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杀郡王,我被毒妇逼上梁山》 第1章 他好像一条狗哎 崇祯十三年九月,河南布政司,南阳府,内乡县衙。 “这大牢也太脏了吧?真是臭!” 一个年轻女子撒娇的声音传来,监牢里的犯人们精神为之一震。 这内乡县衙男牢,居然还有姑娘来? 三个狱卒点头哈腰,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个大胖子搂着一个前凸后翘、胸大屁股大的贵妇,捂着鼻子走过来。 “小心肝,你这就不懂了,这大牢越脏越臭,你家那死鬼,不就更难受,死得更快?要孤说实话,你啊,就是太心善了。那死鬼都打成那样子,还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不满意孤在床上的威风,还是不满意孤给的钱?难不成,你还余情未了?” 大胖子的声音,是嗡嗡的,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说话间一直“孤”啊“孤”的,这内乡县,只有一个能够称孤的,那就是内乡郡王。 “王爷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早死早超生么?好歹夫妻一场,不亲眼看着他去了那极乐世界,我这良心,可怎么办呦……” 那女子拉长了嗓音撒娇,胸脯在内乡郡王怀中蹭来蹭去,惹得监牢里一片躁动。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好,呶,到了,墙边的那人就是。”大胖子郡王一手狠狠抓了把那女子的屁股,一手指向最深处监牢的墙角。 石达开蜷曲着身体,窝在大牢的一角,好半天一动不动。 满屁股、大腿都是杖痕,被打的很惨,血水早已凝结成块儿,粘在破烂的棉布衣服上。 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衣服的话。 一个时辰之前,石达开已经从昏死状态醒过来了,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接受了自己穿越到明末的事实。 原来的石达开,本名石秀,字达开,是个高大健壮、长相俊美,但是性格老实的秀才,父母在数年前的兵祸中身亡。 他常年专注读书,不善于操持家业,刚娶了个貌美如花、花钱大手大脚的媳妇,不到半年,家里便亏空了。 媳妇不甘寂寞,就如同戏文上的潘金莲,在逛街时,被同样不检点的内乡郡王看上。 双方一拍即合,成就了好事。 于是,这秀才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被自己的亲媳妇举报通贼,被内乡郡王的护卫打了个生命垂危。 恰逢到处疯传李自成自郧阳府出山,聚众数万,想要北上河南,内乡县城到处风声鹤唳。 县令龚新虽然不错,但也抵挡不住内乡郡王的逼迫,这才直接将他扔进了大牢,怀着冲天的不甘、愤怒、报仇的执念,疼痛致死。 两百多年后,兵败大渡河,被凌迟处死的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也是满怀不甘。 或许,因为同名同姓,上天垂怜,才能借尸重生。 “既然有缘,这仇,我帮你报了!” 离得老远,石达开就听出来那个女人是谁,挣扎着靠墙坐起,冷冷地看过去,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眼神。 “咦?郡王爷你不是说他必死么?怎么看着不像啊!”那女子人美心毒,说出来的话,让监牢里的犯人都感觉到浑身发冷。 “谁知道?兴许是命硬?真是晦气,你俩是怎么干活的?连个秀才都弄不死!”大胖子郡王有些挂不住脸面,斥责跟在后面的护卫。 护卫脸色有些难看,手握刀柄,却不敢说什么。自从李自成被击败、张献忠投降之后,内乡王重新抖起来了,惹不起。 那女子装作娇羞,一直凑到牢门前,借着灯笼暗淡的光瞅了好半天,嬉笑说道: “郡王爷,他好像一条狗哎!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 大胖子郡王哈哈哈哈哈大笑,眼中泛出狠毒之色,开口说道: “既然是一条狗,小心肝就不必看了,当心脏了眼睛。护卫,开门进去,直接弄死他!” 对护卫下令之后,大胖子郡王冲着狱卒喝道: “对外报疾病猝死,明白么?” 狱卒不敢违抗,上前打开了牢门。两个郡王府护卫抽刀在手,一前一后,钻进牢房。 内乡郡王重重地亲了一口那女子,揉弄着身子,狞笑: “本王就是要杀你,你能奈我何?!” 石达开心里一惊,扶着墙勉强站起,“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么?这贼老天,玩我?” 忽然一股暖流从心脏处勃然发动,顺着血管流动,瞬间流遍全身经脉。 本来疼的麻木的屁股、后背和大腿,越来越痒,越来越痒,让人忍不住想抓挠两下。 石达开伸手往身后一挠,抓下来一片血痂,后背爽了不少。 全身的伤痛仿佛离身而去。 石达开再搓几下,身上原本的伤口,已经全是已经好了的血痂,整个身体好的不能再好。 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身体全盛状态。 俩护卫见此情况,不再迟疑,一左一右,劈刀上前,封住了石达开可能闪避的路线。 石达开身体大好,就连力气也恢复到了翼王最佳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石达开双手合掌,猛击左侧护卫持刀手腕,来了个空手夺白刃,顺势一刀,将另一侧的护卫劈倒在地。 再来一脚,将被夺刀的护卫踹倒,瞅一眼牢房外的大胖子郡王,眼神如刀。 大胖子已经吓坏了,伸手将怀中的美女燕儿往前一推,抬腿就往监牢外跑。 石达开猛的从地上弹起,冲出牢房,一刀劈在那毒妇燕儿的白玉脖颈上。 鲜血飞溅。 燕儿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嗬嗬嗬”了半天,伸手抓了几抓,仿佛要抓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最后什么也没抓住,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大胖子郡王回头看到,“妈呀”发了一声喊,脚下一绊,倒在地上,连滚带爬。 狱卒抽出腰间的刀,嘴里喊着“杀人了”,却不敢上前。 石达开只是扫了他们一眼, 第2章 杀人者,石达开 “杀人了,杀人了” “你杀了郡王爷,这可是不赦之罪!” 半晌,监牢里开始闹哄哄的惊叫,狱卒早已经吓得翻白眼晕了过去。 石达开没管那些,直接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用身上烂糟糟的衣服,擦拭身体,血痂如雪花般掉落,很快在地上堆成厚厚一层。 护卫的衣服,是淡红色的戎服,护腕,匕首等一应俱全。 石达开扒掉护卫的衣服穿在身上,将钢刀连鞘系在腰间,跳了几下,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随后才将头发收拢到一起,撕下一根狭长的布条系上。 灯笼的火光闪过,照亮了石达开的脸,面容刚毅,一双剑眉平添英武之气,眼睛黑白分明,湛然有神,昂身而立,不卑不亢。 石达开从一个破落的囚犯,变成了引人注目的翩翩青年。 “郡王爷想要我死,我不想死,只能请他去死,合理么?” 石达开反问一句,走到大牢出口处,将插在大胖子郡王后心的钢刀抽出来,擦了血迹,还刀入鞘,持在左手中,右手顺手摸了钱袋、印信,放在自己怀里。 最后,他用布条沾了郡王爷的血迹,在墙壁上写下鲜红大字: “世道不公,逼上梁山,杀人者,石达开!” 那些狱卒还在地上装死,战战兢兢生怕被杀,监牢里的犯人吓得仿佛鹌鹑,每一个敢再出声。 “诸位,后会有期!” 监牢外没有人看守。 除了已经换班的狱卒,值守的几个,都在牢里缩着。 石达开顺手锁上了监狱大门,从饭桌上抓起一只鸡腿塞在嘴里,低着头,大大方方出了县衙,取了护卫拴在县衙门口的两匹马,飞身上马,往西城门飞奔而去。 “郡王府办事,都闪开!” 借口都是想好的,趁着这个时间差,赶紧走。 刚出城门不远,就听到城内咣咣咣的敲锣声,然后是一声接一声的嘶喊: “关闭城门,抓捕逃犯石达开!” “郡王爷被杀了,关闭城门!” ……………… “哈哈哈哈哈,走咯!” 石达开策马扬鞭,向西狂奔,一直跑到太阳落山,才在马蹬镇附近,一个距离官道一座山距离的废弃村子停了下来。 这村子处处是倒塌房屋的废墟,也就祠堂还有四面墙和半个屋顶,还算完好。 两匹马放养在祠堂院内,正无聊地啃食枯草。 篝火毕毕剥剥的烧着,照亮石达开半边脸庞,很是瘦削。虽然恢复了力气和健康,只是,这具身体,还是太瘦了。 石达开张口啃了一嘴兔腿,烤的有些焦,没有盐撒上去,也不怎么好吃。 一口,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将整只兔子肉都塞进嘴里,石达开打了个饱嗝,打开水囊,咚咚咚灌了几口。 “舒服!” 石达开抽出刀来,拿起一块兔子皮,缓缓擦拭。 刀头很好,百炼精钢,是常见的雁翎刀样式,重心很稳,挥舞起来相当得劲。 细细擦了一遍刀后,石达开将一柄刀放在手边,裹紧身上的衣服,靠着墙,缓缓坐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夜色如水,黎明到来之前,不光黑如墨,而且很是寒冷。 不知睡了多久,马突然恢恢地叫起来,石达开打了个激灵,操起钢刀一个翻滚,躲进廊柱后面,露出眼睛向外看去。 “大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里真有马!还是两匹!” 祠堂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我观察过了,里面就一个人,睡的很死!” “咱们兄弟想要投奔闯王,正愁没个见面礼呢,矮子,你立功了!”另一个声音传进石达开的耳朵,“点起火把,杀进去,夺马!” 石达开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眼前“天光”大亮,一大群人手持木枪、木棍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大胡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绸缎衣裳,手中拿着一柄短刀,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 “人呢?” 石达开双刀在手,缓缓从廊柱背后的阴影里现出身形,昂身而立,“你是在找我吗?” 大胡子眼睛被上好马匹和钢刀晃晕了眼,看看自己的短刀之后,就连鼻息都大了几分,大声下令抢夺:“刀也是我的!” 石达开劈手一刀就将廊柱旁边、台阶下面的一棵手腕粗的榆树砍倒半截,脸上挂着笑: “是吗?” 本来蠢蠢欲动的人群被吓住了,甚至有人妈呀一声,开始向祠堂外逃去。 大胡子也想跑,只是被吓住了,双腿怎么都使不上劲,最后眼睛一闭,跪倒在地:“爷爷啊,爷爷,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才有……” “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是吗?”石达开没好气的说道,几百年的,还是这个说辞,都不会换换样子的么。 人群跪倒一大片。 东方泛起鱼肚白,太阳光打在脸上,映在刀上,石达开的身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说说吧,哪里来的,准备哪里去,为什么要抢我的马?” 石达开也不靠近,开口问道。 “我们,我们就是马蹬镇的,本来勉强活着。可是天灾兵祸不断,官府还天天要银子,这才弃了村子,进了山。 官府认定我们是逃民,派人追剿我们,死伤惨重。听说闯王义军杀到了淅川县城,我们想去入伙,这不是手头不趁手,凑巧听到马叫了嘛! 凑巧,凑巧,纯属巧合。” 大胡子眼睛骨碌碌的转,说的理由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多少人?” “二三百,具体的,我也算不清楚,反正有来的,也有走的,我也不会算,我们也没人管这个不是?老的小的几乎都死光了,天天逃命,谁还在乎这个?!” 石达开不置可否,刀尖指向大胡子的衣服:“你这衣服……” “ 第3章 好心当作好欺负 “爷爷,爷爷,这回我真服了,真服了,那什么,黔……什么穷……” 大胡子一手捂着伤口,血源源不断顺着胳膊流出来,滴在地上。 “教你个乖,黔驴技穷!” 石达开用刀背拍了拍大胡子的脸,继续说道:“让他们都退出去!” “额……爷爷,您不会杀我吧?”大胡子的眼睛骨碌碌的转。 “看你表现!现在,退出去!” 大胡子听了这话,吼了一嗓子,“出去,出去,都出去!” 人群面面相觑,半信半疑退了出去,顺手还想将马牵走,石达开手中的刀微微使劲,大胡子脖颈再次一疼,鲜血缓缓渗出,汇成一股。 “出去,快出去,拉马作甚?没看到我流血了?” 大胡子吼了一嗓子,紧接着换了一张皱巴巴的笑脸,“爷爷,您是我爷爷,你看,这回能让我先处理下伤口不?再流下去,我会死的!” 石达开都快被这死不要脸的大胡子逗乐了,换脸速度也太快了,收放自如。 “你也往出走!别打歪主意!”石达开再次拍了拍大胡子,大胡子半信半疑,近一步退两步似的,缓缓走出祠堂,站在了门口。 两匹马很自觉的跟在后面,也探出头去,鼻子嗅着什么。 好家伙,昨天还空无一人的小村子,现在到处是人,刚刚退出祠堂的人群聚集在不远处守着路口,朝着祠堂看过来。 不少孩子也跑过来,站在路边盯着大马看,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口水,感觉他们看的不是马匹,而是一块块活生生的马肉。 看起来不像是匪寨,应该是普通的流民。 石达开环顾四周,心里评估着,想了想,伸手从马匹上,将昨夜剩下的小包肉块扔了过去。 孩子们哇的一声跑来,叽叽喳喳的一人分了一块,大声叫嚷着,往自家跑去。 看到这个场景,石达开感觉这群人并没有丧失基本的道德观,于是松开了手中的刀,伸手一推大胡子,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大胡子被推的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头脑却还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经历了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放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跑到近前,一把拉住大胡子的胳膊,准备往人堆里带。 “啊,疼疼疼疼!” 大胡子发出尖锐的惨叫声,那青年抓的正好是受伤的那只胳膊。 大胡子哭丧着脸,从怀里摸出来自制的金创药,黑乎乎的,直接抹在了伤口上,在那矮小青年的帮助下,包扎完全,这才松了口气,抱拳说道: “谢过这位兄台,高抬贵手!” 石达开点点头,伸手将马匹牵出,一只脚踏上马蹬,飞身上马,准备走时,却看到聚集在路上的人群越来越多,隐隐成了包围圈。 “怎么?好心没好报?” 石达开右手持刀,斜斜指向大胡子,继续说道:“孙子,忘记刚才喊我爷爷了?想再试试?” 大胡子双腿迈得飞快,一头扎进人群中,高声喊道: “我又打不过你,喊几句爷爷算什么,不就是求个活路?你两把刀,两匹马,让我们一半怎么了?见者有份!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了!” 他知道石达开杀性不重,否则刚才就不会不提条件就放了他。这吃得好、穿的好的富家子弟,是永远不会懂流民的苦。 大胡子自认他没错。 石达开脸皮抽了抽,说道,“你一个大胡子,哪里学的惫懒模样?你靠不要脸当头的么?” “你管我怎么当头的?我就要马,要刀!”大胡子不断的在人群中换位置。 石达开感觉自己的善心受到了侮辱,当下手一翻,刀刃向后,双腿一夹马,冲向人群。 “我去,来真的啊!”大胡子发了一声喊,率先抵挡不住高头大马冲锋的气势,跑向路旁。 阻挡在路上的人群如受惊的鸟群,轰然散开。 石达开追上大胡子,一刀枭首,策马离去,头也不回。 原本还想着看这大胡子有前途,留下把刀也不是不可以,没想到,大胡子居然裹挟百姓愣要。 显然是以往干惯了的。 石达开谈不上生气,但也不打算惯着,把好心当作好欺负,既然他不珍惜自己的命,那就甭要了。 背后村子里一片嘈杂。 淅川县城位于丹水旁,城高三丈,原本也是易守难攻的要地,如今城头插满了闯军的蓝色大旗。 士兵装备并不算好,旧鸳鸯战袄,旧布面甲,外面是蓝色的罩袍,头上是蓝色的裹头布,外表主打的,就是一个蓝色。 刀枪、弓箭,看起来质量不错,但都不像是新打造的,应该是历次作战的缴获,外表有些灰暗。 “干什么的?” 还未靠近,石达开一人两马的怪异组合,就被探马包围。一个衣甲七成新、面白无须、长得高大的头领张口喝到。 “听说闯王在淅川,石达开前来投奔!” 石达开一边观察着,一边下了马,抱拳说道。 一听是来投奔的,那头领明显放松了些,手也从刀柄上放下来,随手抱了抱拳,继续问道:“看装束,不像!” “那应该是什么装束?”石达开挺直身体,笑着说道。 “队长,你看!这马臀上有内乡郡王府的标记!”一个探马仔仔细细看过,伸手指着马臀叫道。 “这位石兄弟,解释解释?”白面队长重新握紧了刀柄。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杀人夺马,上午我还杀了一个抢马贼呢!”石达开伸手从怀里掏出来内乡郡王的银制印信,扬手扔给了白面队长,继续说道: “呐,投名状,我知道规矩!” 白面队长伸手接住,对着银印哈了口气,盖在手背上,红通通“内乡郡王印”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白面 第4章 入营首日很不顺 瞧着白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石达开心里有些不安。 他虽然不认识过去的是谁,但是在这个时候,二十余骑兵带着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儿进城,眼看着白旺脸色沉的都能滴下水来,明显是出了大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他刚刚来投,还没进城门洞,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要是有人嘴巴歪一点,一个“扫把星”帽子是跑不掉的。 “白队长?白队长?发生什么事儿了?” 石达开牵着马站在那里,看着那些骑兵穿过城门洞,顺着大街,消失在道路尽头,忍不住张口询问,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见到闯军的高层,他亮明身份的举动,就白瞎了。 真是薛定谔的马蹄子,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白旺盯着远处的背影看了半晌,听到询问声音,侧过身来看了看石达开,说道:“退出去,让开道路,咱们先不进城。” 石达开更是一脸蒙,这和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啊。在他的策划中,凭借着一枚内乡郡王银印、一颗人头的投名状,还有秀才的功名,不说直接被李自成接见,好歹李过也能见上一面。 如今直接连城都不让进,那还怎么进行下一步。 若是没有下一步,当个大头兵炮灰,还不如自己扯旗,拉一帮人马出来。 白旺下完令,率先圈马换了方向,看到石达开还站在那里,连忙提醒道: “石兄弟,对不住,看情况是出了事。李过将军可能暂时无暇见你,暂时先跟我一起,如何?” 石达开还是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自然是没办法想明白,白旺说的也不算错,双腿却极其自然地上了马,让开了城门和官道。 不多时,城中一阵急促的聚将鼓响起,整个淅川县城内外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到处都是急促的马蹄声和传令声。 “闯王有令,各军回营,等待命令!” “各军回营!” 马蹄声阵阵,掀起黄土飞扬。 “走!” 白旺一行都是骑兵探马,一路行进地飞快,进了城东丹水旁边的大营,跟着拐弯去了东北角的小营地。 小营地外面是木制的栅栏围着,里面是大约两亩的空地,靠北面是宿营的帐篷,东面是马厩,南面是列队的地方。 “别呆着了,各自喂马,补充装备,快,快,快!” 白旺下了马,连声下令,小营地里三十余辅兵忙碌起来,有人上前,就要接过石达开手中牵着的两匹马。 石达开微微一愣,松开手,白旺在旁边看见,走过来拍了拍石达开的肩膀: “石兄弟先在我营中盘桓些时日,若是将军有空,我会帮忙引荐,还请稍稍等候。” “白队长,客气了。不过,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开打了么?” 石达开倒是不在乎眼下住在哪里,反正都是闯军大营,他一个人在哪里不是住,关键是眼下的情况,要尽快搞清楚,方便对局势进行判断,利于之后的行动。 要不然,现在眼前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心里空落落的,没底,连能干个啥都拿不准。 白旺是个宽厚的,不会害他,可是看他手下的兵卒,很明显,还不是李自成的心腹。 他想借助的,就是白旺对闯军的熟悉程度。 白旺拉着石达开走到角落处,肩膀紧挨着过来,小声说道: “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情,石兄弟早晚会知道。刚才咱们看到的,是亲军第五队,队长是闯王侄子李强。昨日他带着五十骑,奉命去城南接洽王秀才数千人马投奔一事,如今只剩二十余,看样子是吃了大亏。 李强也受伤了,照我估计,刚才城中聚将,估计就是说这个事情。亲军受损,闯王的脸面上不好看。” 石达开这才明白为何白旺脸色会那么难看,原来是闯王侄子受了伤。很明显,这王秀才是诈降,只不过演的太真,将李强骗了过去,说不定李自成也被骗倒了。 真是个人才,虽然目前阵营不一样,石达开还是觉得能坑到李自成的,确实不凡。 “这王秀才是哪个?他真有数千人马?” 石达开再次询问道,他也是秀才,淅川距离内乡不远,说不定还认识。 “王秀才不是真秀才,只是个绰号,靠近湖广的山里,算是一号人物,手下数千人是有的。以前也接触过,没觉得又什么问题。 此次投奔事宜,王秀才也是纳了投名状,谁想到……” 白旺有些唏嘘,这事儿不归他管,但是事情不小,他也是听说过,内中详情不算什么秘密。 “照白兄这么说,估计王秀才是勾结了官军,趁人不备突袭,要是这样,现在早跑没了,我军就算要打,恐怕也难找到人。若是停留时间长了,湖广明军顺势北上,局势会更坏。” 石达开根据自己多年的征战经验,判断眼下情况,要是他当主将,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向南报复,而是开拔,借助流动作战的传统技能,走出淅川,无论向东、还是向北,都比呆在原地合适。 王秀才既然敢设伏,官军肯定是有后招的。 一个不慎,再栽一个跟头,也不是不可能。 白旺眼睛睁的溜圆,连刚刚难看的神色都缓和了许多,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我去探探情况。” 白旺走了,也没人主动上前和他说话,石达开闲的无聊,走到马厩,亲自接手了自己的大黑马,喂草料,喂水,刷洗。 大黑马舒服的打个喷嚏,马头靠过来,在石达开身上轻轻蹭了蹭,大眼睛里全是欢喜。 昨晚饿的不行,今天终于吃上好饭了。 太阳渐渐升上天空,石达开重新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下,统一放在大黑马身上。另外一匹脚力差了一些的马匹,他决定之后作为见面礼送人,至于送谁 第5章 矮子告状要决斗 “你就是石达开?” 李过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跟随叔父李自成已经奋战十余年,多年征战给了他少年老成,说起话来不怒自威。 他刚刚从城里出来,李强的变故虽然令人可惜,但是和他没什么关系,叔父已经派出刘宗敏率队南下追击,一方面试图挽回损失,另一方面,也是打探南边情况。 李强确实是大意了,那个该死的王秀才。 原本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为了防止埋伏,接洽约定的地点是个废弃的寺庙,孤零零地在一座小山坡上,四下动静一目了然。 李强也是派人进去搜索了之后,这才带人进门。 谁知道,防不胜防,这还真是个圈套。 寺庙里被人事先挖了地洞藏了官军,猝不及防之下,李强吃了大亏,亲军损失过半,自己也中了一刀,这才闯出寺庙,逃回县城。 一巴掌打在叔父脸上,叔父能控制住自己,没有下令全军南下,已经是非常隐忍了。 石达开刚进营帐,就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原来是杀抢马大胡子的事发了。 一个矮小的青年跪在地上,看着石达开,眼里满是仇恨的光,石达开进大营的时候,他正好带队进营,认出了这个杀他大哥的人。 在听说了王秀才的事之后,愤然举报,在他看来,一个残忍杀害投奔闯军义士的人,肯定和他们不一条心。 还穿的这么好,说是没点心思,谁信? 石达开站定,抱拳说道:“内乡秀才石达开,见过将军。” “秀才?你也是秀才?”李过还没说话,站在左边上首的一个将领抢先质疑,还未等石达开回话,转头向李过建议: “刚吃了王秀才的亏,现在又来了个石秀才,不是好兆头啊。” 石达开气乐了,这还能迷信,当下截断那人的话,笑道:“王秀才那是绰号,我这秀才是功名,能比么?都说闯军求才若渴,我看,也不过如此。” 那将领还要在说话,李过把手一挥,掌控住局势,“出了些事情,有些风声鹤唳。达开莫怪,说说,为何到此?” 他对石达开最疑惑的就是这个原因,和他们这些活不下去的穷人不一样,放在任何时候,二十岁的秀才,都是未来的官员,造反应该是最差的选择。 闯军名气是大,但他也知道,如今还没有让一个年轻秀才孤身来投的强大声势。 不比张献忠、罗汝才闹的那么大,如今的闯军也就一千多人,刚进河南,还在积蓄力量。 石达开也不避讳,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总结说道:“我好端端在家,却遭遇毁家灭门之祸。郡王侮辱了我,还要杀我,几乎死于牢狱之间。 我生于天地,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杀了朝廷在册的郡王,除了造反,哪里还有活路。 有内乡郡王银印、马匹等作证,将军若是不信,派人到内乡走一遭就知道了,现在怕是通缉令能贴满县城。” 李过点点头,他已经派人去查了,银印、马匹都看过,没有什么问题,就算真有问题,一个单打独斗的书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这人告你,残杀义军,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石达开瞪了矮子一眼,他不后悔杀人,若是有机会,斩草除根也不是不行,眼下要把事情说清楚,免的给李过留下坏印象,当下抱拳说道: “回将军,昨夜夜宿荒村,这人的大哥要抢我马,被我抓住。我知道他们已经联络了我军,前来投奔,将人放走。 可是,那人仗着人多势众,还要抢马,这马我准备献给将军,怎么能轻易松口,无奈之下,只好杀了那人,这才突出重围。 我石达开,自问仁至义尽,好心不是好欺负,将军觉得呢?” 李过看向矮子,“你之前可没有说这些,来个人,去问问。” 不多时,张五郎转身回来,凑在李过耳边说话,李过看着石达开的眼神越发柔和,看向矮子却有些气了。 “既然都是投奔闯军,我就当个和事佬,握手言和,如何?” 石达开自然无不可,若不是被人告状,这事儿他早就忘了,“听将军的。” 矮子却是不服气,一咬牙,站起身来,瞪着石达开不说话,李过有些恼怒他不识抬举,这么点事儿,他都开口了,难不成还能坐回去?伸手一指矮子,吩咐左右:“请他下去!好好管好他的人!” 矮子挣脱开左右的拉扯,恨恨说道:“我自己走,这仇,早晚要报!” 石达开见此情形,李过的脸都要滴出水来,脑海里蹦出来一个主意,当下抱拳建议:“我新近来投,惹了事端,惹得将军不快。要不,准了他报仇?我接着。” “哦?你想怎么解决?” “既然是大仇,那便决斗!生死勿论!”石达开不担心他会落败,他早上的时候,看过这帮人,基本上都是不会武艺的。 “决斗便决斗!” 矮子大声喊道,丝毫没有在意李过的脸色,一心只想着报仇。 李过摸了摸下巴,矮子带来的人不算多,只有两百多个,要不是因为石达开杀了大胡子这个原本就联络好的人,他根本不会管这回事。 这年头,死的人多了,要是这等事都找李过主持公道,那他啥事也别干了。 石达开这是碰巧,撞一起了,李过也想看看他杀郡王的成色,到底有几分。 于是,他准了决斗。 石达开出了中军帐,站在门前空地上,空手上前示意,“来!准你用刀!要想报仇的,都来!” 矮子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不道义了,伸手拔出短刀,手有些发抖。 围观人群一片嘘声。 “来啊!我仁至义尽,不得已杀之!报仇尽管上前!” 石达开盯着矮子的眼睛,判断他进攻的方向,不是他 第6章 不知该不该高兴 石达开没听清楚,或者他没明白怎么这么快就拐到营号上了。 难道大家不是一样的闯军么。 “傻了?白旺没和你说过?嘴还挺严实!”李过指了指白旺,“回头你和他仔细说说,营号,营旗报上来,就这样,各办各事。” “是,将军!” 王成斜着眼睛瞥了石达开一眼,哼了一声,甩着手走了。 白旺上前一把拉过石达开,大拇指直晃,“身手不错啊,练过?现在读书人,几乎没有能打的。” 石达开看看自己身上,一身内乡郡王府护卫的劲装,与四周正在准备的闯军显得格格不入,内心苦笑,他好像得了好处,又好像没得。 一切都得等白旺来解惑。 白旺一路走一路说,石达开这才明白,闯军的组织结构,与其说是一支上下一体的严密组织,不如说是造反的大联盟,义军的联合体。 哪里像他们建太平天国的时候,从金田村刚开始,就依照周礼,建立起严密的军事力量,凭借着一万老兄弟骨干,一路破城,打到了南京城。 石达开大致也能猜出来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此前义军有过荥阳大会,三十六营联营,历史的经验在。另一方面,可能是两年前被陕兵打得太惨,十八骑兵进商洛山,只要控制了亲军骑兵,跑起来也会比别人快。 现在的闯王,只是继承下来的名头而已,和什么扫地王、混世王等草头王没什么两样。 李自成原本的老家底,在两年前被陕西兵马消灭殆尽,只有少数人逃进了商洛山,经过重新经营,这才又聚拢了现在的主力,也仅仅一千余人。 白旺就是在这期间,带着自己的弟兄投的闯王。 李自成名声最大,最能服人,大家愿意听他的,这才形成了闯军。目前的编制很混乱,笼统来说,最上面的是李自成,然后是田见秀、刘宗敏、李过等亲军将领,再往下是白旺这样的营、队。 除了专门负责打仗的这些人,还有老弱家眷、工匠辎重所在的老营。 亲军就是李自成的亲信精锐,基本都是骑兵,大约有六百,将领也都是跟随者闯王多年,打老了仗的,麾下各有数队不等,地位最高。 像白旺这种的,只是归李过这样的亲军大将管辖的独立营、队,有自己的营号和旗号。 说的通俗一点,亲军是亲妈养的,石达开他们就是后娘养的。 “李将军说的意思,就是准你自建一营,怎么建,多少人,怎么管,都你自己决定,只要养得起、能完成军令就行。” 白旺接着说道,“我这样算讲究的了。要论战斗力,还是亲军最强,兵贵精而不贵多。别看我只有二十余骑兵,打起来,破百人没问题。” “人数多少都不管吗?”石达开还是不敢相信会这么宽松,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支队伍,会在几年后攻破北京。 “人多了是一营,人少了也是一营,只要你养得起,军令能完成,不会管你。不过目前大军驻扎在一起,太过分了也不好,容易被当出头鸟。” 白旺指着远处的一个鸟旗,看不清画的到底是个啥,对着石达开说道: “看,那就是个不讲究的。上个月来投奔的三斗谷,带来一千余人,将手下青壮都编成兵卒,愣是编出三四百人来,比刘宗敏将军还多,跟着进了几次山,损失不小,现在消停了。” “名号,编制,也是自己定么?” “现在人少,都是营、队制,你看我,说是一营,实编一队,骑兵二十八,辅兵三十六,要是有机会,准备再编几队。” 白旺说完自家的安排,接着给石达开解惑,很是好心: “你也别想那么多,反正李过将军只管你,你的手下自己管好就行。要是你愿意,做个总兵都没人管,不过,别叫什么王。咱只有一个闯王,别犯忌讳。” 石达开这就弄明白了,相当于李过给了个名头,其余不管呗。 反正,不管什么名号,什么编制,这些亲军之外的其他营头,本质上地位都一样,都是杂牌。 “对了,那个王成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他了?” “你杀的那个大胡子,联络的就是他,到手的两百人飞了,他心情能好才怪。” 白旺解释两句,告诉石达开不用太在意,手里有兵才更重要,那王成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事的。 毕竟也不是亲戚。 “眼下营号,营旗更重要,报上去,将军会有些支持,虽然不多,也足够你用。” 白旺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石达开点点头,想起太平天国四处飘扬的太平旗帜,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当下不再犹豫,一锤定音,做了决定: “既然要求天下太平,营号就叫太平营,争取以后能吃饱穿暖,不挨饿,顿顿吃肉!” “这个好,要是顿顿吃肉,死也愿意!” 白旺拍着巴掌叫好,对于穷苦人来说,别说顿顿吃肉,天天吃肉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听起来就很诱人。 下午,张五郎又来了,给石达开在白旺营地附近,单独划了一片地方,还带给他李过的关怀:十石粮食,还有些马料。 “将军说了,太平这营号不错,马也不错,给你送二十个人过来。这可是将军从自己麾下调拨的人马,要记得将军的好。” “一定,一定。”石达开脸上堆着笑容,万事开头难,他这没有根基的,现在手下每多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何况,来的都是四肢健全的青壮。 石达开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顺手塞进张五郎手里,将人送了出去。 再回头时,二十来个人各有各的姿势,说是中军挑选的,看这样子,恐怕练都没练过,像是刚投军被挑剩下的。 “跑两步,我不说停,不准停!” 石达开下 第7章 这年头就要能跑 野菜在大锅的米粥中翻滚,绿色变得更加鲜亮,围在锅周边的汉子们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移动,脚上也蠢蠢欲动。 “排队,排队!” 石达开亲自操起一把勺子,挥舞着让手下按照刚刚编好的顺序,一次排队打饭。 很显然,入营之前虽然各有各的穷困,但是吃饭的家伙依旧带在身上,大多数是一个木碗。 张判和邵英作为伍长,站在每个伍的最后面,辅兵吃完了可以再加一碗,杂兵就只有一碗了。 虽然饭是杂兵们做的,但是规矩就是如此。 没有一个上下流动的机制,这潭水,始终就是一坑死水,开始的时候,可能还能看,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发绿,发黑,最后发臭,直到臭不可闻。 石达开给每一个人添上饭,最后才轮到自己,端起大碗坐在手下留出的位置上,吹着腾起的热气,小口小口抿着。 手下没自己这样斯文了,一个个不顾烫嘴,吃的跟打仗一样。 “真是舒坦!” 张判连吃两碗之后,揉着肚子叹息,虽然是野菜粥,却也是筷子插进去不倒的浓粥,吃起来舒服极了。 “好久没这么安安稳稳的吃一顿了!真是香!” 张判的这番话,立刻引发了共鸣,基本上吃的差不多的汉子们,出声附和着,一个个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话说到我心坎了。要不是将军收留了我们,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找食吃呢。要是我媳妇还在就好了。” 邵英明显想起了不好的往事,重重地叹息一声。 “只要大家努力训练,服从军令,一切都会好的。吃饱穿暖,会有的,媳妇孩子,会有的,高屋大宅,也会有的。” 石达开打了个嗝,伸手拍拍邵英,继续说道:“我看好你们,只要跟着我,将来都能光宗耀祖!” 虽然话说的很高调,但是效果却没那么好,他们都是从李过手下转过来的,李过多少人,这太平营多少人,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这也是石达开为何只分了队,啥都没吩咐,就直接下令做饭、开饭的原因。 “我们都听将军的,大家伙也别觉得憋屈,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要是人多了,一个人还能吃两碗?” 张判很是机灵,说到激动处,手臂在胸前划来划去,仿佛自己指挥到了千军万马, “反正我觉得挺好,现在十个人,将来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将军能亏待咱?以后我们也能成为像将军一样的人!如果是那样,什么都会有的。邵英大哥,你说呢?” 石达开笑眯眯地看着张判在那里高声说话,他觉得这样挺好。谁不想成为人上人,哪一个士兵不想当参将做总兵?不想荣华富贵,被一大堆人服侍? 说起来腐化了一点,但是他也造过反,知道下面人是怎么想的。 什么天堂不天堂的,只有信仰坚定的人才信,大多数加入进来的,最大的目的就是四个字:荣华富贵。 若是非要再加上四个字,那就是:权势地位。 被天灾人祸逼成流民的张判和邵英他们,此刻心里最大的希望,估计就是天天吃饱穿暖,娶个媳妇生几个娃,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用交税,不用服役了吧。 邵英倒没那么激动,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促使他先瞧了眼石达开,只见一片和煦的笑容,心底大定,看来张判说这话,主将是允准的,当下扫了眼自己的手下,说道: “听将军的就行,将军总不会害我们。今天我是伍长,要不了多久,你们也可以。” “这话说的倒没错。” 石达开接过话头,邵英说的这几句正好给了他解释自己练兵策略的空间,时机刚刚好:“太平营的士卒,我准备分战兵-辅兵-杂兵三级,入营挑选是第一步,合格的是辅兵,不合格的是杂兵,就像咱们现在这样。” “明天起,大家开始训练,辅兵必须练,杂兵看个人意愿,优秀的就升格当辅兵,每顿饭多吃一碗。有上就有下,辅兵要是犯了错,降级为杂兵。” “杂兵有战功,看情况,升为辅兵或者战兵。辅兵有战功,直升战兵。待遇再次升格,缴获优先选,职位优先挑。” “你们啊,就好好练吧,以我来看,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得上战场咯。” 石达开一口气解释完,看到神态各异的脸。张判跃跃欲试,邵英若有所思,辅兵摩拳擦掌,有几个杂兵,脸上也露出憧憬。 这年头,别说一顿多吃一碗饭,就是一天比别人多吃一碗饭,关键时刻,也是能救一条命。 为了口饭,也是值得。 第二天,天刚刚露出鱼肚白,石达开就从小帐篷里爬出来,穿好衣服,手持连鞘长刀闯进辅兵的大帐篷,抡起刀鞘拍在睡着的汉子身上,将人揍醒。 “起了起了,要命的就赶紧起了!” 石达开一脚踹在距离最近的被窝上,张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只脚踹过来,立马就醒了。 “快快快!将军,您歇着,我去叫!” 石达开看到邵英也醒了,帐内各种裸身大汗形态各异,点点头,退了出去,“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我在外面等你们。” 至于杂兵,他真没管,全靠自觉。 在入营时,连主将的第一个命令都打折扣,当杂兵都委屈了。要不是这是李过派人送来的人,还声称是从自己营中拨过来的,石达开早就让人滚蛋了。 这不是多吃一口粮食的事情,不听话的人,关键时候,会坏事。 九月底的清晨,有些凉。 不算宽阔的空地上,石达开迈着大长腿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歪歪扭扭的十个人,一圈,一圈,一圈,跟着跑动。 没有口号,也没有声音,只有砸在地上、越来越沉重的步伐 第8章 粗鄙的诱饵计划 白旺被手底下人叫醒,站在营地边上,看稀奇。 他手下战兵都是骑兵,专业技能要求高,除了出任务,几乎不训练。 不是他不想,而是练不起。 战马吃一顿,比人吃的好,还比人吃得多,这也是他手下为何这么少的原因。 眼瞅着石达开带着人一直跑到太阳露头停下来,白旺这才凑过去,笑着说道: “秀才练着呢?要我说,这跑起来没啥意思,要想练,还是练练刀枪比较好。要是上了战场遇到危险,保准他们跑的比狗追还快。” 石达开拿着汗巾擦脸,吩咐手下再走两圈之后,这才回道:“我倒是想练刀枪,这不是,啥也没有么?白大哥,要不,支援兄弟一点?” 白旺立马后退几步,双手横在胸前,“不准占我便宜,砍几根竹子当枪得了,这年头,谁都不富裕。” 说完,转身就跑了。 石达开站在原地,嘿嘿笑了一会儿,这才回营吃饭。张判、邵英等人腿都软了,坐在地上吃饭,一边吃饭一边捶腿。 倒也不敢抱怨。 原因很简单,他们打不过石达开。 “你们刚来,我也放宽些要求。每天跑三次,早中晚各一次,我亲自带队。一会儿,张判、邵英,你们带头,去附近山里砍些竹子、树木做长枪。保命的东西,自己挑自己的,一人两杆,一杆备用。” 石达开吩咐完长枪的事儿,接着说道:“还有草鞋,多弄些材料回来,空闲了就编草鞋。咱练的简单,却也费鞋,多备几双,路上用。” “好嘞!” 张判欢快的答应一声,跑步他不怕,怕的是没吃食。 邵英抱拳接了军令,然后问道:“杂兵们用一起么?” 石达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都是自己兄弟,有条枪,再简陋也能保命。” “是,将军!” 太平营早上练兵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大营。王成直接给他们冠上了“跑路兵”的绰号,蔑称石达开是“石跑跑”。 “一天天的净瞎折腾,这跑路还用练么,练这个干什么?上了战场,比谁跑的快?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离得老远就能听到王成那破锣嗓子,然后是哄堂大笑。 等石达开进了营帐,营帐中的笑声更大了。 石达开不为所动,按部就班,站定,抱拳,行礼,“见过将军!” 李过笑吟吟地看过来,倒也没有探究的意思。各营怎么管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李过根本就不在意。 “他们就是那么一说,秀才你千万不要在意。叫你来,是有事吩咐你。” “请将军吩咐。” 石达开不为所动,这么多营头在此,论资历他是最浅的,刚来一天,论规模,他是最小的,手底下没几个人,好事儿轮不到自己,坏事大概率也轮不到,因为那样会坏了闯军的名声。 “也没什么大事。宋军师建议闯王,北上河南府,直取洛阳,需要一些本地的新面孔,提前潜入,摸清情况,之后为大军进城做内应。刘将军、田将军那里都会派人去,我这里,大家觉得秀才你最合适。” 李过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石达开没什么表情变化,心里也拿不准他是不是愿意,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于是接着说道: “秀才见多识广,你觉得可以么?” 石达开站在那里,感受到浓重的压力铺面而来,中间还有王成等将领的戏谑眼光,他根本就没有说不的空间。 一个新人,领导让你去办的第一件事情,你能直接说你不办么。 “属下愿意前往,不知有什么计划?何日启程?” “很好。” 李过抚掌大笑,“你们就继续伪装成流民向北,沿途怎么办,你自己做主。我军计划正月攻洛阳,还有两个月,你们进城之后,最好能混进官军,等大军进攻,伺机而动即可。” “就这么简单?” 石达开反问道,在他看来,这事儿干的,完全没有章法,几乎没有必要。说是探子吧,没有人主管,全靠自己,说是内应吧,这也太早了,提前两个月就派出去,万一死路上了呢。 还有就是,洛阳城里的事情,谁说的准,怎么和城外联系,如何内应,怎么和别的探子队伍联合,李过几乎没有提及。 就说了一个词“自己做主”。 宋军师就是宋献策吧,这计划有点脑残啊。 或许,有真的内应在,他们只是掩护和炮灰,所以安排起来才这么粗略。 堪称粗鄙。 怪不得,没人愿意去,都推举他。 “简单么?我没觉得。”李过收敛了笑容,郑重说道:“实话和你说,队伍有好几支,具体计划我也不知,上面这么安排下来,我就这么和你说。一句话,保护好自己,我实在是不希望,这太平营刚成立一天,就侉掉了。” 果然是只是诱饵。 李过这话说的,足够直白了。 石达开点点头,没说别的,当即接了令,“那我尽快拔营。” “我再拨些物资给你,具体的,你就自己把握,若有需要,我会让白旺联系你。” 李过扔过来一道出营令牌,石达开一把抄在手里,塞进怀中。 “是,将军!” 出了军帐,白旺追上前来,低声说道:“是王成搞的鬼。他昨天丢了面子,心眼小的很,刚才说你是石跑跑,擅长跑路,就算去了洛阳,也能跑出来。好几个和王成关系好的将领一同举荐,这事儿,才落你身上。其实不去也没关系,李过将军也不会勉强。” “大哥,现在说这个没有用,我都接令了。去就去呗,洛阳,我还没去过。你们早些来,我早些解脱。” 白旺:“………………” 石达开没白旺想象中的那么沮丧,其实王成的心里不光是昨天的事儿,最关键的 第9章 再敢向前者,死 豪言壮语说得轻松,但是石达开知道,这条通往洛阳的路,并不好走。 又是大旱一年,路上能遇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盗匪,另一种也是盗匪。 盗匪可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可能是浑水摸鱼的山匪,可能是据寨自保的大户人家,更有可能的是各处来的官军。 贼过如梳,兵过如蓖,不只是说说而已。 石达开能带走的粮食不多,人就更不可能多了,路上就算不遇到特别的情况,粮食总会不够的。 这年月,为了一口吃的,老实巴交种的汉子,变身穷凶极恶老盗匪的例子到处都是,并不会因为他是闯军,就会高抬贵手。 在吃饭和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粮食分成了十几份,除了石达开,每个人都扛了一份,帐篷放在马上,石达开走在最面前,步子很快。 这已经是石达开离营的第五天了,不只是西峡口巡检司,连以往的商贸重镇洛阳栾川巡检司,都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巡检司的兵丁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众人费了好半天劲,才勉强清理出四面结实的墙,当作暂时落脚之地。 米粥在大火的炙烤下,咕咕嘟嘟地响着,香气弥漫,路上遇到的野物,也被剁碎了,如今变成了粥里的一份子。 这是一顿肉粥,虽然盐巴少了些,味道很淡,肉也很腥,但不妨碍它是一顿货真价实的肉粥。 邵英盛了一碗,走出院子,连同筷子一起,送到石达开手中。 石达开伸手接过,脸上没有什么喜色,这让惴惴不安的邵英心里更加不安。 “将军,咱们就这么去洛阳么?” 作为两个伍长之一,邵英知道此行的目的,其实,不光他知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洛阳。 石达开能告诉两个伍长,就说明这事儿在他心里,并不算是一个秘密。 走的路多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一路上,一行人也没有掩饰,高举着“太平”营旗,虽然不是大张旗鼓,但也算是明目张胆了。 只有进了河南府,这才收起了营旗,变成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邵英心里没谱,以往的经历告诉他,内应不应该这么高调。 “进河南府之前,亮明旗号,是为了避免自相残杀,被吞并。你当这一路没有人动我们,真的是偶然么?” 石达开一手端着碗,一手指向远处渐渐模糊的山峦,层峦叠嶂,内中不知多少豪杰。 “进了河南府,就得换条路了。要是你来做这事儿?会怎么办?悄悄潜入?那样的招数,你能想到,洛阳的官员自然也能想到。” “那怎么办?” “怎么办?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吧!”石达开三两口将碗中的肉粥吃干净,将碗塞给邵英,快走两步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远处。 邵英瞪大眼睛,脸色慢慢变了,声音高亢,“结阵,结阵!” 在院子里吃饭的辅兵们听到召唤,一股脑冲出来,扛着竹子做的长枪,一伍在前,一伍在后,杂兵们很是自觉,看守自重。 演练不少次之后,终于有点样子。 石达开催马钻进了黑暗里,冷冷地看着从远处跑来,逐渐清晰的人群,这是闻到味道前来抢粮的人群。 早在进镇子之前,就已经遭遇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没这么多人。 “稳住,稳住!” 邵英和张判高喊着,依靠残破的院墙,组成单薄的屏障,他们的任务不是杀光这些人,而是吓退他们。 “靠近者死!” 冲过来的人群不管不顾,一个挤压着一个涌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嘴里喊着的都是两个字“粮食!” 还有人在中间不停鼓噪,“他们还吃肉,上去抢啊!” “靠近者死!” 邵英再次大喊,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算起来,这算是他们正儿八经第一次见真章,对手还是饥饿的百姓。 百姓越跑越近,邵英都能看到最近人脸上的痦子,疯狂的眼神,让瘦弱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大到不顾尖锐的长枪。 “冲过去,他们不敢杀人!” 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邵英情不自禁看向石达开的方向,石达开已经绕到了侧面,依旧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令。 邵英知道,这是对他们的考验,一咬牙,他就要下令,就听到一声扯破嗓子的尖锐命令,“刺!” 一路上对命令的反复强调,终于有了成果,一杆杆中空的竹枪斜刺出去,插进人的身体,只是一个瞬间,冲在人群最前面的百姓,倒下了五六个。 残留的血顺着长枪慢慢滴下来,落在地上,融入血泊中。 刚才疯狂的人群齐刷刷停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再敢向前者,死!” 邵英刚才被抢了发号施令的机会,这会儿不再犹豫,再次大声喊道。 不是他们心肠狠,曾经他也心软过,结果半夜就被抢光了,若不是命大,这会儿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持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士卒们的呼吸越发急促,逐渐汇成一片,在邵英的耳朵里越响越大,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 他知道,单单依靠他们十个人,是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如今施了霹雳手段,才有了驱散的机会。 还没等他再次开口,人群里就有人再次喊起来,“大伙儿别听他的,吃了这顿再说!抢不到粮,过两天也得死!冲啊!” 只见声音鼓噪,不见有人出来。 人群只静了片刻,便有些蠢蠢欲动,那声音再次响起来,“大家伙儿还等什么?” 话音未落,邵英只听到“嘭”的一声,一个人影应声倒地,周围的人群迅速散开,将那人暴露出来。 一支利箭扎在那人脖子上,眼看着就要不活 第10章 高冷书生进洛阳 一大早起来,太阳都还未出山,距离院子十来米远的地方,跪了一大片人,有男有女,又老有少,看着和昨晚貌似抢粮食的是一批人。 只不过,数量少了一半。 邵英和张判带人挡在前面,眼光看向石达开。 石达开微微蹙眉,他不怕人来硬的,要是像昨晚一样,直接当敌人砍翻就好了,怕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不哭不闹,就跪在必经之路上,来软的。 他不是烂好人,却也没有滥杀无辜的毛病。 只是粮食依旧是问题。 良久,石达开摸了摸下巴,叫过邵英和张判,低声交代几句,邵英和张判愣了一下,便接了命令。 “我家大人仁慈,见不得惨状,被我点到的就出来,合适我们就留下,有一口汤喝。” 邵英高声喊了几遍,人群静了下来,张判带人端着长枪,守在左右。 “你,你,你,还有你!” 邵英按照石达开的要求,将看起来还算健壮的青年男女一一点了出来,划作一堆,将烧男少女点出来,划作另一堆。 “像我这样,往上跳!一、二……二十!” 点出来的青壮都觉得奇怪,邵英也觉得,但他很快就看出来这法子的优点了,但凡腿脚有些毛病的,基本上都坚持不下来。 黑压压一片人里,挑出来二十五个人。 “可以带家眷,但是口粮只有一份!三个呼吸,决定好了告诉我!” 邵英循规蹈矩喊完,将明明有家眷却不带的人都推了出去,剩下二十个青壮,三十多个家眷,十几个没人管的少年男女。 “退后!退后!” 张判看到被退回去的人想往回冲,连声高喊,将手中沾血的长枪再次端平前刺,“退后!” 良久之后,人群渐渐散开。 石达开点点头,高声说道:“听话,就有饭吃!开饭!” 早上依旧是粥,刚刚被选中的人,吃得狼吞虎咽。 “大人,为什么只要带家眷的?” 张判有些不明白,趁着吃饭的功夫,问石达开。石达开刚才和他们松口了计划,计划很简单,石达开是内乡王府的人,因郡王被杀,不想做贼,权衡之下,前往洛阳投奔福王官军。 要去投奔,自然要携家带口。 至于怎么做的像,让福王和官军相信,那是之后的事情。 “明明有家眷却不理,到了队伍里也是老鼠屎,将来情况危急,会卖了我们。”石达开点了几句,看到张判还有些迷糊,继续说道: “一份口粮,省一省,一家人吃能多坚持几天,连口粮都不愿意分给亲人,还能指望和我们做兄弟?” 张判恍然大悟,想起来曾经抢了自家粮食的亲戚,好像是一个道理。 平时都靠不住,关键时刻会要命的。 “那这些人,怎么安排?有了家眷,一天就不能走这么快了。”邵英问道,其实他有些想问,昨晚杀了人的辅兵,是不是能够资格升为战兵。 “带着呗,还能怎么办?”石达开奇怪地看了邵英一眼,这还有甚么好安排的。说是家眷,其实没有太老的,也没有太小的。老弱早就死绝了。非要这么问,无非是意识到了人马多了,会不会升官。 “昨晚见了血,有首级功的六人,升为战兵,张判做伍长,邵英升辅兵队长,没有首级功的人升伍长,杂兵充辅兵,青壮、少年充杂兵。邵英,满意么?” “满意,满意!”邵英情不自禁说出了心里话,这才意识到,不应该在将军面前这么放肆,赶忙请罪。 “你啊,昨晚表现很好,就是不如张判果断!” 石达开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邵英有些难为情,低下头,一旁的张判捂着嘴噗嗤噗嗤的笑。 “曹猛,作战有功,升战兵,月饷一两!” “李军,作战有功,升战兵,月饷……” ……………… 一连六声赏赐,邵英、张判、曹猛、李军等六人,一一出列,站在队伍最前,从石达开手上,接过一两银子。 这是战兵的特权,有薪饷,虽然不多,但是在闯军里,可谓独树一帜。 谁不喜欢钱啊。 原本石达开准备的名头是赏银,可是想了又想,赏银有一搭没一搭的,不稳定不说,要是杂兵立了功,难道不发赏银?这凸显不出来战兵的优越感。 全部发饷,他又没那么多钱。 只能紧着战兵发,毕竟战兵的人数,他能控制得住。有一个首级功,才能升作战兵。 别的不说,这个要求,并不低。 被吸收进来的青壮、少年和家眷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整队完毕,邵英带着辅兵、杂兵上山砍了木棍做长枪之后,一直到中午,队伍才再次出发。 原本二十人余人的队伍,变成了近百人的大队,沿着官道排成长长的一列。 长枪林立。 十月中旬的洛阳城, 带着几分肃杀和萧索,石达开却感觉到了守军的那股懒洋洋的劲儿。 是真的懒洋洋。 即使闯军已经攻进了河南府,开始进攻近在咫尺的嵩县,洛阳城依旧没有那股子严肃的、大战将至的紧张劲儿。 一身锦衣,手持折扇,腰悬壁玉,马挂长刀。 石达开的这身行头,将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富贵读书人表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硬茬。 张判就不一样了,一身短打,朴素的不能再朴素,马头落后半个马身,腰间挂着长刀。 守门的千户挥手斥退了不敢上前的手下,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小哥看着面生,敢问,从哪里来?来洛阳做什么?” 石达开马鞭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张判扮演的是随从角色,跳下马来,从马安旁的布兜里,将石达开的秀才行状取出,双手递了过去: “我家公 第11章 官员张嘴就要钱 河南府,囊括了传统意义上的洛阳和陕州,东至偃师,西到潼关,北至孟津,南到卢氏,连接山西、陕西,是整个河南布政使司除了开封府,最为紧要的地方。 万历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福王殿下,就封在洛阳城中,除此之外,还有伊王、崇王等,加上郡王处处,可谓遍地是王爷,足见此地曾经的富庶。 河南知府衙门很是阔气,石达开直到近前,才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张判,自己拿着行状,瞅见不远处过来一个胸前绣着鹌鹑补子的官员,自来熟地凑上去,装作遇到熟人的样子,行礼打招呼,趁着那人迷糊着,跟着进了府衙。 门口站岗的衙役躬身行礼,“宋知事好!” 原来是个知事,九品官,石达开心里想着,跟着宋知事点头回礼,走进了府衙。 “你是来捐官的吧?” 宋知事倒不是真的迷糊,刚进府衙,就拉着石达开偏离大道,走到一棵树下,笑吟吟地询问,手上还一搓一搓地,眼里透着白银的光芒。 他老母的。 石达开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随便找了个九品官,就这么急不可耐地、直白地询问,好像生怕他跑了。 难道是自己穿得太好,打扮得太有钱了? 之前在城门外高冷,是因为本朝文贵武贱,他一个秀才,要是对一个千户慈眉善目的,反而会出事情。 但是在府衙就不行了,不管这知事是不是进士,起码是个举人,比他功名高,所以石达开才这么主动凑近乎。 不过,他是真没钱。 要是给宋知事掏了钱,往上一级一级给下去,多少钱也不够填补的。 他是来做内应的,不是来当送财童子的。 “秀才石达开,听闻洛阳张榜,广揽贤才,特来报效,见过宋知事。”石达开躬身一礼,话说得不卑不亢,就是不掏钱。 宋知事一听不是来送钱捐官的,脸色沉了下去,倒也没有转身就走,一个秀才来投效,就目前来说,也算是个稀奇事。 洛阳张榜的内幕,下面人可能不清楚,他是清楚得很。 说是号召贤才投效,实际上洛阳府库早就空了,张榜只是给像石达开这样穿着的富家子弟,一个给银子捐官的名头罢了。 名义上,洛阳府库收到了银子,贤才也有了,兵员也有了,政绩也有了。 至于闯军,洛阳城池高深,坚不可摧,反正大明这几百年从来没有被攻破,真到了危急时候,直接征召百姓上城也不迟。 本来看这人穿得富贵,直接一步到位,可惜啊,是个不长眼的。 在银子面前,秀才算什么,秀才能打仗么? 穷酸秀才。 “要想报效朝廷,也要按规矩来才行。一千两,我给你挑个好去处。” 石达开:“……” 具体负责张榜事务的官员,确实姓宋,至于是不是这个人,石达开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直接套近乎进来的。 原来还以为遇到了个迷糊官员,没想要遇到了一个死要银子的。 “一千两只是小事情,不过,我要见知府大人。” 石达开心里叹了口气,小鬼难缠,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锭银子,他想见和大佬直接对话,不想和小鬼多聊。 越聊心里越糟糕,就这官场风气,老百姓不造反才怪。 宋知事只觉得袖子一沉,凭重量就知道得了多少,这才又换了笑脸,笑吟吟说道,“既然有贤才来投,还有功名在身,想必知府大人也是乐意见到的,跟我来。” 石达开跟着宋知事七拐八拐,绕过了好几处院子,最后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一声,别忘了,我的银子!” “不会,不会!” 石达开冲着宋知事拱拱手,看着人打开门,钻进院子,背起双手,开始打量四周,即使是知府衙门的院落,打理得也并不干净,角落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在那里的青砖碎块,墙壁斑驳,显露出末日沧桑。 “进来吧!小心些说话!” 一个穿着红袍的老人坐在池塘边上,手里一根鱼竿,姿势很是专注,专注到石达开进门,走到近前,老人都没有改变姿势。 “听宋知事说,你一个秀才,要揭榜投效?” 一个浑厚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和十月的风一样冷,没有丝毫波动和暖气。 “回大人,是,若是大人允准,学生可组一营精锐,为大人效力。”石达开拿不准这老人究竟是不是亢孟桧,毕竟他也没有见过。 但是,谅宋知事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糊弄他。 “一营精锐?三百人是一营,一千人是一营,五千人也是一营,年纪轻轻,口气不小,像极了赵括。” 老人明显不相信年轻人的豪言壮语,他执掌河南府多年,深知养兵之难,海量的军饷投进去,水花都不带泛起的,将领拿了钱不办事的,比比皆是,每到临战还要钱,钱不够就闹,烦透了。 赵括是谁,纸上谈兵,大言不惭,葬送赵国四十万大军,堪称千古笑柄。 年轻人以为看过几本兵书,就能挥斥方遒,殊不知,死得会更快。 石达开明显听懂了,倒也不生气,开局画大饼只是日常操作,不光是他,官员们糊弄上下,不也是从画大饼开始么。 “学生倒没那么贪心,若是只是学生,供养一百战兵已经是极限,可若是借用外力,两千人不是问题。” “指望知府衙门么?衙门可没钱,河南府的钱,都在福王手里,你若是有本事,找福王便是。” 老人冷笑几声,明显不认可石达开的想法,“若只是如此,那便退下吧。” “大人,如今闯贼汹汹,流民遍地,只要有一口吃的,招兵不难,大人便是要万人,学生也能招到,供大人驱使。