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忠犬又腹黑》 第1章 晋城风云1:新娘 初秋的夜,乌鸦啼哭,总是带着些凄凉。 阴云密布,风声萧瑟,寒意阵阵袭来,原本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了,偶尔有几个醉汉晃悠悠地从路旁走过,发出呢喃低语。 “请问这里发生了何事”? 破败的巷子里,传来轻微的询问声。 “不知道不知道!” 男人急促的摆摆手,然后拉扯着身边的同伴往前跑去。 而这一切,都要从七天前的一场婚礼说起。 …… “来来来,喝喝喝”。 “恭喜二公子又得一美娇娘,真是羡煞旁人啊”。 酒宴上,众人不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哎哟,二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对啊,听说那位新娘子,长相绝佳,倾国倾城啊“。 “二公子眼光毒辣,能入他法眼的,哪个不是绝世佳人“。 ......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着,满嘴的奉承之词。 话说这位二公子,名唤宇文臻,今年十七岁,生性风流,在晋城无恶不作,是城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只因其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城中百姓多是敢怒不敢言。 说来也是怪哉,大将军年轻时长年征战沙场,日夜驰骋于战场之上,身上留下无数的伤痕荣辱,可谓豪杰盖世,如今年迈,王上体恤其功勋卓着,特赐晋城一处封地,让其安享晚年。谁曾想,大将军一生戎马,却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花天酒地,在城中肆意妄为,甚至还敢强抢民女,为非作歹!如今这一房已是这二公子第三十一房妾室。 “天色也不早了,我的美娇娘还在等我”。 说罢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有几个伶俐之人便会意的走上前去。 “二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让佳人等急了“。 “就是啊,赶紧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不停的起哄。 “哈哈,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倒是挺懂事的嘛“。 随即起身,大步离席。 没走几步,突出从旁边窜出来一小厮,神色慌张,似乎发生什么重要的大事。 “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何事?“ “不好了,二公子,不好了“。 “怎么回事,快给我讲清楚!“ 小厮急匆匆的道,声音都带着些哭腔。 “新娘子,新娘子,她”。 “新娘子怎么了?“ “新娘子她自杀了“。 “什么?自杀?“ 闻此消息,众人惊诧异常。 “怎么会?“ “这可怎么办才好?“。 “走。”二公子一拍大腿,“先看看再说“。 随即,众人急匆匆的朝着新房跑去。 刚到门口,就见几个丫鬟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满目惊恐。 顺着那目光望去,只见正门房梁上正吊着一具尸体。 红衣之上贴满了符咒,面露狰狞,双手呈爪状,正抓着一个布娃娃状的玩偶,玩偶的身体连着新娘的血肉,上面写着“还我儿命”几个血淋漓的大字。 屋内到处是鲜血写满的诅咒,临进门的柱子上写满了“靠近者死”,“不得超生”,等符语,显然,这是怀着极大的恨意而死,并妄图死后用符咒锁魂,怨气不消,怨灵不散,所以,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吊死在门口,形同厉鬼。 “啊!!!” “鬼啊“。 看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众人顿觉毛骨悚然,不由尖叫连连。 而那宇文臻,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双脚一软,浑身哆嗦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即昏死过去。 “二公子!二公子”! “来人呐!” 一时间,新房内乱成一团糟,众人尖叫声,哭喊声,求饶声,一阵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而那新娘子的尸体,也愣是无人敢靠近,只任凭它悬挂在空中。 第2章 晋城风云2:驱魔法师 “混账东西,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哪一点像是我宇文家的子孙!平日里骄纵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闹出了人命,今日,我非要打死这个混账“!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只见老侯爷宇文恒怒火冲冠,一脸铁青,浑身都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行。 他一辈子光明磊落、精忠报国,虽然不敢称是什么圣贤,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今,他的儿子却弄出了这般惊世骇俗之事,他怎么能忍得住不生气呢?! “侯爷,臻儿如今还躺在床上,神志不清,整日说着厉鬼要来索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大夫也无计可施,您若是想要他死,不用您亲自动手,臻儿怕是也活不久了”。 一个年纪略微偏长的妇人被人搀扶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这正是宇文臻的生母,李氏。 李氏原本是侯爷夫人的贴身婢女,老侯爷年近五十依然膝下无一男半女,奈何又不愿纳妾,在夫人的一再恳求之下,终是答应纳了李氏进门。而这李氏也果真不负众望,第一年便怀上了宇文臻,侯爷夫人也在此时怀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 可惜老夫人本就年事已高,又是头胎,最终拼下性命产下一女,自己却撒手人寰。而李氏在几个月后顺利产下宇文臻,至此母凭子贵,没多久便被扶正了,如今更是成为了侯府的女主人。 “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被你给惯坏了”。 宇文恒一脸恼怒,气呼呼的斥责道。 “我们就臻儿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疼他谁疼他”。 李氏低垂着脑袋,不停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随侍的妈妈也是一脸悲痛,“侯爷,你就别责怪夫人了,夫人也是心善,想要保全臻少爷,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哼,一切皆是咎由自取,若非是他太过顽劣,又岂会酿下这等祸端”。 如今侯府世子强抢民女新婚夜新娘吊死之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百姓纷纷议论,如此丑陋的行径对宇文恒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和打击,加之,长女婚事在即,联姻的八皇子乃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之一,早有消息传闻陛下已草拟了亲王册封诏书,八皇子将是一众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亲王的,足可见皇帝对他的器重,太子多病经年卧床,众皇子夺嫡之势在所难免,朝中大臣也纷纷站队,暗潮汹涌。再加之,他那义子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朝中无数只眼睛盯着他,巴不得他宇文家多些丑闻!各种关系纷繁复杂,万事马虎不得,偏偏他那逆子这个时候惹出祸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厮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两个丫环跑进屋里禀报道:“侯爷,夫人,驱魔法师到了”! “驱魔法师?什么东西”? 宇文恒听闻这个词语,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皱眉问道。 “回侯爷,驱魔法师乃是专业的巫蛊术士,专门以阴邪物作为材料制造法器或者是咒符,以防止邪祟作乱,而且,这个法师可是极为厉害的,据说,他只需一根金针就能破除任何邪祟”! “荒唐!” 听到这话,宇文恒顿时勃然大怒,他征战沙场一辈子了,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过,他若是信巫蛊之事,怕是战场的千万亡魂早就将他撕烂了。只见他一拍桌案,厉声喝道道:“一个巫蛊术士,能有什么作用?不过徒增笑柄而已,简直不知所谓!”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那两个丫环吓得赶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还不给我赶出去”! 宇文恒大发雷霆,指着门口怒喝道。 “慢着!” 李氏上前一步,道:“大师是我请来的,如今臻儿神魂颠倒,连我这个当娘的都快认不出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请大师帮忙,如今大师已经来了,还请侯爷让大师进来吧,左右试试也好”。 一番争执,眼见李氏是铁了心要请这个驱魔法师,宇文恒只能作罢,道:“你就作吧,我这张老脸丢尽不算什么,若是颜儿的婚事因此事受到影响,我饶不了你”! 说完,拂袖而去。 待宇文恒走远后,李氏才转过身对那两个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大师带到前厅来”! “是!” 丫鬟应了一声,随即跑出去通传。 第3章 晋城风云3:诡暗涟漪 夜幕笼罩,漆黑如墨的苍穹仿佛深邃的漩涡,四周寂静无声,初秋的风卷起地上的枯黄残枝和破败的红色帷幔,在夜风中肆意舞动。 散落一地的酒杯、碎裂的酒坛、断裂的桌椅,狼藉一片的庭院,无一不诉说着这场盛筵曾经的奢靡与荒诞。 “完蛋了完蛋了,我只谋财没想到今夜怕是小命都要搭进去了,天灵灵地灵灵佛祖保佑恶灵退散冤有头债有主红衣姑娘你索命可得认清楚……”。 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男子手中提着不知名的法器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辞,不断祈祷着,额头抵着地面,虔诚而恭谨。 细看,正是李氏口中那位“驱魔法师”。 话说那日李氏重金悬赏“驱魔“的巫蛊术士,一时间也是风靡晋城,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要说有没有人想浑水摸鱼捞一笔,倒是不少,可多数都是晋城本地人,深知宇文家族的势力和权威,自然是不敢胡作非为,想在老虎头上拔根毛,也得掂量掂量。 但是,有句俗话叫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还真有铤而走险想要趁机弄上一把的,反正神鬼之说,虚妄缥缈,凭他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混迹的经验,想要糊弄糊弄过去,应该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次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这些挨千刀的,说好了是祛除病人身上邪祟之物,怎么把我弄到这种鬼地方!还他妈说头七的半夜阴气最重最适合我,适合你奶奶的腿”! 男子一边哆嗦一边骂道:“本以为跟之前一样只要装模作样招魂施法拿了钱直接跑路就行,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真他吗晦气,不如早点逃跑吧”。 于是乎拎起地上的法器迅速裹进袍子里,脚步虚晃往外走去。 “吱~”! 门轴拉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法师,捉鬼在里面,您走反了”。 男子吓了一跳,手一抖,法器险些掉在地上 “我……我感知这边有异样……方开门查看……” 正想逃跑,门口的守卫却将他拦了下来。无奈,只得扭头往里走。 “这下死了这下死了,连门口也不能呆了,真是衰透了......”! 他喃喃说道,而后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可是没有多久,忽觉得背脊一阵凉意,好像被蛇盯住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谁在哪儿,赶紧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要你的狗命!”。 男子壮着胆子朝着四周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妈呀,莫不是真的有鬼......”! 想及此,男子不禁瑟瑟发抖,额头冒汗。 他的脚下也越发的软了。 “大户人家多少有个后门的吧,大门行不通我走后门总行吧,哎呦老天爷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你们可都保护我呀我这辈子除了偷鸡摸狗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你们可千万不要降罪于我呀!”。 男子嘴巴不停,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念叨着,越走越远。 “咔嚓......” 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只见一副棺材从天而降,砸在了男子的脚边,而后盖子缓缓滑落,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穿着血红的嫁衣,眼眶深陷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嘴唇凹凸,整个脸都是肿胀的,像是一团肉球,再配合着一双空洞的眼珠,简直骇人无比。 “啊!!!鬼啊”!!! 男子惨嚎一声,转身撒腿就跑,可是还未跑几步,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身体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给拽回了。 “不是我害得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了人,去找你该找的人吧”! 男子惊恐万状,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怎料对方的手劲太大,完全让他动弹不得。 