 蓁迭一口气说完,朱墨脸色又阴得不行,端起那碗汤药就要朝蓁迭嘴里灌! 云嫣及时止住他们的想法,“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我手中倒是有个机会,给你们涨月俸,若是能办到,你们的月俸能从一个月一贯涨到一个月五贯,有了这个钱,你们便可以尽早攒够嫁妆,不愁以后成亲后任夫家拿捏。” 云嫣盯着她们的眼睛循循善诱,“但若是你 们不愿意,我便没办法了。王妃的好意我拒绝不了,只能每个月继续给你们一贯钱,当破财消灾了。” “什么条件?”燕芷心动了。 她是被卖进来的,家里指不上,只能靠自己。 “你别听她的,我看她一肚子坏心眼,经商的能把人都玩得团团转,指不定怎么唬我们?” 朱墨劝她,看向云嫣的目光满眼警惕。 “经商讲的是一个诚信,商人逐利是正常,可若是无信用,那也长久不了。我做世子妃你们看不上,我做商人赚得钱财你们却是心动,可见大家都无法免俗,何必和自己的天性计较?” “你……你真能说到做到?” 云嫣颔首,“自然。” “条件是什么?”这次是朱墨问。 “条件有两个,照顾好蓁迭,让她早点康复。第二个,陪我去一趟甜水巷,替蓁迭跑一趟,事成另有重谢。”云嫣身上挺疼,腿酸腰也酸,最重要膝盖上还有淤青。 她本是要歇息,但经过这场唇枪舌剑以理服人,她哪还有什么睡意? 正好一大早出来找顾淮的时候,扬首看见对面苏珍娘的院子里一阵异动。 描眉扑粉,额头上戴了花钿,连她和顾淮成亲当 日的那套黄金头面,也佩了一只金钗在头上。 真真是盛装以待,女为悦己者容啊。 她觉得苏卿雾还有大事要酝酿,所以必须要去一趟甜水巷才能安心。 “怎样?” 他手指的第二道关节轻轻扣了扣桌面,给两人并不坚固的心理防线往下压了压。 “决定好了吗?尽快。” “我去,让燕芷在这照顾蓁迭。”朱墨说着,又拍了拍燕芷的肩膀,“你去把玉眠放了。” “小姐,万万不可!他们黑心黑肺,指不定使什么坏心眼!前几日奴婢还看见她们跟苏珍娘来往甚密!” 蓁迭焦急大喊。 燕芷和朱墨听得脸色一黑,可也无法否认,这的确是事实。 “以往不是世子妃的人,口中自然有些放肆,但若是世子妃真心待我们,我们和那苏珍娘也没什么可聊的。” 聊得可多了去了,能拿两份钱,何乐而不为? 何必挡自己财路? 但云嫣并不会拆破,“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猜你们都是聪明人,那就让朱墨随我去。从甜水巷回来,我要看到蓁迭的屋子恢复如初,玉眠安安全全站在这。” 燕芷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颔首。 “走吧。” 云嫣带头往前,余光注意到朱墨朝燕芷使了个眼神。 她并没什么可担忧的。 这两个丫鬟嘴上恶毒,心地却没太恶,能救她就救一下,救不了就只能送她们去地狱了。 云嫣的马车是提前准备好的。 王府的马夫她给了三倍的银钱,确保马夫对自己不会“变心”。 到了马车前,朱墨主动扶了她手,道一句,“世子妃小心。” 云嫣爬上去,对她浅笑了下,让她也上去。 一路无话,朱墨倒是不像以往那么讨人厌聒噪不安,一直安安静静的低眉敛首。 走到一半,云嫣突然问,“珍娘一大早出去,是要去见谁,你可知晓?” 朱墨一怔,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何况她算不得高端的撒谎者。 “苏夫人和奴婢并不熟,奴婢怎么知晓她去哪?” 言下之意,不可能告诉于她。 云嫣笑了,唇瓣旁的酒窝露出来,正好落在朱墨眼眸里,她眼神一晃,“本世子妃以为她给你银子,是信任你,想让你替她办事。” 朱墨脸色一白。 原以为这是个草包世子妃,却没想到是个厉害的。 若不是安插人手在她们身边,怎么可能知 第26章 阴谋诡计 “朱墨,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需要你现在立刻对我表忠心,毕竟我们之间的信任,实在太过薄弱。仅靠利益勾连的友谊,很快就能翻船。” 当然也有不会翻船的。 但那取决于个人的信仰和人品,可惜这种奢侈昂贵的东西,朱墨根本不会有。 朱墨因紧张不断绞动的手指这下慢慢松弛下来,飞快抬眸觑云嫣一眼,“世子妃说的,奴婢有点糊涂,奴婢的确市侩贪婪,但背主的事情是不会干的。” 云嫣心道:你之前少干了吗? 然她不会揭穿她。 笑道,“你记得我的叮嘱就好。” 穿过朱雀大街,绕过繁华的酒楼,再走上一刻钟,就到了甜水巷。 朱墨中途往车帘外看了一眼。 甜水巷比不得康王府那条街热闹,也比不上以往上元出行的喧嚣景象。 而马车停驻的地点,也不是什么谈笑鸿儒来往的酒楼雅舍,只是一间极普通的客栈而已。 客栈的生意看起来并不是太景气,从外面望去,一楼的店小二都坐在桌椅前打瞌睡,搭在肩上的布巾摇摇欲坠。 弹拨算盘的掌柜胖乎乎的手指拨一拨,又停下,脸盘发圆, 鼻下络腮胡时不时捻一捻,看起来喜气洋洋。 朱墨自然而然想起在康王妃身边侍奉时,她常年供奉的那尊弥勒佛,和他的形象很像。 正想着,马车停下。 矮凳放下,朱墨率先跳下去,接着去扶云嫣。 她戴着帷帽,白衣白裙,发上是素净的银钗,钗上隐隐雕着一只鹤。 街边暖风吹过,拂起帷帽的白纱,仅一瞬,又飞快敛去。 所以那到底是不是鹤,朱墨也没看清。 云嫣跨过门槛,走进去,没看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店小二,而是敲了敲孙五雷的玉算盘。 算盘轻响,手指碰到玉器的声音,是动人的,余音绕梁,直接惊动了正在发呆的孙五雷。 “娘子怎么过来了?” 无需云嫣拨开帷帽边沿,孙五雷就能认出她。 甜水巷整条街的商会会长,每过什么节日都会瞧见她。 只是她习惯女扮男装,常以男装示人。 只有特殊时候,她才会戴着帷帽出来。 顾铮住在甜水巷孙五雷这里,自然也是云嫣提前安排好的。 “娘子,现在要上去吗?” 朱墨听见这两道恭恭敬敬的“娘子”,登时震惊不已。 她知道云嫣有钱,却 不知道,原来商人的势力蔓延如此之广。 她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但未被卖入王府之前,也跟随是读书人的秀才父亲读书识字,认得笔墨纸砚,去过书馆书店,知道那摆在黄花梨木方桌上的玉算盘不是俗物。 看来哪怕只是甜水巷一家普通的客栈,原来也深藏不露。 那和深藏不露的客栈掌柜交好的云嫣,是不是也同样深不可测? 云嫣没留意朱墨那惊愕不已险些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她淡声,“隔壁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孙五雷喊还在昏睡中的店小二,把他从睡梦中薅起来。 小二睡得不沉,起来就跳着带云嫣上楼。 “二楼的房间一早就为娘子准备好了,娘子小心。” 因为是一早就交代好的,小二的脚步和声音都压得很低。 朱墨则跟在云嫣身后,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时不时抬眸,留意那翻飞的裙摆。 白衣胜雪,媚态姿妍。 腰肢纤纤一握,姿态款款,单看背影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难怪肃亲王会日日惦记她。 云嫣到二楼被安排好的房间,中间路过顾铮的屋子。 窗子都是万字纹的,窗纸花纹细巧 ,人影在里面来来回回,都会映在窗户上,看得异常清晰。 朱墨并不知道里面纠缠的人就是顾铮和苏卿雾。 只是在走廊里路过与顾铮房间擦肩而过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嘤咛声。 那道声音,听起来,很像是苏卿雾的。 朱墨知道苏珍娘一大早就走了,可并不清楚她去了哪。 但偷汉子这种事,她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吧。 毕竟女儿还处在病中,她又是寄人篱下,谨小慎微,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胆子这样做的。 “把门关上。” 云嫣的这句命令,把浑浑噩噩神游天外的朱墨拉回现实。 她低眉敛首,阖上屋门。 隔壁的缠绵暧昧声更加清晰,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是稍稍听了两声,殷红就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烫度惊人。 再看云嫣,果真是经历过人事的人,摘了帷帽,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优哉游哉饮茶。 还用极淡的语气问她,“听见什么声音了?” 朱墨觉得这是折磨,以为云嫣是捉弄她,可看向云嫣,并没看向她的方向,依旧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声响。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奴婢听见男欢女爱的声音。” 云嫣笑了, “想不想知道,隔壁的男子是谁,女人又是谁?” 朱墨沉默下来。 云嫣却继续,“我想你已经有猜测了。” 朱墨说,“奴婢只是觉得隔壁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苏夫人。” 云嫣笑起来,“嘘,继续听。” 因为很近,房间墙壁隔音效果也不好。 “世子爷……世子妃在王府内……惹王妃……生气了,世子爷您……看……” 原本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朱墨这一刻却面色惨白。 因为一句话里有两个世子爷,所以哪怕嘤咛声打乱思绪,朱墨都听得很清楚。 她掐紧手指,嘴唇战栗,瞳孔因为惊愕猛然放大,她不敢置信道:“世子妃,世子爷是……” “你在我和顾铮成亲前,也曾侍奉在世子爷身侧对否?” 云嫣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地问她这句。 原本就吓得不行的朱墨,现下更是面如土色。 世子妃嫁入王府之前,她的确在世子爷的书房伺候过一段时间。 分明红袖添香是件读书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但世子爷偏偏不是。 他文武双全,勤恳刻苦,灼灼其华,成亲前却不近女色,每每都让她的招数落空。 第27章 算计落空 她的脸色替她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也许不敢相信,也许觉得残忍,那就让她自己也听听。 “世子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在,王府不至于入不敷出,你说的这些事,告诉母亲,她都会管的。” 指甲重重陷入掌心,血液涌出来,从手心往外蔓延出一阵阵疼痛。 然后又颓然地松开。 当初世子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她也是披麻戴孝好好心痛过一段时光的。 不然也不会对背叛世子的云嫣那般排斥。 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没死,还在隔壁与所谓的江州表妹缠绵缱绻。 尤其苏卿雾正说到,“可王妃并没有惩治世子妃,反倒像是奈何不了她似的。大嫂和二嫂想争夺中馈,世子妃唇枪舌剑,死拿着不给。” 如果刚刚还怀疑苏卿雾和世子的关系,那么现在,她有了一个猜测,她的身份或许是编造的。 而王妃,或许也知道一切。 那苏卿雾一对四岁大的儿女,是谁的骨血呢? 她不过是一介曾经爱慕过顾铮的丫鬟而已,世子妃呢?她曾和世子爷感情甚笃,拜堂成亲,听见这些,应该会伤心欲绝,恶心透顶 吧? 她看向一直坐在圆桌上,维持着一个姿势未动,脸上也没多余波动的云嫣。 云嫣气定神闲,单看神情,还以为她无动于衷,毫不在意。 可只有云嫣自己清楚。 她内心如何波涛汹涌。 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外室,缠绵枕榻,算计着她的嫁妆财产,算计着如何将她赶出家门。 即使是外室,在苏珍娘口中,也该称呼徐氏柳氏大嫂二嫂,称呼康王妃母亲。 和她并无差别。 就算是侧室,也没有这等待遇。 能和她平起平坐的,只有世子爷的平妻。 可是很显然,平妻的位份满足不了苏卿雾的野心。 她想将自己的财产嫁妆占为己有,想把世子妃的位份收入囊中。 代价自然和前世一般,唯一牺牲的人,只有云嫣自己,一个炮灰。 云嫣哂笑一声,将斟满未喝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听着隔壁苏卿雾正在顾铮耳边吹耳边风:“世子妃昨日连祠堂都未跪完,便偷偷私逃出府,明明祠堂外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世子妃又不会武功,怎样离开的呢?” “而且世子妃今早归来,身上衣裳早换了个遍 ,若说不蹊跷,世子爷信吗?” “王府每夜都有守门的门子,除非她能变成蚊子飞进来,不然门子怎么会放世子妃进门,定要先通风报信才是。” 隔壁顾铮的声音已经愠怒了,“你是说,世子妃是被肃亲王拐走,并且送回来的?” 苏卿雾故意掐着嗓子,“妾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可知,在栖梧苑里,下人们都是怎样说世子妃的吗?” “怎么说?”男人的声线冷厉如刀。 “说世子妃和肃亲王朝夕相处,日夜缠绵,早就生了情愫,对世子爷早就没了当初那份感情,简直不知廉耻!” 朱墨听得心惊胆战,后怕地看向云嫣。 说的时候逞口舌之快,如今却是后悔不迭。 苏珍娘所说,基本上一字不差都是她的复述。 世子妃那么聪明,会不会顺藤摸瓜,猜到苏珍娘口中那个“下人”就是她? 云嫣当然心知肚明,不是她就是燕芷,两个喜欢嚼舌根子的下人。 她也不打算追究,就算追究,也不是现在。 至于吓出冷汗来的朱墨,她连目光都懒得分。 继续听。 拳头落在实木上的声响,自己这边的 墙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大胆!她竟然……竟然!” “世子爷息怒,”苏卿雾温言软语,表面善解人意,实则火上浇油,“世子爷要整治世子妃,怎么也得您名正言顺回到王府之后,而在这之前,必须要稳住世子妃,诚如您所言,有她在,王府总归不会入不敷出,她喜欢执掌中馈,这样说来,也是一件好事。” “妾本也无所谓,只是两个孩子,总归是舍不得他们受苦的。明明都是正经的小少爷,小小姐。”苏卿雾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上刻意伪装的哭腔。 “别哭,本世子的儿女自然受不得半分委屈,你且先忍忍,本世子立即向母亲修书一封,让世子妃给燕姐儿和烨哥儿增加份例,按照世子的规制来。” 呵呵,云嫣忽的气得红了眼,心下不断冷笑。 顾铮说得大言不惭,也不知他如何有胆说出这些的。 在外奔逃三年,从未尽过孝道,也未尽过夫君的义务,仅凭那点点成亲前伪装的虚假情意,就像白白不劳而获? 还企图让她养他和外室的一对儿女? 她做梦! 如果刚刚朱墨还觉得气氛和谐,空气中 的温度没有凝结,现下朱墨只觉得窒息。 也开始责怪苏珍娘同样是女子,却心狠手辣一点情面不讲。 明明只是中等姿色,也无什么才华,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却仗着一身狐媚功夫在世子爷耳边吹耳边风,偏偏世子爷还被她勾上床。 而且,在听见铮哥儿燕姐儿这对孩子都是顾铮的骨血后,朱墨对顾铮的欢喜一扫而空。 如果说婚前对世子妃守身如玉,不近除世子妃之外其他女子的身,说是世子君子之风,那现如今,这句话这种认知就是个笑话。 不然,四年前,苏珍娘如何怀上孩子的? 一边对世子妃表忠心,一边又暗地和其他女子勾勾搭搭。 就算是世家子弟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腌臜肮脏? 云嫣简直不想再听下去,可是戏还没唱完,她不想让朱墨看笑话,也自觉自己不该这么沉不住气。 她深呼口气继续听着。 顾铮突然道:“你头上的这支凤凰钗,我总感觉熟悉,是我之前送你的吗?” 那边传来呵呵的轻笑声,“是世子妃赠予我的,怎么,好看吗,世子爷?” 那边果然如她所料停顿了一下。 第28章 偷听墙角 “她为什么把凤钗给你?” 依照云嫣对顾铮浅显的了解,他的沉默代表了不知所措和愤怒,但因为声音压得低,具体什么语气她听不清晰。 “不单凤钗,她送了我一套完整的黄金头面。”苏珍娘话里难掩得意,可她随即又道:“世子妃出手,果真是大手笔,妾本以为这套黄金头面是假的,但送去找人鉴定过,都是实打实的。” 她正沾沾自喜,却忽视了顾铮越来越黑的脸色。 云嫣在这边听着,唇角淡淡上扬。 眼底却尽是讥讽的笑意。 看在朱墨眼里,这眼神就更加复杂不可言说了。 三分讥嘲,三分落寞,三分不屑,最后一分她看不明白。 嘲的自然是苏珍娘的蠢,落寞是世子爷欺骗世子妃,却与其他女子卿卿我我,不屑的是以云嫣身家,根本不屑于和苏珍娘斤斤计较。 最后一分只有云嫣自己明白,她是在等,等顾铮说出事实,让她彻底看透他的真面目。 隔壁的顾铮在短暂沉默后,问道:“她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头面是和烨哥儿燕姐儿的礼物一起送来的,并没说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既然送你了,你就好好收着。” 顾铮 果真是个懦夫。 云嫣在心底冷笑。 黄金头面是顾铮亲自督人打造的,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之所以不坦诚,是怕头面的出处说出来,让苏珍娘生了嫌隙。 既怕这个,又怕那个,瞻前顾后,可不是懦夫一个? “好了,既已听完,那就回去吧。” 再听下去,也没甚么意思。 那边的声音也小下来,云嫣眼神示意朱墨,朱墨堪堪打开木门。 突然怔住了。 云嫣也抬眸看去。 一眼看见身穿官服,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顾淮黑眸眯起,颇具震慑力的眸光落过来。 云嫣起身的动作一顿。 帷帽戴了一半也堪堪停住。 纤白的手没有扶稳,帷帽便堪堪掉下去,摔在地面上。 朱墨惊得张开嘴。 还没发出声音,脖子上就架上一把刀。 无需顾淮亲自动手,而是他身后的带刀侍卫。 “别出声。” 朱墨的确没有出声,也出不了声。 刀刃擦着皮肤过去,差一点就插进肉里。 朱墨被逼倒退着进到屋里。 云嫣相对镇定,她一直正对着顾淮漆亮且凌厉的凤眸,粉唇开合,“王爷您……” 食指竖在顾淮薄唇之前,他一步一移,坐去塌边。 房间门被追风从外面关上。 云嫣松了口气,有追风在外面放哨,就算多待会儿也不会被发现。 顾淮抓出一只类似于鱼袋的东西,贴在床榻之上,俯身下去。 云嫣起初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要休息。 可谁会多走几里路,特地到甜水巷的一家普通客栈来休息? 还不是天字号上等房? 令人窒息的空气里,顾铮和苏珍娘的声音渐止。 云嫣听见另一边,靠近床榻的房间里,似乎有轻微的声响。 再看顾淮那张专注的侧脸。 云嫣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顾淮也是来偷听墙角的。 隔壁的人显然比顾铮要有戒备心,说话一直都很小心。 极致的寂静里,连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铮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所以云嫣在和朱墨谈话时声音压的极低,就是怕露馅儿。 对面能保持这种警惕之心的恐怕也是习武之人,而且是比顾铮更强的习武之人。 但这也仅是云嫣的猜测而已。 大约一炷香时间,顾淮起身。 “本王先走,你们一刻钟之后殿后。” 这是拿她们当挡箭牌了。 朱墨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威猛、身如亭盖的肃亲王 大步流星而去,心差点蹦到嗓子眼儿,这就是极致的恐惧吧?来源于对强者的恐惧。 她用余光扫向旁边的云嫣,眼底不免闪过一丝同情。 以往总以为世子妃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如今见了肃亲王对世子妃的态度,又察觉了世子妃对肃亲王的恐惧,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回去吧。”云嫣淡声命令。 朱墨惶惑地看向她。 云嫣并没有向她解释什么。 她要赶紧离开这家客栈,以防被顾铮发现。 至于顾淮所说的一刻钟,她根本没放在心里,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了。 她只担心若是被顾铮发现,这场大戏还怎么愉快的唱下去? 云嫣打开房间门的动作极慢,极轻。 朱墨跟在后头,样子有些唯唯诺诺。 不复来时那样左顾右盼,碎碎念念。 云嫣走下楼梯,和店小二打了个照面,又和圆脸的胖掌柜点头相示,掌柜依旧笑眯眯的,只和云嫣对上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去摆弄他的玉算盘。 若不是有心人,想必都会以为,云嫣只是胖掌柜的一位普通客人罢了。 到了店外,云嫣没让朱墨搀扶,自己登上马车,朱墨双手 空空,有些沮丧的收回手,也跟在后头上了车。 云嫣回到康王府,这次没受到门子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今早的一番唇枪舌剑,显然让康王妃和徐氏,柳氏元气大伤,她也无心前去拜望忏悔道歉,径直回到栖梧院。 先去了西厢房,原本打算看看蓁迭的情况。 并没掀开帘子,脚步顿在门槛之外。 连带着要扬声喊“世子妃驾到”的朱墨也噤声。 里面的蓁迭显然大杀四方,语气都透着一股欢快。 王爷今秋得了进贡的的满满一大筐葡萄,可是没忘记给我们世子妃留了半筐,可见世子妃备受王爷宠爱。 燕芷显然不信,她哼笑一声,“我和朱墨都看得分明,每每世子妃从肃亲王府回来,都没带什么礼物,不过只是一身伤罢了。” 又听见一道怯懦的声音,软软的有点提不起气力,但很显然,也是向着云嫣的。 “有的,奴婢就曾看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世子妃每每都不拿在手里罢了。” 的确如此,顾淮送的礼物不少,也不乏一些新鲜物件儿,但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对待一件玩物 第29章 光怪陆离 有了帮手,蓁迭显然更加得意。 单听语气,云嫣也能知道她此刻该是如何的欣喜,想必正是翘着手指,张开手,等人伺候的一副享受情态。 “来,把我的药拿来。这次没有往里面加砒霜吧?” 云嫣听着忍不住想笑,一边的玉眠却道:“对不住,蓁迭姐姐,燕芷姐姐和朱墨姐姐逼迫奴婢买砒霜,可掌柜却说砒霜害人,死活不肯卖给奴婢。奴婢逼不得已,只能选择滥竽充数。” 听见这话,燕芷递药的手猛的一顿,惊呼一声,“你敢骗我们?” 蓁迭也是一惊,突然道,“那你所说的砒霜是什么?” 玉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声音细若蚊蝇,“是……是糖霜。” 站于外面的云嫣这下是彻底忍俊不禁。 她就说玉眠这丫头没什么坏心眼儿,便是被牙婆卖到外面也是会替人数钱的性子,不怪她疼她一场。 里面的燕芷显然恼了,跺跺脚猛地把药碗摔在桌子上。 蓁迭哈哈大笑过后,啐她一口,“我们小眠才不会被你们的淫威所迫,她虽然胆小,可人聪明着呢。” “来小眠,把药给姐姐拿来。” 燕芷显然气得不轻。 云嫣再看身后的朱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虽是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声道一句,“燕芷这丫头。” “咳咳。” 云嫣低咳一声,朱墨随后喊道,“世子妃来了。” 而后掀开竹帘,云嫣走进去,首先看向地面,清晨的一片狼藉已经消失不见,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再看向半趴在床榻上的蓁迭,满脸神采奕奕,一边喝着药,一边翘着唇。 云嫣看着低眉顺眼的燕芷,轻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继续努力。 说着她转身离开,径直去东厢房了。 珠帘刚刚落下,就听隔壁一阵嘁嘁喳喳的声响。 云嫣没管,四个丫鬟聚在一起可不就得炸翻天了,让她们好好交流一下也无可厚非。 反正她此刻精疲力竭也是自顾不暇。 云嫣躺在床榻上,很快就陷入沉睡。 梦境里光怪陆离,他梦见未出阁前,母亲还健在的那一段时光,裕国公也就是他的父亲,对母亲云氏并不亲近。 裕国公府当时已经没落了,无论是人脉还是势力,都比不上其他大族,只不过仗着前裕国公,是开国 功臣,才勉强维持了一段荣耀。 裕国公不喜母亲,却不得不利用外祖的财力,为自己在京中交际铺垫,与京中官员打交道,送礼贿赂一时,和康王妃为在诏狱内的康王走动送礼如出一辙。母亲那时是裕国公夫人,明媒正娶名正言顺,为父亲走动心甘情愿。 母亲算得上是真正知书达理,以夫为重的贤妻良母,便是父亲三妻四妾,宠妾灭妻,母亲也没说过一个不字,直到郁郁寡欢而终,母亲在弥留之际,握住她的手,对她说。 “为娘死后,你父亲对你的婚事一定不会上心,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母亲为你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你江州外族只有你一个外孙女,也会赠你一笔昂贵的嫁妆。” “你放心,娘亲已经修书一封,向你外祖表明情况,母亲死后,我名下商铺银庄,你父亲和他的妾室一分都动不得,全部都留给你。” 云嫣一直以为母亲懦弱,因为所爱非人白白耗费了自己的青春,所嫁非人最后郁郁寡终,但在那一刻起,云嫣才知晓母亲早有打算。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母亲低估了父亲的贪欲,也高估了他的 才能。 若不是云嫣力挽狂澜,裕国公府甚至连宅子都要赔进去。 母亲死后,因为裕国公府的一番动荡,留给她的钱财不多,她已经及笄,裕国公便想将她嫁与京城中的纨绔。 原因无他,只是那纨绔给的聘礼丰厚些罢了。 于是云嫣连夜逃往江州。 在那之后便是偶遇顾铮,得知他是京城中人,是康王府的世子。 此后,鸿雁传书,郎情妾意,彼此之间情愫暗涨。 甚至很快谈婚论嫁。 云嫣猛然从梦中惊醒。 成亲那一套流程,她便是在梦中也不愿再经历一遍的。 这一惊醒便睡不着了,正巧外面有人通传。 也是她的心腹。 来的人正是金陵。 比起往日沉稳,金陵今日显然满脸焦色,拱手便向云嫣道,“近三分之一的棉布被人压价,且仓库储存不当,有剩余一半的棉布,变色损毁。” 云嫣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金陵满头大汗,“世子妃息怒,之前棉布存放于庄子之上,属下派专人守着,日日寸步不离,但这两日一直在下雨,储存棉布的屋子漏雨,一时没有被我留意到,等销售 的时候,顾客前来看货,才发觉棉布已经损毁变色。” 云嫣脸色沉了下来。 三分之二的棉布都以高价售出,但三分之一的棉布几乎被压价出售,那这一批棉布大费周折和没有赚也没什么差别。 她总觉得有些蹊跷,但细说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无法,云嫣便道,“我随你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时近晌午,朱雀大街上热热闹闹锣鼓喧天,喧闹非凡,只有云嫣的这辆马车,不敢停下一路飞驰,挂于马车四脚的铃铛,叮铃叮铃,透着车内主人的焦躁不安。 金陵坐于马车之内向云嫣汇报,“我手中都是这段时间进出棉布的账本记录,棉布除了批发于各大布商之外,还交易于百姓手中,所以有些记录更加零碎详细,希望世子妃仔细查看。” 云嫣理解,当时也本是有这种想法,才将棉布生意交给金陵去办,知他心细如发一定能安排妥当。 二人到了庄子之上,那些棉布已然被堆在外面,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毛毡,裸露在外面的部分腐烂发黄,云嫣要看房顶屋檐,也就是漏水的部分。 金陵忙吩咐了下人搬来梯子。 第30章 幕后主使 云嫣毫不犹豫撸了袖子要往屋顶爬去。 却被金陵一把拦住,“使不得太子妃,不若让下人上去瞧瞧?” 好几个下人围在金陵身后,一张张都是陌生面孔,衣裳穿着和王府下人不可同日而语,但因不是娇生惯养,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质朴而勤恳。 金陵见她犹豫,也要亲自上手,云嫣笑着摇头。 “这梯子足够结实,你们在下面等着便是。” 下人们怎么知道她要查什么? 飞檐斗拱,尽是青砖绿瓦搭建而成的,房屋不算老旧,半年前刚刚修整过。 因为预测到庄子上要开展其他生意,云嫣提前未雨绸缪准备好了。 一级一级拾梯而上,爬上屋檐,未察觉边角锋利,到底不是习武之人,皮肤还算细滑,往上攀爬的时候,在手指上割了一道。 血珠顷刻就溢出来了。 她轻轻蹬着斜瓦上去。 下面金陵仍在担忧地望着,云嫣给他一道示意安心的目光。 瓦的确破开了,但显然不是年久失修,或前任师傅偷工减料修不到位。 而是被人偷走了,上面虚虚盖着几片瓦,下面却都是空的。 她禁不住冷笑,“偷瓦贼真是嚣张至极,如此勤勤恳恳, 何不把屋顶掀了?” 她下来后,叫来庄子上的护院。 “前几日,夜里可有异动?” 三位护院穿着通体黑色的紧袖长襟服,面面相觑后,为首的护院道:“有,但声响不大,属下过来看的时候,屋檐上并没有人影。” 站在他左后方的护院也摇头,“属下听见细微声响,以为是夜里鸟儿乱飞。” 最右边的护院眼神躲闪,多少有些奇怪。 “属下第二天早上在地上撞见几片碎瓦,不知道是不是盗瓦贼留下的蛛丝马迹。” 是一时疏忽,还是监守自盗,云嫣心里自有计较。 “三位护院十二时辰轮值,你们每日的排班表可还在?” 云嫣不常来,规矩还是半年前定的,金陵初来,于他们来说是新面孔,难免会有阳奉阴违的现象产生。 “这……”拖腔带调的声音,听起来便是底气不足。 “若是失职渎职,按照府规,应当如何惩罚?” 云嫣一张俏脸冰冷下来,瞧着如寒冬腊月覆盖的冰雪,杏眼眸光也无丝毫温度。 这话是说给金陵的,后者听了拱手抱拳。 “各打三十大板,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话音未落,三位护院都慌了神,虽 不是两股战战,但也面露怯色。 “金掌柜,您替我们求求情,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那夜一时糊涂,一不小心酿下大祸,我们也没想到,半夜会有窃贼闯入。” “都说世子妃宅心仁厚,还请世子妃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赎罪。” 云嫣突地一笑,拳头握得有些紧,本就划伤的伤口因为受力更疼,她却恍若未觉。 “你们是不是觉得?棉布只要未被偷走,其他都是小事?” 这话音一落,几人都抬不起头来。 “金陵,按照府规来。” 云嫣吩咐完,让下人拉了藤椅出来,放在廊下,自己坐在上面,听哀嚎声此起彼伏。 倒也不是非打不可,不过是为了给个下马威。 “换一批新护院,金陵,你看着来。” 云嫣离开前,最终吩咐道。 “请世子妃放心。” 金陵看着堆在毛毡上的棉布,问云嫣,“这些棉布世子妃打算如何处置?” “也不是完全没有解救之法,我记得曾在书中看过一种古方。” 云嫣随口一提,果然见金陵心领神会。 “是小苏打?” 云嫣免不了惊喜,“你知道?” “自然,古方记载,木灰和石灰以一比一 的比例混合,放入锅中煮沸,冷却捞出渣滓后倒入布袋挤压出液体,而后在干燥处自然风干,完全干燥后就可以得到小苏打了。” “而这小苏打,可以将发黄的棉布恢复如新。” 云嫣赞赏地看金陵一眼,“金先生果真博学多才,那这些棉布便交给你了。” “是,感谢世子妃能给金某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云嫣离开客栈后,回到王府又去往京郊庄子上的事,很快被顾淮的暗线察觉。 “世子妃那批未成功售出的棉布,被她察觉,几位玩忽职守的护院也被她惩戒,另外,世子妃好像找到了方法,将发黄腐坏的棉布恢复如初。” 站于京郊练兵场的顾淮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办的差事?” “王爷恕罪,这金陵,似乎不是寻常人。” 肃亲王勾唇冷笑,“今年参加会试被陷害的举子,有些才学,但有些迂腐,没想到被她捡去用了。” 手下担忧,“那这件事……王爷,可还有补救之法?” 顾淮弯弓搭箭,手中箭矢稳稳射中箭靶,整个箭靶都被穿透。 他厉眸眯起,淡定道:“那就先搁置下,等她制出小苏打再说。” 云嫣怎么也想不 到,顾淮会觊觎她的棉布。 她回到康王府。 祠堂一大早的事,被云嫣搪塞过去,但不代表可以一辈子不面对。 晚上顾淮没有传唤云嫣。 蓁迭又还在休养。 云嫣只能一个人思考应对之法。 今日在甜水巷的客栈,顾淮和苏卿雾之间的谈话,让她意识到,他们准备筹谋中馈了。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苏卿雾要获得她的信任,和她处成姐妹,心心相印,在顾淮回王府之前,顺利将她的恶名传播出去,又在舆论风暴爆发之时,安抚于她。 云嫣总想,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段,苏卿雾和徐氏、柳氏结盟,和她们进行利益交换。 苏卿雾什么都没有,那她交换的是什么呢? 云嫣思忖着,挥毫在面前的宣纸上画出了一道关系网。 第二日一早,她没有偷懒,也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直接像往日一样,去了康王妃的院子请安。 以往怕和徐氏、柳氏撞上,她往往会早来个一刻钟。 而徐氏、柳氏显然也不想和她同流合污,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几乎是默认将请安的时间错开。 但今日云嫣故意错后一刻钟,和相约好过去请安的徐 第31章 静观其变 “大嫂、二嫂。” 云嫣端着一副笑靥,恭恭敬敬地和徐氏、柳氏问好。 徐氏看云嫣,目光里藏着淡淡的鄙夷,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云嫣看得清晰,却仍笑容以对。 柳氏藏不住,冷哼一声,“今日的世子妃,和昨日的世子妃,是一个人吗?怎的变化这么大?” 云嫣:“二嫂说得是,昨日是云嫣太冲动了,云嫣在此向大嫂、二嫂赔罪。” “别,我们可当不起世子妃的大嫂、二嫂。” 云嫣笑意深深,沉默着,不再反驳。 柳氏无视了云嫣,兀自携着徐氏的手,“也不知母妃,今早心情如何。” 当然不会好,恐怕还要被她气个半死。 云嫣自动脑补出柳氏未说完指桑骂槐的剩余之语,眸中射过冷色,面上却不动声色。 云嫣跟在徐氏、柳氏身后,始终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既不会跟得太紧,让两人有嘲她跟风讨人厌之嫌,也不会太过松弛,显得自己是故意迟到。 行到王妃的院子。 康王妃的嬷嬷率先喊出两人来了,替她们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 至于云嫣,花嬷嬷并没有通报。 云嫣只消一眼,就看懂了花嬷嬷老谋深算的内心。 不 过也怪不得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康王妃吩咐的。 “世子妃可要等?”突然,一道轻软的嗓音在她耳边爆发。 云嫣侧眸看朱墨一眼,险些忘了,蓁迭还在养伤,把她带了过来。 她低声颔首,“静观其变。” “是。”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徐氏、柳氏都离开,等到云嫣脚都站麻了,里面才传来花嬷嬷通传的声音。 “王妃说,让世子妃进来。” 云嫣一挪动脚掌,麻意上涌,一时间连带身体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幸亏有朱墨搀着,才不至于出糗。 她感激地看朱墨一眼。 朱墨的动作很快,等云嫣适应了,她就及时地松开了。 掀开珠帘,走进康王妃招待几位儿媳的客厅。 康王妃此刻正坐在主位,闭着眼睛,腰背挺直,腕上佛珠一遍遍盘着。 “给母亲请安。” 云嫣道完这句后,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康王妃开口喊她起身。 但康王妃一脸静默,仿佛从未听见。 云嫣只得半曲着身体,看向康王妃的方向。 终于,康王妃舍得开尊口。 但并不是让她起身,而是,“今日你来,可是来向本王妃道歉的?” 云嫣心下一哂:道歉? 该是你们全王府的人都下十八层地狱给我道歉才是。 但汹涌的恨意面上却不显,她道:“是,昨日是妾太冲动了,竟敢顶撞母妃,实在是做媳妇的不孝。” “在来的路上,妾也向大嫂、二嫂道过歉。” 康王妃不动声色,眼未睁开,手中转动的佛珠却不停,一声轻嗤,“那她们可原谅你了?” 回答康王妃的是一阵静寂的沉默。 久久未得到回答,康王妃倏然睁开眼,便对上云嫣一张惊慌到有些发白的脸色。 她眉间的紧皱倏然松弛。 云嫣敏锐察觉到她这刻的情绪变化。 “妾知晓,昨日太过猖狂,伤了母亲和大嫂、二嫂的心,妾知错了,希望母亲能再给妾一次机会。” 康王妃回应她的是一道冷笑。 “不知世子妃是否听过,亡羊补牢这个成语?” 云嫣颔首,“妾以为,将功补过更为合适。” 康王妃又是一道重重的嗤笑,“便是连祠堂,祖宗见了你,恐怕都怕污了自己的眼。” 污了眼吗? 那在你们仅剩的逍遥时光中,我便偏要污了你们眼,日日在你们所有人面前走进走出,将你们恶心一个遍! 云嫣心头冷笑不迭。 面上不显, 依旧道:“母亲教训得是。” “你既然说,将功补过,可是诚心的?”康王妃手中的佛珠停止转动,终于正眼朝云嫣望过来,如同施舍一般。 云嫣毕恭毕敬,垂首敛眸,“云嫣以逝去的亡夫发誓,若是云嫣半句有假,便叫云嫣天打雷劈!” 云嫣说完,便见康王妃的瞳孔瞬间瞪大,像是听了什么骇人的听闻。 她当然知晓是何缘故,不过是“死”了的顾铮又被扒出来鞭尸,多少有些不悦呗。 果然,她重重拍了一下金丝楠木的桌面,斥她,“大胆,哪有拿亡夫出来起誓的?!更何况还是康王府的世子!” 云嫣故作愚钝地瞪圆了瞳孔,打了下自己的脸。 “是妾鲁莽了,妾忘了,世子爷最忌讳这种事,妾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还请母亲海涵。” “罢了,你想将功补过,本王妃也该给你个机会。” 来了,云嫣微哂,左不过谈中馈一事。 不知道如今苏珍娘给不给力,有没有在康王妃面前提过此事? 又有没有和徐氏、柳氏勾搭在一块? 她们现在三人是否结盟了? 这一切,云嫣都不知晓,只能靠观察康王妃的表情进行猜测。 “什么机会?” 云嫣故意表现得惊喜,实则没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大嫂嫁进王府最久,也是这个王府最沉稳的女人,未出阁前,便学习了主母的那套,账目琴棋书面样样精通,你如今德行有失,暂时将中馈交于她手中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是徐氏,而不是柳氏。 云嫣心中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苏卿雾还没来得及从中搞鬼。 无论是谁执掌中馈,流程都是一样的。 因为和上一世盲目信任恶人不同,这一世她提前知晓一切,规避好苏卿雾给她设好的陷阱,这段时间比上一世顺利多了,但苏卿雾没占到一点便宜,心底肯定已经恼羞成怒了。 即使之前没下手,那么很快,她也会寻找时机下手。 徐氏执掌中馈,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坦然答应下来,“母亲决定,妾没有不应的,况且大嫂德容兼备,中馈交到大嫂手中,妾心甘情愿。” “好,”康王妃终于挥手让她起身,这次折磨比在院子里等着更为煎熬,若不是朱墨搀着她,她这次要直接扑过去摔个狗吃屎,康王妃对着云嫣 第32章 交出中馈 云嫣装傻,“母亲说的是库房的钥匙吗?” 库房的钥匙有三把,一把是她嫁妆的钥匙,一把是公中财物的钥匙,另一把是当年遭难时,抄家没抄走的大件的钥匙。 本来这些没细分,是她重生后,留了个心眼,重新分配了一下。 也幸亏年少时母亲将一手技艺传给她,虽不能和那些举子同台媲美,但单算术账目这一项,便是户部官员恐怕也比不上。 三年前嫁来时,抄家动荡加对顾铮的感情,云嫣并没防备,而且那时康王府确实穷得叮当响,连过冬的炭都没银两买,她若不出手相助,必然要成为众矢之的。 后来习以为常,谁也不会在口头上挂“感激”二字。 徐氏、柳氏的丈夫流放到黄州,虽是庶民且不能递信,但在康王妃的命令下,往来贴补也必不可少。 徐氏和柳氏两人的嫁妆,也在抄家的时候被抄上去,便是两人私自留了个心眼,私藏了一些财物,也所剩无几。 云嫣当时见她们可怜,又都是一家人,便主动伸出援手,甚至将自己名下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交给徐氏打理,将一家珠宝首饰铺子交给柳氏打理,好让她们有些傍身之财,不至于落魄 惨然,在京城里抬不起头来。 但她是心善,却并不傻,当时留了个心眼。 既是怕徐氏、柳氏不懂经商之道,也是想店铺综合一体化方便管理,所以无论是徐氏的胭脂水粉铺子,还是徐氏的珠宝铺子,都是分店,都归总店管。 所谓账本,也是一式两份,决策权始终都在她手中。 思及此,云嫣将思绪收回。 康王妃撩起的长眸闪过一丝精光,浓黑的柳叶眉暗含一抹威严。 “当然。” “对牌钥匙当然要交给大嫂,这不是转交中馈必须的吗?” 云嫣低眉敛目,长睫微垂,看起来无比乖顺。 “正巧妾带着,便将对牌钥匙价格交给母亲,代为移交给大嫂吧。” 云嫣一脸真真切切的笑意。 比起昨日气贯山河差点将康王妃气得倒仰过去的她,今日简直就跟吃错药一般。 便是侍立在康王妃身侧的花嬷嬷,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将信将疑的目光落在云嫣身上。 如芒在背的视线砸在自己脸上,云嫣恍若未觉,径直上前几步,把手中打磨至光滑的对牌钥匙递给还在发怔的康王妃。 “还请母亲拿好。” 康王妃觉得此刻如坠云端, 并不真实。 尤其云嫣的笑太有迷惑性了。 “你可是真心的?”她难免要问上一句。 “自然是真心的,巧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京中药材生意出了问题,妾疲于应对,处理王府事务难免力不从心,昨日口出恶言实在不是妾的本意,妾也是一时心急。” 云嫣适时示弱,拿出帕子来掖掖眼角,为的就是一个假戏真做,让康王妃放下戒心。 康王妃收了对牌钥匙,又重新恢复那副雍容的模样,端庄肃穆如供奉的观音菩萨。 “既然你诚心改过,那祠堂便不用你跪了,这几日好生歇着吧,也不用到本王妃面前来请安了。” “是,谢过母亲。” 云嫣退下,心知肚明,康王妃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 若是她像自己伪装出来的那般蠢笨,便感觉不到什么痛意。 若是她心有谋划,不如她表现出的那般单纯,这甜枣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得咽下去。 云嫣回到栖梧苑。 首先派朱墨把燕芷叫了来。 朱墨现在变化很大,有种代替蓁迭成为云嫣心腹的自傲感。 从云嫣口中听到燕芷二字,一时间有些怔住,脸色犹疑,“世子妃喊燕芷做什么? ” 她暗自掐紧了手心,心底的那丝恐慌慢慢渗出来,手指也莫名有些发抖。 “不需要担心,你去喊她便是。” 云嫣睁开漂亮的杏眼,目光夺魂摄魄,却不显冰寒。 朱墨暗自放下心来。 燕芷这几日被安排去照顾蓁迭,本还有些不满,一听说云嫣叫她,她便高兴起来,“是不是我这几日表现得太好,世子妃要提涨俸禄的事了?” 朱墨扯住她手臂,不让她太过高兴。 “你以为世子妃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吗?” 朱墨脸色沉郁,如刷了一层青蜡,燕芷之前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以为她魔怔的同时,心里也染上一层恐慌,“你怎么了?” “世子妃不提涨俸禄的事,那叫我去做什么?”她抱着手臂,转念一想就气恼地跺跺脚,“难不成是叫我去训话,有没有搞错!这几天蓁迭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我都忍了!” “世子妃将中馈交到了徐夫人手中。” 这道声音振聋发聩。 如一道惊雷在燕芷头顶炸响,“什么?” “苏夫人所言果真不假!” 她暗搓搓嘀咕,声音不大,朱墨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我们还听她使唤个 屁!赶紧改弦更张啊!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小点声!”朱墨手捂在燕芷嘴上,眼神警告,“你进去给我闭嘴,我自有想法,别把你和苏珍娘商量的那些透露给世子妃,听见没有?” 燕芷望进那双要吃人的眼眸里,吓得胸腔里的心都快跳出来。 以前朱墨从来不这样,都是云嫣提出涨俸,又带她去过一次甜水巷之后,她就变得神神叨叨了。 燕芷捂住嘴,碍于朱墨恐吓不敢再开口,眼珠却滴溜滴溜地转。 “世子妃,燕芷到了。” “嗯。”云嫣放下润嗓子的合欢纹官窑瓷杯,指尖轻扣黄花梨木的桌板。 “这几日可有和苏夫人聊过?” 云嫣没有看向两人中的任何一位,但朱墨却知道这话是问的燕芷,在犹豫和恐惧之间,选择了勇敢,捅了捅燕芷的手臂。 “世子妃,您问我?”恍惚中带一丝不可置信的轻笑,随即又被朱墨硬掐的手心传递的痛意,蔓延上一阵阵如潮涌的恐惧。 她第一想的是,她怎么知道?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难道露馅了? 朱墨疯狂向燕芷使眼色,感受到手心的潮湿之后,燕芷抖了 第33章 改弦更张 想起刚刚朱墨的叮嘱,她连忙道:“苏夫人这几日一直在海棠苑,从未外出过。” 为了佐证自己所说的属实,她还殷勤加了几句,大到海棠苑的支出,小到苏卿雾日常吃了什么,什么时辰入得睡。 云嫣敛眸“哦”了声,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是吗?” 朱墨从燕芷滔滔不绝的时候就想把她杀了,但可惜她手中没有利器,只能生无可恋地盯着脚底下那块绣着梧桐连枝纹的羊绒地毯。 “朱墨,你跟你的好姐妹好好说说,昨日我们在甜水巷见到了谁。” 燕芷还没意识到什么,她只知道朱墨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松开了。 她呆呆愣愣又痴痴傻傻地看向朱墨,单纯地望向她的脸,期待她能给自己一点提示。 朱墨起初低着头不说话,后来发现燕芷的鞋尖一转,转进了自己视线中央,汗津津的手指攥住自己的粉嫩花边衣袖。 她一点点缓慢抬起头,不敢看向云嫣的方向,也忍住想骂她个狗血淋头的澎湃怒意。 “昨日,在甜水巷,奴婢和世子妃,见到了苏夫人。” 朱墨的瞳孔有些凉,像刚从冰里捞出来,没有一丝温度 。 她想了想,还是没把顾铮爆出来,因为在这个王府,世子爷太禁忌了。 她想,世子妃在得知昨日之事后,不但没有把世子爷的事爆出来,反而主动交出了府中中馈,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但也更印证了她心里猜测的,世子妃并不是个草包世子妃。 越不符合常理,越说明世子妃早有打算。 她不揭露世子还活着的事实,她一个下人,更不能多嘴多舌,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什……什么?”燕芷听见燕芷这句,脸色瞬间变至惨白,慌了一下立即去摇朱墨的手臂,“你开玩笑吧?苏夫人去甜水巷干什么?” 朱墨把她手甩开,很显然不想搭戏台子和她一起唱。 “燕芷,既然你能事无巨细地说出苏夫人每日吃了什么,什么时辰如厕,什么时辰休息,那她出去了几个时辰,你还能不知?” 云嫣哂笑一声,望向抖如筛糠面如白纸的燕芷。 她吓得抖抖索索,“奴……奴婢是瞎说的。” “那你就是故意骗我喽?” “故意”二字真把燕芷吓得不轻,她虽然神经大条,但也知道要是认领了这两个字, 别说涨月俸,不挨板子真算是幸运。 她着急摇头,“不是……奴婢记性不好,刚刚忘了这一茬。” 暗戳戳拽朱墨的衣袖,想让她替自己说话,毕竟是她刚刚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不要透露有关苏夫人的一个字,她也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才被云嫣抓住话里的漏洞不放的。 现在朱墨也后悔不迭,不该不提前串个话。 都怪她一时情急,也怪燕芷这脑子蠢笨如猪,才一说就捅了天。 “那苏夫人有没有好好照顾燕姐儿?燕姐儿这几日又是不是如她所说的,发高烧,差点烧成肺y?” “胡大夫可有来过?燕芷可有替燕姐儿熬过药?” “是,没有……不,是有的。” 燕芷涨得脸色通红,急得语无伦次了。 云嫣见她这样,轻笑一声,“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不急。” 还贴心给她递了一杯水,可燕芷哪敢接?况且手现在正哆嗦,根本拿不稳。 “谢……谢过世子妃,奴婢这会儿调整好了。” 燕芷这下嘴溜了很多,再无隐瞒,“燕姐儿的确没有烧成肺y,胡大夫来过,奴婢也替燕姐儿熬过药,苏夫人昨日也 确实出去过一趟,回来后喜上眉梢,看起来如沐春风,像一朵刚被浇灌过的春花。” 燕芷着急自辩,半点没察觉到朱墨和云嫣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不对劲。 一个是有些臊得慌,另一个则是觉得好笑。 燕芷也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再琢磨了一下最后一句,又兀自去解释,“苏夫人的确是仿佛被滋润过,但奴婢觉得,也可能是奴婢想歪了,苏夫人只是在外面买了些胭脂水粉擦了而已?” 云嫣低咳一声,掩盖住喉间差点溢出来的笑意,正色道。 “药渣可还有?” 燕芷全权负责给燕姐儿熬药,但她却是个没心眼的,人也粗糙。 “每次药渣都是倒进恭桶里,哪里还能找到?” 的确,王府喜净,这个季节,恭桶都是每日清扫一次。 朱墨却察觉燕芷这个语气太有些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了,再偷觑云嫣神情,她好似觉得不悦,又捅了下燕芷手臂。 燕芷这下有所长进,知道自己思考了。 “世子妃,可是想要燕姐儿的药渣?” 她其实猜到了苏珍娘是要做什么,她之前乐得见苏夫人栽赃陷害世子妃,因 为看不惯世子妃,又想多拿一份苏珍娘偷塞的金稞子,但现在不同了。 世子妃发现了,她要挨板子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把苏珍娘供出来,打算自己做一下双面间谍。 她说,“世子妃若是想要,奴婢可以帮世子妃排忧解难,只是这报酬嘛……” 报酬。 云嫣展颜,“五贯,午时之前弄来给本世子妃,你可能办到?” “可以可以,还请世子妃放心。” 信誓旦旦发过誓之后,云嫣便放两人离开了。 离开前,朱墨那心有余悸的眼神倒让她好笑。 午时,她果真拿到了顾燕的药渣。 她把药渣放在多宝格上,望着徐徐升起的安神香,有些失神。 刚打算枕在塌上午憩一下,便有一道力破门而入。 又眨眼间,飞快将门阖上。 云嫣以为是穿堂风惊扰而过,眼前却甩过如夜幕般漆黑的袍角。 下一秒,冰冷且粗粝的指尖划过她温热且柔嫩的颈部肌肤。 云嫣觉得攀爬在她颈边的手,有些像毒蛇的信子。 她屏住呼吸,不敢异动。 只柔媚了嗓音,“王爷。” “听说你表哥把江州的金矿拿下来了?” 第34章 转换字体 “王爷若是愿意,妾可以带王爷入股。” 橐橐的血流声就在耳边声张,喧嚣声迭起,力道收缩,如挽弓搭箭时绷紧的弦。 他的手筋络分明,强健有力。 云嫣毫不犹疑,若是惹恼他,下一秒自己就会成为猎场上被射中颈部的小白兔。 所以她很识时务,主动收起獠牙,讨饶示好。 “如果不是本王拿性命逼你,你会如此好说话?” 废话,当然不会。 但云嫣惯会装傻,“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王爷和妾一日夫妻百日恩,接近一千个日日夜夜的恩情,王爷早就成了云嫣心目中的亲人,王爷张口要什么,托惊雷传信便是,何必还专程跑一趟?” “本王这不是怕你不听话?”顾淮嗓音哑谑,云嫣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听不出哪里奇怪。 在他冰冷的指尖下颤动着声带。 “王爷多虑,在您眼皮子底下,云嫣根本不敢动手脚。” “那便写信给你表哥。” 顾淮深眸冷沉,冰渣子坠入一般,一丝情面不留。 “现在?” 云嫣犹豫一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顾淮四目相对。 一个紧张敏感,一个阴戾冰寒。 云嫣不想挑战顾淮的威严,她扯了扯苍白 的唇角,“那王爷需要先松开我。” 顾淮长眉高挑,“坐在我腿上没法写?” 云嫣:“……” 她以为顾淮在开玩笑,谁知道他来真的。 坐在顾淮腿上,与坐在烙铁上无异。 屁股火热,如坐针毡。 他大掌还一直捏在她颈侧,像是一颗炸弹,埋了火线,随时有引爆的可能。 云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用尖锐的指尖掐了掐手心。 掐到眉头都轻轻蹙起,云嫣的心神才稍稍回笼些许,不至于自乱阵脚。 只是狼毫的笔尖泅出一个墨点。 耳尖又恰巧被紧紧捏了一下。 云嫣陡然浑身战栗了一下,手指一颤,墨痕更大了。 “云嫣,你不乖啊,是想向你表哥传递什么信号吗?” 云嫣:“……” 漫天遍地的殷红从耳尖蔓延到颈后。 连带她一张粉嫩的脸也变得红霞满天,如同火烧。 她严重怀疑顾淮是故意的,他的墨发往前凑,发丝撩在她颈子上,又蛊惑又缠绵。 可他黑眸分明是冷静的,倒映在书桌旁一张海棠花纹的铜镜里,分外清明的凤眸。 一点情欲都不沾染。 到头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像他肩上的仓鼠,时时被逗弄。 “想什么呢?” 墨泅在“肃”字上彻底勾花,看不清了,顾淮不悦地折起眉心,扯了那张脏掉的纸,团成团,丢在地毯上。 云嫣心神一颤,慌忙下笔,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云嫣笔走龙蛇,字迹比及刚刚,稍稍潦草了一些。 又被顾淮抓住漏洞。 “你这字还能随便转换字体吗?” 云嫣指尖握紧了狼毫笔杆上的花纹,贝齿咬紧了唇瓣。 侧眸看向铜镜里,那样一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却是挑眉嬉笑,显然是捉弄她得逞的模样。 “若是王爷肯放开我,妾说不定可以快点写完。” “那可不行,若是你偷改内容,本王找谁说理去?” 他强词夺理,目如炽阳,云嫣逼不得已,只好继续往下写,不再与他置气。 只是写到“肃亲王”三个字时,顾淮突然喝止住她。 结实的右臂环过她半边身体,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整只手掌都包裹了进去。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云嫣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 半强迫半诱哄地道:“你都说本王与你亲近,信上又何必这般生疏?直接称本王淮郎,不更能让你表哥放下戒心?” 云嫣:“……” 看她轻颦的柳眉,顾淮松开她 的手背,“怎么,莫非你不愿意?刚刚说的都是哄我玩的?”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世子妃能在康王妃和本王面前游刃有余,这功力不弱……” 云嫣半回首,当机立断吻在她唇角。 他今天没束发,云嫣也没绑妇人的髻。 等云嫣后撤,才发现顾淮和她的发丝缠在了一块。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彼此之间可以嗅到彼此衣袍上的香味。 凝着她的眸子很深很沉,像是被搅成一团的幽海。 云嫣在他薄唇凑过来的时候躲避开。 借解头发之由俯首,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实在抱歉王爷,刚才回头回猛了。” 话虽这样说,但耳根依旧一片通红,毛孔里冒出的汗珠一簇簇的,指尖早已汗湿,两人交缠的发丝也越来越紧。 云嫣越来越紧张,已经到了窘迫的地步。 虽然心急,却也不能让顾淮去拆。 毕竟这人金尊玉贵的,哪里做过这种小事? 但顾淮浓眉一蹙,属实被她磨得不耐烦了。 诱人莹润的耳珠在眼前晃,一大片雪腻生粉的肌肤比玉都好看。 又不让人亲。 看那刚才的样子,像是怕她被自己吃了似的。 他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吗 ? “本王来。” 云嫣听他说话那一刹那,手下便是一哆嗦。 她虽然不是很爱美,但是她对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认知很强烈。 他下手有没有轻重,有没有耐心,云嫣用脚后跟想想也清楚。 他的手指粗粝,又没有蓄指甲,缠在一起的发丝根本解不开。 过了多久,云嫣心里也没有什么概念了。 只知道,手中攥着的狼毫笔墨已经干涸。 地面地毯上的一块儿墨迹已经泅染进去。 终于,在云嫣都感觉生无可恋的时候,顾淮轻叹一声。 “替本王拿把剪刀来。” “不要啊,王爷。” 刚才就该想到,摆弄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的头发被剪个稀碎。 她惊慌失措之下,带了点颤音。 顾淮鄙夷地瞪她一眼。 刚要扬声喊随侍的人,云嫣立马害怕地捏紧他的袖子,“不要,王爷,要不我去取?” 头顶的黑眸仿佛具有穿透力,再盯下去,就能在她头顶开个窟窿。 在她心惊胆战的时候,顾淮突然勾唇一笑。 “本王忘记了,本王随身带着匕首。” 薄刃贴在顾淮手臂上,抽出 第35章 狭路相逢 她的瞳孔倏然睁大。 然而还没等声音发出的时候,顾淮手起刀落,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已经斩断。 云嫣屏住呼吸,眸光凝住在上面。 往回拽了一下,发丝完好无损。 坠在地上的那截,其实是顾淮的。 不过也不知道这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一头乌发发质好得可怕,乌黑浓密,如抹了发胶,上了黑油。 掉在地毯上的那些,不过寥寥几根,算不得数。 “谢过王爷。” 云嫣把心收回肚子里,看向顾淮,后者却扬唇嗤笑,“看你那点出息。” 确实,他一上战场杀敌的将军,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意,这种断根头发的事,根本小意思。 云嫣带了点真心地恭维,“王爷英明神武,妾愧不敢当。” “得了,油嘴滑舌,赶紧写。” 云嫣被他捏住手腕,几乎是一笔一划写完“淮郎”两个字。 要不是他亲自上手,云嫣真的写不下来。 别说她现在想和顾淮分道扬镳,就算她和顾淮没这么多现实矛盾,她也不可能称鼎鼎大名的肃亲王淮郎。 而且看起来就能猜到顾淮居心叵测,写完这两个字,他就松开包裹住她的手,让她自己写剩下 的。 等云嫣写完,顾淮的身影又如来时一样,袍角一甩,飞速消失了。 见朱墨进来,云嫣安排她把地毯清理一遍。 她转身收了信,看着那只站在窗台上直勾勾望着她的锦州青白鸾,绑在它腿上。 “惊雷,你真是个好狗腿子。” 惊雷压根没鸟她,扑闪着她的翱天大翅,直接飞上了云霄。 正怅惘着,突然听到身后朱墨一道惊呼。 “世子妃,您背后有血。” 云嫣拧眉,“血?” 快步走到铜镜前,映照的烟粉色裙衫上浸染了一片血迹,大概有小儿虎头鞋那般大。 “世子妃,可是您受伤了?”朱墨一脸凝重,脸上带了丝惊慌。 云嫣制住手忙脚乱的她,“别急,不是我的。” 怕她再追问,云嫣摇头,“只是沾了别人的血。” 朱墨更是一脑袋问号,那人是谁呢? 明明世子妃一直在院子里,从未出去过啊。 云嫣褪下衣裙,用铜镜看,和自己直面衣衫上的一大滩血迹,观感还不一样。 她道顾淮来去匆匆是因为什么,看来金矿一事闹得挺大的。 都怪她刚刚太紧张了,随便两句就被顾淮套出话来。 明明是铁矿 ,挖出金子来还是最近才知道的事,而且金子所占的份额很小。 至于顾淮负伤。 他在京中树敌众多,明枪暗箭不会少,所以负伤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没想到负了伤他还会翻墙闯康王府。 朱墨清理完地面,把这件事和蓁迭说了。 蓁迭正是养伤的第二天,有朱墨和燕芷两姐妹伺候着,还有免费能解闷的“解语花”,就算说两句就被攻击,她也觉得很不错。 反正她又不是说不过这两个人。 听朱墨说世子妃衣裳上有血迹,叽叽喳喳的蓁迭瞬间偃旗息鼓。 血迹肯定不是世子妃的,那能是谁的?肃亲王的? 他又来找小姐了吗? 蓁迭很讨厌肃亲王,但没办法。 “你是知道什么了?”朱墨看蓁迭满脸忧愁,就猜到她一定是猜到什么了。 “没什么。” 小姐的秘密,蓁迭一件事都不想往外透露。 “一看就是有东西藏着不让我们知道。”燕芷本来在擦桌子,明明朱墨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就是怕燕芷听见说闲话,却没想到,还是叫她听见了。 “对,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这个嘴里兜不住话的。” 蓁迭白了燕芷一眼 。 云嫣换了干净的水蓝色百褶襦裙,打算去庄子上一趟。 金陵带着人制出小苏打,她总觉得不放心,要去看上一眼才好。 云嫣这次前去,没带上朱墨,而是选了玉眠。 朱墨本来就是在试用期,若是连这点考验都接受不了,被淘汰只是早晚的事。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京郊官道岔路口。 却差点和一辆华丽的红帏马车相撞。 康王府的马车摇晃了一下,车轮撞击路边石块,颠得云嫣差点从车内跳出来。 对面车夫却趾高气扬。 “怎么,没长眼啊?官道这么宽敞,你们敢冲撞贵人的马车?” 玉眠磕红了额角,揉了揉,气得嘴巴鼓成了河豚。 刚要出去看看理论,却被云嫣拽住,“稍安毋躁,先在马车里听着静观其变。” 玉眠很乖,从来只对云嫣言听计从,云嫣让她去哪她便去哪,这下听了也就顺遂地坐在坐垫上,没有轻举妄动。 云嫣坐在车内,听康王府的车夫,也就是她的侍卫反驳。 “贵人,敢问车内坐的是哪位贵人?” 对面的马夫显然狂妄至极,“以你们这种小马车的规格,还不配听我们大人的名讳。” 坐在车内的云嫣被气笑了。 她们堂堂康王府的马车,虽然老破小了点,但好歹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更何况,若是普通百姓,还坐不上马车,只能坐牛车驴车! 这马夫不说没见过世面,也不知狐假虎威仗得谁的势。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车驾里坐得是谁?又怎么给你们赔礼道歉呢?” 云嫣掀开车帘,看路边的青青野草,一眼了然,更是气定神闲。 其实过错方压根不在自家侍卫身上,她们的马车都靠边站了,那辆马车还想让康王府马车跳下悬崖给他们让路吗? “我怕说了雷聋你们的耳朵!” 马夫勒紧马绳就要走,坐在车帘外轻嗤一声,眉眼都是不屑,“既然如此,那便别挡着我们家世子妃,我们还有急事在身。” 侍卫也是讲究效率的,废了折磨多口舌,浪费这么长时间,那可都是金钱! 云嫣没露头,说明不需要理会对面的人。 他话音未落,红鬃烈马就蹿了出去。 那华贵的红帏马车上的灰鬃马晃了晃前蹄,眼疾脚快地往右一避。 自始至终,对面马车里的贵人都没露过一次面。 云嫣也懒得计较这点小事。 第36章 画像乌龙 后面再无拦截,红鬃烈马撒欢一般所行异常之快,又行了不到一刻便到了云嫣在京郊的庄子上。 上次处理了几位护院,金陵手脚麻利,短短一天光景,新来的护院已经上任。 高大威猛,各个器宇不凡,只是脸孔陌生。 不止他们自己陌生,云嫣在他们眼中同样陌生。 云嫣刚刚被玉眠扶下马车,还未彻底站稳。 一柄两米长的大刀就挡在她襦裙前,刀刃再往前递进一寸,轻则她的裙角被斩下一块,重则,她的皮肉被割下一段。 当首护院铁面无私,冷面无情,“你是何人?” 玉眠本胆子小,嗓子软绵绵,见状却勇敢上前喊了两嗓子。 “大胆,连主子都不认,还敢来当差?不怕俸禄都拿不到?” 黑脸护院也是一怔,缓了下把刀往回收了一寸。 眼神示意另一位守门的护院。 后者急忙往里去请示金陵。 金陵来得很快,宽袖被高高系起,露出一大截白皙结实的手臂,手上灰扑扑的,显然刚刚正在忙碌。 见护院把刀抵在云嫣身前,先是一愣,随后高喝一声,“大胆,这位是世子妃,是咱们的主子,赶紧把刀放下!” 金陵扯住 护院的黑衣窄袖往后一拽,脸上露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世子妃,都是属下管教失职,明明今早给他们看过您的画像……总之,之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差点把云嫣逗笑。 不过云嫣没笑,反倒蹙起烟眉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等等,画像?” 云嫣挑唇一笑,眸底兴趣盎然,“本世子妃怎么不记得,曾经给过你我的画像?” 金陵先是后知后觉地一顿,而后却是睁大眼珠,殷红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云嫣原本只是捉弄一下金陵,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当了真。 后退一步,拱手作揖,鞠躬做到了完美的九十度,便是臣对君都没有这般完美。 “是属下僭越了,私自偷画世子妃的画像,属下甘愿受罚。” 这下怔住的,反倒是云嫣了。 她倒是没想到,金陵居然这样直白。 她一双清凌凌的水眸,陡然如满纸的字化进了水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样,金陵的意思就是单纯偷偷画了她。 至于原因,总不可能只是随手闲来无事作的画吧? 云嫣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上一世嫁给顾铮后,她深居简出,除了与顾淮有过纠葛,再没其他男子入过她的眼。 所以众多美男前赴后继的追捧,她是没有享受过的。 面对金陵或隐晦或明显的“表白”,她难免惊慌失措。 然而,在下一瞬,在云嫣刚要启唇说什么的时候,金陵突然道。 “属下正在学习描摹水墨丹青,最近正学到描摹女子形容,因为认知有限,寒窗苦读多年,身边没有侍女红袖添香,家中也未给陵许过亲事,所以请世子妃原谅属下鲁莽,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世子妃的身影,便将世子妃画出来练习画技。画后本想烧掉,又想到护院未见过世子妃恐会认错,便将画像给几位护院看。” 金陵的歉意来得很真实,又充满诚恳。 云嫣很相信,这人不仅是个书痴,也同样是位画痴。 “实在抱歉世子妃,若世子妃实在介意,属下立马将其销毁。” 云嫣摆摆手,失笑道:“你是出于好心,为何要销毁?无碍,留着也是一番好事,少去许多麻烦。” “啊?”金陵一声惊讶的反问,像是十分错愕。 云嫣唇边含一抹浅笑。 没有回他,而是看向旁边原来黑脸 ,现下变成红脸的护院。 “这下可认得本世子妃了?” “认……认得了。” 人是刚正不阿的,却也有些木讷,好在优点是老实忠厚,符合云嫣选人的一点。 她轻笑一声,同样的话问过另外两位护院。 “你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属下绝不会再认错世子妃。” 都是齐刷刷抬头看一眼云嫣的容貌,便迅速低下头,再不肯多看一眼,像是怕平白僭越了似的。 云嫣心下好笑,一时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 直到身边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提醒,“世子妃,您刚刚……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 云嫣蹙着一弯细眉,一双清透眼眸格外认真,却也罕见地有些愚钝。 没等玉眠继续开口,云嫣便率先跨进门槛。 头未回,却是对一侧的金陵说的,“刚刚本世子妃见你手下沾有草木灰,可是在做小苏打?” “正是,属下正带手下在院中忙碌,还请世子妃移步到室内等候,以防伤到您。” “伤到不至于,顶多呛到。” 云嫣上辈子也亲手制过小苏打,那时经商手头紧,人手也紧张,偏偏康王妃那里却大手大脚 ,逼得云嫣只能节衣缩食。 当时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那世子妃便坐的远远的,瞧着属下和下人们一起忙碌便是了。” 金陵说着,扬声喊来庄子灶上的婆子,“快去,替世子妃取把椅子过来,世子妃要监工。” 灶上婆子看了云嫣一眼,匆匆去了。 云嫣记得这位婆子是从裕国公府过来的老人了,刚刚竟然对金陵毕恭毕敬的,心下不免对金陵多了几分敬佩。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同样适用于管理宅院家业。” 云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金陵一下就听出云嫣的弦外之音,唇角的笑意含蓄而腼腆,“属下只是做了属下应做的,其余的不应归功于属下。” “不自夸,做事谦虚谨慎,值得起本世子妃的夸奖。” 金陵笑得更憨厚了。 婆子把倚在搬到院子里,云嫣便坐在上面看金陵指挥。 四五个壮丁围在可容四五个成年男子的木桶旁,有倒草木灰的,有倒水的,还有拿木棍搅和的,因为粉末磨得细腻,所以往下倒的时候,很轻易就会扬起浮尘。 草木灰尘和石灰的灰尘搅在一起,纠缠不清,把下人的眼前都糊成了白茫茫一片 第37章 贵妃之妹 其中身材健硕之人尚能忍耐,面不改色继续工作。 也有人呛得不成样子,弯下腰咳得脸都红了。 云嫣看了两眼,便让金陵过来。 “世子妃有何吩咐?”金陵一脸紧张,“可是步骤错了?” 云嫣摇头,“是否能替他们每人做一张面罩?” “面罩?”金陵大为不解。 这实在是个新鲜至极的词语,在金陵浩如烟海的知识词典里,从未出现过。 云嫣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而后微微一笑,耐下心来解释。 “我年少时随外祖在江州,隔壁的黄州突发瘟疫,一些灾民涌到城郊,太守心善放人进来,却也只能解燃眉之急,治标不治本。试想可以给他们施粥布菜,缓解几日饥饿,瘟疫缠身,谁能知晓还可以活几日?” “开始还有好心人,会每日去京郊施粥,后来便越来越少,直到灾民撑不住了,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那时候,你知道,唯一站出去的人是谁吗?” 金陵本能地以为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且云嫣讲述的语气很沉重,他不由自主地就陷了进去,顺着云嫣的话头道。 “难道是江州的太守吗?” “差一点。”云嫣想 ,金陵也许以后真是位心怀天下、心怀人民的好官,所以才会以己度人,把天下官员都想成这样的好官。 “那是谁?” 云嫣的话挑起金陵的兴趣。 “江州太守不想让瘟疫殃及自己治下之人,很想关城门把那些染了瘟疫的人赶走,但选谁去又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江州太守不会是强迫手下去了吧?”金陵义愤填膺道。 “也不能这样讲,”云嫣失笑,“江州太守是一城之主,调兵遣将是他的权利,再者黄州染了瘟疫的人的命是命,江州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话虽这样说,但江州太守没有身先士卒,实在算不上是位好官。” “如此轻易就下结论,也太武断了。”云嫣轻轻摇头。 金陵愣了下,而后拱手,“属下虚心受教。” “固然是调遣了几位护卫前去,但因为防范意识不强,护卫回来后很快便出现身染瘟疫的症状,太守知道晚了,只能请江州当时的鬼医圣手前去,也就是我的师傅。” “那鬼医圣手可治好了?” 金陵更渴望快点知道大结局,而且这大结局还是圆满的。 “别急,”云嫣继续娓娓道来 ,“师傅也没着急出手,来看病前,便系上了面罩,此为防范瘟疫,也为保护自身。” 太守第一次见到师傅所戴的面罩,觉得稀奇,也觉得花里胡哨,骂师傅贪生怕死。 师傅却说,“贪生怕死是真,贪的却不是老朽一个人的生,怕的也不少老朽一个人的死。” “所以这面罩该戴还是得戴,而且不光我戴,你们都要戴!” “最后结局如何?” 金陵的大脑飞速旋转,把云嫣说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舌头比理智快地说出这句来。 “瘟疫到底是祸及了百姓,不可能理想化地全部被拯救,本世子妃的师傅虽被传鬼医圣手,但也不是天仙下凡,解救不了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只能靠自己的医术,尽量挽救多一点的生命。” 金陵颔首,“所以世子妃是说,面罩便在其中充当了关键作用?” “没错。” 云嫣让玉眠去取纸,画出年少时所佩戴面罩的大致模样,交给金陵。 “看一下,可能叫人做出来?而且是尽快?” 金陵看了一眼便颔首。 随后当机立断叫停正在干活的男丁。 尤其是受不了草木灰和石灰味道而呛个 不停的人。 “世子妃有令,先回去休息,待我们制出面罩,你们再来。” 男丁呛了两下,又用干净的水沾在眼皮上,在粉黑的脸里露出一双通红大眼,“金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金陵笑着踹他一脚,“世子妃在此,还能有假?” “谢过世子妃!小的在这拜谢世子妃!”那人喜出望外,一张滑稽可笑的脸,洋溢的笑容却格外动人。 布料在库房里原本就有,还存着不少,金陵让下人找出来,按照云嫣画的图纸飞速赶制出来,给所有人都戴上。 制作小苏打是个漫长的过程。 云嫣因为不是第一次做,所以有经验,一边看着,一边指导大家的动作。 金陵则听得认真,一遍流程下来,很快就把小苏打的制作要领掌握了。 但是一缸小苏打够不够,还得需要试验。 云嫣叫人取出一盆来,先打个底,给众人做示范。 “呀,变色了变色了,世子妃果然神通广大,金大人果真聪明绝顶!” 下人们惊呼一声叠过一生,在宽阔的院子里如同擂鼓一般响亮。 云嫣看着众人灿烂的笑容,抬手往下压了压,“先别高兴得太早, 继续看,自己掌握要领,这么多匹棉布呢,若是明日恢复不了原状,拿你们是问!” 众人的欣喜是短暂的,如瘪了的充气气球,顷刻偃旗息鼓。 小小一匹布料,周围围满了人,云嫣因为是坐着,很快就彻底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了。 但她很放心,金陵自己一个人可以做好。 果然,不过一炷香时间,那一缸小苏打还未用尽,所有的棉布都已经雨露均沾地洒上了小苏打。 “世子妃,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云嫣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的暮色,晃了晃已经发麻的后颈,喊玉眠把椅子收进去。 “本世子妃不清楚,你看着来吧。” 看金陵一头乌黑的长发,上面蒙了些灰尘,云嫣有些好笑地吹了下。 灰尘飞扬,连带着金陵的发丝也有些好笑地飞起来。 惹来云嫣一声轻笑。 金陵却是一张脸爆红。 云嫣却憋住笑,摆摆手,“记得将院子好好清理一遍,咱们隔壁可是也住着人呢,别让人说你扰民。” 金陵脸色更红一层。 云嫣说着,自己便要离开,却被后面略显惊讶的金陵喊住。 “世子妃,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 第38章 于归阁 金陵一张俊脸偏温和儒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也不懂如何伪装威严。 但此刻,却是比往日严肃了几分。 甚至,有几许沉重。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云嫣扬起唇角的弧度依旧算是柔和的,让金陵稍稍安下心来。 “实不相瞒,这几日属下发现,有人在庄子附近走动,但属下让护院前去查探,却一无所获。” “你可是在查之前的盗瓦贼?”云嫣问。 “属下也有在查,但并非只有那一方势力,这一方在庄子外来往的人,已经盘踞了不下五日,明明是在有意监视,却让人捉不到踪迹,实在头疼。” “你这样说来,”云嫣稍稍冷静,“我今早倒是和一辆马车擦肩而过,马车四角挂着琉璃宫灯,贵不可言,瞧着像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 金陵的眸子亮了几分,“看来属下和世子妃口中的人是同一位,那个人也是乘坐一辆华丽的红帏马车,容貌掩于车帘之后,从未有人窥见过。” “无碍,”云嫣想起今早那车夫倨傲的回应,心下稍定,“我知道这件事了,一切照旧,无需过多担忧。” “有世子妃这句话,属下自然安 心。” 云嫣点点头,又继续叮嘱,“放出话去,最后一批棉布按照之前三分之二的价格出售,留意一下买家信息。” 金陵话里难掩心疼,“三分之二?这些棉布还是九成新的,是不是太低了些?” “不低。” 云嫣没有告知他,不是原来簇新的棉布,无法预料未来的销路如何。 “另外,注意棉布的晾晒和压熨,还有熏香。” 云嫣提醒道。 “这个自然,还请世子妃放心。” “嗯,那本世子妃便先走了,一旦有消息,传给我便是。” 金陵:“是。” 云嫣当夜便去了京城的于归阁。 于归阁居于繁华市井之中,位于主城朱雀大街的中央位置,外表是上等茶楼,往来皆高雅的士子官员,实则是全京城的情报中心。 相比于枢密院下设的机速房,于归阁则是由私人经营管辖,情报人员游走于官员、商户、侍妾之间,私底下传递的消息不知凡几。 于归阁的阁主,原本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商贾,来京城之前人脉已经累及天下。 来京城之后,却靠钱投资了于归阁。 当时云嫣也在京城商会之中,为了和于归阁阁主搞好关系 ,云嫣也在其中入了股,每年只拿红利,不过问事务。 听说她来了,上官倾亲自来天字二号房与她相见。 来人未到,声音先到。 “云公子,不知道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如饮了几壶上等的琼浆玉液,又如敲碎了随身佩戴的麒麟玉佩,昆山玉碎之音,靡靡动听。 弦断不绝,余音绕梁。 在云嫣听来,上官倾的一把嗓音,不去戏院唱戏,实在可惜了。 上官倾推门而入。 长发飘飘,青衫上绣着竹纹,布料是罕见的蜀锦,珍贵异常。 骨节修长的手指,拎了一瓶临仙楼的碧光,来了便朝她炫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云公子,这酒可得好好喝一杯。” 云嫣对酒并不痴迷,但也不代表滴酒不沾。 但她瞧着上官倾风度翩翩的步子,隐约添了几分摇晃,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尾端沾了一点红。 醉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云嫣来这是问事的,可不是陪一个醉汉喝酒的。 即使她换了一身男装,本意也不是和上官倾勾肩搭背,彻夜长谈的。 所以在他坐在凳子上,潇洒地将及腰的长发甩在身后,故作一副玉树临风、轻袍 缓带的贵公子模样时,云嫣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兀自往右错开了一个位置。 上官倾的右手没勾到软软的躯体,撞到浑圆的桌角,闷哼一声,下颌尖尖的下巴磕在上面,人猛地往前一趴。 黄花梨木上的桃花藕糕径直倾倒,直直摔在地上。 “上官先生这是喝了多少?” 看着地面上一片狼藉,云嫣朝侍立在门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马心领神会,关上了房门。 上官倾歪了下脑袋,没直起腰,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 “一瓶?不止吧?” 云嫣不愿意同一个醉鬼共处一室,但没办法,醉鬼还有用。 她上脚踢了踢上官倾的皂靴,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有关键的事要问你,别装了。” 歪倒的人立刻坐直身体,和刚刚一滩烂泥一样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云公子若是要问我机速房的事,那我可答不起,你与那位肃亲王,关系虽是亲近,但终归是不可代替他,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你可别拿我这和机速房相提并论,也别砸我的基金字招牌。” “上官公子,你可是疯了?” 云嫣见他这般好似在作秀一样的状态,柳叶眉 不知不觉地颦起。 若不是疯了,那便是顾淮也在这里,故意装模作样给他看的。 上官倾朝她眨了眨眼睛,丹凤眼中色泽极亮,又轻咳一声,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问他,你只管放心便是。” 云嫣又坐下,看上官倾大松一口气,不禁失笑,“于归阁与机速房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紧张?肃亲王一向公事公办,不会因为你那一点进项与你争夺。更何况,你若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自然会大公无私上报给机速房,这对肃亲王来说百利无一害,何必担心?” “话虽这样说,但我可不敢与王爷争名夺利,我本是一介商贾,只想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云嫣看上官倾佯装明哲保身的模样,心下一笑。 又怕有暗哨在盯,上官倾真真是清醒的商人。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还在斟酒的上官倾,压低声音,“请你帮我找个人,若是搜到她的消息,今年的分红我便不要了。” 她说着又掏出一张纸,覆在那张白纸上面,声音恢复正常大小,“这是江州的地图,上面记载了铁矿的位置,若是上官兄有意,可否与我表兄共同投资,共享一杯羹?” 第39章 草菅人命 上官倾在桌边烛火下,先是眨了眨眼,又在云嫣的凝视下,掀开上面那张粗制滥造的江州地图,露出下面白纸的一个角。 纸是特殊的纸,且遍无一字。 他勾了勾唇角,朝云嫣颔首,而后特意扬声说了句,“好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一定替云公子办到,届时,还请云公子一定说话算话,切勿食言。” 云嫣也拱手起身,一脸肃容,“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嫣与上官倾拱手作别,待丫鬟打开天字二号房的屋门,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讲至高潮,对面天子一号房的屋门正巧打开。 身着杏色衣裙的妙龄娘子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只琵琶。 瞧背影,看起来像是教坊中人。 她只是看了一眼,那里面的贵人,背对着她坐着,背影坚毅,渊渟岳峙,单是气质便郎绝独艳。 很快,如昙花一现,里面的侍女便将门阖上了。 云嫣再看不见里面情状。 而自己这边,侍女尚未阖上门,还能听到上官倾似笑非笑、兴味十足的声音。 “那便是肃亲王吧?云公子何不去打个招呼?” 云嫣很确定,上官卿早就知道顾淮也在 ,他刚刚那出也是为了应付顾淮派来的耳目。 她自己也不是傻子,早已预料到、 所以即使顾淮将她抓个现形,她也没什么可做贼心虚的。 她没回头,裙摆蹁跹间,她悦耳的声音浅浅如歌,“不了,肃亲王想必是在会见贵客。” 云嫣再回到康王府,已经是戌时。 王府正门敞开着,围在正门前的门子和下人有点多,且哭丧着脸,瞧起来像是有什么坏事发生。 云嫣刚刚扶着玉眠的手下车,原本站在台阶上的下人便冲了过来。 行至身前,云嫣才认出,此人正是她派去苏珍娘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有一双吊梢眼,柳叶眉,方脸,平日看起来平易近人,无欲无求,她又不是家生子,只是早些年,康王妃做主留在世子主院的一个下人,云嫣和她三年主仆情分,却不生亲厚,便做主拨去了苏卿雾身边,也算在冥冥之中,帮顾铮实现他的愿望之一。 “不好了,世子妃,苏夫人跪在王妃面前,请求她为燕姐儿做主。” 云嫣脸上并无惊色,反倒狐疑地挑了挑眉,“既如此,你是苏夫人的人,缘何要来通禀于我?” 王嬷嬷一 张方脸愣了下,随后涨红几分,“世子妃才是奴婢主子,奴婢不敢忘却。” “不敢,”云嫣冷笑,“早些时候,本世子妃被污蔑,不见你替我反击,此刻我被推上风口浪尖,苏夫人告去王妃身边,你又自作主张来告诉我,是为了帮我?还是别有居心?” “世子妃冤枉!奴婢的心一直向着您啊!” 云嫣不想与王嬷嬷多费口舌,她已经在府门外朝她跪下,扯住了她的袖角哭泣,大有一副威逼利诱之势。 “玉眠。” 云嫣轻喊一声。 玉眠便上前扯开了王嬷嬷。 云嫣没走两步,堪堪跨进王府正门的门槛,便见乌泱泱一群人提着灯笼,朝她的方向而来。 为首的,便是康王妃和她身边的花嬷嬷。 “跪下!” 康王妃不怒自威,灯笼澄亮的光在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明明灭灭,看起来很是凶狠。 云嫣不由自主地想起话本子中的鬼面判官,不知自己怎的,将康王妃代入进去。 “母亲因为何事让妾跪下?” 康王妃看起来愤懑异常,胸口一阵阵起伏,大喝一声,“怜容,你来说。” 怜容就是康王妃身边的花嬷嬷 。 “今日酉时,燕姐儿狂吐不止,经胡大夫查验,是世子妃让她停了一味药材所致,是也不是?”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云嫣疾言厉色,回身去叫身后还跪在门槛外的王嬷嬷。 “母亲说笑了,自从妾把海棠苑分给珍娘后,除了将王嬷嬷、燕芷和朱墨三位下人拨去给珍娘,其余什么事都没做过,若是燕姐儿出了事,为何不先审问下人,而是先向儿媳兴师问罪?” “是你派去的下人,首当其冲自然是问你,你还想狡辩?” 康王妃身后露出一张娇妍秾艳的脸,正是柳氏那张芙蓉美人面。 云嫣呵笑,“那母亲和嫂嫂可查出证据来了?若没有,便是恶仆反咬妾一口,这笔账,妾是要好好同他们算一算的,至于到底和没和珍娘相关,妾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如今是大嫂当家,若是断案,哪还需要你云嫣?世子妃,你还是歇歇吧。” 也不知积攒了多少怨气,才能让柳氏如此神经质地咬住她不放。 而且她的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云嫣的装束,“而且女扮男装,夜里出行,这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于堂堂一郡王府的世子 妃而言,这是否算作德行有亏?” 这便是道貌岸然把一顶德行有亏的大帽子不容反驳地扣在她头上了! 云嫣心下讽笑,“之前,妾夜里会见肃亲王应约,亦被要求穿成这般,嫂嫂可有意见?” 她挑着眉,一副大言不惭名正言顺的模样,柳氏看她毫无愧意,当下气了个不轻。 “母亲,您瞧瞧!这就是咱们康王府的世子妃,是铮哥儿的娘子!看她是如何不知廉耻的!如何丢人现眼的!” 这般声响发生在王府门前,便是不大也成了大事。 云嫣被堵在门口,无法往前一步,也无法后退一步。 心底对这种咄咄逼人之势厌恶至极。 但她绝不会妥协,“还请母亲切勿听信珍娘和下人们的一面之辞,若是有证据,云嫣甘愿受罚,若是没有,那云嫣这里有一物,倒要先递交给母亲一瞧。” 康王妃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性子,在最初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 有一点自尊心作祟,并不想一家子都堵在康王府门口出洋相。 一甩袖,下令道:“都给我回去,围在这里,成什么体统!” “来人,把王嬷嬷这个刁奴给我押送到我的院子去!” 第40章 尽人事知天命 王嬷嬷原本跪在府门外,在自己拽住云嫣袍角后,心里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当云嫣甩开她,玉眠那小丫头不知从哪来的一把力气,重重推开她后。 她就像一滩烂泥,跌坐在门口。 紧接着,气势恢宏的王府门前,一团团灯笼的亮光,将王府门口照得簇亮,比起人潮汹涌的夜市,也不遑多让。 她没回首,也不敢回首,只能背对着王府的主子们。 像极了煊赫的王府门口,那两头被雕出来充场面的石狮子。 那些随便一两句话便是金口玉言决定下人生死的王府主子们,一个个唇枪舌剑,说了些什么,其实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那瞬间,冷汗涔涔,腿脚却不敢挪动,刚刚站起,就听到康王妃的一道冷喝。 命运这样轻易被宣判。 王嬷嬷又一次重重坐在地上。 两个下人小跑着过去一人架住她一根胳膊,要把她押送进府里。 她被屈辱地摁下肩膀,在快走近康王妃的院子时,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两个家丁,一人胳膊上被她咬了一口。 “果真是刁奴,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家丁一人甩她一巴掌,力度之大,王嬷嬷头上 的钗子都被甩下去。 其中一位家丁眼疾手快捡起,“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钗子不要归我了。” 王嬷嬷吐出嘴里一口血,恶狠狠盯住他,如地狱里索命的恶鬼,“还给我!敢动姑奶奶我的东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家丁没忍住淬她一口。 “呸!就你还姑奶奶,就仗着你年纪大为老不尊,害了小小姐,王妃也不可能放过你!” 另一位家丁附和,上下打量她,如同看一只心仪的猎物,终于在她裹得紧紧的袖子里,发现一只玻璃种的翡翠镯子。 硬生生给她掰下来,奸笑道:“老娘们还挺识货色,虽然比不上主子们戴的,但看起来也不错,留着孝敬老娘,也算是你死后,给它找个好归宿!” 王嬷嬷还要再上嘴咬。 两个家丁相视一眼,用帕子堵住她嘴。 配合一笑,“我们哥俩送你最后一程。” 王嬷嬷眼底的恨意汹涌,像涨潮的钱塘江水,溢出来能把他们仨人一起吞没。 云嫣跟在康王妃和柳氏身后。 不是独身一人,而是被钳制住了手臂。 云嫣不服,犀利的目光如针,刺向康王妃和柳氏。 “母亲和嫂嫂这是 什么意思?还没确定事情始末呢?就拿我当犯人押解了?” 云嫣眸光坚毅,看起来镇定异常。 目光摄人心魄,不容人闪躲。 身后押住她肩膀的两个家丁也不由得被她的气场折服。 稍稍撤了力道。 王府这个地方能有多大?下人们彼此之间互相交流,先是有世子妃涨俸收买护卫,后有门子神神秘秘告诉他,他见到世子妃身边有一绝世高手,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就把他撂倒了。 他起初不信,可后来门子看见世子妃就哆嗦,他也不得不信了。 而且说实话,他们的俸禄这几年都是世子妃在发,谁都知道王府掌实权的人是世子妃。 只是最近才重新回到大夫人手中。 他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对世子妃一个女子也有隐秘的敬佩在。 柳氏不豫,“有没有罪稍后便有定论,世子妃这么着急,难道是在拖延时间?” 云嫣看向柳氏,“有没有拖延时间妾不知,但瞧嫂嫂这意思,是已经认定我的罪过,嫂嫂莫非开了天眼,可以预料未来之事?” 看柳氏倏然睁大眼睛,杏仁眼瞪到最大,显然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云嫣突地嗤一声。 “哦,不过看来是我想错了,二嫂若是有这本事,当年王府出事,二嫂怎的不会提前告知母亲和王爷,反让王爷入了诏狱?” 柳氏脸色风云变幻,云嫣一字一句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上。 “够了!”康王妃听够了云嫣和柳氏的争锋相对,侧脸冷如刀剑出鞘,吩咐后面的下人。 “放开她。” 两个家丁原本就松了一半,这下彻底卸力,站去一旁。 云嫣挑眉看向押着玉眠的家丁,重重笼火仿若鬼火,一众魑魅魍魉轮番登场。 王妃率先抬了抬下巴。 家丁便把玉眠也松开了。 康王妃正院。 徐氏早就在里面侯着了。 那倚在黄花梨木椅上呜呜哭泣的女子,不是苏卿雾又是谁? 康王妃不满地看她一眼,“燕姐儿呢?” “在……在里面,胡大夫开了药,已经喝下了,现在怕是已睡熟。” 徐氏软声安慰,“表妹还是别担心,燕姐儿瞧着没什么大碍,吐过应该也就好了。” 苏卿雾惺惺作态地擦了擦眼。 “好,谢过大嫂嫂。” 云嫣瞧着这一幕,心下不断冷笑。 她以为徐氏没出现在王府门口堵她,是去哪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都把苏卿雾和燕姐儿都弄了过来,就是要和她当面对峙,给她一个下马威?!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云嫣不介意给徐氏这个面子。 但她要踩着自己的人头上去,她可不会答应。 正想着,康王妃点点头,心下稍安,遣了花嬷嬷去碧纱橱内看了眼,才坐到主位,朝云嫣冷喝道:“今晚事发紧急,人命关天的事,珍娘和燕姐儿受了大罪,只来得及传来消息,没时间搜找证据也正常。” “你说你有珍娘撒谎的证据,我却是不信。” 康王妃一副要和她细细算账的模样,夹杂着冷笑,“你二嫂没那通天眼,你就有了?除非你早有预谋!” 扣帽子的时候,谁也不会心慈手软。 康王妃要弄她,顾铮要她从王府消失,苏卿雾要她从世子妃位子上下去,给她腾位子! 云嫣偏不答应! 谁敢要她死!云嫣先让她死了再说! 云嫣眸底拂过冷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诚如母亲所言,妾没有通天眼,但妾却可以未雨绸缪,通天眼是知天命,妾所做,是尽人事。天命不可违,人事却可以轻易办到。母亲说呢?” 第41章 螳螂捕蝉 “好一个口齿伶俐、巧言令色的世子妃!” 康王妃说不过她,只能对她的嘴皮子阴阳怪气。 云嫣心里高兴,唇角一弯,得意从眼底流泻出来,“多谢母亲夸奖。” 康王妃:“……” 她这是夸奖吗? 在云嫣眼里,不是也是了。 她就是要刻意混淆视听,让康王妃气个半死。 柳氏却忍不住,“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傻,分明不是夸你的!” 她要上前来给云嫣一巴掌,徐氏适时拉扯住她。 “世子妃有证据,何不快点拿出来?也好让嫂嫂还你清白。” 好一个冠冕堂皇! 云嫣看向徐氏,目光炯炯,却没几分温度,“大嫂真的想给妾一个清白吗?” “当然!”徐氏微笑,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狠戾,“咱们才是一家人,若是有谁敢借燕姐儿这件事,离间你和母亲,以及我和你二嫂之间的关系,我可轻易饶不了她!” 当家主母的气度,却是有了几分。 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云嫣想起前世,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刚进王府时,康王妃将庶务交给徐氏打理,虽不算当家主母,但也是王府的二把手了。 但她来的时候不凑巧,没来得及看见康王府 兄友弟恭的场面,康王府整个儿便分崩离析。 所以富有朝气的徐氏,就像是被一只茧包起来,又像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多少年,未曾得见天日。 上一世,云嫣直到死也没看见过这一幕。 这一世,不知是不是她提前知晓的缘故,事情的走向也变化不小。 譬如,上一世,云嫣只知道顾铮儿会在年后回京述职,并且重回王府,却从没听过顾铮的两位被流放的哥哥,也会在被大赦天下的时候,允许回京。 而这一世,若不是有确凿的消息,顾铮绝不会轻易给康王妃递信。 康王妃也不会在激动之下,一时说漏嘴,把这些消息透露给徐氏和柳氏。 而将这些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不难猜出,徐氏之所以想要拿回中馈,恐怕也是为了未来顾铮大哥回来做打算。 与她和顾铮婚后未处过一日不同,徐氏可是陪伴顾铮大哥整整七年时光。 而且这对夫妻伉俪情深,成亲七年,顾铮大哥都未纳妾,直到康王妃大祸临头的那日。 所以,徐氏和顾铮大哥的感情,深到她从一个深居简出、青灯古佛的妇人转变成一个追求钱财权利的当家主母,也无可厚非,云嫣可以理解 。 毕竟若是顾铮大哥顺利回来,以之前康王的滔天罪名,再想重新入仕,恐怕已成天方夜谭。 她想敛财为以后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种想法,却是在动了云嫣蛋糕的前提下。 她怎么可能答应? 她目光微闪,微微在徐氏蜡黄的脸颊上一瞥,“妾当然相信嫂嫂的能力,咱们妯娌情深,珍娘才入府不过短短几日,孰轻孰重,相信大嫂心中自有考量。” 徐氏吃了云嫣这记糖衣炮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现下志得意满的局,渐渐感觉摸不到水深,有种心里发毛的恐惧感。 她冰冷的目光扫向坐在一侧还只知道哭的苏卿雾身上,原本笃信无疑的说辞,竟然开始泛起疑虑的水花。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也许这只是云嫣的一个计策,只是为了让她方寸大乱而已,那她岂不是输了气场? “那世子妃的证据呢?”徐氏似笑非笑地催促。 云嫣浅笑一下,看向垂首敛目红着眼眶拿帕子掩泪的苏珍娘,“珍娘莫只知道哭,做母亲的这般软弱无能可不行,若是有一天,燕姐儿烨哥儿有了大出息,就怕你这不值钱的眼泪珠子,把福气都给败光 了。” 苏卿雾没想到攻击又转移到她身上,拿帕子掖泪的动作一时间顿住。 愣愣看向云嫣,后者却就是在等这个瞬间。 众人只见,苏珍娘仰着头,云嫣站着,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所有的下人都暗暗称奇,一个是被指控的阶下囚世子妃,一个是受害者世子的表妹。 明明世子妃被围观,为指责,却不显狼狈,背脊依旧笔直。 那苏珍娘说得大义凛然,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小家子气? 苏珍娘愣愣地,像一只呆鸡,云嫣微笑唇,眼底闪过不屑,问她,“珍娘从海棠苑过来,可带了燕芷和朱墨?” 苏珍娘更是怔住。 眼神先是躲闪,随后看向徐氏,像找一个救星。 徐氏睨她一眼,便看向云嫣,“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证据在燕芷和朱墨手中,请她们过来当面对峙一番,一切就可水落石出。” 云嫣斩钉截铁说完,清冷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 眸光仿佛凌驾于康王妃和徐氏、柳氏之上。 正义、公道,都由她一个人审判。 徐氏一噎,总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她的陪衬似的。 脸色一冷,吩咐身边嬷嬷,把被捆在外面廊柱后 面的燕芷和朱墨带进来。 燕芷和朱墨被绑在外面一个时辰有余,且还是被徐氏的人绑来的。 事发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懵得甚至来不及反抗。 后来想反抗、辩驳,人却被捆了起来,嘴巴里塞上布条,只能呜呜地喊,两个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 然而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好姐妹。 知根知底得很,所以眼神示意也能彼此安慰。 几个会合下来,两人都明白一个事实,他们被算计了。 倒戈世子妃的事她们做得隐蔽,跟随世子妃去甜水巷的客栈,朱墨也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被苏卿雾察觉,最后回来怕苏卿雾也不是个善茬,还特意试探了一下。 结果发现,苏卿雾比起世子妃的心计,那差了简直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放下心来。 又严词叮嘱燕芷,不要和世子妃硬碰硬。 自己对苏卿雾因为有顾铮那层关系在,心里难免有隔阂和恶心感,但为了差事,她打起一万分的注意,做事说话都滴水不漏。 包括偷出燕姐儿的药渣。 所以,她们会被抓着实出乎意料。 在朱墨眼里,这十有八。九不 第42章 黄雀在后 被捆在廊柱上,燕芷和朱墨由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来冷静下来,最后到冷眼旁观徐氏对苏珍娘的软语安慰。 在康王妃和世子妃等人还没过来之前。 苏珍娘便已经哭了好长一阵,徐氏瞧不过去,便叮嘱她。 “这会子别哭,哭也没用,留点子力气等会儿哭。” 苏珍娘的眼泪却如舞姬手中的水袖,收放自如。 “是,妾省得了,多谢大嫂嫂叮嘱。” 原本试图弄出点动静让苏珍娘放她俩一马,见她对徐氏言听计从,遂彻底打消念头。 头顶挂着的火红灯笼随风摇晃,里面的烛火扑闪,灯笼纸上画着辟邪的神佛。 朱墨盯着那画看久了,眼眸有些生涩。 就在这时,月牙门外,康王妃身后簇拥着满满的丫鬟仆妇,世子妃不再走在最前面,而是几乎落在最后面。 朱墨和燕芷的身形隐没在烛光后头。 绑的位置被其他丫鬟挡住了,云嫣并没有看见她们。 直到,徐氏叫人把两个丫鬟绑进来。 嘴里的布团被拔出来,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徐氏疾言厉色,丹凤眼微垂,眼前笼着一团阴影,“世子妃说你们手中有 证明她清白的证据,是也不是?” “如果是,希望你们自己能识时务,主动把证据交出来。” 朱墨和燕芷相视一眼,谁都没看向云嫣的方向。 “冤枉啊,求求苏娘子救救我们,自从被世子妃派遣到苏娘子身边,我们对苏娘子忠心耿耿,苏娘子待我们也是亲厚异常,有什么好的奇珍异宝也都会想着我们姐妹两人,我们绝不会背叛苏娘子!” 信誓旦旦立下誓言的,自然是大.大咧咧,嘴上没个把门的燕芷。 至于朱墨,则叩首不止,“苏娘子待我们姐妹二人如姐妹一般,常常与我们谈心,我们怎么可能做出卖主求荣的事?” “还请徐夫人明察。” 面对这两个丫鬟,苏珍娘停下了擦拭眼泪的动作,只看向徐氏的方向。 徐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冷声冷语喝令云嫣,“世子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嫣杏眼微阖,敛眸垂目,静影伫立,有点像慈悲菩萨的雕像,明明不是礼佛的人,身上却自带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一道短促的清冷笑声自她唇角溢出。 徐氏蹙眉,喝斥她,“你笑什么?” “妾无二话,随大 嫂和母亲处置。” “好!”徐氏丹凤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她请示过康王妃便道:“母亲,按照王府府规,谋害幼子是否该罚臀杖五十,自请下堂,逐出王府?” 康王妃双手笼在腹前,双目沉沉,镇定不言。 老神在在,手中佛串不断捻动,最后低不可闻地轻“嗯”一声。 却又紧拧着眉,像是下不了狠心。 “到底是王府的世子妃,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铮哥儿不在了,自请下堂和逐出王府就便算了。” 呵。 这是还没利用完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所以想留她在康王府继续“发挥余热”,让她继续为康王殚精竭虑。 况且五十臀杖,也不算很低的刑罚了。 以她的体格,就算不死也得在鬼门关走一趟。 徐氏听完康王妃的吩咐,便沉下声线,“母亲说的是,世子妃于王府功劳甚大,妾身为大嫂,也一直看在眼里。” “念在世子妃以往对王府贡献的面子上,只罚五十臀杖,来人!” 护院们被勒令上前,正要上前围住云嫣。 却听一道极有威慑力的低喝响彻会客厅。 “慢着!” 徐氏对她开口十分不满,“ 世子妃可是对母亲的决定心存怨忿?” “但你可知,燕姐儿是条活生生的性命!你身为世子妃,草菅人命,生性冷漠,对一个小孩子下那么狠的手,该当何罪!” 云嫣又是一道轻笑,这次是对徐氏的。 “大嫂何必胡乱揣度?妾可没说不认罚,只是在认罚之前,是不是先该处置了这两位刁奴?” 云嫣笼袖于胸前,清冷目光落在燕芷和朱墨身上。 两人打着颤儿,齐齐红着眼呼喊,“徐夫人明察!奴婢对苏夫人忠心耿耿!” “那你们可是忘了,本世子妃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三年主仆情分,尚能出尔反尔背后捅我一刀,那在苏夫人面前,便像是换了个人,成了尽忠职守的好狗?” “这人性,竟可以如此迅速地变换?” 云嫣冷嗤,看向徐氏,“恕妾愚钝,见识浅薄,竟对着两位丫鬟有些看不懂了。” “妾之前对她们可从未苛待,也没打骂罚俸一说,怎的就到被出卖的地步了?是妾真的生性恶毒,还是这两位丫鬟本就品行不端呢?” “当然了,妾只是合理分析一番,并无混淆视听的意思。”云嫣凝着朱墨燕芷的视线转移到徐氏 和康王妃身上,“不过不管是不是,为了苏夫人和烨哥儿燕姐儿的安危,都该将她们发卖出去,才安全吧?” 徐氏还未开口,康王妃便率先道:“这种事你看着办便是,区区两个丫鬟,以燕姐儿和烨哥儿的性命为重。” 燕芷和朱墨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种反转。 争先恐后地涕泗横流。 朱墨冲向苏珍娘的方向,拽住她裙摆之前被下人拖住甩去一边。 “夫人救救奴婢,奴婢没有做过背叛您和小小姐的事,徐夫人不能这么草率地把奴婢们发卖出去!” 燕芷则目眦欲裂地瞪向云嫣。 “世子妃果真心肠歹毒,自己犯了错却要拉奴婢们下水,奴婢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云嫣不动声色,也不回半句。 反倒是康王妃发话。 “还在等什么?” 从始至终,苏卿雾都未为燕芷和朱墨两人求情。 侍卫们提着燕芷、朱墨,如提两只小鸡仔,毫不怜惜,弃如敝屣。 正要跨过门槛,朱墨突然扒住门框,用尽气力扭过头去。 “王妃娘娘和世子妃明察,奴婢刚刚撒谎了,燕姐儿的病情,确实是苏夫人故意隐瞒的,奴婢这里有证据!” 第43章 中毒呕吐 苏珍娘闻言浑身克制不住地一抖,瞳孔骤缩,倏然站起身。 一直沉默的她说出第一句话,却是为自己辩白。 “姑母明查!妾未曾隐瞒事实,都是这刁奴故意陷害!” 朱墨冷眼看着她,心道果然是卑鄙无耻的白莲花心机女,最初是多傻,才会被她蒙蔽! “都说了有她隐瞒燕姐儿病情的证据,王妃娘娘何不看了再决定?可别白白冤枉了世子妃。” 康王妃捻珠的动作顿住。 锐利的目光如刺猬的背针砸在朱墨头上,徐氏则大吃一惊,闻言就要劝阻,“这刁奴就是死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以为王妃娘娘和世子妃是你可以随便算计的吗?” “刚刚一套,如今又一套,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朱墨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趁其不备后脚一蹬踹在护卫脸上,对方一阵痛呼,她趁机滑下来,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道孤注一掷的决绝。 “确实是死到临头了,所以奴婢才更珍惜最后一次机会。既然判决已定,那苏夫人急什么?这么多人都护着你,你若无罪,谁敢攀咬你?” 朱墨冷笑,冷眼看着苏珍娘的脸色肉眼变得惨白。 她又看向徐氏,无差别攻击道:“还有徐夫人,苏夫人做了什么,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您还是看了证据再发言吧。” 徐氏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又红又青,如打翻了调色盘,一时间精彩纷呈。 “废话少说!证据呢?你这刁奴,别是个幌子!” 朱墨看向还被押住的燕芷,低咳一声,燕芷立即心领神会,咬住拽住自己之人的胳膊。 迫使对方松手。 “啊”的一声尖叫,响彻会客厅上空。 “燕姐儿的病早已痊愈,是苏夫人硬拖着,日日要奴婢们熬药装模作样。但每次都不喝,只是将药都倒掉。” “奴婢所说的证据,就是还保存在手中的药渣!” 朱墨被抓的时候,这药渣便随身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然而当她正要拿出来的时候,苏珍娘突然冲出来,跪在康王妃和徐氏面前,声泪俱下、字字泣血道:“朱墨每日替燕姐儿熬药,自然能轻轻松松得到药渣,这算什么证据?” “是啊,母亲,药渣可以当做燕姐儿没有喝药的证据,也可以是刁奴故意栽赃的证明!” 朱墨才不傻,在众人众口铄金之时,朱墨气定神闲喊道:“是 不是先别急着下定论,府内可有大夫?” “要大夫做什么?”徐氏质疑。 “大夫自然可以查验那药渣里面的药材,看看到底有没有毒。” 朱墨顿了下继续,“当然可以瞧瞧,这药材是不是治疗风寒感冒的,若不是,那为燕姐儿诊治的胡大夫,岂不是一介庸医?” 苏珍娘心下一颤,本是站在地上,这下抖如筛糠,扑通一下,差点跪下。 方向正冲着云嫣站立的方向。 徐氏脸色铁青,使了身边丫鬟去扶她。 “快点把苏夫人扶起来,燕姐儿出事她比任何人都忧心,前有世子妃不仁不义,后有恶奴倒打一耙,若是妾,怕也要被气得倒下!” 这找补惹来云嫣一声讽笑,“大嫂还是别唱独角戏了,快叫胡大夫来才是正理,这么晚了,妾的清白不重要,妾的身体却很值钱。” 康王妃闻声,一张脸青白交加,“放肆!世子妃好一张绣口,当着你嫂嫂和本王妃的面,竟然能说出这等话!” 云嫣哼笑,“试问母亲,这话哪里错了?话糙理不糙。妾刚刚忘了讲,肃亲王明日约了妾却王府,妾今晚可是要好好休息呢。这五十臀杖,不管打 不打,还是要尽快给个结果才好。” 康王妃被气得不轻,一向端庄稳重的声音都失了风度,一度有些颤抖。 “请胡大夫过来!” 胡大夫来得很快,虽是天杏堂的大夫,但由于燕姐儿反复无常的病情,时常滞留康王府海棠苑。 药渣放在紫檀木桌子上,在在场十数人的凝视下,胡大夫细细嗅闻辨别,很快便得出结论。 朝康王妃、徐氏和云嫣拱手,“经老朽查验,这药确实是当初开给燕姐儿治疗风寒所用。” “只是,看这药渣的新鲜程度,怕是昨日刚刚熬出所用。” 徐氏拧眉不解,“胡大夫这是什么意思?是便是,为何要提时间?” 朱墨适时提醒,语气难掩洋洋自得和对苏珍娘的讽刺,“自然是胡大夫五日前便说过,这药可以停用了,不然对燕姐儿不但无利,反倒会伤害其身体,导致其气血亏损。” 徐氏浑身一震,交握于腹前的双手拧得更紧,指甲甚至都陷进肉里,若有似无地看向苏珍娘,眼神流露不易察觉的狠戾。 “不错,”胡大夫也附和,“老朽也甚是纳闷,为何明明叮嘱过苏夫人,这药切不可乱动蒸煮,怎的 苏夫人作为母亲,还会给燕姐儿乱用?” 苏珍娘浑身瘫软,若不是身侧有丫鬟扶着,怕是站都站不稳。 “不……不是这样的,还请姑母和大嫂嫂,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珍娘你不想要燕姐儿好吗?燕姐儿明明痊愈,却还日日往妾和母亲身边报,难道仅是为了骗取治病买药的钱财,还是欺骗全王府人的感情?” “不,不是,妾是被冤枉的!妾从未这样想过!姑母,大嫂嫂,你们一定要给妾做主啊!” 苏珍娘现下的哭泣,比刚刚坐在檀木椅上的哭真实多了。 康王妃气得浑身打颤,恨恨摔了手上佛珠和朱砂手串,任由那珠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仍旧瞠目瞪向胡大夫,“说!燕姐儿今日呕吐不止又是怎样一回事!是否也是有人乱喂燕姐儿东西!” 这个人,自然是指苏珍娘。 胡大夫瞥了苏珍娘一眼,又飞快低下头,眼中隐约闪过一抹忌惮。 康王妃重重出声,“大胆说便是,切勿吞吞吐吐!” “老朽刚刚忘记说,苏夫人让丫鬟熬的药里,少了重要一味药,所以在药汤若是要燕姐儿闻到,长此以往,怕是要中毒呕吐。” 第44章 夺命荷塘 云嫣淡声,看向扬着下巴的朱墨。 “你在熬药的时候,可是在小小姐身边熬的?” 徐氏突然道:“海棠苑并非没有小厨房,怎会在燕姐儿面前熬?一定是朱墨这刁奴故意将药汤放在燕姐儿面前。” 贼喊捉贼,谎都圆不过来。 云嫣低低一道冷嗤,“朱墨不懂药,怎么知道这里面缺了一味重要的药材?没有主子的吩咐,又为何要把药汤放在燕姐儿面前?” “是世子妃!一定是世子妃!” 苏珍娘突然大喊,“一定是她安排朱墨将黄芪取出的,除了她,朱墨还能听谁的吩咐?” 朱墨暗自捏了捏拳头,冷哼一声,“苏夫人真会倒打一耙,你给奴婢的药,可都是你挑拣好的,而且刚刚胡大夫可没说,丢掉的那味药材是黄芪,若你事先未知,怎么会准确说出它的名字?” “不……不是……”苏珍娘慌乱无比。 云嫣朗声,问向一直垂首站在门边的胡大夫,“胡大夫,这味药可是黄芪?” “回太子妃,的确是黄芪。” 徐氏看一眼苏珍娘,厉言疾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王妃手中已无佛珠可盘,眉头拧得死死的,只能将手缩进袖中,掩盖自己 的滔天怒意。 “珍娘,你说,黄芪可是你挑走的?” 苏珍娘自然不会承认,她微微扬首,对上康王妃和徐氏的脸。 暗流汹涌。 云嫣自然能瞧出两人都竭尽全力想把苏珍娘捞出来,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短短几秒间,苏珍娘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还请……姑母明……查,燕姐儿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妾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动她一根……手指头啊——” 苏珍娘情绪过于激动,抽噎着没了声音。 徐氏着急,“快!胡大夫!” “禀王妃,苏夫人这是晕厥了。” 打不过就骂,骂不过就装晕。 这是个好手段。 云嫣在心底冷笑。 徐氏大骇,“那还不快替苏夫人诊治?” 胡大夫脸色凝重,垂首低语。 “夫人多虑,苏夫人身体没有大碍。” 康王妃:“那她何时能醒?” 胡大夫:“只是太过悲伤恐惧所致,静待一个时辰便能无忧。” 云嫣在一旁看戏看腻了,双手笼在袖中,淡淡笑道。 “大嫂和母亲可累了?” “若是累了,那妾便先回栖梧苑了,不然还不知珍娘何时才能苏醒。” “ 等珍娘醒了再行审讯也不迟。” 徐氏和康王妃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燕姐儿呕吐是云嫣做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告退。 “朱墨和燕芷既然无罪,那妾便也先带走了。” 云嫣本是要走了,见朱墨扯住了她的裙角,朝她挤眉弄眼,云嫣便向徐氏开口要人。 “不管燕姐儿这件事是否与你有关,这两个丫鬟左右逢迎、摇摆不定,是不争的事实,世子妃还要带走她们,不成体统。” 云嫣直直对上徐氏的丹凤眼,“既然是妾手底下的人,妾自然有处置的权利,而且刚刚虽然审到一半,但朱墨、燕芷确实不清楚燕姐儿换药之事,她们也是听命行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丫鬟也不能草菅人命,不然传出来,可是要世家大族都看咱们康王府的笑话了!” “大嫂和母亲说呢?” 康王妃闭了闭眼,熹微烛火下,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更显阴森可怖。 她朱唇开合,“这俩丫鬟你带走可以,但不能发卖,也不能处死。等珍娘醒来,还要继续审问。” 云嫣淡声,“那是自然。清者自清,妾是这样认为,这两位丫鬟亦是。” 云嫣带着朱墨和燕芷离开王妃主院,一路无话。 她们已经被松绑,一左一右跟随在云嫣身侧,俏丽的一张脸都隐没在阴翳里。 回栖梧苑,需要经过长长的回廊和那片荷花池塘。 要穿过荷花池塘,就需要横跨那座虹桥。 虹桥顾名思义,雨过天晴,是可以在上面瞧见彩虹的。 前世今生,云嫣嫁入康王府六年,统共见过这彩虹两回。 天高云淡,风景极美。 可惜架在荷花池上,再美的景也惹人厌恶了。 朱墨见云嫣停顿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一时疑惑。 悄悄看了燕芷一眼。 云嫣重新迈开步子,却是绕过了虹桥。 燕芷恍若无意地提醒,“世子妃可是不喜欢这荷花池?自从一个月前,便不见她在这走过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不是燕芷提醒,朱墨也不会意识到这点。 的确如此,一个月前开始,世子妃的确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她夸过这荷塘清幽怡人,如今却连虹桥也不走。 实在匪夷所思。 朱墨默了下,叮嘱燕芷,“这话可不要随便乱讲。” 燕芷握住朱墨的手,“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身后唧唧喳喳的动静和越拉越大的距离,云嫣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地忽略了。 她回到栖梧苑,径直让燕芷和朱墨去瞧瞧蓁迭。 云嫣自己乏了。 自打从于归阁出来,她便觉疲累。 匆匆去浴房擦洗过身体,便准备上床休息。 只是还未走到床边,便察觉到不对劲。 屋子里气氛冷冽,她周身如冰冻三尺。 来人实在气场强大,不容忽视。 云嫣的瞌睡虫秒退,后背涌起一团冷汗。 一时间竟然不敢抬眸看向顾淮。 也不敢开口说话。 倒是顾淮原本闭目养神,一身玄色衣袍,气势威严,如圭如璋,察觉到她的沉默,突然睁开眼,冷冷睥睨着她。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妾……替王爷宽衣。” 云嫣自然清楚顾淮来这的意图,但她期望是自己多想了,今晚她去于归阁的事,并没有被他察觉。 可她的手指刚刚摸到顾淮的衣领,他强劲的手臂便径直捏住她的手腕。 往前一拽。 云嫣猝不及防,发丝撩过顾淮下颌线锋利的下巴,稍稍仰头,鼻尖便蹭过他脸颊。 明明是若有似无的暧昧旖旎,无声无息中更能将柔情发酵。 但此刻,云嫣却脸色惨白,心生慌乱,恨 第45章 锋锐如狼 只因他下一句如索命厉鬼般的话,“世子妃果真不同凡响,就连于归阁的上官老板也认识。” “本王麾下的机速房也被你戏弄得团团转。” 他犀冷的目光太过寒洌,仿佛单凭眼神就能将她剥皮抽筋。 把她的底细扒个底朝天。 细腰被一只大掌握在手心,云嫣想挣脱,却动弹不得,只能强颜欢笑,“王爷说什么……妾怎么听不懂?” “你自然听不懂,若是懂,你的脑袋可不在你脖子上挂着了。” 云嫣被他盯得遍体生寒。 这已经不是顾淮第一次威胁她了。 可她还会感觉害怕。 也会当真,真切的恐惧铺天盖地涌来,让她想挣脱。 但云嫣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狠狠告诫自己。 她要逃脱顾淮的控制,要在不久的将来,和顾淮划清界限。 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她明眸善睐,朱唇皓齿,颇具迷惑性。 “王爷别吓妾,妾的心和身体不早就是王爷的吗?妾怎么还会对王爷有二心?” “是吗?”顾淮声线低低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森感,在云嫣耳边攀爬,单手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抬首,对上他饱含威慑力的凤眼,“世子妃要是撒谎,那该怎么 办呢?你说,本王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云嫣被迫勒紧腰肢,往他身上靠。 她一双手抵在顾淮胸前,紧抓着那一块衣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在刀尖上行走,与虎谋皮,“王爷怀疑云嫣什么,只管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怀疑妾,平白伤了咱们之前的感情——” 话音未落,云嫣便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肩膀上的伤口刚刚好了些,还未完全结痂。 便被顾淮用刀背抵住了。 而且是势必要她痛的架势。 云嫣额头一片汗,张开水眸,泪水潋滟,正对着顾淮微笑。 下一秒,衣衫被顾淮扒开,肩膀处的旧伤口被重重叼了一口。 云嫣疼得指尖陷进掌心,牙齿都将舌尖咬破了。 额角冷汗涔涔,却未发出丝毫声响。 “倒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了,忍得了疼,也不怕本王,莫非你真没去过于归阁?” 转瞬便是犀利的眸光,“那你这身男装又是怎么回事?” 云嫣心下一跳,微微一顿,谎话信手拈来。 “妾每次出行,若是女装,必要佩戴帷帽,若是男装,便衣着从简。王爷忘了?妾去见您,有时也是一袭男装。” 顾淮勒住云嫣腰肢 的手稍稍松开些许,怀疑的目光渐渐变得平和。 像以往每次床榻之上情欲渐浓,情谊却浅薄的时候一样。 云嫣看向顾淮,唇色泛白,脸色虚弱,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秾艳的一张脸这下毫无攻击性,软软地微笑示弱,“王爷说笑,于归阁在哪妾都不清楚,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不过王爷说机速房,那这于归阁,可是和机速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于归阁,不会干扰机速房的工务吧?” “操心这么多?你想知道什么?” 顾淮眼神再次变得阴戾起来,喜怒无常,弄得云嫣头皮发麻,绞尽脑汁找理由搪塞顾淮。 “妾能想知道什么?左不过想替王爷分忧罢了,不过看王爷对这于归阁和机速房这般敏感,云嫣以后还是不问了,反正也和妾无关。” 也许是被云嫣伪装出来的可怜眼神迷惑到了。 也许是云嫣的演技太过精湛。 顾淮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还饶有兴致地问起她,“你在京中经商,真没见过上官倾?” 云嫣眨巴着无辜的鹿眼,“上官倾是谁?可对王爷的仕途有弊?” 话音未落,便觉顾淮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她本就靠他极近,几乎半坐在他身上 。 他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想这种事本就再正常不过。 云嫣想着,微微垂眸看向自己。 她衣衫大敞,雪肤细腻如瓷,因为刚刚顾淮那番动作,月白色的外衫被扒到肩膀处,里面的白色束胸露出边角,瞧起来和以往不同。 顾淮的确是第一次见这种。 他对情爱一事向来不怎么上心,对女子更没耐心。 以往云嫣着男装进肃亲王府,这束胸都得她自己亲手摘除,所以他对此物并不熟悉。 过去无心便罢,此刻他却有些好奇。 云嫣被他盯着可真是头一遭。 脸颊燥热,脖颈和锁骨处往下一片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般。 她双手推拒,挣扎着从他腿上下去,要转身。 顾淮却不让。 云嫣怕他粗暴,要告诉他解开之法,堂堂肃亲王却像是来了兴趣,自己琢磨了片刻。 竟也解开了。 云嫣此刻更不想见人了。 闭上眼,只求他能快些结束。 这一天,来来往往,在外奔波劳累,对内还要应付内宅妇人的栽赃陷害,实在疲累。 累瘫到手指都不想动,更别说睁开眼睛。 顾淮却精神抖擞,提起她脚踝要她为他更衣,云嫣怕痒,只能揉了杏眼,慢吞吞爬 起来,披上衣衫,替身形高大的肃亲王穿上衣袍。 他倒也不是人性彻底泯灭,还知晓问问她,“本王戌时三刻来你院子,怎的不见你人?” 哈? 还不是要怪肃亲王您? 云嫣杏眼微敛,心内吐槽后便翘起唇角,这笑意却不显快乐,平添几分凄凉。 “妾一介妇人,孤苦无依,在府内处处受限,还要时不时受婆母和妯娌的打压刁难,这种情形并不少见。” 她故作坚强的微笑,没得来顾淮的同情,反倒得来他的一哂。 “妇人间的伎俩,世子妃还搞不定?” 云嫣怔住,手心里都是绵密的汗。 却听顾淮不屑道,“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本王说纳你为妾,你偏不要,便该受着这内宅之苦。” 云嫣心底一苦,眸底闪过一抹寒光。 见顾淮已经走到门边了,袍角一卷便能跨过门槛,跃过高墙回肃亲王府。 他却在此刻回头,目光锋锐如狼。 “倒是忘了,你上次在甜水巷的客栈,便是在查顾铮的事吧?” 云嫣心弦猛然绷紧,手脚发麻,一时不知该如 第46章 兵来将挡 原来只是占有欲作祟。 云嫣还以为他要干涉她报复顾铮的事。 但就算顾淮不提醒,云嫣也不会再和顾铮同床共枕,她嫌恶心! 所以她掩唇轻笑,“王爷多虑了,妾见过了珠玉,怎还会欢喜草芥?” 也不全都是装的,是她真觉得顾淮这话可笑。 前世顾铮重回王府,她对顾铮始终心存愧疚,甚至觉得自己和顾淮厮混在一起、对他动手,都是对顾铮的不忠。 她还觉得自己脏。 可论脏,谁能比得过顾铮脏? 便如那厨房里放久了的烂黄瓜,沤烂了填进土里都不一定能长出黄瓜苗,还指望着谁会捡回去? 若是往日,云嫣说起这话,顾铮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今日,她的表情怎么这般真诚? 谈起顾铮时,眸底隐隐的鄙夷和嘲讽,不像是装的。 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偷听隔壁官员交谈官场机密时,云嫣偷听到隔壁的声响。 他知道那人是顾铮。 侍卫早先便将线报传给了他,那躺在他床榻之上的女郎是谁? “那女郎,你认识?” 顾淮向来不爱听女人间的八卦,在他眼中,这些都是浪费时间的小家子气行径 ,既不如打牌蹴鞠具有趣味性,也不如上阵杀敌酣畅淋漓且有意义。 但今日却不知怎的,破天荒的,他不仅起了兴趣,还开口问了出来。 云嫣也觉得奇葩,所以略略一顿,用奇怪的眼神觑顾淮一眼,“王爷什么时候关注这些了?” 肃亲王顾淮没得到想听的答案,鹰隼般的凤眸愈发凌厉。 像是真的怒了,阴戾张狂,下一秒,还在门前的人便能瞬移到她床边,那双常年握剑的粗糙大掌,能顷刻掐住她的脖子,任她稚嫩的血管股脉,变成碎裂的一滩血汤。 云嫣不敢挑衅他的威严,低声。 “此女郎声称是世子的远方表妹,现如今借住在府上,她的一双儿女,也都在此。” 顾淮回应她的,是一道嘲弄的嗤笑。 大抵是嘲笑她太过无能,竟然让这么个远方表妹骑到她头上,自己明明是嫡亲的世子妃,居然见自己的夫君,还要偷偷摸摸偷听墙角。 云嫣也没多少,随顾淮怎么说,也未走到门前相送,见他袍角翻飞,越过门扉,人似月中谪仙,悄然无踪影。 云嫣打了个哈欠,起身关了门。 杏眼半睁半合间,无意间留意到 一双盯向她这边的目光,不怀好意,暗中窥伺。 她的瞌睡虫一瞬间被赶跑。 抬眸看向对面。 海棠苑有一扇窗子被撑开,未关,但里面没有人,更没有直勾勾瞥向她这边的目光。 云嫣微勾唇角,淡定将门扇阖严。 她有感觉,瞪向自己的,就是那双楚楚动人哭成核桃眼的苏卿雾。 不知道她在那看了多久,是否看见了来找她的顾铮? 又是否有顺风耳,听到她和顾铮话里提及的她? 云嫣不知晓,但她觉得今日的苏珍娘还算幸运。 若不是她晕过去,恐怕如今已经跪在祠堂里了。 但俗话说得好,躲得了和尚躲不过庙,苏珍娘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云嫣不相信,幸运之神会一直眷顾苏珍娘,明日一早,她就要替自己蒙蔽的冤屈讨回公道。 而现下,她要养精蓄锐。 第二日一早,还未到五更,门外便传来窃窃私语声。 起初只有两位,是燕芷和朱墨。 两人谈的是昨晚被发卖的事,大概是徐氏和康王妃的处置太过冷漠无情,她们的声音一直在抖,燕芷话里难掩紧张,“若是世子妃不敌大夫人和王妃, 咱们是否会被发卖出府?” 朱墨要镇定一点,但作为昨晚出头的鸟,虽然最后力挽狂澜,但也压不过内心的愤慨和担心。 “世子妃昨日明明处于下势,若是我昨晚不喊那一嗓子,世子妃难道真打算陪着咱们一起受罚吗?” 朱墨如今仍旧不懂这点。 昨晚她和燕芷供认的一切,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每一个字都未曾动过,都是云嫣亲口教授的。 燕芷听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只道:“朱墨你莫不是糊涂了?世子妃疯了吗?疯狂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按照燕芷的脑子,自然想不通云嫣这通做法。 这大概就是生意场上的赌局,赌赢了就大赚一笔,赌输了就自负盈亏。 朱墨细细静下心来想了想,才勉强咂摸出其中一点意思。 试问若是没有世子妃未雨绸缪、运筹帷幄,那她们被徐夫人和康王妃抓住,可是会自乱阵脚? 只要稍稍有人威逼利诱,就能轻易离间她们和世子妃。 而那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苏夫人,从始至终都不是真心待她们。 她们被发卖,她恨不得代替牙婆执行,哪会心怀 恻隐,危难关头心软? 朱墨心下一沉,环顾四周,在昏暗的天色里压低声音,凑近燕芷耳边,“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留在王府,留在世子妃身边。只有世子妃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燕芷不懂,挠挠脑袋,不知道是自己昨晚太紧张一夜失眠导致的脑子混沌,还是朱墨突然开窍,而自己还处在懵懵然之中,她茫然,“为什么?朱墨,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看,世子妃身边明枪暗箭,王妃和大夫人二夫人都针对她,王府的中馈也交到了大夫人手中,世子妃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啊,你怎么还想往她身边凑?” 朱墨白燕芷一眼,其实懒得和她解释那么清楚,可是她不想自己孤立无援,只能把蠢队友拉上来。 “世子妃的确处于劣势的一端,可是你仔细观察了没有?最近这段时间,王妃和徐夫人针对世子妃,可曾从她手中落得什么好?而世子妃,又可曾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之前跪祠堂,世子妃半路出去,王妃说要重罚,最后却不了了之;昨日说要打五十臀杖,最后可曾落在世子妃屁股上?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对世子妃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第47章 水来土掩 “那中馈呢?”燕芷不服气,“若不是世子妃无能,怎的能将中馈拱手让人?” 燕芷觉得自从朱墨跟随世子妃去过甜水巷那趟,便对世子妃莫名尊敬起来,以往对世子妃的吩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如今居然言听计从? 还时常冒出什么高深词汇,并对世子妃赞不绝口。 那如果世子妃真有她说的这般好,那为何会将王府中馈拱手交给徐夫人? 还不是被逼无奈,束手无策,为保地位和安全,所做出的下下之策? 她自以为说的头头是道,想得句句在理,却得来朱墨的一个白眼。 “你想不明白才是对的,若是连你都想明白,世子妃如今就不躺在东阁了,而是躺在王妃院子前的青石板地上。” 朱墨气不打一处来,决心不再教这头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驴。 不管前路万般难,身为好友,她只能帮得了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前面万重苦,让她自己闯吧。 “我又哪里想错了。”燕芷噘着嘴,恼道。 可惜朱墨看见黑暗里镗过来一道身影,手臂捅了捅燕芷前胸,腰背站得笔直,瞬间噤声。 燕芷也看见了她,却是往前一步,做 头疼扶额状。 “你一个病秧子突然出来做什么?屁股上的伤好全乎了?” 离得近,即使燕芷声音不大,蓁迭也听出她话里的恶意。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探长了脖子,凑到燕芷眼前,距离她的脸只差毫厘。 但燕芷却莫名打了个激灵,对上那双黑洞洞的眼孔,像是见到索命的谢必行。 无端端得吓人,吓得她疯狂往后缩身体,腰背都贴在门上了,退无可退了,才呲牙咧嘴地顿住。 刚要张开嗓子。 “闭嘴!” 蓁迭最烦燕芷大惊小怪。 “我问你,世子妃怎么样了?” 燕芷瘪瘪嘴,“世子妃还能怎样,除了最初东阁有些动静,后来一夜安枕,现在还未醒呢。” “反倒是我们,可怜兮兮,一夜未睡……” “行了,”蓁迭嗓音沙哑打断她,转而问向朱墨,“这里不需要你们了,等到卯时,小姐自然会喊你们过来。” 两人临走前,蓁迭又瞪向燕芷,“管住你的嘴,不要打扰到小姐休息。” 燕芷哼了下,却只敢在心里。 