大人担心武 第12章 知府很喜欢钓鱼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石达开回头看了眼宋知事,老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宋知事很懂事,连忙退出了院子,殷勤地关上了门。 “回大人,法子很简单,借鸡生蛋。只是官府不能用,有些犯忌讳,但是学生可以。” 石达开没在乎四周的护卫,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老人依旧坐着,身板挺得笔直,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从这三言两语中试图找出究竟是什么法子。 石达开静静地等着,这法子,能多做,不能多说。 “你小子倒是大胆,国朝初年的规矩,你也敢在老夫面前,大言不惭。” 老人在官场打滚一生,原先是被规矩束缚,石达开只是一提醒,他就想明白了什么是借鸡生蛋。 他说国朝初年的规矩,其实指的是大明建立之初,太祖皇帝将儿子分封各个要害之地,手握重兵的往事。多的数万人,少的也有三护卫一万七千人,那可是实打实的精兵。 不过,自从靖难之后,藩王兵权被剥夺,就连护卫也逐渐成了摆设。福王这么受宠的儿子,前来就藩,万历皇帝也才拨给一千兵作为护卫。 “不过,福王吝啬又胆小,你想借鸡生蛋,福王未必肯借给你鸡。” 老人淡淡说道,他不是没去求过福王要银子,福王爷吝啬的一根针都不愿意出,要是真的大方,就凭他们文官的本事,说不定早就将福王府搬空了。 “所以,这事儿,大人被规矩所限,不能放手去做,但是学生可以,只需大人批准学生立一个千人战兵营,准在流民之间招募兵丁,送学生去见福王,学生有法子说服福王。” 石达开不准备放弃,试图继续说服知府大人,“学生若是成了,大人手下,起码能一支力量守城,学生若是不成,大人也不会损失什么,学生自募一百兵,保护大人!” 老人用手轻轻拍打着大腿,红袍越发鲜艳,半晌嘴角泛起微笑,伸手指向石达开,虚点几下,“倒是个伶俐的后生。好生生的战事,让你做成了生意。” 石达开:“学生不敢,只想为大人尽一份心意。” “少说这些虚的,福王给的,我要一半。” 老人站起身来,走到石达开近前,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径直往前,在护卫的保护下,拐过转角处,没了人影。 成了。 石达开一拳砸在手心,欢喜之下,不忘高声行礼:“多谢大人!” 石达开如此冒险,是有自己计划的。 洛阳现在的情况,和历史上张献忠攻打武昌,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 大兵即将压境,楚王如出一辙的吝啬,除了一把洪武皇帝赐给的裹金交椅,一毛钱都不愿意出。 直到看情况严重,生命财产受到了威胁,不出钱不行,楚王另辟蹊径,成立了楚府新军,由自家长史率领,招募八百人守门。 虽然结局不好,但是这个模式,石达开可以借鉴。 楚王那么吝啬的人,都愿意养自己的兵,试图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福王为什么不行? 河南府张榜招贤,虽然没有钱粮供应,但是会给一个合法的名义;福王府最是有钱,但是极其吝啬,他未必不想有一支精锐听自己的话,保护自己的钱,只不过,担心出了钱,被官员贪污之后,反而因为开了口子,最后钱留不住,命也保不住。 和这些文官斗规矩,藩王总是吃亏的。 索性啥也不管,反正给不给钱,这些官员总得守城。 石达开瞅见的就是这个机会,要是按照李过那么简单的计划,直接投军,一来会成为炮灰,二来做事不方便,见效太慢。 若是借机成为福王府以为能直接控制的兵马,福王只用出少量钱粮,财产和生命安全能多一分保障,由不得福王不动心。 但具体怎么说服福王,还等靠下一步的嘴皮子。 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福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同意。 宋知事再次推开门,走进院子,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知府大人让我送你去办差,跟我走吧!” 一直走到签押房,宋知事从书架上翻出厚厚一叠盖了红色官印的文书,从中抽出一张,摊在桌面上,坐下来,将毛笔拿在手中,这才抬头看向石达开: “大人给你名义,准你立乡兵营,五十两,你可自定营号,营旗,看起来也正规一些。” 都到临门一脚了,居然还要钱。 石达开想扯着宋知事脖颈上的衣服,骂他一通。 看到石达开没有第一时间送上银子,宋知事倒也不生气,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只要心里有想要的东西,该掏的钱,最后都是会掏的。 “规矩就是规矩,你这银子也不是给我的。知府大人仁慈,免了你做官的银子,大头不出,小头总要给吧,不能坏了规矩。” 知府大人那里是免了,他胃口更大,要的是福王给的一半。 他出了啥,其实啥都没出,只是口头答应了而已。 宋知事具体办事出文书,这文书,五十两。 石达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放在桌案上,宋知事宽大的袖子轻轻拂过,银子便没有了。 “说吧,什么营号?你要知道,要不是知府大人欣赏你,就你招的那些乌合之众,是不配有营号的。年轻人,要知趣。” 宋知事例行敲打几句,再次拿起毛笔,蘸饱了墨。 “太平,为万世开太平的太平。” 石达开淡淡说道,这文书是计划中说服福王的重要道具,要不然,他也不会给银子。 “年轻人说话很大气嘛!” 宋知事不知真假地赞了一句,挥笔在文书上写下一行大字,字体是标准的馆阁体,看起来很是整齐。 “今有秀才石达开,忠贞报国,揭榜投效,按例准立一营, 第13章 福王也喜欢钓鱼 大佬好像都喜欢钓鱼。 石达开等了大半天,见到福王的地方,也在一片荷花池上。 或者,曾经的荷花池。十月中旬的冰冷,已经将残荷摧残殆尽,只剩下干枯的枝茎顽强地直指天空,透露出最后一点风骨和倔强。 福王缩在一处暖亭里,炭火烧得很旺,庞大的身体缩在长椅上,一只手握着钓竿。 钓竿从镶嵌着水晶的窗户下方延伸出去,另一头斜斜指向天空。 没有钓鱼线,只有钓竿。 石达开看了好半天,都没看懂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钓鱼吧,不像,说不是吧,从姿势到鱼竿,都是专业的。 “殿下,亢知府推荐的人,到了。” 胖胖的太监走进去,几乎贴着耳朵说话。 石达开站在暖亭外头,迎面是暖暖的炭火气息,背后是冰冷的秋风。 “一句话,说服我!” 福王没有转身,声音闷闷的,就好像是从肉堆里挤出来的一样,语速不快也不慢,透露着一股贵人的矜持。 石达开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福王爷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当然是怕死了。 历史上,福王被李自成抓住,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只求活命,现在福王不想出钱,无非是觉得洛阳能保住,官府会做事,凭什么要他出钱。 “殿下,天下动荡,闯贼猖獗,手里有兵,才能保命,保住性命,才能保住金银。” 石达开抬高了声音,倒也从容不迫。 福王听到“保命”那一刹那,身子仿佛抖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太自然,倒也没让人将石达开轰出去,而是接着问道: “洛阳城池坚固,兵精粮足,闯贼能攻得下来?保命,大言不惭。” “非也,非也。张献忠、罗汝才在湖广流窜,杨嗣昌大军还在追缴,一时顾不上河南。闯贼看似只有千人,一路北上,听闻收拢各处军兵,如今已有三万人马,眼看着就要攻破嵩县,一路奔洛阳而来。” 石达开不顾那个太监制止的延伸,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洛阳兵马多少,是不是精锐,是不是粮草充足,想必殿下心里有数。若是闯贼攻破洛阳周边各县,汇聚五六万人马不在话下,届时,洛阳还会安全么?” 福王哼了一声,他觉得石达开是在影射他不给官府借钱的吝啬,将钓竿一摔,在侍女的帮助下,转过身来。 脸很圆,胖胖的下巴上胡须短短,福王努力使出凶狠的眼神,在外人看来,却是分外有喜感。 “任你说破大天,这钱粮,我也不会给河南府。” 石达开只抬头看了一眼,赶忙低下头,说道:“我并不是官府的人,只是替殿下担忧罢了。整个河南的人都知道,殿下富可敌国,那李自成能不动心?以我之见,殿下手里,当有兵才是,借官府的皮,养自己的兵,守卫一门,若形势紧急,也能护卫殿下避难。学生不才,愿替殿下分忧。” “你倒是个胆子大的,说来听听?” 福王并不是不知道手中有兵的重要性,闯贼进河南,他其实害怕得要死,只是以往高迎祥几十万人都没能攻下来的洛阳,让他有了“麻痹自己”的空间。 钱是自己的,自己可以随便用,但干嘛给官府用? 老朱家养这么多官吏,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生命财产,而不是让姓朱的出银子。 这就是他的逻辑。 “殿下容禀,我已得到知府文书,准许立营。”石达开从怀里掏出那封价值五十两的文书,双手递上去。 福王微微颔首,太监走出暖亭,接了过去,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看出来,你想从我兜里捞银子。” 福王听太监念完,亲自伸手接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好几遍,最后确认了两个字:银子。 “殿下,我是这样筹划的,太平营额定战兵一千,分九百份额给殿下,殿下可派人接手,若是觉得招募麻烦,我一并找齐人手便是。至于辅兵,殿下有多少粮食,便有多少人马。名义上,都是官府的太平营,实际上,是殿下的人。” 石达开解释道:“有了官府的名义,忌讳就没那么多了,我只要一百份额,还请殿下资助一二。” “只要粮食?”福王语气里透露着惊讶,这和官府的人不一样,亢孟桧动辄要求他出几十万两,若是只要少少的银子,他也愿意考虑。 “殿下,兵贵精,不贵多。如今洛阳城内外,流民数万,只要有粮,多少人都找得来。这些人,是护卫殿下的,不是保护洛阳的。一百战兵,我只要一千两,但粮食,多多益善。” 石达开说完,抬头看向福王,福王在沉思,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不懂什么打仗,怎么攻城,但是石达开那句“护卫殿下,不是保护洛阳”这句话戳中了他。 作为怕死的人,身边的护卫越多,自然是越好。 至于原本王府的护卫,就算是福王自己,也知道指望不上。就算当初曾经是精锐,经过二十多年的圈养,如今啥也不是。 “差点被你晃过去了,你要这么点儿,亢知府能同意?” 石达开笑了笑,“谁出钱出粮,谁招的兵就归谁,反正都是保护洛阳,不是么?知府大人要我一半的收益,还请殿下松松手,宽恕一二。” 福王低下头去,仿佛在沉思,直到石达开都以为睡着了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不错。张伴伴,开十六号仓给他。” 那个胖太监答应一声,看到石达开还伫立在那里,急忙说了一句:“殿下准了,还不赶快谢恩?” 石达开这才知道事情成了,整理衣衫之后,行礼下拜, “谢殿下。” 福王微微点头,张太监领着石达开走出院子,路上介绍道;“十六号仓是粮仓, 第14章 你交个投名状吧 洛阳城中的衙役大举出动,各有地域,目标明确,短短三天,近万人涌入太平营,等候挑选。 按照和府衙、福王几次协调达成的协议,太平营招兵一千战兵,自留一百,郡王府九百,另招两千辅兵归府衙调遣。 协议是协议,实际操作是实际操作,到了招兵的日子,不光张太监带着王府护卫在,宋知事带着几个穿着整齐布面甲的军汉,也在。 说好的一起挑人,差点变成两国大战。 谁都知道先挑选的人占便宜,说什么战兵、辅兵,其实都是新招的兵,全凭各方一张嘴。 张太监和宋知事谁也不让步,名义是府衙给的,粮草是王府给的,石达开带着张判、邵英离得老远,身边跟着一路有首级功、好不容易累积出来的十个战兵,自顾自地看热闹。 他的选兵法子和官军的不一样,再说只有一百名额,不担心吃亏。 争吵半天,张太监战斗力稳的一批,宋知事没占到丝毫便宜,转头望见石达开站在营地边上看热闹,连忙伸手叫人: “你来!” 张太监擦了擦脸上的汗,这宋知事还真是难缠,寸步不让,还想多占王府的便宜,这不是闹么。 石达开听到宋知事叫他,这才收敛表情,迈步走过来,待到近前,已经是一脸肃容,冲着二人抱拳, “还请吩咐。” “吩咐个屁,我不信你没听见。”宋知事骂了一声,紧接着说道,“你说,我俩谁先挑?” 石达开怎么会上这个当,这事儿说麻烦很麻烦,说简单也很简单,当下看了眼熙熙攘攘的营地,开口说道: “简单!” 转身打了个呼哨,一匹大黑马像风一样奔驰过来,直到近前才一个急停,唏律律叫了几声。 张太监吓了一跳,宋知事不明所以,石达开飞身上马,瞄了瞄中线,纵马小跑过去,汹涌的人群瞬间散开,中间出现一条笔直的马道。 “分什么先后,一起挑!一方左边,一方右边!” 张太监哼了一声,抢先占据了右面,宋知事一挥手,那几个披甲的军汉冲进了人群。 石达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在马上看着,这两方挑人,完全看眼缘啊,看中一个拉出来一个。 各自挑满一千人之后,并没有停手,反而继续挑了下去。 一直挑到日上中天,营地挑出来四千余人。 张太监千挑万选,选走了一千,宋知事带着军汉挑了好几遍,最后选出来两千余人,没有一个守规矩的。 “剩下一千人归你了。” 宋知事吩咐军汉将人带走,叫过石达开,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好好干!” 张太监直接吩咐护卫做各级军官,将一千人的架构填得满满当当,吩咐人带去另外的营地,临走时,也拍了拍石达开: “要记得,是吃谁的粮。” 石达开谁也不想惹,纷纷应手称是,目送两方走后,叫过张判、邵英以及十名战兵,吩咐下去: “老规矩,去挑吧!两百五十人!铁匠、郎中、读书人单独留下!” 众人应声称是,纷纷下场按标准挑人。 反正大家都多选了一些,那石达开稍微多一点,也无可厚非。 大家都黑,谁也不说谁。 太阳偏西,晚霞映在眼睛里,很美。 近千人经过挑选之后,只剩下三百多人,两百五十个辅兵,还有些单独留下的技术人才,有铁匠,有矿工,有伙计,不一而足。 “开饭!” 依旧是熟悉的练兵套路。 跑步、编草鞋,练长枪阵。 “你这编制,和官军大不一样啊!” 河南知府亢孟桧对石达开很满意,听说太平营成军,专门过来视察,然后才发现,太平营这编制,五人一伍,五伍一队,和朝廷的大不一样。 “你这是周礼的编制吧?” 老头只是转了转脑筋,就明白了这个编制的出处。 周礼上对于军制,就是这么规定的,只是自从春秋一来,再也没有人这样的军制了。 明朝官军除了卫所是固定的编制人数,营兵的编制多种多样,总人数在一千到三千不等。 “学生毕竟是圣学门徒,不是官军,若不是心怀怜悯,担心指挥不灵,要不然再翻一倍,也能招的来。” 石达开陪在一旁,小心回话,“还得谢过老大人赠枪!” 没错,亢孟桧也不是一毛不拔,从不知道那里翻出来三百个铁枪头,让太平营这几百号人,摆脱了使用木枪的窘境。 木枪、竹枪倒也没淘汰,让给了杂兵使用。 “大人,我听说王绍禹总兵对我很不满?” “你别管那军头。读书人的事儿,他知道个什么?不敢出去对付闯贼,只知道窝里横。”亢孟桧对河南总兵王绍禹很不以为然。 这人是个瞎的,之前居然想从他手里拿过两千余新军的指挥权,真是瞎了眼的。 没看到是亢知府大人主抓的么。 “哦,那就好,那就好。听说闯贼已经破了汝州,不知是真是假?” 石达开听的传言太多,自己又缺乏消息渠道,李过也不派人联系,只能硬着头皮问知府大人。 “山河沦丧,盗贼横行啊!” 老头叹了一句,背着双手不再说话。 石达开懂了,那就是真的。 在钻进轿子之前,老头叫过石达开说道: “城外三十里,有一股贼寇,自称闯贼先锋,你部明日出城,剿了吧!我派宋知事跟你去。” 石达开知道老头说的是谁,确实有这么一股人,头领唤作一只眼,大概两千多人,说无恶不作过分了些,不过城外村庄确实遭殃了不少。 至于闯军,最新消息,还在攻打宜阳、永宁一线。 “是,大人!” 石达开双手抱拳领命,不答应没办法,这是摆明了 第15章 馒头是人做的么 菜鸡互啄只用了半个时辰,可是抓住一只眼,着实费了番功夫。 一只眼仗着对地形熟悉,跑了两天,最后被邵英和张判带队,堵在一处小山洞里。 “跑啊,你再跑啊,你个老小子,挺能跑啊!” 张判追了两天,心里的怒气早就憋不住了,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骂骂咧咧。 邵英也累得不行,伸手抹了一把汗,全是灰土。 “一只眼,识相一点,出来吧!非要逼我们攻进去见血么?” 山洞黑漆漆地,一只眼带着十来个亲信躲在里面,这是他的后路之一,只不过没想到这帮人这么能跑,死追着不放,一个不慎,被堵住了。 “闯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只眼叫嚣道,喊完还给手下打气,说已经派人去找援兵了。 张判、邵英笑得不行,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他们就是闯王手下。 “就凭你们抢掠这习气,闯军能要你们?也不怕闪了舌头!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了!” 邵英一挥手,一队人上前,将准备好的柴火堆了过去,一只眼没有弓箭,倒也不用担心被射死。 下面是干柴火,中间是刚砍下来、还带着青皮的树枝。 石达开骑着马在远处看着,没有说话。 整个战斗,从菜鸡互啄到追一只眼,他也只是必要的时候指点几句,基本上放手送给手下自己商量着办。 效果还可以。 起码赢了,伤亡也可以接受。 “点火,熏死他们!” 邵英吩咐一声,火腾地燃起,接着冒出大股浓烟,士卒们隔得老远,用木板将火堆往山洞里推。 不一会儿,整个山洞都冒起了烟。 “张判!那里,还有那里!” 石达开看手下笑呵呵地盯着山洞口,却没发现远处腾起的小股烟尘,开口指点。 张判这才望过去,猜想到那应该是通气孔,骂了一句,“真是能闹腾!来人,将那几个口子堵上!” 士卒冲过去,搬起石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只眼说到底还是没顶住,顶着浓烟冲出来,一头扎在了长枪阵上。 “降了,降了!” 冲出来的人或死或降,被带到一边,又烧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才下令熄火。 山洞里黑漆漆的,就连搜出来的银子都是黑漆漆的。 “将军,怎么处置?” 张判、邵英收了队伍,过来请示。 “砍了!首级带回去,宋知事还等着要呢!” 石达开淡淡说了句,紧接着叮嘱,“将有功人员报上来,该晋升晋升。有的人,表现确实不错。” 宋知事在原地等了两天,也发了两天的横财。 石达开带人击破一只眼主力之后,就将善后工作彻底交给了宋知事。一番搜检、拷打下来,收获不小,光白银就有三千五百多两,统统送进了城里。 等到一只眼等人的首级出现在眼前,宋知事大喜过望,笑呵呵地说道: “闯贼不过如此,三百破三千,我等战绩不俗啊!” 石达开由得他去吹,收了些俘虏之后,带队回城,之后的生活索然无味,训练-出城剿匪-给知府立功。 到了十二月永宁被破的消息传来,石达开带队出战九次,官面上击破贼军累积一万五千,实际数据只有五千,一个真的闯军都没有。 都是闻风而起的山匪,裹挟流民想要浑水摸鱼。 吹嘘得久了,连福王都派人来问,既然三百都能破一万五,那福王的九百人,是不是能顶三个石达开? 妈的,石达开懒得理这些脑残。 崇祯十四年,春节刚过,下了一场大雪。 天气冷的厉害,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兵丁,空无一人。 石达开带人守在南城墙上,闯军攻陷洛阳周边所有邻县的消息传来,洛阳建立了四面防御,太平营和福王手下一起,分在了距离王府最近的南城门。 福王是真不当人啊,石达开听说福王对手下苛刻,没想到关系到自己小命的九百新军护卫,也能苛刻到如此地步。 也可能福王爷确实给了银子,却被管理的太监、亲信等人给截胡了。 一个个穿的连石达开的手下都不如,依旧是投军时的破衣服破袄,本该在城墙上的张太监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河南参政王胤昌亲自坐镇,住在城楼里。 “都是要钱不要命啊!” 石达开叹了一句,走过去用手里的馒头,换了一个福王手下的馒头,咬一口,牙差点没硌掉,硬的像石头,即使在火上烤了老半天,吃起来还是很涩。 石达开一手水囊,一手馒头,艰难地配合着咽了下去,是真难吃啊,说是馒头都抬举了。 “这馒头是人做的么?真他妈难吃!” 张判好奇,也去换了一个,只啃了一口,就咒骂起来,诅咒管后勤辎重、做饭食的大人,生儿子没屁眼。 “福王爷富甲天下,每年收租都两万石起,就给手下吃这玩意儿啊!真是不讲究,将军,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石达开伸手示意,几个从淅川一路带过来的老兵围过来,在城墙的一处拐角形成了一个小的封闭空间。 经过几次战斗,战兵已经扩充到了四队一百人,辅兵依旧十队两百五十人,杂兵过了千。 张判、邵英小心地凑过来,石达开降低了音调,小声嘱咐:“太平营旗就在南墙上飘着,只要有李过将军的人来,就能知道是我们,等白旺来联络,不要轻举妄动。” 张判小声询问,“不用我们去主动联络么?万一他们当不知道,硬打过来怎么办?王胤昌手下有一千老兵,福王那就九百也不见得听我们的。” 石达开没有立即解惑,看向邵英,经过几次的磨练,他觉得邵英遇到事情会多想一些,想法不少。 “不能主动联络。我 第16章 美人帐下犹歌舞 王胤昌扶着垛口望去,身边几个游击在一旁解读,“大人,看起来,东门和北门是贼军主攻方向,南门外只有万余人,看着也不像精锐。” 王胤昌是个标准的读书人美男子,一把长髯分外好看,说起话来干脆利落,“石达开,你和闯贼前锋交过手,有什么意见?” 石达开站在最外围,一手搭在额头,睁大眼睛,使劲想看清对面的旗号。 可是失败了,就一杆李字旗,谁知道是李闯、李过、还是李双喜。 听到王胤昌召唤,石达开将手往敌营一指,开口便是袭营:“贼军原来,如此不重视我等,简直是奇耻大辱,今夜袭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书生最喜欢偷营,因为兵书上有写。 王胤昌有些心动,东门和北门都打得轰轰烈烈,他们没点动静,脸面上也不好看。 古往今来,多少名将都吃过偷营的亏,这石达开,还是有点东西的。 “我觉得可以,你们怎么看?” 一个王姓游击张大嘴巴看看石达开,又看看王胤昌,确认过眼神,大人是真想偷营,连忙劝道:“偷营需要精锐,我等心有余、力不足啊!” 王胤昌一脸奇怪表情,反问道;“石达开不是连破贼军一万五千么,一群义民都能为国效力,你们打老了仗,怎么能说没有精锐?一天天吃干饭么?” 王姓游击心想这不都是你们制造的数据么,现在反而拿出来当证据,这洛阳周边都破城了,要真这么多精锐,能沦落到守城? 王游击瞥了一眼石达开,抱拳说道:“既然太平营如此精锐,那就太平营出人吧!” 身后几名将领随声附和。 石达开连忙推辞,“我一介书生,手下都是百姓,怎么比得过正式官军,王游击怕了就是怕了,找我们当借口,损了点吧?大人,我觉得他们在欺负我们读书人!” 王游击瞠目结舌,妈的,就这么点小事,才说几句就上纲上线到“欺负读书人”上了,可是还真没法反驳,这石达开不光真是个读书人,还有秀才功名。 王胤昌就喜欢这样的,觉得石达开将来兴许能成为儒将。 “王游击,些许小事就推三阻四,这城防还能指望你们么?”王胤昌训斥两句,大红袍长袖一摆,下了命令,“就你们了!” 王游击一脸不情愿,最终还是下城组织人马去了。 东城的炮声愈发响亮,喊杀声铺天盖地,王胤昌站在城楼侧面,望着东面和北面的方向,想赋诗一首,半晌没憋出字来。 “石达开,你来!” 石达开混了一身八成新的制式布面甲,头盔上红缨随风飘扬,站在王胤昌旁边,一点都不突兀。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王胤昌上来就直奔主题,“出城袭营,先不说能不能成功,王游击这态度,明显不对。命令下来都推三阻四的,要真到了守城关键处,估计丘八们指望不上。到时候,还得靠咱啊!” 石达开乐的王胤昌瞎想,静静站在一边,听王胤昌吐槽,突然,城下不远处的福王府高台突然鼓乐声大起,隐隐还能看到美人歌舞。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啊”王胤昌再次叹息,鼓乐声和炮声互相应和,美人舞动更加快速。 “他娘的!”标准的读书人,王参政最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大人,要是福王爷依旧如此,军心怕是不稳啊。”石达开也不能什么都不说,面对这样的场景,上司都感慨了,不再不说句话,显得不识趣。 “这天下是朱家的,朱家人都不再乎,我等尽忠便是,这等事,吕大人也管不住。” 王胤昌仿佛成了怨妇,不满的气息冲天而上。 不光是他们听到了福王府的歌舞声,整面南城墙上下的守军都在窃窃私语,福王府名义下的新军,表现得尤其愤慨。 本来以为给了希望,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福王爷他不当人啊。 王胤昌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情况,紧急下令将福王府的人赶到城下驻扎,作为预备队。石达开的人沾了光,接管了内城防御。 夜深了,交战的火炮声停了下来,城外方圆十里处处是火堆,福王府的歌舞声不仅没停,反而点燃了灯火,更加高亢。 舞女换了一批又一批。 南城外闯军大营忽然厮杀声大振,火龙旋转,只一个时辰,变彻底消失无踪。 一心期盼有好结果的王胤昌看不懂形势,却也知道战斗结束了。 从刚才的火势和人影来看,闯军应该损失不下,只是,袭营的人怕是全军覆没了。 “我是王游击,接应,接应!” 城下沿着城墙传来几声呼喊,王胤昌看向另一个游击,那游击冒险伸出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确实是王游击,残兵三十几个,没有追兵。” 石达开凑近王胤昌,悄悄说道,“谨防有诈!不如放进来,拿了,细细甄别!” 王胤昌点点头,吩咐道,“行,你去办吧!” 石达开领命,带着一百战兵下城,绕着侧门形成一个包围圈。 “开一道缝!” 数十名官军齐心协力,搬开障碍,将侧门打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王游击首先钻了出来,身后残兵一个个乌漆麻黑,钻了进来,估计是为了跑路方便,兵器几乎都扔了。 “王游击,委屈下?”石达开拱手一笑,紧接着一挥手。 借着火光,他很容易就发现了混在残兵里的白旺,白旺也发现了他,赶忙低下头来。 “带走,一一甄别。” 张判和邵英带着人一窝蜂围过去,几人一组,将人一一控制住,趁人不注意,将白旺裹挟在自己队伍里,塞过去一条红色的头巾。 石达开手下穿的是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头上裹着红巾。 王游击知 第17章 我是想混进开封 王胤昌就要下城,忽然停住脚步,发现忘了至关重要的事情,转身点石达开的名字:“那些人?” “报大人,核对过了,都有熟人指认,暂时没发现混进奸细。不过为保稳妥,还是先关几天,观察一下才好。” “那你就负责吧!另外,你也别守城了,替我管好内外城门。李游击,外城城墙防御归你,王游击,内城防御归你!小心行事!” 石达开“大惊失色”,连忙推辞,“大人,防守内外城门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到我一人手里?学生,学生……” “好了,你也要推辞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王胤昌不听解释,直接定调,不过他也深谙制衡之道,守城门的就只管城门,不能上城墙,守城墙的只管城墙,没有命令,不准下城门。 守城门的要害只有两处,一处是城门洞,一处是城头的千斤闸机关。 石达开推辞未果,“勉为其难”也接受了。 回到内城的营地里,白旺已经在石达开的帐篷里等着了,看到人进来,笑得合不拢嘴。 “你可真够胆大的,这么高调,不怕被识破么?”白旺双手拢在火盆上,脸上满是关切。 “你还说我呢,你一个大将,亲自混进来算什么回事?万一王胤昌是个傻的,一股脑全把你们给砍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石达开其实有些后怕,白旺仅凭一杆太平营独此一家的大旗,就敢孤身往城里闯,说好听的,叫英雄虎胆,说难听一点,就是傻大个。 “听说闯军七八万人了,白兄也升了吧?” 一说起这个,白旺就不笑了,“也就比你多一点,比不上王成他们。李过将军麾下也就不到两万人,主力都在亲军,能上阵的,四万人总是有的。队伍扩充太快,新的营头也多,倒不如以前清静了。” “多一点是多少?我现在只有一百战兵,其余暂时都指望不上。”石达开觉得白旺话里的水分有点多,此前能全员骑兵,纵然是在李过麾下,也能排在前面了,除非白旺坚持只要骑兵。 “真的不多,只有骑兵五百。”白旺哈哈哈一笑,伸出一个巴掌。 石达开扑上去给了白旺一顿小拳拳,“我费了老大劲,勉强才有了一队骑兵,你不老实啊!” 白旺和石达开闹了一阵,咳嗽一声,正色说道:“李将军想要破城头功。东城、北城连战数日,成效不大。宋军师说,数日之后将由大雪,于情于理,需要尽快破城。” 石达开顿了一下,开口说道:“破城不难。如今我掌管内外城门,只要攻势凌厉,配合得当,开城便是。难的是,福王。” “福王有又什么难的?”白旺表示很不理解。传闻福王只知道吃喝睡,城内的消息,他们也有所耳闻。 “若是我们破了城,福王会怎么做?” 石达开问道。 “逃跑。”白旺回答得毫不犹豫,是个人都知道要逃跑好不。 “往哪里跑?”石达开又问。 白旺脑海中出现了河南的简略地图,缓缓开口:“最近的自然是怀庆府,可是孟津县已经被我军攻破,福王过不了河。除此之外,只有开封了。开封是河南布政司的首府,巡抚、周王都在,福王若是逃奔,此处最佳。” “那你觉得,靠福王手下,能办成这事儿么?”石达开接着引导。 “数百里,后有追兵,办不成,难道?”白旺立刻就明白了石达开的想法,“你是想借着保护福王,潜入开封?” “不!”石达开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福王,是福王世子。福王三百多斤,目标太大,也太重了,带着走,不现实。但是福王世子可以,只要抢到马,就能冲出去。” “但是,有个问题。”白旺觉得石达开的计划是不错,只是,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需要解决。“洛阳被我军围攻,消息不通,但是这几个月过去,开封肯定能收到你杀了内乡郡王的消息,去了开封,不是羊入虎口么?” 石达开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点点头,是因为白旺说的,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 他摇摇头,是因为这事情,有法子解决,只要有人证实他在洛阳血战成果,就好。 “所以,除了福王世子,我还需要一个人,王胤昌。” “具体有什么计划?”白旺坐近了些,盯着石达开问道。他很佩服石达开的这股锐气,心里又觉得这样下去,虽然会立下功劳,但是难免会和李过、甚至李自成关系疏远。 其实本来也没有近过,但是你总不在领导面前晃,有好处怎么会想到你? “秀才,我知道你是想憋着劲儿立大功,有洛阳就足够了,何必冒险?”白旺再次劝道。 石达开却是铁了心的想去,历史上黄河被扒开,百万人口的开封毁于一旦,繁华不再,甚为痛心。 若是李自成第一次袭击就能得手,想必,就没有这样的惨剧了吧。 想到这里,石达开坚定的点点头,详细说道: “稍后我会派你接手辅兵,另外一千余人杂兵一样托付给你,借着换班机会,接手内外城门。 我会集合战兵在一处,同时去见王胤昌,建议他调福王府名下那九百新军明日上城墙,加强防御。这些福王府手下的兵,老遭罪了,巴不得不打仗。 这一进一出,双保险,要是这样都拿不下洛阳,那我们再想办法。“ 白旺听了半天,没听出来石达开自己准备怎么办,便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是在城破时候,帮王胤昌逃命,率队冲进福王府抢马,保护世子殿下逃跑啊。” 石达开笑着说道,他知道这计划的缺陷很多,需要随机应变,这也是他要亲自带队的原因,若是换了别人,临机应变的本事 第18章 洛阳怕是守不住 白旺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为什么石达开宁愿干这种提着脑袋的内应,却不愿意跟着大军行动。 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闯王虽然豁达,爱交朋友,对人也仗义,但经过两年前商洛山惨败之后,他更相信自己的亲信,从队伍的组成就能看到出来,亲军才是心肝宝贝,其他的营头听起来自主权很大,但是变相也被排斥在心腹圈子之外。 就连白旺自己,要不是投奔的早,选了骑兵的路子,估计和石达开现在的境地差不了多少。 闯王攻城,先出动的是跟随的百姓,接着是各营的杂牌,最后致命一击才是亲军,经过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血腥战斗之后,才有可能获得闯王的信任。 若是献了洛阳,又献了开封,这样的大功谁也抹杀不了,石达开才能在闯军中站住脚,在以后的日子里,才能得到更多的关照。 现实就是如此,石达开决心已定,注定要走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子,白旺于是也没有再劝。 夜深了,邵英陪着白旺去接管队伍,换班,石达开裹紧身上的胖袄,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这才出了营帐。 王胤昌晚上依旧守在内城城楼里,得到石达开拜访的消息,只让他等了片刻,便召唤进来。 “怎么?内外守卫可有不妥?” 他以为是城门出了问题,率先问道,看到石达开摇头否定,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地坐在,喝了口热茶,缓缓说道: “若是无事,这么晚了,求见我作甚?” 石达开看看左右,见到王胤昌没有反应,这才低声说道:“关于城防,学生有点想法,想私下和大人建议一二。” “说来听一听。”王胤昌见怪不怪,现在是守城的关键时刻,每天来献策的,没有十个八个,也有三个五个,说的话大同小异。 “学生是这么想的,这兵书上都说,兵贵精不贵多,要集中一点,以大欺小,如泰山压顶。” 还没等石达开说完开头,王胤昌连忙挥手止住,“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一本兵书会说以大欺小?别瞎扯,直接说正题。” 石达开拱手称是,接着说道: “大人别急,学生慢慢说来。学生是想说,除了守城的兵丁,是不是要组织两支精锐,一只马军,一支步军,人数一两百左右,只听大人号令。若是城头有险情,可让步军精锐突击救援,若是有机会,马军精锐突袭城外,或有奇效啊。” 王胤昌听了这话,手中的茶杯一顿,缓缓放在桌面上,“王游击、李游击他们,准备了亲卫做预备队,干的就是你说的这些事儿。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大人仁慈,可是王游击他败了呀。”石达开扼腕叹息,“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的预备队,能听大人的么?若是形势危急,说句不好听的,城池破了,他们能护着大人么?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啊!” 王胤昌猛的一拍桌子,“本官誓与城池共存亡!” 石达开伸手轻轻往脸颊上拍了一下,“怪我多嘴,大人高义,那学生告退。” “等等!”就在石达开要退出门槛的时候,王胤昌出言叫住,缓缓说道:“本官又想了一想,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守城人手本就紧缺……” “大人难道忘了福王那九百人?都到这时候了,赶上城便是,真打起来,谁还在乎是不是福王的人?” 石达开开始撺掇王胤昌调遣那九百人。 王胤昌有些为难,他刚把人调向后方,一天还没过去,再调回啦,有些儿戏了。 “大人若是准许,学生愿做恶人。”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王胤昌松了口气,将他认为烫手的山芋扔给了石达开,身子靠回去,端起茶杯。 “学生告退。”石达开基本上达成了想要的目的,开心退下。 他派人去福王营里传令,自己却跑到福王府外,请求见福王。 福王没有睡,不光他知道,估计整个洛阳城都知道,那丝竹管弦声,通明的灯火,都是明证。 来接引他的,依旧是张太监,张太监很不满意石达开这么晚来打搅,话里话外都是怨气。 石达开装作没听见。 福王勉为其难见了石达开,“所来何事?” “要命的事!”石达开言简意赅。 “放肆!怎么干这么和殿下说话!不想活了?”福王还没反应,张太监训起人来,声嘶力竭。 福王脸色不太好看,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石达开站得笔直,“殿下,洛阳怕是要守不住了。” “什么?这几天不是守的挺好么?怎么会守不住?张伴伴今儿个回来,还说南门城防固若金汤呢。” 福王爷大吃一惊。 石达开内心鄙视,张太监每天就上午去一次军营,其余时候连人影都见不着,他知道个屁啊。 “殿下,今夜王游击带人袭营,几乎全军覆没。南城守的好,是因为这几日主攻方向是东城和北城。出了如今这事儿,明日南城怕是要被全力攻打。” 石达开解释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据我所知,东城、北城近几日伤亡不小,城中府库药品、粮草告罄,殿下,要早做打算啊。” “这,这,这……” 福王“这”了半天,都没这出来个所以然,他不懂打仗,也看不清局势,只是知道既然没人来打搅他,那就说明能守住城池,这也是他敢接着唱歌接着舞的底气。 可若是洛阳破了,他…… 越想越是害怕,福王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你可别吓我,形势真这么危急了么?” “我不敢断言,但是据我的观察,就在这几天了。城外闯贼越来越多,比刚到时多了近一倍,守城将士却越来越少,因为害怕青壮闹事 第19章 世子殿下嘤嘤嘤 福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去看一看也好,张太监怎么领军的,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天只去一次,实际上啥都不知道。 父亲有难,儿子就要分担,没毛病。 世子来的很快,只有福王爷的一半胖,看起来和正常人差别不是很大,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就是脸色差了些,有些纵欲过度的苍白。 “爹,这么大晚上的,叫我做什么?” 不满意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一副一言不合我就开溜的样子。 “儿啊,要不是有要紧事,爹才不舍得叫你。这位是石营官。”福王一脸宠溺,冲着儿子说话轻声细语,生怕一提高声音,就能将儿子吹跑一样。 “营官有什么好见的?还值当大半夜叫我来?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回去了,秀娘还等着我宠幸呢!” 世子用手拢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石达开细细地看着世子,将他的特征牢牢记在心里,是个样子货啊,他心里这样想着。 “洛阳估计难了,咱爷俩总得想一想出路,不是么?”福王依旧很温柔。 世子一脸不耐烦,“怕什么,我看那闯贼攻了这么几天,炮声震天响,不也没上城么,爹啊,别老杞人忧天,好好地看看歌舞,宠幸一下美女,不是挺好么?这守城的事,自有官府的人决定,我们老朱家给他们发银子,不就是让他们来保护我们么?” 他不信洛阳会被攻破,自从大明建立以来,两百多年,洛阳就没有被攻破的先例,何况战前还专门多招募了几千人守城,不说万无一失,铜墙铁壁总是有的。 “儿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世子嘤嘤嘤了半天,拂袖而去,找秀娘温存去了,福王一脸尴尬地看着石达开。 石达开觉得还是到时候抢人更合适,出主意只是为了让戏演的更真罢了,当下说道:“世子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真到了危急时候,再说不迟。不过,我希望借王府马匹一天,给手下临时练习一下骑术,免得到时候……” “好说,好说,石营官尽管拿去!”福王很爽快的答应了,毕竟石达开说了,只借一天,惠而不费。 他知道要是真的需要突围,打过仗的石达开比他的王府护卫要专业的多,能结一点善缘,是一点。 万一到时候真用上了呢。 石达开顺顺利利从王府带走了上百匹战马,等到太阳东升,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麾下的战兵已经是人手一匹战马,还有多余备用。 以往战兵的骑术训练派上了用场,简短的熟悉之后,便骑得有模有样。 王胤昌在城楼上看到,微微点头,别的不说,这石达开的行动力,真是顶呱呱的好,刚暗示下去,连夜就给办成了。 王游击看了很羡慕,但是也只是羡慕,向福王府借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办的到的。 城外鼓声隆隆,闯军开始了新一天的进攻。 南城外的闯军,也不再雷声大雨点小,开始押着百姓填护城河。 数十架抛石机一字摆开,随着一声声号令,巨大的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砸在城墙上,砸进城中,不时传出“轰隆”倒塌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惨叫。 “顶住!顶住!” 王胤昌被护卫顶着盾牌团团围住,躲在马道拐角处大声呼喊,只是没什么用处,新调上来的九百人,被吓的瑟瑟发抖,有经验的老兵更是将身体紧紧贴在外城墙墙壁上,缩着身体努力祈求上天保佑。 “贼人上城了!顶住呀!” 好半天,抛石机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闯军在掩护下顺着云梯上城,城上城下对射,箭矢如雨。 一队闯军护着攻城锤闯进了城门洞,开始撞门。 只装模作样了几下,城门便主动开了,却是白旺派人在配合。闯军一拥而入,冲着哪城门方向急奔而去。 “大人,闯军进城了,走!” 石达开不管是闯军还是官军,一刀砍翻拦在自己身前的士兵,冲到王胤昌面前,架着人就走。 “城破了,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要和洛阳共存亡!” 王胤昌嘴里大声吼着,却没什么反抗的动作,只是吼着。 还在奋战的官军回头一看,王胤昌这大红袍都跑了,纷纷请降,“我投降,我投降!” 石达开的骑兵早就在等了,一看到王胤昌来到,催马便走,直奔福王府。 “殿下,世子!” 福王府也得到了闯军破城的消息,乱作一团,石达开带人催马进去,沿着干道寻找,遇到不长眼的拦路的人,一刀砍翻。 “我在这儿,在这儿!” 福王世子躲在一个美貌的女子身后瑟瑟发抖,看到一群骑兵进来找他,连忙高喊。 “世子,上马!” 石达开亲自将世子扶上一匹战马,用绳索固定,紧接着飞身上马,便要离开。 “秀娘,秀娘,我的秀娘!” 世子大声哭喊着,非要那个美貌女子,一直闹腾,石达开心里着急,一把将那美貌女子拦腰抱起,扔在马上,“走!” 城里的喊杀声减弱,半个城池都是“闯军进城,秋毫无犯”的呼喊声。 石达开带人冲出王府,绕过主街,直奔西门。 纵然西门有埋伏,也顾不得了。 王胤昌本想问一下福王,一想那三百多斤的重量,当下也停止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百骑呼啸而过,石达开身先士卒,连连催马。那个美貌的秀娘,吓得抱紧了石达开的虎腰,闭上眼睛,不敢说半句话。 “站住!” 果然有闯军埋伏。 石达开抽刀在手,“不要停!冲过去!” 率先砍翻一人,护着世子、王胤昌夺路狂奔,仗着四条腿跑得快,很快突破单薄的围堵,逃出生天。 第20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石达开摊开双手,事实就是如此,如今闯军在洛阳城里,他们在洛阳城外,费劲了心思逃亡。 “不对啊,南城破的也太快了。”王胤昌有些找后账的嫌疑。 石达开赶紧拿话叉开话题,这事儿不容多想,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破绽,“王大人,与其回想洛阳怎么破的,不如想想之后去哪儿?我们救了福王世子,可是福王还在城里,这失陷宗藩,可是要杀头的罪。” 王胤昌这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是啊,洛阳破了,不知道逃出来几个官员,世子和他们一起,但是没来得及找到福王,这要是追究起来,按照当今皇帝陛下的性子,我这人头不保啊。 皇帝肯定不能找世子背锅,找石达开也没用,人家又不是朝廷官员,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自己合适。 若是自己在洛阳战死,也就罢了,那样背锅的人,就是河南巡抚李仙风,可偏偏自己逃出来了,这……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有什么好建议?” 王胤昌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最后决定问一问石达开。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这无论是空手套白狼从福王手里拿粮食,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马军精锐,还是一马当先抢回了福王世子,石达开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他的建议,王胤昌觉得还是可以听一听。 尤其是现在,他是个光杆参政,福王世子充其量多了一个美貌的秀娘,剩下的全是石达开太平营的人,是该好好商量才是。 “没什么好建议,洛阳破了,开封可能还不知情,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们还是尽快前往开封报信才是。” 石达开说完,伸手一指瘫痪在地的世子,“世子殿下也要妥善安置,要是再落入贼人手中,你我难辞其咎。” “是啊,还有世子。我他妈还不如死在洛阳城墙上了。” 王胤昌捂着脸,泪水奔涌而出,当今圣上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是总督、尚书,说杀也就杀了,他一个小小的参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有保护好世子,平平安安进了开封,让世子帮忙求情,看在老朱家的面子上,兴许能逃脱被斩首的噩梦,面对失去生命,丢了官职算得了什么呢。 王胤昌抹了把眼泪,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世子身旁,“世子,为了救你出城,下官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啊,世子,福王陷在城中,下官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啊!” 世子靠在美貌女子的肩膀上,秀娘正在给他小口小口喂水,跑了一路,都快散架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好好地洛阳城,怎么说破就破了呢? 不是说大明建立以来,就从来没有被攻破的先例吗? 他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赶上了呢? 父王啊,银子啊,美女啊,我的一切啊…… 想起来悲痛不已,“爹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爹!” 王胤昌跟着流泪,不时用袖口擦拭,自己一边哭着,一边劝慰世子。 石达开倒没有凑过去,他和手下站在一块儿,该吃干粮吃干粮,该喂马喂马。 张判站过来,低声询问:“就这么个货,还是福王世子?” “怎么?你有意见?”石达开瞥了他一眼,“人家命好,生下来就在帝王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啊,往后就说不准咯。银子和爹,全丢洛阳城了!” 张判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邵英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白旺照看着,会没事的。”石达开安排邵英留下来,在他走后看守太平营,他自己觉得问题不大,只要闯王奇袭开封得手,他很快就能再次接手他的太平营,不会花费多长时间的。 “将军,真要在开封再做一场么?去了开封就是客军,就算有世子、王胤昌在,估计也要上城墙当炮灰,值得么?”张判再次问道。 “所以说啊,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石达开伸手过去,拍了拍张判的肩膀,环视围在四周的几个队长,接着说道: “洛阳陷落太快,开封救援队伍正在半途,闯王最喜欢奇袭,若是日夜不息,三日夜就能从洛阳赶到开封,那时候我们早已进城,就算上城防守,到时候直接杀了官军主将,迎接闯王入城便是。也是简单的计划,越没有破绽,时机合适就动手。” 一名队长若有所思,突然想到石达开身上背的命案,“若是开封得知命案,非要关押将军呢?” “有世子和王胤昌在,路上我再撺掇一二,到时候最多发配上城。有了洛阳救援世子的功劳,还曾经杀敌无数,福王都能没了,我那点事儿,就不算事儿。反正大伙机灵一些,到时候见机行事。” “是,将军!” 那边王胤昌和世子哭够了,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去处,好半天之后,才将石达开叫过去。 “石营官,王大仁和我说过了,多谢石营官救我,我会记住你的!”世子脸色依旧苍白,声音重新不急不慢了起来。 王胤昌在一旁帮腔,“是啊,等到了开封,我定要上书皇帝陛下,为你请功。” “分内之事,谢大人,谢世子。” 将来的事儿,倒是用不着你们操心了,石达开心里想着,脸上不动声色,连连抱拳。 “若是要去开封,我们最好连夜行军,早一日到,便早一日放心。”石达开再次建议,“闯贼破城,难免四处哨探,我们现在离洛阳不算远,并不完全能保证安全,还需委屈两位几日,到了开封,便能松口气了。” 世子一听这个,揉了揉发痛发酸的大腿,一咬牙,扶着美人的肩膀站起身来,恨声说道,“那就走,连夜走!” 火把燃成长龙,休整过后的战马小跑着前进,世子依旧被绑在马上。 第21章 高名衡过分谨慎 城墙上士兵不多,更多的是临时召集来的青壮。 世子依旧脸色苍白,秀娘在一旁细声安慰。王胤昌看向世子的方向,感觉没什么可说,冲着石达开点点头。 “开门!福王世子、河南参政两位大人莅临,快开门!” 城头上一片喧哗,半晌冒出来一个人头,带着一顶乌纱帽。 “兵凶战危,贼人诡计多端,若真是王参政,请上前来!”乌纱帽躲在墙垛后面,大喊道。 王胤昌叹了口气,止住石达开的劝说,同样高喊:“城上可是高巡按?我是王胤昌,放松戒备,我这就上前。” 王胤昌下了马,张开双臂,转了一圈之后,向前迈步,一直走到护城河边,城上能看得清的位置,这才停步,再次喊道: “洛阳被闯贼攻破,我等连夜突围,疾驰数百里前来报信,高巡按,不认得我了吗?” 高巡按,就是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目前开封城里就他主持防务。 没办法,近在咫尺的怀庆府,出现了大规模造反者,河南巡抚李仙风已经带人剿灭了数月,尚未完全平定,洛阳战事再起,总兵陈永福又带人驰援洛阳去了,开封上下,就属他名义最正。 高名衡自然是认出了王胤昌,却还是带有怀疑,若是真从洛阳一路狂奔过来,不可能见不到总兵陈永福那两千余大军,这又不是王胤昌独自一人逃回,而是上百骑兵,奔跑起来跟闷雷一样显眼。 “王大人,高某不能不谨慎,还请大人独自上城一叙,说个明白才是。” 王胤昌很不高兴,连续几日赶路,已经是筋疲力尽,高名衡还这样刁难人。 没错,虽然心里知道高名衡是为了开封好,但是自己却要遭罪。 “非要这样吗?我倒是无所谓,后面还有世子殿下,他身子弱,已经折腾好几天了。” 王胤昌再次争取,高名衡说得上城,在城门紧闭的情况下,一般的做法,就是让他坐在一个大筐子里,通过绳索拽上城去,难受不说,还尽失官员体面。 “情非得已,形势所迫,开封乃是首府,百姓数十万,不能不慎重。若有得罪之处,高某自会向世子大人赔罪。” 高名衡才不管那个,若是大意之下,丢了开封,那才是掉脑袋的事情。 王胤昌回头看了看世子和石达开的方向,世子有些急不可耐,挥手催了一下。 他只好自认倒霉,通过一块搭在护城河上的简易木板桥,走到城墙下。 城上丢下来一个大竹筐,另一端系着绳索。 “哎,真是有辱斯文。” 王胤昌感觉自己这两天叹气的频率格外高,双手拢起早就脏得不像样的大红袍,抬腿迈进大竹筐,调整好姿势坐好,这才高声喊了句:“好了,可以往上拉了!” 城上的人缓缓使劲,竹筐晃晃悠悠,顺着城墙一点点向上。 王胤昌双手紧紧扒住竹筐边缘,待到城头时,几双大手伸过来,将他硬生生搀扶出去,双脚终于站在城墙上。 “见过王参政,还请恕罪。” 高名衡小步跑过来,一个急停,装作抹汗的样子,躬身行礼。 论官职,王胤昌远在高名衡之上,纵然是巡按御史,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王胤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也确认了,赶紧开门,将世子殿下迎进来吧。” “还请王参政讲明洛阳战况,再开门不迟。城外毕竟有一百骑兵,不瞒大人,开封城中几乎没有可战之兵,营兵都被巡抚、总兵带走了。目前守城的,都是临时征召的青壮。” 高名衡知道王胤昌很不满,但开封空虚,他也不敢冒险,反正王胤昌已经上城,将实情和盘托出,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王胤昌来也有好处,好处就是,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何况是从洛阳专门跑回来的高个子。 “你是怀疑我们了?”王胤昌大怒,盯着高名衡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 高名衡连称不敢,脸上却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王胤昌瞪了他半晌,发现没什么用,便简单说起洛阳战况, “闯贼十数万人,围住洛阳,四面围攻,整日炮火不绝,我等激战数日,南城新兵过多,一时不察,被贼人攻了进来,形势急转直下,只能突围。世子便是突围路上救出来的,上千人的队伍,就出来我们百余人,你可满意?” “不敢,不敢,高某胆小,只好更加谨慎。”高名衡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水分,只是水分多少,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大人能突围,是开封之幸。想必护送大人突围的,也是一员猛将了吧?” 对于王胤昌在战场上的水准,高名衡心知肚明,大家都是玩脑子玩笔杆子的文人,指挥一下还行,要真是上阵厮杀,一百个王胤昌都不够用的。 更何况是城破突围这么大的阵仗? 高名衡觉得能护着他们突围的人,肯定有真本事,起码,对于如今的开封城来说,如久旱逢甘霖。 “倒也不是什么猛将,甚至连正式官军都不是,是在洛阳揭榜投效的秀才,姓石。与闯贼前锋也打过几场,战绩不错,此次突围,多亏他见机得快。” 鬼见机的快,估计是见势不妙,提前跑了吧。 高名衡听了这话,心里大失所望,听起来只是一个会打仗的书生,跑得比别人早,比别人快罢了。 “姓石?全名叫什么?” “石达开。”王胤昌有些急了,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说了,你也知道了,到底开不开门,世子身子骨弱,跟随我们连奔几天,快支撑不住了。” 高名衡听的这名字很耳熟,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内乡县报上来的“内乡郡王被害案”,凶手不就是被羁押在牢房的秀才,石秀石达开么。 这怎么流窜到洛阳,还办了这许 第22章 城门终于开启了 王胤昌很是不满,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和平时大不一样,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 “十月中旬,怎么了?知府大人、福王殿下都见过,也试探过,不是闯贼的人,光是击破闯军前锋都有数次。河南府的宋知事全程随军,都看到的。怎么,你怀疑他?” 高名衡松开手,再次抱歉,“我怀疑,这石达开是杀了内乡郡王那个。” “什么?内乡郡王死了?和石达开有什么关系?”王胤昌大惊失色,石达开在洛阳的一切行为,他都看在眼里,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能杀郡王的狠角色。 “九月中,洛阳消息断绝许久,这些小事,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要是十月中就孤身到了洛阳,大人们还试探过,是闯贼内应的概率不大。只是,据我所知的,当时李自成就在近在咫尺的淅川城,难免……” “不会吧?且不说他孤身一人,就算投了闯贼,一个秀才,怎么会做内应?李自成怎么会放心他?就算是内应,洛阳城破之时,他也没必要连杀数人来救我,救世子啊,若是换成你我,洛阳那么大的功劳足够了,何必多此一举。明明知道开封城里有他的案底,还自投罗网,他是秀才,又不是傻子。有傻子做内应的么?” “再说了,他手下都是从洛阳城内外招的人手,还是和府衙、福王府一起挑选的,就算他是内应,他手下也不会全部配合。要知道,石达开这营头,从成军到现在,总共才俩月,可战之人四百多,如今就剩下这一百了。这么赤裸裸地来开封,我觉得不会是内应。” “大不了,我再派他们上城,哪里最危险,就派去哪里,这样总放心了吧?” 王胤昌万般不信石达开是个内应,因为这事儿就不成是真的。 高名衡仔细听完,自己也觉得石达开可能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也看过内乡郡王的卷宗,郡王的肮脏事儿多了去了,都要把人打死了还带着妇人去耀武扬威,结果被人反杀在狱中,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之前重视这个案子,是因为这是第一起郡王被杀的大案,不能不慎重。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且不说万安王全家被闯贼杀了,就连洛阳最尊贵的福王都落入贼手,内乡郡王这点事儿,相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若是石达开真像王胤昌所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积极为朝廷效力,也不是不能为官,连昔日的反贼刘国能、李国庆都能当参将、当副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高名衡想到这里,脸上不再那么沉重,逐渐露出笑容,开口说道:“王参政说得有理,你我一起下城,迎接世子殿下吧。” 王胤昌微微点头,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很好嘛,可以谨慎,但也不能风声鹤唳,我一路观察过来,自认这双眼睛,还是分得清忠奸。你我读书人,就应该齐心协力。目前是用人之时,纵然有罪,也先让石达开戴罪立功吧。” “大人说得极是。” 高名衡应对一二,高声喊道,“放吊桥,开城门!” 石达开在城下等了许久,眼看着王胤昌上去,和高名衡窃窃私语半天,中途还看向他的方向,手心里不由自主出了些汗。 张判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将军,不会有什么变化吧?看样子,这守城之人,很是小心。若是等我们进城,亮出獠牙,我等不能束手就擒。” 石达开点点头,“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听我号令!若是事情顺利便罢了,若是有变故,直取中军,鼓噪进城。” 张判答应一声,小心地传下命令。 世子殿下早就不在马上了,和秀娘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看着骑兵队里开始窃窃私语,凭空生出了紧张气氛,有些忐忑。 “这该死的王胤昌,怎么上去这么久都不开门,要冻死本世子啊!” 忍不住向秀娘埋怨。 秀娘是个美丽的女人,几日的奔波,并没有减缓一分颜色,反而因为风餐露宿,脸颊红扑扑,更添了几分诱惑。 “世子殿下,再忍一会儿,会进城的。” 世子抱紧了秀娘,脸埋在秀娘胸前,一声不吭。 “吱呀呀!” 吊桥缓缓下降,最终嘭的一声,砸在护城河两岸。城门缓缓开启,远远望见城门洞里迎接的队伍。 “世子殿下,门开了,门开了!” 秀娘伸手推了下世子,若是让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不美。待进了城,就有温暖的房屋,滚烫的洗澡水,美妙的食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世子愣了一下,将脸从秀娘胸前拔出来,看向城门的位置。 真的开了。 “扶我起来!”世子激动说道,只是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自己使不上力。 秀娘伸手将胸前棉袄扣好,这才扶着世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向着城门走去。 石达开见状,双腿一夹大黑马,带队跟在世子后面,一手摁着刀柄,缓缓向前。张判等人一般动作,以石达开为箭头,列队跟在后面。 队伍很是沉默。 世子过了吊桥,奔向城门,马蹄敲在吊桥上,隆隆作响。 高名衡还是谨慎,虽然是出来迎接,但是也没有出城门,只在城门洞内侧守着,王胤昌倒没管那些,跑出来跑到世子另外一侧,伸手搀住,一同向前。 “拜见世子殿下。” 