此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只是贪图银子,想赚点零花钱而已,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做过许多次,只要拿出法器,就会有很多人屁颠屁颠的奉上钱财,从未失手过,可惜今日竟是要栽在这里了! “啊——!放开我”! 一声杀猪般的叫喊划破宁静的深夜,凄厉异常。 “你是什么人”? 一声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在男子耳畔响起。 男子一惊,慌忙睁开眼睛回过头看向声源处,这才发现原本黑暗无边的院落,居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笼。 灯光下,一个目清秀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身姿修长而挺拔,白皙俊美的脸庞,犹如上天精雕细琢的杰作,尤其是一双漆黑深邃宛若浩瀚宇宙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 第4章 晋城风云4:将军有诈 “你是.....人…….“?? 男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随后一把扑了上去。 他来之前早已打听过,这里吊死的是个女人,而面前这人分明是个男人,肩膀处传来温暖的触感,这绝对是人的体温。 “大侠,救我......救救我.....有鬼”! “什么鬼“? 那人温柔的声音仿佛安抚他一般,让他镇静了不少。 “……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刚刚砸下来的棺材。 由于惯力的原因,棺椁砸下来的时候,棺盖顺势滑了下来,这才发生了之前那诡异的一幕。 “是我搬过来的,这姑娘一直挂在那里,也是可怜”。 虽是这么说,这人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怜悯之意,不知是见惯了世俗的冷血和麻木,还是他本就是如此冷漠凉薄之人。 “这宅子已有多日不曾有人来过,现在又是夜半时分,我以为没有人,所以动静大了些,可有吓到你”? “没、没有.......”! 说着,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棺材瞥了一眼。 这一看,他浑身的寒毛全部竖立了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那女子死相极惨烈,让人一看忍不住哆嗦。 “大侠……你、能、不、能……帮忙合上棺盖,把它挪远点?” 那人轻叹了口气,走到棺木跟前,抬手将棺盖移至一边。 “三更半夜,大侠不睡觉跑这儿做什么”? 有了伴,男子倒也不那么害怕了,他摸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珠,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他的故事。 添油加醋的说完之后,还不忘询问:“大侠,你说这事怪不怪,我还真以为这棺材是自己飞起来砸我,简直邪门了”。 说着,他又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的力气不可能这么大! 又试探性的问道:“大侠,你不会是鬼吧?” “我?” 只见这人的方才还平易近人,此刻脸色却忽然变得阴郁吓人,声音也越发的森然恐怖起来,就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也死的很惨啊......要吃人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什、什么意思”? 听到他这话,原本扑在对方身上的灰衣道袍男子顿时僵硬了起来,整张脸也变得煞白,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你....你也.......!!!”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夜空, “啊!!!鬼啊!!”! 只听他一边尖叫着,一边撒手就要往外跑,一个不留神竟直接撞在了棺材上,当场晕死过去。 …… 第二日清晨 “这是哪啊”? 司无涯迷糊间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陌生场景。 他回想起昏迷前的场景,不禁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这阴曹地府,怎么长得跟客栈似的,还挺漂亮.......” “将军,他醒了”。 听到声音,司无涯扭了扭头,只瞧见两个大汉,正在盯着他猛瞧。 “你们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 “哈哈哈……他们若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那我岂不就成了阎罗判官”? 突如其来的肆意笑声让司无涯一惊,急忙坐起身来。 只见一个穿着黑衣、身形高瘦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戏谑模样。 “是你”?! 看到对方,司无涯先是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这儿分明就是客栈!而眼前这个人,这可不就是昨晚差点把自己吓死的“大侠”吗?! “小兄弟,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抱歉,我本是与你开个玩笑,谁知道竟会吓到你,实在是失礼,在此给你赔罪了”! “开....开玩笑?”! 司无涯满腔怒火,昨夜他可是差点魂儿都给吓出来了,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影响了以后的和谐美满,他找谁哭去啊?!!再看眼前这人,眼里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嘲弄,幸灾乐祸,哪里有半分愧疚,这分明就是故意整他的! “怎么了,不愿接受我的赔礼”? 男子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分明……” 正想理论一番,刚起身便被左右两个大汉按了回去。 见状,司无涯强忍住心中的愤怒。 “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司无涯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说道。 第5章 晋城风云5:逃脱升天 “这个菜不错”。 一座幽雅别致的酒楼之内,司无涯拿着筷子正夹着一盘清蒸鲈鱼放入口中,一边称赞,一边狼吞虎咽。 “大侠别光顾着喝酒啊,随便吃,来来来别客气”。 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司无涯吃饱喝足,早已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 虽说昨夜着实被吓得不轻,可是今日却是心情格外舒畅,不仅摆脱了那个阴森恐怖的破院子,而且摆脱了宇文家守卫盯着自己的麻烦,如今又有美酒佳肴作陪,只要酒足饭饱逃之夭夭,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他。 想到这里,司无涯脸上露出一丝狡猾又邪恶的微笑。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擦拭掉唇角沾染的油渍,满意的点点头。 “好酒”。 对方却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从始至终那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但在司无涯看来,他与那人也绝非同类。 这样的笑容不算太假,但总是带着些玩弄的意味,就像是一直在暗处伺机猎杀的毒蛇一般,危险又神秘莫测。 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危险百倍。 但转念又一想,反正酒足饭饱之后就离开晋城,何必理会那么多?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与他无关就行了,想通这层,司无涯顿时放松下来,继续吃菜喝酒,一时间倒也逍遥自在。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酒楼外的街道已经空荡荡的没剩下什么人影。 司无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 “哎呀,瞧我,只顾着说了,忘记问大侠姓名,大侠贵姓啊?” “再下”…… “嗯”? 只见对方微微欠了欠身,道: “宇文无期”。 …… “……宇文无期!!”?! 司无涯一惊,还没到嘴的杯盏猛的颤抖起来,差点洒在桌子上。 “你....你就是...那个......”! 宇文家实际军权掌控者,当朝镇南大将军,百战百胜的军事谋略家,战功赫赫,威震四海。 因为皇帝赐婚,八皇子将要迎娶宇文家掌上明珠宇文清颜的消息早已传遍晋城,之前就有人猜测近期这位宇文家的大公子将要从战场回来。 一是南方局势稳定,若是一直不归朝廷定会猜忌他拥兵自重有谋逆之心。 二是此次婚事对朝廷和宇文家来说都是大事,老侯爷年事已高,亲自操劳恐怕身体吃不消,家中又无其他可担此重任之人。 因此宇文无期此次回来也是必然。 司无涯稳住手中杯盏,心中一阵暗骂:真是衰透了!怎么就偏偏落到他手里! 难怪昨夜他会出现在那种地方,难怪那么重的棺木能轻易被扛起来,难怪看到死尸的时候他会毫无波澜……刀口浪尖上舔血的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嗜血如魔之辈,他这身无二两肉的样子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真衰呀…… 他不是没想过宇文家大将军要回来,可这也太早了! 司无涯欲哭无泪,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昨夜……是专门来查鬼怪的?”! 闻言,宇文无期微微一笑,道“只是路过”。 司无涯暗暗松了口气,按理来说,将军凯旋,举国欢庆,应该会闹得沸沸扬扬才对,如今却独自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扔下大部队先行回来的,说不定还不知道府里出的事,那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事了。 “小兄弟为何半夜跑到那种地方”? “呃......我......”?! 司无涯顿时噎住,支吾半晌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 “我就是......闲逛.......”。 见他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宇文无期顿时笑出了声,道:“小兄弟还真是胆大,闲逛都能逛到那种地方”。 司无涯干笑一声,没敢再接话。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与方才的热络相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 “哎哟哟,哎哟”! 突然,一阵痛苦哀嚎打破了寂静,司无涯捂着肚子开始哀嚎起来。 只见原本端坐的他一个翻身跌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开始打滚,“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宇文无期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故作关切,道:“怎么了小兄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我,我肚子疼,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司无涯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继续在地上打滚哀嚎。 一旁站着的两名大汉看着他那滑稽摸样忍不住掰了掰手腕,若非宇文无期眼神阻止,只怕他们已经上前去帮他“揉肚子”了。 “那……要不然,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宇文无期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弯腰伸手准备扶起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原本在地上滚得正卖力的司无涯一跃而起,顺势扑倒在宇文无期身上,道“哎哟哟,不用不用,我去趟茅房就没事了“。 说罢,挣扎着从宇文无期身上爬下来,哎哟着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将军,我看直接剁了得了”。 一旁的大汉怒气冲冲的说道,撸起袖子就要朝外走去。 宇文无期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本坠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算了,以后少不得他帮忙办事,就当提前给他的奖励了”。 宇文无期看向楼下正极速逃窜的背影,悠闲的笑道。 第6章 将军的调教1:本性难移 “林子,杏儿回来没,叫她去请十六娘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磨磨唧唧的故意扫我的兴是不是”? 一声怒喝打破了宁静的院落。 自那日外宅出了那档子事,宇文臻便再没敢踏出侯府大门半步,整日里躲在宅邸装病,连他的那些美娇娘也一个不敢见。 他虽顽劣,但到底是还有个雷厉风行的爹,对他的管束也从未松懈过半分。只是每每闯了祸,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娘李氏便都会给他兜着,以至于他越发养成了骄纵跋扈的脾性,一天比一天放肆,最终酿成今天这般局面。 如今外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晋城人尽皆知,侯府的脸上也不好看,他爹更是扬言要打死他,他又怎敢好生生出现在众人眼前?如今爹不打娘不骂,不跪祠堂不罚思过,已然是最好的局面。 “本公子,真他娘的聪明绝顶,嘿嘿”。 每每思及那日之事,他都要得意好一阵,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反应迅速。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没几天,他便忍耐不住了。 “二公子莫急,小的给您看看去啊”! 一名小厮快步走进了屋子里,弓着身子回话,说完便急匆匆的朝门外跑去。 “回来”! 宇文臻喊了一声,又坐回椅子上,大口吃着点心。 “去,派个人到孙府门口盯着点,我爹若是提前回来,立马告诉本公子“! “是,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今夜孙府的宴怕是要到天亮了,桂子盯着呢“! “那就好,去吧,让十六娘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是,小的这就去”。 说完,小厮连忙退出了门去。 