快走出蓁迭的视野范围了,才道:“一个瘸子,现在走路还不稳呢,还敢威胁我?” “小心我在她的药里下点什么东西,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朱墨深吸一口气,告诫她,“你还是闭嘴吧。若是世子妃烦了,不想保你,我也只能静静看你离开了。休想我替你说一句情。” 燕芷一怔,再抬头,只见朱墨已经率先往前面去了,没几步就没了踪影。 黑夜暗沉,两人来得匆忙,都是摸着黑过来的,手里并没提灯笼,所以若不紧紧跟着,轻易便能将人弄丢。 燕芷想到刚刚朱墨的语气,心里凉透之余,未免感觉到一丝恐惧,忙匆匆赶上前去。 云嫣本就眠浅,先前早已被朱墨、燕芷那通话吵醒,后来蓁迭一敲门,她索性便起身。 替蓁迭开了门,示意她进来。 蓁迭一瘸一拐的,屁股上的伤显然还没好利落。 云嫣难免心疼,扶着她手臂,“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没听话?” “奴婢就知道那俩贱蹄子靠不住,”蓁迭吐槽,“嘴上没有把门的,打扰小姐休息了。” “这倒不是,”云嫣经历完昨晚的事,倒觉得朱墨、燕芷不算是无可救药,话里便忍不住向着她们了,“是我昨晚休息得早,今早醒的也早。” “ 那也不会五更便醒,奴婢最清楚小姐,您可不是这样的人。” 蓁迭点燃了蜡烛,屋子里瞬间灯火通明,两人望向彼此,都是一样憔悴的脸色。 主仆两两相顾,怎么都有些尴尬。 尤其是云嫣,“昨晚忙于招待肃亲王,今早略露疲态,情有可原。” “便知晓王爷不知心疼小姐,不过小姐放心,蓁迭已经好了,可以侍候小姐左右,康王妃和徐夫人,休想欺负了小姐去。” 云嫣听了这席话,心里熨帖,眼前又觉发酸,鼻前发涨。 蓁迭却率先开口,打断她的伤感,“小姐你先别激动,奴婢是怕您今早准备不全,特意来给您助威的。” 云嫣轻笑,“何须你一位伤员助威?快回去躺着。” “奴婢不走,奴婢要等到卯时,奴婢亲自送小姐去王妃院子,奴婢不信小姐今日会输。” 蓁迭虽然一直在栖梧苑躺着,但却私底下打听了很多消息。 尤其朱墨燕芷又都是嘴上没有把门的,这些话随随便便听听,她就能总结出个大概,也知道昨晚要不是小姐未雨绸缪,现下可能就被打得起不来了。 “苏珍娘果真算计得一手好牌,说晕就晕, 奴婢怎么没那好运气,也好栽赃在这些贱人身上,让他们替咱们早早偿命!” “慎言!”云嫣知道蓁迭替自己鸣不平,但也不想她惹祸上身,只能安慰她,“你小姐我能处理得了,不必为此事着急,清楚了吗?” “奴婢省的。” 蓁迭又说了最近在燕芷和朱墨面前偷听到的一些事,还是担心,“燕芷实在太蠢,朱墨管不住她,便是小姐您费心捞他们又如何?” “再加上之前她们在背后编排小姐,奴婢觉得简直罪无可恕,小姐切勿因这次朱墨有功,对她们放松警惕,万一她们再来个反间计,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那王妃和大夫人的处置,您可承受不起。” “我心里有数。”云嫣把最近的安排都告诉蓁迭,也好让她彻底放下心,“不过是赌一把而已,并非真将身家性命交给旁人。” 蓁迭颔首。 等到卯时,朱墨、燕芷果真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对面海棠苑里还是一片漆黑,昨晚云嫣看到开着的窗子已经阖上,苏珍娘显然还在睡着。 蓁迭留意到云嫣的视线,也冷哼道。 “苏珍娘倒是睡得香甜,却不知早已经要大祸临头。” 第48章 迎难而上 未必睡得香甜,也可能内心无比煎熬。 或是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思考着应对之法。 但这些猜测,云嫣并未告诉蓁迭。 “你们两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蓁迭虽然身上负伤,但气势凛然,于幽暗的灯笼光下,一双黑黢黢的杏眼闪着寒光。 有点像鬼魅。 燕芷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没站稳,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差点摔个趔趄。 还是朱墨将她扶住了。 燕芷嘴硬,“奴婢们现在和世子妃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奴婢们很清楚,只有和世子妃站在一起,才能获得最大的回馈。” 现在已经不想谈什么月俸了,那些身外物,等着这条小命顺利保住之后再说,也不迟。 朱墨不满蓁迭的语气,“你是世子妃的人不错,可我们如今也是世子妃的人,你凭什么摆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蓁迭一噎,本是想反驳的,但怕对面这俩人背后捅刀子,索性不和两人一般见识。 云嫣:“好了,快回去吧,朱墨和燕芷,会陪我走完今天这程,你安心休养便是。” 云嫣眸光坚定,目视着蓁迭的背影,一直到完全隐没。 卯时, 天边星光黯淡,碧蓝色天幕仿佛一块石青色绸布,一角弯月身形渐渐隐去。 康王妃往日都这个时辰起身,也要求三个儿媳此时来请安。 徐氏和柳氏过来的时候,云嫣已经等了一炷香左右。 柳氏眉眼不善,话里刻薄,“母亲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却不识抬举,硬要跑到母亲身边碍眼,还带着这两个罪奴!” 她情绪激动,相比之下,云嫣无比镇定,八风不动。 徐氏扶住她手臂。 “弟妹切勿生气,小心气坏身体。” “大嫂,”柳氏对徐氏,态度温和不知多少倍,“妾这是替你不值,若是珍娘这事发生在世子妃执掌中馈期间,那便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即可,可若是发生在你接手府内庶务之后,这笔债就要算在你身上。”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柳氏把自己对徐氏的义气,当成了同仇敌忾,“为何燕姐儿这件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这个时候发生?” “这时间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云嫣不愿与柳氏争执,徐氏与苏珍娘之间的密谋,也不会告诉柳氏,柳氏的一厢情愿,大概都是源自她自以为的同病相怜。 可实际上,最惨的是她自 己。 “吱嘎——” 紫檀门扉大敞开,伴随着花嬷嬷的一道清喊声,徐氏、柳氏和云嫣,重新走进康王妃的会客厅。 这个昨夜还剑拨弩张的地方。 朱墨和燕芷就站在院子里,隔着一扇门,和一卷珠帘,和里面的人遥遥相望。 只是做婢子的,都不敢抬头,只能垂首站在一侧,不显眼的位置。 “世子妃带这两个丫鬟过来,是在向本王妃示威?” 云嫣刚刚请完安,还未被叫起,耳边便擦过康王妃一道威严冷冽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下马威了,恐怕是针对于她。 “母亲误会了,昨夜之事,妾只是想善始善终而已。” 康王妃没叫起,云嫣也不虐待自个儿,稍稍错了错身子,便在康王妃凌厉的目光下起身。 也不管那眼神如何扎眼,如何如芒在背。 康王妃的嘴唇分明蠕动了几分,却在云嫣那副坦荡荡的神色下,未憋出一句话来。 柳氏嗤笑,“世子妃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是想将王府搅和得鸡犬不宁。” 徐氏做和事佬,“昨晚事急从权,若有冤枉弟妹的,还请弟妹海涵,但燕姐儿年幼,珍娘第一次做母亲,又不识药理,难 免糊涂,昨夜一番动荡之下,珍娘竟晕厥过去,可见吓得不轻。” 云嫣心下冷笑。 这就三言两语,将苏珍娘摘出去了? 昨夜密谋,将罪名都推到燕芷和朱墨身上,然后趁机将这把火烧起来,最后利用她做徐氏在王府内的垫脚石,让她名声臭到底。 这就是徐氏的算计! 可惜被云嫣轻而易举识破了。 “哦?”云嫣淡淡反问,偏偏不愿如徐氏的愿,“那我这两位丫鬟,就白白蒙受不白之屈了?” 康王妃猛地一拍桌子,不怒自威,“区区两个下人,还是之前对世子妃口出恶言的歹毒下人,你还回护她们做什么?这样的刁仆,不若早早发卖出去,省得给主子丢脸!” “那可不行。”云嫣声音虽轻,还含着一丝微笑,但听起来就是一股义无反顾的反骨在里面。 “怎么不行?”康王妃视线锋利。 “虽然是两个奴仆,但也是签了身契的,是好人家的女儿卖过来的,咱们这里是王府,却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讲究是非曲直,公平与否。” “母亲身为一府之主,自然该清楚这点。” “身不正,言不直,只会落人话柄。” “ 而且,”云嫣看向徐氏,“若是有人故意犯错,却被大嫂当做蒙冤之人看待,那王府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你少冠冕堂皇,”柳氏上前,语气咄咄,“昨夜我便想问,你前期不辩驳,后期却又向着两个丫鬟说话,你和那俩丫鬟,莫不是串通好的?” “若是串通好,那云嫣怎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云嫣轻笑,像是看傻子的目光瞥了柳氏一眼,看得后者火起,“云嫣是嫌自己的名声还不够臭吗?” “若非要说妾为何要袒护她们,那大概是感激她们,”云嫣视线逡巡过徐氏和康王妃,“若不是她们翻供,那云嫣现在,大概已经不在王府了吧?” 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替她觉得委屈。 徐氏为难道,“那按照弟妹的意思,是该如何处置?” 她面上还算和善,可内心却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鬟,变得漏洞百出。 那个苏珍娘,现在还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真是个废物! 云嫣;“证人都齐了,那珍娘自然也该过来,昨晚的事可不能因为她晕倒,就不了了之了,大 第49章 臀杖五十 “珍娘还有燕姐儿和烨哥儿要照顾,和世子妃可不一样,无事一身轻。” 康王妃明里暗里贬低她。 云嫣若是不懂内情,可能还会觉得委屈。 不过是远在江州的一位远房表妹,还比得过云嫣和康王妃三年婆媳情分? 可现在,苏珍娘是顾铮的女人,还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如今在府里无名无分地住着,还要住在一个狭小的海棠苑里,明明是亲生的孙子孙女,却不能相认。 首先便给康王妃心头蒙上一层愧疚。 再加上,她云嫣未和顾铮圆房,便失了清白身,自然落苏珍娘一头。 康王妃自己可能无所察觉,但在她的潜意识里,苏珍娘已经能和徐氏、柳氏平起平坐。 而她云嫣,一个“荡妇”,凭什么配坐这世子妃位?凭什么掌握王府财权? 早晚成为下堂妇! 云嫣呵笑一声,反讥道:“母亲这话说错了,妾倒是想有事可忙,但夫君不是亡故了吗?走得匆忙,也未来得及圆房,没给云嫣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不过妾也不怨夫君,妾还要感激他体贴,确实战死沙场是功勋,但对妻儿老小来说却是劫难,若是孩子知晓自己生下来便没有父 亲,那定是不愿意生下来凑这个热闹的。” 云嫣一边说,一边注意留意康王妃的神情。 显然刚才说得狠了,每一句话都戳在她心窝子上。 尤其是在她明知道顾铮没死的前提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将康王妃气个半死才怪。 但她却发作不了,也不能当着徐氏、柳氏的面露馅,只能将自己一张脸气得青黑交错。 最后憋出一句,“世子妃可是在怨本王妃不体贴你?” 云嫣摇头,“妾怎么敢?” 神情异常认真,“不过妾说真的,珍娘做母亲这么失败,不是看不住孩子,便是送孩子去送死,这还不如多请几个乳母嬷嬷,也好过有这样一个母亲。” “世子妃!”康王妃猛然喝止,“你到底想说什么?” “母亲何须和妾在此七拐八绕说这么多?”云嫣露出鄙夷神色,更罕见的是郑重情绪,“既然知晓苏珍娘有错,那就该受罚。若是事情没惹到妾身上,妾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她目无尊卑,连自己都亲生儿女都不放过,妾为何要给她面子?妾看她一眼,便觉得辱没了眼睛。” 云嫣一摊牌,就感觉对面看自己的目光都 变了。 柳氏坚决不信她的说辞,徐氏则说她大惊小怪,没有容人雅量,但瞧康王妃表情,则是想袒护苏珍娘到底了。 “世子妃想怎样处置珍娘?” 云嫣故作惊讶,“谋害子嗣该是什么律法,母亲便按什么律法来办不就好了?珍娘身份在这摆着,就算入府,那也是个妾室,所以直接将珍娘驱逐出府如何?” “大嫂,世子妃疯癫成什么样子了?!”柳氏提唇冷笑,“珍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妾室了?” 云嫣唇角含笑,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康王妃,“只是和母亲开个玩笑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可康王妃却冒了一头冷汗,外加心惊肉跳。 好像被云嫣察觉到什么似的。 “放过这两个丫鬟,任你处置,另罚珍娘监禁于海棠苑一个月,世子妃觉得怎样?” 康王妃即使是做出妥协让步,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云嫣知晓,即使是这般,对康王妃来说,也和割了她的肉一样疼。 “母亲主动做主固然是好,可若是您一味心善,只会让苏珍娘愈发变本加厉,这对烨哥儿和燕姐儿都不是 一件好事。况且,母亲做这样的决定,可不是给妾做的,是为了王府未来的安生。” 云嫣言尽于此,“母亲想袒护谁,这是母亲的事,但妾不想白白吃这哑巴亏,昨夜妾记得,母亲是曾想打妾五十臀杖的吧?” 云嫣语气云淡风轻,落在康王妃眼底,却成了压在她肩头的重山。 “那母亲可不能双标啊,妾只求个公平而已,母亲不会连这都觉得为难吧?” 徐氏上前一步,清润的丹凤眼底露出悲天悯人的伤感,“珍娘身体不好,五十臀杖,恐怕受不住吧?” 云嫣心下呵笑。 多可笑,苏珍娘身体差,她身体便好了? 这康王府就是囚笼,又有什么意义? 云嫣突然感觉厌烦,没兴趣陪这些人玩下去了。 但她知道还不能。 她还得等顾铮回来膈应他,然后把他的如意算盘都打碎。 无论是朝堂庙宇,还是王府内宅。 若不好好报复一遭,怎的对得起前世她拿命作赔? 云嫣下定决心,便打断徐氏的求情和康王妃的犹豫。 “大嫂觉得这罪罚重了?那放在妾身上,怎不见大嫂心软?” 此话一出,徐氏彻底不开口了。 “世子妃果真宅心仁厚,心胸宽广。”康王妃咬牙切齿,“公平公正,处事公允。” 云嫣清楚她什么意思,却只装作听不懂,应和道:“妾作为世子妃,这是妾该做的,也请母亲和大嫂能秉公处事,还妾和两个丫鬟清白。” 苏珍娘是在一刻钟后被花嬷嬷带人押过来的。 任她如何给徐氏和康王妃求情,两人都没在云嫣的眼皮子下放水。 至于护院有没有手下留情,云嫣不是行家,看不出来。 但切切实实的五十下,她数到最后,分毫不差。 而苏卿雾体格果然不像她说的那么弱,五十杖下去,也没见她晕倒。 只是望向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云嫣朝她微微一笑,话里全是为她着想的善意,“想必珍娘受教后,一定能明白如何做一位合格的母亲,不过说起这个,烨哥儿和燕姐儿,似乎已经到了开蒙的年龄?” 今年,燕姐儿和烨哥儿都是四岁,莫说在王府,在稍微有些权势的世家大族内,都已经开蒙了。 云嫣倒也不想多管闲事,最好顾铮这对儿女都养废了才好。 但她还要趁自己还在康王府,多磋磨一下苏珍娘的孩子。 第50章 针锋相对 “世子妃想做什么?” 苏珍娘刚刚受完刑,原本来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都汗湿到鬓角,狼狈地贴在了额头上。 发髻散了,钗环也掉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妆容花了,若不是还有一身锦绣华服装点,看上去和普通的丫鬟也没几分不同。 云嫣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一眼,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珍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珍娘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慌乱,一时没收住表情,将自己最原始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她平日的人设,一直都是温柔善良,小白花型的,在云嫣面前,能不动声色便不动声色,就算是暗中贿赂指使朱墨和燕芷,也都低调小心。 难道,这次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她略略收敛了神情。 低眉顺眼道:“世子妃打理铺子、庄子,已经足够劳累,妾的两个儿女便不劳世子妃操心了。” 云嫣看她一副急于和自己撇清的样子,心下不自觉乐了。 她也知道动她可以,动燕姐儿和烨哥儿不行。 那之前怎么几次三番拿两个儿女开涮? “珍娘何必客气,”云嫣笑容真挚,“你千里迢迢来京城,仰仗的便是你远方 表哥,现在你表哥已经过世,那我身为你的远方表嫂,自然该多照顾照顾你,连同燕姐儿和烨哥儿,也都算是我的分内事。” 笑话,距离顾铮亮明身份回府,还有多久? 若再不借这个身份行使自己的权利,等顾铮回府,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果真,她刚刚说完,便见苏珍娘的脸色一变。 像是吞了苍蝇,却被逼迫着不敢吐的模样,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却在最后只能伪装出笑容。 可以说,苏珍娘被迫承受这五十臀杖,都是拜云嫣所赐,柳氏见证完这一幕,当即为她打抱不平。 “如今府内之事都归大嫂管,不劳世子妃多管闲事。” 徐氏微微一顿,脸上随即落满歉意的微笑,“还是弟妹思虑得周到,近日庶务繁忙,妾还未顾及到燕姐儿烨哥儿的启蒙之事。” “怎么能怪大嫂?”苏珍娘遭到惩罚,云嫣心内了却一桩大事,对徐氏也和颜悦色起来,“大嫂这几日着急处理府内账务,本就繁忙,再者,还有燕姐儿的病在前,大嫂分身乏术,亦是难免。” 云嫣越是多说,越察觉徐氏脸色僵硬。 “好了,”康王妃看云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因刚刚苏珍娘的事吃了哑巴亏,现下看见云嫣在跟前便烦闷,摆摆手,直接命令,“世子妃既然将中馈交给了你大嫂,那启蒙一事便交给你大嫂去操办。” 云嫣也没和康王妃争执。 她行了礼,就打算告退。 忽的瞧见门外老老实实站着的两个丫鬟,眼尾朝苏珍娘和徐氏的方向一瞥。 两人眼神交汇,一点都不老实。 “那燕芷和朱墨,妾便带她们回去了?” 最后一下,还要膈应她们。 康王妃瞧着便头疼,也无心刁难审问了,直接摆出不耐烦的神色。 “世子妃只管带走。” 来时云嫣吩咐的那些,没了用武之地。 只有燕芷和朱墨大.大松了口气。 朱墨低语试探,“未来奴婢们可还要去表小姐那里伺候?” 燕芷闻言,顿时不解地看向朱墨。 只是被后者瞪了一眼,顿时装作若无其事,敛眉垂首。 云嫣心情不错,当场给了两人赏钱。 “自然。” 朱墨搞不懂云嫣的意图了,“可是,表小姐若是怀疑我们……” “已经怀疑了,”云嫣打断朱墨的话,“但怀疑无用,重新回到苏夫人身边,她一定会更加警惕,你们 便需要装可怜,说自己只是为了自保。” “这……表小姐怎么可能信?”燕芷逞口舌之快地插嘴。 “信不信无所谓,”云嫣突然勾唇一笑,“只需要把观察到的告诉本世子妃即可,不需你们获取她的信任套话。” 朱墨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又对上云嫣那双闪着智谋的水眸,心下一热又一跳。 “奴婢领命。” 朱墨携燕芷一并回到海棠苑。 两人和苏珍娘的关系一度很僵,但以苏珍娘的脾气和在王府的地位,她非但不敢轻举妄动,还不能擅自驱逐。 且因为当日那五十臀杖,她对外称病,一直未出海棠苑。 她在府内受苦,哪怕出不去,也定会想方设法联系尚住在甜水巷客栈的顾铮。 云嫣这几日忙于收账查账和隐匿财产,另外处置于归阁上官倾传来的消息,自然将苏卿雾的动向搁置脑后。 直到,这日蓁迭彻底恢复,活蹦乱跳地栖梧苑上下收拾张罗。 朱墨突然悄悄从对面的海棠苑过来。 被蓁迭一拳挡在外面,“鬼鬼祟祟从表小姐那里过来,什么事啊?” 云嫣正在翻看这一季度的账本,闻声翻页的手指一顿。 压低声音, 呵斥一声。 “蓁迭。” 蓁迭让开了一手臂,朱墨虽和蓁迭犯冲,倒也没直接和她起冲突。 在蓁迭让开的空子里,跨过门槛走进去,朝云嫣行过礼,“世子妃,奴婢有事要禀报。” 站在门前的蓁迭不可思议,挑了挑眉,“小姐?她是要赶奴婢走吗?” “蓁迭,”云嫣无奈失笑,“你且先在院子里走走,留意一下风声。” 蓁迭瘪瘪唇,阖上紫檀木门,身影往院子里去了。 “今日奴婢发现,苏夫人出去了一趟。” 云嫣颔首,“可还是去了甜水巷?” 朱墨对答如流,“奴婢不方便出去,便托为王府采买的王婆子帮忙,她今日路过甜水巷,奴婢怕耽误世子妃的大事,便想先过来通禀。” “嗯,”云嫣露出满意一笑,“那她今日还是单独一人前去?” “燕姐儿和烨哥儿都在。”朱墨答。 云嫣若有所思,在朱墨疑惑的神情中,让其离开。 这些云嫣都清楚,倒不是专程在苏卿雾身边安插了耳目,而是顾铮那边一旦有些风吹草动,传递消息的侍卫都会立马飞鸽传信,将最新消息传给她。 苏卿雾会去告状,也在云嫣意料之中。 第51章 上门找茬 依附于男子而活的苏卿雾,除了撒娇扮柔弱,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如何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且上次在甜水巷客栈偷听到她和顾铮的话后,她便觉得恶心,也懒怠直接偷偷跟去,自取其辱。 反正无关紧要,便也放任他们去了。 今日窗外榴花坠落,一缕清风袭过,轩窗轻开,阵阵花香扑鼻,外加蓁迭刚刚捎来醉仙楼的双色豆糕,云嫣感觉今日心情尚可。 如果不是徐氏贸然上门的话。 蓁迭在外扬声喊了一嗓子。 徐氏身边的杨嬷嬷率先上前,替徐氏打了珠帘。 云嫣礼数周到,“大嫂可是稀客,怎的今日有空过来我这里?” 徐氏的院子叫汀兰阁,听着便独树一帜、遗世而独立,是王府内距离栖梧苑最远的一处院落,也是距离王府主院最近的一处。 按理说,云嫣入府前多年,徐氏便搬到了汀兰苑,那云嫣后来住在栖梧苑,和徐氏的住处遥遥相对,也只是偶然而已,并非刻意。 但云嫣只是稍微一想,便记起当年,徐氏好似也为她入府选院子,略献了几分绵薄之力。 当初只觉无妨,现在想来,不知她 是否是早有预谋? 略略收回思绪,云嫣望着这位跨越大半个王府,辛辛苦苦过来寻自己的大嫂,水眸中绽放出伪装的欣喜。 “也无什么大事,”徐氏一眼掠过云嫣放于书桌上的账本,“弟妹方才是在翻阅账目?” “是啊,”云嫣反应极快,“这个季度的账目,也包括上个月的。” “之前为了方便,府内账和生意上的账目我通常都是算在一起的,这个月陡然独立出来,我还有些不习惯。” “弟妹谦虚了,弟妹是做生意的熟手,便是再棘手的账目,经由弟妹之手,不消片刻,也能立刻解决。” 徐氏不遗余力地拍她马屁,让云嫣眼皮一跳。 无事不登三宝殿,徐氏过来的因由她猜到了。 但还要在这陪着她兜圈子。 “大嫂才是谬赞了,庄子、商铺,都有专门的掌柜打理,我只管简单扫一遍即可,不怎么上心的。” 徐氏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翘,像是在笑,眼底的笑意却淡薄的很。 “哪里?弟妹将王府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甘拜下风呢。” 一番交战下来,徐氏终于坦露来意,“只是账本的上个月 中有份支出,我瞧了三四遍,也核对了几遍,始终找不到来处,所以特意来找弟妹讨教一下。” “哪里?”云嫣故作苦恼,“若是有错,大嫂可要及时指出,不然若是把赃算到妾身上,那母亲那里可说不过去。” “正是如此,”徐氏心里明明在呵呵了,面上却要端着一副妯娌亲慕的模样,“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特地过来问一下弟妹,万一到时候弟妹蒙上不白之冤,这样,嫂嫂的罪行可就大了。” 云嫣摆出的样子更愧疚了。 “嫂嫂快快指出来,这么一说,妾也怕了。” “便是这里,”徐氏从杨嬷嬷手中接过账本,熟练地翻开某一页做标记的地方,“这里为何有一笔支出,是在甜水巷的,莫非,这也是弟妹的私产?” 云嫣先是错愕,而后便是苦恼地轻哂一声,“大嫂也许不知,这家客栈并非是妾的私产,也不是妾和商会其他老板共同入股的店铺,这笔支出,妾也不知花在了何处,这都是母亲吩咐的。” “母亲?”徐氏惶惑,“我看了下,天字上等房是从上个月才开始开的,之前一直没有,这难道又是从哪来的 一位穷亲戚?” “妾也不知,”云嫣摇头,“只是妾去问母亲,母亲闭门谢客,后来让花嬷嬷来传话,说这必须要给,无需多问。” “这如何使得?”徐氏感觉钝刀子都实打实砍在了自己的血肉之上,“每个月一百贯钱,难道这位亲戚不光住着上等房,还日日山珍海味、鲍鱼熊掌不成?” 徐氏倒吸一口凉气。 以往在家做姑娘时,因为父亲是礼部官员,是清官,从未穷奢极欲过,便是到康王府,起初几年,由她掌家,她也从未这般厚待过自己。 云嫣见她如此一副肉疼的模样,心下轻笑一声。 面上却装模作样颦起眉头,“那大嫂确实该问问母亲,若是这位亲戚果真如此重要,何不安排进府内,这样与我们同吃同住,不比在客栈里孤零零得强太多?” “弟妹说得有道理,我这便寻机会,和母亲说上一说。” 徐氏脚步匆匆地走了,被蓁迭瞧见,面色诧异一问,“小姐,徐夫人瞧着脸色不好,这是您吵赢了?” 云嫣没好气,“你可曾见你主子大庭广众之下发过脾气?” 话虽这样说,可云嫣神情却透露出一 股不易察觉的自在。 “这倒没有,”蓁迭继续猜测,“那可是主子给徐夫人找了什么麻烦?” 云嫣微微颔首,“猜得差不多。” “猜不到,”蓁迭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奴婢便不继续猜了。” “但奴婢有要紧事给您说。” 云嫣盯着账本继续瞧起来,头也未抬,只不甚在意地随便应付一句:“什么?” “是肃亲王递来的消息。” 云嫣心下猛地一跳,“惊雷又来了?” “方才停在院子里石阶上了,”蓁迭突然严肃低声,将纸条递给云嫣,“小姐放心,奴婢留意了,除了奴婢,并没其他人看到。” 云嫣心情凝重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却叫云嫣看得心惊肉跳。 “小姐,怎么了?” 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蓁迭也紧张起来。 “无碍,”云嫣端肃了面容,“蓁迭,替我梳妆,今夜我要出去一趟。” 京城有名的琼玉楼。 蓁迭扮做小厮,坐在青纬马车的车辕之上,和府内相熟的车夫闲聊。 云嫣也一身男装,从马车上下来。 “世子妃,王爷已在琼玉楼内等候多时。” 第52章 青楼之行 琼玉楼,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青楼。 云嫣虽然常扮男装出行,但都是方便经商出行,从未来过琼玉楼这种青楼。 她一身云锦月白长衫,腰间系一块和田玉的环穗玉佩,手中一把风流折扇。 灯笼晕黄的色泽扑在那“灼灼桃花图”上,更添几分流沔光华。 还未正式进楼,招揽宾客的老鸨便抓住了云嫣手臂,热络地邀请,“爷可要包房?咱们这的蒹葭姑娘可是新任花魁,跳舞那是一绝。” 紧接着门口身上有浓郁脂粉香的姑娘扑到她身上,左拥右抱,香粉刺鼻。 云嫣唇角一抽,装作饶有兴致,折扇一扫,遮住她半张脸,轻软的嗓音传入老鸨耳中。 “小爷不是来点姑娘的,小爷是来找人的。” 那涂抹着大红唇脂,发髻上簪了一朵珐琅盘的雍容牡丹的老鸨,脸色不变,吊梢眼一眨。 “爷只管说说,咱这达官贵人,王侯将相,接待来往不绝。只要这……” 云嫣随手丢了一个金元宝过去。 “要找肃亲王。” 后面三个字着重强调,一字一顿,老鸨听着脸色终于不如最初淡定,甚至有些抽搐。 “怎么,姑姑不方便说?那这银子……” 老鸨一张脸笑成花,“巧了,蒹葭姑娘就在肃亲王的包房中,公子可否等上片刻,小的让蒹葭姑娘过来。” “不必劳烦鸨母,我自己进去便是。” 最后一句飘散在门口香纱飘来的风里。 “都是熟人。” 确实都是熟人,可也不知顾淮是怎样交代的,追风居然分毫不提,还得云嫣自己问。 这个老奸巨猾的男狐狸。 那两个在门口缠住云嫣的姑娘,见云嫣冷冰冰的,将她带到包房门口,便欲言又止。 云嫣瞧出她们似乎有话说,“怎么了?” “这是蒹葭姑娘的包房,公子进去便是,我们先走了。” 云嫣也不好多问,折扇收起,推开了沉香木做的雕花门。 刚刚隔着一扇门,便能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门推开,里面的香艳之色,更是一览无余。 顾淮倒还好,玉冠束发,冠没落,衣衫也没皱,清冷的凤眼眼底,依旧一片漠然的矜冷之色,似是没被周围美色所扰。 只是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戴着面纱,躲在屏风后面,奏弹琵琶的姑娘。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声停欲语迟,余音绕梁,回味不绝。 三五 个舞姬穿着清凉,围在顾淮身边。 见云嫣过来,只有一个身形微胖的舞姬过来服侍她,媚眼如丝,扯了她腰间的系带,勾勾缠缠,“公子俊秀阳刚,要奴来个皮杯么?” 云嫣:“……” 俊秀可以,阳刚是什么鬼? 云嫣看那姑娘斟了一杯酒,水眸里仿佛带了钩子,一直凝视着她,就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凑过来吻她的时候,云嫣眼疾手快拿折扇往面部一挡。 舞姬面带微恼,只能吞了那酒。 笑眯眯的杏眼离略带笑意,“那位爷才是你们要伺候的正主,我不需要。” 说着自顾自在离顾淮最远的床榻之上坐下。 中途顾淮余光分她一眼,清寒声线仿佛朝堂之上清官审问污吏。 “认识这位蒹葭姑娘吗?” 隔着屏风,还戴着面纱,捂得这么严实,云嫣当然不可能知道。 不过她会察言观色。 “姑娘”二字,足以表达,肃亲王顾淮对这位花魁兴趣不浅。 难道又是一位宸贵妃的替身? 云嫣心神倦怠,不太想猜。 她似笑非笑,“王爷何苦难为我,我怎么认识蒹葭姑娘这等妙人?”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顾淮音含讽刺, “不是青楼,也没见你少去逛。” 云嫣心道:你管得也太多了些。我又不是你肃亲王府中人,也不领你俸禄,为你办事,有什么资格管我? 心底万分唾弃,表面却一副悉心听教的模样。 “王爷说得是,我确实玩物丧志,去的地方不合乎王爷心意,无法为王爷排忧解难。” 云嫣故意自贬,却未料顾淮竟然真的应和,“那从今日起,便多用些心。” 云嫣:“……” 好赖话听不出来。 一曲昭君出塞弹奏完毕,里面的琵琶声彻底停了。 隔着朦胧的山水屏风,云嫣瞧见蒹葭对着顾淮盈盈行礼。 顾淮并没有叫她出来。 而是换了首《凤求凰》。 琵琶声开始的时候,顾淮的问题又抛了回来。 只是这次,屋子里的舞姬都被赶了出去。 偌大一间包房里,只剩云嫣、顾淮和蒹葭三人。 “听说世子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会不会弹奏这曲凤求凰?” 云嫣会弹,虽然只会用古琴弹,无法用琵琶。 但她不打算坦白。 只是佯装羞愧地摇头,“妾会的都是皮毛而已,这么精妙的曲子弹不上来。” “这里曲尾处尾音升高, 实在破坏了主人公的沮丧惆怅之意,若是曲调变缓,缠绵哀怨之意就能表达得更为淋漓尽致。” 这是挖坑? 云嫣沉吟一秒,羞惭地垂下头,“王爷说得是什么?妾觉得,这曲子弹得一直挺好的。” 屏风后突地发出一道嗡鸣。 破坏了整首曲子的意境,如一颗石子,打破湖面好不容易维持起的平静。 而且弦断了,里面的蒹葭姑娘连忙抱着琵琶跪下,“还请王爷息怒,是蒹葭疏忽大意,请王爷允许蒹葭换张琵琶,继续为王爷演奏。” 顾淮唇角噙起玩味的笑容。 “花魁的琵琶,岂是能随便换的?” 云嫣仔细听着,里面的花魁声线甜软,却是落落大方。 “妾的琵琶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上等琵琶,名叫孤月,妾之所以中意于它,是因为孤月更重,弹出来的曲子更为悦耳,但若是孤月坏了,其他普通的琵琶,也是无可厚非。” 可云嫣清楚,顾淮不喜欢残次品,他听曲,就是为了追求完美。 果真,如她所想。 顾淮直接摆手,“不必了,我这有人会修。” “世子妃。”顾淮一道夺命冷喝,将云嫣跑到窗外的神勾了回来。 “什么?” 第53章 蒹葭苍苍 窗外系满红绸,分不清是一楼舞姬献舞的工具,还是舞姬飞扬而起的水袖。 总之眼花缭乱,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 云嫣本在想这是不是便是鸨母所说的,花魁的独家舞技——长虹落日,便被顾淮一道摸不着头脑的低喝惊到了。 修琵琶断掉的弦? 她傻眼了。 谁说她会修? 在顾淮灼热的视线下,云嫣抽了抽唇角,“王爷高估妾的本领了,妾手粗笨,怎的会修琵琶的琴弦?” 虽说年幼时,云嫣的确会修,但她可不是专门的工匠师傅,便是故意藏拙也比崭露头角要好,所以她果断拒绝。 “世子妃若是修不好,那便陪本王在此,一夜笙歌到天亮。” 顾淮说完,便是冷笑一声。 云嫣被他话中的“一夜笙歌”吓到了。 她也是女子,是和她一夜笙歌?还是和花魁蒹葭一夜笙歌? 又或是和她们两个一夜笙歌? 不管是哪个,都够雷人的,云嫣表示,轻易接受不了。 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她思想都极为保守,做不来这种三人交战,或是旁人围观的活春宫戏码。 “妾真的不……” “世子妃如此推脱,莫非,是想在此处多待两日?” 云嫣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自己落败,但鉴于顾淮太过狡猾,她还是装出了一副煎熬憋屈的模样。 “那妾便勉力一试。” 若不是年少时她与肃亲王素未谋面,云嫣恐怕会怀疑顾淮曾是她幼时的某位挚友,竟然对她的本领如此熟悉。 修补的工具在蒹葭的包房里便能寻到。 也未刻意拖延时间,一炷香,云嫣便修好了。 “公子果真是好手艺。” 蒹葭赞叹。 云嫣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勉力一笑,“惭愧惭愧。” 那一曲被耽误的凤求凰又重新弹奏了一遍,可此刻云嫣却没了刚刚听曲的兴致。 而且她不知是否该将顾淮今晚的举动视为熬鹰。 以往他对自己的目的太明显,不过是图她这身皮囊和容色,当宸贵妃的替代品,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 可今晚,她却敏锐察觉到变化。 没有直入主题,像是在旁敲侧击,而枯坐了两个时辰,除了听曲看舞,她竟然丝毫察觉不到顾淮的用意。 “王爷,妾乏了,若是今日王爷要听曲,那妾便不打扰王爷的兴致了。” 云嫣起身便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他凌厉的呵斥。 “本王让你走了?” 云嫣手心 连同背后都冒出涔涔冷汗。 她早便察觉到异样,生怕顾淮是知晓了昨日她撒谎,她去于归阁的目的不单纯,为了查那个人。 本想早点逃之夭夭,在未和顾淮正面刚上之前,尽早设法脱身。 可事实是,顾淮早有谋划。 “蒹葭姑娘可不是普通花魁,世子妃不见见?” 此话一落,云嫣更是心惊肉跳。 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面孔? 上官倾情报网那般厉害,都没查到确切消息,难道顾淮便能? 还能提前预判她要找到那个女子,预先安排好,就是为了瓮中捉鳖? 云嫣的表情险些僵硬,只是尽力抿着唇,唇色却有些惨白。 却只能被迫同意顾淮的提议,“蒹葭姑娘国色天香,当然是得瞧一瞧才可。” “不勉强?”顾淮浓眉微挑。 “不勉强。” 云嫣缩在袖口之中的双手攥紧了金丝绸布,将手心的汗湿抿到了上面。 蒹葭从屏风后走出,放下手中孤月。 面纱之上,一双杏眼顾盼生辉,飞仙髻衬得她冰清玉洁,未知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芙蓉美人面。 扯下系带,那张脸,仿若师傅赠她那套金针,齐齐插入瞳孔之中,让她的脸一瞬间失去全部 血色。 “怎么了,世子妃,怎的如此惊愕?蒹葭姑娘莫非是世子妃的熟识?” 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云嫣垂首,很快调整好内心的波澜起伏。 “自然不是,是妾刚刚眼花了。” 蒹葭和宸贵妃,两人足有八分相似,所以更显得她像是个冒牌货。 若是没有血缘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云嫣惊愕的原因之一。 其二,则是蒹葭确实是她托上官倾找的人。 那日交给上官倾用特殊汁液书写的纸,写的名字并非“蒹葭”,但画像却与她一般无二。 在追查之前,她便知晓,此人极有可能,是宸贵妃年幼丢失的妹妹。 “蒹葭之前,倒是与这位公子有一面之缘。” 云嫣闻声,便是一怔。 京城那位宸贵妃,她并未亲眼见到过,毕竟是官家皇妃,囿于深宫之中。 自从康王府被贬黜之后,除了康王妃要用她的嫁妆给京城各大世家送礼,与这些达官贵人有所交集之外,再未和他人有过什么交集。 云嫣也只是从肃亲王府下人口中听到闲言碎语。 说顾淮对宸贵妃情根深种,情深不寿,具体情形,云嫣却是不知。 只是知晓自己的身份,是一个替身而已 。 那参考蒹葭的这张脸,如果宸贵妃与她相似,那她大概能从脑海中描摹出这样一张脸来了。 她处在失神之中,一杯酒却朝她的方向泼来。 纵使云嫣的反应够快,依旧被弄湿了前襟,再看罪魁祸首,俨然是满脸愠怒。 冷笑道,“世子妃又在走神?蒹葭姑娘问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这便开始回护了? 云嫣低眸睨了眼胸前的酒渍,佯做愧怍苦笑,“是妾失神了,妾记得和蒹葭姑娘素未谋面,不知蒹葭姑娘是何时见过我的?” 对见过的人,云嫣不说过目不忘,那也是有浅显的印象。 绝非全然没有记忆。 除非这人只是认得她,见过她而已。 云嫣越想,越感觉心头突突地跳。 之所以让上官倾去查蒹葭,是为了尽早找到糟蹋棉布的偷瓦贼,而越挖掘,就越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今瞧蒹葭这副模样,也知晓她不是善茬。 恐怕早有预谋。 蒹葭微微一笑,“公子可是在京郊有一庄子?那里和我的住处挨得挺近的,有次回琼玉楼,我还与公子狭路相逢过。” 原来 第54章 弦歌不绝 “是吗?世子妃,原来你和蒹葭是旧识。” 顾淮这话异常玩味,肆意勾起的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越发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王。 蒹葭故作亲热,“这正是不打不相识,说明我与公子有缘分。” 有缘分那也是装出来的缘分。 云嫣心底冷嗤一声,顾淮明明多次传递出她是世子妃的消息,蒹葭却恍若未闻一般,一直以“公子”相称。 她笑脸相迎,“蒹葭姑娘与我长相有五分相似,我也觉得这是缘分。” 蒹葭的笑有了勉强的意味。 “说来巧合,世子妃过来,也和蒹葭有关。” 顾淮此话一出,云嫣额前顿时冒出一圈冷汗。 他知道自己托上官倾找蒹葭的事? 也知道自己用香橼在宣纸上写字作画一事? 今日请她过来,也不像往常那样拿她做纾解冲动的工具,就是为了瓮中捉鳖,让她和蒹葭对上? 云嫣低眉敛首。 真不清楚顾淮这样做到底是何居心。 “世子妃何故垂首?” 云嫣装作若无其事,“妾只是在想,当日蒹葭姑娘从妾府外路过,庄子上的管家,似乎看到了蒹葭姑娘。” “敢问蒹葭姑娘,当 日是因为何事路过?” 蒹葭描了黛石的眉梢微微上挑,故作惊讶。 “妾的宅邸正巧和公子的所隔不远,兴许只是偶然路过?不过我也只是坐在车驾之上,并没掀开车帘看过,原来竟路过吗?” 这一棒,又把云嫣的疑问给打了回来。 顾淮犀利如刃的眸光射在云嫣身上,诘责的意味明显。 “世子妃那日可是与蒹葭姑娘的马车起了冲突?” 云嫣知晓顾淮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而蒹葭也确实有添油加醋解释的意思。 她没拦住。 蒹葭意味深长地一笑:“也怪不得公子,是妾的马车先行了两步,不小心占了车道。公子也许是着急,差点撞到……不过幸好,最后没出什么大事。” 天底下白莲花都是一样黑的吗? 云嫣气急,却无法像蒹葭那般大言不惭地添油加醋为自己辩解。 却被顾淮抓住把柄控诉,“世子妃那般匆忙,是去做什么?” 她自然是要处理偷瓦贼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了,但这话岂能告诉顾淮。 “公子那日大概是急事,不方便说。” 蒹葭故作善解人意,云嫣胸口却一股不忿上涌。 “的确是急事,不过是生意 上的事,倒是蒹葭姑娘刚刚有句话说错了,康王府的马车可不敢违背圣旨规定的规制,所以官道如此宽阔,便是两马并驾齐驱也是无妨,蒹葭姑娘方才脱口而出的言辞,果真吓了本世子妃一跳。” 大概是笃定了,云嫣不会在顾淮面前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便肆无忌惮地在她头上扣上一顶大帽子。 可云嫣怎会不辩? 顾淮却真真切切地把包庇当成了人生信条。 “够了,”他凤眼上挑,眸中尽是凛冽寒光,“蒹葭姑娘所行马车是本王赏赐,便是她先行一步又有何妨?” “没有。”云嫣弯唇,笑意讽刺。 却没敢将冲突引到顾淮身上。 “既如此,世子妃便先回吧,今晚辛苦了。” “辛苦”二字让云嫣汗毛倒竖。 她的确是辛苦了,单论替蒹葭修补那根断裂的琴弦,她纤细莹白的手指都磨出了鲜血。 可顾淮口中的辛苦,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是他从她的口中套到了什么,因此而手下留情假意放她一马吗? 云嫣心惊肉跳,一时间连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哥都无心扮演了,腰间的折扇成了摆设,便连脸色也异常苍白。 蓁迭在楼 下等得昏昏欲睡,乍一抬头,看见灯笼昏黄的烛光闪烁了一下,还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身着男装的云嫣双目放空、失魂落魄地走至她跟前,纤细窈窕的身形在她面前打下一片阴影。 蓁迭才猛然回神,一脑袋磕在车辕上,呼呼喊疼。 “小姐,您回来了?” 云嫣的失神慢慢回笼,在蓁迭搀扶着她坐上马车内的软垫时,她突然掀开车内窗帘,朝二楼顾淮包房的方向看去。 二楼的轩窗依旧开着,屋内琵琶声阵阵,大有昂扬一夜之势。 瞧着她收回的失落的眸光,蓁迭心内一痛,“小姐,您别伤心,肃亲王不珍惜您,是他的过错,不是您的错。” “蓁迭,”云嫣打断她的话,“先不说那个,先让马夫掉头,我们先去于归阁。” 她倒要问问,上官倾那个围成铁桶的地方,怎的就让顾淮的人钻了空子! 于归阁灯火通明。 便是时辰已经接近亥时,依旧灯笼高挂,流光溢彩。 上官倾依旧与官场之人逢场作戏、推杯换盏,正值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有人将门从外面踹开。 云嫣算是股东。 她又是一身男装,虽然身形偏 瘦弱,但气势却半分不输。 折扇遮面,云嫣冷声,“找上官大人有急事,可能随小的去一趟?” 即使是男装,上官倾又喝得半倒,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云嫣。 放下酒杯,吊儿郎当的神色一秒收敛,勾着云嫣的肩背便出去了。 两人压低声音走到黑漆漆的包房,只有门内一盏黑乎乎的烛光。 灯光熹微,像是两人在密谋什么大事。 云嫣距离上官倾格外近,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但便是如此,她也没放松,甚至拎起了他蜀锦做的豪华衣领。 “上官先生,于归阁做的可都是保密生意,怎的,如今这则规定不作数了?” “做数,当然做数。” 上官倾被云嫣拎起实在面上无光,只能示意云嫣尽快松手。 云嫣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香橼写的字怎么回事?肃亲王为何会知道这件事?上官先生不觉得失职吗?” “不可能!”上官倾眼神一眯,情绪十分激动,“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侮辱我的职业!” 这余威直接将云嫣弹射出去。 幸亏旁边有椅子和烛台,顺势将云嫣一挡,不然她轻易便能坐在地上。 第55章 回天乏术 “上官大人知本世子妃从不说假话,相信于归阁做生意,一贯是想诚实守信,信誉第一的,今日本世子妃说我的诉求被泄露,自然是查到真切的证据,才敢过来找上官大人。” 上官倾脸色一变,“肃亲王可是找你了?” “那日肃亲王便在对面,”云嫣脸色凝重,“琵琶女郎进去,本世子妃便离开了。” “世子妃是想过来找本公子讨个什么公道?” 上官倾也察觉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但若是要他请求云嫣得饶人处且饶人,恐怕也不得法。 因为那可是肃亲王啊! 而肃亲王又和康王府世子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其中之事,不可能被当做单纯的密信泄露来处置。 云嫣并没有立刻回答。 顾淮那日若真在监视她,她是如何都逃不掉的。 当日觉得高明的手段,如今却一点都不够看。 说不定顾淮还在背地里笑她愚蠢,还妄图逃脱他的手掌心。 突然一阵无力和燥郁上涌。 “果真无力挽回了?” 上官倾:“若是实在不成,小的将今年的分红赔给您?” 云嫣:“……” 上官倾果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这点分红她如何看得 上眼? “不必了。”云嫣知道今晚还是太过冲动,刚刚若不是临时折返,而是趁早回康王府,说不定还有证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机会。 可如今…… “既然消息是从于归阁泄露出去的,那于归阁便负责承受来自肃亲王的怒火吧。” 云嫣走后,于归阁依旧在繁华中伫立,依旧笙歌燕舞,来来往往。 但上官倾却觉得,于归阁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与机速房相比,简直弱爆了。 他捏碎了小二递来的酒杯。 一双凌厉至极的凤眼眯起,“任人宰割怎么行呢?必须主动出击。” …… 自琼玉楼见过蒹葭之后,云嫣心内始终惴惴不安。 顾淮自那日起,很少托惊雷来传递消息。 倒是金陵过来汇报消息。 脸色沉重,眼下一片泛青,清秀白净的面皮染了几分疲惫,俨然不是前几日那副意气风发的状态。 “禀告世子妃,棉布被压价出售,实在蹊跷。” 云嫣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金陵脱口而出的那刹那,她还是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 她尽量伪装平静,不动声色。 “几乎是市场垄断的乱象,而且属下发现,这 批棉布和上批棉布有一个共同的购买商。” “只是这位购买商并不在手中囤货,几乎只是做中转,棉布短暂在手中停留,立刻便抛售。” 云嫣沉吟,“可查到了他的身份?” 金陵摇头,“并没有,此人并非本地人,而且像是今年初入京城,大肆招揽钱财,肆无忌惮,名利双收,属下不知这听来的名字是否是真的?” “宋霍朗。”送货郎。 显然是假的。 几次三番出问题,云嫣不相信是巧合。 这是因为她瞅准了棉布市场,所以要硬插一脚从中分一杯羹,却不敢光明正大地来,而是背后捅刀子,实在肮脏恶心至极! “接下来多加人手查探,不必顾忌钱财,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与此同时,在琼玉楼蒹葭的包房住了两日的肃亲王,站在“长虹落日”表演的戏台之外,睥睨着楼外喧嚣。 清风进来禀报,“世子妃的棉布已经全部脱手,送入江淮军府中,为做棉衣筹备军资。” “只是,属下以为……” 顾淮扬唇讽刺一笑,“何必吞吞吐吐,有话便直说就是。” “属下以为这样对世子妃是不是不太公平,毕竟我们的手 段不太光明。” “既然不是硬抢,我们是通过正常的渠道购买,那又有什么不光明的?”顾淮嗤笑一声,这句话里说难听些,变是赤裸裸的强盗行径,说悦耳些,便是君子爱物,取之有道。 但清风自幼在军中历练,顾淮治下向来雷厉风行且刚正不阿,君子风范展露无遗,何人曾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觉得憋屈?” 顾淮交给的差事有大有小,这个差事不说大小,只觉得将人侮辱坏了。 “分明是咱们先叫蒹葭姑娘找人掀了世子妃庄子上的瓦片。” “又故意洒水将世子妃的棉布浸透,才导致那些棉布七成损毁。” “损毁便损毁,最后不也化险为夷了吗 ?” 在顾淮眼中,本来可以不花一分一毫,得到一笔军用物资,却因为云嫣反应灵敏,学识渊博,又不知从哪找来一位合作伙伴,竟然将到他嘴的鸭子抢走,实在是令人气愤。 而且国库空虚,肃亲王府同样缺银子用。 大半个京城的产业云嫣都有所涉及,她跟随自己三年,京中官员也时不时为她让利,便是让她出点血怎么了? 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也不必为她叫屈。”顾 淮音色偏冷,“她向来颇有胆色,这些棉布也不过是她抓住时机,想发一笔横财。” “为国为民之事,何来强盗一说?” 顾淮丝毫不觉惭愧。 “这便当她为天下建设做出的一笔贡献罢了。” 清风嘴角一抽,心内不知怎么吐槽自家王爷才好。 分明是赏罚分明、慷慨宽容之人,对心仪的女公子怎的便这样苛刻? 云嫣尚未查到幕后黑手。 惊雷的消息便再来传来。 顾淮的亲笔手书:今夜子时,还请世子妃准时赴约。 云嫣夜里出行,前脚刚刚载着马车离开康王府,后脚便被门子将消息传到了康王妃耳中。 一套官窑的上等白瓷百莲纹茶杯被掷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个贱人!康王府再能容她,便是在铮哥儿头上种草!” 花嬷嬷被康王妃狰狞的表情吓到,面露惶恐,“还请王妃息怒,世子妃之事,必须要等到世子爷官复原职之后再议,否则,影响大局啊!” “铮哥儿官复原职?那康王府的名声都被败坏尽了!” 康王妃暴怒。 “你去给本王妃把珍娘叫来,我要问她话。” “是。”花嬷嬷领命而去,很快带来了苏珍娘。 第56章 杀人诛心 “姑母叫妾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苏珍娘这几日已经收敛许多,若说对云嫣的仇恨值自然拉得很满。 毕竟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受这等皮肉之苦? 但那五十臀杖也不是说着玩的,没个半个月都恢复不过来。 顾铮那里她自然添油加醋写信倾诉了一番。 但苏珍娘并不满意。 因为到现在,云嫣也没得到她想要的惩罚。 但对着康王妃,她还是不敢有一丝怨言。 “要本王妃说你什么好?”康王妃震怒,“便是心里不服也不该拿燕姐儿做筏子,拿自己的短板去攻击世子妃的长板,你觉得自己比得过她?” 苏珍娘心底暗暗不服,但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是妾太糊涂了,把世子妃想得太过简单,只是妾心里看世子妃不服,见姑母近日烦忧,急功近利,想为姑母排忧解难而已。” “排忧解难?”康王妃冷哼一声,“本王妃不是告诫过你,现在不是你下手的时候,尤其是世子妃派去你身边的人,便是利用也要留三分心眼,小心把你自己算计进去。” 苏珍娘暗暗心惊。 本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可被云嫣反间了一次不说,连 原本维护她的康王妃都知道这件事? 但好在,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康王妃又看云嫣不顺眼,她势必不会被挤下去。 她低眉耷眼做乖巧状,“妾只是看朱墨和燕芷不是那聪明的,眼界又浅,便顺势利用了一把,也不知她们怎的察觉了妾的用意,竟然反咬一口。” “若是你那日不着急撇清关系,怕那两个丫鬟也不会指认你。” 康王妃心里存着这份猜测,但却不是很确信。 一是世子妃有那样的心机和谋划,她觉得不可能;二是觉得燕芷和朱墨可是在背后嚼她舌根子的人,还骂她那样难听的话,试问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信任这种人。 但云嫣心底不信任,却是能沉住气的,也懂得操控人心。 不过苏卿雾却不信,她只觉得那两个丫鬟是单纯觉得自己被出卖了,心里不服气。 所以她微微扬眉觑康王妃一眼,“姑母是不是想太多了,世子妃是单纯良善,燕芷和朱墨的一举一动,妾都让人观察着。” 康王妃面色一沉,又一道冷笑,“防人之心不可无,记得本王妃的叮嘱,另外,别总是把你的小女儿情事洋洋洒洒写给铮哥儿, 他还要忙年底入宫的事,没那么多心思应付你。” 苏珍娘一顿,做乖顺状,“是,都听姑母的。” “走吧。” 苏珍娘甫一走出主院,面上温顺的笑便落了下来。 她其实猜到康王妃叫她来是想敲打她,可她也不怕,若是她要找自己发泄雷霆之怒,那她就和康王府搞个鱼死网破。 现在若不是云嫣对康王府还有点用,康王妃早把这个荡妇扫地出门了! 离年底越来越近,苏珍娘便越来越心急。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现在早就应该取得云嫣信任,让她带自己去京城贵女圈子里逛一逛了。 但现在,几番交锋下来。 两人不仅没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反倒成为仇敌。 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就算修补也不好修补,因为云嫣压根不可能信。 既然没法迂回取舍,那就只能明目张胆去做恶人了。 云嫣甫到肃亲王府,便发觉今日气氛很是不同。 空气里甜香阵阵,原本冷清的肃亲王府居然挂上了排排红灯笼和绸带。 而在缦河之上,还有一艘画舫,画舫很大,停在河心中央,温润如萤火的光从里面流泻出来,很有诗 情画意。 清音一路上欲言又止,带云嫣到缦河边,纠结一番才道:“今日姑娘还是小心些,画舫之内有位贵客。” 贵客? 云嫣难以想象,脑中的弦一瞬间绷紧,所有可能的人都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譬如肃亲王府中的幕僚;譬如又是顾淮在外瞧上的,某个宸贵妃的赝品;譬如蒹葭。 最后乘着小船,划到河中心,放下系起的长袖,才堪堪见到清音口中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而她,正是几日未见的琼玉楼花魁——蒹葭。 “姐姐独自一人在行宫,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孤寂难熬,妾愿意替王爷过去,陪伴在姐姐身边。” 云嫣把船停在画舫旁边,一只竹蒿撑船,不让这小船摇晃乱动。 只有一步之遥,也未跨上画舫的甲板。 就这样静静地听蒹葭和顾淮的对话,如一只静止的提线木偶。 偶尔余光瞥过去,能看到两人今日的衣装。 顾淮是一袭玄色织锦云纹长袍,而蒹葭今日,便如凤凰花般艳丽多姿,身上虽不是成婚用的大婚喜袍,但丝绸质地,款式清凉,露出她玲珑的曲线。 今日的妆容也是楚楚动人。 哦,应当不是她 看错了,蒹葭发上所插的发簪,还是她名下珠玉坊新出的名贵凤凰簪。 如果她没记错,三日前,是记在顾淮名下,被肃亲王府的管家取走了。 云嫣杏眼一闪,眸底闪过一丝凉意。 她不介意顾淮身边莺歌燕舞,也劝诫自己不必为这样一位多情王爷继续动情,及时止损,是她重生后一直信奉的真理。 但此刻所见所闻,都让她觉得讽刺。 若是顾淮心甘情愿花千金博美人一笑,她也没有这般难过,但还未付钱,就用她的东西去讨美人欢心,还让她瞧个正着。 她觉得很恶心。 此情此景,和数日前,顾铮偷偷和苏珍娘谋求她财产嫁妆之景,又有何异? 她一截柳眉突地蹙起,正打算回头之际,一抬眸,便撞入一双凌厉的凤眼里。 “世子妃来了也不说,是喜欢做偷窥狂?” 他似笑非笑,语气玩味。 云嫣柳眉一松,挤出一丝微笑来,“只是刚到而已。” 蒹葭见到她,很快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从顾淮的肩膀上起身,露出那张化了妆容后,和宸贵妃七分相似的脸。 若是妆容更浓一些,再换上繁复的宫装,只怕会更像。 第57章 声东击西 而云嫣今日来得匆忙,未曾精心打扮,一袭烟粉色云纹长裙,虽清淡但仙气飘飘。 而她妆容清冷,淡扫蛾眉,一张粉面和蒹葭区别开。 以前和宸贵妃的五分相似,被她软化成了三分。 “世子妃,也是来祝贺我嫁入王府的吗?” “自然,王爷邀我入府,我一定要好好恭喜蒹葭姑娘。” 云嫣把胸口的反感情绪压制得很好,蒹葭原本想看云嫣的好戏,但被她轻飘飘反弹回来,倒好似蒹葭自己的撞到了铁板。 蒹葭唇角一抽,眸底飞快闪过一抹冷意,又被她兀自掩去。 “那便多谢世子妃了。” 演戏要演全套,云嫣故作歉然,“只是来得匆忙,未曾带礼物过来,不过蒹葭姑娘发上的凤凰簪,王爷还没付过银子,便当我送蒹葭姑娘的了。” 云嫣说完,只听耳边一道低笑。 虽然轻微,但也很是明显。 她立马回头看去,果真看见了一顶黑色乌纱帽。 只不过仅是一个边角而已,看得并不是很清晰,快得让她仿佛感觉是个错觉。 再去瞧顾淮,一张刀削斧刻的脸此时如锅盖一样,黑得透彻。 嗯,反击的效果起到了。 想堂堂一位肃亲王,手 握重兵,权势滔天,也不缺那百两金,何必贪她这点钱财? 贪了没关系,亏不能白吃。 膈应膈应他也挺好。 想她今晚在他妾室面前下他英明神武的面子,不知会不会影响他们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去看蒹葭,果真是琼玉楼的招牌花魁,听到她这样说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就多谢世子妃了,这只凤凰金簪,妾很喜欢。” 云嫣坐进画舫内没多久,便想着要告辞。 心里也嘀咕,顾淮信上所讲那般郑重,便是为了要她参加他的纳妾礼? 那林眉呢? 怎的不见她? 只是在她刚要开口前,顾淮突然捞住蒹葭的纤腰,往怀里一带。 顾淮英姿俊伟,蒹葭小鸟依人,云嫣在一旁,分外多余。 而他的下句话更让云嫣惊在原地。 “还记得世子妃喜欢画舫,本王与蒹葭便不夺人所爱了,今晚画舫赏给你了。” 云嫣:“……” 这是睚眦必报吗? 想唤住顾淮,但他率先跳到她划到河心的那条小船上,伸出手臂,蒹葭的手便放进了他的掌心。 不过片刻,那小船便划远了。 云嫣知晓顾淮的秉性脾气,他做了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所以只能坐在画舫内的贵妃榻上。 画舫宽敞,还有一间内室。 内室设计精巧,一张大红色拔丝喜床。 帷幔层层,薄薄细纱,想想就知道顾淮原本的打算,便是和蒹葭在此一夜笙歌。 云嫣走近,床塌上并没有任何褶皱痕迹,也没花生红枣之类成亲洞房之夜的必需品。 但她仍觉得膈应,只身走去外间,坐在贵妃榻上,沉目反思。 夜慢慢沉下,岸边的灯笼灭了数盏。 远远望去,黑漆漆阴森一片。 她耳力不好,不知道岸边是否有侍卫守候。 实在困顿不已,眼皮支棱不起,云嫣的脑袋很快小鸡啄米,点在桌子上。 等她再醒,是被画舫内一阵蹿起呛鼻的浓烟呛醒的。 画舫是靶子?! 云嫣一边快速用茶水将帕子浸湿捂在口鼻前,一边踉踉跄跄往甲板上走去。 岸边的景色被浓烟遮挡,模糊不堪。 杏眸也被烟熏得热辣,险些睁不开。 她义无反顾往河心一跳。 画舫在河水之上,如一团壮烈的火球,肆无忌惮地焚烧,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硝烟味。 如果她没猜错,是有人知道顾淮今日纳妾,想让今日丧命于此。 只是不知道顾 淮聪明绝顶,事先金蝉脱壳,把她当做靶子。 云嫣意识到这点,奋力朝岸边游去。 她在水中睁开双眼,却看见有数个身影,朝他的方向而来。 应当是善于凫水之人,水性极好,齐刷刷朝她的方向游来,四个壮汉,将她围在中间。 云嫣根本没有遁逃之力。 只是想,自己并不是顾淮,他们看见她知道害错了人,怎么还紧追着不放? 她憋气憋不住,眼看岸边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却被四人齐齐捆了起来。 拎上岸。 云嫣晕厥数个时辰,等她再度醒来,已经卧于一家古朴私宅的卧榻之上。 她身体虚弱,唇边干裂,一睁眼屋中空无一人。 记忆缓缓归拢。 那四个蒙面男子钳制住她的状况依旧历历在目。 她手臂被翻折,被麻绳捆住时有几欲撕裂的疼痛。 但无论她怎么呼喊,或者制造发出动静,依旧无人出来。 云嫣觉得蹊跷,索性不再白费口舌。 就算能私自潜入肃亲王府作案,顺利将画舫付之一炬,但若想在肃亲王府内掳走一个人,那也是难如登天。 除非,这个人,不受肃亲王庇护。 云嫣想到这点,心思重重往下坠。 原以为顾淮是对她还没腻,所以不肯放手。 没想到,却是因为他想将自己作为人肉靶子,留作最后的用处。 能够代替顾淮去死,在他心底,恐怕这对她来说是则恩典吧? 气愤之下,云嫣胸口起伏不定。 她是命贱,但不代表顾淮可以因此肆意糟践!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从床榻之上起身。 她身上还是昨晚那套衣裙,被从缦河里捞上来之后便没有换过。 这个时节,已经渐渐泛凉。 哪怕此刻艳阳高照,她身上还是潮湿得很。 正懊恼着,耳边突然擦过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 “姑娘可需要一套贴身衣裙?” “要。” 脱口而出之后,云嫣霎时怔住。 而后迅速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来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玉冠束发,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衬得他清冷的长相也不显凉薄。 云嫣疑惑:“公子是?” “此处是我的一处私宅。昨夜从大相国寺返回,正巧撞见姑娘被劫匪劫持,便叫人救了姑娘,姑娘不会介意吧?” 救了她? 云嫣诧异不已,望向眼前男子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是昨夜绑自己的那伙人?而是救 第58章 恨之入骨 大相国寺?私宅? 这人是何等身份? 云嫣非但没表现出半分感激,反倒是面带警惕。 “姑娘,姑娘。” 见她没回应,男子又喊了她两声。 云嫣回神,郑重其事行了谢礼,“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改日若是有机会,定然要上门拜访感谢的。” “姑娘客气,你唤我七郎便是,我在家排行老七。”男子也不道身份,煞有其事地轻咳,“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的。” 恩情若是花钱财感谢,还能还清,但若是不用钱财去还,那便得用人情去还。 云嫣仔细扫向这位七郎,思索京城中有哪位勋贵,排行老七却有如此的排场。 莫非是定国侯府的第七子? 定国侯府算是皇朝内的一股清流,从前朝起开始就手握丹书铁券,一家忠肝义胆之士,老侯爷和他的六子镇守边疆,至今未归。 只有第七子,道是定国侯府集大成之人,被当做质子,留在京城。 七子文武双全,曾是上一届文探花,武榜眼。 只是京中常称他纨绔一枚,大概是得知自己不过是困于京城的一个傀儡而已,便是惊才绝艳又能如何? 索性破罐子破摔。 这几年越来越荒唐不成体 统了,大有浪得几日是几日的意思。 她心底有了猜测,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计较。 只是“恩人”这里也不能多留,康王府还得尽早归去,不然康王妃又要拿昨晚的事斤斤计较了。 云嫣尚不知昨晚的事尚没有止息。 肃亲王手下侍卫正在全城搜索她的踪迹,但下落不明。 而昨晚的蒹葭,却被绑在岸边数十米高的金丝楠树上,四肢吊起来,容色绝艳,但能遮挡身体关键之处的布料却甚少,清晨露霜都大,她的身体在风中摇晃,更像一只被操控的皮影, 追风高坐对面的树冠之上。 手中浸了水的软鞭摇晃着,唇畔肆意挑起的笑意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隐隐藏着狠戾。 “蒹葭姑娘,深秋露寒,你还是不介意被丢进缦河里喂鱼吗?” 云嫣丢了几个时辰,蒹葭便在这以丢脸的姿势在这挂了几个时辰。 她已经被冻得嘴唇青紫,全身发麻。 脖子前面还挂着一个尖刺项圈。 一动,尖刺就会刺进脖颈内,让她瞬间毙命。 她油盐不进地高声讽刺,“嫁入肃亲王府的第二日,那位琼玉楼的花魁姑娘就死了,传出去不怕肃亲王府名声毁坏?” “哦不对,肃亲王 原本便杀人如麻,恐怕不会害怕,那就是把肃亲王府也当成他的枢密院了?就连这种东西,也要拿来恐吓妾这位弱女子,追风哥哥,你不心疼吗?” “少废话。”追风一夜未睡,尽顾着审问蒹葭了,“王爷仁厚,没立刻处死你,尽快说出云姑娘的下落,不然你就等着去死吧。” “妾和王爷是一同从画舫上离开的,王爷怎么反而来问妾这件事?”蒹葭笑眼弯弯,一脸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 追风:“王爷也说过,若是不承认,活不过今日午时。” 大抵是瞧出追风是认真的,蒹葭收敛了被寒风冻僵的笑脸,“妾这张脸一直都是王爷心心念念的,王爷怎么可能杀妾?” “追风侍卫若是能让妾见王爷一面……” “王爷日理万机,没心情操心你的劳什子脸蛋,云姑娘若是找到,你的命就在,云姑娘若是找不到,你就尸骨无存,来人!” 站在树下的高个下人,锁住她脖颈的尖刺项圈,只是轻轻一下,尖刺就刺入蒹葭柔嫩的皮肤,有血汩汩流出。 疼痛狰狞了她的脸。 她依旧在隐瞒,“妾是宸贵妃的亲妹妹,妾若是死了,宸贵妃不会放过王爷……” “宸贵妃是 宸贵妃,蒹葭姑娘是蒹葭,可别相提并论,毕竟,王爷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宸贵妃而已。” “哦,忘了告诉蒹葭姑娘,王爷说过,若是实在问不出来也没关系,可以将蒹葭姑娘的头颅送到你的情郎面前,想必他一定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吧?” 蒹葭果真浑身一颤。 每月初,都是府内发放月俸的日子。 劫后余生,朱墨和燕芷非但没有被赶出王府,还成了世子妃身边的二等丫鬟。 云嫣给她们都涨了俸禄。 两人口上的感恩戴德不知做不做真,但面上的喜悦定然做数。 云嫣从京郊七郎的私宅那回来,便又托人写信递去了于归阁上官倾那。 不管是蒹葭还是京郊七郎,身份都有待确认。 至于顾淮对昨夜是个什么态度,云嫣还不清楚,但也因气愤不愿去想。 正想着,蓁迭走近她身边,动作小心翼翼,声音也细若蚊蝇。 “小姐,还有八日,便是裕国公的五十大寿,裕国公府递来了帖子,您可要去瞧瞧?” 裕国公府。 云嫣的水眸定定放在那张请帖上面。 云嫣是嫡女,且是名声不佳的已经出嫁的嫡女,而裕国公还有两位庶女,哦不,如今 妾室升做裕国公夫人,那两位也是嫡女了。 她并不愿露面。 这几年大寿也不过是差人拟了礼单送去,她从没费心思亲自挑选寿礼,也未真正祝福过。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种话,她可说不出来。 不祝福他早日魂归黄泉、投胎畜生就不错了。 不过今年…… 玉眠跟在蓁迭身边,怯怯懦懦,欲言又止。 “小姐,裕国公还托小厮带了句话,说若是世子妃今年再不回裕国公府,便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您的丑事。” 蓁迭脸色难看,忿忿不平,“老爷真是个好父亲,一点骨肉亲情都不顾,谁不知道他惦记的可不是小姐,而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如今裕国公府门楣低劣,全京城的世家大族都不屑于与裕国公为伍,老爷的两个庶女没有嫁妆,偏偏眼高于顶,找不到心仪的郎君,就将主意打到小姐头上,实在卑鄙无耻!” 云嫣心中亦恨然。 但今年必须要回裕国公府一趟,不然,明年她远走京城,留下这堆烂摊子,算何事呢? 裕国公依旧不清楚他和自己之间 第59章 引蛇出洞 蓁迭见她无动于衷,怕她一时意气用事,轻轻唤她一声,“小姐。” 云嫣神情从容:“我回个帖子,就说今年裕国公五十大寿,世子妃一定会携厚礼前去。” “小姐。” 这次不光蓁迭,连玉眠也扯住她衣袖。 “不必担心我,只是这几日,京城各府的喜事白事,若是给我下帖子,那你们只管找借口打发了便是,一定要让他们知晓,世子妃不在府内。” “可世子妃明明在府内啊。”玉眠不解。 “小姐这样做必定有这样做的原因。”蓁迭知晓清晨小姐回来,换了一身男人长袍,却是一副女子装束,和以往截然不同,总觉得有些古怪。 昨夜前去肃亲王府,云嫣并没让蓁迭跟随,但昨夜分明穿的是女裙,除非那身衣裙湿了,留在了肃亲王府。 可这一身绣竹纹的石青底长袍,不符合肃亲王端肃的性子。 那小姐,昨夜到底见了谁呢? 闭门不外出,且外传自己不在府中,又是为何? 云嫣知晓两人疑窦重重,但比起危险重重的现状,她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金陵午时从府外传来消息。 “属下发现,最后一批棉 布并没有流入京中百姓手中,若是属下没有猜错,如今已经过水路送去了银州。” “银州?” 云嫣心下一沉。 “你觉得,能暗中操控京城商贸市场的高官权贵,会是谁呢?”云嫣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为何蒹葭会路过京郊她的庄子? 为何肃亲王和蒹葭如此之熟稔? 为何肃亲王几次三番偏袒蒹葭? 还有,同为罪臣之女,同样被贬入教坊司,同是姐妹,为何宸贵妃嫁给官家,成为一宫之主,而蒹葭却几经辗转,进入琼玉楼,成为花魁? 其中是顾淮在暗中操纵,还是他有意为之? 云嫣越想越觉得蹊跷,她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属下觉得,此人必须位高权重,且心怀天下,且想必不会因为私利为之。” 金陵摸了摸鼻子,话还是说得含蓄了。 云嫣清楚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若真是肃亲王,云嫣在心底冷笑。 若是故意害她,还算计她,暗中阻挠她因势借利,那此仇说不共戴天恐怕也不为过。 “先不必查了,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金陵讶异,“世子妃又发现商机了?” “广州一带的 市舶司有商机可寻,你可愿意替我去打.打头阵?”之所以让金陵过去,除了他做生意活泛,还因为他学识渊博,即使在广州也能吃得开。 “自然,”金陵虽愿意留在京城,但上次那件事让他心存愧疚,而世子妃非但没有惩罚他,反倒是给他机会,如今世子妃需要他,他当然义不容辞,“属下一定会替世子妃安排妥当。” “上次的事你不必心存愧疚,”云嫣劝慰他,“是奸人有意为之,不过是损失些利益,若是能为银州的骁骑营所用,那也不必心疼。” 云嫣很会自我攻略,她转念一想,这是顾淮背着她偷偷做的,若是他直说,那该如何? 也不过要拱手相让,说不定还要赔上其他的。 若是银州麾下骁骑营最终取胜,这点钱财送护卫大荥的卫士,又有何妨? 她也是在那些将士庇护下,才能安得广厦千万间、坐享其成的。 “是,世子妃宅心仁厚,心胸宽广,生意一定能越做越大。” 云嫣轻笑,“借你吉言了。” 蓁迭撩开轩窗,卷起珠帘。 云嫣从账本前抬首,正巧对上苏卿雾的一双淬了毒意的眼眸。 但撞上 云嫣的双眼,苏卿雾飞快敛下神色,隔着帘子朝她一拜。 “小姐,这几日苏珍娘没有去过王妃那,倒是时常在卿雾院外徘徊。” 云嫣:“钥匙在她手中放着?” “小姐糊涂了,苏珍娘怎的会有卿雾院的钥匙,不是一直在您手中拿着吗?” 云嫣哼笑一声,“卿雾院那些佛经都烧了吧。” 蓁迭不解,“为何要烧毁?那些可都是您这三年辛辛苦苦誊抄的。” “将钥匙留给苏珍娘,让她去瞧瞧。” 云嫣一顿,“佛经烧掉,香烛撤掉,明日陪我去一趟大相国寺,我有件事要做。” 蓁迭瞧云嫣若有所思的神情,主动住嘴。 蓁迭去烧佛经的时候,云嫣同样跟去了。 院门大敞着,蓁迭放出消息,苏卿雾有意无意地也跟随在后。 只是没进来。 轻薄的纸张,数张佛经,无数次的虔诚拜谒,一千多个思念的日日夜夜。 在重生的那刻全都变成了笑话。 “这块世子爷赠小姐的麒麟佩,小姐也要收走吗?” 云嫣从蓁迭手中接过,冷冷扫了一眼,重重一甩。 玉佩顷刻四分五裂。 蓁迭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呼 。 “小姐。” 云嫣跪在蒲团上,心如死灰般捂住眼角嘤嘤哭泣。 躲在月亮门后面的苏卿雾见状唇角一勾。 之前还以为云嫣发现了什么,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敏感多疑了。 “世子爷逝去三年,再虔诚也换不回他起死回生,不若把这佛堂烧了,也好断了我这念想。” 苏卿雾闻声大惊失色,暗自捏紧了拳头。 卿雾院是顾铮留给她和烨哥儿燕姐儿的院子,云嫣一个娼妇凭什么烧掉? 她正要发作,蓁迭抢先在她前面道:“不行呐小姐,这间院子是距离世子爷院子最近的一处,而且这可是世子爷耗时一年倾心打造的,世子爷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一定会心疼的。” 云嫣依旧在哭,当然也只有哀嚎,没有泪水。 苏卿雾却不知晓,只能干着急。 “那便不烧了,但这间院子还是关了吧,佛堂也撤掉,日后若是再思念世子爷,本世子妃便在栖梧苑虔诚祷告,让这院子蒙灰就是了。” “世子妃不可。”苏卿雾到底按捺不住,猛然上前,“世子爷倾心打造这间卿雾院,一定有世子爷的道理,若是世子妃看不顺眼这间院子,那——” 第60章 放下戒心 “若是你愿意,这处院子,可以交给你打理。” 云嫣抿去眼角的泪,直接打断苏卿雾的话,说出她心中所想。 如愿看到苏卿雾暗含惊喜却隐忍克制的眼神,“那不太合适吧?” “只是三年来日日焚香,家具上多少染了些火烛和香料的味道,若是你不嫌弃,带燕姐儿烨哥儿过来住也可以。” “真的?” 云嫣水眸里映出苏卿雾瞳孔内克制不住的贪婪。 “当然是真的。” 她装作没看到她的期待,像是意气用事般,“世子爷不在了,这间院子他耗费了太多心血,若是你肯花心思费心打理,对他也算是一种安慰。” 苏卿雾按捺住内心的欣喜,“谢过世子妃,海棠苑的确有些狭小,我瞧这间院子采光、位置都很好,适合我们母子三人一起住。” 云嫣眼角还沾着泪水,拿帕子沾了沾,搀着蓁迭便出去了。 下午云嫣在虹桥旁边的松竹亭内闲逛,一个肉墩子朝她面前的石桌撞过来。 “我要吃这个。” 云嫣定睛一瞧,肉墩子就是顾烨。 石桌上有厨房新做的茯苓糕,不高的个子,堪堪能站在石桌前,露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织锦 的衣袖上绣了一圈花纹,但不知道从哪蹭的,上面都是泥水。 小手也脏兮兮的。 那洁白的茯苓糕,他一手按在石桌上,一手抻直了去够。 云嫣一边悄无声息地避开他的身体,一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蓁迭过来将茯苓糕端走了。 顾烨见糕点被端走,瘪了瘪嘴,脏爪子开始往蓁迭身上挥舞,小嘴也不闲着,疯狂嗷呜。 蓁迭端得高高的。 “你娘在哪?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云嫣倒也不是吝啬,但在她眼皮子底下吃出个好歹,那岂不是要把账算在她头上? 顾烨见抢不到茯苓糕,小兽一般嗷呜也没人管,索性利牙一张,往蓁迭袖子上咬去。 正值午时,衣衫轻薄,顾烨的牙齿直接把她衣袖咬破了。 细嫩手臂上也落了浅浅的牙痕。 蓁迭的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起,但这小崽子却不能丢开。 云嫣:“你娘呢?本世子妃记得,大夫人替你寻了启蒙先生,现在在这,算是逃学吧?” 小顾烨听不懂云嫣说的一堆话,但“启蒙先生”“逃学”两个词他还是能听懂的。 小嘴不咬了,瞬间大声嚎起来。 “弦杳姐姐,有人欺负我!” 弦杳是王妃拨过来的一等丫鬟,从前在康王妃的碧桂园里侍奉。 也正是知道康王妃派了她过来,算作自己的耳目,云嫣刚才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世子妃。”弦杳匆匆行了一礼。 “刚刚小少爷跑过来拿糕点,手上还脏兮兮的,你是如何看顾他的?” 云嫣未等她开口安慰扑到她怀里的顾烨,便率先发作。 “世子妃息怒,小少爷午时吃坏了肚子,一直在吐,精力不济,苏夫人早早便让启蒙先生走了,也是因为腹中太过饥饿,才想吃世子妃的茯苓糕,还请世子妃恕罪。” “那小少爷是去下河摸鱼了?这手上这么多泥?” 话音未落,蓁迭便是噗嗤一笑。 “不让小少爷乱吃东西,是因为他手上实在太脏,你都说中午他吃坏了肚子,那若是晚间再吃坏可怎么办?” 弦杳手上一顿,“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顾好小少爷。” 弦杳面带惶恐的神情,云嫣刚打算放她一马,虹桥上便跑过来一道身影。 环佩叮当作响。 “烨哥!” “世子妃,烨哥儿怎的变成这样了?” 苏卿雾脱口而出便是质问。 云嫣:“珍娘你是在质疑本世 子妃?” 苏卿雾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难听,还是对着云嫣。 她笑容有些僵硬,“世子妃想多了,妾只是……看世子妃在这里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烨哥儿拿本世子妃叫小厨房做的茯苓糕吃,这一幕本世子妃瞧见了,至于烨哥儿在哪弄脏了手,本世子妃不知。” “不过这个不该问珍娘你自己吗?” 苏珍娘脸色一僵,“妾……刚刚在忙其他事。” “是忙着收拾东西,从海棠苑搬去卿雾院吗?” 云嫣似笑非笑,额心的彼岸花花钿红似鲜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珍娘总感觉云嫣看自己的眼神隐隐带着讽刺和嘲笑。 她心底一时慌乱,“妾是想,海棠苑如今太拥挤了,天气也渐渐凉了,还是早些搬为好,别到时候东西越来越多,不好收拾。” “便是要搬,也不必珍娘你亲自动手吧?请这么多嬷嬷丫鬟是做什么的?摆设吗?” 云嫣显然生气了,语气带了几分严厉。 “是,是妾太心急了,妾这就派嬷嬷去收拾。烨哥儿妾先带走了。” “嗯。” 云嫣恢复原先的不动声色。 “小姐,您怎么这么轻易放过苏 珍娘了?”蓁迭可太讨厌苏珍娘了。 “只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康王府内多待了几日,送到云嫣手上的帖子不少。 云嫣直接转交给徐氏了。 徐氏刚刚接手中馈,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帖子到手,疑窦在脑海飞快闪过一瞬,问身边的嬷嬷。 “世子妃没在府内?” “世子妃这几日一直在府内,只是一直对外宣称身体抱恙,今日清晨都没去王妃那请安呢。” 李嬷嬷面带喜色,“这对娘子来说,不正是一件好事吗?世子妃已经放财,再将权利放到您手中,这样等大爷回来,您和婉姐儿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是啊,”徐氏后悔不已,“之前耽溺于对大爷的流放之苦中,竟然青灯古佛了整整三年,等回过神来,竟然与世隔绝了这么久。” 倒也不是没有怀疑世子妃另有计策,只是徐氏如今无暇顾及。 上次账目上砍掉的每月一百贯钱,上次还被康王妃专门叫去过问过。 只是康王妃也是支支吾吾,只是叫她不能撤。 不能撤能如何办?只能徐氏自己往里填窟窿。 一百贯钱不多,但也不少,她又执掌中馈,不可能太 第61章 交子行贷 这才开始回想,当初云嫣也没有削减开支,府内所有人的吃喝,一系列人情来往,为何她不觉得吃力? 她问李嬷嬷,“我名下几个庄子,收成如何?” 李嬷嬷闻言一愣,尴尬道。 “娘子这几年都没看顾过,庄子虽然不是入不敷出,但也不算富余。” 徐氏前几年一直不闻世事,虽然粗茶淡饭度日,但也是需要穿金戴银的,顾婉还要开蒙请先生,一年四季新衣裳不断,还有徐氏的亲戚们,一应支出都需要从公中拨账,然而公中哪里有钱? 都是云嫣会做生意。 而她也不喜欢长生库,至多自己手中有余钱,暗自在长生库的商人们之间入个股,让她借钱,那是不可能的。 可徐氏真觉得捉襟见肘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我名下有一家绸缎庄子,一家果园,还有一间书坊,不会都亏损吧?” 李嬷嬷叹口气,“每月营收不过五十贯,市场不景气,娘子也没办法。” 徐氏不知道李嬷嬷只会唉声叹气,但却清楚这和市场没什么关系。 不然同样是在京城做生意,为何云嫣做得风生水起,而她节节败退,连自己都养不起? “实在不 成,只能借长生库了。” 李嬷嬷制止,“万万不可啊,长生库不好,还不如借交子务。” 交子务是官营放贷机构,而长生库则是民间放贷,而中介叫做行钱。 徐氏听了李嬷嬷的建议,却连道不可。 “交子务若知晓康王府的徐夫人借了高利贷,传出去可不得笑死个人?”徐氏闺中记得,曾有位官家小姐来她父亲府上做客,她那时候时常看人不起,还明里暗里冷嘲热讽过。 那人就是交子务监官之女,因为官职低,干的又是讨债的营生,自然不受欢迎。 可是她却忘了,当时身为礼部尚书的父亲,为何请交子务监官前去? 原因不过是礼部尚书俸禄不足以养家,想多借些钱周转罢了。 可徐氏却自视甚高,不清楚家中情形,和那小姐结下了梁子。 “只是行钱也惯会宰人,娘子慎思。” 徐氏既不想和云嫣张口,又不能忤逆康王妃,还不能找死对头借钱,只能借长生库了。 “就这样吧,下次找位行钱过来,我问问他长生库的事。” 暗卫把这件事传来的时候,云嫣正在清算这一季度,参股长生库的营收。 闻声拨弄算盘 的手指一顿,随即继续拨弄。 “她既然喜欢送银两过去,那便让她送,反正是入本世子妃腰包的好差事,何乐而不为?” 云嫣无所谓。 私库的钥匙她自己拿着,世子妃的花销从来不走公中账。 康王妃选择让徐氏掌家,那徐氏就该撑起来,那么遭遇的一切苦果,都该她自己去尝。 收了账本,暗卫又说了另一件事。 “官家遣派王爷带兵前去和银州的骁骑营会合。” 云嫣头也未抬,“要出征便去吧。” 这位暗卫是云嫣自己花重金买来的,是位巾帼英雄。 见云嫣无动于衷,暗卫又道:“这几日王爷派人在暗中打探世子妃的下落。” 云嫣依旧八风不动。 “属下听说,蒹葭姑娘昨日已经暴毙肃亲王府内。” 云嫣这才停下手中的狼毫,清润的水眸抬起定定望住青冥。 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暴毙,这个词真的耸人听闻。 那夜还情投意合缠缠绵绵,今日便暴毙? 明明她还是靶子,救了顾淮和蒹葭的命,怎的这次蒹葭死在她前头了? 她哂笑,“这消息是否属实?” “自然属实。”青冥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 云嫣神情。 “那有可能诈死,宸贵妃还有可能保他一命。” 云嫣不信,顾淮可是很喜欢宸贵妃那张脸蛋,宸贵妃的亲妹妹,虽然说是流落到青楼。 但娶的时候,也没见不喜欢啊。 “也许是肃亲王另有计谋。” 云嫣坚信这场情爱的棋局里,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棋子,若有用便摆上棋盘的关键位置,被顾淮重视,若无用,便弃之不用,也不可惜。 青冥瞧着她一脸的冷漠神情,终于不再多言。 海棠苑院外的红砖屋瓦上。 一道颀长的身影坐着,身着窄袖软甲,口中叼着一只发黄的狗尾巴草,翘起二郎腿,长眉入鬓,却是眯着眼,“世子妃怎么说?” 一颗鹅卵石从右侧前方丢过去,未落在他身上,就被他抽出刀刃挡开了。 青冥跳上屋瓦,踹他一脚,“你们王爷不仁不义,事先不说一声就拿世子妃做筏子,还想世子妃怎样?” “别啊,世子妃真生气了?” 追风身边还有一只用黑布包起来的红木箱匣,被他用手护着,青冥好奇,伸手去夺,被追风用剑挡开。 “这可不是给你瞧的。” “难道不是王爷让你带给世子妃瞧 的?” 青冥嗤笑着讽刺道。 追风也不诧异青冥猜到,只摇头,“这是给世子妃的赔罪礼,自然不能给你看。” “不见得世子妃愿意收。” 青冥挑眉,“你们王爷欠我们世子妃的可不止一桩事。” “王爷自然有你们这些妇人不懂的苦衷。”追风绕开青冥,直接抱着红木飞去了栖梧苑的红瓦之上。 青冥没拦住。 追风就抱拳站在了云嫣身前,“属下奉王爷之命给世子妃送谢罪礼。” 顾淮谢罪? 云嫣垂着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黑布包裹的红木箱匣,总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而且一条人命,拿钱财来换,她可不愿意。 遂冷笑,“王爷无罪,追风你还是请回吧。” “是有关蒹葭姑娘的东西。”追风不信世子妃不在乎。 那日缦河岸边,所有暗卫都瞧见云嫣黯然失色的眸光。 一介青楼女子,自然比不得世子妃的。 而王爷也只早就识破了蒹葭身份,追风身为暗卫,一不想让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二不想耽误王爷的大计。 所以当着云嫣的面就拆开了红木箱匣。 “这是蒹葭姑娘的一只手,还请世子妃笑纳。” 第62章 替罪羔羊 刚砍下的手是血淋淋的,但这只显然是清理过,手腕的断口没有血,干净利落,应当是善于用剑之人动的手。 云嫣虽然没有明显的神情波动,但内心克制不住地对血腥场景的厌恶。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佯装淡定地把箱匣阖上。 顾淮什么意思? 是指蒹葭的一只手,就能让他们之间的仇怨抵消吗? “蒹葭姑娘当场毙命,手还是属下亲手斩下的,希望世子妃不要介怀昨夜之事,毕竟……” “若追风侍卫没有其他事,也可以先走了。” 云嫣想躲个清静,追风和青冥都不答应。 追风走后,云嫣还在想蒹葭被杀的因由。 那只装手的红木箱匣被她放在多宝格上,上了锁匠特制的锁。 这日云嫣再度去碧桂园请安,路上正巧偶遇了徐氏。 徐氏拍拍她的手。 以往对待她生疏陌生的徐氏,如今竟然亲亲热热。 云嫣的手被她紧紧抓在手心里,“听说弟妹认识长生库的人?可否为大嫂引荐一下?” 原来是长生库。 云嫣不动声色,“大嫂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算难处,只是需要些钱财周转下,很快便能还上。”徐氏强笑着维持自 己的脸面。 云嫣:“认识自然是认识,但大嫂还是要小心些,长生库需要财物抵押,大嫂还是三思而后行。” “这我当然清楚,”徐氏的耐心已经告罄,“你只需要介绍位靠谱的行钱给我便是,其余的不需要你多管。” “那当然可以,”云嫣当做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只是笑道:“等从母亲那里回去,我便让蓁迭替大嫂说一声。” 徐氏这才展颜一笑。 云嫣笑意不达眼底。 康王妃如今气色越来越好,待云嫣也和颜悦色不少。 “听闻世子妃这几日一直待在王府内,哪里都没去?还推拒了各大府上递来的帖子?” 云嫣不抛头露面,对康王妃来说是件好事。 她也不忤逆,“这几日身体不适,所幸大嫂能干,将康王府的中馈处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妾才能躲个清闲。” “之前与世子妃索要中馈,世子妃可不是今日这样。”柳氏出言讽刺。 “那是往日不懂事,如今大嫂能者多劳,妾心中愿意着呢。” 若无闲事挂心头,云嫣怎会对这些事起心思? 除了赚钱,就是整蛊康王府剩余人马。 柳氏要发作,被徐氏拉住手腕,暗中示意她不要多言。 康王妃:“你能有此觉悟,那也是好事一桩。” 康王妃巴不得云嫣放手,最好连同嫁妆一起留在康王府,而云嫣自己则和上辈子的归宿一般无二。 当初云嫣没把所有的对牌钥匙上交,也是为自己留了后路。 “世子妃若是有空,便教你大嫂如何打理铺子庄子,经营生意。” 康王妃又替云嫣指派活计,云嫣推脱,“大嫂治家有方,便是经商也在妾之上,妾如何教得了大嫂?” 康王妃脸色沉下来,正要发作。 徐氏也附和,“世子妃刚刚忙里偷闲,母亲便宽待些,让她歇一歇。” 柳氏则讽刺,“世子妃打理生意,怕也是用的不入流的市井手段,长生库的生意,妾在闺中便早有耳闻,恐怕世子妃之前没少沾手这些生意吧?” 眼看战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云嫣嘲弄一笑。 “二嫂慎言,交子务监官夫人也曾与王府交好,便是妾曾和经营长生库的行钱往来,又能如何?” 柳氏:“你……” 云嫣很快告退。 夜半时分,烛火幽微,尚未卷起的珠帘外,狂风骤起,院中草木花瓣随风摇晃上扬。 隐隐有大浪淘沙之势。 云嫣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右眼皮 轻跳,拿出剪刀,剪了剪摇晃的蜡烛烛芯。 起身要卷起珠帘。 迎面一阵凌厉剑风,若不是她闪得快,就不是摔坐在地上,而是一刀殒命了。 身前地板一重,一双不染灰尘的皂靴立在她眼前。 云嫣缓缓抬眸,正巧撞入顾淮那张犀利无情的凤眼。 他手中的刀锋仍旧指着她的脖颈,玄色袍角翻飞,仙风道骨。 云嫣正要启唇,突然脸颊上一凉。 外面落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珠越来越大,从外面倾斜着打进来。 “小姐,您怎么不关窗……” 蓁迭声音响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还未冲进屋,就望见站在云嫣面前那位凤眼薄唇、萧萧肃肃的肃亲王,只是肃亲王来者不善,一脸凶神恶煞,手里一把剑直指自家小姐喉口,简直丧心病狂。 “王爷……” 又是话说了一半,被肃亲王亲口打断。 “出去!” 云嫣不知道今晚顾淮发什么疯,撕扯了她的衣衫,在书桌上便来了一回。 以往衣衫还可再穿,今日却变成了一块烂布。 一切结束。 顾淮也不需要云嫣侍候,自己系起衣袍。 “蒹葭送你的礼物,可收到了?” 背对着云嫣,顾淮宽 厚的肩膀又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云嫣险些起不了身,忍着疼挤出话来,“收到了。” “蒹葭既然是奸细,就让她赔你一条命,以后休要提及这件事。” 云嫣表面顺从,心底却翻了个白眼。 何必怪顾淮心狠? 不过是她还在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实在可笑。 粗粝的手指托起云嫣下巴,迫使她抬眸望向他。 似笑非笑的眼底,藏匿着狼的狠戾。 “世子妃不信?” “怎么会?”云嫣避开他的手指,挤出微笑,“王爷说什么,云嫣就信什么。” “真的假的,本王一看便知。” 云嫣被摔在檀木书桌上,细腰被猛地一撞,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从腰部传来。 “当然设局,难道不是王爷故意所设,又何必找蒹葭一位花魁做替罪羔羊?” 顾淮冷笑,“世子妃长了一只瞎眼,本王看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直接挖了便是。” 云嫣一怔,瞧他冷若冰霜的侧脸,心上一片刺痛。 若说蒹葭是奸细,那自己不也是靶子吗? 何况若不是自己幸运,此刻阵亡的便是自己。 “凡事需要证据 第63章 一雪前耻 “本王看世子妃还不累!” 云嫣有多后悔前世没看透顾铮的真面目,此刻就有多后悔,为何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但任凭她如何讨饶,顾淮这夜便如疯了一般。 院子里雷声阵阵,盖过了室内的喧嚣。 第二日天色将明之前,顾淮披上衣袍,立于塌前,长身玉立,音色冰冷,“听完你这几日一直未出府?” 云嫣累得眼皮上下打架,听到这句也只是敷衍地回答,“是。” 一声嗯,三声叹息。 “可怜堂堂一府世子妃,蜗居在康王府手下做傀儡,简直胸无大志。” 云嫣没有搭理他,一方面是疲惫,另一方面是清楚,这样做无用,他也不过逞逞口舌之快而已,当不得什么。 但不知哪一刻,突然触到云嫣神经,她突然打了激灵,猛地坐起身。 惺忪的睡眼不再迷茫。 反倒一片清明。 “王爷今日可是要出征?” 顾淮上一次出征,还是两年前,百姓夹道欢送,人山人海,全城欢呼,这应当就是民心所向。 顾淮没有回答,反倒冷哼一声。 “本王会替当地将士,向世子妃表达谢意。” 云嫣愣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顾淮口中的感谢,是为了 前段时间棉布之事。 谴责顾淮做事不光明磊落之事,还是不必多说了。 不但不会让其产生愧疚之心,反而会让他冷嘲热讽一顿。 下了一夜的雨还未停,天色依旧灰沉沉的,惊雷阵阵。 云嫣恍然如梦。 顾淮来去匆匆,再一次从窗口翻身而出。 数日后。 临近重阳节。 京城家家户户庭院中的菊花和木芙蓉盛放,天高云淡,无限思量。 自顾淮出征之日起,云嫣便闭门谢客,除了每日巡查店铺,开展生意,再无多余之举。 就连知晓甜水巷的顾铮依旧时不时与苏珍娘相会。 云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顾烨不过短短几日,便气走了京城中所有有名的私学夫子。 就连康王妃都忍不住气道,扶不上墙的阿斗。 蓁迭将这些话上报,云嫣只淡淡掀起眼皮,将丝绸剪成茱萸、木芙蓉和菊花的形状,簪在自己发上。 还送了丫鬟们一些。 至于徐氏和柳氏,云嫣没心情也不想送,康王妃更是排斥,她便不多此一举。 “世子妃想的主意不错,这些丝绸缠成的花朵,果真受城中人欢迎,这不,短短两日,收成便翻了几番。” 蓁迭和玉眠窃窃 私语,奈何云嫣早听到了两人说话。 “徐夫人那里如何了?” 云嫣亲手将菊花放在廊檐下,这可是精品黄金菊,若是雨水淋了,她也得心疼坏。 蓁迭和玉眠见状相视一笑,“徐夫人如今焦头烂额,忙着变卖首饰呢。”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云嫣还没来得及应和。 迎面便跑来一位粉纱缂丝裙绣云纹的小姑娘,梳着三丫髻,下垂珠串,上插三只短金钗,面色慌张,云嫣认出她,正是中元节后至今还未见过的顾婉。 “三婶婶。” 顾婉揪住云嫣的缂丝衣袖,神情慌张,“您帮帮我。” 她在虹桥旁边的松竹亭里闲逛,和大房的潮听苑遥遥相望,但是没料到顾婉会过来,还一脸祈求。 “婉姐儿怎么了?” 云嫣心里猜到,和徐氏脱不了关系。 “三婶婶帮帮我,母亲要变卖我所有的首饰。” 话音未落,徐氏便带着人朝他们这个方向冲过来。 见顾婉捏着云嫣的袖子,徐氏脸色难看至极。 “婉姐过来。” 顾婉手指绞着云嫣的衣袖,望了徐氏一眼,垂下头,心底的纠结刻在脸上。 “婉姐过来。” 徐氏再次重复一遍,面上虽然带笑,但依 旧能看出她情绪在崩溃的边缘。 顾婉几乎半拉半扯地被徐氏身边的李嬷嬷拽过去,徐氏勉强从唇角挤出一丝笑。 “让弟妹见笑了。” “大嫂如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云嫣试探道。 “没有,若是遇到难处,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瞒着不告诉弟妹?”徐氏神情滴水不漏,道完复又沉叹一声,“婉姐儿可是告诉弟妹什么了?” 顾婉还在试图向云嫣传递眼色,被徐氏猛地掐住手腕往外一扯。 顾婉离开前,云嫣望见她频频回头,只好露出个无奈的微笑。 云嫣:“大嫂想多了,婉姐儿只是出来透透气,和我聊了几句闲话,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只是如此?” 云嫣颔首。 “那我还有事忙,便先走一步。”徐氏神色恢复如常。 “大嫂先去忙吧。” 人都走后,蓁迭压低声音,“大夫人已经山穷水尽到要变卖亲生女儿首饰的地步了吗?” “去问问孙秀离。” 孙秀离是云嫣在长生库认识的行钱,也是最初给徐氏做担保的。 蓁迭:“那世子爷那边?” “康王妃和徐夫人一直维持着风平浪静的局面,看来世子爷那边一切如常。” 当天傍晚,蓁迭便传回消息。 “的确是大夫人到期了还不上长生库的利息,原本自己的首饰都抵押上了,此刻只能抵押婉姐儿的。” 云嫣若有所思,“当初王府出事,徐夫人虽然和尚书府断绝联系,但尚书府依旧在以婉姐儿的名义接济徐氏,徐氏当时满不在乎,权当给婉姐儿积攒嫁妆了。” “所以婉姐儿名下,如今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徐氏不想东窗事发被康王妃知晓,只能将主意打到婉姐儿这。” 蓁迭推测道。 云嫣顺手推舟,“那便告知孙秀离,给徐夫人多让几个点。” 见蓁迭狐疑,云嫣轻笑眨眼,“徐夫人可是回头客呢。” 蓁迭清楚徐夫人之前是如何磋磨世子妃的,若不是世子妃机敏果断,受的罪恐怕排到汴河都数不清。 之所以还能和徐氏维持表面上的情谊,不过也是想让她自食恶果。 “是,奴婢这就去办。” 徐氏还在和顾婉苦口婆心地讲利害关系,“母亲只是借用你的钗环首饰,等明年年初,你爹爹就能从黄州回来,届时咱们一家人团圆,有你爹爹帮衬,你的嫁妆很快 第64章 小题大做 “爹爹真的能回来吗?” 顾婉止住泪,回想起记忆中爹爹的脸,印象早已经模糊。 但爹爹是个温润如玉的人,这一点她一直记得。 京城中若是没有爹爹,世家小姐们之间的聚会,她从不敢参加,就算去了,说话也不敢大声。 若是这些嫁妆,能换来爹爹回京,顾婉也不是舍不得。 就只怕,母亲只是在骗她。 “当然,”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徐氏总觉得遭再多罪都值当了,“母亲说的都是真的,这些话可是从你祖母那听来的,不可能错。” “那……” 顾婉掌心都是汗水,蜷握得紧紧的,手心的钥匙硌得她难受。 徐氏的手掌包住顾婉的,她的目光很温柔,蕴含着泪光,顾婉看着慢慢流下泪来。 松开掌心。 “母亲莫要欺我。” 徐氏泪流满面。 顾婉是初春生的,来年开春,她就满十一周岁了,她自己的姑娘,她怎么会不担心? 若不是因为听说官家要大赦天下,她也不会冒险从云嫣手中夺回中馈。 “母亲不会欺你,待你及笄之后,母亲一定会给你找一位如意郎君,风风光光送你出嫁,这些嫁妆都不是问 题。” 顾婉把钥匙递了过去。 顾铮在甜水巷客栈住了月余,除了苏卿雾闲暇时间过来寻他,聊些云嫣最近的所作所为,其余有什么消息他都是靠自己打听到的。 只是康王府世子的身份,一个死掉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他又不得以女子装扮出行,活动范围也有些小。 唯一一次冒险出甜水巷,是顾淮出征那日。 他的世子妃,与顾淮那个奸臣苟且多年的妻子,虽然隐匿在人山人海之后,但还是被伪装过的顾铮发现了。 怪不得母亲和珍娘都写信道她已变心,他心中还不相信。 当年他付出了多少,才让心如死灰的云嫣从江州回到京城? 虽然情爱一事他是伪装的,但云嫣当时面上的欢喜却不是作假。 成亲当晚出征也不是他所愿,却没想到,拱手便宜了顾淮那个奸臣。 顾铮的手掌紧握成拳,若不是在人潮汹涌的城门前,他此刻恐怕已经狂奔上前,和顾淮打斗一场。 眼见云嫣收回视线,乘了马车回康王府。 顾铮也想跟去,路上却遇见两个身手极强的护卫,试探过后,他察觉不敌,只好逃之夭夭。 云嫣当日 便察觉不对。 暗卫事后告知她,她只当笑话听了一耳。 既然没胆子回康王府,也不必逮住她不放,特意寻到她质问一番。 顾淮离开月余。 重阳节过去半月。 康王府便出事了。 先是徐氏资不抵债,借走顾婉所有的嫁妆,后是顾宁过生辰,府中所有人都送了顾宁生辰礼,包括苏珍娘,就连顾烨和顾燕,都雕了胡桃核给她。 上面的小人儿栩栩如生,若说是四岁的小儿亲自雕的,云嫣都不敢信。 但前世她知晓,苏珍娘在江州的爹,便擅长木雕。 苏珍娘耳濡目染,学会了很容易。 只有顾婉,因徐氏卷走她所有的嫁妆,她手头拮据,拿不出像样的首饰,闹了个大红脸。 柳氏尚不知里头真相,也不想闹得太过难看。 顾宁在一边哭闹,她便在另一边呵斥。 “婉姐姐也很喜欢那只珊瑚芙蓉钗,你固然喜欢,但也不能无理取闹,夺人所爱啊。” “婉姐姐以前从不这样的,如今怎的变得如此小气?”顾宁咄咄逼人,小孩子负气,眼神里却满满的恨意。 顾婉回不上话来。 苏珍娘在一旁,见两个小姑娘因为一只珊瑚簪 子争个不休,杏眼一眨,打圆场道:“妾从江州带来的饰品里,有一只色彩鲜丽的珊瑚手串,宁姐儿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找珠宝铺子重新打造一只簪子也是极好的。” 顾宁却冷笑一声,“表姑姑的珊瑚个头能有多大?还是别拿出来了,给燕姐儿留着做嫁妆吧。” 苏珍娘被噎得脸色一青。 转而看向顾婉,“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姐姐的珊瑚簪子,但没想到咱们的姐妹情谊如此薄弱,竟然也一个物件也比不上。” 顾婉更是下不来台,一张秀脸无比难堪,羞愤欲死。 她看向徐氏,眼眶红通通的,盼着徐氏能帮她说两句,但徐氏怎么可能自打嘴脸,她恨不得当即遁逃,避过此刻窘境。 气氛一度尴尬至极。 云嫣始终置身事外。 顾宁见顾婉一直不回话,气得直打哆嗦,一股脑翻出往年顾婉送的生辰礼,统统砸在地上,毫不顾忌。 顾婉红着眼,不敢置信,“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你不愿送我,那便把往日的都送还归你。同样的,也请你把往年欠我的,一并归还。” 顾婉瞪着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比顾宁要大两 岁,思想上已经成熟了。 想事情不如顾宁幼稚,她甚至觉得是顾宁小题大做了。 但顾宁却将她的沉默当成了不愿意归还。 “婉姐姐是不愿意吗?” 顾宁扬着下巴,唇角笑意讥诮。 顾婉两只拳头紧紧捏起,她倒不是也将顾宁往日送的生辰礼也全数交给了徐氏,只是觉得太心痛了。 徐氏见女儿隐忍如此,连忙上前,“婉姐儿不是不想给你,实则是上个月丫鬟收拾东西的时候,把珊瑚簪子弄丢了,她怕你伤心,才没敢告诉你实话。” 顾宁一怔,看顾婉扭过头去,一副别扭的样子。 “真的吗?”顾宁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 “当然是真的,”徐氏把顾婉和顾宁的手牵在一起握住,“若是实在寻不见,我再找珠宝铺子给你打一件一模一样的,到时候补给宁姐儿可好?” 顾宁看着顾婉,原本愤怒的眼神,慢慢融化,她主动握住了顾婉的手。 “刚刚是我错怪你了,婉姐姐。” 顾宁想到,毕竟是自己和母亲不对,不然就算是珊瑚簪子,她能拿出来,也一定会送的。 她把心底的酸涩压下,挤出一丝笑,“下次补给你,宁妹妹。” 第65章 置身事外 云嫣在一旁置身事外。 好几次徐氏看向她,都被她赤裸裸无视了。 徐氏在想什么,她都能猜到。 什么样的珊瑚钗子,她没见过? 她名下珠宝铺子里,珊瑚算是舶来品,稀有罕见的上等珊瑚,不说应有尽有,就是在别的珠宝铺子里找不到,也都能在云嫣名下的铺子里找到。 所以如果她想解围,顾婉也不必受这委屈了。 刚刚徐氏故意没站出来解释,任由自己的嫡女受委屈,她一个三婶婶,何故操这档子心? 她送给顾宁一对上等通体碧绿的镯子,颜色鲜亮,在京城珠宝铺子里也是独一份,顾宁和柳氏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徐氏也没立场发作。 又不是她拿了顾婉的珊瑚簪子,冤有头,债有主,这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只是徐氏到底窘迫,瞅了云嫣好几眼,见她一脸的无动于衷,也没叫住她。 康王妃盘着手腕上的佛珠,私下里寻了个机会,将徐氏带进了灵钰苑内室。 徐氏内心诚惶诚恐。 “母亲,单独叫我进来,可是有事?” “跪下!”康王妃反手落了一巴掌在徐氏脸上,直接将徐氏扇懵了。 “母亲!” 徐氏倏然瞪圆了瞳孔,但在康王妃犀 利的眼风中,她只能跪下,眼眶却是瞬间红了,“母亲何故让妾跪下,是妾犯什么错了吗?” 柳氏方才留意到徐氏被康王妃叫进去,自然而然起了疑心。 她自己也跟到内室的珠帘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偷听。 “婉姐儿的钗子呢?”康王妃声音里饱含怒气,“别告诉本王妃她的钗子是被丫鬟弄丢了,掌家大夫人连这点小事都看顾不好?那还如何治家?” 徐氏被说得脸色通红,背对着柳氏的腰身都挺不直了。 柳氏闻声,眸色愈发深沉。 回想起刚刚徐氏的举动,确实很是蹊跷。 但如果不是徐氏丫鬟看管不力,那珊瑚钗子怎么丢的? 不会真像宁姐儿说的那样,是顾婉不想给,徐氏帮她打掩护吧? 柳氏越想越心惊,耳朵贴得更紧了些。 “母亲的确是多想了,婉姐儿的珊瑚钗子确实弄丢了,是妾看管不力。”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便着人找工匠给宁姐儿打一个。” 徐氏闻言浑身一颤,平日清雅的声线都抖了几分,“母亲,这……” “怎么,这个要求强人所难了?” “不是,”徐氏道,“这珊瑚是舶来品,恐怕不太好找。” “呵,” 康王妃冷笑,“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无能了?信不信本王妃交代给世子妃,她当天就能办到?” 柳氏闻声蹙紧了眉,正疑惑着,下一秒,康王妃的话更让她震惊。 “你以为你找长生库的事,本王妃不知道?” 这次换柳氏瞪圆了一双杏眼。 “母亲这是何意?”徐氏强自按捺下起伏的心绪,佯作不知。 “还装?”康王妃压低声音怒喝,“花嬷嬷都告诉本王妃了,那日孙行钱午时三刻过来,申时离去,期间你们若不是谋划些什么,怎的花费如此之久?” 徐氏被戳穿,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掉了。 “母亲息怒,妾也是没办法,若不是为了支撑甜水巷每月一百贯的支出,妾也没必要找长生库抵押,但母亲放心,妾这里已经在全力想办法了,不会连累王府的。” 柳氏闺中也听说过长生库是什么,右相是文官,纵然每年父亲的薪俸不低,但府中幕僚门生实在不少,时常听母亲说,你父亲又借了大相国寺长生库库贴。 大相国寺长生库库贴,自然是拿右相府的田产、房契等向大相国寺作为抵押,借来的周转之财。 原来大嫂掌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不对,甜水巷每月一百贯,是什么? 谁料她刚怀疑,康王妃便怒道。 “少跟本王妃谈那一百贯,这钱财都花到了正途上,你莫要打这的主意——” 话音未落,隔着珠帘,传来一道低声,“二嫂,你在这干什么?” 康王妃和徐氏齐齐一惊。 柳氏怕里面的人听见,忙拉了云嫣过去,“刚刚朱钗摔在珠帘旁边了,我过去取,弟妹怎么过来了?” “宁姐儿不见你,四处寻你呢。”云嫣回应道。 “那我马上过去。” 柳氏走后,云嫣看了眼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外面听不到动静了,康王妃才心事重重地最后撂下一句,“以后这种事,不许闹到明面上来。” “是。”徐氏一头冷汗涔涔地出去了。 晚宴上,也没瞧见柳氏和云嫣有什么不对劲。 柳氏依旧对她亲热有加,看起来像是下午的龋龉并没发生过。 徐氏松了口气,柳氏应该什么都没听到。 云嫣知晓她的事,她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也不会告诉柳氏的。 临到徐氏和柳氏在岔路口分别。 柳氏立马叫下人去查,“查查甜水巷是谁在住?和王府谁走得比较近。” 裕国公府大操大 办寿宴。 云嫣身为嫡女,接了帖子,携重礼前往裕国公府。 新任裕国公夫人,是裕国公之前最宠爱的梅夫人。 自母亲云氏去世后,未满一年,裕国公就升了梅夫人做续弦。 这在整个京城世家圈子中,都是耻辱一件。 元配去世,守孝不满三年,就开始张罗续弦一事,若不是裕国公府式微,裕国公又是散官一个,早被谏官弹劾得狗血淋头了。 听说她要来,还未下马车,裕国公府便有门子过来迎接,“是大小姐吧?夫人让小的送大小姐进去。” 云嫣瞧门子陌生的面孔,避开他伸过来要搀扶她的手,“你是新来的吧?” 门子愣神的瞬间,云嫣已经下了马车。 她肩上罩着狐毛披风,一截细腻如瓷的脖颈在笼光下泛着暖光。 回过头来,一张明艳的脸顾盼生辉,看得门子呆住。 “这是本世子妃的娘家,府里的每一处,我都知道在哪,不劳你操心了。” “可是,夫人告诉奴才……” 蓁迭挡在要追上前的门子面前,“一看你就是新来的,我们小 第66章 正面交锋 云嫣知晓,还未进裕国公府门,梅夫人就想给她个下马威。 四年前母亲去世后,她远走江州,这裕国公府早成了梅氏的天下,不足为奇。 没有门子带着,也就无人通传。 云嫣大可以随意绕到她曾经的烟煴阁,瞧瞧这世事变迁下,她的住所,有多少变化。 原来在裕国公府,云嫣便不是受宠的女儿,但因母亲云氏嫁妆丰厚,又酷爱经商,偌大裕国公府需要倚仗云氏,所以才在府内风水极佳之处辟了处烟煴阁,阁如其名,常年烟雾缭绕。 年少时少不更事,年长后博览群书才知,烟煴阁里有一处地下温泉的泉眼,所以才能烟雾蒸腾。 她在时,泉水护卫做得很好,烟煴阁还有一片药田,都是靠天然泉水灌溉养护的。 只是现在。 药田处传来蓁迭的惊呼。 “啊!不好了小姐,您种的名贵药材都死了!” 云嫣示意她淡定,“四年了,一切如常才惹人怀疑。” “这糟践得也太狠了吧?若是不喜,只管刨了便是,这显然是每年留了种子,不等开花结果就破坏掉了。” 蓁迭跟随云嫣多年,也算是个小药农了,这些名贵药 种都价值千金,京城中各大药铺都不一定能寻到。 “二小姐真不是个东西!”蓁迭愤愤不平。 “蓁迭你这张嘴不能要,本小姐可以替你剪了。”付明兰趾高气扬,从烟煴阁里面走出来。 蓁迭看着她,一张嘴张得老大。 “被本小姐逮住你说我坏话,害怕了?”付明兰继承梅氏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瞪人有股狠劲。 蓁迭才不怕付明兰,“奴婢喊你一声二小姐,那是抬举你,但你所作所为,可配不上这句二小姐。” 蓁迭说着迅速躲到云嫣身后。 “你……本小姐看你是活腻了。” 付明兰让身后的蔡嬷嬷上前,去揪蓁迭,被云嫣挥手隔开,捏住蔡嬷嬷手腕一转,老嬷嬷登时疼得呲牙咧嘴,腰身一矮,呜呜呼疼。 云嫣:“谁让你住我院子的?” “你走了,烟煴阁没人住,爹爹重新分配,怎么,我不能住吗?”付明兰毫无内疚之心。 “我记得,当初我是离家,不是永远不回来,你占了我的院子,那我回来住哪?” 云嫣不和她计较药材的事,也不计较泉眼被污染的事,只计较院子。 “府内东北角上有一处院子没 人住,你去那住,也没人打扰,不好吗?” 付明兰冷哼一声。 “小姐的院子一砖一瓦,那是先夫人找工匠砌盖的,你喜欢住什么样的院子,自己使些银子改造一下不就成了?非要鸠占鹊巢,倒显得你穷得盖不起似的。” “你!”付明兰面红耳赤,“那也是爹爹账上的钱,同样是爹爹的女儿,本小姐为什么不能住?” “真是笑话,”蓁迭往地上啐了一口,“先夫人是当家主母,裕国公辞官多年,哪来的俸禄,还不都是我们夫人的,你少寡廉鲜耻!” 付明兰被气得够呛,要还嘴,云嫣突然往她面前一站。 “你想住也不是不行,把我当年离开前那些没带走的物件都还我,这间院子就归你了。” 付明兰眼神闪烁,突然提高声音,“怎……怎么可能?” “那本世子妃只好差人来收拾了。” “大胆!”迎面走来一位穿金戴银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年岁尚轻,但真实年龄其实不小了,母亲进门后隔年,梅氏就入府,做了付适的第一任妾室,二十年过去了,她容颜依旧艳丽,而母亲去世前,形容枯槁,身形清瘦,像是一截 已经枯朽的树枝。 付适醉酒后曾经说过,她容色继承了母亲的七分。 仅此七分就让肃亲王念念不忘,可想而知,母亲当年,是何等国色天香。 “大小姐四年不归家,来了就到处乱逛,这就是你的修养?” 母亲在世时,把握着府内的经济命脉,梅氏低三下四,如今成了正妻,自然该发挥自己的权利耀武扬威了。 “那姨娘提出让明兰住进我院子,就有修养了?” 梅氏冷笑着反驳,“是老爷批准的,不是我。” “还有如今我是老爷的夫人,你最好给我客气点。” “付适管什么,本世子妃在付家的时候还不清楚吗?少往他身上推,”云嫣回以冷笑,“若是今晚本世子妃的院子恢复不了原样,明兰和翠兰两姐妹的婚事,就不必谈了。” 这句一出,就如同踩中了梅氏的痛脚。 “云嫣,你……” “裕国公府现在如何,你没点自知之明吗?” 云嫣勾唇嗤笑,“晚宴后,本世子妃要在烟煴阁留宿,我不想看见那些廉价玩意儿,姨娘知道该怎么做吧?” 梅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云嫣到青林苑时,付适一副寿星的姿 态高居主位。 见她过去,一抬手,制止了身边给他捏脚的两个丫鬟的动作。 “嫣儿,为父千盼万盼,可算将你盼回来了!” “付大人如今日子过得惬意,盼我做什么?” 云嫣避开了付适要抓住她衣袖的动作,四年未见,他身材发福,下巴上的肉都直接坠到了脖颈上。 显然是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顺风顺水,高枕无忧。 付适手中一空,脸色也是一僵,捻了捻胡子。 “瞧你说的,四年未见,你也不想你这个爹吗?” “爹?”云嫣嘲讽一笑,“爹可给娘亲守过三年孝?既然没有,我为何要承认你是我爹?” 不光没有守孝,还撺掇她嫁给纨绔。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付适怒了,“你娘亲去世,那是病死的,和为父有什么干系,守孝那些俗礼是给外人看的,有个屁用!” 云嫣闻声,眼眶一瞬间红了。 “是你急着把梅氏升做续弦吧?” 付适梗着脖子,“我是在你母亲死后升的,哪一点对不起你母亲?还有你,少跟为父大喊大叫,为父今天五十寿宴,可是要和你商量大事的!” 梅氏正巧这时候跨进门槛。 第67章 亡后和离 之前脸上的异样,都被梅氏调整好了。 “老爷别生气。” 她一边扶着付适,一边招呼云嫣和几个姨娘,和裕国公府的其他儿女们过来。 “气坏身体无人替。”梅氏凑近付适耳边压低声音窃窃低语,“不过是为了明兰翠兰两姐妹的婚事,暂时委屈一下,啊。” “她……她也太不识礼了。” 付适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云嫣站得稍远,没留意到这点。 她本来想离梅氏的两个女儿远一点,但梅氏把她安排在了明兰和翠兰中间。 “明兰,快,给你长姐赔个不是,搬到烟煴阁是你的不是,今晚你一定会尽快从里面搬出去。” 付明兰垂着眼皮飞快翻了个白眼。 云嫣没往她的方向看,但也不是全无感觉,最起码那杯被梅氏硬生生塞进付明兰手中的茶水,她并没接。 “明兰!”梅氏稍稍加重了声音力度。 明兰不情不愿,比付明兰小一岁的妹妹付翠兰立马冷笑,“凭什么要姐姐道歉?大姐姐离开裕国公府多年,那院子给姐姐住怎么了?” “还是大姐姐如此小气,腰缠万贯,连个闲置的院子都不肯给姐姐住?” 付翠兰阴 阳怪气,白眼都翻去天上,还要再说,被梅氏急急忙忙捂住嘴,“你这丫头,口无遮拦!快给我住嘴!” 桌上的芙蓉月饼被梅氏塞进付翠兰嘴里,那张圆饼脸被塞得更圆。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院子,”付适揣着袖子坐在主位,“烟煴阁就算再好,也不值当你们大动干戈,这不伤了姐妹情谊吗?” “就是,亏得大姐姐出嫁多年,竟然连明山知道的道理都不懂。”开口的是付适最小的儿子,也是孙姨娘唯一的孩子。 孙姨娘是个老实巴交的,付明山突然开口,她始料未及,见桌上大人孩子都朝她们娘俩的方向看来,一瞬间就红了脸,捂住付明山的嘴,“别多嘴。” “童言无忌,”付明兰把玩手里瓷杯上的花纹,唇角讥诮勾起,“可说的都是事实,大姐姐不会同我们这些弟妹们计较吧?” “已经计较了。”云嫣冷笑,“鸠占鹊巢就是鸠占鹊巢,就是说出花来,也是鸠占鹊巢。” “当年,本世子妃不是被赶出裕国公府,也未从裕国公府出嫁,更未和裕国公断绝父女关系,占了本世子妃的院子,就是裕国公府的不对,冤有 头债有主,这比债,当然首当其冲,算在裕国公府的新任主母头上。” 云嫣望向梅氏,见她脸色难看,几乎已经坐不住。 “你若是想要,”云嫣看向付明兰,“写封信去给我便是,但你没有写,却占了,这是摆明了,不尊重我这个姐姐,如今质问,也是死不悔改。” “这责任怪不到本世子妃头上。” 付适脱口而出又是云嫣摆康王府世子妃臭架子的话,但被梅氏一个眼色制止住了。 “今日爹爹过五十寿宴,为父听说你携了重礼过来?” 付适眼底暗光汹涌,云嫣瞧见颔首,“当然,蓁迭。” 真正的五十寿宴,裕国公早十日前已经操办了两场,相熟相交较好的挚友亲戚都送来礼物祝贺。 之所以又举办今日这场,实则是借个由头,替明兰和翠兰张罗亲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蓁迭点头应和后,付适笑成了弥勒佛。 “为父就知道你不会忘记为父,让为父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蓁迭抱来的金丝楠木箱匣打开,什么都没有,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付适原以为,就算不是什么珍玩古董,那最起码也是张银票吧? 毕竟他的嫡女,做生意做到了全京城遍地开花。 但望见那张明显不是银票花纹的纸,付适登时蹙起眉头。 “这是什么?” “母亲生前,未来得及交给父亲的和离书。” “这……这……你胡编烂造什么,你母亲留下的,为父怎么不知道?还有,若是真的,怎么这么久才拿出来?!” 付适蹭地一下从桌边站起,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云嫣:“难道父亲忘了,当年母亲重病,父亲是如何不闻不问的了?哦对了,父亲也不是不管不顾,只是提及母亲那些遗物,才肯露一次面。” “为父……为父那是忙于杂务……” 付适一张脸胀得通红。 云嫣打断,向蓁迭使了个眼色,蓁迭立马上前一步,把箱匣递过去,“若是老爷想夫人在天之灵和顺康喜,那便收下吧,毕竟这也是夫人的遗愿。” “为父不同意!”付适眼神闪烁,呈现癫狂情状,“你说这是你母亲写的,就是她写的?”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上面的字迹。” 云嫣知晓付适为何不肯接受这封和离书。 除了怕丢尽一张老脸之外,还怕一旦断绝关系,他就再没 立场朝云嫣伸手要钱,到时候付明兰、付翠兰还有他的几个儿子怎么办? 跟着他一起喝西北风吗? “为父不看,为父不信,”付适说,“你也是为父女儿,怎的这么狠心,竟想拆散为父和你母亲?” 惺惺作态,简直令人作呕。 “既然父亲如此情深义重,那应当是舍不得母亲了?”云嫣突然软了语气,朝他道。 付适见还有转机,阴郁脸色转晴。 “只要裕国公查出当年母亲患病的真相,那这和离书就不必签了。” 云嫣一瞬正色。 “当年夫人患病是积劳成疾,大夫可是都说了,大小姐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梅氏喋喋不休,被云嫣打断。 “母亲身体一贯康健,为何突然染病?母亲重病时骨瘦如柴,整日咳个不停,像是得了痨病,裕国公因此不敢前去的,怕被传染上,可本世子妃一直伺候在母亲身边,为什么没有染上?” “可见痨疾一说当不得真。” 见她完全一副商量不得的语气,梅氏蹙眉,“过了这么多年,这真相还怎么查?” “那就签下这和离书,真相本世子妃自己来查。” 云嫣又示意蓁迭把箱匣往前一送。 第68章 鸠占鹊巢 暗流汹涌中,没有其他姨娘插嘴的余地,只有梅氏和裕国公的眼神交流。 付明兰和付翠兰此刻还没意识到云嫣话里的意思,直接起哄道:“爹爹为何不签?既然是云夫人不义,那就别怪爹爹无情了。” “住嘴。”梅氏呵斥。 “我倒是想让裕国公答应得痛快些,奈何裕国公什么都想要,这事情有些棘手啊。” “替你查便是了。”裕国公紧蹙的眉头拧成麻花,满满都是不爽。 “那就谢过裕国公了。” 金丝楠木箱匣被蓁迭收起来。 席位上除了碗筷碰撞声,就是几个稍小的孩子待不住哭闹的声音。 云嫣慢吞吞地吃着。 裕国公府的大厨早换了新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厨子是她专门从江州请来的,做得一手好菜,就是薪俸不低。 所以等母亲走后,裕国公府也请不起这样的大厨了,换成了梅氏从外面请的淮扬菜大厨。 “就是你妹妹的婚事……” “之后再说吧,本世子妃累了,要先去休息了。” 云嫣饭吃到一半,目光落在梅氏身上,“姨娘,我的院子收拾好了吗?” 梅氏和裕国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小姐做得好,您没看见 ,刚刚裕国公的脸色都快杀人了。” 蓁迭一边打开窗子通风,一边又仔细收拾了一遍屋子,絮絮叨叨地厌恶道:“一股子甜腻的香气,也就只有二小姐喜欢。” “蓁迭,不用收拾得那么仔细。” 云嫣一直站在多宝格旁边,翻阅着之前母亲留下来的书籍,付明兰对这些不感兴趣,好多书上不是落了灰尘,就是书页泛黄。 “为什么?” 蓁迭不解,她还以为云嫣打定主意在这久住。 “就住一晚,”云嫣莞尔一笑,“就算收拾好,付明兰还会进来闹,没必要。” “那小姐,这温泉咱们还用吗?” “不用了。”云嫣刚刚进院子,就发现温泉被污染得用不了了。 “奴婢也不知道这二小姐怎么想的,就算恨您也没必要把气撒在物件上啊,好端端的泉眼成了这种样子。” “也许是嫉妒。” 云嫣对付明兰的小孩子脾性不做过多置喙。 叮嘱蓁迭,“早些吹灯,今晚也许会有贵客。” “贵客?谁会在夜里过来?” 云嫣没回答。 因为这个疑惑,蓁迭夜里都睡不踏实,云嫣住的房间,蜡烛已经吹熄,她这里还有一盏摇曳的灯火。 眼皮 刚刚阖上,就听见一阵低微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坐起,一记手刀劈中她后颈。 “追风?” 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云嫣坐直身体,询问幔外之人。 “云姑娘,得罪了。” 云嫣想过顾淮月余未传消息过来,近些日子也许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居然会让追风敲晕她。 再度苏醒,云嫣头痛欲裂。 马车外坐着追风,见云嫣掀开门帘,黑夜里脸色尴尬。 “属下会在天亮之前送云姑娘回去。” 云嫣:“去哪?” “王爷命属下带云姑娘去一趟行宫。” 行宫内唯有宸贵妃这么一位贵人,云嫣不用脑子想就能猜到。 “宸贵妃……” “云姑娘到了就知道了。”追风打断云嫣,语气急切,银鞍红鬃烈马速度极快,云嫣坐在马车上,晃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大约丑时被匆匆带入行宫内,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宸贵妃。 “这是宸贵妃的住处,云姑娘今晚便暂住在此处。” 陌生的宫殿,陌生的陈设,陌生的香气。 云嫣根本睡不着。 夜半时分,她倚在长榻之上阖上双眸。 “肃亲王身在锦州,骁骑营数万将士尚未知生死,倒也不必替他 守身如玉,贵妃身上哪一处,朕未碰过?” 云嫣陡然清醒。 隔墙有声,隔壁是官家和宸贵妃? 听这语气,官家对宸贵妃,倒是并非深情厚谊? “官家说笑了,臣妾怀孕身子不适,怠慢了官家,隔壁有一位肖似臣妾的宫女,官家要不……” 云嫣悚然一惊! 把她叫来这里,是宸贵妃的主意,还是顾淮的主意? 官家能答应宸贵妃的荒唐提议? “宸贵妃果真善解人意,毕竟是朕的皇子,今晚便放过你。” 云嫣绷紧了身体,拳头紧握,指甲陷落掌心。 她握紧了手中的簪子,脚步往内室的屏风后躲去。 她一手捂住唇,矮下身体往逼仄处走,外面皂靴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一步步逼近。 “出来。” 云嫣越想越觉得心如死灰。 这是对她腻了?所以要把她一脚踹掉? 按照刚刚宸贵妃和官家的交谈声,是拿她做宸贵妃的替身? “既然有想法过来,就不必装了吧?” 顾淮为了保宸贵妃和她腹中孩子,居然把她送来? 难道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女子了? 不对,林眉。 可林眉怕是如今还没被顾淮收服吧。 云嫣还未见过官家,但听说 过官家如今四十有六,性情阴晴不定。 刚刚从隔壁交谈声中也能听出,官家是个荒诞之人。 就算她不出去,官家还会叫下人过来揪她吧? 而且官家来行宫,外面侍卫太监可不少,等人都过来才是真遇到了危机。 “奴婢在。” 云嫣身上还是王府常穿的月白色缂丝蜀锦裙,钗环不俗,若说是宫女真的无人会信。 “你是这的宫女?” 青黄色烛火下,允成帝眯着眼,眸底疑色翻涌。 “奴婢是。” 云嫣低眉顺眼,她必须要伪装成柔顺状,才能让官家放下戒心,外面的太监侍卫才不会闯进来。 “打扮倒算精心,”官家双眸幽暗,“过来替朕宽衣。” 云嫣一直跟提线木偶一般顺遂允成帝的心意,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直到被拐去床上,云嫣才嫣然一笑,晃了官家的眼,“你这张脸,比宸贵妃还要美上三分……” 话未说完,银针划过允成帝颈部穴位,中年沉重的身体瞬间失去重心,重重压在她身上。 云嫣不敢惊动外面,小心翼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身上的重物推下去。 站在床榻边上,晃了半宿的床,间或 第69章 逼不得已 还未到卯时,允成帝就醒了。 云嫣背对着他继续“睡”着。 允成帝需要在卯时上朝,云嫣在他起身换衣的时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主动上前伺候允成帝更衣。 他大概也不记得昨晚做了些什么。 云嫣环过他腰封,被他扳住下巴。 “美人可愿随朕一起回宫?” 当然不愿,追风说好了一大清早就会送她回裕国公府。 再说,她本不是这里的宫女,怎么可能跟官家回去? “官家下次什么时候来行宫?奴婢现在就舍不得官家了。” “若是在宫里,美人不就能日日见到朕了?”允成帝突然捏住云嫣的手,动作轻浮油腻。 “才不是,宫内美女如云,奴婢若是去了,没过几日,官家就会腻了奴婢,届时奴婢的下场不是更加凄惨?” “还是行宫好,行宫有宸贵妃在,奴婢盼着官家常来。” 她善解人意的话逗笑了允成帝,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别。 允成帝走后不久,追风还没来,宸贵妃便朝她的住处过来。 两人都清楚彼此的身份,也不必拐弯抹角。 “康王府世子妃见到本宫也不行礼?”宸贵妃挺着六个月圆滚滚的肚子,未施 粉黛,气色却极好,显然是行宫生活不错。 “宸贵妃想云嫣行什么礼?”云嫣的确没动,她并没有动怒,神情也温和,瞧不出怨忿。 “世子妃果真伶牙俐齿,之前早有耳闻,还以为是谣传。” 宸贵妃冷哼,“不过昨夜你和官家在一起,和本宫也算是自家姐妹了,没必要一副疏离模样。” “那妾给姐姐请安。” 很难想象若是没有顾淮准许,追风会把她带来这里。 那幕后主使是宸贵妃还是顾淮? 是他主动提出,还是被迫应承? 云嫣不想忍,正要开口询问,宸贵妃勾唇一笑,“阿淮的性情,世子妃跟在他身边三年,还没有清晰的认知吗?” “他何时会听从旁人规劝?”凉丝丝的声线凑近云嫣耳边,仿佛带毒的蝎子贴在她身上,听得云嫣脊骨发麻,“世子妃说是也不是?” “的确是。” 云嫣隐忍着心头的愤怒,低声附和。 将退未退前,宸贵妃嗤笑讥讽,“本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配得到。” 因为这句话,云嫣坐上马车还处在怔愣惶惑之中。 宸贵妃言语为何如此奇怪? 无论是顾淮的爱,还是圣上的荣宠,她 不都得到了? 怎么还说她未得到,什么未得到? “云姑娘,裕国公府到了。” 天色将亮未亮,天色迷蒙,云嫣被追风带着翻墙而入。 才刚刚洗了把脸,在幽暗的晨霭里,静静消化完昨夜的重重疑点,蓁迭也摇晃着脖子急匆匆进来。 见她端稳地坐在塌边,猛地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小姐不在。” “昨夜你太累了,睡得太熟了吧?可是落枕了?” 云嫣不动声色掩藏起内心的遐思,起身瞧蓁迭的后颈。 “后颈的确有些疼,但好像不是落枕。” 云嫣替她揉了揉,又拿银针灸了几下,蓁迭瞬间喜笑颜开,“还是小姐聪慧。” 两人未聊太久,门外便传来喧嚷声。 “才卯时,那是谁在扰人安眠?”隔着门帘,蓁迭语气不善。 穿着亮粉色对襟褙子,下身襦裙,外罩一件素色长衫的,正是付明兰。 云嫣推开轩窗,坐着睨着门外站着的付明兰,“妹妹大清早就来烟煴阁,有何贵干?” “姐姐昨日说要查探云夫人的死因,我本想着赶晚不如赶早,云夫人的事还是今早查出来,好安姐姐的心。” 付明兰好声好 气与云嫣商讨,和昨夜针锋相对的模样大相径庭。 显然是昨夜被柳氏教育过了。 “好啊,那服侍本世子妃当年母亲的那些仆妇丫鬟可还在?”云嫣似笑非笑,“先把她们找来再说其他的。” “这都过去多久了?”付明兰的淑女形象没维持多久便瞬间坍塌,“那些丫鬟仆妇早就被遣散了,现在哪还能找得到?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也好,”云嫣不反驳,“本世子妃记得,当年母亲最后用的药,是姨娘认识的一位郎中开的,那这位郎中,以及当时他开的药方,二妹妹可还能找到?” “也……那郎中都离开京城三年了,哪里去寻他的踪影?”付明兰脸色难看,声音越来越低。 “既然如此,”云嫣冷下脸色,嗤笑,“那妹妹这查案从何说起,难道只是为了哄本世子妃玩吗?” “二妹妹可要记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你若是真心想求得一如意郎君,那首先便要有一颗诚心。” 付明兰张了张口,原本张狂言语偃旗息鼓。 “那大姐姐想让我们怎么帮你查。” “本世子妃刚刚已经说过了,”云嫣冷言道,“当初的丫鬟 仆妇,或者是四年前的郎中和药方,任选其一。” “我去给你找。”付明兰咬牙切齿道。 云嫣瞧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眸色闪过一抹寒光。 “小姐,咱们今日要继续在国公府待着吗?”蓁迭询问。 “回康王府,”云嫣嫣然一笑,“等着看大戏。” 青帷马车穿过朱雀大街,一路赶往康王府。 若说这个时辰去灵钰苑给康王妃请安,的确晚了一些,但谁让今早徐氏和柳氏在去灵钰苑的路上就闹了起来,正巧被回府稍晚的云嫣撞见。 两人素来是交好的妯娌,相差不过两年入府,从未因什么事争得面红耳赤过。 这还是头一回。 云嫣稀奇试探。 “大嫂和二嫂这是怎的了?” “世子妃来得正巧,长生库的事你也知晓吧?”柳氏纳罕地红了眼眶,甚至还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隐隐透露出几分恨意,“上次在母亲那,世子妃是刻意帮着大嫂一起瞒我吧?” 云嫣一听便明白了。 柳氏果真不是木头美人,她也有自己的心机和谋划,这也是云嫣当日做局要把她绕进来的原因之一。 她刻意装作为难,“唉,瞒着二嫂,也是逼不得已。” 第70章 长目飞耳 “少在那装!”柳氏柳叶眉上扬,杏眼流露出几分讥诮,“大嫂遇事瞒我,是何原因,以为我猜不到吗?” “世子妃也真是铁石心肠,那长生库年利几何,世子妃长目飞耳,还不清楚吗?” “世子妃良心是被吞进狗肚子里去了吧?名下铺子钱庄,随便一伸手,大嫂的危机就可解,你却偏偏眼睁睁看着她跳进这个黑洞……” 不管柳氏如何说,云嫣都是低眉耷眼绝不忤逆。 还是徐氏怕丢脸,扯住柳氏的手,“二弟妹千万别声张,小心隔墙有耳。” 云嫣:“大嫂说得是,咱们还是先去母亲那请安,万一母亲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对,如玉,这件事稍后再说。” 柳氏一路上脸色都不好。 但在康王妃面前,她的情绪收敛得还算好。 徐氏被康王妃单独叫去,“宁姐儿的珊瑚簪子怎样了?可找工匠打制了?” 明面上问簪子,实际上是问她可找到了解决之法。 徐氏也不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珊瑚簪子已经打制好了,长生库的事,还要缓缓。” “别以为柳氏在外面闹本王妃不清楚,”康王妃压低声音,“花嬷嬷 都告诉本王妃了,不想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就把屁股擦干净。” 徐氏不敢和康王妃正面硬刚,可康王府入不敷出是事实,而被康王妃狠狠压制的甜水巷之谜,更让她蠢蠢欲动。 “母亲放心,妾一定将这些俗事办好。” 两人在内室交谈,云嫣则被柳氏缠着不放,“你和大嫂,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二嫂说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就算隐瞒,也都是为了王府兴盛着想,算不上欺瞒。” 云嫣笑着避过柳氏的咄咄逼问。 “你不用巧言令色,我问你,甜水巷的亲戚是谁?可是咱们都认得的?” 云嫣微怔,眼神故意闪烁,“二嫂说些什么,妾听不懂。” “账本经你手的时候就有这笔花销了,现在世子妃告诉我,你不知晓?” “的……的确有,”云嫣表现得极为为难,像是被逼无奈才透露的,“二嫂切勿声张,初听说这件事时,我也苦不堪言,但母亲不让外传,这件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这话什么意思?”柳氏拧着眉,见云嫣几次三番朝里面瞧去,也习惯性地跟着紧张起来,“你告诉我,我绝不外泄,可好? ” “这话我也不能明说,毕竟母亲对大嫂都是只字不提,我告诉二嫂,可不是坏了规矩?”云嫣愁眉苦脸,“二嫂只管想,偌大王府,能让如今的康王府风声鹤唳的,能有谁?” “母亲千盼万盼就等着官家大赦天下了,这关头,谁也容不得一丝差错,二嫂也出身官宦世家,对这些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说了。” 说罢,云嫣拉开和柳氏的距离,“母亲和大嫂出来了。” 两人的神色都算不上温和。 柳氏心中藏着秘密,回去时也忘了和徐氏纠缠,顾婉送给顾宁的簪子,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付明兰两姐妹已然将母亲云氏亡故的缘由当成自己的事去办。 蓁迭见云嫣气定神闲,难免担忧,“当时夫人病得蹊跷,小姐把这件事交给她们姐妹俩去做,难道不怕他们暗地里动手脚?” “当年的事必然和梅氏脱不了干系,就算不交给她们姐妹俩去做,梅氏也会以权谋私,将母亲当年出事的真相彻底掩盖起来。” 蓁迭不解,“既然如此,那小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让她们自乱阵脚而已,我要裕国公府 鸡犬不宁。” 