高名衡离得近了,确认再三,真是自己见过的世子殿下,这才号哭着拜倒在地,仿佛是替福王感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周王叔,周王叔在哪里?我要见周王叔!我爹没了,没了啊!” 世子双脚迈进城门,仿佛感受到了安全,听到高名衡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号啕两声之后,晕倒在秀娘怀里。 “快,快,送世子去周王府!” 高名衡大惊失色,迅 第23章 石达开直言不讳 石达开心里腹诽,跳下马来,行了个军礼,“甲胄在身,还请高大人见谅,我等人困马乏,还请安排营地歇息。” “好说,好说,来人,带他们去营地!石营官,某还想了解洛阳战况,不妨留一留?” 高名衡答应得很快,还试图将石达开和手下分开。 石达开敬谢不敏,这时候,怎么能和手下分开呢,王胤昌也不在,若是高名衡真的翻脸,倒是有些麻烦。 “风尘仆仆,有失礼仪。手下兄弟没到过开封,我怕会有不周全,还请大人允准,先休整沐浴再说?” 高名衡盯着石达开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异样,石达开镇定自若,接着说道:“学生昔日也犯过大错,子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学生洛阳揭榜,血战数场,保参政保世子,高大人若是觉得学生依旧罪不可赦,直言便是,学生便不进城了,我等弟兄自寻贼人厮杀,洗清污名。” 不就是杀了内乡郡王的那点事嘛,现在福王都没了,算什么事。 我有一颗拳拳报效朝廷的忠义之心,不够吗。 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将高名衡给架住了。 他离得近,很明显能看到石达开身后的骑兵,一只手已经摸在了刀柄上,只等石达开一声令下。 “既然都是忠义之人,高某也不是不能变通的官员。若是能再立下功劳,高某愿为你上奏,请功。” 话这么说着,高名衡心里已经想好了将石达开部消耗殆尽的方法。 石达开念头翻转,想着此时斩杀高名衡的利弊。高名衡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历史上李自成三次进攻开封,都被高名衡给挡住,堪称守城一绝。 若是高名衡死了,难度会降低,但是石达开也就能做到这里了,外城门开着,内城门确实半开半闭,仅凭骑兵,占领不了开封,甚至占领不了这样一座城门。 石达开想清楚了,还是先进城再说,于是微微偏头,退后两步,重新上了战马,在马上抱拳说道:“谨遵大人号令!” 高名衡感觉那股凝成一块的空气突然松散开来,又有了呼吸的空间,连忙也上了马,率先退出门洞。 石达开带人缓缓经过,一直进了内城,最终消失不见。 高名衡擦了一把汗,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感觉到了杀机,稍有不对,那股骑兵洪流可能就会冲上来,将他的人头砍下。 这把是他冒失了。 这石达开,看来是真不简单啊。 一直到进了安排好的营地,石达开这才松了口气,安排手下分两班,轮流洗漱、进食,保证始终有一半人处于警戒状态。 直到所有人都清理完毕,城内送来的饮食、草料被验证没什么问题之后,石达开这才放开了禁令,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大吃了一顿,紧接着营地里鼾声如雷。 太累了,真是太累了。 石达开安排好晚间哨探之后,也回到房中,沾床就睡,一夜无事,没有人打搅。 “看来是多虑了。”石达开心里想着,心里一直悬着的那根弦,降低了不少高度。昨晚无疑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数日连夜逃命,加上城破前一晚几乎没怎么睡,让回到温暖环境的他们,人困马乏。 不需要多少人,只需要几十人,在他们睡得最熟的夜里突袭,他们不说全军覆没,也会损失大半。 万幸,无事发生。 早饭依旧是粥,营地里原本就有粮食和炊具,骑兵们自己动手,煮了一锅肉粥,高名衡派人送来一车包子,也被吃了个精光。 一夜安稳睡眠,让疲惫至极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活力,宛如干涸已久的土地,遇到了清泉,重新生动起来。 石达开站在队列最前,带着大家练刀,一招一式,完成得一丝不苟。 “喝!喝!” 一百余人吐气开声,最终汇成强烈的节奏,配合着刀法,摄人心弦。 “好,好,好!闻名不如见面,虎虎生风,虎虎生风啊!” 一阵鼓掌声传来,石达开收刀在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王胤昌、高名衡带人站在门口,满脸笑容。 王胤昌经过沐浴更衣,以及一夜的安稳睡眠,重新恢复了标准读书人的模样,一身崭新的大红袍穿在身上,倍显精神。 高名衡眼神锐利,他看不出来这些人是不是能打,却能感受到那股昂扬向上的精气神,那股子士气。 “不知两位大人莅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石达开吩咐接着练刀,自己还刀入鞘,将营门打开,伸手示意大人们进入,靠近观摩。 “不错,不错!” 高名衡满口称赞着,王胤昌看向石达开的眼神有些复杂。 石达开感受到了,却不在意。 无非是他在投军之前杀内乡郡王的案子被翻出来,王胤昌知道了呗,那又怎么样。 他从送饭的人口中已经知道,开封城如今,空虚无比,上城的都是大户的家丁,以及征召的青壮,他们这一百骑兵,算是最能打的了。 昨晚对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没有下手,今早又这么早来到营中,这就充分说明,高名衡他们对他有所求。 那件事,充其量是个污点,在闯军随时兵临城下的情况下,都是小事。 “大人谬赞,只是花架子罢了。学生领军,靠的就是为国尽忠,身先士卒,敢打敢拼。当然,若是粮饷充足,甲胄齐全,那就更好了。从洛阳出来的急,士兵们大多只剩一匹马,一柄刀,连身甲都没有,战力十去八九啊。” 石达开谦虚几句之后,就开始诉苦,明知道对方有所求,这时候不诉苦,还要等什么时候? 不要东西就是傻子养的。 虽然上面总会打折扣,但是要一点,是一点。你不要,那肯定是没有。 高名衡恩了一声,王胤昌笑着瞪了石达开一眼,仿 第24章 新衣新刀换新甲 “开封城也不富裕呀!”高名衡不想轻易松口,只是石达开好像赖上了一样,死皮赖脸非要求一点补充。 王胤昌也在一旁帮腔,在他看来,如今的开封城,还不如当初的洛阳,起码没什么正规官军,全靠大户家丁和青壮,石达开这百余人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守城血战的,和自己也有共同突围的缘分。 “高巡按,本来不该我说,可是既然到了开封,就该用好每一份助力,众志成城,共克时艰。放着这么一支精锐闲着,兵甲不齐,有些过于浪费了。说破天,他也就百余人,开封城里,不会连这点补充都拿不出来吧?” 王胤昌自己也是文官,岂能不知道守城的奥义,大户人家家丁都上城了,还能不出银子,开封有自己的军械司,装备什么的,再缺也不会连装备百人的都没有。 说白了,高名衡还是有些不信任石达开,甚至,可能连他都怀疑着。 帮石达开就是帮他自己。 “王参政说笑了,既然参政大人这么说了,高某也不好不做表示,甲胄这东西,确实不多,大军出击缺不了,只能给二十领。不过,大红鸳鸯战袄倒是新做了一批在库吏,可以人手一套。至于兵器,只有制式雁翎刀,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高名衡想了半天,不出点血实在是不行,王胤昌都这么说了,就当给他个面子了。 “这,能否补充些弓箭?”石达开不太满意,说了这么半天,口水都要干了,才给这么点实惠,这高名衡也太小气了。 “等你们上城作战,自然会批给你们。”高名衡站定,笑眯眯说道,“如何?” 石达开看向王胤昌,王胤昌斟酌片刻,点点头。 “那就听大人的,只是这补给什么时候能到?早到一日,便能早恢复一日,将来好为开封效力。” “我会吩咐下去,今日就到,你准备接手便是。”高名衡紧走几步,避开了开始跑圈的队伍,捂着鼻子说道,“未得明令,不能离开军营,先这样吧!” “那我想去军械司,要一杆新火铳。”石达开看高名衡甩手要走,快步赶上,快速说道,要火铳只是借口,摸清楚火铳工匠的情况,才是正事。 “准了,不过,我不批银子,自己想办法。” 高名衡看着营地里因为跑圈抖起来的黄土,脸色不悦,走得更快了。 “恭送大人!” 王胤昌落在后面,伸手拍了拍石达开的肩膀,低声说道:“高名衡这人一向小心谨慎,估计还怀疑你我,今日有些急了。若是要银子,比要兵甲好些。” 石达开又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若是先要银子,更能证明他们是乌合之众,能更大程度地减少高名衡的戒心,然后再要兵甲会顺利得多,缺点就是可能这个时间会很长。 根据和白旺商讨的计划,李自成攻下洛阳之后,会尽快奇袭开封,算算日子,不日便到,哪里还有时间。 先要兵甲,冲着救王胤昌和世子的面子,多少会给些,接下来的行动会更顺利。 至于高名衡的怀疑,顾不上了。 只要他还是杀内乡郡王的那个秀才,高名衡就不可能真的放下戒心,将他视作一类人。 可能觉得守开封有用,内心犹豫不决,才暂时留下他,若是开封战事已定,他相信,等待他的大概率不是奖赏。 等开封出征的官军回城,估计他的处境比现在会更不好。 权衡之下,他还是借着这会儿还有大用,能要点是一点。 装备好了,就算翻脸也更有本钱不是? “全赖大人威名,还请大人多多照顾。”石达开回道。 王胤昌有些颓废,看着远处高耸的钟楼,叹道:“恐怕,我也照顾不了多久了。昨夜,我等连夜上本,用不了多少时日,陛下的处置就会下来。我啊,恐怕做不成官了。”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石达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道。 “希望如此吧,若是能守住开封,一切还有回转余地。你我,好生努力,若有所求,到府衙找我便是。” 王胤昌挥挥手,将双手背在身后,放弃轿子不坐,慢慢走远,挺直的腰背,逐渐弯曲,越发颓废。 石达开融入跑圈的人流之中,在最前面领跑,一边跑着,一边想之后的计划。 看高名衡的样子,估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他们上城的。不让他们随意出营,也是怀了类似的心思。 开封城守城的关键,其实是周王,是大户,高名衡只是借着官府的名义,完美统筹起了这一切。 要不要接触一下周王? 想了又想,暂时没法子,原本是想借着救世子的功劳,去扩大交际,可世子一天一夜过去,好像忘了他这么个人。 他现在主动凑上去,有些太显眼了。 高名衡的动作还挺快,答应的事,不打折扣。等到石达开的圈跑完,二十套布面甲,一百零五套鸳鸯战袄、战刀已经运到营地。 张判带人签字接手之后,将大车推进营地,放在点将台之前。 石达开骑着大黑马雄赳赳气昂昂过来,在点将台上勒马停住,高声下令:“新衣,一人一套,新刀,人手一把,甲胄,伍长以上,皆有!张判,曹猛,李军,何声,周昉,每队依次领取,换装!” “太平,太平,太平!” 随着命令颁下,队伍里齐刷刷喊起了“太平”军号,声震屋瓦,战刀高举,气势冲天。 张判等队长各自带队上前,将战袄、战刀,一件一件颁下去,每个领到装备的汉子,都冲着石达开行一礼,高高兴兴回到队里。 石达开坐在马上,给每一个行礼的士兵回礼,这些都是他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真正上阵厮杀过、有过斩首功的好汉子,每一 第25章 火绳枪成就达成 “是啊,这样多好。” 福王世子正在吃羊肉锅子,薄薄的羊肉片蘸着周王府秘制的酱汁,将几日来的风餐露宿之苦,一扫而空。 虽然大腿还痛得不良于行,但是新衣、新屋,让世子止住了仓皇之心,重新恢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福王陷在了洛阳,他想哭,但是实在是哭不出来。 他想当孝子,可是朝廷都没办法,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世子能做什么?福王府没有了,眼下,他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坚强地止住泪水,化悲痛为力量,为福王府多多开枝散叶。 等官军收复洛阳,他回到福王府,延续上了血脉,这才是最大的孝顺啊。 世子想了一晚上,才完成逻辑自洽,说服了自己,这才刚起,就吃上了羊肉锅子。 昨晚周王听到洛阳惨状,抱着福王世子痛哭流涕,随后专门安排了人服侍,一切都比照周王世子看齐。 他觉得周王叔够意思。 周王府的侍女很美,他看得眼前一亮,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不方便。 开封城进入战备状态,周王不是个吝啬的,专门开了府库支应守城钱粮,开出高额赏赐,让他看着都心疼。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家府库里的银子,如今都归了闯贼,顿时羊肉锅子也不香了,张口喊道:“秀娘,秀娘!” 秀娘放在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低头回道:“殿下!” “银子,我们没有银子了,我的银子啊,秀娘”世子苍白的脸上,泪珠滚滚而下,他不为他的父王哭泣,只想为他丢失的数百万两银子伤心。 “殿下,只要殿下在,福王府还在,庄子、银子都会有的,殿下!” 秀娘宽慰道,她想多劝解几句,可她不是银子,世子喜欢她的美貌,却更喜欢银子。 “银子啊,我的银子!” 世子嚎啕大哭。 石达开不知道世子殿下是这样一副德性,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他现在正在军械司,准备找火铳工匠。 军械司全是忙碌的匠人,造的最多的是弓箭,其次是火药包,枪头,大刀,连造甲胄的都没几个,更别说造火铳了。 找了半天,才在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找到了火铳作坊。 “老李头,有大人来问火铳!”带路的小吏高声喊道,良久,一个花白的发髻从堆的高高的木头堆里闪现出来。 “火铳?早几年就不造了,那玩意儿,大人们又不喜欢,当兵的也不喜欢。没见我们帮着其他作坊干活么?” “你这老李头,出来说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吏带路之前得了一两银子好处,此时格外卖力气,跑过去将名叫老李头的工匠从木头堆里拉出来,一直拉到石达开面前。 石达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这个头发花白、双手粗大的老工匠是传言中开封城最好的火铳工匠。 “你就是造铳最为精良的李工匠?我听说,别人造铳,只能连打五发,你造铳,可连打十发?” 老李头眼皮耷拉着,身子也站得不稳当,对石达开并没有什么恭敬神色,只是看了看双手,颓然说道: “造铳好有什么用?这年头,大家不喜欢用铳,我这作坊,好几年没有造铳的任务了,他们都说我用料费,耗时长。他也不想想,这铳要是不用好铁料,不费多工时,怎么可能精良?非要炸膛将脑袋炸个稀巴烂才行?不识货的玩意儿!” 石达开觉得这话格外有意思,伸手示意,一旁跟着的周昉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拉过李工匠的手塞进去。 “别告诉我你没有存货,王参政、高巡按准我买铳,五两银子,让我见识见识李工匠的高超手艺?” 石达开笑着说道,这种老工匠,说什么几年没有造铳的任务估计还可信,可说什么几年不造铳就有些夸张了。 若是没有新铳流出,开封城谁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为何带路的小吏一听他的来意,就直接找到了老李头。 越老越精。 “没想要官军里还有识货的!”老李头看着石达开身上崭新的鸳鸯战袄和布面甲,手腕一翻,银子消失不见。 “跟我来吧,你不准跟着!” 老李头示意石达开和周昉他们,却将带路小吏拦在了外面。小吏有些不开心,周昉伸手递过去一两银子,这才开开心心地走了。 石达开跟着老李头在木头堆里七拐八拐,从小门出了院子,来到了一处几乎废弃的院子。 抬眼一眼,不远处是炼铁的炉子,黑烟呼呼呼地冒。 “别看了!进来吧!” 老李头打开一个小门,率先钻了进去。石达开示意周昉,周昉也钻了进去,几名士兵守在石达开身边,四处警戒。 过了好久,周昉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老李头,一支黑乎乎的火铳拿在手里。 “会用么?”老李头晃了晃手里的火铳。 石达开伸手,周昉从老李头手里接过来检查了一下,这才放进石达开手中。 这还是一把鸟嘴铳,虽然没有两百年后的精致,样子却差不多,一样的扳机,一样的火绳,若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枪柄。 两百年后的枪柄,为了方便抵在肩上,都是打磨成了类似三角的形状,此时的枪柄,却和三眼冲等差不多,为了方便夹在腋下固定,偏细偏长。 石达开讨来黑火药,弹丸,按照记忆中的打放顺序,一一准备完毕,这才将枪柄夹在腋下,头偏过一旁,点燃火绳,对准远处的墙面,扣动扳机。 火绳点燃药池,“轰”的一声,铅弹翻滚着飞出,击中了预想中的位置。 黑烟弥漫,石达开呛得连声咳嗽,清理完内膛、药池,将火铳扔给周昉,“按照我的步骤,你也试试!” 第26章 洛阳城该不该守 洛阳拿下的很轻松,这让李自成颇为自得。 尤其是在知道了本应该在洛阳城中吃功劳的石达开,已经去了开封,将要变成开封的内应,更加欢喜。 他已经知道开封城空虚,起了大胜之下、奇袭的心思。 若是开封一举攻破,那么河南便在手中,宋献策所说“据河洛以观天下”的策略便成了真,到了那时候,什么纵横湖广的张献忠、罗汝才,什么盘踞英霍山区的革左五营,都是弟弟。 “看来这洛阳城,不能轻易放弃了。” 李自成是个典型的国字脸,胡须如钢针般根根伫立,手臂粗壮,一双大眼囧囧有神,身穿一袭朴素的蓝色箭袍,头戴一顶范阳帽,看上去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 他找来宋献策等人,开口便定了调子。 之前一直在官军的围剿中,狼奔豕突,洛阳是他们攻打下来的第一座大城,福王被杀也创下了义军的一个“首杀”成就,若是按照以往的策略,洛阳是要毁城、然后放弃的。 不过,若是开封能拿到手,那么洛阳便不能放弃,河南府、开封府都是要冲,呈犄角之势,平白丢了,总是不美。 牛金星想的却和李自成不一样, “洛阳已经不是曾经的神都,河南府也不再是之前风调雨顺的沃土。我等攻打洛阳,为的就是钱粮,如今钱粮有了,大军也有了,实惠都抓到了手中,为何不走?西面还有陕西大军虎视眈眈,湖广左良玉、保定杨文岳无一不是大军大手,守洛阳,就是守四战之地,就是死路。” “至于开封,我认为,我军当起全军攻打,尽快击破,如洛阳般处置。” 李自成不是很满意,瞄了眼手下头号大将刘宗敏。 刘宗敏领会到了意思,开口反问:“牛军师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据河洛,洛阳既然攻下,为何不守?若无洛阳钉在西面,纵然攻克开封,孤城不守,难不成再度放弃,全军是万人一起流浪?洛阳该守!” “非也,非也,此一时,彼一时。别忘了,我军进河南,就是为了聚兵,如今兵将有了、钱粮有了,不走,难不成,你还能在陕西、山西的攻击下,治理好洛阳不成?” 牛金星嗤之以鼻,丝毫不因为刘宗敏的身份而放弃自己的意见,他是举人,闯王麾下功名最高的人,怕什么。 李自成有些犹豫,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龙气所在,轻易放弃,是有些不甘心。只是,四面流动,不拘于一城一地得失,才是他一直活到现在的秘诀。 “李过,你说!” 石达开便在李过的管辖范围里,李自成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自己这个侄子,对亲信是耳朵软了些,不过主意不少,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李过抬头看向李自成,在眼睛里看到了期待,当下便拿定了主意,他叔叔明显是不想放弃,只是难下决断,需要一些支持和意见。 “我认为,这事儿何必分开来看。我军现在军民十余万人,纵然分出精锐奔袭开封,剩下的也不少,何不先守守看?若是开封攻击顺利,一举而破,那我们就有了两座大城,两座坚固的据点。若是攻击开封不顺利,到时候洛阳也是个退路。最不济,派人来通知洛阳守军撤退,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过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反问了一句:“闯王,若是未能攻下开封,大军准备转移到何处?” 李自成发现这个思路确实不错,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失利,自然还是进山区、登封、嵩县一带就很适合。” “那为何不留守洛阳呢?洛阳城池高深,官军都守了些日子,我等兵多将广,如何不能?” 李过笑道,“若是无人愿意,本将便留守吧。” 李自成看向牛金星,牛金星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双管齐下未尝不是一个双保险,能进,能退。 “你?你不能留守,开封城内应只是,还需要你。牛军师,你看呢?” 牛金星瞅了眼宋献策,“要不,算一卦?” 李自成点点头,刘宗敏他们也没什么不满。行军之前,问一下鬼神,没什么不可以的。 宋献策仿佛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来三枚亮晶晶的铜钱,伸手一扬,抓回手心,缓缓摊开手掌,掐指算了半天,皱眉说道: “卦相来看,紫气东来,遇石则吉,逢河则止。意思是说,我军若是向东,会有一个姓石的人相助,遇到名字带有水的地方,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放弃。” 李自成颇为满意,正中下怀,点头笑道:“洛阳不就临河带水嘛,开封旁边是黄河,也带水,至于石,石达开真是个福将啊!哈哈哈哈哈!” “高一功,给你两万兵,在新的命令来到洛阳之前,守住洛阳城。” “是,闯王。” “刘宗敏、李过、刘方亮,你们与我统带亲军四万,刘宗敏为前锋,准备奔袭开封,昼夜兼程!” “遵令!” “田见秀,依旧是老办法,你带一万兵与家眷,转移部分钱粮至山里,以备不时之需。” “好!” “诸位,此去开封,务必一举破敌,擅退者,斩!” “是!” 众将轰然退去,李自成将牛金星留下,安慰几句之后,说起关起石达开的赏赐。 “洛阳一功,若是开封再一打工,军师认为,该怎么赏赐的好?” 目前刷洗是个散装联合体,以往没有地盘,他就是想赏赐,除了给人,就是给钱粮。这次之所以想守洛阳,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想更进一步,占据了地盘,无论将来如何,酬功给效总会方便许多。 就像朝廷官军,从小兵到总兵,中间有不少层级可升,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将军,参将,副将,从小到大,从下到上,最后才 第27章 没有我你们咋办 石达开拿了多少杆火铳,高名衡已经顾不上了。 他派出去的哨探,没找到陈永福的官军,却撞上了闯军先锋刘宗敏,丝毫消息没有传回来。 开封城依旧每天只开门三个时辰,其余时候,城门紧闭,高名衡直接住在了城楼里。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石达开从军械司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满城的躁动,城头战鼓擂动,叫喊声不断。 “闯贼来了!” 紧接着“轰隆隆”连续几声炮响,一大股烟尘从城头腾起。 石达开停住脚步,凝神看了一会儿,看来火炮只是响了一轮,这第二轮等了半天都没响。 城头会使唤火炮的人看来技术不怎么熟练啊。 石达开想到,带着人回到营地。 高名衡说了,只有得到他的命令,石达开的人才能出营。 石达开找了两个伍的人练习火铳,自己站在营门处,观察城头的动静。 城头依旧是慌乱,不过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影,正带着人四处指挥。 应该是高名衡。 看来是闯军初至。 拦住一个通报消息的信使,石达开问道:“什么情况?” 信使有些惊慌,“闯贼来了,差点突进城门,黑压压的数万人,还有火炮。高大人,王大人已经上城指挥。” 火炮?石达开不太信,要是奇袭的话,几千斤的火炮怎么可能拉得过来,充其量只是小型的佛郎机炮而已,威胁不到城头。 “高大人可有命令给我?” “暂时没有。高大人命令,继续征集青壮上城,只要坚守数日,陈总兵大军返回,我们就不怕了。” “闯贼真有数万?” “七八万人有了。刚才城头炮轰,正是闯贼在驱赶百姓填护城河,不能坐视。” 信使再次回道。 “好了,你去吧!” 石达开放开信使,召集张判等军官密议。 “将军,怎么弄?”张判最是着急,率先问道,曹猛等人纷纷眼前一亮。 “你们觉得呢?”石达开反问。 “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直接杀了高名衡、周王等人,仿效在洛阳时开城。只要数万闯军进了城,大局便定了。” 周昉抢先答道,众人纷纷点头。 “好主意,不过没有命令,我们没办法合理上城墙协防,靠近高名衡他们,你们有什么好办法。”石达开再次问道。 “这……”周昉便没了主意。 石达开用鼓励的眼光一个个看过去,没有人回答。 “还有个问题,高名衡始终没有完全信任我,要是只想让你们上城,将我隔离,你们怎么办?”石达开重新提了个问题。 “不能吧,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可能?若是隔离将军,我们就直接反了!” 石达开:“怎么反?城内数十万百姓,我们就一百多人,打得开城门,还是杀得进官府?” “这……” “要想成大事,就得瞄准目标。无论是我在,还是不在,都要擒贼擒王。如何更好地擒贼擒王,最好的方式自然是上城墙防守,只有上了城墙,才能靠近高名衡他们,才能为城外制造机会。” “你们知道,最好的机会是什么?” “将军请指示。” “最好的机会,就是闯军登上城墙的时候,无论是果断接应,还是杀掉高名衡,均可。我等只有百人,我不希望你们百人都死在这开封城墙上,以小搏大,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才好。我在,时机把握会更精准,我不在,你们也要把握好时机。” “当然了,我也是列举最坏的情况,若是闯军真的攻势如潮,大概率我会带你们上城。但是,凡事不可大意,有备无患。” 石达开掰开了揉碎了给几位队长讲解不同情况下的应对,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感受到了高名衡的那股压抑下去的不信任,为此多做一些准备罢了。 “你们放心,高名衡再怎么不信任我,也不会杀了我,顶多派人跟着我。以我的身手怎么可能被控制得住。开封城是大,可是,也太大了,这么大的地方,你只要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地方一猫,想找个人,太难了。” 张判想了一想,也是,又重新开心起来。 “不过,将军,为什么不找王胤昌大人?或者是世子殿下?”周昉还是有些不理解,既然将人都从洛阳带到了开封,为何不利用起来呢,根据他的观察,王胤昌对他们还是挺有好感的,而且,人也相对“好糊弄”。 “你别以为真的骗过了王胤昌,凡事动作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我等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尽量自己去做。至于世子殿下,只是块好用的敲门砖而已,周王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们哪里见过大笔撒银子的藩王?” 石达开告诫道,这点事情,下面人眼皮子窄,看不到,他有必要再次说明。 “这么一说,周王确实与众不同。若是洛阳时候,福王敢这么撒银子,我等纵然是做内应,也是难。这年头,除了藩王、大户、官员,小民百姓谁不缺钱粮。” 曹猛觉得将军说得很对。 “所以啊,还得靠我们自己。“ 密议完毕,众人散去。 高名衡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攻势退了下去,正在扎营的闯军,眉头紧皱。 王胤昌站在一旁,脸色更是难看,没想到闯军转战如此之快,居然追在他背后,仅仅隔了一天,便到了开封城下。 这份行动力,令他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闯贼的披甲率比洛阳更高了,就连佛郎机炮都有了数百门,虽然威胁不到城头,但若是官军想要回程,难度高了不止一截。 “洛阳兵甲,全入贼手啊!” 王胤昌连连叹息,眉头皱成了个大团,“高大人,要不调石达开所部来吧,他们好歹有守城经验,比起这些青壮、 第28章 来自世子的试探 石达开并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高名衡的命令,因为,他在周王府。 不知道是因为城头的炮声太响,还是闯军围城重新唤醒了福王世子惨痛记忆,他终于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想起了石达开。 那位将他揪上马、一路冲杀出洛阳,护送他到开封城的骁勇书生。 秀娘亲自带人去军营,充分表达了重视。 石达开没有因为去见世子松懈,反而在衣服里面加了层前后护心镜的内甲,交代清楚事情,这才出营。 世子脸色更加苍白了,“外面来的可是闯贼?他们怎么能这么快?” 石达开进来时候,看到周王府的护卫正在列队,准备支援城头,兵荒马乱的,反而没有人检查他带了什么,一路畅通无阻。 “回殿下,我们有马,闯军也有,甚至比我们更多。他们习惯了跑路的,殿下觉得骑马辛苦,却不知道行军更辛苦。” 石达开理解世子的惊慌,但他问的问题对于局势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更加彰显了他的惊慌。 “我们要跑路么?” 世子直接说出了来意。 真是个草包啊,不管不顾,只知道跑路。 “早知道就不来开封了,开封城里也没有兵,贼人来得这么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世子接着说道,都有些想哭了。 石达开摇摇头,“殿下,这里是开封,不是洛阳。开封城里上有王胤昌、周王,下有高名衡,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高名衡和周王说的才算。周王会跑么?高名衡会跑么?就算是允许你离开,也不会允许我离开的。” “为何?”世子大惑不解,他们都是洛阳的人,在他看来,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人,带着自己人离开,有什么不对么。 “因为你是世子,还是福王现在唯一的嫡系血脉,保护你是应该的。我揭榜从军,若是不听军令,开封城里谁会听我的?世子若是想走,找周王商议吧,找我没用。不过,依我看来,周王是不会走的,他都洒出了大把钱粮,没听到响动,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石达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世子说破大天,他也不会走的。 闯军已经来了,他立功的机会也就来了,这时候跑了,不是傻瓜么?世子吓破了胆,是因为和他站的立场不对,若是世子和闯军站在一起,这时候,感受到的,就是浓浓的欣喜了。 世子看向秀娘,秀娘站直了身体,一言不发。 “真不行?” “我不行,至于世子,可以找周王问问。想必周王殿下会理解世子的难处,派人送你出城过河,随便哪里都行。” “城外都是闯贼,我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我无能为力,就算是我,一百骑也冲不破数万人的包围圈。世子别怕,大不了去见福王殿下,一家人整整齐齐也是不错。” 石达开实话实说,世子明显被吓住了。 良久,世子便再也不考虑跑路的事情了,石达开不去,周王明显不跑,若是护卫的人得当,冲出去了那还好,若是没冲出去,下场恐怕不怎么好。 要是想和一家人整整齐齐,他干嘛受那么大罪跑来开封呢? 到现在大腿还血肉模糊的。 “那就算了,你还有什么建议?” “殿下,若是能求些战马来,可备不时之需。我等一路狂奔,百余匹战马困顿不堪,休要精心照顾十天才能缓过来,这期间,恐怕难上阵。若是闯军进了城,我等就是想跑,也没那本事啊。能跑出洛阳城,全靠这些战马。” 石达开别的不要,就是想要马。世子没有马,但是周王府有啊。 那么大的马场,石达开进城之后都打听清楚了。 起码有三四百匹。 “这样啊,难,周王叔是好说话,但是也知道这些马的好处,不会给我的。” 世子想了半天,肯定地说道,战马在什么时候都是稀缺资源,更别提现在了。 石达开冲着世子挤挤眼,笑着说道: “殿下想哪里去了,我也没那么大奢望,咱是借,不是要。有十天咱的马便能恢复过来,咱就借十天,您说呢?” “这倒是可以,我办的成。这点面子,周王叔还是会照顾我的。”世子听了这主意,顿时开心起来。 洛阳都没守够十天,借十天,万一用得上呢? 石达开只是在忽悠世子,但是他确实也想要马。现在要和破开封之后要,是两码事。 若是现在有了,那就是他的,若是开封城破之后再要,那就是赏赐了,还不一定能办下来。 他的心不贪,一百多匹马而已。 听白旺说,闯王亲军马步各半,虽然马大部分都不是真的战马,但是从这个数据看出来,是不缺的。 就连白旺自己,不都有了四五百骑兵么。 当然,若是有机会,提前下手抢光了周王府马场,也不是不行。 石达开心里想着事情,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世子说着闲话。不是他不想走,世子好不容易碰到了能说话的人,死活不放他走。 知道院外有人来通报高名衡的命令,世子这才怏怏不乐地放人。 转入几重院落,世子见到了周王叔。 “那人如何?”周王坐在暖炉边烤手,见到世子进去,命人安排座位。 “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提的建议,也是中规中矩,他并没有附和出城,不断说着要遵守高名衡的命令。” 世子一扫之前的惊慌,脸上变得沉稳起来,只是依旧苍白。 “能用么?” “应该可以吧,不过,他想借马。” “借马?” “听说在洛阳的时候,他就和我爹借马,只不过,洛阳很快就破了,多亏了这些马,我才能再次见到王叔。” “那便借吧,只是,他可能用不上了。” “为何?” 第29章 再次当内应得手 闯军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攻势如潮水,驱赶百姓填护城河,直到下午,终于填出来一条宽阔大道,铺上木板,闯军士兵直攻城下,不要命地撞门,顺着云梯往城墙上爬。 城墙上的青壮反而被城下的弓箭压制,一时间抬不起头来,城头多次遇险,不少闯军攻上城头,后续人马依旧源源不断。 高名衡将自己的护卫都派出去救急,高声叫道:“石达开呢?还没到么?” 刚喊完,就看到一个身披重甲的年轻汉子登上城头,后面是大队的披甲人,手中钢刀雪亮。 “石达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顶上去,顶上去!” 高名衡看到人上城,连忙指派。 石达开带人硬挤过来,“高大人,我只有百人,若是分开了,就不顶用了。” “那就一起上,先到那边!” 高名衡指着一处城墙拐角,那里原本是一处火炮,如今成了闯军上城的据点,已经有四五十人在反复厮杀。 “那里啊,好说,好说!” 石达开操起刀来,高名衡以为他就要遵令前去,心里一松,却没想到心口一痛,低下头来,却看到一支雁翎刀插在了胸口。 “你,你,你,你果然还是内应。” 高名衡想要伸手抓住刀,阻拦它的继续深入,石达开点点头,用力一搅,高名衡当即没了声息,被推倒在地。 王胤昌大惊失色,“达开,你,你,你……” 石达开用刀背将王胤昌拍晕,伸手掏出红色头巾,如闯军般系在头顶,举刀高喊:“城破了,城破了!” 紧接着亲自带队,沿着城墙四处厮杀,遇到顽抗的家丁模样的,官吏模样的,上去就是一道。 “高大人死了,城破了,城破了!” 声音逐渐汇成大股,开始有青壮丢下手中器械下城,紧接着闯军也开始大喊,“破城了,破城了!” 越来越多的闯军士兵开始上城,石达开冲到旗杆处,一刀将旗杆斩断,代表大明的战旗轰然倒下。 半个时辰后,城墙被闯军彻底占据,石达开杀得筋疲力竭,坐在一处拐角歇息。 虽然都披了甲,但敌人太多。 一个个都带着伤,身上满是血迹,好在没有重伤的,都只是脱力,一个个靠在城墙上,看着闯军进城。 城门洞开,数万闯军杀进城中,高喊着安民令,城中不时有大片厮杀声响起,甚至还有火光。 那是不愿投降的大户、官员在顽抗。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周王府方向。周王过去大把撒钱的策略,让王府在外围聚集了上千人,依托高墙,负隅顽抗。 天渐渐黑了下来,闯军攻打周王府不利,将王府团团围住。 开封城门经过半日混乱之后,被闯军一一接手。 终于有人来请石达开。 石达开也第一次见到了李自成。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开封第一功臣,来来来,看座。” 周王府虽然未曾攻下,但是李自成还是在巡抚衙门开了宴席庆祝,在他看来,大军已经入城,缴获火药不少,周王府蹦跶不了几天。 “这位是牛金星、宋献策、刘宗敏、刘芳亮……” 李自成丝毫没有架子,牵住石达开的手,一个一个将领亲自介绍下去,石达开行礼都快把头点晕了。 “还有高一功,不过在洛阳,回头有机会见到。” 李自成用高一功作为结尾,将石达开摁在了首功的位置上,开始畅饮。 将领们放浪形骸,并没有石达开想象中的上下级分明。 酒喝的兴起,刘宗敏甚至上前搂住李自成的肩膀,拍的啪啪作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俩人凑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大笑。 李过倒是没怎么喝酒,走过来和石达开说了一阵子话,大概意思就是石达开入了闯王的眼,这次估计不在李过麾下了,希望以后还能多亲多近。 石达开其实想找白旺,但是白旺的身份挤不进来,他要不是立了头功,这次也没他什么事。 “你的太平营,白旺帮带着呢,已经安排去你的营地了。今日打得不错,希望以后,还能如此。” 李过交代一句便撤了。 石达开看着热闹的宴席,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进开封都如此了,若是将来进了京城,那不得更加放浪形骸了? 看向喝得满脸通红的李自成,石达开叹了口气。 若他是周王府守将,今晚来个突袭,说不定都出城了,这帮将领还是没反应呢。 要庆祝,也太早了些吧。 石达开没有卸甲,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除了开始的时候,后面几乎没什么人理睬他。 他只是静静地吃肉,吃菜,补充能量。 这具身体只是弱,披双层甲,才打了一个时辰就起不来了。若是换了翼王本人的身体,再打一个时辰,也会精神抖擞。 回到营中,邵英果然到了,还有白旺。 石达开脱下甲胄,换了身衣服,招待白旺。 白旺这次没轮上主攻,虽然有内应,但是联系不上,谁也不知道突然城池就破了,白旺好生郁闷。 “石兄此次又立大功,可有赏赐下来?”白旺问道。 石达开摇摇头,“今夜只是饮宴,不过李过将军说,我可能之后不在他麾下了,你消息灵通,是否知道些什么?” 白旺嘿嘿笑,看四处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闯王可能要开国了。” “什么?真的么?” 石达开又惊又喜,惊的是闯王开国比历史上要早了一年,而且不是在湖广,而是在开封,喜的是,早一日正规化,便早一日积蓄力量,他这两次大功,那便太及时了。 “李过将军说的,想来应该是不假。将军说,闯军目前人多了,需要统一的官制,便于升赏将领。若不然,两次大胜,如何酬功?比如你,本来就是 第30章 招降后分兵四出 “那没有,不过,我等占了河南,估计会有大仗。” 白旺想了想,确实没有此类的消息,他不在乎这个,要打就打咯。 白旺走后,邵英进来,汇报了太平营的情况。 此次突袭开封,太平营全军齐出,不过三昼夜赶路,掉队不少,如今只剩千人。 “那便全做辅兵吧,掉队的若是回来,也升格做辅兵。” 本来就是洛阳精挑细选的青壮,还能赶得上三昼夜奔袭节奏的,堪称好兵了,只需要上阵打磨,有了功劳,便可做战兵使用。 等赏赐定下来,石达开准备以一百披甲战兵为骨干,以一千余辅兵为框架,扩充队伍。 只要分了地盘,他就养的起。 况且,若是闯王开国,总不能不给饷银吧。 周王府没有想象中的能扛,若不是李自成还想着占据周王府作为开国地点,闯军有些投鼠忌器,否则早就攻进去了。 一声巨响,外墙炸出个大坑,闯军用攻城锤砸塌了外墙,一股脑冲了进去。 仅仅一个时辰,尘埃落定。 周王杀了全家后自尽,倒是福王世子依旧活着,只是,在逃出王府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暴露的不冤,秀娘的美貌实在是太显眼了。 到了晚间,整座周王府已经清理干净,只等闯王入驻。 石达开被派了差遣,军报传来,陈永福率军两千回返,距离开封仅一日路程,得知开封城陷落,不知何故,仍在原地徘徊。 闯王决议吃掉这一股官军,趁着怀庆府空虚,向北渡过浮桥,攻占怀庆府、卫辉府,为开封、洛阳北部藩篱。 前提是,吃掉陈永福部。 石达开被抓了差,太平营出城加入作战序列,领军的大将,是李过。 陈永福不是没有去处,而是没有办法,他的部下都是开封城的人,如今开封陷落,家眷都在敌手,大部分士兵都想回开封。 他不想回去,回去做什么,闯军数万人据城而战,他手下这两千余人,怎么看都不是对手。 但他也不敢走,独自跑了倒是轻松,那反倒是成了背黑锅的最佳人选,他想到了一个难兄难弟,李仙风,想再次回转洛阳,与李仙风会和,听李巡抚的命令。 他一个武将,听令而行,不是很正常么。 反正河南巡抚李仙风总是要背锅的。 他想带着队伍走,但是队伍一心想回开封。 还在犹豫间,闯军便逼近了。 “来人,劝降!” 李过很清楚这些士卒的来源,上来的第一招,就是劝降。 石达开的太平营,被安排在右翼最后面,骑在马上,一点都不慌张,看着劝降的人打着白旗骑马过去,转头对邵英、张判说道: “这仗八成是打不起来了。走又不走,战又不战,摆明了打不起来。” “也是,哨探战都没打起来,不过陈永福听说是一员骁将,领兵作战颇有法度,凭借战功升的河南总兵,难免会有些风波。”张判在开封久了,对开封的官员了解更多,想了想,开口回道。 “打不起来,没有功劳,升战兵可就难咯。”邵英这些天带着辅兵一直在行军,就连攻城战都没打多久,功劳勉强凑出来二十个战兵。 “仗是打不完的,天下之大,想打仗还不容易?能免则免。”石达开瞥了邵英一眼,接着说道;“有士气是好事,但是要正确引导。” 邵英连连称是,他只是没赶上开封内应战,有些急了,想表现一二,并不是非要上去厮杀一场。 和石达开一起进开封的,如今都升格成了亲兵,月饷变成了二两,他虽然也因为留守升格亲兵,拿了二两银子,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陈永福的军帐里,很是平静。 之前没跑,现在就更跑不了了,儿子陈德担心开封城里的家眷,有些坐立不安。 麾下将领都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陈永福,等待招降的人到来。 招降的信使,是李过麾下的心腹,王成。 王成大大咧咧地进了军帐,倒也没很倨傲,简单开头寒暄之后,将陈家以及各个将领家的家信分给众人,然后静静等着。 陈永福才知道开封城恢复秩序很快,除了对积极协助守城、破城后负隅顽抗的大户进行了打击,对他们的家眷倒是秋毫无犯。 “还请贵使节说明具体章程。” 王成点点头,“暂且留任各职,带队返回开封,准将士回家探望。游击以上,赐银千两,游击以下,各有赏赐。陈总兵,我也不瞒你,闯王有意在开封开国,您这骁勇善战的将领,闯王不会亏待的。” “开国?真的?”陈永福大为吃惊,以他的想法,纵然闯军攻下了洛阳和开封,也不是开国的好时候,四战之地,加上又是大旱,难。 “我会拿这样的事情骗你么?闯王仁慈,现在不杀你们,只要忠于闯王,回到开封,也不会杀你们,放心便是。若是想打,对面是李过将军大军,做一场便是。只是若是打不过再投降,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王成之所以愿意来劝降,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知道李过有心吞了这支官军,拆分到各营,这些都是河南官军的精华所在,他若是劝降立下头功,便能分的多些。 至于他说的条件,也不算作假。将来陈永福依旧掌兵,甚至比现在还多,只是不是现在这些老部下罢了。 在如何为自己谋取利益方面,王成算的很清楚。 “诸位看呢?” 陈永福不是不想为朝廷尽忠,关键是尽忠之后,不一定会有好名声,家人还不一定能过好,那尽忠的基础便不存在了。 “我觉得可!”军帐中的将领各有各的心思,但是在保存性命这件事情上,出奇的一致。 数千人弃兵卸甲,各营瓜分一空,就连石达开也抢了 第31章 奉命劝降王胤昌 石达开被叫回开封,是因为闯王对王胤昌产生了极大兴趣,想要招降。 他认为石达开与王胤昌相识最长,或许能帮忙说和一二。 石达开对此嗤之以鼻,王胤昌或许不会寻死,暂时也不可能立即给李自成效力。 文官和武将不同,不管私下里是如何不堪入目,面子上总是要标榜一下清高和忠义节烈的。 王胤昌和福王关在一处,只是院子不同。 看到石达开进门,他把头一偏,朗声说道:“背叛之人,不见!” “既无恩义,何谈背叛?我本来就是闯军之人,受闯王指派,前往洛阳做内应而已。至于开封,只是意外之喜。” “什么?洛阳也是?” “很奇怪么?还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其实在洛阳,我可以一走了之,直接带走世子就好。只是与王大人说话节奏甚是合拍,不忍大人变成城头尸体,特意上城,带走大人。” “你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谢就不用了,纵然没有我做内应,洛阳城就真守得住吗?王大人在洛阳多年,想必知道打仗凭借的是兵精粮足。洛阳占了哪一样?我这样新投之人,还需要我自己去找补,福王富甲天下,一毛不拔,守城的兵丁早已怀恨在心,这内应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读书人岂能如此?” “读书人,朝廷当我是读书人么?在我进大狱的那一刻,秀才功名就被革除了,若非如此,我能进得了大狱?若不是内乡郡王逼迫再三,我会一无所有,加入闯军?王大人,您是进士出身,官居三品,受了朝廷恩惠,我呢?” 石达开一点都不在乎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崇祯朝已经十四年,孙传庭都挽救不回来,他一个秀才都不是,一点都不留恋。 “那也不能……”王胤昌还是怒气冲冲,但是火气比之前小了不少。 开封、洛阳沦陷已经成为事实,他被抓也是事实,不光是他,他的家眷也在开封。 “大人还是别说这些了,道理都懂,只是立场有别。我如今下面也有近两千人要照顾,闯王有诚意邀请你,你考虑考虑便是。” 石达开直接说明了来意:“闯王派我来游说,并不是个好主意。我自知水平有限,但也想尽自己所能,为百姓谋个太平,纵然身死,也在所不惜。大儒张载不是说过么,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在我看来,我做的就是开太平的事。” “闯王即将要开国建制,不再是个草台班子,急需大人这样的高官参谋。要不然,就凭牛金星那样的投机举人,你觉得,能出个什么鸟主意?若是真想为你心中的朝廷、为大义、为百姓多求一分生路,何不直接影响闯王?万一,大人规劝闯王回心转意,接受朝廷招安,到那时,谁还会骂你?退一步讲,若是闯王真的天命所归,推翻了朝廷,先生也是开国功臣,青史上有谁敢置喙?” 石达开说是不劝,言语之间满是劝谏之意,毕竟若是王胤昌真的成了闯王的军师幕僚,他也有很大的好处。 李自成自己都只用亲信,他若是不招人帮衬,早晚会被人玩死。 王胤昌倒是不说话了,他不是不知道道理,只是震惊闯王要开国的事情。 “真的?” “自然是真的,官军主力尚在湖广追剿张献忠、罗汝才,河南境内除了保定总督杨文岳的万人,还有谁是敌手?闯王分兵四出,就是为了给开封开国创造好条件,大人担任参政多年,当知地理。” “闯军不是才四万人么?” “你说那是老黄历了,现在河南那里不是灾民遍地,想要兵,多的是。要知道,闯王数月前才有一千人,我那时候孤身投奔,现在也有小两千部下。朝廷以前不赈灾,闯军指挥越来越强,现在朝廷想救灾也来不及了。” 这一切,王胤昌都是知晓的。 “闯王欲行唐制,唐代可是有相国在的。大人……”石达开再次加码。 王胤昌有些心动,他现在其实没多少选择,若是开封城破的时候自尽或者战死,朝廷都会旌表,给予追封;当时被石达开打晕,现在也没死成,就算闯王将他放走,皇帝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若是闯军真的能成…… 王胤昌一时决断不下,石达开没有再逼迫,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离去。 连皇帝即位都要讲究一个三次三让,何况是说服一个人? 开封城已经被亲军接管,石达开的营地便在城南,祥符境内,营地很大,士兵们正在军官的带领下训练。 闯王的第一批赏赐已经到了,有白银两千两,并两千人三个月的补给。 “大王难道是想让我在此停驻三月?还是三个月后,准备开国?” 石达开心里寻思,这会儿张献忠应该已经攻进襄阳城,杀了襄王了吧?不知道京城里的皇帝,会有什么反应。 闯王开国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只是形势严峻,目前扑朔迷离。 按照什么规格,设定什么官员,完全没有消息。 若是王胤昌不投降,闯王麾下的文臣,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最高的还只是个举人。若是按照曾经的功名来论,牛金星若是能当宰相,他起码也是一个副宰相。 没有熟悉官制的人来出谋划策,很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石达开觉得明制不错,只可惜闯王不会照搬,唐制其实不错,历史上大顺学了个半吊子。 若是按照一品权将军,二品副权将军,三品制将军,四品果毅将军,五品威武将军,六品都尉,七品掌旗,八品部总,九品哨总,这么来论,他能做个威武将军就烧高香了。 纵然是两次大功在手,但他在闯军没有根基,手头也就一千余人,想比其他营头,都是少之又少, 第32章 到底取什么国号 四月,张献忠攻陷襄阳,杀襄王一家,杨嗣昌病死的消息传来,闯王加快了称王开国的步伐。 他攻陷洛阳杀福王,拔了头筹,又进占开封周王府,总不能张献忠那个八大王占了先。 北面怀庆府、卫辉府已经平定,传言官军要来攻打,只是还是传言,没有实际动作。 刘宗敏到了归德府,袁时中虽然没有答应归顺,却也答应合作,洛阳方向的河南巡抚李仙风攻打高一功未果,惧怕皇帝怪罪,自行了断,所属兵马在得知陈永福投降后,倒戈归顺。 最需要警戒的陕西方面,还未收到皇帝的命令,暂时没有出潼关的动作。 闯军占据弘农,正对潼关,做好了准备。 罗汝才与张献忠不和,有北上联合闯军的意愿,在此之前,李自成想把开国的事情先搞定,占据主动。 牛金星等人一直在筹备,他们没当过大官,学识也半通不通,因为投奔得早,早就形成了一股文人势力。 王胤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迅速组织熟识官员学生,组成了另一股势力,与牛金星等人吵得不可开交。 论起学识,王胤昌这样有实务经验的进士,不知道高出牛金星多久。 石达开作为王胤昌的“好友”,自然也受到了压力。他为了躲麻烦,整日缩在营地里练兵,不时带辅兵出去拉练,顺便剿匪,提升战兵比例。 王胤昌几次邀请,都被他躲过去了。 无他,能做最终决定的,只有李自成,下面人吵得越多,李自成能够思考、发挥的空间就越多,这是他为什么只给了期限,却不制止争吵的原因。 “达开,找你一次可真是不容易!你把我踢进了火坑,想撒手不管,这可不成!” 石达开带人趁夜回营,被王胤昌堵在了路上。 “王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您现在是闯王身边的红人,怎么能说是火坑呢?这话传出去,闯王可是不爱听。” 王胤昌笑了笑,他在闯王身边,消息灵通多了,这两个月,不光闯军的局势稳定下来了,而且张献忠在湖广闹的那么大,连杨嗣昌都死了,无一处不显得投顺这一决定的重要性。 要说不开心,那就只有牛金星那帮人了,见什么反对什么,还没开国,就摆足了宰相的架子。 “口误,口误,不过,达开,你也不能老躲着我啊……” 石达开:“你是文臣,我是武将,你出你的主意,我练我的兵,我干嘛要躲你?开封城外驻扎一个多月,都没有命令下来,我不得自己挣点外快?” 王胤昌擦擦脸,上前拉住石达开的胳膊就往一边拖,亲兵们伸手把住了刀柄。 “行了,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石达开笑骂了一句,回头吩咐,“你们先回营,按条令行事。” “是,将军!” 将士入营,一行一列整整齐齐,王胤昌在一旁看着,赞叹道:“你这练的都是好兵啊,只是人数少了些。” “养不起,再说了,亲军驻扎开封城,别的营都攻城略地占地盘去了,我就贴着开封城驻扎,就算有人投奔,也不会来我这里啊。你看这一个多月,亲军都扩了一万兵,我才满了两千。” 石达开吐槽道,“王大人,你给我说说好话呗,别的不多,就算要些火药也行啊,白旺来信,占了座县城,如今都扩到五千兵了。” 王胤昌脸颊上肌肉抽搐,这也是他想吐槽的地方,闯军这一散出去,直接撒开了花,根据他知道的不完全消息,闯军各地加起来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尤其是四面出击的将领,把原先那一套编青壮入伍的手段,学了个扎扎实实。 要不是顾及不能超过李自成在开封的亲军数量,估计还能扩。 “谁说不是呢,要是开了国,还能不发饷?要是发饷,按照现在的队伍,还是直接散伙为妙。” 石达开和王胤昌走到一处高地上,四面无人,说起话来也更加随意起来。 “听说闯王是为李唐后裔,民间又有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说要恢复李唐?”石达开有些好奇,想听一听王胤昌的看法。 “这谶语是宋献策自己造的,李唐,党项李可不是陇西李,闯王开新朝,不想用唐做国号,也不愿用夏做国号,唐王不是还在南阳么?周王也死了,都不吉利。” 王胤昌因为国号的事情和牛金星吵过不少次,提出几次建议,都被李自成否定了,心里自然是有气。 “明为火德,按照五德终始,新朝应该为水德,不过,辽东的鞑子自称清,闯王也不喜欢这个水德,认为要出新意。这新意,是那么好出的么?” 石达开听到这里,大概懂了历史上大顺这个不伦不类的国号是如何产生的,更别提大西这样的国号了,原来是要追求一个与众不同,朗朗上口。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想收拢民心尤其是士人之心,夺得天下,称王建制是必须的。我觉得吧,闯王说的新意,未必是你们想的那个新意。” “怎么说?” “大人身居高位久了,有些不理解普通百姓的心思。闯王起兵十余年,一直与部下同甘共苦,甚至连穿着都和部下一样,这样的亲民,说明了闯王的魅力,也说明,闯王希望和百姓永远站在一起。照这样的思路来看,这国号的新意,其实追求的不是什么五德终始,闯王也听不懂,百姓也不懂,追求的应该是一个朗朗上口,耳熟能详,老百姓一听就能明白的吉祥话。” 石达开一边思考,一边说着,王胤昌似懂非懂。 “这么和你说吧,下次闯王再问,你就和他说,国号要不然就叫大顺。老百姓不是常说,六六大顺,顺顺利利,既吉祥,还朗朗上口。” “这样行吗?”王胤昌眼睛里满是怀疑。 第33章 用什么样的军制 王胤昌被揭破心思,却没一点不好意思,官场上打滚这么久,脸皮早就练出来了。 “说的就是官制和军制的事情,闯王想要设官,官制非大唐,也非大明,有些头疼,牛金星学问不多,却能搅和。” 石达开微微皱眉,你问问题就问问题,老说牛金星坏话干嘛,他和牛金星又不熟,当即回道: “大明的官制其实不错,有问题的是人,不是么?其实吧,闯军目前连河南都未能全部占据,想这些多了些,维持现状就很好。至于中央朝廷,你们都是内阁大学士,当今宰辅不好吗?反正这事儿,你问我,也问不着,我只是个秀才,我不熟。” 王胤昌还想说什么,被石达开拦住,“官制这事情,闯王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争取好处就是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吵那么多干什么?乱世当下,有兵才重要。我们的敌人,除了官军,还有别的义军,还有清军,不是么?” 王胤昌哑火了,他在朝多年,自然懂石达开的意思,别的不说,官军肯定会再次大兵围剿,下次就是生死存亡,正如他所说,有兵才重要。 怎么样才能有兵呢?要有钱粮和地盘。 可惜,这几个条件,石达开一个都不占。 “愿闻其详。”王胤昌站直了身子,摆出来一个虚心请教的姿势。 “这么和你说吧,我在闯军时间也不长,但也知道统一军制、军令的重要性,只是这事儿,不一定办得下去。若是当初在淅川,闯军只有千人,提早着手,还有希望,现在难了。闯王麾下亲军爱将数十个,如今统率二十万人马,你说怎么统一?若是按照人数,有些人会吃亏,闹到闯王那里,若是按照资历,更有人吃亏,也会闹大,闯王恋旧,也重亲缘,最喜欢陕西乡党,若较真起来,谁较真谁吃亏。” “那怎么办?” “我说王大人你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闯王想要什么样的,你就给什么样的就行了呗。无论是从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到哨总,还是从指挥使到小旗,甚至仿照大唐军制,从骠骑大将军到陪戎副尉,都是从一品到九品,哪一个不行?只要不强硬规范每营人数,谁管你?” 石达开笑了笑,王胤昌当官久了,太习惯用大明朝的制度来思考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他可能觉得既然开国,那兵就得发饷,如今军队这么多,不规范起来,会乱套。 但是他怎么不想想,如今正是乱世,将领,甚至包括闯王都巴不得兵越多越好,怎么可能那么死板。 甚至饷银,有没有都是一回事呢。 王胤昌脑袋没拐过弯来,瞪大了眼睛,脑袋上满是问号,“还能这样?” “你以为呢?闯王麾下将领,有哪一个是规规矩矩的,只放出去一个多月,就扩充到了这样,等将来推翻了朝廷,占据全国,难道你会觉得闹不起来?这事儿就不是你应该提的,要你定制度,就老老实实定制度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定了级别,发的饷都是有数的,剩下的事儿,不归你管。” 石达开再次解释道,他觉得要是不解释清楚,王胤昌怕是不会放他走。 “具体怎么说?” “很简单啊,现在闯军就是营兵制,闯王管亲军,亲军管杂牌,一级一级下去,自己管自己,只要听话,能打仗就好。定军制,就是给正式名义,比如我喜欢《周礼》,麾下就编军-师-旅-卒-队-伍,营号太平,若是闯王封我五品将军,给我一千人的饷银,那我就养一千人的兵,其余的兵,若是想养,我自己想办法。想得起就养,养不起就不养呗,谁也说不出啥,全凭自己本事,公平合理。” “那不是乱套了么?若是下面人起了心思,闯王能坐得住?” “闯王怎么坐不住?亲军装备最好,披甲率最高,马步兵七三开,连人数在全军都是第一,若是没这点掌控力度,别人凭什么信服他?” 石达开对王胤昌的这点怀疑,批评得毫不留情,闯王最重视亲军,以前闯王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啊,不要老用朝廷的眼光看问题,我们是个草台班子,等得了天下,在想怎么控制吧,现在,您在朝廷那套,行不通。” 王胤昌听出来石达开的潜在意思,就是让他只管起个好听的名字,把名义立住,剩下的以后再说呗。 “达开将来想往哪里去?” “你也看到了,闯王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你以为我有挑选的余地?”石达开指着不远处的太平营营地说道。 呆在开封城外一个多月了,看着友军不断发展壮大,说不羡慕那是虚的。 “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思。”王胤昌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问个明白。 “湖广熟、天下足。江南富庶,谁不想去?你不想么?” 石达开幽幽地说了一句,谁不想去好地方?关键是闯王愿不愿意让他去,他现在也猜不出来为什么会让他一直呆在开封城外,没意义啊。 五万多亲军驻扎开封,四面都是自己人,谁敢来开封城下造次? 王胤昌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河南连年天灾,除了流民,是真的没什么了,闯王也有意南下就食。” “跟着亲军,连口汤都喝不着。”石达开吐槽一句,换了个话题,“王大人,你在开封人头熟,给我弄点工匠呗,我就要火铳工匠,原来军械司老李头那帮人,手艺就不错。” “没戏,军械司都归了亲军,在册工匠一个不拉。若是你真想要,我给你想想办法。你喜欢火铳?这玩意儿并不好用。” “那也得看在谁手里不是?我觉得这东西不错,找机会在闯王面前说说呗,我知道闯王亲军不喜欢用火铳 第34章 石达开被人坑了 “狗养的牛金星!” 石达开站在一个小土堆上,有些心疼冒着烈日行军的太平营将士。 由不得他不愤怒,本以为大功会有对应的赏赐,闯王开国怎么着也能捞个好处,没想到被牛金星给破坏了。 那晚之后,王胤昌的建言特别受闯王喜欢,直接全盘采纳,让牛金星愤恨不已,石达开便受了牵连,从传言中的从三品将军,变成了从四品,就连实职,也从副将变成了参将。 这区别可就大了。 五月初一,大顺开国,年号永昌。 以开封为行在,仿李唐制度,设天佑殿,以牛金星、王胤昌、顾君恩、宋献策等五人为大学士,下设六部。 统一军职官名,设提督、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各职,游击以上封将军。 以田见秀、刘宗敏、刘芳亮、袁宗第、李过等五人为五军都督,提督军务,封从二品镇国将军。 以张鼐,刘体纯、谷英、吴汝义、罗虎、李友、任继荣、谷可成、张能、田虎、白鸣鹤、党守素、高一功、张能、马重喜、陈永福等十六人为总兵,封正三品昭武将军。 以白旺、石达开、王成、陈德等四十八人为参将,封从四品宣威将军,另封游击一百三十四人。 