要说宇文臻装病这几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李氏每日都往这院子跑害得他几乎全程都只能窝在屋子里,着实憋坏了。如今终于盼到机会,自然迫不及待。 不多时,林子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喘着粗气道:“禀二公子,十六娘……” 不待他说完,宇文臻便急忙把头伸了过去左右张望, “人呢?” 林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道:“小的找了一圈,并未看到十六娘”! 闻言,宇文臻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圆睁,正要怒斥,林子急忙改口,道“但是小的撞见了她府里的下人,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林子到底是有些为难的,倒不是那些骚话有多说不出口,他平日里跟着宇文臻,也见惯了那些风月场上的男女,对这些个的龌蹉事也早就司空见惯。但这次不同啊,这要是去了,能不能囫囵个回来可就难说了!于是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宇文臻眉头紧蹙,一脚踢在他腿上,怒骂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赶紧的说,少废话”! “是”! 林子被那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他两口的架势吓得不轻,硬着头皮回答:“十六娘请您亲自过去,说今晚,玩儿点花的,让您尽情享受”! 闻言,宇文臻顿时喜笑颜开,嘿嘿一笑,道: “哈哈哈,果然是个小浪蹄子,我倒要看看,今天我要是不玩儿的你求饶,我就白瞎了我这身肥膘!” 林子吓了一跳,结巴着劝说 “二……二公子,要不今夜还是算了吧,您现在可是卧床不能自理的病人,万一被侯爷发现您是装的,那……那……”。 “滚开,你他娘的故意扫我的兴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一顿打骂之后,宇文臻这才迈着大步出了房间,嘴角挂着阴险邪恶的笑容,哼着小曲儿往十六娘的绮兰苑走去。 ............ 绮兰苑,十六娘处。 黑压压的别苑内,只有几盏昏黄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偶尔风吹过窗棂传来呜咽声。 “这些混账东西,都跑哪去了,平日里一个个吃的比牲口都多,这才什么时辰就都不见人影了”。 宇文臻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人影,但一想到林子方才通传的那些话,又不觉得美滋滋起来。 “兴许是怕动静太大嘿嘿,特意把他们都遣出去了” “嘻嘻……哈哈哈……今天老子一定要狠狠折腾你!!”。 想着美事,宇文臻忍不住傻笑起来,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各种香艳场景了。 一念至此,宇文臻不由加快了脚步,直奔卧房而去。 第7章 将军的调教2:连打带吓 卧室幽静漆黑,朦胧的月光透过薄纱照射进进来,隐约可以看见凳子上的身影。 恍惚而令人遐想无限,让宇文臻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娘子,久等了吧?为夫来啦!!“ 说罢,宇文臻也不管屋内的人是否答应,踮起脚尖,猛地扑向对面桌前的身影。 一条青丝蒙住了他的双眼,宇文臻闷哼一声,不怒反笑。 如此风月,他最是喜欢。 方才进来之时他已然看到房间有人,此刻虽蒙着眼睛,也依稀能感觉出坐着之人并没有动弹,于是伸手摸索着向前挪移。 “嘿嘿––” 可就在指尖将要触碰到对方之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顿时重心失衡摔趴到了地上。 “哎哟哟,我的屁股……” 宇文臻痛呼着,伸手想要撑着身体慢慢起来,谁知刚刚抬起胳膊,便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抵住。 “宝贝儿,快别折腾我了,乖,把脚拿开……” 说着,便把手伸了过去。 这一摸,“不对啊,这腿……这脚……” 怎么像个男人?!! 宇文臻惊疑!一个翻转从地上爬起来,旋即猛地推开了抵在他胸口的脚掌,一把扯下蒙着眼睛的绸缎。借着淡淡的月色定睛一看,顿时呆住! “什么人!!!” 宇文臻瞬间暴喝一声。这哪里是什么美娇娘,这他妈根本就是个男人!! “啧啧啧,方才还叫人家小宝贝儿,这会儿就不知人家是谁了?” 一阵轻佻的男声传入宇文臻的耳中,带着一抹戏谑和嘲讽,令得他顿时勃然变色,怒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假扮成十六娘?来人啊!快来人!唔……唔……” 话音未落,只见不知从哪窜出来两个大汉,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另一人更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绑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 宇文臻趴在地上挣扎着,奈何那两人力气极大,一边捆着他一边还不忘威胁,“小子,我劝你老实点,不然等下胳膊腿儿断了,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你们到底是谁?!!” 一想到要被大卸八块的惨状,宇文臻不禁感觉毛骨悚然,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能乱来......我爹可是堂堂侯爷,你们若是敢伤害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闻此言,那两人不由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啧啧,原来你是侯爷之子呀!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强抢民女!!” “我呸!!”宇文臻不屑骂道,“什么强抢民女?本公子看上的人从来不用抢!!!” 一人阴沉地喝道:“小子倒是嘴挺硬!” 话音未落,宇文臻便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重重摔倒在地,顿时感觉浑身酸痛难忍。 “哎哟哟摔死我了摔死我了!!” 宇文臻疼的直咧嘴,“你们这帮混蛋!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们可都是自愿嫁给我的!只要银子使得够,哪有撬不动的篱笆!!!!” “自愿嫁给你怎会把自己吊死在婚宴上?” 其中一人冷笑着问道,显然并不信宇文臻的话。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宇文臻心头咯噔一下,他早知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但万万没想到竟然都找上门来了! “我告诉你们,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逼她!她要上吊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再不停止,我......我叫人了!!” 那两人使了个眼色,想来该问的也都问完了,于是乎又开始戏弄 起他来,“呵......你倒是叫啊!我看你能叫多少人来救你” 宇文臻大怒,但奈何手脚被捆绑,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因为没人会听到!”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你还是乖乖躺着吧,待会儿我们自然会让好好伺候你!” 话语间充满了邪恶之意。 “你们......你们简直禽兽不如!” 宇文臻怒吼连连,心头憋屈到了极致。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桌子后方那人,“内个看戏的,我看你有点眼熟,好似是在哪儿见过......” “这才几年不见,二弟就认不出我来了?” 二弟?? 闻言,宇文臻突然停止挣扎,仔细端详起那人。 “宇……宇文无期!!!” 宇文臻震惊的看着对面那人,只见他一袭黑衣锦袍,长发束起,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只不过此刻那双眸子却满是嘲弄之色。 宇文无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不错嘛,这么快就想起我来了”。 宇文臻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想起方才的戏耍,不禁怒吼道:“竟敢耍我!宇文无期,你不过是我们宇文家喂得一条狗!若非我爹养了你二十多年,怕是你连狗都不如!” “流年,我看我这二弟满嘴胡言乱语,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嘴巴里,给他刷刷牙”。 “是,将军”。 流年应声,提着一个尿壶样的东西上前来。 “放肆,我乃是堂堂候府世子,你敢这样对我!来人呐,快来人……救命呀……” 宇文臻疯狂的喊着,可是外面始终无人回应。 “宇文无期!你不得好死!!等我父亲回来,定饶不了你!” “你不过是个义子,竟敢对我无礼!我定要让我爹把你赶出去!” “宇文无期,你这个混蛋!!!!” 宇文臻疯狂的谩骂,一旁的宇文无期却始终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与轻蔑之意。 “刷~~” “哗~~” 哀嚎夹杂着尿壶落水的声音响彻整座院子,好半晌,宇文臻实在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流年,我二弟的嘴巴可有洗干净些?” 宇文无期蹲下身子,看着鼻涕眼泪齐流的宇文臻,温润的笑着问道。 宇文臻喘息着粗气,艰难的睁开眼皮,虚弱的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宇文无期,咱俩走着瞧,我绝对会把这件事告诉爹的!!!!!” 第8章 唯有人心不可窥见 “那个灯笼再挂高点,嗯……不行,还差那么一点,对……” 一群丫鬟小厮妈妈们穿梭在花园里忙碌着,眼见离八皇子到侯府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也张罗着布置起来,从家具摆设到场景布置,甚至于丫环小厮婆子们的穿戴,每一步都要精细又周全。 此时正值炎热之际,太阳毒辣,众人皆是汗流浃背。 “夫人,您先歇着吧,奴婢替您盯着就好!” 一个圆脸丫鬟走到李氏身边,恭敬的说道。 “将军在外多年,这次回来必须隆重对待,岂能懈怠了,况且颜儿的婚事在即,八皇子也将莅临侯府,万事都马虎不得,你们都要勤勉些,仔细着点,可明白了吗?” 李氏一席话下来,众人纷纷附和称是,随后又开始忙活起来。 …… 时间飞逝,宇文府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惊世骇俗的厉鬼新娘事件到底是李氏给他儿子兜住了,亲自派人送了五百两黄金到那女子家中赔了罪,又陪送了两个丫头作为补偿,那婆家人自然是高高兴兴的,五百两黄金足可以让他们一夜之间跻身名流上层,身份,地位,财富,那些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全都唾手可得! 于是乎,欢天喜地,娶妻纳妾,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哪里还会在意那个新婚夜死掉的新娘子呢? 毕竟,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娘子会有的,妾也会有的。甚至坊间不少婆子闲来没事还要编排几句。 “这等好事怎就轮不到咱家了,我儿子可比那黑驴子脸的王二狗能干多了,要是我家得了那五百两黄金,定要买上数十亩田地,娶十个能干的儿媳妇儿回家!定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哪像现在这个,哼,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就是!!” “.....” 七嘴八舌,艳羡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竟将那死掉的姑娘抛之脑后。 “哎......” 流年和秦非跟在宇文无期后面,听着周围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皆是摇头苦叹,不由替那个新娘子感到悲哀。 “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流年道。 秦非也是附和点头,道:“是啊,好好的姑娘家,怀着身孕就被夫家给卖了,可真是造孽呐!” “哎,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但凡她肯退让半分,都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可惜了......” 秦非惋惜地叹息道。 “算了,这种事情本就不是我们左右的了的,操那些闲心干嘛,反正李老夫人已经安排妥当,这事就算过去了,是吧将军?”流年转移了话题。 “夫人办事向来妥帖周到,自是不必担忧,只是万事都替他那宝贝儿子兜着,早晚有一天,会闹出大麻烦”。宇文无期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晋城的繁华街道,摇了摇头,随即拿起身前一个翡翠琉璃玉簪,道: “清颜早已过了及笄,这簪子倒是适合她,等会儿再挑几匹上好的绸缎,让玉满楼的婆子们给她做身漂亮新裙子”。 “哟!这可不是将军您的风格呀!” 流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打趣道:“有红颜知己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呀,都摸的一清二楚~”。 秦非道:“前些天写信不是约好了见人家吗,我看啊,将军是害臊呢不好意思说是给心上人买的,故意拿大小姐当幌子呢”。 宇文无期眉毛微挑, “我有什么害臊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我给她准备又怎样”。 流年嘿嘿一笑,道:“那就祝将军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 宇文无期仔细端详着手中那串东营红玛瑙手钏,微微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正说话间,却见一群官兵浩浩荡荡朝着侯府方向而去,领头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身穿一袭黑甲,头戴金冠,手持一杆金枪,威武霸气,与他身旁那个身形瘦弱,弯腰驼背的道人形成鲜明对比! “李显”? 宇文无期认得这人,晋京畿卫统领,自打他有印象起,李显便是跟着宇文老侯爷的,这个人一向忠厚守规矩,谨慎小心,却也十分能干,老侯爷年轻时带兵打仗四处征讨,他没少出力,如今退守晋城,他本也应该安享晚年,可却实在闲不住,老侯爷拗不过,便给了他看守城门的差事。 