另一边的裕国公府,已然一副兵荒马乱的倾颓之势。 付明兰整日追在梅氏身后,一是为了她那脆枣般大的院子,二是为了云嫣离开前提出的无理要求。 “她已经算不得是国公府嫡女,为何还要住在最好的烟煴阁?母亲明明说好的,就住昨日一晚,过后就让我搬回去,怎么出尔反尔,一直叫我住在这又破又小的院子里?”付明兰大吵大叫。 “姐姐的院子哪里小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的院子比你小了三分之一,还没有海棠树,母亲也没说给我换一个,你就知足吧。”付翠兰噘着嘴不满道。 付明兰翻了个白眼,瞪付翠兰一眼,却懒得和她解释。 付翠兰眼界就芝麻绿豆那么大点,和她聊也聊不清楚。 若是之前没住过烟煴阁,她还能忍受这小院子,住过之后才感觉流朱苑哪哪不对劲。 不光是风水堪舆,也不仅仅是草木绿植,单是那口天然泉眼就是院子里独一份的存在。 梅氏见她情状烦不胜烦,扫掉桌子上一套青瓷茶盏,瓦片四溅,屋子里吵闹声顿时安静下来。 “再闹有什么用?有本事你 也和云嫣一样经商,赚钱买个更大的宅子,也好让我和你爹你妹妹都搬进去!” “这院子也不是云嫣买的,母亲你别拿我和她比。”付明兰翻了个白眼。 “的确不是她买的,但若不是她每年出着这宅子的租金,咱们一大家子都要被扫地出门!” 梅氏本来不想说这么清楚的,但谁让付明兰明明已经及笄,还像个没长大的孩童。 “母亲开什么玩笑?”付翠兰也不信,“她不回来四年了,家里庶务都是母亲一手打理,府中一应开支也都靠父亲俸禄,哪需要她……” “你们两个若是有云嫣一半的天赋,为娘也不必低三下四向云嫣低头。”梅氏恨铁不成钢道,“你们道为何你们爹不肯在和离书上签字?” “谁知道父亲犯什么轴,云氏生前明明就弃之敝屣,如今还装什么深情?” 付明兰的话简直差点将梅氏气得倒仰。 “云氏死了,也是你们爹的元配,只有这样,云嫣才肯花银子照顾阖府上下,不然,你们现在都要去大街上乞讨!” 不待付明兰发火,梅氏重重呵斥,“翠兰,帮你二姐把院子收拾收拾,从此之后老实在这住着。” 第71章 时望所归 梅氏没再给付明兰和付翠兰开口的机会,径直甩袖离去。 付翠兰吐了吐舌头,负气般坐在圆桌旁,“阿姐真要按母亲说的做?” 付明兰把包袱和衣裙一股脑全推在地上,恼怒道:“不听又能怎样?定国侯府小七爷还嫁不嫁?” “那风流倜傥、仙人之姿,阿姐你真心觉得和他相匹配?”付翠兰绞着帕子,语气酸溜溜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付明兰眼底一抹狠厉的光射向付翠兰。 吓得后者瞪圆了眼睛,拿帕子捂住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这些话传入云嫣耳中,她神情镇定,似乎早有所料。 “之前搜寻那郎中的下落,有消息了吗?”她问蓁迭。 “潜伏在茶汤巷里,奴婢前几日还堵到他过,但他死不认账。”蓁迭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堵得慌。 “小姐,这可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在咱们面前嚣张得意?”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不然朝廷王法不就成了摆设?”云嫣说,“等一个机会,一个梅氏主动露出马脚的机会。” 她上午刚叮嘱完蓁迭,下午玉眠就到了。 她心事重重,跨进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抬起头, 见云嫣满脸的笑意,差点闹了个大红脸。 “小姐。”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幽怨。 云嫣收敛笑意,掩面轻咳一声。 “可是珠宝铺子有事?” 玉眠这才回神,“小姐让奴婢盯着,昨日的确出了一枚珊瑚红豆簪,现在已经被大夫人送去给二小姐了。” “嗯。”云嫣淡定颔首,玉眠见她面色冷静又有些着急,“可那簪子是赊的,以大夫人的实力,短时间内似乎还不上呢。” “还不上就赊着,反正每日都有一分利呢。” 云嫣不急不躁,徐氏行事越来越大胆,她倒要看看,这胆子能被养到什么程度。 玉眠见自家小姐气定神闲,也开始把心收回肚子里。 不过是个簪子,在小姐眼里比这事大的多了去了,她可真是大惊小怪。 “朝堂之上,局势严峻,肃亲王昨夜带骁骑营一半军马出锦州,突袭北越,打了北越一个措手不及。” 云嫣出康王府,携顾淮赠送的诏狱令牌,在诏狱内穿梭,听到狱员窃窃私语。 “要我说,王爷此行太过鲁莽,贸然出兵,还未经官家同意,今早御史台的奏折得像雪花一样送到官家桌案上了吧?” 云 嫣脚步募得一顿。 那边另一个狱员还在继续,“早就该如此,大荥自从前朝开始,重文轻武,百姓的徭役日渐加重,不仅割地,还要纳贡,就是咱们的俸禄,不也越来越低了吗?若不是主子主动给咱们涨俸,恐怕这官我早就辞了,还不如柴米油盐钱的,连家都养不起。” 那狱员唉声叹气,一边皱眉一边打哈欠,精力不济满腹埋怨。 可道出的也是实情。 诏狱内康王这样的奸臣被关了三年还未死,到底是她的求情起了作用,还是官家手下留情? 她远远地还未走近,就见一着朱红圆领方颈缂丝长袍的修长身影站在关押康王的诏狱外,揣手凝视着康王,一双丹凤眼上挑,诏狱内青黄色幽火,打在此人侧脸之上,多了几分地狱判官的冷肃。 她正踌躇着是否上前,此人恰好回过头,犀冷阴鸷的眸光打在她身上,像毒蛇趴在她背上吐着信子。 “康王,有人来看你了。” 云嫣听出此人烟嗓中三分戏谑,三分嘲讽,和剩余的四分疯狂。 正疑惑,火光摇晃,她低首,此人袍角上绣着的八爪蛟龙映入眼帘。 云嫣眼皮一跳,袍角能绣蛟 龙,最低起码是王爷,能绣八爪蛟龙,那就是亲王,又能穿朱红绣服,是官家亲子无疑了。 “拜见燕王。” 太子是官家嫡长子,燕王则是第三子,和太子一母同胞,有勇有谋,心狠手辣。 若不是太子占了嫡长,燕王现在也不比太子差。 “瞧瞧,你这儿媳,都比你有眼力见。” 见到云嫣,顾烔本是要冷嘲热讽一番,她先一步道出他身份,倒叫他刮目相看。 唇角的讽刺收敛了几分。 云嫣收回视线,这才看向以往坐得四平八稳戾气喧天的康王,此刻仿佛骨头都被抽走般瘫软地跪坐在地,幽黄色火光也掩盖不了他脸色的苍白。 显然刚刚受到了一场不轻的惊吓。 他扯着唇,笑容僵硬,“是……燕王英明神武,时望所归,连臣这足不出户的儿媳都知道王爷的身份。” “足不出户?”燕王轻呵一声,“康王爷是说世子妃,那本王那叱咤沙场的皇叔那如何交代,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吧?” 臭名远扬,早几年前最初和顾淮厮混在一起时,她就预料到了有今日这种局面。 是以此刻并不惊奇。 “是,臣罪该万死。” 真是稀奇,康王的辈分比燕王大,按照道理,燕王也要喊康王皇叔。 可此刻康王见到燕王就像老鼠遇见猫似的。 云嫣不由得怀疑起来。 “康王爷真是个怂包,是眼见我那太子哥哥放出无望,膝盖也软了吗?”燕王冷笑。 康王侧脸的冷汗持续滑落,整个人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一定想听,”燕王故意压低声线,扭了扭大拇指上的扳指,“今年除夕,父皇准备大赦天下,你说你有没有希望重获自由?” 康王盯着燕王的脸,气氛突然僵硬下来,他眼底爆发出欣喜,可在燕王的死亡凝视下也不敢应和。 “别想了,好好待在这诏狱里,我的太子哥哥一日不放出来,你一日也不得安生。” 燕王如宣告他斩立决一般,冷冷一笑。 康王浑身一抖,整个人瘫坐在地。 燕王要离开,云嫣向他行礼。 人都走远了,云嫣觑着康王,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燕王和太子处于敌对竞争关系,有燕王在,太子出永巷必定会受到阻挠。 康王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大概此刻心如死灰。 不过这正合她意。 第72章 添油加醋 随便添油加醋说上两句,足够康王妃受到重创。 可说出来康王妃必定又要让她使尽浑身解数走动关系,届时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所以云嫣放弃了和康王妃坦明的想法。 既然康王早死晚死都要死,那就让他痛痛快快地在诏狱里“生不如死”。 但等康王回过神来,望着墙角那顾淮特意差人给他装上的夜明珠,突然一阵心如死灰。 那原本是身份的象征,此刻却像刺在他灵魂上象征羞辱的刺青。 他站起身,没站稳,身体猛然晃了两下,抬头的那瞬间似乎才意识到云嫣正隔着牢门望着他。 面部肌肉抽搐一瞬,很快又被他强制按下,站起身面色阴鸷瞪着云嫣。 “你今天突然过来找为父,可是王妃叫你传话?” “父王猜得没错,母妃让妾过来给父王吃个定心丸,世子已经回到京城月余,不日就会为父王增添助力,还请父王放心。”云嫣当传话筒做了三年,对康王爷的性情还是很了解的,知晓他自负又懦弱,唯利是图却贪生怕死。 她轻易两句话,就拿捏住了康王的软肋。 “铮哥儿回来了?”康王喜不自胜。 大概顾铮是 他最得力的儿子,年少成名给他带来莫大的荣耀,所以他自然而然倚重顾铮。 “太好了。” 云嫣知道他说的好是什么好,燕王来一趟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说出的消息无异于给他的死亡之境带来一线生机。 可是莫说顾铮回京瞒着康王是为了自保,就算顾铮想保他,那也得看康王这样的捞不捞得出来了。 “父王这里若无事,妾便先回去了,世子说了,如今行事还需小心,妾也是捡了肃亲王出征的时间,特地来狱中看望父王的。” 一提起肃亲王,康王脸色复又沉黑下来,摆手让她走。 “没什么事,之后就不用来了,安心等铮哥儿起事。” 云嫣恭敬行礼,“是。” 她走出诏狱,沾染了血腥之气的桐油玄铁门,燕王爷还未离去,除了他,他身侧还站了一位熟悉面孔。 正是定国侯府的小七爷。 云嫣走到康王府马车前,两位相谈甚欢的人突然扭过头来,齐齐望向她。 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目含诧异。 “姑娘怎在此处?” 云嫣想躲也没处躲,更何况上次那种情形,小七爷应当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见到救命恩人 故意当做没看见,怎么都说不过去。 若是当街遇到,按照她一贯的习惯,不备厚礼款待都说不过去。 但今日偏偏多了一个燕王,实在让她应付不过来。 太子和肃亲王不对付,身为太子亲弟的燕王,就对付了? 顾淮对云嫣不可谓不心狠,前有缦河绑架被定国侯府七爷所救,后有被肃亲王当做替身送上允成帝床榻。 若说以往被克制得只剩三分的爱意,此刻都由爱转恨,化成缕缕割破心肠的断刀,每每想起来都是痛彻心扉。 但顾淮害她最起码在明面上,坏也坏得坦坦荡荡。 但燕王就不是了,他的城府深不见底,云嫣在未探清虚实之前,不会贸然和他交锋。 但小七爷话声一出,云嫣就逃不脱了。 “楚世子认识康王府的世子妃?”燕王长眉微挑,唇畔笑意调谑。 “哦,”楚霖笑意温雅,“之前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倒是不清楚她的身份竟是康王府的世子妃。” 楚霖的笑容落落大方,但桃花眼里闪烁的微光叫人觉得意外。 像是刻意伪装的暧昧似的。 云嫣意识到这点,心里也觉荒唐,但一截细细的柳叶眉还是蹙 了几分。 “萍水相逢是缘分,”燕王更露骨地挑明,“不过康王府的世子去世多年,楚世子未必没有机会。” 楚霖瞥了云嫣一眼,见她垂着脑袋不答,面色羞窘,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和为难,“还请燕王慎言,臣与世子妃只有一面之缘,臣对世子妃没有非分之想。” 所谓欲盖弥彰。 云嫣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但燕王看来和楚霖关系不错,闻声竟然没有反驳和呵斥,而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楚霖的肩,“本王都依你,谁让我们楚世子才华横溢又智计百出呢?” 不知是不是楚霖的缘故,燕王没有过多为难云嫣,径直上了他的马车。 而楚霖则被抛下,和燕王告别。 这下云嫣更没有理由不打招呼自己离开。 她朝楚霖行礼,“不知楚世子身份,当日多有冒犯,还请世子海涵。” “不必拘束,”楚霖像是要扶云嫣起来,手臂伸了一半复又收回去,低咳一声缓解尴尬,“都说叫我七郎了,咱们权当朋友相处着。” 云嫣看不透楚霖城府,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面皮有些泛红。 她可不会以为堂堂世子爷这是在害羞。 刚刚在燕王面前的一出戏,让她心生忌惮,此刻也不例外。 她说,“恩人说笑了,是我食言,恩人的衣袍还留在我府上,当日您给我的时候还是新的,如今成了旧的,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若赔您一件新的?” “世子妃何必如此客气,”楚霖不再喊她姑娘,这句称呼比刚才疏离不少,“不过是一件衣袍,不值多少银两。” 就算不值多少银两,放在她身边一件男子衣袍也是祸患,而且谁清楚楚霖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云嫣下定决心回王府后就把那件衣袍烧了,以防被人留下把柄。 她也没否决楚霖的话,只道:“楚世子说得是,送衣袍不合礼数,那世子爷想要什么答谢,正巧今日碰上,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世子去铺子逛逛?” 四目相对,云嫣眼底一片澄净坦荡,楚霖黑眸幽沉,深不见底,叫人猜不透他心底想些什么。 但他十足聪慧,猜到云嫣的话中之意,“早听闻世子妃是巾帼,全京城的生意凡是赚钱的,没有你不涉及的,今日我恰巧有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世子客气,请。” 出了诏狱,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 第73章 又当又立 朱雀大街上繁华依旧,宽阔的市街两旁都被商贩挡住,往来行人如织,中间过一匹马都要放慢步子。 楚霖的马车行在前面,见前面拥堵,示意马夫稍停,他下了马车,转身朝云嫣的马车走去。 马车停顿,蓁迭撩开车帘,在云嫣耳边道,“小姐,楚世子过来了。” “前面路况拥堵,世子妃可愿下车随我一同步行?” “好。” 云嫣和楚霖的马车都被马夫送到空旷地带。 蓁迭和楚霖的小厮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相顾无言。 “这香囊看起来不错,和世子妃极为相称。”云嫣男装出行,除了身形矮了些,容貌却是清俊无双,楚霖长眉入鬓,外人瞧去,两人是一对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摊位上的老汉惊诧抬眼,似乎是刚刚那道“世子妃”惊到了他。 云嫣接过楚霖递来的香囊,佩戴在楚霖腰间原来挂玉佩的地方。 手指暧昧一勾,动作顺势掩盖刚刚老汉的疑惑,“说好要感谢楚兄的,楚兄给我买多不好意思。” 小动作和话音里的玄机都被楚霖留意到,但云嫣挂香囊时楚霖虽然没制止,手指却好像刻意挡了玉佩一下。 “云兄 还是太认真了,咱们之间不拘俗礼。” 他没再摘香囊,老汉也没多说。 最后云嫣也没让楚霖买。 也没意识到后面一直有人跟着,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香囊。 这一趟,云嫣请楚霖去醉仙楼天字房用了午膳,又特意去碎玉轩挑了几件珠宝首饰,古玩玉器给楚霖带着。 “云兄给我带首饰有何用?世子府又没有掌家妇人。”楚霖戏谑笑道。 “楚兄已经及冠了吧?现在还没娶妻?”预料到楚霖是孤家寡人一枚,但没想到真是如此。 “及冠已逾四年。”楚霖丝毫不觉尴尬,“国事未定,不敢娶妻耽误人家。” “可惜了楚兄这样一张俊容修面,还不尽早成家,以后没有子嗣难道不会遗憾?” 云嫣所说确实如所想。 楚霖所说国事未定,就是前朝君主手中丢掉至今还未收回的燕云十六州。 定国侯府一门忠骨,驻守北疆,唯有七子楚霖在京,朝堂波谲云诡不比边疆战场厮杀容易,可见楚霖也活得很是艰难,才能说出不娶妻这种话。 “不瞒云兄,我的六个哥哥也都未娶妻,时刻等着战死沙场。” 云嫣闻声心神震颤。 “定国侯府 果真忠肝义胆,为万世之楷模。” “比不上肃亲王,若不是他瞒住官家偷袭北越,边关恐怕都是败绩连连。” 现在提及顾淮。 云嫣心里不舒服。 但又被楚霖提到,她自然想起当日京城邸报的内容。 那一天,正好是她险些受辱的日子。 “云兄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见云嫣不回,楚霖用扇子轻轻在她面前摇了摇。 “楚兄说得是,肃亲王骁勇善战,智计百出,是大荥王朝不可多得的将才。” 接下来楚霖又说了什么,甚至到送她回康王府,云嫣都听得心不在焉。 “云兄赠我厚礼三千,我也赠云兄薄礼一件。” 放在云嫣手中的,是楚霖手里半月形的玉佩,兽中之王的一半。 云嫣很难不让自己想偏,也怕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又是在康王府外面。 虽然她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 “厚礼三千称不上……” “云兄别谦虚,三千金得有了吧?” “玉佩不能收,下次有机会,楚兄也请我一顿盛宴,权当归还了。” 云嫣拉开和楚霖的距离,拱手告别,直到看见楚霖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内,她才迈步往侯府走去。 结果 还未抬步迈上石阶,旁边一道重力就把她拐了过去。 幽深的灌木有昆虫鸣叫声,捂在她唇上的一双手虎口上有厚厚的茧,显然是常年握剑所致。 “阿嫣别来无恙。” 熟悉磁性的嗓音,上一次听见还是在甜水巷隔着墙壁,他含混嘶哑和苏卿雾欢好的声音。 “阿铮?” 尽管府门外灯笼光无比昏暗,云嫣还是认出那道模糊的轮廓,且瞳孔骤然明亮。 她压下心底的震惊和厌恶,晶亮的双眼泪珠渗透。 像是激动,嗓音颤抖。 “你还活着?” 云嫣不清楚他为何隐匿不过月余,突然自揭痛处在府门口抓她。 但短暂惊愕后,她拉住顾铮的手往王府内走,“母亲知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走,咱们去见母亲。” “云嫣,”顾铮大力把她往回一扯,她的身体直接撞到墙面上,剧痛不已,她狰狞了面目,顾铮却一无所觉,重重捏住她肩膀,“不行,我此次回京,不能让母亲和嫂嫂们知道。” “嫂嫂不能知道我理解,那母亲也不行吗?”云嫣装作对一切浑然不知,边说边落泪,“莫非你回京还有什么隐情,官家那里不知道?” 云嫣惊 愕地捂住唇。 “你别多想,我若安置好,一定会回王府。”他叮嘱完,又道,“倒是你,怎么这副打扮,还有送你回来的男子,他是谁?” 云嫣心底咯噔一声,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她暧昧地上前一步搂住顾铮的脖子,如愿察觉他身体一僵,“你吃醋了?” 此刻的云嫣媚眼如丝,声线勾人。 和三年前大相径庭。 如果不是确信是她,顾铮真会以为她换了个芯子。 “我是怕你被人利用。” 他越是厌恶与她亲近,云嫣便越要靠近他。 强制性往他怀里一窝,“不会,他是定国侯府的世子,前段时间救了我一命。夫君你不知道,顾淮那恶魔有多可怕,那日我差点就葬身……” “怎么了?”顾铮拧紧眉。 云嫣却住嘴摇头,“还是不跟夫君说了,往日夫君不在,我才多次受辱,这次夫君回京,顾淮那我要彻底与他断干净。” 顾铮彻底沉默了。 云嫣知道,他大概还在消化她和顾淮厮缠多年的关系。 明面上不提,他还能粉饰太平地告诉自己忍辱负重和她虚与委蛇,但当云嫣旁若无人地提及,他的自尊心就受到了破坏,开始恶心起来。 第74章 惹祸上身 云嫣早对顾铮失望至极,此刻就算顾铮当着她面吐出来,她也不会觉得惊讶。 更遑论突如其来的沉默。 “你可是嫌弃我了?”云嫣拉开和他的距离,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怎么会?”顾铮回应很快,他带着硬茧的手抚摸她的脸,“你别多想,你为了父亲和康王府付出太多了,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就知道夫君对我的感情永远不会变。”云嫣双颊垂泪,却是喜极而泣。 “别多想了,快回王府吧。” 云嫣临到转身,顾铮突然拽住她的手臂。 “别和楚世子有过多来往,你未曾和他打过交道,我自幼和他一起长大,最是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他不值得深交。” “好,夫君说的,我都记住了。” 云嫣表面乖顺,内心却数次冷笑。 顾铮不让她交往的,不仅是楚霖吧?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除掉她,避免她继续丢康王府的脸。 云嫣回去毫无心理负担地一夜安睡。 “小姐,这个香囊,是您丢在窗台上的吗?”蓁迭突然喊住她,云嫣瞧了一眼,睡眼中的惺忪睡意一瞬消失。 那上面的花纹她并不陌生,正是昨天陪楚霖逛街,他说 适合自己的那个。 “谁放在这里的?” 蓁迭见云嫣的神情算不上欢喜,脸色也沉下来,“朱墨拿来的,我去找她!” 朱墨被喊来,耳边是蓁迭的责骂声,她恼怒道:“这不是奴婢送来的,是一大早丢在院子里被奴婢看见了,恰好里面有纸条掉了出来,奴婢看了眼,上面写着世子妃的名字,又见世子妃还在休息,这才放在窗台上的。” 云嫣打开香囊,果真里面写着她的名字。 她首先想到的是楚霖,但楚霖不可能如此冒昧,也不可能两次见面之后就直呼她的名字。 那不是楚霖,就是昨日紧随在她和楚霖身后之人,才能知道两人逛了哪,又留意到楚霖和她的互动。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顾铮。 昨夜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已经足够惹人怀疑,她还道为什么他如此冲动,现在看来早有原因。 其次她想到了顾淮。 但他此刻正在战场厮杀,鞭长莫及,哪有心情顾及她和谁“谈情说爱”。 “怎么了,这个送世子妃香囊的人可是不怀好意?” 朱墨话一出,就被蓁迭瞪了一眼。 朱墨不明所以,云嫣摇摇头,叫蓁迭取上次从京郊楚霖宅子那带回 来的外袍。 当着两个丫鬟的面,亲手烧了。 “好好一件外袍为何要烧了?”朱墨低声,蓁迭白她一眼,“小姐做事,不要多嘴。” 至于那香囊,因为不清楚出处,云嫣也没有随意处置。 不管是顾淮还是顾铮,都得留着,不然后面的戏可不好唱。 “去给母亲请安。” 康王妃一贯是早起在佛前跪坐,徐氏和柳氏还未到,她还未走近,一盏茶就朝她的方向丢过来。 云嫣一避身,茶汤溅了她一身。 “世子妃可知为何本王妃教训你?” “云嫣不知。”康王妃每隔几日就要发疯一次,要是次次都能猜中,那她也真是神机妙算。 康王妃一道冷笑,“你可碰见世子了?” “母亲也见到夫君了?”和昨晚如出一辙的讶异,云嫣轻颦着眉,“夫君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母亲,生怕母亲担心。” 昨晚那么大阵仗,王府耳目又不少,且她主动散布消息出去给康王妃听,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好让她放弃打探昨日探望诏狱中的康王是何情形。 她可不想让康王的死变成一场泡影。 “知道铮哥儿还在,你知晓该怎么做了吧?”康王妃冷冷凝着她 。 云嫣却呆呆摇头,“云嫣不知,还请母亲明示。” “大相国寺的香火钱,还有铮哥儿名下的田产铺子,不都该置办起来吗?这还用本王妃明说?”康王妃理所当然道。 “云嫣不懂,”她嗤笑一声,“夫君回来,怎的还要妾置办,妾与夫君不是一家人吗?母亲此举,是把妾当外人了?” “你现在虽然不是康王府的当家主母,但身为世子妃,若是你夫君身无长物,如何能在京中生存下去?你要未雨绸缪,提前为他打算。” 这是要她心无旁骛为顾铮的未来打算呢。 也是见徐氏那里支撑不来,想要拉她下水。 可云嫣才不愿意。 “母亲说得这些妾理解,但夫君还未回府,置办这些为时过早吧?不若给夫君银两来得妥当。”田产铺子不光是为了顾铮,还是为了顾烨和顾燕以及苏卿雾。 至于银两,也不过是云嫣说着玩玩,她可不会掏银子。 既然是王府世子,那就让康王府的人提携帮助他。 “银两是银两,铺子是铺子。”康王妃不悦道,“莫非你有外心?” “这话是妾要问母亲的,”云嫣突然红了眼眶,拿帕子捂住眼睛,“前三年, 妾为王府花了多少钱都不心疼,怎么会有外心?” “妾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夫君回来,现在他回来,要妾的命妾都情愿给,更别说那些身外之物。” “你能这样想就好,”康王妃脸色缓和,“本王妃让你准备着你便准备着,切勿多嘴多舌。” “但云嫣不同意母亲的想法,”云嫣大胆道,“世子回城没有选择惊动王府众人,那母亲也切勿打草惊蛇,不然世子辛苦营造的一切假象不都毁于一旦了吗?” “这些事妾悄悄准备着,不会让夫君操心的。” “你……”康王妃话音未落,徐氏和柳氏双双心事重重地踏入门槛。 “给母亲请安。” 两人一前一后,康王妃脸色恢复如常。 有这次打断,康王妃一直到结束,都没机会提点云嫣。 让她顺利逃过一劫。 但被后面追上来的柳氏叫住,她满面担忧,欲言又止,看得云嫣替她着急,“二嫂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世子妃可是早就知道,世子依旧安在的消息?” “二嫂胡说什么?”云嫣嗤笑,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这几年夫君连我梦里都不来,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75章 蠢笨二妹 柳氏若不是提前探好了底,不可能开口问云嫣。 云嫣也清楚,但她不承认,“兴许是二嫂派去打探的人听错或者看错了。” “怎么可能?”柳氏捏住了手指,连声喃喃,像是丢魂了。 “二嫂先回去仔细想想,我那还有事,先走一步。” 云嫣拎着今早丢在窗台上的香囊,收回烧掉它的想法。 “世子妃,不好了,外面裕国公府来人了,正往咱府内闯呢。” 燕芷慌慌张张闯进来,云嫣盯住她,“门子为何没拦?” “康王妃身边的花嬷嬷把人劫走了,现在应该在康王妃那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付明兰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偏要做这惹祸精。 “姐姐嫁入康王府三年,臣女还未来府上拜望过,实在是惭愧。”付明兰一副温婉大方模样。 康王妃:“那依你看,造成这副局面的,是你还是我?” “当然不能怪王妃,”付明兰心猛地跳了两下,谄媚娇笑,“也不能怪我。” “那妹妹的意思是怪我了?” 云嫣突然出现,付明兰闻声,立即抬头看去,“惊动了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她眼底一晃而过的轻蔑嘲讽惹人愤怒。 “知道惊动,还来,妹 妹此行是要人诟病裕国公府小姐的教养吗?”云嫣罕见动怒。 “世子妃何必说得这么严重?”康王妃温和道,“裕国公府二小姐特意来拜访,也是想念你这个姐姐。” “是,还是王妃娘娘懂臣女。”付明兰眸底流露出一抹得意。 “对了,二小姐年方几何,可心有所属?” 康王妃话一出,云嫣一咯噔,付明兰是个傻子,康王妃却是精致利己主义。 话音未落,付明兰果真眼神一亮,“不瞒王妃,臣女已有心爱之人。” “是谁?” 康王妃故作好奇。 “是定国侯府的世子爷,王妃觉得如何?” 康王妃顿了一下,默不作声端起茶盏饮了一杯,在付明兰期待的目光中意味深长一笑。 “二小姐眼光是极好的。” “我也觉得极好,只是姐姐却看我和定国侯府世子不般配。”付明兰似有若无地内涵她。 “怎会不般配?情投意合总能比得过门第之见。” 这是在故意引导付明兰这个蠢货越陷越深。 “王妃可是有什么办法?”付明兰瞳仁放光。 “你阿姐不肯帮你吗?”康王妃低咳一声,示意云嫣。 “王妃千万别介意,我阿姐忙于生意,对我这点杂事看 不上眼,若是王妃肯帮忙,臣女以后一定会回报你。” 跪舔康王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死得更壮烈些? “也不是不能帮,定国侯府世子的喜好你可清楚?他平时做些什么?有哪些朋友,如何制造偶遇机会?” “王妃说的是,臣女愚钝,都不知道。” 康王妃笑,“那就回去打听清楚再说。” “多谢王妃,王妃的确比阿姐更好,也不知阿姐怎么能对裕国公府如此狠心的,四年未回家,还能大言不惭让臣女给她让出宅院。” 自以为聪明,朝康王妃告状。 “世子妃,二小姐说得都是真的?”康王妃皱眉,“世子妃做出这种事,可有想过裕国公?” “好歹也是你父亲,如此不忠不孝,真的好吗?” 康王妃似笑非笑。 云嫣回以微笑,“母亲不知道裕国公府的事,妹妹占了妾的院子,妾让她还回来而已。” 说罢瞪了付明兰一眼,“既然得偿所愿,就去一趟我的院子吧。” “姐姐不是不想见到我,怎么还喊我来你的院子?” 付明兰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不想见你,你不是也为爱闯了康王府吗?”云嫣回以她冷笑。 “姐姐不肯替我想办法,妹妹只 能自己上了。” “随你。”云嫣凑近她耳边,“你喜欢康王妃就和她合作,我不会干涉,不过你今天过来,没告诉你娘吧?” “你少打我娘主意!”付明兰突然认真,“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 “我不能控制你,”云嫣讽笑,“追你得偿所愿。” 付明兰“得偿所愿”,出云嫣院子却撞上了苏卿雾。 她没打算搭理她,苏卿雾却堵在她身前不动,惹恼了付明兰,“你这是干什么?讨打?” “小姐就是世子妃的妹妹?”苏卿雾莞尔一笑,十足善意,付明兰觉得不对劲,警惕地看着她,“你谁?康王府的小丫鬟?” “没眼力见,我可是裕国公府的二小姐,你也敢堵我的路?” 苏卿雾伪装出的脾气再好,此刻嘴角也有些抽搐。 “我不是康王府的丫鬟,我是……”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康王府的夫人?夫人不会你这幅妆容打扮吧?小家子气,让开!” “裕国公府二小姐真是可怜,”苏卿雾改变策略,“你以为王妃真心帮你?还是你以为来王府,会有人看重你?你也不过是个任人挪移的棋子罢了,没点用处。” “你……”付明兰被说得面红耳 赤,抬手就要扇上去,“你这贱货,康王妃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东西!” 苏卿雾退后一步,直接让她巴掌落空,摔了个狗吃屎。 付明兰新选的紫色襦裙沾了满满的尘土,钗环散落,披头散发,指着苏卿雾,“你竟敢戏弄本小姐!” 苏卿雾不屑道,“蠢货永远是蠢货,你若是不改变,怎么可能嫁给定国公府世子?” “你怎么知道?”付明兰瞳孔震惊地瞪大,“我没告诉过你,你怎么知道?” “现在二小姐肯跟我走一趟了吧?” 付明兰稀里糊涂地跟着苏卿雾往她的院子里去,看到那金碧辉煌镶着夜明珠的牌匾,一时间目瞪口呆,“这是你的院子?”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就是云嫣也没有这种待遇,可见她在王府很受重视。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苏卿雾面对付明兰这个智商堪忧的人松了口气,“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帮你寻得如意郎君的就好,别的不需要知道太多。” “那你知道定国公府世子的喜好?知道他平时爱去哪 第76章 不愿放弃 “什么其他方法?” 付明兰不懂,“追求心爱之人不应该这样做吗?” “生米煮成熟饭懂不懂?”苏卿雾轻笑,“定国侯府是什么人家?文武不通婚,裕国公是文官,世子虽然文武双全,但也是武将出身,世俗眼中就算你追上又如何?世子也不一定会娶你。” “文武不能通婚?”付明兰过于激动起身带动椅子摔在地上,“本小姐为何没听过?云嫣是我爹大女儿,为何她能和世子姐夫通婚?” “你长姐是从江州出嫁的,可不是丞相府,江州有一叔父是武官,世子妃是记在她名下出嫁的。”苏卿雾提起的这些话,云嫣从没告诉过裕国公府的任何人。 付明兰警惕,“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到底是谁?” 当然是床第之间从顾铮嘴里套出来的。 床上随便哄两句,男人什么话都会往外倒。 苏卿雾眉目间难掩自得,可不会把事实告诉付明兰。 “我是世子的远方表妹,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生米煮成熟饭,方便快捷,而且定国侯府世子想反悔也无用。” “为何无用?”付明兰爱慕一个人,不想算计 他,但自己又舍不得放手。 “定国侯府镇守边疆,定国侯府男儿都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一旦你怀上他的子嗣,这婚事就板上钉钉了。” “真的吗?”付明兰双眼迸射出欢喜,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和楚霖成亲携手到老的场景。 “不过我也不是白帮你的。” 苏卿雾见鱼儿上钩,也开始说自己的条件,“你看不顺眼世子妃吧?我也碰巧看不惯。” 提到这点,付明兰拉下脸,“她和你有仇?” “是,有仇。”苏卿雾似笑非笑。 “你要通过我搞她?”付明兰眼神防备。 “你和我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吗?”苏卿雾拍了拍她的肩,“你希望你长姐过得好,回裕国公府同你抢夺财产?” “我不想!”付明兰回答得又快又急,回过神才察觉好像中了苏卿雾圈套。 “这是我们家的事,和你什么关系?” “优柔寡断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我说的这些,世子妃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以为呢?她真的有把你当亲妹妹吗?你心里好好掂量掂量。” “我也是为了你好,”苏卿雾最后叮嘱,“世子妃还会 回府吧,你把这药放进她吃的东西里,茶水糕点,随便一样都行。” “她和我不亲近,我送的东西她根本不会动。”付明兰没接。 “那你不想嫁给定国侯府世子了?” 一句话让迟疑的付明兰接过苏卿雾手里的药包,“你什么时候帮我?” “时间你自己找,选好传信给我,我帮你制造机会。” “行。”付明兰握住那个药包,好像握住了下半生飞黄腾达的机会,死死揣进衣袖里,掌心蜷握起一点都舍不得撒开,握到油纸都泛湿。 “小姐,二小姐刚刚从苏夫人那里出来。” 蓁迭报告,“瞧着似乎很激动,好几次差点顺着路边走到湖里去。” “看来是苏珍娘许了她什么好处。” “小姐,二小姐真会算计,一计不成居然还找到王府来,而且还是个墙头草,随便就被人忽悠了。” 蓁迭看不起这种人,但一点都不同情她。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想搭档苏珍娘算计本世子妃那就成全她。” 有今天付明兰的闹剧,云嫣傍晚顺理成章回了裕国公府。 晚膳一家人坐在一块,相比上次寿宴少了几个姨 娘和孩子,裕国公酒没喝两口就提醒她起来。 “云嫣啊,你妹妹的婚事……” “妹妹的婚事,是郎情妾意,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云嫣放下筷子,轻笑着看低着头一反常态当缩头乌龟的付明兰。 “你胡说!” 她面色涨红,挥手就把桌上的碗摔碎在地上。 云嫣佯做受了惊吓地拍拍胸口,避开碎裂的瓷片,“本世子妃说什么了?” “定国公世子还未见过我,怎会不喜欢?”伤了她自尊心,付明兰自然不愿意。 “妹妹这么激动是不自信?” “我没有。” “没有就好,”云嫣轻笑,“我正巧认识定国侯府世子,还曾和他称兄道弟,看你心诚,愿意帮你一把。” “真的?你不会是骗我吧?”付明兰一天接收到三个橄榄枝,不觉得欣喜,反倒害怕起来。 “既然你不信,那就当本世子妃没说。”云嫣莞尔一笑,“爹看到了,不是本世子妃不乐意帮忙,而是妹妹认为我别有用心。” “放肆!”裕国公府一拍桌子,把站着的付明兰吓得一阵哆嗦,“你求婚事,你阿姐特地回府帮你料理,怎的 ,又不满意了?” “父亲说什么?”付明兰脸色发白,琢磨着下午苏珍娘说的话,“姐姐帮我,我当然愿意,就是听说定国公府世子清绝斐然,爱慕者众,姐姐是康王府世子妃,成婚后不可和外面男子交往,怎的也会和世子称兄道弟?” “是啊,阿嫣你怎么会结识世子?”付明兰所有的智商都用在对付她这个长姐身上了。 云嫣心底冷笑,面上镇定。 “世子也是人,需要吃穿逛街,本世子妃铺子钱庄开满京城,认识个人又有何稀奇?” 别人说出来傲,可云嫣说出来货真价实。 裕国公府也没人敢反驳。 但气氛诡异地沉静下来。 还是梅氏率先解围,“大小姐说得是,咱们家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小姐才是。” “诶呀二姐,你不是喜欢世子喜欢疯了吗?怎么现在送上门了你又犹豫了?你若是不想嫁,那就让大姐姐介绍给我呗?” “不行!” 又是一道冷喝,这次的付明兰语气又多了一分急切,“你二姐婚事还未定下,怎么轮得上你?快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 “二姐小气,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的!” 第77章 奸计陡生 “谁说我不愿意?” 付明兰急得交握的双手都陷进了肉里,“就算我不要,也轮不上你!” “凭什么?”付翠兰撇着唇,“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两女不侍一夫,更何况我是你亲姐,你懂不懂礼义廉耻?”付明兰不懂付翠兰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恼羞成怒至极,付翠兰看见她恨不得吃人的眼神,吐吐舌头坐下,不再与她较真。 “大小姐,是二小姐鲁莽,你可千万别和她斤斤计较。” 梅氏狠狠瞪付明兰一眼,这次付明兰不敢再放肆,“是我刚刚太激动了,给阿姐赔不是。” “嗯。” 云嫣冷淡回应。 夜里她刚刚回烟煴阁,沐浴完毕,正要上床休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破刀声。 刀锋刺穿横木的声音阴寒刺骨,云嫣闻之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蓁迭和暗卫守在门外,暗器破空声没惊扰任何人。 云嫣从后院杂物房里搜罗出一根两三米长的竹竿,时间太久远了,最初拿出来时灰尘遍布,她小心擦了擦,拎出去正巧蓁迭出来,压低声音拉住她手,“小姐,二小姐刚在院门那转悠呢。” 云嫣顿了下,不动声色“嗯”了声,长袖撸到 手肘,“见机行事。” 竹竿顶端被劈开,没有飞檐走壁本领的云嫣,用竹裂夹住最上面的把柄夹住。 “哐啷——”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休息了,您不能进啊。” 暗器落地和蓁迭阻拦付明兰的声音争相响起。 “蓁迭你这死丫头片子休想骗我,姐姐屋里明明还没灭灯,你让我进去,姐姐!姐姐!” 云嫣迅速捡起地板上的暗器,没来得及细看上面的花纹和纸条,迅速塞进枕头底下。 蓁迭不太认真地拦了两下,听见里面的两道低咳,手臂一软,让付明兰进去了。 云嫣正端坐在圆桌前,气定神闲给自己倒茶,唇角抿得很紧。 在幽黄烛火映照下,侧脸的线条有些冷凝苍白,从付明兰的角度看去,她很像位气势凛然的女鬼。 付明兰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也矮下去。 “阿姐没睡,为何叫蓁迭拦着?” “这是本世子妃的房间,不管睡没睡,不都得先经过主人允许才能进来吗?” 付明兰闻声哑口无言。 她脸皮上有些挂不住,默了两秒,盯住云嫣的杏眼眨了下,声音里带了一丝笑,“忘了说,今天来姐姐这,是特 意为了给姐姐带酒的。” “本世子妃不喝酒。”云嫣佯做冷漠。 “是湘云楼新出的桂花甜酒,妹妹特地买来孝敬姐姐的。” “孝敬?”云嫣哂笑,“妹妹往日可不是这种性子啊,师出反常必有妖,酒中有毒,还是酒中有药?” “大姐姐怎能如此想我?”付明兰俨然生气模样,拎出酒壶酒杯,就要把酒水往里面倒去,大有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 “那妹妹先自罚三杯,这样总可以了吧?” 成年女子的手掌大小的金樽玉壶,珐琅攒丝花纹,青瓷白底,酒液醇香,付明兰也许自己未留意到,她倒酒喝酒,眼珠乱窜,像是不服酒烈,猛然灌进肚中,脸色夸张。 虽然这三杯都未倒满,只到茶盏的一半,但小小酒壶也已经还剩一个底。 “阿姐这次可以信了吧?本小姐是舍命陪君子。” “君子难当,只要没有害人之心就好了。”云嫣把剩下的酒液尽数倒入茶盏之中。 茶盏边甫一碰到唇角,云嫣就掀起眼皮,凌厉的目光看向付明兰,“这酒味道好像不太对?” "哪里不对?”因为太过慌乱,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紧张还未散去,云嫣弯唇一 笑。 “正宗桂花酿的酒,甘甜爽口,却不甜腻,这桂花酒像是临时勾兑的,有甜味,却腻得发慌。”云嫣看向付明兰,灵动的手指转动着茶盏,似笑非笑,“妹妹没有感觉吗?” “没,没有,”付明兰抠着手指,“兴许是桂花不新鲜,或者是酿酒时候未到就开窖了。” “兴许吧。” 云嫣转了两下茶盏底部,在付明兰期待的眼皮底下,高深一笑,“既然是妹妹的好意,那我一定不能辜负。” 说罢真的一饮而尽。 “姐姐,你怎么了?” 不多时,云嫣手肘撑在桌面上,不断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皮上下打架,眼前模糊一片,喊付明兰,“我头有点晕,这酒许是有些醉人。” “也许是度数有点高,怪我,买的时候没问清楚。” “这也怪不得你,”云嫣声音细若蚊蝇,且越来越低,“个人……体质问题,不然……为何你喝了没问题。” “是啊,”付明兰过来扶云嫣,“那我扶阿姐上床休息可好?” 云嫣被付明兰扶住,神志不清地扶住她的手臂,走路摇摇晃晃,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倾斜在她身上。 付明兰暗自咬牙,刚到床边 就狠狠把她一推。 喘了一口粗气,“长得娇小纤瘦,没想到居然这么重,死驴一样。” 倒在床榻里的云嫣面颊绯红,唇色泛白,发簪没褪,身上襦裙的外衣也没脱,却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可以任人宰割。 “还以为要费更大力气,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成了,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她立马用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来那颗信号弹,摆弄了好半晌才知道哪是头哪是尾,拔线时她嘴角的笑拉到了耳后,腾空而起的璀璨妖紫色信号光,仿佛是庆贺她和定国侯世子成婚的礼花。 后来又返回屋子,给云嫣盖好绸被,还将床角的烛灯都吹灭了。 内室里除了鎏金兽首香炉里迸发而出的香味,和酒壶里残存的劣质桂花香。 再无其他味道。 付明兰步出内室,手里还端着来时放酒的托盘。 正要出院子,被如厕回来的蓁迭大声喊住,“站住!” “二小姐,大小姐睡了?”咄咄质问的语气,让付明兰脸色不好。 张口便讽刺道,“你进去瞧瞧就好了,不过你们家大小姐有些醉酒,我扶她躺下了,怕扰了她休息,烛灯本小姐 第78章 困兽之斗 蓁迭一脸防备地望着她。 满脸都写着:你有这么好心? “酒壶里装得是什么酒?你在里面下了毒?”刚刚被安排临时退场,是云嫣的主意,这下看到酒壶,蓁迭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顷刻激动起来。 “拿过来我看看!” 蓁迭上手就抢,在保护云嫣这件事上她向来凶巴巴的,一丝情面不留,手无缚鸡之力的付明兰怎么比得过她? 酒壶抢夺间落在蓁迭手中,但也因为用力过度一时手滑,碎在了地上。 里面几乎已经喝空,一滴酒都没滴出来。 蓁迭只能嗅到一点残存的酒气。 像是桂花,但味道又奇奇怪怪的。 “你砸碎了我的琉璃玉壶!价值五百两黄金,蓁迭你这贱婢,你必须赔我!” “酒壶而已?比得过我家小姐的命?!”蓁迭没放过付明兰,拽住她手往内室跑,“放肆,放手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敢碰本小姐!撒手!” 付明兰高亢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动手间,付明兰的钗环甚至散了一地,蓁迭硬拖着她往里走,见实在难脱身,付明兰索性扒住门槛,求饶道,“若你不信,本小姐即刻派人去请大夫可好?” “ 不过你先要进去确定下你家小姐的情况。” 罕见的示弱,让蓁迭满腹狐疑,但她顿了下,几乎立刻松开了她的手。 “不准跑!” “谁要跑?”付明兰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肩膀,这死丫头片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蓁迭进去确定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脸上的紧张担忧褪去了几分,付明兰翻了个白眼,嗤笑,“怎样,没问题吧?” “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症状,你说要去请大夫,快点!” “好好好,”付明兰冷笑三声,“那你先进去照顾大姐,我这就去了。” 蓁迭看着她离开,就回到了内室,正绞着帕子替云嫣擦拭额头,突然听到外面门被关上的声音。 屋内烛火幽幽,随着敞开轩窗涌进来的风,烛火上的火苗也在一晃一晃。 照得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拉长颤抖,像是鼓满的风箱,蓁迭还未来得及回头,一股重力猛地掼在她头顶上。 蓁迭身形一歪,最后未阖上的眼里,看见抱着茶碗朝她冷笑的付明兰。 云嫣和蓁迭再度醒来,是被浓烟呛醒的。 蓁迭脑后还是一片剧痛,见云嫣迷迷糊糊的,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床塌上的云嫣 。 “用帕子沾水捂住口鼻。” 被浓烟呛得,云嫣嗓子一片沙哑。 “啊好……没水了小姐!”蓁迭欲哭无泪地挫败道,“这个杀千刀的付明兰!” 云嫣夜里沐浴前,茶盏里的水都还是温热的。 满满一茶壶水,现在居然空空如也。 用衣袖掩住口鼻,蓁迭奋力推窗子和门。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窗子则被从外面钉死了,蓁迭骂的又凶又急,“小姐,这怎么办?付明兰明摆着要置您于死地。” “戏没唱完,咱们都不会死,别灰心丧气。”付明兰送来的酒的确没问题,她是点了自己的昏睡穴,企图以假乱真,让付明兰和蓁迭都看不出破绽。 那付明兰那包药下在了哪? “小姐,付明兰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根本不足以信任,她根本不会再来救咱们的!” 对云嫣的一番话,蓁迭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信,但此刻大祸临头了,她不能让小姐这么傻傻地任人宰割。 “都怪今日没把青冥带上,追风果真不是小姐的侍卫,关键时刻总是寻不到他人影!” 追风的骚操作她已经领教过数次,今日也不是追风自己要走,而是云嫣支开的。 既怕顾淮从中干涉,又怕她真实的实力暴露出来,引起付明兰的戒心。 冷静下来,云嫣细想,她没有武功,也不会舞刀弄枪,更没有十米大刀破窗而出。 她手摸到枕头上那个暗器,顶部异常尖锐。 只能拼命一搏了。 但云嫣臂力有限,第一次甩暗器没扎透就掉在地上了,而窗子被厚厚的木板封住。 后来蓁迭跟着试了几次。 弄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 最起码能进来空气了,而窗子这边火势还没蔓延过来。 “拿硬物砸砸边缘。” 砚台刻刀还有云嫣收藏的石头,都被搬出来派上用场。 到凿出一个脑袋大小,凌空一道剑声突然朝两人的方向劈来。 “趴下!” 云嫣拖着傻愣愣的蓁迭趴在地上,破裂的门板噼里啪啦掉在窗台、桌案,还有他们身上。 有些带着烈焰的温度,烫得两人直不起腰来。 “世子妃,蓁迭。” “滚!”蓁迭真伤到了,“你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先带你们出去。” 云嫣和蓁迭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裕国公府一处闲置荒芜的院子里,身边是追风打来 的水。 蓁迭口中骂骂咧咧不止,追风背着剑坐在房檐上,充耳不闻。 反正蓁迭的准头不好,想往他头上扔瓦片都扔不准。 良久,蓁迭力竭,主仆两人互相为彼此背上敷药之后,蓁迭语气突然凝重,“小姐,咱们不能让苏珍娘得逞!” “静观其变。” 云嫣坚信,付明兰没把苏珍娘送的药下在酒里,那这出戏还没唱完,过早露出马脚,岂不会打草惊蛇。 “追风,付明兰纵火之后,可有出府?” “属下回来时,瞧见付姑娘往梅夫人的屋子里去了,并未出府。”追风翻墙而下,因着蓁迭瞪他,他只站在门槛外,隔着窗子和云嫣对话。 “苏珍娘可有动作?” “苏珍娘今日去了一趟甜水巷,大概是托世子爷去帮忙了。” 追风这样说,那就是没听到全话? 云嫣眼神隐隐凌厉,追风拱手,脸色赧然,“话说了一半,世子爷追出来,属下才没听完。” “是否暴露?” 云嫣更担心这个。 “没有,属下做了伪装。”易容或者面罩,但有其一,都可。 “继续盯着。” 追风:“是!” 一行人连夜住进了云嫣名下闲置的庄子。 第79章 孤胆绸缪 接下来几日,裕国公府传出消息。 康王府世子妃回府后,因突然走水,院子付之一炬,主仆几人全部命丧当场。 走水当日。 “娘,云嫣和蓁迭的尸体没找到怎么办?她们是不是已经逃了?” 梅氏看不惯付明兰慌慌张张不成器的样子,迎额给她一个暴栗,“当初做得时候怎么来的胆子?烟煴阁你不是一直囔囔着要去住?” “娘,你别敲了,打我有什么用?” 付明兰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乱窜的精光和恐惧。 但更多的是畅快。 谁让云嫣前段时间那么嚣张?烧掉她院子,看她怎么狐假虎威! 但付明兰又担心,云嫣没被火烧死,会不会卷土重来报复她们? “你的婚事还没着落,怎么就敢听从旁人教唆这么干?”梅氏淬她一口。 谁料付明兰竟然扬着下巴趾高气扬一笑,“娘您想多了,就算是云嫣答应帮我,那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未必是真心,可是那人和云嫣是死对头,我帮她做成事,她一定会感激我。” “感激你?”梅氏冷笑,“你的婚事有着落了,那你妹妹的呢?还有整个裕国公府。” “云嫣那不是没死吗?” 付明兰还是觉得梅氏太大惊小怪了,“至多等她回来,道个歉不就是了?有父亲在,她能拿我怎样?” 更何况,就放一把火烧她试试,又不是真烧,苏卿雾给的药她都没下进去,这次算便宜了她。 而且她放火烧了云嫣,比起用药迷晕,岂不是效果更好? 她自得不已,甚至起了心思将没用完的药包销毁。 隔天兴高采烈地去见苏卿雾,没心情和她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把戏。 直接进入主题,“定国侯府世子呢,你答应帮我见他的。” “我交给你的药包,下在她饮食中了吗?”付明兰太过兴奋,一时间忽略了苏卿雾表情的古怪之处。 “下了,怎么了?” “你一把火将云嫣烧死了?”苏卿雾语气幽幽,声音又冷又低,无故令人发毛。 付明兰这才有所感触,感觉布料遮挡下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神开始躲闪。 “有什么问题吗?” “谁让你擅自做主的?”苏卿雾眸光狠毒,“我答应帮你的前提,是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不是让你擅自主张!” 付明兰被她提上的嗓门惊了一下,猛地哆嗦一下,说话磕巴起来,“那…… 那怎么办?” “你还傻乎乎传出云嫣已死的消息?”苏卿雾语气里满满的不屑,“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裕国公府不会是想连棺材都不替她买,也不发丧,让全京城看你们的笑话?” “康王府又该如何?还有云嫣名下的铺子庄子,该如何处置?” 付明兰起初被她唬住了,可是仔细琢磨着,才咂摸出她的别有用心来。 她倏然瞪大眼珠,胆子也大了一倍,“云嫣还没死,你们就惦记起她亡后家财了?” 云嫣没死,苏卿雾早有预料,她派去打听的人,说付明兰那个蠢货,连云嫣主仆尸体的去向都未交代。 陡然被戳穿心思,苏卿雾脸色掠过一丝不自然。 强自辩解,“我在说你思虑不周,你是想找死吗?找死不要拖上我。” “怎会牵扯到你,我从未跟她提过你。” 苏卿雾又在心底暗骂一声蠢,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蠢笨吗? “虎毒尚不食子,她和我是亲姐妹,就算再大仇怨,也不会杀我吧?” 的确不会杀你,但会整你。 苏卿雾深吸一口气,不愿和付明兰这样的蠢货斤斤计较。 “你也不必跟我耍这些把戏,实话同你 说,那药物是媚药,不得纾解还会毙命,若她真中了,身边没有男子,你觉得她会不会死?” “不会吧?”付明兰眼神躲闪,却不肯实话实说。 苏卿雾见状讽笑,昨夜放出信号弹,她本打算将她安排的人和云嫣凑做一处,让顾铮看到,要他切勿优柔寡断,当机立断加快速度除掉云嫣才是。 但昨夜还没出发,顾铮就发现窗外有人偷听,他追上去,却让人给逃了。 再之后,裕国公府传出走水的消息,住在烟煴阁的云嫣不知所踪。 她所有计划化为泡影。 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早知道就不该和付明兰结为盟友。 “你不怕云嫣暴尸荒野?丢你们裕国公府的脸?”苏卿雾见她嘴捂得严实,试探道。 “她可是出嫁女,就算要丢脸,丢得也是康王府的脸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不是这样说,当日云嫣出事是在裕国公府,外人只会把罪名扣到你们头上。”苏卿雾口吻咄咄。 “那怎么办?”付明兰浑身抖个不停,慌乱让她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往外说,也顾不得隐瞒药物的事了,“药包我没加进去,那她总不会死了吧?也 许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现在你才肯实话实说。” 苏卿雾推开她就走,“找到云嫣之前,这件事免谈 。” 不知道自己出事,康王府的人是如何处置的。 是会私吞她的家财,还是装模作样派人去裕国公府替她主持公道? 云嫣并不慌张。 上官倾百两一壶的好酒送来给她见客,“西市新开的药店,可否让小弟参股?” 上官倾今日打扮分外用心,面若刀裁,色如春晓,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 “上次让于归阁寻的女子,可否寻到?” 上官倾原本轻袍缓带,企图勾搭一下云嫣,此刻猛然收敛,“肃亲王不都送来一只手给你赔罪了吗?你怎么还能找到?” “那回春堂只能和上官公子无缘了。”云嫣面色无任何波动,刀枪不入的样子瞧着恁没意思。 “机速房和于归阁井水不犯河水,云姑娘你这是要我和机速房对着干啊?” “我给了厚礼,上官公子也给了承诺,如今却食言?咱们这合作还如何继续下去?” 上官倾神色逐渐变得灰败。 于归阁之所以能和机速房并立,而不被朝廷剿灭,自然有它的一套生存法则。 第80章 熊心豹胆 若要细说,就是于归阁愿意让出一部分的利益,与机速房形成盟友。 有些人的钱不能赚,尤其是枢密院长官要抓的人。 “云姑娘这就是为难我了,”上官倾神情冷淡,“合作互利,但也得先保得住项上人头。” “上官公子明哲保身,说得到位。” 云嫣回以冷淡一笑。 由此可见蒹葭还活着,只是上官倾也无法交出来,宁肯不要西市回春堂的红利,也要缝上嘴巴。 云嫣带蓁迭回到庄子,黑色槐木小门被划了三四个十字刀口,上面还用生漆画了字。 “谁画的?”蓁迭怒道。 云嫣望见却是瞳孔一缩,上面的字和那日纸条上写的一模一样。 她以为只是恐吓,并没当真,没想到似乎是真的。 青冥脚程快,骑马飞过,下马将买来的新鲜食材拿下,蓁迭接过来。 青冥上前查看刀口,“这是孤月派的月牙功。” “月牙功?” “顾名思义,孤月派所有弟子,用的刀都是月牙形的,”青冥将自己的刀比在上面,可以明显看出区别,“中间力道深,边缘力道浅,都是左撇子。” 青冥也扫到门上的字迹,脸色凝重。 “小姐之前可有收到过 威胁?” “有。”云嫣把之前捡到纸条的事说了。 青冥闻声颔首,“那我和追风今晚轮流守夜。” 夜里刀枪攻击声四起,本就没睡熟的云嫣瞬间被惊醒,并不坚固的屋顶瓦片碎裂,耳边噼里啪啦。 外面咚咚咚传来脚步声,蓁迭身体在抖,“小姐,外面人太多了,青冥追风都受伤了。” “走。” 云嫣和蓁迭从后门离开,临走前往房梁上丢了颗石子,正和刺客缠斗的青冥和追风听见动静,也不恋战,避开众人,飞身朝云嫣主仆两人的方向飞去。 马车就在院子里,却也来不及牵,青冥和追风一人拎着一个,但追风伤在肩膀,拎着蓁迭十分吃力,后面很快有歹徒追上来。 追风被砍中,两人重重跌落下去,顺着坡滚落。 身后追赶者越来越近,青冥顿了下,被云嫣催促,“先去救他们。” 两人在竹林里穿梭,速度虽然快,但躲避歹徒也十分吃力。 青冥守在坡底,云嫣站在坡上,蓁迭和追风刚刚被救上来,一行四人就都被瓮中捉鳖了。 四个人被绑在马上,几乎是倒挂的姿势,头发都能扫到地面,马蹄声声,扬起的灰尘扑了四人一脸。 一刻钟 后,黑幕之中多了一间寨子,周围黑洞洞的,是木头架子围起来的,四人被像牲口一样拽下来拖在地上,丢进一间不大无窗的柴房里。 没有光,只是砸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柴房里不是没有人,屁股下面垫着别人的肉饼。 发出哀哀呼声,顺带被扇了好几巴掌。 “什么人啊,挤不下啦。” 追风和青冥沉默,有人摸到他们的剑立刻瑟缩,被推挤的云嫣和蓁迭身上也少了几道力。 沉默半晌,有人因为食物吵起来,蓁迭拿出肉脯,诱哄从他们嘴里套话。 一块肉脯被四五个人抢过去分食,狼吞虎咽。 “山寨上人吃尸体,”咀嚼声含糊,“咱们都得死。” 送饭只有一个铁窗口,盘子大小,送饭人来时,云嫣蓁迭抓住来人送饭的双手,青冥趁机用剑敲晕他,抓住他脖子,从腰上摸到钥匙开门。 “快跑。” 云嫣唤众人,开门一瞬间光亮照到他们身上,才发现很多人腿断了,只有极少数人愿意跟他们走。 罢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她也不是救世主。 寨子人听见动静追上来时,云嫣主仆四人已经躲进了竹林里的小坑里。 等危机解除,跟出来的七八 个人只剩下三个。 趁着月色往回赶,云嫣跌跌撞撞,拨开茂盛的竹林,生怕晚了,追风背上的伤救治不及时。 不知跑了多久,迎面撞进一道炙热坚硬的怀抱里。 蓁迭“啊”了一声,大喊,“王爷!” 云嫣灰头土脸,裙衫上脏兮兮也皱巴巴,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面前人是顾淮。 抱住她,“跑什么跑?” “你怎么回来了?” 云嫣窝了几秒就立马推开他,“你不是在锦州?” "不回来还不知道,你逃跑和无头苍蝇一样。" 来不及斗嘴,云嫣慌道:“你身上有药吗,追风伤了。” 一切安顿好,云嫣被顾淮拽到一处平坦地,他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旁边是支起的火架。 上面有几只烤得正香的兔子,油呲呲地冒,滴到烧得正旺的火焰上。 云嫣晚上被吓到,灶上做的什么都没碰,夜里一路逃亡,刚才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见了兔子直冒口水。 伸手就去够。 中途被顾淮拍掉,“先擦手。” 湿帕子一根根捋过她手指,云嫣一边吃得嘴巴鼓鼓的,一边撇过眼去瞪顾淮。 “瞪什么瞪?把眼珠子收回去。” 极致的恐惧之后,云嫣心底的 情绪亟待宣泄,一脚踹在盘腿坐着的顾淮腿上。 这放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今日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发什么疯?” 顾淮扼住她捏着兔腿的手腕,手指使不上力,兔肉摇摇欲坠,云嫣眼疾手快拿嘴叼住,差点咬住顾淮手指。 这情状把顾淮逗笑,嗤笑一声,“馋猫。” 骨头肉一起往嘴里塞,很不舒服,她含糊瞪顾淮,“松开。” “你喂我,我就松开。” “你没手?” “老子出征两个月,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你伺候一下怎么了?” 云嫣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回王府。” “那你不许吃了。” 手腕上用力,嘴里没啃干净的骨头直接被甩出去。 云嫣去敲打顾淮,结果被裹进他外袍里大力吻住,头顶是浩瀚的星空和圆月,云嫣瞪大眼,感觉衣服被解开。 拴在一旁的战马转了个圈,掉了个头。 心里有气没处发泄,身体却随他软下去。 最后拥住她,云嫣去挠他背,突然摸到了一个凸起的疙瘩,又摸到了一个坑。 她的手顿住。 “你受伤了?” “战场厮杀,有什么奇怪 第81章 意外之祸 她一摸上去,顾淮一道闷哼,“别碰。” 云嫣要收回手,手腕又被锁住。 “干嘛,放手。”她微微拧紧眉,小脾气上来。 躲在附近竹林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看头顶的月亮,还是旁边晃着屁股的马。 云嫣不知道这些,一脚踹开顾淮,他身上裸着,外袍披在身上,云嫣趁机卷了他的披风把自己裹起来。 火架噼啪作响,火星越来越暗。 霸道的手重新把云嫣按进怀里,“你们女人因为什么生气,我们男人总是猜不透。” 云嫣冷哼一声,“肃亲王日理万机,劳苦功高,何必为这些琐事耗费心思?” 顾淮欠她的多了去了,棉衣的事,蒹葭的事,还有送她去行宫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单拎出来就让人恨不得啖其肉,吞其骨。 回应她的是一道冷嗤,“那你便日日回庄子上住着,下次遇到歹徒本王不管?” 云嫣愣了下,余光瞥见顾淮在嚼肉。 刀削斧刻的线条在火光月光交相辉映下硬朗而冷厉,透着一股说不出口的寂寥。 如山间雪,云中月,高不可攀。 顾淮本来还在吃肉,企图用香味诱惑一下云嫣,但没想到,怀里暖哄哄地又拱 进来一个躯体。 他动作一僵,云嫣在他耳边瓮声瓮气。 “我要去康王府上住。” “吻我。” 他幽潭一样的黑眸,单是映着火光就足够令人心动。 云嫣顺遂地吻上去。 路上云嫣和顾淮两人同乘一骑,她起初还把手撑在马背上想拉开和身后男人的距离。 但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路也越来越颠。 她极度怀疑顾淮是故意的。 身后胸膛温度很高,顾淮结实的臂膀绕过她胸前,她悄悄红了脸。 到肃亲王府是丑时。 肃亲王府整两个月没有主人。 刚到府门前,云嫣就看清下人簇拥着的林眉。 桃红色织锦云纹褙子,下身月白色缠枝纹襦裙,髻上黄金彩蝶簪,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见云嫣也在马上,眼神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初。 “王爷凯旋而归,可喜可贺。” 顾淮翻身下马,伸手去抱云嫣。 后者推了推他手,自己扶着马鞍小心翼翼地下马。 手中一空,顾淮脸色老不好看,回头见林眉还杵在门边。 “怎么还不休息?卯时陪本王去宫里见太后,你起得来?” 虽然语气不好,但能听出来是关心,比对她的敷衍强多了。 云嫣自己找去常住的院子,也没管身后顾淮去哪。 甫一回府,琐事自然浩如烟海。 等顾淮回到洛神苑,云嫣早已睡得香甜。 云嫣迷迷糊糊感觉床边一重,一双手伸进她肚兜。 当机立断拍上去,一声脆响后,自己也醒了。 “你还不够吗?”云嫣声音嘶哑,惺忪睡眼里浓浓的怨气。 “不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他继续,云嫣躲闪到床角也不放过。 “我身上有伤,缓缓行吗?” “不行,你骗我,本王也负伤。” 云嫣:“……” 这一折腾又到天明才醒。 轩窗开着,蓁迭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看起来如忠心的守门神。 “蓁迭。” “小姐。” 蓁迭进屋,云嫣问她,“你在院子里干什么?” 清晨寒气重,谁没事往院子里钻? “肃亲王说了,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洛神苑。”蓁迭扎着丫髻,明明睡得时间也不长,但双眸晶亮炯炯有神。 “闲杂人等指谁?” “小姐夜里睡着,林姑娘来过一次,奴婢将睡未睡,是王爷将人赶走的。” 林眉过来找她? “现在什么时辰了?”云嫣看了眼铜壶。 “卯时三刻,王 爷和林姑娘刚走没一会儿。” 蓁迭说着,双眸暧昧地眨了两下。 云嫣问时辰也不过是为了今日安排,可没想问顾淮和林眉的行踪。 但在肃亲王府不愁吃穿,安全保障系数升级,她真有点乐不思蜀。 可不打听消息,消息偏偏自己往云嫣耳朵里钻。 “王爷出征前,就和林姑娘成了亲,迄今还没圆房,也难怪林姑娘缠着王爷。” “什么林姑娘,现在不该叫林姨娘吗?” “林姨娘,你说得没错……这事我看好奇也没用,得问清音。” 提及清音,云嫣心底一咯噔。 果然,一刻钟后,清音来送避子汤。 云嫣问这件事,清音神情平淡,“王爷的确纳了林姨娘,但这些事是王爷私事,若是有人乱嚼舌根污了云姑娘的耳朵,奴婢这就告诉王爷。” 云嫣喝完药,以往苦涩的药汁今日却没什么感觉。 清音走后,云嫣依旧盯着拔步床旁边的小榻出神。 云嫣出府处理杂事,被素英拦住。 “王爷有令,未得王爷允许,世子妃不得擅自出门。” 素英是顾淮的侍卫,鹰钩鼻凤眼,一脸大义凛然。 云嫣没自讨没趣。 傍晚林眉一回府,就往云嫣的 院子里来。 云嫣正在看书,忽然看见她站在门槛处站了好久,吓她一跳。 她还穿着亲王妾室的宫装,看起来比平日贵气许多,看着她的眼神,隐约有些凛凛逼人。 “姐姐的好福气,不舍得分妹妹一点?” 云嫣一顿,“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是肃亲王府的人,该从哪来回哪去。” 云嫣发现她阴阳怪气,和几个月前那个温柔单纯的林眉大相径庭,难道…… “你爱上顾淮了?” “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很诧异,你竟然忘记了杀父之仇,这就是爱情的魅力?” 一席话,林眉面红耳赤。 “我父亲被关在诏狱,若不是王爷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我现在就是在教坊司供那些王侯逗弄取乐。” 云嫣颔首,人各有志,她可干涉不了其他人的想法。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和顾淮的感情,我可插不上手。” “你帮我劝劝他。” 说着,林眉低下头似乎拉不下脸,脸涨得通红。 “我劝不了。”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更遑论帮其他人。 顾淮轻则骂她多管闲事,重则惩戒她一把。 “是你把我劝进府里来的。” 第82章 虚晃一枪 速度极快,云嫣甚至没看清她怎么动手的,匕首就贴上了她的颈部皮肤。 “小姐!” 蓁迭端在手里的托盘摔在地上。 上面的碗碟碎了一地。 “别让她过来!” “奴婢去找王爷!” “不准去!” 云嫣朝蓁迭摆摆手,又对林眉道,“我可以帮你劝。”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林眉到临走眼神都是阴恻恻的,蓁迭后怕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姐,您和她有什么仇怨,她看着想……” “看着想杀了我?”云嫣低笑,“她没这个胆子。” 云嫣还在踌躇到底该不该按照林眉说得做,顾淮直接没给她机会,当天都没见人影。 她悄悄问青冥,后者告诉她。 “王爷去越山了。” 顾淮夜里入京,肯定是为了不打扰京城百姓,也省得城门拥堵,耽误百姓日常生计。 卯时进宫,除了太后肯定还要觐见官家,汇报战况。 刚从宫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去见尚在越山的宸贵妃,不知道,还真以为那孩子是他的呢。 不过云嫣也松了口气,不用应付敏感多疑事多的肃亲王,乐得自在。 谁料夜半时分,解开她衣带的手指冻得她打了个寒噤。 第一时间抓住他手指,“你怎 么回来了?” “本王还未归,世子妃就睡下了?本王还想问你,你就是这样寄人篱下的?” 顾淮丝毫没手下留情,捏住她肩膀的手几乎要捏碎。 云嫣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在他额头汗珠落在她额头上时,煞风景地说了句,“林姨娘,要……你去……她的……院子。” 短短一句话被撞得支离破碎。 不过好歹最后说完了。 但顾淮故意折腾他,看着她的眼神要杀人。 “本王上谁的床,你也管?” “我不……” “本王午后去行宫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 “世子妃真厉害,本王的行踪也是你肆意窥探的?” “王八……” 顾淮恶作剧,每句话都不让她说完。 云嫣恼极,想咬他,直接被顾淮堵住嘴。 手腕被顾淮用玉腰带绑在床头。 隔着垂下的金色帐幔,有婢女们鱼贯而入,各种美食珍馐送到他面前。 香气扑鼻,勾动云嫣味蕾。 晚膳被蓁迭摔在地上,外加惊吓,她没胃口。 顾淮的饭食要比她的精细很多,香味涌进来,她就忍不住了。 “想吃?” 隔着镂空纱幔,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和她水汪汪的杏眼对上。 “不想。” 一出口,云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多哑。 “不想那就看着。” 云嫣拿脚蹬床,“你把我松开。” “不,你不配。” 云嫣能屈能伸,“王爷,妾错了,妾身得罪谁都不该得罪您。” “哪里错了,说来听听。” “不该提林姨娘。” “还有呢?” “也不该多嘴多舌打听王爷行踪。” “世子妃冰雪聪明,可别做蠢事了。” 他仅着单衣,轻袍缓带,手解开腰带的那一瞬,就被云嫣一脚踢中。 本来凭他的功夫,能轻易避开的。 但腰背撞在床架上发出一道闷哼,云嫣想起昨夜摸到的伤疤,动作一僵,下床的脚步一缓。 “碰到哪了?” 凑上前那瞬间就被反扣在床架上。 顾淮吃,她看着。 顾淮吃饱,还要把剩一半的剩饭剩菜送走。 “我错了!”云嫣怀疑不让顾淮把气消了,她大概明天一天都没饭吃。 清音和其他婢女都看到了被绑在床架上的云嫣,但都不敢抬头,听见她蓦然求饶的娇软嗓音。 身体均不约而同地顿住。 顾淮恍若未闻,稍稍挑眉,“送下去。” “我下次再也不敢动王爷一丝一毫了。” 谁能想到钢铁战神竟然连她小女子的微薄 撼动之力都要斤斤计较。 走到门口的侍女听见清冷低沉的一道低喝,“放下吧。” 云嫣发现顾淮还是很人性化的。 他用膳不挑拣也浪费,虽然是晚膳,但只有五道菜,他用完了,剩菜规整地摆在一侧,这点很暖心。 而且看得出他有心给她留。 那刚刚还虚晃一枪? 她扒拉着鸡丝粥,还抽空瞪了顾淮一眼,结果被他先一步喝了她勺子里的粥。 云嫣手一僵,“你不是吃饱了?” “你的粥更香。” 他丝毫不以自己抢食为耻。 他的胃就好像个无底洞。 云嫣那一碗鸡丝粥被他抢了一半。 她夹一筷子菜,他也要尝尝。 最后她几乎是在他怀里吃饱的。 云嫣吃饱喝足,又被指使伺候顾淮洗澡。 未免带了点私人恩怨,但忌惮于他的武力值,她还是勤勤恳恳做擦洗小婢女。 末了和顾淮打商量,“我明日可否出府一趟?” “外面不平静,你最好在府内待着。” “你让侍卫跟着我。” “本王近日忙碌,他们也腾不开身。” “我不信。” “爱信不信。” 云嫣把擦洗的巾帜丢进温泉里,径直跑回洛神苑。 夜里顾淮钻进被子里,云嫣还没睡着, 随身一翻滚,把被子卷跑了。 “本王这几日在京郊校练场,京中有人在查你,这几日都在府内待着,过了中秋你再出去,本王不会再阻拦。” “这几日,林眉被关了紧闭,不会再来骚扰你,你不用担心。” 云嫣猛地睁开眼睛。 “你是在服软?” 一声低咳,被角扯开,他挤进被子,抱住她。 “本王累了,快休息。” 她被扒拉进他怀里,大勺扣小勺一样。 清晨一大早,身旁果真没有顾淮身影了。 想起顾淮昨夜所说,有人在找她? 那是谁?顾铮,还是蒹葭? 云嫣没贸然出行,顾淮说不借暗卫就不借暗卫,上次被抓去寨子,她真的怕惨了。 正巧上次被救的人被顾淮留在府里。 云嫣没事做,就拿了药去瞧他们。 他们住的和肃亲王府幕僚居住的厢房条件差不多。 见云嫣过来受宠若惊,要给云嫣行礼。 这几天来了之后,才知道救他们的人是肃亲王,而带头领着他们逃跑的人是王爷的女人。 “不必,你们的伤如何 第83章 忽来月事 价值不菲,云嫣还在瓷瓶瓶盖上看见“百草堂”三字。 百草堂是京城有名的医馆,和天杏堂齐名,但百草堂相比天杏堂,要售卖更多名贵药材,顾淮肯斥巨资治疗这些伤者,说明他心里并没有富贵贫贱之分。 “好药不嫌多,王爷的药名贵,我们回春堂的也不差,你们拿着用。”云嫣一边笑道,一边示意蓁迭拿出来,这些都是云嫣求了顾淮差人从回春堂带过来的。 因为她不方便出去。 伤者们受宠若惊,“谢谢恩人。” 云嫣笑道,“不用客气,咱们遇到一处也算是缘分,能搭救一把就搭救一把。” “对了,你们是被怎么抓进去的?我看那日有很多人都被打断了腿?还有人说寨子上的人会吃尸体,是真的吗?” 一骨瘦如柴穿着短褐的中年男子道:“打断腿是怕逃跑,我们几个是新去的,没关几天,还没来得及被打断腿。至于尸体,他们是不是真的吃了我们还不清楚,但是尸体确实没被拉走焚烧。死后被烹食只是流言的一种。” 确实,从未亲眼见过,谁也不敢打包票说发生了什么。 但烹食尸体又确实违背常理,想吃人肉现宰 现吃不行吗,还新鲜? 非要把人活活折磨死再吃,尸体病变怎么办? 云嫣陷入沉思,一个头很矮的老年老子包着脚说,“那寨子人不是土匪盗贼,也不是占山为王,似乎是官宦子弟,寨子做暂居之处。” “暂居之处?” “灯火不常亮,只有几个侍卫在那镇守。” 云嫣晚上把这件事告诉顾淮,出乎意料地,他并不十分惊讶,“这些事本王会处置好,你不必掺和进去。” 他眉心蹙起,眸光浸着寒气,看起来像是她多问一句就是多管闲事一般。 那他何故把她弄到肃亲王府来? 她说这些,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他在查这些吗? 用得着这么冷冰冰不近人情吗? 顾淮不知道短短几秒,云嫣心底早已掀起惊涛巨浪,对他的恨意上升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他丢下手中的书,随手揽过云嫣的腰,将人往床上带。 云嫣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见状慌乱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眼底幽光闪闪,如一匹饿疯的狼,似笑非笑,“你猜我要干什么?” 解开她里衣系带的手被她猛地按住,云嫣脸红透,眼圈也红成一片,“今天不行。” 她清透的鹿眼仿佛上好的蓝宝石,澄澈透亮,顾淮感觉心脏像是被谁揉了一下,塌下去一块。 可他语气仍旧强硬,“凭什么今天不行?” “我月事到了。” 云嫣踹开他毫不留情面,隐约还动了某个地方。 以至于向来筋骨极强的钢铁王爷坐跪在地上,双鬓冒出冷汗,脸色却黑沉如锅底。 “前朝宋胥帝痴傻重欲,妃子为了躲他,纷纷谎称自己来月事,反正宋胥帝从不翻绿头牌,也从不记录妃子月事。” “所以莫非世子妃也想这样做?” 云嫣瞪圆眼睛,心里大骂顾淮狡诈。 但她并非假装,所以翻了个白眼,“随便你信不信。” 顾淮双眸眯紧,猎豹一般迅猛的动作。 他没有选择放过她。 云嫣覆着眼睛红着脸,任由他检查,蒙起的眼底罩着一层屈辱。 等他检查完,云嫣迅速翻过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面上满是羞愤。 顾淮要上前,看到她脸上的抗拒,动作突然顿住。 “本王又不是非要对你做什么?” 云嫣红着眼,“你还想做什么?” “没什么,睡吧。” 他大掌搂过来的时候,云嫣气鼓鼓地避开了,然而他力 气贼大,强横霸道地揽她入怀,手掌覆的位置有点特殊。 正好压在她小腹上。 本来云嫣小日子不好受,又不能随便在肃亲王府要小厨房单做,疼了只能喝点热水捂捂,但因为年少时不注意,那样做几乎没什么用处。 现在顾淮把手放在她小腹,源源不断的热量隔着肚皮传到疼痛产生的地方。 云嫣很快就眼皮子打架,困顿起来。 顾淮的话也听得七零八落,隐约记得他最后两句,“叫小厨房给你熬药,虚成这样生孩子不得遭大罪?” 云嫣笑自己耳朵不好使,肯定听错了。 生孩子和她什么关系? 她怀谁的孩子? 老娘要得是自由和钱,等复仇完毕,谁会愿意赖在京城? 天高海阔,何处不任她肆意翱翔? 就算要生孩子,那也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管他顾淮权势滔天,英姿俊伟,不还是一团被污过的垃圾? 云嫣想的顾淮自然猜不到,只知道一直到他说完,云嫣那都没有回应,不由泄愤似的的咬了她唇瓣一口。 她在睡梦里哀呼一声,蹙紧眉头。 翌日苏醒,顾淮一如既往地没在洛神苑。 一大早她的早膳换成了红枣 银耳羹。 她的茱萸鸡丝火腿馅的小笼包没了,三鲜馅的汤包也没了,连猪油小馄饨都被勒令收回。 清音还善解人意地叮嘱道:“王爷特地交代的,云姑娘这几日饮食清淡,切忌辛辣。” 云嫣:“……” 公报私仇不用这么明显吧? 但这是肃亲王的院子,她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发脾气换些菜了! 云嫣苦哈哈地吞着银耳羹。 回头见清音一脸姨母笑,“红枣补气血,云姑娘多吃些,不够瓷盅里还有。” 云嫣勉强挽起唇笑道:“好。” 等清音走了,蓁迭承包了剩下的一半。 这几日云嫣躲在肃亲王府自以为独善其身,可万万没想到,顾铮竟然胆大到敢往肃亲王府递消息。 在边关未阵亡多年都没和她鸿雁传书过,现在又装什么深情? 以为她不知道她在裕国公府遇害,有苏卿雾的一份功劳在吗? 云嫣冷笑。 让青冥将飞入府中的信鸽一箭射死。 正在甜水巷等消息的顾淮、苏卿雾和康王妃,久未收到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可能没有消息?明明暗哨都说了,那贱妇前几日就去了康肃亲王府,至今未出。” 第84章 紫玉香炉 康王妃派人找到云嫣庄子上的宅子。 在外面蹲守了几日,都没守到云嫣。 其实不是守不到,只是侍卫们找到宅子的时间太晚了,云嫣已经被顾淮带走。 康王妃只能派暗卫去找,消息带来,她确实是在肃亲王府。 “难道是那贱妇故意不递消息出来?”康王妃突然道。 “她有这个胆子?”顾铮冷笑,想起前几日见到云嫣,她对自己还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她还是和三年前一般单纯,或者说蠢笨。 一点都看不出他面上的温柔都是伪装出来的,也看不出他说的每句话后头,都藏着算计。 苏卿雾看着顾铮,能看到他眼底的高傲自负。 这份高傲自负来源于对云嫣控制的笃定。 可苏卿雾前几日和云嫣的交锋,让她察觉她并非顾铮描述的那样。 康王妃眉头也蹙在一起,眉心深深的狐疑。 但顾铮被自己蒙蔽了双眼。 “要不让人在肃亲王府守着,不信她不出门。”苏卿雾提议。 顾铮否定,“不行,顾淮在府门外加重了防控,咱们不能自投罗网。” 他侧脸隐忍,肌肉线条绷得很紧,隐约能看到他眼底的狠戾。 说什么自投罗网? 自己 的妻子都保不住,甚至连抢走妻子的男人都不敢正面对上。 不是怂包一个又是什么? 也正是清楚顾铮这点,云嫣心安理得把白鸽的尸体埋在了后院里。 正好在那棵顾淮很看重的梅树下。 蓁迭在一旁轻哄,“白鸽睡睡,这一生短暂,不过你马上就要去投胎了,希望你下一世投胎成大鹏……不,投胎成王爷那只锦州白玉鸾吧,那东西每顿吃肉,比我吃得都好。” 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云嫣,笑容惹恼蓁迭,“小姐,你笑什么笑?难道奴婢说得不对吗?” “对,很对。” 云嫣捂住唇忍住笑。 蓁迭送走那白鸽还掉了几滴泪。 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云嫣和林眉狭路相逢。 林眉妆容精致,但单看面容,已经看不出云嫣第一次在诏狱外见到她的模样了。 她梳了妇人发髻,妆容朝高贵画去。 云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上次林眉要杀她的事还历历在目,她立刻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蓁迭护在她身前,“林姨娘要做什么?” 林眉很冷地扫了云嫣和蓁迭一眼,有点像疯子似的,很奇怪。 “世子妃在府内寄居肃亲王府多日,康王府竟然没人来寻你 吗?” “我们小姐爱住哪就住哪,王爷都没赶小姐走,你有什么资格?” 无论之前见没见过,关系如何,蓁迭依旧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小姐,上次她可是差点害死小姐呢!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其他歹毒心思? 蓁迭的话说得林眉脸色一白,但还是狠狠盯住云嫣,眼眶有些发红,“可世子妃没有位份,你不觉得丢了你夫家的脸吗?” “林姨娘难道不觉得自己丢了父母的脸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云嫣原本想给林眉留点脸,毕竟大家都是女子,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更何况她根本没想和林眉争。 但林眉处处防备,在同一个屋檐下要她死,她是真怕她吗? 林眉被云嫣一句话刺激得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蓁迭,咱们走。” 她冷心冷性地躲开她往前走,突然颈后一疼。 紧接着她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 砸中她的那瞬间,她脖颈并没有察觉到尖锐的棱角,她垂眸。 扫见地面摔碎的牡丹缠枝珐琅紫玉香炉。 这香炉总感觉似曾相识。 云嫣顾不得疼,俯身手捡起地上的紫玉碎片—— “住手!” 一道厉喝,夹杂着愤怒,声线 甚至有些颤抖。 紧接着背后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还未站起,就被人摔在地上。 “你摔碎的?” 云嫣:“……” 她当即看向旁边,哪里还有林眉的影子? 他眉头紧蹙,黑眸里栖息着怒火,手上暴起的青筋足见他的愤怒。 “不是,不……” “云嫣,谁给你的胆子摔碎她的东西?” 谁的东西?哪个她? 云嫣完全不懂。 她怔愣的样子落在顾淮眼中就成了做了恶行之后的惊恐,顿时怒火中烧,伸手推她一把。 云嫣身体本就不舒服,青石板又是冰凉一片,顾淮是武将,手劲很大,推得她重重坐在地上起不来。 而为了扶稳,手指竟然还按在了紫玉香炉的碎片上。 锋利的棱角划伤了她的手指。 皮肤破了,流出鲜血。 浸在紫玉上像一朵妖冶的花,可顾淮无动于衷,恶狠狠在她耳边道,“若是今日不能将这香炉恢复如初,今夜子时本王会让你变成它。” 云嫣彻底僵住。 “小姐,王爷,您不能动小姐!” 蓁迭被侍卫扭住手臂,嘴也被帕子堵住,丝毫动弹不得。 只能呜呜叫唤着抗议。 “要是你这丫鬟也不老实,本王可 以让她去黄泉陪你!” 云嫣摇头,“不要,我补!” 她眼孔通红,脸色苍白如纸,心跳如擂鼓。 她也想落泪,也委屈,但泪和委屈一点用处都没有。 好在肃亲王给了她几个时辰,她奋力拼一拼能够拼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但下一秒,顾淮打破她幻想。 “到戌时之前必须拼凑好,本王还有要事。” 云嫣咬牙,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咯吱响声,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好。” “你先让人把蓁迭放开,现在还不到抓她的时候。” 顾淮冷笑,“你这丫鬟不乖,还是绑起来老实。” 云嫣冷冷看着他,但顾淮丝毫人情不留。 申时二刻到戌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当时林眉离她比较远,紫玉香炉径直丢过来,砸在她后颈上然后碎裂,可想而知摔得有多碎。 而且这东西是立体的,碎片形状不一,必须先在平面上把它一点点拼起来,粘好一部分就弯曲到一定的程度,再粘下一部分。 先不说拼凑多耗费精力,就说她如何支撑快断掉的脖子都是件棘手的事。 她拼凑得很专心,因为必要动作只能 第85章 鬼魂现身 汗水滴滴答答滑下脸颊,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在地面。 云嫣咬住牙忍着。 每隔一刻顾淮都会提示云嫣一回。 “还剩一刻钟。” 顾淮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可惜云嫣没时间抬头,根本看不见顾淮的动作。 但这一刻钟却提醒了她,她急忙加快手中速度。 但难免慌中出错,碎片好几次割破手指。 浆糊上滴了好几滴鲜血。 疼痛也顾不上了。 “时间到了,来人,把世子妃绑起来!” “慢着,还没到时间!我马上就好了!” “已经到了,来人,上刑!” 只差一点点,云嫣抖着手指贴上最后一块,在荆条抽上她手臂时香烛燃尽,云嫣惊喜大喊,“好了!” 紫玉香炉被粘好。 顾淮似笑非笑,收回掌心的香囊。 “既然如此,那就饶世子妃一命。” 云嫣和蓁迭被送回洛神苑。 果然如顾淮所言,他真的夜半有事,修完紫玉香炉就走了。 蓁迭一边给云嫣手上上药,一边怒骂,“明明是林姨娘闯的祸,凭什么要小姐当替罪羊,替她补窟窿?” 云嫣保持沉默。 顾淮若是有心,一定能查到打碎紫玉香炉的人不是她,可是他不光无心,连对 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所以何必多嘴? 那林眉有账,她自然会去找她清算。 经过下午这番折腾,云嫣小腹疼得如千百跗骨之蛆啃咬,她又晕又疼,浑身虚冒冷汗。 “小姐,奴婢扶你去床上躺着。” 云嫣躺下脖子又疼得厉害,可比起小腹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 如此折腾到半夜,云嫣到寅时才睡着。 清晨一早却又被敲门声吵醒。 紧接着响起蓁迭的怒骂声,“小姐因你受伤,做什么假惺惺来道歉,我们小姐不稀罕!快滚吧,不然小心我揍你!” “蓁迭。” 初醒的嗓音带着沙哑和干涸。 蓁迭听见动静匆匆跑进来,“小姐,您放心,有我守着,林姨娘进不来。” 但林眉什么都不怕地走进来,把蓁迭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命倒是挺硬的。” 林眉满眼不屑,昨天去后院堵云嫣就是她故意的,“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顾淮为了个紫玉香炉就要杀你?” “因为他的心头好,”云嫣淡淡抿唇,杏眼冷淡凉薄,射出几分轻蔑,“不然你为什么跑?林姨娘才是真怕死。” “我不怕!” 如愿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云嫣心底冷笑, 也不急着和她争个先后。 “我就是看不惯你!” “随便你咯,”云嫣淡笑两声,“我没死,因为王爷舍不得我,如果他知道这紫玉香炉是被你摔碎的,你还偷偷进了他的院子,他会怎么处分你?” 林眉越来越慌乱,身体慢慢颤抖起来。 最后灰溜溜逃走前,还放下狠话,“你不敢把我泄露出来。” 云嫣冷“哼”一声当做回应。 “这贱人太嚣张了,就该狠狠惩治她。” “有把柄在本世子妃这里,她好歹会收敛……咳咳……” “奴婢去给小姐倒水。” 有热水暖着,云嫣好歹舒服了一点。 昨日修好的紫玉香炉,正摆在小几上,云嫣一抬眼就能看到。 小巧的海棠花纹,据说是肃亲王年少情窦初开时亲手刻的。 当年坊间传闻,茶楼里的说书人讲的,云嫣那时不到十岁,听了只觉得痴情。 可一个是战功赫赫的亲王,另一个刚进宫的贵人,她只能惋惜世间情事三两去,惟留秋风洒断肠啊。 谁又能想到,多年之后,她会介入其中,成了棋局中被利用尽的棋子? 云嫣苦笑着狠狠闭了闭眼。 顾淮一直没回来,但很快过了十五,云嫣和顾淮 约定可以出去的时间到了。 上次顾淮说街上不太平,云嫣也没问。 但结合荣王和楚霖一同出现,后来孤月派闹事,她猜到顾淮是去处理这些事了。 顺利回到裕国公府。 门子通传的时候像是见到了鬼,身子抖如筛糠,站都站不稳。 跌了一跤,气没喘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宅子喊。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汗如雨下,门子说完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 而坐在主位的付适更是没端稳手里的茶碗,将其摔碎在地上。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大小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你是青天白日看见鬼魂了?” 说着瞪向梅氏,“你不是说亲眼看见草席卷了她黑炭的尸首走了?” “啊,是啊,你先别急,说不定是假冒的。” 梅氏眼神躲闪,但还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云嫣没死,她很清楚,但谁能想到她还会回来? 回来找裕国公府算账吗? 她既心虚又害怕。 裕国公却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老子这就去瞧瞧。” 梅氏紧追上去,边追边叮嘱,“快去叫小姐来!” “小姐,小姐!” 丫鬟也被吓到了,但不是被云嫣,她咬住 帕子哭,尽量不让哭声溢出来。 云嫣就站在府门外,很快见到匆匆忙忙出来的付适。 “你……你是谁?” 付适见到云嫣那瞬,瞠目结舌,想说她是冒牌货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长得和云嫣实在是太像了。 “裕国公连你亲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不仅容貌,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了。 “是啊小姐,老爷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认识了,”蓁迭顺着云嫣的话应和,说罢就是一声大笑,“哦不对,老爷纵容他的妾室和二女儿火烧小姐,现在是不敢认吧?” “什么纵容?” 裕国公根本对内宅之事不感兴趣,当然也毫不知情。 闻言径直看向梅氏,后者滴水不漏地朝云嫣和蓁迭怒道,“大小姐明明被半夜突然走的水烧死了,你们休要信口雌黄!” “那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人,就是冤魂了,冤魂来找你索命……” 蓁迭拔了簪子就冲上前,梅氏吓得惊慌失措拽了门子往身前一挡。 “有本事别躲啊,朗朗乾坤不做亏心事,应该不怕鬼魂侵扰吧?” “云嫣?!” 一道凄厉的叫喊声 第86章 一波又起 付明兰所受惊吓过度,没完全摔倒,但也摔了个半跪。 云嫣似笑非笑,杏眼里荡漾着寒光。 “还没有过年,妹妹就要给长姐下跪磕头了吗?”她挑着眉,“不过事先说好,就算下跪磕头,也没有赏钱给你拿哦。” 付明兰摔得扭到脚,疼得站不起来。 但她顾不得疼痛,慌神已经占据她绝大多数意识。 “姐姐,你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娘,姐姐还活着,快点,将姐姐接进府里,姐姐没死,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付明兰又哭又笑,拽了拽梅氏的衣角暗示,后者连忙道,“对啊,看来当日是云嫣逃过一劫,这真是可喜可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大小姐回去?” “不过你原来的院子不能住了,只能暂时将你安置进空院子里,你且忍忍……” “不必了梅姨娘,”云嫣赫然打断,朝还处在怔愣中的付适道,“姨娘和妹妹都以为我死了,裕国公以为呢?” “我……为父当然是希望你活着。” “可是我怎么听说,父亲派人用草席把‘我’的尸体卷走了?” 蓁迭也翻了个白眼道:“知晓女儿逝世,居然连副棺材都不为其打造,这得多狠 的心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为父……只是伤心过度,等为父想为你重新打制棺材的时候,夫人已经……” 云嫣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就是姨娘做主草席一卷,送‘我’去乱葬岗的?” 本来都知道云嫣没死,草席一卷做做样子,谁知道此刻到了云嫣嘴里却成了把柄? 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啊……是母亲和父亲都坚信,大姐姐一定安然无恙,搬出去的尸体一定是仆人的,所以才潦草送尸体去了乱葬岗。” 梅姨娘和付适闻声都点头如捣蒜,“是的呢。” 云嫣:“原来是我误会了,刚刚姨娘和裕国公受到惊吓的样子都是唬我的?” “对对对。” 三个人和声,“有什么事回府再说,有什么在这里说不太方便。” 大门前人来人往,确实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 云嫣回来本意就是为了羞辱,怎么可能轻易进裕国公府? 更何况烟煴阁早已经被烧干净,里面的贵重物品也被追风青冥转移了。 这个空空荡荡腌臜肮脏的裕国公府,她一点都不贪恋也不留恋。 “进去就不必了,”云嫣淡淡扫了付明兰一眼,杏眼微眨,似 笑非笑,后者脑袋嗡嗡一响,她怎么感觉脑子里想的什么,都确切地被云嫣读取了?“本世子妃就是回来报个平安,让你们安心。” “嫣儿长大了真是懂事啊。” 裕国公违心地夸奖,云嫣当没听见,扶着蓁迭离开。 而目送着云嫣离开,付明兰才扭曲着脸颊扶着旁边门子的胳膊艰难站起身,唇形骂骂咧咧,最后却又突然笑起。 “娘,我的婚事有着落了。” 付明兰也担心云嫣实施报复,但相比这些,她更期待云嫣活着消息带来的红利。 云嫣没死,苏卿雾就不会放弃她,也会继续坚持和她合作,帮她和定国侯府七公子牵线搭桥。 上了马车的云嫣舒适地闭上眼睛,回想起裕国公府门外发生的一系列闹剧,唇角愉悦地勾起。 “小姐,您笑什么,咱们接下来去哪?” “回康王府,本世子妃还没被赶出康王府,不回去嫂子们该如何想?” 见到窝囊而死的,没见过窝囊成这样死的。 徐氏和柳氏还没从各自打探到的惊讶消息里回神,就听说云嫣被娘家人的一场大火烧死了。 具体什么消息,她们当然不会去打听,母亲那里没动静,她们就 当不知道。 谁料关系还没厘清,云嫣突然回来了。 “云嫣?” 徐氏揉了揉眼睛,那窈窕的身形穿过抄手回廊,绕过秋菊开遍的花园,雪肤红唇,乌发如瀑,太像她了。 不,若不是她,难道是鬼魂? 耳边突然一道痛呼,猛然唤醒她。 “娘,您掐我做什么?” 顾婉一张小脸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徐氏立马收回手道歉,握着顾婉被掐中的小手,“娘不是故意的,掐疼你了吗?” “没有。” 虽说如此,但顾婉还是后怕地把手缩起来,生怕徐氏再发疯。 徐氏没来得及证实的事,被康王妃验证了。 苏珍娘也和康王妃待作一处,顾烨和顾燕承欢膝下,欢声笑语盈满了整间大厅。 云嫣甫一出现的刹那,两个大人都怔住了。 尤其是苏珍娘,那张小巧秀丽的脸孔原本有舒缓放松的笑意,这一瞬,来不及收回,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还有顾燕和顾烨,这一对儿女见到她,如同绵羊见到老虎一般,纷纷朝康王妃身后钻去。 云嫣突然冷笑,“刚刚这股热闹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燕姐儿和烨哥儿是母亲的亲孙女孙子呢。” “世 子妃姐姐真的死里逃生,安然无恙!” 苏珍娘惊讶之后突然抹起眼泪,就连刚刚被云嫣内涵到慌乱失措甚至起了羞恼之意的康王府都忘了反驳。 “回来就好,世子妃福大命大,裕国公府苛待你,以后便不要肆意往裕国公府跑了,省得沾了晦气。” “既然回来了,就把这个月珍娘和孩子们的月例给一下,瞧烨哥儿燕姐儿衣着吃食上都差到哪去了,竟然一点肉不长。”康王妃一脸冷冰冰的模样。 云嫣心底冷笑,冷血只针对她,她死不死康王妃不在乎,只在乎她的孙子孙女。 衣着上王爷宫妇才能穿得起的缂丝质地的衣服,这几个顾铮的私生子都能穿上,算她苛待? 就是顾婉顾宁,一年也做不了两身。 还有吃食,也不知苏珍娘在江州是虐待他们了还是怎样,如今流水般的珍馐往卿雾院送。 顾烨顾燕才来京城几个月,两个娃娃都胖成球了,还说瘦? 是欺负她没长眼吗? 云嫣气得笑出声,“妾不当家了啊,怎么这钱要妾掏?” 康王妃脸一垮,“不要你掏要谁掏?康王府数你最有钱,珍娘也是三房的亲戚,这两个孩子 第87章 无人可依 “三房的亲戚,三房又不止妾一个人,怎的,母亲要欺负妾一个人吗?” 云嫣说着,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康王妃身上瞟。 危机感沿着后脊柱一点点升起,康王妃眼皮飞速跳了两下,一声厉喝,“你胡说八道什么!” “母亲明明知晓……” “够了!” 康王妃目光凛冽,狠狠瞪云嫣一眼,“世子妃连这点责任都不想尽?” “母亲若是这么想妾,那妾也没办法。” 云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而苏卿雾始终置身事外。 “妾不懂,妾的一分一厘都是妾自己赚的,难道表妹就不能了?” 苏卿雾一怔,随即红了眼眶,“姑母,妾寄人篱下,有口饭吃,有口水喝,已经心满意足了,世子妃说得是,妾自己无所谓,只是两个孩子还小,若是世子妃看不下去,请求姑母收留下两个孩子,妾一人出去寻些营生。” “好啊。” 云嫣一笑,“到时候表妹将孩子们接出去,再为烨哥儿燕姐儿寻一位新爹爹,岂不是皆大欢喜?” “荒唐!” “我们不要!你这个坏女人!我们有爹——” 康王妃怒气冲冲,苏卿雾迅速捂住顾烨的嘴巴。 “有爹,那更好了 ,若是日子过不下去,该去找你们爹才是,找我做什么?难道看本世子妃是一介妇人,好欺负不成?” “世子妃慎言!”康王妃冷眼相向,“你莫非忘了,珍娘来京城之前,丈夫就已经亡故了?” 云嫣故作惊讶地掩唇,“看妾这记性,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事情忘了?” 苏卿雾和康王妃脸色都如吞了苍蝇一般难看。 “世子妃是存心不帮忙了?” “妾心有余而力不足,”云嫣神情淡淡,“不信母亲查查妾的账目,妾手头真没有现钱了。” 幸亏她来之前,吩咐明账上的掌柜把账做空。 不管以后遇见多大的事,康王府需要钱的地方,她一分都不会出。 “怎么可能?”康王妃明显不信,“明明前段时间还从你那找到一套黄金头……” “母亲未经妾允许,擅闯妾院子?” 康王妃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然而顿住也已经晚了。 云嫣冷笑,“母亲偷了妾的黄金头面?” “都说你死了,拿死人的东西怎么能算偷?”康王妃急忙找补。 “哦,那妾现在安然无恙,是不是该还回来?” 康王妃脸色瞬间风云变幻。 “莫非母亲不愿意?”云嫣做 头疼状,“母亲有那么多体己,还要贪妾的不成?” “当然不是。” “那妾等母亲还回来。” 康王妃当然不好还,因为她不光拿走了黄金头面,栖梧苑里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被康王妃带走了。 但康王妃没脸说出来。 苏卿雾的计谋也没得逞。 云嫣也是回到栖梧苑,才知道栖梧苑里贵重物件都被搬空了。 “这王妃欺人太甚,金丝楠木贵妃榻、成套的翡翠头面、还有放在箱匣里的银票,都拿走了!” “王妃这是真当我死了,要榨掉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蓁迭唉声叹气,“王妃拿走了,还怎么可能还回来?” 果然如她所料,康王妃身边的花嬷嬷下午只送了那套黄金头面来,“奴婢奉王妃之命过来给世子妃送东西。” 花嬷嬷送完便准备离开。 “嬷嬷且慢。” 花嬷嬷脚步一转。 “嬷嬷没有发现,本世子妃这里空荡荡的吗?”云嫣似笑非笑。 “奴婢之前未曾仔细观察过,”花嬷嬷垂下头,“不知道世子妃这里少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花嬷嬷将本世子妃的疑惑带给王妃,不然下次本世子妃就要亲自去王妃的灵钰苑瞧 瞧了。” 花嬷嬷脚步匆匆将话带到,康王妃冷不丁摔了新置办的菩提佛珠。 “她敢来?本王妃的地方岂是她想来就能来的?” 康王妃拳头捏得紧紧的,“她来也无所谓,尽快将从栖梧苑搜罗来的一应物件送去典当行。” 送出去的物件算不得小。 “都小心些,这些物件可贵重呢,小心磕碰坏了。” 康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押送着那些贵重物品出府,正要出王府大门,旁边两个丫鬟突然窜出来挡在门前。 “哪来的不懂事的丫鬟?”碧映嘲道,“敢拦王妃的马车?” “这里面坐的可是王妃?”朱墨突然道。 “王妃怎会坐这么小的马车?”燕芷相和。 “所以咱们不算冒犯王妃,燕芷,咱们上!” 碧映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朱墨和燕芷上去就抱住了器具,护送的护卫见状钻进马车扯他们,除了抓住两人的腿,一点用都没有。 朱墨大喊,“这不是世子妃的紫玉琉璃瓶吗?” “这明明是世子妃的紫檀钱匣,里面还有京城交子务的印章!” 碧映和其余几个丫鬟明显慌了神,“还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把她们拖出来?” 护不了多少,值钱 的都被朱墨燕芷生拉硬拽拖出来了。 “这都是王妃的东西,你们别乱说。” “乱说?”燕芷朱墨都趴在地上,护得死死的,“你敢叫王妃出来对峙吗?” 碧映怔住。 “我们敢叫世子妃出来对峙!” “燕芷、朱墨,你们俩怎么趴地上了?” 蓁迭跑出来,故作惊讶地惊呼,随后又提高声音,“这不是世子妃丢失的物件吗?怎么在这?” “是碧映姐姐,要将世子妃的这些东西变卖掉!” “还有这回事?”蓁迭蹙眉吩咐两人,“你们先在这守好,我去去就回!” “碧映姐姐,这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找王妃?” 碧映脸都绿了,可又不得不去通传。 等云嫣出现在府门口,康王妃也带人出来了,脸色阴沉沉的,如罩了一层乌云。 朱墨燕芷见云嫣出来,才从地上爬起来,献宝一样将搬出来的物件递给云嫣。 “世子妃,您瞧瞧,这些是不是都是咱们院里的东西?” 云嫣觑了一眼,佯做惊讶,“妾今日才刚刚拜托花嬷嬷,希望她能帮妾问问母亲,妾院子丢失的贵重物品都去哪了?” 第88章 心怀鬼胎 “王妃娘娘是要带这些贵重器具去典当行变卖!” 朱墨突然开口。 “母亲,您这不厚道吧?”云嫣反问康王妃,“就算变卖也不告诉妾一声?这紫檀钱匣和贵妃榻,可都是妾的陪嫁。” “而且,里面的银票呢?是母亲偷走了?” 康王妃再怎么未雨绸缪,都没想到云嫣会派丫鬟过来闹这一场。 “世子妃,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徐氏匆匆忙忙赶来,将云嫣一通数落,“母亲拿你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 “里面有一千两银票,算是妾的私房,这些钱足够平民百姓一家十几年的消耗了,大嫂说这不叫偷,那叫什么?” 徐氏一噎。 “但那也不该在府门前吵吵嚷嚷,康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做出这种蝇营狗苟之事的,不是妾,丢脸的自然也不是妾。”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康王妃揉着太阳穴,身体软软的似乎要倒。 “本王妃的头疾犯了,快些扶本王妃回去!” “还愣着干嘛?都先送王妃回去休息!” 徐氏一声令下,碧映和康王妃身边的丫鬟都兵荒马乱地随她回灵钰苑。 再无人管这辆马 车。 “世子妃,这些都是奴婢们的了吗?” 燕芷朱墨扒拉着地上的物件双眼泛光,一副财迷相。 “瞧你们那点出息。” 以前被骂,两人一定会想着反击。 但今日,两人平白发了一笔横财,根本没心情和蓁迭闹。 “行了,能搬多少算你们的。” 两人疯了一样去分马车里的物件,一直抢到手中放不下了为止。 剩下所剩无几,云嫣也懒得掰扯,赏给门子了。 “还是小姐聪慧。” 云嫣早在吩咐花嬷嬷的时候就把任务安排给燕芷和朱墨了。 有钱吊着,两个丫鬟一个赛一个的认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旁的怕燕芷和朱墨动手脚,牵扯到财,他们就忌惮了。 “没去告官,真是便宜王妃了。” 栖梧苑里只是少了几件家具,没影响云嫣的日常生活。 “可是小姐,那些银票怎么办?” “你不是嫌不过瘾吗?那就去报官,只好给王妃一点教训。” 云嫣准备在王府用膳。 自从不掌家后,云嫣在康王府的每一顿膳食都专门聘了厨子,用得也是大厨房,只是食材都是从外面买的。 云嫣出事那几天 ,特意给厨子请了假。 今天和康王妃斗智斗勇了一下午,云嫣早饿坏了。 但蓁迭慌里慌张跑进来,气喘吁吁,“不好了小姐,大夫人要把幺娘赶出府,还将幺娘带来的所有食材都充公了!” “别慌。” 云嫣淡然道,“幺娘本就不住康王府,赶走急什么?” “是哦,”蓁迭点头,“但咱们的晚膳怎么办?” 惊雷扑闪着大翅膀飞到窗台,遮挡了云边的一缕残阳射出的光芒。 “走,去肃亲王府蹭吃的。” 云嫣带蓁迭打算坐马车出去,也被徐氏派来的人拦住了。 “大夫人说了,世子妃大逆不道,把王妃气倒,在王妃苏醒之前,不准世子妃随意出入王府。” “你这什么意思?”蓁迭冷漠脸,“是要软禁我们吗?” 云嫣拦住要上前大闹的蓁迭,“王妃晕倒,和本世子妃没什么关系。既然马车不让用,那就算了,我们步行出府,也好让你有个交代。” “诶……世子妃……” 云嫣抛下马车,带蓁迭出府,依旧雄赳赳气昂昂,下人也不敢拦。 “等官员找上门,奴婢倒要瞧瞧,这王府会不会闹翻天!” 康王府和肃亲王府只隔着 一条街,所隔不远,但云嫣实在饿坏了,腿脚都泛软。 “小姐,奴婢想吃粘豆包了。” 两人走走停停,一个比一个饿。 “再坚持会儿,这次出来匆忙,银票又被王妃拿走了,身上没钱。” 打死云嫣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山穷水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离肃亲王府还有几步之隔,黑玉笼罩之下的夜幕里,突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 在黑夜里格外寂静。 云嫣回头,猝不及防一把剑从她颊边擦过。 脸颊肉火辣辣的疼。 正要怒骂,抬头见顾淮一身凛寒之气,玄色长袍外罩绣金斗篷,座下红鬃烈马前蹄高扬,马声嘶鸣。 铁器射入墙面发出的嗡鸣声,被云嫣听得清晰。 云嫣捂着脸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蓁迭也惊魂未定,“小姐。” “刚才是谁?” 云嫣眼孔漆黑,搅着一团漆黑的漩涡。 “月牙功?” 有侍卫帮顾淮将镶嵌在墙上的暗器取下,递到顾淮面前。 云嫣又听到“月牙功”,立即绷紧了心弦。 “能在王府门前杀你,看来世子妃,你很招人恨啊。” 云嫣脸色煞白,脸颊一热,隔着一层面皮,有血雾凸起。 “和之前寨子上的是一伙人吗?” 云嫣发问。 顾淮翻身下马,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云嫣随他回到主院。 “世子妃不是身体不适,还出去乱跑?” 似笑非笑的戏谑声,嘲讽意味拉满。 云嫣知道挺丢脸的,毕竟带着蓁迭,主仆俩走在官道上,连辆马车都没有,实在寒酸至极。 “这次害我的人,和上次寨子的人是不是一伙的?他们是不是盯上我了?” 云嫣着急道。 “又不是害得本王,本王怎么知道?” “王爷惩恶扬善,心怀天下,妾不是天下百姓之一吗?王爷难道忍心看妾一次次被奸人刺杀?” “若世子妃好生待在府中,一定不会被刺杀。” “妾答应王爷,一定不再乱跑。” “本王说了,那是世子妃的事。”他眸色冷冽,语气冷漠,完全置身事外。 云嫣负气,“既然见死不救,那便算了,但妾也是睚眦必报之人,王爷之前拿走的棉布以备锦州战中之需,当时事出紧急,妾未来得及找王爷讨要,如今王爷凯旋归来多日,可以将银两折现给妾了吧?” “世子妃真是好算计。” 顾淮声线更冷了几分,像刚从冰块里 第89章 孤月再现 “彼此彼此。” “本王不会亏欠世子妃一分一厘。” “那好,什么时候给?” “年末。” 云嫣也不着急,知道把顾淮逼急了也没自己好果子吃,索性让一步大家各自安好。 外面脚步声凌乱,夹杂着丫鬟焦急慌张的声音,“不好了,王爷,林姨娘那出事了。” 顾淮浓眉一缩,身上浓厚的戾气外泄。 “什么事?” “林姨娘腹痛难忍,精神涣散,一直在叫王爷呢。” 顾淮瞧起来脸色不好看,云嫣催促,“王爷还不快去瞧瞧,可别怠慢了你的姨娘。” 顾淮匆匆而去,林眉的丫鬟临走前似乎还瞪了云嫣一眼。 “云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奴婢送来的雪玉膏,可以止血。” 云嫣这才想起,自己脸颊刚才伤了,揽镜自照,铜镜里映出的芙蓉美人面,颊肉上充血,比没受伤的一侧水肿了不少。 思及刚刚顾淮冷言冷语,云嫣的气也上来了。 “王爷的药价值千金,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没得欠了人情。” 清音左右为难,“可是王爷……” “蓁迭,你送送清音姑娘。” “我家小姐脾气倔着呢,雪玉膏暂且收在我这,绝不让你为难 。” 清音:“实在帮了大忙了,还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世子妃。” “解铃还须系铃人,”蓁迭摇头,眼神冰凉凉的,“我可当不了我们家小姐的主。” 清音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蓁迭进屋,发现云嫣正吃着桌子上的一盘大耐糕,“饿死我了,蓁迭,你要不要来点?” “好吃!”蓁迭一边拿了糕点狼吞虎咽,一边从怀里掏出那瓶雪玉膏,声音含混道:“王爷还是……记挂小姐的,小姐就算生气……也别拿身体开玩笑。” 云嫣沉默片刻,拿帕子净了手,抹了雪玉膏在脸上。 刚才吃大耐糕顶得腮帮子疼,脸颊好几次火辣辣的,抹上冰冰凉凉的,很快就不疼了。 顾淮这的确都是好东西。 正愣着发神,外面鱼贯而入一群丫鬟们,手中托盘里放着各种膳食。 “王爷说了,给云姑娘送晚膳。” 云嫣脸色别扭,还是蓁迭反应快,“谢过王爷。” “小姐,咱吃吗?” 蓁迭偷觑云嫣两眼,察言观色半晌才发现她拿了筷子面无表情地夹菜,“天大地大,先填饱肚子再说。” 主仆俩大快朵颐,吃得正尽兴。 一道低冷的咳嗽响彻在两人耳 边。 “奴婢告退。” 蓁迭回头看见肃亲王,当即脸色一白,灰溜溜要出去。 云嫣不想搭理顾淮,但吃到一半,盘子被挪走了,她没夹住,下一秒菜掉在了桌子上。 云嫣没管,继续夹其他盘里的菜,结果夹一个顾淮挪一个,最后竟然一筷子都没夹到碗里。 “顾淮!” “你敢直呼本王的名字?” “是你先捉弄我的。” 云嫣眸光染了一层水色,配上她水肿的脸,显然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本王请你吃,你连句谢谢都没有?” “有,”云嫣刻意咬中了音节,“谢谢王爷,可以了吗?” 顾淮气得几乎要倒仰,最后化作一缕绵长的嗤笑,“世子妃果真能屈能伸。” “但还是不可以。” 筷子只有两双。 真叠的那双当然不能动,云烟的一双筷子自然而然被顾怀拿在手里,连剩余的半碗饭都一并吃了。 云烟冷笑讥讽,“堂堂苏亲王府的王爷,居然要和我一届妇人争抢食物,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左右不过房中事,就算世子妃传出去也无伤大雅。” 这就是肆无忌惮了。 云烟眼睁睁看着顾淮吃掉所有菜,突然 一阵泄气。 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本王明日派人前去清剿孤月派,你可要一同前去?” 怒气满腹的云嫣突然诧异地看了顾淮一眼,这是在服软? “王爷不必顾忌妾,林姨娘那里……” 竹筷被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眉肃目,显然是提到了他的禁忌。 “世子妃能毫无顾忌提起林姨娘,说明世子妃也想嫁给本王?” 云嫣:“……” “王爷想多了……” “林姨娘没什么大错,足够安然无恙在王府度过下半辈子,反倒是世子妃,想嫁给本王也没有机会了。” 才不会还没从另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就重新跳进另一个。 “王爷高兴就好。” 她敷衍的假笑惹恼了顾淮。 “明日清剿你可以不用去了。” 云嫣顷刻垮了嘴角,“凭什么?” “本王有权利带谁和不带谁,你有异议?” “没有。” 能屈能伸,这是云嫣的信条。 但她还是不想死心,后悔刚刚跟顾淮顶嘴,又庆幸他夜里还肯留在洛神苑。 “世子妃身娇体软,别人比不了。” 云嫣红着脸手腕被绸带缚住,从她视线看去,能看见一圈红痕。 这算 得上折磨,她从来不回应的。 只求他快些。 “世子妃怎么不说话,好生无趣,木偶一般。” 云嫣憋得脸又涨红一圈。 但还是如此点灯熬油到一个时辰之后,呼吸急促,嗓子都快冒烟了。 没忍住踹他一脚,“求求本王,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风水轮流转,云嫣在心里怒骂顾淮。 “算了,世子妃不善言辞,还是本王效劳。” 再醒来,天色早已大亮,镂空雕花窗子外鸟语花香。 “蓁……迭。” 她一张口,发现自己嗓子破锣一般。 蓁迭匆匆跑进来,“小姐,咱们可要回府?昨晚听说报官上门,康王府闹得底朝天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蓁迭眨眨眼,“王爷今早卯时走的,现在应该追不上了。” 云嫣懊恼地锤了下脑袋。 都怪她睡得太死。 “那先回康王府。” 路上两人和昨日一样走着回去,绕过这条街的时候,突见定国侯府搬进搬出,都是大红绸布覆盖的贵礼。 昨日定国侯府大门紧闭,她还是第一次路过并看见。 “都小心些,世子多了位妹妹,不久后可是要按公主礼出嫁的,可不能怠慢 第90章 赔偿千两 世子?妹妹? 正疑惑地止住步子,耳边突然擦过楚霖的声音。 “云姑娘?” 云嫣闻声抬头,正瞧见楚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绛紫色暗纹织锦长袍,皎如明月,桃花眼潋滟生辉。 长发利落地扎起来,未束玉冠,衬得他少年气十足。 “世子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不是,去了一趟京郊校练场,路上正巧碰见了肃亲王,处理了些杂事,才耽搁到现在……云姑娘可要入府坐坐?” “不了,府里这是……” “舍妹来京,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 “世子的妹妹?”云嫣疑惑,只听说定国侯府有七个儿子,没听说定国侯还生了个女儿。 “舍妹自幼养在青州府,随外祖和外祖母住在一起,我也十多年未见过她了。” “阿兄!” 清脆如银铃的娇憨声音没吸引云嫣,倒是那张脸,让云嫣猛然钉在原地。 “灵儿。”楚霖唤她灵儿,那她应该唤做楚灵了。 但是和琼玉楼见到的蒹葭足有七分相似,只是楚灵长得更为水嫩,衣着也更为端庄。 “这位是嫂子吗?”楚灵空灵俏皮的声音把云嫣从冥思里拉出来。 楚霖视线在楚灵和云嫣间 穿梭一瞬,面皮一瞬涨红,“当然不是。” “那阿兄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楚霖把脸偏向一旁避免让云嫣看见,又被楚灵抓住蹦蹦跳跳着靠近他,在他身边乱窜。 “如果不是嫂嫂,那这位姐姐一定是阿兄喜欢的,对吧?” 楚灵唇角上扬,笑如明月,满脸俏皮张扬,这样的笑容是蒹葭绝不会有的。 蒹葭的笑是风尘的笑,眼角眉梢一颦一笑,都勾魂夺魄,没有男子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楚灵的不一样,一看就是养在深闺里饱受呵护的贵女子。 她内心的狐疑慢慢消退,努力把垂下去的唇角弧度拉起。 正撞上楚霖澄澈如湖水的眸光,夹杂着几分羞赧。 “灵儿别胡说,”楚灵脑袋被楚霖砸了个暴栗,“云姑娘是有家室的人。” “啊……看灵儿这张嘴,给云姐姐道歉,都怪我口无遮拦。” “没关系,世子刚刚与令妹相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府中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云嫣对兄妹俩回以笑意,兄妹俩靠在一起,很奇怪,眉眼竟然没有几分相似。 楚霖入京为质子多年,楚灵则被送入青州府多年。 在京 中与狼共舞有多难,他不可能不知晓,按照定国侯的魄力,定是不肯让自己的小女儿入京的。 而且还是作为公主和亲。 云嫣百思不得其解,还未走到康王府前,迎面被人甩了一巴掌,好巧不巧,是昨日暗器伤过的地方。 “你这个贱人,明明说过替我和世子牵线搭桥,却背着我和世子勾勾搭搭,你这个荡妇!” 付明兰还要再打,被云嫣一把拦住狠狠一推! 付明兰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嘴巴放干净点!” 付明兰像一头发狂的母狼,爬起来继续闹。 “你再闹,本世子妃可以送你去见官。” “来人,给本王妃将这主仆俩捆了!” 王府里陆陆续续走出一群护院,不由分说就将蓁迭捆了。 “谁敢捆?” “母亲,必须把她捆了,不然传出去,做媳妇的把婆母告了,成何体统?” 柳氏后一个出来,一张芙蓉玉面上满是怒气。 “告得不对吗?”云嫣冷笑,“母亲偷了妾一千两,妾不报官难道要受这个气吗?” “区区一千两而已,为了这点钱,三婶为了这点钱就要报官,也太可耻了吧?” 柳氏身后的顾宁跳出来。 “宁姐 儿才八岁,知晓一千两有多少吗?”许是柳氏对待顾宁娇纵无比,才让宁姐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宁姐儿当然知道,外祖父送我的那只长命锁就值一千两。” “那一千两能买多少米,多少衣服,多少炭你知晓吗?” 顾宁显然不知,眉头因为冥思苦想皱了起来。 “不知道。” “你的长命锁,普通百姓一辈子都买不起,却够普通的三口之家一辈子安居乐业。” 云嫣见顾宁瞠目结舌,哂笑一声,“没错,还包括读书启蒙,给儿女置办彩礼嫁妆的钱,这些,二嫂一定没告诉过你吧?” “现在,你还觉得,一千两少吗?” 顾宁红了脸,愣愣说不出话来。 柳氏冷笑道,“你少胡乱打岔,你又不是普通百姓,这一千两对你来说并不多。” “多不多,那也是妾的私房,如若母亲偷的不是妾的,而是二嫂的,二嫂愿意吗?” “我……若是母亲要,若是我有,定是要给的。” “那是二嫂的自由,可妾不是二嫂,二嫂也没办法要求妾,妾没有撒谎,京兆尹的官也没拿错犯人。” “忘了告诉母亲,京兆尹来人了,要妾三日后去拿, 若是母亲现在就把银票交出来,就不劳京兆尹再跑一趟了。” “你……大胆!”康王妃哪里能拿出来一千两。 银票到手的第一日就替徐氏填补了窟窿。 “来人,若是你不去撤官,就将你关进府中柴房,三天三夜不放世子妃出去!” “谁敢?”这次是付明兰拦在云嫣前面,“你们竟敢为了一千两把大姐关起来?那不行!” “来人,给本王妃将裕国公府二小姐拉开!” “来人呐,绑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婆母竟然抢儿媳的银票了!还要把儿媳捆起来饿死!” 付明兰的一声吼,附近宅院的下人和行人们都能听见。 付明兰不怕丢脸,康王妃却怕死了。 “住嘴!”康王妃怒不可遏,额头青筋直跳。 云嫣此刻才发现,付明兰还是有点用处的。 “你把我阿姐放了,我再住嘴。” 当天云嫣可是不敢回康王府住了,正中付明兰下怀,“阿姐我先带走了,王妃还是尽快筹足那一千两,不然京兆尹还要上门讨要,没的麻烦。” 康王妃脸色铁青。 “我帮了你忙,你现在是不是也该帮我了?”付明兰刻意赖在定国侯府门前,不走了。 第91章 反向捉弄 “你想本世子妃怎么帮你?” 云嫣杏眼半眯,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算计。 “你和楚世子关系那么好,先带我去串串门呗。” “楚世子含蓄内敛,未经允许提前叨扰,不是浪费他对你的好印象吗?” 付明兰想发作,眉头皱起来了,一思忖,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也不对,这次要是抓不住你,下次往哪去堵你?只怕等到世子娶妻也找不上你人!”付明兰好像发现了云嫣的奸计。 “安排你们相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切忌心急。” 云嫣不慌不忙,“先回国公府住一晚,今天本世子妃没处去。这样你总不怕我跑了吧?” 付明兰瘪瘪嘴。 只能让云嫣搭载自己的马车回裕国公府。 回国公府,就一定要安排住处,上次烟煴阁被烧了,一直到现在,烟煴阁都是一片废墟。 云嫣看着梅氏要给自己安排到上次火灾发生她们暂时避难的那间宅子,矮脚四方木桌上的那只碗残留的水,还是上次追风从厨房里舀来的。 她冷笑,“姨娘这是虐待本世子妃?” 梅氏打哈哈,“这怎么能算作虐待呢?只是事出紧急,谁 也不知道你今夜突然回府住,其他院子都住着人,只有这个院子空着,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一晚。” “住一晚?”云嫣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是本世子妃的娘家,本世子妃难道就只能住一晚吗?” “不不不,世子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梅氏忌惮于云嫣每月供给裕国公府的银子,怕她突然断供,只能耐着性子哄她。 “可是烟煴阁不能住人,有没有其他空院子,世子妃不喜欢这里,那还能去哪住呢?” 梅氏料到云嫣和付明兰不对付,但她没料到云嫣能屈能伸,“这破落院子蛛网密集,灰尘满地,空气里都一股发霉的味道,住在这院子里,哪怕只有一夜,本世子妃也得长毛。” “既然没有合适的院子,那就别麻烦了,本世子妃和妹妹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云嫣说着,脚尖一转,直直朝付明兰的院子走去。 梅氏愣了下,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立马追上去,“使不得啊,大小姐!” 付明兰见云嫣旁若无人闯入自己居住的宅邸,还那般理所当然的模样,瞬间火冒三丈。 “云嫣!” “别对你大姐这么没有礼貌,”云 嫣挑眉看她,“今夜本世子妃和你一起睡。” “什么?一起睡?”付明兰简直气笑了。 “你放心,你睡榻,本世子妃睡床。” “凭什么?”付明兰差点要被气炸,“娘,你就这么纵容她在我头上拉屎撒尿吗?” “就是一夜而已,你且忍忍。” 梅氏将她拉到角落里,低声安慰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确定她真的只住一夜?”付明兰紧锁着眉。 梅氏眼神闪烁,却保证道,“你放心,如果之后她还要再住回来,娘绝对不让她进你的院子。” “好吧。”付明兰费了很大气力才劝服自己不要发飙。 但她还是不习惯和云嫣一起住。 几次三番想方法把她弄走,“厢房还剩几间,你要不要去那住?” 云嫣吃了她的糕点,微笑道:“厢房哪有妹妹的香闺舒适?” “可你真的舒服吗?”付明兰抓狂地看着她动自己的各种器物,随便动她的衣裳,还用了她的首饰,她想去阻止的时候,云嫣又立马放下。 云嫣能想到当初付明兰弄坏她闺房里贵重古玩的心思。 无非是好奇心重,又有鸠占鹊巢的得意在。 以其人 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付明兰尝尝鸠占鹊巢的滋味。 “诶,你别动我的锦被!” 付明兰去抢的时候已经晚了,云嫣将锦被狠狠踩在地上,顺带跺了几脚,气得付明兰脸色青紫。 “云嫣,你太嚣张了!” “不就是一张锦被?想想定国侯世子,想想你们婚后琴瑟和鸣的生活,这上面的脚印还那么难以入目吗?”云嫣幸灾乐祸地挑眉,欣赏着付明兰的夸张变脸术。 “你牛,今晚你没有被子盖。”付明兰咬牙切齿。 “没关系。” 本来这种成色的柔软锦被,付明兰就不可能给她盖,正好让她过把瘾。 夜里云嫣被付明兰蹑手蹑脚出去的动作吵醒,之后再没睡着。 “小姐,”窗子后突然闪现一道人影,借着月光只能看到她的轮廓,云嫣知道她是一早躲出去的蓁迭,匆匆下床穿鞋走到窗边,把窗子开了条缝隙,“奴婢刚刚看见二小姐从丫鬟手里拿了一只瓮,好像是癞蛤蟆,您小心点。” 云嫣点点头,小声道,“放心。” 之后她迅速躺到床上,闭目佯做睡着。 很快,付明兰回来,先是走近云嫣身边,把那瓮放在了拔步床 内侧,手臂虚空地悬在她身前,拔掉瓮的瓶塞。 衣料摩挲的声响很轻,但尚未睡着的云嫣听得很清晰。 等付明兰离开,云嫣迅速将手绢团起来堵在瓶口。 幸好这个瓮的瓶口不是很大,那癞蛤蟆也没有很快跳出来。 等到深夜,付明兰微微打鼾的时候,云嫣同样拔掉手绢,将瓮塞进了她的被窝里。 “啊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娘!癞蛤蟆呜呜呜——” 付明兰披头散发,被子瓮癞蛤蟆都掉在地上,没穿鞋就跑了出去。 院子里守夜的丫鬟立马提着灯笼进来,扶住站都站不稳的付明兰,“小姐,癞蛤蟆在哪呢?” “在那,在被子里蠕动,浑身黏糊糊的!” 付明兰浑身哆嗦,显然吓得不轻。 “妹妹这是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无故扰人清梦。” 云嫣打着哈欠,慢悠悠绕过塌边,走到只着单衣的付明兰身边。 “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癞蛤蟆是你放到我被子里的!” 付明兰瞳孔瞪大,眼底还有未散尽的恐惧。 “妹妹说什么呢?什么癞蛤蟆?本世子妃都没出过院子,往哪去弄癞蛤蟆回来?妹妹是做噩梦了吧?” 第92章 欺人太甚 付明兰不敢置信,看着云嫣满脸的单纯无辜,一时间气闷在肚子里。 “是啊,二小姐,奴婢一直守着院子,大小姐没出去啊。” 丫鬟没眼力见地补了一句,被付明兰赏了一记眼刀。 云嫣闷笑一声,“妹妹还是赶紧叫人把癞蛤蟆弄出去,这被子也得换洗一下,不然今晚看来没办法休息。” 付明兰好歹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一些。 “还不快去?” 拎着灯笼的小丫鬟手抖着,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直到那癞蛤蟆从里面跳出来,丫鬟追得满屋子跑,追得人仰马翻。 云嫣早避得远远的。 看一癞蛤蟆惊扰得付明兰和两个提灯笼的丫鬟上蹿下跳好不狼狈,心底笑出声。 好不容易把它弄出去,付明兰精神恍惚眼神涣散,显然差点被折腾疯。 云嫣顺顺利利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刚起不久,侯府就有消息传来,“王妃说有银票要还给世子妃。” “不必,本世子妃还要在这多住两日,三日之期到了交还给本世子妃即可。” 康王府过来传话的下人脸色精彩纷呈。 付明兰黑着眼圈出来,“姐姐还真要在这住几日?” “对啊,妹妹难道 不高兴?” “没有。”付明兰脸色难看。 “小姐,您瞧,这是不是世子递来的信?” 上次把顾铮的信鸽杀死后,云嫣很久没收到他的消息。 这次信件上写着约她在迎仙阁见面,倒是让她挺诧异的。 迎仙阁是间绣坊,价钱还不便宜。 云嫣从没预定过这家绣坊的衣裳,也不知道顾铮怎么有钱请她去那里闲逛的。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去,为何不去?” 迎仙阁外宾客迎来送往,有富家夫人,也有千金小姐,云嫣到的时候,正瞧着一对男女比肩而立。 男的宽肩窄腰,身材颀长,一身宝蓝色圆领长袍,贵气逼人;女子一袭嫩黄色缠枝纹褙子,发髻上簪着明黄色的金簪。 两人靠得极近,双目对视,含情脉脉。 云嫣看在眼里,都不舍得打扰两人之间情深意浓的气氛。 但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挂出柔和的笑意,“夫君,怎么约我在这?” “约我便罢了,怎么也把珍娘带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顾铮一大跳,他慌慌张张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嫣儿来了。” 明晃晃的做贼心虚,云嫣当做没看见。 苏珍娘更是垂下脸,低眉顺眼地,一副小媳妇姿态。 “忽然想表妹入京几月,身上还是以前的旧衣,是不是该置办一些新的?” “置办啊,”云嫣故作诧异,“表妹缺衣裳穿应该告诉母亲和大嫂,咱们康王府虽然不煊赫,但也算衣食富足,不可能在这种事上亏欠你。” “表妹算咱三房的人,为什么要告诉大嫂和母亲?” 顾铮皱着眉,浑身往外散着冷气。 “珍娘怎么算三房的人?”云嫣哂笑不解,“珍娘难道不是母亲远方表兄的女儿吗?大哥二哥也都是珍娘的表哥,珍娘缺银子使,几个嫂嫂不该帮衬吗?” “你少胡乱打岔,”顾铮脸色难看,眉眼往外泛着戾气,“大哥二哥都不在京城,只有我在,珍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缺银子了,我是一定不能袖手旁观的。” “夫君要帮只管帮便是,云嫣又没拦着。”云嫣觉得很可笑。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她身上索财也。 心底不由得恶心起来。 “你别跟我装傻,母亲说了康王府只有你最有钱。”顾铮语气火冒三丈,云嫣听得闹心。 “夫君说笑,母亲刚刚拿了妾一千两,妾现在也身无 分文呢,妾的衣裳都是上一季的旧衣裳,好久未换了,夫君约妾在迎仙阁见面,妾原以为夫君是体贴妾持家辛苦,心疼妾呢,原来夫君是特意来兴师问罪的!” 说罢,云嫣捏着帕子掩面哭泣起来。 “你休要胡搅蛮缠,”顾铮看着店铺里异样的目光,大多来店里闲逛的没有官员,都是妇人小姐,他这张面孔三年未出现在京城,所以被认出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还是心存忌惮,声音低下来,冷声冷气,“说到这里,我还没问你,母亲拿你银两,你怎么能去告官呢?” “夫君,你所说可太让妾伤心了。”云嫣的哭声渐止,帕子都湿透了,也不全是虚假的伪装,更多的是心寒。 “妾生死未卜,母亲偷拿妾的钱财,妾不该报官?夫君在外多年,也许不知道这几年生意如何难做,妾不怪你,妾明白夫君多有苦衷,但妾真没想到,夫君心里有母亲,有远亲,就是没有妾。” “既如此,那妾就先走了,没得碍夫君的眼。” 云嫣这一通叫嚷,虽然没点出顾铮的身份,但也足够赏顾铮几个白眼尝尝了。 “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这应该不是表妹吧?” “刚 才两人差点搂在一起,我都看清楚了。” “看那正房气得,没挑明还要她掏钱,简直欺负人。” …… 嚼舌根子的声音,被顾铮听见,他寒眉越皱越紧。 “表哥,你别生气,都怪云嫣不识时务……” 苏卿雾要缠上顾铮的手,他怕有人认出来,赶忙拉开和她的距离。 “走吧,这种事等我光明正大回府再说。” 顾铮脸色铁青,浑身弥漫着一股阴郁气息。 苏卿雾仍旧不甘心,“可是表哥,母亲说叫你问问那一千两,云嫣这显然是不答应啊。” “我清楚,这事以后再说。” 康王妃所说的一千两是个幌子,要云嫣心甘情愿服软吐出更多。 可是云嫣不上当。 从迎仙阁出去一路去了最贵的珠宝铺子、酒楼消费,幸亏她昨日机智穿得是旧衣服,不敢被顾铮抓住又有机会敲诈她一笔。 蓁迭此刻的关注点早从餐桌肥美的菜肴挪到了苏珍娘和顾铮的八卦上。 “世子妃,世子和苏夫人是……” 云嫣吃得正津津有味,突然瞧见蓁迭这副模样,突然停住了筷子。 她想起,好像从未告诉过蓁迭这件事。 “正如你看见的,两人偷腥。 第93章 思及过往 蓁迭一直对云嫣言听计从。 上次偷听墙角,还是朱墨随她一起去的。 蓁迭一直不知情,完全是按照自己探听来的和云嫣告诉她的来思考。 乍一听见顾铮和苏珍娘在一块的消息,瞳孔的放大已经不够用,她还隐隐感觉恶心,“那烨哥儿和燕姐儿,不会也是……” 私生子私生女蓁迭听过不少,但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降临在自家姑爷头上。 “这苏珍娘还真有脸!” 云嫣冷笑,“两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双宿双飞,还要花本世子妃的钱,怎么能让呢?” “自然是不能的,康王府这几年都花小姐的银子,世子怎么敢张口跟您要,拿了您的钱明目张胆去养小妾,简直太无耻!” “但也不用担心,”云嫣安抚蓁迭,“既然清楚了,就别打草惊蛇,顺势而为就行。” 云嫣回到国公府,路过抄手回廊,猛地被付翠兰带人挡住了去路。 “都给我打死这个贱人!” 