依旧实行营官制,游击以上可单领一营,发饷定额三百人,参将一千人,副将两千,总兵三千,提督一万人。 听起来很复杂,其实是也很简单。 打个比方,李过驻扎怀庆府、卫辉府,本人提督军务,可领一万人饷,麾下四个总兵,可领一万两千人饷,四个副将,可领八千人饷,八个参将,可领八千人饷银,二十五个游击,可领七千五百人饷,加起来就是四万五千五百人。 这四万五千五百人,是大顺朝廷发饷,朝廷发到提督手里,提督一级一级往下发。至于谁领饷,谁不领饷,多余的人怎么办,自行解决。 全军本年发饷定额十四万人,其余自理。 石达开从副将跌到参将,白白损失了一千人的饷。 按照他的规划,多一千人领饷,就是多一千战兵,四舍五入,损失无数。 若只是这样,石达开也不会爆粗口骂人,牛金星不知道怎么和闯王说的,他现在变成了南下先锋,不是湖广的南,却是南直隶的南。 闯军过去从未到过南直隶,偏偏要派他去,还说什么老回回在英霍山区盘踞多年,也是大顺可以争取的盟友,希望石达开发挥“内应将军”的伪装功底,代为联络,一起攻打南直隶,为大顺争取更多生存空间。 玩呢! 要是老回回他们真的和李自成关系好,能分道扬镳这么多年?要是石达开一张嘴就能说动,他们能在南直隶屹立多年? 说什么内应将军,这不是坏他名声嘛!还攻打南直隶,最新战报明明说了张献忠被官军追着跑的消息,就石达开这一千多号人,战兵亲兵加起来不到两百,能干个什么? 还是孤军,没什么支援,只有一个宣威将军的名头。 这不是探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 要是探路,刘宗敏麾下五万多人,离得还近,不比他合适? 关键是,大顺王还批了,顺便封老回回等革左五营将领为大顺总兵,将领各有封赏,甚至亲自召见了石达开,勉励他为国分忧。 “将军,快到颍州地界了,下一步怎么办?” 邵英走得气喘吁吁,过来询问,这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身上穿着甲胄,更是热得不行。 石达开走下小土堆,喝了口水,问道:“对面情况怎样?” “大顺军旗都飘了一个多月了,附近的州县无不加强了戒备,这河上连一艘船都没有。咱依旧绕城而过?” 邵英汇总了哨探的消息,提出自己的建议。 “昼伏夜出吧,出了开封府,四面可都是敌人了,警醒一点。” 当李自成决议要他南下联络,问他需要什么的时候,石达开第一反应就是骡马大车、佛郎机炮和火铳。 没有骡马大车,辎重就运不走,没有佛郎机炮和火铳,石达开就得花心思和精力从零开始。 李自成对火铳不感冒,为了让他安心南下,专门拨了五百杆缴获的火铳及相应火药给他,一并拨给了十门佛郎机炮,骡马大车百辆。 饷银一次性给付半年,授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 说白了,可能在牛金星和闯王眼里,这就是一锤子买卖,成了,南直隶乱起来,大顺便少了一个方向的威胁,若是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兴许牛金星还高兴除去了一个对手。 他自认为的对手。 “那就到罗家镇歇息吧,哨探已经搜索过,安全。” “可以。” “北面刘提督一直没动么?”石达开问起刘宗敏,距离凤阳最近的就是他了,官军最防备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邵英脸色有些难看,“刚收到消息,山东大旱,饥民起义,刘提督破了亳州之后,发兵向北,入山东去了。袁时中率军投顺,获封总兵加提督衔,接手亳州之后,未有寸进。” “这样啊!”石达开摸了摸下巴,若是官军都压在前线,那岂不是说内部防线相对空虚?回想历史上的时间线,张献忠一口气攻破舒城、庐州便是明证。 要不,试试? 无非就是辛苦些赶路而已。 石达开越想越觉得可行,六安、舒城、庐州紧邻英霍山区,自己有了地盘和实力,才更有话语权。 “你们觉得怎么样?” 晚间,在罗家镇休整,石达开召集队长以上将领,阐明计划。 他的风格就是这样,打仗之前,让将领甚至士兵都明白,下一步要干什么,怎么干,并且集思广益。 “依旧是伪装官军么?我等都是河南口音,怕是难办。”周昉有些疑问,他们现在 第35章 庐州城里要公平 凤阳府内部防御果然空虚,大顺立国的消息连同大兵压境的消息一同传来,凤阳与河南交界的亳州被攻破,徐州府戒备森严,颍州等地谨守城池,严阵以待,城外倒没什么官军了。 太平营骡马大车很多,行军颇快,两日便过了颍州,沿河至颍上,颍上防守空虚,内应鼓噪之下,一股而破,知县自杀。 石达开任命邵英、张判等数人为旅帅,以战兵为军官骨干,一口气搭起十个旅的框架,大肆征募辅兵,工匠,收集骡马船只,做出攻击寿州的态势。 寿州大为惊慌,派人去凤阳求援。 两日后,石达开率军趁夜出城,水陆并进,沿河而下,攻寿州,寿州城门紧闭,佯攻一日未果,再次趁夜绕城而过,朝着凤阳方向行军十里之后,转身向南,直奔庐州。 凤阳援军姗姗来迟,却打了个寂寞,本该围城的敌军,不知所踪。 十日后,张判带人伪装成儒生,进了庐州府城。 府城果然繁华,丝毫未受到北面大战的影响,管弦声起,莺歌曼舞。因为提学副使徐之垣到庐州,城到处都是读书人,试图给提学一个好印象,好在来年乡试中被提学大人赏识。 “读书人这么多么?庐州果然不一样,不像咱们河南,成天打仗!” 张判推开客栈窗子,看到满街儒衫,有些吃味,一个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却是令人尊重的上等人,走在街上,头都能昂到天上去。 “都说南直隶繁华,由此可见一斑。我打听清楚了,那个提学使,今夜临湖设宴,举办文会,和将军预判的情况差不多。” 一名手下凑过来,低声说道。 “既然差不多,那就按计划行事,过了今夜,咱也做一回提学。”张判捂着嘴,小声笑着,他带来的人不多,分散进城的只有五十多个,按照计划,他们需要打开北门,坚守半个时辰。 大军主力为了不被发现,藏在十里外,城外虽然也有伏兵,只有三百多,任务并不轻松。 “旅帅,要不,咱还是放火?”手下建议道,“将军没有说过不可以,我等愿意分忧。” “就你机灵?” 张判瞥了他一眼,“那就放火吧,尽量绕开贫苦百姓民居。” “是,旅帅!” 半夜,提学举办文会的地方,被人点着了火,四面到处都是“大顺天兵破城”的嘶吼声,大半读书人四散而逃,城中大乱。 张判混在人群中,暗中鼓噪,带着书生冲击北门,试图出城。 守门明军不知所措,居然开了城门,读书人、反应快的大户蜂拥而出,城外伏兵望见城门打开,人头涌动,不用吩咐,紧跟着冲了上来,到了近了,便是一轮准备好的炮火,直接将城门处炸成了血人堆。 本来就乱的城门处,更乱了,出城的想回城,人群四散而逃。 伏兵杀入,接管了城门。 听到炮声,城中的恐慌加剧,官军得到的消息不一,反应更慢了。 十里外的主力得到消息,骑兵催马急进,步兵撒丫子就跑,石达开带着亲兵压阵,一条火龙直指府城。 官军终于反应过来,一面弹压城中乱局,一面派人攻向北门,张判坐镇北门,将城墙上原有佛郎机炮调转方向,轰击官军,争取时间。 官军人多却畏惧不前,张判人少却士气高昂,一时间达成了平手。城门洞变成了血肉磨盘,进去多少人,都填不满一样。 “轰隆隆” 不是炮响,是闷雷般的马蹄声响,援军终于赶到,纵马冲进城门,顺着长街一阵砍杀,源源不断的援军,将本就不高的官军士气击溃。 “降者不杀!” “大顺天兵破城,秋毫无犯!” “宵禁,净街!敢上街抢掠者斩!” 一个时辰后,太平营控制了府城,开始指挥百姓救火。 石达开站在血战后的城门洞里,脸色阴沉,他本以为庐州城不堪一击,伤亡不会很大,没想到伏兵战死了小一百,肉痛。 “将军,就是这人,指挥顽抗!”一个五花大绑,满身血污的将领被押到近前,张判抽出刀来,刀尖斜指。 “问明白了?” “张天佑,庐州守备,问过降兵,官军中他反应最快,带人攻击最为凶猛,北门战斗,他是官军指挥。” “倒是悍勇,可愿归降于我?”石达开起了爱才之心。 “呸!”张天佑一口血唾沫吐出来,喷在石达开靴子上。 “你,不要不识好歹!”张判伸手在张天佑的脖子上比划着,做出要砍下去的动作。 张天佑闭上眼,不再说话。 “好了,先带下去,和俘虏的官员关在一处,严加看管。” 石达开挥手止住,吩咐带下去。 若是真心为民,总会被他感动,若是木头脑袋,说再多也没用。 提学副使大火中不知所踪,知府郑履祥、通判赵兴基,经历郑元绶等官都被抓获,关在了府衙大牢里。 天明之后,旭日东升,庐州府城恢复了平静。 除了高高飘扬的大顺军旗、太平军旗,城池少了喧闹之外,与往常好像并没什么两样。 “告示: 崇祯以来,大旱数载。三饷加派,民不聊生。天兵入城,秋毫无犯。 即日起,免除三饷等各类加派,免除各类欠税欠役欠租,只收春秋正税两分。商税十抽一,其余皆免。 官民人等悉知。 大顺太平营主将、宣威将军石达开(大印)” 安民告示贴满全城,有大胆的百姓凑近,出声念诵。 “免加派是好事啊,我管他顺军还是官军,能不交一年是一年。” “就怕他们不长久啊,这南直隶,朝廷能不管?” “难咯,且再看看,再看看。” “快走快走,府衙审冤案啦,老邓头又去告状了!” 第36章 给百姓实惠很重要 董家干净利索地掉了脑袋。 谁要他撞在了太平营的枪口上了呢? 老邓头大仇得报,在府衙门口哭了个昏天黑地,哭完要求加入太平营。 他居然是个懂工匠技艺的老童生。 申冤浪潮过后,石达开不缺银子,不缺粮食,甚至不缺船,在补足了十旅满编之后,亲自挂名,建立了水营,又编了两个旅,五十多条小船。 庐州府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近在咫尺的安庆府。 安庆有三个游击营,四千人,战斗力却是一般般,凤阳巡抚得知消息,第一反应是向南京汇报,半个月过去,庐州府城都安定了下来,官军还没有来。 七月流火,夏粮上市。 没有官府征税,大部分百姓也不敢送粮进庐州,石达开召集心腹开会数次,想了个办法。 “告示: 时局动荡,百姓生存不易,太平营有感民生艰难,现银收粮,一石新粮二两银,特此告知。” “百姓不送来,我们派人去乡下收嘛,别搞什么大斗小斗的把戏,我们不缺银子,这年头,粮食才是救命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派一旅收粮,一定要将银子送到百姓手中。若有贪赃之事,斩!” 石达开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呗,农民什么都不用管,我跑到村子里去收粮食,运输全包,还没有火耗,直接给现银。 老百姓担心将来官军反扑之后重复征粮,不保险,那我就把这事儿弄保险了。 我今年不收税,我掏银子买,不行吗。 就算收十万石粮,也才二十万两,够他们吃一年的。 这种新奇的方式,效果明显,一周就收回来五万石,甚至还有六安、舒城百姓听闻消息,跨界卖粮。 太平营顺便知晓了六安和舒城的消息。 舒城没有县令,参将孔庭训是个八面玲珑的,你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来惹你。 六安倒是有一千官军,防备信阳张献忠进入南直隶,却不想后院起火,还在等候命令。 石达开乐得官军反应迟钝,缩在庐州城,打造兵甲,练兵练水军,只等官军来攻。 太平营幕僚杜长胜被任命为庐州知府,奉命重新组建府衙,重编保甲,重修户籍,管理日常政务。 重新焕发了生机的老邓头,邓一贯,摇身一变,成了工房典史,负责火铳等的打造。 “长胜,安排个好事。太平营如今十二个旅,亲兵五百,战兵两千,辅兵三千余人,总兵力近七千人,还没有统一的军服,实在有些难看。我想要一万件官军制式单衣军服,五千件制式蓝色罩甲,三千件制式青色罩甲,两千件黄色罩甲。官府出布匹、样式,号召城中妇女承办此事。一件军服、或者两件罩甲,付给一钱银子,验收通过,当下给付,如何?” 石达开说了眼下的需求,杜长胜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只是,眼下七千人,至于要这么多么。 “亲兵用黄色,战兵用青色,辅兵用蓝色。至于棉甲,工匠营正在打造,一样是官军制式。城外的百姓卖粮食得了实惠,城中百姓也要能看到实实在在的银子才行,要不然,怎么认同我们呢?” 杜长胜点点头:“将军高见,这南方纺织工坊不少,百姓闲着也是闲着,还需要别的么?一万件,说实话,少了。” “给商贾自然是少了,老杜啊,军服不是目的,我们主要是惠民,屁股可别坐偏了。”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 消息传开,沉寂的大街轰动起来,官仓前面,陆陆续续来了人,不到半日,便全是排队领布的大姑娘小媳妇,直接将一道街堵死。 “说好了哈,布匹是有数的,到时候,验收不合格,可别怪我们不给钱。” “都小心着点,别老往家里搂布头子,多少布做多少军服,我们都有记录,别耍小聪明。” 分发布匹的小吏,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大姑娘小媳妇还不时调戏他们几句,想多领些布匹回去。 “七日交付,自己掂量着点,别贪多,到时候不合格可要受罚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那谁家的么,怎么这么啰嗦,小心回去告诉你娘去!” “快点,快点,等了老半天了。” “就是,我你还信不过?!” 小吏被堵得满头大汗,石达开带着杜长胜,在远处乐呵呵地看着。 “老杜,如何?” 杜长军笑着抚须,小小拍了个马屁,赞叹道: “将军高明!” 七月过去,官军还未到来,英霍山区和闯军的消息倒是先来了。 革左五营得知庐州城被大顺一支偏师攻破,试探再三之后,从山区涌出,接连攻克宿松、太湖、潜山、桐城,威胁安庆府城。 巡抚郑二阳原本打算率军北上救援庐州的计划夭折,直面革左五营。 南京大震。 “将军,这位是革左五营的信使,林锐。” 邵英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进来,脸上一道很长的刀疤,破坏了那股清秀,增添了一份杀伐。 不是石达开不愿意遵从李自成的命令主动和革左五营联络,主要是因为,到了庐州他才知道,革左五营同呼吸,共命运,五营大将都和李自成一样元老级别的大将,麾下各有万人,比起攻打洛阳之前的闯军丝毫不差。 他一个几千人的大顺参将主动过去接洽,进了山区,万一出事,跑都来不及。 只有壮大声势,互相探明了消息,才好进行下一步。 林锐脸上有一股倨傲之气,在他看来,这一营大顺偏师缩在城中两个月,没有下一步动作,太浪费了。 哪像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五个县,要不是不想和石达开后面的李自成伤了和气,革左五营才不愿意派 第37章 革左五营的条件 “没有别的条件?” “若说条件,也有一些。大顺王在我南下时,千叮咛万嘱咐,愿任命老回回马守应将军,革里眼贺一龙将军,左金王贺锦将军,治世王刘西尧将军,争世王蔺养成将军为总兵,封正三品昭武将军,麾下将领封官不等,其余如故,不知可否?” “收编?” “不是,不是,大顺如今兵强马壮,眼看着就要全占河南,王上也是珍惜昔日情谊,愿意同五营共富贵。若是投入大顺,待将来连成一片,官爵饷银都会有,岂不美哉?至于现在,只是换个旗号而已,五营,还是五营。” 石达开耐心解释,看林锐还是不怎么相信,接着解释道: “大顺封官很严,总兵才封了十六人,都是跟随王上的心腹爱将,我在洛阳、开封两次首功,如今才是参将,可见得官之难。五营主将,便是五个总兵,林信使可以回去慢慢商量。若是大家成了一家,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林锐低下头盘算半天,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兹事体大,我决断不了,需回去禀报。” “好说,好说!这里有大顺军制官制详解,信使一并带回吧!” 石达开点点头,将准备好的文书匣子亲自递过去,林锐打开看了一眼,随机行礼,出城而去。 “他们倒是不怕噎着。” 稍晚召开的军事会议上,石达开一改之前见信使的和蔼,愤愤不平。庐州府包含府城,六安、舒城、无为、巢县、庐江,革左五营一口气就要舒城、六安、巢县、无为,几乎将府城包围。 若是革左五营只是打破城池、劫掠一番就走,石达开还能拿到什么?若是五营不走了,太平营还能混个什么? 东、西、南,都被堵住,向北就是贫瘠凤阳,能干什么? “先下手为强!将军,我愿率军破舒城、六安。” “将军,我愿破巢县、无为!” 张判、邵英率先请命,余下将领不甘示弱,纷纷要战,就连刚成立的水营,也不甘示弱。 “命令,邵英为主将,李军为副将,率五个旅,攻舒城。张判为主将,水营宋英为副将,率五个旅,水陆并进,攻巢县,务必严明军纪,彰太平威名。” “是,将军!” 打下庐州之后,太平营基本没什么作战任务,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连带着明明可以设师帅职位,偏偏没有战功,邵英等人只能做旅帅。 诸将早已饥渴难。 石达开没有亲自出征,他要靠较少的兵力守住庐州府城,等候革左五营的消息。根据五营以往的作风,除了山区根据地之外,基本上都是流而不守。 太平营向西攻打舒城,向东占领巢县,目的就是要告诉五营,庐州府是太平营的,若想合作,以此为基础。 至于五营愿不愿意,石达开分析,大概率是愿意的。 林锐回来得很快,由不得他不快,上次他刚走,太平营便兵进舒城,激战五日,破城,参将孔庭训连带剩余五百俘虏被送回了府城,巢县破得更快,一样有三百俘虏。 要是再晚些,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将军有些不够意思,说是合作,怎么能动兵相向呢?” “信使这话从何说来?舒城是官军,难不成五营现在投了官军?”石达开装了个糊涂,“信使直接说五营的意思吧,我也好向王上交差。” 林锐见石达开不接他的话茬,斟酌片刻,说道:“五营愿意投靠大顺,共举义旗,只是……” “好!”石达开听到这里,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大声叫好:“真是明智之举!来人,将官凭、官印奉上,交与信使!” 只是片刻,五名亲兵各自端上木盘,盘子里是五营主将的总兵官官凭、官印。官印是直钮银印,除此之外,还有一身官服,仿大明制式,胸前是代表正三品的豹子。 林锐话说半截被打断,可看着这五个代表总兵权位的盘子,心头的不爽瞬间远去,呼吸有些急促。 “若是五营攻下六安、霍邱、颍州,便能与大顺接壤,若是想见王上,也是易事。听我一言,不要去攻什么滁州、和州,攻下安庆,才是正理。” “安庆?如今江上援军不断,安庆城已经不可攻了。打算攻滁州、和州,威逼南京,也是为了分散官军。” “五营要守桐城么?还是说已经打算放弃?”石达开问道,桐城人杰地灵,若是安庆向北,必经桐城,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说,守桐城都比守舒城要有利。 “太平营想要,拿去便是。”林锐一点也不留恋,桐城的战利品,他们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他们一向如此,这才与官军周旋这么久。 至于太平营据地而守,在他们看来,是条错误的路。 “那便厚颜收下了,你我两军互为犄角,只要扎下钉子,守住,等大顺主力破了南阳,襄阳、信阳,我等就不再是孤军,必定封爵。” 石达开给林锐画了个大饼,他不怕五营四处出击瞎胡闹,也不怕搬光了城池,怕的是猪一样的队友,遇敌而逃。 “对了,信使刚才说只是,只是什么?” 林锐被打断这么半天,猛地问起,一时间想不起来,想了半天,说道:“大顺给五营定饷,不知多少?多久发放?” 石达开笑了,这林锐还真是敢问,“这就得问王上了,我只是一个传话的参将。定兵定饷,都自大顺中央朝廷拨给,我也没办法。如今,我只能说,自理。只要遵守大顺军纪,以前什么样,便什么样吧。” “真的?” “对。” “那军服,兵甲补充呢?”林锐像个好奇宝宝。 “自理。” “我看太平营的军服就不错,很统一,看着也威风。”林锐看着红袍黄甲的亲兵,言语中有些羡慕。 第38章 金声桓被劝归降 能做到副将,王允成不傻。 六安一战,五营守城未果败退,王允成部下伤亡不小,这才对官军抢掠不闻不问,试图用金银女子来挽回士气。 说是攻向庐州府城,与安庆官军攻桐城形成策应,事实上,王允成每日只行军二十里,悠哉悠哉,动作缓慢,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停滞不前。 这让负责本次哨探的曹猛很是不爽。 攻打六安气势如虹,之后胆小如鼠,使得他原本想要埋伏的主意胎死腹中。 “这王允成前后表现,简直不想一个人!将军,埋伏恐怕是不行了,等他来攻,也不成,桐城等不起。” 曹猛回营之后,将哨探来的消息交上去,建议道。 石达开仔细询问消息,不时在地图上核对,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他们带着六安抢来的女子,一同前进?” “是啊,我也不太敢相信,亲自去打探了,确实有个所谓的女营,额,都是被迫干那个的……” “奇葩啊!官军马匹多少?” “大约一千,可能因为每日行军路程少,马匹也是集中看管。” “这么说,若是我们大举进攻,王允成会立马缩回六安?” “照目前的样子,是的,已经五天了,官军才走了八十里,经过的村子没有一个完好的。” “奇葩,早听说左良玉所部没有军纪,没想到连麾下重将王允成都是这样。”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那没发现,他们哨探放的挺远的,二十里。”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他不来,我们去!传令下去,抽调所有骑兵,随我出战!” “是,将军!” 石达开说干就干,留了人守城,亲率三旅骑兵,日夜兼程,向西奔去。 王允成有一阵子没收到哨探消息,有些不安。 哨探放的太远,有些延迟正常,只是,他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今日才刚拔营,走出五里,距离中午扎营时间还远,王允成强忍着不安,没有下令就地扎营。 这不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王允成骑在马上,吩咐家丁将自己守护更严实了些,传令下去,吩咐加快脚步,尽快到目的地扎营。 三四里长的官军走在大道上,左右一片开阔,倒也不用担心被埋伏,可是王允成的不安感,越来越浓。 民夫、女子哭哭啼啼蹒跚向前,使得行军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敌袭!敌袭!” 一匹快马奔向王允成,高喊着,沿路官军有些惊慌,队伍瞬间停住,站在大道上,望向王允成中军的方向。 王允成的不安感瞬间落地,眼睛眯着看向前,家丁让出了一条通道,以便快马能接近报信。 “将军,太平营来了,全是骑兵,您听!” 快马一边靠近,一边高喊,其实已经用不到他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隐隐听得到了。 “吩咐骑兵出击!” 王允成没有惊慌,一边吩咐防御,一边下令本部骑兵出击。 话音刚落,报信快马突然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王允成,王允成躲闪不及,伤了左臂,家丁迅速反应过来,就要催马追赶。 “轰隆隆” 报信快马一边逃走,一边从马鞍上拿起一个包裹,点燃,奋力扔向中军的方向。 火药包瞬间爆炸,包裹在内的铅弹、铁弹毫无规矩乱飞,家丁一片混乱。 官军有向前迎敌,有向后防守,民夫女子尖叫着乱跑。 局面更混乱了。 “杀!” 石达开强忍着不适,指挥太平营骑兵冲锋向前,径直冲向敌军。 太平营骑兵狂奔一日夜,硬生生凭借速度,打了王允成一个措手不及。 王允成在爆炸中被保护严实,没有再受伤,反应过来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逃跑。 若是列阵而战,他有信心打赢,这么仓促被堵在大道上,猝不及防,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就差来一声风紧扯乎。 一千官军骑兵不向前迎敌,反而保护着王允成从自家队伍中践踏而过,什么也不要了,开始跑。 “王允成跑了!降者不杀!” 石达开冲锋在前,一股脑杀进来,借着提起来的马速,不管不顾,扎进官军骑兵队伍,搅了个遍地开花。 王允成的逃跑,让本来还想抵抗一下子的官军四散而逃。 “降者不杀!” 奔腾的马蹄声中夹杂着惨叫声、厮杀声、投降声,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石达开带人追击十里,直到马力耗尽,都没能追上最先反应过来逃跑的王允成,倒是将六安重新收复。 六安已经不成样子,王允成头也不回,直接绕城而过,带着守军跑回了信阳府。 断后收容的队伍隔了一日才到六安,曹猛亲自带人押送过来一名将领。 “金声桓?” 那将领三十岁上下,眼神锐利,被拿住了手脚,依旧有桀骜不驯的架势。 “正是老子。” 曹猛上前踹了他一脚:“好小子,要不是见你是个有才的,战场上早把你射成刺猬了,这时候表演什么桀骜不驯,给谁看呢?要是想死,被抓的时候就该死了!” 石达开听了个仔细,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王允成逃跑之后,队伍四散,各奔东西,只有金声桓这个把总聚集了一百多人,边打边撤,颇有章法,被骑兵反复冲击了数次,方才分崩离析。 金声桓一个人砍死砍伤了数个弟兄,曹猛起了爱才之心,这才捉了个活口。 有意思的是,金声桓被抓之前,刀已经横在脖子上了,直到被抓,都没下定决心给自己一刀。 曹猛觉得又戏,这才亲自送到六安,让石达开亲自看看。 金声桓这人,石达开知道,历史上左良玉麾下大将,左良玉死后,随着左梦庚投降清朝,攻 第39章 巧计奔袭破安庆 安排好六安事宜后,石达开马不停蹄,直奔桐城。 缴获的马匹立即派上了用场,从庐州调派来的一个旅直接变成了骑兵旅,金声桓当了旅帅,被指派跟在石达开身边。 奔袭队伍变成了两千骑,在舒城补给之后,轰隆隆直奔桐城。 邵英守桐城已经五日,城外官军越来越多,战况也越发激烈。 原本应该侧面出击,策应守城战的五营队伍不见踪影,要不是太平营到了桐城安抚得当,本身又是精兵强卒,坚信援军一定赶到,说不定桐城早就破了。 五营攻桐城时,在城墙上破了道缺口,邵英接手之后,才带人紧急修复,只是依旧是守城的薄弱之处。 安庆官军带着红衣大炮,对着这面城墙轰击,四面齐攻,城下尸山血海,城头上也是一片血红。 太平营守军已经杀红了眼,围绕被轰塌的缺口,用砖石等组成了多道防线,死战不退。 就连邵英本人,都中了数刀,硬生生地坚持着四面救援。 “坚持住,坚持住,援军会来的,将军不会放弃我们!” 一面查漏补缺,一面厮杀奋战。 “旅帅小心!” 又一名士兵将邵英扑倒,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箭支。邵英感到身上一片湿热,伸手一摸,大片血迹,那士兵已经被随后而来的箭矢射中,魂归天国。 邵英被扒了出来,凑近了墙垛,稍微出头一看,官军正在准备下一轮进攻。 五里外的官军大营如巨石般压在邵英心头。 说实话,从太平营建立以来,邵英就没打过守城这么残酷血腥的战斗,之前不是在行军,就是在剿匪,只是听张判说过开封城头血战的残酷,却不想是这样残酷。 真打起来,每分每秒都会有伤亡。 人命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上扑。 “准备守城!准备!” 邵英嘶吼着下令,带来的佛郎机炮和火药已经在缺口消耗殆尽,如今只能靠人命来填了。 “旅帅,援军,援军!”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官军的进攻,反倒有士兵开始高兴地呐喊。 援军来了? 邵英微微出头,看向城下,一股巨大的骑兵洪流冲进了官军营地,直接杀向帅旗位置。原本准备好的攻城队伍已经开始收缩回援。 骑兵洪流中,巨大的“石”字帅旗飘扬,邵英知道,是主帅石达开来了。 又是一次快速突袭。 石达开这回没有重逢在前,裹在中间位置,不断发令,刚刚投降的金声桓,仿佛要出此前被王允成抛弃的怨气,与曹猛一左一右,向两支锋利的箭头,射向安庆官军的中军位置。 只要有稍有规模的抵抗,立马就被粉碎。 王允成全军覆灭的消息,与降者不杀的呐喊声融成一片,官军血战五日,早已不复当初锐气,虽然还在抵抗,却也只是抵抗,没有反攻。 石达开指挥着骑兵反复在敌阵中厮杀,将官军队列撕了个七零八落。 邵英在城头看着眼热,当即组织了仅有的五百战力,从城内杀出,试图呼应石达开的进攻。 巡抚郑二阳不太明白,明明官军有过万兵力,明明眼看着就要破城,怎么会一下子就被打崩了呢。 本来还在指挥抵抗,官军却越来越混乱,权属不一的弊端迅速显现,抵抗一个时辰后,有将领率先逃跑,官军开始崩溃。 郑二阳被裹挟在中军,连轿子都不要了,捆在马上逃往安庆方向。 石达开与邵英会师,命令邵英打扫战场,吩咐搜集马匹,军粮,一刻不停,紧追不舍。 被追的急了,官军跑向四面八方。 郑二阳的大红袍成了最显眼的目标,狂奔二十里,被金声桓抢先一步抓住,曹猛只抓到了个游击。 “将军!还继续向前么?”曹猛气喘吁吁,过来请令,“我们已经跑到最前面了,将士们有些撑不住。” 石达开喝了口水,将水囊扔给兴高采烈的金声桓,“你觉得,该继续向前么?” 金声桓刚刚抓了大鱼,正在得意时候,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继续?安庆官军主力已被击败,府城形同空城,连巡抚都在我们手里,值得冒险。现在打的就是信息差,若是赚城未果,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马力有些撑不住了!”曹猛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愿意向前,他得考虑折戟的可怕后果。 石达开斟酌一二,下令拣选还有余力的精锐、马匹,收起军旗、罩甲,随他一同向前。 太平营用的军服,和官军一样,除了罩甲,只要不看脸,谁也分不出来。 郑二阳被金声桓提在马上,亲自看管,金声桓甚至直接捅了郑二阳一刀,要命到不至于,保管奔到安庆城下时,郑二阳会应为失血昏厥,整套戏码会更加逼真。 “跑起来,跑起来!加快速度!” 大队骑兵风尘仆仆,在通往安庆府城的官道上飞奔,黄烟滚滚,马蹄隆隆。原本的大红色战袍,早已经布满了血迹、灰尘,骑士摇摇欲坠。 金声桓带着郑二阳跑在最前面,一路未见讨回来的官军。 他们果然是在最前面。 将士们强忍着疲惫,哪怕大腿根都疼得要命,依旧咬牙向前。 他们将军说了,要千骑破安庆。 张献忠能十二骑兵破襄阳,他们同样可以。 “城下何人?”安庆知府躲在城墙垛口后面,高声询问。要不是看都是官军装束,他早就让人放箭了。 “孟知府,快快开门!官军大败,巡抚大人受了重伤,快开城门!” 金声桓胆子够大,直接带人奔到了护城河边上,拿出水囊倒了些水在布上,擦了擦郑二阳脸上的尘土,让城头看清楚了。 “哎呦,还真是郑巡抚,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孟知府从城墙垛口后面伸出半个脑 第40章 崇祯皇帝气急了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南京急报递到京城,崇祯皇帝勃然大怒,但又无可奈何。 安庆一战,消耗了江南精锐战力,大顺军已经攻占安庆,占据了长江中下游的关键位置,只要有了水军,数百里长江,防不胜防。 湖广左良玉刚刚击败张献忠,正在休整,随时会面对大顺主力的进攻。刚刚上任的五省总督丁启睿不被湖广人接受,甚至连南阳人都不怎么看好,陕西三边总督倒是出兵了,听说丁启睿的消息,与洛阳方面大顺军不紧不慢,打成了僵持。 李自成正在攻打叶县,罗汝才也攻入河南,四战之地,一团乱麻。 管吧,无人可用,不管吧,如芒在背。 “你们倒是说说,怎么办?” “臣无能!” 兵部尚书陈新甲跪地叩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河南打成一团,傅宗龙、杨文岳、丁启睿都算是懂军事的良臣,数万兵马齐攻,如今打成这样,他也没什么办法。 谁能想到,郑二阳如此无能,眨眼之间,以多敌少,居然溃不成军,还丢了安庆呢。 就连河南战局,也是闪瞎了他的眼睛。 “陛下,这个石达开原本是国朝秀才,如今江南无兵,要不然,招降?断闯贼一臂!” 想了半天,陈新甲倒是想出一个招来,招安。 那刘国能、李国庆不就被招安,现在对朝廷忠心耿耿着么。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混账!身为本兵大臣,你就这个水平?薛国观,你是首辅大臣,你来说,有何方略?” 崇祯皇帝怒不可遏,将陈新甲骂了个狗血喷头,薛国观本来也没什么本事,一向以皇帝之命是从,见此气氛,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 “怎么哑巴了?” “臣以为,郑二阳投敌,当斩!为今之计,可命凤阳总督、南京兵部等协同,挑选新人担任安、庐、池,太巡抚,剿灭石逆,革左五营。若是地方有为难之处,招安也是个良策。” 薛国观两头不得罪,在他看来,江南富庶,那些个士绅必然不会允许闯军过江,进入江南花花天堂,所以防御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要想收复安庆,如今也只能靠南直隶自己。 关键还是在剿灭李自成,只要所谓的大顺倒了,石达开还不是任由他们搓扁捏圆? 崇祯皇帝缓缓坐下,他也知道户部没有银子,就连他的内库都没什么银子了,江山板荡,南直隶明明一个个官绅大户富的流油,却一个个哭穷,干事时候没有,哭穷时候倒是第一名。 若非反贼开国,若非天下处处烽火,他还真想榨一榨这江南的油水。 若是人人能为朝廷,为他这个天子贡献一份力量,局势何至于此? 他自认勤勉,可是十几年来,天灾人祸,老天对他太狠了。 天子天子,看着老天,应该不是老天爷亲生的。 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北面的兵不能动,陕西、湖广甚至河北的兵已经在交战,确实没有什么好主意。 “那就依首辅吧,命徐世荫接替郑二阳,为安、庐州、池、太巡抚,会同南京兵部,收复安庆。” 朱由检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不管郑二阳被俘也好,投敌也好,总之在他眼里,就是死了。 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子。 安庆发出的告示,明晃晃盖着巡抚大印,郑二阳的名字赫然在列,不仅如此,池州府在安庆被破半月后,一天夜里莫名其妙地也丢了,城头飘起了大顺旗帜。 要是没点猫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怎么可能如此能打,还屡屡以少胜多? 他想不明白。 其实石达开一开始也没想明白,他根本就没想着这么快渡江,拿下池州府。 因为他的水军,刚刚扩编,像样的战船都没有几艘,全靠数量弥补。 若是过了江,攻打池州府,打成了僵局,再被官军水师控制了长江河道,过江的队伍,便陷入了死地。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池州府居然自己乱了起来,打起了不伦不类的大顺旗号,还派人前来安庆接洽,谈合作。 石达开见了来人,才知道,并不是他以少胜多,屡破强敌的威名吓住了池州府,也不是大顺开国带来的正面压制,而是池州府、甚至南京官员士绅,玩的一手好把戏。 安庆城池坚固,不好打,要真的打起来,还怎么做生意,捞钱?打赢了,朝廷说不定会觉得他们既然能打败石达开,那就是精锐,派他们去打李自成,要是打输了,那岂不是负责官员人头落地? 索性自己造出一个可以控制的假敌人出来,只要石达开认可,谁敢说他们没有尽力? 没办法啊,都是为了挣钱,不寒碜。 江南一直没有被所谓贼寇骚扰,这次他们也不希望。 他们观察了安庆半月,这石达开一不肆意杀戮,二不平均田亩,三不主动进攻,最关键的是四,居然派人到江南高价买布、硫磺、兵甲、军服,数量足足有三十余万两之多。 不打仗,挣银子,难道不好么? 于是,池州府主动乱了,换了旗。 生意只要到了池州,便是到了安庆,与石达开合作,也是想达成类似目的。 在他们看来,温柔乡里英雄冢,多少强兵悍将,都在富贵乡里变成了软脚虾,这帮泥腿子,见过什么。 石达开只提了三个条件,一,帮他劝降郑二阳,安庆府需要他,二,他要水师战船二十艘,要能装五百人的大船,三,不得阻拦太平营商队。 换来的是,太平营愿意背这个黑锅,承诺不过江,不派军队进驻,池州府一切如故。 郑二阳失血过多,幸运地被救回来,养了半月,却得到原先同僚让他“曲线救国、委屈委屈”的示意,委屈极了,差点吐血而亡,废了好大劲才 第41章 五营前来要好处 六安一战,五营损失了数千人,还丢了六安,听说石达开连破两阵,占了安庆,慌忙前来接洽。 石达开觉得有些好笑,为了维持合作关系,他根本没有派人进驻英山、霍山两县,进入五营根据地,只是将他们放弃的县城拿了回来,这道理就算说破天,也是他占理。 “信使有话直说,安庆初定,很是忙碌,我实在是没有时间。” 石达开开门见山,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绕弯子,反正不想给好处,绕来绕去,又有什么用。 林锐没有了第一次来的桀骜,脸上挂着笑,不断说着恭维的话,就是不入正题,待看到石达开不耐烦之后,这才说道: “好歹是都是自家人,共抗官军,参将大人拿了安庆、庐州,总该给我们总兵大人,留一些好处不是?” 石达开装了个糊涂,快速说道: “想要回六安?早说不就行了。我这就让人撤回来,移交六安给你部,我代表太平营承诺,划六安、英山、霍山为六安州,归五营管辖,太平营绝不干涉!” 林锐没想到石达开直接上来就砸了一个六安城,但现在的六安,已经不是当初的六安了,攻城之战加上官军祸害,六安破败不堪,还要直面信阳明军,他们不想要六安,想要安庆府除了府城之外的一切。 想当初,就是他们攻破的,如今拿回来,很合理。 “参将大人说笑了,五营数万人,一个六安可不够。”林锐反复强调石达开参将的身份,试图用五个总兵身份争取好处。 “六安不够?我也觉得,要不去汝宁府?与王上会合?想必大王会很开心,罗汝才提督已经北上,我想五营也可以。” 石达开丝毫不松口,自己凭实力打下来的,为何要放手。 总兵怎么了,又没有隶属关系,要是好好说话,说不定还能分他们一点地盘,上来就摆出“我全要”的架势,谁欠他们的么? “如果汝宁府不行,黄州府、武昌府也可以,我能二千破安庆,你们五万破黄州,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锐气了个半死,他们倒是想要汝宁,但是杨文岳麾下两万精锐,不好惹,黄州他们自然也想要,但是那是左良玉的地盘,打不过。 只有南直隶相对来说,是软柿子,安庆庐州正好在英霍山区的出口,进可攻,退可守。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石达开太猛了,快速突袭简直一绝,不到十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定了两股官军,还打进了安庆府城。 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变故。 林锐张嘴欲言又止。 石达开眼神逐渐凌厉,漫步走近,盯着林锐,浑身气势散发出来,仿佛乌云盖顶,轻声询问: “难不成,五营想要和我火拼?” 林锐被这股气势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退后两步,颤声说道,“不,不!” “那就好。信使若无他事,还是早回吧,我是十分佩服五营总兵各位大前辈,若是有机会,可来安庆城中,我们共谋一醉。” 林锐张口想说些什么,待想好抬头,石达开已经没影了。 他想了又想,只能如此回去复命。 好在谈下来一个六安城,不算剃了光头。 这次打秋风,五营总兵也不是个个赞成,刘西尧、贺一龙最积极,贺锦、蔺养成不赞同,马守应无可无不可。 林锐的禀报,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石达开,名不见经传,是个人物!”贺锦赞叹一句,接着说道,“若是闯王麾下都是这等人物,这大顺,说不定还真能定鼎天下。” 蔺养成很是赞同,在他看来,光是这两场长途奔袭,就足以证明石达开的领兵才能,将领就是在一次次的胜仗中,积累起来威望和地位的。 不过这样的仗,他打不起,根据线报,太平营先后调派、缴获战马四千匹之多,几场奔袭下来,战马废了一千多,只能去做驮马了。 在太平营扩张至万人后,骑兵不增反减,缩回一千五百余人,一人双马,在他看来,很是可惜。 人到处都有,好的战马在南直隶,可是稀奇物件,损失一匹便少一匹。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行险,早晚得出事。都是大顺麾下,他吃肉,连点汤都不分出来,哼!”贺一龙没觉得石达开有多猛,他要是有这么多马,甲胄齐备,还用躲在山区这么几年么。 刘西尧和贺一龙是铁哥们,自然站在他这一边。 只有老回回马守应,麾下全是骑兵,人数最少,每回都随大流。 “接下来怎么办?北上汝宁府,会同李自成、罗汝才和官军打一场大仗么?我可是听说,石达开与池州府达成了协议,他不过江,官军暂时也不会来打他。”刘西尧问道。 五营同气连枝这么多年,做决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本来还想继续在南直隶发展,可是石达开这么一弄,直接将他们向东的方向斩断了,除非过江,或者北上,西去,他们没有更多选择。 石达开虽然是参将,比他们人少,官职低,却是大顺明面上派遣过来的信使,总不能和石达开火拼一场。 打他,就是打如日中天的李自成的脸。 张献忠败了,罗汝才北上了,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多。 要是能过江,他们早就过江了,还用等到现在? 北上有两个选择,凤阳府和汝宁府,凤阳府穷得一匹,只有汝宁还好些。 “石达开怎么说?”贺锦问起林锐。 “他建议我们去黄州府,掏左良玉的后路,策应大顺主力。”林锐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他问过石达开,真是这么说的。 “那他呢?”贺一龙觉得没吃到好处,石达开这人很不识相,居然还敢建议他们干这干那。 “他说,说……”林锐吞吞吐吐 第42章 不打武昌的原因 石达开不知道五营总兵的心路历程,或许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以他眼下的身份和地位,不足以指挥这些造反的老前辈,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 他如今在尝试施行“安庆新政”。 太平天国时候,他也曾坐镇安庆,在士、农、工、商等各个方面,推行了一系列新的政策,极大地巩固了安庆根据地。 通过他一路走来的判断,以及对户籍、田册的摸底,这些新政不仅适用,而且比当初更加简单。 地方没变,但是人少了。 行政规划上,石达开将太平营的地盘,重新划分为庐州府、安庆府和六安州,除六安州之外,统一设官管理。 农业上,取消一切苛捐杂税、三项加派,定额征税,税收之外,定价收粮。 工业上,设立官办军械司,铁矿等司,筹办火铳、火炮、兵甲等事物。 商业上,设卡收税,取消入城税等,平买平卖,保护合法贸易。 同时,举行府县两级文武考试选官,填补空缺职位。 安庆知府郑二阳、庐州知府杜长胜忙的脚不沾地。 崇祯皇帝圣旨到了南京,直到十月安庆第一次选拔考试都结束了,南京兵部都没有动静。 石达开只在自己地盘折腾,农民得利、商人得利、士绅也得利,损失的只是朝廷,池州府近在咫尺,太平水营连长江中线都没过,每日不是训练,就是巡逻。 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反而比之前更好做了些。 为难的官吏少了,买东西的百姓,倒是多了。 河南传来南阳城破、唐王自尽的消息,李自成拥兵五十万,左良玉、杨文岳、傅宗龙三军齐攻,大败,傅宗龙在项城被杀,左良玉逃回襄阳,杨文岳逃回汝宁。 李自成追着左良玉进湖广,至十二月底,连破襄阳、宜城、至钟祥,分兵攻随州、德安、荆门州、荆州、夷陵等地。 左良玉一口气退到了武昌府,惊魂未定。 革左五营听闻大顺主力南下湖广,匆匆从六安州出兵汝宁府,抢占了商城、固始、光州。 张献忠重整旗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占了息县。 池州府“打”的很热闹,南京兵部数次报捷京城,李自成攻入湖广后,连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只是调派了黄得功、刘良佐协防南京。 只有石达开一心休整,调理地方,丝毫未见出兵动静。 经过数月努力,安庆府、庐州府政权梳理基本完毕,该增的增,该裁的裁,官员缺口很大,但主官基本补齐,只是有些稚嫩。 麾下太平营已经扩充至一军满编五个师,一万三千人,就连燧发枪都在共同努力下,仿制成功,装备了一个旅。 虽然发火率依旧不高,但是石达开还是重赏工匠,功劳卓着者升为官员,以示嘉奖。 一场风雪过后,崇祯十五年悄然到来。 二月,清军攻克塔山,松山之战进入关键时期。 崇祯皇帝刚从河南失利中摆脱,火速送孙传庭上任,解救河南危局,就调派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又派兵部侍郎范志完前往解救,二人都害怕地不敢出战。 副将焦埏赴援,刚出山海关即败。 松山全城食尽,副将夏成德乃遣子至清军做人质,与清军相约攻城日期,己为内应。松山城破,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投降者数万。 辽东巡抚丘民仰及总兵官曹变蛟、王廷臣等皆死。洪承畴、祖大寿被俘详情。 一个个打击接连到来,崇祯皇帝鬓角斑白,全无志气。 往昔清军入塞、威胁京城的场景,历历在目,此时却无卢象升那般忠臣良将勤王了。 南京屡次报捷,打得热热闹闹,却没有收复安庆的消息,凤阳总督高斗升口口声声说攻进了庐州,雷声大雨点小,屁用不顶。 如今,他已经明白,全是糊弄他,若是清军此时乘胜入塞,南京便有了借口不北上勤王。 还有节节胜利的李自成,横在中原,若是清军和闯贼打起来了,那才叫一个好看。 崇祯皇帝幻想着,叹息一声。 朝廷首辅又换了。 全是废物。 石达开不懂崇祯皇帝的信息,他知道这个时候大明松山战败,洪承畴甚至还让皇帝陛下丢了大脸,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发愁的是,缺水军战船。 如果说大明长江水师是大老虎,他的水师,只能说是一只初生牛犊。 心理上是不怕,但是造船可不是几个月的事情。 江南士绅虽然和他做生意,战船、大船控制的很严,石达开使尽手段,半年来也才有又搜集了二十条大船,建起了官船工坊,建起两艘新船。 相比水师的体量,四十多艘船,明显不足用。 更愁的是,在失联半年后,牛金星再次盯上了他。 王胤昌紧急传信,让石达开小心应对。 石达开和属下商议许久,定下了主力移防宿松、伺机攻占黄州的决策。 石达开暂时还想维持于南京的表面和平,答应不过江,但左良玉龟缩至武昌、黄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像历史上一样放弃武昌、黄州、跑到九江、威胁安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站在黄州府边上试探,一旦有机会,便长驱直入。 一方面,可以扩大地盘,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此次新兵训练的成效。 没见过血的兵,始终只是新兵。 至于老兵,媳妇有了,地也分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久了,再训练,也不如上阵厮杀一场。 石达开将曹猛调往庐州,换来张判随军,将邵英调至安庆负责城防,亲自统带张判、周昉、李军、金声桓等将、郑二阳等文官,一鼓而下黄梅。 四月初,李自成偏师占了汉阳,渡江作战失利,武昌城一日三惊。 李自成听闻孙传庭率两万精锐 第43章 等官军送上门来 张判要遥望一江之隔的武昌,淡淡说道: “其实,我军没有攻城经验,庐州、安庆都是取巧,若是强攻,不管城内多空虚,少不了巨大伤亡。再者,提督袁宗第就在荆州,我们打黄州也就罢了,取武昌,有些喧宾夺主了,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有么?” 金声桓早就想说了,抢着答道: “将军,武昌不比安庆,是左良玉大本营,左军依旧有二十余万,距离安庆近在咫尺,若是强攻,武昌不一定先攻下,安庆反倒可能会沦陷,不能不防。武昌素称九省通衢,目标大,影响大,大顺王能占领,袁宗第能占,甚至张献忠都能占,唯独我们,不适合。以末将之间,速速回防安庆,保住地盘,才是正当之事。” “郑知府,你觉得呢?” “有理。” 石达开知道郑二阳心里还是有些向着朝廷的,毕竟效忠了那么多年,这种政治上的考虑,他不可能想不到,但是他就是要问,试探石达开的真实意思。 石达开没什么意思,就像金声桓说的,保住基本盘,才是正事。 攻黄州府一战,伤亡不多,新兵却有数倍,如果不尽快打乱编制,或者消耗掉,同样会出事。 他甚至连黄州府城都不会要,充其量在靠近宿松的黄梅留守军驻扎,呼应安庆府。 撤离之前,他也派人去通知了大顺德安府守将,至于他来不来,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当下,他确实打不过左良玉。 左良玉倒是没太关注安庆,他的水师在武昌到南京之间一家独大,随时关注武昌消息。 在得知武昌安然无恙,李自成撤离北上,黄州也被贼寇放弃之后,顿时抖了起来,重新鼓舞了士气,派军留守九江之后,再次率军沿着长江,水陆并进,收复黄州、返回武昌。 石达开走的是陆路,距离江面很远,刚好避过。 安庆一日三惊,邵英守生怕自己加上水营,守不住安庆府城。 实在是声明在外,听闻左良玉要来,连江对面的池州府,都换回了官军旗帜。 石达开登上城头,遥望江岸,果然,大顺蓝旗早已不在。 不过这把戏本来就是哄人的,只要石达开有过江的企图,或者大顺出了什么变故,江南方面保证是第一个想解决他们的人。 北有凤阳,东有扬州,南面全是官军,几乎三面包围。 若不是此次重创了黄州,四面包围妥妥的。 带回来的新兵被分配了下去,有功将士得到升赏,石达开一口气建了太平营亲卫军,第一军,第二军,以及江防水师。 建制齐齐升格,花了半月调整,方才开始磨合。 亲卫军驻扎府城,全是由立下大功的亲兵组成,分为亲卫骑兵师,亲卫火枪师,亲卫火炮师,亲卫步兵师等,三千人全是精锐,张判为军帅,周昉等为副,缺额一万待补。 第一军驻扎庐州府,战兵、辅兵搭配,曹猛为军帅,李军等为副,满编,设防庐州、巢县、无为,负责应对北部、东部军情。 第二军驻扎安庆府,同样搭配,邵英为军帅,金声桓等为副,满编,设防望江、宿松、黄梅,负责应对南部、西部军情。 水军沿江设寨,石达开亲领,张顺等为师帅,满编,轮流上船训练,巡查江面。 伴随着调动,还有一条新规矩,所有亲兵,除将领外,按例,均入亲卫军历练,再行分配。 银子如流水一般撒出去,太平营面貌一天赛过一天。 池州府还是没有换回大顺的蓝旗,南京调来的水师,频繁巡视江面,虽然暂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石达开派人各处搜集消息。 “既然他们先破了默契,那便没什么默契了。” 石达开喃喃自语。 关外的清军还是突破长城,已经攻入河北,京城戒严,一日三惊,松山大败的恶果充分展现,京城内外,已经没有能够出击、野战的精锐和将领。 崇祯皇帝再次发出了勤王诏令,距离石达开最近的凤阳总督高斗光、副将黄得功、刘良佐已经开始集结兵力,但他没觉得官军有这么快的反应,兴冲冲北上与清军干一场。 洪承畴都打不过投降了,他们就能打得过? 笑话。 若石达开是高斗光,与其去打清军,倒不如和所谓的大顺起个冲突,主力打不赢,偏师难道打不赢? 我都打起来了,皇帝还能要求我北上? 何况,李自成的主力正在全心全意对付杀神孙传庭。孙传庭乘机攻破了洛阳,正在进一步集结兵力。 石达开综合最近的消息,感觉风雨欲来。 南直隶是想和他干一场啊。 今年的夏收格外顺利,太平营占据两府已经一年,巢湖附近都是皖北粮仓,眼看形势越来越稳,江南官吏甚至还前来经商,百姓也不瞎,不再抗拒上缴粮税。 石达开派遣亲卫军巡视各处,要求务必保证各县公平合理收税、收粮,除必要外,全部解送府城,统一分配。 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征收夏税,也是考验“安庆新政”的重要时刻。 不敢有半点松懈。 一场收税行动下来,问题不少,光是贪墨、索贿,就砍了十余颗人头,家产抄没,极大赢得了民心。 “将军,如今夏粮入库,粮食不缺,但是缺银子。” 郑二阳瞅准了机会诉苦,太平营麾下,官员、将领、战兵以上、吏员衙役都被统一管理,有俸禄,最近的扩军,考试,极大地增加了府库负担。 “黄州府的缴获,加上两府税收,最多还能支撑半年,将军,如今朝廷水师巡视江面,商税都下降了不少。” “池州那边怎么说?”石达开问道。 “他们说,南京想做做样子,不过听那话里话外,是怕如今壮大起来的太平营,突然 第44章 刺杀引发的大战 急促的敲门声,将石达开惊醒。 掀起被子,快速从床上翻下来,点燃火烛,一手持刀,准备好了之后,他才开口询问:“何事?” 他知道,除非紧急事务,守在门外的亲卫是不会在半夜将他叫醒的,只是,该防备的,还是得做好防备。 “将军,庐州消息,曹军帅遇刺重伤,李副军帅同时遇刺,重伤!”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确认了么?” 石达开震惊了,太平营军规森严,对主将的保护一向得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军军帅、副军帅同时重伤,应对稍有不慎,第一军就垮了。 “回将军,庐州信使连夜赶来报信,就在外院。” 石达开穿好衣服,将刀系在腰间,打开门,吩咐道:“走!” 庐州信使是熟人,第一军第一师副师帅范宁,栾川镇时候就跟着石达开了,此时的他风尘仆仆,虽然喝了参汤补充体力,依旧是筋疲力竭的样子,见到石达开,强挺着行礼,被按在椅子上。 “不用多礼,我要听实话。” 石达开心里着急,脸上不动声色,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范宁一人三马,狂奔一夜到安庆报信,此时喘了口气,说起事件经过。 曹猛是在巡视城外军营回衙的路上被突袭的,袭击者事先埋伏在屋顶,趁人不备,扔下火药包在人群中,若不是护卫挡了一下,曹猛恐怕当场就被炸死了。 李军遇袭是在自家,一名去年招募的扫地仆役藏了手弩,抹了药,射中胳膊,虽然经过急救挽回了性命,却需要至少半年休养。 刺客在封城搜索后,被围住,当场自杀,没什么可用的线索。 第一军根据军规,目前第一师师帅暂时接手,众人商议之后,派他前来报信,等待下一步命令。 石达开压抑住怒火,刺客既然没有留下可用线索,但他的敌人就那么几个,结合近期的情报和庐州的方位,大概是凤阳的官军动手了。 说不定,还有左良玉的手段。 扔火药包这一点,特别像当初他派人去炸王允成的那个情节,从头到尾,都像。 至于牛金星,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 安庆诸将得到消息,陆续赶来汇合,纷纷要求出兵。 “打!为曹军帅报仇!” “打!击破凤阳!” “不如过江!” 石达开:“张判,你去接手第一军,稳住军心,备战,目标滁州,和州!南京既然不吃敬酒,做出如此行径,那就吃罚酒吧!” 张判心头欢喜,高声应诺。 “金声桓,你不是说湖口有你的旧部么?联络到哪种程度了?” “将军,若取湖口,末将愿亲自前往内应,配合大军破城!”金声桓投靠之后,升得极快,他原先的旧部过得却是不好,被拆得七零八落。 湖口的旧部,也是在他得到消息之后,亲自联络,才重新接上的线。 “我相信你,邵英,你指挥,目标湖口,池州,以攻代守,我看南京怕不怕!还敢不敢搞这些手段!” 邵英、金声桓高声应诺。 “我亲自坐镇安庆策应,诸位,定能旗开得胜!” “是,将军!” 官军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几乎在刺杀的同一时间,便越境进入庐州府范围,号称十万大军,快速杀向庐州府城。 张判快马赶到,匆忙布防,才知道是黄得功带队,高斗光压阵,官军三万,号称十万,据城五十里。 明军长江水师突袭无为水寨,焚烧一空,太平营人员损失不多,营寨、船只全毁。 石达开得到消息,一面下令安庆城下江防水师移防,一面开始布置铁链等,防止再被突袭。 金声桓趁夜带人渡江,与旧部里应外合,打开湖口,占领水寨,缴获大小船只两百余艘,第二军渡江半数,被明军水师攻击,渡江行动被迫中断。 邵英、金声桓花了一日,整合队伍,发银子拆城,四面各拆了十余丈城墙,方才按照计划,举兵向东,破彭泽,攻入池州府境内,与安庆相呼应。 明军水师上岸拦截,被打得落花流水。 池州不曾预料到太平营来得如此迅速,斗志全无,官吏逃跑,城池一鼓而陷。 石达开趁明军水师上岸被击败,退回太平府,当机立断,率亲卫军乘船过江,汇合邵英等,同样号称十万,水陆并进,攻向南京。 一月时间,石达开破铜陵、芜湖,占领当涂,逼近应天府。 南京大震。 南京本来还在为高斗光、黄得功庐州攻势进展顺利沾沾自喜,没想到石达开居然在严防死守下,从江西过了江,势如破竹。 都怪左良玉。 庐州打成了焦灼,黄得功兵力占优势,本人也算骁勇,与第一军在庐州城下形成了僵持。 他破不了庐州,张判也赢不了他,目标滁州、和州,还是镜花水月。 “堵死他过江的路,在南岸消灭他!” 南京兵部尚书叫嚣道,他觉得好好的局面,被石达开给打脸了,一面下令长江水师截断江面,一面调动浙江、扬州兵协防南京,请求江西、福建协助剿贼。 “大人,还是和谈吧!打不过啊!” 以国公徐家为代表的勋贵却不赞同,扬州兵早已被调配凤阳,如今在庐州城下抛头颅洒热血,至于浙江兵,远水解不了近渴。 你怎么知道,太平营不会拐个弯去苏州、杭州呢? 太平营水师打不过长江水师,但是南岸船只很多,太平营缴获上千艘大小船只,虽然八成都是小船,但也机动灵活,石达开想要走,并不难。 何必呢,当初暗中合作的时候,还能挣到钱,石达开也信守诺言,这次要不是南京兵部起了邀功的心思,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仗。 眼看着所谓的大顺风生水起,连拥兵 第45章 李自成被刺杀了? “他真的这么说?” 第一轮谈判不欢而散,双方的条件实在是悬殊太大。南京方面也知道了太平营不会久留的事情,内部扯皮更加严重。 不过,胡信使在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李自成可能死了”,让郑二阳寒毛直竖,连忙道石达开跟前汇报。 “是的,将军,他是这么说的,至于真假,那便不知道了。不过,此次攻势,是新任南京兵部组织的,刺杀的不只是我们,还有大顺主力。若是没有大的成果,想必……” “你是想说,若是没有底气,想必庐州也不会打到现在?我之前也奇怪,这高斗光、黄得功未免过于执着了些,居然不顾小袁营的威胁,居然精锐尽出,与第一军打了个有来有往。” 石达开捏着下巴斟酌,他没有收到河南方面的提醒,这一个月,大战正酣,更没有相关的消息了。 但是,话说回来,官军反应也是奇怪,从池州、太平的官军战斗力来讲,很是拉垮,庐州却很强,一副不破城,不退军的架势。 张判的战况通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距离河南说近很近,说远也很远,中间不是隔着官军,便是隔着五营,上次得到消息,还是孙传庭攻破洛阳,李自成率大军回援。 不过,若是真有意封锁他的消息来源,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谍子都集中在长江两岸,大顺主力的动静,主要靠王胤昌。 他在外自由自在,巴不得大顺中央朝廷看不见他,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 “等下次,你详细问问,若是有证据,条件可适当少些。若是王上真有变故,我们就得再考虑考虑了。” 石达开对郑二阳吩咐道。 他不信历史上的李自成会在这么顺利的情况下,遇刺身亡,但是万一呢…… 若李自成死了,谁能继任? 历史上各大将领争吵不休,最后居然让草包李自敬继位,一直到李自敬、田见秀、刘宗敏头像被杀后,李过才接掌了剩余大军,期间损失惨重。 更何况,现在还有罗汝才在。 有些头疼。 郑二阳看见石达开扶着额头,小声说道:“将军对招安怎么看?” 凌厉的眼神扫过,郑二阳吃了一惊,退后一步,躬身到底。 “招安啊,我能活,你能活么?” 石达开徐徐说道,一字一句,透露着冷冽。 “将军恕罪!” 郑二阳被这一句吓到了,他真的只是想问问。 “只要当今陛下还在,依他的性子,给你承诺的人,能保住你性命么?” 石达开接着一句,招安不是不行,但不能是这个时候,也不能首先从郑二阳这个投降的前任巡抚口中说出来。 郑二阳连连告罪。 “允诺你什么好处?”石达开口气渐渐缓和下来,沉声问道。 “南京说,允诺将军提督安庆军务,允诺我巡抚一职。” “你信么?” “啊?” “我问你信么?” “我是为了将军好啊!” “不,你不懂。这次暂且记下,下次动动脑子,就算是大顺倒了,只要我不倒,他们能奈我何?” 霸气由内而外,石达开说得张扬,郑二阳听得仔细。 “将军,下官知错。” “好好做事!” 郑二阳走后,石达开有些心神不宁,南京此次反应确实反常。 “传令,让邵英、金声桓加快进度!” 传令兵接令而去。 胡信使很快返回,带来新的条件,太平营可以驻扎池州府,双方罢战,但池州必须打官军大旗,不能有大顺旗帜,贸易可以恢复,但要求太平营立即停止进攻。 “不赔偿白银粮食布匹?赔偿战船,也是可以啊!一条中型战船抵一千两,一条大型战船抵三千两,给我凑足两百条,别的赔偿就不要了。” 郑二阳知道此时太平营最缺战船,换了条件。 “进攻可以停止,最新消息,宁国、徽州已破,胡兄,你自己看着办?” 胡信使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从南京离开的时候,得到的消息还是正在坚守,请求援兵,他才到太平,消息变成了噩耗。 “郑兄,李自成已死,何必这么执着?” “胡兄慎言,若有证据,此话可说,若无证据,还是小心脑袋。”郑二阳发出警告。 “郑兄不信?执行刺杀任务的人,叫秀娘,以前是福王世子身边的体己人,世子死后,她因为美貌,进了周王府,服侍李自成,一心复仇,终于得手。” 胡信使知道郑二阳不信,转手就扔出证据,说得有名有姓,郑二阳分辨不出。 “他提到了秀娘?” 石达开这回也拿不准了,秀娘他熟悉得很,只是这女子除了美貌,看上去柔柔弱弱,怎么可能刺杀李自成成功? 秀娘在周王府的事情,他知道,也听王胤昌说过,只是当时并不在内院。 他有些闹心。 “告诉姓胡的,十天内,将船送过来,要完好无损,若是没有,就不谈了,再闹一闹常州、苏州,也不是不行。” 石达开有心尽快结束长江以南的战事,但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着急。 “是,将军!” 北面庐州战事依旧焦灼,明军长江水师与壮大的江防水师摩擦数次,输多胜少,只能在夜间将缴获悄悄送过江,去往安庆。 宁国府、徽州府同样在拆城,大批缴获源源不断,流入池州。 第二军一分为二,调派一旅亲卫军为大军骨干,新建第三军,金声桓如愿成为军帅,攻势更加凌厉,北破绩溪,南破婺源。 邵英荣升总制,从宁国继续东进,攻破广德州,有攻向常州之势。 胡信使往返数次,在官军偷袭太平府外石达开亲卫军失败后,最终达成协议,太平营退出常州、广德、宁国、太平,保留池 第46章 白旺来到安庆府 九月中,河南的消息终于传过来。 