晋城向来太平,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大事,如今浩浩荡荡亲自压人倒是让城中百姓 纷纷侧目,驻足观望。 “那是畿卫统领吧?” “可不是么!那可是跟着老侯爷出生入死过的,今日怎的亲自前来?” “这还用说,没看见手底下抓了个贼眉鼠眼的吗,听说是想翻墙而出,被逮住了,要交给老侯爷亲自审理。如今可是特殊时期,封城告示都贴多少天了,这人竟还敢冒犯城防,不知是不是奸细!” “我看像!” “......” 众人议论纷纷。 宇文无期听在耳中,却不动神色。 只道:“走吧,又有好戏看了”。 第9章 掌中之物1:命中注定 “夫人!夫人!!!” 典雅别致的院落内,一个小厮急冲冲的朝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屋外,穿着一身深色华锦蚕丝袍的妇人正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白牡丹花枝叶,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花盆更添华丽与精致。 她头戴一顶镶嵌珍珠玛瑙攒珠金步摇,身上披着一件水红色云霞纱织就的轻薄烟罗软纱,那是一种极端雍容华贵的美。 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跪在地上,喘息不已:“回...回禀夫人,方才我见侍卫押了个人,有些眼熟,像是夫人您要找的内个,此刻正在前厅呢,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李氏微挑黛眉,顿时面露喜色,连忙放下手中剪刀,道:“可看清楚了?“ “回禀夫人,奴才...奴才也没认全...但是...但是长得很像,奴才觉得应该错不了!“ “好!“李氏满意的点头,随后转头吩咐道:“春雨秋禾,备撵,咱们去前厅看看。“ “哎...是,夫人。“ 只见其中一个身着淡粉色绣百蝶戏花缠枝纹袄裙的女子福了福身,然后转身出门。 春雨秋禾乃是李氏贴身的大丫鬟,年纪不大,却也是伺候李氏多年的老人了,在府里地位颇高,平日里,就算宇文臻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 轿撵备好,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朝着前厅走去。 一路跟着小厮来到前厅,果见几名侍卫正压着一个人跪在地上。 “启禀侯爷,此人在城门口徘徊已有多日,鬼鬼祟祟,昨夜更是意图翻墙而出,属下怀疑此人乃奸细,故将其扣留!请侯爷定夺!” 那人听到这话后似乎极其激动,拼命的摇头,“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奸细,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宇文恒眯了眯眼睛,仔细看去。 只见那人身材消瘦单薄,穿着一件灰褐色的破旧袍子,脸上脏兮兮的,唯独露出来的眉目隐约透着股清澈。 “你说你不是奸细,那你为何深夜徘徊在城门处?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侯定然饶不了你!” 听闻他这般威严的话语,那人不禁哆嗦了一下,却仍坚持道:“草民,草民真的不是奸细!草民只是,只是迷路罢了!求侯爷开恩放我一条生路!草民感念不尽!” 闻言,宇文恒冷哼一声,不屑道:“哼,你莫不是觉得本侯好糊弄不成?迷路能在城门口徘徊多日?分明是在敷衍本侯,来人,先打三十板,看他说不说!” “是!” 两个士兵闻言立马架着那人往后拖去。 “侯爷,侯爷!” 一听要打板子,那人顿时慌了神,这大板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这要是打下去,不说屁股开花,能活着就不错了! 一想到死,他就害怕。 于是奋力挣脱桎梏,哭喊道:“侯爷!草民真的没有撒谎!我只是因为迷路了才会在这里徘徊许久的!” 正为这顿打发愁之际,忽见远处缓缓走来几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锦袍,他认得。 此刻,那就是他的神!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如此俊朗绝伦之人,连周身都在冒光发亮!简直是天人下凡!!! 只见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叫声在侯府大厅中炸裂开来, “大侠!!! 大 侠 救 我!!!” 第10章 掌中之物2:覆手为雨 威严的大厅中此刻站满了人,他们高大,英挺,气势慑人,唯有司无涯趴在地上,显得那么卑微和弱小。 “给父亲请安!” 宇文无期行至大厅,向宇文恒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期儿不必多礼,你刚回来不久,舟车劳顿,不是让你在府里歇着吗,又不听话。\" 看见来人,方才还怒发冲冠的宇文恒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对着宇文无期语重心长的说着,但眼中却含着宠溺。 到底是他亲手带大的,秉性才智样样都深合他意,如今更是一手撑起他宇文家的荣辱兴衰,他年轻时也长年征战沙场,深知其中不易,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百般疼爱。 人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这养子自小便跟着他南征北战,小小年纪便立下赫赫功勋,这些荣耀和光环,让他骄傲自豪。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因从未让他享受过童年而自责,他希望他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拥有一些平凡的烟火气。 “孩儿想看父亲安好,便过来了。\" 宇文无期笑着说道,又问:\"今日怎这般热闹?” 话音未落,只听跪着那人一把扑了过来仿佛溺水者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死死拽着宇文无期的裤脚。 “大侠,是我呀,司无涯,我们前几日还一起喝酒吃肉了呢,你忘了吗?” “司无涯……”? 宇文无期故作惊讶的反复念叨这个名字,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道:\"我记得你\"。 \"谢谢大侠还记得我!\" 司无涯喜极而泣,连忙点头应声道:\"是,大侠果然好记性!\" “无期,你认识他?” 宇文恒见这般情景,微微摆了摆手,撤下了架着他正准备打板的侍卫,眼神中的冷厉之气也变消退了几分。 “回父亲的话,认识。” 司无涯心中一阵狂喜,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这下有救了。但还不等他高兴完,便听宇文无期接着说道: “他偷了我的银两,还顺走了一块玉佩”。 一边说着,一边行至司无涯跟前,俯身凑近了些,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司无涯顿时僵直身躯。 “冤家路窄……”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当时他从宇文无期身上摸了银两就溜了,原以为出了城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反正骗了侯府那么多,也不差他这一个,没成想,正赶上八皇子要来,连着几日城门不开,想着夜半三更翻墙而出,哪成想又遇上巡逻队,直接把他逮住了! 想到这,司无涯心中一阵悔恨,早知道自己就老老实实呆在客栈等到风头过了再逃出来,哪会落到现在这幅田地?! “什么?!好大的胆!竟敢偷盗!还妄图逃走,罪加一等!” 说罢,宇文恒抬手吩咐侍卫,“来人,给本侯狠狠的打!” “误会,都是误会,将军,将军您听我解释,真的只是误会啊,将军饶命!” 即便奋力呼喊,可当他看到宇文无期嘴角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知晓他是铁了心的想要整死他! 第11章 掌中之物3:翻手为云 “打!” 一声令下,几名侍卫毫不犹豫的举起棍棒。 司无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只祈祷自己能挨过这一次。 “快住手”! 就在板子落下的那一刻,突听远处传来一妇人焦急的声音。 循声望去,浩浩荡荡丫鬟仆人簇拥着的一个贵妇人,不是李氏还能是谁。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司无涯万念俱灰,这下,他的罪名可又多了一条,装神弄鬼,这可比盗窃之罪严重多了! 只见李氏急匆匆赶来,却是一把挡住侍卫挥下的木棒,急切的劝道:“侯爷,不能打”。 随后转身望向司无涯,道“法师,我可算找到你了”。 司无涯欲哭无泪,“夫人……” “法师别怕,有我在,今日谁也不能伤害你!” 说完,转过身对着宇文恒行了个礼道:“侯爷息怒,此人并非奸细,乃是我请来的法师,自从那日法师为臻儿驱除怨气后,臻儿便奇迹般的恢复如常了,我本也是觉得或许只是巧合,但臻儿却一直说,他是受一位法师庇佑,才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场危机的”。 “胡言乱语”。 宇文恒皱眉斥责道,“那逆子嘴里可有一句真话,无非是怕我追究他的罪过,信口开河罢了”! “侯爷,我请法师之事并没有告诉过臻儿,他也从未见过法师,可臻儿却能详细知道那日之事,时间地点,甚至连法师样貌都能说的分毫不差,这种种迹象,不由让妾身不相信,如今臻儿刚刚好转,你就要对恩人用刑,若是因此遭了天谴,臻儿怕是又要一病不起了,侯爷忍心吗?” 李氏悲愤道,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脸颊,使她看起来凄楚可怜。 宇文恒被她说得沉默片刻,他发自心底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奈何他只有宇文臻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自是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况且李氏也没有理由编造此事骗他。 思及此,宇文恒收敛怒容,淡漠的瞥了一眼司无涯,对李氏道:“若真是法师真人,又怎会做偷盗财物之事”。 司无涯跪在地上,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此刻虽说李氏极力保他,但他心里清楚,他干的那些勾当可全程被宇文无期瞧见了!宇文无期是谁,堂堂镇南大将军,他既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的小命怕是悬了! “我突然想起来,偷我银两和玉佩之人好像不是他,我记错人了” 正当司无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他惊讶的抬头望去,只见宇文无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方才仔细瞧了瞧,虽然长得有些相似,倒确实不是你,你这张脸与他长得太像了!哈哈,看来果然是记错了!” 听了他这番话,司无涯简直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人果真有意在玩他! “我就说,法师修道真人怎么可能做那偷盗之事,侯爷您偏不信,害的人家担惊受怕这么久。” 李氏摆了摆手,身边小厮立即会意,走上前去搀扶起司无涯。 “罢了罢了!”宇文恒摆摆手,道:“即是误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司无涯擦擦额上冒出的汗,虽然不清楚宇文无期为何帮他打掩护,但至少暂时捡回一条命。 “多谢侯爷!” “恭送侯爷!” 看着离去的背影,李氏松了一口气,“法师,您还好吗?” 好个屁,这哪好的了!他浑身都被吓得酸软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如今要做清风道骨的真人,不能失仪,于是故作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膝盖上尘土,捋了捋那不存在的胡须,道: “贫道这几日捉妖施展法术消耗过度,一时失了元气,这才引起了一些误会,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劳烦夫人关心了”。 第12章 掌中之物4:溜须拍马 清晨的太阳从天际缓缓升起,透着些微凉,宇文府也开启了新一天的忙碌。 “早膳到––”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几个小厮抬着餐盘进来,将各式点心茶水饭菜端在桌子上,一应摆设整齐。 然后退了出去。 \"我来啦我来啦!今天有什么好东西啊?好香啊”一道兴奋的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急促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 司无涯端着他的饭盆,一路飞奔跑了过来,嘴里念叨着:“今天吃什么呢?红烧排骨、糖醋鱼……哎呦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一边跑一边咽着唾沫,一双眼睛闪烁着激动又兴奋的光芒盯着那满满的菜肴。 “哎哎哎,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司无涯刚冲进屋,就被两个身穿墨绿色衣衫,腰间挂着佩刀的男人给拦住了。 其中一名男子指着房门,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嫌弃,说话时语气更是毫不客气。 “诶?我怎么不能来了?凭什么赶我走?”司无涯瞪大着眼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拿着你的饭盆去后厨吃”! “我不跟他们一块吃他们的饭不好吃”! “你……”!! …… “流年,让他进来吧!” 房内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如同夜鹭低鸣般悦耳好听。 “是。” 流年心里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对着司无涯做出请的姿势。 “哼!算你识相。”司无涯看见流年脸上那种不情愿的表情,冷哼一声,迈着他那小细腿往屋里跑。 “将军早啊” 进了屋司无涯就像变戏法似地换成一张笑脸,屁颠屁颠的坐在了凳子上。 自从被宇文无期抓了把柄,他便千毒万誓要一辈子效忠,马屁拍到天上去,狗腿做派左右是保全了自己这条小命。 自那之后他便每日过来蹭饭。 “你倒真把自己当作是宇文家人了,还真够无耻的。” 流年在房门口横竖看不惯这人,忍不住讥讽。 “我乐意,关你什么事啊?将军都没说话呢”! 司无涯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 “你!”流年咬牙切齿,气得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将军你看他……”。 “好啦”,宇文无期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淡淡地说道。 “小兄弟还在长身体,多吃些也是应该的”。 “是,谢谢将军”! 司无涯连忙露出感恩戴德的模样,眉眼含笑。 “今日我还有重要事务,就不陪你用饭了。” “嗯嗯,知道了,将军尽管忙就是”!