付翠兰的人不由分说地把云嫣主仆俩绑起来,两人大力挣扎也无用,很快被捆起来。 “你敢对我们小姐怎么样,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放你们进柴房饿个两日,你们就知道在 这府内什么地位了,还敢欺负我阿姐,你们活腻了?” 护院们都是男子,力气很大。 云嫣和蓁迭被丢进柴房,整整三日,米水皆无。 等三日后重见天日,被人解开缚手的绳子,身体已经疲乏成了一滩烂泥。 “走,回去。” 云嫣使不上力气,睁眼的动作也行使得很缓慢。 人被裹挟进一道温暖的拥抱,男人的披风有佛手柑熟悉的味道,很让人安心,云嫣窝进男人怀里,没刻意开口说什么。 蓁迭也被追风救走。 身后隐约能听到付翠兰的尖叫声,“你们凭什么绑我?是云嫣她自作自受!你们王爷……” 她不想听,闭着眼也蹙紧了眉头,顾淮善解人意地捂住她耳朵。 马车上铺了松软的被衾,熏着梅花的香气。 从王府到洛神苑,裸露在外的手臂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云嫣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立刻被顾淮察觉到,将披风又盖了盖。 “下雪了,瑞雪兆丰年。” 她朦朦胧胧听见这道喟叹,只感觉顾淮怎么这般温柔,他从来没这么抱过她,除了在床上。 “饿了三日,这几日切忌暴饮暴食,慢慢来,以免撑坏了肠胃。” 一道绢 帕落在她手腕上,又很快被抽去。 云嫣感觉有人喂她水,一瓷勺一瓷勺的,她干裂的唇皮受到滋润,对水的渴望加剧,但因为是躺着,很快就被呛到了。 “慢点。” 盯着她脸颊的一双眼浓稠晦暗,隐隐团了一团怒气。 云嫣不满地皱起眉头,甚至睁开了眼睛,一眼就扫到了顾淮眼底的怒气。 她神色钝钝的,像还没睡醒的小兔子,顾淮不自觉地收敛了情绪,声线低沉沙哑,“要不要吃点东西?” “要。” 云嫣嗓子现在都变成了破锣,别说动听,连听都难以维继。 顾淮倒是没嫌弃。 甚至端了汤盅要她靠在他怀里,一勺一勺地喂。 按理道,顾淮金尊玉贵的,肃亲王府也不缺丫鬟,何至于亲自上手照料她? 可顾淮就是做了。 “慢些喝,烫。” 就算是丫鬟也没那么细心照料过她,云嫣一边喝汤,一边心里发酸。 “你这样,我会误会,你爱上我了。”她嗓音低哑难听。 递到她唇边的汤匙不停,“爱慕本王的人不少,可本王爱慕的人却不在这王府里。” 他的话还是一样的冷漠无情。 云嫣好像从混沌里清醒,提不起力气 的双手从锦被里探出来要接过汤碗自己喝。 “别动,”顾淮手腕一晃,唇角笑意严肃了许多,“连碗都抱不稳的人就别逞强了。” 谁也没料到,窗后有人影一晃而过。 汤汁撒在锦衾上面,最后还要让人收拾,麻烦。 云嫣抱着这样的想法,也不再争执。 但她还是不习惯顾淮的温柔,总觉得偷了谁的。 想到刚刚飘拂而来的雪花,云嫣调皮心起,“王爷开开窗子好不好?” 她眼底一片晶亮,比起刚才涣散迟钝的状态好多了。 “外面下着雪……” “就要看雪,你快点!” 什么“你”啊“我”的,往日尊卑礼数都不在乎了。 顾淮沉默地抿着唇,和云嫣僵持着。 “王爷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想满足我吧?” “随便你得了风寒夜里辗转反侧。” 雪花扑簌簌飘落,云嫣记得第一年住进肃亲王府,就是这副情景。 顾淮每常折腾她,都是醉酒之后。 夜里在她耳边念叨“雪韵”的名字,还逼迫她在廊外雪地里和他一起。 后来年岁渐长,顾淮心思越发深沉,轻易不醉酒,轻易不吐露她的深沉心思。 “看够了就关上,小性子越来 越难以捉摸了。” 就像这句话,放在三年前顾淮肯定不会说。 风花雪月,最浪漫的情事,怎么会是难以捉摸? 汤盅放凉了,静谧的赏雪时光被一阵喧扰的脚步声吵到。 “王爷,林姨娘有要事相商,想请您过去呢。” 不是装病,而是要事。 不知道是什么关键的事。 但顾淮脸色一变,叮嘱了一句“记得关好窗子”,便匆匆离去了。 早就知晓,顾淮不是非她不可,云嫣自嘲一笑。 当晚顾淮是深夜回来了,裹挟了满身风雪,一身冰寒之气。 云嫣并没睡着,他一靠近就感受到了。 窗子阖上的力度有些大,发出一道脆响。 吸吮她唇也是毫不留情,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刻意和本王对着干是不是?” 云嫣不睁眼,权当耳朵被堵住,唇齿也紧闭,顾淮一眼看出她的心机,掐住她腰窝的软肋,一吃痛,她只能放任他唇舌入侵。 “疼。” “疼也活该。” 云嫣被欺负得眼泪汪汪。 “瘦成皮包骨了,腰窝都没了。”顾淮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是不健康的瘦,骨头碰骨头,身体轻飘飘的,被子盖了就好像没盖上一样,冰 第94章 私心作祟 刚刚开着窗子,雪花飘进来,云嫣又穿着单衣,洛神苑没烧着地龙,也没点炭,当然是冷的。 但顾淮钻进她被窝,除了起初裹挟而来的寒气,他身体的热烫很快就包裹了她。 身体排斥他的接近,可心里却隐隐作祟。 薄薄的锦被也不算冷了。 “锦州骁骑营今年能过个暖冬。”顾淮突然压低了声音,声线几乎贴着她鬓角说出来的,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纤白如玉的脖颈上。 云嫣脖颈红了一片。 “嗯。”她应得很敷衍。 “本王替他们谢谢你。” “那是得谢。” 没经过她允许让她吃了个哑巴亏。 “本王上次打了个胜仗。” “恭喜。” 云嫣好像蔫蔫的,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顾淮说什么,她也只管应,只是没多余的兴致,也没有讨好的心思。 她更没心情去想,顾淮是不是话里有话,目的就是为了躲避之前欠下的债。 “北越的战士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守关外数十里,只恨不能夺回幽州,只能暂时免于滋扰。” “不过官家已经同意年后本王带兵出战,关内数十万将士翘首以盼,就等着这一战呢。” 云嫣这才 似乎感兴趣了一些,“王爷年后还要出战?” 她小脑袋从他怀里拱出来,杏眼水亮,好像里面荡漾着一汪湖水,求知欲旺欲旺盛,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担心地看着他。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必担心,本王身经百战,不会出事的。” 倒不是担心顾淮出事,只是云嫣在寻一个机会,在顺利解决掉这些障碍后,她要尽快离开京城。 “可妾心里很害怕。” 云嫣的恐惧装得极像,顾淮看在眼里更加怜惜,脸色也更柔和了几分。 “本王死了,顾铮也还在,他能护住你,不是吗?” 顾淮眯着凤眼,分不清戏谑还是真心,云嫣只抿着唇,眉峰紧紧蹙着,“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要把妾丢给顾铮吗?” 怒气让原本苍白且死气沉沉的一张脸有了生机,也让顾淮眼底的笑意更深。 明明之前还说不愿她有另一个男人,此刻却要将她拱手让人,因为不爱所以随意轻贱吗? 云嫣脸色冷下来,脸蛋却被顾淮掐住,“顾铮那个草包护不住你,本王刚刚是开玩笑的。” “王爷既要出征,宸贵妃生下皇子,大赦天下,康王府的男丁也能受到宽恕,但 要想重塑功勋,恐怕很难。如果王爷能给顾铮一个机会,他……” “你要本王带顾铮去锦州?”顾淮黑色双眸危险地眯起,审视打量着云嫣。 “王爷看不惯顾铮,只管随心所欲地磋磨他那是,反正这条命本就是大荥的。” 云嫣眼神又亮了几分。 “都说最毒妇人心,本王还不信,此刻听了你的话,本王却是信了。” 顾不上顾铮的冷言嘲讽,云嫣早先便想通了,她和顾铮是至亲至疏夫妻,两人和离之后,怎么能让他和苏卿雾好过呢? 上辈子可是欠她一条命呢。 “算不上妾阴毒,若是他顾念着妾,妾不会这样对他。” “成亲前便与外面的妇人苟且生下儿女,又借出征之机为借口,假死在战场上遁走,在江州隐藏三年,更与江州当地官员暗通款曲,和荣王暗中联络,确实罪该万死,本王确实该给本王的侄子指条明路,以免他误入歧途。” 顾淮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嫣听了却是暗暗心惊,原来顾铮所做所为,远比她想得更罪大恶极。 “但本王帮了你,你该如何回报本王?”顾淮似笑非笑,一双凤眸亮得惊人。 “ 锦州全部将士的棉衣和军需药品,妾都能供给。” “看来本王那侄子在你心里,还是很值钱的。”顾淮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本王不禁开始好奇,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饿了三日,云嫣下颌骨都凸了出来,他的力道让她很不舒服。 他的眼神也如同恶狼一般危险,像是随时能咬破她的血管,把她鲜血喝光。 “你不要告诉本王,这么狠,只是因为他背叛了你。” 云嫣心下一惊,眼底的惊恐一闪而过。 “王爷会有困惑,那是因为王爷不是女子,女子喜好忠贞,对背叛自己的爱人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那怎么不见你对本王这样?”顾淮今晚是硬要和她杠上了。 “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斗不过王爷。” 云嫣撇过眼去,不想和他对视。 “也许你心底正在骂本王,恨不得本王立刻战死沙场,好还你一介自由身。” 云嫣心跳漏跳一拍,“妾绝对没有这心思。” 只是辜负了她的情而已,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比起顾铮来,要好太多了。 “女子惯会口是心非,本王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嫣握住顾淮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眼神格外真挚,“若是两人心意相通,王爷就能明白妾在想什么。” 顾淮心神一震。 云嫣趁机窝进他怀里,不再多言。 当夜,顾淮却是到深夜才睡。 次日云嫣睡到了日上三竿,隔着窗子,有石子的击打声,也有丫鬟的怒骂声传来。 “我们家主子早和王爷圆房了,世子妃还恬不知耻勾引王爷,连个名分都没有,居然睡到这般晚,难道不该早起给林姨娘请安吗?” “你算什么东西?王爷都没让我们家小姐请安,你哪来的胆子命令我们家小姐?” 蓁迭真的被气炸了,早些还顾忌着云嫣未醒,声音压得很低,没料到这丫鬟狗仗人势,声音越来越大。 “蓁迭。” 窗子被推开。 云嫣穿着单衣,没穿绣鞋,站在窗棂边上,身形单薄,唇色苍白。 吓了那丫鬟一跳,狐假虎威的一张脸似乎出现裂痕,往后退了一步。 “是你家小姐让我过去请安的?” 云嫣瞧起来面无波澜,如同一具僵尸,但语气却莫名地瘆人,那丫鬟不如之前的理直气壮,声音低了几分。 “是又怎样,你难道不该去吗?” 第95章 狗仗人势 隔着窗子,迎面劈来一巴掌,一道脆响。 猝不及防,那丫鬟惊得嘴唇嗫嚅半晌,捂住脸瞪圆眼睛,没反应过来。 “回去告诉你家姨娘,有本事亲自过来和我说,不要在背后放冷箭,不开口,你便以为本世子妃怕了你吗?” 蓁迭上前,揪住窗前站稳的丫鬟往外一拽,“听到没,我们家小姐让你滚!” 那丫鬟长得粗壮,似乎没料到两个骨瘦如柴的主仆居然有这样大的力道,被推搡着跑了,连反抗都没有。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呸!” 蓁迭跟着她饿了三日,昨天被救出来,也在厢房里住下了,怕云嫣这里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刚能爬起来就追了过来,谁能想林眉的丫鬟一大清早居然会这样喊? 云嫣看着她原来合身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风吹过来钻进宽大的袖口里,冻得她直打哆嗦,眉心一皱,落满心疼。 “快回厢房里休息,谁让你这么早跑出来的?” “小姐,奴婢是着急告诉您千两银票那件事,您不觉得蹊跷吗?刚刚撞见世子,就被三小姐抓进柴房三日,这明显是有所预谋。” 云嫣早先便想到了,顾铮约她 去迎仙阁,一是为了套银子出来,二是那一千两,只不过她跑得快,那一千两自然而然就没有提及。 但付明兰吃了哑巴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付翠兰做的,说不定是付明兰指使。 没有实质性证据,付明兰根本不会承认。 “这件事先放放,这几日咱们养精蓄锐,身体休养好了,咱们再回去讨个说法。” 顾忌着云嫣大病初愈,顾淮这几日都没碰云嫣,好不容易等她气色好些,脸颊隐约可见两分丰腴时,她又要走了。 “本王府邸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一双凤眸漆黑幽沉,暗光翻涌,眸光摄人又危险。 云嫣没察觉,一边从容的收拾东西,一边道:“妾不是王爷的姬妾,这个自由还是王爷当初给的呢。” 她是半开玩笑的戏谑语气,细腰却被人从后一揽。 顾淮的唇齿落在她耳边,呼吸滚烫,烫得云烟耳后一热,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那本王现在不想给你这份自由了。” 云嫣又是一惊,感受到他落在腰肢上的手越来越放肆,想到今天还有急事,殷红的脸上多出几分慌乱,却不能推拒,只能纵容他抱住她去了塌 上。 “不准让顾铮上你的绣床。” “为什么?”云嫣搂住他的脖颈,才没让自己掉下去,一双水润清透的杏眼迷迷蒙蒙的,似乎真的傻了。 回应她的,是顾淮低低的笑。 他嗓音醇厚,泠泠如玉石一般,尤其是此刻,更加悦耳,云嫣以前就很喜欢。 可是越喜欢,越舍不得。 她觉得她需要尽快避开这种欢喜,以防形成习惯,以后也舍不得。 “你不嫌他脏吗?爬过表妹的床还去找你?” 话音未落,顾淮就察觉云嫣看自己的目光更深了几分。 那要是这样,云嫣恐怕要连顾淮一起拒之门外,他还刚刚爬过妾室的床,却又来找她了。 顾淮想不到云嫣心里想的,他捋着云嫣拔掉钗子光滑如水缎的头发,爱不释手。 “王爷把他弄走,妾不就眼不见为净了吗?” 云嫣现在和顾淮亲近,也存了这份心思,省得他以后出尔反尔。 云嫣先去了一趟康王府,栖梧苑的院子连门都未让她进。 徐氏和康王妃早已堵在了门前。 蓁迭见状连忙挡在云嫣身前,后者一张秀美小脸躲在白色狐毛里,衬得她玉雪可爱。 她轻笑道:“为了还 这区区一千两,大嫂和母亲搞这么大排场,实在让妾受宠若惊啊。” 徐氏涨红脸,“我和母亲,不是为那一千两过来的。” “那你们为什么来的?”云嫣笑意落下,“现在不还,那要什么时候还?还要妾去报官?” “云嫣!没有康王府和裕国公府罩着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康王妃指着她鼻子怒骂。 “若是母亲不是来还那一千两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康王妃:“难道你还要再去告一遍官不成?” “也不是不可。” “你还是不是康王府的儿媳!”康王妃冷笑。 云嫣回她一道冷哼,转而看向一语不发的徐氏。 “让妾猜猜,大嫂也在这,是因为母亲迟迟不还的一千两,拿去给大嫂抵债了吧?” 徐氏闻声浑身一僵,脸色更红。 “看来妾猜得不错。” “你若还有些良心,这笔钱就不该要回去。”康王妃理所当然地道。 “这债又不是妾欠下的,为何要妾还?难道妾不给,就是妾没有良心了?”云嫣闻之可笑。 康王妃眯起双眼。 “那既然你无情,铮哥儿也说了,不需要你这样的世子妃。” “是世子要 休弃妾吗?” 这话让云嫣眼前一亮,只可惜苏卿雾一家还没遭到应有的报应,现在走为时过早。 “怕了吧?”康王妃嘲讽一笑,“只要你退官,再将你大嫂剩下的亏空都补上,过去的那些,本王妃可以既往不咎。” “好,”云嫣颔首,余光瞥见康王妃陡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道:“那一千两既然交给了长生库,必定是回不来了的,那母亲或者大嫂,便立张字据给妾吧。” “什么?” “哦,长生库马上就要到期了吧?大嫂要是拿不出来,便向母亲和二嫂借吧,妾实在拿不出来了,若是母亲再不还,那妾就要去各房轮流蹭饭了。”云嫣说着唉声叹气。 “你敢说你身无分文,这衣裳可都是全新的!”徐氏口不择言。 “大嫂若是喜欢,妾抵给大嫂可好?”云嫣漠然一笑,“不过这是肃亲王给妾的,大嫂拿去麻烦可就大了。” 徐氏脸色吞了苍蝇一般难看。 确实,披风上纯白的狐毛,是去岁顾淮围猎时射到的白狐,脱了皮送她的。 虽然只是一条尾巴毛,比不得林眉的那套,但也是价值不菲,毕竟肃亲王的东西,谁敢要? 第96章 可见一斑 康王妃和徐氏大张旗鼓地来,灰溜溜地离去。 云嫣回到栖梧苑不久,就收到了康王妃立的字据。 幺娘不在康王府,三房冷锅冷灶,没有饭菜充饥,蓁迭打算使些银子和灶上的婆子换些吃食,被云嫣拦住。 “既然咱们现在身无分文,那就不能找婆子,给康王妃留下把柄。” “奴婢没关系,可小姐您身体受得了吗?” 云嫣:“别担心,当时三日咱们都受得了,只是饿一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布置了棋盘来打发时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 蓁迭瞬间警惕起来,看向云嫣。 珠帘被撩起,露出两个脑袋,竟然是朱墨和燕芷。 两人灰头土脸,身上衣衫洗得发旧,就连头上的钗环也都去了。 蓁迭饿得肚子咕咕,抬头见两人这样还以为眼花了。 朱墨和燕芷却顾不得主仆俩的惊讶,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饼,一眼看去就知道硬邦邦的,但上面撒满了芝麻,又让人希冀,是不是没有那么难吃。 朱墨脸色涨红,似乎底气不足,“王妃和大夫人节省开支,三房下人这些日子吃得也不好,只有这两个烧饼了,世子 妃别嫌弃。” 燕芷盯着那烧饼默默咽了口口水,也许这是她们的午饭,她们也还没吃。 云嫣的动作顿住。 自从徐氏掌管中馈后,下人们的月俸都是从账上拨。 云嫣给燕芷和朱墨发放了上个月的月俸,但两人都有为未来打算,多出来的月例都被她们寄回老家,这个月徐氏连长生库的利息都要问康王妃开口借。 更遑论换季的衣裳,王府所需的银罗炭,府中上上下下的开支。 这点从苏卿雾和顾铮合起伙来朝她索要钱财这点,可见一斑。 再加上上次截了康王妃的胡,难免和两人结下梁子。 而此刻两人说的话,也让云嫣惊讶。 若是以前,莫说俩人向着自己,就是少嚼些舌根,云嫣连想都不敢想。 “这是……你们的午饭吗?”蓁迭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见燕芷和朱墨两人的头低得更低了,蓁迭连忙解释,“不是嫌弃烧饼的意思,你们现在是不是过得很窘迫?” 蓁迭还有几身冬衣,而燕芷和朱墨两个人穿得又薄又旧,大概她和世子妃不在的日子里,两人受了很多苦。 “我们不饿,烧饼你们收回去吧。” 云嫣说完,然后把发上的银质 鹤钗递给两人,“这个抵你们俩的月钱,买些好的果腹,我和蓁迭不必你们两个操心。” 这话有些冷漠了,好像故意伤害人似的。 燕芷和朱墨手都有些抖,自嘲道,“是,世子妃便是落魄,也比我们两个富足。” “落魄都是暂时的,你们来康王府,签的也不是死契,熬过苦日子,才能期待以后的好日子。” 话已至此,两人和云嫣本也不是情深义重的主仆关系,言多必失。 两个丫鬟很快离开了。 蓁迭有些伤感,“倒是没想到她们也这样可怜,小姐您说,她们是不是装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刚刚给出的银钗,都不算辜负了她们。” 下了两盘棋,屋子里又没烧炭,饥肠辘辘,门窗关了依旧有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更别谈开窗赏雪。 主仆俩正打算去被窝里,睡一觉忍忍,等傍晚再去王府蹭饭。 不巧就有不速之客到访。 “世子妃姐姐这么早就要休息了吗?” 是苏珍娘。 她倒是珠光宝气,一袭绛紫色莲纹褙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迎仙阁的新衣,世子爷到底是给你买了。” 云嫣整理好装束,从里间出来,看苏珍娘气色极 好,志得意满,像是遇到什么喜事。 “表哥待妾宽厚亲近,妾心底不胜感激。” 不知这钱财从何处挣得,只要不从她手中拿,云嫣心里也没什么怨言。 但顾铮和苏珍娘逍遥快活,她心里也不痛快。 “三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世子爷手中有银,妾当然要向他讨要。” 苏珍娘嘴角一抽,“表哥还未正式回归王府,这也算不得是王府的钱,况且上次在迎仙阁,世子妃不是生怕与世子扯上关系吗?” “当日本世子妃确实手中无银,但生怕扯上关系这事却是无中生有,我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关系怎么能轻易断掉?” 苏珍娘闻言脸色难看下来,睨着云嫣眼底有鄙夷之色。 “只怕姑母不答应。” “母亲干涉不了夫君的决定。” “那世子妃可以跟表哥说说试试。” “好。” 见苏卿雾还没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云嫣挑眉,“表妹还有事?” “表哥的意思,烨哥儿和燕姐儿也不小了,该出去带他们走走,长长见识。”苏珍娘这才提出自己来这的原因。 云嫣:“去啊,表妹可以带烨哥儿燕姐儿出去转转,怎么,母亲不 让吗?” 云嫣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卿雾面上的那副从容彻底端不住了,她耐住性子,“可是妾身份低微,又对各大世家不熟,还需要世子妃姐姐引荐。” “引荐就算了,本世子妃深居简出多年,夫君亡了,我便与外人断了联系,现在硬要重新交往,没得惹人厌烦。”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帮忙。 苏卿雾捏紧了拳头,想起顾铮答应她的,又挤出一丝微笑。 “可现在表哥不是回来了?姐姐是世子妃,王府的荣耀还需要姐姐来发扬,您若是自暴自弃,还有谁能担起来呢?” “大嫂二嫂都可以啊,”云嫣冷笑一秒,“珍娘莫不是不信任大嫂和二嫂?” 余光扫到苏珍娘隐忍的脸色,云嫣扫客出门,“表妹若无事,那便先走吧。” “小姐,奴婢瞧着,苏夫人和世子爷的财,来路似乎不正道。” 云嫣脸色一冷,苏珍娘佩戴的首饰头面,她瞧着眼熟,若没有瞧错,是顾铮借她之名,替苏卿雾置办的。 “改日去一趟珠宝铺子,盘一盘账目。”云嫣沉声道。 傍晚回肃亲王府,主仆两 第97章 衣食荣辱 兰云苑就是林眉的住处,就算要做什么美食讨美人欢心,也不必把厨子都叫去。 云嫣轻轻蹙眉,她不是好惹事的性子,更别提去兰云苑要人,这比杀了她还难。 “小姐,要不咱们找追风从食巷带些回来?”实在是饥肠辘辘了,蓁迭现在看见枝头摇曳的冻梨都恨不得爬到树上摘下来啃上两口。 再不济,那发黄的山楂果也行,她不在乎。 云嫣和蓁迭的心思差不多,再者她不认为有必要因为顾淮,继续饿一顿。 尤其是在得知他正在和美人卿卿我我之后。 “追风在顾淮那,不好惊动。” “那小姐,咱们自己去如何?” “吃不饱,现在腿软。” “小姐,再不吃,咱们今晚会饿昏的。” 蓁迭垮着脸,真的快哭出声来了。 真的没想到,明明不缺钱也不缺粮的人,居然会遇到这种窘境。 云嫣下了狠心,正准备带着蓁迭打道出府。 迎面走来几个丫鬟婆子,面孔倒是相熟,正巧是伺候顾淮的那几个,“王爷说了,要姑娘耐心等待,今夜千万别擅自出行。” “冒犯了婆婆,请问王爷还有没有交代什么别的?” 婆子的表情充满 为难,云嫣知晓都是当差的,又是在那样一位暴躁易怒的主子手底下,还是不要为难人家的好。 “好,我知道了,婆婆。” 蓁迭赖在抄手游廊的柱子旁抱住不走了,连声念叨,“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若是饿坏小姐外怎么办?奴婢的命虽然不值钱,但也是要留给主子的。” “你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如此幼稚,整日哭哭啼啼?” 追风从廊檐上往下俯首,衣袂翻飞,在微弱灯笼光的照耀下如鬼魅一般,蓁迭被吓得猛地往后面一坐。 “你出现不吱声吗?要吓死谁?” “兰云苑烤了羊排,本来是想给你带些的,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反正这些也不够我塞牙缝的。” 香料混杂肉的鲜香气味从檐顶上扑鼻而来,蓁迭耸了耸鼻子,狼狈吞咽着口水。 模糊的黑色光影中,他撕下一块烤羊排,吃得津津有味。 “喂,不求你多善良,最起码不要这么讨人嫌好不好?”蓁迭掐着腰骂,馋得眼泪汪汪。 “叫声哥哥来听听,羊腿分你一块。” 蓁迭瞬间脸红了,暧昧气氛在这凉风里压也压不住,云嫣听在耳中都一阵脸红。 “死追 风,不像话!”石子因力道的缺失没能飞到廊檐上。 云嫣默默退到了一边,看着平静的缦河水面,当日顾淮和蒹葭大婚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跳入水中求救无门的无助涌上心头。 “本王不是叫你在洛神苑好生等着,怎么出来了?”兜头一件裹挟了寒气和佛手柑香气的披风,还沾染了顾淮的体温,隐隐还有丝食物的香气。 她在寒风里瑟缩了一下,立刻被顾淮揽入怀里,昨夜的雪还未化完,下人们虽然将抄手游廊上的落雪都清扫干净,但寒气却驱散不了。 云嫣没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一是身上没力气,二是知道顾淮的执拗性子,无事千万不要惹恼他,不然难过的还在后头。 “王爷不是在林姨娘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云嫣口吻淡淡。 “本王怕你饿坏了。” 顾淮很少柔情似水地和她调情,尤其是此刻,边动手动脚,边说这些。 不知何时,旁边嬉戏打闹的追风和蓁迭早已经走远了,这边只剩顾淮和云嫣两人。 不应景的,突然有人的肚子咕噜了两声。 想想也不是衣食无忧的肃亲王,只能是云嫣自己了。 顾淮停下手 中动作,把她的脸转向自己,一双凤眼笑意浓稠,“还真是饿坏了,康王府如此虐待你,连午饭都不让你吃?” 云嫣心头不顺,放在阑干上的一双纤纤素手伸进顾淮的衣袍里,隔着一层中衣在他热烫的腹部取暖。 头顶的目光兀自沉黯下来,像是要和头顶无星的夜空融为一体。 “王爷有吃的吗?妾饿了。” 那目光似乎微怔了一下,顷刻又柔和下来,醇厚的笑声落在她耳边,“本王还以为你不会开口。” “或者王爷喊那些厨子到洛神苑也行,妾都无所谓。” “林姨娘要借那些厨子到明早,恐怕不行。”顾淮浓眉微蹙,一副被美色迷了眼的模样,云嫣气闷,好半晌没说话。 眼见她真生气了,顾淮暗笑一声,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在口中吹响口哨,远处一团飞翔展翅的黑影扑闪着翅膀靠近,两只爪子提着一个油纸包。 正是惊雷。 虽然天色很暗,但云嫣能从那猛然撇过去的傲娇脑袋上,看出它心情不怎么爽。 “这是烤羊排和鸡腿,本王特意带过来给你的。” 这还要感激他吗? 住在王府里连饭都不管饱。 “不要试图骂本王 ,本王能瞧出来,小心断你口粮。” 云嫣一语不发,沉默地接过那只油纸包,但没料到油纸包还是滚烫的,烫得她指尖发麻,一不小心没拿稳,差点摔在地上。 还幸亏顾淮伸手扶了一把。 “小心烫。” 因为常年握刀,他手上有厚厚的茧,起了一层隔热的作用,所以烫不到。 他帮云嫣打开油纸包,里面的烤羊排还在滋滋冒油。 云嫣真的没忍住要去吃,顾淮却突然往后一退,惹来她娇嗔的一眼。 “先净手。” 云嫣拿帕子仔细擦了擦手,伸出手来等顾淮给肉吃,期待的模样,很像顾淮在锦州养的那只狼犬。 “小心烫。” 垫着油纸给她用匕首削了一大块,羊肉烤得软烂,香料很足,云嫣没忍住差点一口吞下,烫得舌根发软,喉咙都差点烫红,冰白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痛苦。 那滑稽的样子逗笑顾淮。 “都说了别急。” “王爷饿一日试试,瞧瞧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本王不与你争辩,本王衣食无忧,自然不会有这种烦恼。” 云嫣暗自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吃一堑长一智,再吃肉,她就开始小口小口吃,一点不着急。 第98章 恬不知耻 仓鼠一样。 云嫣想起,好久没见过那只钻进顾淮衣领中的小仓鼠了,不免有些怀念。 “笃笃呢?” 似乎是话题转移太快,顾淮那张俊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敛起,就染上了几分轻愁和伤感。 “死了。” 云嫣咀嚼的动作猛然停住,“怎会死了?” 顾淮冷哼一声,“世子妃也真是迟钝,多久未见笃笃了?从未念过它一次,本王埋葬它的时候,怎不见你?” 一直陪伴你的人你不在意,突然有一天,她不在了,你会觉得如何? 笃笃是顾淮的宠物,生性冷硬的肃亲王,对皮毛柔软、胆小怕事的小仓鼠包容性很强,就算便便拉在他织锦衣袍上,也没谴责它的意味。 对云嫣就不行了。 “笃笃怎么死的?” “陪本王去锦州,被敌人一箭射死了。” 云嫣迟钝地转过头去,“你为什么带它过去?” “笃笃你还不知道吗?很黏人,钻进本王盔甲里,睡了三天三夜,到了锦州才跑出来。” 仓鼠自己的双腮本身就能储存食物,又有银盔遮风挡雨,没什么担心的,跟着主人从京城到锦州。 真的很难想象,一只仓鼠居然跋山涉水陪顾 淮跑了那么远,敌人的箭要有多准才能射中仓鼠那么小的身躯? “那王爷把它带回来了吗?” 锦州到底不算是故土,还是魂归故里比较好。 “没有。”不知是否是错觉,云嫣察觉到顾淮似乎在伤感。 她把手里的烤羊排塞进顾淮嘴里,堵了他一口,打断了顾淮的神思。 “王爷别想太多,笃笃在锦州,会保佑王爷百战百胜。” 顾淮愣住,而后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算你会哄人,明早叫厨子给你加餐。” 云嫣:“……” 她怎么有种错觉,顾淮是知道她饿了一天,故意叫人把厨子弄去兰云苑的? “怎么了?不满意本王的恩赏?” “妾很满意。” 被顾淮抱着回洛神苑时,云嫣已经累得半睡半醒,只感觉他的怀抱很温暖,行伍之人鲜有的柔情似水。 第二日,云嫣是被顾淮推醒的。 天色将亮未亮,只有鱼肚白在天边蔓延,一点橙红色的曙光,从镂空窗子里流淌进来。 “替本王更衣。” 她耳后的柔白被咬了一口,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圆了。 一分迷蒙,三分羞恼,六分赤裸裸的控诉。 表情很可爱,落在顾淮眼底, 像极了笃笃。 “厨房炖了肉粥,陪本王起来用些。” 云嫣羞恼地瞪他一眼,但配合她早起并不怎么生动的表情,杀伤力等乎于没有。 顾淮不缺冬衣,但这季还没做新的,云嫣替他扣上玉带时,才发现他又清减了不少。 到底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多劝两句,总比少劝两句好。 “王爷最近胃口不太好吗?” 顾淮挑眉:“比你要好。” 将云嫣的话都堵在了口中,她索性闭嘴不言。 “午后迎仙阁的绣娘会过来量尺寸,本王的冬衣就交给你了。” 云嫣微微瞪圆了眼睛,“王爷不在,万一尺寸不准怎么办?” “本王不是刚刚让你量过了?” 他回眸扫向她的视线,隐隐犀利。 质疑已经梗到喉口,又被云嫣兀自强咽下去。 好不容易将挑刺的顾淮送走。 发现旁边耳房有人嘀咕个不停,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刚刚送肉粥的厨娘。 云嫣故意将步子停顿下来,侧耳倾听厨娘的声音。 “昨夜王爷是怎么了?明明是给林姨娘烤的羊排,为何烤熟了,却只留了一小块,其余的都带走了?” 旁边一位小太监插进话来,“王爷的心思你 别猜,这情啊爱的,哪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 “请大人指点,”厨娘不明白,“您是说王爷是为了林姨娘,才这样做的吗?” “关林姨娘什么事?”小太监好笑道:“王爷若是真看重林姨娘,为何不日日宿在兰云苑?” “大人别怪奴婢胡说,这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厨娘说的虽都是俗话,可云嫣倒觉得是说进了自己心坎里,"这洛神苑的主子到底是多了一层关系,所以王爷才经常宿在洛神苑,但这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这还不叫胡说?!”喝止声压得极低,但隐约能听出口吻里的犀利,“王爷喜欢谁,哪是咱们这些下人能肆意窥探的?” “是是是,”厨娘见小太监动怒,也立马点头不止,“是奴婢管不住嘴,给大人赔罪了。” “见到云姑娘也不要多嘴多舌,小心王爷知道了掌你嘴。” 后面的云嫣没再听,便进屋了。 下人们的眼神是很明亮的,但也仅仅只能看见表面,或许只是床榻上房中事能讨得顾淮欢心,其余的,堂堂肃亲王,哪有闲心在乎她? 再有的,也只是习惯吧? 云嫣将厨娘和小太监的话抛之脑后,上午去了一趟珠宝铺子。 “老板来了?” “辛苦掌柜,将这个月的账本拿出来看一下。” 掌柜将双手缩在宽大的长袖里,容长脸耷拉下来,唇角牵强在笑。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 云嫣猜到是顾铮,但还是对他心存了一丝期待。 “没什么不方便的,是世子在账上支了三百两。”掌柜的最后豁出去般,说完便掩面低下头。 “之前不是说过,除了本世子妃,谁也不能在账上支钱?” “我也是如此说的,只是世子拿了新进的首饰,转首便找对面的典当行当了,世子那张脸,我也不能说不啊。” 掌柜自幼在京中长大,对名动京城的顾铮有所耳闻,就算时隔三年,当年出征鏖战的顾铮面孔,也深深印在了掌柜眼中。 云嫣哂笑,想到顾铮胆大,却没想到他行事如此张扬了,真不怕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康王府世子骗了官家三年? 云嫣看着掌柜为难的脸色,淡声安慰,“这件事不怪你,日后若是世子再来,不必管他的强盗行径,只管派人将他打出去便是。” “这……不太好吧?”掌柜语带犹疑。 第99章 公报私仇 “本世子妃是你们的主子不是?” 云嫣轻笑,清淡的眼眸却带了些凌厉的冷意。 掌柜心下一凛,“那是自然,老板才是我们的领头羊,怪老奴嘴上不周全。” 掌柜要走,云嫣连忙叫住他,“若是再带其他女子过来,也麻烦掌柜将人赶走了。” “好。”掌柜毫不迟疑,拿了云嫣放在展柜上的金元宝,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出来珠宝铺子时间还早。 云嫣径直去了裕国公府,和珠宝铺子隔了几条短巷,路上隐隐听到几道吵闹的喧哗。 她坐着马车,没什么心情掀开帘子,蓁迭的一道惊呼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侧眸看去,蓁迭脸色煞白,白得不正常。 “小姐,裕国公府,好像出事了。” 马车快马加鞭赶往裕国公府,但得知消息赶过去的路人和附近的贵人太多了,不算太宽敞的马车竟然挤不过去。 只能换成步行下去。 主仆俩的身形较矮小,十分艰难地穿梭,好不容易走到裕国公府外面,却只能看着攒动的人头,怎么都挤不进去。 只能拉住旁边人的衣袖。 “大娘,这里发生什么了?怎么人这么多?” “枢密院长官、肃亲王来抄家 了,这裕国公府倒霉了,想想前几年的张扬鼎盛,唉,物是人非啊。” “抄家?” 云嫣听见自己喃喃,大娘耐心解释,“是啊,听说是裕国公和太子余孽有所来往,肃亲王才带人过来抄家的。” “裕国公和太子余孽?” 云嫣反复嚼着这几个字,越发觉得可笑,付适那么胆小怕事,当年太子出事他被牵连,吓得大气不敢出,几度躲在祠堂的桌子下面几天没出来,太子还被关在永巷,官家至今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按照上次荣王所说,太子一辈子放出无望,付适不是蠢猪,怎么还会和太子余孽勾结在一起? 正想着,裕国公府敞开的大门里,猛然跳出来几个披头散发的人。 云嫣看了好久才认出来。 “那不是梅姨娘和付翠兰吗?真是天道好轮回,现在这副打扮,说是街上的乞丐也不为过。” “裕国公府上下,全都对官家忠心耿耿,什么勾结太子余孽,以为给我们老爷冠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就会认罪伏法吗?呸!” 梅氏企图往外冲,但抄家的士兵铁臂钳住她的两条手臂往后一折,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在耳边此起彼伏,云嫣闻声皱紧了 眉头。 付翠兰本来要张口控诉,见状嘴唇嗫嚅半晌,跌坐在地。 张眼一望,直直往云嫣的方向看来,提高声音猛然一声大喊,“大姐姐,你是肃亲王的人,你救救……” 付翠兰被人从身后击中颈部,倒在地上,很快不省人事。 云嫣抬眸,直直和一双带着犀利冷芒的凤眸对上,她张了张口,顾淮却飞快将目光挪开。 眼神里的冷漠和审视,云嫣一眼就能看清。 “裕国公以下犯上,勾结叛党,鉴于证据不够确凿,没收裕国公府宅邸,三日之内,大理寺和户部会来收宅子,裕国公和国公夫人,尽早做好打算。” “肃亲王,你这朝廷的走狗,心狠手辣、臭名昭着的奸臣,你不得好死!” 云嫣心弦猛地提起,看见付明兰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筐菜叶,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跌倒,拿菜叶子往顾淮身上丢。 云嫣心下冷笑,不自量力的东西。 果真,还没靠近顾淮,就被他的手下拦住了。 付明兰也看见了她,“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公报私仇,云嫣,你不孝敬父亲,你不得好死!” 云嫣今日出来得匆忙,倒是没戴帷帽,但付明兰控诉她 ,所有人都朝她的方向看来的时候,她头上突然一重,紧接着眼前一黑。 顾淮的披风裹住了她的头脸。 顾淮清冷锋锐的嗓音隔了一层薄膜一般,听得不甚清晰。 “既然国公府二小姐对本王的处置不满意,那不妨随本王去诏狱一趟?” 诏狱? 云嫣掐紧了手心,付明兰胆子比老鼠都小,一只癞蛤蟆都能吓得她三两天睡不着觉。 要是去诏狱,那不得被吓死? 云嫣正要开口求情,付明兰颤抖的嗓音带了几分恐惧传来,“不要啊,我错了,求求肃亲王,不要把我带去那吃人的地方。”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二小姐真是墙头草,本王还以为你对本王出言不逊,是有几分血性,如此看来,不过是懦夫一个,和你的爹一模一样。” 顾淮拂了拂落在衣袍上的碎叶,挥挥手让人松开对付明兰的钳制。 “给二小姐留副利落的腿脚,给她尽快收拾东西,裕国公府的宅子,充公了。” 云嫣还没从这出动荡里回过神来,就感觉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散了,她刚刚把披风拽下来,一道霸道的力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云嫣被 他搂着往马车上去,因为沉思,暂时一语不发。 原本付明兰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但现在又不得不想到她那句“公报私仇”。 顾淮不是也说,勾结余孽的证据不够确凿吗? 那他到底是不是公报私仇? 不对,云嫣自我攻略,顾淮心系天下,跟随他三年,从未见过他为了情情爱爱,借公务之名替某个女子做主,林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好不容易长出二两肉的脸颊被顾淮掐住,云嫣微微瞪圆了眼珠,柔软的掌心拍在他虎口上,“唔放开……” 顾淮真的松开了,一双乌沉凤眸落了几分笑意。 “裕国公府你抄了,那我……” “你难道还留恋这群欺负你的亲戚?”顾淮眯紧了凤眸,眼神隐隐犀利,冷意流淌。 云嫣闻声一滞,只好斟酌着,换了一种说法。 “证据不够确凿,贸然抄家会不会有损王爷的清名?” 鼻腔里溢出一道愉悦的笑声,云嫣感觉自己冰凉的双手被顾淮握在了掌心,有源源不断的温热透过手背传进她的身体里。 空气里的冷风瞬间感受 第100章 扳回一局 半是自嘲的话,从顾淮口中吐出,多了几分洒脱的味道。 云嫣本意是试探,掺杂的一分拍拍马屁只是顺便,但见顾淮毫无生气的模样,那这马屁也不算拍在了马腿上。 “哦。” 见她情绪低落,顾淮眉峰蹙紧几分,随意道:“虽未搜到裕国公和太子余孽勾结的实质证据,但本王手下,确实有幕僚,亲眼在茶舍里见到,裕国公和废太子的手下说说笑笑,来往甚密。” 云嫣瞬间抬眸,水眸里的错愕取悦了顾淮。 “左不过和你无关,快回府吧。”最后几个字个语气猛然下压。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云嫣还是察觉到了顾淮的不悦。 她没有忘记,清晨上朝前,顾淮可是特意叮嘱过她,要她好生在府中待着。 也许是怕她胡乱来大街上闲逛,正巧撞到裕国公府被抄家吧。 顾淮说罢,云嫣就见人高马大的追风拎着蓁迭的后衣领出来,蓁迭和张着翅膀的小鸡一般,一边不爽地回头看追风,一边扭着脖子反抗,“你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蓁迭。” 凉飕飕的话声一出口,蓁迭立刻一个激灵,“奴婢在。” 追 风冷硬的脸上似乎出现一道裂痕,但不是很明显。 “替本王看着你家小姐,再四处乱跑,去追风那领军棍。” 蓁迭:“……” 半句话憋不出来,顾淮已经上马走了,骑马的背影潇洒畅意。 追风唇角微勾。 “都说了主子喊你,你还不信。” 蓁迭:“可我不是王爷手下的兵,凭什么要我领军棍?” 追风:“谁知道呢?但让你领,你不去领,结局不还是要挨打吗?” 讨打的追风,没等蓁迭回过神来,率先上马,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娘子又清减了不少,还是要多吃些,更丰腴才能撑得起王爷存在迎仙阁的料子。” 云嫣猛然一怔,“王爷存在迎仙阁的料子?” 绣娘微笑:“是啊,王爷每年都会存些稀缺料子在迎仙阁,都价值不菲,只是未曾动过,今岁是头一次提出要取出来,给娘子置办冬衣呢。” 云嫣没有开口。 也许是绣娘误会了。 这次做冬衣,又不是只给她一个人做,这份偏爱,说不定是给林眉的呢。 她情绪淡淡,杏眼无波,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和惊喜,绣娘祝贺的满脸喜气也不好继续展现,只是规 规矩矩地量好,便打算走了。 “李绣娘。”云嫣突然叫住她。 “娘子还有何事要叮嘱?”李绣娘依旧微笑。 云嫣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兰云苑林姨娘那,绣娘去过了吗?” 李绣娘轻笑:“林姨娘那有人去,不需要奴婢的,娘子若是无事,奴婢便先走了。” 云嫣道:“绣娘慢走。” 李绣娘刚走不久,林眉就再次造访。 “云姐姐果真更讨王爷欢心,紫玉香炉的事才过去多久,王爷就和云姐姐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啊。” 她挑着眉梢,口吻矫揉造作,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阴阳怪气似的。 云嫣淡然处之,“妹妹过来有事?” 林眉嗤笑,“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无事,我自然也不会来叨扰姐姐。” 云嫣道:“那便不给妹妹上茶了,我不在洛神苑常住,也没什么好茶可上。” 这话似乎逗乐了林眉,“姐姐最近多受宠,还缺那二两上等的明前龙井吗?” 云嫣不耐,黛眉轻颦,“妹妹有话,还是直说吧。” 林眉毫不客气地落座,完全不见外,“听说裕国公府也被王爷抄家了?真没想到呢,姐姐 现在和我也没什么区别了呢。” 云嫣道:“妹妹如今还能和侍郎大人见上面吗?” 林眉一滞,飞扬而起的唇角暗自垮下去,“你什么意思?” 云嫣道:“侍郎大人可不止被抄家,被王爷关进诏狱,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消息,大概是没什么机会能够出来了吧?” 林眉再坐不稳,蹭地从椅子上站起,“你少得意,我可是听说了,裕国公可是勾结废太子余孽,这样的罪行,只是抄家就能抵消吗?” 云嫣道:"这不劳妹妹操心了,依我和王爷的关系,想去见一见父亲,只需和王爷说一声便是。" 林眉怒道:“你……你无耻!” 云嫣倏尔笑了,杏眼里掩不住的欢喜和畅快,“妹妹不就是想听这些吗?我说了,你又不乐意了?” 林眉闻声险些被气哭。 她的确抱了攻击云嫣的想法,探听到裕国公府被抄家的消息,立马来找她,可惜一点便宜都没占到不说,还被云嫣句句击中,气得七窍生烟。 她趾高气扬地进来,怒气冲冲地离开。 蓁迭去小厨房端午饭,一路上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不期待肩膀被撞到,险些将汤盅中的鸡汤弄洒 。 “林姨娘你……” 林眉没心情搭理蓁迭,更不想管她的出言不逊。 “小姐,您没事吧,刚才林姨娘来者不善,您有没有受……” 云嫣正气定神闲地端坐着,神色淡定,仿佛林眉从未来过。 蓁迭:“吓死奴婢了,还以为小姐又被林姨娘欺负了。” 云嫣:“你们家小姐哪有那么容易被欺负。” 蓁迭一边嘿嘿笑,一边摆盘,“那倒是。” “对了小姐,这是江州表少爷来的信,刚刚收到的。”她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云嫣。 江州表哥那里,云嫣很久未曾联络过了,一是矿藏这件事不好说,铁矿里挖出金子本就隐晦,再者顾淮发现之后,她时刻保持着警惕之心,不敢再得罪他口中的三司使。 这件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上次她在信中也是如是道,所以表哥也谨慎了许多,这次来信云嫣很是诧异。 等看完,云嫣本就没舒展的眉心蹙得更紧。 不是噩耗,相反,是个好消息。 但蓁迭被吓到了,“小姐,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小姐,您说话啊,别吓奴婢。” 云嫣冥思半晌,折了信件丢进燃得正旺的火炉里烧了。 第101章 胜负相较 “好事情,但也别声张。” 云嫣到晚上,唇角都是上扬的,蓁迭也不敢多问,因为小姐始终保持缄默。 这次更没有选择递信,一是因为没必要,二是因为她要消化一下顾淮无厘头行为的背后意图。 上次委曲求全做出让步,甚至以铁矿的红利为诱饵,逃开三司使,也让顾淮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顾淮表面上应承了,她还担心过一阵,生怕他出尔反尔。 但后来一切风平浪静不说,江州表哥那里,顾淮甚至还专程派人去查看过铁矿的情况,并没有提出要上报给朝廷一说。 也是给表哥吃了定心丸。 因着这个好消息,云嫣夜里格外温顺,顾淮事后亲吻她耳朵。 “今天这么乖?” 云嫣懒得手指头都不想动,闭着双眼回答他,“这算给王爷的报酬。” “做衣裳的酬谢?”顾淮一边哂笑,一边揉弄她的长发,“听闻顾铮连给你做新衣的银两都没有,本王做叔叔的,帮他讨美人欢心,倒也心甘情愿。” 云嫣闻声,瞌睡虫被赶走了一半。 “王爷是因为这个,才找了迎仙阁的李绣娘,给阖府上下置办新衣?” 云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顾淮凤眼微眯,勾唇一笑,“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男人之间的胜负欲,云嫣不太理解,但他确实觉得顾铮挺窝囊的。 “虽然新冬衣很让人心动,但妾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顾淮挑眉,“本王抄家抄得彻底,替你整治了那对心肠歹毒的姐妹?” “一个放火烧你,一个把你捆进柴房,饿了三天三夜。只是抄了家,让她们去过清苦日子,确实便宜了她们。” 云嫣:“再继续下去,云嫣真的会以为,王爷爱上妾了。” 迎面一道冷嗤,不屑嘲弄,粗粝的拇指摩挲她的下巴。 “本王的爱很昂贵的,你还不配。” 云嫣娇俏一笑,唇角上翘,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每当她对顾淮心动,顾淮的话就会把她打回原形。 其实不需要他提醒,云嫣也知晓,他是个大情种,情根深种在宸贵妃身上。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宸贵妃大概很快就要生产了吧? 那她得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一切了。 "对了,本王这几日不会回府,你若是不愿在王府内待着,可以随意去逛逛。"顾淮在她耳边幸灾乐祸,“不过康王府还是尽 量少去,听闻你可怜到连顿饭都吃不上了?” 云嫣阖着眼装睡,拒绝和傲娇到底的肃亲王继续沟通。 等身边呼吸平稳后,云嫣下床吹熄了蜡烛,又蹑手蹑脚上床,缩在了拨步床最靠里的地方。 但次日清晨,她再度醒来,竟然被顾淮拢在怀里。 曙光万丈芒,云嫣背对着他,感受到顾淮的手掌在往她的衣襟探去。 云嫣以为他在想男女之事,可他宽厚的手掌却下移,隔着衣袍,挪到了她的小腹。 多少还有些缱绻的意味。 但这缱绻,更像是一种错觉。 云嫣紧闭着双眼,就当顾淮的动作不存在。 可接下来他的话,却让她悚然一惊。 “若是世子妃能替本王生育一子,本王或许可以……” “替王爷生儿育女?妾蒲柳之姿,怎堪配?” 云嫣原本打算装睡,但听到顾淮这样说,她却是再也忍受不了。 莫说前世燕姐儿烨哥儿,被苏卿雾当做棋子算计她的阴影还在,就算没有前尘旧事,她也没有继续留在肃亲王府的想法。 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再留下儿女,岂不是徒留牵挂? 要斩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 “本王只是为了试探世子 妃是否在装睡,子嗣一事,本王自然会千挑万选,不是谁都有资格诞下本王子嗣的。” 这接近呵斥的语气,反倒让云嫣释怀地松了口气。 她真怕顾淮给她捆上束缚。 “既然世子妃起了,那便送本王去府门前,瞧瞧这冬日晨光。” 堂堂肃亲王,这次也没让云嫣替他更衣,但行伍之人,穿衣行事,速度极快。 云嫣将将穿好外袍,还未披上褙子,顾淮却已经穿上皂靴,步子极快地跨出门去。 寒风透过门缝穿堂而入,伴着他冷厉的阴寒之声。 “快些,耽误了上朝,群臣会笑话本王的。” 云嫣:“……” 本来她正在心底怒骂顾淮千百回,闻言真的没兜住,唇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咧到了耳根。 最后也只是披上褙子,被顾淮推着送到府门前。 清晨曙色微芒,天边鱼肚白,掺杂了一丝杂光,橙色的,有雾霭层层蔓延,天高云阔,恍若仙境。 只是清晨太寒,又是从温暖的室内转移到室外。 “王爷别冻着。”云嫣自己的脸都冻僵了,却还不忘挤出笑来,给穿着深紫官服的顾淮披上披风。 旁的官员,但凡有权有势的,必定都乘坐马 车前去上朝,只有顾淮,为了强健体魄,日日骑马上朝。 披风也拒绝了。 反手披到云嫣身上,“世子妃还是留意自己身体,小心冻着。” 云嫣故作感动状:“多谢王爷关心,前几日下过雪,路面湿滑,您千万小心。” “嗯,回去吧。” 云嫣边裹着顾淮的鼠毛披风快速穿过抄手游廊,边在心底吐槽他,若是真心疼她,何必生拉硬拽她出洛神苑亲自送他? 她又不是名正言顺的肃亲王妾室。 “大清早的,云姐姐衣衫不整的,要去何处啊?” 林眉步子轻柔,突然出现在云嫣身后,吓了她一大跳,默默后退一步,让出到安全距离。 “林姨娘神出鬼没,怎么也不吱声?” 林眉:“这里是王府,我是王府姨娘,还需要提前跟云姐姐打招呼吗?毕竟,王爷亲口说过,王府内各处,我都可以随时随地去。” 云嫣蹙眉:“自然可以,林姨娘完全有这个权利,是我多嘴了。既然林姨娘没什么其他事,那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云姐姐这几日一直要在府上逗留吗?” 云嫣都走出几米,忽听林眉在背后问道。 第102章 笑泯恩仇 林眉勾唇一笑,笑意很冷,像是预谋着什么命案,莫名地瘆人。 “没有,就是提醒下姐姐,若是府内之后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还请姐姐不要大惊小怪。” 如此稀奇古怪的话,云嫣听了,除了惴惴不安之外,还多了一层顾忌。 顾淮不在,她不想和林眉抬头不见低头见,索性带蓁迭回康王府一同住着。 迄今为止,她仍旧不知,林眉转变如此巨大的原因是什么,吏部侍郎的父亲就抓去诏狱,性格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反倒是因为成过一次亲…… 难道是婚事改变了林眉? 对女子而言,成亲是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事,顾淮又是男子中的龙凤,成亲前坚定的意志动摇也情有可原。 只是,云嫣替她惋惜,花骨朵一样的人生,为何被搅和进一潭泥潭里呢? 回到康王府。 接连几日没有给康王妃请安。 康王妃盘着手中佛珠,冷笑连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云嫣乖巧应和,“母亲所言极是,只是古语曾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妾若连温饱都维持不了,谈何遵守规矩呢?” 一句话噎 得康王妃不上不下,脸色倏然变了。 徐氏见状笑了一声,连忙解围。 “世子妃回来得正巧,母亲要去大相国寺祈福,正愁你在外面不着家,这次回来咱们妯娌三个凑得整整齐齐的,也算是一桩乐事。” 云嫣:“此话怎讲?” 她轻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康王妃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只是不知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存在。 “世子爷回京的事,我和你二嫂都知道了,也知晓前段时间你受了委屈,但咱们总归是一家人,这次去大相国寺,便当给咱们彼此一个机会,一笑泯恩仇,如何?” 云嫣故作沉思地蹙眉片刻,随即展颜一笑,“大嫂说笑了,一笑,可泯不了恩仇。” “妾是个商人,商人最俗气,在妾这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不兴讨价还价,打感情牌的。” 何况康王府这一家子,不仅只欠她银两,欠她的多了去了。 只有银两是明码标价,谁也算计不了的。 那她不得紧紧抓在手中? 话音未落,便听柳氏一阵冷笑,“我和大嫂给你面子,可惜你不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母亲,世子爷的事,妾瞧着,也无须给世子妃什么 面子,是世子妃先不讲情面的。” 徐氏面有为难,还在企图拉拢云嫣,“弟妹先别急着回答,国公府出事,母亲和我们都知晓了,此后,除了康王府是你的依仗,你再也无处可去。” 云嫣轻飘飘一笑,“瞧大嫂说的,妾好像很可怜似的。” 徐氏面皮一僵,上下打量云嫣,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异色。 “大嫂莫不是忘了,妾当年出嫁,就是从江州外祖那备齐了嫁妆,母亲仙逝后,妾和裕国公府的情分只剩寥寥,前段时间,妾的两位姊妹,接连出手害妾,妾恨毒了她们,巴不得裕国公府没落呢,怎么还会伤心自己没了依傍?” 康王妃皮笑肉不笑地冷笑,“铮哥儿说你是铁石心肠,本王妃还不信,今日看来,果真如此,你懂什么仁义,懂什么孝悌,当初是铮哥儿看错了人。” 柳氏挑拨:“世子妃现在怎堪大任,既然她如此对康王府不屑一顾,不如早早请休,省得败坏了康王府的门楣。” “那可不行,妾怎么说都是世子爷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这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问妾是犯了什么大错,要被世子爷休弃?”云嫣不服气地嗤笑。 康王 妃已然在爆发的边缘:“夫为妻纲,公然与长辈顶嘴,世子妃如今还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云嫣心下思忖片刻,随即掩住嘴唇,眼神闪烁,故作心存悔意,“若是母亲这样说,妾似乎真的忽略了许多。” “那你可知晓怎样做?”康王妃倏然抬眸,狭长的眼眸明亮了几分,“现在认错还不晚。” 云嫣口吻可怜巴巴,“母亲,妾的确知错,但妾也说了,妾如今身无分文,可无力支撑府中支出了。” 康王妃面色倏然冷沉下来,“可铮哥儿前几日……你手中无现银,不是还有几家珠宝铺子可卖?怎么说身无分文?” “母亲这便不懂了,妾的珠宝铺子从年初生意便不景气,首饰的原料、给工匠师傅的加工费、下人的工费,利本就薄,现在零零总总,七七八八加起来,竟然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前几日更是令妾心酸,上等的珠宝首饰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拿走了,还挂的是妾的名字,妾在京城哪有这样恬不知耻的穷亲戚?也怪小二头晕眼花,竟然没看清那人长相如何,不然妾一定要当场抓住他,送他去见官,让他把所有吞进去的都吐出来!” 云嫣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偷偷觑着康王妃的脸色。 眼见她青紫交加,还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她心底畅快极了。 “行了,这点子琐事就不用上报了,世子妃嫁进来三年,本王妃还是头一次发现,你还会如此指桑骂槐。"康王妃满脸不爽。 云嫣故作不解地摇头,“指桑骂槐?妾没有啊,桑指谁?槐又指的谁?” “罢了!”康王妃重重将佛珠扣在金丝楠木的座椅扶手上,面色沉沉,“既然无用,就不要多嘴多舌,随本王妃和你两位嫂嫂去大相国寺,也好赏你一顿斋饭。” 斋饭? 云嫣心里好气又好笑,以前她有用,也尚不会从康王妃等人口中听到半个“谢”字,如今也只配一顿不值钱的斋菜。 她压下心底的愤懑,低眸顺眼,故作可怜,“随母亲和嫂嫂们前去倒是无碍,只是这香火钱……” “瞧你那点出息!”康王妃狠狠斜了她一眼,“跟在我们后面,可不要报上你的大名,丢了康王府的脸面,唯你是问!” 云嫣表面淡笑,“母亲叮嘱得是,妾一定牢牢铭记心间。” 一行人乘坐两辆马车,前往大相国寺 第103章 巴山楚水 云嫣猜测,并非徐氏想和她坐在一处,而是因为柳氏和康王妃见到她就心烦,所以才拒绝她上另一辆马车。 “世子妃千万别往心里去,母亲是一家之主,难免要为全家操心,有些时候着急了些,你多担待。” 徐氏也拿出大家长的气概。 “我不担待。”云嫣一道冷笑。 徐氏的算计她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不信她欠的账没人还,想拉一个垫背的。 果真如她所猜测的,徐氏有苦难言,就算想开口,也得顾忌着长生库。 徐氏笑容僵硬,“世子妃现在开口还是太过轻巧了,等从大相国寺回来,再说也不迟。” 云嫣心下一跳,这才开始正色起来,徐氏话里有话。 大相国寺修建在高山之上,云雾缭绕,山势陡峭,奇峰峻纬,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寺庙前的那棵菩提树足有两人合抱粗了。 康王妃带着三个儿媳走到正殿跪拜、祈福,递出香火钱。 徐氏和柳氏都是自己的私房,只有云嫣,双手空空,两袖清风。 “施主不供奉香火,心不诚,佛祖恐怕难以保佑。” 云嫣轻笑,“那师父是道,供奉香火了便是心诚吗?” 方丈:“自然,香 火昌盛,佛祖能感受到你的敬畏之心,才会予以保佑。” 云嫣:“师父说,敬畏之心等同于心诚吗?” 方丈轻缓地抓了一把长须,“看来施主对心诚存有执念,施主并不相信,佛祖会普度众生。” 心底仿佛被挖空一大片,无尽的风从漏洞里钻进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重生,但这也算是上苍恩赐的福泽,若是佛祖真的显灵,看不惯她前世冤死,才给她一次机遇重生,那对方丈和佛祖的不敬,可真是要寒了他们的心。 云嫣在所有人没有注意时,亲手往功德箱里放进了百两香火钱。 “望佛祖保佑,不求所有愿望能够成真,只求世道能够公正,还前世的云嫣一个公道。” 夜风徐徐,烛光熹微,一行人用过斋饭,跪坐在小沙弥身后,诵经祈福。 云嫣跪坐在最后,耳边诵经声阵阵,她困得想打瞌睡。 “施主想为亲人祈福?” 还是那把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厚重的梵音涤荡过尘埃,落在人耳中那般宁详安静,好像所有的艰难痛苦都如过眼云烟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但回应他的男声如金戈铁马,刀枪铮鸣,极其凌厉,于她而言也太过 熟悉。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方丈看似如无波之潭、无底深井,对顾淮却很亲切。 她睁开眼,看向那道峭拔如翠松的修长身躯,即使跪在蒲团上,依旧如山如渊。 诵经还未完成,云嫣就悄悄跟在顾淮和方丈身后出去了。 也许是无聊,也许是好奇,她看见这么晚了,小沙弥递给他签筒,雕刻着签文的象牙签甩了出来。 云嫣躲在廊柱下,因为隔得远,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并不清晰,看顾淮递回签文时,黑眸含笑,“谢过方丈。” 方丈笑道:“望施主能得偿所愿。” 之后顾淮又去了菩提树下,将象征心愿的红绸扬上高树,云嫣好奇,只能等他走了去看。 只是红绸挂得太高,京城冬季的夜风太寒,云嫣只吹了一会儿就打了几个哆嗦。 蝇头小字,簪花小楷,天色极暗,隔着不近的距离,云嫣眼皮干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泪意上涌,她立马将头低下,跺了跺脚,兀自走了。 她走后不久,那道颀长的身影突然从墙后走出,飞上菩提树,细细看了遍黑字。 没有调整,也没有扯下,径直飞下高树。 山上寒气重,但因为香火昌 盛,不缺银两,炭倒也不缺,但不是上好的金丝炭,都是普通的黑炭。 上一世,康王府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黑炭她也用过不少,所以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云嫣这次出来,没带蓁迭,都是寺庙中的沙弥带路。 点了炭,又抄了两页经文,才把内心的那股异样强压下去。 但上次在行宫里的经历,却像梦魇一般缠绕上来,云嫣高喊出声,“别碰我!” 正抚摸着她脸颊的手动作一滞,一双浓墨一般的眉深深蹙起,“怎么了,做噩梦了?” 云嫣双目失焦,眼底的惊惧还没完全消散,看清身上之人是顾淮,立马伸手推他下去。 “不要,滚。” “到底怎么了,说。” 云嫣的双臂在颤抖,好像肌肉抽搐一般。 黑眸狼一般冷厉骇人,和那夜允成帝色欲熏心的眼神截然不同,再看那张刀削斧刻的脸,和精壮的身体,和允成帝完全不同。 云嫣猛地松了口气,感受到自己鬓边都是冷汗,手臂不再颤抖,下巴却从顾淮手里挣脱,“你怎么在这?” “梦见什么了?好像有人要杀你一般。” 云嫣心底冷笑,敌对地瞥了他一眼。 追风带她去行宫, 她不信他不知道宸贵妃做的事。 顾淮察觉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只是揉着她粉嫩的耳朵,看耳垂一点点变红,凑上去吻他。 云嫣推拒,“康王府的人都在呢,而且这是佛门清净之地,王爷还是收敛些。” 顾淮偏偏一身反骨,笑容邪肆狷狂。 “收敛?本王不知何为收敛。” 云嫣在狂风骤雨里沉睡过去,半梦半醒间,还能感受到一双大手揉着她汗湿的头发,烛火幽幽,半明半昧。 “有本王在,不会有人能杀你的。” 云嫣却在心底哼笑,除了他,还有谁能害她? 等清晨鸡鸣声起的时候,她被窸窣的穿衣声惊醒,真的不想睁眼,更不想像在肃亲王府一般,伺候他穿衣上朝。 “本王的庆功宴,你随本王一起去。” 云嫣悚然一惊,立马坐起,“什么?” 顾淮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装睡?” 云嫣只能认命一板一眼地帮他打理外衫,“王爷的庆功宴这么晚吗?” 顾淮从锦州回来没有一个月,也有半个月了,官家若真的上心,怎会拖这样久? 前几日在府中住着,也不如想象中那般门庭若 第104章 我为鱼肉 “朝廷的事,少打听。” 下巴被顾淮狠狠掐住,正对上他一双狠戾的双眸,带些威胁恐吓的意味。 “好啊,少打听。” 云嫣轻飘飘用手指拨开他的大手,“那妾应该也能拒绝吧?” “少跟本王玩这些把戏,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但她是康王府的儿媳,不是肃亲王的妻妾,怎么去? 她像一个宠物,被顾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却反抗不了。 云嫣暗自捏紧了拳头,讨价还价,“妾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不如王爷带林姨娘前去?” 顾淮的一张俊脸倏然凑近,与她呼吸相闻的近度。 “你是在拒绝本王?” 丝丝冷意伴着顾淮嘲讽的意味上爬,本来温暖的室内,却让她如坠冰窖。 她强颜欢笑,“妾不敢。” 顾淮交代完就要走,云嫣忙道:“王爷昨日说最近不在,怎的昨夜出现在大相国寺?” “本王的行踪,世子妃也要掌控吗?” 语气冷凝如檐上的冰棱,云嫣内心好奇的火苗很快被浇熄,“妾只是在关心王爷。” 同时也想知晓,孤月派最近可有消息,顾淮一行人可有带人前去剿匪? 但这些话没问出口,云嫣只能看着顾 淮推开门,长袍一卷,往外去了。 一行人清晨下山,山路陡峭,徐氏比来时沉默。 云嫣懒得搭理,便倚在马车壁上休息,双眸紧阖。 突然,马车剧烈摇晃起来,外面响起打斗声,耳边徐氏慌乱道:“这些穷凶极恶的盗匪,居然连上山的香客都要抢。” 云嫣一怔,顾不得自己被颠到了地上,“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盗匪指谁?” “昨日山上有小沙弥提醒,京城外不远的邢州闹了饥荒,很多流民都往京城涌呢,有些吃不上饭,甚至还沦为了盗匪,烧杀抢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惶惶啊。” 徐氏的话被打斗声掩盖过去一部分,再加上处于惊惧之中,声调都变了,听不太清晰,但能明白什么意思。 她一时怔在原地。 她还以为是孤月派派来的人,专门截杀她的。 等不及她思考,马车骤然塌陷下去,新鲜的马血透过风吹来的车帘洒在云嫣裸露的肌肤上。 鼻端满满的血腥气。 徐氏都吓傻了,“快……快跑!” 连滚带爬,丑相百出,急欲出走,却被蒙面的黑衣人挡住去路,“留下买路财,自然放你走。” 徐氏颤抖着手指, 头上的发钗掉了一地。 刀刃闪着寒光,徐氏拼命后退,一边爬一边大声道:“没钱,我没钱,你找马车上的人,她有钱。” 云嫣刚巧从马车里出来,脸上和颈侧还沾着血,闻声脸都黑了。 刀刃从指向徐氏到指向她,“她说你有钱,把钱交出来。” 云嫣不慌不忙地用衣袖擦掉颈部的马血,“你们是灾民,要钱不如要粮,放了我们,我将粮食送去你们的住处。" 周围的盗匪都聚集起来了,把云嫣和徐氏围在中间,另一辆马车上的康王妃等人也都被押下车,平日里的雍容端庄不复存在。 “他们要钱你就给他们钱,说那么多,是想害死我们不成?” 康王妃花容失色,显然这场变故超出她的承受能力,真的被吓坏了。 盗匪把刀架在云嫣脖子上,“你这妇人倒是有几分胆色,可我放了你们,万一到时候诈了我们,我们找谁说理去?” 云嫣沉默中,突然听见柳氏一阵尖叫,“绑她,把她当人质,我们派人给你们送粮,这样总行了吧?” 云嫣杏眼眯起,看着急于脱困的柳氏。 苟且偷生,先将别人推出去,拿别人的命换自己一命 。 她突然一笑,“是我答应给你们送粮的,绑了我,他们岂不是更容易出尔反尔?” “大哥,好像是这个意思啊。” “是个屁啊,一看这妇人就和其他妇人不一样,临危不乱,放了她才是放虎归山,到时候别说粮了,咱们连声响都听不着。” 一行人争吵不休,云嫣的逐渐沉入谷底。 这话却正中康王妃几人下怀,“是啊,将她绑走,我们保证不会偷奸耍滑,一定将粮食奉上。” 云嫣心里清楚,若是被抓走,三人一定不会上交粮食,只会任她在盗匪手中自生自灭。 她故意笑着引导道:“绑一个不划算,我告诉你哦,那位可是康王府的王妃,绑了我们俩,你们还愁拿不到粮食吗?” 既然她逃不了,那就得抓一个垫背的。 领头的黑衣人闻声果真默了片刻,他的兄弟们提醒道:“大哥,这可是堂堂王妃,绑了王妃,王爷肯定会救她的。” “她是王妃,那你是谁?” 云嫣心下狂跳,正思考着怎样开口,徐氏率先替她回答,“这位是世子妃。” “一个王妃,一个世子妃,”黑衣人笑出声,“带回去给兄弟们过把瘾,也算不 错。” “至于这两个没用的,让她们走下山,明日午时,送粮到山脚下的十里茶舍,过时不候。” “不要脸,你们敢绑本王妃,本王妃的儿子知道了,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太聒噪了,赶紧把嘴给我堵上!”领头人不耐烦道。 两辆马车被砍得稀巴烂,马也都死了,徐氏和柳氏踉踉跄跄地快步跑向远处,背影狼狈。 云嫣镇定自若,被对方拴住双手像羊一样被牵着,山路十八弯,马在前面跑,云嫣被拖拽着,像一块破布,碎石嶙峋,好几次将她的皮肤磨破。 康王妃也好不到哪里去,等被关到柴房里,养尊处优的一张脸破了好几个口子,呜呜呼着疼。 云嫣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 "先把人安排在这里放着,大当家的说了,等二当家回来,要把这两位送去当小妾。” “这两位眉目如画,一位年轻,一位年长,都给二当家的吗?大当家够讲义气的啊。” “嘘,小点声!你又不是不清楚,大当家的身有隐疾,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声音猛然低下去,但云嫣依旧听得清晰。 “那二当家没回来之前,咱们能不能先……” 第105章 人为刀俎 心如擂鼓,云嫣心绪猛然急跃起来。 “扫把星,铮哥儿娶了你,简直命中带煞,若本王妃因此受到牵连,被迫成为那……那二当家的妾室,本王妃绝对饶不了你!” 康王妃恼羞成怒又慌不择言,说着说着脸色便涨红无比,似乎说到如何不可见人的羞耻之事。 “原来母亲也觉得这种事见不得人,肮脏龌龊啊?” 云嫣冷笑连连,随即又道:“不过母亲也不必担心,只要二嫂和大嫂没那么狼心狗肺,你一定能获救的,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好我好,大家好。” 康王妃的眼孔瞪得越来越大,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嘴唇嗫嚅,好半晌才调整好神情,“当然会好,她们俩绝对会送粮食过来,救本王妃回去。” 云嫣颔首,没有反驳,“那母亲便等着吧,别闹,也别骂,不然,二当家的来了,妾先把你推出去。” “你敢?”康王妃真的被吓到了,雍容华贵的王妃再也没有仆从跟随,平日里的威严却还不肯卸下。 “劝母亲还是歇歇,便是你再端着架子,这里也没人会恭维你了。” 云嫣说完,便倚在柴房起了青苔超市不已 的墙边,阖目休息。 康王妃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地面,借着未尽的天光,甚至能看到蠕动的肥虫,潮湿的墙壁上,甚至有污水沿着墙面滑落,隔壁的猪粪味透过窗子传进来。 这些对于养尊处优多年的康王妃来说,难以忍受。 黑漆漆的环境,更能消磨人的耐性和胆量。 康王妃很快就承受不住,开始找云嫣聊天,“你为什么不害怕?” 这里不是王府,都是大难临头的人了,谁还会在乎礼不礼貌? “你吱个声啊,万一你死了,本王妃可不负责搭救你。” 云嫣:“母亲刚刚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康王妃一噎,恼羞成怒道:“本王妃那是为了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可以选择将大嫂或者二嫂推出去,可王妃偏偏只选了妾,母亲敢说没有私心?”云嫣冷笑启唇。 康王妃陡然静默下来。 云嫣等了片刻,才等到康王妃急切争辩道:“你大嫂是当家主母,二嫂孤苦无依,你还有所依傍,推你出去,对大家都好!” “二嫂孤苦无依,妾便有所依靠了?” 云嫣冷笑,“无非是母亲找的借口罢了。” 康王妃:“若不是 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本王妃也不至于被绑来这里,旁人的媳妇,尊老爱幼,恨不得为婆母献出自己的命,你倒好,生怕自己无名无姓地曝尸荒野。” “母亲若是怜妾爱妾,真的将妾当做儿媳,妾今日舍生忘死,护住母亲也不是不可,只是母亲扪心自问,自己可配?” 康王妃:“你……” “母亲还是省点力气,等那二当家的回来再喊。” 康王妃憋屈地青了脸,但也只能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窗外一旦有些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胆小怕事至极。 相反,云嫣甚至靠着墙壁睡着了,长长的眼睫在眼皮之上垂下一片阴影。 徒步下山,再到山上,快马加鞭,或许能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抵达。 即使心底坚信徐氏和柳氏,不会丢下自己这个婆母不管,康王妃还是在一刻一分的等待中,慌了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沉重,似乎像是男人的脚步。 门锁打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和康王妃骤然紧缩的惊恐眼眸对上。 “来人,把他们俩带走。” “不要,放开本王妃,瞎了你们的狗眼,连王妃你们 也敢绑,小心朝廷派人剿匪,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康王妃剧烈挣扎,长长的指甲扒住墙角,不肯再前进一步。 云嫣看见从指缝垂下的,淋漓洒落的鲜血,染红了她刚刚睁开的双眸。 “抓她,她床上活好,她可是亲王的女人,她才不过双十年华,本王妃已经是半老徐娘,你们抓她……” “她自然也是要抓的,但要先抓你。” 任由康王妃如何歇斯底里,那人就跟揪萝卜一般拎着她出去了,毫无怜惜之心。 云嫣冷眼看着那人拖拽着康王妃出去,漠然地擦去脸颊上的血珠。 “呦,小妞,胆子不小啊,这样了都不叫。” 云嫣神情淡然地挤出一丝笑,仿佛直面困难的勇士,“叫你就不抓我了?” “叫也是要抓的。”男人五大三粗,红色麻布紧紧拴在腰间,身上衣料不厚,浑身脏兮兮的,显然也是逃难之人,只是五官大气,也没那么流里流气,便和匪徒直接区分开了。 云嫣提起的心又默默放下,主动举起双手,任由他捆绑起来,一边觑着他冷然的神色,一边打着商量,“大哥瞧着不像匪徒。” 那人一怔,绑她手 腕的动作顿了下,随即一哂,犀利双目瞪他一眼。 “少耍花样,再打鬼主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双手跺了。” 云嫣默然垂下眉眼,任由男人粗鲁地把自己带去门外。 前面康王妃传出阵阵凄厉声响,明明无人动她,却仿佛手指都被跺下一般。 男人不屑道:“还王妃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连胆色都没有。” “胆色和身份无关,像大哥,虽然只是白身,但气势勇猛,胆色摄人。” 云嫣一开口,便惹来粗鲁男人的一记生瞪。 “嘴巴挺甜,可惜二当家不吃你这套。” 云嫣心脏漏跳一拍,没接这话茬。 男人见状轻咳一声,“你这胆子也不过如此。”说罢推搡着把她推进寨子里。 大当家就是白日生砍马头的那个,大刀阔斧坐在虎皮铺就的座椅中间,大喝一声,“门外那女人,头砍了!” 隔着一扇并不结实的木门,撕心裂肺的声音瞬间消弭。 “二当家想娶你做妻子,你愿不愿意?”大当家朝云嫣招招手,唤她过去。 缚住她双手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云嫣耸了耸酸痛的肩膀,上前几步,不卑不亢道。 第106章 讨价还价 “二当家认识我?” 大当家一双狭长的眼眸,眼尾处还有刀疤,眯紧了看起来凶神恶煞,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大多数人都是怕的,但云嫣不怕,所以大当家突地一笑。 “就是二当家选你做媳妇,你要不要?” 虽然是问她,但选择权不在她手里,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既然沉默,那就是愿意了?” 云嫣抬首,“不愿意,就能拒绝了?” “哈哈哈,看康王府给出的诚意了,王爷被捕下狱了,这世子爷不是还在吗?” 心口猛地一跳。 这些这个盗匪是如何知晓的? “想问我如何知晓的?”大当家哂笑,“我们二当家可不是白身,他做过官的。” “如何,这样可配得上世子妃?” 云嫣:“可我嫁过人,心里也有人,你们二当家也不嫌弃?” 大当家:“都做盗匪了,何必在乎这些小节?” “是啊,大哥说得是,我们是亡命狂徒,谁还在乎这些小节?” 云嫣心头一紧,盗匪确实有今天没明天,衣食富足的日子,能掳来媳妇都是谢天谢地,更何况如今饥寒交迫,马上就要饿死了? “那总不能让我和公鸡拜堂吧,要成亲 ,总归要在成亲前,见你们二当家几面,处处感情吧?” 大当家的突然爽朗一笑,“老二,你说是不是啊?” 云嫣脑袋嗡地一声,回头看去,正对上方才那双凌厉的眼眸,正是方才她暗道五官大气的男人。 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确不是池中之物。 正盯着她似笑非笑,“世子妃瞧着我,如何?可中意?” 他明明在询问她的意见,可云嫣却看不出丝毫,对她这个人的渴望,他的眸光何其平淡。 "二当家的,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二当家:“大哥,这种小事,还是小弟自己去处理吧。” “好!”大当家不干涉,“那外面那个老的,你大哥我收了。” “大哥,老女人不服管,”二当家扫云嫣一眼,“小心坏了咱们的事。” 云嫣被粗鲁地拽进一间布置粗陋的房间,一桌一椅,一张简陋的木床。 坐上去,床腿都在吱嘎作响。 “你不会还想要洞房花烛吧?实话告诉你,这里不是王府,没有条件。”二当家冷声提醒她。 “洞房花烛之后再提,我想,二当家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吧?”云嫣淡淡一笑。 二当家 挑眉,“什么意思?” 云嫣洒脱一笑,脸上无丝毫慌乱之色,“二当家不可能做一辈子盗匪,所以我想给二当家指一条明路,就看二当家的,想不想走了。” 二当家:“什么明路?” 他神色半分不屑。 云嫣哂笑,“世子妃这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为外人道也的,我认识当朝的肃亲王,你若是想要重新入朝为官,我可以帮你一把。” “哈哈哈”,又是一道道爽朗的笑声,可云嫣却从中听到了自嘲和落寞,“不是一切都有办法补救的,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从一介官员,沦成盗匪的吗?” 云嫣沉默。 二当家道:“若非命案,谁能被逼上梁山?” “梁山不也需要招安?”云嫣径直对上他的双眸,气势一点不输他,“你不试试,怎么知晓不可能?” 二当家的笑容一点点僵硬皲裂。 “不怕自命不凡,就怕妄自菲薄。”云嫣站起,“不过若是二当家选第二个,那便嫁给二当家也无妨,总归比亡在这深山老林里好。” 她说着,真的要自己宽衣解带。 二当家脸上反倒一阵慌乱,倏尔背过身去,“我答应你!” “那二当家 便先在这住着,”云嫣将解到一半的衣裳重新系好,“我这便出去了。” "你去哪?"二当家怒道,“大当家和所有山寨中人,都以为你是我的人了,一旦你出去,又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你?” 云嫣细眉一皱,“那能如何?总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二当家哼笑:“刚刚洞房花烛夜你都不拒绝,如今倒是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云嫣:“总不好碍了二当家的眼。” “不碍眼,你只管在这房间里寻个住处,等明早康王府送来的粮食一到,再商量我入朝为官的事。” 二当家冷笑,“我也怕你使诈,得罪了!” 话音一落,云嫣的双手双脚又重新被绳子捆绑起来,倒是没有将她捆绑在桌角上,所以她还能爬,只是范围终归有限,而且这地板上没有地龙,又冷又硬,云嫣只爬了两下便气喘吁吁了,也不敢继续尝试。 二当家倒是不怕,云嫣听见他临走之前,叮嘱了守门的两位小厮。 “把门看好,二夫人还在里面等我呢。” 云嫣撇了撇唇,心里却想笑。 这二当家倒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知晓他若是不叮嘱,外面那两人可能会 进来瞧瞧。 果然,他说完,便听那两人毕恭毕敬地道:“是,二当家,只管放心去。” 既来之,则安之。 康王妃的生死命数,云嫣并不关心,左右这怪不了她。 等二当家回来,云嫣就倚在床边睡着了,也许是有点冷,她身体瑟瑟发抖,喝的醉醺醺的二当家好心把一块粗麻揉着狐毛的毯子披在她身上,只是动作并不温柔。 云嫣梦里并不安稳,因为这毯子暖和起来,倒是舒服多了。 她以为会等到明日,徐氏和柳氏不会见死不救,定然会来送粮,但至少也得是明日清晨了。 但没想到,再次苏醒,窗外是熊熊燃烧的火光,把窗户照得亮如白昼。 二当家于床上迅速翻身坐起,耳边擦过一道剧烈的床榻吱嘎声。 步伐凌厉,门帘掀开。 云嫣听见门外一片打斗声,不一会儿,有人破门而入。 紧接着,自己被揽入熟悉的怀抱之中,嗅着熟悉的佛手柑香气,云嫣没什么激动的情绪。 但顾淮在火光中的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却有些寒的可怕。 云嫣不明所以,扯了扯他的袖口,却见他猛地掀飞盖在她身上的毯子,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第107章 以德报怨 “你怎么在这?” 顾淮面色沉冷,犹如化不开的冰窖,身上披着带着寒气的披风,裹挟着云嫣而去。 寨子里火光冲天,一束束火把纵情燃烧,她听见康王妃的嘶吼声,“救我,世子妃救我!” 云嫣还看到一道冷然犀利的眼神,是二当家的。 大当家的已经被擒住,冷笑,“果然娘们没一个可信的,都是虚情假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云嫣再次拽了拽顾淮的衣袖,在澄明的火光照耀下有些胆怯和懦弱,小鹿一般的双眸露出几分渴盼,“妾答应了他们。” “你答应的,自然你去办。” 顾淮一声冷笑,脸色冷然,继续扯住她往马儿的方向走去,对康王妃的呼救充耳不闻。 云嫣叹了口气,知道顾淮心意已决,再者康王他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康王妃了。 二当家远远望着那具被颀长英伟的身躯裹走的女子,男的渊渟岳峙,女的温柔雅致,火光辉映下,自有自己的一番韵味在。 临危不惧,独树一帜。 他有些想叫住那个胆魄不凡的女子,但最终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下山的速度,顾淮并没有放慢,马儿在崎岖的山路上驰 骋,颠得云嫣的五脏六腑都差点错位,胃里更是翻滚地想吐。 但都被她忍住了。 到肃亲王府,她脸色一片惨白,犹如纸糊。 顾淮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推进了温泉室内,汤泉的色泽一如几个月前,她偷偷从康王府祠堂密道游进这里一般。 “进去洗干净。” 嘲讽鄙夷的语气,让云嫣觉得羞耻,鼻尖一阵阵的酸涩上涌。 他难道以为,她和二当家的真会发生什么? 就算发生了什么,现在洗也为之晚矣! 她脾气上来,挣扎着要从汤泉里上来,冬日衣裙十分厚重,顾淮的急切,让她连外袍都未脱,浸了水,只会沉沉往下坠。 云嫣几次三番在水池里跌倒,池岸上的顾淮冷眼看着。 终于,她爬上去,顾淮没阻拦,却将她拦腰抱住,一把扭住她的手腕,力道霸道强势。 云嫣忍无可忍,“松开!” “那山寨的二当家说,你拒绝了他的亲事,但答应了他一个条件。” 黑眸仿佛无尽的深渊,带着审视,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世子妃果然不俗,知晓以物易物的道理,只是本王不清楚,你如今能拿出什么作为交换?” 云嫣反唇相讥,“王爷能问出妾答应二当家条件一事,问不出更详细的吗?” 意思是: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继续审问! 顾淮的厉眸一点点眯起,“世子妃不想说?” 顾淮将爬到岸边的她提起,粗粝的大手仿佛折磨般,揉弄着她的唇瓣,云嫣感觉凉气沿着她的脊骨上爬,凉丝丝的,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王爷若是想知道,可以拿一个条件来换。” “什么条件?” “把康王妃救回来。” “康王妃不是有人救?” 云嫣心头仿佛揣了一只兔子,狂跳个不停,顾淮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如果明日没人去救呢?”云嫣反问。 “你的两位嫂嫂都答应了去救,再不济还有世子,需要你去救吗?你的命,还是本王救回来的。” 口吻中,颇有几分自得的意味。 云嫣倒不是在乎康王妃会不会被救,只是不想惹上骂名。 她也不是圣母,面对几次三番康王妃的见死不救、狼心狗肺还要心怀善意,以德报怨。 “你不想那么便宜了康王妃,现在不就是个最好的机会?”顾淮一笑,“让康王妃留在寨子里,做那压寨夫人, 康王那个老匹夫反正不会回来,本王入诏狱,有机会还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让他好好享受诏狱的精彩生活。” 这一招真是狠毒啊。 妻子被抢走不说,还要承受位高权重的肃亲王的羞辱。 “到时候,康王府没了那老太婆作怪,你在王府想如何便如何,岂不痛快?” 云嫣:“……” 原来肃亲王不拘小节,不光精通政治,还懂内宅之术。 但由顾淮出手,岂不是小题大做? “还请王爷不要干涉这件事,让妾的两位嫂嫂顺利把粮食送到。” “本王倒不清楚,世子妃什么时候有普度众生的善心了。” “妾一直都有,流民好抓,但灾荒之年,难道要将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都关起来不成?” “他们可不是流民,而是劫匪。” “但他们收容了吃不饱肚子的流民。”云嫣为难道。 “你以为本王不会上报这件事,官家会容忍这些人在京郊横行?”顾淮眯紧了凤眼。 云嫣:“若是王爷能解决这件事,再好不过,康王府能送去的粮食,也确实杯水车薪。” “所以康王妃,就让你那二位嫂嫂倾力相救吧。”顾淮生硬道。 顾淮松开她,云嫣跌坐在池边铺就的汉白玉石阶上,温泉水是温暖的,但云嫣上来后,身上湿衣浸透了水分,仿佛坠了两个秤砣,不断往下掉。 她瑟瑟发抖,不到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再度睁眼,清音正坐在她床畔,“云姑娘醒了?” 话音含着惊喜的笑意,“王爷让姑娘好好在王府内休息,不要在乎那些琐事,另外,孤月派的事,有消息了。” “真的吗?” “真的。” 云嫣抿唇,细眉一点点蹙起,暗道真是荒唐,昨晚只顾着与顾淮争个高低,又忘了将那山寨二当家的渴求告诉顾淮。 如今孤月派传来消息,倒算是好事一桩,但云嫣却提不起兴趣。 “听说云姐姐在大相国寺遇险,还被那山寨的粗俗之人掳了去,这是真的吗?”隔着珠帘,云嫣听到林眉幸灾乐祸的声音。 她脸色不济,还未开口,就见林眉已然闯了进来。 她这次穿着倒是素雅了许多,和第一次在肃亲王府洗去脏污,她见到的林眉所差无几。 精神瞧着也比之前好,她正对上云嫣望过来的清透眼神,隐约带了几分得意道:“王爷想必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怀孕的事吧?” 第108章 惹人唾弃 轰隆一声。 仿佛一道急雷,从头劈到了脚。 梳妆台上放着铜镜,云嫣偏头望了一眼,可以看见自己如棉絮一般惨白的脸色。 “恭喜。”不知挤出的声音,是否沙哑。 只知道林眉十分欢欣,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这将是肃亲王府第一位出生的孩子,云姐姐跟随王爷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身孕……哦,妹妹知晓了,一定是王爷不想要对不对,确实,背负着舆论压力生出的子嗣,生出来能有什么地位呢?只会平白惹人唾弃罢了。” “惹人唾弃?” 云嫣只觉一阵悲凉。 避子汤确实不曾断过,她也未曾想过怀上顾淮的孩子,怀上也是罪过一桩,若无强大的实力,如何保护自己,保护她的孩子? 所以不如不生。 但被林眉戳中“不守妇道”的标签,云嫣依旧感觉钝刀子割肉一般,难以承受的痛。 见她不像之前牙尖嘴利,林眉愈发得意,“云姐姐不恭贺一下妹妹吗?妹妹的孩子,到时候出生,姐姐可要送份厚礼前来。” 云嫣顿了下,面无表情,“好。” 林眉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清音见云嫣的神魄仿佛都被人拐走 了,连忙挥手,“云姑娘,云姑娘。” “您千万别听林姨娘胡说。” “难道林姨娘怀孕之事,是假的不成?”云嫣自嘲道,薄薄的眼皮垂下,遮住内里的慌乱无助和落寞。 “这……”清音一时哑然。 “既然不是假的,她又胡说了什么?”云嫣一笑,“清音,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我这里没事的。” 顾淮有子嗣,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 只是云嫣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快。 不过这一切,都将和她没有干系,她本就没有打算居于肃亲王府的后宅之中,做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临近晌午,顾淮穿着官服,风尘仆仆,阔步踏入洛神苑。 云嫣已经起身,昨晚着的凉,明显雕在了她脸上,衬得她之前明珠生辉的一张脸黯然失色。 顾淮眸底闪过一道讥讽,“世子妃这是悲春伤秋给谁看呢?” 听到熟悉的清冽淙淙的男声,云嫣倏然回眸,一顿,“如今已经入冬,悲春伤秋都不应景。” 顾淮似乎怔了下。 云嫣转移话题,“妾听孤月派有消息了?” 顾淮凤眼微眯,“世子妃不是牵挂那些灾民更多一些?” 云嫣一 滞,微微苦笑,“两件都是大事,不过若是王爷不想让妾知晓,这两件事哪个妾都做不到。” “挺有自知之明。”顾淮冷哼道。 “那就先说康王妃的事,她已经顺利回去了,山寨的寨主和二当家,也得到了粮食。” 云嫣松了一口气。 “但是,”顾淮话锋一转,云嫣随着顾淮陡然急转的话提起了心弦,不怕万一,就怕顾淮口中的但是,“世子妃害怕了?” 诏狱里,那些饱受折磨的罪犯承受不住,最后露出的,也是这副惊恐神情。 “是,不过妾想,是妾忧虑过重,王爷深明大义,不至于刁难那些人吧?” “烧杀抢掠,怎么都不算无罪,难道世子妃要刻意包庇那些匪徒?”顾淮道,“世子妃对其中的人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感情?” “王爷火眼金睛,一切罪行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妾不敢包庇谁,只是那山寨二当家,昨日告知妾,他曾经也做过地方官,只是当年一时糊涂,犯了错,妾瞧他诚心悔改,又身兼才能,王爷可否再给他一个机会?” 云嫣说着,双眼都明亮了几分,眼底清晰映着渴盼二字。 但惹来顾淮一道意味不 明的嘲笑,“本王也是朝廷命官,也由官家任命,如何可以管得了其他官员?更何况是一位造成命案的官员,本王不亲自送他去断头台就不错了。” 云嫣心头下陷,原来她答应的,都要食言。 而比顾淮拒绝她还要冷漠的,是他讽刺她不自量力。 也对,她算是顾淮的谁。 他如今有妾室,未来很快也要有儿女,位高权重又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不过是其中可有可无的人。 “是妾失言了。” “孤月派的事,”顾淮突然道,“还需再等等,现在还不能……” 云嫣看着顾淮欲言又止的神情,心头一跳,似乎猜到了什么。 “王爷可否告知妾,蒹葭是否还存活于世?” 顾淮:“本王不是派追风将歉礼送去给世子妃了吗?” 他话声随着冬日寒风而去,逐渐缥缈,化作连绵的白雾。 另一边,康王府。 徐氏想起将粮送到十里茶舍时,整间茶舍空荡荡的,只有康王妃衣裳上遍是灰尘,原本娇嫩的肌肤密布了几层伤痕。 云嫣也不知所踪。 柳氏还在埋怨,“昨日一定是世子妃安排的,不然怎会如此赶巧 ?如果不是她,昨日母亲怎会受此罪过?” “只有她知道,咱们下山会走那条路,昨日妾遭遇变故时,妾六神无主,而那云嫣,却泰然自若,一定是她与劫匪勾结。”徐氏也分析道。 两人说得头头是道,但康王妃却像老僧入定一般,以往钟爱的佛珠也不盘了。 “母亲,母亲。” 康王妃不开口,实在是那些丢人的事,羞于开口。 若不是夜里肃亲王闯入寨子,她今日也许就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了。 她高高在上了半辈子,怎么容忍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依旧心有余悸,更管不了云嫣的去处。 肃亲王和康王可是有仇的,但昨夜她跪在肃亲王的下属面前,祈求他搭救自己一命。 结局却是在马腹上颠簸了半宿,一直到山脚下,被像破布一样丢进了茶舍。 茶舍四面漏风,这么冷的天气,连火炉都没有生,她便在那冻了一夜,身体都被冻僵了。 柳氏心急:“母亲这样,是不是被吓傻了,咱们去叫府医来瞧瞧?” 徐氏捏着帕子,脸色难看,她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前段时间,因为手中无银,发不出月俸,早就将府医辞退了。 第109章 王府当家 柳氏:“大嫂,你愣着做什么,快去派人叫府医进来啊,母亲这状态,实在令人堪忧啊。” 徐氏脸色不知不觉沉下来,不能请府医的原因也不能明说,这股无名火却也不想忍受,“弟妹,母亲是吓到了,你没瞧着她着凉了吗?当务之急,是先让母亲歇息,咱们少在她耳边叨扰她。” 柳氏一愣,“大嫂,你是在嫌弃我多嘴吗?” 徐氏:“没有这个意思。” 然而这次却没有像之前笑脸相迎,而是转过头去,双手交握,目光平视看向轩窗拉起后,院子里一览无余的冬日景色。 “大嫂,”柳氏猛然站起,“我不知你如今在发什么脾气,你是当家主母,由你去山脚下十里茶舍接母亲再合适不过,而且当时是咱们商量好的,你如今怎么又朝我甩脸子了呢?” 她怒气冲冲,一点气都不能忍受的模样。 徐氏也没耐心担待她了,“弟妹,你这就误会我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可没有将你推出去吧?你现在反倒怪我了?” “够了!”康王妃一道怒喝,“要吵出去吵,莫在本王妃屋子里嘶吼,成何体统!” 两人最终都被赶出灵 钰苑。 扒住窗户偷听的蓁迭,悄悄从窗户根下逃跑了。 “那群杀千刀的,都不是东西,明明是她们不知低调,被盗匪劫中,还殃及了我们家小姐,却把所有罪名都扣到我们家小姐头上,简直无耻,我呸!” 朱墨:“那现在怎么办?世子妃没跟王妃一起回来,是不是……” 蓁迭:“呸呸呸!乌鸦嘴,我们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出事!” 燕芷:“我们不能太悲观,也不能太乐观,但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就算世子妃有事,有咱们三个在,也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蓁迭白了燕芷一眼,“谁跟你们是三个臭皮匠,小姐出事,只有我是真心的!” 燕芷不满,朱墨急急拉住她,“你不必把我们想得如此龌龊,世子妃之前待我们不薄,我们也盼着她能安全回来。” “我看你们是怕她走了,没人冤大头给你们巨额月俸吧?” 蓁迭不爽道。 燕芷:“你……” 朱墨再次拦住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信不信我们无所谓,反正我们心底想着世子妃呢。” 蓁迭没理会她们,只想着如何尽 快联系上云嫣。 正瞌睡呢,就有人递枕头过来。 蓁迭偷偷从康王府离开不久,迎面就被一道黑影揽住腰肢腾空而上,脚不着地在屋瓦房檐上奔跑,她险些被吓傻,还是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她的思绪,“是我,世子妃让我带你回肃亲王府。” 蓁迭听出这是追风的声音,急速跳动的心脏立马放回肚子里,踢追风一脚,“你干什么?” “吓死我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同我说,我们家小姐有没有事?” 一直到僻静的街道,追风才将蓁迭放下,掏了掏耳朵,眉目间一阵阴郁,“你好生聒噪。” “世子妃如今在王府养伤,王爷待她,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蓁迭脸色沉黯,并不想搭理他,一双小短腿步伐飞快。 肃亲王府待小姐,那只能说不像世子爷那样冠冕堂皇,但不代表这样的男子就是小姐想嫁的。 若是他是多情还好,可偏偏那肃亲王是个痴情人。 这份痴情不能给自家小姐,那还不如放小姐自由。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蓁迭突如其来的沉默变得僵硬而冰冷,如深冬湖上冻结的坚冰,让人呼吸都屏住 了。 追风发现,自己竟然比不过快步奔跑的蓁迭。 “蓁迭,你站住!” 蓁迭一路跑进肃亲王府,连门子都没拦住。 云嫣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伤药涂抹昨日的擦伤,昨夜因为顾淮的粗鲁以对,身上的很多伤口浸了水,疼痛不堪。 再加上她着了凉,又听到林眉的噩耗,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兴致,便拖到现在才给自己涂药。 冷不丁听到蓁迭的声音,在耳边擦过。 “小姐!” 对上蓁迭红彤彤的眼眶,云嫣哭笑不得,“不是让追风去接你了吗?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 “才不是大惊小怪,昨日那般惊险,您为何不带上我。” “不是告诉你,要你盯着苏珍娘吗?她如何了?” 云嫣好笑,看着蓁迭陡然落下一颗泪珠,又急急擦去,好像在思索到底该从何处开始说,便忍不住发笑。 好歹最后忍住了。 “苏夫人一直在康王府的卿雾院里,陪着燕姐儿和烨哥儿,直到傍晚徐夫人和柳夫人回到府中。” “然后呢?”云嫣询问。 “然后徐夫人想让苏夫人一同前去下山救小姐和王妃,但是苏夫人拒绝了,称燕姐儿和 烨哥儿还需要自己照顾。” 云嫣:“倒符合她的性子。” 蓁迭“呸”了一声,“什么嘛,结果昨日夜里,奴婢就见她偷偷带着两个孩子从府里后门出去了,徐夫人和柳夫人都不知道。” “奴婢怕小姐发生什么事,也求徐夫人带奴婢过去,但徐夫人不通人情,拒绝了奴婢。”蓁迭想起来,依旧心存怨言。 “对啊,小姐,你快说说,到底是谁救了您,是王爷吗?”蓁迭眼神陡然一亮,晃着云嫣的胳膊,急不可耐道。 “是王爷救了我。”云嫣一双恬淡的杏眼古井无波。 “那王爷怎么不给小姐您擦药?”蓁迭看见云嫣身上的擦伤,眼眶又红了,“看这些,都是怎么弄的,是在石阶上跌倒了吗?” “不说那些了,”云嫣拿帕子擦了擦她眼角,“有些地方擦不到,你帮我一下。” 蓁迭一边流泪,一边替云嫣擦药。 临近晌午,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主仆俩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气氛。 “还以为姐姐过得凄惨,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没想到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只是姐姐没有想过,就算将丫鬟带来,这王府也不是你当家啊。” 第110章 宴席刺杀 “林姨娘是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只能自己亲自辱骂我们家小姐了嘛?” 蓁迭嗤笑,“那丫鬟可真是个摆设。” 林眉被气得一噎,看了眼身边带来的一语不发的丫鬟一眼,眼底闪过一道黯然。 肃亲王府的丫鬟训练有素,千好万好,都比不上侍郎府陪着她长大的丫鬟。 可惜那丫鬟在抄家的时候为保护她死了,她又看向叉着腰满脸鲜活的蓁迭,心底涌上一阵伤感。 但她不可能服输,“你们家小姐身无依傍,有你这个丫鬟挺身而出,也算不错。” 林眉气势和前段时间截然不同,蓁迭还不明所以。 直到看到,林眉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部位,突然仿佛领悟了什么。 “林姨娘……你,你怀孕了?” 蓁迭惊讶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向云嫣,没有在她眼中看到否定的意味,顿时心凉了一片。 这神情对于林眉来说,和祝贺所差无几。 “云姐姐无人心疼,有丫鬟伺候着不至于没了希望,我先走了,云姐姐好好休息。”林眉幸灾乐祸且趾高气扬地走了。 蓁迭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她早晚会有报应的,肃亲王眼神或许不 太好,居然会让她怀上孩子,小姐,您不要忧心,您的幸福日子在后头呢。” 云嫣:“好蓁迭,我不伤心,这些事都是俗事,不值一提。”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康王府?奴婢看不惯大夫人和二夫人嚣张的模样。”蓁迭愤愤不平道。 “再等几日。” 顾淮带云嫣去参加庆功宴,自然不能以妻妾的身份,只能让她扮做仆从,裹了束胸,男装出行。 顾淮是权臣,自然有许多官员上赶着与权臣交好。 从宣德门穿过御花园,再到宫内开设宴会的亭台楼阁,一声声笑语不断,尽皆是官员们向顾淮恭维贺喜的声音。 若是以往察觉到顾淮在这京城内是不同凡响的存在,那今日就是切实确定了。 “不要东张西望,看着你脚下的石阶。” 前面顾淮猛然停住步子,云嫣并没发现,一不小心便撞了上去,脑门撞在他结实的背脊上。 疼得眼冒金星。 皇宫内灯笼盏盏,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云嫣便在那样流沔的光芒下看清他的眉眼。 翩翩君子,如琢如磨。 她有瞬间的恍惚,甚至连顾淮说了些什么都忽略了,直到迎面走来一群人,朝着几 人的方向而来,云嫣才慌慌张张避开。 “参见肃亲王。” 这声音有些熟悉,仿佛不是第一次过耳,云嫣站在顾淮身后,仔细借着夜色看了来人几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希望这次庆功宴,能揪出暗害官家的凶手。” 王远义愤填膺,云嫣突地想起,那天她在珠宝铺子查账时,听到的那把乱嚼舌根的声音。 “不过王爷不是说今日会带一位妻妾,怎的只有王爷一人独自前来?” 王远来回打量,视线掠过云嫣的脑袋,但因为她是男装,所以没有想到她头上。 “嗯,庆功宴,找那胆小怕事的妾室做什么?没得吓坏她,今晚本也不是单纯庆功,何必拘束于小节?” 顾淮言语间都是轻佻的笑,云嫣讨厌极了。 她就知道自己被当做替罪羊送上门来,到时候是不是还要生挨两刀? 她跟在顾淮身后,一语不发,也小心留意着脚下步子,不曾再朝他的背脊撞去过。 庆功宴摆在玄福殿内,这里一贯被当做庆功宴的庆祝地点,开朝以来,百年之内,一直未曾变更过。 云嫣是第一次入宫,宫廷深深,却不惹人向往,相反,这幽深的 宫殿、长巷,假山和回廊,囚禁了多少自由的灵魂,又禁锢了多少官员的思想? 追名逐利,血洗皇庭,改朝换代,死伤无数。 “肃亲王战功赫赫,早已让侄儿难以望其项背,又听说皇叔年后还要开拔,实在是羡慕不已,不知皇叔可否带侄儿一把?” 这熟悉的嗓音,唤起云嫣的记忆,那日在诏狱关押康王的牢房外,荣王阴森的话历历在耳。 “荣王,在其职,谋其事,”顾淮哼笑一声,拍了拍荣王的肩,“上战场杀敌,并非你擅长,还是将官家交代好的,圆满完成吧。再者,太子不在,官家那里,需要荣王出面坐镇。” 云嫣悚然一惊,什么需要皇子出面坐镇? 难道官家…… 很快,云嫣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庆功宴上,主持大局的是荣王和其他几位王爷,以及未册封的皇子,唯独没有官家。 一切都在平稳中安然进行,酒过三巡。 刀枪之争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凌空而上的黑衣人下手狠辣,筵席的长案和酒席所用的茶具酒具,俱都被打得稀碎,现场一片狼藉。 眼见有一支箭破空朝顾淮的方向直直而来,云嫣心急大喊,“ 小心!” 她要挡在顾淮面前,然而顾淮揽住她腰肢,抱住她转身。 “噗呲——” 箭支刺入血肉的声响,在云嫣耳边放大。 她攥住顾淮衣袖的手在颤抖,“你受伤了?” 她抖得不成样子,顾淮一双黑眸锁定她,里面威慑的意味十足。 云嫣不是第一次瞧见,知晓他的意思,这是让她闭嘴。 殿内纷争没有持续很久,顾淮负伤和歹徒打斗片刻,殿外带刀侍卫涌人,歹徒很快伏法。 正当云嫣松口气的时候,却见带刀侍卫朝顾淮恭敬道:“王爷,孤月派之人要如何处置?” “孤月派?” 荣王在仆从身后站起,脸上的慌乱之色还未完全退去,“你是说京城的那个暗杀组织,孤月派?” “回王爷,是。” 荣王一皱眉,随即大喝一声,“好你个肃亲王,你到底是何居心?” “孤月派又不是本王派来的,荣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本王?”顾淮不卑不亢,凤眸一眯,藏着几分杀伐之气。 荣王明显被震慑到,脸色有些僵硬。 “是啊,今日是肃亲王的庆功宴,肃亲王自己害自己,怎么都说不过去啊,更何况,肃亲王如今还负伤了!” 第111章 连坐女眷 王远手无缚鸡之力,更无武艺,方才躲到廊柱半人高的盆栽后面躲避,如今脸上还带着恐惧之色,摇摇晃晃从盆景之后出来。 望着顾淮的方向,声声泣血,比云嫣还要夸张,一副心痛至极的模样。 “肃亲王受伤了,快,来人请太医!” 殿内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荣王脸色黑了个彻底。 顾淮挥手,“小事,不需惊动太医。” 云嫣察觉到顾淮攥住自己的手在用力,唇如白蜡,一向红润康健的脸色,头一次变得苍白。 “先把孤月派的人关进诏狱候审。” 顾淮冷声下令,被击倒在地的歹徒,还未待带刀侍卫上前,便畅然一笑,“想让我们认罪伏法,做梦!” 话音未落,闭紧的唇齿间流出黑血。 “不好!他们要服毒!” 幸而有带刀侍卫及时上前制止,救下几个下手动作慢的。 “把人押走!” “王爷!”顾淮站不稳,云嫣扶住他,一声惊呼,“还是去请太医吧。” “去把刀拿来一瞧。” 在殿内众人的目光之下,云嫣去捡孤月派死去成员的孤月刀,她不是习武之人,握在手中只觉得无比沉重。 只是那花纹,和半 月形的弧度,再熟悉不过。 云嫣拖拽过半月刀,走过铺着波斯地毯的玄福殿大堂,宴席两边的人尽皆张望着去瞧云嫣手中的刀。 “各位大臣,可曾见过类似的刀纹?”顾淮突然问道。 “前段时间,监察御史上书,朱雀街几户民宅遭到侵袭,案子至今还被压着没破。” “孙大人说错了吧?那可不是民宅,是官宅,那几位,可都和废太子脱不了干系!”荣王突然针对起那姓孙的大人,疾言厉色。 孙大人干咳一声,“废太子出事后,这些官员都被贬斥抄家,只有妇孺在家,不算是民宅,还能算作官宅吗?荣王何必跟老臣纠缠这些?” 荣王冷笑:“官宅就是官宅,若不是夫君犯错,怎会连坐妻儿,孙大人切勿混淆视听!” 孙大人:“好,老臣不混淆,那就辛苦荣王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不然肃亲王这伤可不就白受了!” 殿内除了顾淮,还有不少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只是都没有顾淮的重,更没有危及生命。 荣王脸上浮起一片怒气,“本王行事,不需要孙大人插嘴!” 年迈的孙大人猛然甩袖,“那就看荣王如何处 理吧,老臣回府里静候佳音。” 说罢,孙大人快步而去。 官员堆里又冒出一阵低声的窃窃私语,“孙大人德高望重,还是兵部尚书,王爷如此不给他面子,这一定是生气了吧?” “孙大人深明大义,也是破案心切,难免着急了些,”王远突然开口,想做和事佬,却被荣王一脚踢中,“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 “当务之急,是先医治好各位大臣的伤,而不是急着拌嘴,荣王说呢?” 顾淮一开口,便是掷地有声。 荣王脸色阴鸷:“本王倒是觉得,皇叔还是管好自己吧,这么重的伤,明日能不能下床,还说不定呢。” “不劳荣王费心,诏狱审讯荣王还是按规矩来,切莫坏了规矩。” 顾淮叮嘱完,也未顾及荣王的脸色,被云嫣扶着离开了。 只是刚出殿门不久,顾淮便放开了云嫣,原本摇摇欲坠的身躯如松挺拔。 云嫣诧异,“王爷无事?” 顾淮徒手拔箭,箭尖无血,“装的。” 装的如此光明正大,毫无羞赧之意,云嫣佩服不已。 跟随在阔步上前的顾淮身后,云嫣像个小尾巴,“孤月派竟然敢夜闯皇宫,他 们背后是否有太子的势力?” “太子已废。”顾淮顿住步子,冷声强调。 “那便是废太子。” 云嫣仍然穷追不舍。 “废太子,也和世子妃无关。”顾淮唇角冷冷一勾,犀利凤眸如刀刃一般。 “与废太子相关的,所有大臣及其女眷,都被牵连在内,还不算相关吗?” 想到那日自己逃出孤月派手掌心的惊险场面,又想到那些被困在里面无法逃出的人,原来都曾是官员的家属,心底一痛。 “便是告诉世子妃又如何?你能做什么?是拯救那些已经受害的人,还是替他们报仇?世子妃便是有心,也要看自己的能力足不足。” 云嫣沉默下来。 一直回到肃亲王府的洛神苑,云嫣一直心不在焉。 蓁迭为云嫣打了水,“小姐,该梳洗了。” 云嫣怔怔,神游天外,直到帕子沾上她被碎瓷片划伤的脸颊,云嫣才骤然抖了下,“好。” “小姐,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魂不守舍的?” “无事,王爷若是来了,记得唤我一声。” 云嫣把身上的男装换下,匆匆上榻休息,但又猜测自己想多了,顾淮今晚可能会焦头烂额,自然 无空往她这边来。 但天色蒙蒙亮时,她突然被一阵穿堂而入的冷风唤醒。 “本王今日要前往诏狱,你要不要一同……” “去!” 所有的瞌睡虫都被她用力赶跑,只是顾淮出行,从不坐马车,云嫣乔装成仆从,自然也没有先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在顾淮那匹红鬃烈马身后,身后便有一道霸道的力揽住她腰,紧接着双脚悬空,她被抱坐到了马上,云嫣惊慌往后一看,脸颊险些撞到顾淮的下巴。 气氛一瞬间凝滞住。 “天际未明,长街上不会有人盯着你看。” 冷气涔涔,话音刚落,云嫣便感觉坐下的烈马扬蹄奔跑起来,身后一暖,是一件黑色绣龙纹的披风,足以盖住她的头脸。 胸前是顾淮那双结实的长臂,背后是他温暖坚硬的胸膛。 云嫣心口砰砰,连对诏狱的那份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然而,甫一到诏狱玄铁门前,门外早已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等在外面,仆从面孔并不陌生,正是荣王的侍卫。 “肃亲王。” 顾淮:“荣王不按规矩,先请问过本王这个皇叔,便敢擅自进入诏狱,若是重要证据被销毁,那该如何?” 第112章 心思缜密 “殿下心思缜密,不会给王爷惹麻烦的。”侍卫轻笑着作揖,好像顾淮是在危言耸听。 云嫣被顾淮挡在身后,心道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荣王如此目中无人,也难怪太子都被废了三年,荣王还没被官家立为太子。 顾淮冷哼一声,“若是荣王闯祸,你们也可以去官家面前请罪了。” 诏狱内依旧是阴气森森,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在周身,但顾淮的披风上熏了浓郁的佛手柑香气,萦绕在鼻端,总算遮住了些许,不至于让云嫣立马呕出来。 走到关押孤月派成员的牢房前,浓郁的血腥气再也压不住,云嫣胃部强烈的抽搐翻滚。 “还好吗?” 一只带着浓郁栀子香气的手帕递到云嫣鼻端,后者诧异地看向帕子递来的方向。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挺翘的鼻梁,高眉深目,即使是在这森冷的狱房里,依旧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楚世子?” 云嫣没想到楚霖也在这,可又想到,上次撞到楚霖和荣王就在诏狱之外,又不觉稀奇了。 “云公子也在这?是随王爷一起来的吗?” 楚霖并不清楚她和顾淮之前的纠葛, 但显然,楚霖是认识顾淮的。 "楚世子?"顾淮鹰隼般锐利的双目落在楚霖身上,“令妹最近可还好?” 楚霖笑意不改,“多谢王爷牵挂,舍妹初来京城是有些水土不服,但这些都是小事,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不会耽误和亲的。” 顾淮睨他一眼,“令兄和定国侯,真的愿意令妹和北越和亲吗?” “令妹在青州府也是被娇养着长大,此去可是山高路远,真的想清楚了吗?” 云嫣闻言一惊,顾淮从来都不是个多嘴之人,今天怎么会和楚霖说这么多? “小妹能从青州府来京城,自然是父亲和母亲都同意了。况且,舍妹深明大义,此去北越,乃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还能和定国侯府更近些,她甘之如饴。”楚霖不卑不亢,清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忧郁之色。 与上次在楚家宅外,楚霖和楚灵脸上的神情一般无二。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楚灵和蒹葭的相似之处只是巧合而已吗? “是啊,是皇叔想多了,定国侯都没有反对的事,皇叔就不要过于担心了。” “这位孤月派的左护法,可是钢筋铁骨,绝口不提废太子之事,但 本王还是想看看,是你的钢筋铁骨硬,还是诏狱的玄铁长鞭硬?” “噗呲——” 荣王脸上露出嗜血的笑,一记记长鞭挥舞到左护法身上,嵌入皮肉之中,血肉横飞,那人却咬着牙,半声不吭。 隔着铁栅栏,左护法浑身是血,眼皮都被血糊住了,却朝荣王冷笑道:“太子被关入永巷,与世隔绝,和孤月派何干?王爷……抓错了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孤月派杀害废太子涉事官员家眷之事,左护法不否认了?” 左护法突然癫狂大笑,"王爷若是想将罪名扣在我头上,那也没关系,反正孤月派的人,荣王殿下也不是杀了一位两位了。" “左护法如此镇定,怕是早已在孤月派内部寻到接替你的人了吧?”顾淮一双厉眸突然审视地盯着他。 一张带血的布帕被扬上左护法的脸,他瞳孔明显骤缩了下,眼底有惊恐闪现。 “上面就是你交代的遗言,可惜没有交代你妻儿手中,就被本王的人截获了。” 顾淮冷笑,“所以你猜,本王有没有顺藤摸瓜,将你要交代的人抓起来?” “肃亲王,你卑鄙,无耻!” 顾淮 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眸底却一丝温度都没有,“左护法活腻了没关系,家眷呢?也要陪你一起吗?” “本王记得,左护法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女?真可怜,这么小,就要无父无母了?” “你敢动他们?!” “本王有什么不敢的?” “孤月派行事,是替天行道,那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官家都决定不了的事,孤月派好大的本事,竟要替天行道。” “肃亲王,你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最是正义不过,难道是非曲直都不分吗?废太子勾结外敌,致使镇北之战大败,废太子党羽恶行罄竹难书,孤月派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若是应该做,那本王取你妻儿头颅,你为何不愿意?” 左护法骤然哑然。 “你所谓的正义,就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掩盖另一场篡变的事实吗?孤月派拥趸的人是谁?” 顾淮手中的铁鞭在盐水里浸泡过,上面挂着倒刺,看着骇人,落在左护法身上更是血肉横飞。 云嫣傻傻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眼前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罩过,阻拦了那令人心神震颤的一幕。 “楚世子,还 麻烦你先带本王的侍卫出去,他胆小怕事,怕惊恐栽倒在地,惹荣王嫌弃。” 荣王本来未曾留意云嫣,一听这话,一双阴毒的眸子落在了云嫣身上。 男装的云嫣,除了个子娇小外,一张俏脸多了几分英气,再加上她早就自觉垂下脑袋,隔着昏暗的光芒,荣王没有任何的怀疑。 “吓坏了吧?” 云嫣一到诏狱外,就蹲在石板路上干呕个不停,眼前一阵阵犯晕,面前适时递来一只水囊,耳边是楚霖温柔的声音。 “喝口水,缓解一下。” 云嫣顿了下,惊讶于楚霖的细心,却没有接过他的水囊,苍白的唇抿出一丝笑,“还是算了,谢谢你。” “好吧。”楚霖落落大方收回,“要不要送你回王府,肃亲王和荣王恐怕还要再审一会儿。” “不必了,我在外面等他。” 若是不经过顾淮允许,擅自离开,以后孤月派的事,她更没有资格知晓了。 楚霖闻言颔首,神色些许落寞,“看来云姑娘还是没拿楚某当朋友。” 云嫣心下一跳,“怎么会?” 楚霖:“云姑娘是以为荣王和肃亲王有所纷争,所以打算以后主动远离我吗?” 第113章 嘘寒问暖 “实不相瞒,灵儿和我的一位旧识十分相似。” 云嫣端审着楚霖,但他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人畜无害,以至于云嫣忽略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是吗?那真是巧,不过五官相似也是正常的,我有幸见过一次宸贵妃,她和你就有七分相似。” 云嫣心下一震,怔怔看向楚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故意,但是一无所获。 “我怎可与宸贵妃相提并论,不过是巧合罢了。 ”云嫣故作无所谓。 “是啊,就是正巧而已,不必深究。” 云嫣现在也不知道,楚霖这话,到底有没有深意了。 像是他故意戳透那层浅显的窗户纸,可那些过往他怎么会知道,所以云嫣觉得自己想多了。 “下雪了,云姑娘冷吗?” 天上下起小雪,雪片纷飞,扑簌簌落在云嫣裸露的头颈上。 楚霖要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云嫣身上,不期然一道冷厉的掌风擦过喉口,即使楚霖躲得极快,依旧被打得吐了一口鲜血。 “顾淮!” 云嫣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顾淮冷冷扫她一眼,朝云 “云公子是本王带来的人,不牢世子挂心。” 云嫣身上本就有 顾淮的披风,领子处是灰色的鼠毛,只是刚才被她抱在怀里,雪又下得很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淮将云嫣拦在身后,凤眸微敛,眼底尽是冷笑。 “王爷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楚霖温文尔雅,悻悻收回手,眼底却闪过几分落寞。 云嫣望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楚霖,顾淮未免太霸道了,楚霖不过是一片好心。 不知是为了惩罚她,还是因为荣王的车马在旁候着,云嫣被遣令跟在马后,红鬃烈马奔跃速度极快,本就是天上的雄鹰,此刻却刻意放慢速度一般。 荣王身边的侍卫见状都在嘀咕,“这干瘪瘦小的侍卫,是怎么被选中做肃亲王的贴身侍卫的?又是怎么得罪肃亲王的?” “这哪是得罪,那红鬃烈马可是肃亲王的爱马,陪他战场杀敌的,何曾跑得这么慢过?” “估计那马都觉得委屈吧?” 唏嘘声一片片,也许众人觉得声音已经很克制了,但云嫣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顾淮故意放慢速度肯定是不可能的,故意让她在大街上丢脸才有可能。 红鬃烈马忽的嘶鸣一声,回头看她,眼神隐约哀怨不已。 “听闻王爷 将世子妃晾在大街上,跟游街一般,王爷在前面骑马,世子妃在后面跟着,因为跑得急,还跌了好几次,那场景,简直滑稽到笑掉大牙。” 云嫣还没进洛神苑,就听见几个丫鬟在大笑,面孔熟悉,看起来是林眉院子里的。 “人云亦云,你们是一点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吗?且不说我们小姐在王爷那的地位,那是王爷去任何地方都要带着的,就说在府内,王爷不也是在我们小姐院子里更久吗?” 蓁迭突然掐腰冲出来,和几个碎嘴的丫鬟理论。 “什么更久?久为什么没有怀上王爷子嗣,还让我们姨娘捷足先登?” “你!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迎接她的顿时变成惊雷般的嘲笑,“因为什么,说不出来了吧?” “劝你从哪来,滚哪去,你根本就不算肃亲王府的人,还有你们小姐,死乞白赖待在肃亲王府,没得惹人笑话。” 云嫣就躲在假山后头,闻声拳头一点点攥紧,喉头一阵涩然。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发泄出来。 她们话说得难听,但没有说错任何,肃亲王府,的确不是她的家。 更没有恰如其分的名分,能 让她在肃亲王府不受任何指摘。 蓁迭不能忍受任何人骂自家小姐,“若是王爷要驱逐我们小姐,谁稀罕你们肃亲王府……” “那你就和世子妃一起离开吧,我告诉王爷,他一定会准的。” 趾高气扬的气势,傲慢自大的言语,偏偏无人能奈她何,这人正是林眉。 蓁迭要说什么,林眉又示威一般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前者瞳仁瞪大,气得牙齿打颤。 “蓁迭,回去了。” 林眉现在就是块难啃的骨头,谁惹上都要沾一身腥。 往日唇枪舌剑无所谓,如今却不行了,谁让人家怀了肃亲王唯一的骨血呢? 她惹不起,蓁迭更惹不起。 她打算息事宁人,林眉却不愿意了。 “既然云姐姐也在,那我就明说了,姐姐若是想离开肃亲王府,不必觉得为难,我会替姐姐跟王爷说的。” “姐姐也不必感谢我,这都是做妹妹的应该做的。” 真是茶香四溢。 她越是要针对自己,云嫣越不可能轻易屈服。 更何况,月牙派的人她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康王府那一堆烂摊子,还没有完全解决。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就要跟在顾淮身边, 等一切结束。 “什么应不应该,林姨娘就算保证得再好,也比不上肃亲王金口玉言,没有王爷表态,你休想让我们家小姐主动离开!” 蓁迭脸色涨红,朝林眉怒吼一声。 林眉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云嫣带蓁迭快步离开了。 “小姐,咱们还要在肃亲王府待多久?京郊的庄子不是都重修好了吗?”蓁迭一张脸上都是不屈。 云嫣细眉轻颦,坐在银丝拔步床旁的小榻上冥思,神色怔然。 庄子是修建好了,但不代表可以重新住进去。 如今正巧是顾淮审讯月牙派左护法的关键时刻,她还不清楚那左护法是否安然无恙。 月牙派是否清剿完毕,她和其他太子涉案的官眷,未来还会不会遭到月牙派的报复。 蓁迭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外面就涌进来一众王府固定青色服饰的下人仆妇,拎了两筐黑炭进来。 为首的仆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翻着白眼,“王爷说了,入冬寒冷,给云姑娘送点炭来。” 箩筐重重放在云嫣和蓁迭面前,激起一阵尘烟,把两人呛了个不轻。 “这是黑炭,烧了这暖阁里怎么住人?会呛死人的!”蓁迭道。 第114章 危言耸听 “呛死人?你可不要危言耸听!我只听说过有人被冻死,可没听过有人会被呛死!”仆妇反唇相讥。 “今年王府经济紧张,银罗炭本就短缺,自然要先紧着兰云苑的主子和小主子,只能先委屈云姑娘了。” 另一位仆妇接话道。 “银罗炭短缺,也不至于给洛神苑送这种下人烧得黑炭吧?到底是王爷下令,还是你们自作主张,故意刁难我们小姐?” 仆妇脸色闪过些许不自然,“自然是王爷的命令,阖府上下,哪个不是听王爷差遣?” “那好,黑炭你们送到,便先走吧,至于烧不烧,怎么烧,就是我们的事了。” 云嫣道。 “那可不行,王爷可是说过,要对云姑娘关怀备至,切莫怠慢了您!”仆妇说着恭敬的话,但神色却是以下犯上。 “来人,拿火盆来,给云姑娘点上!” “你们敢?!” 蓁迭上前推搡着粗壮的婆子,只是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还被人压在地上,云嫣力气也小,上前帮忙当然也被制服,双臂被反剪在背后,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狼狈不堪。 蓁迭大喊,“青冥!追风!小姐受欺负了,你们还不来吗?” “叫什么叫!给我把她嘴堵上!王爷说了,一定要给云姑娘点上,不然云姑娘冻坏可是要问我们罪的!” 仆妇掐着腰,把炭往火盆里一放,赶忙捂住口鼻,招呼着其他仆妇离开。 云嫣和蓁迭早被绑在桌角上。 两人借桌角的棱角艰难地弄开绑紧的绳子,屋子里弥漫的黑烟已经熏得两人眼都睁不开。 蓁迭一边用衣袖捂住口鼻,一边飞快推开窗子。 一盆冷水泼进火盆里,那炭都被浇灭了。 云嫣见状,拉住蓁迭便往外跑。 一直跑到院子里,蓁迭又忍不住吐槽道,“青冥和追风都去哪了?说好了要保护我的,结果又放我鸽子!骗子!无赖!” “哪里无赖了?远远过来,就听你在骂我们。” 青冥坐在枝头,被绑紧的头发有些凌乱,声音听起来也虚弱极了。 蓁迭大.大咧咧,没发现这点,抹了一把脸,仰头瞪圆眼,把手心亮给青冥看。 “看,一群丫鬟仆妇也敢作践我们,给我们小鞋穿,还说传了王爷的命令,给洛神苑分了黑炭,小姐说不点,她们居然把我俩绑起来,给火盆点上了。” 因为蓁迭扬起的黑脸,青冥英气的 一张脸上也落了笑意。 “青冥,你不要笑,追风呢!让他去问问王爷,这事到底是不是他指使的?!” “追风不在,改天再问吧。” 青冥随口一说。 “真是扫兴。” 蓁迭随口道。 反倒是云嫣捉住了青冥话里的重点,“追风去做什么了?” 青冥:“这件事需要保密,世子妃还是先别问了。” 青冥不会撒谎,遇上这种问题,她只会回避,云嫣看出她的为难,也不再追问。 "死追风,不问就不问……可是小姐,这洛神苑还怎么住啊?" “东暖阁住不了,搬去西厢房吧,暂且先凑活着。”云嫣说完,蓁迭立马风风火火地去收拾了。 云嫣则看向青冥,“是受伤了吗?” 青冥原本端坐在树枝上,样子还很潇洒,闻声脸上的气定神闲顿时消失不见。 "没有,世子妃还是快去休息吧。" 青冥看起来有些别扭,云嫣不好多说什么。 铜盆里,清澈水面映进她一张乌漆嘛黑的脸,耳边是蓁迭若有若无的抱怨声,“小姐,您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王爷指使的吗?奴婢感觉是那些仆妇撒谎,王爷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云嫣当然在意,但是她很理智,早上游街一般从朱雀街回到肃亲王府,虽然没那些丫鬟所说的那么夸张,但丢脸已成现实。 “云姑娘,外面有人寻你。”清音过来找她,脸上隐隐有担忧。 肃亲王府外,楚霖挺拔劲瘦的身躯站在府门前,呼出的白色气雾萦在面前,像是置身在烟雾之间。 云嫣讶然:“你怎么来了?” “我怕肃亲王会迁怒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云嫣依旧穿着去诏狱的那身男装,沾满灰的脸颊虽然擦洗干净,但浅色的衣袍上还是免不了沾上了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有些赧然,“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去吧。” 楚霖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和受伤,应了一声,又折返回来,递给云嫣一块帕子,“虽然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要好好保重,若是受了欺负,记得去世子府寻我,去京郊外的那处宅子也可以。” 说罢他便准备走了,云嫣沉默地定在原地几秒,急急叫住他,“等一下。” “怎么了?” 楚霖立即回头,一双琉璃般的黑眸盈满担忧。 “楚灵在府上还好吗?”云嫣惦记着生死未明的蒹葭,所以 说起楚灵,她眼底都在发光。 “还好,过了上元节,应该就要去北越和亲了。” 楚霖笑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楚灵才接入京中月余,就马上要走了,难免唏嘘。” 云嫣露出伤感的神情。 “无碍,若是北越和大荥能够和平相处,将幽云十六州交还回来,也算是实现了灵儿的一个心愿。” 楚霖欣然一笑,可是云嫣还是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郁色。 “若是不愿,请命撤回,或许也未尝不可。”云嫣道。 “事已成定局,这个决定,对所有人都好。”楚霖拱手道:“多谢云姑娘关心,只是云姑娘以后莫要提起此事了,楚某怕,会对姑娘不好。” 云嫣颔首,“好。” 她能理解楚霖的担忧,大概是怕她在顾淮面前提,可她现在都不清楚,楚灵到底是不是蒹葭,更不会多嘴多舌去问顾淮。 “那楚某先告辞了。” 云嫣:“好。” 愣神间,楚霖已经快步走远了。 瘦削挺拔的身体在料峭的寒风里,云嫣这才惊觉,原来楚霖连辆马都未骑。 不对,传言中的楚霖不会武艺。 可是今日在诏狱,他明明躲过了顾淮的袭击! 第115章 心灰意冷 阴暗狭窄的巷口拐角,顾淮从其中走出。 云嫣正沉浸在对楚霖能力的愕然和挣扎中。 不好容易消化完,正要转身之际,敏锐察觉到昏暗处似乎有人影站立。 如黑夜里携带武器的神邸,又好像地狱的阎罗。 她本能地想跑,人却被背后一道冷厉的声音叫住。 “站住。” 云嫣眼睁睁看顾淮走过来,昏暗天光下,唯一的一丝光亮是府门前火红的灯笼光。 她手里的绢帕想藏起来已经晚了。 “你和楚霖的定情信物?” 顾淮阴声冷笑。 “不是,”云嫣矢口否认,“你不要多想,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会时时过来对你嘘寒问暖?在诏狱是如此,在肃亲王府也是如此。”顾淮冷眸眯起,语气骇人地冷。 “若是王爷非要如此误解,妾也没办法。” 云嫣把绢帕收起来就要转身进府,一路快步走去洛神苑。 她脚步飞快,像是背后有煞神追赶。 然而普通人的腿力,当然比不上习武之人的。 云嫣很快就被顾淮追上,扳住她的手腕,将洁白的手心呈递在顾淮面前。 没有绢帕。 “绢帕在哪?”顾淮冷声质问,捏住她 的手腕几乎要把她震碎。 “没……”有字还未说完,云嫣就被轻薄了个遍,双手被钳制住,只能满面羞燥地任由他去找。 很快,绢帕在她衣袖里抖落,云嫣眼眸通红地看着顾淮把绢帕撕碎。 顾淮冷笑,“哭什么?本王缺你绢帕了?” 云嫣还未来得及发声,人就被扛上身。 双手撑到的料子质感冷硬,还沾染了几丝血腥之气,云嫣鼻端充斥的都是这种味道。 这是从哪里沾染的? 青冥也受伤了,那追风…… 云嫣不再挣脱,因为她的巴掌刚刚落在顾淮肩膀上,就听到一道闷哼。 她手下一片濡湿,当然不敢再擅自乱动。 “你受伤了?” 云嫣在顾淮耳边的声音,接近喑哑,颤抖着,惊讶,又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顾淮却没放下她,而是大步一甩,几乎扯着云嫣进了洛神苑的西厢房。 东暖阁倒不是他不想进,而是云嫣让蓁迭事先把门关得很紧,还上了锁。 “王爷……你不要……你受伤……等上完药再……” 云嫣的话被顾淮置若罔闻,当成了耳旁风。 她几次尝试着起来,都被顾淮摁住,死死往下压,云嫣喘着 气,鼻端都是血腥味。 拒绝不了,云嫣只能顺从,等他折腾完,云嫣也要睡着了。 浑身没有力气,手指都抬不起。 西厢房没有被褥,顾淮看着云雨滋润过云嫣殷红的面颊,瑟缩的身躯,拿干净的大氅将她裹了。 西厢房外,青冥身姿笔挺站立在院子里。 顾淮仅着外袍,身上披着半身的血腥气,自屋内挟着半冷半热的空气出来。 “怎么回事?” 青冥:“林姨娘派人送了黑炭过来,强行绑了世子妃和侍女,点燃了黑炭。” “阳奉阴违?”顾淮冷笑,“好大的胆子。” 青冥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说。”顾淮负手轻笑,“跟了她三年,你变得优柔寡断了。” “就怕世子妃真的听信林姨娘派来仆妇的谗言,您要不要解释——” “不必,明日把黑炭挪到兰云苑。”顾淮冷声下令。 “可林姨娘如今不是怀着孕——” 顾淮:“人总归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顾淮回到西厢房,下人们早已经把上好的银罗炭送了进来,他命令下人们下手要轻,而他自己则仅着单薄的外袍,绣金花纹上都是鲜血。 