李自成确实遭遇到秀娘刺杀,但他没事,刘宗敏却死了。 秀娘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最擅长缠斗功夫,原本目标是李自成,但是酒宴中途,刘宗敏发了酒疯,非要拉着秀娘要亲亲,李自成高兴之余,赏赐给了他。 半夜好事将成之际,刘宗敏在床榻上被杀,秀娘刚逃出城,便被追上杀死。 大顺全军挂丧,李自成将计就计,官军以为得手,奋勇作战,被满怀怒火的李自成埋伏,打得落花流水。 连孙传庭都不能掌握军队,狼狈逃回陕西。 洛阳重新回到大顺手中。 不仅如此,李自成怒火未消,继续攻打潼关,并派人传令石达开,升他为总兵,淮南节度使,要求太平营运送五万石军粮,供应大军。 石达开问了郑二阳,才知道什么是淮南节度使。唐朝中后期,设淮南节度使,统辖如今的安庆、庐州、光州、寿州、扬州、和州、滁州等地,是长江以北的重要屏障。 但是,大唐都亡了数百年,哪里还有什么节度使。 这长条形的地理,上下挨打。 “臣谨遵诏令。” 前来传令的,是他的老熟人,新任总兵白旺,带着五千骑兵,一副驻扎本地的样子。 “达开,还是在外舒服,一年多不见,简直不敢相信!兄弟奉命来此,还请多多照应才是。” 石达开问明来意,才知道是五营消息给牛金星,李自成才知道他在安庆的富庶,这才有了贡献五万石军粮,运送至洛阳前线的任务。 白旺此行,名为增援太平营,归属石达开麾下,实际上肯定也有别的任务。 五千骑兵,石达开搜遍全军七万人,都没有五千骑。 “好说,好说,安庆、庐州、六安,白兄想驻扎哪里,我都安排,就算是黄州,也可以。” 白旺翻了个白眼,“先运粮再说吧,大军等着用。今年河南兵荒马乱,还有大旱,这才吩咐你送粮。消息断绝已久,达开不要怪罪才是。” “怎么会,王上吩咐,自然照办,太平营缺骑兵,我派万人送粮,辛苦白兄再跑一趟?” 石达开笑道,这事儿他不能拒绝,从四军中各抽一个师出来,临时编组,张判带领,去露个脸就行。 他是肯定不会去的。 他估计,白旺也不会去。 “万人足矣,我遣两千五百骑,副将带领,一同前去。”白旺果然不去。 “好说,好说。” 五万石军粮,在一万三千人护送下,徐徐向西。石达开并不担心路上会有不长眼的,从六安到河南、再到潼关,几乎都是李自成的地盘。 就连曾经占领息县的张献忠,都跑回了麻城一带,试图重整旗鼓,火中取栗。 他担心的是,这些人被留在河南,成为后续作战的炮灰。 只是,只要他出人前去,肯定会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才派了心腹张判带队前往。 晚间,两人私下宴饮时,白旺说了实话。 刘宗敏的死,深深刺痛了李自成,诈死一战,打的孙传庭丢盔弃甲。如今,大顺主力三十余万攻打潼关,更有数十万民夫供应后勤,着实有些艰难。 要不是孙传庭刚刚上任一年,就被皇帝催促出兵,兴许不会败的这么惨。 依白旺的预测,攻打潼关虽然声势浩大,但是眼看着天要冷了,他并不看好。 孙传庭未到绝路,陕西尤有数万兵,依仗天险,难。 李过数次请求暂时放弃潼关,北守南攻,进湖广就粮,被盛怒的李自成拒绝,这才有了让襄阳袁宗第、安庆石达开千里送粮的任务。 袁宗第在湖广粮仓,占据襄阳、德安、荆州、承天、汉阳精华之地,输送军粮十五万石,救济河南。 太平营江南一战的消息也传到了河南,对于退守安庆,李自成很不满,一度要求石达开解释,被王胤昌劝下,不过原本的一万石任务,变成了五万石。 石达开听完,心道好险,池州、徽州、湖口挂官军旗,还是有作用的。 “白兄有何打算?” 白旺笑了:“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可没你这么能折腾,上面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呗。现在我归你统辖,你安排便是。” “我是总兵,你也是总兵……” “男子汉大丈夫,纠结这个作甚?我说了任你安排,就是任你安排!” 白旺再次说道。 “话是这么说,白兄毕竟有自己的营头,和张判、邵英他们不一样。” 石达开再次解释,亲兄弟,明算帐,他们的管理方式,天差地别,他不想以后闹矛盾,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关键是,太平营战兵以上都发饷,白旺的营头不发,是按照缴获赏赐。 若是合并,白旺起码得是个总制,为了安抚,五千骑兵,便是五千亲兵编制,光月饷就得过万,还不算养战马的费用。 一人双马,一万匹马的耗费,超过一个军。 负担很重的好不。 要是不合并,那就更得说的清楚明白。 白旺沉默了好久,方才开口:“看着你部下有家有饷,兵强马壮,过得好,其实我蛮羡慕的。河南乱战一年,从北跑到南,从东跑到西,虽说立功无数,老弟兄走的也多,连个香火都没有,惨。” 又停顿了片刻,白旺抬头,言辞恳切:“要不,我们也入太平营?” 石达开吃了一惊,“真的?” “自然是真,大顺军中,现在也就你们有饷有粮,从上到下过的好。王上很生气,派我来,确实也有牵制之意,但是我到了才确认,我不想,你信么?” 白旺直视石达开的双眼,解释道。 “信!” 石达开的回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磕巴。这时候要是犹豫,没疙瘩也会有疙瘩了, 第47章 我有个大胆想法 “准备,放!” “砰砰砰” “准备,放!” 黑火药不完全燃烧引发的浓烟,几乎将整个靶场埋没。 白旺满眼都是星星,对于这种比火绳枪不知道快多少倍的燧发枪,赞叹不已。 尤其是眼前的大阵势,亲卫军两个师五千余人,分列左右,排成数个横队,轮番打击,连绵不绝,远处的靶子木屑飘飞,惨不忍睹。 “居然还有这等利器!” 轮流击发三枪之后,场面静止下来,白旺从内心发出了赞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太平营的亲卫军,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相比之下,他们在军械上,停滞不前,缴获什么,用什么,全看个人喜好。 不像眼前这些,先进的火枪,震撼的训练,统一的军械,兵强马壮。 “既然成了一家人,会陆续换装的。”石达开对此次集中训练的效果表示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这燧发枪造价高,速度慢。 一年半了,一千工匠才造了合乎标准的六千杆,仅仅能够装备亲卫军,作为试验之用。 太平天国时候,外国有机器局专门造枪,现在受制于各种条件,他们基本都靠手搓。 要不是石达开硬性统一了各个部件的保准,鬼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就是不知道,真上了战场,效果如何?” 白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火枪的耗费他也了解过,若是不能发挥大作用,那就太心疼了。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石达开挥挥手,护卫们走了出去,然后他接着问道:“你觉得,这天底下,谁最能打?” 白旺不假思索,“目前看来,自然是我大顺,连战连捷,所向无不披靡,自然是最能打的。” “我军以前打不过关宁军,关宁军打不过辽东清军,你觉得,清军此次入塞,要是我们坐天下,打得过么?” 石达开说了一个明显的事实,大顺现在确实所向披靡,但建立在一批又一批的精锐官军,送死在辽东战场上。 十几万清军能屡次以少胜多,石达开自己都不敢说,能办成这样。 “将军是觉得,清军最能打?”白旺反问。 “难道不是么?” 石达开递过去一张细长的纸条,趁着白旺低头查看的时候,徐徐说道,“太平营刚和南直隶达成和议,检验战力几乎无处可去。你看看这消息!” 那纸条上,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消息。 传言攻入山东清军的一支偏师绕过徐州,进了凤阳,逼近宿州,一路烧杀抢掠,凤阳总督高斗光居然在还未见到清军之时,被吓跑了,一口气跑到了盱眙城。 “这……之前攻庐州的勇气哪里去了?黄得功呢、刘良佐呢?” 白旺看了个稀奇,真是开了眼了,未见敌踪,便望风逃遁,闻所未闻。 “真有清军进了凤阳府?” 石达开已经仔细想过这个情报的真假,“已经吩咐谍子继续向北查探,此前的消息,清军还在济南府,距离凤阳远着呢。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将军,向北上,打凤阳?” “不,再往北,摸一下清军的底。” “这……” 这想法确实大胆,从位置上来看,清军在山东,距离安庆千里,中间还隔着大明官军,去了还不一定回得来。 难道要一路杀过去,再一路杀回来? 白旺有些不理解,径直询问石达开的想法和计划。 石达开就两句话:“现在吃亏,总比将来吃亏的好。” “我相信我的部下。”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趁着秋粮已经入库,眼看就要开始猫冬,亲自率领亲卫军,径直北上,沿途绕城而过,进入山东,伺机摸一摸老虎屁股,打一打偏师,以多胜少,借着全员有马的机动性,联合山东豪杰,厮杀一场,救助百姓,减少些苦难。 晚打不如早打,反正都要有一战。 总是在家里练,容易练废。 “亲卫军全军出动么?”白旺皱了皱眉头,太平营一军编制他已经知晓,经过江南大战,以及他的加入,亲卫军早已满编,除了派去送粮的骑兵,仍有两个骑兵师,两个火枪师,一个火炮师。 经过多方搜集、购买,亲卫军人人有马,就连轻型佛郎机炮,都有了偏厢车作为载具,可以实现快速机动,穿过官军防线漏洞,进入山东,问题不大。 问题在于,传说清军满万不可敌,直接拿太平营的精华去碰,有些“莽撞”了。 更何况,里面还有他的人。 “当然,五个师带半月辎重,等到了山东,就得筹粮。我走后,这安庆城,就交给你了。” 石达开决定亲自挂帅,至于留守的事情,可以试一试白旺。 历史上的白旺,进攻不足,守成有余,政务能力还是不错的,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他对太平营的忠诚。 此去山东,最少半年,他不担心被人撬走根基,一来,各军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二来,就像白旺所说,精锐尽在他手,他有重来一回的勇气。 山东是个好地方,清军打烂了,他想捡个漏。 借此机会,看看下面人、大顺朝廷、官军对他的态度,不好么? 石达开自己觉得挺好。 “我留守?” “自然是你!政务有你处理,我很放心,长江以南,有总制邵英,长江以北有曹猛、李军、朱勇等坐镇,我也很放心。” “可是,北上凶险!” “哪里有不凶险的呢?大顺若是想坐天下,清军便是最大的敌人。若是能历练出一支抗衡清军的精锐,亲卫军折损过半,我也愿意。” “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那我不同意!” “只能 第48章 埋伏还是有用滴 周昉的突袭,并不顺利。 两个骑兵师一前一后,相隔五里,前锋还未到滕县城外十里,就遇到了清军探马。 “不可小觑啊!” 周昉眼睁睁地看着十余清军奋勇厮杀,冲破五十余骑的包围,杀伤十余,仅仅落马半数,心底更加慎重。 师帅鹿峰辩解道,“突然遭遇,猝不及防,若是正面捉对厮杀,必不会让他们跑了。” 周昉瞧了眼鹿峰,这人是白旺带回来的心腹,勇猛是勇猛,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攻打滕县的清军主帅,是个佐领,唤做速不图,得知有大股骑兵来袭,一点都不慌张,此次南下千里,除了白光恩还能打一些,其余官军,都是弟弟。 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击即溃,丝毫彰显不出他的功劳来。 何况,滕县距离兖州主力很近,新一批队伍已经出发,陆续南下,有万人之多。 “传令下去,我们去会一会这波官军!一打五都能突围,我有一千八旗,怕个甚!”速不图叫嚣道,下面一片欢呼。 披上三层甲,速不图将自己防护的严严实实,南下缴获很多,八旗基本实现了双层甲,被甲率高达百分之百,一路无敌,养出了闻战则喜的骄骄之气。 对于已经攻陷的滕县,他并不在意,清军更擅长的,是野战。 双方都打定主意要突袭,在城外五里,撞在一起。 “射!” 八旗的骑术比太平营好许多,临阵连发两箭,太平营骑兵只能挨着。 “区区两千,敢撩我们虎须!废了他们!” 速不图大声喝道,带着预备队压阵。 清军攻势很猛,太平营仗着人多,双方迅速绞杀在一起,混战中,不断有人跌落马下。 激战一刻钟,太平营的骑士便薄了一层,战场上满是残肢断臂。 “奇怪,这样都不跑,难道有后招?”速不图觉得有些不寻常,稳妥起见,派出传令兵再次向兖州报信。 “催一下援军!” 话音刚落,隆隆马蹄声又至,一批新的生力军赶到,迅速扑向速不图。 速不图感觉受到了侮辱,亲自带人上前厮杀,一连斩落数人,冲向周昉大旗的道路被阻断,冲锋数次未成,反被逼退。 这把有些大意了。 速不图一刀砍翻了杀过来的敌人,心头在滴血。 谁能想到会阴沟里翻船,不是说越往南,明军越不能打吗。 包围圈越围越紧,还能跟在身边的,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一个时辰啊,一千战五千,损失六百余,这要是大将军阿巴泰知道了,不战死,也会被砍死。 “杀!” 速不图提刀大喊,再次组织好阵型,向敌人冲去。 “当当当!” 太平营骑兵闻令而动,毫不留恋,迅速退回,在速不图瞠目结舌中,调转马头,列阵而走。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速不图回头看去,原来是援兵到了,当下心头再起力气,操刀大喊,“缠住他们!” 率先纵马追去。 援军大将图名,本来想叫回速不图问个清楚,没料到这人热血上头,嗷嗷叫着追了上去,只好抓住残兵询问。 这才知道,原来敌军有五千骑,这一场打下来,只余不到四千,速不图同样损失惨重,只余三百多人。 “那就追吧!” 图名不放心速不图,担心这个阿巴泰的小舅子再出意外。 本来是安安稳稳的镀金之旅,却被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敌骑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要是追击出了意外,大将军还不得埋怨死他。 五千骑轰隆隆跟上。 一场混战下来,周昉、鹿峰充分了解了战前石达开说的“不能轻敌”的正确性,他确实没有轻敌,用遇到过最强敌人的准备去应战,结果战损比接近2:1,在大顺也能称得上精锐的骑兵,撞得头破血流。 敌人援军来得太快,以至于一场歼灭战,变成了夹生饭,只能撤退。 好在,将军还有第二重埋伏。 当初还以为将军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小心无大错,真香。 要是被清军一路追下去,难逃被击溃的命。 “贺军帅,后面追上来了!” “只有速不图?” “不是,敌人援军,约有五千骑兵,速不图马力已竭!” “告诉大伙,坚持住,将军在等着我们!” “是!” 骑兵换马,再次加快速度,朝着西仓寨狂奔。 石达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依靠地形,将道路截为两段,两侧空出骑兵的位置。 偏厢车横在路中,里面是轻型佛郎机,后面是闻讯列好阵势的火枪师。 红旗挥舞。 太平营骑兵向水遇到礁石,避过正面,分流汇入两侧。 清军丝毫不减速度,呐喊着撞上来,图名知道,这火炮、火枪再好,临阵一枪而已,明军什么德行,他数次南下,一清二楚,只要马速够快,破开敌军阵势,谁能打得过纵横天下的八旗铁骑。 “放!” 轻型佛郎机牺牲了射程,换来了快射速,将准备好的五个子铳依次打放,清军冲锋阵列一片人仰马翻。 清军丝毫不停步,继续前攻,猛士在前,借着马速,用巧劲掀翻车子,试图攻入。 “放!” 千余人排枪打放,清军为之一震。 “再放!” “放!” “再放!” “放!” 五千余人组成的三段击,像一把铁锤,将突进车阵的清军打得不得丝毫寸进。 “大人,不能再攻了!等步军火炮上来吧!大人!” 火药燃放的白烟完全遮蔽了战场,只听到一轮一轮的火枪响,濒临死亡的呼喊声,却不见厮杀声。 凡是撞进白烟里的清军,仿佛羊入虎口。 速不图再愚钝,也知道中了圈套。 第49章 石达开是疯了么? 以往作战的大将,比如张判、邵英、曹猛、金声桓等,此次都未能前来,只有周昉这样的副将,各个师帅,以及张天佑那样的降将、杜长胜这样的文官。 连郑二阳都没带。 周昉满脸惭愧, “若说骑兵,我等也是在河南、安庆攻无不克,一等一的精锐,只是比起马上生马上养的清军,依旧不如。八旗穿双层甲,临阵可发三矢,惯用铁锤等钝器,只要挨上一下,便是筋断骨折,不是战死,就是受伤。我军刀虽然锋利但是破甲很难。这也是骑兵以多敌少,还吃了大亏的原因。” “此次作战,伤亡多在骑兵,无论马上厮杀,还是转进,在技巧上都落后。闯军惯用的三堵墙战术,也有些吃亏。八旗实在精锐,尤其是穿白甲的,尤其奋勇。” 鹿峰说起来,还是有些胆寒,他就是就一名白甲兵缠住,差点被锤落马下。 “那是白甲巴牙喇,就算是满八旗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曾有一名白甲兵,击溃百余明军的战例。所以说,再怎加强重视,都不为过。” 石达开解释道,说起对清军的了解,他恐怕是在座诸位中,水平最高的。 张天佑因为对火枪的了解,如今也是师帅,他对火枪师三段击的发挥没什么不满,只是提出了另外的观点: “将军,末将认为,这偏厢车、佛郎机炮,依旧不足以支撑针对清军的野战。太过笨重了,若非守卫,士卒发炮完毕,避之不及,便被夹在清军骑兵与我军火枪之间,死伤难免。以我之见,一来努力改善火炮,满足野战之用,摆脱偏厢车,二来,除非必要,目前的火炮师,还是以守为主吧,实在是损失不起。” 石达开看向张天佑,这个曾经的庐州守备,在城门洞一战表现出色,郑二阳投靠后,足足花了三月功夫,才说服了这人,最终投效太平军。 这还是第一次在军议上提出有效建议,以往都不过是奉命行事。 这就很好嘛,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很好,还有么?” 此次军议扩大到了旅帅一级,建议五花八门,从武器到甲胄、从驮马到干粮,从队列到转移,几乎没有不被挑理的地方。 杜长胜许久未从军,此次也是开了眼界,他还一直以为太平营南直隶无敌了呢,一场大战下来,最让他头疼的,是抚恤和治疗。 抚恤好说,有名册,只要回到安庆大本营,该有的都会有。 这治疗,就有些难了,军中没几个大夫,因为昼夜转进得快,原本的轻伤员,如今也卧床了。 伤兵营里大几百人躺着。 “将军,军中大夫不足,若是能够补充一二,随军,会更好些。” 石达开也头疼这个,大明有医户,但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有几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的大夫谁愿意随军啊,还这么危险。 “我军暂时在此休整,派人去宿州,花重金请大夫请药,务必妥善治疗,等好的差不多,派人送回安庆。” “将军,我们要休整多久?”鹿峰问道; “该总结还是得总结,该练还是得针对性地练。时刻关注清军消息,我就不信,阿巴泰也能绕过徐州,深入南直隶来打我!” 石达开放了狠话,此处大营是北上时所建,之后他想再扩建一些,以防万一。 谁知道阿巴泰会不会发神经呢? 图名和速不图,跪在阿巴泰面前,背上满是鞭痕,血肉模糊,却咬着牙,一声都不敢吭。 “查出来了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阿巴泰最满意自己的,是一副钢针般竖起的络腮胡,愤怒之时,根根竖起,颇增威风。 滕县战场已经被打扫出来,清军战死七百四十八,有可辨认的敌军尸体一千二百,都穿着大明官军制式红胖袄,上身有简陋布面甲,外面罩着黄色罩甲。 若是不仔细看,感觉跟正黄旗似的。 只不过,敌军没有留下代表身份的大旗,只能从缴获的腰牌上辨认,“太平营”。 “回大帅,根据情报,应该是南直隶安庆一带的大顺军,主将石达开,打的就是太平旗号。” “不是太平府?” “回大帅,奴才认为,应该是石达开所部。” “奇怪,这安庆距离山东数百里路,中间夹着官军,这石达开好好的反贼不做,发疯了?跑来山东送死作甚?” 阿巴泰一时间也看不懂对手的脑回路。 从滕县一战战果来看,这所谓的太平营,就比官军强些,但强得有限,应该是初生牛犊,靠着一腔热血拼杀,以多打少,依旧是不敌。 就算是西仓寨一战,也是吃了被火器埋伏的亏,可见防守有余,攻击不足。 根据速不图、图名所说,遭遇的太平营不过万人,如今被重创逃遁,在他的十万主力面前,不足为虑。 “吩咐下去,尽快探明石达开动向,为儿郎们报仇!另,吩咐各处,稳扎稳打,不可冒进。” “喳!” “你俩也退下去吧,为将者,当知耻而后勇,下不为例!”阿巴泰看了眼血肉模糊的两人,还是没忍心将自己的小舅子砍了,让他们戴罪立功。 徐州的刘良佐,惊恐地看着清军探马在城外来回,却不敢派人出城驱逐。早知道石达开捅这么大篓子,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过境,期待清军灭了石达开,一了百了。 谁能想到,石达开不仅让清军吃了大亏,还顺顺利利跑了呢? 他知道石达开的驻地所在,只是,不想做妖。 清军要是越境攻击石达开,挡在最前面的是他啊。 刘良佐打了一个寒颤,决定当个缩头乌龟。 看看天色,要下大雪。 安庆白旺派人送了粮草辎重、火药火枪等补充过来,将伤者和部分缴获接走,亲卫军只余 第50章 阿巴泰含恨退兵 兖州府确实是空城一座。 石达开从府衙中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神有些落寞。 虽然过去了数月,兖州府内的惨状依旧依稀可见。 这清军,不是人啊。 玩弄了百姓,走的时候还将青壮全都带走了,就连鲁藩,连毛都没剩下。 唯独幸存的,是曲阜。 虽然近在咫尺,但是清军却没有惊动,也没有劫掠,堪称“奇迹”。 “百姓苦啊!” 杜长胜这几日看惯了惨状,感慨说道。 真的是连根毛都没剩下,兖州府城被打破的城墙,依旧是个大窟窿,北风呼呼地刮进来,打个旋儿的功夫,透城而过。 “清军后队还在东平?”接到最新哨探,石达开有些奇怪,他都从宿州跑到兖州了,清军后队居然还在东平。 “将军,清军缴获太多,光男女青壮都有二十余万,还有个专门的小营地,专门安置鲁王女眷、官员女眷的……” “阿巴泰呢?” “消息不明,帅旗据说已经到了临清,东平、东昌都未见,再详细的消息,就打探不出来了。” “行了,下去吧!” 石达开自从进了兖州府,即使是被清军攻破、目前还无人管理的空城,他也宁可城外另寻地方扎营,不会下令驻扎城中。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呢? 火烧新野,最广为流传的计谋了。 一万有马的亲卫军,要是被人堵在城里,那可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他琢磨以阿巴泰骄狂的性子,不可能不报复他,若是真安安稳稳沿河北上,回关外去了,他反而会看低这人。 皇太极能让阿巴泰领军,充分证明这人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这么规矩,这么安静,虚虚实实,让他有些不安。 但是四面哨探回报,都没有什么异常,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山东不是他熟悉的地盘,他只能下令多派哨探,打听清楚再说。 营地内外,警戒加倍。 曲阜城。 一脸钢针的阿巴泰大口撕咬着牛肉,浑然不顾跪在当庭的孔家人。 仅仅十万两,加一万八旗威胁,曲阜神不知鬼不觉,暂时换了主人,已经藏身半月,玩了个灯下黑。 他知道孔家在儒学眼里的地位,既然曲阜没事,石达开轻易也不会打扰。 多亏了孔家上千年的财富和百万亩地的粮食,阿巴泰,吃得好,睡的好,还有小娘子服侍。 石达开已经进了兖州府,他知道,石达开在城外驻扎,他也知道,甚至一些细节,他都通过孔家派人,去了解了清楚。 太平营剩余三千骑兵,五千火枪,两千火炮,人人有马,转进如风,若是一击不中,很容易被石达开跑掉。 不过他相信自己,更相信此次抽调的八旗,雷霆一击,灭了这厮。 阿巴泰吃完,顺手在服侍娘子的衣服上,将手上的油抹干净,擦擦嘴,闷声说道:“是时候了!” 战马喂养的膘肥体壮,带上了嘴笼子,八旗沉默地检查装备,沉默地上马,沉默地出城,沉默地快速前进。 月色如水。 阿巴泰策马出城,看了眼城墙上方的“曲阜”二字,一箭射在两个字中间,哈哈大笑,在白甲兵的护卫下,飞马离去。 太平营是在黎明被突袭的。 示警声和奔马声,几乎同时到来,外围哨探回返不及,便被射落马下。 “守!” 石达开一瞧远处的烟尘,就知道来敌至少万骑,无论是不是阿巴泰亲领,都是他在野战中惹不起的。 “火炮发射!火枪三段击准备!骑兵准备!” 话音刚落,炮声隆隆,炮弹犁地一样砸进清军冲锋队列,八旗兵丝毫不为所动,离得近了,便张弓搭箭,抛射箭雨。 “防箭!” 三轮箭雨砸下,有普通的箭,还有火箭,佛郎机炮仗着有炮位,一连打了十个子铳,方才停歇下来。 八旗兵在大营壕沟前漂亮地左右一分,开始绕着营地转圈圈,箭雨不时落下,火枪集中打放,也只能追上骑兵的尾巴,收效不如上次。 石达开见识到精锐八旗的老练,却没办法开口让骑兵出击。 骑兵出击,虽然能缓解一时,但是以多击少尚不能赢,以少胜多更不可能,犹如羊入虎口。 他拒绝了周昉等人的请战,依旧下令坚守营地。 按照他的估算,清军至少奔袭一夜,上来就是雷霆攻击,只要挡住了第一波,让敌人不能一鼓作气,这盘棋就活了,除非…… 阿巴泰岂会有漏洞,沿途抓来的百姓,被勒令填壕,绕营攻击刚过去,预备队的第二波攻击就到了。 “放!” 排枪、排炮扫过去,所过之处,无不披靡。 “火枪出营列阵,吸引火力,骑兵绕后,跳至外围,杀!” 太平营战术改变,突然打开的营门,让八旗的精锐们吃了大亏,几乎是面对面拼刺刀,冲在最前的八旗一排排倒下,火枪手们也被漏网之鱼砸进阵列,倒下一片。 火炮不要钱似地交叉扫向营门前的攻击队伍,不管是八旗、百姓,还是误伤自己,都不管,直到炮管打红,需要冷却,这才停下来。 激战两个时辰,阿巴泰尝试各种手段,数次攻进营地,都被打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好承认暂时啃不下这根硬骨头,含恨退兵。 石达开一屁股坐在尸体堆里,放声痛哭。 带领骑兵出击的周昉、鹿峰等将领各个带伤,火枪师师帅一个被砸断了手臂,一个被砍中了腿,只能勉强支撑。 他们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攻势如火,什么叫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也让清军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叫做太平营,是响当当的铜豌豆,伤亡过半,依旧不死不休。 清军也不好过,阿巴泰此次带来的,都是八旗和 第51章 李自成有些为难 不到一月,先后有数万人来投,被清军祸害严重的沂州府,更是全府投顺。 满山东的朝廷官吏对清军、太平营都视而不见,只是守着城池,瑟瑟发抖。 石达开挑选山东兵,新建第五军,升周昉为总制、调安庆李军为第五军军帅,鹿峰为副军帅,调曹猛为亲卫军军帅,升张天佑为亲卫军副军帅,其次各有升赏不等。 推举带领沂州府投顺的饥民首领李青山为参将,接管兖州、沂州府。 第五军随即复济宁州,攻破单县、曹县,打通归德府通道。 五月,阿巴泰离开山东,北上河北。 李自成借故杀小袁营首领袁时中,吞并归德府,石达开献曹州府、兖州府、沂州府、济宁州给大顺王。 李自成大喜之下,传令石达开至开封见驾封赏。 “臣,淮南节度使,总兵官石达开,见过王上,万岁,万万岁!” 两年不见,周王府已经有了皇城的意思。 李自成受刘宗敏被刺杀的打击很深,鬓角明显变白了许多,说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高亢有力。 一身蓝色龙袍披在身上,眼神里的光,是深沉的,也是怀疑的。 “你不错!” “臣谢王上夸奖,愧不敢当!” “你有什么不敢当的?越境而击,将自己的亲卫军打成了残废,这等壮举,世间独一无二。若不是见到了真人,我还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能打,胆子大的很嘛!” “臣不敢,有了大顺,才有臣的胆子,都是王上给的勇气!” “服气了?”李自成问的是和阿巴泰的战斗。 “臣自然是不服气的,给臣三年,同样兵力,定能击败阿巴泰。” “哈哈哈,我听白旺说,你养一支亲卫军,装备耗费,能养普通士兵四万人,是真是假?” “都是臣之手足,刀山火海,无怨无悔,耗费多些,臣砸锅卖铁,也要养。若非亲卫军,王上恐怕见不到臣了。” “谦虚了!你说大顺取山东,如何?” “臣附议,王上怎么说,臣就怎么走。不过,太平营在山东,已无锐气,急需回安庆休整,还请大王早日派人接防。臣听闻,清军山东破城四十余,一丁不存,王上若是愿意,可轻骑取之,围济南、青州,全取山东后,向南破徐州、淮安、扬州,直抵大江,马踏江南。” “唔,我已派人攻东平、东昌、临清,抢在明军之前,接收各县,你觉得谁可以在山东主事?” “王上,臣不熟悉朝中大将。” “呵呵” 一个呵呵结尾,石达开被送出了偏殿,只有两个人在的谈话,宣告结束。 李自成实际上是有些疑心石达开的,牛金星、宋献策屡次谏言收回石达开之权,将太平营调入河南整编进他自己的中军。 白旺也从安庆发来奏报,石达开的太平营实际上已经过了长江,拥两府之地,若非南京求和,加上石达开心有顾虑、不愿抢占大顺王上的风头,以太平营的实力,倾巢而出,攻占江南,绝非难事。 不过,想调动太平营很困难。 就算石达开的亲卫军,损伤过半,太平营如今加上山东新兵,总计也有六个半军之多。白旺已经说得明白,太平营没有空额,皆是满编,一军一万三千余人,六个半军,就是将近八万人。 石达开好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这才有攻占三分之一山东,而不占领,献给他的事情,就连投靠他的沂州府饥民首领李青山,想要加入太平营,都被婉拒,未能拿到太平营特别的军帅一职。 有时候,李自成觉得太平营这样的标新立异,效果反而出乎意料的好,一军说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哪怕临时抽调重组一军,也是顺利得很。 张判他也见过了,前来送粮的骑兵,是白旺部下,其余四个师,听说是从第一军、二军、三军、四军成建制抽调的。 他统御诸将,靠的是威望和本事,不像石达开,更多的是规矩。 他觉得这事儿很难办。 石达开信任他,这才到开封觐见,甚至连亲卫军都没带,命令直接回安庆休整,山东新兵连带家眷、愿意跟随的男女青壮五万余人,一同返回。 他已经派张鼐率军占了凤阳府,派刘体纯、谷英、谷可成、党守素率军十五万,攻略山东。 石达开的乖觉,让他即使回到了寝殿,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高夫人正在喝茶,看着夫君心事重重,将茶杯一顿,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即使李自成当了大顺王,高夫人依旧是过的农家夫妻日常日子。 李自成颇为受用,觉着这样很是舒服。 “太平营主将、淮南节度使石达开来开封,我有些为难。” “为难什么?尾大不掉?”高夫人一语中的,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领军征战不在话下,闯军老营一直是她负责管理,眼光见识不比寻常。 “话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李自成被自家夫人直截了当戳破心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夫妻说话,难道还要像那些文臣,绕来绕去?” 高夫人有些嫌弃地看了李自成一眼,继续问道:“牛金星说的吧?这人有些才能,就是心眼小了些,总把人往坏处想,连出个计策,都是歪的。” 李自成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夫人有妙计,连忙重新倒了一杯茶水奉上,笑着说道:“夫人,请喝茶。” 高夫人接过茶杯,徐徐品了一口,提起一个仿佛不太相干的话题:“石达开二十三了吧?没听说他有夫人。” 李自成苦笑,将石达开当初的经历细细讲述给夫人听,高夫人的脸色变了数次,最后伸手一指,推在李自成胳膊上,叹声说道: “你呀,估计以前看不上人石达开,放出去久了,才发现这人真能处。大 第52章 高夫人要见石达开 石达开出了行在,便遇上了张判亲率的迎接队伍。 自从去年送粮被扣留开封至今,数月以来,张判几乎没有赶上任何大战,攻孙传庭的时候,他还没到,攻归德府的时候,根本没怎么打,袁时中就死了。 髀肉复生,他只能在营地里按照要求,疯狂练兵。 “恨不在亲卫军,不能与阿巴泰一较高下!” 他对错失这个大战机会,很是懊恼。 “开封局势如何?” 石达开安慰几句,开始问开封城内各股势力的情况。 整体还算安定,跟着李自成共患难的大将,要么镇守一方,要么征战四处,只听王上一人的话。 牛金星和王胤昌斗的更加厉害,只不过局限在朝廷里,手握重兵、驻扎一方的节度使,管军又管民,懒得鸟他们。 斗的最激烈的,就是今年的战略。 牛金星坚持西进陕西,定都西安,横扫西北,收边军,然后从山西、河南、山东三路齐发,攻京城,灭明。 此次石达开在山东的神奇操作,意外盘活了大顺在山东的战局,牛金星虽然看石达开不爽,却也拿这个当论据,反复强调。 王胤昌却是不同意,他认为长江以北,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动不动几颗粒无收,养活大军作战,谈何容易,他坚持南下江南,定都南京,收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湖广、四川之地,为大军后盾,待时机成熟,再行北上。 “这不是挺好的么?王上不支持?”石达开自然赞同王胤昌的观点,因为这是他走之前,和王胤昌密谈之后的结果。 一直以来,太平营也是这么干的。 最关键的是,能在后方苟到强大,为何要站在前面当挡箭牌? 历史充分证明,牛金星的路子,可以快速灭明,但是长久来看,对大顺不利。 大顺倒了,他独木难支,还得从头开始。 他不想。 张判分析,大概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吧,大败孙传庭,让王上觉得,老家唾手可得,大明药丸。 石达开沉思良久,若是李自成这么想,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最近因为山东局势,大顺在江北局势大好,就是穷了些。 大顺主力依旧不发军饷,便是明证。 他占据的地盘算是富裕的了,他也发不起九万大军的饷银,事实上,八万大军里,领饷的不过三分之一。 最贵的亲卫军,此次折损大半,仅剩七千,不知道何时才能补全。 磨刀霍霍向猪羊,他此次若是回安庆,有心再赴江南。 他这次给大顺朝廷将领送了这么大的礼,若是王上不为难他,没有将领会为难他。 大顺主力五十余万,河南、小半个湖广已经养不下了,山东来的,正是时候。 更何况,石达开已经拿下了三分之一。 任谁去山东做个节度使,都是捡便宜。 若是连清军刚肆虐过的山东官军都打不过,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顺无敌,近年来未尝一败。 按唐代制度,山东至少可以划分成数个节度使辖区。 如占据济南、登莱、青州的平卢节度使, 占据兖州、沂州、济宁州、海州的兖海观察使, 占据德州、沧州等地的横海节度使, 以及占据曹州、东昌等地的天平节度使。 都是大镇。 别的不说,张鼐几乎兵不血刃,占了凤阳府,这么大的地盘,足够再分一个节度使了。 比如,历史上的武宁节度使。 大顺主力将徐州府三面包围,以刘良佐的性子,怕是要逃,徐州重镇,又是一份大礼。 这样的大好形势,去抢占功劳的,都是李自成的心腹大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若是王上听信谗言,非要给他增加难度,太平营也不是泥捏的。 开封城外,张判下面,也是一个满编军,怕甚。 一连数日,石达开不是在宴饮,就是在参加宴饮的路上,王胤昌等文臣、留守开封的亲军大将接连设宴,喝的石达开头晕脑胀。 六月,捷报陆续传到开封。 刘体纯、谷英、谷可成、党守素等将,以减税免粮、重建太平为口号,接连攻破济南、青州、登莱等重地,接管山东,将向北战线推进至德州,向南推进至海州。 降者不计其数。 徐州刘良佐、凤阳高斗光弃城而逃,奔向淮安、扬州。黄得功独木难支,被迫退往滁州驻扎。 大运河北上运河河段,被大顺控制半数。 噩耗频传,崇祯皇帝当庭晕倒,辍朝数日,急令放弃辽东,谨守长城,抽调关宁军、边军南下收复山东,令孙传庭、左良玉、江南诸将,共击闯贼。 李自成下令升赏,调刘芳亮总督山东军务,负责北线,调李过总督陕西军务,负责西线,调袁宗第总督湖广军务,负责南线,升石达开为总督东南军务,负责东南一线。 以张鼐为武宁节度使,驻徐州,以谷英为平卢节度使,驻济南,以刘体纯为横海节度使,驻登莱,以谷可成为天平节度使,驻东昌,以党守素为兖海节度使,驻兖州。 调杜长胜为山东巡抚,调王胤昌为湖北巡抚,分南直隶为江苏、安徽,以白旺为安徽巡抚,调郑二阳为江苏巡抚。 因功升张判、邵英、曹猛、周昉、金声桓、李军、朱勇等诸将获封总兵,余下升赏无算。 李自成再次明确,以节度使管军,巡抚管民,以总督总领,其余不变。 大顺一片欢腾。 石达开从升赏中判断,王胤昌南下派失势,王上大概是要走历史的老路了。就连他最信赖的文官杜长胜,也被调离到山东主政。 给他留下的,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在开封呆了两月,不准备再留了,他已经求得允准,带张判等人 第53章 我听说扬州富庶 石达开被侍者在前面带领着,穿过前后殿之间的隔墙,绕过小花园,进入一处院落。 不止李自成在座,高夫人也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檀木椅子上,满脸微笑。 石达开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高夫人,一看两人并肩而坐的架势,便知道传言不假,高夫人说话的分量,不比李自成低多少。 尤其是在后殿。 “见过王上、王妃。” 石达开特别乖巧,进门就弯腰行礼,不管是不是真要他出血,这礼节是一定不要给人挑刺空间的。 “好了好了,王上老说有一位青年俊杰,两年便闯下好大一番事业,就连碰到清军都不怵,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材。” 高夫人笑着让石达开起身,一开口便是熟悉的互吹。 “都是王上给的机会,若非王上,臣不只在哪里埋骨,臣……”石达开可是一点不敢居功,出头鸟死的快呀。 “好了好了,放轻松些,坐!” “谢王上,王妃。” 石达开实打实地坐下,脸上依旧是恭敬。李自成依旧没说话,好像完全没他的事情一样。 高夫人:“达开,你是怎么想到越境去山东呢?和清军打上一遭,听说你的人死伤过半,我有些难以理解。” 石达开微微抬头,看向二人,高夫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就连李自成都停止了饮茶,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显然,大顺王也不是很理解,只是之前没好意思问。 毕竟拿了这么大的好处,这点起因上的“难堪事”,不提也罢。 是的,他觉得石达开这次大战虽然拿到了地盘,却是清军撤走之后捡漏,两场大战下来,最为精锐的亲卫军折损大半,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其实,只要看准时机,一仗不打,也能拿下。 至少,他是这样觉得。 石达开微微思索便开了口,这也没什么值得遮掩的,要是能让李自成早日提防清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回王妃,其实是因为臣有私心。臣听闻,这天下间有句传言,八旗满万不可敌,心中气愤。清军入塞,如入无人之地,一口气穿越千里,甚至打到了南直隶的海州,臣不服。” “臣在安庆,听闻清军尚远,只是一支偏师攻向凤阳的传言,便吓得此前攻庐州一月不走的凤阳总督高斗光落荒而逃,只差将整个凤阳府拱手送上,臣不服。” “臣以为,若是大顺坐天下,这关外清军必然是大敌,臣虽不敏,也愿为大业,赴汤蹈火,去试探一下八旗的分量。臣虽便宜行事,依旧折损大半兄弟,臣有罪……” 一个个“不服”,颇合高夫人的心思,况且这封赏都定了,此时说有罪,只是个说法而已。 还能真有罪不成? “听说,这清军损失类似?这么看,清军也不怎么强嘛!”高夫人沉思片刻,接着发问。 石达开在心里撇撇嘴,这话他都不敢说,高夫人只看到了他吃肉,没看到他挨打啊,顿了下,解释道: “若是拼骑射功夫,八旗兵甚是悍勇,我军损失大半在此。首战我军以五千骑兵突袭清军一千骑,占据优势情况下,依旧损失千余。” “最后一战,我军据营寨而守,清军突袭,折损半数,若非将士奋勇,臣怕是见不到王上、王妃了。臣营中,人人带伤,若是想补足亲卫军,还得两年。” 石达开可不愿意大顺看清了清军,他勉强拼了个平手,那是因为手下精锐,不仅人人有甲,有马,还有火炮,火枪补充火力,更有充足军饷、粮草、训练支撑,他到了安庆两年,加上白旺的骑兵,才勉强补足了亲卫军的编制。 这一支亲卫军的花费,足以组成三个普通的军了。 放眼大顺,谁能这么壕这么大气? 不是他吹,李自成的亲军碰到阿巴泰一万清兵突袭,崩溃的可能性,要大于不败的可能。 他们习惯了流动作战,说不定一见打不过,就远遁千里。 “两年?这么久?据我所知,亲卫军一万三千余人,只需补充八千不到,安庆没有好兵?你不是还新组建了一个第五军,全是山东兵?” 高夫人对闯军很懂,但是对漂移在外的太平营,不算熟悉,只知道大概。 “臣养不起。” 石达开低下头,声音中透露着苦涩和沉闷。 高夫人和李自成对视一眼,决定绕开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朝廷就该掏银子了。 李自成终于不再装一个透明人,淡淡说道:“大顺要西进,以西安为都,你觉得如何?” 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大顺的调整,很明显就是要西进,要不然,代表南下的王胤昌怎么可能去了湖北做巡抚。 李自成说这话,很明显,不是要问行不行,而是要问,你该怎么支持。 石达开秒懂,既然安排他负责总督东南军务,就不可能向他要兵,那就只可能是钱粮辎重支持了。 “臣愿奉粮五万石,银十万两,愿起全军,攻东南,克复南京,为王上贺。” “很好。”李自成表情很满意,“白旺对你评价很高,听闻南京兵部换了大臣,练兵二十万,太平营可还抵挡得住?” 石达开不太明白李自成的用意,先前提到亲卫军的花费,他明显绕开了这个话题,现在又来问,难道是想让人支援? “臣愚钝,请王上示下。” 他决定装一个糊涂,地盘什么的,对于他真无所谓,就像他能只率亲卫军远赴山东打一场一样,只有有了人,才会有地盘。 没了人,一切白搭。 李自成微微一笑:“张鼐在徐州,屡次说道淮安富庶、扬州盐商更是富甲天下,我深以为然。” 石达开懂了,“臣以为,可以张鼐将军为统领,高一功、党守素为副,自北向南,沿 第54章 所谓的赐婚聘礼 高夫人一声令下,三个俏生生的美人,摇曳生姿,缓步走了进来。 李自成一看到排在头里的那个美人,脸色一黑,却也没有说话。 他之前说这事儿由高夫人做主,不能打自己的脸。 那个美人,是他喜欢的一个,只是刚刚进宫,还没上手,这便被高夫人给送出去了。 石达开也是觉得三人眼熟,脑筋一转,便知道这是山东大胜,各军挑选,送给李自成充实后宫的美人,他在庆祝山东大捷的宴会上,见过。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李自成的脸色,便知道这事儿,是高夫人搞的,李自成只能默认。 明明是王上的女人,王妃非要推给他,这怎么办? 高夫人瞥见了李自成的黑脸,却没有在意,当初问李自成的时候,便有了这个打算。后宫要那么多狐媚子干嘛,是嫌她不再有魅力了么。 “达开,我知道你还未成家,这老话说得好,成家立业,不能打下诺大家业无人继承不是?这三人,都是我和王上亲自为你挑选的美人,也是我的妹妹,可为赐婚人选。达开,你觉得,怎么样?” 高夫人说的轻松,满是关心,甚至还询问他的意见,但石达开有推辞的余地么。 没有。 不鸟领导,顶多穿小鞋,惹怒领导夫人,那就不是穿小鞋的事情了。 何况,还是强势的领导夫人。 石达开愣在那里,自从杀妻之后,四处厮杀,他还没考虑过再婚的事情。 就算是要再婚,也要考虑到对自己事业的支持力度。 若非如此,以他现在的身份,要多少美女也能有,哪怕让南京给他找秦淮八艳,也未尝不可。 这三个美人,是单纯的美人呢,还是放在身边的探子,还是别的? 但无论是什么,这时候,他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高夫人看到石达开愣住,巧笑倩兮,伸手一指最中间的那个微胖美人,对石达开说道: “这位妹妹,我最喜欢,身高腿长好生养,不止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唤做采薇,是兖州鲁王嫡女,身份也是高贵。” “阿巴泰攻陷兖州,杀遍鲁王府,你大败阿巴泰,也算是采薇的救命恩人,不觉得很合适么?” 手指一移,指向最右边那个个子最高的美人,接着介绍: “这位妹妹,唤做芷薇,来自登莱,据说,是辽东流民。另外那位娇小玲珑的,唤做宁薇,来自米脂,是我和大王的乡党。” 石达开有些方,这名字一听就是统一再取的,哪里有这么巧,正好凑成三个“薇薇”。 “达开,选一个,做正妻,其余两个,可为妾。” 高夫人依旧笑意盈盈,看得石达开心里发毛,后背满是汗。 石达开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赐婚让他选? 高夫人都说了,她最喜欢采薇,身份高贵,只是不知真假,高夫人还说了,宁薇是她和大王的乡党,难道是想看看他的站队? 石达开念头急转,半晌没有回话。 高夫人看着情景,推了下李自成,笑道: “没想到这大将军见到美人,也变成一块木头。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你心有所属,对她们不满意?这些,可都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是不是啊,大王?” 李自成打了个激灵,连忙附和:“夫人说得没错,石达开,你可要好好挑选!” 石达开缓过神来,这事儿对现在的他,只是个点缀,不值当在此事上恶了高夫人,当下回道: “全凭王妃做主,王妃说什么,臣便怎么做。” 高夫人哈哈哈哈大笑,双手一合,笑道: “好!爽快!那便是采薇、宁薇、芷薇吧,达开可满意?” 石达开看了一眼采薇,容貌举止都是一流的。 关键是他喜欢的那种,微胖。 高夫人找的真准。 他也打了个激灵,拱手回道:“满意,满意。” “那便拿扬州、淮安作为聘礼吧!” 高夫人又是笑吟吟的一句,“我倒是觉得,你刚才的策略不错,张鼐毕竟刚到南直,高一功还在开封,不如太平营熟悉。妹婿,你觉得呢?” 怎么这么快就妹婿上了,还要聘礼。 不是赐婚么。 石达开内心吐槽。 “王妃说的是,臣亲自率军,帮助三位将军去取。” 高夫人手一摆,来了一句,“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麾下数万大军,怎么能事事要你出马,下面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你就好生在开封准备婚礼,江北之事,有部下去办即可。” 石达开眼前一黑,说好的让他回去总督东南军务呢,说好的呀,现在一个赐婚,临时就变卦了,他在开封能有个屁用。 ‘难道以后还要他在开封? “臣……” 高夫人看向李自成,“王上,你说呢?” 李自成声音有些闷闷的,“妹婿,正好歇一歇,我也想多留你几日,听一听你对军队改制的意见。如今兵多将广,却鱼龙混杂,太平营不错,我欲推广之,还请相助。” 石达开能说什么,只能同意了呗。 此战纸面上的兵力不缺,张鼐、高一功、党守素加起来,也有十万兵,携威名南下,只要不过江,不打水战,问题不大。 李自成要的,可能是他的态度。 感觉到了他扩张太快,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可控程度,这才又是封赏,又是赐婚的,又是让他留下出谋划策的。 朝廷的事,他一个外军之将,能插上什么嘴? 牛金星连王胤昌都挤走了,何况是他。 “既然王上吩咐,臣遵令便是。张判,王上也是熟悉的,臣会令他率军回返安庆,带领第四军、第五军,攻滁州、和州,与主力在扬州汇合。” 高夫人点点头,李自成也点点头,这态 第55章 与李自成的谈话 张判走了、高一功也走了,带着石达开的希冀。 南京,已经不是去年私下和议时候的南京了。 崇祯皇帝将和议文臣统统调至京城,斩杀殆尽,任命史可法为南京兵部尚书,吕大器为南京兵部侍郎,高弘图为南京户部尚书,张慎言为南京右都御史,姜曰广为应天知府、路振飞为淮安知府,扩军备战。 主战派重新占了上风,南京方面这才有了练兵二十万的大动作,其中半数在江北。 史可法等人,都是历史上南明朝廷留名的大臣,几乎没有投降的。 江南遍地士绅,在籍官员无数,现在看起来左右不靠,人畜无害,一旦亮出獠牙,就连清军,都得痛入骨髓。 八月初十,张鼐、党守素接到命令,点兵出战。 张鼐三万兵从凤阳出发,攻盱眙,党守素两万兵从海州出发,攻沐阳,围攻淮安府。 八月十八,高一功率三万兵攻滁州,张判奉命率第四军、第五军攻和州,十日城破。 八月二十,张鼐、党守素会师淮安。 八月二十六,高一功、张判会师六合,攻仪真,数日,仪真投降。 史可法空有大军,进退失据,刘良佐从淮安突围至扬州、与史可法、黄得功会和,张鼐、党守素破淮安、高邮,一路南下,直指扬州。 九月初三,高一功占领扬州城西高地,架起缴获大将军炮,向扬州攻击,张判奉命向东,扫泰州等地。 九月初六,张鼐、党守素至扬州城北。 史可法优柔寡断,被刘良佐裹挟渡江难逃,黄得功守扬州。 九月初十,扬州城破。 黄得功突围,被太平营捕获。 九月十五,明军长江水师击败张、高等人渡江攻势,江北一战落定。 石达开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 “终于可以结婚了!” 苦笑。 崇祯十六年的河南,依旧旱灾。 连带着开封城里,也不是很繁华,前线的捷报频传,大顺朝廷倒是坐的更稳。 李自成一天天乐呵呵的,就连孙传庭有再攻洛阳的大事,也毫不在意。 京城里的线报,崇祯皇帝想要南迁,却被大臣们钉死了,南迁就意味着背弃了祖宗,放弃了从辽东到山西、再到陕西、甘肃的广大北方,放弃了九边边军,一旦离开,想要回来,难上加难。 更何况,大顺截断了江北,南京也不再安全。 江南过得好好的,非要来个皇帝搅局,士绅们也不愿答应,只能反复恐吓皇帝。 皇帝要面子,自己撕不下脸来,被能说会道的大臣们,吃得死死。 有大臣建议去西安会同孙传庭,皇帝还不愿意去。 他是不懂军事,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陕西是李自成的老家,是大顺铁定要进攻的首要目标之一,先不说去西安有多麻烦,纵然去了西安,再跑到成都么。 李自成觉得这位皇帝同行有些难,麾下文官不听自己的,还没个主意,武将全被斩了,只能缩在宫里等死。 要是他,他就从武,这北直隶屡次被清军攻打,居民十不存一,没油水的啦。 跑路不丢人。 石达开倒是安安生生地呆在赏赐的府邸,李自成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让他谈一谈太平营的军制,他就将自己的练兵章程递上去。 让他谈一谈太平营的后勤,他就将自己的心得体会递上去。 让他谈一谈江南的局势,他就一五一十地写了折子递上去。 要多乖,有多乖。 外面有弟兄们为他奋战,分分钟都有死伤,他也不能再开封给太平营惹事。 反正让干啥就干啥,一点把柄都不给。 赐婚的日子近了。 没有十里挂红,没有盛大迎亲,这在王府承运殿里的赐婚,还是头一次见。 一通优美的官方辞令下来,石达开便有了一妻两妾。 就连牛金星都当面送了祝福。 “妹婿,我思来想去,江南之事,托付与你最是合适。除去太平营,我另派高一功、马重喜、郝摇旗部十万兵马支持你,务必为大顺,夺取江南。” 成婚后的第三天,李自成派人来请,说了这么一段话。 “若是能招降,招降即可,若是冥顽不灵,便斩落马下,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广东,皆听你安排,你觉得如何?” 石达开觉得不如何,别的不说,南京虽然败退,可水师依旧强大,兵力不容小觑,湖广还有左良玉,虽然现在没动,若是动起来,他不一定挡得住。 还有福建的郑家,根深蒂固,都不是好惹的。 “臣有话说。” “讲!” “臣以为,若取江南,当用全力,以力压之,以礼服之。白旺可守安庆一线、高一功可守扬州一线。抽调马重喜、郝摇旗所部精锐,仿太平营,建立两军,合编两万七千人,与太平营第一至五军、亲卫军,共编十万精锐,号称二十万,攻入江南,先扫外围,再攻南京。” “太平府、宁国府、广德州曾被我攻破,至今未曾缓过劲来,一边进攻,一边劝降,事半功倍。只是,若是这样,江南官员恐怕要保留大半。” 石达开对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李自成对着地图推演一番,“若是让你放弃太平营字号,你可愿意?” 石达开低头不语。 “我既然任命你主导江南战事,就会给你信任,全权负责。只是,若是马重喜、郝摇旗所部按太平营军制编成,军号难免混乱。” “我的意思,你的亲卫军,保留太平旗号,另赐大顺第一军至第五军番号,给予原太平营第一军至第五军,高一功、马重喜、郝摇旗拣选精锐,组成大顺第九军、第十军、第十一军,余者为地方守兵。” “另给第六军、第七军,第八军三个军番号,作为 第56章 死的死啊降的降 又是一年十月。 石达开终于回到了安庆。 长江防线紧绷,明军长江水师已经和太平营江防水师打了数场,江防水师越大越强,以前只能保证晚上运兵,现在连白天,也敢在安庆到池州之间,维持小半天的运输了。 哨探消息,南京城正在争吵。 马重喜是个闷葫芦,对王上的命令,执行地很彻底,郝摇旗是个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说起话来,直言不讳,有点噎人。 高一功也来到了安庆,与石达开会和。 “既然都是大顺兄弟,那我变开诚布公。” “高一功!” “大帅!” “你部从靖州渡江,攻常州,占领后向西,攻镇江!” “马重喜!” “你部从通州渡江,攻苏州,占领后向东,攻松江、嘉兴!” “郝摇旗!” “你部跟随高一功,破常州后,攻湖州、杭州!” “邵英、金声桓!” “第二军、第三军破宁国府、攻入杭州府,杭州府战事,邵英为主将、金声桓、郝摇旗为副。” “曹猛、朱勇!” “第一军、第四军破严州、取绍兴、宁波!曹猛为主将、朱勇为副。” “张判、周昉!你们随我再破太平府,威压南京。我就不信,外围处处烽火,南京的官员们,还能坐得住?” “是,大帅!” “大顺天兵至江南,务必牢记军纪,不得扰民,不得滥杀,真心归降着,原官留用,有功者,不吝赏赐!” “遵令!” 李自成选的几个心腹,都不是能上窜下跳的将领,执行军令,没有什么问题。 这从他们二话不说,就拣选精锐按照大顺朝廷命令,编好了军队,就能看的出来。 此次出击,与原计划大不相同。 因为原计划,石达开是要用太平营的人马,如臂指使,可李自成塞了人,就不能不用,于是,便有了分散出击,四面开花的策略。 打输是不可能输的,他对自己的兵有底气。 兵马看似分散,但相互熟悉的人都在一路。高一功、马重喜、郝摇旗都在北路,以常州为中心展开。 太平营的人都在南路,进攻目标相互呼应。 至于石达开本人,亲卫军和第五军,足以保护他。就看南京有没有那个胆子,在遍地烽火的情况下,重兵出击,对石达开进行斩首。 史可法要是真有那个勇气,也不会被人从扬州城裹挟进南京城。 招降的条件已经派人去传遍江南,大顺如今如日中天,不愁没有官员投靠。 江北一战,打破了南京方面的幻想,郑二阳已经收到了不少旧友的消息。 “你就是黄得功?” 石达开看着眼前精瘦却精悍的中年人,有些惊讶,这年头,将领多少都有将军肚,要不然撑不起衣甲。 这汉子这么瘦,是真的“黄闯子”么 石达开看向陪在一旁的郑二阳,郑二阳点点头,说起来他和黄得功也是共过事的。 此次黄得功被俘,郑二阳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才他才有了松口的迹象,这才让石达开亲自接见,收割最后一波成果。 “听说你很勇嘛!”石达开夸赞道。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黄得功倒是没有了刚刚被俘时为朝廷尽忠的心思,经过郑二阳的劝导,他恨死了抛弃他的花马刘。 什么一言不合就跑路,坑死他了。 “我最爱忠勇之士,若是投靠我大顺,依旧为总兵,如何?” “总兵?我之前只是副将!” “那现在便是总兵了。” 石达开亲手将黄得功扶起来,“说实话,都是汉人,自相残杀没什么意思,到时候一起打清军,那才叫为国为民。” 石达开山东破阿巴泰的战绩,已经被郑二阳灌输了一遍又一遍,黄得功自然是熟悉的。 “若是如此,末将愿与将军一道,驱除鞑虏。” “好汉子!我也不为难你,我想劝降南京,你可愿意效力?” “末将听大帅的。” “好!” 有了黄得功的加入,对江南将领的劝降,更具有针对性。 文有郑二阳,武有黄得功,劝降队伍越发壮大。 大顺过江攻势很猛。 虽然明军长江水师,严防南京至镇江、安庆江面,可是依旧挡不住大顺军多路齐发。 第四军。 一处险滩。 明军靠山扎营,营寨坚固,炮声隆隆。 大顺军乘船而进。 不时有炮弹入水,砸起一大片水花,只是第一次运送兵力,好不容易搜集来的船只就被打沉了数艘。 长木板被搭在壕沟上,旅帅徐海顶着盾牌冲锋在前,该有的安排,事先都已经下了命令。 这时候在阵前停下来指挥,那就只能是活生生的靶子、找死了。 向前飞奔,一刻不停。 “扔火药包掩护,上墙,上墙!”到了营垒寨墙下面,徐海大声吆喝着。 二十余个加了料的火药包被点燃,扔进营垒里,顿时黑烟滚滚。 “上,上,上!” 小竹梯被靠上去,兵丁包裹着嘴巴鼻子,举刀持盾杀上寨墙。 徐海跟着冲了上去,“保持阵型,下去,打开营门。” 刚集齐两队,徐海眼看着营门前敌军摆脱了慌乱,开始集结射击,不顾寨墙上激烈战斗,带队飞身而下,用盾牌护着身体砸进敌军队列。 被砸到的军官是个把总,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爬起身来,当头一刀砍向徐海。 徐海连忙持盾抵挡,挣扎着起身,刀盾合一,再次连身子带刀子撞了过去。 那把总没想到这敌人会这么猛,这顾头不顾腚、不要命的打法,他就算得手,也会两败俱伤,当下下意识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一声,徐海挥刀砍中把总脖颈,敌人栽倒在地。 徐海 第57章 让高一功去南京 大顺军推进得过于顺利,投降的官员将领,就好像骨牌,一个牵连一个,轰然倒地。 除了多路过江麻烦了一些,剩下的攻城战,大部分也只是小打小闹。 有了池州和徽州两府做典型,太平营的“安庆新政”在江南也不是什么新闻。 反正都不损害根本利益,还能赚大把的银子,大顺朝也是照样需要人才治理地方的嘛。 他们士绅、读书人,不就是刚刚好的人才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南京城里,不愿意投降的官员,要么被囚禁,要么被放走,大势已去,就连世镇南京的徐国公都要带头投降,人家世袭二百多年都不要了,何况是给老朱家打工的文官。 愿意殉国的没人去拦,只怕没人去。 石达开占了太平府后,根本就没动窝,每日收捷报收到手软。 “哦?南京来人了?还是那个胡信使么?” “回大帅,是礼部侍郎钱谦益。” “水太凉么?” 前来禀报的大顺江苏巡抚郑二阳没太明白什么是水太凉,只是低头请示。 “你是江苏巡抚,你去谈呗,叫上白巡抚、还有高将军。高将军是王上的小舅子嘛,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参与?若是南京降了,让高将军第一批进城,你觉得,这主意,好不好啊。” 石达开突然觉得高一功真是个好工具人。 郑二阳自然没什么意见,若能让王上的小舅子立大功,谁有意见谁眼瞎。 “那条件?” “执行安庆新政,其余不变,官员将领留任。只要官军归我们整编即可,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哪里不要兵?若是能劝降,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反正这治理天下,还得需要官员不是?” 眼看着大顺攻打潼关甚急,李自成多次派人前来安庆要后勤辎重,这东南早一日安定,便早一日让人省心不是。 南京六部这么多官员、徐国公这么多勋贵,到时候大顺建都西安,一股脑打包派去朝贺,谁也挑不出个理来。 只要现在放下了武器,以后想拿起来,就难了。 “钱侍郎,胡信使,久违。” 郑二阳上前寒暄,白旺、高一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场面有点尴尬。 钱谦益脸上保持着笑容,一一行礼,白、高二人点点头,没说话。 高一功是专门从镇江过来的,征尘未洗,一身戎装,拉长着脸,有些吓人。 “坐,坐下聊。” 郑二阳负责活动气氛,说是谈判,其实没什么好谈的,南京已经是孤城,大顺攻打杭州也已经五日,眼看着就要破城。 石达开不想南京城被毁,这才等他们做选择。 此时谈的,只是高级官员们的细节,以及以后的一点小要求罢了。 钱谦益丝毫不在意,径直坐下,示意胡信使。 胡信使直起身板,开口说道:“敢问,南京归顺后,如何处置?” “如安庆、池州、徽州例。” “若是有大人不肯……” “只要不做乱,去职也好,归乡也好,哪怕北上投奔崇祯皇帝,都无所谓。大顺如日中天,有信心,也有能力,开辟新世界。如果不行,那就打一场!” 白旺接了话茬,他承认一些文官士绅,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是,只要不反大顺,怎么着都行。 人家就是愿意为大明陪葬,谁也拦不住不是? 高一功啪地一拍桌子,“没错,打一场!别看南京有五万人,照样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要给脸不要脸!” “高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郑二阳有些无奈地看向钱谦益,“大帅说了,大顺即将破西安,王上欲称帝,大帅有意以南京、杭州为贺礼,派遣官员前往西安观礼,共谋大事。钱大人,你是礼部侍郎,这方面最是了解,不用我多说吧?” 钱谦益眼睛一亮,这正是他的拿手活儿啊,登极称帝,怎么可能少了礼部,少了贺礼和功劳,若是经营得当,新朝里再进一步,一步登天,也有希望。 “还请郑巡抚详解。” 他知道大顺分南直隶为安徽、江苏两省,郑二阳巡抚江苏、白旺巡抚安徽一事。 “南京六部、官员何其多?江南富庶,名望何其重?还有世袭国公、侯伯,若是能尽快了结南京之事,去往西安劝进,这好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登极办的越是隆重浩大,王上越是开心,你们好处也越多,不是么?” 郑二阳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明白。 他欺负的就是这群不知道大顺具体情况,以为大顺新朝和明廷其实差不多的蠢货。 要是他在南京,先投降再说,还谈判个什么劲。 