司无涯一脸谄媚,乖巧得令人咋舌。 流年一脸鄙视,转头望向窗外,他最是瞧不上这种人。 “走”。 宇文无期起身,随后流年秦非跟着离开。 三人走远,司无涯才收起谄媚的神色,撇撇嘴。 …… “将军,您干嘛非要留着那个废物,您看他刚才那狗仗人势的样子……”。 流年一边给宇文无期披上衣服,一边抱怨。 “他可不是一般的废物,他本事大着呢。” 流年皱起眉头,“我是真不懂啊将军,他有什么本事?不就会耍耍嘴皮子,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欺软怕硬吗?” “这不算本事吗?要你的话你能行吗?” 流年被噎住。 宇文无期轻笑了下,随即低声耳语道:“再说了,这里是晋城不比在军营,想做的事未必适合亲自动手,少不得有些‘脏活累活’需要人帮忙做。” “哦~原来是这样啊,将军果然高明。” 流年恍然大悟,这才是他熟悉的将军啊! 顿时又觉将军深谋远虑,自己竟差点误解了,不禁露出钦佩的目光,心生敬畏之意。 “将军英明神武,属下实乃仰慕不已”。 …… 第13章 弱柳扶风八角廊亭会红颜 初秋的林间,风有些冷,却很怡人,吹拂在脸庞,温柔里带着沁人心脾的果香。 “将军,咱们这是去哪啊”? 城西郊外,几匹快马疾驰而来,在一处细柳密布的河岸停了下来。 弱柳扶风,青草茵茵,清脆的鸟叫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下来形成斑驳的金色,随着湖面荡漾泛滥起层层涟漪,宛若世外桃源,安宁祥和。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流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旁边的秦非鄙视的摇了摇头,“没看到将军今日又是梳洗又是打扮的,还特意换上新衣,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为了今晚的宴会?!”秦非诧异的问道。 流年冷哼一声,道:“将军何时喜欢参加那种小宴了,再者说了,这种小宴哪配将军参加呀”。 “那是……”? “笨!当然是为了将军夫人准备的”。 “哦~~” 秦非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怪不得将军今天心情这么好,打扮的如此俊俏,原来是为了来见心上人呀~~” 宇文无期坐在马上,听着二人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倒也懒得争辩,他今日确实心情不错。 “你们两个何时也学会拿我打趣了,不过是见一位素未谋面的故人,难道这也值得你俩这么兴奋吗?” “故人?” 二人同时挑眉,歪着嗓门道:“是是是,故~人~”。 宇文无期嘴角抽搐了一下,懒得跟这两个爱八卦的家伙计较,拿了礼物便径直下马,往河对岸一处凉亭走去。 那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八角廊亭,矗立在林荫道旁,古朴的石阶铺陈其上,两边垂挂着红色丝绸,偶尔有一两只麻雀在檐下停歇。 “将军,这停了辆马车,许是您的那位红颜知己已先到了”。 秦非左右观察了一圈,确认环境。 这是他在军营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习惯。 确认并无异常,方才放下戒备。 闻言,流年立马凑上去观察了一番,“这马车有些眼熟啊”。 “马车不都长那样”。秦非撇嘴道。 流年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指着马车前的标牌道:“我说的是车上的标志!” 秦非狐疑的瞅着马车,嘀咕道:“什么标志,不认识”。 “笨!你仔细看看”。 二人围着马车研究起来。 微风吹过,依稀可以闻见那车厢内弥漫出的淡淡幽香。 流年和秦非低着头还在研究,这边宇文无期脸色已然非常不好了,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将身体遮挡了些,透过廊柱间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曼妙玲珑的身影。 一袭烟青色的纱裙逶迤拖地,在微风下衬着那纤细窈窕的娇躯,越发显得肌肤胜雪,黛眉如墨,乌黑的眸子,仿佛蕴藏着星辰浩瀚,璀璨耀目,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少女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侧着脑袋倾听着溪水潺潺,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似乎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怎么是她?!” 宇文无期喉间滚动,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姑娘会是眼前这个人!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紧攥着拳头,努力抑制着心底的惊涛骇浪! …… “哇塞,将军,是个美女啊!比仙女姐姐还漂亮,不愧是将军喜欢的女孩子,果……唔……唔……” 话到一半,秦非的嘴巴便被流年给一把捂上了。 “你拉我干嘛……”? “别说了……”。流年压低了声音拉着秦非,以免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 “将军,您的那位红颜知己还在那边等着呢,您怎么这就走了”? 秦非看着已翻身上马的宇文无期,不解道。 “平时怎么不见你话这么多,莫不是今天嘴巴被菩萨开光了”? 宇文无期斜睨了秦非一眼,没好气说道。 “我……” 不等秦非开口,宇文无期便策马扬鞭,很快消失在树林间。 秦非被揶的半天说不出话,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没见面的时候心心念念,这好不容易见了,看一眼就走了?莫名其妙,我又没惹他,拿我撒什么气……难道是嫌弃那姑娘长得不合心意?可是我看那姑娘挺漂亮啊!” “你快闭嘴吧我看你别叫秦非了你叫非常蠢笨”! 流年白了他一眼,“我方才跟你解释半天那马车看来你是一句没听明白,我简直对牛弹琴”! “你,怎么骂人呢!以为我听不出来……哎……你等等我”! …… 回廊外很快恢复了宁静,蜿蜒的小路上只剩下马蹄哒哒作响的回音,很快,连马蹄声也没有了。唯有那抹倩影,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小桥流水,怔怔的出神。 第14章 绿草萋萋真心破碎无回音 晴朗的天空,湛蓝透彻,几朵白云悠闲地浮游在碧空之上,偶有几缕阳光透过缝隙倾泻下来。 宇文府的花园内,假山池塘,亭台楼榭相继映现出优美的轮廓,古木参天,绿草萋萋,花香鸟语,宛若仙境。 “咕噜——” 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在安静的池塘响起,一条银鱼跃出水面,吐着泡沫,溅起几滴水珠,落在岸边的鹅卵石上,晕湿了周围翠绿的草叶。 一片阴影遮住了银鱼头顶的骄阳,它不耐烦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懒洋洋的收回了目光,潜进水底,不再冒头。 “哎,真是可惜,你说将军怎么那么惨呐,打光棍二十多年了,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姑娘,还是自己妹妹!” 一颗小树下,流年和秦非蹲在那里,看着水中悠闲的银鱼唉声叹气。 “可不是么,要我说,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干脆霸王硬上弓,娶过来得了”。 “大小姐有婚约在身,对方还是皇子,哪那么容易!” “我说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都听见了”。 宇文无期躺在凉亭的软塌上,慵懒地睁开双眼,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见声音,流年和秦非一溜烟的跑回亭子里,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递到宇文无期面前。 “将军,这些都是您的红颜……呃……大小姐托人送的信,您要不先拆开看看?” 他是想看的,可看了,怎么回呢?如今他既知道了对方身份,再纠缠不清的话,岂不真成了登徒浪子衣冠禽兽? 见他沉默不语,流年叹了口气,将信放入怀中。 “将军,您也别气馁,说不定大小姐跟那八皇子的婚事,一个不小心,那就吹了,凡事无绝对,您还是有机会的”。 宇文无期抬头瞥了秦非一眼,道:“不会说话你可以少说几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清颜和八皇子的婚事,说白了就是宇文家和朝廷的婚事,这桩婚约本就是政治利益的结合,哪是说吹就能吹的”? 说完又继续躺了回去,“再说,清颜把我当哥哥,我却对她有男女之情,如此,岂非禽兽不如”? “咳咳,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先前也不曾对大小姐有别的心思不是?现在不一样了,站在知己的立场上,您怎么能确定大小姐对您有没有这种心,万一她有呢?您不能就这么放弃”。 “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你叫清颜以后怎么做人?她既许配了八皇子,人尽皆知,我若再与她私相授纠缠不清,岂非是登徒浪子无耻小人?!我虽是个粗人,不通世俗礼节,但也不至于行这般苟且之事,毁她清白。” 说完,宇文无期翻了个身,将背留给了流年和秦非,不再搭理他们,也不知道是真这样想还是故作坚强。“那,就这么便宜那个什么八皇子吗”?流年愤愤不平地嘟囔道。 “我看侯爷真是年纪大了,选女婿的眼光也差的厉害,那么多皇子,怎就偏偏挑了个身患隐疾的八皇子?” “身患隐疾”?? 宇文无期猛的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一脸震惊问道:“你刚刚说他身患何病?” 流年被他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道:“都是些坊间传闻,我也是猜的”。 “坊间传闻?” 秦非也凑了过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嗯,说是这位八皇子喜好吃斋,最爱用素食,喜穿白衣,整个人就像一尊冰雕玉琢的瓷娃娃,清冷孤傲,没人敢靠近,而且他身边除了他的一个贴身侍卫,根本没有其它丫鬟伺候……” 流年说道这里顿住了。 秦非皱着眉头仔细品味着流年话里的重点。 “那些京城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红颜遍地,偏偏这个八皇子,最是厌恶别人碰他,洗澡都要下人们退避三舍,不准偷窥或者亵渎他的身子,更不允许别人触碰他一丝一毫,你说奇不奇怪?更奇怪的是,府里下人断不许踏入卧房半步,连打扫都是贴身侍卫亲自动手,这也太夸张了”!流年一拍手,砸着嘴叹道。 “那他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秦非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知道”。 流年摇着脑袋,托着腮帮子,一副深沉的样子。“反正,他身上肯定有古怪,否则不会有如此多禁忌。” 秦非撇撇嘴,嘀咕着,“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看是胡乱编的,瞎掰吧”。 “我一哥们就是在那府上当差我怎么不知道”?流年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道:“所谓‘禁欲’嘛!也就拿来做个幌子,男人憋久了,会出现生理性的反应,譬如暴饮暴食、胸闷乏力……”说着,上下打量了宇文无期一眼,继续道:“脾气暴躁,性情大变……”。 “胡说八道什么你”。 宇文无期一脚踹了过来,踢在流年的膝盖窝,疼得他嗷嗷直叫,“我错了我错了,将军饶命……”。 流年赶紧跪倒认错,一旁秦非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就会耍贫嘴。”说着,宇文无期从软榻上爬了起来。 “我这未来妹夫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过几天不就知晓了吗?等他到了晋城,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交代”! 流年笑道:“将军说的是,毕竟关系到大小姐的终身幸福,咱总得弄清楚,万一真是那方面有毛病,咱就劝大小姐早日脱离苦海,免得受那罪”! 第15章 前夜1 算计 时间眨眼而逝,宇文无期这边除了每日应对各种宴请,便是与宇文恒商议朝廷政事,倒也没闲着。只是看着那些一封接着一封的信件,越发觉得烦恼,干脆一概不理,将那些信件统统丢给了流年。 连带着,去看她的次数也少了。 毕竟,少女的情感总是那样天真无邪。 每每扑上来喊他哥哥,娇小玲珑的身体挂在他身上,他就莫名的感到难堪和愧疚。 愧疚那些荒唐的梦里,颠鸾倒凤的午夜梦回,愧疚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愧疚自己居然对她产生了龌龊的想法,她却毫无防备的与他亲近。 可若是一想到他要与别人成婚,心里又说不出的烦躁。 “流年”。 “在,将军”。 “去叫司无涯过来”。 流年不明所以,“将军找他何事?” “他不是……点子挺多的吗”。 宇文无期说的很是含糊,但流年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毕竟是关系清颜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替她把好关,若他真是个残废,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这门婚事我便不答应了。” “那他倘若是个正常人,将军还会反对他娶大小姐吗?” “你怎么这么啰嗦,快去”! 流年讪讪的摸了摸鼻尖,转身往外走。 …… 司无涯来到将军府时,宇文无期正抱臂斜倚在廊柱上晒太阳,看到他进来后,笑着招呼他。 “法师,这几日在府中可还过得习惯?” 司无涯微眯着桃花眼,颠颠的小碎步跑上前来,殷勤的说道:“谢将军挂念,适应,非常适应。” 宇文无期点点头,“那便好”。 “不知将军今儿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哦……” 宇文无期抬手敲了敲额头,状似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 “其实也没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八皇子即将莅临侯府,我担心他身子骨弱,又是长途跋涉,会有所不适应,所以便想请你算一卦,预测下吉凶祸福……” “啊”? 司无涯愣了一下,呆滞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所谓推演天机占卜之术,不过是他招摇撞骗的手段罢了,宇文无期如何不知?如今却忽然说要替皇子算卦,他若不是想整自己那便是要整……? 司无涯眼珠子滴溜溜的一阵转悠,心里立马活泛开了。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是是是……在下这就给八皇子算上一卦”。 宇文无期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指挥他去书案旁的椅子上落座,取来纸笔摆放桌上,司无涯立马站在桌前,取出铜钱装模作样的摸算起来,只是那双狐狸眼却不停的在四周梭巡着。 “将军,这算命之事虽说讲求天意,但也需讲究时辰,八皇子此刻尚在路程之中,怕是算不出结果,待他到达晋城再计较不迟,您说呢?” 司无涯搓了搓手,试探着向宇文无期提议。 “八皇子金尊玉贵万事都要提前安排妥当才是,等来了再想应对之策岂不叫人说我宇文府招待不周,怠慢了皇子?” 司无涯闻言立马意会,道:“将军说的极是,皇子驾临,确实该事事精心周全,只是问卜包罗万象,不知将军想听什么卦?在下也好,对症下药”。 司无涯搓着两根手指,眼角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嗯……” 宇文无期略作思忖,道,“譬如,接风去沉,祈福平安,逢凶化吉之道法,为皇子趋吉避凶,解灾消厄。” 司无涯心思飞转,“将军的意思是,给那皇子先来个下马威?” “我可没这么说”,宇文无期挑眉道。 司无涯瞬间领悟,笑容愈加谄媚,“将军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说着,提笔在黄色纸笺上歪歪扭扭写下几行字迹,末了还煞有介事的吹了吹墨汁。 第16章 前夜2 局势 夜深时分,宇文府中灯火通明,丫鬟仆人们忙得团团转,各种各样的香粉被洒进房中,熏蒸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馨香味,丫鬟仆人穿梭其中,布置喜庆的物品。 “期儿,殿下明日一早便抵达晋城,你且做好准备,不可耽搁”。 东院一处府邸,宇文恒坐在案几旁,翻阅着一叠厚厚的纸张。一边看一边说道。 此处是宇文府重地,专供平日处理政务用,没有允许不得擅入,平日里连打扫庭院的下人,都是府里挑选训练过的,因此,府里虽喧嚣忙碌,可偌大的东院却空旷安静,唯有偶尔巡逻的侍卫走过,留下沙沙的脚步声。 “父亲请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 宇文无期恭敬地答应道。 宇文恒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如今朝中局势愈发动荡不宁,三皇子慕玄虚家族势力庞大,又有内阁府的支持,四皇子慕玄宇聪慧机敏,最会笼络人心,六皇子穆玄铭佣兵西南,前几日回京怕是也想插一手,至于九皇子,野心勃勃,他的岳父乃是先帝钦定的监国大臣,更兼手握五城兵权,深得陛下器重。诸多皇子中,唯有八皇子穆玄卿,一无权势,二无幕僚,母妃早殇,自幼养在宫外,若非有老王爷在前朝替他谋划周旋,恐怕也难在众位皇子之间存活。” 宇文无期静静听着,这些他自然知晓,那些争权皇子,跑断了腿一趟趟往他宇文家送礼拉拢,好为夺嫡多一分筹码,偏偏老侯爷哪个都看不上,更不愿将家族置于如此漩涡之中,索性选个“落魄”皇子,一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二来也免得被卷进纷争。 “八皇子无甚根基,又无意夺嫡之事,断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且他性情温和,待人宽厚,不争不抢,颇具贤德之名,陛下有意册封他贤王之位,也算恩宠隆盛,颜儿嫁过去,也不算太委屈她”。 “父亲若想助八皇子继位,无期自是义不容辞全力辅佐,八皇子虽势弱,但凭我宇文家之力,未必不能一争”。 “你也说了,凭我宇文家之力,连八皇子这般毫无权势之人都可一争皇位,遑论其余的皇子?你知我知皇子们也知,陛下如何不知?但八皇子心性寡淡,无意于皇位,我既将女儿嫁给了他,便是表明了立场”。 “父亲既不愿参与夺嫡纷争,那大可不必将清颜许配皇家。” “期儿,你还年轻,很多事不像表面那样。我宇文家世代为国效力,绝无谋反之心,可陛下不这样想,如今我宇文家手握重兵,皇帝面上不说,心里却未必不急,但若是将颜儿嫁过去,也表明了忠心。” 宇文无期心下却是有些心疼,如此,那与人质有何区别? “那清颜可同意这门亲事?” “唉——!都是我把她惯坏了,这个拗脾气”。 说着,宇文恒伸手揉了揉眉心,显露疲态。 “女子及笄,哪有一直不嫁的道理?况且八皇子品貌俱佳,嫁去也不见得吃亏”。 “话虽这么说,但她若是不喜欢,就这样嫁过去岂不受委屈”。 宇文无期低垂着眸,掩住眼底的异色,语气却依旧柔和。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胡闹。再者,八皇子早有言并不纳妾,只守着她一人过日子,她还有何不愿意的?” 宇文恒皱了皱眉,“她自小黏你,你的话她总是听的,你多劝慰劝慰她,不要让她钻了牛角尖”。 宇文无期微微颔首,“是,父亲”。 “好了,你下去吧,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迎接八皇子”。 “是”。 第17章 前夜3 逆天而行 … 嘉凌苑,宇文清颜住所。 想着方才的对话,宇文无期毫无睡意,在府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嘉凌苑附近。 府中灯火通明,想是小丫头也还没睡。 宇文无期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夜空,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 …… “小姐,水好了,柠儿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宇文清颜坐在镜台前梳理着乌发,不大的年纪却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只见她穿着浅粉的纱裙,纤尘不染的肌肤宛如透明,微微泛着莹白光泽,一颦一笑,皆是少女烂漫,让人怦然心动。 此刻,她微蹙着黛眉,神思似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柠儿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还是没收到任何回信吗”? 柠儿摇了摇头,道:“自那日之后再没收到过来信了”。 少女暗淡的低下了头,圆圆的脸蛋儿皱成一团,手中那封约见的信件她已看了无数遍。 “酉时,西郊廊亭相见”,落款,“逆天而行”。 每每念及,她心中都是莫名的激动,盼望着能见到他,哪怕只有短短一面。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女嘟着小嘴,眼里满是担忧。 “小姐别胡思乱想了,我看呀,不回正好,反正明日八皇子便要到府下聘,求娶小姐,日后小姐可是要做王妃的人,若还与那人牵扯不清,怕是对小姐的名节也是不好”。 “我才不稀罕做什么王妃”。 宇文清颜嘟着小嘴冷哼一声,愤愤道:“我都没见过那个人,怎能说嫁就嫁。” “小姐,便是没有八皇子,您也注定是要嫁给别的皇亲贵戚豪门大府的,断是轮不到您口中的那位,侯爷不会同意,将军也不会同意的,您就忘了那个人吧”。 宇文清颜眼睛微红,缓缓道:“柠儿,我不想就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柠儿沉默,半响,才轻启朱唇道:“小姐,奴婢不懂,嫁给皇子有什么不好,八皇子人中龙凤,才貌俱佳,是个人人都夸赞的佳婿良人,您怎么就看不上呢?这世上比得过八皇子之人恐怕都数不出一二来,若非要说,咱们大将军倒是算一个,可将军是您的哥哥,不做数的,既如此,小姐为何反对这桩婚事呢”? 宇文清颜闻言,心里一阵酸楚。 “我讨厌被安排的命运,讨厌父母兄长替我选择的路,更讨厌我连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都没有,我想做自己。”宇文清颜的语气带着浓烈的决绝,像是要把一切都抛弃。 柠儿震惊地瞪大眼睛,“小姐,您,想做什么”?! 宇文清颜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外衫披上,转身,朝屋外走去。 “我要去找他。”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八皇子明日就到,您现在跑出去与逃婚何异?若是明日侯爷和将军发现您不在房内,定要大怒,况且,那个人第一次约见小姐就失约,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千金之躯万不可冒险”。 “不会的,他定是有事耽搁了,我去那里等他,他一定会来的”。 “他若是一直不来呢”? “那我便一直等”。 少女心事在此刻展露无疑,那么纯碎,那么热烈,那么坚定。 宇文无期静静地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宇文清颜坚定不移的话,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眼见两人即将踏出院子,他本能的迈步上前,可下一秒,却又停住了脚步。 …… 他终究是动了私心。 第18章 突发变故 “不好了,不好了”! 鸡未打鸣,宇文府里已传来阵阵慌乱的声音,仆从、丫鬟、婆子们急匆匆地从后院赶过来。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没点规矩,平日里说过多少遍了,遇事要沉着冷静”! 宇文恒从房内出来,已然穿戴整齐,看样子似乎早就醒了。 “侯爷,不得了了!”那家丁连滚带爬地跑到宇文恒跟前,喘气儿都快断了:“小姐,不见了!” 宇文恒闻言,眉头一蹙:“胡说什么,小姐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真的啊侯爷,昨天夜里还好端端的,奴才想着今日要礼见皇子,便提前准备好了物件给小姐梳洗装扮,发现房内漆黑一片,想着是还睡着,禀了几次不见起身,奴才以为她只是太累了,便自己先去外面侯着,结果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奴才觉着不对劲,这才推门而入,哪知道屋子中空荡荡的,竟连半分人影也寻不着了!只留了字。” 说着,将那张写满了娟秀小字的纸条呈递上去。 宇文恒接过信,一目十行扫过,脸色却愈发阴沉。 “胡闹”! 宇文恒气得不轻,紧握着纸张在屋前来回踱步。 一旁的夫人李氏也被吓白了脸:“八皇子今日就到,颜儿这个时候不见踪迹,这,这可怎生是好”? “快派人找,务必将人给我找回来!” 宇文恒立马吩咐管家宇文德:“你亲自带人去,把晋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她给我找出来!” 约摸是气昏了头,又担心宇文清颜的安危,宇文恒什么也顾不得了,第一反应便是寻人。 “侯爷,这怕是不妥”!李氏急忙拦住。 “若是大肆搜寻,势必要弄得沸沸扬扬,届时又该如何跟八皇子交代?难不成要跟他说,颜儿是为了逃婚,才消失不见的吗”? “这……” 宇文恒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依夫人之见……?!” 李氏微垂眼帘,细长的指尖摩挲手腕处那串碧绿玉珠,缓缓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力挽救颜儿的名节和我宇文家的脸面,至于其它的,再另做计较。” 这件事可大可小,若处理不当,恐怕就不止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宇文恒深吸口气,压制着心中火气:“今晚的事,任何人不许泄漏出去半句!若是被我发现谁敢乱嚼舌根,仔细你们的脑袋!” “侯爷放心,老奴明白!” 管家宇文德恭敬应答,一众仆人连连称是。 “你派人暗中寻找颜儿的踪迹,万不可走漏风声。” 宇文恒思虑周详,很快就作了决策。 “找个脚程快的,在大将军接到皇子之前,传话过去,务必让他知晓府里变故,切莫坏了事情。” “是,老奴遵命”。 …… 此时的宇文无期,早已率队出发,浩浩荡荡地沿着街道一路向南,彼时天虽未亮,却有不少百姓聚集在街道两侧围观。更有不少商贩拿着货品兜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一派盛世祥和景象。 第19章 初见1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锣鼓声响,马蹄哒哒。 “快看,好漂亮的轿撵”! 城楼上,百姓兴奋地喊叫着,孩童欢快的唱着歌谣,奔跑着,撒欢着。 “瞧瞧那马车顶上镶嵌的东西,全都是用黄金铺垫的吧”! “这轿撵可真气派呀!!” …… 彼时城门大开,绵延数里,精甲骑兵开路,威武壮阔,气象万千,队伍经过之处,皆是欢呼。 远远望去,队伍末端的那辆车轿格外惹眼,那是一架金丝楠木所造的华丽车辇,由三匹骏马拉拽。车厢四角各挂有铃铛,随着行驶叮咚作响。 车辇之上,红幔垂落,遮挡了视线。 “娘亲快看,那些马好威武”! 城楼之上,一小儿拉扯着母亲的衣袖,俯身望着那金色的车辇,眼睛闪烁,满脸崇拜与羡慕。 妇人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也算是富庶乡里的女眷,可是像这般奢侈排场的,倒也从未遇见过。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孩童指着糖葫芦摊,眼眸晶亮。 “好,你坐在这别动,娘去给你买”! 孩子乖巧地点点头。 可如此场面,哪里由得他动与不动。 当那辆金色车辇缓缓靠近城门,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激昂热烈的呼喊—— “八殿下,八殿下”! 人群疯狂地呐喊着,推攘着,一波高过一波,呼海啸般的高喊,仿佛要震破耳膜。小小的身影被挤在人群里,连那一声声“娘亲”都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 “有刺客”!!! 一声厉喝划破长空,人潮骤然平息,喧嚣瞬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痛凄凉的哭嚎和阵阵惊慌失措的呼喊!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自那城墙之上摔落而下! “啊”!!! 凄厉的哭声,伴随着女子撕裂的尖叫响彻云霄。 眼见着,那孩童即将跌落城下,不说这么高掉落下来还能不能活,单是城下那些举着矛戗,严阵以待的护卫,便足以将他捅个稀巴烂! 人群中,有人惊恐地捂紧双唇,有人紧闭了双眼,不忍接下来的一幕。 “不”!!! …… “咻”!!! 一支箭矢破空飞来,直射城下!稳稳地钉在了那孩童的腰部,箭尾兀自颤抖着,阻止了他坠落。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 只见一个身穿墨色锦袍,腰系宝蓝色束带的年轻男子纵身跃上城墙,伸手一捞,将那孩童搂进怀里,稳稳落地,旋即拔剑横扫,一众侍卫顿时被逼退数步。 孩童被救下,那孩子的母亲也已经瘫软了双腿,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地上。 “将军”! 流年和秦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在原地,等回神时,宇文无期已然抱着那孩童站在了城墙之下。 “都说宇文家纪律严明,世代的将军世家,乃是钢筋铁甲一般的存在。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区区小贼都能在城楼之上,猝不及防地偷袭,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清冷嘲讽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讽刺与鄙夷。 说话那人自始至终站在那辆金色车辇旁,五官宛若鬼斧雕琢,浑身透露着一股凌冽肃杀之气,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都说八皇子贤德仁义,能教养出这样的手下,他自己又能仁义到哪去?