他侧脸冷肃,面向云 嫣的方向浓眉微蹙。 官家林伯来唤他,“主子,王大人已经在主院等着了。” “派府医来给世子妃瞧瞧。”顾淮临走前,轻声吩咐官家。 官家:“是,主子,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云嫣耸了耸鼻子,顾淮的狐毛大氅罩住了她的头脸,她呼吸间都是顾淮的体香和佛手柑的浓烈香气。 血腥气已经淡了,因为顾淮把外袍带走了。 她睁开眼,厢房里暖融融的,裸露的皮肤也慢慢暖起来。 她侧了侧脸,借着烛台上微弱的灯光,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苦笑着,明珠般的双目慢慢垂下泪来。 她看见屋子里燃着的银罗炭,也听见顾淮吩咐管家的话。 这算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吗? 这肃亲王府,真的是一日都待不得了。 还有康王府,她一定要尽快回去,戳破顾淮的阴谋论,不能让他重新回归朝廷。 云嫣下定决心后,第二日就准备回康王府了,自然没听说兰云苑昨夜被黑炭熏过的事。 更加不知道,次日清晨,待不住的林眉就找到云嫣,带着一大众丫鬟仆妇来找她算账。 “不过这也算好事,若是世子妃走得再晚些,一定会撞个 正着。” 追风虚弱道。 青冥:“你们昨日是去哪了?” “两面伏击,孤月派右护法和宫主都出动了,抓到了两个被凌虐致死的太子余孽,但那些失踪的官眷还未找到。” “你呢?”追风又问青冥。 “只是射中了肩膀,并无大碍。”青冥神色淡淡,“王爷让我去保护世子妃,先走了。” 追风唇色泛白,眼睁睁看着青冥离开,咬牙撕裂一块白纱布,给自己的伤口绑上。 他自嘲一笑,身边无女人,只有一位疯疯癫癫的府医,就连受伤,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不过他还不算最惨,最惨的是王爷。 和王府幕僚商议到三更,还要找府医问话,有没有把世子妃呛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云嫣再次回到康王府,那些门子纷纷揉了揉眼睛,互相推搡彼此一把,“这是世子妃吗?咱不是眼瞎了吧?” “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可是你们的世子妃!” 蓁迭掐腰一吼,两个门子登时停下手中动作,开了门,只管往康王府内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 “世子妃回来了!” 徐氏和柳氏刚从灵钰苑出来,是一同听到消息的。 第116章 丢脸至极 徐氏皱着眉:“她不是被山寨当家的掳走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柳氏暗骂:“真是命硬,这样都死不了!” “不劳两位嫂嫂记挂,我福大命大,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云嫣猝不及防从两人身后冒出,把柳氏和徐氏吓了一大跳。 “你属鬼的?走路无声无息!”柳氏气急败坏。 “那是两位先出言不逊在先。”云嫣冷道,“我下山之后,可是等了嫂嫂和母亲好久,望眼欲穿,可惜也没盼到你们来救我,真是令人心寒。” 她一双澄澈的双眸闪着哀怨的光,又是正对着柳氏和徐氏,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柳氏,讽笑道:“大嫂第二天就带人去了山脚茶舍,却只接到了母亲,你去哪了?” “这么长时间,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可言说的肮脏之事了吧?” 柳氏半是讥讽,半是幸灾乐祸。 云嫣心底冷笑,抬眼看向柳氏,眼底竟也有浅淡笑意。 “是啊,不然你以为母亲怎么会只字不提她被掳去山脚下茶舍之事?”云嫣语气暧昧不明。 柳氏挑眉:“什么意思?” 徐氏想起康王妃,自从上次从山寨回来,康王妃的变 化是肉眼可见的,以往端着架子,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她是个高傲的孔雀,现在却沉默寡言起来,对她和柳氏的询问一概不理,一旦多问还要质问谴责。 云嫣揶揄道:“母亲差点嫁给山寨的大当家……哦不,已经行过礼了,不知道有没有洞房成功?” 徐氏:“世子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问问母亲不就好了?”云嫣好笑道。 “简直是大逆不道,母亲的事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徐氏厉喝,眼底却闪烁着熊熊的八卦之光。 "母亲。" 柳氏本要扬声,远远瞧见一个人影,立马噤声。 “嚷嚷什么?生怕康王府家族和睦?”康王妃脸上带着愠色,看见云嫣却是瞳孔一缩,“你回来了?” “母亲怎么这么惊讶?妾是鬼吗?这么骇人?”云嫣故作诧异,扬眉一笑。 “既然回来了,便回栖梧苑好生住着,不要大惊小怪,不懂安分。” 云嫣:“母亲就不想知道,妾在外遭遇了什么?才耽误了这么久?” “还能有什么?”柳氏不屑道,“肯定是被掳去做寨主夫人了?是吗,母亲?” 柳氏话音未落,徐氏就捅 了捅她的胳膊,但柳氏并没意识到,反而问道。 “大嫂,弟妹消失这么久,你真的不好奇她去做什么了吗?” 康王妃脸色难看,却没有解释。 柳氏得不到回应,讪讪道:“大嫂本也不应去接你的,世子妃出事,自然该世子去接。” “再者康王府出事,只要有男丁,就不该我们这些妇孺出手。” 柳氏理所当然。 云嫣眼前一晃,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也道:“是啊,一位王妃和一位世子妃,还有两位王府夫人遇害,康王府的世子去哪了?表妹,你知道吗?” 躲在康王妃身后的苏卿雾被点名,不得不站出来。 她梳着妇人的飞天髻,柳氏和徐氏碍于府中无男主人,早就歇了打扮的心思,只有苏卿雾,像朵娇花一般,脸颊绯红,胸前鼓鼓的,越发娇艳了。 苏卿雾:“这件事,世子妃还是需要问世子爷,妾一直都在康王府内待着,妾怎么知晓?” “但我和母亲被抓,表妹看起来并不伤心啊?”云嫣凉凉道。 苏卿雾脸色闪现瞬间的慌乱,很快调整好道:“姐姐误会妾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妾便是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也 都消耗尽了。” 康王妃冷道:“说你的事呢,做什么扯上铮哥儿?” 云嫣:“妾不像母亲一般,妾胆小怕事,若发生什么大事,首先想到的必定是妾的夫君,可惜……” “可惜什么?”康王妃冷笑,“你还不嫌丢人?是谁救你走的?非要本王妃明说?” “母亲只管明说,妾有什么可害怕的?”云嫣哂笑,“倒是母亲敢不敢说,母亲差点与——” “住嘴!” 康王妃要急急上手,云嫣眼疾手快一躲。 “母亲冰清玉洁,怎不敢承认,曾与山寨大当家的成过亲?” 话音一落,院子里登时一片死寂。 康王妃想拦已经晚了,柳氏和徐氏都紧紧盯着她的方向。 苏卿雾更是抬眸,眸底闪过一抹轻蔑的笑。 众生相,都被云嫣尽收眼底。 康王妃一张雍容的脸涨得通红。 柳氏:“那世子妃被山寨二当家的带走这么久,那得是做了多久的夫妻?” “多谢二嫂关心,母亲被送去山脚下的茶舍,是被肃亲王的人送去的,我自然也是。” 云嫣没必要隐瞒自己和顾淮的关系,与其被山寨二当家掳走做山寨夫人,被顾淮带走也只是虱 子多了不怕痒罢了。 但是康王妃一听到顾淮,便像沾上了老鼠屎一般,满脸都是厌恶。 虽然云嫣不清楚,那日大当家和康王妃是否真的行了夫妻礼,但这对康王妃到底是一场耻辱,所以她恨不得掐死云嫣。 “世子妃这么久没回康王府,很多事不清楚,比如最近,每一房都需要上缴月银,以供全府开支。”康王妃道。 云嫣便清楚,康王妃应当是借由发挥在刁难她。 “妾在府内,不需母亲出一分钱供养,那这月银是否就不需要上交了?” 云嫣笑道。 徐氏:“都是一样的规矩,世子妃若是非要出格,恐怕——” “你住得可是康王府,怎的不需要交租金吗?康王府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康王妃突然怒道。 “母亲说的是,”云嫣轻笑,“那两位嫂嫂和表妹可需要交租金?” 康王妃脸色难看,浓重的眉毛紧紧蹙起。 她的沉默,让答案昭然若揭。 “既然两位嫂嫂和表妹都不需要,妾为何需要?母亲不觉得不公吗?” 云嫣质问,“还有母亲和大嫂欠妾的一千两,什么时候可以还上?这一千两,可是立了字据的!” 第117章 懒怠理论 “一千两,你住在康王府这么多年,租金杂七杂八的也有一千两了。”康王妃冷道。 云嫣:“那这样算的话,妾为康王府填补的那些窟窿,也应该算进去了?” 柳氏:“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混淆是非。” 徐氏:“况且如今是特殊情况,康王府应该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 “齐心协力?那也不该只坑妾一个人。”云嫣冷笑道,“正是因为一码归一码,所以才更要算得清楚。” “你们也别争了,”康王妃脸色又青又红,“你可以住在康王府,但所有开支需要你自己料理,另外,也不需要你来灵钰院请安了,只管顾好你们三房的各种用度,但不准用康王府的大厨房,你们开小灶,也不准干扰到任何人。” 不请安,正中云嫣下怀,她求之不得。 至于开小灶,自然也不需要康王妃操心,反正她没办法从康王妃和徐氏手里弄出钱来,她们也休想算计她。 云嫣颔首:“母亲说到做到就好。” 云嫣回到栖梧苑,数日未住,一开门,灰尘就喂了她和蓁迭一嘴。 以前本就是空得不行,现在更是空上加空,空空如也,甚至说家徒四壁也 没问题。 蓁迭愤愤不平:“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连被褥都不给我们留。” “康王府都如此饥寒交迫了,到处搜刮被褥也是常态。”云嫣很淡定地讽刺道。 “看康王府如今窘迫的状况,真是连炭都点不起了嘛?”蓁迭不爽地嘟囔。 “莫慌,改天咱们再去租间小院,只是这临近年关,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合适的院子。” 康王府和肃亲王府都不适合她,以前的庄子怕被人找到,也不能回去住。 蓁迭:“可是今天怎么办?” 云嫣想到了苏卿雾,她从海棠苑搬离,又住进卿雾苑,一些基础家具是不会搬离的。 “喂,你们干什么?!” 云嫣和蓁迭刚刚攀上墙头,就有人在前面巡逻,扬声喊两人。 “小姐,快!” 两人都跌了一跤,云嫣摔到手臂,蓁迭扭到了脚。 “怎么了?”主仆两人听到苏珍娘的声音,牵着手躲在了角落里。 “海棠苑进盗贼了,表小姐。”巡逻的仆人道。 “什么盗贼,你看清楚了嘛?” 苏珍娘皱眉,“别是什么小猫小狗,被你眼花看错了。” “当然不会。”仆从惊呼,“是两位女子,发髻上还有钗环 !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的!” “进去瞧瞧。” 苏卿雾沉默片刻,让丫鬟折返回去取了钥匙。 云嫣和蓁迭本还屏住了呼吸,准备往恭房里躲,没想到门锁刚要被打开,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卿卿,你怎么在这?” 是顾淮! 云嫣听出他的声音。 “卿卿”二字却让她恶心,这就忍不住了?也不害怕隔墙有耳,他们俩的关系被所有人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顾淮的家,他该是最放松的才是。 “下人说进去两个人,这里曾是妾的住处,妾想进去瞧瞧。” “这里这么荒僻,去里面做什么?走,回卿雾苑。”顾淮将苏卿雾带走了。 院门外,脚步声越来越低,渐渐听不见了。 “小姐,咱们快进去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海棠苑也是荒芜的院落,但一些普普通通的家具,都没搬到卿雾院去。 “奴婢寻到了一只手炉,还有一些被褥。” 蓁迭惊喜道。 手炉中没炭自然也是不能用的。 被褥内虽然不是丝绸,却是棉絮,两人就借着这两床棉被,缓解了余夜的寒冷。 第二日醒后,云嫣刚和蓁迭从海棠苑离开,迎面就被顾铮 撞到了。 “嫣儿,一大清早,你这是去哪了?”顾铮墨眸一眯,淡淡睨着她。 “一大清早,去花园里逛逛。”云嫣回得很淡定,但对上顾铮却又异常惊讶,“该是妾问夫君,前段时间妾出事,夫君都未曾露面,妾本还以为夫君为难,心疼夫君,却没想到夫君居然今天就回来了。” 顾铮斜睨着她,“本世子回自己家,还需要问你吗?” “不需要,”云嫣冷笑道,“妾只是觉得寒心罢了。” “那些题外话也不要多说了,本世子这次回来是有事找你,你可还记得前吏部尚书的侄子,还有英国公吗?” 顾铮眼神一亮,他一开口云嫣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夫君说的这些人,我都认识,只是这些不都是之前被抄家的人家吗?夫君至今还在与他们来往吗?" 云嫣故作惊讶,神色中尽是惶恐。 “你别管这些,”顾铮神情中有些许尴尬,“这些事事关本世子的仕途,你如此小心翼翼能成什么大事?” 顾铮包裹住云嫣的手心,语气里尽是热诚,“好嫣儿,你难道想让我永远在外隐姓埋名吗?你难道不想咱们一家团聚吗?还有康王府,若我 不能重新获得官家的信任,康王府永远无法东山再起!康王府只能越来越没落。” 云嫣故作胆怯,“没落总比康王府全府流放强啊,康王府这几年虽然窘迫,但好歹衣食无忧,若是再和废太子党羽勾结,这次难保官家还能手下留情啊。” “简直妇人之见!愚蠢至极!”顾铮一张俊脸满是冷意。 若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云嫣试想了一下,若是遇到这种事,顾淮会怎样做,答案是顾淮根本不会做这样冲动的选择。 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顾铮和康王爷一样激进,若无意外,下场必定还会比康王爷更惨。 云嫣故作瑟缩,“夫君胆大心细,妾胆小如鼠,实在做不到,只求夫君小心行事,妾也不知夫君说这些,是为何故,就算夫君告诉了妾,妾也帮不上忙啊。” 云嫣是打算装傻到底了,反正顾铮想从她这里撬到一分钱,算他厉害。 "母亲说你这有钱,你不会是骗我吧?"顾铮冷笑着审视她。 云嫣否认,“夫君若实在信不过妾,可以随妾回去瞧瞧,妾的栖梧苑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已经入冬,莫说什么银罗炭,便是木柴都 第118章 身外之事 “夫君回府,不先问妾的温饱是否满足,倒是先质疑起妾是否骗夫君了,妾真是心寒。”云嫣脸上都是失望,云嫣说着,一边泪眼婆娑,一边大力拽走顾铮。 顾铮也不知道她在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人被迫拽着往前走。 他烦不胜烦地甩开云嫣的手,“本世子还有要务在身,你休要痴缠。” 顾铮逃也似的走了,云嫣笑面虎一样,脸色瞬变,甚至还从衣袖里掏出手帕使劲擦了擦自己的手心,眸底的嫌恶深刻而浓烈。 蓁迭从前不远处出来,看了一眼顾铮的方向。 “小姐,奴婢刚刚看见苏夫人过来了。” “她可不是为了寻我,而是为了寻顾铮罢了。”云嫣冷笑道。 但云嫣和蓁迭刚刚回到栖梧苑,苏珍娘便带着丫鬟和嬷嬷过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云嫣还以为苏珍娘是要计较昨晚她在海棠苑待了一宿,发现了要找她茬,结果并非如此。 “妾是来告诉世子妃的,妾已经替世子妃辞掉燕姐儿和烨哥儿的启蒙老师,正准备过些日子找个老师换掉她。”苏珍娘难免得意。 云嫣一怔,而后淡定颔首,“这件事可问过母亲了? ” “母亲知道此事,而且这件事,本也不是母亲掌握全部主动权的,表哥回来了,他会替我全权做主的。” 苏卿雾趾高气扬,云嫣淡淡颔首,“好,既然世子决定了,那就这样来吧。”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 但顾淮和苏卿雾确实恶心到她了,一个前脚来找她要钱,一个后脚过来向她耀武扬威。 不过谁说这和她本来的愿景不殊途同归呢? 前世她也是如此尽心尽力替顾烨和顾燕找启蒙的夫子,奈何两人品行不端,不学无术,好几次都把夫子气走,还是云嫣派人好说歹说又花了重金才将人请回来,可没想到顾铮两个儿女烂泥扶不上墙,朝夫子吐口水,往夫子衣服上弄墨,最后夫子忍无可忍,直接称病在家。 后来无所管束的顾烨和顾燕,虐打下人,挥霍重金,小小年纪一度是京城盛传的纨绔子弟。 虽然她冤死的太早,没有看到顾烨和顾燕的报应,但康王不就是前车之鉴? 顾铮一家,在她死后,必定不会太舒服。 云嫣见苏珍娘心满意足地走了,极像一只斗胜的孔雀,心底不禁冷笑。 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 未到而已。 云嫣暂时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上午,草草吃过一顿简陋的午饭,两人便打算去朱雀街上寻一处住宅租着,却未曾想,还未出发,便被人堵在了栖梧苑。 顾铮带头,康王妃和花嬷嬷在中间,柳氏、徐氏和苏珍娘站在最后面。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云嫣轻笑,“夫君这是作何?” 康王妃满脸愠怒:“你还有脸问?铮哥儿宽容,罚你去跪祠堂一天,这十二个时辰,你就好生待在里面,不要作妖,也不要妄图逃跑,若是被抓到,本王妃可是要用康王府的府规来惩罚你了。” 云嫣皱眉看康王妃和顾铮。 尤其是顾铮,明明无耻至极,还在维持着表面的脸面。 “若你知错,本世子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他冷笑。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云嫣苦笑,转而道:“妾如今知错了,夫君可能原谅妾?” 顾铮不答,一双浓眉皱得很紧,云嫣其实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逼她继续出钱。 “世子妃姐姐,你这明显是没有诚意,”苏卿雾哂笑,“表哥本是心疼你,你却不知珍惜。” “来人!”顾铮突然道,“把世子 妃送到祠堂去!一天不许给水也不许给食物!更不准点炭!” “不行啊,世子爷,若是真的这样做,小姐会冻坏的!”蓁迭拖住花嬷嬷和几个仆人。 “还等什么?快点把人押下去!”顾淮冷笑下令。 祠堂的密封性和栖梧苑相差无几,但祠堂空旷,也没有被褥,云嫣本身穿得就特别单薄,没一会儿就冻得跪不稳了。 上好的紫檀木门被从外面撞开,云嫣回头一望,正是苏珍娘和她的一对儿女。 “世子妃姐姐,妾带两位儿女来看望你了。”苏珍娘走近云嫣身边,顾燕和顾烨手里拎着一个木盒。 两个孩子和小恶魔一般,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发霉的馒头和糕点,啪嗒把木盒丢在云嫣面前。 “世子妃,快吃吧,这是娘亲赏你的。”顾燕眼底都是玩弄小宠物的残虐笑意。 顾烨则是惋惜道:“真是可惜了,本来是给邻居大黄的,没想到便宜你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和年纪,却满腹恶意和罪恶。 “吃啊,你怎么不吃?” 顾烨蹲下来看她,顺势踢了木盒一脚,里面的糕点一个个滚落,本就长了绿毛,砸得四分五裂更是 可笑,像是在嘲笑她。 “珍娘便是这样养孩子的?”云嫣随手抓住顾烨的脖子,眼疾手快往他嘴里一塞,呛得顾烨脸都绿了。 “弟弟!”顾燕见状顺势上脚踢她,云嫣更是举起她的腿倒转过去,把她掀倒,脸着地,重重摔在地面上。 事情发生太快,苏卿雾根本没注意到云嫣是怎样行动的,两个孩子都疼得哇哇叫起来,尤其是顾烨,一张脸涨得通红,拼命地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顾燕双手双脚都在打哆嗦,源于刚刚对云嫣力气的恐惧。 “世子妃!” 苏珍娘大惊失色外加狠厉的指责,“你怎么敢对两个孩子下手?她们还这么小,他们懂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没有,那自然是母之过了。” 云嫣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冷冷看向苏珍娘,“况且若不是珍娘你让仆人装盘送来木盒,两个儿女怎么有机会过来羞辱我?” “可见怪不了燕姐和烨哥儿,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不到位!” “你——”苏卿雾脸色通红。 “不过珍娘你有世子撑腰,应当也不必害怕才是。” 云嫣似笑非笑道。 “珍娘说呢?” 第119章 君子报仇 “你……” 苏卿雾的心思被云嫣毫不留情的点破,脸色也变得愈加难看起来,顾烨和顾燕见娘亲脸色不好,也顾不得自己了,上前一步就想跟云嫣动手。 云嫣挑了挑眉,有些挑衅的看着她们两个:“怎么,还想重温一下刚才的感受吗?” 一句话就让顾烨和顾燕停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没敢过去。 “世子妃,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卿雾没想到都让云嫣在祠堂罚跪了,她还这么嚣张,心里盘算着怎么跟顾铮告状,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狰狞。 “说我欺人太甚?如果不是你带着你一双儿女进来,被关在祠堂里的我哪里有机会欺人太甚呢?” 云嫣抬眼看向苏卿雾,一双眼睛里尽是不屑,苏卿雾被她看的心里不适,又不想在云嫣面前认输,咬了咬唇对孩子道:“我们先回去。” “娘,那她呢?” 顾烨不想就这么放过云嫣,想到刚才那块糕点被塞进嘴巴时的感受,顾烨真想杀了云嫣解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回去。左右她被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 苏卿雾说完就迈步走了出去,两个孩子本就是 狐假虎威,见娘走了也不敢在这里多待,连忙跟了上去。 见人都离开了,云嫣才一屁股坐到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们几人要是再晚走一会儿,自己可就撑不住了。 祠堂阴冷,昨天晚上凑活睡了一夜,今天早起时云嫣就觉着身体不舒服,如今又被关在这里,任由寒风侵袭,身体的不适更加明显。 云嫣裹紧自己的衣服,闭上眼睛想着事情,仿若把全身的神经都集中起来,就感觉不到冷似的。 饶是云嫣一再提醒自己要坚持住,可是意识还是渐渐模糊起来,就在她要晕倒在地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伸手揽住了她。 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云嫣下意识伸手想要把他推开。 “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了,嗯?” 察觉到怀中人对自己的排斥,顾淮眉头一蹙,说出口的话也裹挟着寒意,刺入云嫣的心里。 “如果王爷此行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那么王爷已经可以离开了。” 云嫣提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客气。 “冷嘲热讽?” 顾淮看着云嫣的脸,“本王在你心中,便是这种人?” “不然呢?” 云嫣挑眉,反正自己马上 就要到别的地方去住,日后同顾淮见面的机会自然会减少,是以嘴上也毫不示弱。 顾淮知道她心中不舒坦,正欲继续开口又见她脸色着实不好看,便压下口中的话抱着云嫣从暗道离开了。 顾淮抱着云嫣回了西厢房,房里已经备好了被褥和炭火,暖烘烘的。 顾淮轻轻的把云嫣放到床上,伸手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 云嫣冷眼看他,没有开口说话。 如此温暖的房间和松软的被子让她更加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见她闭上了眼睛,顾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待她呼吸趋于平稳之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姨娘,王爷回来了,刚才,去了西厢房。” 兰云苑内,丫鬟快步走进内室,行了礼后才开口禀告。 “西厢房……” 林姨娘看着屋里被送来的黑炭,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崩出来。 那个贱人此刻一定也在西厢房。 “你去厨房要碗汤来,汤端过来以后放在外头冻上半个时辰。” “是。” 丫鬟闻言低头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丫鬟端着那碗已然冷掉的汤走了进来。 “姨娘,汤冷好了。” “走吧,我们去西厢房送汤 。” 林姨娘慢慢站起身子,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确定妆发完好以后,抬脚走了出去。 “听闻你身体不适,我特地让人做了汤给你送来,赶紧起来喝了吧。” 林姨娘带着人走进西厢房,推门进来见屋内只有云嫣一人,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丫鬟上前擦了擦椅子,扶着林姨娘慢慢坐下,屋里燃的是上好的炭,想到昨天王爷派人送到自己那里的黑炭,林姨娘对云嫣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怎么不说话?” 许久没听见云嫣开口,林姨娘看向云嫣,一双眸子里像是淬了毒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是觉得不配跟我说话吗?呵,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没有颜面再回来王府。云嫣,该说不说,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云嫣只觉着有人在耳边一直说话,可是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她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谁,但怎么也睁不开。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林姨娘的耐心也耗尽了,冲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端着汤就往床边走去。 “既然你不开口,那我就让丫鬟喂你喝汤好了,这汤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你可要好好品尝哦。” 林姨娘说完,丫鬟就伸手想要去掰开云嫣的嘴,云嫣眉头紧皱,嘴巴更是紧紧闭着不肯张开。 “废物。” 见丫鬟掰不开云嫣的嘴,林姨娘低声斥骂了一句,想要上前去亲自动手,却不料这一幕正好被去而复返的顾淮看到。 “你们要做什么?” 顾淮冷冷的看着林姨娘主仆二人,开口问。 “王爷,妾,妾听说姐姐身体不舒服,特地到厨房要了碗汤来给姐姐。” 林姨娘也没想到会碰到王爷,当即被吓得脸色苍白,手也有些发抖。 “是吗?” 顾淮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冲丫鬟伸出了手示意她把汤递过来。 丫鬟把头埋的低低的,手也紧紧的抱着汤碗,不敢动。 “她现在睡着自是无福消受你的好意,不过这汤凉了也可惜,不然就你自己喝了吧。” 顾淮见丫鬟不肯递过来,也不气恼,只掀开衣服坐到了床边,对林姨娘说道。 “王爷,这……这是妾特地给姐姐要的汤,妾怎么能喝……” 林姨娘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为难的说道。 “怎么不能喝,把你手里的汤给姨娘。” 顾淮又对着丫 第120章 十年不晚 丫鬟被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不小心将汤打翻在地,紧接着就跪下磕头。 “奴婢手笨,不小心打翻了汤,请王爷责罚。” “呵。” 顾淮冷笑一声,抬眼看向同样脸色不好看的林姨娘,“你这丫鬟倒是衷心。看来黑炭的事情还没让你长教训。” “王爷,妾……妾只是好心来送汤……” “是不是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若不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今天这碗汤你是非喝不可了。本王再跟你说一遍,倘若你想好好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就安分一些,倘若再让本王发现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那就别怪本王了。” “妾记住了。” 纵然心中万般生气忌恨,此刻林姨娘也不敢表露一分,只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至于你这个丫鬟,手脚这么不利索,想来待在你身边也伺候不好你,就别回去了吧。” 顾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淡淡的说道。 “王爷,妾习惯了她的照顾,今日是她不小心,回去以后妾一定好生管教……” 林姨娘担心王爷会严刑拷问丫鬟自己做过的事情,是以不敢让丫鬟留下来,便开口替她求情。 可话刚说 了一半,就被顾淮的眼神给打断了。 “就是因为你过于妇人之仁所以才会导致下人懒散,莫不是整个兰云苑的下人都跟她一样?” “当,当然不是,王爷爱护妾身,妾身十分欢喜,至于这个丫鬟,就交由王爷处置了便是。” 王爷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倘若她再坚持,那王爷定会寻由头换了整个兰云苑的下人,她不能冒这个险。 顾淮闻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林姨娘识趣的离开了西厢房,没过多会儿那位丫鬟也被带走了。 云嫣早在顾淮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是以后面的事情她都不知道,看着云嫣恬静的睡颜,顾淮鬼迷心窍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 想到方才她虚弱的样子,顾淮就一阵后怕,如果自己再去的晚一些,她是不是就要晕倒在祠堂了? 云嫣睡的不太踏实,时不时的就眉头紧蹙,顾淮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了几句,云嫣这才熟睡过去。 顾淮看了一会儿云嫣,最终还是不放心离去,便决定陪云嫣一起休息。 怕自己躺进被窝会冷着云嫣,顾淮索性和衣而睡,躺在了云嫣外侧,闭眼假寐。 每每听到云嫣翻 动身体时,都小心的查看被子是否盖好,一晚上的时间顾淮都没怎么睡,一直到天快亮,才从西厢房离开。 顾淮离开没多久,云嫣就醒了,看着熟悉的床帐,云嫣才知道昨晚的一切不是梦,顾淮真的走暗道把她从康王府里带出来了。 昨天她饥寒交迫,已经到了晕倒边缘,如果不是顾淮,自己怕是要冻晕过去了。 想到顾淮,云嫣鬼使神差的往房间里看了一圈,见顾淮不在,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她竟然希望顾淮会在这里,期盼他会守着自己。 这种想法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 想到昨天夜里似有若无的抚摸,云嫣只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云嫣慢慢坐起身子,准备穿好鞋子下床,却在弯腰时发现枕头下有个暗色的东西,云嫣心下一动,伸手掀开被子,便只见一枚半月状的暗器。 是孤月派的暗器,云嫣端详了片刻,突然苦笑一声。 顾淮这是故技重施,就像上次蒹葭的事情一样,随便给个交代草草了事。 整理了一下着装,云嫣把暗器收好,又从暗道离开了。 她要尽快找到住的地方,顾淮和 顾铮这二人她是一天都不想见到了。 想买小院自然要先瞅好地方,云嫣走在巷子里仔细看着,想寻一处既不打眼又能住的舒服的院子。 “云嫣?” 付明兰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碰见云嫣,看着云嫣身上穿的锦缎,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破麻布衣服,付明兰恨恨的咬了咬牙,“云嫣,你个贱人!都是你,把我们害到这般模样!” 云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付明兰,云嫣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今日真是不宜出门,还没看好院子就碰见了讨厌的人。 “我今日有事,不想跟你攀扯,让我过去。” 云嫣拧了拧眉,对付明兰说。 “有事儿?” 付明兰似笑非笑的看着云嫣,张开了胳膊,巷子并不宽敞,付明兰如此一来正好把路都给堵住了。 “如果不是你,裕国公府就不会被抄家,我们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一大家子人蜗居在一个小院子里,吃糠咽菜,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既然老天爷让我在这里碰见了你,那你就别想出去,我今天非要解解恨不可!” “怪我?” 云嫣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付明 兰,“如果不是你们犯罪在先,又怎么可能会被抄家?难道你没听过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吗?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们不配,毕竟,山鸡怎么可能会变凤凰呢,你说对吧?” 云嫣定定的看着付明兰,眼中尽是鄙夷,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真正的国公府大小姐了? “付云嫣,你得意什么,爹都不认你这个女儿了,我才是国公府的嫡女!你才是那只低贱的山鸡。” “你是什么身份跟我有什么关系,毕竟现在受苦受累的人又不是我。” 云嫣淡淡的说道。 “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而不是这臭烘烘的破衣服!是你害的我们连顿饱饭都吃不到!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尝尝!” 付明兰被云嫣的话说的气急败坏,说着就要上手打云嫣的脸,云嫣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付明兰的手腕。 “谁是贱人?” 云嫣用另外一只手狠狠的给了付明兰一巴掌,“付明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初你娘做的那些下作事我不愿意再提,你们到如今这种地步也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跟我没有关系。” “云嫣,你……” 第121章 心生内疚 “你还想说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再来惹我,否则,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再也回不来京城。” 付明兰不想落她下风,又听她威胁自己,当即就抬手想打回去,云嫣看向她,目光凌厉,竟让付明兰有几分害怕,慢慢的将手放了下去。 “云嫣,你别在这虚造声势了,我就不信这京城的事是你能说了算的。” 付明兰咬了咬牙,嘴硬道。 “那你尽管试试。” 云嫣挑了挑眉,一副并未把付明兰放在眼里的样子,接着把付明兰的胳膊甩开,继续道:“让开。” 付明兰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跟云嫣硬碰,如今裕国公失势,她没有倚仗。 想到这,付明兰默默后退了几步,把路让了出来。 云嫣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云嫣又看了几处院子,心中略有打算以后才慢悠悠的返回肃亲王府。 刚进到府里,云嫣便看见丫鬟领着府医往顾淮的院子去,府医的身后还跟着位太医,一行人脚步匆匆的,也没人看见云嫣。 云嫣微微拧眉,又是谁受伤了,怎么这么大的阵仗,连太医都请过来了。 匆匆赶来 的王远看见云嫣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连忙快步上前,拉着云嫣就要往院子里去。 “王远,你拉我做什么?” 云嫣甩了甩胳膊,没能将他甩开,府里这么多人,万一被谁看到就不好了。 “云嫣小姐,王爷他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在下是想让您去看看他,所以才一时着急,还望小姐恕罪。” 王远心中着急,又想到那天庆功宴上王爷在遭遇袭击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保护云嫣的样子,心中对云嫣有了一丝不满。 王爷为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她却不知道!后面若不是因为她,王爷的伤口也不会扯开,更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凶险的境地! “他受了重伤自有府医医治,府医不行还有太医,你拉我过去有何用?” 听完王远的话,云嫣也有些担心,但又想到之前的事情,想去探望的心思就淡了下来。 “云嫣小姐,王爷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王远听云嫣这么说,也顾不得旁的,把心中的话讲了出来。 王远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云嫣心中炸开,让云嫣僵在了那里,顾淮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怎么可能…… 见她久久没有 动静,王远也等不及了,伸手拉住云嫣便去了顾淮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看见丫鬟们捧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出来,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云嫣不自主的想捂住口鼻。 云嫣随着王远一同走进屋子,太医坐在床边,正在给顾淮把脉。 此刻的顾淮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毫无声息,跟昨天晚上出现在祠堂里时候判若两人,云嫣怎么也想不到昨天夜里还好端端的,能跟自己拌嘴吵架的人今天就这么躺在床上。 “他……他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云嫣慢慢走过去,看着床上的顾淮,眼睛止不住的发酸。 “那天孤月派袭击王爷,王爷为了保护你不慎受伤,伤口没有好好的包扎他就赶出去了,后来带云嫣小姐你回来以后,俩人又……扯开了伤口,昨天王爷得知你被关进祠堂,又从温泉暗道里过去把你带了出来,一来二去的导致伤口发炎,伤口周围的肉都成了腐肉,太医说只有把腐肉剜掉,才能治好王爷的伤。” 王远叹了口气,他知道王爷和云嫣小姐之间的事情,但又偏生两个人都是嘴硬心软的,所以后来才会发生 这么多事情。 “太医,您看我能做些什么?” 云嫣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顾淮的脸上,本以为自己的心一如死水毫无波澜,可是在听到王远的那些话时,她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他就不会受伤,更不会带着伤穿过温泉暗道去找自己。 可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割去腐肉以后需要勤给他上药,把药粉撒在伤口周围就行,海妖还要时刻注意他的体温,多给他喝点水。” 太医只当云嫣时顾淮的人,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吩咐给了云嫣,云嫣也没说什么,只把太医的话一一记下。 太医给顾淮剜肉时云嫣没敢看,只听着声音她就浑身发抖,更不敢想顾淮会有多疼。 待太医给顾淮包扎好伤口以后,云嫣才敢转过身来。 “如果他体温过高,你便差人去喊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多加注意,药粉每隔一个时辰撒一次。” 临走前,太医又不放心的向云嫣多吩咐了一遍,云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王远带太医去休息了,屋里就只剩下了云嫣和顾淮两人,云嫣坐到床边,慢慢伸手握住了顾淮的手。 “王远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在救我的时候,你想的什么呢?” 云嫣看着顾淮的脸,却见他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知道他睡的不安稳,定是伤口太疼了,云嫣下意识站起身子就想去喊太医回来,可手却被顾淮紧紧的拉住了。 “顾淮?” 云嫣以为是顾淮醒了,低声喊了一句,顾淮没有反应。 无奈,云嫣只好又坐了下去,因为刚才的动作,顾淮的被子被扯斜了,云嫣轻手轻脚的给他重新拉了拉被子,又用另外一只手放在顾淮的额头上试了试,确认体温正常以后,云嫣才放下心来。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也幻想过你像我这样守着我守了一夜,可是我睁开眼睛,却看到屋子里没有你的身影。” 云嫣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见顾淮又皱着眉头,索性把手放到了他的眉毛上,轻轻揉了揉。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也许是药粉起了效果,顾淮慢慢睡了过去,呼吸逐渐平稳绵长。 见他这样,云嫣才微微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慢慢的趴在了床边。 顾淮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嫣趴在床边熟睡的样子。 第122章 静守一夜 看着云嫣恬静温柔的睡颜,顾淮竟然有些不忍心吵醒她。 试探着伸出手想摸摸云嫣的脸,却在即将要触碰到时,慢慢的收了回来。 她睡着也好,倘若她醒了,又要像只刺猬一样,说那些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云嫣才慢慢醒来,见顾淮睁着眼睛,察觉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云嫣连忙松开手,站了起来。 “你醒了。” “嗯,你,在这守了一夜?” 顾淮看了云嫣一眼,暗暗的活动了一下手臂,为了不吵醒云嫣,方才他一动不敢动,现在胳膊都有些麻了。 “嗯,太医说让你多喝点水,” 云嫣说着就去桌子旁倒了杯水,走回来时才发现顾淮躺着不方便喝。 “你先回去休息吧,让王远过来就行了。” 顾淮看云嫣脸色不太好,也有些担心她的身子,便道。 “我没事儿,王远毕竟是男人照顾病人不够细心……” 云嫣放心不下顾淮,自是不愿意离开,是以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 “……” 顾淮摸了摸鼻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醒来看到云嫣的时候,心里是雀跃的,但又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所以才想让她回去歇着, 可见她执意要留下照顾自己,他还是忍不住的窃喜。 “你不是让我喝水吗?” 顾淮看了一眼云嫣手里的水杯,道。 “对,那我先扶你起来。” 云嫣点了点头,作势要把水杯放在一边,顾淮见状伸手拦住了她。 “不用那么麻烦,你过来,我教你。” 云嫣不明所以,却还是听他的凑了过去,“怎么喝?” “你喂我。” 云嫣闻言,伸手把杯子往顾淮嘴边送了送,不料顾淮却摇了摇头。 “用嘴。” “顾淮,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嫣脸上一红,低声斥了一句。 “那你还是把我扶起来吧。” 见她不愿意,顾淮也没坚持,云嫣把杯子放到一旁,弯腰把顾淮读了起来,在顾淮坐直身子的一瞬间,顾淮的胳膊猛的一用力,将云嫣拉到了怀里。 “你干什么?” 云嫣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刚一动作,就听见顾淮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你的伤口了?” 云嫣被吓得不敢动作,只得开口询问。 “你扭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嗯?” 顾淮的声音暗哑,不知是不是云嫣的错觉,她竟然听出了几分情欲来。 云嫣慢慢的回头想要看看顾淮的伤口,顾淮瞅准时机,对着云嫣的脸就吻了上去。 “……” 云嫣心中气恼,却又惦记着顾淮的伤口,不敢动作。 “到了上药的时间了,太医说一个时辰要上一次药的。” 云嫣担心顾淮的伤口会被扯开,伸手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嗯。” 顾淮低声应了一句,把云嫣松开了。 云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很红,那滚烫的感觉让自己想忽视掉都不行。 从顾淮身上起来,云嫣先喂顾淮喝了水,然后就要替顾淮上药,刚把药打开,就听见林姨娘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 “王爷怎么样了,王爷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姨娘您怀着身子,王爷也是怕您担忧过度,所以才不让我们告诉您的。” 守在门口的王远向林姨娘解释着,“王爷这会儿估计还睡着呢,林姨娘您不然就先回去吧,待王爷醒了以后我再派人去知会您。” “不用了,我心系王爷伤势,定要亲自照顾才行。” 林姨娘说着不顾王远阻拦,推开了门,要为顾淮上药的云嫣,被她看个正着。 “上药这种事,还是不劳 烦姐姐了。” 林姨娘说着就上前去,伸手把药从云嫣手里拿了过去。 云嫣慢慢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自己是在做什么,林眉才是他顾淮的姨娘,自己又以何身份来照顾他? 察觉到云嫣的动作,顾淮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见林姨娘上前为自己擦药,顾淮索性闭上了眼。 “既然林姨娘过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嫣整理了一下心情,对着床上的顾淮说了一声。 “姐姐赶紧回去歇着吧,王爷受伤理应是我来照顾的。” 林姨娘扭过头来对云嫣说道,虽是笑着,可她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 云嫣不想与林姨娘争辩,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王远看见云嫣出来,上前想要说些什么,想起林姨娘刚进去,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肃亲王府门外 “你们去把付云嫣给我带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走在街上就敢动手打人,还威胁我们,她真是活腻了!” 裕国公怒气冲冲的对门口的侍卫说道,守门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留下一人,另外一人去院里报信儿去了。 见侍卫进去了,梅姨娘哭的更是伤心,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可怜我的明兰,只是出去走走就被人打了,付云嫣她到底是明兰的姐姐,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听见梅姨娘的话,路过的人下意识往付明兰的脸上看去,一旁的付明兰想用手把脸上的伤痕挡着,可梅姨娘却死死的拉住了她的手。 付明兰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看那印子便知道下手之人用力之狠。 “王大人,裕国公和他的姨娘现下在王府门外,嚷嚷着要云嫣小姐出去。” 侍卫找到王远,拱了拱手,对他说道, “我知道了。” 王远闻言拧了拧眉,虽不知道这个时候裕国公来做什么,但也明白不是什么好事,便到房里向顾淮说了此事。 “王爷,裕国公来找云嫣小姐,现在正在门口。” “他来找谁就让谁出去不就好了,” 顾淮还没说话,一旁的林姨娘就开口道,“王爷现下伤着,断断不能出去。” “让追风和青冥过去把人赶走就是。” 顾淮像是没听见林姨娘的话似的,对王远吩咐道。 “那云嫣小姐那边……” “此事不必让她知晓。” 顾淮摆了摆手,她既不想与裕国公扯上关 第123章 不识抬举 裕国公和梅氏的吵嚷声自然也传到了云嫣耳中。 偌大肃亲王府,众多丫鬟嘁嘁喳喳,难免有一两个没有眼力见的,说着肃亲王府门前,梅氏和裕国公大闹的情景。 “说是国公爷,可是瞧那破布烂衫的,还有那国公夫人,一点仪态都没有,简直丢人现眼!” “笑死了,在王府这么多年,我还从没听过裕国公府有过什么能干的大官,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嘘,你这话不是连洛神苑那位一并骂了吗?” 云嫣早已回到洛神苑,还不知道裕国公和梅氏在王府门口大闹了一场。 她正在为回不回康王府发愁。 只是很快,清音便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云姑娘,王大人找您。” “请他进来。” 王远从外面进来,一张脸就耷拉着,看起来脸色凝重。 云嫣见状也颦了颦眉,“王大人要说些什么,特地到洛神苑来寻我?” “虽然不该说,但身为王爷的幕僚,自然该为王爷排忧解难。”王远显然挣扎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坦诚道:“王爷已然日理万机,裕国公府被抄家的事怪不得王爷,若是云姑娘因 为这件事怨怼王爷,甚至还纵容裕国公一家到府闹事,这也太让王爷寒心了。” 王远锁着眉,一派凛然,眼角眉梢都是谴责她不懂事的意味。 云嫣心下震惊,一阵失神。 王远见她沉默,好像是在忏悔反思的样子,认为该让她自己消化,所以说完就准备离开了。 “希望云姑娘三思,下官告辞。” 长久的寂静中,云嫣心乱如麻,她理不出思绪,忽听蓁迭问她。 “小姐,您可要去府门前看看?” “去。”不然不知道以后付适和梅氏会不会变本加厉,把顾淮激怒,连京城都不让他们待了。 云嫣到府门的时候,付适和梅氏两人毫无形象跪坐在府门旁的两头石狮子旁。 青冥和追风分站在两人前不远处,像两位威风凛凛的门神。 两人本来连痛呼声都不敢加大,在看见云嫣之后,付适立马捂着伤处哀声痛呼起来,“你这个不孝女,你是想让这两个侍卫把我们打死吗?” “父亲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是铁血战神肃亲王的府邸吗?”云嫣冷声讽刺,“女儿听说王爷是抄了裕国公府的家,不会把父亲和姨娘的耳朵都带走了吧?” “你……”付适脸色涨红,“少跟为父摆架子,明兰说是你跟肃亲王交代过,裕国公府才会被抄家,为父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是你心思毒如蛇蝎,你闯的祸,当然要你自己……” 云嫣:“父亲硬要将脏帽子扣在女儿身上,女儿也无话可说,只是王爷就是向着女儿呢,刚刚我可是听到,王爷说过,若是你们还不走,王爷就要将你们驱逐出京城了。” “不过,这样一来,明兰可就嫁不得自己想要的乘龙快婿了!及笄多年的老姑娘,一直待在破旧的老宅里,没有情爱和丰裕生活的滋润,难道不会增长怨气?” 付明兰本就被扇红的脸更红了,挥手就要朝云嫣奔来。 “云嫣,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青冥单手横在付明兰身前,像拎小鸡仔一样拽住她,双脚腾空,付明兰脸色憋得青紫。 “你放开她!”护女之心强烈,梅姨娘向青冥冲去,结果被追风一脚绊在地上。 “青冥,送梅姨娘和裕国公出城。”云嫣掷地有声道。 青冥扶了扶腰间的长剑,梅姨娘见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裕国公,付明兰见状,也在青 冥手臂上咬了一口。 三人比兔子跑得还快。 蓁迭朝三人的背影淬了一口,“呸,狐假虎威!肃亲王府也敢闯?” 出了肃亲王府,云嫣就带着顾铮回了康王府。 到今日,正巧满十二个时辰。 主仆俩大摇大摆回到康王府,这次门子都没阻拦,估计昨日遭顾铮囚禁这件事太丢人,康王妃和顾铮都没有在府内到处宣扬。 只是三房卿雾院内,一家四口,正在用晌午饭,一家子其乐融融。 康王府经济状况如此艰难,卿雾院内却有上好的银罗炭。 云嫣嗅到那熟悉的味道,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心底冷笑不止。 苏卿雾正见缝插针地跟顾铮告状,“世子爷不担心世子妃会不安分?在祠堂闹出更大的笑话吗?” “放心,她没那么大胆子,别的做不了,安分守己她还是能做到的。”顾铮冷哼一声,语气轻蔑不已。 云嫣站在窗角偷听,心底寒冰彻骨,又颇为不屑厌恶。 大概是江州那段时间的相处,让顾铮觉得她一直是颗软柿子,可如今,她早已从软柿子蜕变成了一颗硬石。 “什么嘛,”圆滚滚的肉团子顾烨开口了,甚至愤 怒地摔了筷子,“爹爹不知道,世子妃对我和姐姐多恶劣,娘亲好心带糕点去瞧她,不仅糕点被世子妃踹翻了,她还打了我和阿姐!” “什么?她竟敢这么做?” 顾淮寒声,心疼地看向苏卿雾,“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烨哥儿和燕姐儿都伤哪了?”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苏卿雾故作善解人意,却委屈至极地红了眼。 “小孩子皮糙肉厚的,没伤到什么,只是世子妃,这十二个时辰过去了,水米未进的,会不会……” “她死了最好!不识抬举的东西!”顾铮恶狠狠地怒骂。 “但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世子爷真不去看看?”苏卿雾在一旁煽风点火。 “去!”顾铮捋了顾烨和顾燕的袖子审视了两眼,没发现什么伤痕,脸色才算缓和了几分,“不调教,真把自己当世子妃了?这位子,早该交给你来坐了!” “你知道的,这院子本就是给你和孩子们住的。算云嫣识抬举,阴差阳错将这院子腾给了你。不然,本世子早将她驱逐出去了!” 苏卿雾感动不已,软软倚倒在顾铮怀里,柔弱无骨,“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第124章 胆小怕事 “但夫君还是切莫冲动,好生和世子妃谈谈才是,毕竟夫君,你的官位还没恢复。” 顾铮捏住苏卿雾的手指,深情绵绵地抚触碾磨,比对云嫣的柔和了百倍,“放心,为了你们娘仨,本世子懂分寸的。” 忍不到听完最后一句,云嫣就矮身蹲在了墙边,捂住胸口一阵阵地干呕。 她身边连个递帕子的都没有,因为蓁迭已经呕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小姐,为什么能这么恶心?奴婢估计三日都吃不进东西去了。” 有了对比,云嫣倒是没那么激烈的反应了,她拿了帕子递给蓁迭,没忍住笑道:“忍过去,本世子妃带你去醉仙楼吃烤乳猪。” “奴婢这就不吐了。”蓁迭委屈巴巴。 两人交谈声都压得很低,等顾铮和苏卿雾离开卿雾院,她们也都调整好了状态。 “夫君这是要去哪?” 猝不及防地,云嫣站在顾铮面前,她眯着眼,看向两人靠得极近的一双手。 可惜了。 没能抓两人一个正着。 “谁放你出来了?”顾铮脸色骤变,浑身朝外散发着煞气。 “时辰正巧,自然是看守的侍卫放妾出来的。”云嫣撒谎不带眨 眼的。 顾铮神色冷冽,不耐烦到了极点,“跪了一天一夜,你还能生龙活虎,不会是偷偷跑出去了吧?” 他审视地盯着云嫣,胸口满是怒火。 本以为一天一夜,云嫣不会被冻死,也会跪地求饶,最好是将手中钱财尽数奉上,事实却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妾怎么敢?”云嫣直直对上顾铮的沉眸,清澈的水眸里尽是不卑不亢,“夫君想教训妾,妾自然要等夫君消火了才会出祠堂;再者,有祠堂那些列祖列宗盯着,妾可不想开罪他们。” “那你可知错了?”顾铮冷哼,“若是知错不改,本世子可以再关你进去几日,好好反省一番。” 云嫣借着刚刚干呕红了的眼眶示弱,“妾知错了,夫君想要妾做什么?” “好说,钱财上只要满足就行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夫君需要多少?”云嫣拿帕子掖着眼角,撒娇示弱的样子,让顾铮脸色也缓和下来,“你有多少,便都拿出来吧。” 口气还不小,云嫣心底冷笑。 “妾若要一百两周转,妾还是拿得出来的,但若是要一千两,妾是真的没有。” “什么?你连一 千两都没有?”怒气爬上顾铮的脸,“你之前都是怎么掌家的?” “夫君觉得掌家这件事很简单?”云嫣好像承受不住般哭诉道:“妾早就将中馈交还给了大嫂,妾手中哪还有多余的钱财?” “夫君若是不信,妾也没办法。”云嫣冷声道:“夫君若是想和离,妾也无能为力。” “你自请和离?”顾铮怒气涨到脸上,眼底都是狂风巨浪。 这大概是伤了顾铮的男子自尊心,他恐怕一直以为自己离了他,再也不能嫁出去。 “你信不信,休了你,本世子能娶到更好的世家千金!” 顾铮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在颤抖,苏卿雾见状在一侧插话,“世子妃姐姐,你千万别冲动,世子表哥也是一时气急,你好好同他说,何至于到如此境地?” “妾也不想,”云嫣梗着脖子,“但是夫君在逼妾,妾祝福夫君。” 云嫣不需要顾铮,但顾铮却需要云嫣。 “好,你等着,休书傍晚就给你!” 顾铮快步离去,那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苏卿雾脸上却无伤心,她牵住云嫣的手,“世子妃姐姐,你怎么这么偏激?世子表哥很容易哄的,他 真的只是生气而已。” 云嫣睨着苏卿雾,“表妹,你好像很希望看到,我和你表哥和离?” 苏卿雾佯做讶异,“世子妃姐姐,你怎么会这么问?” “本世子妃好像今日才发现,你一直喊我世子妃姐姐,你若真心祝福,怎不称我表嫂?”、 “是我想太多了,还是表妹你对世子存了别的心思?”云嫣凑近她的脸,那上号胭脂擦涂的精致粉颊,将三分的美衬托出了六分。 然后云嫣倏尔一笑,“为了珍娘和烨哥儿,珍娘也许确实想嫁给世子,寻个依傍?是也不是?” 苏珍娘慢慢垂下脸,“表嫂,是妾失言了,以往唤得多了,便忘了忌讳。” 她故作乖巧,“妾给表嫂赔个不是,请表嫂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表哥,康王府的荣耀需要姐姐。” “本世子妃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等世子的休书了。” 云嫣面带忧伤,泪眼涟涟,叫住蓁迭,“回去收拾东西吧,今晚估计就要被扫出康王府了。” “是,小姐。” 苏卿雾看着主仆俩的背影,眉头一点点蹙起。 云嫣死咬着不和离,怎么这次一点不伤心? 苏卿雾原本该极 度兴奋的,这次却无半分快感。 结果云嫣等到深夜,也没等来顾铮的一纸休书。 而且接连数日,都未传来顾铮的消息。 蓁迭:“世子爷莫不是怂了?” 云嫣又发现了除无耻之外的另外一个特性,就是胆小怕事。 她在肃亲王府出没时,无意间走去顾淮的主院,里面正在议事,议论得热火朝天。 “王爷如今不干涉康王世子,等康王世子和太子勾结,霍乱朝廷,只怕更棘手。” “废太子如今身体如何?”顾淮轻声道。 “废太子,十一月里得了风寒,差点救不回来,但十一月中旬,官家派了太医过去,太子的身体便很快恢复了。” “所以官家并不想废太子死,所以才明里暗里帮助。但给予帮助,并不代表废太子有希望重回储君之位。” “但这点甜头,已经足够康王和废太子之前的拥趸飞蛾扑火了。” 云嫣明知道这样偷听不礼貌,但废太子的事和她息息相关,顾铮最近接近失踪的状况,也亟需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里面突然安静下来,一道清冷犀利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如一柄利剑刺破云嫣的沉思。 “谁在外面?” 第125章 无处遁形 云嫣躲闪不及,与守在门外的侍卫四目相对。 鹰隼般迅捷的身形扣住她肩膀,云嫣回首,正巧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人正是素英。 “云姑娘?” 云嫣正思索着要不要让素英将自己放开,顾淮已经掀开卷帘,与站在寒风中,被缚住双手的云嫣四目相对。 一个恐慌无助,一个凛凛生寒。 “王爷。” 云嫣嘴唇嗫喏着,来之前她还是涂了唇脂的,只是在冷溶的月光垂耀下,双唇有些红得艳丽过分了。 顾淮盯着她看了半天,一双浓墨般的眉蹙起后又缓缓舒展开。 就在云嫣松了口气的时候,顾淮身形飞快,云嫣甚至都没看清他怎样动作的,顾淮已经扼住了她的下巴,“世子妃喜欢偷听?那听到你想听的了吗?” 下巴上的力道很大,之前差点脱臼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云嫣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一团冷汗。 她强笑着,“没有,不过是王爷误会了,妾真的没有偷听。” “废太子,康王爷,还有顾铮,哪个不是你想听到的?”顾淮嗤笑,“世子妃在本王面前装傻,有意思吗?” “妾没有——” 话音未落,云嫣就被顾淮丢在了 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石面上并不平滑,甚至是冷硬锋利的,云嫣手心被擦破,手上一片刺痛。 “来人!送世子妃回洛神苑!” 在顾淮主院侍候的侍女们走出来一位,搀住云嫣回去,冤家路窄,正撞上了林眉。 “姐姐最近来王府,可真是勤快。”林眉出声讥讽,但即使在黑夜里,只有微弱的月光,依旧把林眉脸色的苍白展现得无处遁形。 “林姨娘最近可是憔悴不堪,是还没有挽回王爷的心吗?”云嫣将发红渗血的掌心往自己袖口中缩了缩,勾唇讽刺一笑,“林姨娘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我不是你的假想敌,你也不必视我为眼中钉。” 云嫣话音一落,就见林眉的脸色瞬间变得像苍蝇一样难看。 云嫣被侍女扶着离开了,林眉依旧站在寒风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襦裙,甚至连披风都没有。 “姨娘,咱们也走吧,世子妃说得也不错,王爷确实不喜欢世子妃,奴婢在王府侍奉这么多年,王爷唯一在意的就是宸贵妃了。” “宸贵妃?”林眉神情呆滞,好像陷入了沉思,“她美吗?你有她的画像吗?” “姨娘说笑了,奴 婢怎么会有宸贵妃的画像,”丫鬟腼腆地笑了,“奴婢倒是听过一次,这画像都被王爷收藏在画室里了。” “画室在哪?”林眉突然发问,“能带我去瞧瞧吗?” 丫鬟表现为难,“可是……王爷的私人画室禁止人……” “你也不想你的主子被赶出王府吧?”林眉诱哄道:“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如果姨娘不介意,奴婢这倒是有个法子……” 云嫣甫一回到洛神苑,蓁迭就凑了上来,拿湿帕子蘸了盐水给她消毒,“小姐您怎么不叫着奴婢去?” 她眼底全是心疼,云嫣心不在焉地安慰她,“不必担心,都是皮外伤。” 蓁迭一边给云嫣擦拭伤口,一边念念叨叨。 云嫣却沉浸在方才顾淮和各位幕僚的谈话中。 时隔半月有余,云嫣再次踏入于归阁。 左右各有一位侍女,软玉温香,轻纱款款,阁主上官倾就躺在两人的腿上,销魂沉醉。 听到门被推开,也只是张开双眼,自然平淡地瞥了云嫣一眼,轻声道:“哟,哪阵风把云公子也给吹来了?” 上次的前仇旧恨,还保持在僵局之中。 但上官倾惯会粉饰太平,云嫣既然 过来,自然也是有事相求。 她也抿唇一笑,男装打扮,唇红齿白,“上官公子近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呢。” “滋润?”上官倾吞下对面姑娘送过来的皮杯,线条流畅的侧脸上酡红一片,“如今马上都要过年了,京城中风声鹤唳,各位官员都明哲保身,我一于归阁阁主,撼动不了大人物的决策,也只能逍遥度日了。” 云嫣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上官公子这话怎么说?怎么撼动不了大人物的决策?” “云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您才是王爷面前的大红人,何必迂回曲折跟我这个小喽啰打交道?”这话里多少阴阳怪气,云嫣都自动屏蔽了。 上次云嫣朝上官倾开口要找蒹葭,结果被拒绝了,上次结下的梁子还没拆解开,这次又要对上了。 而且上官倾显然是打听过后,才这样说的。 “上官公子如此神通广大,您都不能探听到肃亲王府中消息,我也不过是一位王爷身边的小透明,自然也做不到。” “是云姑娘谦虚了,你若想知道,一定有计策探听到。” 回以上官倾戏谑之言的,是云嫣的沉默。 “拿一万两金,换上官公子出手 ,应该不难吧?”云嫣正色道。 摒弃了嬉皮笑脸,上官倾也挥手遣退了身边的两个侍女,“回春堂的参股名额,怎么样?比一万两金划算多了。” 云嫣凝神思忖片刻,晶亮澄澈的杏眸直直对上上官倾似笑非笑却充满野心的黑眸,颔首,“好。” 商人逐利。 上官倾也是敏锐嗅到可取利益芳香的顶级商人。 上一世,在允成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喜迎新年之时,爆发了一场波及数万人的瘟疫,百姓主要聚集在城郊,但是京城之内,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都在为这场瘟疫屯粮屯药。 她开办回春堂,当然也有这个原因在。 如果和前世一样,回春堂单靠年底的盈利就有可能超过万金,而且因为她经营得当,药材价格低廉,又是从盛产药材的边关之地运来,比起有自己药田的百草堂和天杏堂,药材储量更大。 回春堂一炮而红,其风头无两,一度压过百草堂和天杏堂。 不过现在比起自由来,云嫣不觉得这一万金,甚至比一万金更多的付出不值当。 “那好,三天给你消息。”上官倾笑眯眯的,活像得了利益开怀的奸商。 第126章 出尔反尔 云嫣折返康王府,顾铮依旧未归。 但很快,康王妃身边的花嬷嬷便过来寻她,脸拉得更长了,好似康王妃已经接连拖欠了她一年的俸禄。 “王妃想请世子妃过去。” 花嬷嬷看云嫣的目光,也是极度冷淡和不屑的。 虽然是主仆分明,但在康王妃身边,耳濡目染,难免听说了云嫣和顾铮的争执。 恐怕她很快要被休弃的事,也早已被下人在背后编排了几百遍。 云嫣打量着自己穿着,她今日装扮得十分寒酸,甚至为了回康王府,她还主动摘了很多钗环首饰。 这样的扮相,放在大街上,只怕是和普通的良家妇女没什么不同。 康王妃一见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自请下堂?” 云嫣毫不服软,笑声中带着反讽,“王妃看不出来吗?妾确实想请求,夫君能主动休弃妾。” “你胡说八道什么?”康王妃眯眸,摔了面前一对茶盏,“如今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喊本王妃什么?” “王妃啊,”云嫣哂笑,清澈的杏眼里都是冷意,“以往喊王妃母亲,那是妾发自内心地尊敬您,可如今,王妃可配不 上妾对你的真心,更何况,是夫君喊了要给妾休书,放妾自由的,怎么这都过了几日了,夫君还出尔反尔了?” “你不想继续做康王府的世子妃,康王府难道还要求着你不成?”康王妃冷笑道。 “王妃说得是,所以妾什么都不求,妾只想要一纸休书。” 云嫣坦然道,“不过王妃不会是和世子一样,将和离之事一拖再拖吧?” 康王妃被气得七窍生烟,她戴着护甲的手指甚至都在颤抖,“世子妃还是不要死鸭子嘴硬为好,要知道若是今日错过康王府,等被休弃后,你可过不上如此惬意的生活了。” 云嫣淡声,“是吗?那妾真想试试,离开康王府的生活。” 康王妃气得胸口起伏,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云嫣全须全尾从灵钰苑出来,蓁迭就等在外面。 “回去收拾东西吧。” 云嫣这番大动干戈,只是为了让康王妃明白,她决心远离康王府,并且轻易不会回心转意。 每在康王府住一日,云嫣就感觉自己要夭寿一日。 临近年关越来越近,云嫣不想为康王府的任何人做嫁衣。 “云姑娘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玄宁 街上,云嫣和楚霖的马车狭路相逢,楚霖主动热情地和云嫣打招呼。 云嫣一张清风玉露的芙蓉面从车帘之内露出来,“搬家了,世子这是才从京郊兵营回来吗?” “对,正巧无事,云姑娘可否能让我送你们去新居?” 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眼前却闪过一道黑影,还未回神,楚霖便立刻抽刀出鞘。 眼前刀光剑影,楚霖三支箭,准确射中三个歹徒。 一番动荡之下,楚霖发丝却丝毫不乱,反倒是弯了眉眼,唇角上挑,眼底是十二分的诚恳和善意,“如今,可能让我送云姑娘去新居了吗?” 隐在人群之后的青冥和追风默默后退。 青冥哼笑一声,“云姑娘也是有护花使者的,咱们王爷,又晚了一步。” 追风依旧面色严肃,“可惜楚世子,无法护云姑娘周全。” 青冥:“楚世子尚在成长之中,论实力,我不认为,楚世子会比不上王爷。” 追风:“可是王爷和世子如今分站两队,王爷可不会纵容楚世子。” 青冥:“随便你如何说。” 新租的小院和回春堂靠得极近,远远的,就嗅到一阵药香味。 小院四方,院 子里种着数棵红梅,一阵寒风袭来,只有枯瘦的枝丫。 但清静日子没过几日,大清早的,回春堂的掌柜就敲响了小院的门。 云嫣正在梅树下晨练。 虽然收效甚微,但经过几日,腿部力量比以往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顾淮这几日也从没派青冥和追风过来寻她,像是真把她忘了。 蓁迭私底下抱怨了好几次,但云嫣始终淡淡。 直到掌柜突然闯进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好了,老板娘,药房被砸了!” “谁做的?”云嫣柳眉微蹙。 “老板您快去瞧瞧吧!咱们昨日最新到的一批药材都被淹了,您再不去,咱们还不知损失多少。” 云嫣:“去看看。” 黄芪白术,最基本的药材都泡水了。 还有地面上一片狼藉,包括盛放药材的多宝格,木架完全侧翻。 “砸得好,这回春堂建在沉水巷,本就拦了咱们的财路,最好把他们赶出京城,以后也休想回来!” “这怕是不可能吧,”开口的是位掌柜装扮的人,“听说这回春堂的老板娘是达官贵人的夫人,身份尊贵,万一报复,这可怎么办?” “报复?”男人不 屑,“百草堂是我爹的心血,经营多年,不可能因为回春堂的崛起而丧失第一的位子,我爹可是医治过多位国公大人,就连那位赫赫有名的肃亲王也曾经受过我爹的恩惠,所以百草堂有谁会怕报复?哈哈哈,简直是个笑话!” 这人锦衣玉袍,听着是百草堂的当家少爷,但却没有任何为医者的慈悲为怀和怜悯善良,更不懂谦卑和市场规则,只有雄心壮志,却无担当责任,简直愚蠢至极! 云嫣这般想着,自然也是这样说的。 她虽是女子,却是气宇轩昂,声如玉盘,听得那瘦削的公子哥一阵气闷,“大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敢这么讲?” “你既然敢踢馆,敢骂回春堂,怎么不敢承受被害者的指控?”云嫣冷笑道。 “莫不是你就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怂包?你父亲因为有了你,一定觉得丢人至极吧?” “胡说!我爹以我为傲!”男人梗着脖子心高气傲道。 “那先考考你,这些都是什么药?”云嫣指着地面上倾洒的一堆干药材道。 “这是少卿,这是景天,这是雪见!” 男人眼都不眨,胡指一通,把云嫣听笑了。 第127章 丢人现眼 “百草堂的堂主我认识,京中颇具盛名的神医,可是,却有位恶名远扬的草包儿子,这简直令人扼腕叹息。”云嫣一通话说完,还伴随着生动的表情,羞辱和看不起的意味浓厚,显而易见惹怒了眼前这男人。 “你说我草包?”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难道不是吗?堂堂百草堂的少公子,本应该熟读医书,却没料到只是草包一个,不仅不懂医术,甚至连药草都不认识几种,这样怎么敢说自己是百草堂的少东家,简直就是在丢人现眼。” 蓁迭助声道。 “你个小丫鬟,你能认识这些药材?简直大放厥词,且不说你们家小姐只是一个商人,就算你们家小姐是行医多年的大夫,你也不一定能认识几种药材吧?” “为什么不能?”云嫣嗤笑道,“是因为少东家自己做不到,所以便认为大家都做不到吗?” “而且今日发生这种事,少东家肯定没想过如何解决赔偿吧?”云嫣笑问,“百草堂堂主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做?应该会直接把少东家送到衙门吧?” 云嫣冷笑,“毕竟我可是听说,百草堂堂主可是大公无私、刚正不阿 的人。” 陈正康闻言眼都红了,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你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满意?” 陈正康就像突然瘪了的鼓一般,嚣张的气焰一瞬消失,只剩孩童般赌气的愤怒,“这件事不能告诉我爹!” "那就去告诉衙门如何?"云嫣退让道。 “不准!”陈正康垂下头,“这小院所有被破坏的地方,本少爷都排人给你修好了,药材也照原来的赔偿给你,你看如何?” “不可以,那这几日医馆被耽误的生意呢?” 云嫣哂笑,“少东家什么都不懂,万一堂主突然知晓这件事,旧事重提,那该怎么办?” “还是交给堂主来定夺比较好。” 云嫣说罢,就招呼蓁迭,“派人去找百草堂堂主,就说康王那个世子妃有事寻他,还有,顺便说一下,他的小儿子也在这。” “不行,你站住!”陈正康突然道。 "你说怎么赔,我就怎么赔!只要别惊动我爹!" “我要求也不多,只想让少东家亲自恢复被破坏的药材木架,且把药材归属到指定的位置,这对少东家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恢复和安置都不算难,但对陈正康来 说,亲自来才是难如登天。 木架和回春堂的医馆设置都不是陈正康自己破坏的,他哪里知道该怎么恢复原位? 但云嫣的要求的确就是如此,不可让步。 陈正康咬牙,“好!我答应!” 于是晌午,陈正康穿着书生的锦衣长袍,在寒风料峭的院子里弯身拼凑被砸坏的木架子,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哪里张罗过这种俗事? 短短一刻钟,手上就被斧头和钉子扎了好几个洞,捂着手哀哀呼疼。 云嫣便叫人架了火架子,又放了铁盘子,杀了一只羊放在烤盘上,“烤全羊,哇,太香了!” 蓁迭一边煽着火,一边惊声大呼。 苦哈哈的百草堂少主咽了口吐沫,埋头苦干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杀人诛心,你们到底知不道知道?” "不知道,等少东家做完,百草堂堂主也该派人来唤你回家吃饭了。" 云嫣淡声眯着眼回。 “世子妃在这还真是惬意。”突然一道凉飕飕的冷声穿过寒风送入云嫣耳中,她立刻惊了一惊,眼皮重重一跳,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黑色狐毛大氅披在身上,如天边冷 溶的一弯月。 只是凤眼幽冷,看起来来者不善。 “表哥!” 陈正康突然一声高喝,热血沸腾一般,像一头狗熊圆滚滚都看不清跑还是滚地朝顾淮奔去,只是还没奔到顾淮跟前,陈正康头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手怎么了?说多少遍,不能稳重点?”顾淮冷笑三分。 陈正康却呜呜大喊控诉起来,“不是我的错,是这臭女人,她逼我用斧子修复那些被砸坏的木架,表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摸过这些东西。” 顾淮闻声,眸色又冷了几声。 冷冷审视着云嫣的方向,“世子妃不解释一下原因?” 云嫣还捏着一只羊腿,长长如小扇子扑下,心底有些紧张,但手中却没放下,只是冷了声音道:“妾没什么可解释的,回春堂变成这样,都拜他所赐,妾没有报官,已经很仁义了。” 顾淮抬眸扫一眼一片狼藉的医馆,踹了脚边的陈正康一脚,“是你拆了回春堂?” 陈正康像只鹌鹑,又把带着红血印的手往回缩了缩,他不敢把脏手蹭在肃亲王顾淮尊贵的衣袍上。 “那你活该。”顾淮嘲讽他。 云嫣尴尬地站着,手里的羊 腿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原以为顾淮会发飙,但现在看来,顾淮还是明白是非的。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顾淮突然看向她和蓁迭的方向,“不能给本王添副碗筷?” 云嫣愣了下,吩咐蓁迭添了一张长凳,又给顾淮添了一柄薄刃。 顾淮却没接,他从袖口抽到了自己的匕首,柄鞘上雕着蟠龙花纹。 凛凛生威,令人惊恐。 云嫣坐在他身侧,如坐针毡。 两人对坐无言,但没过半会儿,陈正康又开始大喊大叫了。 “表兄,你不需要百草堂的千年人参和灵芝吗?我免费送给你好不好?我也想吃羊肉!” “先修好,你愿意吃什么,本王都不干涉。” 顾淮冷笑。 “王爷,我的好表兄,你现在连千年人参都不稀罕了吗?”陈正康不可思议道。 “回春堂没有吗?”顾淮看向云嫣的方向,那样犀利冷厉的眼神,云嫣很确定,他是认真的,“世子妃这比百草堂多多了。” 云嫣又开始紧张起来,顾淮又想要空手套白狼了。 “回春堂小本买卖,千年人参没有,灵芝也没有。” 云嫣杏眼闪烁,手中的羊肉早食之无味了。 第128章 百年人参 “那百年人参呢?还有一些比较名贵的麝香等药材。若是连这些都没有,回春堂也没必要开了。” 顾淮毫不客气,寒声挖苦讽刺道。 云嫣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回应。 回春堂本就不售高价药,不然瘟疫爆发,高价药材被那些豪富一抢而空,那配药所需的名贵药材去哪里寻找? 买不起药,就只能等死。 年前这场瘟疫,是跟死神抢夺人命,她必须守住药材的价位。 顾淮怎么想的,她知道。 他正在为年后开拔绸缪,贵重药材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她撒谎她也不怕,因为那些贵重药材的确没存放在这,而是存放在了别处。 “你放屁!回春堂怎么可能没有?你前几日售卖的蛇灵膏,里面就有蛇胆!” 云嫣淡淡:“陈少东对回春堂还真是上心,怎么不知道,这款药上次就售罄了?” 陈正康的脑子显然比不上云嫣的,他瞬间语噎。 有顾淮在,云嫣始终不自在。 “午后本王要去京郊练兵,你陪本王一同前去。” 寒风飒飒,云嫣不明白,顾淮自己去就好了,为何要拽着她? 临走前,顾淮看着累成狗的陈正康,刻意好心提醒 了他一句。 “快点干,不然你爹又要托本王找人了。” 仔细听,顾淮笑声里还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冰天雪地的,云嫣以为顾淮会让人送辆马车过来,结果还是那匹红鬃烈马。 云嫣正犹豫着如何上去,拦腰一只大手把她掀上马腹,压在她耳边的呼吸喷洒着热气,“本王的面子你都不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过来,云嫣腰肢和后背一阵热烫,连带把她的手心和脸也都烧热了。 但心里却有些冷。 因为不知道顾淮这句带着几近调戏的话语,到底有没有夹杂别的意味。 她口中依旧应付着,“王爷说笑了,回春堂里若是有什么名贵的药材,妾一定拱手相让,一定不会对王爷有所隐瞒。” “是吗?那若是本王改天在回春堂寻到什么,世子妃会如何做呢?” 名贵的药材,云嫣藏得很严实,顾淮绝不会寻到什么。 所以她道:“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妾不敢反驳。” “果真是乖巧的世子妃,本王没看错你。” 话音刚落,云嫣就察觉到不对劲。 红鬃烈马骑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瞧着不像是京 郊大营,她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一下,“王爷,这里是京郊大营——” 马缰被骤然一拉,烈马前蹄高高扬起,云嫣一声惊呼,被迫向后撞进顾淮怀里。 耳后一道哂笑声,“不是京郊大营。” 那晚被允成帝压在身下的感觉历历在目,云嫣想起了这条通往行宫的路。 她冒起满头的冷汗。 慌不择言,“若是妾没想错,宸贵妃如今是不是要添小皇子了?" 顾淮脸上果然浮起一层怒气,幽冷难言,冷笑涔涔,“世子妃还惦念着这件事呢?” 云嫣被勒住腰肢翻身下马,因为力道太大,差点趴在地上。 身后顾淮毫不客气,“世子妃真是不懂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居然都听不懂。” 是说她口中根本不配提起宸贵妃的名字。 “还请王爷送妾回去。”虽然不知道顾淮到底什么意思,但云嫣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行宫远一点。 但顾淮几乎是钳制着她上山的。 “今日正是她生产的日子,你也该去看看瞧一瞧,听闻这日对所有女子来说,都是鬼门关呢。” 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嫣差点脱口而出。 行宫之外台阶层层,云 嫣还没走上去,就在与顾淮的争执中出了满身的汗。 还没进入宸贵妃的行宫,就听好几位女使在殿外窃窃私语。 “官家真是见异思迁,贵妃今日生产他都不来瞧瞧!” “嘘!官家哪是咱们这些宫女随便谴责的?小心被人抓住,把你腿打断!” “本来就是嘛,”虽然不服气,但宫女还是没忍住说,“官家都不来,那些太监早没心思搭理咱们了,咱们就是吵翻天又有谁知道……不过可怜了贵妃娘娘,她生产只有两个稳婆,前段时间大家喊的皇子,都没人提及了。” 宫女唉声叹气,云嫣听得心惊胆战。 身边有飕飕四溢的冷气。 本以为够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所以你说,宸贵妃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那位拥有赫赫战名的肃亲王——” “不伺候着贵妃,却在这嚼舌根,是想找死吗?” 顾淮除了对下属和士兵,少有的对人严厉和施加官威。 这次对宫女发火,显然是发火了。 也对,肃亲王对心上人,怎么都会竭忠尽智。 只有她这个不受重视没有名分侄媳,才不配牵动顾淮的脾气。 “王爷息怒!”两个宫女都吓得花 容失色,纷纷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求饶。 “宸贵妃如何了?” 顾淮脸色冷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动静?” “进去瞧瞧。” “是。”两个宫女踉跄着差点踩到自己裙衫的衣摆。 若不是知晓事情原委,单听顾淮和宫女的对话,一定会以为顾淮才是宸贵妃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云嫣想起之前自己的戏谑之言,自己也在嘲笑自己。 “你也去。” 顾淮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地,云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脸好像被山风吹僵了。 有些冷。 “不是大夫,也不是稳婆,妾还是不进去添乱了。” “世子妃能开医馆,也懂药材,怎么做不了稳婆,是你不懂,还是不愿意?”顾淮冷哼道。 云嫣被推进了血腥气浓郁的产室里。 宸贵妃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生子就是很可怕。 云嫣不止一次见过。 那稳婆自然是水平极好的,最起码有顾淮看顾着,总不会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云嫣也就是打个下手,跟着喊几声吸气呼气,负责跪在床榻边上,给失力的宸贵妃喂补汤。 宸贵妃眼前一片汗湿的发,紧紧闭着,突然侧过头睁开眼 第129章 气若游丝 好像一只正在蛰伏的母豹,猛然睁开眼,看她的眼神是极致的犀利。 尽管虚弱。 “谁让你进来的?”明明都疼得死去活来了,宸贵妃还能挺着精神,朝云嫣咄咄道。 “贵妃娘娘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云嫣自动忽略了宸贵妃针锋相对的话,“现在您的当务之急,是先安全把小皇子生下来。” “是他让你来的?”宸贵妃眸色突然晶亮一瞬。 “谁?”云嫣也蒙了,她以为宸贵妃说的是顾淮,但是看宸贵妃黯然伤神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为了顾淮的。 但云嫣并不确定,所以也没贸然开口。 “你根本不是他派来的,他把你收进后宫,也把你抛弃了吧?" “喜新厌旧就是帝王常态,你看看我,大概你未来也脱不了这种下场。” 宸贵妃冷笑,云嫣看着她气若游丝,恼火道:“你现在生产为重,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就算不是官家,也照样有人盼着你生产顺利,母子平安,如果你擅自放弃,那才是对自己和对孩子生命最大的不尊重!” 云嫣情绪太激动了,她说完就感觉寂静的气氛里更沉静了。 所有稳婆和侍女都齐刷刷看 向云嫣身后的方向,云嫣也很好回头,余光瞥见了顾淮。 云嫣因为激动满脸通红,看到冷面煞神,脸上的热度一时间还消不下去,杏眼里震愕和惊恐交织。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她刚才那番话,怎么都算是替顾淮说话了吧?她对着顾淮拍马屁的次数不少,但他每次都拆穿自己说自己不是真心。 这次背后说,她又不知道顾淮就在外面听着,在他眼里,她是不是有故意拍马屁的嫌疑。 “既然王爷进来了,妾就先出去了。” 云嫣瞠目结舌了半晌,稍稍缓和下,就要往殿外走。 “站住!”顾淮喝令,“世子妃是医者,理应在这,本王在这守着。” 是守着,还是怕她伤害他的心尖尖。 稳婆纷纷道:“还请王爷去殿外,王爷在这,实在不符合规矩。” “没什么不符合规矩的,本王在这,谁敢说不?” 云嫣对顾淮都要无语了。 但人家是肃亲王,谁敢让他出去? 他就像位忠诚的守卫,完全监视着云嫣和稳婆的各种操作。 宸贵妃宫口大开,凄厉的叫喊声巨大,一阵连成一阵。 像是要把琉璃殿顶都掀翻。 当然也 没空问顾淮怎么还不走。 为了给宸贵妃接生,云嫣两只云锦长袖都被血染红了。 满手满脸都是浓郁血腥气,堵得她呼吸都艰难。 而且宸贵妃好像跟云嫣作对一般,短短一个时辰,她拒绝云嫣的帮忙几十遍。 “贵妃娘娘,你若是不喝汤,之后就更没力气了,羊水已经完全干涸了。” 这对宸贵妃来说,情况不容乐观。 实在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宸贵妃一尸两命吧? 云嫣看向顾淮,“王爷,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给宸贵妃喂补汤,可以吗?”云嫣不容拒绝地抓住顾淮的手,“您还是快些,宸贵妃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顾淮一个大男人,实在笨手笨脚,云嫣本以为他这么喜欢宸贵妃,对宸贵妃一定小心翼翼担心她受伤,但他动作实在粗鲁无比。 掐住宸贵妃的下巴,逼着往她的嘴里灌。 云嫣差点就看不下去。 好歹最后喝下去了。 如果云嫣没看错,顾淮那结实的大掌一直在颤。 但他步伐很快,飞快跑去角落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灌下去,顾淮总算镇定了。 持续了半天,云嫣摸到孩子的胎位 不容乐观,她告诉两位稳婆,对方其中一位发现了,另外一位却完全不知,只着急道:“快些生吧,时间耽误越久,事情越不好办。” “体位调整不好,更不好办,还是一只脚先出来,耽误时间越久,只怕孩子会被憋坏。” 其中一位稳婆和云嫣商量道。 云嫣自然也同意,她说,“时间等不及了,我帮助孩子调整体位——” “不要!你是要害死我的孩子吗?”云嫣没想到,宸贵妃居然到现在,还在想她是不是为了害她! “有王爷在这守着,”云嫣哂笑,“我不敢做什么。” “但如果宸贵妃不配合,后果就需要您自负了。” “王爷,本宫作为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对本宫的?” 云嫣:“……” 顾淮被宸贵妃拿捏得死死的,原来过往宸贵妃还是顾淮的救命恩人? “今日若是救不活宸贵妃母子,你们三个一起死。”顾淮突然寒声。 云嫣旁若无人地调整着宸贵妃的胎位,已经陷入目空一切的状态。 她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最后手都累得一直在抖,人快抖成了筛子。 幸好,深夜里,殿内爆发出一道凄切急促的 哭声。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话音一落,云嫣瘫坐在地,扶着床榻浑身在抖。 稳婆将孩子递给奶娘,宸贵妃看向孩子的视线,并非眷恋和欣喜,而是痛恨。 吓得稳婆都不敢将孩子递到她手里。 耳边的喜悦声,云嫣都听不到了,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视线模糊的时候,她被人抱起来。 “这样的体质,以后怎么生育子女?” 梦里顾淮还不放过她,依旧在她耳边唠叨。 云嫣恨不得捂住耳朵,可惜她没有力气。 顾淮把云嫣送去隔壁宫室,湿帕子抹净她手上的血迹,又亲自给她换了衣服,才走去隔壁宫室。 宸贵妃阖目休息着。 顾淮冷着眉眼,“不要装睡了,你睡着从来不会蜷握着拳头。” “明知道本宫厌恶她,还把她往本宫身边赶。”宸贵妃气血亏损,说话也有气无力,只是谴责声依旧满是气度,“肃亲王,你冒犯了本宫。” “宸贵妃被官家厌弃,嘴还如此硬,本王也不知劝你如何好了。” 顾淮冷笑,“但这位来路不明的皇子,宸贵妃真的要交给官家吗?” “你什么意思?”宸贵妃嘴唇干裂发白,冷冷扬眉。 第130章 葬身之地 “你能骗得了官家,却骗不了本王。” 顾淮冷冷一笑,“这孩子是荣王的,而不是官家的,对吗?” 宸贵妃脸上面无血色,嘴唇嗫喏着,却猜不透顾淮到底何意,“你要将荣王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去?” “宸贵妃聪明一世,糊涂一世。荣王给不了你想要的荣华富贵,还会让你和你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顾淮冷声道。 “所以你是在警告本宫,要本宫离荣王远一点?”宸贵妃这才有了些担心,“这样,肃亲王就能放过本宫?” “宸贵妃千不该万不该把筹谋算计到康王世子妃头上。”顾淮凤眼冷冽如同冰封,让人见之即怕。 “你爱上她了?”宸贵妃嘲弄一笑,“一个替身,也配让你喜欢?” “贵妃娘娘自视甚高,”顾淮冷眸一扫,“什么是替身?不如你给本王解释解释?” 宸贵妃这一刻不可思议地挑高了眉头,“短短三年,你真的变了。” “趁本王不在,私自传令本王暗卫,宸贵妃才是好手段。” 顾淮毫不客气,“荣王的小公子,本王先抱走了,若是你诚心悔改,也许还有挽回之机,若是你毫无顾忌,那你的下场,本王也无法 保证。” 云嫣再度醒来,感觉浑身像被拆解了一遍,身上疲累得厉害,腰上还压了一只大手,如铁链般囚住她,让云嫣浑身难受得紧。 惺忪持续了半秒,云嫣就清楚身后是谁了。 是顾淮。 昨夜当着宸贵妃的面,逼迫她替宸贵妃接生,动不动就以她的命赌博,却没想到。 今早却是这个样子。 云嫣本能地浮起一丝厌恶,恨不得拿刀砍了放在她腰上的这只手。 她憋着气,胸口起伏,男人便敏锐察觉到了云嫣的变化,冷声道:“别动,再睡会儿。” “宸贵妃的小皇子呢?王爷不急着去瞧瞧吗?” 云嫣语气平淡,一是为了尽快摆脱顾淮,二是暗嘲挖苦他。 再怎么喜欢人家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不必,本王早把小皇子送走了。”顾淮清冷的嗓音仿佛被沙砾挡住了,有些喑哑,又藏着一股疲惫。 送走? 云嫣猜测,他说的送走,大概是送去宫内。 “只是宸贵妃产子,官家为何不来行宫一趟?”就算不是车马浩荡,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只潦草请了几位稳婆和女使,潦草敷衍的很。 像是宸贵妃不是备受恩宠的贵妃娘 娘,她生的也不是小皇子一般。 小皇子出生了,也不见宫里有人来问,而是顾淮风尘仆仆连夜送回皇宫的? 云嫣陷入巨大迷茫之中。 顾淮揉了揉她的长发,“那是官家的事,你一位世子妃也帮不上忙,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云嫣瞬间噤声。 就知道顾淮不会跟她透露。 “那宸贵妃和小皇子不一同回去吗?”云嫣沉默良久,声若蚊蝇,斟酌着最后问出。 “小皇子本王送入皇宫,至于宸贵妃,则要看她的造化了。” 云嫣心下狂跳。 顾淮原本含义是说宸贵妃犯了错,遭受惩罚在所难免,但云嫣不知内情,必定会乱想。 她甚至想到,就算宸贵妃不喜欢顾淮,有了这次生死相交,就算是铁石心肠应当也会有转机了吧? 难道顾淮是为了在行宫金屋藏娇? 云嫣不知内情,却几乎肯定了这个想法。 “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顾淮拥着她,周身暖融融的温度沿着背部输送到她身上,即使是平均温度比山脚低好几度,云嫣依旧行宫殿内暖如暮春。 但云嫣却睡不着了,她看着腰间松松垮垮的系带,系得歪七扭八,很像顾淮这样的糙汉性格。 她脑子一抽,没忍住问道:“衣服,是王爷替妾换的吗?” “嗯。”顾淮高冷道,“除了本王,还能有谁?” 云嫣委婉道:“王爷下次可以让女使代劳。” 她昨日那身衣裳,沾了宸贵妃生产的血,有多脏可想而知。 但顾淮还是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帮她换了衣裳,也不知道是他突然疯了,还是云嫣傻了。 “你是在拒绝本王?” 耳垂后的嫩肉被咬住,丝丝密密的疼。 云嫣求饶,“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脏了王爷的手。” “为医者什么都不怕,本王身经百战,见过的尸体也不少,这点妇人生产的血,本王当然也不会怕。” 云嫣闻声蓦然怔住。 这席话从顾淮口中说出,确实让她错愕。 她印象中,男子一旦逢女子生产都会以血光之灾为借口,对女子避之不及,却全然不知,自己生命的起点,就是以母亲踏入鬼门关为代价。 而顾淮身份贵重,身为王爷,这种意识应该更为强烈,却没想到,他却没这种观念。 “那王爷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云嫣由衷赞叹道。 “能在世子妃口中听到这种话,是在讽刺本王?” 云嫣:“ 妾是真心的,没有王爷想的那种意思。” “谅你也不敢,”顾淮冷哼,“快休息吧,本王下午要下山。” 云嫣一怔,“那妾呢?” 顾淮嗤笑,“你想留下来?” “妾自然也想回去。”云嫣急道。 顾淮颔首,“那本王准许世子妃回去。” 肆无忌惮地带了丝笑音,像是存心捉弄。 云嫣趁顾淮休息,特地偷了他的大氅,偷偷走去了隔壁宫殿。 昨夜的浓郁血腥气已经消散了,顾淮请来的大夫里,早有人给她开了药,她现在亏损的气血恢复了些,但和未生产前比起来,根本不能比。 云嫣只远远隔着几米的距离,瞧了面无血色的宸贵妃一眼。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她喊住。 “世子妃,做本宫的大夫,还真是委屈你了?”她哑着嗓子,依旧冷漠。 云嫣翻了个白眼,垂下眼,心底却不耐烦,“不敢,宸贵妃安然无恙便是。” “若不是你,本宫生产也许不用遭这么多罪。”宸贵妃恨恨道。 云嫣蹙起柳眉,她觉得可笑,因为实在不知,宸贵妃这话从哪讲起。 “宸贵妃莫不是做噩梦了?我 第131章 群龙无首 宸贵妃脸色难看至极。 同时也被一噎。 她从顾淮那收到的威胁,自然不能告诉云嫣。 她更不想让云嫣小人得志。 “罢了,你叫顾淮过来。”宸贵妃一副她不可理喻的模样,云嫣心平气和道:“贵妃娘娘若是要叫王爷,身边下人都可以派遣,但我不是来传话的。” 若不是顾淮威逼利诱,云嫣还是会救宸贵妃,但不会像昨日那么卑微,她或许会施针让她安静点,不要那么聒噪。 至于现在,云嫣恨她还来不及呢,更不可能和她和平共处,甚至对她言听计从。 “来人,去请肃亲王。” 宸贵妃喊了两嗓子,却没什么效果。 她不知道的是,宫殿外的下人早就擅离职守,不知道跑哪去了。 “可恶!都欺负本宫是不是?”宸贵妃红着眼眶。 这么久了,宸贵妃居然也没找自己的皇子。 云嫣离开宫殿之后,忽然想到这点。 “刚刚世子妃多此一举,该罚。”骑马下山,颠簸异常,云嫣脸冻得老疼,一点也不想开口,蓦然听到顾淮的话,还怔了一怔。 意识到顾淮是在追查旧账,云嫣心弦瞬间绷紧。 “妾没动宸贵妃。”云嫣觉得自己的解释 有些苍白无力。 顾淮如果想给自己扣帽子,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爷有耳目可以检验。”云嫣怒道。 顾淮却诡异地沉默下来。 云嫣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天幕上黑漆漆的一团,乌云罩顶,狂风也呼啸而过,天气是诡异的蓝红,像是朝霞,又像是怪异天象。 “怎么了?”云嫣紧张道。 “有人。” 顾淮走的这条路挺偏僻的,就算有人也不多。 “谁?” “歹徒,抱紧我。”顾淮冷声下令。 云嫣不敢乱动,听他的把脑袋窝进了顾淮怀里。 兵荒马乱,骑马战斗,本就颠簸,云嫣害怕被颠下去,一直死死抱住他。 但她还是很快闻到了血腥气。 顾淮却连声闷哼都没有。 刀枪剑鸣声音的确越来越大。 预计会有十几个人。 “肃亲王只要能弃暗投明,孤月派可以饶你们一命。” 云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不弃暗投明,本王就一定会死吗?” 顾淮冷笑,说话间吹动口哨,云嫣听到了惊雷的呼啸声,还有橐橐的脚步声。 热血洒满云嫣的衣襟,她鼻腔里都是血腥气。 顾淮带云嫣下山,云嫣已经能感受到,顾淮的力气正 在慢慢流失,她浑身都在发抖,却碍于不会骑马,只能低声,“王爷,你停下歇歇吧,咱们已经离开危险地带了。” “还不行。” 顾淮执拗。 云嫣看向顾淮,他面无血色,胳膊上破了一个大血窟窿,伤口处还是黑色的。 云嫣当下急了,“这是毒,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不必,剜了就是。” 顾淮为人下得去狠心。 但是云嫣可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不行,你要是死了,肃亲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锦州骁骑营数万军队,群龙无首,该怎么办呢?” “怎么了?” 看着突然认真盯着自己的顾淮,云嫣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没什么不妥之处啊,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那你呢?” 不知怎的,顾淮此刻很想问出这句话,她说的不错,肃亲王府和骁骑营确实需要他,那她呢? “我,我自然也不想王爷您出事。” 云嫣顿了顿,旋即就说了出来,见顾淮脸色越发苍白,明白倘若再不将毒吸出来怕是神仙来了也回天无术,云嫣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拉缰绳。 “你干什么?” 顾淮眉头紧蹙, 伸手握住云嫣的手。 “你的毒,要赶紧吸出来。” 云嫣道。 顾淮看了一眼云嫣,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那帮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以后,才寻了棵大树,抱着云嫣从马上下来坐到了树后面。 云嫣蹲下身子,伸手将顾淮的衣服撕开,看着那仍然不住流血的伤口,云嫣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趴了上去,将毒血吸出来吐掉,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十余次,确定顾淮体内的毒素排出来的差不多了以后,云嫣才停了下来。 云嫣做这一切的时候,顾淮一直看着她,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仿若是想跳出来。 “王爷?” 云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以后,又伸手替顾淮把了脉,确定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以后,才开口喊了顾淮一声。 “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顾淮收回自己的视线,想到一会儿两人还要共骑一匹马,平复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尽量平缓一些。 “好。” 两人上了马便直奔肃亲王府,夜晚的风划过两人的身体,一阵阵的凉意让云嫣不由自主 的想往身后的身躯靠去,这一靠倒让云嫣觉察出不对来。 顾淮的身子太烫了! “王爷,你没事吧?” “没,没事。” 顾淮咬了咬牙,努力的忍住一阵阵的头痛和眩晕,手紧紧的拽着缰绳,丝毫不敢松懈。 “王爷,你身子发烫,是不是不舒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让我给你看看。” 云嫣感受着后背处传来的温度,紧张的说道。 “本王没事。” 顾淮甩了甩头,双腿夹紧马肚子,低声道:“扶稳了。” 紧接着猛的一甩马鞭,让马儿跑的更快了些,云嫣被颠簸的不行,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顾淮的手。 两人赶回到肃亲王府时天都快亮了,顾淮刚抱着云嫣下马,还未走动,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都趴在了云嫣身上。 云嫣扶着顾淮,见他昏倒,心中着急,喊人过来帮自己把顾淮抬到屋里去。 下人们将顾淮扶到床上躺下,云嫣吩咐丫鬟去厨房打些热水来,自己则是给顾淮把了把脉,确定他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才晕倒,才舒了口气。 待丫鬟端来热水,云嫣用剪刀剪掉顾淮的衣袖,拿热水清洗了 第132章 牵扯不清 做完这一切,云嫣才又对丫鬟道。 “你去找府医过来,让他给王爷看一下,配些解毒丸出来。” “是。” 丫鬟前脚刚走,林眉后脚就带着人来了,见顾淮躺在床上,云嫣坐在床边正用湿毛巾给顾淮擦脸,不禁变了脸色。 “王爷既然已经回府,照顾王爷的事情自然就不劳烦世子妃了,世子妃请回吧。” “王爷中了毒,我要等府医来跟他说一下王爷的状况。” 看了一眼林眉,云嫣淡淡的说道。 “世子妃大可以将王爷的状况告诉我,由我来告知府医。对于世子妃来说,王爷毕竟是“外男”,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世子妃在这多有不便,还是赶紧走吧。” 林眉斜睨了云嫣一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云嫣权当不知,仍然坐在原处不动,林眉见状气急败坏,上前就想拉云嫣的手,不料刚走过去,就被醒来的顾淮看了个正着。 “你做什么?” 将将醒来,顾淮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丝毫不影响林眉从中听出不耐的意味来。 “王爷,我……” “出去。” 顾淮根本没给林眉解释的机会,冷下脸道。 “王爷……” “出去。 ” 林眉见王爷执意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恨恨的看了云嫣一眼,跺了跺脚离开了。 “王爷,你……” “我没事,你现在去小皇子那边看着点。” 顾淮轻咳了一声,对云嫣说。 “可是王爷你,” 云嫣有些不放心顾淮,此刻府医未到,顾淮这里也需要有人照看。 “我没事,你去吧,一会儿府医就来了。” 顾淮道。 “好。” 纵然不放心,云嫣也只得听顾淮的话赶往小皇子那里,此时一定还有别人盯着小皇子,多一个人看着总是好的。 云嫣刚到皇子这里不久,就听见外头闹闹嚷嚷的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云嫣吩咐丫鬟守在床边,自己走到了门口。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荣王。 “王爷这是做什么?” 云嫣看了一眼荣王身后的侍卫,朗声问道。 “本王前来寻找皇弟,世子妃识相的话,还是赶紧让开。” 荣王看了一眼云嫣,有些不屑的挑了挑眉。 “这里可是肃亲王府,王爷您带着人马就这么闯进来,于礼不合吧。” 云嫣也不害怕,微微一笑,淡淡的回答。 “肃亲王府又如何,本王再说一遍,让开,否则 别怪本王我不客气了。” 荣王眉头紧蹙,目露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云嫣杀了似的。 “那我也告诉王爷,今天您带不走小皇子。” “是吗?来人,给我闯进去!” 荣王没了跟云嫣继续说下去的耐心,眉毛一挑就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云嫣见侍卫举起武器过来,转身就去了屋里,将小皇子紧紧抱在怀里,对丫鬟道:“待会我们一起闯出去!” “好。” 顾淮安排的丫鬟亦是会武功的,只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云嫣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闯一闯,就在几人屏气凝神准备在门开之时一鼓作气冲出去时,追风赶了过来,与外面的侍卫厮打了起来。 屋里的丫鬟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拿起了武器,护着云嫣从屋里出去,刚走到门口时,有一群侍卫就攻了过来,丫鬟一边护着云嫣一边将侍卫往外面逼退,待云嫣从院子里出去以后,丫鬟才跟侍卫们真正交起手来。 云嫣带着小皇子去了顾淮的院子,刚进门她就发觉小皇子的脸色不对,紧接着小皇子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云嫣心中大骇,明白小皇子这是中了毒,急忙抱着小皇子去 了顾淮的房间。 此时府医正在给顾淮医治,看见云嫣进来,忙站了起来。 “府医,你看一下小皇子,他好像中毒了。” 云嫣气喘吁吁的道。 “好。” 府医接过小皇子,仔细的听了听小皇子的呼吸,又给他把了把脉,见云嫣一直盯着小皇子,顾淮心里有些不开心,便道: “你把他给府医,你先去休息一会。” “可是小皇子他……” 云嫣有些不放心,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因为一些人的私心受了这么大的罪,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有府医在这没事的,你先去休息一会,等你醒来再过来看他也不迟。” 顾淮看了一眼云嫣,见她一双眼睛都放在小皇子身上,放缓了语气道。 “那好吧,如果有事只管喊我,我就在外间。” 临出去之前,云嫣又对府医说了一句。 府医的医术在自己之上这点云嫣是清楚的,而且现在自己的状态的确不好,是以也没有坚持,便到外间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她也确实累坏了,从昨天夜里整个人就一直紧绷着,刚一躺下,云嫣便睡着了。 听见外头没了动静,顾淮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 鬟会意,拿起一旁的毯子走了出去,轻轻的盖在了云嫣身上。 她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想到顾淮现在身体虚弱,云嫣便打算到厨房给他熬完粥来,却在走到林眉院子附近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今天荣王身边站着的太监吗,他到林眉的院子里做什么? 云嫣心下疑惑,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待那个太监离开后,才进了院子。 “你来做什么?” 看见云嫣,原本坐在桌子旁喝茶的林眉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不耐烦的问。 “荣王的人找你做什么?” 云嫣不想与林眉拐弯抹角,索性直接问道。 “什么荣王的人,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林眉眉头一跳,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挑眉道。 “你不用在这里打哑谜,方才我都看到了,你跟荣王,什么时候牵扯到一起的?” 云嫣冷冷的问道。 听见云嫣说她看到了,林眉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脸上也有些慌乱,但嘴上却还是不承认:“我不明白世子妃在说什么。” “是吗,想来那个人还没走远吧,倘若我此刻喊一声有刺客,你觉得他能从肃亲王府离开吗?” 第133章 药石无医 “你也不必威胁我。” 林眉故做大胆,“王爷中毒,王府里你不是主子,云姐姐,你吓不到我。” “我是动不了你,但枕边风我可以随意吹,你看王爷是信你,还是信我。”云嫣半是威胁,半是微笑道。 林眉脸上染上一丝灰败,但还强撑着,“那你尽管告诉王爷。” 只是林眉离开的脚步有些慌乱。 “王爷怎样了?”云嫣安置好小皇子,就去了王府主院。 “王爷我在这守着就是,不需要你操心。”还未完全掀开珠帘,云嫣就听见林眉的声音。 她临离开的时候,顾淮就陷入了昏迷。 林眉先一步进入王府主院,守在顾淮身边,手忙脚乱地在床边侍候,像是铁篱笆一般。 云嫣观望了半晌,见实在插不进手,索性去洛神苑陪小皇子了。 小皇子没有受伤,但云嫣却受伤了,她刚刚简单包扎了下,因为路上着急去找顾淮,折腾得厉害,伤口又崩裂了。 蓁迭帮她弄好伤口,迎面看见小皇子的奶娘鬼鬼祟祟。 “你在做什么?”蓁迭冷声。 奶娘刚刚在喂奶,衣襟还未完全掩严实,布料处似乎湿了一些。 “没在做什么,小 皇子哭闹,奴婢以为他饿了,结果小皇子在闹,还差点将奴婢抓伤。" 奶娘脸上只有慌乱,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云嫣摆摆手,没为难她,“那你先下去吧。” 小皇子哭闹声石破天惊,哭得小脸通红,简直难以忍受。 她起初以为是小孩不舒服,或者想方便,后来试验完了才发现根本不是。 她给小皇子诊脉,发现他竟然中毒了。 半刻钟后,所有轮番照看小皇子的乳母都被叫了来。 “是谁私自对小皇子下手?” “奴婢们怎么敢?” 乳母奶娘们纷纷低下头。 云嫣冷着脸,“现在承认还不晚,要是等查出来再说,你们的命一个都保不住。” 云嫣寒声道。 阴暗冰冷的院子里,乳母等人都跪在地上,寒风吹拂瑟瑟发抖。 “今天找不到罪魁祸首,你们就得脱去外袍,也许明早会挨不住冻死也不一定。” 闻声,所有人的头低得更低了,当然也有乳母要起身,“这不行,奴婢们都是肃亲王府的家生子,你没资格控制我们。” “王爷的心思,也是你们能揣度的?”云嫣哂笑,“若是王爷在这,只怕也是同样的答案,你们 可知害的人是谁?” 所有人又都噤声。 “来人,给她们把外袍脱了。” “姐姐这么大动干戈,真不怕王爷醒了对您兴师问罪?” “林姨娘问出这话,是因为小皇子中毒和你完全无关吗?”云嫣冷笑着横她一眼,“林姨娘真能把自己摘出去吗?若是小皇子出事,你担得起关系吗?” 林眉脸色难看。 夜里,林眉观望着窗外寒风暴雪覆盖的夜景。 蓁迭在她耳边陈述,“小姐,是不是咱们真的误会了?” “林眉那里怎么样?”云嫣低声问道。 “林姨娘还在守着王爷。” 那些乳母也许是无辜的,但云嫣不能妇人之仁。 “云姑娘,有乳母来唤您了。”云嫣看向乳母的方向,“叫她过来。” “云姑娘,真的和我们无关,是林姨娘,奴婢今日午后,曾偷偷看见林姨娘来找过小皇子。” “刚刚怎么没报?”云嫣冷声。 “奴婢也不敢确认,毕竟林姨娘在肃亲王府是主子。”乳母瑟瑟发抖道。 顾淮没醒,云嫣只能拿着顾淮的令牌去请太医,但怕被官家追问,只能按捺下心思去请府医。 但小皇子哭了半夜,府医依旧摇头 ,“这毒太重,药石无医。” “说什么药石无医,是你办事不力吧?”蓁迭怒道。 云嫣又去请了天杏堂的胡大夫和百草堂的堂主。 来得除了胡大夫和百草堂堂主,还有堂主之子陈正康。 “王府请大夫来,怎么能少得了本少爷?说,是我表哥出事,还是其他人?”陈正康的脸都怼到了云嫣眼底,一副咄咄逼人要干架的架势。 “和你有关系?”云嫣差点又翻了个白眼,想怼陈正康。 “爹,你听听,难道不是她有求于咱们吗?” “好了!”天杏堂堂主瞪陈正康一眼,一巴掌赏在他头上,“快点去救王爷才是正事!” “不是王爷,堂主这边请。” “这么重的毒,是要置这么小的孩子于死地吗?”陈堂主愁眉不展。 "不是,王爷不是无子吗?从哪来的孩子?" 陈正康慢半拍,“这孩子是表哥的吗?” “什么表哥?”堂主怒道,“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喊肃亲王表哥?” “表哥现在不在,”陈正康捂住自己嘴巴,讪讪道:“说说不碍事?” “对呢,我表哥呢,他怎么不在?” 云嫣没空搭理他,“这孩子真没救 了吗?” “这毒性倒不是很重,是慢性毒,就算精心呵护着,那以后孩子长大后,可能也会体弱多病,难以像正常人出行。” 云嫣:“这毒没办法解吗?” 一直没开口的胡大夫开口了,“有倒是有,就是不好找。”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找出来。” 陈堂主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尽力。” 陈正康非要留在肃亲王府,被云嫣派人赶走了。 “林姨娘,云姑娘正在里面忙,您要不等天亮后再来?”清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云嫣听见了。 林眉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就跟吹了一口仙气般,飞快鼓胀起来。 云嫣看了她凸起的小腹一眼,想到刚刚乳母的话,冷声:“林姨娘,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承认小皇子中毒和你有关?"云嫣道。 “云姐姐,你可别污蔑我,我还怀着王爷的孩子,你得罪不起。” 云嫣:“的确动不了,但小皇子中毒,说是药石无医,但也不至于立马死去,所以你说,等王爷苏醒,怎么也要审问一下林姨娘吧?” “王爷醒了吗?”林眉摸着自己的小腹得意道,“等王爷醒了再说。” 第134章 宽宏之心 顾淮这一睡太久了。 云嫣守在床榻边,感受到手边的动静,手臂牵动,应激性地站起身,“你醒了?” "别动。"顾淮制止她的动作,看她蹙着眉头,呲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道:“胳膊麻了?” “没关系。”云嫣晃了晃胳膊,笑容总有些勉强的意思。 “小皇子怎么样了?”顾淮上手抚摸她的手臂,类似于给她按摩,力道很温柔。 云嫣身躯募得一僵,脸色凝重。 她把手臂从顾淮手里挣脱出去,后者也发现她的改变,拧眉道:“昨夜出事了?” “小皇子中毒了,据看守的乳母说,林姨娘曾经进过洛神苑。”云嫣实话实说,等着顾淮的反应。 就是不知道自己说的,顾淮到底信不信。 所以她没将林眉和刺客纠缠在一块的事说出口。 “欲言又止,世子妃这么犹豫不决怎么回事?”顾淮冷嗤,扶住她手臂的双手用力。 她进一步解释,“小皇子中毒,林姨娘又和荣王的人勾结在一起,妾以为,林姨娘并非无辜。” "世子妃这几日先不要待在王府了,等事情查清楚,你再回来。" 云嫣:“……” 她红了眼眶, “王爷这是不相信妾?” “世子妃在肃亲王府,确定能够独善其身?”顾淮冷声质问。 云嫣回不了话。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请世子妃先回别处,等事情水落石出,本王自会派人请你回来。” “请”过于客气了。 云嫣从没从顾淮口中听过这种话。 表面客气,实际上早已把怀疑的帽子扣到她头上了吧? 云嫣:“那妾先走了。” 她眼眶有些泛潮。 云嫣离开时,林姨娘大张旗鼓地带人送她到肃亲王府门口,“你听说过爱屋及乌和母凭子贵这两句话吗?” 云嫣轻笑:“自然听过,但我也相信风水轮流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云姐姐就先等着吧。"林眉冷笑。 云嫣回到回春堂的小院,那些被陈正康带人毁坏的的桌椅和医药架,都早就被恢复了。 虽然不是陈正康亲自修的,但也是他耗费银子置换了,也算是有良心。 但安生没多久,顾铮就找了过来。 云嫣睡眼惺忪,眯眼看向顾铮,“世子爷怎么来了?” “是过来送休书的吗?”云嫣轻笑,笑容里饱含嘲讽。 顾铮脸色如吞了苍蝇般难看,“ 你就这么想本世子休了你?” “哦,是妾说错了,不是休书,而是和离书。”云嫣疏离地笑着,看向顾铮的眸色一丝温柔都没有。 “和离书?”顾铮怒道,“你做梦!康王府没有亏待过你,你凭什么提和离这件事?” 云嫣轻嗤,“所以,不提和离,那就是有休书了?” 顾铮红着眼,拳头捏得死紧,云嫣清楚地知晓,他绝对不可能后悔,他只可能会因为和离是她提的恼羞成怒。 “若是世子爷今日不是来说和离之事的,那就请世子离开这里。”云嫣冷声赶客。 “凭什么?”顾铮大闹,"你租这个小院,也需要租金吧?这不是王府的钱?" “世子爷若是这样说,可就污蔑妾了。”云嫣道:“妾离开王府,可没带王府的一分钱。至于这家回春堂,也是妾带丫鬟在这做工,堂主才特许妾待在这的。” 顾铮急得无话可说。 “荣王已经开始行动了,”顾淮心急道:“你在肃亲王府没有听过?” 云嫣挣开顾淮的怀抱,不解道:“世子胡说什么?妾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回春堂,哪里去过肃亲王府?” "你还装?"顾铮掐住 云嫣脖颈,重重下手。 “妾不敢。”云嫣也不挣扎,只是一双通红的眼眶瞪着顾铮。 “荣王昨日可是派人去闹过康王府,传出来的消息,可是说荣王已经得手,你在肃亲王府,怎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妾说过,妾没在肃亲王府……” 云嫣克制住自己的生理本能,尽力不在顾铮面前露怯,最后顾铮还残留着一点良心,松开她把她推到柜子旁边。 “少在本世子面前装。” 顾铮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云嫣发现他的长袍似乎破了一道口子,有一张白纸从里面露了出来。 顾铮脚步匆匆,很快就没了她的人影。 云嫣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官印,眉头蹙得更紧。 废太子的官印,荣王行动了,看来废太子也没闲着,这次顾铮来找她,说不定也是废太子在背后鼓动。 “快跑啊,京城外不远处的青州和丘州,爆发大规模瘟疫,再不跑,咱们都得死在这了。” 京城内,从某一处熟肉铺子传来的呼声,不知怎的,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不觉地就慢慢传遍了京城。 其实云嫣很清楚,距离瘟疫传到京城,还有好几日时 间。 不过她突然重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变故。 蓁迭这日去街上闲逛,听到这个消息,急急忙忙回来问她,“小姐,都说要爆发瘟疫了,真的吗?” “真的。”云嫣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不过你别担心,回春堂不是购置草药了吗?不会殃及咱们的。” “真的吗?”蓁迭疑惑道,随即又说,“不过小姐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家小姐神机妙算了。” “那奴婢相信了。”蓁迭笑道,“奴婢谁都不信,只信小姐。” 本以为瘟疫还远,结果当日下午,于归阁的上官倾就找到了回春堂。 “就知道你在这,云姑娘,准备得怎样了?这财要不要赶紧发?” “自然是要发的。”云嫣坦然,“看这情形,上官公子早就摩拳擦掌了?” “那是当然,”上官倾阖起折扇,遮住自己的脸,露出奸商的眼神,“现在开始高价售卖,云姑娘应该能赚得盆满钵满吧?” “瘟疫来了,上官公子不想着尽快离开,只想着盈利了。" 上官倾一时讶异,“本公子可没云姑娘这种济世救人的宽宏之心,本公子是个俗人,只想赚钱。” 第135章 招摇撞骗 “回春堂谁是老板?”云嫣冷声道。 “当然是你。”上官倾并非否认她的地位和身份,“不过只是想实现利益共赢。” “既然我是老板,上官公子也没必要操心这些杂事,你只管分利就是。” 上官倾脸色一变,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能顺从道:“好吧。” “那本公子就等云姑娘的好消息了。” “好。” 云嫣送走上官倾不久,她就张罗着派人在回春堂门口挂了张牌子。 正领着店内长工配药不久,就迎来了数位客人。 “真的管用吗?这确认不是招摇撞骗的医馆吗?” “唉,别管那么多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现在一听瘟疫,百草堂和天杏堂开了两日就把伤者拒之门外了,这还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呢!” “确实,之前传得神乎其神的,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只是看到云嫣,几位客人又惊讶起来。 “你就是大夫,不是你吧?” “正是我。”云嫣笑容温柔,如济世的菩萨。 “女大夫真的行嘛?”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是染了病的模样。 “这位先生,你可以来试试。” 云嫣淡声道 。 云嫣主动给他把脉,“脉搏往来艰涩,脉象平稳,但胃经疲弱,昨夜先生可是饮酒过度?” 男子本来还不以为然,闻言脸色霎时认真了几分。 “能诊出我饮酒,说明也不是个花拳绣腿的女娃子。” 男人又推搡着他的同伴过去,“你也给他诊诊。” “脾经虚弱,这位公子一定是经常熬夜吧?”云嫣又道。 “夜里凉,适合打铁。”男人干咳一声,“但是我们都是简单的病症,甚至不需要拿药的,我们的妻子可是从青州回来,都说那里瘟疫横行,她们这段日子,已经不良于行。女先生也能接诊吗?” “两位公子可以带夫人过来,到时候可以当面开出合适的方子。”云嫣道。 “只是怕上街,大家会把她们当成怪物。” “只需要戴上面罩就行了,避开人群走,若是实在介意,夜里来也可以。” 两人面带迟疑,却又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隔天,云嫣果真见到了两人的夫人。 瘟疫让两人畏畏缩缩,虚弱无比,被两个男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云嫣让她们揭开面罩,她们还迟疑了片刻。 直到云嫣肯定道:“没关 系,我是医者,不怕这种事。” “你真不怕?”铁匠夫人绞着手指,“没有人不怕的。” “怕就不会让你们过来了,放心吧。” 云嫣的话给两人吃了定心丸。 看过之后,本来意料之内的事,又添了怔仲和凝重。 “怎么了大夫,是不是我们的情况不乐观?”两人急道。 “不是。”虽然情况比上一世严重,但云嫣知晓上一世瘟疫爆发时各个阶段的解药配方,自然可以从容应对。 “真的吗?”四人闻声都高兴起来,“大夫这话是不是说,我们有救了?” “是。”云嫣给两人开了药,又道:“若是发现你们身边有人有同样的症状,便叫他们也过来,只是这件事适合隐秘,切勿声张。” “为什么,我们回去宣传,回春堂不就能尽快声名大噪吗?”铁匠疑惑道。 “对啊,这地这么破……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回春堂大夫有医德,比那天杏堂和百草堂好多了,虽然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更应该宣传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位公子道:“我猜是女先生怕忙不过来。” “根本不是!”那位酗酒成性的公子夫 人道:“女先生是怕感染瘟疫的人一哄而上,扰乱市场,对吗?先生?” 云嫣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们先按照我说的做,能做到吗?”云嫣质询道。 “当然可以,女先生对我们有大恩。”四人作揖完,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几人离开后,云嫣脸上从容温和的笑意消去一半,后院的长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老板娘,您的药方少了重要的一味麝香。” “后面库房没有吗?”云嫣问,“上次不是送来三斤麝香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长工皱着眉欲言又止,“是。” “小姐您别听他胡说,明明是昨日他的前东家天杏堂的药徒找他来买麝香,她明明知道小姐您不让外卖的,还偷偷摸摸地把麝香卖给药徒,就是为了从中牟取暴利!谁不知道,麝香现在可是保命的药材!” 蓁迭冲出来,指着长工义愤填膺道。 “老板娘,奴才冤枉啊!”长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模样,真像痛心疾首,如果云嫣没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她此刻恐怕真就信了。 “我的侍女亲耳听到的,还会有假吗?”云嫣冷笑,“或者你自证清白?” 云嫣取出账本,哂笑着睨他一眼,“回春堂每天用多少药材,账册里都有记录,需要我一条条读给你听吗?” 长工俯首跪地,明明是酷暑寒冬,身上还套着厚冬袄,他额头和脸上就滴滴答答地往下冒冷汗。 这就能说明有多心虚了。 “不……不需要,奴才现在自己承认。” 长工叩首不止,因为紧张,语速有些不可思议地快,“奴才是接受了天杏堂的长工的贿赂,因为要调制医治瘟疫的解药,麝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药材,听说京城内短缺,麝香变得一两难求,奴才是一时贪心,才犯下大错。” “哼,我看你不仅私自倒卖麝香,还把小姐的药方送人了吧?” 长工连忙激动地摇头,“没有没有,这可不敢,奴才知道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外泄的,奴才真的只倒卖了麝香一味药材,求求老板娘,放过奴才吧!” 云嫣冷笑:“放过你也可以,把倒卖出去的麝香带回来,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长工震愕瞪大眼,“这不可能啊,老板娘!” “若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报官了。”云嫣冷声说完,就让人去报官,顺带把长工也绑了起来。 第136章 万念俱灰 长工被两个壮汉拖去柴房,边走边喊,“老板娘,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和四岁幼儿,你饶奴才一马,奴才给您当牛做马!” “给我当牛做马的人多了,你还排不上号啊。”、 云嫣轻飘飘的语气里藏着残忍的意味,几乎断了长工所有退路。 长工心如死灰。 满脸刻着悲戚二字。 麝香不是那么好进的,云嫣重生回来没几日就托信联系了江州的药材商,这才能在年底前顺利拿到手。 再想周转,还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就算去天杏堂闹,他们也不一定会承认。 但夜里没关多久,长工就把柴房点着了。 一团亮光伴着浓雾从柴房的位置燃起,呼唤走水声阵阵。 长工没被呛死,浑身也没被烧糊,周身却水淋淋的,像是早就跳进水缸里把身体染湿了。 “你闹这么大动静,是什么意思?”云嫣冷笑。 “老板娘,我知道该怎么把那些麝香弄回来了。”原本在火里,即使浑身沾满水也不冷,但一出来,被冷空气一吹。 瞬间被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才能弄回来?”云嫣冷淡道:“能拿回来,算你无罪。” “奴才知道奴才罪孽深重 ,奴才不敢乞求老板娘的原谅,奴才只求,等那些麝香还回来,能不能把立的案子撤回来?" 云嫣答应下来,“可以。” “太好了,奴才这便去了。”长工顾不得湿透了沾在身上的长袄,勉强从面前的石阶上站稳,就要往外冲。 “站住!”云嫣叫人给他送上披风,“别冻死在大街上,改天再去也不迟。” 长工:“是,谢谢老板娘。” 隔天,云嫣又从附近的药材供应商手里要了麝香过来,不过因为距离问题,运到京城需要时间。 完全供应不了瘟疫患者的需求,正焦头烂额的时候。 蓁迭激动地跑进来,“小姐,有好消息了!” 她头上都是汗珠,气都没喘匀就道:“王星把麝香都要回来了,就在院子里放着,小姐您要去看看吗?” 云嫣诧异。 当时给王星机会,云嫣本没抱多大希望。 如果他能找回来那当然最好,找不回来,云嫣答应他的自然也不算数。 云嫣走到院子里,看见王星就站着,毫发无损,人瞧着精气神也很足。 她挺好奇的,“怎么把麝香要回来的?” “奴才去天杏堂闹,说天杏堂所有的麝香都是假货, 因为天杏堂还欠着我一笔银子。天杏堂没钱偿还给奴才,只好把药材还给奴才了。” 长工王星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云嫣去验收,王星看着她凝重的神色,紧张道:“难道是被掉包了吗?” 云嫣收回手,“不是,你的罪赎完了,立下的案件,我也撤了。” 王星沉默片刻,拱手作别,“多谢姑娘宽宏大量,饶我一命。” 云嫣看着王星离开。 他离开不久,回春堂打烊后,顾铮一脚踹开院门,翻箱倒柜,把这几日云嫣看诊把脉的钱都带走了。 蓁迭从厢房出来时,顾铮已经大跨步离开。 云嫣当时正在后院研读医谱,蓁迭找过来,她再出去追,早已经来不及。 “世子爷这简直是强盗行径,他真不怕咱们报官?”蓁迭愤愤不平。 “现在我和他还未和离,他在京城内又是无名无姓之人,怎么报官,怎么审?”云嫣冷笑。 顾铮的确厚颜无耻,直接问要不到,索性就来抢的。 不过他带走的所有现银,都是云嫣放在药馆里的,其余还有些银票,和赊账欠的各种银两,也占了一半左右。 她思忖着要不要回康王府,又听见回春堂来了一波 人。 这次脚步声气势汹汹,显然不止一个,云嫣提心吊胆,手中拎了扫帚,迎面推门进来的所有人,却都手中执剑,满面凶煞。 “小皇子在哪?”为首之人正是荣王,眼疾手快掐住云嫣脖子。 呼吸被中途截断,云嫣的长指甲深深陷入荣王带着薄茧的手掌里,睁大眼,却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次,小皇子在哪?” 云嫣没开口,一方面是不想开口,另一方面是开不了口,她两眼昏花头顶冒星,以为自己要死在荣王手里,万念俱灰的时候。 “荣王殿下。” 仿佛救世主的声音,清冽悦耳。 是楚霖! 