有实力才能谈判,没实力只能被坑。 何况,他的举动,也算不上坑人,只能说,愿者上钩。 有高一功的虎视眈眈,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 高一功等众人走后,疑问道:“王上已经打破潼关了?” 根据他收到的消息,日前还在潼关与孙传庭打得有来有回,没有七八天,过不去。 至于袁宗第,率领偏师才刚到武关,距离西安还远。 白旺瞥了他一眼,不想和这反应慢的人说话,这谈判桌上的话,能都当真么。 就算现在没有破城,等到南京投降了,诸事理顺了,再派人去见王上,一两个月都过去了,要是到那个时候,西安还没攻下来,那真是太小瞧大顺了。 苏州等府都能投降,南京都能投降,你有什么理由觉得西安不会降? 郑二阳只是陪笑,“大帅这么说的,那就肯定是真的咯。假的我们也不吃亏,不是么?” 高一功见到石达开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我先进南京?因为高夫人是我姐么?” 石达开笑笑:“为什么要这么问?你是对 第58章 郑家不好对付呀 说到底,还是因为南京没有选择。 在玄武湖跳进去十六家大明忠臣之后,南京城门大开,宣布投顺。 文官以大学士王铎、侍郎钱谦益、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为首,勋臣以抚宁侯朱国弼、沂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爵为首,率南京马步兵八万投降。 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等一众勋贵,无一殉死,全部归顺。 高一功骑着高头大马,率军入城,接管内外城防要地。 钱谦益被任命为江苏布政使,王铎为江苏按察使,朱之臣为南京知府,一系列的调整下来,一张张告示发出去,不过数日,南京便平静下来。 八万马步兵的改编简单粗暴,以黄得功对这批人的熟悉程度,仅花了两日,便挑选出能打能抗还不多事的精锐三万人,其余兵马经过裁撤后,仅剩两万。 五万兵加强至杭州,杭州城当日城破。 崇祯十七年的春节,石达开在杭州西湖边的宝石山别院度过。 浙江传檄而定,邵英做了浙江提督,曹猛做了安徽提督。 拣选的三万精锐,一分为三,石达开、马重喜、郝摇旗各分一万,另外两万,给了高一功。 “大帅,接下来打哪里?” 元宵过后,马重喜、郝摇旗前来拜访,问及下一步目标,邵英等将领闻言,抬头看向石达开。 “接下来?接下来哪里都不打,等着。江苏、浙江都还没消化完毕,这就想再打一场了?” 石达开抱紧怀里的江南小美女,淡淡说道。 “等着啊,那多没劲。”郝摇旗不是很爽的样子。 “怎么,别人送你的小女子不漂亮么?还是送你的银子不香?这等在府里,等人上门颂好处的事情,还有人不乐意??” 马重喜调侃道,他觉得江南挺好,风景好,饿不着,美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不是还有福建、江西、广东三省要平定吗?老郝不才,得一个提督就知足。” “提督?一省才一个提督,你自己数数,够分吗?” 马重喜乐笑了,他都不敢说能从如今十万之众的太平营手里拿一个提督,郝摇旗凭什么,就凭石达开分给他俩的两万官军? 石达开身为大帅,平分官军,那是他公平,但真到了分果子的时候,你能比他的亲信更有优势? 已经有的三个提督,高一功是大王的小舅子,邵英、曹猛都是奋战数载,跟着石达开的老人,老亲信。 剩下的三个提督,却有马重喜、郝摇旗、张判、金声桓、朱勇、周昉、黄得功等至少七八个人争,太平军十万人如一体,他们俩就算加起来,也才四万,争个什么? 乖乖听令拿好处,不香么。 石达开哈哈哈哈大笑,指着郝摇旗对众人说道:“想当提督啊,别说我不给机会,这样,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福建、江西、广东,你挑一个,到时候让你先登。” 郝摇旗大喜,摇头晃脑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来了一句: “那我选江西。” “说说理由。” “江西兵少啊,只要在北边占了南昌,南边占了赣州,基本上就赢了。唯一难办的,是九江的左军。给我五万兵,定能破江西。” 郝摇旗丝毫不慌,情报他没有多少,但是局势他看得明白。 浙江的快速平定,让他看到了如今大顺的威势。 只要从衢州出兵,就能直插江西广信,北上南昌,南下赣州,绕开九江这根最难啃的骨头,留到最后解决。 谁想下广东,谁就得和他一起南下,狐假虎威,借势谁不会。 “五万兵,别人三万兵,送你上提督么?哈哈哈哈” 马重喜乐了。 郝摇旗一本正经,继续说道:“谁出力,谁先挑地盘,我得个名就行,南昌、赣州,一北一南,难道还不够分吗?” 马重喜愣住,要是这么想,倒也没什么问题,相当于江西一分为二,谁有本事谁拿。 石达开抱着美人,笑吟吟地看着,他自己心里有本帐。 亲卫营的将领都没怎么说话,看着两人“纸上谈兵”,相互逗乐。 如果没有新的任命过来,石达开就依旧是东南总督,什么行动都是他说了算,此时相争,没啥意义。 “你们忘了福建是有提督的,郑家,郑芝龙,素称海上猛虎,麾下海船数千艘,一年光是白银,都能有千万利润。派你们去福建,搞得定吗?” 黄的功实在是看不下去,直言不讳。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再也没人说话。 郝摇旗脸刷的红了,不顾石达开在场,举起碗口大的拳头,冲黄的功砸去。 “哪有你这降将说话的份!” 黄得功身形一闪,避在一旁,郝摇旗不依不饶,继续向前。 黄得功看向石达开,石达开低头在和怀中的小美女说话,反复没看到一样。 他懂了。 于是,奋起反击。 别看它瘦小,手上的功夫丝毫不弱,与郝摇旗打了个有来有回。 从房内,打到院子里。 石达开没阻止,其他人也懒得去拦,笑吟吟地看着。 冲目前这架势,怕是谁也打不赢谁。 郝摇旗的长处在于手上一柄刀,黄的功的长处在于骑兵锋锐。 目前两人赤手空拳,都发挥不出来优势,势均力敌,打到明天白天,都未必能分出个胜负。 打一场也好,不打不相识嘛。 过了好久,屋内才传来石达开的命令:“停手,进来吧!” 众将一窝蜂上前将两人拉开,郝摇旗鼻子被打破,黄 第59章 郑家人的大胃口 东海之上,硝烟四起。 郑家船队刚刚和荷兰人大战一场,以百敌五,大获全胜。 “大哥,这荷兰人,越发猖獗了。” 一个矮壮的精悍中年赤着上身沿着甲板走到船头,闷声抱怨。 “魁子,凡事不论过程,只看结果。荷兰人胜在有大盖伦船,比我们船大,还比我们炮多,至于人,倒是没有多少。我等三千余艘海船,纵横东海,怕个什么?就算路上,这漳州、泉州、中左所,谁不知道郑家?” 船头的汉子,身穿一身锦衣,手里拿着航海用的千里镜,查看手下打扫战场。 荷兰人的船沉了四艘,兄弟们正在紧急打捞火炮。 被称为魁子的,是郑家的郑鸿魁,原本郑家招安之后,被调遣到了长江水师,可是大顺过江一战,郑鸿魁不战而走,直接带船返回了老家。 到了后来,也听说短短数月,东南膏腴之地,就换了颜色。 就连大顺军,都已经全占浙江,兵马已经顺势占了空无一人的仙霞关、分水关,建宁、福宁也有投降的趋势。 虽然大哥是福建提督,但是他们的根基在海上,对福建北部的防御,并不上心。 他也懂大哥郑芝龙的意思,只要保住他们家在福建南部的地盘,上面是大顺、还是大明,对他们来讲,都没什么意义。 只要海船在,只要郑家还掌控东海,这东海王,便不可撼动。 北至日本,南到南洋,有哪一条走海的船,敢不挂郑家的旗,献上份例银子? 一年上千万两的收入,保证了郑家船队的战斗力。 荷兰人又如何,还不是被打沉做了王八? 郑鸿魁就是秉着这样的思路,在长江江面,才不战而逃。 这福建提督,是因为郑家强,才有的,只要郑家还在,这海面上,谁来都不好使。 要不然,郑芝龙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亲自带人出海,走上这么一遭呢。 “大哥说的是,只要手里有兵,谁来八闽都一样!”郑鸿魁附和两句,问起和大顺的关系来,“大哥,你说这石达开真能答应我们的条件么?” “除非他不想安生了。从北到南,哪里不是海岸,我等麾下十数万兄弟,就凭石达开手下那点只能在长江里蹦跶的水师,抵挡得住?” 郑芝龙一脸傲然,丝毫不将大顺放在眼里。 陆地上他打不过,这海上还能打不过? 要是那样,他早早一头撞死的了。 杭州城的花,感受到暖春的气息,逐渐开放。 石达开依旧在西湖边上。 大明福建巡抚没派人来,郑家的人倒是先来一步,乘着海船,大摇大摆进了杭州湾,在钱塘江畔停下。 郑森来了。 接待他们的,是郑森的恩师,如今的江苏布政使钱谦益。 师徒相见,自然是一顿寒暄。 消息报到石达开这里,石达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郑森是谁,这不就是郑芝龙的儿子,以后的郑成功么。 哦,对了,没有国姓爷了。 跟随郑森来的,还有他的叔叔郑彩,郑家麾下大将施福。 施福就是施琅的爹,历史上因为和郑森有矛盾,被全家杀光、只剩下施琅的那个人。 “他们有什么条件?” 钱谦益对这事儿相当上心,因为石达开说了,只要能够将福建收回、劝降郑家,就让他做浙江巡抚。 在他看来,这难度并不算大,郑芝龙之前能够被招安,就是因为可以听调不听宣,自主性还是很大,至少在海上,完完全全自己做主。 只要条件合适,没什么难度。 至于他的弟子郑森,是个忠君报国的好汉子,但是在谈判这件事情上,他虽然是带头人,但是做不了什么决定。 谈判桌上,能做决定的,是他的叔叔郑彩,背后能做决定的,是他爹郑芝龙。 钱谦益回了一礼,徐徐说道: “郑森有些不乐意前来,主持谈判的,是郑彩和施福,都是郑家的心腹。他们要福建。” “好大的胃口!” 石达开还没说话,张判先跳了出来,“不怕被撑死么?” “大帅,冬天已经等过去了,眼下兵锋已入福建,少有敌手,何必要谈?末将愿带大军,灭了郑家的胃口。” 石达开摆摆手,“稍安勿躁。你以为我怕郑家么,只是担心郑家数千艘海船,十数万部下,我军海上可是薄弱,要是没一棍子把郑家打死,天天突袭海岸,跟个倭寇一样,我们能落个好?” 转头对钱谦益笑道,“你的意见呢?” “下官意见,郑家的根基,其实就在漳州一带,主要势力在海上,在大顺不足以抗衡郑家海上力量的时候,答应一二,倒也无妨。在唐末宋初的时候,漳州、泉州倒是有个节度使,唤做留从效。” “你是说,清源军节度使?下辖漳州府和泉州府?” 石达开打断了一句,仔细思考利弊,在他的计划里,长江以南,还没有划分过像江北、山东那样的节度使,这突然出现一个,以郑家的本事,很容易尾大不掉。 到时候,就算大顺陛下想要将节度使全部改为总兵,估计也是难。 “是的,总督大人。” “钱大人,你觉得,这郑芝龙是要面子呢,还是真想和大顺抗衡到底?如今陛下登极,正在梳理官制,这节度使,不如之前好办了呀。” 石达开徐徐说道,“若是好名,我可提请陛下,为他请封伯爵,福建提督如故,不过他只能管海上和漳州的事情,福建之事,便不劳他操心了。” “另外,你去告诉他,若是真有诚意,当今天子登极,天下即将一统,当派亲子去往长安进贡,至于我嘛,我要施福一家,替我管理水军。” “你私下告诉施福,若是愿意率队投奔于我,我保举他为长江水师提督,全 第60章 哪有那么大的船 这个爵位,尤其高明。 众所周知,大顺改西安为长安,新朝正式建立,也才封了田见秀、李过、袁宗第、刘芳亮,石达开等五个侯爷,追封刘宗敏一个,侯爵便没有了。 至于伯爵,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八个。 就连太平营麾下,也就只有白旺一个够资历,张判、邵英都没评上伯爵。 可见,爵位之难。 他不像大明,爵位泛滥,从国公到伯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更别提宗藩王爷了,亲王、郡王加起来,大几百人。 “总督大人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钱谦益临走之前,躬身询问。 “去吧!” 郑彩对钱谦益传达过来的条件,没什么感觉,在他看来,其实就是一切如故,充其量得了一个伯爵。 大明朝的伯爵遍地走。 不过,在听钱谦益解释大顺伯爵的稀少之后,他顿时觉得,大顺的诚意,比什么大明强。 他们郑家最想要的半独立地位,保住了。 若是真能成,去一趟长安,供奉些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难事。 郑家年入千万,海上什么宝贝没有。 对于私下给他承诺的福建水师提督,他兴致不高。 他在郑家,地位一般,上面有郑芝龙,郑鸿魁,下面有郑森等小儿辈,他势力一般,惹不起,也不想惹事。 钱谦益勾搭未果,又私下见了施福。 施福对此很有兴趣,他在郑家多年,到现在都没混上郑家前排的位置,谁让他不姓郑呢? “钱大人,这长江水师提督,和长江水师,有什么关系?” “施将军,其实没什么关系。总督大人原本想的是东洋水师提督,全权负责,建立大顺自己的海军,纵横海上。不过,为了避免刺激到郑家,这才改名为长江水师提督,专司江苏、浙江海防。施福,这是总督给你们施家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钱谦益已经明了石达开的意思,至于为什么选施家,总督说的,那就办咯。 施福左右走动,好一阵子,决定拼了。 五月,郑芝龙接受了条件,大顺皇帝陛下也降下圣旨,敕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福建提督,郑森为世子,封郑鸿魁为福建水师提督,郑彩为漳州总兵,调施福至浙江,任长江水师提督。 郑芝龙吃了个哑巴亏,施福一家单飞,带走了百艘大福船。 石达开也点名要走了一艘荷兰盖轮船。 太平营江防水师一分为二,一半和投降的明军长江水师,合并成新的江防水师,一半和施家船队,合并成大顺首支海军。 虽然弱小,却也初具雏形。 石达开下令开始对盖伦船的仿制。 同时下令李军入福州,张判、金声桓、朱勇入广东,郝摇旗入赣州,马重喜入南昌,数路齐攻。 大顺永昌十二年三月,江西、广东相继光复,石达开东南总督辖区,成功一统。 眼看大顺势大,张献忠弃守湖南,攻入四川。 左良玉被左右夹击,忧惧之下病死。 麾下五十万大军星散,左梦庚率卢光祖、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常登、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等大将投降大顺,简编精锐五万,以左良玉为伯爵,李国英为总兵,率军攻广西,以徐勇为总兵,收湖南,以郝效忠为总兵,攻贵州。 袁宗第亲率大军,攻入四川,试图逼降张献忠。 历经十余战,张献忠被流矢射中,身亡,麾下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投降,均为总兵。 大顺永昌十三年春,李自成发起灭明战役,主力出陕西、入山西,东路出山东,直指京城,石达开亲率施福等海军,太平营军士渡海,直奔辽东金州湾。 三月,山西投降,四月至京城。 京城降。 崇祯皇帝自缢。 大顺皇帝天下一统。 “侯爷,咱这船不错吧?”施福站在石达开面前,指着身下的大顺制盖伦船,自豪说道。 “确实是不错,不过,耗费太高了些。这样一艘大海船,用的是阴好的木料,一年也才造成两艘,造价高达五万两,这还不算火炮耗费。一艘船四十六门火炮,又是十万两,施提督,这威风是威风,你说,军费从哪里来?” 石达开对这船的威力很是满意,但是对海军建设进度缓慢,以及朝廷的不重视,很是不满。 在大顺朝廷,尤其是皇帝陛下和牛金星等看来,造海船完全是浪费银子,光是一艘船,就要求四十六门火炮,有这些火炮,这些钱,能养多少军队? 尤其是施福递上去的海军计划,在石达开的默许下,居然要分成三支舰队,一支舰队至少要十艘盖伦船,两百条大福船,光是船只,造价高达一百万两,三支舰队,就是三百万。 如果加上火炮,至少得翻一番。 皇帝陛下自从进了京城,就纳了数十人为妃,开始享乐,甚至京城军纪都不如往昔。 就连李过、袁宗第都派人来信,劝石达开安分些,不要往水里砸银子。 石达开没有办法,只能从职权范围内,收缴银子供养海军,一年多,才供养了这两艘大船。 打起海战配合大福船,相当犀利,此次攻陷金州,只用了三轮齐射,守城清军溃不成军。 三万亲卫军顺利攻入金州,以此为复辽大本营。 船队一路北上,在炮火协助下,亲卫军接连攻破复州、盖州,将两地夷为平地。 沈阳震动。 求援信使直奔山海关,寻找率领主力与吴三桂接洽的主帅多尔衮。 李过率兵三万,逼近山海关,同样派人接洽吴三桂。 “什么?金州、盖州、复州,都被大顺攻破?怎么可能?” 多尔衮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几千人破不了金州,但是几万人渡 第61章 顺军到底在哪儿 盖州城外,伫立着一个巨大的京观。 阿巴泰策马从京观前走过,伸手捂住鼻子,骂道:“这顺军真不是人,居然敢这样挑衅大清!该杀!” 不怪阿巴泰这么生气,盖州城已经被顺军组织人手将城墙拆成了废墟,不仅如此,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城内一片烟熏火燎,还保持完好的房屋,几乎没有。 盖州城内外三万余军民,只要是真鞑子,被顺军杀尽,就连假鞑子,只要有了官身劣迹,一律斩首。 所有人的尸首在盖州城外,堆成了一座巨大的京观,离城十里,都能看到。 黑压压的乌鸦在土堆上盘旋,大清的军旗被倒插在京观上,格外惹眼。 “找人,埋了吧!” 阿巴泰看到盖州如此,对复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反倒是城中硕大的炮弹坑,他更在乎。 “尚可喜,你看看,顺军这火炮,比起我们的红衣大炮,如何?” 派人叫来汉八旗负责火炮部队的尚可喜,阿巴泰蹲在炮弹坑前,转过头询问。 他对明军的火炮很熟悉,什么虎蹲炮,佛郎机,红衣大炮,不止明军有,大清的火炮质量更高,射击效果更好。 只是,纵然是他见过打最远的红衣大炮,都没法造成这么硕大的炮弹坑。 难不成报信的人说的是对的? 真有装备数十门、甚至上百门西洋新式火炮的大船? 要不然,解释不了这么大的威力,以及跨海而来的事实。 若是那样,这仗可是不好打呀。 尚可喜是个国字脸、单眼皮的将领,听到阿巴泰询问,赶忙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甚至还下去感受了一下。 “王爷,奴才以为,这炮比红衣大炮威力要大些,不过从痕迹上来看,射程估计不是很远,是从城外高处发射的,比如,那里!” 尚可喜看了一圈,伸手指向西南方向的一处高地。 阿巴泰点点头,上了马,大手一挥,“走,过去看看!” 一直跑出去五里路,这才策马登上那一处小山丘,顶上果然有火炮发射的痕迹。 尚可喜带人仔细研究了半天,眉头紧簇。 阿巴泰手持马鞭,一端搭在尚可喜肩膀上,“别光皱眉,说说,什么发现?” 尚可喜看向这位在几年前入关一战中兵败的大将军,想想他的暴脾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王爷,从痕迹上看,奴才认为,这顺军火炮超过我军很多,至少,这个炮位,不是红衣大炮的炮位。王爷请看,这里还有骡马拉动车子的痕迹。如果骡马能拉走,那么在辽东,几乎无处不能到。王爷,您看?” 阿巴泰虽然崇尚骑射,对什么火炮操作一窍不通,但也明白尚可喜的意思。 辽东大部分都是平地,若是出现骡马可以拉着到处跑、威力甚至超过红衣大炮的火炮,那么无论是守城战,还是野战,大清都会吃大亏。 他手头上的五万人马,几乎是多尔衮之外,大清的全部主力了。 若是有个万一,他难辞其咎,会成为大清的罪人。 这大顺,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他不禁想起那年他在山东兖州府连战连捷、大杀特杀、志得意满的时候,有一股万余人的大顺骑兵攻击了清军,一次突袭一次伏击,让大清付出了自从入塞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 哪怕是后来,他亲自率一万八旗精锐突袭,试图报复,也只是打了个平手,两败俱伤,为了战略上的考虑,他不得不撤退。 经过多番哨探,他终于知道了那股骑兵的名字,太平营,主将石达开。 他想报复,但是石达开一直在长江两岸流动,他心有余力不足。 在他的皇兄皇太极一心扫平塞外,一统长城外万里河山的时候,大顺兵锋犀利,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便从陕西、山东出兵,攻陷了京城,一直到了山海关,要求吴三桂投降。 而他关注的石达开,也从一个小小的参将,变成了总兵,提督,总督东南军务,率军连破南京、杭州、福州、广州、南昌、赣州等地,将东南五省经营得有声有色。 李自成也真是信任部下,这么庞大的军政权力,居然交给石达开好几年。 在这几年中,光是他知道的、石达开实行的政策,就有东南五省减农税案、免除三饷及加派案,废除匠籍案、废除贱籍案、增设关税厘金案、建设海军案、废除路引案、开海案、统一货币行银圆案等,东南五省互通有无,发展如井喷一般,光是税金,去年上缴大顺朝廷,便有千万两之多,几乎是大明朝廷的数倍。 放眼大顺,能够阻止起跨海攻击的,只有那个对手,石达开。 数年前便不容小觑,如今有这么强悍的火炮,还有传说中的大船,阿巴泰心头不禁起了怯意。 “若是对战,尚可喜,你可有把握赢?”阿巴泰想了又想,要想对抗火炮,只有红衣大炮。 养尚可喜他们的火器营,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用吗。 尚可喜正值壮年,心眼不比阿巴泰少,此时心里暗骂,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居然还要我去送死。 顺军火炮有多少,什么规格,还有那船火力如何,都不清楚,这时候让他来个承诺,这不是让他去死,这是什么? 搞不好,将来阿巴泰若是败了,这失败的原因便是他不行,没有压制住敌人的火炮,以至于大清,损失惨重。 但是直接说打不赢,他也不敢,阿巴泰不是什么善人,要是给他一个祸乱军心的罪名,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摄政王多尔衮去山海关,带走了孔有德,没有连他一起带走呢? “王爷,奴才一定竭尽全力,破敌制胜!” 阿巴泰明显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也是一步步打仗升上来 第62章 指东打西是王道 “回王爷,是空城,奴才亲自率人穿过金州城,一直到要隘南关城墙,中左所,沿途均无人烟,也未见传言中的大船,奴才确认,金州境内,已无顺军,还请王爷示下。” 巴牙喇的回应,斩钉截铁。 阿巴泰盯着挂在墙上的辽东地图,手指从金州、复州、盖州一一掠过,思索这股跨海而来的顺军,可能的进攻方向。 从三州的情况来看,这股顺军的人数可能并不多,至少不会比他的五万人马多。 要不然,也不会轻易放弃三州之地,退回金州,还杀了他那么多的哨探。 但是,大海上飘忽不定,敌踪难觅,这股顺军总要图些什么吧。 他们图什么呢? 阿巴泰情不自禁想起几年前石达开攻击他的情报。 那个疯子,几乎不顾后路,穿过了明军防线,大摇大摆非要和他打了几场。 说是胆大包天,那是轻的。 按他的话说,那就是个疯子。 他在山东,关安庆什么事儿啊,石达开居然特意来打他。 若是这样的话,那石达开撤离金州,便不同寻常了。 阿巴泰似乎想到了什么,传令大军不再赶往金州,就地驻扎。他选的这个营地,距离海边很远,还在一处绵延的山丘后面,进可攻,退可守。 紧接着,他再次传令加强盖州方向的巡视,要求发现异常,立刻回报。 一天过去,没有异常。 两天过去,金州都清理差不多了,也没发现埋伏。 一周过去,阿巴泰急的跳脚,手指在地图上鸭绿江边的镇江、大凌河边的锦州反复移动,还是未能准确判断石达开的方向。 盖州无异常,辽阳无异常、沈阳无异常。 他已经派人给沈阳、给多尔衮送信,要求加强后路戒备,严防顺军从海路突袭。 原因无他,石达开太疯了。 十天后,一个石破天惊天惊的消息传来,锦州失守。 顺军攻陷了锦州城,连同原先的大凌河、松山、杏山等堡垒。 阿巴泰跪倒在地,还是被这家伙给骗了呀。 他追悔莫及。 五天前,天空只有残月。 石达开站在甲板上,看着手下的亲卫军坐着小船,几乎兵不血刃,登上海滩,建立起牢固的防线。 海岸线太长,想找一个清军放手不严密的海滩登陆,并不困难。 这还得感谢多尔衮。 自从几年前清军攻陷锦州、宁远,洪承畴大败,明军放弃关外,锦州等地成了后方,为了防止被叛军利用,无论是曾经的杏山堡、松山堡,还是大大小小的原明军卫所堡垒,统统被拆除,只余锦州,宁远等大城。 曾经的明军水师驻地觉华岛,更是无人防守。 顺军轻而易举,就兵分三路,占据锦州外围要地,围住锦州。 石达开之所以退到金州,之所以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将后续的东南顺军拉上船,运送至战场。 敌人以为我只有三万,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了十数万人。 曾纵横东南的大顺第三军至第十一军,加上石达开亲卫军三万,光是火炮就有上千门。 除了他亲自率军登陆围困锦州,还同时登陆宁远卫,试图关上东北大门,将多尔衮主力与辽东清军联系,一举切断。 炮火隆隆,锦州城已经不是祖大寿时期的锦州城,多年未闻炮火,如今只是多尔衮进攻山海关的后勤辎重所在地,兵马并不算多,只有一万余人。 面对上千门火炮,十万人的攻击,锦州城只支撑了三天,便破了城池。 最擅长守城的邵英,被任命为锦州守将,统领四个军五万人,加强锦州防线。 宁远城小,破城更早,黄得功受命,率两个军防守,为锦州门户,直面山海关清军。 两城原有百姓被迁移一空。 海船黑压压的横在海面,仿佛海上巨城。 石达开再次率领亲卫军,消失在海上。 此次锦州登陆,几乎动员了石达开手中所有的海船,光是雇佣商船费用,就高达上百万两白银。 但是,他觉得,很值得。 他很期待,多尔衮、阿巴泰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 甚至,是刚刚投靠满清,打了李过一个措手不及的吴三桂,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阿巴泰跪了。 多尔衮听到锦州失守的消息,暴怒,就连刚刚在一片石之战中,击溃李过十万大顺军的喜悦心情,都瞬间消失。 比他更难堪的,是吴三桂。 数日前,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洪承畴的诱惑下,亲自到清军营地面见多尔衮,要求归附大清,击败洋洋得意的大顺,入关为崇祯皇帝报仇。 一切如他所愿。 李过十万顺军正在和吴三桂激战只是,六万清军八旗插入战场,直奔李过帅旗,李过中军只是坚持了一个时辰,便被击溃,落荒而逃。 大胜之余,他正在畅想乘胜追击,为老爹、媳妇报仇,甚至和多尔衮的进京计划都商量好了,结果,被锦州的变局,彻底打乱。 后路有十万顺军据城坚守,海上还有数量不详的顺军四处游荡,如此情况,摄政王怎么可能还会执行原有的进京计划? 但若是不进兵,等李过、李自成反应过来,又将会是持久战。 真是愁人。 “废物,阿巴泰简直是个废物!连个偏师都做不好,几年前的失败,将他变成废物了么?” 多尔衮砸烂了他掌内的一切,良久才在一片狼籍中平静下来。 “岳托,你来守山海关!洪承畴,你继续联络愿意投降我大清的将领!吴三桂,你带关宁军,同我一起,进兵宁远、锦州,与阿巴泰会师,决战!” “是,王爷!” 一声声命令下去,多尔衮丝毫不给吴三桂反悔的机会,利利索索得将他的关宁军拆分、裹挟进大清 第63章 顺军血战宁远城 宁远城外。 多尔衮很是奇怪,他们一路过来,居然连个阻拦都没有遇到。 一路的顺利,不仅没有让他轻松,反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阿巴泰的五万军队,还没有消息。 锦州到宁远之间,顺军防范很严,以前被废弃的堡城,重新成为了绞杀前锋哨探的基地。 吴三桂、孔有德有等汉军将宁远围住,实力联营。 可是此时,就连土生土长的吴三桂,都快认不出来宁远城了。 城头上那黑黢黢的炮管锃亮,将宁远坚城直接武装成了刺猬,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城中有两万七千顺军,没有百姓。 “难打,难!” 关宁军的长处在骑兵,巧了,清军的长处也在骑兵。 虽然也能够凭借手中的红衣大炮、配合步军强行攻城,只是这工程作战,伤亡一向是最大的。 多尔衮自然不在乎攻城战,大清崛起这么久,连沈阳、辽阳等大城都是靠内应,几乎兵不血刃占下的。 至于后来的攻城战,几乎都是汉八旗以及降兵为主力,八旗只负责野战突击和压阵。 八旗子弟这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惨烈的攻城战上呢。 吴三桂新降,更该出力才是。 谁不出力,就灭了谁。 “难也得打啊,大清纵横天下,十万顺军精锐,不是照样溃逃数十里?听说那李过还是李自成的侄子,若是按照大清的体例看,李过所部就是八旗,这东南的石达开,充其量是个地方军。” “纵然趁我们不备,冲进了宁远、锦州城又如何?当年的大明,哪一次不是城头满是火炮,照样被大清击败,占领?这打仗,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人!” “吴兄,你说呢?” 孔有德丝毫不将顺军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跟着大清纵横塞外,从未遇见敌手,连李过的精锐顺军都败了,这点关外孤军,难道还能比得上大明的最后一次十八万精锐出击? 来一个,打一个,破一个,倒一个。 洪承畴不行,石达开,更不行。 大清以多打少,顺军孤悬塞外,怎么看都是兵家大忌。 “好吧,孔兄说得都对。” 吴三桂心里正七上八下,作为投降的后辈,原本想拿北直隶、甚至京城作为投名状,由内应轻轻松松,谁能想到出了这般变故。 眼看着他的精锐关宁军就要填壕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孔有德能这么大言不惭,口气这么大,因为他只有一万余人。 吴三桂自己呢,五万人,铁定的攻城主力。 果不其然,多尔衮传令,吴三桂、孔有德等降军、汉八旗主攻宁远,八旗主力负责野外打援,尽快打通与锦州城的联系,会师阿巴泰。 战事刚开始,多尔衮便被顺军的炮火震惊了,那真是不要钱一样啊,分段齐射,将进攻的汉军打得稀里哗啦。 虽然能将队列拉得稀疏,可是问题就在这里,队列离得太远,攻城战就变成了添油战术,没了那股锐气。 若是正经攻城阵势,顺军这新式火炮比红衣大炮精准多了,一炸一大片。 孔有德、吴三桂的红衣大炮炮群,与城头对射,跟挠痒痒似的。不敢离得太近,近了容易被炸,但是远了这准头,就一发一个样了。 多尔衮看着如潮水一般的攻势,有些牙疼。 这南边的顺军,和北边的顺军,是真不一样啊。 山海关战役中,李过率领的精锐顺军,主力和八旗、关宁军一样,都是骑兵,顺军骑兵号称三堵墙,打起来不要命,但是火器稀少,别说像宁远城头这种没见过的新式火炮了,就连火铳都没有多少。 纯纯的骑射打天下。 与清军八旗对阵,多尔衮觉得他们败得理所应当。 大清骑射天下第一。 这是过去二十多年,打明军,进山东,横扫漠北漠南蒙古、一战一战打出来的招牌。 横扫天下,野战未尝一败。 这南边乘船渡海过来的顺军,倒是富有得很,火器化程度很高。城头最多的不是弓箭,而是射程更远的排枪。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城头的火枪射击几乎连成了片,不过瞬间,到处都是火枪射击的声音,连绵不绝。 攻城队伍一个一个倒在城下,损失惨重。 接连三次大规模攻势,汉军连城墙都未能靠近,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鸣金声响。 吴三桂、孔有德跪在帐内,“虚心”接受多尔衮的训斥。 吴三桂心头在滴血,仅仅一个下午,关宁军便损失了三千人,照这样下去,关宁军能抗几天? 多尔衮骂道兴起,一脚一个,将二人踢翻在地,走出大帐,望着不远处的宁远城,想起十几年前,袁崇焕守宁远的往事。 那一战中,宁远屹立不动,他的父皇,努尔哈赤重伤,郁郁而终。 难道要往事重现? 不,绝不能。 “多铎,还有多久能扫清外围、联络阿巴泰?” “三日。” “我给你两日,一定要打通联络!” “喳!” “吴三桂、孔有德,还有你们!” 多尔衮指着一众汉军将领,大吼道:“我不管死多少人,哪怕周围的百姓全部拉过来填壕,两日之内,我要站在宁远城头!” 吴三桂等人,面面相觑。 “不从者,斩!” “是,王爷!” 第二日的进攻,更加血腥。 清军连夜派人抓来了数万百姓,驱使攻城,消耗顺军的火炮弹药。 多尔衮不相信,顺军渡海而来,火炮弹药能够十天半月耗费的。 攻城越是激烈,炮弹损耗就越高,火炮损失就越大。 别的不说,炮管发红,就不能再射击。 火铳,同样如此。 战场上一片哀嚎。 黄得功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他自 第64章 我走了你奈我何 黄得功亲自带人解救了一处危局之后,看着越来越多的清军上城,城上城下都在乱战,不由火气大发。 他亲自组织了原本清军的佛郎机炮,顺着城墙,只要是清军集聚之处,哪怕还有少量顺军厮杀,直接狠下心来,不管不顾,一阵急速射过去,弹丸在城墙上展现出巨大的杀伤力。 聚集在一起的清军齐刷刷倒下,士气大跌。 远处有顺军将领看见,照样学样,将城头清军一一扫灭。 夜幕降临,清军疯狂的进攻最终还是被打了下去。 没有什么举着火把夜战,只有城内外无尽的哀嚎。 “王爷,王爷,不能这么打了呀!” 一个汉军将领哭诉,被直接拉了下去打板子。 一日血战,清军战死两万,伤者无数,不少汉军营头直接被打光,营地中满是伤兵的哀嚎。 吴三桂如丧考妣,关宁军除了一万骑兵还完好无损,四万步军,损失一万多,他的心头在滴血。 为了投名状,今日进攻,他的关宁军是主力,战死者有一半都是他的。 多尔衮脸上也不好看,眼看着傍晚将要破城,手下将领纷纷请战,抢功劳,他允准了五千八旗上城,结果,回来不到一半。 最后的火炮洗城墙,有一多半的损失,都是他的精锐子弟。 不过他觉得值,根据他的观察,城头顺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然,也不会敌我不分,出歪招。 城内确实不多了。 两日激战,顺句死伤过半,原本打算撑半月,现在看来,若是还是这样如潮水般从早到晚无间歇的猛攻,黄得功揣测,最多能再守三天。 “是时候放出信号了!” 黄得功在心里揣度,其实石达开跟他交代的,有两个计划,一个是若是清军只是少数兵力围困宁远,主力前往锦州,那便发第一组信号,海军直接迁移,借助舰炮,将宁远至海岸的清军推平,里应外合,灭了这不分清军。 另一个计划,对应着清军主力围困宁远这一方案。若是清军主力非要一个个拔钉子,稳扎稳打,那便发第二组信号,海军会在岸边接应宁远兵突围。 至于石达开的亲卫军,估计这时候已经上岸,戳在阿巴泰的屁股后面,准备和锦州城的顺军来一个两面夹击。 众将各个带伤,沉默半晌。 最后还是黄得功做了决定,“发信号!” 寂静的夜里,城头上飘起了巨大的红色孔明灯,一连放飞了十余个,点缀在宁远城的上空。 “王爷,顺军放了孔明灯,用意不明!” 多尔衮被吵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出帐查看,天空中硕大的孔明灯,发出红色的光。 这明显是信号。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种信号。 “传令下去,各部加强戒备!谨防敌军偷袭!” 命令下发之后,多尔衮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四周已经摸清了,一直到锦州城外松山,沿途都没有顺军大股军力存在。 多铎今日破了杏山,被阻松山,激战一日,未能破敌。 这么大的信号,给谁看呢? 多尔衮思索半天,忽然看向大海的方向,坏了,忘了这股顺军渡海而来。 不过,半夜转移营地,会被城中顺军偷袭,为求稳妥,还是明日一早先行转移阵地擦好。 又坐了一会儿,多尔衮交代给值守将领之后,回去休息。 “轰隆隆!” 多尔衮睡的正香,被亲卫叫起,满耳朵都是火炮的轰鸣声,比城头的火炮声更大。 难道这么早就开始攻城了? 在亲卫的催促下,他一出大帐,便看到了兵荒马乱。 原本在宁远城外靠海驻扎的清军,被海上的火炮打得狼奔豕突,哭爹喊娘。 就算是不用千里镜,他也看到了海面上庞大的战船,以及黑压压的一片海船。 正喷吐着炮弹的大船并不多,只有三条,但是一次骑射,便是数百门炮齐发,肉眼可见,船体一震,掀起惊涛骇浪。 侥幸逃的性命的清军,仿佛丢了魂魄。 多尔衮从来没见过如此凶猛的海上火力,心头惊骇之余,连下令防御城内顺军出击都忘了。 这一艘船得多少钱,好喜欢,我也想要。 多尔衮心想。 炮火过后,一片狼籍。 有运兵商船在炮火的掩护下,停在海中,不久有人建立了临时码头,甚至连上船的木板都搭好了。 多尔衮就算在迟钝,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不是城里的顺军要跑,就是顺军增援要上岸。 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派骑兵,利用速度,突袭一波。 刚才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大船好是好,就是开炮费劲,不如那只在船头装一门火炮的大福船。 利用火炮间隙,与顺军打成一团,那顺军的火炮,便没有了用处。 一时间,城内外,僵持了起来。 多尔衮在等顺军先行,顺军黄得功在处理带不走的火炮。 方法十分简单,将火炮统一放置,堆积火油等助燃物,一把火,连同马料,粮仓等全部点燃。 “走!” 当多尔衮发现城头黑烟弥漫,爆炸声不断的时候,便知道,是城中的顺军,开始烧城,弃守,准备走了。 “骑兵准备!” 多尔衮高喊! 黄得功的出城队伍,伤员等在中心,外围是火枪大队,两侧是顺军两个师的骑兵。阵列严整,想着海边前进。 多尔衮下令吴三桂关宁军为先锋,冲击顺军。 吴三桂很不情愿,但是形式比人强,只好领命。数万只马蹄奔向黄得功部。 顺军火枪手、骑兵停下列阵,掩护伤员骡马队撤退。 “预备,放!” “再放!” “放!” 三段击已经是成熟的顺军火枪阵势,硝烟弥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仿佛撞上了一堵墙,齐刷 第65章 阿巴泰没啥长进 虽然宁远城成为了一片废墟,但是多尔衮也不能不派兵驻守。 宁远是连接锦州和山海关的关键枢纽,也是挡在山海关前面的一道屏障。山海关在手,大清就能随时入关。 否则,过去二十几年都没攻破的山海关,好不容易到了手,难不成要拱手让人? 必须得派兵守着。 而且,兵少了还不行。 大顺海船的战斗力和运输能力,如此强大,万一他派去驻扎的人少了,又被人偷了后路怎么办? 谁知道这海船上,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顺军? 此前来自锦州的消息,锦州一带,顺军大约有五万余人,同样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宁远才有锦州一半的兵力,就让他的汉军损失近五万人,如今八旗加上汉军,总共才剩下八万。 就算加上阿巴泰的五万人,十三万人攻打锦州,要是都像宁远城这么难啃,纵然打赢,我大清得死多少人。 这该死的石达开。 要是都是李过那样的,该多好。 一时间,他有些后悔带领主力回师,解决突入辽东的顺军大敌。 要是早知道石达开部顺军这么能打,还不如率领这十三万大军,趁着大败李过的东风,直接冲进关进,杀向京城。 山西、北直隶,顺军几乎一直是在接收降将,大明官军是个什么德行,他比顺军还要了解。 何况还有这么多年的收编经历在。 那要不要现在重新折返山海关,冲进关内? 不行,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若是就这样走了,顺军会以为大清怕了他们,一旦石达开在锦州站稳脚跟,又有海上便利,再宣扬一把大清畏惧他们的谣言,这辽东之地,就要乱了。 无论如何,死多少汉军,这锦州城必须得攻破。 哪怕拼得两败俱伤,也要扫灭石达开这股大敌。 他估算过,只要灭了锦州五万顺军,依照他们装备程度,起码在两年内,不可能再重新装备一支一模一样的十万大军出来。 有这两年功夫,以大清的实力,以及北方顺军的弱点,不愁进不了关。 听说李自成在京城开始骄奢淫逸,甚至拷饷,闹得人心惶惶。 可惜,可惜。 多尔衮想什么,石达开并不会在意。 李自成在京城干什么,他也不会太在意。 随着新一批降臣文官的上位,朝廷中要求裁撤东南总督职位的声音,便越来越大。 真是奇了怪了,大明时候,五省总督、甚至七省总督,都没有人反对,现在仅仅一个东南总督,便不合适了? 之所以指向东南总督,是因为随着大顺进军顺利,李过的西线总督一职实际上名存实亡,他变成了朝廷潜在的“太子”。 山东早已成为了内地,刘芳亮的东线总督一职,实际上也不存在了。 就连袁宗第,也被派去了陕西,负责三边,若是在大明,反而更像三边总督,职权大大缩小。 李自成的老兄弟,有一半,跟随他北伐,现在都在京城快活。 至于地方,反倒是石达开负责的东南区域,格外亮眼。 无论是军事上,还是经济上。 于是,权力过大,便引起了朝廷大臣的弹劾。 就连这次海上进军,李自成也未尝没有让石达开动一动地方的心思。 石达开想报仇,也想低调一些,于是,与清军打得越是惨烈,便越能得到大顺皇帝陛下更多的信任。 除了第一军在广东,第二军在浙江,他调集了东南几乎所有兵力,摆出一副“不用你来削弱我,我自己削弱我自己”的架势。 除了这俩地方,东南还有石达开要惦记的么? 没有。 安徽太穷,江苏太扎眼,福建有郑家虎视眈眈,也不是是个人都能摆平的。 既然朝廷大臣那么能,那就让他们去呗。 只要手里有兵,上面有李自成的信任,我想要地盘还不容易。 若让他从浙江和广东选一个,那他选广东。 此时的广东,没有浙江富庶,但是离京城远啊,烂事儿还少。 其实辽东也不错。 石达开走上一处低矮的山丘,山丘上,隐蔽着三万亲卫军的炮位。 他们在锦州以东的原大凌河堡区域,围住了阿巴泰。 锦州邵英在西,亲卫军在东,将阿巴泰军围在了靠近大凌河的方圆十里范围内。 没有埋伏,列的是堂堂之阵。 很明显,阿巴泰也有大干一场、正面对决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在得了消息之后,依旧向前,踏入预定战场。 “这石达开,兵力与我军相当,有坚城不守,偏偏要打野战。这是看不起我么?” 阿巴泰一边有些莫名欣慰,一边还有些恼怒。 大清野战天下无敌,这是多少年、多少人命验证过的道理,上次输,只是因为石达开是坚守营寨,这次,顺军连营寨都未立下,这难道是想在野战中一举击溃我的大清么。 看不起谁? 阿巴泰撇撇嘴,部下已经展开,他决定先破东守西攻,发挥大清八旗铁骑优势,率先击破邵英,与摄政王多尔衮会师,然后再回军,击破石达开。 这顺军真是不知所谓,就连炮位都在大阵前面,呵。 “攻!” 大清红衣大炮率先打响,铁弹冲着邵英所部飞了过去。 邵英不为所动,下令火枪手全军向前。 巨大的横阵铺在平原上,随着唢呐声,一步步向前。 “止步!” “火炮,放!” 清军铁骑一到射程,顺军火炮便打响了,铺天盖地的弹丸飞了过去,硝烟之下,不知多少鲜血。 只放了两轮,八旗的骑射便到了。 箭雨铺天盖地落下。 “放!” 砰砰砰的声音响成一片,仿佛暴雨打芭蕉,仿佛天上下冰雹。 人喊声,马嘶 第66章 阿巴泰中枪身亡 用千里镜看了半天,石达开叹了一句。 若是几年前,阿巴泰带领的八旗攻势,凶猛如洪水,确实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印象。 对比如今,顺军都鸟枪换炮了,阿巴泰还是之前的打法。 仗着骑兵,猛冲猛打。 然后在信息不对等的钢铁城墙上,撞了个头破血流。 无论是冲锋,还是迂回,还是怎么,邵英所部摇摇欲坠,可就是给人差那么一口气的感觉,将阿巴泰牵制地死死的。 “传令下去,预备队加入进攻,直奔清军帅旗!” 石达开决定不等了,已经打了三个时辰,阿巴泰还是一如既往的战术,左看右看都没什么出奇招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一战落定吧。 筹备这场大战,前前后后月余,就连在战场上摆开阵势,都用了小半天,阿巴泰能在这样的炮火烈度下,坚持三个时辰游刃有余,已经不愧名将之名。 可是,他不懂科技。 “是,大帅!” 令旗挥舞,立马有传令兵四处高声传令,就连进攻的鼓声,都变得更加急促。 作为预备队的一万亲卫铁骑,轰隆隆地从山丘后面绕过战场,瞅准清军两军连接处,边杀了过去。 火枪师配合前进,猛的发力,突破清军阵地。 被顺军炮火虐惨了的八旗,看到顺军骑兵出动,迎上去,战在一起。 阿巴泰更加难受,中军大旗屡次被逼换位置,虽然屹立不倒,但却摇动了士气。 全力进攻的亲卫军,仿佛猛虎下山,步步紧逼,原本摇摇欲坠的清军西部防线,立马千疮百孔。 “降者不杀!反正有功!” “降者不杀!” 随着大股大股清军的溃退,劝降开始。 “王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王爷!”有亲兵上来就拉阿巴泰的马缰,被阿巴泰一刀劈到。 “走?去哪儿?五万八旗、汉军全军覆没,走了就能无罪?我,阿巴泰,太祖皇帝之子,绝不苟且偷生!随我,杀!” 中军大旗摇动,阿巴泰亲自带队,杀向迎面而来的顺军,一柄铜头锤,借着马势,打在身上便难活命。 他的亲兵,都是精锐巴牙喇,顺军骑兵厮杀半晌,气力不足,反而被阿巴泰打了个通透。 “哈哈哈哈哈,顺军骑兵,不过如此,我八旗,才是最强的!” 阿巴泰哈哈大笑,身后汇聚了获救的清军,准备继续向前突击。 “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火枪声震耳欲聋,数不尽的弹丸铺面而来,阿巴泰首当其冲,身上连中数枪,颓然落马。 巴牙喇一片大乱,但冲起来的战马,已经无法强行勒住。 “走!给摄政王报信!” 巴牙喇聚兵一处,用命终于再次杀透重围,向东而去。 “阿巴泰已死,降者不杀!” “阿巴泰已死!” 主帅阵亡的消息传出,清军眼看中军大旗没有了,一片哗然,跪地投降者更多了。 夜幕奖励,火光熊熊。 战场终于平静下来。 大凌河水彻底变成了红色。 厮杀半日的顺军士兵,一个个瘫倒在地,吃着干粮,喝水补充体力。 石达开见了邵英,一把将这个老部下抱住,大胜的喜悦,溢于言表,阿巴泰死了,终于报了几年前在山东的大仇。 “见过大帅,下一步,还按计划进行?” 邵英开心了一会儿,询问道。 截至目前,顺军的计划一切顺利,只有在宁远城出了些岔子,损失多了些。 按照下一步计划,就是邵英率军钉死在锦州城,尽最大可能拖住多尔衮,给石达开和大顺争取时间。 石达开已经向京城请援调兵,要求朝廷调派十万兵力,攻打山海关,调派五万骑兵,出喜峰口长城,绕道草原,打进辽东。 石达开自己会将亲卫军一分为二,伤者和火炮等留给邵英,共守锦州,他自己将率一军亲卫,并部分降兵,冒充阿巴泰部清军,北上辽阳、沈阳诈城,逼迫多尔衮做出决策。 只要锦州不丢,多尔衮要么放弃辽西之地,退回沈阳,要么就等死吧。 邵英不知掉如今的大顺朝廷,会不会调派军队呼应,但却明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若非拿不准朝廷会何时出兵,若非自己兵力有限,但凡再多出个五万兵,石达开根本不用费那个事儿,直接就在松山、锦州一带,与多尔衮进行大决战。 若是一战定乾坤,何必再兵行险招? 沈阳虽然比以前相对空虚了,却是目前清军的都城,不容小觑。 “按照计划行事吧,半月内必有效果!” 石达开斩钉截铁说道,对麾下顺军的伤亡,他很痛心,但是若是不能一棍子将满清打死、打残,照目前朝廷的态势,下回再来,恐怕就是焦灼战,死伤更多。 若是他没了东南总督的职权,恢复军备战力便会更慢,鬼知道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历史已经改变,李自成在京城做皇帝,如今很稳当。 一片石虽然战败,但是多尔衮自负,没有抓住时机入关,那便没有了历史上仓皇逃离京城的事情。 这一切的功劳,都是石达开拼来的。 若在前明,封一个世袭国公,不为过。 邵英点点头,不再说话。 多尔衮在松山防线上,发脾气。 大凌河堡的炮声响了大半天,他在松山都听见了,他知道,那是阿巴泰在和顺军激战,只是,原本应该是多铎承诺两日突破的松山,在顺军的经营下,仿佛成了天堑。 多尔衮亲至,挥军猛攻一日,依旧未能尽全功。 敌军火炮阵地仿佛灭之不尽,仅仅一万顺军,利用堑壕、火炮加火枪,挡住了八万清军的去路。 “废物,都是废物!” 吴三桂等人被 第67章 太平营无愧大顺 “来人!” 既然石达开愿意拿亲信精锐来拼,那我多尔衮便成全他。 我就不信了,在自家地盘,还能被外来户给挑翻了。 “传信给山海关,让洪承畴亲自策划,离间计!” 多尔衮想得明白,目前看来,这顺军最为棘手的,就是这石达开所部,血拼宁远,血拼大凌河,加上锦州城、松山,石达开手里还能打的牌不多了。 这么大一个东南总督,以他摄政王的视角,绝对是上位者不能容忍的。 江南富庶,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就算石达开已经分了安徽、江苏、江西、福建给朝廷,交回大权,可是大顺朝廷,真的会放过他吗? 大顺朝中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牛金星与石达开矛盾已久,上蹿下跳,本来就有隙可乘,为何不趁虚而入呢。 只要大顺不来增援,石达开所部再犀利,多尔衮也有信心,将这颗硬石头砸得粉碎。 “多铎,明日继续进攻吧,不惜代价,我要灭了锦州顺军,重新竖起大清军威!” “这……沈阳,辽阳空虚,万一石达开所部……” 多铎的意思很明显,多尔衮和阿巴泰带走了九成的主力,如今损兵折将近十万,连阿巴泰这样的大将都阵亡了,清廷相当空虚了。 若是不救援,这大清……不就亡了吗 “你怕什么?我们在,大清就在!难道我们还能放下锦州这样的钉子?放弃山海关?我,大清摄政王,绝不允许!” 多尔衮缓了缓,换了个柔和一些的语气,接着说道,“太后是个有手腕的,沈阳、辽阳还有众多八旗军民在,不会有事。 只要我们拿下锦州城够快,灭了顺军够快,沈阳便越安全。你说呢?” 多铎点点头,这话没错。 要说错,那就是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回援,要是当初直接攻打京城,里应外合之下,说不定现在北方就没有大顺了。 要说错,那就是当初击败了李过所部精锐,误以为石达开这样的南部顺军,也是一样的武力值,谁能想,天差地别,从战斗方式、战斗意志到战斗装备,都仿佛不是一家。 怪不得,大顺军号,东南顺军占了第一军到第十一军。 情报工作有错误啊,悔不当初。 如今之际,只有不惜代价,像三天破宁远那样,尽快拿下松山,拿下锦州。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 当初还是前明祖大寿守锦州的时候,两万兵,便守了半年多,这大顺军虽然是敌人,但是不得不说,比祖大寿手下的明军强多了。 在宁远城,要不是顺军打得是快攻快退的主意,恐怕大清现在,还在攻打宁远城。 难啊。 “这松山……” 多尔衮也头疼,眼下手里能用于进攻的兵力,只有八万,满汉各半,连分兵也做不到了。 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拔钉子。 北直隶。 京城。 太和殿。 李自成高坐龙椅,看着下面文武吵吵,有些头疼。 李过一片石之战,战损十万精锐,嚷嚷着要报仇,甚至请令从山东、陕西、山西抽调人马,配合石达开出击辽东,一战尽全功。 但是,牛金星为首的一派文臣,不同意。 一方面,石达开的身份,本来就让他们很不满,这次石达开很识相,几乎全军北上,他们巴不得这人和清军拼一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 另一方面,大家进了京城,一个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关外之地,既然有了一片石的教训,何必非要将大量钱粮扔进那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呢。 大明就是被关外战事拖垮的啊。 一时间,天天吵吵。 原本李自成已经决定要派兵配合石达开了,只是,当石达开血战宁远,全歼阿巴泰,消灭十万清军的捷报传来之后,就有了别的想法。 他忽略了石达开带去辽东的兵力同样折损近半的事实,反倒被这样的战绩惊呆了。 怎么,他的中军精锐,在李过带领下,十万精锐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就连李过本人都受伤逃回。 他石达开偏偏漂洋过海,灭了十万清军,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再这么发展下去,那还得了? 当了皇帝的视角,自然和之前的闯王不同,功高盖主,也不只是一个词语而已。 再加上牛金星等的反复陈述,李自成终于下定决心,捧高石达开的同时,将他在东南的影响,逐渐剥离。 比如,辽东郡王、辽阳郡王、安东郡王什么的。 大顺第一个异姓王,比照朝鲜藩属之例。 李自成同时下令,已经集结好的顺军,攻击山海关,务必收复。 这治理天下是真难啊,以前当在驿站跑腿的时候,总觉得皇帝他妈的屁事不干,就盯着穷老百姓瞎折腾。 现在他当了皇帝,才发现,事情千头万绪。 只有石达开的东南总督辖区,算得上是省心,其余地方,什么破事儿都要发奏本来问,甚至还有留用的前明文官,隔三差五就来一本奏报,专门问他吃了没。 就这种人都能做官,登上高位,大明能不亡吗。 叹口气,李自成接着看大臣吵架。 石达开的伪装突袭,成了一半。 之所以说是一半,是他成功的骗城,占据了沈阳的一处城门,这一半算是成功。 另一半是因为,沈阳反应很快,达官贵族家的包衣武装起来,足足有数万人,黑压压的压过来,混战一场之后,石达开发现杀之不绝,城外甚至有被围的迹象。 索性撤离,快马逃遁。 回去的路,是在盖州附近海域。 他之前和海军约定了,在那里有船等他。 沈阳的包衣们,没有追多远,无他,伤亡过大。 兵甲不全,几乎是赤膊上阵,若不是人多,估计沈阳早已沦陷 第68章 多尔衮转变策略 锦州城下。 多尔衮。 他有些进退两难了。 没想到八万清军全力进攻十天,也只是将将破了城墙几次,还都被顺军给干了下来。 城墙数个大豁口处,横七竖八堆满了敌我两方的尸体。 顺军好像早已准备好了守城巷战,用临时构筑的石墙,将城池分成了无数个小型的堡垒。 清军每次耗费巨大人力突进去,都被排枪排炮打了出来。 浑然没有前些年,只要破了城墙,便势如破竹,迎刃而解的轻松。 这些还都是小事。 主要是伤亡太大。 汉军伤亡殆尽,就连八旗都不愿意再往这个血肉磨盘上使劲。 到了现在,每次进攻都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 加上宁远汇报,海上又有了顺军海船的踪影。 虽然还没有登陆进攻的迹象,但是宁远城已毁,后路就被海上给威胁了。 到了要做决断的时候了。 是返回沈阳? 还是突破山海关,劫掠一场,恢复士气,像以前一样,再度破关而出? 多尔衮拿不定主意。 指挥攻城的多铎都没什么脾气了。 他们在等。 在等来自沈阳的消息。 “王爷,沈阳来了旨意,鄂尔泰来了!” “让他进来吧!” 鄂尔泰带来了沈阳的消息,石达开破城未遂,差点被反包围,已经逃遁,沈阳、辽阳无恙,些许小的损失,微不足道。 “所以,你是说,皇帝安全了,石达开又不知踪影?” “是的,王爷。” 多尔衮详细了解了细节之后,挥手让鄂尔泰下去休息,找来多铎。 “你觉得,如今该如何做?” “既然沈阳未要求回援,宁远又遭到威胁,何不围魏救赵,将计就计?若是我等突破山海关,以哀兵之势再次破了北面顺军,劫掠北直隶,士气便可恢复。再者,若是这样,看似石达开出了大力,却放跑了我们,让李自成被啪啪打脸,石达开能好过?” 多铎在之前反间计的基础上,再次引申出用来助攻的两全其美之计。 多尔衮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兄弟俩达成了一致,这锦州城顺军又被打残,回马一击损人利己,也是大清用惯的招数,何不尝试一番? 若是再耗下去,万一被石达开再次截断后路,岂不是要步入阿巴泰的后尘? 主意既定,多尔衮行动得飞快。 短短两日,锦州城下清军便撤退了。 邵英大大的松了口气,说实话,这辈子都不想守城了。 这尸山血海,容易精神病。 再三刺探清军终于撤离,就连宁远驻扎的清军也撤离了之后,邵英终于下令分批休整,清理城内城外的尸体。 天气热了,尸臭熏天,方圆数里,遍布尸体。 清理战场的行动,刚刚进行了两天,石达开姗姗来迟。 他是故意的。 自从得到京城针对他的消息,他便终止了围剿多尔衮、毕其功于一役的计划。 主要是,这样的计划,对他没什么好处。 他的精兵损失完了,然后呢…… 于是,顺军海军在宁远附近出现,主要就是为了吓退多尔衮。 有阿巴泰的殷鉴在前,不愁多尔衮不走。 不管是去沈阳,还是进官,目前都和石达开没什么关系了。 打累了。 锦州城被拆毁,石达开带着残兵八万余人,泛海而去,返回东南。 此战辽东,石达开出兵十三万,战损五万,堪称伤筋动骨。 一战金州、再战复州、三战盖州、四战宁远,五战松山、六战大凌河、七战沈阳、八战锦州,清军损失大将阿巴泰以下十万余,拆除大城五座,送还百姓六万余。 堪称大捷。 捷报比山海关军报到京城的早。 李自成等君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但是石达开所部损失近半却是事实,多尔衮所部清军伤亡巨大的消息,也从各个渠道返回,由不得不信。 对于石达开从海路返回东南,朝廷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 这茫茫大海,只要石达开想,朝廷的消息就到不了他手里。 但是若是石达开回了东南,这事情就难办了。 原本已经达成了一致,要剥夺石达开东南总督权威,留他在辽东关外,与所谓的大清搏斗,做一个藩属渤海郡王。 圣旨还没发出去,捷报先到了,人先跑了。 “还是派人去到杭州、去问问石达开的意思吧!”李自成考虑再三,决定派亲信前去升赏和抚慰。 大捷之下,各种赏功,要是朝廷不发一言,这兵以后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光是伯爵,就一口气封出去了十二个,只要是去辽东的军帅,包括长江水师提督施福都封了伯爵,邵英更是因为阿巴泰、锦州两次大战,获封侯爵。 这边的事情刚刚有了决议,山海关消息传来。 多尔衮率锦州残军五万、山海关两万军,突入北直隶。 原本计划集结、攻山海关的顺军,因为朝廷指令的左摇右摆,尚未集结到位,疏于防范,被多尔衮、多铎等率军攻破,在洪承畴、吴三桂的筹划下,数个已经归降的总兵再次率军反叛。 短短十日,清军恢复了十万军,逼近通州。 李自成决定亲自率军,迎战! 多尔衮没想到这关内的顺军,还不如上次遇到的李过所部,如此不堪一击,笑着对洪承畴、吴三桂等汉官说道, “这才是常理,不是么?大清无敌当世,石达开只是占了器械便宜罢了!” 吴三桂陪笑,没有说话,宁远、锦州两战,关宁军损失最大,除了一万关宁铁骑被他费尽心思保全,其余尽没。 其余汉官也差不多,一想起来在锦州的尸山血海,就有些发怵。 还是关内的兵好打,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 第69章 李自成最后一战 不亲自领军对阵, 体会不到满清八旗的那股凶悍。 李自成一直以为,满清八旗也就是那样,否则也不会在自己的大本营里,被石达开打了个稀巴烂。 虽然关内顺军两次被击败,但各有各的原因。 李过在一片石战败,是因为以少敌多,加上清军突然袭击,非战之罪。 至于此次山海关外顺军战败,完完全全是大意了,既有兵力不足,被各个击破的问题,也有降兵内应的问题。 他不服。 对自己的顺军,依旧充满自信。 在京城的花花世界里打滚近半年,他的中军如今兵甲齐备,焕然一新。 一看就知道是精锐的正规军。 山东的刘体纯、山西姜襄等后续增援,已经被他下令到京城集结,如今已经到位,各路顺军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之多。 李自成觉得,可以野战了。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石达开都能击败,他为什么不能。 数十万人铺开在战场,人马无边无沿。 多尔衮觉得这李自成,有些傲慢。 若是他,有了前两次战败的经历,绝对不会上来就野战。 先试探试探,再行决定,才是正确的策略。 “既然要战,那便战吧!” 红衣大炮率先轰鸣,声势浩大。 顺军不堪示弱,石达开献上的火炮,在此时也发挥出了他的作用。 虽然未能集中使用,但凭借着良好的性能,丝毫不输。 “进!” 汉军开始列阵前进,进行试探。 箭雨漫天,甚至在空中相互撞击,落在地上。 两军开始接战。 骑兵侧翼而出,在广阔的战场上,战成一团。 这么庞大的战场,要想厘清,完全靠前线军官的应变能力,以及主帅的指挥能力。 要想精细指挥,是不可能的。 战至下午,依旧不分胜负。 鸣金收兵。 李过、刘体纯等将领,坐在李自成的中军帐中,情绪有些不太好。 明明捷报里,石达开好像能一个打十个,野战几乎一天就结束、分出胜负了,为何到了他们这里,屡战不破。 李自成更加郁闷,这本来应该是他作为大顺皇帝首次军事亮相,却被打成了焦灼。 按理说他不应该心急,数十万人的大战,打个半年都不算长。 可是,石达开珠玉在前,与满清的血战,最长的也就是锦州攻防战,也才十二天而已,满清还是大败亏输。 来他们身上找补的想法,激怒了李自成,这才有亲征的这一场野战。 “诸位有何良策?” 李自成高声询问,麾下众将个个沉默。 说实话,自从大顺立国以来,几乎是顺风顺水,无论是打孙传庭、还是左良玉,只要兵马够多,怎么着都能击败对方。 北征以来,更是一路披靡,降者无数,几乎没怎打,大明皇帝就自己吊死了,这江山来的出奇容易。 硬仗全让石达开打了,福气全让自己享受了。 这会儿知道满清多尔衮不是残兵败将,实力犹存,也是晚了。 大顺皇帝陛下不能输。 绝对不能。 “要不,继续征调石达开?”有随军的大学士出主意,这时候,就连一向和石达开不对付的牛金星,也没有出言阻拦。 在他看来,与满清八旗打仗,本来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连皇帝陛下都开始心急,让给石达开,没什么不好。 只是,问题依旧回到原点。 石达开回东南休整去了,没有几个月,是调动不上来的。 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李自成听了这话,觉得丢了面子,要不是他心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派个大将来打,无论输赢,他都有后招。 自己亲自前来,输了可就没脸了。 后面就是金山银海的京城,不能丢。 “传旨,加石达开为郡王,速速北上,剿灭满清。” “陛下,这不合适!” 牛金星不服气,既然加了郡王,为何还不废除东南总督一职?那石达开不就坐大了么。 “传旨,若击败多尔衮,赶出关外,不吝封王之赏!” 大战再起。 得了允诺的顺军如狼似虎,拼命向前突击,却因为前后进攻速度的不一致,最终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脱节。 多尔衮准确地抓住机会,亲自率军突击,将脱节撕裂成大口子,奔着李自成的中军就来了。 蹄声隆隆,数万只马蹄砸在地上,如山似海一样涌过来。 大将谷英率队拦截,被迎头击败,一条巨大的伤口出现在谷英的腰上,摇摇欲坠,当场阵亡。 谷可成趁机拦腰切入,将突击的清军切为两段,厮杀不已。 “真是小瞧我李某人!” 李自成大怒,亲自上马,高举马刀,大吼道:“三堵墙!” 背后是山一样的狂呼。 “三堵墙!” “天下无敌!” 一骑挨着一骑,仿佛如墙阵势,撞向多尔衮。 不多时,陷入混战。 李自成在寻找多尔衮,多尔衮也在寻找李自成,试图擒贼擒王。 “杀!” 王对王。 都是正值壮年,都是精锐亲卫,撞在一起。 李自成格挡住多尔衮劈过来的刀,顺手捅了过去,战马错蹬而过,各自负伤。 看着多尔衮被裹进队伍的背影,李自成晃了一晃,多年未曾亲自上阵,身手不如当年了。 他捂着腰间的伤口,血汩汩而下,顺着甲叶,滴在地上。 他强撑着身体,回到中军,继续监军战斗。 多尔衮也中了一刀。 双方各自鸣金。 入夜,多铎被安排绕北京城而过,抢掠北直隶。 多尔衮裹了伤口,继续与李自成对峙。 隔数日,山海关外出现大顺海船的消息再次传来,多尔衮 第70章 枕边亲人的背叛 天气炎热,石达开批完了公务,光着膀子坐在廊下,看着自家的小孩子们在殿内玩耍。 大婚以来,采薇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宁薇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有芷薇还一无所出。 不是石达开嫌弃这个皇帝的陕北老乡碍眼,实在是努力的最多。 奈何,就是生不出来。 “殿下,尝一尝我亲手做的绿豆糕。”芷薇死了生孩子的心思,却又喜欢在孩子面前晃悠,此时拿了一碟刚出炉的绿豆糕,蹲在石达开身边,声音柔柔软软。 “哦?” 石达开拿了一块儿在手里,正准备吃,芷薇眼神闪烁,伸手欲拦,手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 石达开好像看见,又好像没看见,举起手里的绿豆糕,对着芷薇说道,“来,张嘴,好久没喂你,少了些情趣!” “哎呀,孩子还在呢,一点都没个正形!” 芷薇伸手拦了一下,却没有张嘴。 石达开一把将芷薇抱在怀里,“啊……张嘴!” 芷薇张嘴啄了石达开一口,抱着身体撒娇,却没有吃的意思。 石达开一把捏住芷薇的脸颊,将那块绿豆糕塞了进去,“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没有脾气么?” 芷薇脸色大变,张口就将绿豆糕吐了出来。 “怎么?这你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有问题?” 石达开似笑非笑,真是自从李自成驾崩,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都能遇到。 他已经够低调了,辽东归来之后,他就躲在自家府邸,除了皇帝诏令一步都没出去过,就这,街面上的谣言,源源不断。 “为什么?” 芷薇吐完,眼看着石达开又将那一碟绿豆糕端到她眼前,听到询问,无语泪双流。 “让我猜猜,当初赐给我的时候,你就是暗子吧?高夫人交代,万一陛下身死,我也要随之而去吗? 是对当今陛下没有信心?还是对我血战辽东的忠诚,没有信心? 以为我会反吗?” 石达开一直对芷薇心有怀疑,只是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床上感情,连李自成都去世了,都未能暖化那颗心。 “是因为没有子嗣、无所出吗?” 石达开接着问道。 芷薇也不答话,只是无声哭泣。 孩子们也不闹了,飞奔回去,叫来了采薇和宁薇。 石达开指了指那盘绿豆糕,不再说话。 “来人,牵条狗来!” 一条土狗被牵过来,仅仅两块绿豆糕的功夫,当即口吐白沫身亡。 宁薇吓了一大跳,石达开端坐在那里,看向采薇。 采薇知道,这是要自己处置的意思。 “殿下,赐白绫,留个全尸吧!”采薇想了半天,咬咬牙说道。 他们三薇同时嫁给石达开,感情甚笃,虽然芷薇无所出,但依旧是情同手足。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你拿主意就好,顺便,把后院清一清,不要再出这种事情。真以为,我死了,你们能落到好处?哼!” 石达开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采薇摇摇头,吩咐下去,三尺白绫缠上脖颈。 芷薇没了。 石达开真是有些生气,自从李自成驾崩之后,不仅关于他在东南总督位置上擅权的弹劾越来越多,在东南新政中没有获得足够多利益的士绅,也频频给他添麻烦。 有时候,他真想一走了之。 再也不管这大顺的是是非非。 他在辽东死伤过半,斩杀清军过十万,这样的功绩,难道不足以证明他的忠诚吗。 为了避嫌,他率军回来之后,除去亲卫军,剩余六万残军,他毫不犹豫放手,听凭大顺朝廷调离各处,重新建立了第三军至第十一军九个军,光是西北西南加一起,都去了七个军,剩下的两个去了北直隶。 至于东南的空缺,则有江北调遣顺军补充。 石达开放手了邵英等将领,自己也放弃了浙江,仅仅带着亲卫军、海军来到广州,来到大顺最南边,低调生活。 就这,皇帝陛下好像依旧不满意。 夜晚, 石达开和采薇一番运动之后,聊起将来。 “殿下,要不,我们放手一切,出海吧!”采薇在广州数年,早已经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他有了儿子,有了牵挂,对富贵不怎么上心,对安全感最在乎。 她不想石达开再遇到这样亲者痛的事情。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自毁长城的事情,数不胜数,何必在这个大泥潭中,浪费自己的忠诚和精力呢。 西洋人都说了,海外无处不金山,自家夫君这么厉害,到哪里都能建功立业? 石达开抱紧采薇,沉默不语。 他早先没想过出海的事情,退得有些干净,现在想出海,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好地方。 就算是最近的吕宋,西班牙人经营日久,海军强大,不是辽东那样没有海军、可以随意欺凌的弱鸡。 “你想去哪儿?海外也不太平呀!” 石达开叹道。 “其实,南边的琼州府不错,四面环海,距离广东还近,只要有独家贸易权……” 采薇好像已经琢磨很久,这时候缓缓开口说道。 “琼州?作为基地,倒也不是不行。” “殿下不妨试试,这样再退一步,陛下总不会直接逼你造反吧?辽东的清军还在呢,就北方那些人,难打。” 采薇知道石达开在放手第三军至第十一军之前,早已将原先南京、杭州等地军械司、造船厂等的顶尖工匠转移到了郡王府属下,目前就在广州。 这便是底气和准备。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自家夫君在内战中被杀死,或者像今天那样,被突兀地毒死,死在自己人手里。 她想要平平安安,想要孩子们平平安安,在安稳的环境下长大。 钱,他们有的是,富贵,有的是 第71章 陛下李过的意思 九月的京城,是秋高气爽,满目蓝天的京城。 张家玉在宫里太监的带领下,沿着宫墙,步入文华殿。 当今陛下李过,就在这里接见他。 “臣张家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家玉跪伏在地。 “平身!” 李过登基日久,却依然不太习惯身上这身宽大的龙袍,他更喜欢那身作战时身穿的戎装,就算是那身甲胄,也比这身龙袍舒服。 当皇帝是真辛苦啊,每天光是批奏折,就得批到晚上。 大顺不喜欢前明的司礼监批红模式,当皇帝的,只好辛苦一些。 “石郡王可还好?” 石达开已经好久没有派遣特使入京,上次见他,依稀还是在开封的时候。 山高路远,一个在最南的海边,一个远在北方,若不专门召见,想见一次还是蛮难。 “回陛下,郡王右侧妃去了,殿下很是悲痛,卧床不起。” 张家玉答道,右侧妃就是芷薇的名号,至于是不是真的卧床不起,那不重要。 只是修饰悲痛的词语而已。 “哦?右侧妃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了呢?” 李过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高夫人告诉过他,芷薇是埋在石达开身边的暗子。 “回陛下,臣不知。” 李过掩面,半晌,再次问道:“石郡王命你为特使,想说什么?” 张家玉:“殿下希望,为陛下在南洋开疆拓土,无奈刚刚经过大战,兵马疲惫,希望陛下特许,赋予通商海外、便宜行事之权。” “哦?石郡王若是想在南洋为我大顺开疆拓土,朕自是欢喜,他本有便宜行事之权,五万太平亲卫军,不敷使用么?” 李过清楚的知道,石达开手里还有两万亲卫军,第一军和第二军,共计五万余人。 在他看来,第一军和第二军作为石达开的起家队伍,战斗力和亲卫军也是相差无几。 来到北方的两个军,他亲自关照,补充满编,看过了,残军人数虽少,战斗力比他的中军,丝毫不弱。 唯一的弱点就是,太耗费钱粮了。 残军如此,作为最强的亲卫军,战斗力可想而知。 他不信,南洋的那些土着、些许洋人,能够打得过五万太平亲卫军。 “回陛下,主要是,缺银子……郡王府下五万军,如今一月饷银、装备等就需要三十万两,广东一地,难以支撑。” 李过很想说,那你继续裁军啊,一个郡王,守着广东,要那么多精兵干嘛。 之前先皇想调动你北上救驾,未果,石达开主动遣散了六万残军,交出浙江,躲过了一劫。 但是他作为皇帝,不能明说。 他无法在北面清军还未肃清的情况下,在江南与石达开闹翻。 要知道,东南是石达开的老地盘,交出来也还没有一年,根深蒂固。 李过登基之后,几乎全盘接收石达开在东南的新政,效果显着。 “朝廷也没有余粮啊,这辽东清军,残而不死,依旧是军费的大坑,深不见底。朕很为难,有心无力。” 李过婉拒。 “殿下知晓朝廷困难,于是请通商海外之权,在广东开海,为南下筹集资金。南面来的洋人说,海上遍地是黄金,殿下想拿下吕宋,为大顺新财源。但是,西班牙舰队有大炮船八艘,商船近百,郡王府下海军,船只太少。” 张家玉继续解释道。 李过看过海军的预算,石达开南下,海军分为两支,施琅南下,带走了石达开在东南造好的四艘盖伦船,有两艘经历过辽东大战。 一艘船加上火炮,就要三十万两。 按照这个造价,要想压倒所谓的西班牙舰队,郡王府下海军,至少还需要六艘盖伦船,至少需要一百八十万两。 辽东一战,李过充分看到了海军的重要性,留在浙江的长江水师提督下辖,至少需要和石达开一样的数目。 这些都是钱。 “若是允准,石郡王打算怎么办?” “回陛下,郡王殿下想要效仿洋人,成立南洋司,招降南洋海盗,分发许可证,允准下南洋之事,争取在四年内,拿下吕宋。殿下认为,朝廷不能没有广东,愿在攻下吕宋之后,交还广东,移民百万填之,移郡王府至吕宋,为大顺永镇疆土。” 张家玉侃侃而谈。 “哦?” 李过有些心动,吕宋远在海外,他不知道怎么样,传闻多种多样,但是广东他知道,向来是富庶之地,若是真的能行,支持一下未尝不可。 斟酌片刻,李过有了决定。 “若是长江水师下辖舰队与郡王府海军合兵,攻打吕宋,有几成胜算?” 反正,掏钱是不可能的。 张家玉临来之前,石达开嘱咐过相关的情况,其中就有这样“抠门”的设定。 “两年,舰队损失过半。” “西班牙舰队这么强么?”李过奇道,在他看来,石达开的舰队,已经是很强了,纵横辽东,无人能敌。 “若是汇合郑家舰队呢?听闻郑家有战船数千艘。” 张家玉反问道,“大顺能调动郑家舰队么?” 呃,这就很尴尬了。 确实不太能调动。 “两年就两年吧,不过,新式火器,要保障供应,朕的大军,还在等着呢。” 李过允准了海军合并南下,归石达开指挥。 但南下的,只是海军,不包括长江水师,也不包括商船。 “臣代郡王,谢陛下隆恩!还请陛下赐号!” 李过知道张家玉说的赐号是什么,若是攻占吕宋,成为郡王属地,实际上就形同一个类似朝鲜的藩属国。 这国家的国号,按照道理,需要大顺赐予。 “既然石郡王喜欢太平军号,那国号就叫太平吧,军就叫太平军。朕希望,石郡王明年,可以继续派军北上,作为偏 第72章 张家玉谋划吕宋 “陛下说得这么直接?” 石达开坐在盖伦船上,张家玉坐在他的旁边。 他没想到李过当皇帝了,也这么直接,一心想把打满清八旗的任务承包给他。 兴许,是之前他的战绩过于彪炳,战术过于出神入化。 兴许,也是因为李过、李自成曾经两次败于清军之手,若是对阵,心里难免会有不敌的隐忧。 大顺天下军兵百万,皇帝李过曾经也是纵横天下,打过无数的仗,这当了皇帝,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兴许,是京城的生活,过于奢侈安逸了吧。 石达开笑笑,看着远方的浪头,身体随着海浪晃动。 “殿下,陛下就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看?”石达开问张家玉。 他想知道张家玉这曾经能臣的想法,只有手底下的人可以独当一面,他作为郡王,才能更轻松。 张家玉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许久,这时候直截了当说道: “臣以为,得看殿下的心意。殿下纵横天下,几乎没有敌手,这辽东也是殿下也是熟悉的,满清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崛起,殿下自然也能。 只是,臣以为,若是殿下想要创下万世基业,关外并非最佳选择。那地方,距离京城,太近了,就算陛下能忍,以后的陛下也能忍受卧榻之下,容他人酣睡? 臣认为,冲突将会源源不断。届时,殿下在大顺眼中,可能就如同今日的满清。 若是吕宋,远隔海外,臣以为,只要陛下能准许移民、通商、互通有无,殿下未尝不能如朝鲜国王一般,传之万世。 殿下以为如何?” 石达开觉得,这位张家玉,确实是个能臣,起码大局观很好,能清楚地知道,郡王的臣子,不一定是陛下的臣子。 若是换了别人,可能就没有劝他抛家舍业,远赴海外的这番话了。 “不错!很好!若是让你领军,攻打吕宋,当如何处置?” 石达开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张家玉思考了很久,石达开没有催促。 “殿下,吕宋洋人、华人,主要集中在马尼拉城,北面、南面几乎都是土着,我军纵然可以从北面慢慢渗透,但是只要西班牙舰队在,我军据点并不好建立,说不定土着也会攻打我们。 臣以为,还是应当集中海军兵力,引诱西班牙舰队出港,打一场海战,哪怕全军覆没,只要能打残舰队,在所不惜。 之后,太平军绕过马尼拉海防要塞,从北面登陆,突袭马尼拉城。 另一方面,交结当地华人为内应,里应外合,逼降所谓的西班牙总督,签订合约,之后,以马尼拉为据点,巩固防线,移民填充,蚕食诸如棉兰老岛等吕宋之地。 臣以为,关键之处,还是在海军。 若是等到明年,四艘新船下水,胜算更大。” 石达开叹道,还是没钱惹的祸。 若是有钱,别说一口气下水四艘新船,就是四十艘,也不在话下。 陛下太抠门的,一点银子都不愿意拨。 就算从现在开始运营南洋公司,银子流过来,也需要时间。 哎。 “张家玉,我想派你去马尼拉,联络当地乡亲,共谋大业,如何?” 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 一个文武双全的进士,值得加一加担子。 张家玉愣了一下。 “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石达开看出张家玉的犹豫,笑了笑。 在敌营作内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外,统治者还不是语言相通的中华人士。 他的成名战,就是在洛阳、开封作内应,他知道那份艰难。 是对心智的折磨。 听到石达开这么说,张家玉犹豫一下,咬咬牙,下定决心:“臣愿为殿下,前往吕宋。” “好,好,好,别紧张,我会派亲卫和你一起。一个旅分散开来,以各种身份进入,你便是总负责。” 石达开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希望,将来的太平天国,可以囊括曾经的吕宋总督区、旧港宣慰司、缅甸宣慰司、大古刺宣慰司、底兀拉宣慰司、老挝宣慰司、交趾布政使司,让南洋成为天国内海。 我希望,将来的太平军,海军横行大洋,无论英吉利、法兰西、葡萄牙、西班牙舰队,都不是对手,陆军纵横各岛,继续无敌威名。将来的时代,是火器的时代,太平军将永远跑在时代前面。 我希望,将来的百姓,都是中华之民,行中华之礼,读中华之书,感悟中华文明之美。将来的你,会成为天国骨干,天国需要你们!” 张家玉换了姿势,跪倒在地,顿首: “臣,愿为殿下效劳。” 他很清楚地知道,作为殿下,石达开在国名里掺了自己的私货,大顺皇帝李过赐给的国号是“太平”,而石达开说的是,“太平天国”。 档次明显不一样,太平国,哪里有太平天国有雄心,有气势,更像一个睥睨天下的大国。 张家玉希望,石达开说的所有话,都能成为现实。 南洋之大,不输东南,只要移民够多,南洋终究会被教化成为小华夏。 他们定会青史留名。 眼泪情不自禁涌出来,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石达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这读书人啊,内心戏真多。 施福到了广州,海军战船增加到五百艘,不过大部分都是福船,只有船只前后的两门炮。 盖伦船增加到了六艘,施福带来了东南最新出炉的两艘新船,只是,还没有装备火炮。 火炮缺口很大。 相对于船本身,火炮造价备之。 佛山火器厂夜以继日,所铸火炮的合格率,依旧不算高。 不断有海盗来投,也不断有许可证发放出去。 第73章 火力还是有些弱 作为一个皇帝,李过有些着急了。 这两年,清军不断攻打大顺恢复的锦州城,甚至远到宁夏、甘肃,都有满清蒙古八旗大举进攻的事情发生。 疆域辽阔,骑兵不如满清,守城又太过被动,要不是将第三军至第十一军统统调到了长城一线,尤其是宣府和蓟镇镇,死死压住了清军的骚扰和进攻,保不齐,又会发生清军入塞的悲惨事件。 若是那样,这大顺和大明,还有什么区别呢。 原张献忠麾下大将,李定国被石达开要走了,刘文秀、艾能奇被填进了锦州府的大窟窿,孙可望成了朝堂上的独苗。 为了自己集团的利益,每日争吵不休。 李过都要烦死了。 眼看着两年之约将至,他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任命孙可望为广东巡抚,将这烦人的官员赶出朝堂的同时,试图收回广东的治权。 他同时要求石达开兑现承诺,调遣一军入辽,帮助消灭满清,下令原属袁宗第麾下的湖南兵越境,接手韶关。 石达开随海军舰队出海,消息不怎么灵通。 等知道这圣旨内容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韶关的守军和湖南兵对峙,甚至小干了一场,湖南兵吃了亏,被拦在韶关之外。 孙可望进了广东,倒无人为难他,只是郡王府依旧牢牢把握着上下,他这巡抚,被迫当的逍遥自在。 石达开苦笑,是他大意了,对于交还广东军政事务,他有着全盘规划,只是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着急,他刚率领舰队出海,陛下就发动了。 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海上的风浪很大,纵然是舰队里最大的旗舰,也仿佛一叶扁舟,随着风吹动,摇摇晃晃。 这下就算他想传回命令,一时半会儿,也没辙。 还是相信自己的属下吧。 皇帝陛下再心急,也不能真的派人攻进广东吧。 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了数日,距离马尼拉城,不过咫尺。 西班牙舰队很是小心,在巡逻船发现这支庞大的舰队之后,立刻鸣响警钟,山上炮台开启,舰队出港,抢占上风向,准备迎战。 “轰!” 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是西班牙在港湾两侧山上的舰炮在轰鸣。 石达开虽然也擅长指挥水师作战,但没有海战的经验,他将指挥权,全权委托给了施福、施琅、李俊、张顺等人。 “发信号,抢上风!射程开炮!” 十艘主力战舰隐隐排成一个“一”字阵型,斜斜插过去。 大量的福船跟在后面,组成第二波攻击阵势。 “轰轰轰” 西班牙人首先开炮,他们的战舰是新式大舰,满载火炮近80门之多,几乎是太平军海军的两倍。 虽然只有四艘,但是配合岸上的炮台,火力只强不弱。 不断有跟在后面的福船被击中,燃起大火。 辽阔的海面上,大量的福船仿佛狼群,不顾一切撕咬上去,试图将西班牙人的战舰摧毁。 跳帮是可不能跳帮的了,敌人战舰这么高,只能被跳帮。 随着风向的改变,双方在海上划起圈子,每一个半圆滑过,都会有船只被击中。 渐渐地,西班牙人的战舰逐渐脱离了岸上炮台的保护范围,施福、施琅等齐齐下令,开始总攻。 奋战至夜,海上起了大雾,战事中止。 打起灯笼信号,总结战果,福船被摧毁了五十余艘,留下了敌人两艘主力舰。 石达开的旗舰中了两炮,甲板上满是血迹,好在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十艘盖伦船沉了一艘,好在及时弃船,水手回来了大半。 “殿下,要不趁着大雾,攻过去?” 施福建议道,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很难的选择。西班牙人的马尼拉城就在那里,就连山上的炮台,也有火光闪耀,不用担心会找不到目标,迷航。 西班牙人的损失不小,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攻进海湾,消灭他们,万一郑成功那边结束得快,他们可就要,面临两面夹击了。 西班牙的主力舰,火力实在凶猛。 要是再来几回,这点家底非得拼光了不可。 施琅也有此意,而且他还有一种预感,海上打得这么激烈,张家玉肯定能收到消息,说不定,这个大雾天,张家玉也在想办法行动,配合主力大军。 “既然都这么想,那就冒一回险!” 石达开一锤定音。 对于白天海战的战损比,他很是心疼。 “准备好火船!” 石达开看看飘在桅杆顶上的风向旗,强调道。 对于一个几乎封闭的港湾,西班牙人的海军基地,若是在火力上不能制胜,那使用火船,是最经济实惠的办法。 张家玉也在行动。 他们汉人都进不了马尼拉城,那座小城里,住的都是白皮肤的洋人,拒绝汉人和土着。 交易都在城外。 张家玉和亲卫军一个旅分散进了马尼拉,直接作为壮劳力,被拉去挖金矿去了。 直到太平军来袭,金矿停采,他们才以各种独家本事,在一处丛林聚齐。 人手一把挖矿的家伙事儿。 旅帅负责点人头,查了好几遍,总是少十几个人。 刚要开口问,就有人主动说了,“旅帅,别点了,他们死了,死在矿山争斗、土着袭击里。” 张家玉有些不好受,这些都是百战精兵,在马尼拉还没开始建功立业,就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人死鸟朝天,灭了西班牙人,给弟兄们报仇便是!低着头做什么!” 旅帅骂了两句,请示张家玉。 殿下说了,要是需要突然行动,可以听张家玉的安排。 “大雾正是奇袭好机会!这东山炮台,对我军舰队威胁很大,我们从北侧爬上去,炸了威胁最大的炮台群,守住,直到胜利!” 张家玉的 第74章 大雾之下的火船 西班牙人并非没有防备。 巨大的篝火,将半个海湾映得亮堂,两侧炮台更是隔一阵子就朝着大海的方向射上两炮,借助炮弹的轨迹和火光,判断是否有敌人来袭。 篝火就是最耀眼的方向标。 大批福船借着大雾掩护,悄咪咪涌进海湾,突然,有一艘被击中,燃起熊熊大火。 “敌袭!” 太平军意识到暴露了,再也不遮掩,点燃火船,冲向码头的战舰。 福船接连开炮,涌了进来。 炮声隆隆,不断有福船被击中,起火,可依旧坚持着撞向前方。 西班牙战舰连连开炮,可还是有火船、甚至着火的大福船撞上来,火势蔓延,点燃堆积在炮位上的火药桶。 轰隆隆仿佛雷鸣。 码头响起巨大的殉爆声,敌我双方大量的船只挤在海湾里,处处是火光。 张家玉从山顶炮台边缘探出头来,巨大的岸炮仍在炮位上轰鸣,每个人都在忙碌,几乎没人想到他们会从后面爬上来。 旅帅爬过来,凑到张家玉身边,背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开始?” “嗯!” 旅帅挥挥手,背后的人影爬起来,按照各自的队,扑向目标炮位。 手里的家伙事儿既然能挖矿,在敌人的脑袋上打个窟窿,还是轻而易举。 没费多长时间,山顶上的十几个炮位,都被拿下。 手底下没留活口。 张家玉凑过去,看着海湾的战事,瞄了瞄巨大的岸炮,想要移动方向,指向海湾,难。 这山顶的炮位,主要是轰击海上目标。 旅帅已经将缴获的火枪发了下去,坏消息是,不多,仅能装备三百余人,好消息是,火药桶几乎无穷无尽,在山顶的弹药库里,堆的满满。 山顶的炮台没声音了,很快就引起了敌我双方的注意。 半山腰有人前来查看,被一枪撂倒。 西班牙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山顶炮台失守,但却迅速组织了人手试图反扑。 东山炮台的炮火弱了下去。 一阵狂风刮过,大雾被吹的散开,火借风势,将半个海湾烧的通红。 码头上的船,无论是西班牙人的主力舰,还是撞上去的福船,都没戏了,不可能再救出来。 “东山炮台上,有我们的弟兄,靠近些,炮火支援他们!派出传令船,让后面的运兵船别再藏了,开上来,准备登陆作战。” 石达开眼看海战大局已定,开始谋划接下来的动作。 要快,要更快,要抢在马尼拉北上分舰队回来之前,彻底占领马尼拉。 临到天明,火光依旧熊熊,巨大的黑烟冲天而上,码头已经是一片废墟。 西班牙人对山顶炮台的收复,并不顺利,只要人一扎堆,上面就会滚下来火药桶,伤亡不算大,但是想攻上去,也没门。 西班牙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眉头紧促,他看到了西山炮台上打的信号,敌人的大部队来了。 丢了最大的炮群,没有海军舰队的配合,西山炮台独木难支。 半个晚上的对轰,西山也是损失惨重。 “让东山、西山炮台的人,撤回城里!” 半晌之后,总督直接下了撤退令。 他相信他的分舰队,比昨晚覆灭的战舰更为强大的分舰队,会战胜郑家,回来救援他们的。 只要马尼拉城在,西班牙就在。 他对这支来自北方大陆的军队有些了解,虽然都来自传言,但是,他相信城里能聚集起两千兵力,坚守城池,直到翻盘。 马尼拉不缺粮食,不缺水,他们也不缺火炮、火枪和弹药。 万幸,当初把这座马尼拉城,修成了棱堡样式,易守难攻。 这群来自北方的野蛮人,恐怕还没见过棱堡吧。 总督将红铜做的单筒望远镜拉长,看向太平军的方向。 有船靠近东山炮台附近的海滩,太平军在登陆,人流快速蔓延而出,首先攻占了东山炮台,西山炮台附近也是一样。 不过他不担心,火炮在他们走的时候,都被炸变形了,不会成为太平军攻城的武器。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东山山顶的炮台群,十几个炮位,都是巨炮,若是太平军发狠非要拆下来用来攻城,马尼拉可承受不住。 问题在于,太平军愿不愿意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当初安装火炮上山,西班牙人花了三个月。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太平军在拆残余福船上的火炮,船舱里也在往下吊装野战炮。 “开炮!打翻他们!” 弗朗西斯一声令下,马尼拉城头的火炮开始轰鸣,效果是有,但不太明显。 东山炮台的山脚、西山炮台的山脚,各有一处死角,太平军听见炮响,就藏了进去。 唢呐声频频。 太平军在整队。 海军盖伦船也凑近海滩,侧着船身,给马尼拉城的方向,来了一次饱和攻击。 战舰齐刷刷画了个圈,转向另一面,又是一次饱和攻击。 因为距离所限,能打到马尼拉城的炮弹不多,但声势足够吓人,城头的火炮,渐渐停了。 大家都在做无用功。 太平军上岸的炮兵开始反击,炮弹持续不断打在城墙上。 攻城准备工作,有条不紊。 原本用于海上打击敌船的战术,也被用上,炮弹烧得火红,砸进城里,不时有地方起火。 渐渐地,有队列一左一右开出,在炮弹射程之外,将马尼拉城包围,开始挖壕沟,构筑更近的炮位。 一天过去,太平军还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攻城。 挖壕的工作基本完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将马尼拉城围了起来。 太平军越来愈多,总督弗朗西斯估计,可能有三万人。 一个举着白旗的汉子,骑着战马靠近城池,高声喊着不标准、也不利索的西班牙语。 第75章 西班牙人屈服了 弗朗西斯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能谈几天是几天。 虽然他知道,太平军提出这样的条件,肯定是想速战速决,和平接手马尼拉,奠定统治地位。 至于那些土着,不提也罢。 只是,他虽然是总督,但是遇到大事,身后那些大商人才能做得了主。 相对于吕宋土地的得失,可能他们更在意一个庞大帝国市场的打开。 城门打开。 张家玉用白布裹着一条膀子,骑着马,慢悠悠进了城。 身后跟着李定国,以及海军的施琅。 李定国是为了亲眼看到马尼拉城的防御布局,施琅是为了西班牙人的马尼拉造船厂。 后面跟着的是翻译。 总督站在石头砌成的总督府前,等候张家玉。 一番介绍,见礼过后,双方直接开始商谈。 西班牙一方,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谈判,开口就问什么叫无条件投降。 “无条件投降?顾名思义,就是别提什么条件,放下武器先投降再说咯。”张家玉笑了笑,等着翻译说完。 对方准备拍桌子。 张家玉继续解释道:“当然,我家殿下也是仁慈的、尊贵的大人,殿下特许你们,可以保留随身的防身武器,比如手枪,腰刀等,每人可以保留两件,保护你们自己。 当然,制式火枪、火炮、火药桶、战船除外。 殿下特许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登记在册、不会威胁到太平军的工厂、公司、金银财产,但需要服从太平军的重新登记,定约,需要缴纳十分之一的登记税。 当然,造船厂、火炮厂等军事企业,官办工业、矿场,不在此列。 殿下特许你们,可以保留自己合法购买的土地,房屋,同样,需要更换地契、房契,需要缴纳十分之一的登记税。 殿下特许你们,只要服从太平军的管理、遵从法律、缴纳赋税,殿下对你们,一视同仁。” 一长串的要求说下来,翻译的西班牙语说得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说清楚。 看对面的反应,张家玉觉得,应该是说清楚了。 原本打算拍桌子的人,不拍桌子了,开始抽起烟斗,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商量。 翻译的水准堪忧。 好半天,之前那个准备拍桌子的西班牙人继续开口,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北面去战斗的分舰队,太平军打算怎么对付,二是,怎么光明正大地打开大顺帝国市场。 “很简单,吕宋,整个吕宋,将成为我家殿下的封地,国号太平天国,他将成为大顺帝国的亲密藩属,殿下已经取得移民、通商的独家权力。 我家殿下曾经是大顺帝国整个东南地区的总督,根基深厚,无论是丝绸、茶叶、瓷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分舰队,你们若是答应无条件投降,分舰队可以在报备后,在太平军派人登船监视之下,进入港口正常补给。 你们放心,马尼拉是帝国的,但是飘在北方的分舰队,依旧是西班牙的。 你们若是不放心殿下的承诺,投降之后,可以走。 只要不反叛,太平军将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么说来,你们满意么?” 张家玉等着翻译说完,继续说道: “太平军城外有四万陆军,这只是第一批,若殿下想要,再来十万大军,轻而易举。某奉劝诸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勿谓言之不预也。” 翻译想了半天,不知道西班牙语怎么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勿谓言之不预也”,匆匆结尾。 “总之,不要得寸进尺,我家殿下尊贵,给你们明天一天工夫,后日太阳升起之时,若是不投降,那便去死吧!” 说是谈判,其实更像是最后通牒一样的提条件。 李定国自从进城以来就四下打量,坐下之后,和施琅一样,没有说话。 对方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的讨论。 总督弗朗西斯缓缓站起,伸手示意:“我们会考虑贵方的意见,只是,一天不够!” 张家玉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指头,“就一天!” 弗朗西斯的脸色有些难看。 李定国和施琅对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 张家玉松了下攀在脖子上的布带子,同样笑了笑,告辞。 可以看得出来,自从可以保留登记财产、甚至武器的条件传出来,对方的敌意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剩下的,大概就是不甘了吧。 张家玉猜想。 这么宽松的条件,不答应的人是傻子。 在他看来,只要殿下想,太平军就能轻而易举平了马尼拉城。 西班牙人有火枪、火炮,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 石达开听完汇报,询问李定国:“若是你攻城,需要几日?预计多少伤亡?” 李定国回忆一路看到的防御安排,回道:“三日,最多伤亡五千人,这座城几乎没有防御死角,城内基本上都是石头房子,若是巷战,死伤必重。殿下若是允准,火攻不错,只是可惜了这座城。” “去计划吧,张判他们会配合你。我将你从陛下那里要过来,就是看中你的本事,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们的士兵失望。” 石达开选了火攻,他更宝贝他的士兵。 “施琅,有北面郑家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有消息立刻报过来,我们要在西班牙人北上分舰队回来之前,稳定局面!” “是,殿下!” 暂时停战了。 大批太平军海军在清理沉船,打捞火炮、修复码头,接管山那边的造船厂。 马尼拉城一片宁静,海面上热火朝天。 弗朗西斯觉得城里更难管了,几名大商人吵得不可开交,绝大多数都赞同投降,避其锋芒,以待将来。 反正太平军进了 第76章 新城取名叫天京 蓝色的大海上,飘着一串儿战舰,烟熏火燎的,没有一个完好无伤。 荷兰和西班牙人跟郑家舰队干了一场,没有赢,反而沉了十来艘战舰,只好仓皇逃离。 荷兰人回了台湾岛。 西班牙人只好回吕宋岛马尼拉湾。 疲惫的水兵,需要一杯辣嗓子的就,一个温暖的怀抱,用来消除大战带来的不安。 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马尼拉已经投降三天了。 西班牙人的财产已经全部登记完毕,连登记税都交了,原本被搬空的库房,再次堆上了金银。 他们依旧住在马尼拉小城里,太平军除了城防,懒得管他们。 石达开带人勘探了新城城址,准备规划一座,能够容纳数十万人的巨大城池。 这座新城,他起名天京,代表对过往的一点留恋。 这座新城,他不准备建立巨大的城墙。 不光如此,就连马尼拉现在的棱堡城墙,他也会拆除,化为新城外围要地的小型棱堡。 一望无尽的丛林,是未经开发的处女地,整个吕宋岛,养活四五百万人不在话下。 不,以后就没有马尼拉城,有的只有天京城,天京湾。 至于西班牙的吕宋总督弗朗西斯,为了避免分舰队被东山炮台上的火炮击中,亲自上了一艘武装商船,在天京湾外的水道,等候分舰队的到来。 为了避免紧张,石达开甚至特批东山炮台、西山炮台上的西班牙王室旗帜,不降。 分舰队出现在视野中。 总督大人打着信号,迎上去,太平军海军开出海湾,蓄势待发。 “总督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亲自在这里等候?马尼拉城出什么事了吗?” 旗舰上的海军上校十分惊讶,如此反常的动作,难道…… “如你所想,我亲爱的上校,大顺帝国击败了留守分舰队,登陆占领马尼拉,我们败了!” 总督说起话来,满嘴都是苦涩。 “哦!我亲爱的玛丽娜,我的宝贝……”上校惊讶到用上了感情丰富的咏叹调。 “上校,不用担心,他们都好好的,我们也都好好的,太平军的条件很宽松,我们接受了,无条件投降。” 总督接着解释道,安抚情绪快要爆炸的上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督细细的说了一遍,上校终于平静下来,松了口气,他最担忧的事情,没有出现。 “总督大人,那我们?”上校问起接下来的打算。 “我打算撤退到棉兰老岛,那里也有我们的人,只是没有马尼拉这么繁华。 另外,占据吕宋的这位尊贵的亲王,想和我们签订通商协议,还有重整装备、造船、造炮这些都需要国内的支持。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报仇雪恨,夺回吕宋!不是吗?” 总督已经想好了未来几年的方向,他很有信心。 上校:“那现在就走么?在敌人的炮口下,我实在是难以忍受!” 总督:…… 西班牙人有八成都走了,他们留下了少数看管产业、负责运营的人员之外,随着武装商船走了个干净。 太平军高价招揽造船工匠,火炮火枪工匠,没什么效果。 没办法,只好以造船厂等按照协议,属于太平军为由,扣下了所有的设备和图纸。 一草一木,都不能带走。 总督争取了,没用。 “殿下,这些西班牙人,不怎么服气啊!”李定国率军监督,跟了全程,对于总督的心思,把握的很准。 “我们是不是对他们太过仁慈了!” 石达开笑笑:“今天我们太平军能打败他们,下次也能,以后也可以。只要我们不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胜利的荣耀必将属于我们!” 他给下属打了一波热血鸡汤,对胜利,他有充足的自信。 “殿下英明!” 领导打鸡汤,下属拍马屁,公平。 “守好了,这里的土着神烦!张家玉,你先代理重编户籍、保甲一事,将天京城周围区域的汉人,统一登记在册,颁发新的户籍,地契。” “是,殿下!”张家玉领命而去。 “施琅,你亲自率领所部海军,回广东接人吧,告诉孙可望,乖乖放人,别跳!” 石达开再次吩咐道。 施琅领命而去。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最起码,海湾里沉下去的火炮有数百门,还需要继续打捞,航道需要清理。 东山炮台,西山炮台被西班牙人毁掉的火炮,也有大小百余门,都需要熔炼重铸。 造船厂的新船需要下水,一件一件,都是大事。 石达开需要在第一波家眷到来之前,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规划好新城,搭建必要的房屋。 马尼拉城里被西班牙人放弃的房产,都被太平军以退回登记税的方式买下,却也容不下十数万人。 背的不说,五万太平军加上家眷,愿意跟随南下吕宋的亲眷百姓,可统计的,就有五十万人之多。 要是安排不好,石达开便是罪人。 时不我待, 他必须全力以赴。 没有石达开的一个多月,广东有些浮躁。 湖南兵和太平军仍在韶关对峙,郡王府按照石达开的安排,击中通知第一批要迁移的家眷,世间种种,都是艰难。 孙可望不甘心做一个空头的广东巡抚,四处伸手,试图彰显存在感。 就连郡王府所在的广州,都有些躁动。 采薇、宁薇带着孩子,闭门不出,太平亲卫军死死护住,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 “大捷!大捷!郡王吕宋大捷,驱逐西班牙人!大捷!” 海军舰船刚刚靠岸,施福便派人露布告捷,满城欢腾,那股躁动仿佛瞬间消失殆尽。 捷报传到韶关,邵英只是派了个人前去湖南兵营交涉,自己便准备着移防广州,准备前往 第77章 来自曹猛的背叛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王妃采薇见到施福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石达开的安排。虽然南下之时,已经有了计划,但是皇帝陛下比想象中的着急。 “回王妃,百废俱兴,估计得等这一批家眷到了,安排好之后,殿下才可能有时间回来。不过,殿下未曾和臣说明,臣也不知。” 施福确实不知道,但是按照他的猜想,即使最快,也得三个月后了。 广东的局势确实还是紧张。 最主要是因为本月初,关外清军再次绕过山海关防线,突破了喜峰口。虽然顺军增援及时赶到,与清军大战一场,逼退了鳌拜。 但是,李过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想要广东,是因为广东有大顺最大的军械制造厂,那是石达开掌握的,就在佛山。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继续调动部分太平军北上,充当骨干,培训中央新军。 他实在是惹不了对战清军时候的那份战斗力差距,在中央挑人,仿照太平军模式,建立全火器化的新军。 阻力重重,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向石达开购买军械,虽然价格低,但是还是得要钱。 他的想法很简单,收回来,不就不用那么多钱了? 所以,才有了更多的动作。 最大的成果,是第二军军帅、曹猛,他觉得自己功成名就,富贵荣华全都有,不愿意再下那样,到千里之外奔波创业。 李过秘密派人承诺他,新的两广总督职位,只要能留下最多的人。 邵英知道后,有些愤怒,写信派船前往吕宋通报情况。 第一批迁移家眷十万人已经启程,这次使用了郡王府几乎能征用到的全部船只,甚至还派人到郑家求助。 五十万人,至少得要一年。 “曹兄,真要背叛郡王么?这一路走来,没有郡王支持,曹兄能有今日?” 这一日,邵英请了曹猛吃饭。 “邵兄,殿下都不介意麾下自己选择出路,愿意留下的都全凭自愿,我没有那份雄心,反正都是大顺,殿下会理解我的。” 许久不见,曹猛真是变了样子,变得大腹便便,眼睛里也没有了当初的光。 邵英苦劝,曹猛就是不听。 其实他说的有一部分没错,殿下确实允许麾下自由选择,甚至对他们这些高级将领,更是如此,毕竟都已经在大顺封侯、封伯了,再让他们跨海到南面去打拼,他们不愿意,很正常。 人各有志,不是么。 只是,在之前的沟通和安排中,纵然有师帅、甚至副军帅一级的将领提出留下,殿下没有为难,但是这些都是主动、私下和殿下商讨过的,请示过之后,才最终确认。 曹猛可不是,他在之前一直是南下派,现在突然改了主意,不经请示和沟通,直接撇开殿下,接受皇帝的意思,要留下,甚至还要挖走第二军,这是最大的问题。 这在邵英看来,说严重一些,就是“反了”。 但曹猛觉得不是。 话不投机,曹猛甚至反过来劝邵英也留下。 “殿下南下带走了补充后的亲卫军三个军四万人,这些都是挑好的,我们手里的第一军和第二军,都是挑剩下的。只要对南下有犹豫,几乎都划拨给了我们,既然这样,何必非要南下呢?亲卫军走了,在大顺,我们就是最强的。” 曹猛说道,他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 石达开要南下,第一批既是亲信,也是南下的主力。 他觉得,第二军是他的,却被殿下横插一刀,要走了不少人去亲卫军,第二军不是他熟悉的第二军了。 要是南下,不懂海战,他还不如留在大顺。 邵英有些无语,对南下犹豫不是很正常么,他当初也犹豫过,再说,曹猛说得也不全对,南下的四万亲卫军,甚至包括海军,将来若是觉得吕宋不行,也是可以回来的。 只要,理由正当,经过了石达开的批准。 他这次从韶关带到广州的第一军,也有一部分做了决定,坚持要南下、拼一把。 无他,吕宋百废待兴,南洋除了洋人每一个能打的,郡王总不会害他们。 他们看得清楚,皇帝对待石达开这么急切,万一殿下一走,政策就变了,他们没有大腿,未必能过得好。 就算升了职,投入北方和清军拉锯的战场,也会是百战余伤。 何不南下呢? 至少,打起来胜算也多。 可曹猛就是看不透,或者说,他看透了,但是认为朝廷离不开它,不会欺骗他。 或者他认为,郡王府即使迁到吕宋,和广东、东南的关系也会更加紧密,这些将来会需要他的帮助和关照。 他是两广总督嘛,内定的。 临近春节的时候,石达开回到了广州。 天京经过大半年的调整、终于恢复了军港、民港、码头、船厂、火炮厂、火枪厂等设置,再接手西班牙人留下的公司之后,天京新城一天一个样子。 第一批家眷已经到了地方,地也分好了。 太平亲卫军,正在四处出击,剿灭骚扰的土着,扩大太平天国的统治范围,向吕宋岛南北两端挺进,探路。 将诸事安排好,他才有时间回广州过年。 邵英的传信,他自然是收到了。 他甚至都没搭理曹猛的觐见,直接上奏,声称听闻满清嚣张,试图入关,郡王府愿尽绵薄之力,提议故技重施,调曹猛至辽东金州、盖州,重新恢复前明东江镇,划归山东管辖。 他理解曹猛的选择,但是对不和他商量,十分恼火。 往日情分是情分,来去自由是自由,但是想做两江总督,没门。 他知道李过会同意的。 皇帝陛下拉拢曹猛,最直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也去辽东填坑吗。 果然,奏报刚上去半个月,便有了旨意。 第78章 各有各的难处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同样是封侯,施福满脸喜色,曹猛却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这是郡王在规则之内的报复。 可别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说,殿下给了追随他的人更好的出路。 太平军在辽东,百战百胜。 何况,曹猛未战先封侯,过去就直领东江镇,朝廷调拨了五万人给他。 何况,石达开也带了话,只要第二军愿意跟着他去辽东的,一律放行。 在别人眼里,只要有仗打,才能有战功,殿下能靠着辽东战功成为殿下,别的人也能。 第二军哎,就算在太平军里,也是主力。 曹猛一直担任第二军军帅,手底下自然也是有不少亲信。 召集亲信商议了数次,曹猛好说歹说,凑齐了一个师,作为他在东江镇的骨干。 直到他起程,石达开都没有露面。 这是他的态度,一方面是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 南洋公司的运作,比较顺畅,吸收的太平军退役士兵,也都表现不错,至少在忠诚可靠上,是足够的。 第二军已经瓦解了,第一军也不复存在。 愿意南下的兵马,暂时重新被编成一个军,守护在广州。 广东的防务,在李过的再三催促下,大部分完成了交接,郡王府还直接控制的,就只有广州、佛山,以及广州湾。 安排南下的船只源源不断,去时是满满的人,归来时候,是满满的香料、矿产,甚至是粮食。 这些都在南洋公司统一售卖,变成丝绸、茶叶、瓷器,以及白花花的银圆。 经过反复谈判,佛山的军械厂被移交给了朝廷,作为交换条件,大屿山系列岛屿成了郡王府的封地。 南洋公司在岛屿上建立了总部,石达开亲自命名“香港岛”,又是后世一起心愿达成。 曹猛到了山东,很快便出发再次攻陷金州,试图仿效石达开当年的路线,再次收复辽东半岛。 只是,军心未附,虽然攻占金州,却在复州城下吃了大亏,被鳌拜统率的清军,吴三桂统带的汉军差点包了饺子,吃了大亏。 他惊奇地发现,清军也开始装备仿效太平军的火枪、火炮。 来源并不难猜,佛山军械厂、东南军械厂向整个大顺供应火枪,去年满清还一度攻破喜峰口,得到实物仿照,并不算苦难。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太平亲卫军,在得到西班牙人的火枪厂、火炮厂之后,已经开始研发新一代、适合太平军的火枪,性能更好,射程更远。 替换下来的老旧军械,甚至被石达开低价卖给了大顺兵部,补足军中缺口。 上任三把火,灭了最大的一把,曹猛这才又想起,石达开的好处。 在石达开麾下,他只用负责打仗,别的都有专门的部门来干。 他有些沮丧。 李过派了钦差,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手下的将领,尤其是调拨来跟着领功劳的将领,更是怨声载道。 谁能知道这曹大帅离了太平军体系,就蔫儿了呢。 这下更有意见了。 曹猛退回金州,虽然有施福在,不用担心后路,但还是被鳌拜带人连番攻打,每日都有不小损失。 他向施福求援,施福同意海船炮轰清军,但是,这是额外的支援,他要炮弹钱。 其实是一种婉拒。 在施福看来,金州城虽然被攻打,但是有海军的震慑在,有曹猛剩余的四万大军在,基本上不可能被攻破。 除非,曹猛手下的人投敌了。 索要炮弹钱,只是个借口罢了。他看不惯不打招呼就自行做决定背离、还觉得自己英明无比的人。 曹猛就是这样的人。 越数日,清军撤退。 曹猛上书把施福给告了,声称他见死不救,身为大顺海军,开炮支援居然还要炮弹钱。 消息传来,施福气得够呛,大家都是侯爷,又不存在隶属关系,凭什么你这么嚣张,还要倒打一耙。 他直接以接收新船的名义,带领主力舰队回了东南,将支援他们后勤的任务,交给了重建后的登莱水师。 登莱水师连炮舰都没有,尽是老式福船,只有船头有一门老式火炮。 这把曹猛气得够呛,不断上奏报弹劾。 施福理都不理。 他是有恃无恐,这大顺海军分三支,一支是他,一支是他儿子带领的太平军海军,另一支是势力最大的郑家。 郑家听调不听宣,忙着做海上生意,太平军远在广州、吕宋,远水解不了近渴。 相对于他,曹猛更属于可替换人物。 李过有些头疼,原本接手广东、将曹猛拉上辽东战车是件好事,却没想到,曹猛不适合独当一面。 石达开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到宫里,他这才知道,石达开趁着去年打破吕宋的赫赫威名,一边移民,一边做生意,银钱来回流转,互相支持,居然做得有声有色。 根据来自吕宋的零星消息,天京城已经初步建成,没有高耸的城墙,四周也规划了若干个县、镇,影响力正在突破。 就连吕宋南北,太平军都有了驻军地点,准备修建安远、怀远、镇远、平远四座大城,将除了天京城以外的整个吕宋岛划分为四府。 分地、编户、建制、通商,干的是热火朝天。 郡王府之下,甚至没有仿效大顺设立六部,而是仿照西洋,设立政务院,下设外交署、教育署、民政署、财政署、法务署、农业署、工商署、邮政署、警察署、审计署等机构,设立军务院,下设参谋署、陆军署、海军署、军械署、后勤署、调查署。 跟随南下的大臣、将领,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有了好地方,各自欢喜。 甚至若是将来各地政权建立,官员空缺将会极大。 不过,除了军务院,大部分 第79章 李来亨请战辽东 大顺,皇城。 “陛下,臣请出战辽东!” 皇帝陛下的义子李来亨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李过,这已经是他第十六次请战。 李过的回答,总是始终如一,“不准!” “陛下,臣委屈,石郡王二十四岁,已经占据安庆,东征西讨,陛下二十四岁,已经纵横天下,无不闻名。臣本该生在战场,为国效力,如今却被困在小小的京城,只能看着别人建功,臣憋屈。” 李来亨再次说道,“自从陛下登基,臣已经很久未出过京城地界了。” 李过是很欣赏这个义子的,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也一直将李来亨作为太子看待,让他在京城观政。 甚至新军的组建,都用了大量武举出来的年轻人,以李来亨为统领。 他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意志坚定,打起仗来,也是别有风格。 只是,他没有儿子, 所以李来亨出去作战,是不行的。 “陛下,你看我们那大敌满清,哪一个不是亲自上阵厮杀,连皇太极、多尔衮都是亲自上战场,我们大顺不能忘本啊,困在这京城偌大的地方,能知道个甚?被那些自恃有功的老人哄骗么? 臣请战,不为功劳,只为陛下争一口气。臣考虑过,新军初步训练完成,兵甲齐全,这曹猛在东江镇一团糟,很大原因是他不是一个统率。 臣愿渡海,复辽南,与锦州我军夹击辽阳,击破满清。 臣请战!” 李来亨实在是不想拖下去了,他儿子都四岁了,他还没实现纵横沙场的梦想,这大顺初建,与别处不同,李过登基,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顺军五大统率之一。 李过同样没有儿子,他若是不能立下偌大军功,威震一方,一个空头太子,纵然李过有圣旨下达,他一样坐不稳。 他是李过最喜欢的义子,却不是唯一的。 他有心改变大顺,所以,他很焦急。 “算了算了,你有心,便去吧,儿大不由娘,没想到,你……”李过莫名有些伤心,他也想御驾亲征,只是,不能。 他知道李来亨的心思,这孩子从来都不对他隐藏自己的心思。 这么多次的请战之后,他决定,放手。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不是么。 甚至,他会传书石达开。 只因为,石达开曾多次夸赞过李来亨,好感很大。 李来亨去辽东,更需要海军的支持。 他会需要石达开的。 李来亨亲自统率新军五万,前往辽东作战的消息传出,出人意料地,施福很快便率麾下全部战舰,到了天津军港。 他上次说回去接船,也不是完全撒谎,这次北上,他就带来了四艘主力战舰,虽然火炮不满,但是火力依旧强大。 “太子殿下,臣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施福的姿态摆得很低,对曹猛是一回事,对李来亨是另一回事。 这位太子殿下,是石郡王连连称赞的大人物。 不出意外,应该是未来的皇帝陛下。 李来亨对新船很是好奇,数十米高,炮管峥嵘,看上去如同一座海上城堡,“真是巨船,比起石郡王如何?” 他是想问,施福麾下的主力战舰,和太平军海军麾下的主力战舰之间的差距。 “回殿下,其实,目前来看,没什么差距。这些船也是石郡王主持的东南造船厂生产的,与广东造船厂用的是一样的图纸。” 施福小心回道,确实没什么差距,都是一样的盖伦船,区别只是新船与旧船而已。 当然,他打了埋伏,若是李来亨继续问,那他就实话实说,若是不问,他装个糊涂也挺好。 李来亨显然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什么叫就目前来说?差别会很大么?” 施福笑了笑,指着船上的火炮解释,“在吕宋的西班牙人,他们海军的主力战舰,比我们的船要大两号,我们的主力舰最多三十门火炮,西班牙人的主力舰,五六十门、甚至七八十门,都是有的,上下四层炮窗,很是难打。 两次海战,我们光是福船就损失了近三百艘,主力舰两艘,要不是趁着大雾用火船突袭,不一定能赢。 要知道,那只是西班牙人的分舰队,四艘主力舰而已,赢得实在是侥幸。” 对于一些关键点,他并没有隐瞒,因为海战和陆战,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就算李来亨听得明白,实际操作还是不一样的。 “真有这么大?我们什么时候能这么大船?” 李来亨叹道,他无法想象,一艘船有七八十门火炮,是个什么样子。 “确实如此,西班牙人坏得很,临撤退前破坏了造船厂,石郡王百般努力,只挽救了部分,这巨船遥遥无期。” 施福没有完全说实话,大船的图纸,是绝密,没有石郡王的允许,他不会透露。 对于目前的大顺来说,现有主力舰,配合福船,已经够用了。 “心向往之,就是船造价太贵了!” 李来亨看着陆续上船的士兵和物资,对施福说道。 施福笑了笑。 到了金州,李来亨便见识到了主力战舰火力的恐怖。 清军仓促组成的水师,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仿佛铺天盖地的炮弹打得四处逃窜。 新军登陆,几乎没什么阻碍。 开门红。 曹猛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帅印,李来亨接管大军之后第一道令,就是全体换装。 随船带来了大量火枪,足够全军更换一遍。 然后,曹猛被一杆子戳到了鸭绿江镇江,成为东进偏师,执行恢复镇江、宽甸等地任务,并切断满清与朝鲜的联系。 他亲自率主力北上,攻打复州、盖州、辽阳,与锦州军会合,寻找清军决战。 数万人浩浩荡荡,清军自然得到了消息,主动放 第80章 新船下水镇越南 石达开远在吕宋,也收到了施福传来的消息。 李来亨终于出笼,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事情,最起码,李过的很大一部分精力,会放在李来亨这个太子的身上。 太平军的家眷,几乎已经全部安置到位,现在下南洋的,主要是两广、甚至福建、湖广的贫苦百姓。 天京城的商铺已经有上千家,就连民船厂,都开了三家,来往贸易不绝,石达开甚至听从西班牙人的建议,新建了海关署,划出了使馆区。 吕宋的气候,奠定了不会缺粮的基础。 太平军稳扎稳打,这一年已经打通吕宋南北通路,土着在强大的武力下,很是安分。 海军第一造船厂。 经过一年的研究,西班牙人的主力战舰图纸,历经艰险,终于变成了船坞里的庞大实物。 四层炮窗,七十六门火炮,战力将是目前的两倍、甚至三倍。 造价高昂,这第一艘试验舰,耗费银圆高达二十万,即使成批量造舰,成本也不会低于十五万元。 若是加上火炮,一艘船,可以供应五万太平军两个月。 堪称吞金巨兽。 石达开亲自主持下水仪式,登上战舰,缓缓出港,周围有战舰守护。 “施琅,这船叫安庆号,你觉得如何?” “极妙,太平军起家于安庆,极妙!” “只是造价贵了些,我等还是太穷了,要想来钱,还是得打仗!” 石达开说起自己的想法,要打仗,肯定不能去辽东,他觉得,越南、暹罗、甚至缅甸都不错。 有钱,有粮,距离大顺近,距离他们也近。 他不一定非要灭国,只需要恐吓到位,要点银子要点好港口好通商条件,足够。 “施琅,有没有兴趣,去越南走一遭?我觉得金兰湾、升龙府都不错,我们穷啊,需要钱,需要地,需要粮食。” “哈哈哈哈,王上安坐,臣这就下令走一遭!” 施琅本来就特别想找个地方,试验一下新船的威力,听到石达开的提议,正中下怀,这越南人,在大顺海岸,也是蛮活跃的。 就算他们倒霉吧。 航向很快调整,以新船为首的分舰队,向升龙府方向进发。 “报告!越南人不仅不投降,反向我们威胁开炮!”前哨船发挥信号,施琅淡淡挥手,“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船坚炮利!” “轰隆隆!” 炮舰齐射,石达开感受到新船的震动,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拿着望远镜。 港口一片狼藉,本来列队阻拦的越南兵,被打得七零八落,就连远处的升龙府,都受到威胁,金鼓齐鸣。 新船太大,进不了红河。 几艘小型盖伦船带领福船沿着红河而上,对准升龙府,连连炮击。 太平军根本不上岸,只在船上开炮。 越南水师根本凑不上来,离得老远,便被密集弹幕打破,不多时,沉船堵塞河道。 只留下太平军有节奏的火炮发射的声音。 升龙府开始着火。 一个时辰后,终于打起了白旗。 “王上,如何?”施琅有些得意,跑到石达开面前表功。 “新船威力不错,让这越南北朝割地、赔款,之后,去南朝再来一遭!哈哈哈哈哈,痛快!” 越南北朝使节被带上船,却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石达开张口就要一百万石大米,三百万两白银,还要一处良港,不然就调来大军,灭国。 越南北朝傻了眼,这和他们以往遇到的敌人都不一样。 以往的敌人,要么从北面打过来,被困在特殊的气候里,要么从南边打过来,还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只有这海上的无敌巨舰,来去不可琢磨。 就算要打一仗,但是人家不上岸,连接战都不能,这还如何打? 只能挨打。 就算去天朝告状都没用,来的人是天朝大将,现在也是藩属国,这藩属国之间的战争,他们没把握能请动天朝调节。 这么巨大的战舰,就算是天朝也没有啊。 经过数次哀求,在划出了更大的地方之后,终于达成了和议,太平军满载而归,南洋公司闻讯,前来运走了粮食,去大顺交换去了。 越南北朝怂了,南朝不出意外,也怂了,石达开先后占据两大良港,开辟成为军事基地。 这还是和西洋人学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历史上的太平天国,这洋人的把戏,自己用起来,也是很爽。 当务之急,依旧是发展。 只有更多的炮舰下水,才能争取得更多的利益。 西班牙人还在棉兰老岛呢,虽然他们剩下的舰队规模再也没起来,但是依旧是一根刺,刺在吕宋家门口,迟早都要拔掉。 石达开在南边的行动如何,李来亨不知道,他只知道,鳌拜并不好打。 在辽河边上对峙半月,谁也奈何不了谁。 若非南边来了更便宜的粮食,这军需后勤,都能拖垮。 满清八旗的铁骑,来去如风,依旧不可小觑。 李来亨纵然稳扎稳打,占了辽南,与锦州军会师,却依旧奈何不了清军。 无论是包抄,还是佯攻,还是劝降,都被一一化解。 曹猛在东线,不知是犯懒还是故意,进展不大,到现在为止,连宽甸都没攻下,依旧在镇江附近徘徊。 天气渐渐冷了,若是不决战,那么就该退了。 只是,退也不好退,新军达成这样,没打赢就是输,耗费这么多银两,装备这么好,连石达开的万一都比不过,那如何是好。 李来亨有些不服气,原本他的设想,不说速战速决,也应该攻陷辽阳才是,那像是现在,八旗来去如风,频频骚扰他的后勤补给线,防不胜防。 “本帅决定,明日决战!不能等了,要是下了雪,更有利于清军!” 李来亨做出 第81章 大战前各有想法 人马士兵多了,调动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优秀的统帅会对军事态势了如指掌,一般般的统帅,就只能控制中军,然后看着打辅助的小弟自己瞎弄。 一个不慎,万一小弟跑了,就容易全军崩溃。 大明几次与满清的辽东大战,都吃亏在这个地方,不是将领不能打,实在是打辅助的动不动就在关键时候崩溃,然后引发全军覆没。 为什么大家都会怀念浑河血战时候,最后的戚家军以及四川白杆兵的勇猛,那是因为这是少数的、面对面以少胜多、还差点拼掉敌人的正面血战。 两部分军队虽然互相之间配合一般,甚至有龃龉,但是没有人跑,几乎都死在了正面战场。 大家达不到的水平,往往会在多年之后,怀念他。 李来亨作为太子,在辽河前线,也就是天然的统帅,但是第一次出山,就遭遇这么大的战役,其实他能够真正掌握地,只有自己手下的五万新军,至于锦州军、东江镇军,在关键时刻靠不靠得住,只能打一个问号。 于是,李来亨将新军摆在正面,防御的时候硬扛,进攻的时候,作为主力,将锦州军和东江镇军作为两翼,试图左右夹击,佯攻辽阳,甚至沈阳。 攻敌之必救。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然的统帅,只是想将能够把握的,紧紧握在手心。 甚至,他向施福求援,试图拆掉船上的舰炮,运送到辽阳前线,辅助战事,施福还未回应,在南洋溜达了半圈,占了便宜的石达开领着安庆号倒是先到了。 南洋什么都好,就是热,缺战马。 好的战马,还得看北方草原。 为此,他派兵占了济州岛,作为养马之地。 听说李来亨准备决战,反正来都来了,近距离看看,也是好的。 于是,石达开就到了辽河口,施福每天会派人上岸打听战事进度,汇报给他。 既安全,还能不失热闹。 未来的皇帝能力如何,这决定了他以后的态度。 且安坐,任他起风云。 鳌拜最近有些烦恼,他的烦不在于对面的李来亨,以及顺军。 在他看来,当年能击败李自成,李过,现在自然也能击败李来亨,这个以前在大战指挥中都没听说过的所谓“太子”殿下。 若是打得好,说不定还能俘虏一个太子殿下,前去叩关,勒索些钱粮。 他烦恼的是,在清军中,他虽然是主帅,但却不是一直说话算数的。 满清八旗,各有旗主。 他再牛掰,也不能像当年的多尔衮、多铎一样,当一个摄政王,也不能像当当年的努尔哈赤、皇太极一样令人信服,对八旗如臂指使。 他只是一个辅政大臣,充其量,是一个“权臣”。 但是顺军的攻打,使他一直在外,对朝廷未免有些鞭长莫及。 这不,朝廷就传旨给他,让他速战速决。 这多少年了,大清还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辽阳、沈阳附近。 