沽名钓誉罢了。 心里这样想,宇文无期面上却不动声色,低着头轻轻拍了拍那孩童圆圆的脑袋,温柔地哄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听闻此言,孩童似乎受了委屈,瘪着嘴巴,抽泣了几下后,终究还是被他娘亲接了过去。 “哼!”秦非不屑冷嗤,“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如此跟我们将军说话?” 闻言,那人眉梢一挑,薄唇微抿,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只见他抬腿迈步,缓缓逼近,“怎么,宇文家防卫做不好,连狗也栓不住了么?” 他声音挑衅中带着冰冷,犹如冬夜寒潭之水,透骨生寒。 秦非登时大怒,“你!” 他的手紧紧握在刀柄之上,只需稍稍运劲,刀刃便会立刻出鞘。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第20章 初见2 不怀好意的揣摩 “阿城,不得无礼。” 一声柔软的轻斥,自那金色车辇中传出,那声音婉转柔美,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清冷,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随即只见那流苏摇曳,一条白色绣银纹的素雅宫装裙摆自车辇边缘缓慢拂出,轻盈落下,白的不能再白的肌肤映入眼帘,那是一双极致纤长且莹润的玉手,指甲修剪整齐,干净而光洁。 那人听见声音,对着秦非匪气的哼了一声,随即快步回到车辇旁,恭敬的递过手去。 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搭在那粗糙的大掌之中,那人牵引,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像是捧着最为珍贵的瓷器,小心呵护着。 宇文无期倒是也不恼,但对于初来乍到便如此狂妄之人多少是有些不喜的,连带着对这位八皇子的印象也更差了几分。 虽是如此,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免的。 “末将参见八殿下”! 宇文无期单膝跪地行礼,恭敬谦卑,这是正式的君臣之礼,不可逾矩半分。 随即,哗啦啦跪地声起,士兵齐刷刷地朝着金色车辇磕头,异口同声道,“参见八殿下”! 一片整齐划一的声响,犹如山崩海啸,声势骇人。 “起身吧!” 那道清淡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仿若一泓清泉,让人不知觉地就沉溺其中。 “谢八殿下”! 一番叩首行礼之后,宇文无期才站起身来,第一次对视眼前这个人。 那柔和的轮廓下竟长着一张如菩萨般慈悲圣颜,一双似水桃花眸,偏生长在这样一张脱俗的脸上,美得睥睨众生,不染尘埃。 “殿下莅临晋城,实乃我宇文家天大荣幸,请恕末将护驾不力,让幼子冒犯了殿下尊贵之躯,还请殿下恕罪”! 宇文无期再度拱手,姿态放的很低。 “本殿并未怪罪将军,将军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末将惭愧”! 一番话语说的滴水不漏,他不喜这些个官场之术,却又极其擅长应付这些繁琐的场合,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不显谄媚却又恰到好处。 他使了个眼色,随即流年和秦非收敛了周身锋芒,退到宇文无期背后,紧握着刀柄的右手悄然松懈,眼神却始终警惕着对方。 初次相见,实在算不上愉快。 但迎接仪式还是顺利举行完毕。 …… 隆盛浩大的欢迎礼在宇文府内院的正厅举行,各路权贵纷沓而至,其乐融融,歌舞升平。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宾主尽兴。 宇文无期身在其中,眼角余光却片刻不曾离开坐在宾客首位之上,面色淡漠的那人身上。 从始至终,他皆保持着优雅闲适的姿态,举止谦和,当真是如传说中所描述的那般,温文尔雅,君子端方。 “哼,装模作样。” 耳畔忽然响起这么一句嘀咕,宇文无期莞尔,侧过身来,发现流年和秦非正满脸不屑地盯着那边,嘴里念念有词, “揉脂抹粉,跟个娘们儿似的”。 “还想娶大小姐,站一块说他俩是姐妹儿我都信”。 也不怪他俩这样说,这八皇子长得着实太过秀气,白的过分,比女人还要精细漂亮些。就是放到京中的青楼楚馆之内,怕都要招来不少争抢。 宇文无期摇头失笑,为这一刻的想法暗自羞赧。 “你们两个别胡闹了。”他佯装正经,随即勾了勾手指,示意二人靠近些。 “司无涯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流年凑过去附耳轻声回答,“将军,都按您吩咐安排妥帖了,万无一失”! 秦非则是直接把酒壶塞进嘴里,猛灌了几杯,才缓解了胸腔内翻腾的热辣辣的火焰。 “说我是狗,我看他才像狗,疯狗”! 宇文无期和流年对视一眼,心知这话正是说的紧贴穆玄卿身边的那位,穆玄卿的贴身侍卫,骆城。 说是侍卫,实际他们的关系却有些复杂,只听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那人只护穆玄卿一人,对于别人向来不假辞色,不服管教,也从不听任何人命令,连老王爷也不行。 “稍安勿躁”。 宇文无期拍了拍秦非肩膀,小声道“今日便让他明白,他是在玩火”。 闻言,两人相视一眼,瞬间领悟,不怀好意的心思瞬间挂在了嘴角。 第21章 华灯初上 夜色撩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宇文府外的街巷处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 门口的守门人站的脚酸脖子疼,不禁皱眉嘟囔,“得,今儿咱哥几个可够忙活的,不到半夜呀,估摸是甭想歇着喽”。 另一个同伴立马搭腔,“可不是咋地,八皇子这架势可真够大的,光是那拉聘礼的马车,就有三十多辆呢,那押送的队伍,少说得好几千人,我瞧着,个个儿都生的魁梧高大,跟打仗似的,吓死个人哟”。 另一个也点头,“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宝贝,要那么多士兵押送”。 “你懂啥?皇家娶亲,讲究的是排场,尤其是八皇子,虽说现在没权势吧,可这身份贵重呀,娶妻自然是不能含糊的。聘礼自然也不会低了去,不说旁的,光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就不计其数”。 几人絮絮叨叨的闲聊着,漫长的夜似乎也并不难熬,毕竟,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家长里短的事,最是消磨时间。 今日的宴,虽说是为了迎接八皇子而设,但晋城中的豪门显贵更愿意巴结宇文家这位掌权大将军,毕竟,实权与虚位相距甚远,他们这些人,哪个看不清?哪个不是为了利益才攀交情的。如此一来,原本为了迎接八皇子而举办的宴会,反倒成了彰显宇文家实力的舞台。各种讨好逢迎、谄媚巴结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直接带着掌上明珠前往大厅拜见,目的再明确不过。 “将军,他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咱们什么时候撤?” 流年凑了过来,悄声询问。 宇文无期抬头着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 …… 宇文府三步一叩首五不一请安的下人们正忙碌不迭的端茶递水,不少宾客也在府中瞎溜达,几人好不容易才找了冷清小路避开。 “将军,这呢这呢”。 司无涯蹲在一处假山背后,冲着几人挥了挥手,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东西已经弄好了……”,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家伙,继续道,“全套服务”。 几人傻眼…… 好片刻的无人出声,呆滞的望着司无涯身上的那些东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是……绳索?铁环?……蜡烛?……鞭子?还有这个……香油是什么鬼?!” 几人瞪着眼睛,看着他身上挂着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经过改造的各种工具,让人看一眼都要脸红心跳。 流年嘴角微抽,默默扭头,用手捂脸,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他简直快要晕厥了! “我早就说了这人不靠谱”!!! 流年心碎了。 秦非也忍住翻白眼,“你这东西是怎么弄来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司无涯得意的扬起脑袋,眉毛挑到天上去,又猥琐又欠揍地笑道:“嘿嘿……我自制的,厉害吧?” ……呵呵。 秦非和流年双双无奈扶额,他们算是彻底的看透司无涯这厮了! 宇文无期忍了又忍,终究没有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真是厉害,这玩意你都从哪学的?” 司无涯理所当然地道,“熟能生巧,无师自通,嘿嘿”! 到这份上,要说洗洗睡吧也实在不甘心,让他滚蛋,司无涯死皮赖脸就是不走。流年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帮着拿东西,小心翼翼藏在衣袖里,免得待会儿不小心掉出来被人看见,怪丢人现眼。 夜风吹拂,凉飕飕的。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便静静地朝着穆玄卿所在的清雅轩潜伏过去。 …… 第22章 树影婆娑 一探究竟 此时的穆玄卿,刚沐浴完毕,身披一袭白色薄纱长袍,坐在铜镜前擦拭着湿润的墨发,用手沾了沾雪松乳制成的膏脂涂抹在脖颈之间,又用锦帕细细的擦拭干净,整张俊颜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显出了淡淡的粉红。 室内燃烧着龙涎香,幽幽的香味散发出袅娜的余韵。窗棂半敞着,一阵阵凉风吹入屋内,撩动着那层薄薄的绡纱帐幔,轻柔曼妙。 屋外树影婆娑,星辉洒落,几个守夜的护卫不知疲倦的轮换着岗,偶尔传来几句谈论声。 突然,房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几名护卫瞬间警觉起来,齐齐拔刀向,“谁?” “喵~” 猫叫声软绵绵地,似梦呓一般,众人愣怔,顺着猫叫看去—— 一条灰蓝花纹相间的肥硕大猫趴在房梁上,圆滚滚的屁股一翘一翘的,黑亮的尾巴垂下,在半空中扫来扫去,仿佛在给它挠痒痒。 “原来是只猫”。 一个护卫喃喃自语道,随即放下了戒备。 …… “禀!骆大人,宇文将军前来探望殿下”! 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过来,双手抱拳禀告。 骆城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眸中射出寒芒,面露狠辣之色,“他来做什么?方才在宴会之上还没探望够?就跟他说,殿下长途跋涉累极,需要休息,没空招待他们!” “呃……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回话。” …… “将军,将军您不能进去……将军……” …… “骆护卫护主之心可嘉,不愧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啊…” 一道戏谑的调侃声骤然响起,只见庭院外远远的正走过来几人,正是宇文无期他们。 “大人,属下实在拦不住他们,还望您恕罪”。 又一个士兵跑来,低眉敛目地附在骆城耳边低语,惶恐求饶。 骆城面沉如水,冷哼一声,“哼,你退下吧。” “是”,士兵连忙应道,恭敬的退至一边,却不曾离去,只是着地板,不敢看一眼那群人。 “骆护卫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宇文无期还是那般笑颜,笑的痞气,丝毫没把对方得脸色看在眼里。 “殿下在休息,还请诸位先行回去。” 骆城冷着一张脸,不卑不亢。 “我瞧着殿下不像已经入睡了的样子”。 他侧着头望了一眼通明的室内,道:“如今殿下刚到府上,我怕他水土不服,身体受不住,特来替他检查一番。” 说罢,他故作深情的凝视着屋内,眼中满是忧虑与关怀。 “谢将军关怀”。 骆城皱眉,冷着脸再次重复道,“殿下喜好清净,不喜外人打扰,如今夜已经深了,殿下已经入睡,将军还是请回吧,。” “是吗?我看未必吧。” 宇文无期撇了撇嘴,径直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骆城,大踏步的朝着房间走去。 “哎,将军……” “拦住他!” 骆城急忙喝止。 “唰唰唰”! 几名护卫立刻持刃围拢过来,想要阻止宇文无期的脚步。 这些护卫显然是骆城调过来的,一眼望去,他先前安排过来的人竟一个都没有了! 骆城一把推开拦着他的流年和秦非,一个闪身飞速奔到宇文无期面前,伸手就想抓住他的肩膀。 宇文无期身形灵活,堪堪躲过他的攻击,一个转身绕到了骆城背后,手掌化爪,扣在骆城的肩膀上。 骆城感觉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骆护卫!你这是何意?”宇文无期阴森森的盯着他,“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胆敢以下犯上,冒犯本将军?” “殿下有令……” 话音未落,只听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阿城,外面发生了何事”? 听到声音,几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骆城神色一变,慌忙解释,“没、没事,只是几个人在闹事,属下马上就把他们赶走”。 宇文无期松开了骆城,转身换了一副面孔,对屋内那道人影谦卑道:“殿下您还没睡啊,末将特意前来探望,没打扰到您休息吧”? 屋内沉默,约么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好半晌,才慢悠悠地飘出一句:“进来吧”。 宇文无期笑眯眯的点点头,“多谢殿下”。 说罢,抬步走进了房门。 流年和秦非打了胜仗般昂着头,挑衅十足的瞪了一眼站在原处的骆城,随即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骆城气的浑身发抖,一把拽回两人,“你们俩不能进”! 宇文无期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俩在屋外等候,这才避免了几人剑拔弩张又要打起来的局面。 转身,将房门阖上。 第23章 登堂入室的冒犯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床榻上一道纤弱的人影。 “殿下……” 宇文无期试探性唤了一声,走上前几步,弯腰俯下身子,想要掀开帷幕查看。 “就站在那里”。 帷幕内,一声轻柔的嗓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疏离之意。 宇文无期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乖乖的停留在原地,不再逾越分毫。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让人无法靠近。 烛光交映,在帷帐上投下两人模糊不定的身影。 隔着幕帘,依稀能看到对方只穿着单衣,视线下移,薄薄的亵裤上似乎绣了几朵青莲,淡雅宁静。 