云嫣奋力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充满担忧的桃花眼,“殿下何故为难云姑娘,小皇子不是一直在肃亲王府吗?她必定也不知道才对。” 荣王冷笑,手下下了狠力,“是吗?可是本王爷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荣王的话,让云嫣后背不自觉地起了一层冷汗。 她不想死,所以拼命朝楚霖摇头,请求他救自己。 “王爷不若留着她,肃亲王没处理掉她,说明在肃亲王那,她还有利用价值。” 云嫣也点头。 荣王像丢破 布娃娃一般把云嫣甩在地上,俯身嗜杀地睨着她,“说实话,可以饶你一命!” 云嫣捂住脖子,看向楚霖的方向。 “云姑娘,王爷只是想知道小皇子的下落,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只要你实话实说,你不会有任何事。” 楚霖温声安慰,云嫣却听得内心冰凉一片。 楚霖显然是要站在顾淮的对立面上,和荣王站成一队了。 云嫣坚持原来的说辞,哑着声音,“我不知道小皇子在哪。” “不知道?”肃亲王哂笑,“那送你去乱葬岗,你大概就能知道了吧?” 云嫣脸色发白,仍旧道:“就算王爷现在送我去地狱黄泉,我也不知道。” 楚霖略微蹙眉看她,目光里笼着一丝轻愁。 云嫣知道他希望自己能明哲保身,而不是跟荣王硬刚。 “好,云姑娘有骨气!听闻你最近研制了一些治疗瘟疫的药物?那跟本王回王府,把你的双手跺了!这场瘟疫,本王可不能让任何人插手!” 云嫣悚然一惊。 她从荣王的话里听到了癫狂。 他不是在吓她,他是真的想如此做! 余光看向楚霖,他只朝自己摇头。 云嫣屈辱地被推搡着上了荣王的马车。 第137章 形销骨立 车马前行,云嫣屏息静气,本是平稳行驶着,下一秒,马车不知撞上什么,猛然一顿。 惯性使然,云嫣身体前倾,差点磕在木壁上。 “外面什么人,撞到荣王殿下竟然不让路!” 回以马夫疑惑和不爽的,是空气。 荣王和楚霖都坐在她对面,楚霖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道:“属下先出去看看。” 荣王颔首。 隔着帘子,云嫣听到的声音不甚清晰。 但模模糊糊有几句她听得特别清楚。 “兄长刚被放出来,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街上闲逛?不怕监察御史弹劾上奏?” 对面的声音轻如杨柳吹拂,云嫣隐约听到两句,“弟弟有敬畏之心,这是好事,为兄也不是要故意拦你去路,只是规矩在前,你不是要故意破坏吧?” 荣王脸色乌云罩顶,阴鸷的眼收缩,狠厉和张狂四散。 云嫣坐在他对面,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但另外一种疑惑涌上心头。 荣王的兄长,整个皇朝,除了废太子,还有谁? 所以对面的人是废太子? 荣王终是收敛了怒气,掀开车帘往外走去。 飘拂的绣着精致云锦花纹的车帘,从缝隙看去,可以看到一张如 山间皑皑白雪的脸。 有一种极致的冷和疏离。 也许是不见天日太久了,那张脸苍白无力。 不过只是一瞬,那车帘就被阖上了。 云嫣心神俱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耳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云姑娘,趁现在,你赶紧离开吧。” 云嫣下了马车。 云嫣背对着荣王,废太子却能看见她,她心惊胆战,但幸亏,废太子并没有揭穿她。 云嫣没有往回春堂的方向折返,而是直接去了肃亲王府。 顾淮站在寒风里,身上披着大氅,几日时间,他却好像形销骨立起来,云嫣一时间没敢靠近。 但那一双藏着数九隆冬寒意的双眸抬眼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云嫣无法再躲藏着当鹌鹑,上前两步,也顾不得前仇旧恨,把荣王找小皇子和她路遇废太子的事说了。 顾淮凝着她,看了很久,看到云嫣才察觉到自己来去匆匆,发丝因为快速跑动尾端泛潮,凌乱又狼狈。 “本王知晓。” 顾淮用很平静的神情回答了她的急切,“世子妃先回洛神苑休息吧。” 云嫣双脚好像钉在原地,她懵然道:“王爷不让妾去外面了?” “小皇子的毒素遏制 住了,你先去瞧瞧吧。” 云嫣终究没有上前一步,扶住她,只是道:“好。”、 等云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尽头,顾淮才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血不是鲜红的,而是深黑色的。 “王爷!”王远从外面冲进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淮,“您这是何必呢?自己中了毒,还要给小皇子解毒,小皇子身上的毒素都传到你身上来了,你这身体怎么承受得了?” “不必大惊小怪,废太子自断双腿,才换来从永巷离开的资格,你小心留意着,最近他怕是会与顾铮联系。” 王远长叹一声,眉头紧锁,“已经联系了,今日一大早,云姑娘的回春堂就被骚扰了,里面所有的现银都被带走。” 顾淮微微瞠目,似是震愕,却又很快化成一道苦笑。 她就算发生再糟糕的事,都不一定会告诉他。 “王爷,您真是我见过最别扭的人了。”王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顾淮这几日操心过多,日夜处理政务,再加上身上毒素累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他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云嫣并不清楚。 顾淮将小皇子养在洛神苑,她再过来,好几个乳母都 被赶走了。 云嫣问清音,她说,“那日是乳母贪睡,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赶走乳母,是王爷下的令。” 清音说得还是保守了。 刺客是荣王的人,还不知道林眉有没有在其中发挥关键作用。 云嫣看着小皇子,脸色恢复了红润,把脉之后他的脉搏也恢复平稳,原本充斥肺腑的毒素,居然神奇地消失了。 云嫣眉眼里都是惊喜,“这毒是怎么解的?” “是王爷解的,我们也不清楚。”清音道。 云嫣喜不自胜,“那可得好生照料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后遗症。” 清音道:“王爷也叮嘱过我们,要定时给小皇子喂药。” 云嫣还顺带把药方检查了一遍,确定是清理毒素的药方才松了口气。 云嫣光天化日之下偷逃走,荣王很快就发现了。 楚霖因此接受了荣王的暴怒。 云嫣起初是不知道的,是楚灵托人传消息过来,让她去看看。 到底是云嫣的原因,楚霖才被殃及。 云嫣想出去看看,还未出府门,就被顾淮的人拦住了。 “世子妃,王爷说了,这几日你先不要出去。” 云嫣以为顾淮是担心废太子和荣王争斗,事实上 除此之外,还有顾铮。 顾铮和废太子交往甚密,甚至完全效忠。 云嫣出不了王府,只能无奈折返。 迎面却看见站在抄手游廊尽头,缦河边上的林眉。 “林姨娘!”云嫣慌了阵脚,快步朝林眉的方向奔去。 林眉听见她的声音身形一晃,云嫣靠近去抱她,反被林眉推得一个趔趄。 林眉没往水里跳,反倒跳着倒下去,她的肚子圆鼓鼓的看着有些吓人。 撞到地上,云嫣感觉呼吸都停顿了。 血液从鼓起的腹部里跑出来,很快就洒了一地。 云嫣大声呼喊,“来人啊,林姨娘出事了!” 云嫣感觉自己的嗓音哑得不行。 她艰难开口,但林眉却朝她冷冷一笑,这笑容极其残忍。 她软软地倒下去,哀声呼喊,“王爷,云姑娘害了我们的孩子!您要替我做主啊!” 云嫣:“……” 这就是农夫与蛇。 林眉是那条蛇,忘恩负义,还会沾她一身腥。 云嫣脚踝刚刚被撞到,疼得她站不稳,但她还是扶着墙,毫无怜惜地转身就走。 林眉身边的人很快来了,但事与愿违,顾淮并没有派人过来。 林眉焦急地抓住嬷嬷的手,“王爷呢?” 第138章 趁火打劫 “王爷不在,林姨娘,您是要赖在这不走吗?”嬷嬷是肃亲王安置在林眉房里的,平日监视着她的一言一行,所以林眉对这位嬷嬷还是存着几分忌惮之心的。 尤其她此刻真的很怕顾淮会对她不闻不问。 “走,但是云姐姐把我推到石柱上,所以嬷嬷不去禀告王爷吗?”林眉强忍着疼痛,还在想能不能把云嫣拉下水。 嬷嬷又加重了语气,冷冷看着林眉。 “王爷说,如果林姨娘执意要找茬,您的秘密恐怕要守不住了。” 林眉闻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小腹里汨汨流出的鲜血,都滴在了青石板路上。 林眉最终疼得晕了过去。 云嫣看着府医匆匆擦肩而过,眼皮都未抬,蓁迭从回春堂过来给她送东西,正巧看见林眉被人用担架抬走的一幕。 她身上是烟粉色的褙子,即使穿了披风,也依旧能清楚看到杏黄色襦裙上的鲜血,蓁迭怔怔然眨眨眼,走到云嫣面前,“小姐,林姨娘又来碰瓷了?” 云嫣淡淡:“是。” 她等兰云苑的消息,洛神苑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云嫣,你别装死,快出来!”有人往她的院子里丢石子 ,砸在房檐和砖瓦上,霹雳乓啷声音很大。 还有喊她的声音,像极了柳氏和徐氏。 但这是肃亲王府,可不是康王府,她们怎么进来的? “快出来,不要逼我们进去堵你!”是柳氏的声音。 云嫣走出去,两人站在院子里,没敢上前多走几步,因为肃亲王府的小厮守在两人一侧。 “两位嫂子找我来有什么事?”云嫣冷声。 “京城内如今发生了瘟疫,你不知道吗?康王府才是你的家,你不回去,日日待在肃亲王府不成体统!”柳氏呵斥她。 “正是因为爆发了瘟疫,两位嫂子才更应该好生待在康王府,如此不注意出入别人府邸,你们就不怕也感染上瘟疫?” “少废话,母亲和铮哥儿交代了,必须今日带你回去。”柳氏冷道。 云嫣看向徐氏,“我以为之前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是世子提的休弃,还是说的和离,我们都达成了一致,是世子不守信用在前,还趁火打劫抢了我在回春堂的现银,若是要求我回康王府,先让世子爷过来赔礼道歉。” 徐氏脸色难看,“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你们还未和离,世子爷拿你的现银是天经 地义,怎么还要赔礼道歉,你实在太不懂事了!” 柳氏帮腔:“难不成还要铮哥儿过来给你负荆请罪?” 云嫣冷笑:“负荆请罪不至于,只是请大嫂和二嫂先回吧。” 柳氏执意:“不行!你必须跟我们回康王府,母亲说了,一直待在肃亲王府,王府的脸都被丢光了!” 云嫣哼笑:“以往母亲和嫂嫂们都说,我不适合待在康王府,我听了,现在又来叫我回去,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嫂子们和母亲暗中筹谋着什么阴谋?” “你这么想我们,那可太让我们寒心了。”徐氏故作伤心状,“瘟疫爆发横行,我们只是担心你而已。” “不必,”云嫣轻笑,眉眼里带着几分嘲讽意味,“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最不害怕的就是瘟疫,就是嫂嫂们和母亲要注意了,若是感染上瘟疫,可不是件好办的事。” “所以你就忍心,眼睁睁看我们感染上瘟疫出事吗?”徐氏咄咄道。 “大嫂担心过头了,京城内还是有不少好大夫的,大夫们会给母亲和嫂嫂们开药方,你们绝对不会出事的。”云嫣冷漠道。 “母亲说得真对,你就是位心思歹毒的蛇蝎妇 人,以前都是我们看错你了!” 徐氏红着眼怒道。 “大嫂这说得是什么话?”云嫣寒声,“你们难道不是怕我在肃亲王府独自出事,太担心了,才过来寻我的吗?这话可不是这种意思,好像是怪我没陪你们同甘共苦,给你们提供便利似的!” 柳氏:“你……” 徐氏拦在柳氏面前,“弟妹误会了,我和你二嫂是想,既然你有治疗瘟疫的药方,为何不能行个方便给我们一份呢?也能防患于未然?” “哦,”云嫣长叹一声,“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呢?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徐氏:"既然如此,那我们强制带你回去了。" 徐氏和柳氏上前,就扭住云嫣的手,蓁迭见状冲过来,上前折过徐氏和柳氏的手,咔嚓一掰。 两人疼得重重喊了一声。 但蓁迭的脑袋也被他们扭住,拔萝卜般薅她头发。 云嫣还没上前,徐氏和柳氏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云嫣回头一看,看见了腰间佩剑的追风。 “王爷说了,闲杂人等不能留在肃亲王府,若是之后再擅自进来,留下身体的一部分,才能走。” 追风不苟言笑,看起来凶神 恶煞,徐氏和柳氏吓得往后一退。 “你……你在肃亲王府呆不久了!” 两人一边磕巴着,一边灰溜溜地离开了。 追风拱手,“世子妃,王爷那请您过去。” 云嫣心上担忧,深怕顾淮是为了早上林眉的事,找她算账。 但到了主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云嫣脚步顿了一下,迟疑着迈进去,就听见了一道重咳声。 拨开珠帘,云嫣看见倚在弹墨引枕上脸色苍白的顾淮。 他虚弱不已,刚刚呕出一口血,雪白的帕子上一片殷红。 云嫣进来,看见他唇上如抹了口脂般艳丽,半是急切半是做戏地上前,“王爷。” “你怎么来了?” 云嫣没有忽视,顾淮收起帕子时那副慌乱不已的神情。 “别藏了,妾都看见了。”云嫣上前,不容拒绝地就要给顾淮把脉,“前几日就见王爷脸色不好看,王爷这是怎么了?” “有找府医看过吗?” 云嫣没捞住顾淮的手腕和脉搏,他大力甩开了,眉眼里都是冷漠,“不用你管。” “王爷身兼数职,还是顾惜自己的性命为好,不然明年开拔怎么办?就算王爷不顾及这些,那小皇子呢?” 第139章 任人摆布 云嫣强势地打掉顾淮的手,手下用力,顾淮骨骼分明的手指就和她的勾到了一起。 他长长的眼睫垂着,像两把长长的小扇子。 以往强势霸道惯了,今天任人摆布,就有种脆弱的错觉。 云嫣摸到了他微弱的脉象,糟糕到一塌糊涂。 她医术不算精湛,但也不算是半吊子。 “王爷现在是重伤,要快点医治。” 顾淮无动于衷。 云嫣看向他,“妾现在去找府医。” 顾淮一副淡淡无所谓的模样,好像迟钝到脑子生了锈。 直到云嫣走到门口,顾淮才叫住她,“没用的,放弃吧。” 他嗓子很哑,好像被谁磨破了一样,让人听着想哭。 以往威风凛凛,跟头大老虎一样,谁敢欺负他? 现在可怜巴巴的,仿佛一碰就能碎。 云嫣:“那太医呢?京城中这么多好大夫,太医不行还有别的大夫,怎么能那么轻易放弃?” “随你决定吧。” 顾淮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来,背对他转过身去,背影单薄又瘦弱。 云嫣找到清音,要她去宫里请太医,清音为难道:“但王爷的令牌被他丢了。” 云嫣:“……” 再一次被顾淮无语 住。 她又强笑着,“令牌丢哪了?” “缦河里。” 云嫣提点自己,不要和顾淮斤斤计较,否则会被气死。 就当她心存善意,送佛送到西吧。 冬日缦河都冰封了,也没人会冒着冻死的风险去打捞。 “去贴告示。”云嫣亲自带人去闹市张贴告示,悬赏重金。 第一日却没有什么成效。 第二日有人揭了云嫣的悬赏令。 云嫣去见医者,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不对劲。、 为人医者,手上怎会有那样重的茧? “您就是重金悬赏的患者吗?” 云嫣淡声,“我是。” “你就是那位大夫,还是大夫另有其人,你只是代为揭榜?”云嫣问道。 “正是老朽。”自称老朽的人,实际上看上去同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差不许多,云嫣轻轻颦眉,“手上有茧,请问你是习武之人?” 那人闻声,迅速把手往后一缩,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年轻时习过武,不过很多年没再练过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因为云嫣看见他手上的茧根本不是老茧,而是新的。 “那请随我去府上。”云嫣一双清透的水眸沉敛下来,遮住眼底的筹谋算 计。 “不用了,既然患者是小姐本人,那索性就在这诊脉试试老朽的水平?”假大夫兴致勃勃。 云嫣一顿,对上此人转动的眼珠,狡猾像一只狐狸。 患者根本不是她,怎么能让对方诊脉呢? 云嫣正犹豫不决,远远的,蓁迭飞扬的披风袍角分外明显,“小姐,又有一个人揭了悬赏令!” 云嫣看见了,走在蓁迭身后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老头,看起来很笨拙,这位才能真正称得上老朽。 长长的垂着的胡须,已经发白,眼角额头都是细纹,上面的纹路标识着他的年龄和矍铄。 云嫣眯了眯眼,又道:“老先生是来揭榜的?” “是也。”他说话慢吞吞的,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一只眼看不见,因而剩另一只眼目光有些呆滞。 “那正巧,另一位先生也是今日下午过来揭榜的,”云嫣感觉今天的戏会格外好唱,她轻笑,“不如你们二人切磋一下?” 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拧眉,明显不愿意,“老朽怎么说都是名医,怎么能随便出手?” “可是不切磋,怎么能知道你的能力是高是低呢?”云嫣轻声,“如果你们两人不分上下,齐心协力 治好患者,那悬赏金你们各自一半。” 老先生梗住脖子,气得脸都红了,“各自一半?老朽有信心,能拿下全部的悬赏金。” “那请吧,老先生。”云嫣指了指肃亲王府马车的方向,要带着两人一起去肃亲王府。 前一位年轻先生看了眼马车,摇头晃脑且暴跳如雷,“这份悬赏令是我先揭的,所以凭什么要分给他一半,这根本不公平!” 云嫣本就不信他,这下更是持无视态度。 “不知先生是不是看过悬赏令上写的内容,”蓁迭翻了个白眼补充,“能者多劳,能不能治好,也是要先看看您有没有那个本事再说的。” 云嫣兀自带了老先生上车,那踌躇不决犹豫不前的中年可疑男子又顺着走近,在车帘敞开的马车前立住,脸色别扭,“老朽也答应你的要求。” 肃亲王府的马车宽敞大气,四人坐在里面也不算拥挤。 云嫣时不时打量着对面两位“大夫”的脸色,大多数都是年轻先生故意朝老先生示威,老先生则是爱搭不理。 也是老先生率先发现了端倪。 “前面怎么了?女公子的府宅是在偏僻至极的深山老林吗?” 云嫣轻笑着 否认,“并非如此,只是需要经过这片密林,才能到达云某的家宅。” 年轻男子冷哼,“胡说吧,看你穿着非富即贵,不经过繁华闹市,反倒经过密林,依老朽看,你也就只能骗骗这位瞎老先生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老先生冷哼一声,半眯着的黑眸格外冷漠,“既然揭了悬赏令,就不要反复怀疑。” 云嫣的视线淡定地在两人之间逡巡,瞧出了年轻男子的鲁莽和老先生的镇定。 除此之外,她暂时还未观察到旁的。 只是马车所走之路,越来越颠簸,渐渐的,两位大夫都是脸色一变,老先生冷下脸,“这是上山的路吧?” “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年轻男子怒道。 云嫣心里也狐疑起来,这条路纵使不常走,云嫣也知没那么难走,她心底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她掀开车帘,一阵狂风骤起,沙尘扑面,把云嫣的眼都蒙住了。 很快,马夫一声凄厉的喊声,直直从车前的横木上摔了下去,一把刀架在了云嫣脖子上。 云嫣感觉背后也是一凉。 一把匕首对准了她的背心。 “云姑娘,没人告诉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140章 绰绰有余 耳边凉飕飕的声线,云嫣睁开杏眼,对上了一双极尽冷鸷无情的眼眸。 那日被楚霖放走,云嫣曾在车帘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废太子,清隽的容颜,称得上容色无双,但世人总是捧高踩低,三年永巷的折磨,让前二十几年前,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太子爷遭受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挫折,如今说是不成人样也说得过去。 “我记得,太子和荣王,互相视彼此为仇敌吧?”云嫣淡笑,娇艳的脸庞上是全然的镇定。 “哈哈哈,不过本太子视他为仇敌也没什么用了。”废太子笑道,他有一双很美的桃花眼,但桃花眼底所有的光都消失了,惟留的只有黯然,“毕竟谁能将皇位传给一个瘸子呢?” 云嫣这才留意到废太子的腿。 他武功绝佳,但却坐着轮椅,双腿僵硬,肌肉都是软趴趴的。 “太子若是信我,我可以帮你治好你的腿。” “哈哈哈哈,天下最好的神医成谷子,都说治不好,你只不过开了回春堂一个小药铺,就敢大放厥词,说你能治好太子爷的腿?” 开口的是一道沧桑的声音,不是废太子年轻的声音。 “成谷子?”云嫣想到 鬼医圣手,“您是成谷子?” 背后抵着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点,幸好云嫣穿着厚重的绒袄,成谷子的匕首尖锋也只刺破她的薄背一点皮,些微的痛意,并不难以忍受。 这冷漠的反击,源于云嫣对成谷子话语中殷然的期待。 “成谷子先生曾认识鬼医圣手吗?”云嫣回首看向成谷子,“鬼医圣手,曾是民女师傅。” “别套近乎,老朽和你师傅有联系,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更何况,老朽和鬼医圣手早就闹掰了。” 云嫣道:“成谷子先生不行,但不代表民女师傅不行。” 废太子开怀大笑起来,太残酷的经历让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冷意,看起来不近人情。 “世子妃是真聪明,见套近乎不成,就换成了挑衅,这就是见风使舵吧?” 云嫣没继续吱声。 “世子妃也真是狂妄自大,刚刚还说自己能治好。你师傅能治好,是你师傅的能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况你师傅都比不上成谷子,更遑论你?” “太子这样,想必也是想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云嫣直直望进废太子眼底,清晰看到了裹藏在阴戾和狼狈之下的 淡淡渴望。 “所以民女斗胆请求,如果我能治好太子的腿,就请成谷子先生去替肃亲王解毒,如何?” 成谷子笑了,笑得须发都抖个不停,满眼嘲讽,“太子殿下和肃亲王可是政敌,要老朽去救王爷的仇人,你白日做什么美梦?” 云嫣没搭理成谷子,反倒看向一直未开口的废太子。 “肃亲王和荣王不一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依太子您的能力,应该知道肃亲王是怎样中毒的吧?” 废太子斜睨她一眼,“你倒是聪明,那日见到孤与荣王对峙,就知道本王和他不对付,还企图利用这点,将对手变成盟友。” “盟友民女可不敢高攀,只是希望能和太子站在一条战线上,免得夹在荣王和您之间。” “你真能帮本太子治好残腿?”废太子看向云嫣,“你可知晓,本太子的腿是怎样废的?” 云嫣轻道:“民女刚刚看过,太子您的双腿怕是断了筋脉。” 她稍稍抿唇,又补了一句,“若是孤女说错了,还请太子原谅。” 废太子正色,稍稍抬眸看向云嫣,“你倒是坦诚。” “今日便放你一马。”废太子收了刀,看 向云嫣,“三日后,永巷,希望世子妃能够准时。” “谷子,放下匕首。”废太子道:“咱们和世子妃现在是盟友,若是惹恼了她,本太子的腿可没有保障了。” 成谷子冷哼一声,老头子瞬间变成了小孩子,“太子这么轻易就信了?” “谷子,死马当成活马医,没听见世子妃的话吗?” 废太子放下话,成谷子就跳下马车,去推废太子的轮椅。 “废太子,拿命来!” 云嫣霎时蹙眉,回眸看向车厢的方向。 差点忘了,除了成谷子,里面还有另一个滥竽充数的年轻大夫。 年轻男子的剑刺向她的面部,云嫣来不及躲闪,身后成谷子突然出手,将一把毒药粉扫向年轻男子。 他当即被迫倒在地上,捂着眼痛不欲生。 成谷子冷哼,“还是学医的,你师傅没教过你怎么用毒?” 云嫣赧然,“多谢谷子先生,师傅确实教过,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得师傅。” 成谷子踢了踢地上的男子,“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手上有茧,荣王那是派不出人来了吗?” 地上男子哀哀呼痛,闻声呲牙咧嘴讥讽道:“对付一个瘸子,是绰 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成谷子脚碾在年轻男子手上,“老朽也会武功,你确定要和老朽切磋一下?” 云嫣站在一侧,突然感觉自己真是眼花了。 凭她,只能看出假的练家子,真的练家子,怎么可能让她看出来? 却见成谷子脸色一变,俯身蹲在挣扎的年轻男子面前,“想死?那可不行,荣王没得手,回去不得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成谷子给他服下一个药丸,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材质。 那本来面色青紫的年轻男子,脸色又红润起来。 昨晚踢了年轻男子一脚,又给她点中穴位,“三个时辰后穴位自动解开,你就先在这深山老林里好好休息吧。” 废太子和成谷子离开后,云嫣回了肃亲王府。 临近府门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往后退。 “你现在才回来?荣王派去肃亲王那里的细作,你见到了吗?” 是顾铮! 这么晚找过来,原来就是问她细作有没有潜入肃亲王府,伤害顾淮。 “夫君这么晚过来,是政务不忙吗?” 云嫣很快镇定下来,挥手隔开顾铮,他手上没用力,云嫣很轻易就推开了。 第141章 一干二净 “世子妃可听说攘外必先安内,比起政务,我更在意世子妃红杏出墙后跟奸夫相处如何了。”顾铮话语尽带嘲讽之意,仿佛自己被云嫣带了绿帽。 可云嫣心头冷嗤,她被迫委身顾淮,为整个康王府操劳,最后还不是被顾铮和他那好“表妹”联手弄死。 想到这儿,云嫣心里一片凄冷,说话愈发凌厉,“托夫君的福,肃亲王现在遭了歹人毒手,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顾铮懒得理睬云嫣心情,只在意顾淮命不久矣,心里一喜便放开云嫣。 这下云嫣猜测,顾铮作为荣王爪牙,明面上是要伤害小皇子,实则是为了伤害顾淮。 “他现在身体每况愈下,给不了你名分,还让你费心费力伺候他家姨娘,裕国公之女还真是下贱至极。” 因男人恶劣的占有欲,顾铮虽不喜云嫣,但更厌恶其跟其他男子苟合,如今被他抓到了机会,便想恶心云嫣。 云嫣没料到顾铮如此小肚鸡肠,“妾身方才只是说笑,王爷身子安康,防得住病,也防得住心思歹毒的贼人。” 云嫣冷目微瞪,目光如银月余辉将顾铮阴谋和龌龊照的一干二净。 顾铮被揭了遮羞布,心里怒不可遏 ,“顾淮那家伙护不了你,荣王现在视你为眼中钉,过不了几日就会派杀手行刺,你要是能让荣王的人进府监视顾淮,活下去的几率恐怕大上不少。” 云嫣却不将顾铮所说放在心上,“妾不想帮荣王。” 顾铮气急而笑,反夸奖起云嫣铁骨铮铮。 云嫣还未诧异,就再度被顾铮捂住嘴巴,锁住脖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帮我和荣王活下去,帮他就去死。” 顾铮的手指在云嫣纤细的脖颈上缓缓握紧,将白皙的皮肤勒出几道红痕。 云嫣没料到顾铮打算直接杀她灭口,霎时间挣扎不断。 发丝垂落,云鬓凌乱,云嫣姣好的脸面因缺氧而更加红润。 顾铮不自觉有些口干舌燥,他竟发现自己对往日看不上的糟粕之妻有了别样的欲望。 正当顾铮愣神之际,云嫣使出十二分劲咬住顾铮手掌,势要撕扯下一块肉,顾铮掌心血流不止。 顾铮立马将云嫣甩开在地上,云嫣捂住发紫的脖子,面露鄙夷:“叫我帮你?做梦去吧。” 顾铮却一言不发,冷漠盯着云嫣,手却缓缓生下腰间所别的剑器。 云嫣心头一跳,顾不得其他,扯开了嗓子便大喊救命。 顾铮 刚挥刃就被刚来的追风青冥二人用剑鞘抵住。 三人缠斗一瞬,顾铮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便将利剑入鞘,恢复和气脸色。 追风冷冷答道,“此处是肃亲王府,但还请世子先回去歇息。” “这不是行刺,是本世子在管教不听话的内人。”顾铮笑容满面,目光锁在云嫣身上。 云嫣自觉被毒蛇缠身浑身发冷。 青冥冷哼,“世子妃已经和世子爷提了和离,不知世子爷到底是在高傲什么呢?” 青冥性子爽快,说话也直来直往,云嫣本以为习惯,结果听到这话,脸色又不由发烫。 而顾铮也脸皮发红,只不过是被气得还是被羞辱的,就不从而知了。 “肃亲王喜欢夺人之妻,好生不道德。” “世子不要诽谤官家,小心落得罪名。” 要知宸贵妃早些年和顾淮情投意合,谁料官家出了手,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夺妻之人,顾铮这话反倒是打了官家的脸面。 “世子再不走的话,卑职可要请王爷出来评理了。” 顾铮闻言拂袖离去,云嫣却觉其落荒而逃,不禁笑出声。 此时刚来的蓁迭见云嫣衣着凌乱,颈部掌痕发紫,心疼落泪。 云嫣赶忙出声安抚,蓁迭 这才止住泪,说起顾淮要见她。 云嫣随意拿纱布裹住伤痕,踏着盈盈月色步入珠帘中。 屋内弥漫着草药味,云嫣轻嗅,闻出是自己开给顾淮的药方,心下放松了些。 顾淮向云嫣招手,云嫣乖巧靠近,发现案桌上的药碗已被喝尽,思索明日要叫堂里的小厮再送几袋草药。 此时顾淮修长苍白的手指撩开纱布,将颈部淤血伤害暴露无遗。 顾淮眉头紧皱,眸中藏尽了怒意,“世子妃也不知躲。” 云嫣却忙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踉跄跌倒,顾淮伸手扶住。 云嫣自觉被药香扑了满怀,抬头便见顾淮紧绷的下颚。 “你怕本王会跟顾铮一样?” 云嫣摇头否认,“妾只怕污了王爷的眼睛。” 云嫣没有撒谎,这天地之大,只有顾淮一人能保住她性命,但凡顾淮对她心生一丝杀意,她都活不过明日。 所以云嫣对顾淮一向本分,尽心尽力做好“替身”。 可顾淮却不领她的情,反问她会不会去投废太子。 “宫里的宦官,原先都是正常男子,没了根后就会性情大变,酷爱折磨人。” 顾淮放开怀中的云嫣,自顾自说起了其他,一向聪明的云嫣揣摩不出顾 淮心思,只能小心询问。 顾淮拧起细眉,指节敲了敲云嫣的额头,眉目中露出一丝嫌弃,“蠢笨如猪。” 云嫣撇了撇嘴,不敢反驳。 “废太子此人被废前光风霁月,性格温文尔雅,自从双腿断后整个郁郁不振,这种人就如宦官一样,内心阴暗不由人知,你若是投他,恐怕日后都不知怎么死的。” 云嫣听进顾淮的劝言,默默将其好意心领。 “你不许和废太子,顾铮等人再见面了,这几日就待在王府里。” 云嫣想起永巷之约,脱口而出不字。 “妾近日有要事要做,不能留在王府。” “你的要事是指和别人在永巷会面吗?” 此话一出,云嫣哑口无言。 “你就不能留在王府吗?” 云嫣恍惚从顾铮话语中听出一丝恳求,随即又笑自己痴心妄想,自觉顾淮是怕自己把机密抖出,便跪下朝顾淮发誓不会背叛他。 不料顷刻间,顾淮吐出一口鲜血,溅红白衣。 云嫣慌忙叫来追风和青冥,又为顾淮擦血熬药。 等到顾淮气血恢复,已是夜深。 顾淮见云嫣伤口未愈,汗水满脸,心 第142章 断骨之痛 三日之期到来,云嫣按照约定,孤身一人前往永巷。 这囚龙之地格外寂凉,断垣残壁遍野,云嫣可想象不到当年风光无限的太子爷被打入此地的画面。 成谷子从暗处走出,示意云嫣紧随他。 成谷子习武多年,步伐稳重快捷,寻常女子很难跟上其步伐,云嫣一路虽累,却不曾开口,咬牙跟到了废太子居所时,额角已冒出粒粒汗珠。 云嫣踏入青石板铺成的地砖,浓厚的阴冷袭来。 这处房屋位置极地,又隐蔽在各个高大巷中,阳光极少照入其中,白日里也只能点蜡。 等到成谷子将烛火点燃,云嫣由此看见屏风后枯坐的冷玉男子。 废太子勾唇一笑,“世子妃近来可来?” 云嫣心里嘲废太子和顾铮这二人一样,都是虚伪家伙,只会明知故问。 云嫣秀手将颈处纱布解开,露出已消大半的伤痕。 废太子细眉拧捏,眼里微光破碎,满是心疼之意,“都怪我弟弟不会管教下属。” 说罢,还想用伸手抚摸,被云嫣急忙避让。 “虚情假意的话还是不要多说,免得耽误了殿下的大事。”云嫣眼波流转,目光不 离废太子残废的双腿。 云嫣直接命令成谷子找来笔墨,将药方子所需的药材一一写下。 成谷子虽不愿给这女童打下手,当为了主子的双腿只能暂且忍下。 药材很快被暗卫寻来,云嫣又吩咐成谷子搬来浴桶和烧热水,成谷子瞬间明白云嫣要用药浴之法。 “殿下双腿断后,幽居极阴之地,伤口处吸入不少寒气,只有将这寒气用药浴逼出,才能好进行下一步治疗。” 一炷香后,云嫣把手指伸入黑漆漆的浴桶中试水温。 “殿下还请脱衣入浴。” 废太子在成谷子的搀扶下褪衣步入浴桶中,消瘦的身体慢慢被黑水裹挟。 云嫣则背对着屏风,怕瞥见这废太子的玉体。 不过多久,浴桶之中传来废太子的阵阵惨叫之声,成谷子立马着了急,要将废太子从浴桶中扶出。 云嫣立马喝道,“要是不想你主子拖着断腿过活一生,最好别动他。” 成谷子见废太子青筋暴起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容,忍不住动怒,“你不会是记恨殿下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所以故意在药方中故意加入制痛的药物吧?” 云嫣只觉成谷子护 主心切被冲昏了脑子,不禁嘲讽,“你也是医道的领头人,怎么不知道断骨重生,凤凰淬火的道理。” 正当成谷子还想出口,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响起。 “这点痛比起永巷三年的岁月,我还能受得住。” 云嫣知晓这药方子的痛苦堪比十指皆断,听废太子这么一说,心里不自觉生出佩服之意。 而废太子将唇齿咬破,鲜血染红苍白嘴唇,刺痛早已将神识折磨不清,脑里快速闪回各种画面,快乐痛苦的皆有,最终目光摇摇晃晃落在了屏风外那道模糊清丽的身影上。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废太子从浴桶中踉跄起身,被婢女请去内室换装。 等收拾着装后,废太子拄着木拐出现在云嫣,脸上罕见出现血色。 “过阵子,我会让成谷子跟你去肃亲王府的。” 云嫣只让废太子信守承诺,随即转身离去。 不料刚出永巷又撞见了成谷子,成谷子对着云嫣写出的药单细细研究,“这药单上的,玄珠草分明不用加的,所以你的确是想让殿下多尝一次断骨之痛。”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废太子的双腿还需要她的 药粉继续疗养,云嫣不相成谷子会对她出手。 一道掌风呼啸而过,云嫣腹部受击,下意识张口咳嗽,不料被塞进一颗药物,被迫咽了下去。 “这颗毒丸,是我平常制作的玩物,吃下者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会浑身发痛一段时日。” 等到云嫣回到王府,指间传来麻意,应该是毒效要发作,打算先和顾淮报平安,随后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一天。 云嫣始终找不到顾淮踪迹,只能暂且先回寝室,结果在路过梅园时,撞见抱着小皇子赏梅的顾淮。 云嫣上前向顾淮问好,并没透露具体事情,顾淮只是冷面点头,不再多言。 云嫣瞥见锦裹中的小皇子面色红润,早已脱离中毒迹象,便忍不住询问,“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将小皇子送回宫中。” 这句话却触碰到顾淮的敏感点,他将小皇子还给旁边的婢女,逼问云嫣,“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他死吗?” 云嫣只觉把小皇子送回官家身边能受到更好的保护,毕竟顾淮如今身患剧毒,还要对付废太子荣王两方势力。 不等云嫣辩解,顾淮就伸手掐住云嫣的脖子。 炽热 的怒火映入云嫣眼眸,把她的心浇凉。 顾淮会因她一句把小皇子送去宫内而暴怒,恐怕真如传闻所说,小皇子或许就是顾淮和宸贵妃私通生下来的孩子。 云嫣后悔说出那句话,也后悔自己在顾淮面前摆清自己的姿态,恐怕在顾淮眼里,自己成了想害死他和白月光爱的结果的妒妇。 云嫣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想拼命挣扎,可身上的毒药让她手上无力。 顾淮连忙将云嫣甩开,云嫣跌落在满是落梅枯枝的泥地里,玷污了她上好的衣裳。 “……咳咳咳!”云嫣捂住脖子,拼命咳嗽,视野也被咳嗽带出的点点泪水模糊视野。 顾淮身影逐渐与那晚的顾铮渐渐重合,云嫣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怎么不还手?” 顾淮说出这句话时,云嫣只觉得好笑,她怎么敢对金枝玉叶的顾淮还手,自己要是动了,顾淮身后的暗卫便会将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云嫣只能自嘲,“妾今日中了毒,身体有些瘫软,自然不能如愿挣扎,妾还要多谢王爷饶妾这贱命一条。” 云嫣强忍身上剧痛,扶着梅树缓缓起来,身上是扫不尽的落魄。 第143章 左右逢源 云嫣的身影在枯梅中袅袅前行,被初露打湿的衣摆紧贴腿部,而眼角通红又倔强的眼神时刻在顾淮眼中回荡。 顾淮抓住了云嫣的手,竟发现她如此清瘦,手腕细的可怕,自己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云嫣不知顾淮的反常举动,勉强勾起笑颜回应。 “谁对你下了毒?” “王爷不必为妾这等卑贱之人费心。” 云嫣只觉浑身发痛,只想会锦绣被袄里好好歇息一宿,实在不想在寒风凛冽的梅园与顾淮争闹。 可顾淮势要问个清楚,伸手掰住云嫣的下巴,与其直视。 顾淮布满厚茧的指腹在云嫣下颚摩挲,丝丝异感将云嫣从恍惚中拉出。 “是废太子。” 云嫣脱口而出。 顾淮松开对云嫣的桎梏,转身用高挑的身影背对着她。 他没打算为云嫣复仇,更不会提安慰她,反倒是问起了其他。 “你和废太子做什么交易?” 云嫣自以为知晓顾淮的心结,摇头否认,“我和废太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易,是我自作主张去了永巷。” 和主子对头的人会面,怎可能会清白而退,云嫣也知直接解释太过苍白, 便向顾淮发誓 “我发誓,我永远忠于王爷,不求下世,至少这一世永远会站在王爷身边。” 云嫣这番话说的真切,再加上她那副被疼痛折磨到虚弱的脸,更让人怜惜信任她。 可顾淮偏要回首看她有几分真诚。 “你要是背叛本王,后果不会比任何人好。” 顾淮言出必行,可云嫣绝不会背叛顾淮,至少在这段时间不会,因为她和顾淮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还需要借替身这个身份做更多前世没做到的事情。 “还请王爷及时喝药,保重身体。” 云嫣体贴提醒顾淮,暗示顾淮比起她的事情,更应该在意自己身体。 顾淮虽患重病,却十分不在意,以往百草堂送来的草药都被搁置在一旁。 自从云嫣来了王府后,在其每日的紧盯之下才会按时喝药,只不过近日又闹什么脾气似的,竟叫府医停了药。 这些云嫣找顾淮之事,遇见府医抱怨,这才得知此事,所以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了一句。 “妾身已叫府医恢复日后煮药,每日会暗示送到王爷寝居。” “你既给废太子医治废腿,又给本王治疗毒疾,究竟是好为人医,还 是左右逢源攀高枝?” 云嫣笑眼盈盈,“妾只攀王爷这朵雪莲。” “所以你嫉妒宸贵妃,因而记恨上了小皇子?” “妾是萤火,怎敢与明月比光辉,而将小皇子送入宫中之话,的确是妾的失言,但妾并非想要害小皇子,妾比任何人都希望小皇子更好。” 云嫣发自肺腑说出这番话,也不管顾淮信不信,随后又行了礼,准备身退。 此时一位官服男子被仆人请到了梅园内,云嫣识得此人。 是王远,是顾淮的幕僚心腹。 云嫣之所以知晓这件事,还是从青冥口中无意探出的。 此时王远一脸急色,快步走到顾淮身前,低声说了好几句话。 顾淮听后虽面色不变,可云嫣明显感受到其怒火在体内熏陶,显然是风暴前的风平浪静。 二人似乎要出门办事,临走前,顾淮却瞥见被婢女抱着的小皇子。 顾淮示意婢女将小皇子抱给云嫣。 云嫣接过小皇子时还在愣神。 回神后,立马问道,“王爷,你就怎么把小皇子交给我了?”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顾淮一声冷哼,提起云嫣方才发的誓言,“你不是说比任何 人都想要小皇子好吗。” 虽然云嫣是这样说的,可她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这时候把小皇子扔给她照顾,云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可是……”云嫣还想辩驳,但顾淮毫不听她解释,出口威胁,“本王回来后,一定要见小皇子安然无恙,不然你就别想走出这个王府了。” 顾淮说完这番话后,拂袖离开。 云嫣看着怀里粉雕玉逐的小娃娃,不自觉叹气,泄气般戳了戳小娃娃柔软的脸蛋。 小皇子咯咯笑起来,小手反倒握紧了云嫣的手指,好似想同云嫣一番亲近。 小皇子之母困于行宫,父亲则束之高堂,始终不见其态度,不由让云嫣共情。 云嫣回想前世种种,不由自言自语说道。 “护你一人,我还是够格的。” 云嫣抱着小皇子回到了宅院,蓁迭见云嫣怀里抱着小皇子一阵慌乱,走近又见云嫣浑身泥泞和伤痕,眼里满是心疼,立即叫婢女抱去小皇子,自己给云嫣擦身更衣,又请人去府医处要来膏药敷伤口。 云嫣怕小皇子哭闹,叫蓁迭去盯着,蓁迭却毫不在意,“小皇子哪里有小姐贵重,我的使命是护着小姐,而不 是护着其他人。” 云嫣听到这番话不禁失笑。 等到云嫣收拾好自己,泄力般倒在被褥之中,蓁迭这时才把小皇子抱来,夸奖其乖巧得很。 云嫣命人再搬来小塌,让小皇子放在自己身边看管。 这通忙活已至黄昏,云嫣看着身边小塌上的小皇子,这才拖着疲惫身体入睡。 等到醒来已是明日晌午,云嫣算来发现自己睡了已有七个时辰多,浑身疼痛消退,只剩下酸麻,看来药效已过。 转头却见小塌上没了小皇子的声音,立即喊声叫来蓁迭。 蓁迭立马抱着小皇子进屋,称是抱着其找乳娘喂奶去了。 云嫣看着安然无恙的小皇子,这才安心。 小皇子扑腾要云嫣抱,云嫣便将其抱入怀中哄睡。 等到小皇子睡去,云嫣这才问起顾淮。 按理说顾淮出去办事,理应回来了,可蓁迭却称王爷来信,说是去了城外,估计得再要一段时日才能回府,并且嘱托云嫣暂管府中事务。 云嫣没料到顾淮这么信任自己,虽然只有几日,但的确把管府职权交由自己手中。 难不成他真信了自己昨日发的誓言。 霎时间,云嫣心里五味混作一坛。 第144章 绫罗绸缎 云嫣游神时,蓁迭让婢女端着一盘绫罗绸缎入屋内。 “这是王爷清早送信回府叫我来取的,说是要给弄脏小姐衣物的赔礼。” “那林姨娘的手下婢女路上见我去取这绸缎,还想着阻拦偷取,结果被管家劈头盖脸训斥一通,说是王爷亲口嘱咐。” 蓁迭说完这番话,一脸骄傲。 云嫣无奈轻笑,夸奖了蓁迭办事得利,心里却对此事毫无波澜。 她从来没想和林姨娘作对,林姨娘暗中耍这些小把戏也没用,顾淮的欢心从来不在她们二人身上。 云嫣则掀开素白床帘,洗手挑起一条芍药刺绣。 她想顾淮这种人喜欢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叫人又爱又恨。 可顾淮这次送的礼看似华贵,却十分没有诚意。 云嫣素来喜欢穿淡雅衣物,虽是好布料,却做的不显山露水,只有懂品了的人看了衣角刺绣才会夸一句好绣娘。 可顾淮送的这些华贵非常,一看就是那位在宫内集百娇万宠于一身的官家女人才会喜欢的。 “放柜内藏起来吧,别脏了这些衣物。” 等到夜晚,室内燃起数盏灯火,摇曳烛光在云嫣无暇的脸上晃动,她没等来顾淮 回府,不由自主猜测顾淮是否被荣王的人袭击。 青冥在黑暗处冒出,让云嫣稍安勿躁,“王爷武功高强,那些贼人不敢随意对王爷出手。” 此时室外掠过一声嘹亮鹰叫,云嫣以为是顾淮让惊雷送信,便踏着月色出门。 云嫣抬头便见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飞鹰停在屋檐处,用硫黄色的鸟瞳盯着她。 惊雷双翅张开,直直朝云嫣袭来,云嫣下意识抬手挡住。 结果惊雷飞到云嫣肩膀,收敛了翅膀落下,利爪甚至没划破衣物。 惊雷虽亲人,却野心不减,鸣叫几声,露出左爪下绑着的书信。 云嫣小心翼翼将其取下,展开却不见顾淮的一手入木劲字,反而是女子的闺房小篆。 写信的人语气跋扈,絮叨自己对顾淮的恩情,而后又换了一副可怜语气,细细写了荣王与她之前的交情,希望顾淮能与帮她前线,与荣王见上一面。 云嫣瞥见信尾处的落款,已知是困于深宫的宸贵妃,只是云嫣不知荣王与宸贵妃之间究竟有何交情,竟不惜如此得罪顾淮。 此时青冥好奇书信内容,开口询问,云嫣只是将信件收入怀里,淡淡道,“王爷 不在府中,来信让我小心荣王刺客入府行刺小皇子。” 青冥听后,便去加强府内防卫,以防真有云嫣口中的刺客闯入。 回到洛神苑,云嫣将书信藏入衣柜深处的锦绣绸缎内,想着到底该不该给顾淮看,小榻上睡着的小皇子却嗷嗷苦恼,甚至将睡前喝的奶水吐出,险些咽死自己。 云嫣赶忙叫来府医和蓁迭,忙活了好一会才好。 “小皇子是受了惊。”府医摸着胡子得出了这个结论。 等到众人离去后,云嫣幽幽看着熟睡的小皇子,喃喃自语,“你是在怕我害你娘亲吗?” “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亲眼看了你出生,不管你的父亲是不是顾淮,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窗外下起细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窗棂上。 寒风吹入屋内,云嫣怕小皇子受寒,便起身关窗,结果隔窗望见独立于云雨下的男人。 云嫣撑起油纸伞过去,将伞举高,盖过男人的头顶,为其遮蔽雨水。 “王爷是来看小皇子的吗,他现在已经睡了。” 顾淮紧闭嘴唇不答,伸手去触云嫣的颈部,发颤的指尖抚摸伤痕后向上轻移,深邃的目光摇摆不定,直 到整只手覆上云嫣的脸庞。 云嫣胸口急跳,血液急流,脸颊甚至很快变红,顾淮之前看她,从没像今天这么眷恋,她以为顾淮是因为被之前的照顾感动。 也想到了宸贵妃。 他是把自己当成替身了吗? 云嫣脸色一白,因怕打断顾淮美妙幻想,惹了对方烦恼,便安静不动,任由顾淮摆弄。 低沉的喘息声在云嫣耳畔响起,云嫣顺势闭上双目,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在嘈杂的落雨声中,顾淮的声音响起,“我不是来见谁,我是来见你。” 云嫣还未反应,顾淮便直直倒在雨水中。 “王爷,王爷?!”云嫣叫了几声发现顾淮没反应,也不管被淋湿,丢了油纸伞,跪下摇晃顾淮身体。 云嫣逐渐焦急, “顾淮,你醒醒。” 当顾淮依旧紧闭双眼,似乎彻底晕死过去,云嫣此时才发现顾淮脸上浮出一层怪异的红色,嘴唇却发白。 这种面相一般是中毒才有的,云嫣顿时想起顾淮这几日停药,便俯下身为其把脉诊断。 不出云嫣所料,顾淮毒性蔓延至肺部,再加上淋雨受凉身体发热,肺部的情况更加糟糕。 幸好顾淮 习武内力强大,勉强抑制住毒素没往心脉进去,否则现在躺在云嫣勉强的就是一具尸体。 云嫣勉强镇定下来,她回屋叫来了蓁迭和追风等人,将顾淮送去了府医处,随后又亲自熬了药浴,帮顾淮驱除寒气。 顾淮身上湿热气息很快褪去,只不过人依旧没清醒过来。 追风和青冥跑起质问王远,究竟是什么促进顾淮毒发,而另一边的王远被两个气势汹汹的暗卫吓得双腿发抖。 蓁迭为了照顾小皇上先回洛神苑了,只留云嫣留在府医处照顾顾淮。 云嫣坐在其病床旁边,趁其昏迷不醒,故意捏着顾淮的脸乱拽泄气,“叫你按时喝药,这下好了吧。” 云嫣只觉手感十分棒,不禁手下多加了把劲。 此时,顾淮猛然咳嗽几声,吓得云嫣收回手。 云嫣悄悄再抬眼,发现对方依旧昏睡不醒,悬着的心又放下来。 看着顾淮脸上被自己掐出的红印,还有雨夜顾淮的那句话。 顾淮还不能死,她还需要借助顾淮的力量去对抗顾铮。 所以云嫣会尽自己全力去帮助顾淮。 云嫣如此一想,又觉自己为顾淮付出如此之多。 “遇上我算你好运。” 第145章 千金难求 屋外细雨停歇,丝丝晨光照入湿冷屋内,可顾淮依旧轻咳不止,云嫣再度为顾淮探脉搏,发现体内作为屏障的内力渐消,体内的毒素更加汹涌澎湃。 照云嫣的经验,顾淮再得不到医治,就等着明天收拾出殡。 追风带着浑身朝露进来,见顾淮依旧昏迷不醒,担忧愈发浓烈,“我没从王远处问出话来,似乎这毒是突然发作的。” 不是被人下药催动,就是中毒者自身情绪波动激烈,从而没留住神催动内功抵御,让毒素趁虚而入。 云嫣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宸贵妃,她在想三年前的宸贵妃究竟是有何魅力,让顾淮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但此时还不是编排顾淮的时候,云嫣给顾淮拉了拉被褥,对追风嘱咐,“我出门办个事,你替我看好王爷。” 清晨街上都是挑着扁担进城池卖农货的村民,有的见云嫣这类贵女独自出街,好心提醒,“我来街坊时,看见一群仆役去城西那儿,小姐要是想去城西,还是多带几个随从。” 城西朝阴,居民稀少,不可能会有大批大批仆役大清早前去办事,更重要的是,城西深处就是永巷。 云嫣心生警惕,随手给农户打赏了几 粒银瓜子,又去跟卖菜女买件外披破烂衣,往脸色摸了几把灰,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农妇。 云嫣进入永巷,果真发现几个异常之处,又趁监视的人不备,溜进了巷内。 成谷子给云嫣开门时,险些没认出这个农妇是称以美貌威视京城的裕国公之女,还想打发了他。 幸好云嫣那双清澈凌冽双眼,让成谷子认了出来。 云嫣换下身外裹着的农妇手织袄衣,用清水随意洗了把脸,恢复了往日清冷模样。 “殿下的腿好了吗?”云嫣问道。 “能站起身,却不能长时间走路。”成谷子如实回答。 云嫣又像那日那样,在书桌上随意翻找笔墨,大笔一挥在白纸上写下一串所需药物。 “殿下腿骨虽被接上,但其中裂开的缝隙还需他法。”云嫣说完这句话,便把笔墨未干的药单扔到成谷子脸上。 照成谷子这顽童脾气,铁是要与云嫣大闹一番,可这药单千金难求,成谷子结过后看了一遍,便着急嘱咐属下准备药物。 云嫣随意坐在椅子,始终不见废太子身影,便问,“殿下被废后就喜欢睡懒觉吗?” 云嫣话音刚落,身着素白里衣的废太子坐着轮椅出现,他一 改忧愁面容,眉目间尽是春风得意。 “看来妾身的药方的确帮到了殿下。” 废太子对云嫣笑脸盈盈,“幸得云姑娘帮助,要不然我这腿还不知何事能接起来。” 云嫣也不想继续与废太子周旋废话,只问成谷子药物准备好没。 像云嫣这么光明正大甩废太子的脸色的人的确是有,当活下来的却少,可废太子这种心里扭曲的人却并未对云嫣生出什么怒意,反倒是更加欣赏云嫣。 毕竟世人对有才之人更加宽容。 云嫣这次精力给废太子下毒手,按照师父所给的医谱,给废太子针灸治疗。 半个时辰过去,云嫣额头溢出汗水,遮住视线,下意识抬手去擦拭汗珠,眼前却被递上一只绣着竹叶的白帕。 云嫣顺着手帕看去,是废太子递出的。 废太子见云嫣没有反应,便自作主张为其擦拭脸上汗水。 手帕上有着废太子独特的熏香,可云嫣却不自觉想到顾淮身上的药味。 “多谢殿下。” 针灸很快结束,云嫣将银针收回布囊中,而废太子难掩激动下地走路,步伐虽缓慢,却与常人无异。 “殿下断腿多年,如今行动无碍,但总归不能恢复到完美,恐怕 日后疾步练功最好不要用上双腿,只不过日后多加调养,还是能恢复如初。” 废太子收敛情绪,好好夸奖了云嫣一番,云嫣此次前来却不是为了要听这些表面话。 “殿下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承诺吗,如今肃亲王毒发,妾想请成谷子前辈前去医治。” 废太子却没回复云嫣,反而走向窗户旁,将紧闭许久的纸窗打开,“我这人最是惜才,不愿看有才之人自取灭亡。”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云嫣听到废太子此话,脸色冰冷,“谁为贼,我怎会不清楚。” 废太子轻笑,“肃亲王当然非贼,只是日后就不知如何了。” “顾淮是我的主子,殿下在我面前如此编排他,岂不是要置我于不义。” “是我失言,还请云姑娘见谅。”废太子虽是道歉,可脸上并无一丝诚意。 云嫣直接开口要人,“今日成谷子必须跟我去一趟肃亲王府。” “如果我不去呢?”成谷子说。 “你以为你是真孩童,喜欢玩失信撒谎这套?” 成谷子被云嫣此话呛住,想不出辩驳,只能置气不去。 云嫣便把目光移向了置身于世外的废太子,面色露出嘲讽神色。 “没想到 ,当年名满京城,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在永巷待了三年就成了流氓无赖。” 废太子露出失落神色,仿佛被云嫣这话伤到了,“三年的时间,可以把任何人逼成魔鬼。” 云嫣很想辩驳废太子,三年时间飞过,只有他这种利益熏陶的人才会变成魔鬼。 废太子似乎看出了云嫣的不耐,便松口让成谷子去救顾淮。 有了废太子的点头,成谷子再怎么不愿,也只能答应。 “我的针灸在后院,你需要等我一会。” 云嫣不愿与废太子多待一会,说是担忧顾淮,便先走一步,在王府等成谷子过来医治。 可走回街坊后,云嫣这才想起忘记提醒成谷子永巷周遭被人埋伏。 云嫣转念一想,成谷子武力高强,对付那群虾兵蟹将绰绰有余,便懒得折回去提醒。 等到云嫣回到王府,发现顾淮依旧昏迷。 “没有人过来唠叨吧。” 追风如实回答,“林姨娘来过一次,被我拦在外面。” “你做得很好。”云嫣又怕追风误会,便又补了一句,“我是排挤王爷身边的人,只是这时候,我怕人多眼杂。” 第146章 魂归西天 而另一边的成谷子被从暗处走出的一众黑衣仆役堵住了去路。 成谷子只一眼就看出这群人脚步不稳,分明是从街坊掏来的一群阿猫阿狗。 这群乌合之众撑死吓唬平常百姓,对付武林人士根本不够格,更何况是成谷子这种内力极其高深的强者,他瞬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派你们来堵人的人,未免也太瞧不起老夫了。”粗气从成谷子鼻腔哼出,显然是不屑的。 众仆役对视一眼,似乎不把成谷子的话听进去。领头的话语中带着数不尽的嚣张。 “这种老头子还要我们兄弟一起出动,真是小题大做,小七,你一个人就够解决他了吧。” 领头羊说罢,旁边一个细高青年摩拳擦掌。 成谷子额角青筋暴起,抬手就是一阵内力聚成的掌风,一下子就将面前多个拦路人扫到。 成谷子的真实实力露出,那群人脸色转为戒备谨慎,却不见胆怯之意,这点到时让成谷子欣赏。 只不过此时成谷子与他们较量,瞬息间几个来回就将他们打倒在地,不料其中却碰到了硬茬子。 “你隐藏了实力?”成谷子看着接住自己一掌的领头羊,有些不可置信。 领头 羊内力爆发,直接将成谷子逼退。 二人跃起在空中打斗几番,几乎旗鼓相当。 只不过领头羊或因内力比不上成谷子深厚,很快就露出破绽,被成谷子击倒在地。 成谷子冷哼一声,“今日我不杀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他再派细作,我就去他府里亲自取他项上人头。” 成谷子拂袖离去,却不见扶墙吐血的领头羊眼中露出得逞的神色。 云嫣得知成谷子已至王府内,便将其请去了顾淮疗伤处。 “你路上没被什么人埋伏吧?” 成谷子显然不想提及差点败于他手之事,随口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云嫣便真以为是一群小细作,便不再追究,细细将其顾淮如今情况。 成谷子听了云嫣概述的病况,又亲自把脉观察了一番,得出结论。 “要先用针灸逼出其体中真气,在慢慢将毒素导出体内。” 说罢,便从衣内掏出一个素白锦布制的针灸包裹,打开来亮出一排排细亮金针。 行医之人平常用的皆是银针,银针遇毒则黑,只有道术极高的医者才会用质地偏软的金针彰显身份。 成谷子用内力震动金针,为其消毒,随后捏起一根要刺入 顾淮咽喉处。 但在成谷子内功激荡之际,云嫣嗅出空气中微弱的怪异气味,似乎是毒素挥发的气味。 “等等!” 云嫣呵止住成谷子,阻止其扎针。 成谷子一脸不耐,“怎么了?” “你知道我师父当初为何收我为徒吗?” 成谷子怎么知这师徒之间的密事,用看傻子的眼神望向云嫣,云嫣叹气解释,“我嗅觉异常,可以嗅出常人闻不到的气味,可以在万种草药中取出任意一种,也可以十步外闻出毒气,所以她才收我为徒。” 成谷子脸色沉沉,似乎意料到云嫣要说什么。 “如今我的鼻子闻出了你的金针出了问题。” 成谷子向来自负,不信自己一直随身保管的金针出了问题。 云嫣便让追风出去抓只兔子,捏起成谷子的金针扎入其体内,兔脚顿时扑朔不止,半晌过去,魂归西天。 见兔嘴流出的黑血,成谷子这才相信自己的针被下了毒。 追风见后拔剑指向成谷子,把其认作害自己主子的敌人,成谷子心里烦躁直接一掌打退追风,云嫣怕二人打斗,赶忙拦在二人之间。 “不是我故意下毒。”成谷子解释。 云嫣也知成谷子再怎么 任性小孩子脾气,也不会辱没医者的名声。 成谷子立马回想起那群堵住他的细作,脸色难看起来。 “是那群荣王派来的细作,他在与我打斗之事给我金针洒毒,难怪那时他会露出破绽。” 云嫣忍不住嘲讽成谷子阴沟里翻船,成谷子气急又与云嫣争闹。 二人争吵之间,顾淮重重咳嗽,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 云嫣顿时止住声,静静看着顾淮从床榻上爬起。 顾淮的眼神在云嫣身上徘徊了许久,随后又转到其他人身上,直至看见成谷子才顿住。 “成谷子,你怎么擅闯肃亲王府?” 成谷子双手抱胸,“如果不是云嫣请我过来,我还真不想踏入这破地方。” 云嫣赶忙出来解释,是自己请成谷子来救治顾淮,当日揭下重金悬赏的人也是成谷子。 “你脑子被人砸了吗,这种庸医也敢找来给本王治病……咳咳咳!” 顾淮本想嘲讽成谷子一番,不料毒素在肺部徘徊,又忍不住咳嗽,最后竟咳出一片夹着黑丝的血。 云嫣赶忙拿其手帕为其擦拭嘴角。 成谷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又回想起凌晨云嫣对自己主子爱答不理的模样,顿时忿忿不平 。 “肃亲王多年前还是驰骋疆场金戈铁马的大英雄,如今却成了要女人照顾的病秧子,还真是天妒英才。”成谷子语中无一丝惋惜,反倒是幸灾乐祸。 顾淮却不生气,反而同成谷子一样旧事重提。 “当年那鲁莽小将害得边塞神医一夜白头,如今落得这种缠绵病榻的下场,也是他应得的。” 成谷子听到此话,顿时气红脸,胡子都立了起来,指着顾淮“你,你,你”骂不出一声。 而在场的人,显然都知晓顾淮口中那鲁莽小将指的是自己,而看成谷子这幅激动模样,一夜白头的神医,恐怕就是成谷子了。 “五十步笑百步,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又是多年的旧相识,用不着互相冷嘲热讽,扯对方伤口,省得到时候疼的人不知是谁。” 顾淮因受伤,说话格外慢条斯理,却处处戳中成谷子心窝。 站在一旁不出声的云嫣得知二人竟是旧相识,心里有些惊讶。 听二人谈话的语气,云嫣想他们或许曾有交心片刻,会相互饮酒大谈世事,但只是不知他们二人之前究竟发生何种事情,一个将军身患重病蛰居京城,一个神 第147章 面不改色 许是被顾淮讽刺了一番,成谷子反倒冷静下来。 此时成谷子的金针是不能用了,云嫣只好将自己常用的银针暂借成谷子。 不料成谷子一脸嫌弃地捏起云嫣的银针,又观摩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这银针不够纯,一看就是乡野村夫打造成的,用这种针去治肃亲王爷,不怕把他治死了,找你问罪去?” 成谷子这语气不像作假,显然真的厌恶云嫣这破烂银针。 云嫣也知自己这银针并非什么贵物,能讲出什么名头来,只是去平常医馆买来的,但也没成谷子说的那么不堪。 “小女的银针的确配不上前辈尊贵的身份,但如今情况紧急,还请前辈将就着用。” 面对成谷子这种老顽童太久,云嫣都学会了放低姿态,跟哄小孩一样劝成谷子。 不料成谷子不依不饶,真是怕了这把银针脏了他的手。 如果世上再多成谷子这般人性的医师,死伤可要再翻几倍。 云嫣不禁头疼,如今要么叫人去重新铸造一把金针,要么就得去永巷把双腿刚恢复的废太子请来。 这二者显然皆不可行。 一旁一向沉稳冷静的追风都忍不住拔剑砍了无理取闹的成谷子。 此 时顾淮冷冷开口,“总比你那被贼人淬了毒的金针好上千倍万倍。” 成谷子又被气到,“今日我的确技不如人被暗算,可这银针还真配不上我身份。” 说罢做势,就要将银针丢弃于地。 “你要是敢扔了,千万黄金都不够你赔的。” 顾淮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疑惑。 顾淮冷哼一声,细细解释,“这银针是我昔日雪夜北上取塞外异族矿洞里的冷银,又寻京城最有名的工匠炊烈火打造半月而成的,配你绰绰有余。” 顾淮这番话将云嫣随手买来的银针抬高到不曾想到的高度。 云嫣心里一阵佩服顾淮口说胡话,果然在外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而顾淮似乎怕成谷子不信,又将其那人雪夜百骑劫敌营的场景。 追风听完忍不住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云嫣,云嫣只觉满头大汗。 或许是顾淮很少撒谎,所以过于有说服力,成谷子还真信了这番鬼话,捏银针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 “嗯,果然是好针,难怪我捏它的时候,觉有一丝寒意,原来是寒银所铸成的。” 成谷子这一番吹捧夸奖,让云嫣险些憋不住笑声。 “我肃亲王府的向来是用最好的。” 顾淮面不改色补充了一句。 成谷子却心服口服,甚至感叹顾淮潇洒态度一如当年。 云嫣赶紧止住这场闹剧,催促成谷子快给顾淮治病。 成谷子得了宝贝银针,心满意足地给顾淮进行针灸。 在成谷子示意下,顾淮褪下外衣,露出精炼的身体,坐在床榻上。 云嫣瞥了一眼,就要退去门外,顾淮却喊住云嫣。 “你懂医,站在这里看他给我扎针,以防他给我故意扎错穴位。” “可……” 云嫣此时的身份还是康王府的世子妃,如果见了顾淮裸露的上体,显然是不合规矩,更何况这里还有成谷子和追风二人在。 追风不合时宜地说话,“可云姑娘夜晚亲自给王爷亲自脱衣擦身,如今怎么害羞了。” 顾淮眼中出现一丝戏谑。 云嫣简直百口莫辩,当时情况紧急,她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想把顾淮从鬼门关捞出来。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有了顾淮这句话,云嫣只能乖巧站在旁边观看成谷子扎针。 成谷子的针法与她的不同。 她扎针步步谨慎,扎的位置都是深浅刚好,而成谷子就是一种快准狠的极端,每一针都要深深刺入穴道最深处。 很 快成谷子就扎好了穴道,顾淮身上毒素暂聚一处,成谷子将内力灌入银针上,顾淮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成谷子一一将银针擦拭收回。 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二人皆是大汗淋漓。 “顾淮身上的毒素初步派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成谷子将银针还给了云嫣。 云嫣收好银针,留追风照顾顾淮,自己亲自将成谷子送出王府。 路途中,成谷子不合时宜开口夸奖云嫣医术比自己想象的高。 云嫣没料到这老顽童会夸人,心里却不由生出高兴之情。 末了,成谷子难得提醒云嫣注意顾淮,称其没云嫣想的心善。 “他今日愿意送你寒银锻造的银针,明日就有可能把你踩得在脚下,你不能把心放在他身上。” “皇家全是负心人。” 云嫣见成谷子的警告听入耳内,她其实很想说,自己从未把心挂在顾淮身上,甚至极少对他展露心声,因为她靠近顾淮,全因利益使然。 但云嫣依旧感受到了成谷子对自己的善意。 二人走到府门前,云嫣想起什么,将一直随身携带的治疗瘟疫的药丸给了成谷子。 成谷子随意一看,便知晓是治疗瘟疫的东西,得知是云 嫣自己制作的,眼里又对其多了几分敬重之意。 可嘴上依旧不饶人,“送前辈就送几颗药丸,怎么不把那包银针给我。” 云嫣闻言爽快把银针送给了成谷子,成谷子则一脸不可置信得接过。 “我要是想要,日后继续找王爷拿就好了。”云嫣想,反正这偌大的肃亲王府不缺这几把银针。 可这话放在成谷子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他深深看了云嫣一眼就转身离去。 正当云嫣打算回去看顾淮时,在门口又看见在角落探头观察的一小役。 云嫣觉其贼眉鼠眼,便人让门卫上前呵斥,不料那仆从见到云嫣赶忙上前问好。 “世子妃,徐夫人和柳夫人派小的来给你传话,希望您能把那治疗瘟疫的药物拿出来点。” 仆役对云嫣赔笑连连,云嫣不想为难仆役,自己称自己没用。 不料仆役一脸为难,满脸犹豫,云嫣知晓其有其他话要传,便让其大胆说话。 “徐夫人说,世子妃要是不给的话,世子妃恐怕吃不了什么好处。” 云嫣听到这番话,冷脸嘲讽,“我和世子正和离,我也算不上什么世子妃 第148章 添油加醋 仆役从云嫣这番话中知晓云嫣是绝不肯交出治疗瘟疫的丹药,便忿忿离去。 等回到康王府,仆役把没要到丹药的消息告知徐氏柳氏,徐柳二人大怒,怒骂这仆役是个吃白食的废物,正打算让人将其打出府外。 仆役一听着了急,立马在其中添油加醋,“不是小的要不到,是世子妃实在瞧不上我们康王府。” 柳氏一听,细眉敛起,怒目横生,“她怎么瞧不上的?” 仆役转了转眼珠子,赶忙编出谎话来,“世子妃说她现在背靠的是肃亲王府,肃亲王府势力强大,哪里是康王府能比的,又说起两位夫人那日被她打的不够,又来讨嫌,辱没了大家贵女的名声。” 要是个脑子清醒的人,知晓云嫣的为人不会说出这番嫌贫爱富的话,定能戳穿仆役谎言,可是徐柳二人早对云嫣恨之入骨,怒火已冲昏了头脑,哪里看得出破绽。 徐氏把茶具摔在地上,玉瓷细杯四分五裂,“这云嫣还真是不要脸,还没和铮哥儿彻底和离,就先红杏出墙勾引其他男人,真是不守妇道!” 徐氏这样干骂云嫣也觉得索然无味,想起云嫣是回春堂堂主,起了 个坏心思,打算带柳氏去这医馆大闹一通。 另外一边,云嫣赶走闹事仆役,又回了顾淮处。 此时的顾淮已收拾好了着装,气定神闲坐在茶桌上品茗,云嫣提醒,“茶水偏寒,王爷身体初愈,不宜常喝茶。” 顾淮听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云嫣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顾淮分明就爱与自己作对。 云嫣这般想时,顾淮出声询问近日府内情况。 “你可有收到什么信件,或者什么人来通报。” 云嫣回想起被自己藏在绫罗绸缎中的信件,手心不自觉冒出冷汗。 “没有,王爷不在时,府内一片祥和。” “那就好。”顾淮虽是这样说,锋利的眼神却没从云嫣身上移开。 “刚才康王府的仆役过来了,他来找你是有什么事?” 方才云嫣驱赶仆役后,直接回了这儿,可顾淮却立马得到了消息,云嫣不禁心惊,思索这一路上究竟是谁在跟踪他。 云嫣看见顾淮身后抱剑站立的追风,发现其衣裳上沾着唯有王府门前独有的桃花,一下心知肚明。 追风似乎察觉到云嫣的眼神,顿时羞愧低下头。 “他只是个暗卫,所做之事,都 是我在指使,你不必为难他。” 似乎是为了补偿云嫣,顾淮又说,“以后康王府的人再找你,你不必再费口舌,直接让追风青冥二人去解决他。” 云嫣叹息摇头,“妾医者仁心,最不愿见血。” 此事暂了,云嫣回到洛神苑,发现小皇子被抱回去了,蓁迭正指挥这婢女将先前小皇子睡的小塌搬回杂物房。 云嫣开口制止,“别动它了,就放在我床边好了。” 夜晚睡觉,云嫣望着一旁空无一物的小塌,一夜无眠。 几日后,回春堂的伙计来请云嫣,说是要请云嫣过去查账,云嫣便收整了一番,和蓁迭前去。 等到了回春堂,云嫣看见门口围着一群百姓,只能跟着伙计先从后门进入堂内。 这时云嫣才知这几日回春堂因价格实惠,堂内坐堂医师医术高超而爆火。 回春堂的账房先生见云嫣到来,擦着额角的汗水,赶忙将云嫣请到了存放账本处。 云嫣在想这查账日子在月末,这怎么中旬就将自己叫了过来,账房先生连忙解释一通。 原来因为所以爆火,药草大量进货,这就导致要算的账更多了,这算账的人只一个,每天都要 忙活到很晚。 账房先生便想趁请云嫣过来查账的机会,让其给自己多请几个帮手,云嫣得知事情缘由是这样,便答应其请求。 正当云嫣细细对账之际,回春堂外传来一阵喧闹,随后又听到蓁迭的惊叫声。 云嫣赶忙出来查看,发现柳氏带着一群恶仆气势汹汹地站在回春堂内,排队治病的百姓全挤在外面。 而云嫣关心的蓁迭正捂着脸颊,眼冒泪花跌倒在地。 柳氏见云嫣出现,开口嘲讽,“好好的世子妃不当,非要和这群平民混在一起,真是辱没了康王府的门槛。” 云嫣不理睬柳氏的冷嘲热讽,反而将蓁迭扶起,查看其脸部。 蓁迭白嫩的脸色出现一个红色巴掌印,细微处还有几道指甲划痕。 云嫣看见柳氏嚣张摆弄手上精美的指套,不由自主冒出怒火。 蓁迭是云嫣的贴身婢女,打她的脸分明就是打云嫣的脸,而且云嫣在心里始终把蓁迭当做自己的朋友 “小姐……” 云嫣上前几步,就给了柳氏一巴掌。 柳氏被打时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为一个贱婢打你妯娌?”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柳氏闻言,便叫恶仆将回春堂的门关上,她要亲自对这听管教的处置家法,以报这一掌之仇。 伙计看见这架势,赶忙要从后门出去摇人救自家主子,不料却被恶仆拦住去路。 正当柳氏命令下人动手之际,紧随云嫣一路的青冥和追风从屋檐上跳下来,挡在了云嫣身前。 柳氏见到追风,又想起那日被人逮着在肃亲王府暴打的场景,那日回去后,身体发痛了好几日。 一想到这儿,柳氏就不禁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青冥将剑出鞘,挽了个剑花,笑意冷冽,“当然是帮你销指甲。” 柳氏顿时大喊,“云嫣,你不认我这个嫂子可以,不认顾铮也可,那顾烨呢,你可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云嫣听到此话,心里一震,抬手让青冥收剑,青冥一脸不爽得将宝剑收起。 “顾烨他怎么了?”云嫣蹙眉询问。 柳氏见云嫣有反应,赶忙将早上与徐氏编好的谎言一股脑说出,“顾烨他前些日子去城外游玩,遇到了一群刁民,被吓了一跳,回来睡了几天,就发热不止,府医看了,才知是得了瘟疫,你要是不去看他,他可能就死了。” 第149章 大言不惭 云嫣答应前去,柳氏这才松口,正当以为见状安全时,青冥一剑将其指套削断。 柳氏看着快贴近皮肉的剑痕,对云嫣愈发憎恨。 云嫣几人打算同去康王府,不料柳氏只让云嫣一人前来。 追风将手按在剑柄上,示意柳氏,柳氏咬牙解释,“铮哥儿是荣王的人,他决不允许肃亲王的手下进入王府,如果你们执意要闯,打斗恐怕在所难免。” 四人僵持住,最终云嫣松了口,“追风青冥,你们先回肃亲王府吧,我相信顾铮不是蠢货,不会轻易对我出手。” 柳氏见计划得逞,忍不住勾起嘴角,而追风离去时,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敢伤云姑娘,明日就等着吃刀子。” 柳氏把追风的话当做纯粹的耳畔风,她不信追风一个卑贱暗卫敢对她出手。 柳氏赶忙将云嫣请入了马车之内,她娇嗔抱怨,“云丫头,我们康王府的人从未想过害你,只是想要从你手中要几枚丹药而已,至于这样小气吗?” “那当初大雪,我向府内管事支点本该归我的柴火 银钱,你们哪个是肯给我的?”云嫣反讽柳氏等人无情无义。 柳氏知此事是故意所为,只能按下脾气,心里只想马车快点驾到康王府。 时隔多日,云嫣再度进入康王府,曾经服侍过云嫣的仆役皆对她低头不语,柳氏毫不在意,称是昨日办事不利,被老太君训斥了一通,这才如此畏畏缩缩。 云嫣也懒得理睬这些,只叫柳氏快些带她去见顾烨。 柳氏将云嫣领进顾烨居住的小院,正要入阁屋,却被身后紧随的婢女狠撞了身后。 云嫣回头却见她如小鹿般惊慌的眼神。 云嫣记得这小婢女,她在康王府时,见这小姑娘被一群人围在角落欺负,便随手出手相助。 而此时被云嫣救助过的姑娘,用嘴型向她传达消息,“小姐不要进去,他们要害你。” 一旁的柳氏见了,狠狠拉过婢女,直接扇其一巴掌,将其半张脸都给打红,“贱货,连路都不会看的吗?” 婢女连忙跪下求饶,“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柳氏恼火不止,开口就要让人把这丫鬟 拉去杖棍伺候,一群仆役便围上来,要将婢女抓起。 云嫣挡在婢女身前,将其扶起,目光直视柳氏,“你要害我。” 柳氏眼神闪躲,“我怎么可能要害你呢,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云丫头。” 云嫣不再理睬柳氏这番谎话,拉着小婢女就要走出康王府,不料却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拦住去路。 男人的身影盖住日光,影子盖住了云嫣全身。 “顾铮,你这是几个意思?” 顾铮满脸得意,似乎这女子聚集的庭院又成了他驰骋的战场。 “当然是要害你。” 顾铮一手抓住云嫣纤细的手腕,防止云嫣逃跑。 云嫣却被顾铮捏的手腕发红,不停挣扎,嘴里不断骂着顾铮的小人作态。 “世子殿下好歹上过沙场杀过贼寇,如今怎么成了欺负弱女子的流氓。” 云嫣目光灼灼,抬头紧盯顾铮。 顾铮却看着其因挣扎而凌乱的的裹颈丝布,一只手将其挑起。 他一眼就看出云嫣被他抓出的伤痕上又覆盖了新的痕迹。 “堂堂的肃亲王都能欺负女人,更何况我是 你的丈夫,欺负欺负你又如何了,如果我算作流氓,那他就是猪狗不如。” “至少我乐意被他欺辱,但被你欺辱,我恨不得去死。” 顾铮掐住云嫣脸蛋,眼神阴沉,“狗还是要学会认清主人的。” 顾铮拿来绳索将云嫣绑住,面对柳氏又恢复了那副和颜悦色的面孔,“柳嫂嫂,辛苦你了,接下来就让我来盘问这不知羞的贱妇。” 顾铮说完这番话,亲自将云嫣押送去柴房关押,等到了柴房门口,云嫣被推了个踉跄。 “这样拿顾烨当幌子,不怕遭天谴吗?”云嫣狠狠怒瞪顾铮。 “这叫大丈夫不拘小节。” 云嫣愣神之际,被顾铮踹入柴火堆之中,倒地时吃痛出声。 顾铮却不怜香惜玉,提及回春堂之事。 “你离开回春堂不久,我就派兵包围了回春堂,你要是不把治疗瘟疫的配方和药材给我的话,这回春堂存不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了。” 云嫣冷笑,“这配方我忘记了,药材更是没有。” 顾铮给了云嫣一巴掌,云嫣白嫩的脸上出现一个浅浅 的巴掌印记,眼中溢出泪花,顾淮顿时有些心疼这美人受辱,但心疼归心疼,顾淮可不是爱美人不要江山之人。 “你现在还以为顾淮会保你吗,你治好了他的病,现在对他来说,你只是个没用的家伙。” 顾淮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假意惊奇说道,“对了,我还忘记你是顾淮找来的替身。” “你要是知道,怎么还敢抓了我。”云嫣垂眸冷冷道。 “我这次敢抓你,其实还另有原因,我从荣王口中得知,宸贵妃有意和顾淮服软,所以这替身身份你恐怕当不成了。” 云嫣身体一震,其实她或许早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替身这位置,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现在你向我求饶,并把回春堂给我,我说不定还能让你做回世子妃。” 云嫣此时虽被绑住,却坐得更加笔直,“妾身愿做风中冷梅,死不肯落尘埃。” 云嫣不想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回春堂落入顾铮这等人手中,宁死也不肯。 顾铮反被气笑,“好,你不肯给也没事,这回春堂我自取。” 第150章 片甲不留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介意帮你一下。”说罢顾铮抽出腰间别着的文剑。 文剑虽钝,取云嫣之命却绰绰有余。 云嫣只见眼前银光闪烁,顾铮的剑竟被另外一把宝刀弹飞,嵌入墙面上。 云嫣目光上移,看见了追风,而这段时日总与追风搭档的青冥揭开一片屋瓦,从中落在云嫣身后,为其解绑。 “你们不是该回肃亲王府吗?”云嫣问道。 追风语中似有歉意,“云姑娘说的话不作数,我们只能听王爷的话。” 云嫣心里其实不喜顾淮派人一直跟踪她,但没料到如今却是顾淮的命令救下了她。 顾铮见兵器已丢,便叫来自己身边的暗卫们来对付追风青冥二人。 奈何追风和青冥是顾淮从小培养的暗卫,曾跟着顾淮一同上战场厮杀异族,这群按平常办法临时调教出来的暗卫怎么比得过二人。 二人将云嫣护在身后,刀剑挥舞,将暗卫杀得片甲不留。 “世子殿下,你要是再拦着我,我这刀呀,可是不长眼睛的。”青冥用衣摆擦拭宝刀上的血痕,俏皮说道。 顾铮冷笑,“我怎么敢拦,康王府可接待不了你们这几尊大佛。”说罢,侧身让 出柴房的出口。 追风和青冥护送着云嫣离去康王府。 再度走回顾烨的庭院时,云嫣想起那个小婢女。 “你们帮我带一人回去。” 青冥数着指头,“徐氏,柳氏……”将刁难云嫣之人一一列举出来。 “不,是小鸦。” 青冥未曾听闻这个名字,便发出疑问,“她曾经如何冒犯了云姑娘?” 云嫣摇头,“她未曾冒犯我,只是对我有恩情。” 两个大汉踏入府内处罚奴婢的地儿,将管事的踹翻在地,点名要见那个名叫小鸦的婢女。 很快,刚被杖打的小鸦颤颤巍巍地站在二人面前,面上带着畏惧神色。 云嫣则从二人身后走出,抱住小鸦,抚摸其身后鲜血淋漓的后背,安慰道,“好姑娘,我带你去别处。” 随后云嫣带着小鸦从康王府出来。 刚没走出多远,就撞见了焦急等她的蓁迭,云嫣见状便让其带小鸦回洛神苑,找个府医给她医治后背伤处。 蓁迭怕云嫣再遭不测,不肯离去,云嫣提及追风二人,“有他二人在,谁敢伤我。” 蓁迭只好作罢,云嫣又怕二人遭到康王府追出来的人的报复,便让追风跟着二人离开。 云嫣打算回回春 堂一趟,却被青冥阻拦。 “世子妃,王爷在对面的酒楼等你。” 云嫣跟随青冥进了康王府对面的酒楼,又上了二楼,发现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清康王府前的任何一举一动。 顾淮见云嫣来,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云嫣端起那杯热茶,白瓷底摇晃着琥珀色液体。 云嫣是裕国公之女,自小学品茗,自然识得这是极好的茶,这种酒楼买不起他,只有可能是顾淮从王府带来的。 “王爷,在这儿等妾身多久了。” “不过片刻而已。”顾淮垂眸望向窗外,瞥见康王府门前回来抱信的奴仆。 “可这茶已经沏过了三回。” 顾淮转首,与云嫣对视一笑,冰雪微融。 “何必在意这些呢。” “王爷对妾身的恩情,妾身会时时刻记着的。” 云嫣起身主动为顾淮倒茶,满脸皆是顺从之意。 “你不必记着,只需要把自己惹的麻烦处理掉就好,那回春堂就不用再开了。” 云嫣笑脸猛然凝住,一瞬间竟有些无措。 顾淮冰冷的手指盖住云嫣握着茶壶之手,按着她,将茶壶搁置于茶桌之上。 云嫣却如触电般收回了手。 “再倒下去,这茶就要沏第四次 了。” “王爷,妾不会把回春堂关了。” 顾淮却觉云嫣在耍孩子脾气,“你开回春堂诺是谋财,肃王府有的是,若是为行医救人,我可以让你去做百草堂的坐堂大夫。” 顾淮提出的两个,云嫣皆不接受。 “王爷不知京城之外有人已出现了瘟疫迹象,恐怕再过一段时日,也就是年底前几日,这京城就要人人自危。” “本王可未曾听说。”顾淮不信云嫣。 云嫣十分坦然,指出顾淮消息闭塞,“难不成机速房的人故意向你隐瞒了这事。” 顾淮看向青冥,“现在机速房领命的人是谁。” 青冥恭敬回道,“是连致。” 这个人的名字让顾淮眉头紧蹙,显然如云嫣所言,的确是有人在机速房隐瞒了给顾淮的情报,只不过就是不知这人如何有这般大的胆子。 “就算这情报是真的,那又与回春堂有何干系?” “妾身研制出能治疗瘟疫的药物,而这药丸中多数药材都放在回春堂之中,并且有部分珍惜药材还在运送往京城的途中,如果这回春堂落入别人手中,到时候瘟疫到来,妾身恐怕难以研制出那么多药丸。” 顾淮不知有没有将云嫣的话听 进耳朵里,只是暂时让云嫣暂时和他回肃亲王府。 等回到了洛神苑,云嫣却紧张其被顾铮派兵包围的回春堂情况,青冥见云嫣焦虑,便安抚她,“回春堂现在安好,云姑娘不必担心,若是顾铮真要动回春堂,也要忌惮王爷。” 云嫣听了这番安慰话,却露出苦笑。 顾铮怕顾淮是一回事,顾淮要帮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柴屋顾铮对云嫣恶言恶语之时,青冥也听到了那番话,他尝试出言,“其实王爷很在乎云姑娘……” “你不必在说了,一些事,我心里清楚。” 云嫣闭上眼,打算让脑子冷静下来,不料青冥一句话把她沉沦的意识拉回。 “自从王爷让属下来保护云姑娘,属下便是云姑娘的人了,只会把云姑娘的命令放在第一位。” 云嫣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烈火。 青冥这句话无非表明,云嫣才是自己的主子,云嫣也可以全心信赖青冥。 此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这肃亲王府对世子妃的监视还真是不少,不如跟老夫去永巷过日子,虽然清冷,但好歹不用被人盯着。” 成谷子光明正大地 第151章 命不该绝 云嫣眼神示意青冥收剑,青冥收到云嫣眼神示意后,虽不愿但依旧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这个成谷子来洛神苑,可不单单只为了嘲讽顾淮,他来另有目的。 成谷子就怀中布袋甩过去,青冥借住,随后恭敬递给云嫣。 云嫣摸索布袋上的锦绣花纹,得知布囊之中此物价值不菲,打开一看,是一派寒光闪烁的极细银针,一看就是被烈火多次淬炼而成,而银针针尾还被极巧的工匠雕刻上指纹。 “这是?”云嫣尝试性地发出疑问,成谷子一脸傲娇,冷哼解释,“你当初给我的那包银针分明就是寻常店里买来的普通货色,早被我扔了,这包算是还你的。” 看来成谷子是知道自己被云嫣和顾淮联手戏耍了,只不过按照成谷子的脾性,他应该给云嫣喝的水里下痒痒散报复,而不是回送一副极好的银针。 云嫣对其露出狐疑的眼神,生怕这 银针中被成谷子灌了水银,等到她下次给病人治病之时,惹出什么医闹。 “老夫就你想的这么龌龊不堪吗?” 不待云嫣开口,青冥先一步出声,“你什么脾性,哪个人不知?” 成谷子不满青冥插嘴,一掌将其打倒在地,云嫣不满出声,“有话便好好说,随手伤人,哪有一个名医的样子。” 成谷子不再闹事,解释自己为何以德报怨之事,“老夫这次来,是谢你那日所给的药丸,这药物救了殿下一命。” 原来这废太子前日被传染了瘟疫,按理说习武之人有真气护体,不该如此脆弱,奈何废太子伤腿初愈,真气全用在了保护腿部筋脉,一不小心就让病气入体。 成谷子见主子高烧不断,自己又无能为力,虽然忌惮云嫣所给药物,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还是给主子试试看,不料废太子果真好起来。 废太子得知是云嫣所 给的药物,便特地让成谷子前来答谢。 “殿下是国家之栋梁,妾身能为殿下出力,是妾身作为国家百姓应当做的事情。” 成谷子很欣赏云嫣这种谦卑的态度,同时在心里默默感叹这等人物要是为主子所用那该多好。 只可惜云嫣经历上一世的颠沛流离,心里仅存的安全感只能勉强寄托于顾淮身上。 “还敢问前辈,肃亲王的体内身下的毒素该何时排出。” “多喝点药便可。”成谷子说的轻巧,云嫣却知这汤药中所费的药物肯定都极难寻觅。 成谷子摸了摸长须,叫云嫣拿来笔墨,将后续治疗的汤药一一写下。 正如云嫣所想,那些药材的确价值连城,幸亏肃亲王府大物博,皆能从府医处找来,只不过这金线莲却没有。 这金线莲一般只在南方区域生长,被民间的医师封为“神药”“金草”,而这“神药”极为难得,一般只 供帝王使用,甚至有时帝王都很难拿到金丝莲。 所以肃亲王府中自然是没有此等药物。 成谷子有些幸灾乐祸,“或许这顾淮命绝于此。” 说罢又惹来青冥一阵拔刀相向。 而云嫣回想起回春堂的货柜深处还存着一些金线莲,那是她去集市,偶然得知一西域商人去过闽地,从世家中买的此话,随后云嫣又与西域商人讨价还价多日才买下的,没料到如今却派上用场。 云嫣赶忙让青冥去回春堂取药,结果不过一会,青冥就满脸急色回来。 “顾铮正在派人搬空回春堂的药铺,还打算一把火把回春堂给烧了。” 云嫣听到此话,眉心跳动不止,“王爷呢?” “王爷……此时恐怕不好叨扰王爷。”青冥有些为难,他虽是说出顾淮会帮云嫣这话,但他其实方才将此事告知顾淮,却得到他淡漠的回答,心里顿时把握不定。 成谷子一 脸戏谑,“老夫可以让殿下替姑娘出手。” 云嫣摆手,“罢了,殿下要是出手,妾怕是这辈子也还不起这份恩情。” 云嫣说罢就带着青冥出了王府,正赶去回春堂那儿要回药材。 青冥将那些搬药的康王府仆役全踹倒在地,“再敢搬的话,你们这手就要留下来。” 说罢,还亮出寒芒刺骨的长剑,这吓得仆役顿时落荒而逃。 云嫣赶忙进堂内查看药物,结果发现大半个回春堂的药材都被搬空了,就连她一直深藏的金线莲也被顾铮的人搜刮走。 云嫣咬牙切齿,冷声对青冥说道,“跟我一起去康王府把那些药材夺回来。” 等到了康王府,云嫣就见空中烟雾熏天,等待着青冥闯入其中,看见徐氏捏着鼻子使唤下人将一箱箱珍贵药材扔入火坑之中。 药材很快就被烈火覆灭,多少白银黄金,再加之云嫣的心血,全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第152章 怨声载道 云嫣心里在滴血,只不过她看见那盒被她用楠木所装着的金丝莲被仆役拿向火堆时心里一跳,大喊让青冥去阻拦。 不料徐氏身边站着的一黑衣男子出手与青冥纠缠打斗,青冥很快就惨居下风。 如果此时成谷子在的话,定会认出那黑衣男子就是当日阻拦他出永巷的领头羊。 青冥半张脸被压在地上,他眼神死死看着云嫣,大喊道,“主子,你快走!” 云嫣却实在放弃不了那盒金线莲。 此时顾铮出现,拍掌夸奖好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云嫣憋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顾铮,你这样烧毁救治人命的药材,不怕遭天谴吗?” 顾铮一脸不屑,“我做的坏事多的是,如果要遭天谴的话,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云嫣被顾铮这幅臭不要脸的模样气笑,她真不知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丑陋男人套住了三年。 此时仆役正把装有金线莲的盒子打开,将金线莲全部倾倒在烈火之中。 云嫣也不顾这熊熊火焰,满心满眼只有这金线莲,直接冲入了火堆之中,双手捞起金线莲。 火焰刺痛云嫣的神经,她用颤抖不停的双手,笨拙得扫去金线莲上面的余焰,小心翼翼地藏入衣袖之中。 云嫣这幅模样不知哪里刺痛了顾铮的神经,他一脸嘲讽,“你这幅舍身救奸夫的模样,要是被你早死的娘看见,她岂不会因你如此不守妇道而羞愧自 杀。” 云嫣猛然抬头,眼神直逼顾铮,“你怎么知道我取金线莲是为了救顾淮。” 顾铮冷哼几声,“荣王手眼通天,作为他的下属,这点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比起这些,你不如早日弃暗投明,跟了荣王殿下,免得荒废了你这一身医术本事。” 顾铮这番话十分真心,云嫣不从而知,但云嫣只是淡淡朝顾铮开口,“那日进肃亲王府给顾淮下毒的人,恐怕就是你吧。” 云嫣简单的三言两语,带着不可置疑,她一边说一边有快速得将残存不多的金线莲捞起。 顾铮眼里闪过几丝慌乱,如果被顾淮知道是他下的毒的话。 按照顾淮的性格,恐怕是要将他整个人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随即顾铮又恢复冷静状态,他想,只要他杀死云嫣,这样子她就没法告状了,至于明确要云嫣活下来的荣王那边,他自有办法向其解释。 “想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我还真是少见。” 此时的云嫣懒得再理睬顾铮,她只是在思索着该如何救被黑衣人挟持住的青冥,手里身下三分之一的金线莲又能给顾淮熬上几碗药。 徐氏和柳氏见顾铮心神不定,又见云嫣将金线莲保护极好,知晓其极为珍贵,便叫仆役将云嫣挟持住。 云嫣被那群仆役抓住,袖中的金线莲落了大半,挣扎要去捡,却被徐氏一脚混着泥土踹入了火焰之中,片 刻间如朝阳余辉的金色莲花便融入血红之中。 “你……”云嫣怒目瞪着徐氏,徐氏却轻拍云嫣被灰烬熏得灰扑扑的脸,“这就是你不听劝的下场。” 随即徐氏再叫婢女将云嫣身上剩下的金线莲全扔入火堆之中,云嫣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此时黑衣人出口提醒一旁观看的顾铮。 “已是傍晚了,荣王殿下要去画舫了。” 顾铮听了此话,脸色微变,随后跟两位嫂子道别,看样子是要前去画舫办事。 没了顾铮的看管,徐氏柳氏二人更是嚣张,柳氏甚至起了拿火钳子在云嫣脸色印花纹的想法。 她自云嫣进府就看不惯云嫣,只因为云嫣比她更加貌美年轻。 而徐氏的更加爽快,只想给其狠狠来上几巴掌,再剥皮抽筋解心痛之恨。 云嫣看着二人凶恶的眼神,自知二人要对自己的折磨,可那青冥却大喊不许伤她。 云嫣冷声开口,“两位嫂嫂,娘家这时候催着要钱,可康王府投身在荣王麾下,资金全拿去投资荣王了,就算挪用下人公款,也拿不出几分油水。” 二人被云嫣说中心事,脸色更加阴沉,“你从哪里知晓这件事。” 这件事云嫣上辈子就知道了,那时徐氏柳氏两位妯娌联手挪用康王府发给下人的钱财,导致下人怨声载道,顾铮知道此事便要查罪魁祸首,柳徐二人直接将此事推倒了自己身上,导致她冬日被罚跪 庙外,得了风寒。 “两位嫂嫂不必猜我从哪儿知道,只需要知晓我带来的嫁妆不少,一半虽补贴康王府,另一半却被我换成银票藏在别处。” 徐柳二人对视一脸,显然是不信云嫣所说之话。 云嫣见状加大筹码,“要是不信,带人挖挖看便知晓。” 徐氏开口问,“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放了我和青冥。” 徐氏犹豫,柳氏却十分眼馋那笔钱财,要知晓她娘家的弟弟好吃懒做,父母又是个疼爱儿子的,早向她要了半年的钱财。 云嫣再度开口,“顾铮这次并不是想要我性命的,他的目的只是摧毁金线莲,如今金线莲已毁,他的目的达成,抓我只是他自己的私事,更何况荣王有令,让顾铮不得伤我性命,你们要是敢对我动手,哪日我投了荣王,甚至成了荣王妃,你们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徐柳这种深闺女子,听不懂前面的权衡利弊,倒也不怕,只是听到荣王妃这三个字,心里才跳起来。 她们忙向那黑衣人确认此事的真伪,不料那黑衣人竟真的点头承认确有此事。 云嫣顿时松了口气。 徐柳二人最终答应云嫣所求,只不过青冥还在黑衣人脚下。 徐氏尝试开口让黑衣人放开青冥,不料黑衣人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真见青冥放开,青冥身负重伤险些站不起来,恶狠狠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冷漠回应,“ 别恨我,也别恨荣王殿下,要怪就全怪顾铮。” 云嫣听到这番,心想这顾铮怎么和这黑衣人如此不和。 见青冥被放,云嫣便如实将地址告知二人,“栖梧苑那棵梅树下有我埋的银票,可以去长生库那儿兑换 第153章 剥皮拆骨 “这狗娘养的贱货烂货,老娘要撕了她的嘴巴。”柳氏手里紧紧拽着那张官银,恨不得见云嫣剥皮吞骨。 这会儿徐氏反倒端起大家风范,责备其柳氏鲁莽,“要不是你性情太冲动,一口答应下来,哪里会让她跑掉。” 这徐柳二人虽是妯娌,时常联手对付云嫣,可这其中的情谊少的可怜。 柳氏听到徐氏这番话,瞪了徐氏一眼,“你和云嫣一样,也是个爱耍滑的。” 徐氏嗤了一声,“你把自己看做冰清玉洁的巾帼英雄,怎么不去主动找那贱丫头要钱。” 柳氏闻言冷哼一声,撞开徐氏的肩膀,朝府外走去,“我今日还真要把那钱财要回来。” 此时回春堂早被云嫣收了回来,云嫣一脸心疼得看着被人抢夺一空的药库,芊芊细手抚摸着案桌上刀剑留下的划痕。 账房先生安慰云嫣,“堂主,虽然我们药材被那群贼人抢夺走了,但是我好歹还护住了那些账本,迟早有一日可以找她们讨要回来。” 云嫣只是淡漠冷笑,要想从那群康王府的贪财鬼兜 中夺财,除非你是康王,否则还不如去偷国库。 账房见云嫣如此神色,赶忙摆手退下。 云嫣思考如何进货才能弥补这次损失,至少也要将制作瘟疫药丸的药材补齐才好。 这时回春堂前又传来一声声泼妇叫骂声。 “这贱人红杏出墙算了,还敢拿银票戏弄我。” 云嫣感叹这回春堂还真是多灾多难,便出门查看,就见那柳氏口中不停口出污秽,唾沫横飞。 明明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却跟村口泼妇无异。 青冥冷冷对云嫣开口,“她还欠我和追风一颗头。” 说罢,手就按在剑鞘上蠢蠢欲动,只待云嫣发布号令。 “这等货色不必脏了你的刀剑,回春堂的伙计貌似养了一只大狗护门,这顿打砸应该没把它伤着吧。”云嫣笑脸盈盈。 此时伙计听闻,立马上前殷勤,“这狗儿还在后院拴着呢,我这就给堂主牵来。” 大狗很快就被伙计带来,伙计还低头和狗儿嘀咕,叫它咬准那穿的花花绿绿的妇人。 云嫣看着伙计因上午柳氏抄堂之事而满带青淤 的脸,知晓其心中怨气,心想此事了解之后,一定要给他涨工资。 大狗嚎叫朝柳氏冲去,柳氏见了吓得大叫,尖叫声险些捅破屋顶。 “来人来人!快把这只畜生给我赶走!”柳氏此言一处,仆人立马赶狗。 这狗也聪明,没真要到柳氏,只是撕扯她的衣服一番,等到仆役的棍棒要打在它身上之事,立马跑回了伙计身边。 这一出闹剧立马引来了吃瓜的百姓。 要知道这贵女被狗追着撵的场面可不多见。 柳氏这时外衣被撕毁,露出衣内白色的里衣,仆役赶忙拿出外衣给其披上。 见到柳氏如此狼狈,云嫣喜笑颜开地拍掌出现。 “我还头一次见到人被狗撵呢。” 柳氏听云嫣此言一处,就知是她搞的鬼,脸色气得胀红,指着云嫣骂,“你这贱货放狗咬人,哪里还有镇国公嫡女的模样。” “我这放狗咬的是贼人,就算是当今圣上看了,也挑不出什么错。”云嫣暗中讽刺康王府派人来偷药材之事。 “你说我没有嫡女的模样,我看你才是最丢贵 女脸的货色,明明贵为礼部尚书嫡女,却满口污秽,什么腌臜词都讲得出,当街追着人叫骂,比那灌猪笼的泼妇还泼妇。” 云嫣向来口齿伶俐,但她从不轻易怼人,这回柳氏是踩到了她的底线。 柳氏闻声,她只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阵发黑。 “你这么编排你两个嫂嫂,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长幼有序是当朝的规定,可长嫂不仁,又何须敬之,更何况云嫣打心里早已和康王府无任何关系。 “比起你,我更喜欢大嫂,当初我入康王府,大嫂可是要拉拢我的,要不是夫君不喜我,这蒲团上跪的人就是你了。” 云嫣一语道破二人关系之间的镜花水月。 柳氏竟被呛住,不知要说什么反驳之话,身旁的仆役立马提醒柳氏,“夫人,你可不要被这贱妇挑拨离间了。” 柳氏这才回神,拿其云嫣品行说事,“且不说我,你这个见死不救的世子妃又能好到哪里去?” 围观的群众顿时窃窃私语,云嫣却不以为然,“谁说我不救顾烨了,我是想救可我一 入康王府,就被你们绑起来,连顾烨的面都没见到,怎么能给他治疗。” “嫂嫂,你该不会被我说的话气昏头了吧。” 云嫣犀利的目光朝柳氏射来,柳氏却要称云嫣空口无凭。 云嫣转身面向百姓,“各位乡亲父老,我这回春堂向来以救死扶伤为第一位,凡是到回春堂的病患,无论高低贵贱,我回春堂都精心救治,如此一说,我怎么可能对那么小的孩子见死不救?” 围观百姓中,有受过回春堂恩惠的百姓都纷纷站出来替云嫣说话,甚至有百姓忿忿不平。 “上次回春堂门前有个乞儿被马车撞了躺地,云堂主见了直接叫伙计搬进堂内治疗,这其中花费那乞儿肯定付不起,都是靠云堂主免去了,这番心善,怎么可能对小公子见死不救,肯定是这毒妇阻拦。” 接着又是其他百姓议论云嫣的善举,在百姓的口碑之下,柳氏再也挤不出骂云嫣的话,从头到尾只能捡着红杏出墙之事来说。 可百姓早就知康王府的龌龊事,对这个根本就引起不了兴趣。 第154章 重权在握 云嫣对柳氏的忍耐已到达极点,她直接搬出顾淮的大名请客。 “二嫂,说够了就回去,免得到时候我回去给肃亲王吹枕头风,让他在朝堂上,参你爹一本。” 顾淮大名一出,柳氏想到今天自己对云嫣所做的这些事,如果顾淮真动怒,这礼部尚书恐怕就要换个人来做了。 柳氏只能强装胜利,实则狼狈逃离,“云嫣,下次你搬出肃亲王的名号来也没用了。” 云嫣则嗤之以鼻,顾淮这招可是百试百灵,谁叫人家重权在握,凶名在外。 柳氏被仆从簇拥回去,一路上骂骂咧咧,仆人只能听她抱怨,心里有编排这婆娘只会嘴上功夫,还要连累他们四处跑来护她。 正当仆人这样腹诽之际,黑衣人从暗处出来拦住了柳氏一行人。 柳氏一眼认出这黑衣人是之前顾铮叫来帮忙的家伙。 柳氏在云嫣哪里讨不找好处,这回见了黑衣人,将怒火全发在这个黑衣人。 “要不是你这贱仆看管不力,要不然怎么会让云嫣跑走,还我吃了这么多苦头。”说罢挥手就要朝那人脸上打去。 黑衣人直接拽住柳氏的手,大力将其往后一推,柳氏惊愕之际, 整个人倒在了仆从身上。 “你,你怎么敢对我出手!你这贱奴……小心我叫铮哥儿去荣王那儿告你的状。” 黑衣人头一次觉得女人如此烦人,额上青筋跳动不断。 “第一,我放不放云嫣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负责打斗。第二顾铮和我是同级,我不是你什么贱奴,要比身份,你得敬我一分。” 黑衣人此话一出,柳氏猛然嘘声,她显然已知这位在荣王身边的地位不小。 黑衣人见柳氏终于安静,便将此行目的道出,“荣王殿下要你拉拢礼部尚书为他做事。” “我那母家早和我没什么大关系了。”柳氏冷冷说道。 其实众人皆知晓,柳氏因三年前的抄家案一事冷眼旁观,而导致柳府表面上已不和柳氏来往。 如今黑衣人要柳氏拉拢她娘家人,不可谓不可笑。 “那你找云嫣要的官银是给谁的。” 柳氏眼神一凌,顿时警惕,“当然是给我自己花的,难不成是给你用的?” 黑衣人却一语道破,“你这钱啊,可不是给你的花,实际上大部分都会用在了你弟柳扶风身上。” 黑衣人凑近柳氏,在其耳边低语,“你看似和娘家断的干 净,实则藕断丝连,你爹娘虽不愿认你,可你弟还是接受了你的钱财扶持。” 随后黑衣人从衣裳中掏出一本账单,细细列出柳扶风在各处风月场所花出去的钱财,“柳和的俸禄可供不起这个纨绔子弟。” 自家内情被黑衣人道破,可柳氏还是不愿去劝说自家父母,“我爹自听命于圣上。” 自古最凶险的并非沙场,而是官场,但凡站队站错人,日后九族尽灭。 柳和最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在这场多嫡斗争之中从未表明态度,向来是以皇帝的话为首。 “他若不自愿站队,荣王殿下会想办法逼他的。” “而且肃亲王已对荣王殿下俯首称臣了。” 柳氏对黑衣人这话十分不信,“那云嫣这么敢……” 黑衣人哼哼一笑,似是烦恼,似是甜蜜,“顾铮和顾淮皆是有才之人,这两个有才的下属发生矛盾,康王怎么站队都显得偏袒一方,干脆就置之不理了。” 柳氏被此话点通任督二脉,她回忆细节,呢喃道,“难怪我们把云嫣绑到康王府,顾淮没直接闯进来夺人,原来是碍于荣王殿下。” “如今敢和荣王作对的只有废太子一脉,废太 子势单力薄,何须怕他,日后等荣王登上九五之位,这康王府何愁富贵不起来,柳和别说是礼部尚书了,有了这从龙之功,丞相都做得。” 在黑衣人一番劝导下,柳氏最终松口,“我会帮你劝说我爹的。” 二人交易达成之际,殊不知一旁有人在悄悄偷听。 躲在石狮子后边的蓁迭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惊讶之色,不让自己出声惊动谈话的人。 等到人群散去,蓁迭这才从石狮子后走出,快步跑回了洛神苑,将此事告知了云嫣。 云嫣打死也不信顾淮会臣服于荣王,这黑衣人说这些话分明是要唬不知情的柳氏。 云嫣早料到柳氏蠢,却没料到柳氏蠢到这种地步。 礼部尚书柳和,云嫣念叨这个名字,忽然问起蓁迭,“柳和妻子姓什么?” 蓁迭回想一番答道,“姓林。” “回春堂是不是接待过一名贵妇,也是姓林的。” 蓁迭顿时明白云嫣此话何意,立马派人去回春堂请伙计过来。 伙计过来后和云嫣细细对了那林夫人的相貌特征,从而确定了这林夫人就是女柳氏的继母,柳和之妻。 云嫣询问伙计,“你可还能联系上这位林夫人 ?” “回春堂明日要去柳府给这位夫人送药。” 云嫣赶忙叫人拿来笔墨,将黑衣人和柳氏的商讨内容全写入其中,随后将写好的信放入药包之中。 林夫人打开药包时,看到这封信时,看后心里一震,立马将这封信递给了柳和。 柳和细细看过,不禁发出一声哀叹,“茗儿她怎么还是这幅性子……” 林夫人安慰柳和,让其别因柳氏而动怒。 等到明日清晨,柳府大门被敲响,守门人打开木门,看见门外带着帽兜,神色慌张的大小姐时,回想起老爷昨天的嘱咐。 “若是见到茗儿便说府内人皆染风寒,不宜见人。” 守门人赶快将木门合上,任其在门外如何吵闹。 柳氏锁在门外,站了许久,逐渐府外行人变多,门内的人依旧没有动摇之意,又怕自己引来他人关注,暂且离开。 等到了明日,柳氏自知进不了柳府,便去堵柳和下朝的轿子。 这一堵一个准确,直接把柳和堵在了一个无人偏僻的小地。 柳氏重新收拾了礼数,朝柳和跪拜,“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见轿内的人依旧不开口,柳氏再道,“不孝女拜见父亲大人。” 第155章 万人之上 柳和这回终于有反应,他掀开车帘,走到柳氏身边,却不将其从冰冷的地上扶起,只是感叹道,“你这是何苦?” 柳和抬起头望向父亲,“茗儿有法让柳府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柳和却摇头,“这一切内情我都知晓,你太过天真,根本分不清其中利害,无论你再怎么劝说我,我都不会应了你。” “呵,你眼里从未有过我,只有我那弟弟,小时候不精于管教我,如今到时嫌弃我不懂管教,因抄家案弃我,你还算是父亲吗?”柳氏咬牙切齿。 柳和一直知道柳氏恨他们,恨他对柳氏的关爱太少。 可世事已定,人的本性也定格下来,柳和说再多辩解之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让柳氏继续怨恨下去。 “你日后不要在给柳扶风送钱了,柳府也不需要你的资助了。” 显然,柳和最近知晓柳氏这些年偷偷给柳扶风塞钱之事。 “怎么你难道真要不认我这女儿了。”柳氏气急而笑,从地上站起来,拦住柳和的车轿。 “你要是不应我,这马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柳和将柳氏还是这幅刁蛮模样,气得心里又是一怒,竟从旁边柳树上这了一根柳枝鞭笞柳氏。 柳氏被打得 吃痛,却还是不肯让开,只听柳和冷冷出口,“待会这儿人多了起来,我抽你,丢的可不只是你的脸面,而是整个康王府的脸面。” 柳氏眼看路上稀稀疏疏有几名行人,只好咬牙离去。 而正在洛神苑品茗的云嫣收到了消息。 “这柳氏被柳和抽了几鞭子,又呵斥了一顿,这才狼狈离去。。” 云嫣将茶盏放下,感叹,“这蠢货还真以为自己能劝得动刚正不阿的柳和啊。” 随后云嫣又在心里惋惜,这柳大人怎么摊上这对儿女,一个脑子一根筋,自作聪明,一个流连于风月,不问世事。 按常理,大雪之日,京城便会涌来一群衣着单薄的乞丐,这些通常都是因粮食歉收,而变成流民去城内乞讨的农民,一般人数都不多。 可如今这京城巍峨的围墙之外,衣衫褴褛的百姓密密麻麻围着城墙,规模远超往年,官兵们都镇守在城门外,阻拦那群百姓不让进去。 “那群人身上都有黑斑,有些甚至还呕吐不止。”蓁迭满脸担忧地说道。 云嫣一听这些症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显然是瘟疫爆发了,按照这个速度,不过半月,这个京城的人皆要染上瘟疫,到时候尸骸遍野。 云嫣想 到这个画面,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她立马带着洛神苑中存着的瘟疫药丸,带着青冥前去城外。 青冥有些担忧,“王爷让云姑娘在府里待着不要外出。” “青冥,我才是你的主子。” 青冥听到这话,无奈叹气,只能乖乖跟着云嫣前去,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乱民伤到了云嫣。 很快二人就抵达了城外,此时城外哀嚎遍野,乱糟糟的一片,青冥亮剑在身前,护着云嫣在乱民之间心中。 而云嫣意外看见顾淮正在训斥官兵。 “本王已发令,对百姓动粗者罚半年俘虏……” 云嫣一听,竟发现顾淮是这次安排灾民营的官员。 云嫣赶忙上前和顾淮问候,顾淮见云嫣,却眉头一蹙,“我不是让你待在府里了,怎么擅自出来。” 云嫣扯谎解释,“妾身担忧王爷,所以来这儿看王爷。”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云嫣才不管顾淮信不信,她现在一头只想着怎么救治百姓,立马将如何扎营,隔离病患等各种细节道出。 顾淮听后意外夸奖其云嫣,“你这女人倒也不笨。” 顾淮找来一亲信,将云嫣所述传达给各个下属。 不过一会,这乱糟糟的灾民营有序起来。 就算云 嫣为此地做出了贡献,顾淮还是想让云嫣回王府,谁料拗不过云嫣,只能蹙眉嘱咐青冥好好看管云嫣,免得这个惹事精又惹出什么麻烦。 云嫣这下便能在灾民营中自由闲逛,记录各种灾民病况发生情况。 此时一声小孩哭闹之声传来,“救命救命!” 云嫣转头一看,原来这处帐篷没被扎好,倒下的木头砸到了小孩身上,小孩被重重的木头压得只能倒地哭喊。 眼看着小孩被压得面容发紫,云嫣赶忙命令青冥出手救人,青冥领命后立马冲出将木头抬起。 正当云嫣松口气之事,一个浑身溃烂,面容恐怖的男子从帐篷中冲了出来,挥舞着刀具喊叫,“凭什么要埋我,我不想被埋进土里,我要见我妻儿!” 许多人都被男子砍伤,眼见男子的刀刃要向云嫣门面呼啸而去,云嫣却被惊得挪不开步伐,整个人直愣愣得站在原地。 就在这一发之间,顾淮从别处冲了出来,将云嫣抱在怀里,护住了她。 云嫣睁大眼睛看着那刀刃砍入顾淮的肩膀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云嫣满脸。 “啊啊啊啊!”云嫣不由尖叫出声。 此时青冥赶紧把小孩放下,将那男子制服。 顾淮脸色淡淡,仿佛没 感受到疼痛,反倒是责怪起云嫣,“我都说了让你提前回去了,现在好了吧。” 云嫣眼泪流出,混着血污流了满脸,“顾淮,你先别动,让我给你把刀拔出。” 顾淮没动,任由云嫣摆弄自己身体,而云嫣却手脚发颤,动作都凌乱起来。 她在害怕这一刀砍坏了顾淮的筋脉,让他日后都难以抬起手臂。 好在这一刀并没有砍伤筋脉,上面也抹什么毒,顾淮好好修养几日,便能愈合。 顾淮拿出手帕给云嫣擦拭,“可别脏了这张脸。” 手帕上全是血水泪水再夹杂着汗水。 看着顾淮这幅认真模样,云嫣顿时哭笑不得。 等到顾淮将沾满血水的衣服换下后,青冥进帐篷朝顾淮领罪。 “青冥护送不力,还请王爷处罚。” 云嫣为青冥求情,“是我让青冥去救那孩子的,怪不得他。” 顾淮不理云嫣,霸道下令,“回府领一百大板,若是没死,就留下王府,若是死了,我便叫人把你 第156章 金尊玉贵 青冥走后,门外的小兵将闹事的男子抓入营中,顾淮见那男子满脸解皆是毒疮,让小兵带出帐外在去审问,“这男子得了瘟疫,帐内有女子。” 短短两句话就道出了顾淮对云嫣的维护之意。 小兵并非不知道云嫣贵人,只是情况特殊,他才贸然将男子带入营帐之手。 小兵急于证明,直接用手刮下男人脸色的一片毒疮。 男子脸上的毒疮被小兵用手一碰,皆掉落下来,云嫣凑近查看,发现男子身上瘟疫出现的痕迹,全是用颜料沾黏土画出来的。“他根本就没得瘟疫。”云嫣将心中所想道出。“有人假造瘟疫现象引起恐慌。”云嫣转头看向顾淮,顾淮一脸阴沉,显然内心里波涛翻滚。“传下去,命人将灾民营反锁,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杀无赦。”云嫣自知顾淮不喜自己领地被冒犯,可顾淮此令一出,比往常更加狠辣。 可顾淮命令一出,云嫣也不好违背,只能仍由那些小兵穿戴盔甲将流落在外的灾民驱赶会灾民营地。 “至于这位男子,本来谅在他是将死之人,想暂且放过他,但如今伤了本王还想要劝说而退,简直 痴心妄想。” 顾淮命人将地牢里的酷吏叫过来,让酷吏拿着刀一刀一刀刮下男子的皮肉,直到男子说出幕后黑手。 不料男子刚被绑住准备动刑之际,他就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云嫣掰开其嘴巴才发现,男子嘴巴里早就藏好了自杀的毒药。 此时灾民营因为顾淮的命令而乱成一片。 云嫣为安抚灾民的情绪,主动制药给灾民使用,用来减轻灾民的痛苦。 云嫣此法起到了效果,勉强让灾民情绪镇定下来,只可惜还不够管用。 云嫣专心熬药之际,东南方竟发生了灾民异动,云嫣前去查看,追风阻拦云嫣,“云姑娘,那边太危险了。” 云嫣眼带希翼望着追风,“只要你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那好吧,但你不许擅自离开我身边,否则我要被王爷罚的。” 追风最终拗不过云嫣,让云嫣去了那处灾民营,只不过整个人死死守在云嫣身后。 就算是失了理智的难民也不肯敢往云嫣那边冲撞,生怕被追风劈成两瓣。 等到云嫣来到东南角,便看到灾民把唾沫直接吐到官兵身上,官兵同时也用刀刃 将闹事的灾民砍倒在地。 一个妇人哀嚎,“不要把我埋下去,我儿还在外边,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凭什么要埋我,凭什么要埋我!” 云嫣赶快站出来维护秩序,“肃亲王待民如子,不可能埋人!” 云嫣此话一出,引起大家瞩目,有人怒骂云嫣,“这女人是肃亲王的外室,自然会帮肃亲王说话,大家可不要被其骗了。” 灾民听后有一阵动乱,甚至扑向云嫣,跪地磕头哀求,“娘娘,观音娘娘,求求你带我出去吧,我是商人,家里有很多黄金,你想要我都给你,求你带我出去吧。” 第一人如此哀求,就有第二人做出这个举动,很快灾民之中有钱的商贾人家,皆将身上的首饰摘下捧到云嫣面前,只求云嫣能借着肃亲王的关系,让他出了这个炼狱。 追风将云嫣拉在身后,上前护住云嫣,“云姑娘,这群人都是一群疯子,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可云嫣眼里全是对这群灾民的心疼,他们哪是什么疯子,只不过是瘟疫逼疯的无辜黎民罢了。 “大家都冷静,肃亲王已经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物了,很快就能救大家于水火之 中。” “那药呢?你倒是把药拿出来。” 云嫣看向说出此话之人的方向,发现此人是刚才把自己说成肃亲王外房的男子,显然追风也注意到这个男子,隐约察觉此人不对,想出手将他收拾掉,奈何要护住云嫣,只能作罢。 或许是云嫣拿出药物来,灾民更加激动,怒骂云嫣骗子,眼看局势快要控制不住,顾淮出现了。 此时身穿一袭黑袍,冷风吹得衣摆烈烈,他直接从腰间拔剑,将一撕扯官兵的灾民砍下头颅,鲜血喷了他一脸,和他苍白的肤色形成对比,犹如地狱中前来的罗刹。 大家都被镇住,在雪地之中给顾淮让出一条道路,顾淮拎着带血的长剑,直直走向那个领头说谎的男子。 男子见顾淮缓步而来,也不再伪装,直接将袖中的短刃甩出,直捅铸成围墙的官兵的咽喉,官兵倒下一片,给男子让出了一片空隙。 男子撒腿逃跑,顾淮直接从旁边官兵手中夺过一把弓箭,一箭将男子射落,男子直直倒在雪地中,滴落的血液将白雪染红。 男子挣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想要撕毁,却被顾淮踩住了手掌,一瞬间整只手,手骨 尽碎。 接着顾淮又踩住了男子的头颅。 幸好顾淮此事穿着的是黑衣,否则早已血染全身。 顾淮捏起信封将其递给云嫣,“我手脏,怕掩盖上面的字迹,你替我看。” 云嫣接过信封将其打开,发现上面写了一串地址。 “这是荣王殿下的一处窝穴。” 云嫣将信纸收起,又拿出白丝巾擦拭顾淮脸上凝固的血液,“王爷的金尊玉躯没被伤到吧。” “那群蛇鼠怎会伤到我?” 待到脸上污秽已尽,顾淮转身就命人将那贼人残缺的尸首拖到荣王府门前。 荣王见到自己属下面目全非,不禁气急而笑,“好啊好,小叔叔,你非要与我这样作对,就别怪我估计血脉亲情了。” “六月飞雪,冬日焰火,顾淮的那些营子都是麻布盖成的吧,飞月,你去搞几把火来,送顾淮暖上一暖。” 荣王口中的飞月,就是之前围剿过成谷子的黑衣人,他恭敬领命,很快就去准备煤火。 在夜里偷偷将帐篷交界处放了一把烈火,此时烈火焚烧不断,灾民哀嚎出声,灾民营宛如人间炼狱。 熊熊的火光照出追月的侧影,“荣王殿下,属下已完成命令。” 第157章 入土为安 半夜不由自主的心惊将云嫣从被褥中惊醒,云嫣赤脚踏着白雪跑出了洛神苑,她看着月色之下熊熊不断的黑烟,预测着方向。 那是灾民营所在的位置。 云嫣想起今夜顾淮还留在灾民营,不禁担忧,她连连喊了几声追风,却不见追风现出声音。 难不成追风去保护顾淮了,只有这一种可能,追风才会不在云嫣身边。 一想到追风都出动了,云嫣就能想象到在灾民营的凶险。 云嫣急切想要前去灾民营一探究竟,正当云嫣打算步行之际,青冥从暗处出来了。 云嫣能闻出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青冥,你怎么……” 青冥或许猜到云嫣想要说什么,主动解释,“云姑娘,那些在暗阁罚我的暗卫全去支援王爷了,所以我才能暂时出来。” “那你不要紧吧。”云嫣有些担忧青冥,青冥却摇头露出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得很呢。” 云嫣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眉间淡淡的忧愁还是抹消不了。 “你是要去见王爷吗?” 云嫣点头,或许是顾淮故意所为,洛神苑离灾民营极其遥远,几乎隔了一个京城,靠步行恐怕要走上一个时辰 。 云嫣不擅骑马,现在也没用车夫给她驾车。 青冥看出云嫣忧虑,他让云嫣稍等一会,便牵来一匹马儿,翻身跃上,朝云嫣伸手。 云嫣上前坐在青冥身后,只听前面传来青冥的声音,“坐好了。” 有了青冥在,云嫣很快就来到了灾民营,只见灾民营火光冲天,云嫣愈发预感不好,赶忙下了马要去寻顾淮,不料却被青冥阻拦。 “云姑娘,那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正当云嫣要辩驳其时,路过的人在大喊什么,云嫣一听才发现他们都在喊,“肃亲王死,王朝大兴。” 青冥听后抓住其中一大喊的人,“你在说什么?” 那人颤颤巍巍解释,“就是顾淮死了,这瘟疫才会结束,恢复太平盛世。” “你们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那人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章印了官印的白纸,云嫣夺过白纸仔细查看,发现上面全写着顾淮的罪状。 “官家身体抱恙,太子龙体受损,肃亲王拥兵自重,干涉朝廷,以因上天降罪……” 云嫣将白纸上所写内容一一道出,上面无一不写着顾淮的条条罪状,有真有假,但都指明了顾淮的造反之心。 “……有人要害顾淮。” 是荣王还是废太子,甚至另有其人,云嫣将人选在自己脑海立马不断重回。 一个浑身冒着火焰,在雪地里打滚的男子让云嫣立马回神,“青冥,你快把附近官府都叫起来灭火。” 青冥很快就反应过来,此时一大批的官兵都前来灭火,甚至有百姓都出动。 或许是一场大雪又落下,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在这一场烈火之中,白色的雪地已经被焦炭染成黑色。 云嫣赤脚经过,看着被烧成干的尸体,和抱头痛哭的百姓,心里一片凄凉。 等到黎明出现之际,云嫣才看见废墟之中的顾淮,她猛然扑向顾淮,念叨,“你没事就好。” 顾淮看着云嫣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轻轻擦拭其泪水。 荣王这大手笔,很快就让顾淮受了一击,还没等顾淮上朝,大臣全在责骂顾淮办事不力。 等到顾淮带着烧伤的手臂,上了金銮殿时,众臣又绝口不言。 顾淮朝龙椅之上的官家说道,“顾淮若不治好瘟疫,从今往后便不再为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连在受困于永巷的废太子听闻顾淮此话,都不禁感慨,“我这笨弟弟 ,真把顾淮惹怒了。” 顾淮报复人的手段是斩草除根。 他利用那张信纸上的地址,还给了荣王一个炼狱。 等荣王被飞月引到据点之时,推开门只见每一根屋梁上都吊着尸首,而那些尸首全是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殿下,尸体的身上有刻字……”飞月将一具尸首放下,掀开其身上的衣服。 尸化变白的胸膛前刻着两个大字——顾钧。 而顾钧正是荣王的名字。 荣王让飞月将尸首一具具放在地上,随后又亲手抚平他们的眼皮,遮住满是惊恐的眼神。 荣王不禁叹气,这处地点可是他收罗情报的地方,但里面的案纸,顾淮派来的人全然没动,反而是人都杀了一干二净,这似乎是在向荣王示威。 荣王很惋惜这处据点的消失,这意味着,他今后收集情报都会晚别人好几步。 荣王细眉微蹙,“飞月,我惹小叔叔生气了怎么办?” “那就杀了他。”飞月淡淡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随后飞月又从衣服中拿出两颗药物,这药物分明就是云嫣所研制的瘟疫丸。 荣王拈起一颗咽下,笑道,“这下就不怕被传染上瘟疫了。 ” 飞月也将另外一颗吃下,点头赞同。 离开这处据点后,荣王吩咐伺候的下属,“这处烧了吧,免得惊撞到了别人。” 下属有些迟疑,“那些尸体要不要入土为安。” “用不着,一群办事不力的废物罢了。” 荣王撇下这句话,带着飞月遥遥离去。 “对了,制作这个药物的人叫云嫣对吧?我很想见她一面。” “属下会安排荣王与她见面的。” 飞月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很快他就在热闹的街坊之上碰见了云嫣。 此时的云嫣正从回春堂回来,身后还跟着追风和青冥。 或许是青冥在灭火之中出了一份力,顾淮也没在把他怎么样,反而继续让他留在云嫣身边。 正当云嫣与飞月视线相对之时,突然冒出的官兵将周围百姓驱散,只留下了云嫣四人。 两个暗卫拔刀朝飞月指来,飞月毫不在意,“荣王殿下想见你。” 飞月话音刚落,一个金碧辉煌的轿撵被人抬来,来人用扇子揭开一角布帘,露出一张与顾淮有五分相似,但更加妖媚的脸。 那人凤眼笑的弯弯,眼中流光四溢,薄唇未启,道,“我该叫你堂嫂嫂,还是叫你叔母呢?” 第158章 又当又立 云嫣原以为荣王会隐瞒自己和宸贵妃之间的关系,毕竟宸贵妃和顾淮有私情,甚至是官家的女人。 不料荣王却将自己与宸贵妃之间的关系直接说出,甚至还对宸贵妃出言不逊。 “这女人啊,的确和我有些关系,哼,一个爱慕虚荣的贱婢罢了,不值得我说。”荣王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显然他不喜欢宸贵妃,也瞧不起她。 “可是宸贵妃勉强也算作殿下的母亲。”云嫣一点点试探荣王与宸贵妃之间的密事。 荣王一眼看穿云嫣的小心思,“你是想听本王与宸贵妃之间的故事吗?” 还未等云嫣点头,荣王就自顾自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刚入宫,和父皇打得火热,父皇那时候极其宠我,带着我去见那女人。 那女人见我好颜色,便对我和颜悦色,我那时候或许也是喜欢她的,竟也不顾伦理之情和她厮混在一起。” “这种乱父子纲常的女人真是该死了。”荣王用一句简单的话,轻易总结了曾与他缠绵床榻的女人。 云嫣只觉好笑,这荣王还真是又当又立,这宸贵妃与各种人苟合厮混,的确是不守妇道之人,那荣 王何尝不是背叛伦理纲常,与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鬼混。 荣王愈把宸贵妃贬得越低贱,云嫣就越厌恶荣王。 “可妾何尝不是与荣王有关系之人的妻。” “本王不在乎,本王知道云姑娘受的委屈,自然知晓云姑娘不是那这种贱妇。”荣王方才骂了一顿宸贵妃,如今又换了一副嘴脸对待云嫣,云嫣只觉十分好笑。 正当荣王与云嫣聊天之际,一个意外之人走进大堂之内,飞月见到他之后,立马持刀拦住此人。 云嫣则透过飞月的背影,看到了那个男人,那是她如今名义上的夫君——顾铮。 顾铮看见云嫣,一把撇开了飞月,径直朝云嫣走来,“荣王殿下,你抓到了”这女人了? 顾铮见身边的几人也不回答,自顾自说道,“这女人可恨的很,不仅欺负家里妯娌,甚至红杏出墙。” 说罢,就要上前一把拽住云嫣。 不料荣王上前护住了云嫣,笑道,“顾铮,不可对云姑娘无礼,云姑娘可是荣王府的贵客。” 顾铮听到荣王这句话,面露惊愕,随后又在飞月的眼神示意下,只能沉着脸从荣王殿下面前退下。 云嫣将在自己面前 不可一世的顾铮,在荣王这边吃了瘪,心里有说不尽的快意。 仿佛在这险峻之地中,他们的前世今世的身份地位跳转过来了。 “荣王殿下,我和夫君本就是同林鸟,他怎么会伤我呢,用不着叫他避开我。”云嫣笑意绵绵,顾铮却听出云嫣嘴里的险恶。 “你们似乎已写了和离书,你又何必称自己是他的妻子呢?”荣王为云嫣辩护,云嫣笑意更浓。 “荣王殿下,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迷惑她,她心思歹毒得很。” 顾铮似乎看自己上司和云嫣如此亲密,生怕自己主子错信了别人了,憋不住气,最终出口解释。 不料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荣王,此时却换了一幅冷面孔,“顾铮堂哥,你不能这样说云姑娘,而且日后,她可是要成为我的王妃。” 顾铮听到荣王说出王妃二字,心里防线险些崩塌,“王……什么王妃……” 云嫣为想给顾铮最后一击,故意上前,与其耳语,“对呀,我日后可是要成为荣王妃,你还得对我行礼呢。” 云嫣看着顾铮朝她怒瞪来的眼神,满脸得意之色。 “你以后还敢说我红杏出墙吗?毕竟这日后要 夺你之妻的人,可是你最尊重的荣王殿下啊,顾铮。” 顾铮抬手想要掐死云嫣,可这手指还未触碰到云嫣的咽喉,就被飞月用剑鞘打落。 “嘶———”顾铮捂着手,脸上爆出青筋,他转头怒骂飞月,“你个傻瓜,你在做什么,还不跟我赶快杀了这个迷惑荣王殿下的妖女。” 飞月却冷冷出声,“荣王殿下的命令不容置疑,我们做下属的不敢插手上司的决定。” 显然这由荣王做主的势力,是荣王的一言堂。 还未等顾铮与飞月之间的矛盾解决,云嫣就指向顾铮,对着荣王故意娇嗔,“殿下,我不想要再见到这负心汉,你快帮我赶走她。” 荣王揉了揉发痛的脑子,放柔了语气对顾铮说道,“堂哥,你还是明日再来汇报事务吧,我这恐怕暂时接待不了你。” 荣王下令,顾铮也不得不退,临走之前又瞪了得意洋洋的云嫣。 等到顾铮走后,荣王敲打着扇骨,对云嫣问道,“玩得开心吗?” 云嫣不由自主地点头,荣王笑意更盛,“只要你当上荣王妃,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都可以报复回去,包括顾淮,这就是你能行使的权 利。” 荣王刚才放纵云嫣羞辱顾铮,并非他爱云嫣,不喜顾铮,而是在他眼里,他觉得更重要的是哪个人对他的助力更大,显然比起顾铮,荣王更需要云嫣当自己的下属。 云嫣回味方才气顾铮时,心里生出的快意,她不得不承认,刚才那样,的确很爽,只是…… “这权利的确迷人,可是如果我说我不要呢。”云嫣说完这句话,就被荣王捏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她双手努力掰开荣王的手指,摆动双脚不停挣扎,最终在她脸色发紫,快要晕厥之际,荣王把她放下来。 云嫣无力瘫倒在地,不停咳嗽。 荣王从那副恶鬼模样,恢复成温柔姿态,甚至单膝跪下轻轻拍打云嫣的后背,替他顺气。 “顾淮他撑不过今年的,恐怕等这飞雪停了,他也该跟着白雪消失了。” 荣王似惋惜一般说道,云嫣却没从他眼中读出一丝怜惜之意。 “你何必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呢,难不成你还真爱上顾淮了?” 荣王面带嘲讽,好似对云嫣会爱上顾淮这件事不可置信。 云嫣也顺着荣王的意思,笑道,“荣王殿下别多想,我怎么可能会爱上顾淮呢?” 第159章 喜怒无常 云嫣原以为荣王会隐瞒自己和宸贵妃之间的关系,毕竟宸贵妃和顾淮有私情,甚至是官家的女人。 不料荣王却将自己与宸贵妃之间的关系直接说出,甚至还对宸贵妃出言不逊。 “这女人啊,的确和本王有些关系,哼,一个爱慕虚荣的贱婢罢了,不值得本王提起。”荣王脸上带着明显的蔑视,显然他不喜欢宸贵妃,也瞧不起她。 “可是宸贵妃勉强也算作殿下的母亲。”云嫣一点点试探荣王与宸贵妃之间的密事。 荣王一眼看穿云嫣的小心思,“你是想听本王与宸贵妃之间的故事吗?” 还未等云嫣点头,荣王就自顾自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刚入宫,和父皇打得火热,父皇那时候极其宠我,带着我去见那女人。 那女人见我好颜色,便对我和颜悦色,我那时候或许也是喜欢她的,竟也不顾伦理之情和她厮混在一起。” “这种乱父子纲常的女人真是该死了。”荣王用一句简单的话,轻易总结了曾与他缠绵床榻的女人。 云嫣只觉好笑,这荣王还真是又当又立,这宸贵妃与各种人苟合厮混,的确是不守妇道之 人,那荣王何尝不是背叛伦理纲常,与自己名义上的姨娘鬼混。 荣王愈把宸贵妃贬得越低贱,云嫣就越厌恶荣王。 “可妾何尝不是与荣王有关系之人的妻。” “本王不在乎,本王知道云姑娘受的委屈,自然知晓云姑娘不是那种贱妇。”荣王方才骂了一顿宸贵妃,如今又换了一副嘴脸对待云嫣,云嫣只觉十分好笑。 正当荣王与云嫣聊天之际,一个意外之人走进大堂之内,飞月见到他之后,立马持刀拦住此人。 云嫣则透过飞月的背影,看到了那个男人,那是她如今名义上的夫君——顾铮。 顾铮看见云嫣,一把撇开了飞月,径直朝云嫣走来,“荣王殿下,你抓到这女人了?” 顾铮见身边的几人也不回答,自顾自说道,“这女人可恨的很,不仅欺负家里妯娌,甚至红杏出墙。” 说罢,就要上前一把拽住云嫣。 不料荣王上前护住了云嫣,笑道,“顾铮,不可对云姑娘无礼,云姑娘可是荣王府的贵客。” 顾铮听到荣王这句话,面露惊愕,随后又在飞月的眼神示意下,沉着脸从荣王殿下面前退下。 云嫣将在自己面 前不可一世的顾铮,在荣王这边吃了瘪,心里有说不尽的快意。 仿佛在这险峻之地中,他们的前世今世的身份地位跳转过来了。 “荣王殿下,我和夫君本就是同林鸟,他怎么会伤我呢,用不着叫他避开我。”云嫣笑意绵绵,顾铮却听出云嫣嘴里的嫌恶。 “你们似乎已写了和离书,你又何必称自己是他的妻子呢?”荣王为云嫣辩护,云嫣笑意更浓。 “荣王殿下,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迷惑,她心思歹毒得很。” 顾铮似乎看自己上司和云嫣如此亲密,生怕自己主子错信了别人了,憋不住气,最终出口解释。 不料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荣王,此时却换了一幅冷面孔,“顾铮,你不能这样说云姑娘,而且日后,她可是要成为我的王妃。” 顾铮听到荣王说出王妃二字,心里防线险些崩塌,“王……什么王妃……” 云嫣为想给顾铮最后一击,故意上前,与其耳语,“对呀,我日后可是要成为荣王妃,你还得对我行礼呢。” 云嫣看着顾铮朝她怒瞪来的眼神,满脸得意之色。 “你以后还敢说我红杏出墙吗?毕竟这日后要夺 你之妻的人,可是你最尊重的荣王殿下啊,顾铮。” 顾铮抬手想要掐死云嫣,可这手指还未触碰到云嫣的咽喉,就被飞月用剑鞘打落。 “嘶———”顾铮捂着手,脸上爆出青筋,他转头怒骂飞月,“你个傻瓜,你在做什么,还不跟我赶快杀了这个迷惑荣王殿下的妖女。” 飞月却冷冷出声,“荣王殿下的命令不容置疑,我们做下属的不敢插手上司的决定。” 显然这由荣王做主的势力,是荣王的一言堂。 还未等顾铮与飞月之间的矛盾解决,云嫣就指向顾铮,对着荣王故意娇嗔,“殿下,我不想要再见到这负心汉,你快帮我赶走她。” 荣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放柔了语气对顾铮说道,“你还是明日再来汇报事务吧,我这恐怕暂时接待不了你。” 荣王下令,顾铮也不得不退,临走之前又瞪了得意洋洋的云嫣。 等到顾铮走后,荣王敲打着扇骨,对云嫣问道,“玩得开心吗?” 云嫣不由自主地点头,荣王笑意更盛,“只要你当上荣王妃,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都可以报复回去,包括顾淮,这就是你能行使的权利。” 荣王刚才放纵云嫣羞辱顾铮,并非他爱云嫣,不喜顾铮,而是在他眼里,他觉得更重要的是哪个人对他的助力更大,显然比起顾铮,荣王更需要云嫣当自己的下属。 云嫣回味方才气顾铮时,心里生出的快意,她不得不承认,刚才那样,的确很爽,只是…… “这权利的确迷人,可是如果我说我不要呢。”云嫣说完这句话,就被荣王捏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她双手努力掰开荣王的手指,摆动双脚不停挣扎,最终在她脸色发紫,快要晕厥之际,荣王把她放下来。 云嫣无力瘫倒在地,不停咳嗽。 荣王从那副恶鬼模样,恢复成温柔姿态,甚至单膝跪下轻轻拍打云嫣的后背,替他顺气。 “顾淮他撑不过今年的,恐怕等这飞雪停了,他也该跟着白雪消失了。” 荣王似惋惜一般说道,云嫣却没从他眼中读出一丝怜惜之意。 “你何必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呢,难不成你还真爱上顾淮了?” 荣王面带嘲讽,好似对云嫣会爱上顾淮这件事不可置信。 云嫣也顺着荣王的意思,笑道,“荣王殿下别多想,我怎么可能会爱上顾淮呢?” 第160章 多事之秋 云嫣爱不爱顾淮是一回事,但顾淮肯定能活过这个冬天。 云嫣心里清楚,金线莲用上之后,顾淮身上的毒素已经被排出了大半,就算不能长命百岁,也能活到六七十岁,更何况顾淮身上的功力也因毒素的排出,恢复了五六层,打伤飞月不在话下。 正当云嫣与荣王焦灼之时,身负重伤的青冥已步履蹒跚回到了灾民营。 此时的顾淮露出上半身,苍白的肌肤上遍布着被烧伤的红痕,医师站在顾淮身后,战战兢兢地给顾淮涂抹药物。 他深怕自己擦药弄疼了顾淮,这位金贵的爷要是眉头一蹙,自己这颗脑袋恐怕就不保了。 可顾淮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认真听着属下传来的汇报,仿佛这浑身上下的辩驳血疤都与他无关。 此时,青冥掀开布帘,朝顾淮跪下,“属下护主不力,云姑娘被荣王挟持去荣王府,还请王爷出手救出云姑娘。” 顾淮垂眸,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仿佛云嫣的性命与他无关,“你已经两次护主不力,该罚。”云 青冥磕头朝顾淮不停磕头,额头上溢出鲜血,“属下会自行回暗阁领罚,还请王爷出手救出云姑娘! ” 青冥再次抬头,已经面上遍布鲜血,那眼睛也通红不已。 “追风,你带他回暗阁,狠狠罚上一顿。” 追风从暗处出来,将跪地不止的青冥扶起,带离了灾民营。 顾淮对方才因青冥进来,而打断汇报的下属说,“这些事先交由你暂时处理,我有事要出门。” 顾淮启程,旁边待命的士兵拿其衣服给顾淮盖上,将浑身伤疤掩盖在了黑袍之下。 等到顾淮走出帐篷之中,治疗顾淮的医师,发现案桌上原本放着的毛笔,被顾淮用内力震成了齑粉。 而另一旁,云嫣正被荣王盘问。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荣王从唇齿之中说出这句话,仿佛千万傲气都汇聚于他一身。 云嫣只觉得他可笑至极,荣王如今的实力不如顾淮,心思又不如废太子深沉,勉强比得上的只有人脉。 “你选择顺我还是逆我?”荣王将云嫣从地上扶起,为她挽起零落在鬓角的青丝。 云嫣凄然一笑,“我选后者。” 荣王只感叹,“如此好颜色却自取灭亡。” “这种人才不能为我所用,下场只能有个死字。” 荣王背过身,似乎是不忍见云嫣死去,“飞 月你动手吧,这血可不要溅到花花草草了。” “殿下放心,飞月动手自有分寸,保证不会脏了殿下喜爱的花草。” 飞月将腰间别着的黑刃抽出,自取云嫣的项上人头。 果然,飞月这剑没让云嫣的鲜血溅到花花草草,这并非是他武力高强,而是一颗石子射来,打伤了他持着刀剑的手。 飞月吃痛一声,赶忙将手中的刀刃甩开,插入了那被矜贵养育的花草之中。 “是谁?!”荣王转头喝道。 一个黑影从府邸之外步步踏入大堂之中,那人脸色冷冷,开口叫唤荣王,“顾钧。” 荣王收敛脸色的惊愕之色,对顾淮乖巧问候,“小叔叔近来可好啊?” 听到荣王这话,顾淮脸上积雪微融,如沐春风般露出微笑,这时云嫣头一次见顾淮笑成这般,这一瞬顾淮仿佛不是那个铁面阎王,反而是个柔情万般的贵公子。 只是那眼中的寒冰却从未消失,“钧儿,你留给我的毒和浑身烧伤的疤痕,我可时刻都记着的。” 荣王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小叔叔若记着,那我这做侄儿的就安心了。”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把云嫣放了。” 荣 王不理睬,反而说起自己年少时候的事情,“我年少的时候,父王最是疼爱我,毕竟那时候我母妃家族势力不大,威胁不料父皇的地位,而太子哥哥还未残废,我又无夺位之心,所以父皇常常得了什么宝物就派人送到我府里。 一次天竺国的来使送了一个象牙项链,有个嫔妃喜欢的很,便在父皇面前吹枕头风,让父皇把象牙项链从我手中要回来,我那时候哭了一整夜不肯撒手,后来知晓是这嫔妃搞的鬼,便把项链扔进了水池里面,假装生了一晚上的病。” “后来,你猜父皇怎么做?” 顾淮似乎想起这件事,淡淡说道,“那女人被皇兄扔去了冷宫,病死了。” 荣王摇了摇手指,“她并非是病死,而是被我毒死的。” “所以小叔叔,我将这往事说出来,是想表示,有人要是想拿走我的东西,我不仅要把那东西毁了,也要把夺我东西之人也毁掉。” 荣王此话显然是在向顾淮示威。 云嫣却目光紧盯顾淮,她想知道,顾淮想会怎么做,而顾淮却开口说,“云嫣不是你的东西,她只是她自己。” 这一句话如一片雪花落入了云嫣 心里,她对顾淮的偏见在这一瞬间,抛开了。 荣王拍手叫好,“小叔叔说的真好听,可说说的话,谁都能做好。” 顾淮将腰间别着的剑抽出,“那你就看看,我是只说不做,还是说了就做。” 荣王朝身后招手,一群人从暗中冒出,将顾淮包围住,顾淮一剑一个人头,将那群黑衣人全杀得一干二净。 此时飞月也捡回来黑刃,与顾淮缠斗在一起。 显然飞月的身手比不上顾淮,在一个瞬息之间,顾淮一脚踹飞飞月,飞月的身躯如同飞箭,一下子窜出去老远,精准的砸中荣王的花草,那些花草全军覆没,全被碾成一滩烂泥。 顾淮将剑收回剑鞘之中,越过荣王,一把抱起了云嫣。 “顾钧,你下次动手的时候看清楚对象,我可不是那个需要攀附任何人的菟丝草。” 顾淮冷冷瞥了荣王一眼,带着云嫣离去。 “我都说了你该留在王府之中,一出去就惹了各种麻烦。”顾淮对云嫣无奈叹气。 随即顾淮又瞥见云嫣脖颈上的捏痕,“你这颈子还真是多灾多难。” 还没等顾淮感叹完,一支箭从大堂的方向射来,射穿了顾淮的手臂。 第161章 生死难料 大堂之中的荣王放下手里的弓箭,看着骑上红马的二人遥遥远去,感叹,“大家都觉得我不会武,只会攀附关系,可他们殊不知,我的武功可不下我那位太子哥哥,只是不知道小叔叔的真实实力又是如何。” “你说是吧,飞月。”