若不迅速击溃,便是鳌拜无能,他的下场,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如今,李来亨摆出了决战的架势,来势汹汹,但他这边,还未完全安排好阵容。 说句不好听的,随着大清对大顺,不如对大明那么势如破竹,后来投靠的汉官,未免在细节上,有些阳奉阴违。 但他又不敢像以前那样逼迫,万一把人逼急了,对方临阵反戈,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吴三桂就是其中的代表。 自从几年前,和石达开拼光了手下的步卒之后,吴三桂的关宁军只剩下一万骑兵,被编成了汉八旗之一,步卒再也未曾恢复过。 大清龟缩回辽东,吴三桂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底已经很不满了。 他当初下定决心投靠大清,为的就是入关、重整河山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能继续做一方土霸王。 可如今呢,几乎啥都没实现。 就连一个小小的李来亨(他认为的),都能顶在他前面,耀武扬威(他认为的),那她投降有个鸟用。 纵然打败了李来亨,万一传说中被送往南洋的石达开又被召回了怎么办? 大清还有余力,再损失十万精锐大军、被打残吗? 现在的八旗,已经不是当初的八旗了。 正如现在的汉军,也不是当年的汉军。 八旗喜欢骑射,汉军喜欢火枪火炮。 若是真打起来,除去心理上的畏惧、胆气上的不足,喜欢骑射的八旗,不一定能打得过喜欢火枪火炮的汉军。 看看对面的李来亨所谓新军,就知道了。 能与鳌拜大军对峙一个月,相互攻防不相上下的,依靠的,不正是火枪和火炮吗。 这一点,吴三桂看得明白,洪承畴也看得明白。 若论后悔,心情大起大落,洪承畴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当初松山锦州大战,被崇祯皇帝逼到了绝路,兵溃被俘,最后投降。 很多传言都说,是因为皇太极的皇后、现在的太皇太后睡服了他,所以他才从一个坚贞不屈的汉子,变成了绕指柔的投降之人。 那些都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就皇太极那性子,若是媳妇主动去牢房睡了他,他还能熬到投降的时候? 纵然皇太极不理会,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和那姑娘滚来滚去,难道能容忍头上有一顶帽子? 投降以来,他多次出谋划策,甚至策动吴三桂献山海关投降,歼灭李过所部十万精锐顺军,一度将要入关,夺取天下,形势一度大好。 只是,偏生多了个出其不意、战法不可捉摸的石达开。 一招海军登陆、切断锦州、宁远,让多尔衮改变了顺势进关的想法,想着顺军也不过如此,退保后路。 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锦州、宁远是回来了,可是是在付出巨大 第82章 石字旗的威力 想破敌军,无论是大顺还是大清,首先要做的,就是渡河。 相对于长江这样天下闻名的大河来说,辽河并不算宽,但也足够让大军头疼。 之前一个月的数次强渡,都未能在对岸站住脚跟。 无他,大家都知道火炮的力量,压制起来,毫无压力。 至于船和浮桥,若不是大军全体压上,几乎没什么卵用。 你建了,我会毁掉,你来我往,仿佛绞肉机一般。 辽河里,每天都有沉没下去的尸首,不管是清军、顺军还是其他。 大规模的炮战开启。 顺军的火炮率先开火,砸向清军阵地,清军不管不顾,将火炮的重心依旧瞄准到了河滩上。 顺军上、下游齐齐发动,渡河强攻。 李来亨在一座小山丘上居高临下指挥,手中的千里镜一直看着河岸方向。 对今天的强渡,他准备许久。 甚至,还派出偏师绕道,去骚扰沈阳。 海军舰炮的威力,果然比寻常的火炮要强大,李来亨心里想着,不时根据前线的阵势转换,调整部署。 他手下的五万新军,按照计划齐齐猛攻,颇有一战决胜的勇气。 辽河中满是尸体,一度为之不流,但与此同时,渡河却更加顺畅了,顺军新军几乎顶着炮火的压力,列阵向前,徐徐开火。 汉军接阵,双方的火炮声逐渐停息。 数里战场上,几乎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枪声音响动,硝烟弥漫,一度笼罩战场上空,纵然拿着千里镜,也看不清战场上的态势。 听号令声,新军应该还在顽强前进。 “今天的清军,有些松垮啊!不会有什么诡计吧?”李来亨心里想着,拿不太准主意,鳌拜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跟刺猬一样棘手,今天的新军,进度着实有些快。 “传令,骑兵速速过河,稳住侧翼!” 李来亨想了想,决定继续派手中的骑兵往前,遮蔽两翼,别的不说,满清八旗在马上的功夫,确实是独步天下。 若是新军激战正酣,遭遇清军铁骑围攻,不免崩溃。 虽然已经有四个师的骑兵在两翼防护,但是进度偏快,李来亨明显觉得不踏实。 可能,最后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前后试探一个月,求的不是就是这一哆嗦的功夫吗。 若是此时,鳌拜再不出手,那清军,真要败了。 顺军骑兵后援正在过河,便听到对面一声炮响,数万只马蹄如同狂风,刮散了遮蔽战场的硝烟,呐喊着杀向顺军新军火枪阵。 顺军骑兵上前迎战,清军自动分出一支迎战,主力依旧撞向顺军。 一轮火枪, 两轮火枪, 来不及第三轮,火枪阵便被迎面而来的铁骑撞破,如同刀切黄油一般,被切为两半,后阵依旧组织枪阵,一时间却抵挡不住。 “火炮射击清军后阵,速速支援!” 李来亨脸色苍白,有些懊悔之前没控制好进度,让新军遭遇如此危险,此时只能忍痛下令,哪怕殃及自家前方阵型,也在所不惜。 轰隆隆,轰隆隆。 顺军火炮又开始奏鸣,效果却不明显。 过了河的顺军骑兵,每次凑够一个旅,就匆忙迎上去,企图阻碍满清骑兵的继续前进。 在战死无数之后,清军骑兵的前进态势终于被遏制住,他们拐了一个巨大的弯子,就要离开。 被冲散的新军在慌乱中继续整队,后阵火枪向前,试图截住满清骑兵的尾巴。 忽然,一杆“石”字大旗忽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冲进战场,准确地将奋战多时、准备撤离的清军骑兵切为两段。 清军骑兵一片大哗,仿佛唤醒了数年前残酷的记忆。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几乎每一个经历过那几场血战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到。 新军抓住机会,将清军骑兵后段包围,奋力围歼。 “大帅!这是石达开的帅旗!” 吴三桂脸色有些苍白,低声禀报给鳌拜。鳌拜的脸色也不是很自然,数年前的大战,他也在战场,连当年的摄政王都连呼悍勇,他…… 有些哆嗦。 虽然只有五千铁骑,但是之前没有一点风声传入,难道这只是先锋? 前锋便是五千,那主力大军不得五万? 鳌拜越想越是哆嗦,下令鸣金撤退。 人的名,树的影。 一杆“石”字大旗,恐怖如斯! 鳌拜告诉自己,他不是害怕石达开,只是担忧,他在这里被李来亨缠住,万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石达开派兵偷了沈阳呢。 万一他只是隐藏在李来亨军中,暗中操控一切呢。 越想越是危险,三十六计,保全自己为上。 鸣金声响。 鳌拜等到八旗骑兵大部回返,直接便跑了。 吴三桂、洪承畴有些傻眼。 这样的统率,相对于多尔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要不,倒戈了?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顺要赢了。 此时不起义,更待何时? 纵然李来亨不接受投诚,这不是还有石达开呢嘛。 主意已定,全场崩溃。 “石”字大旗并未狂追,只是到了升起白旗、放下武器、跳下战马的吴三桂部,便停了下来,任由别人去追鳌拜。 李来亨没想到,这战场上会突然打起“石”字旗,虽然挽救了决战态势,但是太他妈诡异了。 他们从哪里来,之前藏在哪里,为什么来得这么巧,石达开真来了?他为什么不和我联络?他是看不起我吗? 一系列的问题涌上脑海,李来亨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通红。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殿下,赢了!” 有将领在旁祝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石”字旗哪里来的,但是决战赢了就是好事,这下可以顺势攻下辽阳 第83章 李来亨见李定国 没有人敢擅自打出石达开的“石”字帅旗。 至少,没人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李鬼碰上李逵,那就是一个死字。 “可是石郡王当面?” 李来亨命令大军乘胜追击,攻入辽阳城,自己则到了那“石”字大旗处,打算拜访一下突然出现的太平军主将。 在他想来,有很大概率不是石达开亲自前来,但是,他又不敢说一定不是。 毕竟,石达开的战法,天马行空,谁也不能说能够百分百把握得住。 你以为他在南洋吕宋,但是,海上的事情,只有走海的人知道,李来亨并不觉得,石郡王渡海而来,需要和谁打招呼,或者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对于大清,甚至大顺,都有难度,但是对于漂泊海外的石达开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 唯一的困难只在于,想,或者不想。 当面之人摘下盔甲,李来亨才发现不是石郡王,是好久没见的李定国。 “石郡王在海上,吩咐我等,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李定国行了个军礼,朗声说道,“太子殿下此战大胜,辽阳城几乎握在手中,在此先祝殿下攻克沈阳,取灭国之功。” 李来亨却是不信太平军五千骑兵来到此处,仅仅只是为了助战,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热心群众。 从以往的事情来看,石郡王每走一步,都会有自己的用意,虽然说是忠心为国,替大顺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中间也是逐渐开始夹杂自己私货。 他瞅瞅投降石字大旗的吴三桂等关宁军,说实话,有些眼热,李定国几乎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切入战场,将最肥美的一块战果切下来,在辽东这块土地上,有多少骑兵,也不会嫌多。 “定国,你这是……” 李来亨指了指吴三桂,李定国秒懂。 “全凭太子处置,不过,我家王上说了,太子殿下可能缺粮,我们想用粮食换一些俘虏,前往南洋充实人口,另外,还想暂借金州湾驻扎,还请太子殿下松一松手。” 李定国说道,其实石达开和他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按照石达开的本意,这些粮食哪怕送给李来亨都无妨,毕竟是现在的太子,未来的天子,太平天国名义上的“爹”,用一点粮食能让两者之间的关系更为缓和,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 但是李定国倒是觉得,这遍地的俘虏,若是不能再利用一番,心里难免有些不爽。 更何况,吴三桂这支关宁军,还投降了他们呢。 手里有条件,不稍微谈一谈,对方可能还以为你憋着什么坏呢。 果然,李来亨虽然脸上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只要对方有要求,那就不怕。 怕就怕对方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才是最大的要求,就更不好办了。 “石郡王来了吗?” 李来亨再次问道,他有些希望石郡王能来,这样攻灭沈阳,他的把握更大,石达开的名号,在整个辽东都是叫得响的,但他又不太希望郡王能来,若是来了,他的光辉就会被分走一半,那样他也会有些不爽。 “我家王上在海上,只是听说太子殿下要决战鳌拜,这才命我等下船,助一臂之力。王上刚刚在越南等地走了一圈,做了些贸易,船上军粮还有十万石的富裕,不过可用兵马不多,我的任务基本完成,接下来,还得看太子殿下的。” 李定国一口气说完,他的任务,只是决战中助力,不是一起去攻打沈阳。 鳌拜逃走,辽阳眼看就要攻进去了,他拿了好处就走,就不去沈阳城下分功劳了。 至于李来亨是围沈阳半年,还是一年,都无所谓。 这么大的功劳报上去,李过还不得举全国之力来支援,到时候,想要锦上添花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雪中送炭一次,就可以了。 升米恩,斗米仇。 李来亨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被提前给堵住了。 李定国这是摆明了一击即走,不想参与之后的大战,他也表示理解。 “许久未见石郡王,很是想念,还请定国代为问候。定国放心,金州暂借与太平军,定国可暂歇,待灭了沈阳,我等再欢聚不迟。” 李定国听完,点点头,退出战场。 吴三桂被丢下了,开始拍李来亨的马屁。 李来亨宽恕了他们的罪行,从关宁军摇身一变,又成了顺军,作为攻打沈阳的先锋。 至于辽阳,士气大跌,顺军一股而破。 源源不断的粮食由小船顺着辽河进入辽阳,源源不断的百姓、俘虏,被送往金州湾旅顺口。 李定国奉命借走了旅顺口,开始修建新的海军基地,以及岸防设施,作为太平军海军北方基地。 百姓、俘虏开始重新建城,石达开亲自命名,旅顺。 辽东战事告捷,将大顺的声威推到更高一步。李过在知道了石达开雪中送炭、一锤定音的作用之后,听取李来亨的建议,正式下旨,将施福舰队一分为二,施福改为北洋海军提督,以旅顺为基地,准许太平军驻扎。 实质上,就是默认了太平军对旅顺的管辖权,但也仅限于旅顺口,不包括金州等地。 “能当皇帝的人,没一个瞎子啊。” 石达开叹道,他其实最想要辽东深山中的大木,直接在旅顺口,建造海船,控制东北海域。 郑家的海上权威依旧稳妥,石达开无意冒犯,但是顺手扎几个钉子,比如济州岛养马、旅顺口造船,打着支应辽东战事的口号,只要不去碰倭国贸易,郑家也不能不服。 现在的石达开,已经不是当年被迫和郑家媾和的石达开了。 惹急了,真能在海上打一场。 郑家已经默认,南洋的生意归石家,东面的生意归郑家,石达开无意打破 第84章 一场憋屈的大捷 辽阳城丢的太快,顺军几乎是跟着鳌拜,冲到了城下,差一点冲进城内。 随后而来的是,数万大军、降军带来的沈阳包围圈。 小皇帝和太皇太后等权贵没有死守的勇气,在辽阳大战刚起,便战略转进,回了老家赫图那拉,守城战交给了岳托。 哦,如今,是岳托和鳌拜。 闭门死守。 吴三桂等为表示忠心,也为了在大顺太子李来亨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指挥降军多次扑城,并且联络城中汉军,试图里应外合。 孤城不守。 在得到源源不断的后勤粮草、人员不断流向沈阳,东线的宽甸被曹猛占据,兵锋直指沈阳之后,岳托和鳌拜一商量,烧城而逃。 无数八旗为了活命突破包围圈,奋勇死战,冲破拦截,消失在北方。 李来亨指挥救援数日,才平息了火头,沈阳城只剩下废墟。 死去的百姓数不胜数。 这是一场令人憋屈的“大捷”。 李来亨占据沈阳,挥军四出,不到半个月,便恢复了清军放弃的开原、铁岭、抚顺、凤城等地,几乎恢复了前明辽东的所有地盘。 唯一的缺憾是,清军实力尚存,只是龟缩回去了而已。 要想守住辽东,非得花大力气不可。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重演当初前明的悲剧。 天气冷了,雪一场接一场的下,李来亨坐阵辽东半年,基本上恢复了当地的官府行政力量,将各地守军,安排妥当。 只是,不断有清军从建州出击,宽甸、开原、抚顺等地连连告警,就连已经安排好的百姓,都不时有反叛。 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求援李过。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李来亨作为太子,在辽东两次大捷,收复沈阳、辽阳等辽东旧地,他希望的战功、威望已经拿到,就连训练新军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时候,他应该做的是,或者说,最需要做的是,是回京城,继续当太子,而不是留恋辽东,当一个军头。 接连几次圣旨召回李来亨,都被他以军情紧急、地方不安挡了回去。 如今,新任辽东总督高一功到了,他不走不行。 辽东总督是大顺新的官制,山海关以东(不含山海关),包括原来的辽西、辽东,甚至未来的建州等,都归辽东总督辖制。 下面有八个军十万人,权柄足够大,地位足够重要。 承担的任务也重要,那就是彻底消灭满清。 此时的满清,尚有蒙古人这样的盟友,一时之间,还未散伙,一旦倾尽全力,举兵十数万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来亨小心地叮嘱、交接,顺便还提到了旅顺的太平军所部和他达成的贸易协议。 简单来说,太平军要大木、俘虏、特产,可以换火枪、火炮、粮食,甚至是战舰。 只要钱给得足够多,经过石达开的允准,什么都可以换一换。 高一功可是石达开的老朋友了,曾经一度是石达开的部下,对于石郡王的手法,习惯,比李来亨清楚多了。 接掌辽东的第一站,他便冒雪来到了旅顺。 旅顺口已经不是以前的旅顺口,自从太平军筑城之后,这里就变成了辽东和太平军之间的商贸重镇。 无论是来自山东的、还是江南的,还是吕宋的商人都在这里交换辽东特产,获取暴利。 与别的唯一不同的是,旅顺军港。 战舰遮天蔽日,军港戒备森严。 完全不同于商港。 太平军工商等署在此设立分支机构,收税,管理,井井有条。 高一功大为震撼。 别的不说,就说军港内的太平军海军,那船坚炮利,好像一轮齐射,就能轰平一座港口一样。 听说还有安庆号那样的大船,七十多门火炮。 那样的火炮高一功见过,说实在话,沈阳城城头,都没有七十多门那样水平的火炮。 一艘船抵一座城,何其壮观。 他没有见到石达开。 不止是他,之前的李来亨,也没见过石达开。 总领旅顺军务的,是李定国和施福,总领政务的,是一名叫蒋在理的文官,也就是俗称的旅顺知县。 “太平军管得可真是细致!” 高一功在旅顺城中逛了几圈,最大的感觉就是,管得太细了,不比大顺皇权不下乡的粗疏,太平军这里,几乎什么都要管。 连县衙里的部门配置,人员配置,都比传统的县衙要多好几倍,更别提海关这样闻所未闻的官署。 “这些都是吃官饭的?” 高一功很是好奇,南洋真的这么富裕,能养这么多官员吗? “总督大人,是的,王上体恤我等,无论官员小吏,皆领太平天国俸禄,各有升赏道通路,我等皆呼仁政。” 蒋在理陪在一旁,傲然回道。 反正各司其职就对了。 忙是忙,但是赚的是真多。 高一功哑然,这样的配置,别说大顺学不来,就是刚刚收复、几乎可以白纸上作画的辽东,也学不来。 为啥呢。 关键之处,就在于,他说了不算。 这样的改制,需要大顺中央朝廷下旨,才能够进行。 还是船小好掉头啊,太平军如今几乎孤悬海外,对大陆除了几个点做生意,几乎没什么土地方面的需求。 大顺朝廷给予藩属的地位,自然无从干涉内部政务。 石达开一个人说了算,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听说,他在南洋玩得挺花,将越南等小国欺负得欲生欲死,赚钱大把大把的。 说实话,高一功有些羡慕。 但是,他的身份不一样,他是先皇的小舅子,辽东就在京城之侧,有满清这样的先例在,几乎不可能再立一个像太平国那样的独立藩属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高一功也是郡王,但差距却这么大的原因。 第85章 大型的军火交易 “高大人,殿下说了,大人若是着急订购火枪,旅顺太平军可以将装备留给大人,不多,连带替换的备用枪,只有八千,二十块银圆一把,成本价!” 面对高一功的要求,李定国不卑不亢。 旅顺口驻扎有两个师的太平军,五千人,仓库里火枪却是多的,这些都是太平军的制式火枪,要不是军械局新研发的火枪将要装备,太平军就要全面换装,他才不会这么大方。 一把崭新的火枪,市场价至少要三十块,还是有价无市。 大顺东南和广东火枪厂虽然也在按部就班生产,但是却是要供应全国,分到辽东的,自然就少了。 这些火枪不是钻石,用一次便会损耗,若是连连大战,隔一段时间就会报废,用起来全看个人运气。 辽东八个军看似军力强大,其实在之前的大战中,军械损失不小,虽然有朝廷的补给,但是一时间,也不敷使用。 于是,才有了高一功亲自来旅顺采购。 “才八千支?不够,我至少需要四万,清军屡次骚扰,军械缺口很大,若是没有火枪之力,怕是难。” 高一功有些失望,但是也理解。 毕竟,旅顺是一座新城,五千人能有八千支火枪,已经是非常富裕了,总不能指望五万块钱有四万支火枪的库存吧。 说实话,他有些羡慕。 起码大顺在辽东,做不到这一点。 “高大人,说句实在话,订货还得给时间筹货吧,您这要得太急,就算我们的军械厂全速生产,四万支火枪,也得半年交货。 这八千支,已经是冒着损失太平军战力的风险了。若是大人愿意付全款,我愿上书王上,从现役装备里,抽调两万只火枪,解大人燃眉之急,至于之后,看形势再说? 朝廷怎么着,也会给大人补给的吧?” 李定国站在高一功的立场上说话,挣钱是要挣的,但是得有长远眼光。 焉知高一功催这么着急,不是试探太平军的生产能力? “那就这样,你给我凑够三万支,五十万银圆,我付了!”高一功大手一挥,一脸大气的样子。 李定国却没有被糊弄过去,想要优惠直接说嘛,但不能从六十万砍到五十万吧,这都把价格砍入土了。 “大人说笑了,我做主,三万支,五十九万银圆,那五百支,就算赠送大人了!” 高一功:“五十一万!” “五十八万!” “一口价,五十五万,不是么?这么扭扭捏捏的,我还要火炮,一百门,要你们船上的那种。” 高一功将火枪的话题及时止住,说起战舰上的火炮。 “这……看施福将军的了,海军不是我能做主的。”李定国笑了笑,将话语权让给施福。 施福倒是不在乎多少门火炮,一百门,也就是三四艘船的载炮量,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战舰。 “高大人都开口了,自然可以,若是着急,我就从船上直接拆,直到拆够一百门,若是不着急,我会传书吕宋军械司,请他们协调生产,快的话,八个月吧,肯定能送到辽东。” 施福笑着说道,“当然,火炮都是统一规格的,不讲价,船上的,七千银圆一门,新造的,一万。大人可以用辽东适合造船的大木或者战马折价。” 这卖军火的心都黑。 高一功心里有些憋气,但是他没法子,目前能大量供应的,只有太平军一家。 同样的图纸,同样的工艺,太平军的货,比朝廷的货更加耐用,更受欢迎,制式也更加统一。 这是下面人几乎一致的意见。 “可以,那就船上的吧,我还要船。”高一功想了想,继续说道。 “载二十门火炮的甲型盖伦船二十万一艘,不带火炮,载四十门火炮的乙型盖伦船,四十万,先付款,再交船。不过只能新造,安排排期,快的话,后年能安排上吧。” 说到战舰,施福就有些为难了,自家的战船都不够用,虽然这卖一艘的船能造两艘,但是太平军海军也太缺了。 已经有南面的消息,说是西班牙人得到了本土的支持,意图卷土重来,等这次交易完成,他是要南下支援的。 太平军最新一代战舰,安庆号已经经过实战,庐州号和池州号才刚刚下水,主力舰队依旧是需要支援。 “那就排着吧,谁要喜欢这玩意儿呢!” 高一功此刻深深感受到没有核心技术的难处,朝廷也能造,但是很慢,一年能有四艘载二十门火炮的盖伦船就算烧高香了,载四十门的船,朝廷没有图纸。 连造都造不了。 那就只能买咯,虽然长江舰队被一分为二,施福被踢到了辽东,朝廷获得了自己的一支小舰队,但是弱小无比,要啥没啥,还得继续发育。 至于辽东,高一功想要有战舰,只能买。 连李过都是这么想的,还给他拨了专款。 “十艘甲型,两艘乙型。” “大人要这么多船,有这么多水手么?”施福笑道,这海军不是有船就行,就连太平军海军,也是经过了四五年的发展,才最终成型。 但是也只能是初步成型,吊打一下没有海军的满清或者越南,真要对上了荷兰人、西班牙人的主力舰,能不能打得过,还得另说。 百年海军,任重道远。 高一功巴不得要得更多,旅顺还能直接见到太平军,可以买船,别的地方,去哪儿买? 总不能朝廷派专人到吕宋去买吧? 香港地南洋公司,不卖战舰。 这么多艘战舰,是要分一半给朝廷那支海军的。 要不然,怎么镇得住福建的郑家? 一场交易结束。 高一功直接派人搬空了太平军的军火库,将船上卸下来的火炮,连夜运走,回沈阳去了。 施福告别了李定国,留下留守 第86章 与郑家的谈话一 天京城。 石达开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在专属的优美海滩上,躺平。 海浪轻轻拍打,海风轻轻抚摸脸庞,仿佛一天的疲惫,都随风而去。 让李定国打着他的帅旗去支援李来亨,确实是他的主意,但也仅仅是那一次亮相。自从李定国回到旅顺,帅旗就被他收走了。 他也没在旅顺呆多久,便坐着安庆号回到了久违的吕宋。 说起复杂,还得是吕宋。 南洋公司从大顺,将流民、移民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他回来之后突然发现,天京城附近的田地,居然分完了。 就连四个府城所在地的平原,都快把地分完了。 整个吕宋岛,太平军已经控制了五分之三,将不服管的土着,压进了深山老林里。 汉民人数,在短短的三年内,从原先的十几万,涨到了现在的四百万,有些人烟繁盛小中华的意思了。 就连在南北越南占据的几个海湾,都在建立新城,移民,海外贸易蒸蒸日上。 开疆拓土的需求,正在上升。 要说麻烦事,也是有不少。 棉兰老岛的西班牙人,原本石达开没想管他们,只是进行正常的贸易,但是最近有消息传来,他们得到了本土的支持,一支拥有二十艘战舰的舰队,进入了棉兰老岛。 甚至往来的外国商人还传出了英国人也加入的消息。 真假不知。 对于西班牙人的报复,石达开心里是有预期的。 他愿意和西班牙人和平相处,缔结国家之间的合约,但是西班牙人可能觉得上次是被偷袭了,自己不应该就这样失去吕宋,想凭借强大的海上战力再拼一把,赢了重新得到被建设得更加繁华的吕宋,输了无非再次和议而已。 二十艘战舰,加上原有舰队,西班牙人至少能一口气出动三十艘主力舰。 比太平军主力舰还要多一些。 难题啊。 石达开吹着惬意的海风,看着海上自家战舰在训练,心里头还是有些惆怅。 纵然施福回援,依旧有些不足。 这海上的战斗,虽然很大一部分要看主将的指挥,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要看战舰这种硬实力。 主将指挥的再好,战舰烂糟糟的不行,那说破大天,也不会赢。 他已经派人去找福建的郑家,结盟。 郑家帮他破西班牙人,他可以承诺,帮郑家破了荷兰人,驱逐台湾的荷兰人势力,剩下的事情,互惠互利咯。 他无意和郑家争夺海上利益,上次能够拿下吕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沾了郑家和西班牙人、荷兰人打作一团的光。 自从太平天国在吕宋立国,他也只是在南洋做生意,甚至连一艘商船都没有往江浙派,往来辽东的,也只是战舰和补给船而已。 同是大顺人,何必自相残杀,不是么。 “王上,郑家来人了。” 石达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采薇在摇晃他的身体。 郑家显然很重视这次联合,不仅郑鸿魁亲至,郑芝龙的儿子郑森,也到了。 看着这个历史上曾经名扬天下的延平郡王、国姓爷,石达开有些感慨。虽然这辈子,郑森混不上国姓爷了,但是依旧是一表人材,精明强干。 “见过殿下。” 郑鸿魁依旧用的是石达开在大顺的爵位称呼。 “客气,这位就是大木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材,将门虎子啊!” 看到历史名人,石达开自然是多夸几句,这么近距离看到真人,纵然是老硬币了,也禁不住起了豪迈之心。 还是年轻人好啊。 石达开和他们寒暄了好久,这才拐到正经事上。 “殿下打算怎么合作?之前那些,都太虚了,说句不好听的,我郑家家大业大,就算自己去打荷兰人,夺台湾,一点问题都没有,太平军的帮助,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 倒是殿下面临的形势,比我们郑家,要紧急不少啊!” 谈起正经事来,郑鸿魁很是正经,说的也都是要点,显然,在来之前,郑家已经有了一致的意见。 石达开还未开口,张判就先接上了话: “郑家固然实力强大,可是,如今的郑家,在福建可还坐得安稳?郑家屡次驱逐荷兰人,与之大战,都未能将荷兰人扫除干净,更有甚者,听说荷兰人还在台湾建立了赤嵌城和军港,连造船厂都有,假以时日,郑家真能击败那荷兰人么? 太平军海军虽然是新生力量,但是也是经历过和西班牙人的大海战,我家王上觉得大家都是大顺子民,在海上该相互依存,互为支撑,这才让步,郑家不要给脸不要脸。” 话说得很糙,但大部分也是事实。 太平军海军有吕宋数百万人支持,就算海战一时失利,西班牙人也登不上岛来,更何况,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西班牙人真能放弃棉兰老岛的防御,全军出击? 这里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只要他敢倾巢而出,太平军就敢围魏救赵,直接登陆棉兰老岛,依靠太平军陆军的优势,将西班牙人的聚集区占据,就像当初占据马尼拉一样。 西班牙人的舰队力量固然强大,但太平军自己也不是泥捏的。 反倒是郑家,随着大顺攻克辽东,声威大振,福建郑家便越发尴尬起来,他们固然还可以保留当初石达开任东南总督时许可的两府之地,但是李过、甚至李来亨以后也会容忍么? 海军之利,大顺朝廷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要不然,也不会拼着实力大损,将施福从长江水师舰队中踢了出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廷的海军越是发展,郑家的地位就越是尴尬。 但是郑芝龙,甚至郑森,都没有石达开这样壮士断腕的勇气。 石达开当初比郑家实力大太多了,无论是东南,还是辽东,都是 第87章 与郑家的谈话二 郑鸿魁北说中了心思,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郑家的情况,但凡有点官场敏感性的人,都能看的清楚。 随着朝廷在辽东的节节胜利,郑家在福建的势力,变得更加扎眼,比什么贵州、云南世袭土司更加扎眼。 无他,郑家海贸一年的利润,就有上千万两白银,在李过的眼里,这些原本是朝廷应该的的,至少,是郑家偷了福建本来的税收。 以前不知道,倒是不想,现在知道了,越发想得慌。 一千万两,几乎是目前长江以北一年的税银了。 李过唯一担忧的,就是海上打不过,万一解决得不好,就变成了海患,还不如不解决。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时间。 时间越久,朝廷的实力就会越强大,解决郑家便会越来越从容。 郑家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石达开一抛出橄榄枝,郑家的儿子便来了。 这时候放狠话,不过是谈判的手段,装装门面而已。 郑家想要在未来继续读独霸倭国贸易、甚至江浙地区海贸,明显不可能,石达开已经走出了一条成功的路,这也是郑家能够选择的,最好的路。 “稍安勿躁,我们代表郑家来,也是带着万分诚意。殿下的条件,郑家很心动,只是郑家家大业大,麾下也多是福建本土子弟,故土难离……我父亲也是割舍不下。若非对故乡的那点眷恋,以郑家当年的声势,又何必要接受前明朝廷招安……” 郑森的话语饱含感情,目光灼灼看向石达开。 石达开不为所动,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不会说两句场面话。 郑家接受招安,那是因为对故乡的眷恋吗。 很显然,不是。 少年人才考虑感情,成年人只考虑利益。 在海上的大海匪,若没有稳定的陆上基地,没有稳定的地盘和货源,只能是线断了的风筝,早晚都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内讧,一代新人换旧人,做不成大事。 当年王直徐海那么大的家业,号称宋王,都没有能够撑得住,也是在寻求招安,甚至在招安的陆上,丢了脑袋。 郑家当年灭了对家,成了海上霸王,但是荷兰人、西班牙人也不是好惹的,要是能披上大明帝国官方的虎皮,百利而无一害。 他也就是碰上了好时候,借助官府的力量,最终稳固了海上霸业。 所以,郑森说的这些,都可以简称为屁话。 看到石达开不说话,张判也没吭声,等着郑家继续往下说。 郑森到底是年轻,看出了石达开他们的不信,面上有些涨红,脑袋一偏,看向叔父郑鸿魁。 郑鸿魁面不改色,决定直入正题。 “其实吧,我大哥是想求个郡王封号,像殿下一般,在海外有个退路,给郑家也留一份基业。” 石达开恩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话和他说不着,他现在基本上不参与大顺朝廷的事务,南洋本地的各项事务,还尚未完全撑开,成型,他需要在朝廷眼里是一个谦逊、有贡献的藩属国形象。 而不是,凭空给大顺朝廷制造麻烦。 比如,给郑家求爵位,或者帮助说话。 人情越用越薄,何况,他熟悉的文官,基本上都在地方,说不上话。 大顺目前的郡王,加上追封刘宗敏的,也就五个而已。 郑芝龙真是长得丑,想的美。 又不想放弃福建,还想霸着海外,着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郑鸿魁没看到回应,索性直白说道:“若是殿下肯帮忙,替我大哥在朝廷运作一二,郑家愿与殿下在海上结为同盟,击败西班牙人,夺取台湾回归大顺。” 张判扑哧一笑,实在是没忍住,若是这样容易,他也想让王上给他求一下。 这种好事,往床上一躺,只要睡着了,啥都有了。 做梦比什么都快。 “敢问张侯爷笑什么?”郑森没忍住。 “想到了我家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没忍住,抱歉,抱歉,请继续!”张判随便找了个借口,示意郑鸿魁继续。 敢提这样的要求,肯定要付出足够大的利益,要不然,平白无故,谁愿意帮你。 太平军找郑家,也只是为了稳一手,肯定不能容忍这样的狮子大开口。 郑鸿魁看向石达开,希望他能够说点什么。 石达开等了半天,一杯茶,两杯茶,看到郑鸿魁一直在等他说话,好像他不出话就不继续一样,缓缓开口: “我已经交出东南,彻底退出大陆,不比郑家福建基业。说起朝廷上的关系,郑兄,只有宗主国命令藩属国的,你见过藩属国反过来指挥宗主国的吗?朝鲜不敢,越南不敢,太平天国刚刚建国,我也不敢。” “朝廷的郡王才几个?哪一个不是大顺一统天下时的大功臣,老兄弟。大顺封爵稀少,陛下更是精明能干,郑家求个后路的心是好的,但是郡王,别说是我,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办不成。” “话说回来,郑家愿意彻底放弃福建基业,如果一般,漂泊海上?一年一千多万两的纯利,郑家能放手?你要是说能,我是不信的。” “所以说,这帮忙一事,我就直说了吧,不可行。” “太平军此次沟通郑家,求的是一个互惠互利,你们帮我在击败西班牙人的事情上,多出一分胜算,我就在帮你们击败荷兰人的事情上,出一分力,公平合理。” “若是郑家觉得,可以狮子大开口,那就不必谈了。太平天国数百万军民,不会答应任何讹诈。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张判、施琅,领二位领略一下天京城风光,若是想要买军械,给个优惠价吧。” “就这样,送客!” 石达开说完,率先起身走了。 他觉得有些浪费时间,郑家 第88章 与郑家的谈话三 夜晚,天京城东的一处郑家别院。 郑森对于白天的失败,依旧耿耿于怀,他一直以为,在海上,郑家是绝对的老大,没有人敢给郑家甩脸子,以前的荷兰人不行,西班牙人不行,英国人不行,纵然是纵横东南的石达开也不行。 因为,在海上,石达开除了眼光,没什么海战成绩。 太平军海军,要不是当初挖了施福、施琅过去,作为根基培养起了一大批海上军兵、将领,拼命往里砸了上千万两银子,哪里会有如今的海军风光。 说到底,在郑家面前,他依旧觉得太平军海军,只是小弟弟。 当初夺取马尼拉,要不是郑家在海上与西班牙人、荷兰人大战,拖住了大半舰队,给了石达开突袭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太平天国。 石达开怎么有机会坐在天京城里,高高在上,和他这样说话。 他了解马尼拉海战细节,石达开所部,面对西班牙人的留守舰队,拼着战船损失三分之一的代价,里应外合,才最终“惨胜”。 没错,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场惨胜。 相对于郑家数千条船来说,目前的太平军海军就是个弟弟。 只有新下水的所谓安庆号、庐州号、池州号,才被他看上眼。对于石达开的战略眼光、壮士断腕的勇气,他是服气的,但是海战,他不服气。 都是年轻人,谁怕谁啊。 太平军海军的正规化,他也了解一些。 目前的太平军海军,分为四支分舰队,天京湾舰队是主力,有安庆号这样的丙型盖伦船三艘,乙型八艘,甲型十一艘,南北越南两个基地加起来只有两艘乙型,四艘甲型,旅顺的分舰队最惨,只有一艘乙型,两艘甲型。 以往的福船,出于正规化的需要,已经全部交给南洋公司,作为商船使用了。 在现在的海战中,不说这样的商船,就是甲型战舰,也有些落伍了。 看起来实力还是有的,合计大小战舰丙型三艘,乙型十一艘,甲型十七艘,但是对比西班牙人,还是弱了些。 郑家反复探讨过,以太平军如今的实力,纵然是集合全部的力量防守,尚且不足,想要在海战中获胜,损失会很大,获胜概率,也是极小。 他们在私下里还嘲笑太平军所谓的正规化。 在海上,战船多,代表着实力强大。若是郑家没有这数千艘的海船,怎么能够坐稳东海霸主的地位,击败这么多的敌人呢。 在他们看来,将那三百多艘福船全部由战舰转化为商船,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散的越开,召集起来就越慢。 虽然有时候他们也羡慕太平军的主力战舰,但是一直以来以量取胜的战法,让他们改变起来很难。 再说了,既然现在一年就能挣一千多万两,能用就行,干嘛要花大价钱更新战舰呢? 蚁多咬死象,郑家的水军也习惯了这样的战法。 想要改变现状,很难。 “叔父,您怎么看?”郑森转了好几圈之后,问郑鸿魁的意见。 他知道郑家只有郑芝龙说的才算,但是这位叔叔也是老爹的心腹,此次出来,老爹若是有特殊交代的话,只会告诉叔叔。 老爹嫌他太年轻,读书读坏了脑子。 郑鸿魁紧紧的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太好,他们预料到谈判会不顺利,没想到第一天就谈崩了。 石达开丝毫没在乎郑家的条件,直接了当地否决了他们的先决条件,直接将与郑家的合作定性为“锦上添花”,而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雪中送炭”。 若是如此的话,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太平军明摆着只想先合作这么一次,郑家却把它当成了进阶郡王的敲门砖。 石达开说自己在大顺朝廷没什么影响力,这一点他百分之一百不信。 东南总督经营数年,那么久的事情不说,就说最近的,石达开派李定国率领五千骑兵,在关键时刻拯救了辽河大战战局,直接决定了辽阳、沈阳甚至辽东归属,这可是给当今太子殿下李来亨的一份重礼。 有这样的关系在,石达开说自己说不上话,是个人都不会信。 至于郑家,郑家想要太平天国这样的地位,但是确实也不想丢弃大陆基业。 白手起家的创业,不适合郑家这样的渠道商。 郑家已经在中左所重建基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们想放弃,跟他们做交易的海商、世家大族能愿意么?江浙的丝绸、福建的茶叶,哪一样不是暴利,在福建他才能守得住海峡,守得住聚宝盆。 一旦离开了福建,朝廷在福建单独设置海军,未来的冲突,会肉眼可见的增加。 朝廷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郑家也是投鼠忌器,两头怕。 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也是试探。 想到这里,郑鸿魁叹了一声,心思重重说道:“大木,想要从石郡王手里讨到便宜,难。白天你也看到了,天京城这才建立几年,人烟稠密,商铺众多,连这洋人都专门安排了使馆区,安庆号如此巨大,太平军发展太快了。 郑家肯定比太平军一年挣得多,但是要真比起来,若是这次太平军打败西班牙人,再过几年,说不定郑家打不过太平军了。 你父确实有另外的交代,只是,看石郡王今天的态度,已经摆明车马,想要实现,估计也是困难。” 郑森有些好奇另外的交代是什么。 “其实就是仅限于此站合作,交换利益。我们帮他们打败西班牙人,攻占棉兰老岛,棉兰老岛归太平军,但是俘虏西班牙人的战舰,都要归我们。另外,太平军要作为主力,帮我们击败荷兰人,攻陷赤嵌城,俘虏、台湾也归我们。” 郑鸿魁没有再隐瞒,说出了备用方案。 “这样的话,太平军只有损 第89章 与郑家的谈话四 郑鸿魁有些惊讶自家侄子的突然转变,白天在石达开面前,这侄子可是一个劲儿的狮子大开口,从来都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现在…… 郑森看到叔父眯着眼睛不说话,笑了笑:“其实,叔叔你是知道我的,我还是蛮喜欢这西洋战舰,福船虽好,过时了。 每次和西洋人进行海战,总是几十艘福船才能换敌人一艘,我郑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学学太平军呢? 既然知道了朝廷未来的用意,找个退路是提防,让自己更加强大,更是好用的手段不是? 现在,在石郡王的影响下,朝廷的海军都想用西式盖伦船,虽然只有甲型,但是生产能力不容小觑,若不是没有足够的海战人手,叔叔觉得朝廷还会这么容忍我们么?” 郑森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代表的是郑家的激进派,但是他们知道没用,主持郑家重要事务的,都是像郑芝龙那样的保守派。 小富即安,觉得现状就挺好。 甚至连去台湾这个选项,也是这次石达开特意提出来的。 郑家就是放弃了台湾北面的基地,转移到福建去的,所以才会觉得,石达开开出这样的条件,不足以抵冲他们即将的付出。 船小才好掉头。 “大木你的意思,我没明白。”郑鸿魁说道。 “叔叔,如果郑家的条件郡王不答应,你要是还信得过我,就帮我保密。我想自己和石郡王合作。” 郑森说道,他想这事儿想了好久,白天的表现只是为了完成郑家的任务。作为郑家嫡子,他有自己的班底,比如甘辉他们。 只是,在整个郑家的体系中,他的班底还年轻,弱小,且幼稚。 他能借的,就是郑家的虎皮。 “你想怎么合作?”郑鸿魁觉得这个难度很大,如果光凭借郑森手底下那一百多条船,得不到郑家的支持,大海战中,也就只能打个酱油而已。 几乎啥也干不了。 石郡王能同意? “叔叔,我没有那么多船,但是你有啊。看石郡王毫无畏惧的样子,就知道太平军此次获胜的概率其实很大。我猜,他们想和我们合作,大概率只是为了保证后路而已。 若是在关键时刻,我们加入,太平军海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甚至丧失所有海外土地,被困死在吕宋岛上。 张大旗做虎皮的事情,我们干的,石郡王难道干的少了? 一旦郑家的旗帜出现在战场,和太平军站在一起,哪怕只有一艘船,西班牙人都会认为是我们已经结盟。 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这样子的么?” 郑森凑过来,解释着他这么想的原因。肉眼可见,他老爹还能活很久很久,郑家的老人把持着权力不退,他不另辟蹊径,怎么能在以后更加顺利地接手整个郑家呢。 就靠他是郑芝龙嫡子这样一个身份? 石郡王,就是他很好的、能够借力的人。这在他主动请缨来吕宋的时候,想法就已经萌生了。 都是大顺的人,都是汉人,都在海外发展,暂时又互不妨碍,这么粗的大腿,这时候不抱,什么时候抱? 郑鸿魁有些无语,侄子要是打着这样的算盘,那郑芝龙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郑家的旗,不是随随便便能打出来的,郑森的船,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出动的。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要是没有郑芝龙点头,后果会很严重。 就算是他,也没有调动麾下舰队出海大战一场的权力,调出去容易,一回来战船的损失,那是肉眼可见。 只要一次,只需要一次,这人在郑家就几乎没什么前途了。 哪怕是他这样的亲信和大将。 每条船出去做生意,都是移动的银山,这一进一出的损失,不是个小数目。 影响了挣钱,郑家那帮老骨头不还得炸了。 “不妥,大木,除非你和你父亲协商,他同意了,你才能这么做。要不然,私自出兵结盟的后果,你承受不起。若是你和石郡王达成了协议,郑家不同意,那也是徒劳。你想立功的心思,我知道,但在这样的大事上,你爹不会允许你胡闹。” 郑鸿魁肯定不同意啊,要不然回去怎么交代。 “可是,这船……”郑森还想辩解几句,被郑鸿魁打断。 “我知道,你若是想买新船,我可以借你银两,咱们有炮,只要船体就可以。多的不说,两艘甲型还是可以的,叔叔我自掏腰包。” 郑森还能说啥,他连郑鸿魁都说服不了,怎么去说服更加精明的石郡王? 眼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施琅,已经是统领数十艘西洋战舰的大将,他明明起点更高,却因为老爹的缘故,只能活在温室之中,被当作还未长成的雏鸟,郑森的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大木,回头,你还是去京城吧。你爹本来就有这样的意思,为你争取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位置,历练几年,这样,让郑家也再多富贵些日子吧。” 郑鸿魁说了一个郑森不知道的秘密。 郑森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去了京城,不就是质子么。 相对于不熟悉的京城,他更想在海上带领舰队驰骋。 只是,郑鸿魁知道,他这侄子的想法,已经有些危险了。 这么大的家业,现在靠的就是个稳字。 拼杀的事情,郑芝龙他们已经腥风血雨过来了,后来人若守不住这份富贵,还在海上跟那些不入流的海寇厮杀,那父辈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他拍拍郑森的肩膀,摇摇头,不再说话。 西班牙人要来的风声越来越紧,石达开到底没有等来郑家的好消息,只能调回所有主力战舰,回天津湾休整,更换有损耗的装备,时刻保持战舰处于最优良的状态。 风雨欲来。 西班牙人还未到,来自大顺朝廷的 第90章 西班牙人再求和 礼部侍郎确认无误,圣旨也是没有问题。 朝廷说得清楚,要求各藩属国出兵协助,击破最后的满清,所有缴获均可自留,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人口土地。 石达开苦笑,大顺目前的藩属国,实际上只有太平天国一个。越南缅甸那些,不捣乱就算好的了,朝鲜还在内乱,乱得连石达开都不想管,只占领了一个济州岛。 这是讹上太平军了。 说得好听,所有缴获均可自留,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也就没有军费支出咯。 去一个陌生的地界,还是深山老林里找当地人麻烦,只能步步为营,逐渐蚕食,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是肯定不行的。 更别提目前太平军面临的紧张局势了。 “西班牙人要来打我们,太平军暂时无法出兵配合朝廷。”石达开对待要拒绝的事情,一向是直截了当。 “陛下的意思,我已知晓,我会让给高一功的火枪、火炮装备尽快发出,但是,出兵,暂时没有可能。 西班牙人来势汹汹,若应对不当,太平军可能被困吕宋成为孤岛,所以,打赢西班牙人,才是首要任务。” 礼部侍郎有些为难,朝廷好不容易才拉下脸,要求石达开出兵,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求援,可是,石达开不上当,他回去怎么交差。 辽东的局势,其实比他刚才说的更加严重。 以前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自己成了辽东之主,辽东沦陷已久,各种里应外合层出不穷,甚至连军械库都丢了一座,可谓一巴掌打在脸上,奇耻大辱。 所以,朝廷才想起了石达开,这个百战百胜,战法出奇的郡王。 再说了,辽东之外的土地,奴儿干都司,朝廷反正也控制不住,不管给谁,都比给满清糟蹋好。 “殿下,朝廷是信任你的,江浙的海贸,也愿意开放给殿下。”礼部侍郎尝试说服石达开。 “还是别了,郑家的人就在福建,江浙海贸,太平军有心无力,还是算了。不打败来犯的西班牙人,占领棉兰老岛等岛屿,太平军会死的。” 石达开接着说道;“若是太平军败亡,北上就更不可能的。你现在唯一要祈祷的是,我们在海战中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如若不然,一切白搭。” 礼部侍郎还要多说些什么,被石达开命人送走了。 西班牙人的消息真真假假,他有些等不及,想要主动出击。这段时间,他抽掉了南洋公司几乎能抽调的所有武装商船,最近已经全部到位。 就算主动出击,也有些胜算了。 大不了拼了。 “来人,传令海军署,准备出海,进攻棉兰老岛,主动寻敌!传令以张判等按照预定防御计划,守护吕宋、天京城。” “是,王上!” 战争机器滚滚而动,各战舰再次检查之后,编队出海。 石达开依旧以安庆号为旗舰,以池州号、庐州号为两翼分舰队旗舰,海军全体,奔向棉兰老岛。 朝廷来的礼部侍郎,看得是瞠目结舌。 从未见过的海上巨城一般的舰队缓缓远去,礼部侍郎半天说不出话来。 “扬帆!打信号!保持警戒!” 连续不断的命令化作信号发出去,整支舰队如臂指使,大量的武装商船跟在主力舰后面,铺天盖地。 “王上,前方有敌人!是否按照预定计划行动?” “准!按预定方案行动!” 安庆号迅速打出信号,三支舰队化为一支,主力舰在前,武装商船在后,迅速抢占上风位置,率先开炮。 轰隆隆的炮声一轮接一轮,对面的西班牙人更加灵活,绕着圈子抢占位置,炮火开得很猛烈。 海上不断有炮弹砸进空处,溅起巨大的水柱。 桅杆、甲板、船帆,只要是突出在水面上的一切,都有可能被炮火击中,化为一团渣渣,成为杀害水兵的利器。 火炮轰鸣,战舰在辽阔无垠的大海上绕圈缠斗,不断有损伤的战舰被缠住,开始跳帮作战。 一旦开始跳帮,太平军的人数优势就发挥了出来,越战越猛。 一艘船,两艘船。 直到连安庆号都被集火,主桅杆被打断的时候,战场终于平静下来。 西班牙人在损失了大半战舰之后,仓皇撤退。 石达开喘着粗气从舱室角落站起身来,看向施琅,哈哈哈哈哈大笑。 赢了。 虽然不容易,但是还是赢了。 “施琅,传令吧,受伤战舰一律返回天京湾港口,报捷!旗舰换到还完好的庐州号上,补给之后,直奔棉兰老岛,今天,老子要灭了他们!趁他病,要他命!” “是,王上!” 太平军损失不小,还完好无损的主力舰只剩三分之一,庐州号一马当先,带着舰队继续奔向西班牙人的基地。 还未到港湾,便有一艘商船打着白旗出来。 西班牙人要谈和。 “王上,你看?”施琅请示道,他没想到西班牙人这么干脆就跪了,明明还有实力一拼,可是偏偏就不打了。 难道是本土远在万里之外,这些是最后的机动舰队,损失不起? 施琅心里想着,命令战舰保持队形,派人控制了那艘打着白旗的商船,带上旗舰。 “尊贵的亲王殿下,西班牙特使阿拉雷向您致敬!” 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白得发光。 “特使?什么事?” “尊贵的亲王殿下,我们请求和平,停战,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代价,作为战败的赔偿。”阿拉雷一字一顿说道。 听了翻译的话,石达开笑了,“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当初在马尼拉,是我仁慈,放你们生路,可是,这才两年,你们就想报复我!这让我怎么能相信你们的诚意?特使,你是全权特使么?” 阿拉雷点头,“国王特命全 第91章 石达开出的主意 形势比人强,特使阿拉蕾最终还是同意了石达开的要求。 只是赔款减少到了五百万,增加了互相承认,互派使节、相互通商的一条,按照以后的话讲,就是建立起了外交关系。 大胜而归。 礼部侍郎没有完成任务,却是没有走。 他亲眼目睹庞大的战舰出海,亲眼目睹伤痕累累、硝烟弥漫的残船归来,就连那艘庞大的旗舰安庆号,都被砸断了桅杆,甲板上破了大洞,亲眼目睹回来的船只减少了近半,亲眼目睹大捷之后太平军的欢喜,亲眼目睹石达开在天京城里的崇高威望。 一个冉冉上升的国家,礼部侍郎如此想到。 作为在官场上争斗许多年的老手,他很明显就能感知到这股昂扬向上、充满斗志的新国度的激情,也能够看到太平天国自身运转机制的不同。 相对于大顺的“无为而治”,太平天国管理很是琐碎,碎到连天京城里大道上的垃圾,都有专门的人管理。 太平军所谓陆军在天京城驻扎的人员并不多,他受邀去参观过,大约分为四个大营,两个军而已。 相比在京畿驻扎二十万精锐亲军的大顺朝廷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不设防。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大顺朝廷需要他的支援。 对,在他心里,这其实就是支援。 “还是船小好调头啊!”礼部侍郎心想。 既然大捷了,他想再找石达开聊一聊这朝廷的事情。 来之前陛下可是说了,找不来兵,回去也是白回去,丢官去职是轻的,皇帝陛下要是一怒之下,搞不好要掉脑袋。 他等了几天,再次见到了石达开。 “恭贺殿下大捷,域外扬威!”话说的很客气,但是要求一点都不虚。 什么地是你的,缴获都是你的,金银也都是你的,只是要你为大顺尽一点力量。 什么大顺自有精兵百万,只是给藩属国一个机会。 什么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太子殿下声望日隆之类的。 石达开听着都有些打瞌睡。 他现在又不是大顺皇帝,远在北方的奴儿干都司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块儿飞地,在那里搞事情,划不来啊。 他已经决定在南洋窝着,一统南洋了。 海战比陆战好玩,真的。 只要大顺一直做他的坚强后盾,给他提供商品,这太平天国啊,就会越发兴旺。 传下去没问题。 至于满清,他已经帮忙打败了,甚至夺回辽东,还想让他怎么样。 礼部侍郎说了半天,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忍不住说了威胁的话,威胁要断绝海贸。 陪坐一旁的文臣武将差点暴起达人。 石达开想了想,有了个不算太好的主意,推恩分封。 “你看啊,与其让我们万里之遥北上冒险,不如建议皇帝陛下在奴儿干都司给爵位封地。朝廷的郡王、公、侯、伯爷也是不少,让他们出家丁和满清干呗,谁拿下来的土地归谁。” 石达开对礼部侍郎说道,大顺开国没多少年,那批身经百战的将领,一个个手下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精锐家丁,只要有好处,还愁没人干活? 礼部侍郎很是犹豫,这这这了半天。 “这样,我出五千兵,给手下这些弟兄挣封地,军帅一个县,总制两个县,我从这里开始……” 石达开示意军务院官员拿出一张北方概略图,在记忆中东三省的地方画了个圈子,从河口开始画。 这里目前还是库伦人、鄂伦春人的地盘,满清几年前兴旺的时候打过几场,实行着纳贡政策,不过现在估计也是顾不上了。 “来来来,张判、邵英,从你们开始,一个一个来,画个圈,以后就是你们自己的封地了。” 石达开招呼着自家兄弟,将礼部侍郎扔在一旁。 朝廷让出兵,他出兵了啊,朝廷让出主意,他出主意了,至于怎么交差,那是礼部侍郎的事情。 说从遥远的北方开始,不直接去建州,他也有说头啊,他是谁,百战百胜的统帅,这包抄后路,防止满清继续逃窜,制造包围圈的策略,不能算错吧。 谁能说这样的地方,没有满清的军兵在啊。 不在北方未雨绸缪,万一满清抛弃建州又跑了呢,跑进遥远的北方,你让多少人去剿灭都是白搭。 这些官面上的说辞,足够礼部侍郎交差啦。 等到太平军的主要将领热烈的讨论完,你争我抢划定了范围,地图上被石达开标出来的地方,已经满是圈子。 石达开一把将地图塞进礼部侍郎的怀里,笑着说道:“这下你可以交差啦,等几日北洋分舰队护航商船北上,侍郎大人随船,回去交叉便是。我这里也有礼物送给陛下,辛苦你一并带回。” 礼部侍郎还能说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不是阁老,也不是郡王,不是太子,他只是一个被安排南下“求援”的工具人而已。 抱着地图,礼部侍郎嘴唇动了好几下。 “哈哈哈哈,不用谢我,不用谢,退下吧!”要不是担心大顺会断了他的正经海贸,为难南洋公司,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实在是太远啦,他只是一个小小郡王,他要是大顺皇帝,那就是另一种做法了。 半月后,休整完成、重新组建的北洋分舰队,共有丙型战舰一艘,乙型战舰两艘,甲型战舰四艘,带着进贡的商船,钦差,以及两千太平军北上,顺利抵达天津府,最终到达旅顺。 李定国的五千人在辽东已经一年,将会作为此次黑龙江河口作战的主力。 至于作战,需要等待另一个夏季。 饱受骚扰的高一功终于收到了第二批交付的军火,组织了大军,攻向建州方向。 半月三战,越是深入,阻力越是强大。 不熟悉地形的亏吃了不少,差点又在萨 第92章 以后穿越别杀妻啊 永福五年春节,清军甚至有小队流窜到了旅顺,被太平军一网打尽。 五月,施福带领舰队,护送运兵船,绕过朝鲜,在黑龙江河口登陆,建立前进基地,以优厚价格厚待收买当地土着,按照太平天国模式推进治理。 在连续剿灭数个驻扎清军小队之后,仅仅半个月,太平军便完成了逆流而上,建立庙街、普录、台伦、抚远等据点。 同时兵分两路,在海参崴设立据点,沿着图们江口逆流而上,扫荡沿线清军,建立图们、延吉等据点。 永福五年秋,两路太平军带领近万土着仆从军,在初雪赶来之前,在被后世称为哈尔滨的地方会师,建立新城,石达开命名为“哈尔滨”,同时奏请皇帝陛下,分占领区为两省十六府一百零八县,作为麾下将领的封地采邑。 以黑龙江以北为江外省,以黑龙江以南为龙江省,至于移民,只能各凭本事了。 永福六年秋,满清小皇帝发动亲政政变未成,被鳌拜发现,暴崩。 满清分裂。 温和派投降,激进派放弃祖地,流窜蒙古。 作为政权的满清,在太平军与大顺逼迫下,彻底崩塌,不复存在。 永福七年,李过采纳李来亨建议,分东北关外之地为五省,辽宁、吉林、龙江、江外、漠北,鼓励关内饥民迁徙。 永福十年,江外省移民突破五十万,大顺彻底在此站稳脚跟。高一功病逝。 永福十三年,李过乘船游湖,落水驾崩,太子李来亨即位。 当即下诏,实施新政,仿效太平军模式。 同时下诏,要求福建郑家交出应该属于福建的关税,开放江浙、福建海外贸易。 圣旨下达,郑家分裂,郑森果断率舰队远赴台湾,郑芝龙等守旧派与朝廷海军大战,损失惨重,中左所被大顺军攻陷。 新政下达,西南土司反叛,战火绵延数省。 已经占领澳洲、印尼等地,十年之间占据大半个南洋的太平天国,舰队陆续击败远道而来的洋人,甚至分出了澳洲、中南、北洋、本土、远洋五大舰队,取代郑家,成为新的海上霸主。 永福二十一年,李来亨亲征西南,在胜利来临之前,被火炮击中,驾崩。袁宗第等病逝。 太子李承荫袭位,改元永庆,不能服众。 更有前明遗老遗少、假借朱三太子之名,蛊惑利益受到损失的大户揭竿而起,一时间,整个长江以南,似乎都燃起了战火,按下葫芦浮起瓢。 顺军开始作战不力,李承荫连斩数人,不能挽救局面。 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远在南洋的石达开。 一道勤王诏书发下,石达开亲率一万亲卫军,登陆浙江。 永庆三年六月,石达开率军回到南京,下令募兵,旬日间得兵二十万,盛名之下,连战连捷,扫荡东南,昔日东南王的威名,仿佛还在耳边。 永庆五年春,东南平定,石达开将要回国,遭遇突然刺杀,伤左臂。 军势汹汹,矛头直指朝廷。 永庆五年夏,石达开被黄袍加身,簇拥南京登基,仍称太平天国,挥师北伐。 永庆六年,李承荫被围,禅位,太平天国一统山河,以占领吕宋当年为太平天国元年,简称为天国元年。 永庆六年,即天国二十四年。 天国二十五年,太平军攻进哈密,正式恢复西域,建立安西、北庭两省。 天国二十六年,海军击败郑森,建立台湾省。 天国二十七年,太平军经过两年准备,横扫大漠,消灭满清参与,建立漠南、漠北两省。 铁血推进的新政,生命力愈发强大,从南洋等地源源不断流入的金银、粮食等,帮助天国实现太平盛世。 天国二十八年,朝鲜内附,建立安东、镇东两省,海军登陆北海道,建立平东省。 天国三十年,帝国大兴。 石达开禅位。 天京城。 夏。 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心里越是烦躁,就越是觉得热。 美美地喝干净一碗冰镇果汁,石达开美的打了个哆嗦。虽然年纪大了,要少吃凉的东西,但这大夏天,不吃点凉东西解暑,实在是没劲。 这里是石达开作为太上皇之后,便一直居住,终老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下令,亲自考察营建的。 这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他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气息,喜欢曾经在这里的金戈铁马。 “上皇!” “上皇!” 石达开穿过御道,走进吕宋造船厂。 这里,今天,将要下水太平天国自己研发的,最新式的主力战舰,可以承受一百门火炮齐射,堪称海战第一利器。 石达开已经连夜给他想好了名字,就叫“安徽”号。 一座海上巨城缓缓下水,海军士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能够冲破天际。 “上皇,小心!” 南洋舰队提督王俊生手疾眼快,扶住差点栽倒的石达开。 石达开站稳身体,挥挥手示意没事,双手扶着栏杆,看向百看不厌的蓝色大海,仿佛想起了当年血战马尼拉湾的冲天火海。 那一把火啊,烧得西班牙人跑都没处跑去。 那一把火哦,无数英雄的海军将士就此长眠。 那一把火啊,奠定了石达开、太平军、太平天国在海外的基业。 若不是那一把火,可能就没有如今的太平天国了。 世事无常,他因为看出李自成、李过、李来亨的英雄,打算出海,躲避可能引发的内斗戏码,可是没想到,几十年后,兜兜转转,石达开还是从南洋再次乘坐军舰,光荣回归大陆,为大顺帝国而战,平定叛乱。 可惜啊,那一晚,庆功酒之后,被黄袍加身,浑身之嘴也说不清楚。 可惜啊,可惜。 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