荣王将弓箭放在满身花瓣的飞月手中,随后踱步走到那片糟蹋到不见原样的花丛中。 “真是可惜了这片花田呢,你叫下人给换一片吧,记得不要牡丹。” 正当荣王怜惜花田之际,顾淮抱着云嫣飞驰与雪地之中,箭支射中的伤口滴落鲜血,溅到云嫣雪白的脸上。 顾淮低头看了一眼,“我怀里有丝布,你取出来把脸上的血擦一擦。” 云嫣在顾淮怀里摸索,果真找到了一片白绢布,她没有给自己脸擦血,反而替顾淮包扎伤口。 “这种伤,我在战场上受的多了,你不必如此小心。”顾淮虽然是这样说,可云嫣动作依旧小心。 等回到了洛神苑,云嫣赶忙将顾淮拉去了房中检查伤势。 云嫣先是那剪刀剪开箭支的尾翼,在小心扒开顾淮的上衣。 顾淮上衣一脱,便露出了浑身的烧伤痕迹。 这些烧伤如同罂 粟般绽放在顾淮的苍白的肉体之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美感。 云嫣冰冷的手指触碰顾淮的伤痕,顾淮微微一颤,云嫣赶忙将手从顾淮的肉体上,抽回来。 “脑子别想其他的,好好干活。”有了顾淮这句话,云嫣赶忙将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全都甩开,细心给顾淮疗伤。 很快顾淮的肩膀上的飞箭被取下,又被云嫣用丝布厚厚裹起来,身上其他出处的烫伤也重新摸上了药膏。 顾淮穿上了衣裳,叫来下属,“把令牌取来,本王要入宫面见官家。” 云嫣听到顾淮要入宫,瞬间想起昨天难民营大火,荣王传播的那些谣言。 太子残废,官家身体抱恙,肃亲王夺位。 这三句足够要了顾淮的命。 云嫣小心翼翼提醒顾淮,“王爷,你还记得荣王殿下四处传播的谣言吗?” 顾淮似乎并不在意,“他传他的,官家未必信,就算官家信了,我也有法从万军之中脱身。” 云嫣自知自己劝不动顾淮留在肃亲王府,只能面露忧色。 顾淮见了云嫣这幅模样,不禁调笑,“你难不成也想随我一同入宫。” 云嫣不明所以,“我随王爷入宫, 是要干什么?” “是想官家请婚,免得被荣王先入为主了。“顾淮眼中笑意不止。 云嫣却被顾淮这句话震惊到了,她从未想到顾淮会说出这种话,即使是开玩笑,也未免太那什么。 云嫣满脸羞怯,“王爷不必开我的玩笑。” 顾淮却神色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云嫣愣神,却又听顾淮解释,“荣王想以娶你,把你这种人才绑在身边,我也不会随了他的意愿。” 云嫣听后这句话,想这才是真正的顾淮,同时不知为由生出失落的感觉。 顾淮已起身去了府外牵马,此时飞雪再次飘下,红马和黑袍的顾淮格外显眼,云嫣站在王府门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顾淮翻身上马离开之际,云嫣才回神,大声对顾淮喊,“还望王爷平安归来。” 而顾淮离去的同时,云嫣想起来了青冥,便去问追风,“追风,青冥他在哪里,方才他为了护我,被荣王属下的人打伤了。” 追风听闻云嫣的话,却也不开口,如同一块木头,云嫣似乎预感不好,连忙道,“追风,你快说啊。” 追风闭上眼,缓缓说,“青冥现在被关在暗阁里受罚,生死 难料。” 云嫣想起这已经是青冥第二次护主不力了,第一次顾淮或许对对方稍有留情,再加上昨夜大火,青冥受罚到一半就被中断了,可如今青冥再次犯错,顾淮不再对其有什么留情,而去青冥身上还有昨日受的伤。 这样下去,可不是追风口中的世事难料,死亡对青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带我去暗阁。”云嫣对追风坚定说道。 追风却犹豫,“这不符合规矩。” 云嫣捕捉到追风话语中的一丝犹豫,心里明白他也不愿意青冥就这么死于暗阁的鞭打之下,便加大力度劝说,“王爷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我,那到时候我向他求情,王爷肯定也会放了青冥。” 追风似说不动云嫣,又似在给青冥把握住这次机会,带着云嫣去了肃亲王府最神秘的地方——暗阁。 暗阁的暗卫见到云嫣来,都撤到一旁恭敬以待,似乎是顾淮早有吩咐。 追风领着云嫣前去藏在暗阁最深处的处刑地,越往里面走,云嫣闻到的血腥味就越大。 等到了处刑地,云嫣就看见被铁链捆住全身,浑身是血的青冥。 青冥身上的鞭痕都触及骨头,显然是没给他 留情。 云嫣赶忙叫人将青冥放了,那些暗卫也违抗云嫣,直接把青冥放开。 云嫣又让追风背着青冥去府医疗伤。 此时的青冥处于生死交接之处,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云嫣和背着之际的追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等到了医馆,府医感叹罚青冥的人好手法,在云嫣的怒瞪下,又给青冥老老实实包扎起来。 青冥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云嫣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这时候,追风小心翼翼对云嫣道谢,“多谢云姑娘。” “不必谢我,我救青冥,只是为了我自己。” 云嫣虽是这样说,可追风自这日起,也将云嫣放在心头上,打心里认定云嫣是自己的主子。 云嫣除了救治青冥外,还在等顾淮归来,云嫣一直等到了夜晚,还没听到府外传来的马蹄声,心里不由失望。 正当云嫣无聊之际,仆从一脸慌张地从府外回来,还带回来一个震惊的消息,“王爷,王爷被官家撤职了!” 仆人这一句话如同惊天霹雳,砸到了云嫣身上。 云嫣一把揪起了仆从的衣领,怒骂,“你这贱仆,怎么敢说谎。” 仆人一脸委屈,“小的说的是真的。” 第162章 流言蜚语 云嫣一直都知晓皇室之间的斗争向来残酷,父子残杀不再少数,更别说叔侄了。 可官家也不会因几句流言蜚语,灾民营管理不力而夺了顾淮的王位,将其贬为平民。 顾淮只不过是以往征伐异族,稍微功高盖主,只是与宸贵妃有私的流言被四处传播,只是…… 云嫣越想心里越害怕,她将心里支柱全压在了追风身上,“王爷,王爷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料追风却道,“属下不知。” 云嫣对追风求道,“追风你能不能替我去皇宫附近看看顾淮,万一……” 追风露出一脸难色,“王爷他临走前,其实嘱咐过我们,不让我们进皇宫,如果他真的遇难,那我们就要带着整个肃亲王府的人从地道离开京城。” 云嫣听到此话,心里一沉,恐怕顾淮早料到这趟皇宫之旅有危险,所以才提前嘱咐追风。 可云嫣想不通顾淮这发命令究竟是在保护谁,是林姨娘,还是小皇子,或者是她。 云嫣困于思想地牢之中,不料却听到门外出现一阵马蹄踏地之声。 云嫣也不顾穿上外袍,直接跑出了王府,结果她只看见顾淮走之前骑着的那匹红马,和一地 红梅——那是马蹄沾雪的痕迹。 云嫣愣愣得上前抚摸骏马的皮毛,却发现折鲜红的血液和红马的毛发融为一体。 “只有马儿回来了。” 也就是顾淮死了,在沙场上不可一世的顾淮死在了如封似闭的皇宫之中,死在了亲侄子的万般算计之下。 云嫣心里只觉得苦闷不已,这种感觉她好久就不曾有过。 上次感受到这种情绪,还是上一世被顾铮和那女人目光下,自己被困在猪笼里面,随着水慢慢上升而不断窒息。 追风拍了云嫣的肩膀,沉冷说道,“云姑娘,王爷已死,我们该去地道了,以免皇家派来的暗卫过来自杀。” 云嫣勉强收敛四处发散的情绪,赶忙要叫人将小皇子保护好,不料远处月光之下,一道黑影逐渐变大。 追风以为皇家派来的刺客,将手按在剑柄之上,随时拔剑。 可那人没有冲过来,自取别人的性命,反倒是拄着剑一瘸一拐地前进。 在这焦作的氛围之下,云嫣通过皎洁的月光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是顾淮,是活着的顾淮。 这种别离的情节,在短短的数日里,上演了两次。 云嫣强忍住泪水,看着顾淮走来, 所有人都没去过去扶顾淮,看着他慢慢走近。 直到顾淮的身影覆盖住云嫣娇小的身子,“我没死成。” 云嫣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满满的鼻音。 云嫣伸手抱住了顾淮,结果发现他的玄衣全湿透了,云嫣本以为是积雪落在顾淮身上融化了,等到分开自己,云嫣才看见自己手掌上满是血液。 “我身上的血,大部分不是我的。”顾淮轻笑出声。 虽然顾淮如此说,但云嫣想到顾淮被烈火烧伤的身体,再加上给荣王给他的那一箭,顿时忧心忡忡。 她拉着顾淮去府医处治疗。 看着顾淮浑身上下新添的鞭痕,不由感叹,“这肃亲王府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受伤啊,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云嫣看着这个在肃亲王府工作多年的老府医,只能勉强哄道,“王爷看在你这么勤勉的份上,肯定会给你涨工资。” 府医听后也不再废话,着手处理顾淮身上的伤痕。 顾淮不怕疼,所以云嫣看顾淮脸上并无出现痛楚之色,甚至连眉头都未曾蹙过,可上次,她为顾淮疗伤之时,顾淮一直将眉头紧锁。 云嫣不由自主将手指伸到了顾淮的眉间,不料被顾淮抓住 了手腕。 “我……”云嫣顿时无语凝噎。 “你要是实在闲来无事,就帮我去看看小皇子吧。”顾淮将握住云嫣的手松开,云嫣私逃跑一样离开了府医处。 等到云嫣到小皇子住处,看见婢女正在哄着小皇子入睡,云嫣上前看,发现小皇子长大了一些,眉目之间似乎有点宸贵妃的影子,可云嫣始终看不到他哪里像顾淮。 等到明日,顾淮因浑身伤痛,在寝室里闭门不出。 云嫣前去顾淮寝室外探望,仆从告知云嫣,“王爷正在歇息,不便见人,还请云姑娘回去。” 云嫣闻着屋内传来的淡淡药香,静静说了声,“望王爷好生修养”,便转身离去。 云嫣回到洛神苑,听到一群小婢女们正在闲聊,其中就有被云嫣救回来的小鸦。 那些小婢女见云嫣过来,连忙低头不语,只有小鸦怯生生得朝云嫣问好。 “你们方才是在聊什么。”云嫣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小鸦被云嫣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迷倒,将方才闲聊之话将出。 “我们方才在说,外面都在传,昨天,前太子跪地为王爷求情,请官家放过王爷,现在前太子还在官家的寝店外跪着。” 云嫣听到这番话,显然有些不可置信,废太子与顾淮可是势不两立的二人,废太子恨不得让荣王杀了顾淮,亦或者是顾淮杀了荣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可废太子此举,却让云嫣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到明日,云嫣打算去回春堂看药材情况,不料路过梅园,看着脱下外衣浑身裹着纱布的顾淮正在练剑。 顾淮的一招一式皆凌厉无比,剑风将梅树枝上的梅花皆震落于泥泞地上。 顾淮将剑刃收入怀中,四散的梅花顿时落地,他转身朝云嫣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云嫣愣神片刻回道,“妾身只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偶然看见王爷练剑。” 云嫣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顾淮受伤不久就去练剑,真不拿自己当回事。 随即,云嫣又想到小鸦口中的传闻,忍不住开口询问,“太子殿下,真的有为王爷求情吗?” 顾淮似乎是想到什么,面露冷笑,“他的确是求情了,跪在那冰地上好久。” “他为何要替王爷求情。” “因为我一死,挡着荣王登上皇位的人,只有他一人了。” 现在,顾淮和废太子算作是一条绳子上的蚂 第163章 清正廉洁 顾淮敛声嘲讽,“亏他用一双废腿在皇兄殿前跪了一整夜。” 云嫣回想起自己先前给废太子治疗腿部之事,再加上这段时间成谷子肯定给废太子涵养双腿,这时候废太子的两条废腿恐怕依旧痊愈不少了。 如此一来,按照废太子深厚的内力,这跪地一夜,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仅博得了顾淮的信任,甚至是官家的同情。 云嫣垂下眼帘,忐忑对顾淮说道,“王爷,太子殿下的腿有可能痊愈。” 不料顾淮却被云嫣这话逗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做什么救世神医了,你连我身上的毒都难以接触,更何况是我侄儿身上的那双废腿。” 显然顾淮不相信废太子身上的那双腿能好起来。 顾淮并不是不相信云嫣的医术,他只是认为这世界上并无断骨重生之法,如果有,那为什么身为废太子属下的神医成谷子为什么不能先行只好废太子的断腿。 云嫣也不恼顾淮这样说他,只是提醒,“太子殿下心思深沉,我怕他会算计王爷。” 顾淮的神色柔和下来,他伸手抚摸云嫣脖颈上被荣王掐出的淤痕,感叹,“我知他们一直在算计 我,但算计我,也要付出代价的。” 顾淮说罢,眼睛眯起,露出危险的目光。 “你可知道我那日去皇宫,荣王也在吗?” 云嫣没料到荣王和顾淮还有废太子在官家门前齐聚一堂,她不禁开口问,“是荣王向官家进了什么谗言,害王爷受罚吗?” 顾淮冷冷一笑,“是啊,那家伙把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我那皇兄不知道是真老糊涂了,还是太过于宠爱我那个侄子,竟然当真了。” 听到顾淮这样说,云嫣不由怀疑,到时候宸贵妃和荣王的奸情被官家撞破,恐怕官家依旧会护着自己这个儿子。 “那个坏小子,不仅这样说,甚至还把衣服脱下来,露出身上故意捏造出来的伤疤,说是了帮灾民营搭棚子砸伤的。” 云嫣听到这句话,不禁噗呲一笑,甚至露出脸上两个酒窝,顾淮不由伸手去戳那个酒窝。 云嫣赶忙收起笑容,羞涩低头,闷声道,“这荣王还真是个坏种,这种事情都能编造出来。” “他这种个性,是我皇兄亲手养出来的,恐怕我皇兄心里正受用顾钧这种性子呢。” 云嫣不禁感叹这官家还真是老糊涂了。 只是云嫣好奇,荣王这么拙劣的谎话,顾淮为什么不将其揭穿。 云嫣将心里所想问出,不料此时追风出现,打断了顾淮和云嫣的谈话,他在顾淮耳边轻语,“王大人过来了。” 显然能随意进出顾淮府邸的王大人,只有王远一人。 “你等会请他去书房和我谈事。” 云嫣将顾淮有正事要谈,便要转身离去,不料却被顾淮拦住。 “你不是想听在我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如就趁现在听个明白。” 云嫣被顾淮带去了书房,顾淮又特意让追风搬了把小椅子在屏风后,让云嫣坐着听。 顾淮对着云嫣一笑,“你要是想听,就别发出声音,免得被王远那家伙知道了。” 云嫣愣神,她头一次发现顾淮有这么少年气的一面,仿佛自那一夜火海后,顾淮在云嫣面前开始慢慢转变了。 顾淮又坐回屏风前的椅子上,他摆手让追风请王远进来。 此时的王远一改云嫣上一次的温文尔雅的神情,反倒是怒火冲冲,他压抑着胸腔燃起的怒火,低声对顾淮问道,“王爷为何还不行动。” 这句话听得云嫣云里雾里的,但看王远的样 子是在义愤填膺得指责顾淮。 顾淮把玩这桌上摆放的文玩,显然是不想回答王远的问题,王远将顾淮又是这幅模样,忍不住再度出声,“王爷难不成真想让荣王成为天下之主不成?” 顾淮重重放下手中文玩,文玩触碰到案桌,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果顾钧成为储君,我可不会袖手旁观,王大人你安心就好。” 王远见顾淮如此说,知晓自己再怎么劝说,顾淮也不能按照他的意愿行动,只能重重叹气,“卑职这样劝,都是为了王爷好。” 顾淮似乎并不领情,“王大人的确是想为了本王好,可王大人要本王这样做,本王未必好的起来。” 这番话暗里意思明显是叫王远别多管闲事,王远和屏风后的云嫣皆了然于胸。 王远也知现在自己在顾淮这儿说不上什么话,便将自己在路上遇到的人道出。 “王爷,卑职方才在路上遇见了礼部尚书大人,他似乎也是准备进肃亲王府来找王爷的,卑职见了他,便从后门进入王府,避免与其相撞。” 云嫣听到礼部尚书,双眼瞬间瞪大,如果王远没说错,那么这礼部尚书不就是柳氏的 父亲,柳和吗? 云嫣记得柳和一向刚正不阿,从来不站队任何皇子,只听命于官家,可如今柳和为何无缘无故要找顾淮。 云嫣疑惑之际,顾淮对王远夸奖,“多谢王大人提醒,现在柳大人要来找本王,本王暂时不能招待王大人了,只能暂请王大人歇息。” 王远听后,便向顾淮行礼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却被顾淮叫住,“王大人,我顾淮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不必担忧。” 云嫣虽然不清楚顾淮和王远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但云嫣从这些话语中听出,这恐怕会关系到整个皇室的更替。 等王远走了不一会,柳和就进了书房,此时他的褪去红色官服,穿了一身粗布衣服,倒像是一个平民百姓。 看来官场上传的,礼部尚书清正廉洁并非有假。 顾淮沉吟开口,“柳大人来找本王是有何事?” 柳和面色难堪,似乎这件事难以启齿,顾淮却有些不耐,“本王昨日被罚,浑身伤痛,正要回屋歇息,柳大人若是不说,本王就要送客了。” 顾淮逐客令一下,柳和这才开口,“柳和,还请肃亲王出手救救小臣的孩儿柳扶风。” 第164章 心惊肉跳 柳和将柳扶风赌红了脸,把主宅都赌进去,赌场的人将柳扶风关押在赌场之事说出。 顾淮眯眼,“柳大人是户部尚书,何必要惧怕那些流氓痞子。” 按照常理,柳和这种一品大官,只要去赌场走一圈,甚至不用出声,那赌场背后的老板不要回一分钱,恭恭敬敬就把柳扶风发出来,毕竟这礼部尚书的命根子拿回有个不长眼的小民敢动。 以往,柳扶风在那些小赌坊,赌输钱后,直接量出身份拍拍屁股走人,甚至有些坊主还倒贴钱陪柳扶风玩,毕竟能攀上一个一品大臣之子,可比那些钱财值得多。 可柳扶风这次却踢到硬板子了,正当小厮告知柳和,自家儿子被押在赌场,柳和既愤怒自家儿子如此不争气,又想哪家不长眼的赌坊敢扣押一品大臣之子,柳和难得舍下老脸带人去赌坊要人时,却被赌坊的打手拦截在外。 那打手知柳和是官员也不怕,反倒是报出自己身份,“我们这儿赌坊背靠的是肃亲王府,就算是丞相之子,也要留几分面子给我们。” 打手说罢,就要让柳和拿出钱财赎回柳扶风,柳和结果这账单才发现自 己这个逆子都把柳家主宅都赔进去了。 柳和看到债纸上所写,险些晕厥过去。 离了赌坊,柳和又用自己的人脉四处打听,果真得知这赌坊的是肃亲王的产业,并且得知有个高官纨绔之子,欠债不还,被这儿的打手追去了家中把双腿打折了。 柳和生怕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情,只能跑去肃亲王这儿求情,也不管什么站队不站队的事情了。 云嫣听了柳和这番话,突然想起自己名下还有一家赌坊没关,甚至还偷偷挂上肃亲王的名号,只是不知这赌坊的打手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竟然这么大胆,直接冲去别人家中打折腿,好在这官员似乎畏惧顾淮,忍气吞声也不再闹大。 屏风后的云嫣心惊肉跳,而屏风前的顾淮却道,“我救不了你儿子。” 柳和惊愕出声,“王爷怎么救不了我家小儿,只要王爷稍稍开口,那赌坊自然会不计前嫌发过扶风。” 顾淮将原因说出,“那个赌坊不是我开的。” 柳和听后,脸上更是欣喜,“既然不是王爷所开,那么自然是有欺世盗名之辈,假用王爷之名来招摇祸事,王爷何不下令封锁了这赌 坊。” 柳和说的话不无道理,可顾淮却称,“这赌坊虽不是我开,但却是云姑娘所开。” 云嫣心惊,心想原来顾淮一早知晓自己开的赌坊是打着他的名声,心里正在想等会怎么跟顾淮解释,谁料顾淮开口,“所以你不该求我,你该去求云姑娘。” “这……”柳和沉吟片刻,顾淮却从屏风后叫出了一直在观望的云嫣,“你是时候该出来了。” 云嫣袅袅起身,走出屏风,向柳和行礼,顾淮却阻拦,“你何必要对柳大人行礼,这次是他有求于你。” 这次顾淮明显是想给云嫣撑腰,可云嫣哪里敢这么嚣张对待柳和,这柳氏如今勉强算作是她的妯娌,而柳和有是柳氏父亲,怎么说也是云嫣的长辈。 云嫣心里冷汗直冒,赶忙开口辩解,“我怎么敢让柳大人向我行礼。” 柳和心里叹息,最终还是想云嫣俯首,“还望云嫣姑娘救我小儿。” 云嫣自然是答应柳和。 云嫣连忙想要带柳和前去那家赌场,不料却被顾淮阻拦。 “捞儿子怎么丢人的事情,还是让云嫣一人去吧,免得让赌坊再看见了柳大人,到时候在朝廷上传出 什么流言蜚语,免得被那些御史再参了几本。” 柳和听了顾淮此话,只能暂且留在肃亲王府中,等待云嫣等人归来。 追风护送云嫣前去赌坊,那赌坊的打手见了云嫣,连忙问好。 这消息传到了赌坊掌柜的耳朵里,赶忙从赌坊内跑了出来,一脸恭敬对云嫣问候,“当家,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要查账,账本我早就备齐了。” 云嫣赶忙摆手,问道,“你们知道那个柳扶风吗。” 掌柜忙摆手,“当家,那小子在外面赌场赌输了几千两白银,欠了我们的钱不还,还在我们赌坊继续赌钱,态度嚣张的很,我直接让打手打了他一顿,这一顿下去他就老实了,把准备把房子抵押给我们还债。” 云嫣一听掌柜竟然动手打了柳扶风,脸色顿时难看,“你知道那柳扶风是谁的儿子吗?” 掌柜一脸无所谓,“不就是礼部尚书之子嘛,我们背后靠的可是肃亲王,怕他作甚。” 倘若这赌坊背后真靠着肃亲王府,掌柜这嚣张跋扈的态度在所难免,可他们赌坊并非如此。 云嫣强忍头疼,赶忙叫掌柜带路让她去见见柳扶风。 此时的 柳扶风被打得一脸青紫,醉倒在柴房里。 云嫣推开门,就闻到柳扶风身上难闻的酒味,不禁捏鼻,“你们不是把人关起来了,怎么让他跑出去买酒喝。” 掌柜害怕云嫣以为他们监管不力,赶忙解释,“是这小子大半夜叫嚣着要喝酒,不喝酒就撞死,随后又抵押其他物品,让我们找酒给他喝。” 云嫣实在想不明白这柳和一对儿女,一个泼妇,一个无赖,还真是败坏了柳家的风气。 云嫣上前几步,准备叫醒柳扶风,却被柳扶风抱着腿哀嚎,“姐,你快给我钱,我保证下一盘就赌赢回来。” 听到柳扶风此言,云嫣就知这小子醉到把她看成柳氏了。 云嫣想把腿从柳扶风怀抱中抽出,不料越挣扎这混小子抱得越紧,一直喊着“姐”。 追风看不下去,直接一脚踹翻柳扶风,柳扶风直接昏过去,一头栽倒在柴火堆上,一点也没有名门子弟的模样。 追风最讨厌这种不自量力的纨绔子弟,他对其冷嘲,“这种小子,就算发出去,恐怕下次还会再去别的赌坊赌钱。” 听到追风此话,云嫣大悟,便带了人回了一趟肃亲王府。 第165章 缺斤少两 柳和见云嫣回肃亲王府,背后却不见柳扶风,顿时气急败坏,“这混小子,难不成刚出赌坊,就跑去别的地方鬼混了。” 柳和说罢,就要嘱咐仆从去抓柳扶风,带回柳府家法伺候。 云嫣解释,“我根本就没把他带出赌坊。” 柳和不禁有些诧异,“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云姑娘。” 云嫣将柳扶风自幼缺乏管教,生性放荡,如今在赌坊柴房中酩酊大醉,浑不知羞之事告知。 “就算柳氏日后不再给他钱财,他恐怕也死性难改,我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一次,他就会第二次利用柳大人的脸面继续招摇撞骗。” 云嫣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柳和实在没办法对付自己养大的小子,最多把他带回柳府关起来,只是也不能这一辈就关了。 而云嫣说出此话,柳和一定知晓她有办法解决,“还请云姑娘告知,如何解决此事。” 云嫣叹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柳大人要是想从根源解决这件事也简单,只是我做的时候,柳大人可别插手。” 柳和虽不知云嫣究竟要对柳扶风做何事,可他想到这近些年柳扶风闯出的祸端,如今更 是要把柳家祖灾卖了,如果他再不阻止,这偌大的柳家就要败在柳扶风一人身上了,到时候他入了地府,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柳和最终还是答应了云嫣,到时候绝不出手。 云嫣欣然一笑,“柳大人不必紧张,我自然是有分寸的,不会让柳公子缺斤少两。” 等到了傍晚,云嫣带着追风又去了赌坊,此时的柳扶风已经醒了酒,他看着被掌柜尊称为当家的云嫣,一脸痞笑,“没想到这家赌坊的当家还是我亲戚呢。” 云嫣下意识蹙眉,“我和顾铮早就没关系了,所以我和柳氏也不是妯娌,谁要同你这人认亲戚。” 柳扶风也不恼,只道,“我爹带钱来赎我了吗?” 云嫣冷声,“他没带钱,只是我这次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不要你钱财了。” “那感情好。”柳扶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离开柴房,不料被追风拦住。 “对了,下次你要是再欠钱,我可不会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放过你。” 云嫣对柳扶风如此说道,不料柳扶风却把它当做耳旁风,反倒又说,“不看在我爹面子发过我,那就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多给 我赌债打点折。” 云嫣在心里感叹,这柳扶风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跟个吞金兽似的,难怪上辈子柳氏为供养这弟弟,把康王府的大批钱财都搬走了。 等柳扶风离开赌坊门口时,云嫣示意掌柜派几个人跟踪柳扶风。 这柳扶风出了赌坊,没先回家给柳和跪地磕头,反而是去了一家客栈,倒头便睡,等到了隔日,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回来了云嫣的赌坊。 柳扶风似乎是意识到了他这个爹能够赋予他在这个赌坊更大的权利,直接找到掌柜要筹码。 “掌柜,你先借我几个筹码,我等赢了钱再还你。” 按以往,掌柜会直接将筹码给柳扶风,等他输了个精光,直接抓着其要债,可如今掌柜收到了云嫣的嘱咐,只能先陪柳扶风演一会戏。 “柳公子,昨天那笔大债,还是我们当家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给你免的,如今你要是在……” 柳扶风直接挥手打断掌柜所说,“行了,你别多说了,我借的钱肯定会还给你。” “可是……”掌柜还在伪装成犹豫的样子。 柳扶风直接从柜台旁边的抽出笔墨,龙飞凤舞写了欠条,扔给了掌柜 ,“这下行了吧。” 随后自顾自拿走柜台上筹码金银,去人声鼎沸的赌桌赌钱。 掌柜拿着那张债条感叹,“自取灭亡谁也拦不住,要不是遇到了当家,这家伙早就被剁成肉泥了。” 柳扶风很快就把借来的钱财给赌光了,很快就找掌柜继续借钱,等到了夜晚,这一笔笔借来的钱堆积起来已有一千两。 柳扶风歇息,掌柜把账单拿给柳扶风过目,“柳公子,这笔钱你要什么时候还。” 柳扶风随意翻看几眼,向掌柜问道,“你们当家现在在赌坊吗?” 云嫣此时不仅在赌坊,还在特意等待柳扶风找他。 她裹着厚厚的裘衣出现在赌坊,朝柳扶风问道,“柳公子,你找我何事。” “云当家,不如你这次再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我免了这次债务。”这柳扶风也太过于厚脸皮,这番话,让早有心理准备的云嫣差点没接住。 “柳公子可别开玩笑了,柳大人虽然面子大,可我们赌坊不能一而再再三地给柳大人面子啊。” “行吧,那我回去找我爹要钱。”柳扶风想直接离开,云嫣眼神示意追风,追风立马拦住柳和。 “柳公子 ,你正当我的赌坊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吗?” 柳扶风一脸烦躁,“行了行了,不就是要钱吗,你们直接派人去找我爹要,我就留在这儿不跑,行不行?” 云嫣不禁笑出声,“柳公子,我昨天忘记告诉你,柳大人已经懒得管你了,他只能拉下面子,求人一次,而且他就算要求第二次,我也不会让他求了,若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想你这样赖账,我这赌坊还做不做了。” 柳扶风蹙眉,“你就景想要干什么。” “我这次不要钱,只是想去柳公子身上一些东西。” 柳扶风想起之前赌坊打手带人闯进别人家里打折腿的事情,顿时慌张起来。 “我可是礼部尚书之子,你要是敢伤了我,就是谋害命官之子!” 追风上前将柳扶风压在桌上,云嫣上前几步,嘲讽其,“就算你是礼部尚书之子又怎么样,我背后靠着可是肃亲王顾淮,你有胆搬出柳和,我就有胆子让柳和不认你这个儿子。” 云嫣说出此话时,心里默念顾淮别怪她借用他的名号,她只是想让柳扶风更加相信这场闹剧是真的。 很显然,柳扶风当真了,哭的泪流满面。 第166章 不见天日 掌柜很有眼色得叫人拿出菜刀递给云嫣,云嫣拿着菜刀随意挥了挥。 这幅场景落在柳扶风眼中,云嫣宛如一个女恶鬼,先前他还觉得云嫣好颜色,现在直接远远逃离。 云嫣拿着菜刀靠近云嫣,眯着眼睛对准柳扶风的手指,直接往下剁去。 柳扶风一声惨叫过后,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指并没有断掉,菜刀差分毫就切刀了柳扶风的手指盖上。 “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还未等云嫣说完,柳扶风连连点头答应,似乎被刚才的那一刀给吓傻了。 “你现在签字画押,保证自己再也不赌,日后我就把这张纸条贴在赌坊门前公示于众,日后你再进赌坊,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都会把你扫地出门。” 云嫣细细告知柳扶风,柳扶风生怕云嫣后悔,赶忙朝掌柜吼道,“你快拿纸笔过来签字画押。” 掌柜慢悠悠拿来纸笔,追风放开柳扶风,柳扶风几下子就写好了。 云嫣满意地收齐这张字据,细细叠好交给掌柜。 这回柳扶风的眼神不再往赌桌上移动,一心想要离开这恶鬼巢般的赌坊。 柳扶风离开赌坊之后,就窝在房间里 不出去,这接下里几天,也没跑出去胡闹,柳和虽怕柳扶风被吓到,但见其好吃好喝,便也不再担忧,择日就去肃亲王府拜谢云嫣。 云嫣却道,“妾不受不起柳大人这番感谢,只是还望肃亲王受困时,柳大人能出手拉一把。” 柳和沉吟片刻,只感叹,“罢了罢了,我这回就当站了顾淮了,只望他别让我这柳府上下失望。” 云嫣欣然一笑,“王爷神通广大,自然能护柳家周全。” 自此在皇权斗争中从未摇摆过的柳和正式站队顾淮。 云嫣这两天为了柳扶风的事忙前忙后,这回终于歇下来,便要回洛神苑歇息。 这回蓁迭一脸神秘,悄悄靠近云嫣耳畔说,“小姐,方才你和柳大人谈话,我看到林姨娘带人在门后偷听。” 云嫣听到蓁迭此话,不由一蹙,按理说肃亲王府中,侍妾的院落是在府后边,而她和林大人谈话之地,分明就在王府中靠前的大堂,这林姨娘总不可能逛着逛着就走到了这儿,还这么凑巧撞见她和柳和密谈。 云嫣见状将追风召来,“你帮我跟踪一下林姨娘,看看她有没有跟其他人碰过面。” 追风 听到云嫣这话,顿时警惕,“她该不会偷人背叛王爷了。” 云嫣一阵扶额,她没想到追风这种沉默寡言的人,出口就一语惊人,赶忙拦着要给王爷汇报的追风,“她怎么会舍了王爷这么好的去偷人,她或许是坏,但不蠢。” 追风听后臊得脸上发红,只道,“那我去干活了。” 随后跃上屋檐,几下就不见人影了。 等到夜晚,追风这才回到洛神苑给云嫣汇报,“这林姨娘下午跟着一个传兜帽的男子交换了信件,我便去跟踪那男子,却不料那男子似乎会武,察觉到我跟踪他了,几下子就把我甩开。” 追风此话一出,蓁迭顿时怀疑,“这林姨娘该不会偷偷给什么人通风报信了吧。” 或许是太认可自己这个想法,蓁迭赶忙催促云嫣,“小姐,我们还是快点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吧。” 云嫣摆手暂且让蓁迭冷静,“这事不能着急,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先静观其变。” 一旦把这事告知顾淮,顾淮大几率会直接去找林姨娘质问,到时候无论是偷人还是传话,都会把林姨娘背后的人给吓走,就算顾淮不在意,云嫣也免不得 担心。 可蓁迭还是担忧,因为在场三人之一的追风可是顾淮的人,她不信追风会缄口不语。 追风察觉到蓁迭的目光,“我不会把这件事告知给王爷,还请云姑娘放心。” 自从云嫣将青冥从暗阁捞出来后,追风心里渐渐动摇,他的脚步渐渐偏移向了云嫣,只不过此时云嫣和顾淮还没有利益冲突,否则追风依旧会朝向顾淮。 只不过,这一事后,云嫣开始怀疑林姨娘,毕竟这荣王面若好女,性格极其风流,又嚼舌如簧,连宸贵妃都被其迷住,更何况是林姨奶呢。 云嫣心里不排除这种可能,便日日让追风监视林姨娘,可只是收到林姨娘时常和婢女背地嚼舌根之外,并无异常。 这日,云嫣要去回春堂查看供应给灾民营的药材现状。 自从那火后,云嫣便催促回春堂的伙计制作治疗瘟疫等药物免费送去给灾民营,这工作量一下子就大起来,云嫣不得已又雇了大批新伙计,只是这些日子突发各种意外,云嫣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回春堂看伙计协调的怎么样。 这如今抽出空,云嫣收拾了行装就带着蓁迭出门了,不料在正门前正 好撞上林姨娘。 这儿的林姨娘似乎是刚逛街回来,背后的仆从拿着好一堆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玩意,其中多是些昂贵物品。 看来顾淮给林姨娘的月钱不在少数,要是柳氏这种贪财人嫁给顾淮,别提有多高兴了。 云嫣正忙着干正事,不想和林姨娘纠缠,便避开了林姨娘,可不料这林姨奶却对她来套死缠烂打。 “云姐姐……哦,不对,我应该唤你云姑娘的,云姑娘行色匆匆是要哪里?” 云嫣冷笑,“难为姨娘关心了,我这是要去回春堂。” 林姨娘感叹,“我关心你是应该的,毕竟我们同为王爷的女人,只不过我这命不好,生不出孩子,云姑娘命好,给了两任男人,第一个是世子,第二个人又是王爷,又精通医术,就不知道云姑娘肚子何时能鼓起来。” 林姨娘不愧是深闺院子里的女人,这一串话说出后,蓁迭恨不得上去就给林姨奶来个几巴掌。 云嫣却没有动怒,她上辈子在康王府艰难度过,每天面对妯娌各种怒骂,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对她根本没有伤害。 只不过林姨娘这样说她,她应该也得给林姨娘一丝回礼。 第167章 恶意投毒 “我的身子好得很,要是想怀肯定能怀上,可是林姨娘刚流产过,身子骨不利索,想要再怀上恐怕有点难,还是不宜多出门逛街,免得又被寒风吹伤了身子,到时候孩子生不了,把自己的命赔上更不好了。” 云嫣不喜欢嘲讽人,但在康王府的耳濡目染之下,这点话术她未必没学会。 显然,林姨娘功力不敌柳氏,她听到云嫣这通话,气得脸都绿,为了博回点面子,计较了云嫣几句,带着仆从就进了王府。 云嫣到了回春堂,巡查了一番,发现回春堂的运行还算正常,只不过账房先生又叫嚣,“堂主,你说好要给我再找个帮手,这账本越来越多,可账房还是我一个人。” 听到账房这哭诉,云嫣顿时愧疚起来,她还真望了这一茬,赶忙就叫人去贴个告示,找几个算账的人过来。 此时一个坐堂医师来找云嫣,说起灾民营中的怪病,“堂主,我今早去了灾民营问诊,前几日按照你给的配方治,那些灾民的病都有所起色,可是今日有些灾民身上毒疮又生出来了,流血不止。” 云嫣本以为医师可能记错她所给的药方,而导致开错药 ,便与医师细细对了一边,却没发现错误之处,顿时疑惑起来。 “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云嫣小声呢喃,打算去灾民营那儿一探究竟。 不料追风跳下屋檐阻拦,“灾民营那儿危险。” 灾民营那儿暴乱病祸横行,再加上之前发生的火灾,就算现在情况稳定下来,追风还是不放心云嫣前去。 “我这次去又不是去看灾民的,我是去营帐那儿看看王爷,不往灾民营堆里钻,怎么可能遇到威胁。” 追风一听云嫣是要和自家王爷发展感情,便不再阻拦,只能放了云嫣前去。 云嫣将蓁迭暂留在了回春堂,自己在追风的护送下前去灾民营了。 可云嫣一进灾民营,径直走向了灾民堆里去,追风顿时闷闷不乐,“云姑娘,你骗我。” 云嫣俏皮一笑,“我没骗你,我待会肯定会去见王爷。” 追风不依不饶,“不行,你现在就得去见王爷。” 对付追风这种,云嫣向来是拿手了,不管不顾道,“那你就帮我打晕,绑起来运给顾淮。” 追风哪里敢对云嫣出手,听云嫣这话,只能倒霉认栽,在心里默默发誓,下次绝不听信谗言了。 灾民有了云嫣和回春堂的帮助,再加上顾淮管理得当,其中大部分病患的面貌都好起来了,再不见昔日疯狂要逃离灾民营的样子,真的认为顾淮能救他们性命。 正当云嫣松气之时,几声惨叫将云嫣的注意力吸引来。 云嫣赶忙去查看,看见一群小孩围着一倒地的男子哭喊,“爹,你不要死……” “你们让一让,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小孩看云嫣衣着整洁,背后还带一小医箱,以为是回春堂派来的医师,赶忙让开了一落脚地给云嫣。 云嫣蹲下去细细查看哀嚎不断的男子,这男子脸上的毒疮已经流脓,病况非常严重,云嫣从小医箱拿出瘟疫药物给男子吃。 男子吃下之后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反而继续咳嗽。 一小孩慌张解释,“医师姐姐,我爹之前吃过这药物,已经好了不少,可是这些日子旧病复发了,昨日有个医师看诊,皆说没有办法。” 云嫣听到这话,开始怀疑自己的瘟疫药丸是不是没法痊愈病患,只能延迟病症的发作,可废太子早就吃了她的药物,倘若真的只能延迟,那成谷子就应该来找她了。 正当云嫣想到 成谷子,这成谷子就出现在云嫣面前。 云嫣以为成谷子是来寻仇的,赶忙避到追风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太子殿下的腿疾治好了吗?” 成谷子脸色阴沉,“之前差不多全好了,可是殿下前几日长跪不起,这腿恐怕又要旧病复发了。” 云嫣听到前句顿时松口气,后又听到旧病复发,连忙想起顾淮浑身负伤归来的那个夜晚。 “自从那日回来后,太子殿下的双腿发疼,你必须要过去一趟。” 云嫣不满成谷子这求人态度,忙道,“我都给他治的差不多了,是他自己不珍惜自己的腿,到处乱跪,这下好了,再给自己玩废了。” 成谷子只好舍了自己这倔性子,恳求云嫣,“云姑娘,算老夫求你的,还请你去看看殿下的双腿。” 云嫣这才满意,只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满,只能暂时推脱,“殿下的腿我一定负责到底,可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能明日再去永巷。” 可成谷子再不管云嫣现在有什么事情要忙,他都舍下了老脸求一个女娃娃,如今云嫣说要推后,他怎么可能会同意,顿时冷面问,“你是有什么事能比 得上太子殿下重要。” “我的事不关乎太子一人,而是关乎这灾民营的上千百姓。”云嫣说罢,便指出了灾民营一些人病况莫名加重的情况。 成谷子听闻后,直接给那倒地的男子把脉,随即发现端倪,“他们病情加重,并非你治不好瘟疫,反倒是有人故意投毒。” 云嫣听到此话,便要让追风汇报给顾淮,随后又打算治疗那些中毒之人,正当云嫣要忙活的时候,却被成谷子阻拦。 “永巷,你现在就得去。”成谷子显然很着急。 云嫣心想成谷子都给她破解谜题了,她总不可能不去,只能答应,只不过…… “我去永巷帮太子殿下治腿,前辈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留下来帮我治疗灾民营里面的病患。” 成谷子冷笑,“你这算盘打得还真响。” “前辈要是不同意,我这前去永巷的路上,可要被各种事情耽搁了。” 成谷子想着自己主子,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云嫣这番威胁,“行,老夫就出手帮你治疗这些病患,只不过得把太子殿下的伤腿治好。” 云嫣答应得爽快,拉着追风就走了,只留成谷子在灾民堆里细细治疗。 第168章 手下留情 路途中,追风问,“云姑娘,你难道不怕那废太子对你出手吗?” 显然追风明显是不想让云嫣去见废太子,云嫣知晓追风的担忧,连忙安抚,“我去过两三次永巷,废太子都未敢对我怎样,再说了,他要是真敢对我动手,王爷自然也会给我报仇的。” 云嫣这番话显然让追风镇定下来,他也不再阻拦云嫣的选择。 等到永巷附近,云嫣察觉人群之中莫名多了许多习武之人,便问起追风看他们的身法。 “云姑娘,他们似乎是官家的贴身侍卫。” 官家的贴身侍卫遍布永巷,只能指出一件事,官家此时正面见废太子。 “追风,你能带我避开那些侍卫,去永巷中吗?” 追风打量了那些侍卫的身法,发现其中并无什么绝世高手,便对云嫣低声道,“那我便失礼了。” 随即追风抱住云嫣,几步跃上屋檐,快步跑入永巷之中,最后落在了院落的一块巨大假石后面。 追风落地的一刻,就将云嫣从自己怀里放出,云嫣此时一心关注假石前与废太子谈话的官家,并未注意到追风发红的耳朵。 此时的官家闲庭若步,只是从眉间的浊气中看出其抱 病在身,他对坐在轮椅上的废太子低语,“钰儿,京城不适合你待了。” 废太子双手紧紧按住轮椅的扶手,双眼发红,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父皇,当真是要舍弃儿臣吗?” 官家话语中透露着冷漠,“朕已拟好诏书,明日便会下诏,让你去锦州任职。” 锦州是苦寒之地,离京城路途遥远,且与异族领地接壤,此地多是流放之人,官家这个命令无疑是要舍弃废太子。 废太子苦笑,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他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拜谢官家,“孩儿多谢父皇。” 官家并非真无情,他见自己称寄托无数希望的儿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但也仅仅是几分,随后带着一堆侍从浩浩荡荡从永巷离开。 云嫣看见这个场面,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却被废太子喊住,“父皇已经离开了,云姑娘不必再躲了。” 云嫣有些诧异废太子怎么发现他们的,废太子解释,“我是双腿废了,又不是耳朵聋了。” 武功高强之人的五官感应比普通人更强,在追风抱着云嫣落地的瞬间,废太子就感知到他们了。 只不过云嫣有些疑惑, 既然废太子知道他们在偷窥,为何还是当着官家的脸泪流不止,丢失脸面。 “情不自禁,在所难免。”废太子用这八个字解答。 云嫣不懂废太子的心思,但她还要兑现与成谷子的承诺,便附身要给废太子治疗腿伤。 废太子躺在小榻上,云嫣掀起其裤脚,看见满是青紫的膝盖,“没想到太子殿下是真跪啊。” 废太子面露嘲讽之色,“我若不真跪,恐怕我那恶毒弟弟早向父皇戳穿了。” 废太子把自己说的凄惨,云嫣却未生出一丝怜悯,他落到这个地步,无非是自作自受。 云嫣这般想,很快就治好了废太子受伤的双腿,开口嘲讽,“殿下下次去锦州可不需要跪任何人了,这腿应该好得更快。” 废太子不解云嫣为何一直这么讨厌自己,他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伤害过云嫣,甚至对云嫣百般柔情,可云嫣传来不吃自己这套。 废太子将自己心里疑惑问出,“为何,你从不肯垂怜我一点。” “因为我讨厌利用我的人。”云嫣此话一语命中。 废太子,甚至是荣王,之所以会对云嫣好,无非是看着云嫣高超的医术,本身的能力,只要云嫣没 有让他们利用点,他们就会想舍弃废物一样舍弃云嫣。 “那顾淮呢,他难不成是真喜欢你,他也无非看中你和宸贵妃相似的面貌罢了。” 云嫣身体一僵,“你就当我愿者上钩罢了。” 废太子轻笑几声,又道,“我的小皇叔的确有魅力让云姑年愿者上钩。” 这句话中,带着些许不甘,似乎是希望云嫣听出来。 云嫣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药沫,和追风道,“我们走吧。” 离开永巷后,云嫣先去灾民营找了成谷子,成谷子将救治中毒灾民的办法告知云嫣,云嫣又返回回春堂,将此法教会了坐堂医师,等着他们明日前去救治中毒灾民。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云嫣已累的不行,直接返回洛神苑歇息,追风却在路上问起云嫣,“云姑娘不去见王爷吗?” 云嫣这才想起自己骗追风的话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嘴硬,“王爷现在好好的,何必我去看呢。” 不料追风面露忧色,“云姑娘会不喜欢王爷吗?” 云嫣不由一愣,“你在问什么傻话。” 追风却一脸坚定再次问道,云嫣只能回答,“王爷这么大魅力,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王爷。 ” “只不过我要是不喜欢顾淮,甚至与顾淮背对相向,那你会杀我吗?” “我……我会对云姑娘手下留情的。” 云嫣嘴角弯弯勾起,能让追风对她手下留情,这就足够了。 隔日,让废太子去锦州任职的诏书被降下,满朝皆惊,有些官员劝官家不可,称废太子体弱,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锦州,但更多则是默不作声,毕竟这官场就是名利场,废太子从进入永巷的那一刻,他就被淘汰出这个官场了。 而在满堂鲜花中的荣王收到这个消息,不禁抚掌大笑。 距离年关只有十天,废太子在在这个关头被叫出京城,无意代表了官家的态度——他不需要这个儿子。 荣王将旁边的一朵月季折下,在手中碾碎,“我的好哥哥,你要是在锦州被动死了,我可是会第一个笑出声的。” 废太子一死,这皇位肯定落在了荣王手中。 而如今这一出,让废太子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飞月也出声祝贺,“恭喜荣王殿下,扫清太子党。” 荣王摆手,“别高兴的那么早,万一我那哥哥起死回生呢。” 荣王这句话明显在说笑,可他殊不知这废太子日后还 第169章 小鬼难缠 荣王这儿正在幸灾乐祸,而顾淮却裹着风雪上了皇宫。 殿门前的宦官拦住了顾淮,鼠目游走示意着顾淮,顾淮熟练得掏出一块金子丢给其,宦官赶忙收其了金子,将顾淮前来的消息告知官家。 按理说,谁敢向顾淮这尊大杀神要取贿赂,奈何当朝官家逐渐昏庸,开始纵容宦官,才导致这些人嚣张如此。 俗话说,小鬼难缠,顾淮虽有办法解决,但懒得招惹一身骚。 此时暖意十足的深宫中传开官家阵阵的咳嗽声,“弟弟,你进来吧。” 顾淮走进宫殿里面,透过层层丝帘,看清了官家。 在永巷的官家似为了保持在儿子面前的尊严,不将自己虚弱的样子露出,可回到了皇宫,官家一脸虚弱得瘫软在软榻之上,带着满脸的疲惫,似乎与那个浑身威严的皇帝逐渐远离。 顾淮拜见官家,官家却命人赶紧将顾淮扶起。 “你的伤还好吗?”官家问道。 顾淮身上的伤痕明明是官家亲自命人给予的,可如今关怀顾淮伤势的人又是他。 顾淮却一点也不恼,“多谢皇兄关心,顾淮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朕并非真心想要处罚你 ,可灾民营这事你办的太不好了,如果朕不罚你,那些臣子就会不断上书来烦朕。” “顾淮办事不力,的确该罚,皇兄不必心生愧疚。” 顾淮此话显然让官家十分满意,便叫宦官搬来椅子,让顾淮坐着和他说话。 “皇兄,你不该罚钰儿去锦州。” 顾淮此话一处,官家脸色浮出浅浅的怒意,似乎是专横习惯了,官家越来越不满别人反驳他了,就算是顾淮也不能。 顾淮却不因此而心惊,他缓缓解释,“钰儿体弱,此去锦州,生死难料,若钰儿一死,皇兄只能传位给钧儿,皇兄也知道,帝王之道,就是均衡之道,既要维持君臣之间的均衡,也要维持百姓之间的平衡,如果没人与钧儿抗衡,那么他就会站到皇兄的对立面上。” “你是说,钧儿会对朕出手。”官家此话一出,惊的旁边的宦官瞪大眼睛。 父子残杀在皇室屡见不鲜,但也是每位皇帝最不愿见到的场面。 顾淮垂下眼眸,“皇兄,你要信,毕竟我可是最不想要你身下位置的那个人。” 官家知晓顾淮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皇位,所以他开始动摇。 顾淮看出了皇兄 的犹豫,在其中添了一把火,“难道皇兄不知道,自己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吗?” 官家合上浑浊的双眼,回想起过往,许久过后,他望向顾淮,“弟弟,你告诉朕,朕要怎么做才好。” “把钰儿叫回来吧。” 隔日,废太子带仆从出城门之际,一只快马带着诏书飞奔而来,废太子成功留在了京城。 回到永巷后,废太子问起是谁的手笔,调查的人回答,“肃亲王昨日去了皇宫面见官家,之后官家就传旨让殿下回来。” “那我还真要感谢小皇叔了。” 太子党欣喜之余,其他权臣却摇摆不定了。 官家这个举动,只传达了太子有可能重登东宫之位的讯息。 可一个双腿废掉的人真有可能成为帝皇吗? 荣王几乎将手下的案桌震成齑粉,“顾淮……顾淮……” 他狭长的美目此时瞪大,眼中带满血丝,身体颤抖不断。 飞月赶忙安抚,“殿下,顾淮做此计策虽让顾钰重回京城,但终究敌不过殿下。” 荣王却抬掌怒扇飞月,“你给我闭嘴!” 飞月脸上出现一红印,随即缄口不言。 等到荣王冷静下来,他见飞月苍白的脸 色突地红了一款,直道歉,“飞月,本王不是有意的。” “属下知晓殿下意思,但当务之急还是得避免一些权臣倒戈废太子。” 飞月这句话提醒了荣王,他赶忙召来下属去部署。 但荣王的行动还是慢了一步,他终究快不过顾淮。 在明日早朝上,一位默默无名的谏官死谏,“荣王欺上瞒下,毁坏灾民营,给无辜百姓投毒……” 这位谏官将荣王种种罪行皆道出,字字泣血。 而在殿前的荣王笑面不改,静静听着。 “荣王,你真这样做过吗?”官家沉吟片刻,问道。 “儿臣从未做过。” 那位谏官却一头撞死在墙柱上,鲜血迸发。 这下官家就算不愿查荣王也得查了。 或许是在顾淮的引导下,荣王的做的各种事例都被爆出,官家看着列满荣王罪证的奏折,免去了荣王的官职,让其赋闲在家。 这官家到底是疼爱荣王的,如果换做任何一个皇子,下场恐怕都是被丢去苦寒之地任职。 此时在王府逗玩小皇子的云嫣从追风口中得到这一系列消息,不禁觉得天变得太快了。 小皇子的面目日益清晰,曾见过官家面目的追 风对云嫣说,“小皇子长得越来越像官家了。” 云嫣垂眸不语,小皇子的确像官家,但也像另外一人。 这时候身穿狐裘的顾淮进入室内,婢女上前将其身上的落雪抚去,有用暖炉熏热了衣物。 顾淮走到云嫣身边,将小皇子从摇篮中抱起,“我要把带他去给官家。” 云嫣有些惊愕,以往的顾淮死也不肯让小皇子踏出这肃亲王府,如今却要带着小皇子前去皇宫,一时之间,她甚至以为顾淮被夺舍了。 “王爷,小皇子体弱,路途中禁不起风雪。” “可年关将至,我也该给小皇子谋个名分了,难不成就让他无名无姓地活下去?” 顾淮这一句话堵住了云嫣。 云嫣只能看着顾淮抱着小皇子登上了马车中。 而垂坐于宫殿之中的官家,看着顾淮将还未周岁的小孩自递给自己不由发愣。 “这是皇兄与宸贵妃之子。” 看着与自己肖想的小脸,官家不由出神,他又抬头看了自己这位弟弟的脸。 “我与宸贵妃从未有过私情,宸贵妃也从未背叛过皇兄。”顾淮言之凿凿,目光坚毅。 官家最终接过这孩子。 “他便叫顾钺。” 第170章 大刀阔斧 顾钺。 “顾钺,这是官家给小皇子定的名字。”在行宫里伺候宸贵妃的宫女将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报给宸贵妃。 宸贵妃许是生了小皇子,身体还未调养回来,手抱着暖炉,虚弱躺在铺满狐裘的软榻之上,火光映照着宸贵妃娇媚无比的脸颊。 “大刀阔斧为钺,官家为我儿取这个名字,是怕他早殇吗?” 宸贵妃咯咯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出诡异的晕红。 她没想到顾淮竟然会将小皇子碰到官家面前,按理说宸贵妃该怕的,她怕官家从其中看穿出什么,可是蓦然间,她又不怕了,好似这一瞬生死与她无关。 “钧儿如今被免职了,赋闲在家,按理说应该来见我,可他从未派人送信给我一封。” 宸贵妃娇躯渐起,两只双足从金丝软被中探出。 宫女见了,跪下伺候宸贵妃床上鞋袜,“荣王殿下此时腹背受敌,等日子好些了,肯定会来拜见娘娘的。” 宸贵妃却一脚踹翻了宫女,怒道,“那小没良心的,之前得势了也不肯来见我,更何况是日后呢?” 宫女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继续给宸贵妃一只脚穿袜子。 此时官家 的圣旨被送入行宫里。 宸贵妃听到圣旨二字,赶忙穿上了另一只鞋子,随意收拾衣服一番就出门接旨。 传旨的宦官用尖锐的嗓音宣召官家的旨意,“念宸贵妃诞子有功,特召宸贵妃入宫……” 看着那状圣旨,宸贵妃似乎记起了多年前那一道同样召她入宫的旨意。 身为平民之女的她踩着顾淮的肩膀,步入了她自以为的天命。 如今她再度踩住顾淮,甚至踩住了她的孩子,再次进入了名利场。 昭雪纷飞之日,一个女人的野心再度得到了填充。 而抱着小皇子的逗玩的官家,看着在他身旁磨墨的顾淮写下召宸贵妃入宫的圣旨的顾淮,不禁出声问,“淮弟,你如今真不喜欢她吗?” 顾淮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在他面前这道圣旨上,字迹和官家的一模一样。 顾淮将圣旨拿给官家过目,官家话语中暗含杀机,“皇弟的字迹和朕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朕日后病况加重,提不起笔来,恐怕这旨意就要皇弟来替朕写了。” 顾淮无视官家口中的杀意,神色淡淡,臣不喜欢批改奏折。” 官家自然知晓顾淮喜欢什么 ,他喜欢金戈铁马,在沙场上肆意挥舞刀枪,在百万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 可曾经肆意潇洒的名将顾淮却困于京城之中,“你啊,当初可是为那个女人落脚京城。” 官家话中的女人指的是宸贵妃,世人皆知顾淮爱惨了宸贵妃,民间多为顾淮的痴情而感动,甚至广传话本,而身为故事中心人物的官家又怎不知呢? 顾淮回答其官家先前提出的那个问题,“皇兄,我曾为一人自折羽翼落脚京城,也自然会为另外一人再次举剑。” 官家想起民间新流传的故事,他一向很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故事,有时也会让身边的宦官带来几本看看。 “是那个叫做云嫣的女人吗?我听说她是铮儿的妻子。” 顾淮否认,“世子爷曾提过要与云嫣和离,按理说,云嫣现在不是顾铮的妻了。” “可顾铮依旧是你的侄子,没想到你也有夺人之好?” “臣这不是从皇兄身上学来的?”顾淮笑意盈盈,官家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多年前还未被封为肃亲王的顾淮。 官家只觉得浑身疲困,把小皇子交的宦官来抱后,对顾淮道,“朕现在有些 困乏了。” “那顾淮先行告退。”顾淮行了个礼,转身走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在宫道之上,孤身一人的顾淮与被用轿撵抬入宫中的宸贵妃相遇。 宸贵妃抬起车帘,与顾淮相视一眼,随后别过。 而在肃亲王府的云嫣却在梅园剪梅。 顾淮从宫中回来,就见到梅园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红梅。 他从雪地中步步朝云嫣走来,毫不怜惜地踩在梅花上,伸手按住了云嫣的剪刀。 “你未必糟蹋这些梅花,它们开得正盛呢。” 云嫣将剪刀放下,纤纤玉手在被梅花的截口出抚摸,“殿下可知花开的过多可不是件好事情。” “花开得多,为何不是件好事。” 云嫣细细解答,“一棵梅树长出的梅花是有定数的,若是开得少,便不好看,若是开得多,每朵花就会为了争抢养分而自相残杀,枯萎的甚至比开的少更多。” “妾身只是在为了梅树分忧。” 顾淮却听懂了云嫣的言外之意,他把小皇子送入宫中,在云嫣眼里,就成了让小皇子与他那些兄弟们自相残杀。 实际也如此,在顾淮眼里,小皇子的确只是一颗棋子,撬动官家的 棋子。 “你在埋怨本王。” “妾怎么敢埋怨王爷。”云嫣淡淡说道。 雷霆雨露皆是恩赐,顾淮给予给云嫣的,云嫣再疼再苦也要受着,只因她现在别无选择。 只不过云嫣心里依旧不舍小皇子,他只不过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如今却要被送入冰冷的宫殿之中。 可云嫣却不从去想,顾淮从出生就在了皇宫之中。 顾淮拂去落在云嫣头发上的梅花,“你不需在意他,你不是他的母亲。” “可我怎能不在意?” “你是因为这半年的相处而在意他,还是因为以为他是本王的孩子,而在意他?” 顾淮深邃的目光中印着云嫣倔强的脸蛋,他轻轻抚摸云嫣的脸颊。 在飞雪之中,云嫣只感受到了顾淮比白雪还要冰冷的手指。 “把你多余的感情收起来,不要放在多余的人身上。” 云嫣脸色露出一抹冷笑,似乎是在嘲讽顾淮,“王爷还真是冷酷无情。” “可按照王爷这般说,那我不该把感情放在谁身上?” 顾淮低头,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嫣的鼻尖,云嫣只觉得顾淮离自己越来越近。 似乎这顷刻间,顾淮已将答案给出来了。 第171章 假扮府医 云嫣手中握着的剪刀,最终落到了雪地中,渐渐地被梅花白雪堆叠在一起。 顾淮最终放开了云嫣。 此时的云嫣脸色通红,嘴唇湿润,眼中秋水荡漾,十分得可人。 “你知道的,本王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做事向来我行我素。” 顾淮这句话将另一个答案告知云嫣,云嫣无法阻挡他的意愿。 云嫣脸色的晕红渐渐消散,她咧着嘴角笑,“那好,那妾身祝愿王爷从不后悔。” 顾淮回以笑容,“本王,从未悔过一次。” 云嫣也以为顾淮不会后悔,想他这种我行我素的人,自然是不会后悔的,可这种任性,也往往会伤到他身边的人。 “那妾身祝王爷万事如意,只望王爷日后永远没有后悔的日子。” “那本王就承你吉言。” 顾淮说罢,朝角落招手,“追风,送云姑娘回洛神苑,免得这冷风让云姑娘染了风寒。” 追风从片片梅树之中走出,朝顾淮恭敬回道,“是。” 云嫣最终跟着追风回了洛神苑,只遥遥看见顾淮弯下腰捡起雪地之中的那柄剪刀。 洛神苑此时早已点了炭火,云嫣已进去,浑身的冰冷就被驱散。 追风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 云嫣,“宸贵妃回宫……顾铮似乎搞到了入宫的机会。” 听到顾铮二字,云嫣颓然的神色流露一丝神采,她想起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顾铮可能会入宫面见官家,想到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顾铮也是入宫面见官家。 上一世这个时候,因冬日落水生了一身的病,在冷舍中裹着薄被,挨着病痛。 而顾铮回京述职,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成功取得官家信任,还把陈年往事一笔勾销,甚至康王都被弄了出来。 那时候的康王府大堂中,热闹非凡,全是在祝贺顾铮,欢迎康王归来。 而隔着几个院落,独留云嫣一人在炼狱中煎熬。 明明康王府落魄时,是云嫣独自一人将空荡的康王府撑起来,如今康王府再度辉煌之际,却把她这个最大的功臣给剔除。 “追风,你能不能帮我刺探一下康王府,帮我看看康王府里的那群人,在这个冬日过的还好吗?” 显而易见的,康王府这个冬日过的自然不如上一世好,这一世荣王赋闲在家,顾铮站队失败,如今云嫣离开了康王府,康王府没了金钱来源,自然渐渐败落,大批短工长工甚至以为主子克扣银钱而离开康王府。 云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不自觉浮出一丝笑意。 “康王在牢狱中蹉跎,身子骨渐差……”追风又将狱牢中打探出的消息告知云嫣。 云嫣想起来了,这一辈子,康王入狱中的时候,自己曾有一次去探望。 上一世她知晓康王在诏狱中身子骨渐差,便花了大笔钱财贿赂了狱卒,自己才能带着药物进去给康王疗伤。 正当捧着药箱进去的时候,被一个浑身带着花香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在昏暗的地牢中,云嫣看不起男人的面孔,只能听到他细腻的嗓音,“姑娘,还需要小心看路。” 而随后男人便离开地牢,云嫣朝男人前来的方向看去,那个地方是单独关押康王的地方。 原来当时撞到她的男人,便是荣王。 看来从上辈子起,这康王全府皆是荣王的走狗。 云嫣收敛其思绪,她安然躺在软卧之中,只希望这辈子,顾淮不要让她失望,千万不要让康王从诏狱中出来。 云嫣在素色锦布中睡去,守在云嫣身边的追风默默见窗户关紧,免得风雪吹入屋中,惊扰了云姑娘的美梦。 等到隔日,云嫣从梦中苏醒,追风将昨夜发生的一件告知给了云嫣,“云姑娘, 康王昨夜在诏狱中服毒自杀。” 云嫣心里一惊,瞬间清醒。 “那他死了吗?” “没有,康王被及时发现,现在被接去宫内的太医院中,被太医们治疗这呢。” 云嫣心里却生出一丝疑惑,上辈子康王根本就没整这一出来,平平安安等到了被放出牢狱。 这辈子虽然荣王落败,但顾铮在官家眼里还未和荣王有什么牵扯,所以康王根本不用做出此举。 除非是有人故意给康王下毒,亦或者是有人命令康王服毒自尽。 云嫣思索之际,顾淮进入了洛神苑。 “跟我去宫内一趟。” “王爷为何要带我去宫中。” 顾淮眼神转向追风,“本王以为,追风早就把这些事情劝告知你了。” 云嫣心里不由一惊,原来顾淮一直都知晓追风背地里偷偷违背他的命令,偏袒着自己。 但云嫣仔细一想,又放下心来,顾淮知晓这件事,如今才戳穿,说明他一直放任追风的行为。 云嫣脸色露出一抹微笑,“好,那我便陪王爷去一趟皇宫。” 云嫣正要收拾行囊前去宫殿中,却被顾淮阻拦,“你必须换个身份。” 云嫣疑惑开口,“什么身份。” “本王府内的府医。” 顾淮招手唤来肃亲王府中的嬷嬷和秀娘,她们对云嫣一拥而上,几下就给云嫣梳妆打扮了一番。 转眼间,云嫣就从一个冷美人,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旁边的小鸦不禁看呆了,脸上生出些许红晕。 而顾淮显然很满意云嫣这幅打扮,“如今宫内动乱,暂时让你以男装入宫。” 云嫣并不排斥这幅打扮,她显然很是受用。 等到云嫣准备好医箱子,顾淮就将其带进马车里。 马车很快就驶向了宫门。 看守宫门的将士,拦住了马车,提着灯笼走向马车,“来者何人。” 驱车的仆役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清这个是肃亲王府的马车?” 将士连忙道歉,“宫中戒严,还请王爷掀起车帘,让我一探究竟。” 顾淮并未动怒,主动掀起车帘,灯笼的灯光映照在顾淮的脸上,让将士看清了顾淮的脸。 此时将士想让也看见了云嫣,不禁开口询问,“这是……” “这是我府里的医术最高超的府医。”顾淮解释。 将士摸了摸脑袋,只觉这医师年轻貌美得过分, 第172章 昏迷不醒 这是云嫣第二次去皇宫之中,许是雪夜,白雪将高大巍峨的建筑给覆盖住,她没有像第一次来到皇宫中一样,生出畏惧之色。 她只是紧紧跟随者顾淮,看着他黑色披风在雪地中拖动。 一个不留神,云嫣就被雪地之中的泥块给绊倒,顾淮转身将云嫣拽起,有些不耐,“小心点。” 云嫣赶忙直起了身子。 这一幕被二人身后提灯紧随的宦官侍卫看在眼里。 等到了太医院,云嫣看到一群太医围着昏迷不醒的康王争吵。 “要用针灸,将其体内毒素排除。” “康王是雪夜中毒,体内寒气重重,应该先用药浴逼出寒毒。” “针灸药浴二者齐用。” “大道至简,是给康王服药。” …… 太医院的医师医术都是高超者,自然有自己的解毒之法,只不过现在危急,显然不是争论的时候。 顾淮冷声呵止住那些太医,“这般嘈杂,还真把太医院当做什么医馆了吗?” 太医们见是顾淮,连忙跪下行礼,恭敬候在一旁。 顾淮眼神示意云嫣上前把脉,其余太医抬头见顾淮带来的医师竟如此年轻,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云嫣将这些 眼神收入心里,在心里暗自叫苦。 她可从未想挑战这些太医的权威。 等到了康王的病榻前,云嫣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公公,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快意。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云嫣俯下身子给其把脉。 康王脉搏之中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且十分严重,不像是吃了什么假死药物。 云嫣心里一沉,她记得上一辈子康王也是在这段日子出狱,他出狱的时候活蹦乱跳,体内气血充足,可这辈子气息混乱,莫名服毒。 而且这毒究竟是谁给他的,康王被看守在诏狱之中,不可能从狱卒手中搞到这等狠辣毒物。 还未等云嫣思索完,一个身穿龙袍,面貌俊美的中年男子入了太医院中。 紧随他的是一大批仆役,宦官怕其龙体染上了病气,甚至特意搬来了屏风格挡主病榻上的康王。 除顾淮外的一众人齐齐给康王下跪行礼。 云嫣头埋得格外低,生怕被官家看出来点什么。 官家开口询问各太医的诊断情况。 各太医一一回答,所说的病况几乎相似,云嫣却有不同的想法。 此时官家看见静静站在顾淮身后,埋着头的小医师,“淮弟,朕听 宦官说你入宫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医师,是你的表弟吗?朕听说他的医术并不好。” “这位医师并非是我的表弟,而是我府内老府医之子,自小精通医术,老府医身体不便在出门,我便带他过来。” 顾淮侧身让出云嫣,云嫣下意识抬头,与官家的视线撞到了个正着。 官家的目光在云嫣的脸上四处流转,始终不肯说话。 云嫣察觉其流露出的一丝异色,赶忙低下头。 见过宸贵妃面目的近侍顿时缄口不语,他们似乎猜中了什么,但却不敢开口。 顾淮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皇兄,我府内的医师虽年幼,但医术高超,不妨听听他的讲解。” 官家这才回神,好一阵感叹,“淮弟,你身边的这位,长得好似朕的爱妃,莫约不是她的弟弟?改日好叫她们认个亲。” 顾淮却笑道,“皇兄说笑了,他和宸贵妃并无什么关系,恰巧长得像罢了。” 官家抚掌大笑,“果真是相像,只不过不知你府里女人会不会吃味。” 等官家和顾淮说笑一番后,云嫣才缓缓道出自己的见解,“康王殿下中毒时有舌唇发紫,心率减慢,脉弱而不 规则,呼吸慢而浅……” 云嫣将康王中毒的迹象一一说出,“康王或许是食了藜芦所制成的毒物。” 云嫣这番话说出,官家对云嫣的眼神中多带了几分欣赏。 “那该如何救康王呢?” “臣学识浅薄,只能诊断出出康王殿下的中毒缘由,却不知如何下药,小臣自以为是要用针灸。” 云嫣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却知是要先给康王催吐,在用药物排除康王体内中剩下的毒素。 可在官家用哪种眼神看她后,云嫣顿时起了藏拙的心思,她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过亮眼,免得到时候成了众矢之的。 而云嫣见官家的手指不停摸索这扶手,定然是在思索些什么,云嫣隐隐感觉官家或许本不想去救康王。 而接下来站出来的太医反驳了云嫣的提议,“不可用针灸,若非神医,这针灸容易扎错穴位,让毒素更快蔓入康王的全身中,应该先催吐……” 太医们都将解毒之法道出,都和云嫣心里所想不谋而合。 听到太医这番辩论后,顾淮不由深深看了一眼云嫣。 而云嫣没注意到顾淮这个眼神,她只看见官家越来越深沉的眼神。 似 乎顾淮和官家是兄弟的缘故,他们两个发怒之前,都会显得十分平静,而平静之后就是难以承受的狂风暴雨。 此时官家起身,众太医不敢再言语顿时退到一旁。 官家走进康王病榻前,紧随官家身后的宦官赶忙上前提醒,“官家……” “朕虽身体抱恙,但也不至于染了点病气就倒地不起,你快让人把屏风撤下。” 官家此话一处,宦官赶忙吩咐下人把屏风撤下,这下官家和康王表面上再无隔痕了。 顾淮见官家思索已久,上前说道,“皇兄,何必为了这个罪人如此费神,反正他都服毒自杀了,不如就让他死了算了,免得他病好后,又遭受牢狱之灾。” 顾淮好似变了一幅模样,居然会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 “他也是你的皇兄。”官家冒出此话,显然是指责顾淮不念及兄弟之情。 顾淮眯眼,道,“我的皇兄只有官家一人。” 此时康王的生死全交由官家一人之手。 官家闭上眼,在回忆些什么,也许是多年前兄弟齐聚一堂的画面,许久之后,他道,“太医给他医治医治吧。” 官家最终还是不想在这团圆日子里见血。 第173章 心软之错 似乎年岁渐大,心越软。 当初夺皇位的时候,官家手里沾了多少兄弟的鲜血,现在的他就有多怜惜兄弟之情。 康王犯的错误,放在以往,得砍上四五次头,而如今官家淡淡的一句话就赦免了他所有的罪责。 皇家之间也有情谊吗? 云嫣在心里忍不住发问,答案是有的,只不过要在不触及任何一方的情谊之下。 康王此事暂了,顾淮就要带云嫣会肃亲王府。 官家却很喜欢云嫣,他不禁夸奖,“这医师虽然年轻,但要是没有他,我这太医院里的那群老东西恐怕就没法诊断出康王中的是什么毒。” 顾淮冷笑,“她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有时候觉得一场战局的输赢往往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官家赏赐了云嫣大批东西,其中不乏一些金银俗物,云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赏赐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医师太过贵重,恐怕医治好康王的太医也没有这么多赏赐。 这一全归咎于官家喜爱,他当年喜爱宸贵妃,不惜败坏名声从顾淮手中夺走她,又甘愿将宸贵妃从一介民女捧成了六宫之主。 云嫣似乎也察觉官家这微妙的心情。 她 跪下朝官家谢礼,官家却问她,“你愿不愿意留在太医院,做院令。” 太医院院令,五品大臣,掌管太医院。 这对一个小府医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云嫣却拒绝了,她对官家磕了几个头,“陛下,小臣医术不精暂不能胜任,且小臣的父亲要求小臣发誓,服侍肃亲王不受病痛之苦。” 官家一脸惋惜,叹道,“顾淮,你好大的福气。” 顾淮带着云嫣离开了太医院中,他对着背后的云嫣道,“你说的很好。” 此时一太医带着一盒药材从他们身边经过,云嫣抬眼瞥了几眼,发现其中草药有部分不是治疗藜芦之毒的药物,反而是抑制治疗。 云嫣有些怀疑是太医记错了医谱因而拿错药,可在太医院工作那么多年,稍有不慎就会被砍头,怎么可能会记错铺子。 云嫣将疑惑暗藏在心里,等乘上离开皇宫的马车后,云嫣才将这件事说出。 顾淮却并不感到诧异,似乎他早就料到这件事,“做皇帝的,总要有两副面孔,表面上是心怀百姓的活菩萨,背地里却是杀伐果断的剁子手。 我说的那些话,全然是为他搬台阶。” 原来官家从来 就不想将康王放过,即使是兄弟又如何? “我的皇兄,虽然从未上过战场,可比我更加杀伐果断。” 前去皇宫的时候,马车上的蜡烛已燃尽,此时回程,马车内因而漆黑一片,云嫣看不清顾淮的脸色,但她能隐隐约约察觉到顾淮脸上的肃杀之意。 “帝王略,狡兔死走狗亨,岂是你我能窥探的。” 冷风吹开车帘,飞雪和月光都落入马车内,云嫣这一刻看清楚了顾淮的脸。 冰冷,淡漠,可隐隐之中带有一丝伤心。 “那王爷的御下之术又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寒风止住,车帘落下,车厢里再度恢复一片寂静,顾淮再度隐没在黑暗之中。 车厢中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和车厢外传来的马蹄声。 马车在回去肃亲王府的路上,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御马的车夫对里头的人喊道,“王爷,马车的车轮似乎坏了。” 云嫣下来查看,发现车后轮被一块石头给撞坏,没法前行。 运车的马儿有两匹,顾淮当机立断,让车夫乘着一只马儿回去,自己则和云嫣共骑一只。 云嫣还在犹豫时,顾淮就将其拉入怀中。 云嫣的后背 紧贴着顾淮,她抬头回望顾淮,似乎回到了那多个日夜。 没有车顶的遮盖,飞雪全落在了二人头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顾淮显得更加不可冒犯。 云嫣的脸被寒风刮得生疼,同时身体也发冷,顾淮见了,就将身上披着的狐裘盖在了云嫣身上。 “王爷……” “我有内功护体,不怕冷,你要是受了风寒,就得麻烦王府上下了。”顾淮目光直视前方,不去低头看向云嫣。 云嫣却觉心里油然生出暖意。 她此时此刻格外想听到顾淮的声音,便开口问,“王爷这么聪明,能不能解一下我的好奇心,让我明白一下什么是官家的帝王之术。” 顾淮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感叹云嫣怎么如此的笨,有时候对云嫣撒娇的无奈。 “太子和荣王二者皆为两端,官家则位于二者之间,若二者失其一,官家就会从轻的那一段掉落,摔的粉身碎骨,所以帝王之术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制衡,既不能杀死最讨厌的那个,也不能将最喜欢的那个捧得高高的。 这种平衡要持续到他死为止。” “除非有人打破这个平衡。”云嫣抬头看向顾淮。 在她眼里,顾淮或 许就是这个打破平衡的人。 顾淮轻笑,“除废太子和荣王这两派,没人会想要打破这个平衡,现在已经够好了。” “我以为王爷会想要二者都死掉。”云嫣显然对顾淮这个回答感到惊讶。 “皇家的确多是负心人,可并非人人皆负心,还有剩下的伤心之人。” “皇兄最疼爱的人便是顾钧,若顾钧不夺位,不争权,他会是整个王朝中过的最幸福的人。”顾淮说这话中,带着一些不可谋见的羡慕之意。 云嫣不知顾淮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顾淮变成了杀伐果断的肃亲王。 “可是他碰了权。”云嫣呢喃。 “即使这样,即使顾钧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情,皇兄依旧会给其开脱,只因为他把顾钧真正当做了他的儿子,也因为他舍不得今晚如此好的月亮。” 就算是最心狠的人,也有心,也会为一个人心软,如果官家的软肋是顾钧,那顾淮的软肋又是谁呢? 飞马在雪地中奔驰,云嫣抬头看天,看到了满月盈盈。 “王爷也会有舍弃不了的月亮吗?”云嫣小心翼翼问道。 顾淮回答,“有。” 云嫣却没问是哪个夜晚的月亮。 第174章 拭目以待 年关过了,灾民营情况渐好,这大半赖于云嫣所给出的治疗瘟疫的药物。 这次云嫣来灾民营,追风不用常伴于云嫣左右,显然灾民中并无多少灾民了。 云嫣看着士兵将破旧的帐篷一顶顶卸下来,铺着满地的雪也被铲除。 灾民营的雪不是纯白色的,它上面沾染过血液,眼泪,火焰焚烧过的灰烬,如今这一切都将随灾民营一同消失不见。 脱离病痛的灾民将跟着飞雪回到青城,那个瘟疫的爆发之地。 云嫣闻到身边的顾淮,“王爷,青城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那边没了。” 青城那边什么都没了,瘟疫,被灾民抛下的房屋,没有及时收割的麦田,支撑百姓熬过寒冬的粮食都没了。 但这些人依旧要趁着春天之前回到青城,挨过这个寒冬后,继续开垦田地。 这一路上,在瘟疫中活下来的人,肯定在这一路途中又饿死一些,再等到了青城,熬过寒冬的只剩下半数。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残酷。 “你不必怜惜他们,这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你的怜惜并不会让他们好过,只会给你心里加重负担。” 顾淮显然知晓云嫣的所想,所以他才云 嫣说出这番话。 云嫣也知自己想的太多,顾忌的太多,以她的实力,连为自己报仇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救下其他的芸芸众生。 只不过云嫣不甘心,她已经竭尽全力从可怕的瘟疫中挽救他们的生命,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败倒在风雪之中。 “王爷,我有个请求,你可以帮我实现吗?” 半个时辰后,灾民营中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高台之下,而高台之上是顾淮和云嫣。 通常云嫣只会站在顾淮身后,因为这个灾民营真正的掌权人是顾淮,但这次顾淮却推倒了云嫣身后,他把掌控灾民营的权利交由给了云嫣。 台下的百姓皆窃窃私语,议论云嫣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听云嫣说道,“我在青城有囤粮的粮仓,但凡从灾民营出来的人,皆可以去青城我名下的粮仓,按人头取粮食。” 这是云嫣最后能给这些百姓做的事情,她把冬日珍贵的粮食全送了出去。 云嫣把手中开启粮仓的绿钥匙给了护送灾民会青城的将士。 而灾民听到云嫣所说,看到云嫣所做,顿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潮,几乎要将高台给掀翻了。 “云菩萨!”一个白发苍苍 的老妇人最先跪下给云嫣磕头,紧接着更多人跪了下去。 他们无一不在喊着云嫣顾淮的名字。 云嫣被这些喊声震得发愣,似乎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白费,在一声声虔诚的呼喊之中,云嫣将自己当做他们的救世主。 此时顾淮上前喊住众人。 “是官家的恩赐,是官家救了你们,你们要记得官家的恩德。” 顾淮这一声将云嫣从游神之中拉出,她险些犯了大忌,也差点害了顾淮,要知道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功高盖主,倘若云嫣是菩萨,顾淮又是救世神,那官家算什么? 云嫣意识到这点,浑身冰冷,脸色浮出的红色瞬间消散。 等到灾民散去,云嫣才从高台上下来,身上的冷意依旧还未散去。 “王爷,我差点把我们都害了。” 官家上次就因荣王传播顾淮摄政的谣言,赐了顾淮浑身鞭痕,这次要是被人误传出去,就算顾淮能全是而退,而她这个无权无势的人,恐怕就要入诏狱了。 云嫣本以为顾淮会嘲讽自己,不料顾淮却说起了往事。 他在边疆征伐的时候,被将士簇拥着,脑子也是一头热,似乎这天地之间只有他。 “只不过这里 不比边疆,说话还需谨慎,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云嫣心里的寒气散去。 “你先回洛神苑吧,我还需要处理事务。” 云嫣点了点头,带着追风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云嫣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顾铮。 顾铮这次明显是来拦截云嫣的,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怒瞪着云嫣,好似地狱中的恶鬼。 云嫣在其面前顿住了脚步,微笑道,“世子殿下来找民女是有何事?” 顾铮阴沉着脸,“我们还未真正合离。” 云嫣闻言便纠正了称呼,“那夫君来找我是有何事?” 顾铮听懂云嫣对自己的戏弄之意,要不是有追风护在云嫣身边,顾铮恨不得将云嫣给捏死。 “你那日去太医院,见了我爹是不是?” “夫君怎知这个消息,难不成是荣王殿下安插在皇宫的细作告知你的?”云嫣虽是这样问,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疑惑,她在进入皇宫的时候,就做好被荣王等人知晓的准备。 “这用不着你管,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教唆其他太医给我爹用了不合时宜的药?” 顾铮一遇到关于康王的事情,顿时失去了理智,他也不想云嫣一个小小 的医师,怎么敢当着众太医和官家的眼皮下下药。 就算云嫣敢偷偷参毒药,那些精通礼仪的老大夫岂能看不出? 云嫣不禁嘲讽,“我要是想害康王,我何必给他下那些没用的药,直接用毒药,叫他一命呜呼。” 顾淮脸色被气得铁青,“贱妇,在康王府待了那么久,竟然只会毒杀长辈。” “你说我毒杀?我只不过跟是跟在太医后面,甚至连药物都未曾碰过一下,比起怀疑我,你更应该怀疑官家,是官家要杀了康王。” 云嫣此话一出,顾铮蓦然不语。 顾铮并非没怀疑官家,只不过他不敢怀疑,只是官家一道命令就能要了康王的命,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也正是顾铮不敢怀疑,所以顾淮没敢多想,想到官家的本意正是要引其荣王等势力之间的矛盾。 帝王御下之术最是狠毒。 云嫣看出顾铮的胆怯,她哼地一声嘲讽,“要不是康王真的毒入骨髓,我还以为是荣王故意命令康王服毒呢。” “你!”顾铮怒瞪云嫣,“要是我爹死了,我一定要让你陪葬。” 云嫣毫不在意,她恭恭敬敬朝顾铮行了个礼,笑道,“那妾便拭目以待了。” 第175章 筹谋之策 顾铮看着云嫣那副毫不畏惧的模样,心里莫名燃起一团怒火。 他顷刻间,将康王府遭受的所有难事都归咎与云嫣一人身上,要不是云嫣入宫,他爹肯定不会垂死,要不是云嫣离开康王府,康王府不会落败,要不是云嫣…… 云嫣看出顾铮怒目之中想要表达意思,冷笑,“难道康王府的兴亡会系在我一介女子身上?这康王府的兴败其实全赖于你身上,你作为康王府的男丁,日后的康王,既不尽心为康王府打拼,只把所有失败归咎我一外人身上,未免太过可笑。” 云嫣这番话,让顾铮气急攻心,蓦然间吐出一口鲜血。 云嫣没料到顾铮这么脆弱,不就被她嘲讽几句,居然气到吐血。 显然顾铮也没料到自己会气吐血,羞耻在他身体中蔓延,自认为的男子气概全在云嫣面前崩塌。 此时在顾铮混乱的脑子中,自认为解决云嫣才是维护自己自尊最好的办法,他随即拔剑朝云嫣砍去,也不顾现在身处何处。 也许是吐血导致顾铮气脉混乱,追风一脚就将顾铮踹翻在地。 顾铮不敢相信自己会落败于跟在云嫣屁股后边的暗卫,这一刻顾铮 像一条落败的老鼠,窜入巷中逃窜不见踪影。 追风发出嘲笑声,“明明是世子,卑贱如街边流氓。” “不必管他,我们回肃亲王府。” 二人皆不把顾铮所说的话当回事,似乎他就如同一场闹剧,一笑而过。 而顾铮作为云嫣上一世的阴影,终于才这天彻底崩塌消失,此后顾铮在云嫣的眼中不再是可怕的存在,而是一个挑梁的小丑。 隔日,云嫣从睡梦中起来,她本想来找顾淮问起康王在宫中的情况,却看见顾淮在书房的案桌上排兵布阵。 这时候云嫣想起,快到大军开拔的时候了。 热闹的年关过去后,并不是迎接美好的春日,弯腰在田地里播种,北边的百姓要遭遇长城之外异族的侵扰。 在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后,异族从农耕民族中掠夺的食物消耗完,而此时的草原又生出新的嫩草,给予他们坐下战马足够的力量。 他们会骑着他们的马儿,朝边境百姓进行新一轮的掠夺。 云嫣问,“王爷是准备要去锦州了吗?” 顾淮点头承认,云嫣却看清楚顾淮眼下淡淡的青色。 顾淮在京城处理完灾民营之事,又马不停蹄筹备大军 开拔,即便是强大如他,也渐渐吃不消了。 “王爷。”有人开门进来。 云嫣回头望去,发现那人是青冥。 自从青冥被送去府医那儿疗伤之后,云嫣再也没有见过青冥。 云嫣以为顾淮把青冥逐出了肃亲王府,殊不知顾淮只是在其伤好后,让其换个位置任职。 还未等云嫣和青冥许久,青冥就告知二人一件要事。 “太子殿下在大堂中等候王爷许久了。” 云嫣不禁发愣,废太子这么会出现在肃亲王府,虽然废太子曾为顾淮跪地不起,但二人之间的关系依旧划分不清。 而顾淮却没感到任何意外,似乎早知道有这一出。 顾淮出门之际,见云嫣在书房中不动弹,不禁发问,“按照你的好奇心,你难道不想听废太子为何找我吗?” 顾淮说完这局话后,云嫣赶忙回神,跟上了顾淮的步伐。 坐在厅堂的废太子细品着云嫣从回春堂带来的药茶,不禁感,“不愧是云姑娘调配的药茶,果然清香四溢。” 云嫣看了看废太子周边,废太子注意到云嫣的小动作,轻笑道,“成谷子没守在我身边,今日我是一个人来的。” “说正事吧。 ”顾淮打断废太子对云嫣的探话,废太子有些吃味,“没想到皇叔这么护着云姑娘啊。” “这里不谈风花雪月,只谈战事。”顾淮甩下这句话,大刀阔斧坐在主位上。 “那好,我此番前来,是来问皇叔在锦州的摆兵布阵如何了?” 顾淮将锦州的情况和大军部署都细细告知了废太子,云嫣不禁疑惑,顾淮为什么要跟废太子说的这么详细,难不成废太子是要任这支大军的官员,跟着顾淮一同前去锦州吗? 显然云嫣猜对了。 “有了皇叔的紧密部署,待到冬末到了锦州,我跟皇叔去了锦州,也不至于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到时浪费时间是小,惹了异族大军侵犯是大。” 云嫣听到此番话,顿时惊愕,官家不是让废太子回京了吗,怎么这废太子反而迫不及待要出京城。 云嫣不禁将心里疑惑问出,废太子解释,“我留在京城,左右不过是制衡荣王的棋子罢了,在父皇眼里,我是颗好用的磨刀石,专门磨利顾钧的爪子,等到顾钧羽翼丰满,父皇年华老去之事,我这颗磨刀石就要被丢弃了。” 废太子字字滴血,越说到后面,越是咬牙 切齿,似乎在控诉父皇对他的不公。 他淡雅俊秀的脸上露出些许恨意,又带着些许凄然。 “我若不做顾钧的垫脚石,便要跳出京城,去锦州立军功,只要我立了军功,即便父皇再怎么忌惮我,也不会对我下死手。” 废太子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云嫣心里清楚,他或许还想着用军功换回官家对他的喜爱。 只不过云嫣不会告诉废太子,官家或许命不久矣。 上次入宫,或许顾淮这等男子没法发现,但云嫣看到官家的脸色,发现其脸上有用淡淡女子梳妆打扮的粉末,显然是为了盖住发青的肤色,并且其唇舌发白。 在官家走向康王的时候,走得极其缓慢,像是为了不让人看出他虚弱至极的身体。 官家在强撑。 再从追风口中得知,昨夜又有一大批道士入了皇宫之中,这显然是官家所为。 如果官家真的命不久矣,那么待在京城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只要官家一死,废太子就能率军除掉荣王,再登基成皇帝。 如果废太子在边疆行军之时,官家暴毙,这帝王之位只会落到荣王手中。 但云嫣不会告诉废太子的,因为她有自己的私心。 第176章 灵丹妙药 虽然云嫣不在意顾铮的威胁,但她还是想看官家给康王下的毒究竟到什么程度。 云嫣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顾淮,现在大军开拔,她怕顾淮因此事更加烦心。 云嫣向追风恳求,“追风,你再带我去一次皇宫吧。” 追风有些难为情,“云姑娘,不是我不想带你去皇宫,只是皇宫那边防卫强大,以我的功力恐怕很难突破进去。” 也是追风虽然跟随过顾淮上战场,实力高强,孤身一人进入皇宫也许不会被发现,但带上她一人恐怕…… 云嫣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追风看不得云嫣脸上出现这种神色,他思索一番,道:“云姑娘,我还有一个办法。” 云嫣成功穿上了小宦官的装扮,而追风则是侍卫打扮,云嫣有些不满,“为什么你是侍卫,而我就是宦官了。” 追风无奈比划二人的身高,“云姑娘,按照你这个身高,当侍卫未免有些不够格。” 云嫣只能接受追风这个说法。 二人躲在大箱子里,被人放在运往御膳房的马车之中,运货之人抱怨道,“这个马车的活怎么这么重。” 等到马车驶入皇宫,云嫣和追风趁其他人不备立 马下来。 按照记忆中的线路,云嫣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太医院。 追风带着云嫣飞上了太医院的屋檐。 云嫣小心翼翼揭开一块瓦片,看到了正在昏迷不信的康王。 此时太医正在给康王细心治疗,又给其闻了黑色粘稠的汤药。 正当云嫣揣测这汤药是什么制成之际,一个令云嫣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太医院中。 浓郁的花香再一次灌入云嫣的鼻腔之中,身着精美衣袍,打扮精致的荣王走了进来。 太医见到荣王,立马跪下来行礼。 此时的荣王满面笑容,眼中又带着数不尽的得意之色,“好叔叔,你可别怪我。” 怪他?云嫣想不通康王为何要怪荣王,他们两个明明是一派势力的。 此时康王似乎听到了荣王这句话,眼睫毛颤动一瞬。 这个微小的动作被荣王和云嫣同时发现了,荣王拿起那碗汤药细闻,随后给身后的太医一个巴掌。 “我不是说给他加大剂量了吗,这药味怎么这么浅薄?” 太医立马跪下求饶,颤颤巍巍道,“荣王殿下,我是想加大剂量的,可这药毒性极大,我要上加大了,恐怕康王说不定要一命呜呼,我怎么 跟官家交代。” 荣王冷哼,“那难道你要他醒来?” 太医连忙给自己掌嘴,“我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怕这件事暴露,对荣王殿下不利。” 荣王冷笑,“对我不利的,只有他醒过来。” 荣王说完这句话后,又嘱咐太医注意康王的身体状况。 再临走前,荣王用毒蛇般的眼神缠绕住了太医,“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你这一家老小的命都要给我陪葬。” 云嫣站在屋顶上,听完了这一出戏,或许官家真的没想去要康王的命,反倒是荣王想要。 云嫣不禁好笑,顾铮费心费力想要把康王从诏狱之中捞出来,如今反倒是被自己上司荣王下了毒手。 此时的太医已经出去调制新的毒药,云嫣趁四周无人,跟着追风进去。 云嫣怕被人发现,赶紧给康王把脉。 如果是医术浅薄的医师只会发现康王脉搏平和,似乎身体渐好,但云嫣并非是普通的医师,她把脉的时候,察觉到康王脉搏之下,不明的勃动,显然康王体内毒素挤压许多,比云嫣第一次把脉更加眼中,在过几日,恐怕更加威胁,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所以刚才那太医 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云嫣拿出自己带来的保命丸喂给了康王。 这颗药物虽然不至于将康王体内的毒素给去除,但足够给其吊命,让他死的不用那么快。 “云姑娘,你为什么要救他的命,他不该是你仇恨的人吗?” 康王的确是云嫣仇恨的人,亦或者说整个康王府的管理人皆是她仇恨的人,对于康王她恨不得杀之后快。 只不过云嫣刚才听到了荣王和太医的议论,知晓康王要是死掉,会对荣王有利。 所以云嫣便不想要康王死了,她想要用康王来阻碍荣王。 追风得知云嫣的想法后,笑道,“云姑娘果然聪明。” 此事解决之后,云嫣和追风离开太医院,结果半路遇到了一群道士。 那群道士是官家最近请来祈福练丹的。 有宫女着急送东西,不小心撞到了道士,那群道士直接将那个宫女踹倒在地,宫女抬头见是他们,立马跪地磕头求饶。 从这儿可以得知,官家赋予给这群道士极大的权利,足够让他们在势力复杂的皇宫之内横行霸道。 那群道士依旧对宫女纠缠,甚至威胁要把她送去教坊司,这小宫女一听,流泪磕 头,把头磕得头破血流,那群道士才离开。 云嫣给了追风一个眼神示意,追风捡起地上几块石子砸向那些耀武扬威的道士。 道士吃痛一声怒骂起来。 在那些道士发现云嫣二人之际,追风就带着云嫣逃离了。 云嫣问道,“追风你知不知道去往勤政殿的路。” 追风无奈,“云姑娘你又想干什么?” “算我求了你,追风。” 追风再度无奈叹气,最终带着云嫣去了勤政殿。 此时的勤政殿不见天子批改公文,反倒是看见一堆烟雾缭绕的炼丹炉。 而放在案桌之上的是用锦布裹着的一颗颗金色药丸,看来官家这些日子就是吃这些药丸来维持长生的。 云嫣不禁有些发笑,这些重火重金之物练出来的药丸,能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在官家来到之前,云嫣顺走了案桌上的一颗药丸。 回到洛神苑后,云嫣见药丸分解,分析制作药丸的药物。 良久过后,云嫣发现其中竟然含有汞。 汞有剧毒,一般会出现在墓堆里面,给那些盗墓贼致命一击,或者作为毒药。 吸入汞的人,一般命活不长。 这点作为医师的云嫣,自然是知晓的。 第177章 横行霸道 这些道士要害官家,云嫣这样想到。 云嫣沉思片刻,认为这件事有必要告知顾淮,倘若官家在镇守边疆之时驾崩,那荣王登基的话,肯定会将顾淮放在不利的地位上。 云嫣将汞毒带去给了给顾淮看,并且告知其官家体内有蛊毒之事, 云嫣本以为顾淮会派人去纠缠给官家练丹药的道士,却不料顾淮蹙眉问道,“你去皇宫了?” “我……”云嫣顿时被顾淮给呛住,她都打算告知顾淮那群道士在皇宫里面有多横行霸道,没想到顾淮却问起别的。 “所以你怎么去皇宫的。”顾淮再次问道,眉头已经蹙成一团,显然心情已特别糟糕。 云嫣只好老实回答,又添了一句,“你别怪追风,是我威胁他跟我去的。” 顾淮长叹一声,“你以后别再冒险了,我现在抽不出那么多精力来保护你。” 云嫣也知顾淮这些日子的辛苦,她默默点了头答应。 “那这丹药中的汞毒怎么办?”云嫣追着准备要去休息的顾淮问道。 顾淮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暂时不要生长,免得我那皇兄得知自己吃的不是长生药,而是毒药,恐怕要把整个京 城闹翻天,等下死的人不止是那群道士了。” 云嫣也知此事关乎巨大,便把这件事默默吞到心里。 自此事之后,云嫣便没有再随意外出免得遭了那荣王的毒手。 但年关将至,云嫣名下各类的商店开始报账,云嫣不得不去查账本。 云嫣名下的店铺有不少,她从赌坊这些地下产业开始查,等查到了成衣店已是午后了。 云嫣和追风来到成衣店,就看见掌柜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等着云嫣。 “你这是怎么了,掌柜。” 掌柜被店里的那位姑奶奶折磨的快哭出来,这时候看到了云嫣,宛如看到了救星。 他赶忙将店里的情况告知云嫣,“云东家,这……” 还问等掌柜子说完,一声娇嗔从屋内传来,“我堵了你这么久,你才过来,云东家真是好大的排面。” 一双芊芊素手拦开遮蔽风雪的门帘,随后露出了一张娇美娥似的脸。 这位是云嫣好久未见的前妯娌——柳氏。 云嫣抱胸笑道,“柳夫人怎么有空来我成衣店了,是要来买过年的衣服吗?可我听说康王府亏空,恐怕柳夫人买不起我这店里的绫罗绸缎。” 柳氏这回 没有被云嫣的话给气到,似乎是做好了被云嫣嘲讽的准备。 她敛眉质问云嫣,“你是不是插手了柳府的事务?” “柳夫人说的是我插手了哪件是事,救了你弟弟狗命,还是替你爹去赌场一趟,免得他去赌场赎人后被谏官参上一本?我做的事情都是柳尚书来找我的,若是他不求,我绝不会插手你们柳府的事情。” “救我弟弟这事,我的确得感谢你,但你敢发誓,你没用这件事让我爹站队肃亲王吗?” “威胁?”身后的追风冷笑,“王爷从来不需要威胁来的下属,臣服王爷的人从来是折服于王爷的魅力。” 追风此话不假,云嫣从来没有看见任何人是被顾淮抓住把柄,而不得不替顾淮做事的。 追风这番话是告诉柳氏,柳和是心甘情愿站队顾淮的。 “如果我能用这点小事让柳大人改变心意,那柳大人之前对其他人的坚守又算得了什么?” 柳氏被戳中痛点,即使柳氏不喜欢柳和,甚至怨恨柳和疏于管教她,但柳氏这辈子最骄傲的还是这个作为礼部尚书的爹。 若柳和不是礼部尚书,柳氏是别想加入康王府,也 更不会在贵女聚会上口吐污秽。 她怒指云嫣,对着云嫣一串辱骂。 云嫣却没有听进去柳氏这番辱骂,她反而推开柳氏,冷声说道,“若是柳夫人不想买衣服,那就不要打扰我查账了,免得我找人驱赶你,闹得两个人面子都不好看。” 云嫣的语气冷若冰霜,眼神中也带着丝丝杀意,柳和看了心里不禁一愣,不由生出一些害怕之意,她似乎从此时的云嫣身上看出顾淮的身影。 那个冷漠残酷的沙场阎王,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云嫣步入温暖的成衣店内,而此时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柳氏顿时恼羞成怒,她不知怎的竟然会被云嫣给吓到,顿时冲进屋里,抓住云嫣的手臂,骂道,“云嫣,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云嫣反手给了柳氏一巴掌,柳氏被彻底打懵,捂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云嫣。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我滚出去。”云嫣声音沉沉。 而追风抽刀指向柳氏,柳氏身边的仆役立马护住柳氏。 “自不量力,就别来堵人了。”追风冷笑将那些仆役一一踹开,出刀割下了柳氏的一缕头发。 追风这种 性子的人断不会做出割取妇人头发流氓龌龊事,但追风可一直把柳氏把云嫣骗回康王府欺辱的事情记在心头,他或许真的想实现当初的诺言,把柳氏的头颅割下来,但追风不想脏了云嫣的成衣店。 柳氏握着那一缕被削的整齐的头发有些不可置信,而云嫣则挡在追风面前,免得追风拔到杀了柳氏。 柳氏知晓自己对追风毫无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气,她忍着怒道,“云嫣,你身为世子妃,大过年不回去成何体统?” 云嫣冷笑,“打不过就想把我骗回康王府,真把我当做年关祭拜祖宗的牛羊了吗?” “你要是再不走的话,削下来的可不止是头发,还有你的头。”云嫣目光冷森,语气坚定,不似开玩笑。 柳氏也怕云嫣正要做到这个地步,只能咬牙只能暂时离开成衣店。 在柳氏走出门时,心里暗骂云嫣,不料却云嫣对她说道,“害你爹走向顾淮的人其实是你,要不是你纵容柳扶风赌钱,又将柳和拉入夺嫡之争中,柳大人估计还能免遭这些风暴。” 这些话宛如利刃刺入柳氏心里,根根直戳柳氏的心结,柳氏险些被气吐血。 第178章 难以置信 等到柳氏回到康王府,便直接去小院里歇息,而云嫣对她说的最后一番话,如同魔音时刻在她脑海里回荡。 “我真的错了吗?”柳氏不可置信地发问自己。 她自从嫁入康王府,都在殚精竭虑给柳府敛财,她所有的钱财都不为自己而花的,而是为了柳扶风。 她做错了什么?她也不愿意让柳扶风深陷赌博的,这只不过是柳和管教柳扶风不周而导致的。 柳氏在一阵阵思索中得出了结论,“都是云嫣这个妖妇害得我们柳家。” 柳氏许是疯癫过头,竟然直接去找了康王妃、徐氏和苏珍娘,把云嫣在成衣店那番嚣张的话掐头去尾道了出来。 柳氏跪坐在地,拿着锦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哭道,“那贼妇不仅叫那暗卫削去了我的头发,甚至还大放厥词,嘲讽这康王府无人,还真把她当做待宰羔羊了。” 柳氏拿出那一搂被削的整齐的头发,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刀术极好的人所做。 康王妃最近被丈夫服毒自杀昏迷不醒的事情搞得头脑发疼,甚至长出了好几缕白发,满脸的疲惫让她不复以往在康王府叱咤的模样,反而更想个凶狠的 老泼妇。 她或许从顾铮口中得知过什么,对云嫣更加厌恶,“她出了康王府,靠着顾淮这颗大树,就敢在康王府头上撒野。” 苏珍娘端坐在康王妃右手下边的座位上,满脸戏谑得看着柳氏,嘴上说道,“该不会是世子爷不在王府,这世子妃才敢如此放肆吧,倘若世子爷去劝劝世子妃,给她下点马威,重振夫纲,这世子妃就不敢不回来。” 苏珍娘这番话显然说到了康王妃的心头里,她欣慰道,“还是珍娘懂得管理康王府,知道这些管教女人的事,都该男人出马。” “害,只不过这世子妃红杏出墙,攀附了肃亲王爷这颗大树,恐怕是瞧不上世子爷了,而且我们康王府势微,敌不过肃亲王府,要是公然要人,怕是要被肃亲王倒打一把。” 康王妃听着苏珍娘这番话,怒从心中来,随即拍桌,桌边的茶杯都被震落,落到地上成四分五裂。 她脸上的皱纹都显露出来,怒道,“这裕国公还真是不懂管教子女,竟然教出云嫣这种不懂礼数,不知羞的女儿。” 康王府这里一阵大骂云嫣,显然合了苏珍娘的意愿。 这康王府的人越是 厌恶云嫣,她越是高兴一分,越觉得能将云嫣从顾铮身边挤下去。 即使苏珍娘已经给顾铮生了个儿子,即使顾铮握着苏珍娘的手,发誓爱她一辈子,即使云嫣已经离开康王府,投入了顾淮的怀抱中,苏珍娘都觉得不够,她生怕顾铮又和云嫣对上眼了,二人又燃起情火,只有当云嫣死无葬身之地时,她才能再心里松口气。 所以上辈子云嫣被迫淹死在水中,苏珍娘或许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显然云嫣是不知晓苏珍娘这番心思,她要是知道,肯定会狠狠骂上苏珍娘一句疯婆子。 仅仅是因为嫉妒和不安,就要将人置于死地。 正当主厅里众人议论着云嫣时,厅外伺候的仆人显然也听到了。 曾经受过云嫣恩惠的下人,显然对苏珍娘等人的议论心生不满。 伺候过云嫣的燕芷和朱墨,将这些话记在心里,趁着出去采购年货的间隙偷偷留到了肃亲王府。 门卫见这两个婢女鬼鬼祟祟得在肃亲王府门口张望,又窃窃私语,更觉二人不似好人,立马叫人去驱赶这二人。 “我们有要事要禀报世……呸,云姑娘。” 门卫以为朱墨和燕芷应 该是云嫣店里雇来的人,便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又叫做什么。” 朱墨和燕芷二人有苦说不出,她们是康王府的下人,实在报不出身份。 门卫见二人支支吾吾,顿觉二人心怀鬼胎,直接拔刀驱赶。 这时候小鸦正好出门,朱墨见到以前在康王府内共同伺候云嫣的熟人,立马拥了上前。 “小鸦,小鸦,你还记得我们吗?” 小鸦险些被朱墨吓了一跳,她看清楚朱墨的脸后才松了一口气。 门卫见这两个人簇拥着小鸦,便问道,“小鸦姑娘,这两个人难不成是你认识的人。” 小鸦是不想承认她们,当初朱墨和燕芷何尝不是受过云嫣的恩惠,可那日云嫣被引入陷阱之中,二人皆默不作声。 如今来找云嫣,莫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 其实朱墨和燕芷并非没有私心,因为云嫣离开康王府,这康王府又失去了康王的俸禄,靠着微薄的产业和地皮,很难维持庞大的开支,更何况其中还有人往外偷挪钱财。 这康王府下的工人这个月的月钱根本发不出来。 要是换做以往还好,如今濒临年关,这些下人还需要拿着钱财去供养 家庭,购买年货。 而朱墨和燕芷二人,既想报答曾经受过云嫣的恩情,同时又想谋取些私利,心思自然不如小鸦单纯。 小鸦冷声开口,“你们要找云姑娘做什么。” 朱墨看出小鸦话里话外的疏远,她沉思片刻,最终告知,“我从康王府听了些话,想告诉云姑娘,免得其被那群恶人欺瞒。” 小鸦虽然不喜欢朱墨二人,但看在事关云嫣,便将二人带入洛神苑。 此时的云嫣正在查账,那些看不完的账本都被她带回了洛神苑细细审查。 小鸦轻声问道,“云姑娘,有人说有要事来找你。” 云嫣抬头,结果看见一脸紧张的朱墨燕芷二人。 朱墨和燕芷,云嫣是知晓的,她在康王府的时候,二人有照顾她的起居。 而在上一辈子,她被顾铮等人欺压的时候,这二人虽然没有帮着她,但好歹没有落井下石。 想到这儿,云嫣便问,“你们二人来肃亲王府做什么?” 朱墨见云嫣对她们态度平和,便将悬着的心放下,她这才将康王府听到的污言秽语告知云嫣。 朱墨本以为云嫣会勃然大怒,但云嫣没有,她似乎照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第179章 无力回天 朱墨将柳氏等人在康王府编排云嫣的话全部说出。 她双手紧张捏紧衣摆,希望云嫣能由此留下她和燕芷,她和燕芷本来是作为那些小姐少爷的贴身侍女,可康王府的工人大量流失,她们两个只能被发配去洒扫。 这种落差让朱墨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她希望借着云嫣能改变一下她如今的处境。 不料云嫣却称,“我知晓了,只是康王府不是我能做主的,恐怕帮不了你们。” 云嫣这句话显然是告知朱墨二人,她不需要她们两个。 小鸦冷哼,“拿这么无聊的事情来叨唠云姑娘,两位姐姐还是回康王府继续洒扫。” 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燕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朝云嫣磕头,小鸦吃了一大惊,赶忙将燕芷拉扯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以为跪下来磕几下就能赖着云姑娘吗?” 燕芷垂着头,用低哑的声音说道,“云姑娘,我们两个很机灵,虽然这个消息对你无用,但是我们可以在康王府为你打探更多有用的消息,我阿妹病重,我真的很需要工钱。” 云嫣沉思良久,“小鸦你去取些钱财给她们。” 燕芷听到云嫣这句话, 眼里迸发出光芒,“谢谢云姑娘。” “你们以后还得待在康王府,替我打探消息,只不过每个月的工钱我来给你们发放,领钱的时候去赌坊找掌柜领就是了。” 燕芷和朱墨拿过小鸦给的工钱,对着云嫣谢了好几番才走。 小鸦还是决定云嫣太善良了,她觉得云嫣就该弃这些人不管。 云嫣揉着小鸦的头,笑道,“小鸦,当战局僵持不定的时候,推翻战局的往往是那些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小鸦似乎听懂了云嫣的意思,也不再辩驳。 此时一伙计跟云嫣来报,“堂主,有个贵人到回春堂门口,说是要见你。” 云嫣嘲讽,“这康王府没钱置办年货,全空闲下来了,这才来堵我。” “不是康王府的人,是宫里的人。” 云嫣本以为又是康王府的人过来闹事,听到伙计这句话下意识每天一蹙。 宫里的究竟是何人回到回春堂,云嫣思索一番依旧找不出答案,最终打算前去回春堂一趟究竟。 等云嫣到了回春堂,还未进门就看见屋里的地板上铺着一张张毛毯。 这些毛毯布料精细,一看就是极好的绣娘所做,如今这种东 西铺到回春堂的地板上显得格格不入。 云嫣步入其中,一个巨大的屏风将回春堂屋内隔绝成两块。 外头一块杵着满脸慌张的回春堂伙计等人。 云嫣通过屏风,隐约能看见一张贵妃椅摆在原本医师坐堂看病的地方。 而贵妃椅上端坐着一个身姿袅袅的女人。 云嫣顿时了然,在屏风外跪了下来。 “云嫣拜见宸贵妃,敢问宸贵妃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屏风内,宸贵妃放下手玩的东珠,“不必跪了,进来吧。” 云嫣再度看见宸贵妃那张与自己极度相像的脸,只不过比起自己更多了几分贵气和妩媚。 “给云姑娘赐座。” 宸贵妃朝身旁的宦官招招手,宦官立马就叫仆人搬来一只红木椅。 云嫣坐上去后抚摸椅子的把手,摸到上面细细的雕花,这是宫里带出来的椅子。 “贵妃娘娘入了宫,没想到还能轻易出来,不怕官家知道吗?” 宸贵妃抚摸自己的脸蛋,慵懒得靠在椅子,“本宫早已向官家说过,不必云姑娘担心。” 云嫣露出笑脸,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宸贵妃为何来回春堂,是为了治病,还是为了看我?” “宫里的太医可比你这民间药馆医术精湛多了,何必要来这儿看病。” 云嫣听到宸贵妃这句话,险些笑出声,宫内的太医的确是医术精湛,只不过太容易被人收买,或许毒术比医术使得更好。 “那贵妃娘娘是来看我的?” 宸贵妃摇了摇手指,“你有什么可看的?” 云嫣笑意不减少,语出惊人,“那我知道贵妃娘娘前来所为何事了,不是为了肃亲王而来,就是为了荣王殿下而来。” 宸贵妃眼里顿时冒出危险的光芒,“你要知道,你随口一句话,被不相干的人听了,那些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屏风外站着的人,脸色慌张,恨不得自己不在回春堂。 “那就叫他们出去吧,这屋里的炭火烧的太多,热得很,不如叫他们去外头吹吹冷风。” 有了云嫣这句话,屏风外的人顿时出去,只剩下云嫣宸贵妃,和几位宸贵妃的心腹。 “本宫此番来,就是为了荣王,本宫还请云姑娘拉荣王一把,把荣王拉回来。” 云嫣却装做不懂,“荣王殿下不是还在京城吗,又不是同太子殿下一样要去锦州。” “云嫣,你何必 装不懂,我说的话你心里自然有数,我们两个还是敞开了门说亮话,免得白费口舌。” 云嫣故作恍然大悟,“原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我把荣王殿下重新拉回朝堂之中。” 宸贵妃心里松了口气,想云嫣总归是明白了,却不料云嫣继续说道,“只不过臣女实力微薄,担不起如此大任,还望贵妃娘娘另寻他人。” 宸贵妃双眼眯起,像毒蛇一眼紧盯着云嫣,“你不行,但你背后的人未必不行。” 宸贵妃口中的背后人自然指的是顾淮,只要顾淮在官家面前说荣王的好话,荣王未必不能返回朝堂。 云嫣也知宸贵妃的意思,可她偏偏不想顺了宸贵妃的意,“臣女的娘家早就被抄了,如今正在京外的庄子上苟活,裕国公恐怕是帮不上宸贵妃的忙了。” 宸贵妃听了云嫣的话瞬间勃然大怒,“我不要裕国公,我要你去找顾淮。” 云嫣冷笑,“娘娘,这件事我可帮不上你。” “帮不上我?是顾淮不愿,还是你不愿?”宸贵妃拍椅怒道。 “王爷不愿,我也不愿意。”云嫣缓缓起身,又道,“回春堂要闭馆了,还请贵妃早些回去。” 第180章 不怀好意 宸贵妃最终还是离开了回春堂,她在走前警告云嫣,“你以为你靠着顾淮,就敢在我面前撒野了吗?” 云嫣心里想,我就是靠着顾淮才敢向你撒野的。 待到宸贵妃走后,云嫣才正式给回春堂闭关,等到年关过后,这木门才会再次开启。 云嫣回去,将宸贵妃来的事情告诉了顾淮。 不过即便她不和顾淮说,顾淮也有办法知晓。 此时的顾淮正在喝着热茶,热茶上飘着的白雾,让他面容更加模糊不清。 “你离宸贵妃远一点。”顾淮只说了这句话。 顾淮这句话着实伤人,云嫣听入心中,只以为顾淮还在维护宸贵妃。 没想到即便宸贵妃嫁给官家又私通荣王,顾淮依旧对其恋恋不忘。 不过这也正常,旧爱难以相忘,她不是早就清楚这件事了吗? 云嫣还未生气发作,顾淮就因军务离开了大堂。 随着顾淮离开,云嫣心里的怒火顿时被浇灭,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生气,仿佛自己的情绪一直在被顾淮主宰。 “我是怎么了……”云嫣眼中情绪不定。 “小姐是爱上了王爷。” 蓁迭语气坚定,把举棋不定的云嫣惊吓到了。 “我,我……”云嫣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按下心里糟糕的情绪回到洛神苑。 而书房里处理军务的顾淮,对着青冥说,“青冥,你去查一查云嫣身边有没有安插宸贵妃的细作。” 青冥领命正准备离开,却又被顾淮叫住,“你这些日子回到云嫣身边伺候她。” 青冥眼里冒出欣喜的光芒,随后又赶忙压下,免得被顾淮看见。 “宸贵妃太危险,云嫣靠近她,只会被宸贵妃咬的鲜血淋漓。” 而远在洛神苑抚摸着当初顾淮送来的那匹绫罗绸缎的云嫣,没听到顾淮真正的所想。 大年初一,通常是要在宫内办流水席的,品阶不高的官员都不得来参加。 而身为肃亲王的顾淮免不了要在宫里参加一天的流水席,陪着官家。 顾淮这次去是赶早的。 可林眉却因顾淮这次赶早,没堵到顾淮,她本想以顾淮后院之人的身份,一同随着顾淮去参加宴席。 却没想顾淮压根就没想带着她去。 林眉看着自己小屋中,燃着一盆红罗炭,身体勉强暖和起来。 这盆红罗炭还是她用好几摞黑炭换来的。 按照以往林眉哪里会看得起这红罗炭, 她虽然是顾淮的妾,奈何顾淮后院没有正妻,这后院的全归她这个唯一的主子管。 而且肃亲王府资产雄厚,顾淮也懒得去亏待她,林眉年过的极度奢侈,每年冬日用的一定要是宫里娘娘才能用上的银丝炭,日子比其他王府的正妃过得还好。 只不过自从林眉假意落水,栽赃陷害到云嫣身上,她的日子就逐渐不好过。 不仅月钱被克扣,甚至府里的其他下人都看不起她了。 林眉盯着在她身旁被顾淮派来监视她的嬷嬷,心里暗自叫骂着云嫣。 似乎是太冷,林眉都有些恍惚,“这大过年的,我总得要去看看王府里另外一个女人。” 那管事嬷嬷却拦住林眉,“云姑娘事务繁忙,林姨娘还是不要去叨唠了。” 按照往常林眉或许还是怕着管事嬷嬷,便也听了话。 可今天实在是太冷了,回想起去年这时,林眉屋内可是仆役一堆,用着也是上好的银丝炭,穿着皆是绫罗绸缎。 可今年她什么都没有,这个落差让林眉太嫉妒了,她实在忍不住发怒。 “就算我如今是妾,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是还想拦我,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 管事嬷嬷和林眉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给林眉让了路。 有了管事嬷嬷这个让步,林眉更加嚣张,她也不管洛神苑门口的人,直接闯入。 云嫣见了这个不速之客有些诧异。 林眉却含笑给云嫣打了个招呼。 云嫣却觉林眉不怀好意,“林姨娘怎么来洛神苑了?” 林媚却道,“我是想看云姑娘这年关的伙食准备好了没,毕竟这王府的管事权可不在我手里。” 云嫣回想起今早看肃亲王府账本时,看到林眉少得可怜的月钱,顿时是知晓其想要做什么。 林媚还没等云嫣回话,自顾自得坐下,又靠近了银丝炭附近,脸色露出舒服的神色。 她在心里又暗自骂云嫣,倘若云嫣死了,这一切又将回归到她身上。 其实林眉不知道的是,当初只要她不去陷害云嫣,顾淮养她一个吉祥物还是绰绰有余,奈何林眉自己不知好歹,偏偏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云嫣却道,“王爷这还没回来,膳食自然是没准备的,林姨娘若是真的肚饿,不如回自己小院吃点什么填填肚子。” 林眉知晓云嫣是在赶客,只不过她实在离不了这温暖的屋内,便想尽 办法想拖延时间,多在这暖和的屋里坐一会。 “云姑娘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林眉笑道,“我还真想学学云姑娘这赚钱的本事。” 云嫣只是冷冷道,“你要是想学,我也不会教你的,这种事你是学不会的。” 林眉哪里想学着本事,她自认为云嫣抛头露面做生意,已经丢尽了脸面,但被云嫣这番反驳,心里还是有些不快的。 林眉蹙眉说,“你怎知我学不会?” 云嫣冷笑,“因为林姨娘的心思根本没在做生意上,恐怕日后做了生意也只会些坑蒙拐骗的伎俩。” 林眉被云嫣这一激,顿时气得拍了桌,“云姑娘,你这番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云嫣还真没把林眉放在眼里过,她低头继续看着账本,吩咐下人把林眉请出去。 林眉却执意不肯走,云嫣嘲讽,“林姨娘再无礼待着也应该暖够身子了吧,出去吹点风冷冷,免得头脑发热,再说出些惹人恼的话。” 云嫣这话已经给林眉下了逐客命令,而追风也从暗处出来,对林眉道,“林姨娘,云姑娘还要忙着整理王府的账本,实在照顾不了你。” 林眉沉着脸,只能转身离开。 第181章 风雪夜归 云嫣坐在灯火通明的洛神苑中,等一风雪夜归人。 而肃亲王府门前的官道上,顾淮正乘坐在马车上,遥遥看着一处灯光阑珊。 “这么晚了,还没有人没睡吗?” 今日随顾淮入宫的青冥回道,“是云姑娘在等王爷。” 顾淮听到此话后,便折路去了洛神苑。 刚到就看见云嫣端在餐桌边,局促不安又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淮直接坐在她旁边,看着云嫣脸上露出的几分欣喜。 “我来了,你很高兴?” 云嫣笑道,“王爷肯大驾光临,妾身自然是喜不胜收。” 云嫣转身就端来了一盘饺子。 饺子白白嫩嫩,里面包着厚些,把饺子皮都撑起来了。 “有些凉,还望王爷不要介意。” 顾淮随手夹起一块,细细嚼着。 “不是后厨的厨子做的。” 云嫣有些惊讶顾淮能吃出饺子的味道。 “你是从哪儿酒楼买来的,我听说这京城附近可没有多少家酒楼是开着的。” 云嫣轻笑,“是妾自己包的。” 摇曳的烛光照在云嫣的脸上,显得其脸部更加柔和,顾淮不由心中一动。 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吃饺子。 最后剩下一个饺 子被顾淮咬在嘴里。 顾淮一口咬下去,在馅料之中要到了一个硬块,他拿出来,发现是一块铜钱。 “你故意要将这一快留给我的吗?” 顾淮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云嫣所为。 云嫣笑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顾淮此时发出声声低笑,“是你的话,我会很开心,不是你的话,我会有些失望。” 二人相视无言,想说的话,都汇聚于那一道道目光之中。 此时小鸦进来,打断二人暧昧的气氛,“王爷,云姑娘,你们还要再来一盘吗?” 顾淮点了点头,小鸦即刻转身去盛。 云嫣不禁调侃,“皇宫里的御厨做的奢靡大宴,难道没让王爷吃尽兴吗?还是说王爷只喜欢吃饺子?” 顾淮长叹一口气,看似无奈得说道,“宫里势力林立,虚与委蛇。” “可王爷这种人对这样情况,不应该更游刃有余吗?”云嫣笑意盈盈。 顾淮却道,“可我怕这御厨也混入些有心之人,我这一吃下去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云嫣知晓顾淮是害怕有人在宫宴中下毒,不禁有些怒意,“哪个贼人会当着管家的面上下毒, 未免吃了心胸豹子胆。” 顾淮失笑,“那如果是官家给本王下的毒呢。” 云嫣顿时被呛住,倘若是官家给顾淮下毒,恐怕没有任何人敢指责官家。 这皇家斗争总是这样,不顾兄弟情面,云嫣也知晓顾淮在其中的艰辛,只是默默给顾淮多夹了几个饺子。 “荣王和废太子也在宴席上吗?”云嫣不禁发问。 顾淮的语气看不出情绪,“他们自然是在的。” 云嫣好奇这荣王和废太子会面,难不成也演上一出兄友弟恭来讨官家欢心吗?只不过这二人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恐怕说笑之时,心里更多的是对对方的鄙夷。 云嫣想到这儿,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顾淮见了,心里不由不快,“他们二人过于危险,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接触的。” 云嫣收敛笑容,默默腹诽,“就算他们二人再危险,我也和他们碰过好几次面,虽然有人帮助,但好歹都无性命之忧。” 顾淮一眼就看出云嫣在想什么,他提醒,“下次你再去冒险,就没有本王来救你了。” 云嫣双手撑着脸,对顾淮笑道,“王爷舍得我死?” 顾淮不答,低头认真 吃饺子,云嫣笑意渐减。 等到盘里的饺子所剩无几之时,顾淮才闷声回答,“下次会去救你的。” 云嫣笑意重回脸上。 两盘饺子下肚,二人皆有些饱了,奈何云嫣包的饺子有些多,云嫣觉得扔掉又有些可惜,便叫后厨都拿去煮了,分给下人吃。 就连守门的门卫都分到了一盘。 那门卫摘下厚手套,拿其筷子就赶忙夹进嘴里,随后又惊呼道,“好烫!好烫!” 另外一个门卫则笑道,“烫是好的,说明这主子是特意叫人煮饺子分给我们吃的,不是让我们吃剩饭。” 等到饺子放凉了,二人再吃,才发现这饺子极其鲜美可口。 二人靠在门槛上,放下手中的武器,一边吃饺子,一边念叨着家常琐事。 而追风和青冥则一同坐在屋檐上,共同吃着一碗饺子。 追风夹了一个肉馅饺子,边嚼边问道,“王爷让你回云姑娘身边了?” 青冥嘴里也在吃着饺子,塞得格外满,不能说话,只能点头表示。 追风见了,和青冥说道,“下次,你一定要保护好云姑娘。” 青冥望着头顶的盈盈月光,想起了云嫣的脸,对着追风又重 重点了一个头。 而此时正在小院里挨饿的林眉,见下人端着一盘叫饺子,就质问道,“你这小贱蹄子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偷去后厨叫厨子给做的小灶。” 这小丫鬟也不怕林眉,直说道,“这是云姑娘叫后厨做给下人吃的饺子。” 林眉闻着饺子的香味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她忍不住想要抢着下人的饺子吃。 那丫鬟看穿了林姨娘的意思,冷笑道,“这是下人的吃食,让主子吃,恐怕不合时宜吧。” 这丫鬟明显是在嘲讽之前林姨娘落魄,还要端着主子的样子责罚下人。 林眉听到这话,气得抬手就要给小丫鬟一个巴掌,不料却被管事嬷嬷扯住手。 “林姨娘,今日可是年关,王爷刚回来不久,你闹出事情,打扰了王爷,闹得整个肃亲王府上下不得安宁。” 林眉原本还在生气,听到顾淮回来了,立马过去找顾淮,不料又被管事嬷嬷拦住。 林眉又饿又气,直接一把将管事嬷嬷推倒,心想自己要是重获顾淮喜欢,以后哪里需要看这管事嬷嬷的脸色。 林眉特意挑了将单薄的衣服,又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去洛神苑找顾淮。 第182章 忍饥挨饿 此时云嫣正要收拾碗筷,却听讲门外一声娇嗔,“林眉拜见王爷。” 门外的林眉打扮得姹紫嫣红,好似一朵牡丹花,她忍着寒冷,在雪地中缓缓跪下,给云嫣和顾淮送上祝贺,“妾祝王爷新年安康。” 似乎是门内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林眉又追声道,“妾身愿王爷武运昌隆,平步青云。” 这林眉连贺喜的词都要用错,云嫣脸上露出笑意,朝顾淮挤眉弄眼,“你不出去看她一面。” 顾淮脸格外黑,他现在极度不想见门外那个女人。 “王爷还真是薄情寡义,这林姨娘在年关里忍饥挨饿,吃不饱穿不暖,王爷身为她的夫君,难道真不去看一眼?” 顾淮面如冷意,“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倘若当初她安分守己,这日王富贵她未必不能享,难得她自己犯蠢,险些把自己作没了。” 顾淮说的有理,奈何如今也不能这样僵持着。 云嫣可不想明日在洛神苑门看到被冻成一具冰雕的林眉。 她叫来蓁迭,“后厨的饺子还剩余了些,你叫人给煮了,给林姨娘送去,告知她王爷早就歇息了。” 不料蓁迭却答道,“后厨的饺子都没了。” 这饺子是云嫣带着洛神苑的下人一起包的,剩下多少云嫣心里怎 么可能没数,无非是蓁迭不想给林眉送去罢了。 顾淮笑道,“你这仆人倒是随了你的性子,喜欢阳奉阴违。” 云嫣知道顾淮这句话是在嘲讽自己平时全当顾淮的话为耳旁风,只能无奈一笑。 此时门外的林眉已经等得不耐烦。 外面的冷风吹得她身体发抖,再加上她穿的衣服格外单薄,早就抖成筛子了,她心里叫苦连篇,又对云嫣一阵辱骂。 她想要不是云嫣这贱货拖着顾淮不肯让顾淮走,不然顾淮早就出来见她了。 见顾淮和蓁迭都无出面之意,云嫣无奈自己上场。 云嫣开门就见到身穿鲜红色舞衣,头带琳琅饰品的林眉。 这套装扮若是放在以往肯定是美丽动人,可是现在是美丽冻死人。 而且林眉自从流产后,就没去温养自己身体,原本苗条妩媚的身材逐渐丰盈,看来为了穿下这身舞衣废了不少功夫,再加上林眉浑身颤抖不停,顿时有些好笑。 林媚见来人只有云嫣一人,便质问道,“王爷呢?” 云嫣无奈扶额,“你别想着王爷了,多想着点你自己。” 按照林眉这样冻下去,她恐怕明早就染上风寒了,再加上流产的病体,再过半个月肯定一命呜呼。 云嫣虽然讨厌死林眉,但现在的 林眉还罪不至死,她叫蓁迭拿来一披风,给林眉披上。 结果林眉根本不领情,直接将披风甩开。 “你别搞这些姐妹情谊的花招,以为这点就能收买我吗?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既然这林眉狗咬吕洞宾,云嫣也懒得客气了,直接道,“林姨娘,这后厨的饺子已经没了,还请回去吧。” 林眉怒道,“你以为我是来吃你包的破饺子的?” 云嫣挑眉,问道,“可我分明听你院里的下人说,你是闻着这饺子的味而来的。” 林眉听到这句话,脸顿时黑了,她虽然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不喜欢她,只不过她没料到那些下人全都向着云嫣。 一想到这个事实,林眉险些气火攻心,差点晕过去。 云嫣开口嘲讽,“别在洛神苑晕,免得我心地善良,还得给你掐人中。” 林眉努力把自己从怒火中拉回来,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林眉一声声叫唤,终于把顾淮从屋内叫出来。 不过与林眉的想象不同的是,顾淮没有怜惜她,反而是蹙眉冲她喊道,“够了!” 这“够了”二字足够摧毁林眉的心理防线,她期待那么多日的救赎全倒在这一刻。 眼泪从林眉眼中流下,冲花了她 亲手画的妆容,她声嘶力竭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顾淮站在台阶上,背对着烛光,看着林眉,此时他的面容逐渐模糊不清。 林眉看向顾淮身边的云嫣,她想要不是这个女人,她肯定还会过着极度奢靡的生活。 林眉没有把自己过得倒霉的原因怪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怪在顾淮身上,她的全部怒气都向云嫣宣泄。 林眉冲向云嫣,要用指甲将云嫣的脸撕毁。 顾淮直接扯住林眉的手,“别发疯了,你给我回去。” 林眉被顾淮甩在雪地上,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捂着脸落荒而逃。 看着林眉狼狈离去的身影,云嫣似乎看到了之前被顾淮摔在地上的自己,她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你不去哄哄她吗?” 顾淮却说道,“我还有事务要回主院处理。” 似乎林眉这一出将顾淮的心情搞得十分糟糕,他或许原本回留在洛神苑的,但他选择了回主院。 原本的温馨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只不过在他回主院之前,他看向了云嫣,想要用眼神催促着云嫣说些什么。 可云嫣嘴巴张了又闭,反复下来,最终说道,“蓁迭,你让小鸦准备些汤药给林姨娘喝,免得其 染了风寒,糟蹋肃亲王府的药材。” 顾淮眼中的光芒顿时暗淡,暗示着对云嫣的失望。 “你不该在我面前心软的。” 顾淮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好似他今晚从未踏足过洛神苑。 一旁的蓁迭却看不懂这个诡异的氛围,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云嫣,“小姐,王爷是什么意思。” 云嫣却沉默不答,她遥遥地站在门外,看着顾淮远去的脚印逐渐被落雪覆盖。 而在屋顶蹲守的青冥将这一切都看在心里。 他知道王爷此时在怪云嫣,怪云嫣不在林眉面前争他。 也怪云嫣不肯在情敌面前宣誓她的爱意。 但追风问起的时候,青冥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 云嫣叹息一声,“蓁迭,我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蓁迭以为是林眉把云嫣气到了,便将云嫣扶回寝室歇息。 “你也早些休 第183章 妄自菲薄 只是未等一些事发生,另一件事竟先来临。 年关过去,就是大年初一了。 按照云嫣自己的计划,她本想给自己名下各个掌柜去发红包的,但蓁迭见云嫣最后那么忧心,便向让云嫣多出去走走,自作主张让别人替了云嫣去送礼。 云嫣知道蓁迭的做法,只能无可奈何地笑道,“那你要带我去哪儿寻热闹。” 蓁迭一脸淘气,从背后掏出了个请柬。 云嫣打开一看竟然是吏部尚书的夫人所邀,说是这吏部的原大人家里办了锤丸。 这锤丸可是当朝流行的运动,大致是参赛人用球棍将地面上的小球敲进小洞之中。 云嫣年少的时候玩过几次,只觉有趣十分。 只不过令云嫣疑惑的是,这请柬应该写着是顾淮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她的姓名。 她想她这一介女子,浑身上下平平无奇,哪里值得这吏部尚书送上请帖。 她秀手摸着请柬上面的字迹调侃道,“这原夫人怕是写错了名字。” 云嫣这句话引起了蓁迭的不满,“小姐,你干嘛要妄自菲薄,这请柬分明就是冲着你来,而且你这句话,岂不是在说原夫人老眼昏花吗 ?” 云嫣笑着戳蓁迭额头,心想这大户人家也不至于把这点小事都搞错,便道,“那我便陪你去一趟又何妨?” 只不过路上,她心里依旧还想着这请柬的古怪,许是最近被有心人害多了,不禁怀疑这原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自觉又想到荣王身上。 其实是她多想了,京城的权贵皆知晓顾淮除了皇室宴席,很少因为客气而参加别人的家宴。 如今众人皆明里暗里知晓云嫣是顾淮的枕边人,自然邀请云嫣,这样能顺着云嫣的线和顾淮打好关系。 这原夫人自然也是揣着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她比其他犹豫踌躇的人更快了几步。 云嫣怕路上发闷,便叫蓁迭带些昨晚剩下十般糖、澄沙团、蜜姜豉的一些小食,这些都是守夜留下的,蓁迭是不想带的,怕被人笑话,云嫣却不以为然。 这吏部尚书府中热闹的很,多是朝里面与原大人交好的一些官员,原夫人一见云嫣来了,便含笑拉着其到旁边问候。 这原夫人年级比云嫣大上几轮,鹅蛋脸眯眯眼,从其丰腴的脸蛋中看出其的富贵样。 云嫣以往认识的这种高门后院 的管事女人,要么像康王妃那样严厉狠辣,要么就想柳氏林眉之流阴狠,满心皆是谋算。 可这原夫人却满面慈祥,对云嫣极其热情,好似个平常的亲戚,云嫣头一次遇见这种,顿时不知所措,等原夫人问她什么,她表现都十分拘谨。 原夫人调侃,“我还以为云姑娘是口齿伶俐的主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木讷的小姑娘呢,和我自家的妹妹像极了,都是文静可爱的。” 云嫣听得不禁有些发羞,等到原夫人看到她之后霸气外露地怼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回这番话。 虽然原夫人对云嫣毫无恶意,但云嫣依旧如坐针毡,恨不得去康王府走上一遭。 索性蓁迭出面解救了云嫣,她拉着云嫣要去看院里捶丸。 原夫人还要留在大堂里面问候其他新到场的客人,自然不能跟随云嫣二人一同前去看捶丸,云嫣故作失落,心里却狂喜得和原夫人告别。 云嫣本想借着捶丸放松心情,奈何遇见了一糟心人。 这苏珍娘领着顾烨顾燕一同在这院落。 云嫣可不知这没名没分的苏珍娘怎么参加了吏部尚书府的聚会,听了旁边人的窃 窃私语才得知,原夫人根本就没给康王府发请柬,谁都知道这康王服毒自杀的丑事,没人想赶着触着霉头,不料这苏珍娘带着两孩子打着康王府的名号自顾自来了。 好歹康王是皇亲国戚,就算落魄了也不是官员能踩一脚的存在,哪天官家旧情复燃,好好对待康王,这康王府又得复兴起来,到时候倒霉的只有他们这群落井下石的人,所以原夫人也不好阻拦。 听着这些风言风语,云嫣就知道苏珍娘来者不善,便想避开这三人,免得起了不必要的冲突,打扰了这院落其他贵人的喜庆。 不料这苏珍娘是看不懂云嫣的脸色似的,自顾自得带着两个小孩朝云嫣凑了过来。 苏珍娘让顾烨顾燕叫云嫣嫂嫂,蓁迭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恶言恶语道,“这苏小姐别忘记了,我家主子早就和世子没什么关系了,也不是小公子的表舅母,别乱攀关系。” 还没等苏珍娘说话,顾烨先一步开口,“我才不想叫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叫舅母呢。” 水性杨花这词不应该从顾烨这种小孩口中冒出,一看就是在别人耳濡目染的成果下。 云嫣 嘲讽,“小家子带的孩子身上,果然是有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苏珍娘心里素质果然是好,听了云嫣的话依旧面不改色,不愧是上辈子能借着表妹之名寄住在康王府,受了云嫣两年恩惠还能和顾铮偷情的主。 这苏珍娘满脸歉意,“云姑娘,虽然你与表哥说明关系了,可你和顾烨顾燕的情谊还在呢。” 顾燕的手在背后偷偷被苏珍娘掐了一下,在苏珍娘的示意下,顾燕朝云嫣乖巧拜年,但眼里的厌恶还是没法掩盖的。 云嫣看了直讥笑,“烨哥儿朝我拜年,我这做长辈的确该给点什么。” 苏珍娘听到这话顿时眼冒金光,她这次来吏部尚书府,既不是要带孩子们去玩什么捶丸,也不是来故意惹人嫌的,她听说云嫣过年一向出手大方,给下属的年关嘉奖都有好几百两白银。 如今康王府吃穷,连着也亏待了苏珍娘,要是以往苏珍娘肯定看不上这些钱财,如今苏珍娘得知云嫣会来吏部尚书府,便打算借着让孩子拜年的机会从云嫣身上讨要谢钱财。 苏珍娘想着这大庭广众之下,云嫣就算再厌恶他们,也得给点东西。 第184章 不知深浅 这苏珍娘的算盘打得挺响,奈何云嫣可不怕丢人,她连荣王都敢得罪,更何况是这院落的其他人。 云嫣招手让蓁迭将自己出行前带的一些吃食拿来给顾烨顾燕。 蓁迭原先不满云嫣要给这几个白眼狼拜年礼的,结果听到云嫣要把那些隔夜的吃食拿出,心想还真没白带它们,顿时把装着吃食的红布小袋给了顾烨顾燕二人。 顾烨小手一抹,从其中竟然掏出了澄沙团。 苏珍娘有些不可置信,伸手将红布囊全打开,发现其中全是一些零嘴吃食,脸顿时黑下来。 她本以为云嫣至少会给几两黄金,没想到拿这些烂货来糊弄她。 奈何她要在其他宾客面前维持体面,只能强颜欢笑,“多谢云姑娘费心了,送的都是符合小孩口味的吃食。” 云嫣笑意绵绵,“是啊,我本来想给一些钱财的,但我觉得康王府肯定不缺钱,我拿钱财来送实在太俗气,就挑了些精细的吃食,想来小孩肯定会喜欢。” 苏珍娘这千年的狐狸在云嫣这番戏弄下,险些憋不出气,她只称要去收拾衣着,便带两个小孩去角落。 蓁迭在一旁捂嘴偷笑,“小姐, 真不愧有你的。” 而一旁的苏珍娘在角落暗自痛骂云嫣,好歹把心中那口恶气给出了。 她转身瞥见自己两个小孩拿着云嫣给的吃食,吃的津津有味,火气又冲上了头,一巴掌就打掉了装着吃食的袋子,怒骂,“两个没出息的贱种。” 苏珍娘知道自己在云嫣这儿谋不到好处,又怕再遇别人嘲讽,便带着两人准备回去。 不料苏珍娘刚从角落出去不久,就遇到一四品大臣夫人朝其问好。 按理说苏珍娘是瞧不上这四品大臣的,奈何如今康王府衰落,更低阶级的都不愿往来了,苏珍娘便迎着对方笑意问好。 那夫人却意在云嫣,“苏姑娘,你和云姑娘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苏珍娘一边应和,一边想着估计是这没眼力见的女人以为她和云嫣交好,这才搭理她。 苏珍娘这般想,便改了注意想要缠上云嫣,借着其关系,好好认识些贵人。 等到苏珍娘与那夫人聊完,顾烨就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苏珍年笑,“回什么去,我们还得跟着你云舅母一同去看捶丸呢。” 这旁的云嫣正看着津津有味,却冷不丁听到背 后苏珍娘的叫声,“云姑娘看这捶丸许久,似乎挺有经验的。” 云嫣一阵糟心,她不想这霉神又缠上她了,便道,“略懂一二。” 苏珍娘故作可怜道,“我自幼在边疆长大,不懂这京城里玩的捶丸,不如云姑娘教教我和顾烨顾燕一起玩玩。” 云嫣冷嘲,“我技巧不精,再加上顾烨顾燕二人对此为所未闻,我恐怕难以教会二人。” 苏珍娘还想再劝,争强好胜的顾烨却被激起斗志,“我不用你教,我自己会。” 顾烨说罢就拎起旁边的一给小孩特制的球棍。 不远处,一道比顾烨更加嚣张的声音传来,“你说你会,那你就会吗?不如说说这捶丸的技巧?”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个锦衣小孩,云嫣仔细一瞧,发现其和原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按照年龄推断应该是原夫人的孙儿,原涵。 顾烨其实哪里懂什么捶丸的技巧,他这几年才回到京城,今儿才接触这个,说自己会,当然是要在云嫣面前逞强了。 如今被人挑衅,顾烨硬着头皮道,“纸上得知终觉浅,不如我们比比试一试。” 顾烨方才见其他人玩捶丸 ,觉得不就是拿一根棍子把木球敲进小洞里,便想直接提出挑战。 他想自己可是顾铮的孩子,怎么可能打不过这群文官子女。 可玩过捶丸的云嫣知晓这玩意的难度,不知道技巧的新手根本打不过老手。 类比与玩象棋都不懂要走马要走日字格的人,要打败一玩上两三年的老手。 而且这捶丸不比象棋,万一打伤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云嫣虽然很想看顾烨丢脸,可她到底是个医者,不想看小孩为此受伤,便小声开口提醒苏珍娘,“这要输的话,便是丢了康王府的脸面。” 苏珍娘可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输,她的儿子可是跟了顾铮的血脉,自幼力大。 她笑意不减,只说,“小孩子的游戏嘛,重在参与。” 云嫣冷下脸,这苏珍娘方才那番话的确没说谎,她的确是没见识过捶丸这运动,要知道这运动有时候不小心木球一飞,棍棒一甩,就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倘若有危险呢?” 苏珍娘笑而不语,她心里暗想,这云嫣怕不是害怕原家那小子出了事。 有了苏珍娘的同意,顾烨更加能放开手脚。 跟着他比赛的除了 原涵,还有吏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之子。 这比赛刚开始,许是顾烨学别人玩的有些模样,也没差太远,蓁迭有些担忧,“该不会真让他赢了。” 云嫣却让蓁迭静下心看。 即使顾烨学的有些模样,云嫣也知晓其赢不了,这顾烨握着棍子的手势就与其他三个不同了。 没一会,顾烨就如同云嫣想象那样,露出弊态。 顾烨显然追赶不上其他三个小孩,被这三个小孩远远甩在了后边。 苏珍娘也发现了自己儿子的落后,她可不想真让康王府丢脸,便有些着急得朝顾烨说道,“顾烨,你使点劲。” 顾烨一听娘亲也太催促他,原本焦急的心更加焦急,下意识加大力气挥出一棍,不料这一棍用了顾烨全身上下的全部力气,顾烨的脚却没力气支撑,直接瘫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云嫣在旁边光听这个响声,就知道顾烨这次伤的不轻。 而顾烨裤脚下也被粗糙的地面磨出血渍,溢出的鲜血染湿了沙面,顾烨脸上露出扭曲痛苦的神色,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苏珍娘看到这一幕,顿时着了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住顾烨,查看其腿部的伤势。 第185章 鼠目寸光 顾烨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憋不住疼,这会鼻涕眼泪都流到了苏珍娘的衣服上了。 苏珍娘见自己宝贝儿子摔的那么惨,直接苛责起旁人来。 “原大人怎么布置捶丸的场地的,就没想过小孩会摔伤吗?”苏珍娘厉声苛责,狠辣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人。 原本要去给顾烨叫医师的人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止住了脚步,原涵更是直接气道,“是你儿子不懂规则非要参加比试的,怎么非得怪到我们头上了。” 吏部侍郎之子更是应和,“比赛一开始就把规则说得一清二楚了,是顾烨直接不会玩硬要逞强,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摔倒。” 苏珍娘冷冷嘲讽,“等你们摔倒过,就知道这场地布置的不合理。” 小孩们自然说不过惯会耍心机的苏珍娘,被苏珍娘强词夺理呛到脸红。 这时原先在厅堂接待客人的原夫人出现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原大人。 原夫人一改原先的慈祥菩萨面容,开口嘲讽苏珍娘,“苏姑娘,这捶丸我原府办了好几年了,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就你儿子一人出了问题。” 苏珍娘抱起顾烨,冷笑不止 ,“原夫人难道要说我家顾烨生性愚笨吗?” 苏珍娘话都说如此了,云嫣本以为原夫人要息事宁人,不料原夫人直接开口承认,“的确是你儿子愚笨,我府里的下人之子不说比他机灵,至少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受伤。” 苏珍娘没想到原夫人居然把她儿子贬低成这样,气得险些要打原夫人巴掌。 原夫人下一句更是戳苏珍娘的心窝,“果然是边疆来的野孩子,连知难而退的道理都不懂,还是他娘亲聪明,懂得用康王府的名声四处攀龙附凤。” 苏珍娘忍住怒意,准备回击原夫人时,原大人先站了出来,“苏姑娘,康王府虽是皇亲国戚,但如今衰弱,可要夹尾巴做人啊。” 原大人此番话就是在点名苏珍娘没有任何资格在原府对着原府的主人耀武扬威。 苏珍娘也知道康王府如今位卑,只能把火气洒向了云嫣。 “云姑娘,你好歹和我相识一场,明知道顾烨玩这个有危险,怎么不提前出言提醒,如今到成了看笑话的看客。”苏珍娘垂泪不止,又用袖子细细擦拭。 云嫣被苏珍娘这局话乐坏了,她方才小声提醒过苏珍娘 ,如今反被苏珍娘当做恶人了,这苏珍娘的腌臜伎俩还真是多。 原涵此时出声,“你说谎,我刚才分明听世子妃提醒过你了,你当时只说重在参与,如今还要怪起世子妃,真不要脸。” 原涵话音刚落,云嫣冷笑,“是你自己不听劝,又怪得了别人,若是一直这脾性,日后还是别带孩子了,免得把孩子带坏了,不如交给康王妃管教管教。” 苏珍娘黑着脸,一手抱起顾烨,一手牵着顾燕离开了吏部尚书府。 因为苏珍娘这出闹剧,原本热闹的捶丸比赛顿时冷清下来。 云嫣朝原夫人道歉,“原夫人,要不是因为我,苏珍娘估计不会搞这么大动静。” 原夫人却安抚云嫣,“出了事,坏人逃之夭夭,好人倒是先责怪起自己了,我看,都是那苏珍娘的错,呵,不亏康王妃娘家出来的人。” 显然原夫人很是不喜欢康王妃,只不过在原夫人这番劝导之下,云嫣心情也好起来了,“只是可惜了原家举办的宴席。” 原夫人却靠在云嫣耳边,小声笑道,“不可惜,我这目的不是办成了吗?” 云嫣在回肃亲王府的路上,仔细 揣摩着原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思考半晌才恍然大悟。 而苏珍娘回到康王府,就风风火火叫来康王府的府医给顾烨治腿。 医师给顾烨膝盖涂药的时候,顾烨疼的哇哇大哭,苏珍娘心疼不已,把气都洒府医身上了。 这府医心里也一团火,不仅拿的工钱少,还要被像畜生一样使唤,他还不如改天辞了这府医的职位,去回春堂做个坐堂医师。 苏珍娘这一阵吵闹自然也引来了顾铮。 他见顾烨双腿淤血,便问起是怎么回事。 苏珍娘见顾铮来了,便将满心的怨念全说出来,字里行间全是贬低云嫣,怪云嫣不多加阻拦提醒,害顾烨摔伤,自己又被原夫人嘲讽。 此时的顾铮本就火气大。 他年前绞尽脑汁想让官家承认他这世子身份,又想要把康王从诏狱之中捞出来,却没想到被康王服毒自杀一事毁掉,如今他想让官家起再见他一面的心思都难,更何况是让康王府重返荣耀。 如今他听到苏珍娘这番话,更是火冒三丈,他根本没听进去苏珍娘受的委屈,只知道苏珍娘擅自以康王府的名号去礼部尚书府那边丢人现眼。 要 知道吏部是六部之中最重要的部门,而原大人自然也是顾铮,或者说是荣王想要拉拢的对象。 如今苏珍娘这一番胡闹下来,惹得原大人一家不喜,他日后想要拉拢他们,恐怕是登天之难了。 顾铮忍不住埋怨苏珍娘,“你怎么连这点琐碎小事都做不好,还丢了康王府的脸面,甚至不如云嫣。” 苏珍娘一听顾铮将她把云嫣作对比,心里顿时来气,正要与顾铮辩驳,却抬头看见顾铮那双遍布红丝的双眼,心里顿时吓一跳。 那一瞬间,她宛如看见了恶鬼。 这瞬间的心惊胆战,促使着苏珍娘朝顾铮认错,“顾哥哥,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绝不会轻易犯事,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苏珍娘紧贴着顾铮,顾铮感受着怀里的温香暖玉,怒火又被冲消了,便道,“我也不想朝你发火,只不过这康王府处境不好,只能让你多顾忌顾忌了。” 苏珍娘听到顾铮这话,心里多了几分快意,忍不住嘲讽原夫人,“那原家小门小户,我就算得罪了它又如何?” 顾铮心里默默嘲讽,“我这表妹果真是边疆养大的,目光短浅,上不了台面。” 第186章 幡然悔悟 二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巧被守在门口的朱墨和燕芷听到了,她们二人本想在这附近偷懒的,不料却碰见苏珍娘和顾铮,无奈假装低头干活,干活之际又听见苏珍娘和顾铮二人的对话。 这朱墨和燕芷对视一眼,默默将二人发生的事情记在心头。 等到隔日,二人悄悄溜出康王府,不料却被嬷嬷发现个正着。 “你们二人要去哪儿。” 燕芷灵机一动,捏着衣服扭捏出声,“我阿妹生病了,府里迟迟不发工钱,我便想着去外头做些短工,赚些钱财给我阿妹治病。” 嬷嬷到底是个心软的,她知晓康王府的情况,便放二人走。 二人远离康王府后,对视一笑,心里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自从二人跟着云嫣混后,云嫣就让他们从肃亲王府的后门进入,免得被旁人看见了。 等二人进入洛神苑后,朱墨将所见所闻全告知给云嫣。 云嫣听着朱墨的描述,心想顾铮和苏珍娘这对奸夫淫妇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苏珍娘单单以色侍人,自然是留不住顾铮的心,只怕到时候出现一个比其更漂亮,更贴合顾铮心意的人出现,顾铮 就会将其踹得远远的。 而顾铮自私自利,他比起亲爱更看重的是康王府,倘若苏珍娘阻碍了他的步伐,他会毫不犹豫将其踹开。 云嫣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她思索一番后,就让小鸦给二人送去了钱财,二人拿着钱财欣喜不已。 康王府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会苏珍娘闹出的风波还未停止,宫里就传来的康王苏醒的消息。 在追风告知云嫣此事的时候,云嫣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给康王味的那颗保命丸起了作用。 云嫣还没来得及多想,顾淮就进了洛神苑。 如云嫣所预料的那样,顾淮第一句便是说起康王的事情,“康王醒了,是你做的吗?” 云嫣记得就自己和追风去了皇宫,怎么就被顾淮发现了。 难不成是追风告密的,云嫣不由自主看向身后的追风。 不料追风摇了摇头。 其实追风早就不会把云嫣想隐瞒的行踪告知给顾淮。 顾淮冷笑,“就算追风不和我说,我也会知道,毕竟我的眼线可不止是暗阁。” 云嫣大悟,果然顾淮也会在皇宫之中安插人手和眼线,难怪顾淮的消息格外灵通。 既然顾淮已经知晓 ,云嫣只能点头承认此事。 顾淮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康王可是你的老仇人,你怎么会救他呢?” “妾身医者仁心,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掉,更何况,死去的康王可比活着的康王好,康王若死,肯定会激发官家对康王府的内疚之情,从而给了顾铮向上爬的机会,若康王没死,这康王府就成了官家的眼中刺。” 云嫣这几句分析十足拿捏了官家的心态,顾铮不禁夸奖,“你果真聪慧无比。” 只不过云嫣又问道,“王爷觉得,顾铮会有翻盘的可能性吗?” 顾淮冷笑,“这还要看官家的意思了,若官家没想要把康王府的人赶尽杀绝,他便会留一丝生机,如果官家实在厌烦这康王府的,恐怕顾铮永无翻身之日。” 随后顾淮又叹气,“只不过着雷霆雨露皆是恩,是恩,康王得谢着,是罚,康王也得守着。” 云嫣深知深宫之中斗争激烈,知晓顾淮想表达的含义。 “官家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气色红润,脚步稳健,可我那日宫宴,朝他敬酒,无意间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体内虚空,昨日又听我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说,官家偶然咳血,大怒罚了一众太医。” 云嫣身为医者,自然知晓官家的症状所因,这显然被烈性药物掏空身体了。 按理说官家的身体需要静养,俗话说,要有三分毒,所以这用药也要格外小心,免得其中药毒进入了体内,更加加重了病情。 如果官家安心涵养,虽然不至于痊愈,但也能多活几年。 但官家着急治好身体,想让他在自己儿子面前树立一个他还健壮的景象,便拼命用各种名贵药材补气血。 “官家最近还在服用那些道士练出来的丹药吗?”云嫣觉得是这丹药的烈性所致官家身体亏空。 可顾淮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云嫣再度困惑。 “官家已经将丹药换掉了。” 云嫣有些诧异,这没人提醒官家,官家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换掉丹药,难不成被官家发现了什么端疑。 而且官家将丹药换掉了,不应该身体亏空的那么快,以至于吐血,只有那些含汞,和一些烈性药物的丹药,才能使官家的身体愈发糟糕。 难不成是宫里的一些人对官家不利,偷偷给官家下烈药,亦或者是荣王那派在其中动了手脚,甚 至也可能是官家表面上戒了丹药,背地里,那些道士又进谗言,让官家偷偷服用。 正当云嫣飞速思索之际,顾淮开口道,“你等会换回府医打扮随我进宫,切记莫要多言。” 云嫣有些发蒙,她怎么又要去宫里,这康王的病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要她去宫里干嘛,是给官家看病的吗? 云嫣将疑惑问出,顾淮称,“官家特意指名你去的。” 既然是官家指名,云嫣只好乖乖换上衣服跟着顾淮前去。 等到了太医院,跟着顾淮身后的云嫣,悄悄抬眼看去,见到了坐在上位的官家,和站着的康王。 此时的康王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像是大好的模样,而他对面的官家,虽然看着与普通人无异,可云嫣却发现了官家在强撑。 并且官家此时的状态,比她上次去太医院所见的,要更加差劲。 康王缓缓开口,“多谢皇兄不杀之恩,救命之恩。” 官家开口笑道,“朕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毕竟兄弟情深,只不过近些年老糊涂犯了错,想来在诏狱困了许久,又经过一遭生死,应该悔悟了许多。” 官家面上虽是笑着的,但语气格外冰冷。 第187章 手下留情 任何人都能听出官家口中坚冰,但康王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笑着,“我早在狱中悔过,经历了这生死一槽,懂得自然多,也多谢皇兄的手下留情。” 康王也是政斗的老手了,他面对官家的威压,依旧笑脸盈盈,云嫣暗忖,这皇家人看着都不简单。 官家摆手笑称,“皇弟多言了,朕和皇弟是一家人,何必言谢呢,多显得生疏,毕竟朕如今和皇弟并无相争什么东西。” “我现在托皇兄的福,这全身上下没有不爽利的,只不过心里还有一些不痛快。”康王脸上露出忧愁的神色,也不知是真是假。 官家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诡计多端的皇弟在想什么损招。 果然,这康王一出口,就想让官家把顾铮从边疆放回来。 “皇兄,你也知康王府上下,我最关心的就是顾铮了,我自小最疼爱他,如今他在边疆,冒的都是生死的风险,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和那内人恐怕都会耿耿于怀。” 上一辈子顾铮找官家要了赦免,如今这辈子被云嫣给搅浑了,反倒是康王朝官家要了特赦。 云嫣心想,这康王府还真是阴魂不 散,心机深沉。 官家或许早料到康王会说出这一番话,他轻咳几声,道,“朕会命人,让铮儿调去文职,不用在乱军之中取一条生路,如何?” 官家此话已经是开了恩典了,让顾铮在边疆文职上,免去受皮肉之苦,可康王的野心不止这点,他想要顾铮明面上尽快回到京城,进入京城的朝政圈,这样才能更大力度得帮助荣王。 “皇兄,文职虽然削去大半风险,可那毕竟是在边关,异族随时都可能入侵其中,那些异族凶残无比,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在军队里面的官职。” 官家冷哼,将手边的玉如意摔在地上,嘭的一声。 这一声到时没把康王顾淮吓到,反倒是神游的云嫣吓得直机灵。 顾淮察觉云嫣动向,便往右多挪几步,挡住云嫣。 云嫣心里不由一暖。 而在前面对峙的二人没发现顾淮的小动作。 官家面色不悦道,“难不成你以为朕的军队,会被那些蛮族给攻破吗?” 官家这顶帽子压下来,吓得康王冷汗直流,他或许知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错了什么。 几年前,那一出蛮族压境,已经成了官家的心结 。 康王赶忙跪下请罪,“皇兄息怒,我只不过是护子心切,并非是要咒王朝。” 官家长舒一口气,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铮儿先留在边疆吧,那些蛮族也不至于强悍到那种地步。” 康王的请求此时被官家堵了回去,他只能赶忙告退。 云嫣的目光顺着离开的康王瞥去,意外看见帘子后边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太医们。 在康王离开后,官家把目光投向了被顾淮带来的云嫣和那些太医。 云嫣等人被官家叫上前,云嫣抬头看见官家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强压着暴怒。 顾淮朝官家行礼,“皇兄,我已将我府内的小府医带来。” 官家冷冷得扫过云嫣一眼,云嫣似乎感觉官家对她的情绪产生了变化。 顾淮转头对云嫣道,“愣着干什么,快给官家把脉。” 云嫣连忙上前,给官家把脉。 官家的脉搏果真如云嫣预料的那样,亏空不已,体内精血混沌,脉搏絮乱,若不是靠着药物强撑,恐怕早在病榻上昏迷不醒。 而一旁的官家却从云嫣身上嗅到了一些淡雅香气,看着云嫣垂头散落的发丝,不由幻视成了宸贵妃。 他心里莫名一动,随即又想到要不是云嫣诊断出了康王的病状,那些太医也不至于将康王救活,原本的心思顿时又被怒火冲走,强压着怒意道,“淮弟,你这府内的医师果真是医术高超,和朕的太医不逞多让,一起把康王的病给治好了。” 官家瞪了云嫣一眼,云嫣假装没有察觉,自顾自继续给官家把脉。 而殿内却有位太医被官家这番话下的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官家气得大怒,“殿前失仪,来人,把他拉出去按规处罚。” 院外守着的侍卫冲了进来,把那太医给拖下去。 在官家动怒的时候,云嫣又察觉官家的脉搏破碎,显然官家频繁动怒也加重了病情。 “朕身体如何了。”官家朝云嫣看去,云嫣连连后退几步,才将把脉的情况道出。 只不过云嫣有所隐瞒,她要真说出官家再不认真治疗,服用些乱七八糟的药物,恐怕不久就会暴毙身亡的话说出,她头上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所以云嫣避重就轻将病情说出,并且称要多加休养,别用以往用的烈性药物。 官家似乎很满意云嫣这番回答,赏赐了云嫣一些东西, 又叫一太医准备云嫣所提出的药物。 顾淮将官家心事已解,便带云嫣回去。 二人刚从太医院离开不久,就遇见一宫女。 这宫女似乎也不怕顾淮,直直朝顾淮走去,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云嫣,云嫣赶忙将其扶起,宫女又是赔罪又是道歉,云嫣说无碍,这才走人。 云嫣不禁呢喃,“这么宽敞的道上,就我们两人,这宫女分明就是故意撞上,难不成她是看中我女扮男装的模样了?” 顾淮直接用手指点了点云嫣的额头,打破其幻想。 “别多想了,那宫女是我安插在宫内的眼线之一。”顾淮说罢,就从云嫣的衣领出找出一张小字条。 云嫣惊讶,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塞了一张小字条,心想,这顾淮培养眼线的手段还真是有一套。 云嫣腹诽之际,顾淮将纸条打开仔细查看,随后又扔给了云嫣,云嫣慌忙接住,扫视了几眼。 在他们离开的不久后,官家因大怒而咳血,又大发雷霆怒骂太医无能,一些太医皆被拉出去罚了。 云嫣不由出声,“官家这是。” 顾淮冷笑,“显然是太医院里一些人的眼线被皇兄发现了。” 第188章 不懂规矩 二人离开皇宫,准备回肃亲王府。 云嫣在马车中将官家的脉搏情况说出,“……官家恐怕正如我所说,再不细心涵养,恐怕命不久矣,只怕会在某日暴毙身亡。” 顾淮却不因此感到吃惊,或许他在知晓官家请了那些道士进宫后,就知道自己皇兄命中有这么一劫。 云嫣小心翼翼说,“那王爷不去提醒官家吗?” 顾淮冷笑,“我这皇兄,太过盲目自大,又喜欢揣测别人,别人提醒他,他恐怕只以为别人要耍计害他,只有他自己发现的,他才安心。” “倘若我去提醒,只怕入诏狱的皇族再添一人。” 云嫣默默不语,看向窗外,随后又觉车内闷热不已,便打开车帘通气,不料却看到了马车后边的柳氏。 而这柳氏最近烦闷不已,她在云嫣那边讨不到好,柳府也不认她,就连她用金钱苦心“栽培”的弟弟柳扶风,也因为柳和的命令断绝与她的来往。 倘若放在上辈子,康王府吸血云嫣的时候,柳氏尚能用买买买来化解烦闷,如今康王府库中紧缺,她只能带着侍女在大街上吹冷风化解烦闷。 她倒也不是不想回康王府, 如今康王府气氛低沉,还有那苏珍娘时不时向康王妃嘲讽她,还不如去外面爽快。 柳氏如此想时,一旁驶过一辆四马齐拉的马车。 这马车是楠木所制,料子也是用极好的金丝线所编织,后面又刻着一个大.大醒目的肃字。 旁人一看就知晓是肃亲王府的马车,车上坐的便是尊贵的肃亲王顾淮。 马车一来,路人皆避开。 何曾想几时,这康王府也有这番气派,只不过如今是落魄了。 柳氏有想起那投了顾淮的贱蹄子,只想她在顾淮那儿享尽荣华富贵,她们这些安分守己的女人却要在康王府受苦。 柳氏这样想后,便回了康王府告知这康王妃。 柳氏只说今日见到云嫣坐在肃亲王府的马车上,又添油加醋说了云嫣多么嫌贫爱富,都不懂帮帮自己的夫家。 康王妃本就心烦意乱,又听了柳氏这一番话,心里更是不快到极点。 她怒道,“这种红杏出墙丢了我康王府脸面的女人,我迟早要把她扫地出门。” 康王妃殊不知云嫣早就想离开这吃人的康王府,是她那宝贝儿子,死缠烂打不肯让云嫣走人。 其实不然,全府上下 或许只有康王妃和苏珍娘想把云嫣赶走,其他的主子都知晓云嫣这赚钱的本领,也想着其从肃亲王府中掏走了多少钱财,一心想要把云嫣继续留在康王府中吸血。 柳氏听了康王妃这话,一阵腹诽,又说到顾铮身上。。 她捏着手帕,语气中有些不快,“这都大年初几了,铮哥儿怎么还不回府给我们撑腰,要知道康王府靠得住的男丁就他一个了。” 自从上次顾铮大闹回春堂一事过后,顾铮就消失在了康王府人的眼中,说是回边关了,只有少许人才知道他还留在京城。 要知道上次顾铮闹事回来的时候,被飞月指着鼻子一通骂,称什么小心让官家知晓你不在边疆而擅自跑回京城,这荣王也没法保住他。 自从飞月那一通说后,顾铮就隐瞒行踪,免得被官家的人发现。 康王妃听不得旁人说顾铮的坏话,就连带点暗讽都不行,她眉头微微蹙起,“着什么急,这边疆离京城路途遥远,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再者这路上危机重重,肯定要费些时间。” 柳氏一听这康王妃又在维护顾铮了,便默默不语,懒得和这老妇人争论 。 她心想这铮哥儿要是有能力,何至于连云嫣这个妇道人家都解决不了。 柳氏说完了话,就回自己屋子里歇息,如今康王府钱财紧缺,柳氏用的烧火炭都降了品次,不由朝着下人发怒。 只是明日就大年初三,这云嫣按照规矩也该会康王府,柳氏心想自己能不能从其中坑几把钱财用用。 果真这云嫣大年初三便带着蓁迭回了康王府。 顾淮其实是不想让云嫣回去,上次回春堂那一出,云嫣的手心全是被烈火烧伤的痕迹,如今用膏药涂了,掌心又是一片细腻光滑。 可顾淮依旧有些忧心,这康王府可是荣王的底盘,他这侄子恐怕又会在康王府中埋伏了。 云嫣却不以为,“荣王如今犯错被困于自己府中,此时他肯定不会惹事,引得官家继续对他的厌恶,而且青冥追风跟随我,就算有顾铮在,量他也不敢造次。” “就算他不敢动手,你又何必去康王府惹这个霉运。”顾淮轻抿热茶。 云嫣却笑道,“妾身这不是惹霉气的,反倒是去康王府扫去身上的霉气。” 顾淮听到此话,笑而不语,默许了云嫣的请求。 云嫣连忙 谢过顾淮,“妾这次回来,一定会给王爷带些新奇玩意。” “你当本王是小孩吗?” 二人对视一笑,不再言语。 而这边的柳氏从下人口中得知云嫣来康王府,眼睛瞬间一亮,却又听说云嫣还带着追风青冥两个护卫前来,冷哼道,“到底是防备着我们的。” 云嫣又不傻,上次在康王府被害得那么惨,她便带些人来,怎么可能安心。 等云嫣进了康王府,直奔主厅。 这主厅里早就坐满康王妃等人,她们皆神色不定地看着云嫣。 柳氏见到云嫣身边跟随的蓁迭两手空空,显然是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脸上不由一黑。 她本以为云嫣会撑大方,至少带点东西过来,没料到这么抠门,不禁开口嘲讽,“弟妹大过年回来,竟然什么也没带,是看不起康王府,还是手头穷到没一个子。” 这康王妃显然也不满云嫣这番作态,她本以为这女人在肃亲王过得滋润,肯定从顾淮手中捞了不少钱财,也不知道给点东西给康王府。 康王妃也跟着嘲讽,“哼,在外头孟浪久了,回了真正的家,也不知道到点东西回来孝敬孝敬,这点规矩都不懂。” 第189章 配享太庙 康王府里女眷们的这番嘴脸,云嫣早在上一辈子看腻了,如今回头这么一看,依旧感到恶心,还真不愧是一群不知羞的吸血鬼。 云嫣强忍厌恶,扬起笑脸,“年前爆发瘟疫,肃亲王操守灾民营,我这做他相好的,自然是要做些什么了,便将手中的钱财全施舍出去了,如今手中空空,便向来康王府讨口饭吃。” 蓁迭附和道,“我家小姐心善,舍了钱财换回旁人的祝福,指不定哪天功德配享太庙。” 云嫣被蓁迭这话逗得发笑,拿着手帕捂着嘴巴,眼睛眯成月牙,而其他康王府的女眷听了脸则是一黑,其中康王妃最甚。 康王妃听不得旁人说她儿子顾铮一句坏话,也听不得旁人说云嫣一句好话。 她只觉得像云嫣这种吃里扒外的女人,要不是攀附了顾淮,理应灌猪笼,哪里配得上太庙? 柳氏显然听不下云嫣这番说道,她昨日见了肃亲王府金碧辉煌的马车,又知晓云嫣开了赌场等产业,哪里落魄到去康王府乞讨,无非是想摆她们一道。 柳氏冷笑,“母亲,你可别信弟妹胡说,她在肃亲王府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自 己又经营着多家产业,就算她把所有钱都投给灾民营,那些灾民又能吞了她多少银子。” 青冥慢步上前,笑道,“柳夫人身处后院,自然不知外面的物价,如今正值冬季,许多药草早就没法生长,而且京城天寒地冻,外面的药草商贩又难以运货进来,更何况一处城门又被灾民堵了去,这草药涨个十几倍也说不好。” 青冥怼柳氏的这番话属实,当时回春堂的草药被康王府的人尽数摧毁,她好不容易从百草堂等地高价买了草药回去,耗费了她大笔钱财。 同时也是叫医师紧赶慢赶地调制药丸,这人工钱自然也是不少的。 柳氏见自己被驳,心里更是不爽,阴阳怪气道,“就算弟妹没钱,这肃亲王也不会苦了她,把她放在心肝里疼。” 的确,顾淮从不会在吃食上少了云嫣的份,甚至百草堂的部分药材也是在顾淮示意下卖给云嫣的。 只不过这青冥可不会轻易饶了柳氏,他嘲讽道,“我们家王爷自然不会苦了云姑娘,只怕只有你们世子爷会苦了她。” 康王妃听了此话,拍桌大怒,“放肆,云嫣你看看你带来的这个 下人怎么说话的,居然敢诋毁铮哥,还不拉下去掌嘴!” 云嫣上前挡在青冥前面,冷冷道,“青冥不是我的下人,他是肃亲王的人,康王府没资格裁决他。” 康王妃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倘若我就是要罚他呢。” 云嫣面露笑意,“那说不定肃亲王会带着暗阁的其他暗卫一同莅临康王府,到时候康王府的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康王妃与云嫣目光相对,最终还是不敢拿青冥怎么样。 毕竟现在康王生死未卜,顾铮又不见踪影,只能留她一人撑起康王府。 只不过这康王妃远没有云嫣的远见和本利,康王府在她的支撑下,不说是逐渐变好吧,也能说是一落千丈。 此时徐氏开口,“我不知铮哥儿怎么亏待过你了,你就算红杏出墙,铮哥儿也对你不离不弃,更没说要休弃你,甚至也没纳妾。” 云嫣冷笑,“是啊,只不过我更愿意顾铮现在就写了休书,而且你怎么知晓他没纳妾或者弄个外房玩玩?” 云嫣说完这句话后,眼睛朝一旁端坐着的苏珍娘瞥去,苏珍娘显然是面不改色,依旧笑脸盈盈,甚至还对云嫣说 道,“表嫂不必多心,铮哥哥定不是做那番事情的人。” “那希望别是我多心了。”云嫣冷哼。 蓁迭又道,“既然世子爷也没想苦了我家小姐,那怎么连盘热菜都不上?我家小姐去别人家,别人都会客气端上热菜,怎么回了自己家,连个味都闻不到。” 康王妃黑着脸说,“康王府如今危难在即,府中物资匮乏,自然是做不到好酒好肉招待了,你若是要嫌弃,不如尽早回去。” 康王妃早就想赶客了,而其他人见云嫣身上无利可图,便也想把这碍眼的人扫地出门,便纷纷应和。 徐氏也笑道,“弟妹,你也知这康王府的情况。” 云嫣却大摇大摆得坐在了康王妃的对面,“我当然知晓康王府的情况,毕竟康王府的落魄可是整个京城有目共睹的。” 徐氏呵呵笑道,“那既然如此,弟妹何不早些离开,免得扫了兴致。” “本世子妃当然是要离开了,只不过我在感叹,这康王府落魄成这样,难怪没法买通宫里的消息,连康王的情况都不知晓。” 云嫣一提及康王,这康王妃的耳朵瞬间竖起来,她也不再顾着赶人 ,“我夫君如何了?” 云嫣却站起身来,要带青冥三人离开康王府。 康王妃知晓自己把柄被云嫣拿捏住了,只能放软态度,“云嫣,我夫君是这康王府的顶梁柱,他关乎整个康王府的兴衰,你作为世子妃也应关心关心他吧。” 云嫣笑道,“关心人,可要吃饱了肚子才能关心。” 云嫣此话一出,康王妃立马吩咐厨子去做饭,不一会就端来了满桌珍馐。 “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不过得先让我吃饱。”云嫣立即坐下来,随后又嘱咐下人再搬来三张椅子。 柳氏不知所措,“你这搬三张椅子是什么意思。” 云嫣坦然说,“当然是要叫青冥他们一起坐下吃了。” 徐氏听到云嫣这番话,不由大怒,“下人怎么可以跟主子一起吃饭。” 云嫣笑着解释道,“他们三个才不是康王府的下人,自然不用遵从康王府的规矩,权当是客人来论,再者打探康王在皇宫的情况,他们三人是有功劳在身的,我怎么可能不让他们饱餐一顿。” 徐氏还想说什么,但康王妃此时心切想要知道自己夫君的情况,便默认他们上桌。 第190章 风尘仆仆 蓁迭骨子里到底刻着尊卑贵贱,上了桌子也不敢放肆动筷,追风是个老实木讷的,此时肚子也不饿,上了桌纯粹是因为云嫣的命令。 只有青冥深得云嫣的心,刚坐下来,就拿起筷子夹着食物,一边吃一边抱怨康王府的饭菜没肃亲王府的好吃。 青冥见追风不动筷,甚至给其夹了好几筷,催促其快吃,追风得到青冥的示意也动起筷子来。 两个习武之人,练的多,吃的自然也多,这满桌子的菜,大部分都进了青冥和追风的肚子里,这康王妃等人都没夹起几块。 二人这番可把小心眼的柳氏气坏了,她年关夜吃的饭菜都不如这桌丰盛,如今还全被这两个低贱之人给糟蹋了。 要不是被康王妃眼神警告,柳氏或许真想起身怒骂这两个下人。 青冥等人将饭桌上的饭菜全吃光后,康王妃又提及正事,“康王如今在宫内如何了?” 云嫣是知晓内情的,只不过她可不愿这么轻易告知康王妃,一顿饭就想让她开口,未免想得太美了,便起了心思想和他们绕圈子。 云嫣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划动,“康王的情报,可是难 得,任凭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是看不起康王的身价吗?” 康王妃脸色铁青,“难不成你想要反悔?” “我想反悔又如何?我又没在口头上真正承诺过什么,只不过是你们捕风捉影罢了。”云嫣笑意绵绵。 徐氏怒道,“果真是不要脸的家伙,出尔反尔一套耍得最好。” 云嫣冷笑,“这可没不要脸到极致,反而是康王府不是最爱玩这个,前后多少次撒谎欺骗,我只不过这一次耍诈,你们就觉得不爽了。” 康王妃越听越头疼,只道,“只要你给出康王如今的情况线索,前尘往事我们就算一笔勾销了。” 云嫣知晓她们不会真心认错,只不过自己也逗弄足了,只想离开此地,便打算随意编个谎话糊弄她们。 正当云嫣思索之际,顾铮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显然顾铮在门外听到云嫣戏弄康王府人的那一出,他冷眼瞥过云嫣,直接开口说道,“孩儿得知父亲已醒,身体健康,且父亲向官家提及在孩儿在边疆一事,很快就能将孩儿从边疆调回京城,官复原职,近在咫尺,母亲嫂嫂们不必担忧。” 云嫣听了这番话 ,心里暗笑不止,这顾铮要不是听到了假消息,要不就是扯谎在骗康王妃等人。 只不过康王妃等人倒是真把顾铮所说给当真了,康王妃面露喜色,连连道,“我就知晓你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真保佑了我康王府长盛不衰。” 随后康王妃又对云嫣一阵冷嘲热讽,“你方才支支吾吾不敢说出真相,果然是怕康王府复兴了。” “不,我这妻子哪里怕了,心里估计欢心的不得了,她可是个唯利是图之人,见康王府有些气色,便回康王府想要分一羹,只是可惜我那被瞒在鼓里的好皇叔了。” 云嫣懒得反驳,顾铮把她在康王府描绘成什么样子她都无所谓,反正她不需要康王府这些人的目光,直接沉默不语。 这康王妃见云嫣不发话,心里更加做实了顾铮的说法,冷笑不止,“我头一次见到如此下贱之人,为了钱财红杏出墙,如今见夫家有所起色,便腆着脸跑回来,按着王朝的规矩,理应是要灌猪笼的。” 云嫣尚能不在意康王妃等人的嘲讽,但站在云嫣身旁的三人却听不得这群人对云嫣的半点诋毁。 追风抽刀准备 上前,要不是云嫣伸手阻拦,恐怕康王妃项上人头就要落在地上了。 “这康王府复兴不复兴地起来,还不是顾铮一个人说的算的,恐怕是要等康王回来了,才能做定论。” 柳氏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咒康王府吗?你的心思可别太歹毒,免得把自己毒死了。” 云嫣起身,“我是让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 “难不成铮哥哥说的还有假不成?”苏珍娘柔声说道。 云嫣懒得与这白莲花辩驳,只想离开这恶心的康王府,不料刚准备要离开,却被顾铮阻拦,“怎么,回夫家后,难不成还要去我皇叔的府上继续住?” “行,那我就留在康王府又如何?”云嫣便止住回去的想法,她倒要看看这顾铮想要跟她玩什么把戏。 顾铮想留下云嫣,可康王妃等人却不满这个决定,但毕竟是顾铮开口,也没办法辩驳,只能让云嫣滚去海棠苑。 “行啊,这海棠苑也是弟妹的住所,理应回去住住了。” 云嫣知晓这几人肯定没那么好心思,她一猜便知晓。 这海棠苑自从她离开后,自然没有仆役前来打扫,恐怕苑中积灰许多, 根本不适合住人,柳氏等人让她回去住,分明是想要看她笑话的。 不过云嫣倒是无所谓,她反正不会在海棠苑长住,留下来只不过是看看顾铮想要耍什么心思罢了,便直接去了海棠苑。 窗吹得不停煽动,跟个鬼屋似的。 蓁迭进了屋里查看一番,不由埋怨,“这康王府也太狼心狗肺了吧。” 如今冬日,屋内没有碳火,冷的跟外面一样,没有武功在身的蓁迭冷的直发颤,云嫣见状便提议,“我们将屋里面那些堆了灰尘的桌椅拿出去烧了用。” 蓁迭有些犹豫,“这海棠苑里面都是小姐的东西。” “是我的东西又如何,我的东西到了康王府,都成了他们的东西,我想我一走后,这海棠苑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她们搬走了,只剩下一些没用的,不如干脆烧了取暖。” 云嫣此话一出,青冥和追风等人便把桌椅等木制物品拿到院落里面,扫了地上的积雪,又点起火来。 这木很快就被烧起来了,蓁迭不由自主靠近火堆,身体瞬间暖和起来,她转身看向云嫣,发现云嫣并没有感到冷,似乎这火是为她而烧,蓁迭心里感动。 第191章 语无伦次 云嫣本想整理一下屋内,免得四处都是灰尘,没有地方下脚。 追风和青冥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结果搞得屋子立马更加糟糕,蓁迭见状,直接将二人赶走,“你们就一旁歇着去吧,免得这脏屋子被你们两个弄成了破屋子。” 二人也知自己不是打扫的料子,便乖乖站到一边去。 正当云嫣和蓁迭整理的时候,追风和青冥却听到屋外有人的动静。 追风压低声音提醒云嫣,“云姑娘,屋外似乎是有人要过来了。” 云嫣挑眉,“你们先去房梁站着,没我的命令不要下来。” 二人领命后,直接跳上了房梁等候。 很快这人就进了屋子里面。 云嫣转头就见到了顾铮。 顾铮见云嫣身边只有蓁迭,不见追风和青冥,便问道,“我小皇叔的那两个暗卫呢?” 云嫣扫了扫地上的灰尘,不在意似地开口道,“他们两个回肃亲王府了。” 顾铮明显不信云嫣所说,“我小皇叔派来保护你的,他们说走就走。” “他们毕竟不是康王府的人,见我回了康王府平安无事,收拾收拾就走了。” 顾铮看着云嫣,见其不像在撒谎,便问起蓁迭 ,蓁迭白了顾铮一眼道,“就算他们不在,世子爷也不敢对我家主子动手吧。” 顾铮不由眉头一蹙,大力捏住蓁迭的手,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吗?你这当下人的也敢瞧不起主子?” 云嫣冷声喝道,“放开蓁迭。” 顾铮偏不放手,反而是面露狞笑,“你身为我的妻,不仅不帮我训奴婢,反而为这下人反抗我,这夫为妻纲的道理都你吃进了狗肚子里了?” 云嫣却丝毫不害怕顾铮,“你的确是我夫君,但望夫君别忘记了,我还是顾淮的人,你要是动我,顾淮可不会放过你的。” 云嫣此话一出,惹得顾铮动怒不止,他最近的失败接连与顾淮有关,此时云嫣再提顾淮,岂不是踩了她的雷点,便放开拉住蓁迭的手,反而朝云嫣走来。 云嫣看着顾铮步步逼近,不由自主地后退,结果被逼到桌角处去。 “你想要干什么?”云嫣蹙眉问道,同时手伸向腰侧备着的麻痹针包中。 “当然是要教你什么是规矩,在康王府里,在我面前,你绝不能提及我这个小皇叔。” 顾铮将云嫣大力按在桌面上,云嫣头磕到桌面 ,不禁吃痛蹙眉。 云嫣睁眼就看见在房梁,准备抽刀跳下来解决顾铮的追风青冥。 云嫣朝追风和青冥二人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顾铮见云嫣摇头,以为房梁上有人,直接抬头看去,结果并无发现什么人。 原来在顾铮开头的一瞬,追风和青冥早就跳到另一处。 顾铮冷笑,“怎么,到这种紧要关头,你却在发愣,想什么呢?” 云嫣也跟着笑了,“我在想着用什么武器,并且怎么杀了你。” 顾铮被云嫣这话逗笑了,倘若云嫣叫别人来杀他,他还会信,可如今云嫣手无缚鸡之力,被他死死按在桌上,不禁有些好笑。 “那你来试试……” 话音未落,云嫣手里握着的银针出手,直直扎在了顾铮的脖颈上,顾铮吃痛一声,栽倒在地上。 “你这毒妇,你给我用的是什么!”顾铮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依旧能说话。 云嫣双手抱胸笑意绵绵,“好夫君,我给你用的是我自制的绵绵软散,这软散可以让中毒者浑身瘫软,若是计量加大的话,骨头也会软化,夫君要是知道,这骨头软了下去,可就没有再硬起来的可能性了。” 顾铮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了,随后又想到方才那一针剂量应该不大,只会让他身体瘫软一会,但云嫣却笑嘻嘻地解释,“这针我可浸在那毒水中许久。” 云嫣将顾铮脖颈上的银针拔起,顾铮看到的银针已经整根发黑。 顾铮一想到自己要成为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恨不得将云嫣碎尸万段,他张口便骂云嫣心肠歹毒,不配为人。 云嫣耳朵都听腻了,直接一脚踩住顾铮的嘴巴。 这下顾铮只能呜呜地叫唤,但顾铮的眼神更加狠辣,恨不得立马就将云嫣给撕扯成碎片。 云嫣却毫不害怕顾铮,笑脸盈盈,“好夫君,我哪里会这么歹毒啊,这剂量顶多让你躺一阵子罢了。” 云嫣挪开脚,顾铮立马呸呸呸了起来。 “顾铮,你要骂我心思歹毒,不如看看你的心思歹不歹毒。” 云嫣眼神冰冷,话语逐渐极端,“我有时候真想拿刀剥开你的心看看,你这颗心是不是泡满了毒水,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许是云嫣的语气过于狠辣,顾铮都有些怕云嫣做出极端的事情,他不禁问道,“你想干什么?” 云嫣摆弄了手指,“ 我想,我就地处决了你,跑回肃亲王府,顾淮应该会庇护着我。” “小姐……”蓁迭有些忧心云嫣此时的姿态,云嫣笑着摆手,“没事,我只是有些情绪激动了,当然我是不会做这种鲁莽的事情,毕竟我可不想麻烦顾淮。” 云嫣叹息一下,接着道出,“顾铮,你当真我不知道苏珍娘的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顾铮心里预感不好,但依旧嘴硬,“我不是都说了,我表妹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早已战死沙场。” 云嫣边走边笑,“也许那你说的是真的,只不过你将苏珍娘领进康王府,虐待原配,又把苏珍娘那两个孩子当亲生孩子宠爱,旁人或许以为你是个好舅舅,我却知晓你对苏珍娘那点破心思,与其遮着掩着,不如直接纳了苏珍娘作为外房,免得说我这个当正妻的,不愿意给你纳妾。” 云嫣这番话将顾铮的脑子冲击,他顿时觉得云嫣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他不敢问,毕竟这一遮羞布,他是绝对不会撤下了来。 顾铮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你受了谁的迷惑,居然会想到这些来污蔑我,你别想用这些来毁坏我的名声?” 第192章 未雨绸缪 云嫣顿觉好笑,顾铮或许真以为她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她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些苦恼,“夫君,妾身才没有被人迷惑呢,只不过是神女托梦告知妾身的。” 云嫣俏皮朝顾铮眨眼,顾铮只觉得云嫣漂亮无比的脸蛋,在他眼里顿时成了恶魔一般的面孔,心里一阵恶寒,“她还告诉你了什么?” 云嫣便缓缓道来,“她告诉我,你自掏腰包给你的好表妹修建了卿雾苑,哪里的规格下人可比我这海棠苑多得多呢,接下来你会背地里和苏珍娘苟且,她惦记我的正妻之位,便带人百般刁难我,直到最后,你和苏珍娘联手把我送进猪笼里面,眼睁睁看着我在水里溺死。” 这些都是云嫣上一辈子发生的真实事情,她轻描淡写地讲述之事,字字都在滴着她的心酸泪,心头血。 顾铮却面露冷笑,“这些都是假的,你未免做梦做过头了,苏珍娘是我的亲表妹,我怎么可能和她苟且,我就算要她,我也是直接把她娶进门,何必遮遮掩掩的。” “你现在在京城,不就是遮遮掩掩的吗,唯恐被人发现了。” 顾铮一时语噎,随后又道, “如今你背靠我小皇叔,我就算想要把你灌猪笼,他也在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顾铮平时说的都不是人话,这次难得说了句,让在房梁上偷听的追风青冥二人满意的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喜欢未雨绸缪。” 顾铮不屑地道,“疯婆子。” 顾铮突然一瞬间发现自己能动了,顿时起身,显然云嫣给他扎的针其中包含的毒素并不重。 云嫣冷冷道,“既然能起来的话,就滚吧。” 顾铮不想走,想让他还想报那一针之仇,云嫣看穿了顾铮的心思,从腰带中的药囊中取出一些粉末,“医毒同脉,你要是想见识见识我这些日子新练出来的毒药,你大可以留下来。” 顾铮果然胆怯了,他狠狠地甩袖离开。 在顾铮走后,云嫣将手中白色的药粉吹散,这些药粉只不过是普通的草药磨成的粉末罢了,显然是云嫣用来吓唬顾铮的。 待顾铮走后,在房梁上蹲麻了腿的追风青冥二人才跳下来。 青冥揉了揉腿,道,“云姑娘,你方才可把我吓坏了。” “放心吧,我下次绝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云嫣话音一转,“只不过现 在,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 追风道,“既然是云姑娘所求,我和青冥一定会尽全力帮云姑娘的。” 追风说罢,云嫣就让二人拿着铲子站在外面的雪地上。 “云姑娘,你这是要叫我们堆雪人吗?”追风有些呆滞,他想云嫣是不是童心未泯。 “不是,我是想让你们在这几棵海棠树下挖一件东西。” 这海棠苑之所以叫做海棠苑,是因为海棠苑种满了海棠树,粗略数数恐怕有几十颗,倘若要在每一棵海棠树下都挖个洞,恐怕得费不少时间。 虽然追风和青冥是习武之人,可是在大冷天挖洞,还是有些费劲,只不过这是云嫣的请求,二人就绝对会完成,便也没抱怨什么,拎着铲子就开始挖土。 云嫣和蓁迭就坐在屋檐下看着追风和青冥挖坑。 蓁迭不禁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东西啊,银票吗?还是黄金。” 云嫣摇头否认,“都不是,是几个玩偶小人。” 云嫣说完这句话,随后陷入沉思之中。 一炷香过去,一棵海棠树下传来追风的惊呼声,“云姑娘,我挖到了。” 云嫣等人立马过去围观。 一个不深的 土坑上,有个人偶小脚露出的土面,追风打算直接伸手去拿时,云嫣却呵止了。 云嫣找了一块后布,将外面土块扫去,随后捏着厚布,将被土埋藏的几只木偶都翻了出来。 追风等人看着云嫣将木偶清扫更加,脸色越变越黑。 这些木偶掉的惟妙惟肖,显然是买主花大价钱找人雕刻成的。 只不过这些木偶身上扎满了针,并且埋在了海棠苑,显然是想诅咒这海棠苑的主人——云嫣。 云嫣将这些针一一拔除,逐渐回忆起上一世。 上一世苏珍娘就是将这些诅咒她的木偶放在海棠树下的,她那日偶发发现,被吓得惊厥,熬过了病之后,因为找不到真凶,只能将木偶处理掉,后来才知晓是苏珍娘所做,只不过她没想到重活一世,苏珍娘还是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埋诅咒木偶。 追风怒目圆睁,“究竟是哪个混蛋居然敢做这种腌臜东西来诅咒云姑娘的。” 青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是苏珍娘那个妒妇做的吧。” 追风听到后,立马要拔刀去砍了这人的头。 以往的追风十分冷静,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 还没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对任何事情都是以淡漠的态度回应,只不过苏珍娘这次的确惹到他了。 在古代,众人都十分迷信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而这些诅咒木偶,更是让人避而远之,生怕被纠缠上了。 使出这一招来害云嫣的苏珍娘果真是歹毒无比。 云嫣拦住了追风,说,“你们不要插手这些件事,我自然有办法。” 云嫣将这些木偶收拾起来,带着蓁迭一人,去了主厅。 此时在主厅的康王妃等人还没散去,见云嫣来,这柳氏便开口嘲弄,“弟妹,也不知这海棠苑住起来合不合你的心意。” 云嫣笑了笑,道,“合适的很呢,只不过我在海棠苑中找到了一些新奇的东西。” 苏珍娘笑道,“好嫂子,究竟是什么新奇的东西,能让你笑的这么开心。” 苏珍娘就不信云嫣能在海棠苑找到什么好东西,心里不由好奇。 云嫣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就让你先看看。” 云嫣说完,便将布袋扔到了苏珍娘的脸上,苏珍娘躲避不及,被砸了一脸,还没等苏珍娘吃痛出声,布袋里面布满针痕的木偶顿时散落一地,滚到四处。 第193章 贼喊捉贼 厅堂的人被都这些诅咒木偶吓了一跳,半晌才冷静下来,柳氏强忍心里的恶心,“你从哪里找来这些邪祟玩意。” 云嫣目光移向满面惊恐的苏珍娘,“是顾铮的好表妹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埋在海棠树下的,想必是要诅咒我早死早超生呢。” 苏珍娘没料到云嫣能发现她埋藏的诅咒木偶,更没料到云嫣会大胆到直接那这些东西当着别人的面砸她脸上。 她一边忍着怒火,一边委屈道,“我怎么敢做这些事情害嫂嫂呢?” 康王妃也站出来替苏珍娘说话,“我家珍娘是我看大的,她性子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种下贱事情?” 云嫣冷哼,“说不定跟哪个坏男人生了俩孩子,这性子也在西北被这蔫坏的家伙教坏了。” 康王妃虽不觉云嫣会发现苏珍娘和顾铮的私情,但依旧觉得自己儿子被云嫣如此嘲笑,心里不爽到极点,直接开口骂道,“我当初料你是个安分的,才让顾铮娶你过门,没想到不久就学会了污蔑人。” 这苏珍娘直接找云嫣要证据,“嫂嫂可不能空口无凭,你说我埋这些邪祟东西害你,那我也可以告嫂嫂你贼 喊捉贼。” 这康王妃听了苏珍娘的话,立马帮腔,“对,也说不定你是嫉妒珍娘乖巧,受了康王府颇多恩惠,自己心里不满,便自导自演做戏起来。” 柳氏挑起细眉,将自己的所想道出,“弟妹年前不也在海棠苑居住过一段日子吗,这说不定就是你埋的。” 云嫣笑了笑,“珍娘方才说不能空口无凭污蔑人,现在空口无凭的反倒是你们三个吧。” 徐氏下意识蹙眉,“那你能给出什么证据吗?可不要瞎扯。” “证据啊。”云嫣直接将地上的木偶空手抓起,伸手摆到徐氏眼前,把徐氏吓往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落台阶。 “你这贱货想做什么!”徐氏都懒得遮掩对云嫣的厌恶,直接脱口而出。 云嫣故作委屈,眼中流露着不满,“妾身哪里想害嫂嫂,只不过嫂嫂说要证据,妾身便把证据端到姐姐面前了。” “这木偶上的彩漆掉色严重,若是年前埋下的话,只有边缘会被磨损到,可将这真凶将木偶埋下的时间不短。” 果真如云嫣所说,这木偶上的彩漆全斑驳掉了,根本看不出木偶是做成谁的模样,只能依稀看 出个女人影子。 徐氏嘴硬,“就算如此,虽然证明你不是贼喊捉贼,但你也不能说明是珍娘干的,说不定是府外的贼人溜进来了,在你海棠苑埋了这些东西。” 云嫣冷笑,“看来这康王府守卫这么差劲,果真是工钱全被主子给贪污掉的缘故。” 云嫣此话一处,徐氏和柳氏都心虚地不说话。 苏珍娘又说,“既然找不到,那要不就这么算了,反正云嫂嫂也没出什么事。” “我要出什么事,恐怕就来不及,这贼人还是得找出来。” 苏珍娘抱胸,“那云嫂嫂说,你要怎么找,只不过康王府如今钱财紧缺,可耗不起那么多钱财陪嫂嫂找。” 苏珍娘就不信云嫣能找出她,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万分小心,那些人嘴巴都严实的很呢。 云嫣早料到了苏珍娘或许早就做好应对措施,便开口称,“没事,康王府只需请个大巫来就好,毕竟这神神鬼鬼的事情,总要交给那些懂得神神鬼鬼的人去做才好。” 苏珍娘没想到云嫣居然会去请大巫,她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是信神鬼之类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给云嫣埋下巫蛊娃娃,所以 她现在生怕被这大巫揪出来,赶忙阻拦,“云嫂嫂,大巫可是我们请得起的?她一日的礼金可是能够供康王府吃两三天的。” 云嫣面带嘲讽,“难不成康王府穷到连普通商户都比不上,普通商户能请到的大巫,反在康王府到了不可企及的地步,亏铮哥儿还说官家愿意让他恢复原职了,这要是传出去,康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康王妃最在意的就是康王府的脸面,她听到云嫣如此一激,直接道,“康王府怎么请不起,只不过这罪魁祸首要不是珍娘,看看你要如何向珍娘赔礼道歉。” “那自然是要赔礼道歉,到时珍娘想要什么都跟本世子妃说,我一定满足。”云嫣说完就让蓁迭出去请大巫过来了,也不留给苏珍娘阻拦的时间。 等候期间,苏珍娘可谓是如坐针毡,就连康王妃等人都看出了苏珍娘的不对劲,这柳氏是看不惯苏珍娘,跟着幸灾乐祸,“难不成珍娘真的做出这些事了?我可听说西北不流行这种蛊毒之术,只有那些南边的姑娘爱玩。” 柳氏此话一出,顿时被康王妃瞪了一眼,便也不再说话。 云嫣只觉得 好笑,看来这康王府里的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团结,都是表面情谊。 等到蓁迭将这大巫请进了康王府,苏珍娘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 这大巫是个打扮奇怪的花白妇人,和普通的巫婆没有什么大区别,但当更重要的是这大巫可是跟苏珍娘认识的,那些木偶也是苏珍娘请她来雕刻而成的,所以苏珍娘顿觉这一次胜券在握。 苏珍娘朝大巫眼神示意,这大巫立马回应了苏珍娘。 于是这苏珍娘满面笑容地跟云嫣笑道,“云嫂嫂,你可要守信用啊。” 云嫣也跟着笑,“当然。” 只不过云嫣这一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苏珍娘不自觉地头皮发麻。 在大巫的命令下,厅堂前的积雪都被扫了干净,随后又堆满了木头。 大巫带上一只巨大的老鹰头骨面具,拿着火把将手中握着的符纸点燃。 符纸瞬间点燃起来,灰烬随风飘走。 大巫将火把丢在木堆里面,木堆很快就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将周围的人脸上都照出一层暖光。 大巫念着神神叨叨的咒语,赤着脚,在火堆旁边跳来跳去,她停下来手指向苏珍娘,“是你,是你要害人。” 第194章 破解之法 大巫的声音空灵,宛如生灵降临她身上。 大巫步步逼近苏珍娘,指头始终是指向苏珍娘身上。 苏珍娘以为真是神明显灵了,步步退后,直到后背贴到了墙面上。 大巫苍老,遍布皱纹的脸在苏珍娘眼里宛如从地狱来索命的恶鬼,苏珍娘吓得手脚发软。 她害怕得不得了,手脚又顿时有了力气,一把推倒了大巫。 大巫从地上站起来,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不像方才那副神神鬼鬼的模样。 而苏珍娘那一推,似乎把她身上全部力气都耗尽了,她浑身瘫软,顺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 云嫣走到苏珍娘面前,俯视着苏珍娘,“害人的滋味,喜欢吗?” 其实大巫并不是真会同鬼神,她只不过很会装神弄鬼,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贪财的老人。 这次云嫣早有准备,她利用赌场的关系,让人打听京城哪处有大巫,随后又用金钱撬开这大巫的嘴巴,知晓苏珍娘托她做蛊毒娃娃之事。 等到云嫣嘱咐蓁迭去请大巫时,蓁迭又将云嫣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塞给了大巫。 蓁迭笑脸盈盈,“婆婆,我家主子的清白可就拜托你了。” 大巫一 脸庄严,不容自己的神性被玷污,可手上却将银票展开,细细看了好几眼银票上写的一百两,又小心翼翼叠好,放进了衣服内衬之中。 她叹息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主子的清白靠不了我,我会请鬼神来证明你主子的清白,你和你家主子可要多谢谢鬼神大人。” 就算明知晓苏珍娘是受害者,康王妃依旧在为苏珍娘说话,“珍娘这次的确对不起你,可珍娘也没真伤害到你,你就原谅珍娘这一次吧。” 这大巫突然又蹦跶起来了,绕着云嫣身边转圈,“你身上有很浓的煞气,最近是不是受过很多伤。” 云嫣回答,“是啊,被掐伤,被火烫伤等等。” 大巫咯咯地笑起来,“鬼神说这都是娃娃的怨气跑到你身上的缘故。” 大巫话音刚落,眼神就瞥到了康王妃等人身上,她随即就朝那三人蹦跶过去,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一些咒语。 康王妃不禁蹙眉,“你在干什么?” 大巫猛然指着康王妃等人道,“你们身上也有煞气。” 大巫指头指向康王妃,“家内破财,夫君受难。” 指头指向柳氏,“家人散去,金钱难补。” 指头又指向徐氏,“脸面尽失,身体有损。” 显然大巫对三人所说的八字鉴言都印证了三人最近的状态,柳氏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爹妈不要自己,全是苏珍娘背地也给自己下蛊毒娃娃,气得直接跑过去撕扯苏珍娘,“贱女人,你怎么敢给我下咒,老娘要撕烂你这张贱脸。” 柳氏的指甲要往苏珍娘脸上撕扯,苏珍娘可怕自己这张脸被毁掉,一脚踹翻了柳氏,骂道,“疯女人,我只给云嫣一个人下咒。” 此时大巫也澄清,“苏珍娘的确只给云嫣一人下咒,只不过下咒之人会被反噬,因为苏珍娘是至恶之人,这煞气跑到她身上也没用,所以会影响到她身边的人,她身边的人便会被煞气缠身逐渐变得倒霉。” 大巫此话一出,其余三个女人都用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苏珍娘害怕自己失去康王妃这个在康王府的后台,直接破罐子破摔,“我的确是给云嫣下蛊毒娃娃,只不过我是找你下的,你当时也只是说会祸及云嫣一人。” 大巫叹息,“却是如此,老生的确做了害人的事情,只不过老生没料到云姑娘年前积善行德,救治 百姓,这煞气便会反噬到你身上,老生更没想到你这心肠是全黑的,反而是害了身边的人。” 大巫说罢,便走向云嫣面前,朝云嫣行礼,“老生对不住云姑娘,做了这等邪事。” 云嫣心里嘀咕,这大巫还挺会做戏,便道,“这有何破解之法?” 大巫解答,“让施害者去海棠苑居住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那些木偶在海棠苑留下的怨气,都被会施害者给吸收。” 康王妃此时恨不得杀了苏珍娘,她本以为自己把这个侄女领进门,能协助自己处理后院的事务,还能给顾铮生娃,让自己抱抱孙子,没想到偌大的康王府都被苏珍娘给还了,她听了大巫此话,冷面开口,“来人,帮珍娘回院落收拾东西,今晚之前尽快送去海棠苑。” 苏珍娘气急,她隐隐之中知道这可能都是云嫣搞的鬼,便想开口解释,“姨母!你们……” 还未等苏珍娘说完,康王妃直接打断了苏珍娘,“你想在做的那些恶事不仅害了我们,还害了康王府,你不去海棠苑住,难不成还想要看我去死吗?我真后悔把你这个煞星接进康王府!” 苏珍娘看着康王 妃恨不得要自己死的面孔,顿时泄气,不过她还有顾燕顾烨这两个孩子,只要这两个孩子还在自己身边,她就有再起的可能。 不料此时的柳氏开口,“珍娘如今要去海棠苑居住,那海棠苑全是煞气,而且防不住寒,与其叫他们陪珍娘受苦,不如暂时让他们去我和徐姐姐的院落居住,正好我们可以照顾照顾。” 柳氏大抵是恨极了苏珍娘,开口便直戳苏珍娘心窝子,苏珍娘没想到自己最宝贝的两个孩子不是被云嫣夺走的,反倒是柳氏,心里更加怨恨,用歹毒的眼神瞪着柳氏。 柳氏可一点不怕苏珍娘,朝康王妃继续说道,“母亲觉得如何?” 其实康王妃一点也不在意苏珍娘这个女人,只觉她好用罢了,如今涉及到自己孙儿孙女的事情,她直接开口,“那就听柳氏的话吧。” 柳氏嚣张地朝苏珍娘笑道,“珍娘的孩子就由我和徐姐姐暂时照顾了,还请珍娘好好去海棠苑住上一阵子,只等这煞气消了,只不过这一个月里,孩子可不能去见你。” 苏珍娘听着险些气得直接把嘴角咬破,她咬牙切齿道,“还真要谢谢柳嫂嫂了。” 第195章 杀人诛心 云嫣看着这几人狗咬狗,不禁觉得好笑。 苏珍娘转头看着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笑意的云嫣,心里的怨恨顿时涌现出来,要不是云嫣,她根本不可能这么狼狈。 但现在不是她发怒的时候,苏珍娘走到云嫣身边,说道,“云嫂嫂,接下来一个月,我们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云嫣把头凑到苏珍娘耳边,小声说,“那可不一定呢。” 此时大巫开口,“这苏珍娘可不能和云嫣住在一起,云姑娘身上的气运和苏珍娘的煞气相冲,这煞气恐怕是消散不了。” 云嫣上前对康王妃,笑道,“珍娘去海棠苑住后,那卿雾苑肯定落了空,不如就让我去卿雾苑住住。” 康王妃虽然不愿意云嫣在卿雾苑住,但如今王府也没什么空着的院落,再建肯定要伤财,便同意了。 苏珍娘眼睁睁看着自己表哥给自己建的院落给了云嫣手里,恨不得将云嫣碎尸万段。 云嫣带着蓁迭离开之前,凑到苏珍娘身边,杀人诛心地提醒,“海棠苑许久未住人,里面冬眠的蛇鼠不少,珍娘入住前,可是要好好探查一番,免得被蛇虫咬了,府医怕染到煞气,不 敢来府中救你。” 在苏珍娘的怨恨的眼神下,云嫣前去了卿雾苑。 云嫣抵达卿雾苑,这卿雾苑建的极其好,院落中的树都是珍奇树木,等到春天花开,一定十分美。 云嫣带着蓁迭进入了屋中,屋中此时还燃着碳火,屋内的气温和外面隔绝开来,暖烘烘的。 蓁迭上前一看,发现是银丝碳,不禁嘲讽,“这世子爷还真是舍得为苏珍娘花钱,也不知砸进去多少,就算这康王府钱财紧缺,卿雾苑连碳都是用极好的,只不过海棠苑连张好床都不肯留下。” 云嫣自在坐在小椅子,招呼着蓁迭来吃点点心。 正当二人准备享受之际,云嫣看到穿着锦衣的顾烨顾燕站在门外瞪着她。 顾燕走上前推着云嫣坐的小椅,“这是娘亲的椅子,你这个坏女人不能坐。” 蓁迭直接提着顾燕的后衣领,将其揪了起来,“这里现在不是你娘亲住的地方,所以这个椅子也不是你娘亲的。” 顾烨见蓁迭“欺负”顾燕,立马跑过来捶打蓁迭,顾燕甚至朝蓁迭吐口水。 蓁迭在被吐到前,直接松开抓住顾燕的手,顾燕由此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 上哇哇大哭。 这苑里的下人显然也是被这两个小祖宗折磨的够呛,见顾燕哭闹也不去哄,只等云嫣发号令。 顾烨气急,指着一人命令,“你,快去赶走那个女人。” 云嫣却笑道,“你们身上没留着康王府的血,康王府只不过看在你娘亲可怜的面子上,收留你们一家三口,所以你们不是康王府的主子,没资格使唤下人。” 顾烨也不顾苏珍娘的嘱咐,开口就要说,“谁说我不是康王府的主子,我爹可是康王府的主子。” 云嫣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目光,“所以你爹是顾铮,还是说你爹是康王。” 顾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住嘴,而顾燕也感受到什么,立马止住不哭了。 二人见下人不动手,便直接拿瓜果去砸云嫣。 云嫣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直接叫来下人,“大巫有令,说这苏珍娘和苏珍娘的血亲之人不能接近我,不然会出现反噬,到时候我不会出事,但这两个小孩就说不定了。” 下人虽然讨厌这两个小孩,但害怕这两个小孩死了,等会就怪罪到他们头上,便直接上手拖拽二人,要把二人送去柳氏 的院落去。 顾烨和顾燕哭闹不停,声嘶力竭,“我不要走,我要留在娘亲的屋子里面。” 云嫣被这两个孩子的尖叫声吵得头疼,直接堵住耳朵。 许是太大声,引其了顾铮的关注。 顾铮一进来就看见下人在拖拽这顾烨顾燕,而二人都哭得喘不过气了。 顾铮还不明白情况,直接怒喝,“放手!” 下人一见顾铮,顿时放手避让到一旁。 顾烨和顾燕见自己爹爹来,直接抱着顾铮的大腿哭诉云嫣有多么可恶。 顾铮指责云嫣,“你这个毒妇,来这里就是为了欺负我侄子侄女的?看你医者仁心,四处行医,却连尊老爱幼之事都不做。” 蓁迭假作恭敬回道,“世子爷,并非我家小姐要欺负顾烨顾燕的,我家小姐分明是要救二人。” 随后蓁迭细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顾铮顿时变了脸色。 显然顾铮也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避而远之。 云嫣冷笑不止,“我留在卿雾苑照顾顾烨顾燕也可以,只要你不怕他们突然出什么事,比如身体残疾,还是什么突然暴毙的。” 看着云嫣如此信誓旦旦,顾铮很快就信了云嫣的话 ,但他又嘴硬,“那你也不必叫下人去拉扯二人。” 云嫣挑眉,“我可没想拉扯他们,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尽快送去柳嫂嫂那边,免得被我克死了。” 顾烨和顾燕委屈道,“我们才不想去柳氏那边。” 苏珍娘回到卿雾苑的时候,肯定又向两个孩子说起柳氏的坏话,所以这两个小孩对柳氏也喜欢不到哪去。 “他们不必去柳嫂嫂那边,留到我这边就好。”顾铮心疼地摸摸了自己两个孩子的脸蛋。 云嫣却无所谓,这两个破小孩,送到柳氏还是康王府那儿,她都不在意,只要不来烦她便好,“随便你吧,你要把这两个孩子送去哪儿都无所谓,毕竟又不是我的孩子。” 云嫣说罢,又坐回去小椅上,一幅十分悠哉的模样。 顾烨顾燕二人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云嫣,云嫣好笑提醒顾铮,“这两个孩子,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就要折寿一阵子。” 顾铮听了,也怕顾烨和顾燕被反噬,便拉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两个孩子临走前还在朝云嫣口水,蓁迭骂道,“果真是那小娘家养出来的孩子,苏珍娘还真是不会管教,只教了孩子吐口水。” 第196章 医者仁心 海棠苑破旧不堪,再加上云嫣将屋内的凳子等东西搬去院外烧火取暖,这海棠苑就更加空荡。 苏珍娘刚入住其中,就觉得寒冷无比,直接叫下人点碳火。 这下人端来的是普通的黑碳,既不保暖又呛人,苏珍娘忍不住抱怨,“怎么拿这些下等东西来糊弄我。” 许是苏珍娘此时落魄了,这下人也大胆了,冷冷驳回道,“康王府如今哪里买的起上好的碳火,苏姑娘就讲究着用吧。” “这叫我怎么讲究,要冻我吗!”苏珍娘声音逐渐狰狞。 下人嘀咕,“苏姑娘之前不是在西北吗,说不定连碳火也用不上,如今到了京城,怎么开始挑三拣四的。” 确实,苏珍娘之前在西北,连碳火都用不上,甚至还频繁挨饿,只不过被顾铮接到康王府,好日子过习惯了,也开始摆主人架子,挑三拣四的。 但苏珍娘绝对不想让别人提及自己在西北的过往,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下人脸上,“你记住了,即使我落魄了,我也是你的主子。” 下人捂着脸,不再言语,只能听着苏珍娘的唠叨。 此时在房梁上看戏的追风和青冥二人,见苏珍娘如此, 便从外面抓了一只冬眠的蛇,从上面丢了下去。 苏珍娘正训斥着下人,正却见下人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头顶。 苏珍娘伸手朝头顶一摸,却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长状东西,便将其拽下来,一看却发现是一条长蛇。 这只长蛇还朝着苏珍娘吐蛇信子。 苏珍娘险些昏过去,尖叫着将长蛇丢出手。 这只是一个小闹剧,接下来远叫苏珍娘不好受。 夜晚将至,这海棠苑刚糊好纸窗,但依旧敌不过严寒,苏珍娘看着面前摇曳的蜡火,心里暗恨不已。 等到明日醒来,发现腿脚早就冷麻了。 这些都被燕芷看在眼里,燕芷转头就将此事汇报给云嫣。 云嫣正坐在摇椅上喝茶静心,听到燕芷的汇报,不禁感到好笑,“这苏珍娘在京城过了富足的日子就忘记自己原先的模样了。” 燕芷继续说道,“小姐可知这苏珍娘今早还去找世子爷,哭着求着世子爷来接她离开海棠苑,结果世子爷来看苏珍娘,嘴上一直哄着,但却始终不肯将苏珍娘接到宅院中。” 事实也如燕芷所说的那样,这顾铮一听苏珍娘哭着闹着要离开海棠苑,头顿时大了 。 他这个疯表妹难道不知道,她身上的煞气吗,就因为一些吃不好穿不暖的小事,害得整个康王府被毁吗? 顾铮本以为自己这个表妹是听话乖巧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闹个天翻地覆。 迫于无奈,顾铮只能去见苏珍娘,等他进了屋子,这苏珍娘梨花带雨地朝顾铮扑来,哭诉这天过得有多么艰难,顾铮只能抚摸苏珍娘的后背安抚。 苏珍娘哭累了,抬头看向顾铮,哀求道,“铮哥哥,你就带我离开这边吧,我想见顾烨顾燕。” “可是……”顾铮想以苏珍娘身上的煞气可能会伤到两个孩子为由拒绝。 或许是苏珍娘早料到顾铮会说些什么,还不等顾铮说完,立马答道,“铮哥哥,那个大巫是假的,她说的话全是假的,她肯定是收了云嫣的贿赂。” 顾铮不信苏珍娘的话,他觉得苏珍娘为了摆脱此时的困境,什么招数都能想得出来,毕竟最毒妇人心。 但顾铮不会亲口说出自己不信苏珍娘的话,他只能找别的借口敷衍,“我相信你,可是我娘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将你放出来,她老人家最信这些神鬼之类的话术,只能委屈你在 这海棠苑多住一阵子。” 苏珍娘泪珠滑落,楚楚可怜,可此时的顾铮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现在生怕自己被苏珍娘的煞气沾上了,恨不得离其远远的。 “你放心,我带回叫下人把海棠苑改一改,让你住的舒舒服服的。” 苏珍娘虽然没达到离开的目的,但是有了顾铮这句话,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便也勉强答应了。 听完燕芷的讲述,云嫣不禁面露嘲讽之色,看来这顾铮的确没那么爱苏珍娘,比起任何人,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蓁迭也忍不住开口嘲弄,“我们家这世子爷视女人如衣服,开心了就哄着,不开心就扔了。” 云嫣忍不住拍手叫好,放在平时她听这么一个故事肯定忍不住要心疼那姑娘,只不过既然是苏珍娘,云嫣便要偷笑。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个皆是恶心人的家伙,就让他们在一起互相折磨。 云嫣这回安心地睡着了,可隔日起来,却听到苏珍娘的哭喊声。 云嫣起身出门查看,就看见苏珍娘跪在卿雾苑外的甬道上嚎啕大哭。 这苏珍娘平时好打扮,就连出个小门都要打扮一番,如今却满脸憔悴,衣 服都皱得不像话。 她将云嫣一来,连忙朝云嫣哀求,“云嫂嫂,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下那些蛊毒娃娃,你能不能向这康王府的人证明我的清白,我求求你了……” 云嫣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开口问道,“好表妹,这昨夜是贼人潜入海棠苑把你怎么了,竟然让你这么狼狈。” 苏珍娘解释,“我昨夜梦到顾烨顾燕得了水痘,又染了风寒,病的不成样了,我心里实在是念想着他们,求您放我去见顾烨顾燕几面吧。” 苏珍娘这幅模样,显然不想是在撒谎,可云嫣心里生不出一丝怜悯之意,“这时候才知道恶人有恶报了吧。” 苏珍娘连忙给云嫣磕头认错,这额头都磕出淤青了,云嫣冷冷吩咐下人,“抓着苏珍娘,别让她磕坏了脑子,省得铮哥儿来找我的麻烦了。” 云嫣这一吩咐下去,懂眼色的人顿时抓着苏珍娘的两只手臂。 苏珍娘苦苦哀求,“云嫂嫂,医者仁心,我知道你一向心善,你肯定会满足我的心愿的,我就是想看看顾烨顾燕几面的,看完我就回海棠苑。” 云嫣却道,“我的确是心善的,可我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第197章 声嘶力竭 “顾烨顾燕现在没有生病,倘若生了什么病,我也会治好他们的。” 苏珍娘依旧不敢相信云嫣的医术,她害怕云嫣才是害顾烨顾燕两个生病的罪魁祸首,可她不敢说出口,颤抖着嘴唇,“万一,万一你治不好呢?” “那我会给他们选好棺材,送他们下葬的。” 苏珍娘听到云嫣这句话,瞬间瞪大眼睛,泪水也跟着止住,她不敢相信云嫣会说出这种话。 似乎原先在她眼里好欺负的善人云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鬼。 苏珍娘突然抱着云嫣的腿不放,“求你了,算我求你,求你别害我的孩子。” 云嫣大力将苏珍娘的手掰开,朝着一旁的下人冷声说道,“你去告诉母亲,珍娘来卿雾苑闹,想见顾烨顾燕一眼。” “你不能找我姨母,她肯定不让我见她们!”苏珍娘逐渐声嘶力竭。 康王妃的心狠她见识过,到时候她不仅不能见到顾烨顾燕,甚至还会因为违抗康王妃的命令,被其剥夺抚养顾烨顾燕的权力。 苏珍娘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绝望,“我不想见他们了,我求你不要告诉我姨母。” “晚了,没人会追上 那个下人。”云嫣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此地。 宽大的甬道上只留下苏珍娘一人。 康王府听到苏珍娘闹的事,脸色顿时一黑,“我这侄女还真是被顾铮给宠坏了,如今紧要关头,怎么连规矩都不肯守。” 一旁的花嬷嬷出声,“苏小姐这样,恐怕会害了康王府。” “是啊,我这侄女从西北来,父母又早死,没有教养,需要有人好好管教一番。”女主说完,把目光移在了花嬷嬷身上。 花嬷嬷伺候康王妃这么多年,自然也知晓康王妃是什么意思,赶忙道,“老身会帮王妃处理这件事的。” 康王妃转怒为笑,欣慰花嬷嬷的懂事,“事情给你办,我就安心了。” 花嬷嬷很快带着人去了卿雾苑的甬道上,花嬷嬷眼神示意身后的下人,下人赶忙上前拉苏珍娘。 花嬷嬷苍老的脸映照在苏珍娘的心里,成为一个恐怖的标志。 “苏姑娘,康王妃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这日里,苏珍娘可谓是在花嬷嬷手下吃尽了苦头,不仅被迫学习规矩,还要面对花嬷嬷的言语刺激。 苏珍娘稍不留神,就被花嬷嬷用板子拍打,“苏姑娘,别 走神了。” 苏珍娘吃痛出声,咬着牙挺过去。 这苏珍年在花嬷嬷这儿受了一身的伤,熬着浑身的痛苦,伴着冷风勉强入睡。 隔日,苏珍娘起来,发现这下人竟然将屋内的碳火给端走,苏珍娘不禁勃然大怒,“你在干什么。” 下人只道是花嬷嬷的吩咐,“花嬷嬷想考验考验你的意志力,所以让我把碳端走。” 海棠苑的冬日本就难熬,如今连最便宜的黑碳都没了,苏珍娘只能裹着棉布,瑟瑟发抖。 人冷被冻到极限的时候,总会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 苏珍娘此时已经丧失理智,她颤抖着青紫的嘴唇,将下人叫来,“我要见铮哥哥。” 下人低眉顺眼,“花嬷嬷吩咐过,苏姑娘不能见任何康王府里的主子,包括世子妃。” 苏珍娘不禁大笑,她现在落魄到这个地步,甚至她曾经鄙夷的云嫣都不能见上一面。 苏珍娘的笑声不复以往对顾铮的那样甜美温柔,反而十分狰狞尖锐,刺的下人耳朵都不舒服起来。 下人下意识蹙眉,“苏姑娘不必伤心,熬过这段日子自然会好的。” 苏珍娘这时候才看见下人身上穿的衣物,这下人 穿的明显比自己好多了,心里顿时一阵悲凉。 她现在轮落到连一个下人都能欺负的存在。 苏珍娘眼中含泪,随即想到自己那两个孩子,顿时提起精神来,“我给你钱,行不行。” “什么?” 苏珍娘声音逐渐变得大声,甚至朝下人吼道,“我给你钱,我给你一百两,让我见顾铮。” 下人的眼神波动,深思熟虑一番,最终答应了苏珍娘的提议。 下人很快就将苏珍娘的话转达给顾铮。 “铮哥哥你要是不来见我,我就吊死在海棠苑里。” 顾铮看着在院落里玩耍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前去了海棠苑。 苏珍娘看到顾铮的第一眼,就欣喜得扑过去,顾铮下意识就想把苏珍娘甩开。 他第一眼可没认出苏珍娘,只以为是哪里来的脏兮兮的疯婆子。 这几日,苏珍娘受尽了折磨,哪里有空打扮自己,海棠苑资源匮乏,甚至没有火柴烧水给苏珍娘洗脸,满打满算下来,苏珍娘已经三天没洗漱了。 顾铮自然也想到了,他顿觉鼻尖处传来一股恶臭,只觉得以往的软香温玉变成了茅坑里的臭石头。 苏珍娘捕捉到了顾铮眼里 一闪而过的厌恶,她心里顿感受伤,只是现在不是埋怨顾铮的时候。 苏珍娘泪流满面,哭着求顾铮,“铮哥哥,我求你带我离开这吧,下人把我的碳都拿走了,我几乎快要冻死在这里了。” 以往苏珍娘哭起来楚楚动人,可如今顾铮只看见流下的泪珠冲刷苏珍娘脏兮兮的脸蛋,两道白痕出现在黑漆漆的皮肤,顾铮胃里一阵翻滚。 只不过看在苏珍娘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顾铮只能耐心哄着,“珍娘,你再忍忍,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会找母亲说明白,让她把你从海棠苑中发出来。” 苏珍娘已经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她只想尽快离开海棠苑,她怕自己再待下去,迟早要被冻成冰雕。 她在西北见过那些在睡梦中被冻死的人,她怕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可顾铮无论如何都不肯立即带她离开海棠苑,苏珍娘发怒,用力捶打顾铮的胸膛,“铮哥哥,你是要负了我对吗?你真是个负心汉!” 远处传来一阵鼓掌声,云嫣踩着雪朝拥抱的二人走来,面露讥笑,“珍娘,你说的对,顾铮就是一个负心汉,不仅负了我,还负了你。” 第198章 厄运连连 云嫣之所以能这么巧出现在二人面前,全归功于燕芷。 那收了苏珍娘的贿赂,前去叫顾铮的下人就是燕芷。 燕芷不仅收了苏珍娘的银钱,甚至还将二人私会的事情告知云嫣。 云嫣听完后,嘴角扬起,“这好戏终究是上演了。” 云嫣说罢,就前去了海棠苑,正好撞到了顾铮抱着苏珍娘卿卿我我。 顾铮看到云嫣的瞬间,立即就和苏珍娘分开,他的眼中满是震惊,随即又恢复冷静,“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你就能苏珍娘颠鸾倒凤?就能和她生了两个孩子?而且我可不是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算计一下别人。” 明明是顾铮做错了事情,被别人揭穿了,还要怪到揭穿之人身上。 顾铮叹了口气,“我和珍娘没任何关系,你不要误会了。” “行啊,既然你说你和珍娘没关系,那么我就要问问顾烨顾燕了。” 云嫣早就让蓁迭去顾铮院里抓来顾烨顾燕两个小孩,这两个娃娃本不愿过来,听说能见到娘亲,半推半就跟着蓁迭前来海棠苑。 顾烨顾燕见苏珍娘,喊其娘亲,苏珍娘直接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 云嫣问顾烨 ,“顾铮是不是你父亲。” 顾烨依稀记得苏珍娘的嘱托,咬牙否认。 “苏珍娘在我面前勾引我丈夫,按理说我这当正妻的要好好教训这贱婢一番。”云嫣眼神示意蓁迭,蓁迭直接找来下人,要将苏珍娘拖出康王府。 顾烨顾燕抱着苏珍娘哭喊不止,云嫣趁热打铁,“珍娘,你要是承认你给顾铮生了两个孩子,你就不用带着这两个孩子滚出王府了。” 顾铮蹙眉,“云嫣,你闹够了没,珍娘只是我的表妹,刚才抱她,也是在安抚她。” 苏珍娘还想跟着辩解,云嫣直接上手给其掌嘴,把苏珍娘的脸都打红了。 顾烨顾燕上前捶打云嫣,云嫣两脚将两个孩子踹到,眼神冰冷瞥过他们身上,“两个贱种。” 顾铮怒目圆瞪,他见自己两个孩子这么被云嫣欺辱,顿时要上去教训云嫣,可却被出现的追风给拦住。 “你不是说,顾燕顾烨不是你的孩子吗?那我欺辱他们又如何,你何必生气。” 这苏珍娘和顾铮也许憋得住气,可顾烨顾燕二人远不行,顾烨朝云嫣吼道,“我就是表舅的儿子,我娘才是世子妃,你这个冒牌货凭什么欺负 我娘。” 顾烨变相承认了二人的龌龊关系。 看着自己的儿子,苏珍娘心里猛然涌现出一丝喜悦,她接下来再也不用隐瞒身份,而是光明正大地和顾铮在一起了。 苏珍娘扭头看顾铮,可顾铮脸上满是愤怒,全然以为顾烨将这最后的遮羞布扯下来了。 一巴掌打在顾铮的脸上,这一掌包含这云嫣前世数年的痛苦,她将前世所受的委屈全融入其中。 “顾铮,你真叫我恶心。” 云嫣这一通闹,引来了全康王府的人。 康王妃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景,险些没晕过去,她这次没怨恨起云嫣,反而恨死了苏珍娘。 这点苦头都吃不了的女人,一定会成为日后阻碍她儿子的绊脚石。 但为了康王府的脸面,康王妃沉住气道,“云嫣,你别随意污蔑,铮哥儿可没和珍娘有什么苟合。” “怎么,非得让我看到他们两个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吗?” 这顾铮面子顿时挂不住,沉沉道,“云嫣你闭嘴,你难道不也和顾淮苟合过?” “那又怎么样,你们这不照样把我奉为上宾。”云嫣根本没被顾铮的话语刺激到,上一辈子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 己的名声,反被灌猪笼,这一世,她根本就不看重名声这东西。 柳氏讽刺,“就算铮哥儿和珍娘发生了点什么又如何,你未给顾铮生过一儿半女,珍娘却给铮哥儿生了孩子,铮哥儿理应对她好些。” 徐氏冷笑,“弟妹,你别嫉妒心太强,这朝内娶妻纳妾的不在少数,你这做妻子的也该懂事些。” “行,珍娘名义上丧夫,算是寡妇,寡妇如果继续住在康王府中,不免会被人闲言碎语议论,那这样铮哥儿,不如你就纳了珍娘吧。” 顾铮被云嫣的话惊到,他没想到云嫣会这么轻易的开口,心里顿时犹豫。 可康王妃不肯,云嫣将这件事闹得全康王府皆知,顾铮要是娶了苏珍娘,这不便是做实了二人的奸情,到时候传出去,可要被整个京城看笑话了。 而这苏珍娘更是不愿意,她只想做顾铮的正妻,而不是以一个妾室的身份嫁给顾铮,妾和正妻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不仅是云嫣能拿正妻身份欺辱她,她的顾烨顾燕也会变成庶子庶女。 “我配不上铮哥哥。”苏珍娘满脸写着抗拒。 这康王妃也道,“如今康王府厄运连连,怎么 可以办喜事。” “厄运连连?那更应该让铮哥儿娶了珍娘冲喜,”云嫣目光瞥向顾铮,“难不成,铮哥儿,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云嫣的话像巴掌一样拍打在顾铮的脸上,顾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对了,这要纳妾可要等苏珍娘这个月挨过去,免得婚宴的时候,新郎官被她身上的煞气冲撞到了。” 云嫣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海棠苑,留下顾铮几人面面相觑。 经过云嫣这一闹,康王妃总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女的心思,一旦自己苛责她了,便回去找顾铮哭诉,对其的厌恶更加浓烈。 也知不能逼她逼得太狠,便把花嬷嬷撤了下去,将碳火归还给苏珍娘。 而顾铮或许是因为云嫣的嘲讽,恼羞成怒,拉着两个孩子就走了,也不去回头看坐在雪地上满脸落魄的苏珍娘。 柳氏和徐氏走过苏珍娘身边,柳氏这一不小心就踩中了苏珍娘的手掌,苏珍娘下意识吃痛出声,柳氏却笑脸盈盈,“珍娘,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有些苦头,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要是吐出来,这旁人可要给你硬塞进肚子里,滋味更是不好受。” 第199章 擅作主张 接下来苏珍娘被困海棠苑的一个月里,顾铮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就算顾烨顾燕如何闹着顾铮,顾铮都不肯让他们去。 这一个月中,顾烨好几次哭闹,甚至是将顾铮给他买来的瓷娃娃摔碎。 顾铮是沙场杀敌的男人,他哪里会哄小孩,听到顾烨顾燕哭闹,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顾铮更是忍不下去,直接打了顾烨一巴掌,“那要是再闹着去见你娘亲,就和她一起滚去边疆。” 顾铮这一打一吼,瞬间让顾烨安静下来,接下来几天顾烨都本本分分不再闹事,顾铮以为其懂事了。 可顾铮没注意到是顾烨对他的眼神逐渐变化。 顾铮打孩子的消息也传到了苏珍娘耳朵里面,苏珍娘拽着手中的被褥,再想起这一个月来,顾铮都未曾来见过自己一面,甚至也不肯叫下人传一句话,心里不禁有些怨恨顾铮起来。 苏珍娘和顾铮这一个月里过得有多么凄凉烦躁,云嫣就在卿雾苑过得有多么快活。 只不过云嫣心里还是念着顾淮的,她躺床上正想念这顾淮,追风就从房梁上跳下来,恭敬道,“王爷来卿雾苑了。” 云嫣激动地从床上跳起 ,随后发现自己太不顾形象了,赶忙咳嗽几声,“嗯,好,你想出去把,我穿个外衣和鞋子就出去。” 追风嘴角带笑着出去了。 云嫣没想到自己会对顾淮来卿雾苑的反应那么大,不禁有些害臊。 云嫣恢复冷静后,赶忙换了身衣裳出门,果真看到顾淮撑着纸伞,在漫天雪花之中等她。 “王爷,来找我有何事?” 顾淮回答,“康王很快就要回康王府了。” 这个云嫣有所耳闻,只不过她不明白顾淮为何会来找自己,明明只要让追命青冥二人转达便可。 “劳烦王爷来康王府了。”云嫣笑道。 “只不过妾身想问,王爷知不知道废太子和康王勾结之事的内情。” 顾淮摇头,“这件事我暂时没法查明,废太子在其中安插人手阻碍事情的进展。” 废太子当然不会让人轻易查明的,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他恐怕连个普通皇子都当不成,甚至可能会贬为庶民。 如今的官家生性多疑,他一旦知晓废太子和康王之间的曲曲绕绕,也不会派废太子去锦州监军,反而直接去送废太子上阵杀敌。 云嫣也知这事,也不再继续追问, 只道,“康王回府,官家是放过他了吗?” “我这皇兄怎么可能会放过呢?”顾淮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 他这个皇兄,只会对死人产生怜悯,那些活着的,只会招来他的猜忌。 “康王只是暂时回了府,跟着他回府的,暗中肯定还有皇兄的眼线,你要在康王府暂避锋芒,惹了康王是轻,要是被官家注意到了,那可麻烦了。” 云嫣知晓顾淮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她回想起上一辈子和官家的会面,身体不禁发抖。 顾淮以为云嫣是冷了,面上有些不悦,便将外衣盖在云嫣身上,“冷了就多穿点,这康王府虽然不比肃亲王府豪华,但不至于没钱给你多买一件衣服。” 云嫣手指在外衣内揉搓,脸色不由泛红,她垂着睫毛,小声说,“嗯,妾身是太想王爷了,所以来不及多穿一件衣服就出门了。” 顾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伞倾向云嫣那处,不让雪花落在云嫣的头发上。 “你在康王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别忍着,追风和青冥会帮你出手。” 云嫣低低地应了一声,二人相视无言,等到雪停后,顾淮才离开卿雾苑。 几 日后,果真如顾淮所说,康王回到了康王府。 他被皇家的护卫护送回康王府,好不风光。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康王活着回来了,有些人甚至揣度官家的态度,怀疑官家是不是要掠过康王府之前的过错。 曾经嘲讽过康王府的官员,顿时心虚起来,生怕被康王府报复。 这康王回到的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云嫣。 他上下打量了云嫣几眼,“那日顾淮带去皇宫的年轻府医,就是你吧。” 云嫣从进皇宫的第一刻,就做好被康王发现的心理准备,如今康王提及,心里并无惊讶之色,反倒神色淡淡,“是的。” 其实那日康王看见云嫣的时候,怀疑云嫣是不是自己儿子取的正妻,但碍于官家的面上,没有揭露出来,如今回了府就去见云嫣,顿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康王面露笑意,“那本王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云嫣摇头,话语恭敬,“妾救父亲,是妾应该做的事情,何必敢求父亲来报恩。” 康王摆手叫好,“不亏是我儿子看中的人,果真是会报恩。” 康王这幅态度让云嫣摸不着脑袋,她瞬间以为康王被 人夺舍了,这么变得这么好心。 “只不过,我不在康王府的期间,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这做主人的自然要罚你。” 云嫣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怀疑康王发现她去密室的事情,可康王始终不开口,反而是让花嬷嬷请云嫣去祠堂罚跪。 这个祠堂,云嫣上辈子跪过,她死前的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祠堂中渡过,膝盖都跪的发青发疼,到后来甚至跪麻到双腿险些没有知觉。 之后每个阴雨天,云嫣都会觉得膝盖发疼。 时隔多日,云嫣再次进入了祠堂,这个祠堂的每一寸都让云嫣熟悉到恶心。 云嫣在蒲团上跪下,花嬷嬷却要将云嫣膝下的蒲团抽出,“康王有吩咐,不许姑娘用蒲团。” 云嫣也不像上一世那么好欺负,直接起身甩了花嬷嬷一巴掌,冷冷道,“你可不要替主子擅作主张。” 花嬷嬷被云嫣打疼了,脸色狰狞,正要示意身边的人上来给云嫣一点教训。 “你们不知道我身后可是肃亲王,他虽然动不了康王,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许是被云嫣身上凛冽的气场给吓唬住,花嬷嬷和其手下的人都不敢动。 第200章 自私自利 云嫣这次跪,可没认真跪,她如今心态早与上辈子不同,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着。 香火被花嬷嬷点上,花嬷嬷对云嫣厉声道,“世子妃可要对这些牌位真心悔过。” 真心悔过?上一辈子她没有做错过什么,对着这些牌位悔过了半年,还不是被灌猪笼。 云嫣冷笑不止,只说,“这烟火熏到我了。” “平常都是这么点的,这么可能会寻到世子妃呢。” “我说熏到便是熏到,你若是不移远点,我便要那这香灰灭了。” 花嬷嬷依旧不动手,似乎是不相信云嫣会对这庇护康王府的众牌位动手,可花嬷嬷不知道的是,这是康王府的牌位,而不是云嫣的。 云嫣抬手抓了把将香火给扑灭,根本不顾花嬷嬷难看的脸色。 花嬷嬷治不了云嫣,自然将康王请过来了,云嫣的目的也顺势达成了。 康王很快就被请过来了,他看着盘腿坐在蒲团上的云嫣,只觉这女人越来越缺乏管教,也不知顾铮是心疼还是怎么的,不对其动用家法。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跪祠堂的吗?” 云嫣已经做好康王要逼问她为何进入密室的心理准备 ,不料康王却指责起云嫣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没给康王府传续香火之事。 云嫣听得一头雾水,她做这些的时候,自然也会传入康王耳朵里,只是不知如今他提及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父亲,你就直说,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让顾铮娶珍娘。” 云嫣只觉得好笑,她之前早就同意让顾铮纳了苏珍娘,难不成康王是想扶苏珍娘为世子妃。 康王打的果真是这算盘,“我打算贬你为妾,让你将正妻的位置归还给珍娘。” 归还?这正妻的位置本来就是她的,而苏珍娘后来居上,何谈归还一事? 云嫣面露嘲讽,“父亲未免太过霸道了,贬妻为妾这事在民间从未有过,康王府想开这个先例让别人笑话?” 康王却称这是为云嫣好,“你红杏出墙在先,身子早就不洁,自然是配不上世子妃之位,如今让你给顾铮做妾,也是看在你之前救了我的面子上。” 康王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是既想要云嫣留在康王府,又不肯将世子妃之位让云嫣占着,便出出此策略,让云嫣给顾铮做妾。 云嫣感叹,“真响啊。” “什么真响。” 康王正等待云嫣的回复,没想到云嫣开口就是一个真响。 云嫣满脸都是嘲讽,眼神中是对康王的看不起,“我是说,父亲心里打的算盘声,响的我都听到了。” 康王知晓云嫣在拐着弯嘲讽他,不禁老脸一红,顿时恼羞成怒,“所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嫣从蒲团上袅袅起身,“我是不可能做妾的,父亲要是这个意思的话,不如让顾铮一纸休书送了我,我正好可以去肃亲王府当王妃,还能和父亲平起平坐呢。” “再者,康王府现在地位不稳,这要是传出丑闻,被官家听到了怎么办?” 云嫣这下提及了康王的痛点,他刚刚出皇宫,怎么可能不知官家偷偷让人跟踪他,就是要抓住他的把柄。 这已经摆明了官家对康王府的态度,若是再犯错,下诏狱的可不就是康王一人了。 如果康王府闹出贬妻为妾的事情,顾淮肯定会从中插手,让谏官弹劾他,到时候康王再想重返官场就难了。 康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只不过嘴巴还硬着,“把你休了送去肃亲王府那才叫丢人。” “所以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康王的意思只能 是让苏珍娘做妾。 在他眼里,儿子,妻子都是过往云烟,只有自己的仕途、权力才是真的,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前程做任何事情,自然也可以违背顾铮的意愿,让苏珍娘做妾。 这次康王妥协了,但云嫣知晓下次想要康王放弃一件事,就会变难了。 顾铮从康王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险些压不住自己的怒意,“父王,我不是说过我一定要娶珍娘做妻吗?” 康王却放手给了顾铮一巴掌,“孽障,这就是你跟你爹说话的态度吗?” 顾铮捂着脸,眼睛中流露不甘之色,“对不起父亲,孩儿一时激动。” 康王也知这次是对不起顾铮,面前放软态度,劝说顾铮,“顾铮,你不要因一时的儿女情长而坏了大事,如今康王府的危机在即,儿女情长暂时放在一边,等到康王府重回位置上,你再去弥补珍娘,她一定会理解。” 顾铮一想到苏珍娘那副哭闹的表情,顿时头疼,“可珍娘。” 康王的耐心到此为止,他怒道,“够了,她要是敢提什么异议,就是不在乎康王府的路,也是不在乎你的前途,那你取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有何用?” 这次顾铮没法在劝康王,只能垂头离开。 回去后,顾铮将此事告知给了苏珍娘,苏珍娘一听自己没办法做正妻,顿时吵闹起来了,“铮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娶我做妻吗?如果我要是做妾的话,顾烨顾燕只能成为庶子庶女。” 顾烨只能抱住苏珍娘哄着,“你想替我和父亲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年半载,我肯定会扶正你。” 苏珍娘泪流满面,此时的她不是在海棠苑落魄无比的苏珍娘,一个月的软禁已经结束,她被顾铮接回了院落,这时梳妆打扮起来,又是一幅美丽动人的妩媚样子,到是有点楚楚动人的感觉。 顾铮看着苏珍娘的脸蛋,心思一动,“就算你的地位不如云嫣,但我保证你有的待遇绝对比云嫣大。” “比如?”苏珍娘靠在顾铮身上,问道。 “比如康王府的管家权,我到时候可以向母亲请命,把康王府的管家权给你,你自然成了康王府的女主人。” 这管家权在康王妃手里握的牢牢的,苏珍娘怎么可能一时想不开要和康王妃夺权,到时候被其和两个妯娌记恨上,处境更加艰苦,只能心里暗骂顾铮没脑子。 第201章 心甘情愿 “怎么不想要?”见苏珍娘许久未有回应,顾铮不禁发问。 苏珍娘脸上扬起假笑,“不,我只是想我能力浅薄,恐怕管理不了康王府,不如放在母亲手上。” “既然你不要这个,那我便给你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 苏珍娘心里有些犹豫,“这康王府不是缺钱吗,怎么有钱给我办这个了。” 顾铮面露笑意,“这还多亏了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知晓我父亲回来,便派人送礼,这送的礼皆是金银财宝,自然能为你办一场婚宴。” 苏珍娘还是怕康王妃和康王等人不肯,还想再劝顾铮,却被顾铮给打住。 “我到时候会禀报给父亲母亲,让他们将婚宴之事全权交由我办。” 既然顾铮都发话了,苏珍娘也怕自己再多说,惹恼了顾铮,便不再言语,心里默默期待起了婚宴。 在顾铮的指挥下,一箱箱金银都送入了康王府中,云嫣自然也发现了顾铮大办婚宴。 正好顾铮采购物品的店铺有云嫣名下的,顾铮刚和其拟好单子,掌柜就将名单送到云嫣手上。 云嫣粗略了看了几眼,就发现顾铮花大价钱操办婚约,规模甚至和娶正妻 的相当。 既然顾铮想给苏珍娘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云嫣这作为正妻的,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随即以顾铮的名义,写了好几封请谏送给了那些和康王府有过节的人,甚至还包含了废太子和顾淮。 等到了婚礼那天,顾铮看着前来的宾客中夹杂着顾淮还有废太子,脸都快笑僵了。 废太子轻笑,“我堂弟结婚,我哪里有不来的道理,是吧,弟弟。” 一旁的荣王面如漆木,他冷笑,“是啊,还以为是办了娶正妻的宴席。” 顾铮这是才明白自己似乎做过了头,但如今吉时已到,顾铮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云嫣看着苏珍娘穿着正妻才能穿的嫁衣出现在大堂上,心里笑开了花。 她就想要这种效果,顾铮办的越大,吸引来的人就越多,肯定会有谏官弹劾康王府。 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是看官家的态度,可官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饶了康王。 康王和康王妃看到顾铮如此大的阵势,也知不妙,奈何顾铮和苏珍娘都准备拜堂了,只能勉强扬起笑脸。 接茶的时候,康王差点将茶杯捏碎。 好在勉强冷静下来,没直接把茶 杯摔倒顾铮脸上。 果真隔日上朝,就有谏官上诉,官家立马就逮住这个点,狠狠训斥了康王府一番。 所幸康王没在朝堂上,要不然就看见官家那满是笑意的眼睛。 官家打瞌睡,顾铮就来送枕头,官家哪有领的,直接罚了康王府一番,随后又让顾铮和康王速速来皇宫内。 顾铮这还未从结婚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就入了宫。 官家呵斥二人,“这云嫣和你的婚宴可是朕当年亲自定下来,顾铮如今这样做,难道不是要打朕的脸吗?” 顾铮赶忙赔罪,“官家息怒,臣一时被那贱妾迷了眼睛,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此事。” 官家冷笑不止,“你鬼迷心窍?朕看你是筹谋已久,朕还听说康王还打算让顾铮贬妻为妾,这裕国公虽然落魄,但也不至于你们这么欺负云嫣这一寡女,传去人让别人笑话我们皇家薄情寡义。” 康王心里默默腹诽,这皇家就是薄情寡义,还怕被人笑话吗?但依旧给官家做足了戏,“皇兄,这次的确是铮儿不懂事,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罚他的。” “罚就不必了,只是朝堂因为康王府这件事闹得大,朕也不好给 康王府人复原职,免得在那群官员面前落了把柄,说朕忠奸不分,偏心康王府。” 这才是官家让康王和顾铮来朝堂的真正目的,康王只能脸黑认错,暂时将官复原职的希望放下。 等回到了康王府,康王将顾铮好一通训斥,“我不是个跟你说了,这时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落了把柄在官家手中,官复原职难上加难!” “父亲,这次婚宴本不会有问题,肯定是云嫣搞得鬼,如果不是她以我的名义给废太子和顾淮等人发请帖,肯定不会有谏官弹劾。”顾铮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云嫣身上。 不料康王根本就听不进去,将茶杯狠狠摔在顾铮脸上,“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岂能怪在女子身上,那些卑贱女子能起什么风浪,都是你不争气罢了!” 茶水泼了顾铮一脸,浅色的茶水顺着顾铮的脸流下,顾铮此时狼狈不堪。 康王妃进来为顾铮求情,“夫君,铮哥儿只不过是被我那侄女给迷惑了而已,你就别再责备他了。” 康王冷哼,“要不是你当初执意要接你侄女入府,至于被迷惑到这个地步吗?” 康王妃现在也后悔撮合苏 珍娘和顾铮,勉强挽尊,“至少珍娘也给顾铮生了两个孩子,不像云嫣那个生不出蛋,硬占窝的母鸡。” “她哪是不能生,她是不想生。”老牟精算的康王早就看出问题所在,他摆手叹气道,“算了算了,下次你可看住了苏珍娘,免得她给顾铮吹枕头风,让顾铮再做错事。” 康王这次虽然没再训斥顾铮,却罚了其禁闭,他的目的是想让顾铮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别一天到头就想着那些女人。 而苏珍娘很快就知道顾铮被罚禁闭的事情,她知晓这一切的起因全源自婚礼,赶忙梳妆打扮了一番自己,想要去安慰顾铮,免得其怨恨她来了。 苏珍娘带着羹汤前去顾铮房中,见顾铮在书桌旁哀叹不止,连忙将羹汤放下,抱住了顾铮,娇滴滴喊道,“夫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为我苦心操办婚礼。” 顾铮原本就对苏珍娘有些怨气,但见苏珍娘打扮得如此貌美,胯下一动,怒火顿时散去,“你说什么话呢,我做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要怪就怪云嫣那个贱人。” 二人对视一眼,疯狂亲吻起来,准备行那事时,却被康王妃撞破。 第202章 一命呜呼 康王妃刚进来准备给顾铮送羹汤,结果撞见二人卿卿我我的场景,顿时想起康王的斥责。 要不是苏珍娘迷惑自己儿子,他也不至于操办婚礼,纳妾行妻礼,风头甚至盖过了以前的云嫣,惹得官家斥责。 一想到这儿,康王妃顿时恼怒起来,直接将苏珍娘从顾铮怀里拽起,一巴掌打在了苏珍娘的脸上,“铮哥儿都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勾引他。” 苏珍娘被打倒在地,连忙捂着脸道歉,“母亲,我并非想那样,我只是来给铮哥儿送羹汤的。” 康王妃瞥见了桌上的羹汤,勉强将怒气压住,冷冷开口,“你这几日不要和铮哥儿见面了,在屋子里跟着反省反省自己。” 苏珍娘再怎么不愿,只能应了声好。 别人家都是新婚燕尔,苏珍娘和顾铮刚结婚不到一天,就出了这么多事,二人还被迫分隔两地。 苏珍娘只能独坐在屋中,暗骂起云嫣。 云嫣这头却收到了一封怪信,这封信没有任何署名,凭空出现在云嫣的桌上。 云嫣小心翼翼拆开,发现信纸上写满顾铮父子当年和废太子勾结卖国的罪证。 肯定不是顾淮寄来的,云嫣第一 个排除了他,若是顾淮,他肯定会让追风青冥转告。 云嫣将一一姓名排除,依旧得不出结论,只能夜里前去肃亲王府,将信纸交给了顾淮。 顾淮收到信纸,细细过目后,道,“这是一个很好掰倒康王府和废太子的机会,只要官家知晓,康王府绝无生路。” “王爷难道不怕其中有诈吗?”云嫣心里满是担忧,这告密来得也太凑巧了,她很怕是有人耍诈。 顾淮却不怕,“我觉得这不是诈,反倒是有人要和我们合作的信息。” 既然顾淮这样说,云嫣也便听信了,不再反驳。 顾淮将信纸交给了官家。 而这官家将信纸展开,看着纸上满满都是顾铮和废太子的名字,险些要晕了过去。 他将桌上的杯子大力摔在地上,怒道,“来人,给朕宣顾铮入宫!” 顾铮很快就被宦官带入皇宫之内他本以为官家又在追查他婚宴之事,直觉这皇叔未免也太鸡毛蒜皮。 等到了皇宫,顾铮还没被官家定下罪名,就跪下磕头认罪。 官家冷笑,“你知错?那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顾铮回答,“臣不该违背当朝礼节,贬妻为妾。” 官家气急 而笑,“好好好,朕看你果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 官家说罢,就将手中的纸团砸在顾铮脚下,顾铮心中警铃大响。 他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可在看清楚展开信纸上所写的内容,胸腔如雷震。 叛国罪在当朝王法中,但凡沾上一点都是抄家砍头,更别提顾铮和废太子勾结坑害了边疆百万军,头一次让异族冠冕堂皇地进入领土内。 官家那时被天下人指责,只能被迫写下罪己诏,之后官家再怎么昏庸,都不曾扣减军费。 在这个危机关头,顾铮到底是有胆的,他压制住浑身颤栗,将眼中的惊恐之色按下,“臣不曾做过此事,一定是有人要污蔑城,肯定是肃亲王党斗所为,请官家明谏!” 顾铮重重磕头,玉石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官家早在心里将顾铮确认为罪魁祸首,如今顾铮如此辩驳,官家宛如被打了脸,他气急不已,“顾铮,你罪证确凿,还想抵赖吗?!” “官家,罪是如今才冠在小臣头上的,可证小臣却没见过。” 官家手中只有一张顾淮递上来的信纸,证据也只有多年前的一些捕风捉影,根本没有铁证能定下 顾铮的罪名,但官家如今气火攻心,哪里还管得着收集证据,直接找来顾铮问罪。 没有证据,是顾铮脱身的关键。 “官家,若证据确凿,臣一定会俯首,但臣一心向明月,怎么会叛国,一定是有人陷害臣!请官家明谏!” 顾铮到最后,心中的恐惧逐渐化为胸腔中阵阵爆裂,仿佛坚定他才是个无罪之人。 官家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之人,他气火攻心,一口血从喉咙中喷出。 刺目的红色染在了龙袍之上,顾铮胆战心惊。 官家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地,顾铮赶忙冲上去搀扶,还伪装成一副好臣子的模样,朝着一旁呆愣的近侍吼道,“太医呢!快给我找太医!” 官家却一把撇开顾铮,指着顾铮的门面,“滚!给朕滚!” 身边的侍卫听到,赶忙上前见顾铮拉下。 回过神的近侍宦官立马将官家护送去太医院。 而在宫外的顾淮很快知道官家吐血之事,便去了卿雾苑中,将府医的衣服给了云嫣。 “官家怎么了?”云嫣早上看到顾铮被宦官请走,心里顿觉大事不妙,如今见顾淮来找她,也猜到了皇宫之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官家被顾铮气吐血了,现在血脉不齐,极可能一命呼呜。” 云嫣知晓官家体弱,可能撑不了很久,但她实在没想到,官家会被气死。 现在官家绝对不能死,他一死,皇位一定会落到荣王手中。 想到这儿云嫣赶忙更换衣物,匆匆忙忙跟着顾淮进皇宫。 路过的路上,云嫣二人却撞上了面色苍白的废太子。 阳光照在废太子苍白的脸上,将其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下,他显得十分摇摇欲坠。 “顾淮,是你干的好事吗?” 顾淮面无表情,“殿下,既然干了坏事就敢于承认,不要觉得隐瞒下去,就真成了没做过,纸终究包不住火。” 废太子露出大悟的神色,“是啊,我记起来了,这还是小时候皇叔叫我的道理呢。” “只不过小皇叔,你也要记住,纸的确是保不住火。” 废太子笑脸盈盈,目光扫射云嫣全身,云嫣只觉得浑身发寒。 顾淮侧身一步挡住了废太子的目光,“殿下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不如趁机多在膝盖下垫几块棉布,免得到时候双腿又发疼了。” 顾淮带着云嫣走了,可废太子的目光依旧在二人身上徘徊。 第203章 命绝于此 到了太医院,云嫣就看见被封锁得死死的太医院。 守在门前的侍卫见顾淮来了,赶忙让出一条道路,云嫣低着头低眉顺眼跟在顾铮背后进去。 “咳咳!” 躺在屏风后面的官家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他听到顾淮带人进来的声音,弱声叫唤道,“淮弟,你来了吗?” 顾淮上前跟上,云嫣紧接着而去。 官家看到顾淮,灰暗的眼睛顿时发亮,一双枯瘦的手在空中摇晃,顾淮非常有眼色得握住。 “淮弟,朕快不行了,你说朕是不是要命绝于此。” 顾淮像小孩一样哄着官家,“皇兄,你不会死的,我府里的那位小神医来了,他既然可以治得了康王的病,自然也治得了你的病。” 官家的手劲瞬间大起来,他眼睛顿时瞪大,“快叫他过来。” 顾淮赶忙退后几部,云嫣跟着上去,握住了官家的手。 官家脑中一片迷迷糊糊,眼神也在模糊起来,他似乎在女主的身上看到了宸贵妃的影子。 不!与其说是宸贵妃,不如说是,三四年前宸贵妃的影子。 现在的宸贵妃利益熏陶,和以前那副清纯样子截然不同。 “朕中毒,是不是因为用了 那些所谓的仙丹。”官家的话语在颤抖。 云嫣惊讶官家会主动坦白这一切,要知道这做皇帝的都好面子,一旦信了这些神鬼之术,很难质疑起来。 可顾淮看出了,官家是在意识模糊之际,将云嫣认作了宸贵妃,才会掏着心窝说话。 云嫣额上冒出一丝冷汗,“是的,官家。” 突然间,云嫣搭在官家手腕上的手,被官家反着紧紧握住,他浑浊的双眼瞬间胀大,“不,不可能!他们不会骗朕的,他们说朕一定会得道升仙,一定会万寿无疆!” 云嫣强忍疼痛,唉声叫道,“官家,你捏疼我了。” 官家这才放开云嫣的手,叫道,“是朕的不好,是朕捏疼你了……” 云嫣听到官家这话,才知晓官家如今心里想的是什么,垂头恭敬道,“官家,你认错人了。” 顾淮上前几步,将云嫣拦在身后,“皇兄,那些丹药,我找民间的医师验过了,那丹药里面有毒。” “朕不信那些人会欺瞒朕,除非他们是活腻了!” 顾淮低下头在官家耳边轻声道,“皇兄,那些就是奔着你死来的。” 顾淮说完这句话,转身面向云嫣,“你既然说这仙丹 里面有毒,你有什么能证实的。” “殿下,我需要一只兔子。”云嫣抬头将目光对向顾淮。 一只兔子被送到了云嫣手上。 兔子双红的眼睛满是无辜,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云嫣却把充满剧毒的丹药味喂到了兔子的嘴中。 兔子吃了毒药后,云嫣几人就静静站着。 半炷香过去,原本津津有味吃着草料的兔子,嘴巴边缘冒出白沫,全身抽搐,四脚朝天倒了过去了。 一个仙丹能要了一只兔子的命,那么多少颗仙丹能要了一颗人的命? 官家在那只嘴巴张开,死不瞑目的兔子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他已经在那些道士的忽悠下,吃下了不少所谓的仙丹,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在吃半个月,就会一命呜呼。 官家问起云嫣,“朕快死了吗?” “官家龙体有上天庇护……”云嫣话还未说完,就被云嫣给打断。 “朕要听实话。”官家大怒。 “官家会死。”云嫣斩钉截铁。 “仙丹之中含有大量的汞,这些汞虽然含量极低,但是长期服用下去,会在体内不断积累,并且这汞,难以排出体内,官家的身子撑不住,或 许在过不到半年就……” 云嫣话语未尽,但官家已明白了云嫣的意思。 “把那些在道观炼丹的道士全带过来,一个不落。” 很快,那群道士战战兢兢地站在官家的面前。 他们双腿发颤,心里已知晓事情败露,有个心智不强的道童甚至吓尿了,满个太医院屋中瞬间充满尿骚味。 官家一个眼神下去,那个道童就被侍卫抓出去。 求饶声,哀求声很快就传入了屋内,一声惨叫过后,院外顿时恢复了一片寂静。 侍卫再度进来时,蓝色的衣袍上沾满血迹,那边大刀的刀柄还滴着血液。 噗通几声,许多道士都跪下来求饶,哀求官家饶他一命。 只有一个老道老神在在说着,“要升天为仙,与天同寿,要历经百毒百苦,方的正道。” 活下来的才能成仙。 “那朕倘若挺不过去呢。” 老道不被官家的威压给吓住,“官家有上天眷顾,苍天怎么可能不让官家得道成仙。” 官家自然知晓自己和普通的人的区别,他比普通人手中握着更大的权利,但他未必敢保证自己比普通人健康。 老道不肯说实话,那官家便不知道其中的真凶是谁。 顾淮面露冷意,“你不说的话,京郊外道观中那十几个孤儿,恐怕小命不保。” 老道原先秋水无波的双眼颤动几瞬,“是荣王殿下叫我做的。” “钧儿……”官家显然不相信荣王会做出害他的事情,他自小最宠爱荣王,荣王想要什么,他也会尽力满足,可他想不到荣王一直在窥觎他座下皇位。 顾淮应时说道,“皇兄,钧儿被溺爱坏了,一时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官家大怒拍桌,“溺爱就能变成连父亲也不认的地步?父为子纲,连伦理纲常都被他踩在脚下,咳咳咳!” 怒火用上心头,官家再度咳出红血,险些要晕了过去。 顾淮上前扶住官家,眼神瞥到云嫣身上,“还愣着干嘛,快给官家熬些清心宁神的药物!” 云嫣很快就熬好一碗汤药,官家服下后,原本身体中因怒火而引起的震痛消失大半。 “让人,宣荣王进宫。”官家此时想当面质问荣王,他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为何要毒害她。 顾淮却拦住了官家,“皇兄,钧儿一向聪明,此时叫他进来,未免过于打草惊蛇,钧儿或许早就将王府内不该有的东西藏好了。” 第204章 安然无恙 “那朕要如何。” 官家包养得当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在这一刻他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谁说皇家无情,官家作为最该无情的一个人,将身上的父爱全部倾注在荣王身上。 顾淮提醒官家,“先让皇家侍卫去荣王府中搜查,说不定钧儿并没有想要害官家的心思,这一切都是刁民挑起的阴谋。” 官家犹豫片刻,便将命令吩咐下去。 结果那群皇家侍卫带来了一堆仙丹。 紧随这护卫而来的还有荣王。 此时的荣王面色阴沉,脸上不复以往轻浮的笑意。 他朝官家跪下来,膝盖磕碰在地板上,发出响声,“儿臣知错!” 官家捂着脸躺在靠在椅子上,不愿将目光移一点给荣王。 “你知道朕对你有多失望吗?” 官家心中一直念着仅剩不多的父子情谊,但荣王心里这盘算着这次如何化解这次危机,他想到这一切都是顾淮搞的鬼,眼神愤愤瞪想了顾淮。 顾淮却回以其笑容,眼中全是对荣王不自量力的嘲讽。 “钧儿,之前你在灾民营做的那些错事,皇兄都原谅你了,罚你在荣王府待着,也只不过是为了是想让你反省反省,好培养你 日后做帝王的心气,可你怎么敢对皇兄出手。” “钧儿,你看轻了皇兄对你的父子情谊,在皇兄眼里,他只有你这个儿子。” “顾淮,你给我闭嘴,我和父皇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闭嘴!”官家突然暴起。 官家在片刻沉思中,做好了决定,既然子非子,那父何必为父,“来让,将荣王送进诏狱。” 荣王不可置信自己会做走到这个地步,他要是进了诏狱,他所有的谋划都将毁于旦夕,他已经放弃了父皇对他的宠爱,他绝不放弃手上握着的权力,和背后下属的追随。 “父皇,你一向宠儿臣,你就饶了儿臣这回吧。”荣王姣好的脸蛋布满泪痕,楚楚可怜。 官家从他的手上看到了自己早已死去的爱妃,神情片刻恍惚。 但他狠下心来,“侍卫呢?怎么还不动手!” 原本犹豫不决的侍卫出手,将荣王从地上拉起,低声道,“得罪了殿下。” “父皇你真要杀了我吗?”荣王在离开太医院时,最后和官家说了一句。 在荣王走后,云嫣心里正准备松口气时,官家却突然晕倒过去了。 旁边的伺候的宦官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扯着嗓子大喊,“官家晕倒了,快来人,快来人!” 云嫣赶忙扑过去给官家查看心脉,紧紧吊着的心终于放下,“官家受刺激晕倒过去,没有大事。” 听到官家单纯被气晕过去后,众人都松了口气,如今局势不稳,官家要是驾崩,三位夺权之人又皆在宫内,到时候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等到官家被安置在床上时,距离云嫣入宫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天空逐渐灰暗,甚至下起小雪。 顾淮领着云嫣回去时,看到了在大殿之内跪着的废太子。 而殿外则是顾铮,顾铮此时被雪花盖满,冷的浑身发颤,对比之下,废太子还算得上体面。 顾铮进了殿内,朝废太子说道,“钧儿进了诏狱,皇兄晕倒了。” 废太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转瞬即逝,“我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对吧,小皇叔。” 废太子抬头朝顾淮和云嫣二人笑了,云嫣只觉得惊悚无比。 殿外的冷风吹进来,废太子的身体摇摇欲坠,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三个时辰的滋味,云嫣尝过,自然知道不好受。 此时顾淮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到了废太子身上。 “你来的时候,成谷子没给你多 披一件衣裳吗?” “他给我披了,只不过我觉得那件外衣过于臃肿,不够潇洒,进皇宫的时候又脱下了。” 顾淮冷笑不已,“殿下可别为了一点小事,就损失了大好的身体,如今官家一心系在荣王身上,你们的时候暂时是管不着了,殿下可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啊,别到时候把握不住,落得跟荣王一个下场。” “小皇叔说的话,钰儿自然铭记在心,多谢小皇叔这次提醒。”废太子的手拽着外套,朝着顾淮一笑。 顾淮却没多看一眼,带着云嫣离开了皇宫。 离开了皇宫,云嫣就回到了康王府。 此时的康王府乱糟糟一片,主子们全在收拾盘缠准备跑路,为数不多的仆人也在谋划自己的出路。 显然他们已经知晓了宫内发生的事情。 自己和废太子勾结引异族入境,背后的靠山荣王又入了诏狱,如今在这场大风浪中安然无恙的只有肃亲王府。 云嫣悠然自得地穿梭在这群忙碌的人群之中,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进入了主院,看着正收拾名贵字画的康王,“父亲,这是要准备逃到哪里去啊。” 康王收拾行囊的手顿住,“你去哪 里,去皇宫了吗?” 云嫣笑脸盈盈,“我没去皇宫,我只是去找了肃亲王,他跟我说,康王府完蛋了。” “父亲大人,你别收拾了,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官家醒后,迟早会将康王府抄了,难不成你真要跑到异族的领地,做实叛国贼的身份?” 康王听到云嫣提及顾淮,现在官家身体虚弱,荣王入狱,废太子叛国。 这其中最有威望的就是顾淮了,倘若官家一死,这皇位一定就是顾淮来坐,就算官家不死,顾淮也一定会成为摄政王。 康王顿时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肃亲王府作对,投了那个杀父的傻子荣王。 康王难得一次放柔语气,对云嫣说道,“云嫣,如今康王府危在旦夕,你就拉康王府一把吧,帮我向顾淮求求情,发过康王府一次。” 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康王才会舍下面子朝云嫣低头,可云嫣不需要康王府示弱,她要康王府死。 “父亲,我只不过是肃亲王的下属,下属是没资格左右上司的心思的,倘若偏要插手,那就是越界,父亲,你是想要我被顾淮杀死吗?” 此时云嫣怎么死,康王都无所谓,他只要康王府安然无恙。 第205章 血盆大口 云嫣看腻了康王府丑陋的面孔。 康王府整个府浑身上下都留着虚伪肮脏的血液,像一只畸形的怪物披着一张所为“名门望族”的皮囊,踩着人骨人皮不断向上攀爬。 或者这是整个王朝,所有贵家族的通病,只要不吸着人血,就会瞬间衰败,被历史的车轮压成碎片,只有最无情的人才是历史的胜者。 想到这儿,云嫣脑子回响着与前世自己一样被迫灌在水中失节女子的哀嚎惨叫,灾民营被瘟疫和烈火焚烧全身百姓的无助哭喊。 从重生走到这里,云嫣的心逐渐被炼狱般的世界捶打。 她看着康王的脸扭曲成怪物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 他们是怪物,披着的皮是从无辜女子身上扒下来的,脚下踩着的金银是从百姓手中剥夺的。 “云嫣,你去找顾淮求情,他一定会救康王府的。” 云嫣混沌的脑子顿时清明,一切的黑云散去,只留下了顾淮眼神熠熠。 顾淮是不一样的。 云嫣心中的阴云一扫而过。 她对着满脸焦急的康王说,“我不会去顾淮求情的,就算是我求情,顾淮也不会去救康王府这脏东西聚集的巢穴 。” 康王面容逐渐可怖,“你现在还没嫁到肃亲王府给顾淮做妻,你还是顾铮的人,要是官家下罪,你的下场就是教坊司。” 云嫣可不怕教坊司,前世的遭遇可比教坊司惨。 教坊司的恩客会给你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而康王府只会不停给你巴掌。 “就是我去教坊司又如何,顾淮迟早会把我赎回来。” 康王没想到云嫣说出这般违背人理的话,指着云嫣的手指颤抖不停。 “父亲大人,我知道和废太子勾结一事,基本都是你主导的,顾铮只不过是被你控制的棋子罢了,你不如趁机跟官家认错,官家说不定只会罚你一人。” 康王怎么可能会认错,他要是认错,下场逃不过菜市场砍头。 “认错?我是不会认错的,我何错之有?” 云嫣冷漠看着康王这幅癫狂模样,“你要是不认下罪名,到时候一家人受苦,如今顾铮还在雪地里跪着,要是再跪下去,这双膝盖恐怕就废了,你难不成真要弃你儿子不顾?” 被云嫣说了个正着,康王还真想弃顾铮不顾,他又不只有顾铮一个孩子,而且顾铮之前和苏珍娘的荒唐事已经够惹恼了 康王,康王真想把所有罪名推倒顾铮身上,让顾铮为父从死。 云嫣看出了康王的所想,她心里冷笑不,康王比官家更适合做皇帝,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亲情,他只要自己活着,活得舒服活得有权有势。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才配做帝皇。 只可惜康王不是。 云嫣叹息不止,康王反问,“你在叹气什么?” “我在叹息顾铮怎么摊上你这个父亲。” 这是云嫣难得对顾铮生出一丝怜悯之意。 此时康王妃推门进来,“夫君,铮哥儿还在皇宫中,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逃吧,铮哥儿在皇宫内一定不会有事。” 康王这样说,但心里却没底,以为如果康王府逃跑,那么留在皇宫的顾铮一定会承受官家更大的怒火。 叛国不一定背叛了官家,但康王这一走,便是打了官家的脸,把帝王的颜面踩到了脚下,到时候顾铮可不止是死那么简单,他一定会活着,用他的痛苦承担着官家的怒火。 云嫣不禁拍掌欢笑,“好一个父亲!虎毒不食子,只有低贱的蛇虫才会食子自救。” 康王妃泪流满面,“夫君,我们不可丢弃铮哥儿,你一向最 宠爱铮哥儿的!” 康王脑子里的前程被云嫣刺耳的笑声和妻子凄惨的哭喊给淹没,此时他备受伦理纲常的谴责和云嫣的嘲讽冷眼,他一把推开了康王妃,直直朝云嫣走来。 康王的双手掐住云嫣的脖子,表情狰狞,“既然要逃,要去投奔异族,那我就要在逃之前,把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毒妇杀死!” 云嫣满脸胀红,她眼中的康王逐渐和顾铮重合在一起,不禁勾起嘴角,“这……康王府的人都是恶鬼……” 康王见云嫣还在笑,手劲还在加大,恨不得见云嫣的脖颈捏碎。 而在暗处潜伏的追风和青冥赶忙出来,追风一脚踹开康王,将刀刃抵在了康王的脖子上,眼中满是怒火。 青冥抱住跌倒的云嫣,看着主子脖颈上满满的红痕,心疼不已。 追风和青冥都恨不得要杀了康王,但康王却笑道,“这是淮弟暗阁出来的暗卫吗?” 康王神色定定,“果然顾淮最在意你了。” 云嫣揉了揉脖子上的伤痕,也跟着笑,“父亲大人就被关心顾淮和我的关系了,不如考虑考虑你现在的处境。” 云嫣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哀叹起来,“哎, 可惜了两位侯爷,这一回京城就没了父亲,到时候三兄弟,哦,不对,应该是两个兄弟,毕竟铮哥儿可是要在皇宫跪死,到时候两个兄弟披麻戴孝给你们父子俩上坟。” 康王脸色古怪,而康王妃朝云嫣骂道,“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康王妃随即冲上来要撕烂云嫣的嘴巴,却被青冥拦住,狠狠踹翻在地上。 “现在可不是内斗的时候,母亲,你还是劝劝父亲自首吧。” 云嫣一直在向康王妃传达一个信息,只要康王自首,他们全家便能活着,只不过缺点是前途尽灭。 康王妃是个传统的女人,她在意贵族的门槛脸面,但她更看重家人,她爱顾铮。 康王妃将目光转移到了康王身上,多次想要哀求康王。 一巴掌摔在了康王妃脸上,“你这个女人懂什么,你这是打算要我死吗?” 康王妃捂着发肿的脸,默默流泪。 这一幅画面在云嫣眼里,满是好笑,原本狼狈为奸的夫妻,现在互相闹矛盾起来。 正当云嫣笑的正欢时,官家的近侍领着一堆皇家护卫来了。 他们进了屋内,近侍看着狼狈不堪的康王,道,“官家宣康王入宫。” 第206章 落井下石 康王被官家的人带走了。 即使康王走了,一部分的皇家护卫还留在康王府内,堵着康王府的各处道路,以防万一有人逃走。 康王妃看着一片狼藉的康王府,看着自己多年管理的院落,心里悲惨无比。 她当年风风光光嫁给康王,做了一辈子的康王妃,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 可康王妃没有怪康王,也没有怪顾铮,她把一切的怒火都宣泄在了云嫣身上。 “都是你整个贱货害的我康王府,肯定是你泄密!” 康王妃习惯将所以责任都推到云嫣身上,但这次意外被康王妃说中。 云嫣的确是要害康王府的。 “现在唯一能力救康王府的人是我,你要是想要康王府的人活着,就给我闭嘴。” 原本还想继续辱骂云嫣的康王妃意识到这一点后,立马闭上了嘴巴,的确如云嫣所说,现在能救康王府的就只有云嫣一人,她静静等待云嫣所说的办法。 “上次大巫离去之时,我去送别,正好路过了荷花池,她说着荷花池挖的位置不好,招阴气,想来这康王府灾祸不断,皆是这荷花池引起的。” 康王妃只觉得云嫣在胡说,这荷花池是她 嫁入康王府好几年后,康王为讨她开心而挖的。 云嫣说这荷花池风水不好,变现着说她才是康王府的灾星。 康王妃眼中的不信暴露出来,云嫣冷哼,“信不信都由你,反正这康王府的人都死尽都与我无关,到时候进教坊司还是随军流放你自己选一个吧。” 康王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改了这荷花池的风水。” “把它填平了。” 这荷花池是康王妃在府中最爱的一处地方,她每年都派工人将此处维护的极好,即便康王府败落,这荷花池里的荷花依旧开得十分好,没有多余的浮萍遮盖水面。 如今要下命填了它,康王妃自然是不舍的,只不过比起荷花池,她最在意的还是儿子和夫君的性命。 康王妃最终点头同意。 此时已是冬季,荷花池早就没有荷花,只有一片冰面,光秃秃的。 云嫣站在廊桥上,看着荷花池的冰面被下人凿开,一把把土往池水中埋入。 这是康王妃最爱的地方,也是云嫣最讨厌的地方。 上一辈子,云嫣就溺死在了荷花池中。 她被困在竹笼里面,下人划着船,一直游到 了湖中央,才把她丢进水中。 为了求生,云嫣的手臂肉皮被竹片磨破,削了一层肉才将手臂伸出竹笼的空隙中,挖着周围的盛开的荷花枝叶求生。 荷花是娇美之物,哪里经得起云嫣这番折腾,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而顾铮,苏珍娘,康王妃等人站在廊桥上,看着云嫣垂死挣扎。 康王妃抱怨道,“铮哥儿,你要灌猪笼,就换个池水,何必要糟蹋我的荷花池。” 顾铮赶忙赔笑,“母亲,这是我考虑不周,等她死后,我就派人捞出她尸体,丢去乱葬岗,到时候在叫人给母亲种一片荷花,种子一定是江南那边的。” 苏珍娘笑道,“江南荷花娇弱,冬日夏日过去就枯萎了,我听说有种荷花能开到池水冰冻之时,不如让铮哥儿为母亲讨来……” 三人的笑声逐渐远去,云嫣也在水中溺死。 在他们眼里,云嫣的姓名甚至不如这一片荷花金贵。 看着荷花池逐渐消失,云嫣也下了廊桥,她对着施工的下人说道,“这个廊桥给我烧掉。” 工人不解,“这廊桥拆掉就好了,何必烧了呢。” 但在云嫣的坚决要求下,工人只好把廊桥给 烧了。 刚刚填上的荷花池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灰烬在云嫣面前漂浮。 前世之事如过往云烟消散。 看着廊桥在自己面前消失,云嫣心里别提有多快意。 她心中仅剩下了抑郁结节都消散了。 云嫣脸上流下一行清泪,站在云嫣身边的青冥见了,见手帕递给云嫣,“云姑娘,一切都过去,康王府也要覆灭了,王爷还在洛神苑等你。” 云嫣擦净了脸上的泪水,想到顾淮还在等着自己,心里顿时轻松不已。 此时的康王妃坐在祠堂上不断念着佛经,等待丈夫归来。 苏珍娘抱着顾烨顾燕不停哄着。 等到了天黑之时,康王回来了。 这次的康王是被护卫押着回来的,他披头散发,满脸污垢,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康王妃见到了康王,也知情况是不好了,她连忙将康王扶起,小声问道,“夫君,官家有说什么吗?铮哥儿怎么没同你一块回来。” 康王妃将心中的疑惑全都问出口,康王却一字不答,似乎从侧面宣告了康王府的死期。 此时后面慢步进来的宦官,手里拿着官家御笔写下的圣旨,宣告了康王府的 处境。 “康王和世子顾铮犯叛国罪,念及康王曾有功,免去死刑,罚康王府上下贬为庶人,流放江州。” 康王府上下,全体崩塌。 等到宦官带人走后,康王妃脸上流下泪水,“康王府要完,康王府要完!” 这徐氏柳氏都不愿被流放,只觉得自己被顾铮给连累了,顿时咒骂起顾铮起来。 “铮哥儿才是这王府内最大的灾星,功劳没做几样,到时害得全府上下都罚去边疆流放了。” 康王妃一听有人在咒骂顾铮,立马努力,直接起身给柳氏来了两巴掌,“贱妇!早知你只会落井下石,我当时就不该让你过门!” 柳氏抓着康王妃的手反给了其一巴掌,“如今康王府全府都要流放江州,我但是还宁愿不嫁到康王府中,既讨不找什么好,还要跟着你们一起受苦!” “够了!”康王朝着争吵不断的二人怒吼。 康王妃见康王说话了,也不再柳氏,扶起康王就要带其回房中歇息。 而康王却打掉康王妃伸出来的手,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指着云嫣的鼻子,怒笑道,“好计谋,真是好计谋啊,我整个康王府都败倒在一界妇人手中。” 第207章 大结局 “江州苦寒,王爷还需保证身体,和顾铮一起好好活到老,不然也对不起我这一番煞费苦心。” 云嫣冷笑。 亡却不知道为何亡,反倒指责咒骂帮过他的人,这样的结局反倒便宜了他们。 “这就是你的算计?” 顾铮脸色铁青,想拔出剑刺向云嫣,就有一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顾铮,我原以为你不配做世子,却没想到,你连男人都不配做。” 顾淮从侍卫身后走出,身上是一件宽厚的鹤氅,他伸出手,云嫣就被她揽进怀里,温顺得可怕。 顾铮嫉妒得双眼通红,“都是你的算计?” “世间有因就有果,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你和康王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不然,如何对得起那几万阵亡的生灵?” “这已经是官家仁慈,你们还是老实去江州,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本王也不能保证,你们会以何种丑陋面目死去。” 云嫣和顾淮离开了。 她正在筹备,如何尽快离开顾淮。 她手下奋笔疾书。 簪花小楷,蝇头小字。 云嫣从没写得如此快过。 门却在此刻被推开。 云嫣头都没抬,“蓁迭,等会再来,我现在在忙大事。” “在忙什么?”顾淮一步步靠近,在看清纸张上的字时脸色顿时一变。 “你要走?” 咬牙切齿,似乎要把她的脖颈 咬断。 云嫣被吓了个激灵,墨在这一刻倾斜。 “还请王爷让我离开。” 短暂惊慌失措后,她很快恢复镇定。 “如果本王要立你为王妃呢?”顾淮正色,脸色冷沉。 “王爷何必骗我?”云嫣自嘲一笑,“一个卑劣的替身而已,不值得王爷惦记。” “那如果本王非要惦记呢?” 顾淮脸色难看,随手把桌上的纸张拿起来一把撕碎。 “明日本王就要娶你,聘礼就是王府的主母之位,你莫要推托。” 顾淮大跨步离开。 云嫣被他锁在洛神苑。 几度想逃脱,都被顾淮派人抓回来。 “宸贵妃的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 你何必这么揪着不放?” 洞房花烛夜,云嫣穿了三年前两人第一次的肚兜,却出奇的反抗。 顾淮无奈,耐下性子解释。 “她算计你的事,我后来才知道,幸亏你聪明。” 云嫣惊异。 顾淮在她震惊的眼神里吻上她的唇,“你这辈子,休想离开我……” 云嫣却抵住他胸口,三千青丝铺在枕面上,“王爷娶我过门,难不成不是想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这话从何说起?” 顾淮拧紧眉头,撩起她馨香发丝缠绕在指尖,“王妃若是愿与我生死与共,我自然求之不得。” “那王爷去往锦州,可有想过带我?” 顾淮怔住。 云 嫣便冷了脸色,“王爷休要仗着位高权重欺骗于我,昨日追风带着下人收拾行囊,我都撞见了。” “这些不知轻重没眼力见的下人。” 云嫣哼笑,“某人别推卸责任。” “锦州危险,夫人只管在京城掌家。” “若是王爷战死沙场,肃亲王府可就陨灭了,别指望我为你守寡。” 顾淮咬紧后槽牙,“你敢?!” 云嫣轻笑,“为何不敢?” …… 二月初十,肃亲王兼枢密使出征锦州,肃亲王妃女扮男装一同出行。 三月十五,肃亲王大败北疆,势如破竹,成功收复幽云十六州。 五月三十,肃亲王带领将士凯旋而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