许久的寂静,让气氛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屋内的龙涎香还燃着,缭绕在空气中,无端让人燥热。 “明日,我请殿下游猎可好”? 突兀的话语,从对面响起。 帷幔后的身影明显的颤了颤,半晌,传来他略显局促的嗓音,“我不会骑马”。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宇文无期敏锐的捕捉到了。 “殿下不用为难,我教你”。 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回,沉默良久,帐内迟迟没有回音。 “那便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来接殿下”。 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蛮横的做了决定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忽的又想起什么。 他是干嘛来了?面都没见到怎么就被打发了?来的时候想的那么滴水不漏,怎么到了这就全变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净是些奇怪念头,倒真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摇了摇脑袋,转身又往回走。 指尖触碰到帷幔,轻轻拨弄了两下,原本严密的纱幔缓缓向一边滑去,露出浅浅的一条细缝。 他眨了眨眼睛,把头凑了过去。 还未看清里面场景,门外突兀的想起一阵狂笑,紧接着,似乎是起了争执。 “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简直太逗了……哈哈……哈哈……” 笑声震的整个屋顶都晃荡起来。 宇文无期收回了手,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正撞见司无涯奇形怪状的舞姿,那上蹿下跳的模样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连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护卫,都纷纷捂嘴,却又不敢当着面放肆,极力忍着。 而另一边,流年和秦非铁青的脸都要发绿了! “司无涯,你疯够了没有”?! 流年忍无可忍,额上青筋暴跳! 司无涯被吓了一跳,立马停了下来,一双大眼眨巴眨巴,无辜道,“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的,让我给殿下驱鬼祈福吗,你看他们都高兴着呢”。 那是高兴吗?那叫嘲笑! 宇文无期扶额,随即大步走了出来。 骆城笑的抽筋,看到宇文无期过来,喘着粗气道:“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大将军,没想到你们家……你们家不但养狗,还养猴儿……哈哈……哈哈…” 旁边的守卫也破防了,院子里瞬间像杂耍场,围着他们笑开了花。 宇文无期哪里吃过这种瘪,从来都是他戏耍别人,哪有别人让他吃亏的道理,没想到碰上司无涯这么个蠢货阴沟里翻了船,又不好当众发作,只给流年使了个眼色,道:“今日法师辛苦,你先送他回去”。 流年强忍着杀人的冲动,瞥了司无涯一眼,转身拎着他走出了院子。 “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慢走”,骆城笑道,冲着已经走远的宇文无期呼喊:“下次换个聪明点的猴儿,哈哈……”。 第24章 鸿鹄里的夜 乌黑的巷子里,流年拎着司无涯一路疾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拐入一处幽深的胡同里,看着眼前这个还在不停嚷嚷着的蠢货,心里怒火更甚,终于按捺不住,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哎哟……” 司无涯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委屈的抱怨:“你想干嘛”?! 流年怒目圆睁,“想干嘛?你还不知道我想干嘛是吧”?! 司无涯被他凶残的架势吓坏了,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一缩脖子,哆哆嗦嗦道:“我、我又没惹你,你发什么脾气呀?!” “没惹我”?流年伸手揪起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你说说,你干了些什么”? “什么干了些什么?我什么也没干,我都是听吩咐办事”,司无涯满肚子冤枉,“都是你们让我干的,现在怪我咯!” “让你拿这些东西去丢人现眼了?”! 说着,他一把扒开司无涯身上那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全套服务”。 “你他娘的家伙倒挺齐全,怕别人不知道你得了失心疯,还要来个现场表演!” 司无涯被他骂懵了,呆愣愣道,“不、不能丢人现眼啊,我那是转移视线,我……”。 “喜欢全套服务是吧?老子今天都给你伺候上”! 话落,流年二话不说抡圆胳膊啪的扇了他一耳刮子! 司无涯登时就被打蒙了!捂着红肿的左脸,惊恐的向后挪,直到“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流年一把扯掉他身上那件碍眼的大袍子,又解开腰间的皮鞭。 “你干嘛”!司无涯害怕极了,拼命挣扎起来! “你饶了我吧……别……别打……” 司无涯哭喊哀求,泪眼婆娑。 看着眼前涕泗横流,鼻涕眼泪一把抓的男人,流年顿时更恼!一手抵着他脖子,一手控着他胡乱挣扎的双手,登时司无涯便被锁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我还没打呢你他妈哭什么?!不准哭”! “哎哟哟,现在的年轻人啊,玩的真够花的,也不找个软点的床,跟个哈巴狗似的,大街上就弄起来了”。 刺耳的调侃声自身后高处传来,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昏暗的巷子不知何时亮起好几盏灯,约摸是哭喊声太大,吵醒了几户人家。 “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什么你”! 流年一把松开司无涯,愤然扭过头去,在二楼窗台处,看到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女,此刻正嬉笑着看着底下。 站在窗边的红衣女子掩唇娇笑,“什么不干不净,带个小道士来‘鸿鹄里’,还装纯情呐”? 其余人等闻言哄堂大笑,笑容里满是淫邪之气。 细看,昏暗的角落户户都都亮着一盏小灯,红的,绿的,各式各样的颜色,交织成意乱情迷的夜幕。 原来是个销金窟,难怪如此放浪形骸。 “大晚上的跑出来玩儿,省那点钱做什子,要是实在缺钱,我这床还热乎着,借给你们!” 一个长相猥琐的矮壮汉子说完,几人又笑作一团,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儿。 流年厌恶的“呸”了一口,喝道:“滚”! 跟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肮脏龌龊之徒,不值得浪费唇舌。 拽着司无涯的肩膀,将他半提半扛拖出了那条巷子。 鸿鹄里几经曲折,他们绕了一圈也没绕出去,索性停了下来。 “去……去哪”? 司无涯一路安静的跟在流年身后,不说话,也不闹腾,看起来乖巧顺从至极。 去哪?半夜三更不回去睡觉还能去哪?去喝西北风吗? 流年心里怒骂这个蠢货,一回头,正撞见那双惊恐盯着他的双眼! 怯懦的,慌乱的,局促不安的,仿佛受到了惊吓般,竟有些颤抖。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流年皱眉,寻思着是方才打他给吓傻了,语气缓和了下来,但依然讽刺般说道:“去找软床”。 这是句玩笑话。 司无涯却怔怔的站在那里不肯走了。 “干什么站那里磨磨蹭蹭的嘀咕什么呢”。 流年催促着,却见司无涯没反应,只是把头低的更深了些,扭捏着,说了一句什么。 “说什么大点声,没吃饭啊”! 流年这火气刚消下去没多久,此刻又有些窜上来。 “……我……我这身板……经……经不住你折腾……”。 声音到后面几乎是很小了,若非离得近,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听清楚。 流年疑惑,铮铮的愣了一会,随后又有些茫然,然后便震惊住了! 他突然就明白他这副样子究竟是为什么了! “我草!” 他忍不住爆粗口。 “你他妈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第25章 肆无忌惮的偷窥 晨,微风,凉意沁骨。 天阴着,仿佛随时会塌下来似得,沉甸甸的压在人心头。 晋城后山演练场,穆玄卿站在高台一处角落,远远的望着,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 众将士随着那百发百中的箭矢,齐声呐喊着。 “砰~” 长臂一伸,巨大的弓箭稳稳当当的被宇文无期拉至满月状态,随着烈马追风的嘶鸣,利箭脱弦而去,精准的射向靶心的红点。 “啪嗒——” 羽箭深深的嵌入其中,靶心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孔洞。 四周的鼓声更加剧烈,如雷贯耳。 …… “哼……臭显摆”。 骆城站在穆玄卿身后身后,看着场中英姿勃发的男人,忍不住低声嘀咕着,“也就那样,还以为自己多厉害”。 闻声,穆玄卿转过身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场中,嘴角勾勒出淡淡浅笑,眼眸微眯着,若有所思。 “阿城……”。 “在,殿下”。 “你若是想下去玩,尽管去”。 “啊?我、我……”。 骆城一噎,脸色涨成猪肝色。 他想反驳,想说不是,却结结巴巴的支吾了好一会,才挤出来一句话:“属下……属下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撂了一句狠话,眼神却是兴奋的,脚尖一踮,直奔场内。 “咻——”,“咻——”,“咻——”,一连数箭齐出,全部打中了靶心。 “好箭术!” 场外立即爆发出了雷霆般的呼喊。 “怎么样,大将军”? 骆城炫耀的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宇文无期。 “嗯,不错”,宇文无期点了点头,赞赏道。 骆城顿觉得飘飘然,心情愉悦。 “大将军谬赞了,呵呵呵呵……” 这边玩的欢快,从射箭到骑马,从兵器杂耍到花式摔跤,不亦乐乎。 “殿下,下来”。 宇文无期跳下马,冲着上边的穆玄卿招手示意他下来。 他的身材本就比较高挑,一袭黑衣劲装穿在身上,衬托的更加修长挺拔。 阳刚俊朗的眉目间透着丝丝的痞气,嘴角勾勒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显得邪魅张狂。 穆玄卿微抿唇,看着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不会……”。 话未说完,就见宇文无期一跃而上,朝着他走了过来。 “没事,我教你,殿下只需坐在马背上就行,其它的事情,都由末将代劳”。 说着,抓过穆玄卿白皙的手腕,强硬的拽着他往下方拉扯。 穆玄卿挣了挣,没挣动,便任由他牵着了。 “驾——” 将穆玄卿拽上马,宇文无期轻甩缰绳,那马儿像是明白他的心意,缓步踏出,载着二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殿下别怕”。 即便如此小心翼翼,他依然能感觉到,身旁之人僵硬的身体正止不住的微抖着。 “殿下,放松些,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宇文无期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的道。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安抚似得拍了拍。 “嗯……”。 听到他的话,穆玄卿紧绷的肩膀稍稍舒展了些。 马儿在木靶前方停下,宇文无期从马鞍侧后方取出弓箭,拉着穆玄卿的胳膊搭在箭弓之上。 “像这样,拉紧弓,保持这样的力度”。 宇文无期一边说着,一边将穆玄卿的右手按向弓弦。 穆玄卿依着他,学着他的姿势,双腿微屈,弓身微微下倾。 箭在弦上良久,他的手有些疲惫,即便那双手并没吃力。 对方却迟迟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不禁疑惑:“不是要射吗”? 这一回眸,正撞上那双炙热盯着他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的盯着他,那么的灼人,不知鲜耻似的毫不闪躲! 他竟在偷窥自己! 第26章 荒诞的想法 “轰隆––隆–”。 天际漆黑如墨,滚滚闷雷,炸响天际,不一会儿,豆粒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原本计划好的午后游猎,也因为这倾盆的大雨而泡汤了,又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这大雨。 “将军,您该矜持些,不能什么事都那么肆无忌惮”! 流年语重心长的说着。 三人歪歪扭扭的躺靠在宇文府花园内的亭台内,一边躲雨,一边随意的摆弄着被雨水砸弯的花草。 他说的是方才在演练场所发生的事。 宇文无期一手抱胸,斜倚着柱子,嘴里叼着根草叶,漫不经心的应付着。 “矜持什么,眼睛长在头上,不看这里也得看那里,我想瞧什么便瞧什么,怎么还碍着谁了”。 “那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就盯着人猛瞧,你看,把人都吓走了”。 “我有那么明显”? “有”! 秦非也附和道:“将军你是没看见,自打你跟殿下坐同一匹马开始,骆城那脸就开始冒烟儿了,跟吃火药似的”。 宇文无期没有再接话,他又想起先前传闻穆玄卿清高孤冷不喜人亲近触碰,他今日与他共乘一匹坐骑怕已是极限了,到底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主子如此,手下也如此。 他忽然又想起握着他时手心的柔软…… …… “将军,将军”? “嗯?” 听到身旁流年的叫唤,宇文无期回神抬眸,“怎么了”? “将军你魂儿被勾走了,自打从后山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莫非那八皇子,其实是狐妖变得,专门迷惑人心智”。 流年一边拿着树枝戳他,一边调侃说道。 宇文无期懒得搭理他,继续眯了眼睛假寐。 “对啊,那戏文里都这么演的,狸猫变的太子,狐狸变的妃子,还有女人装的驸马,我们家将军要是被妖精勾了魂儿,咱得去找个寺庙拜一拜,求个符啥的”。 听到两人的谈话,宇文无期蓦地睁开眼睛,猛的坐直起身。 “女人”?! 流年和秦飞被他突然坐直的举措惊得一愣,半晌,才恍惚回过神来。 “将军你这么激动干嘛”? “你们方才说,女人可以假冒驸马”? “怎么不能?还有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呢”。 他低着头细细琢磨,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白皙的手…… “你们俩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流年和秦飞不知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粗糙”! 只一眼,宇文无期便收回视线。 他们的手长年在军营摸爬滚打,摸惯了刀剑枪棍,连指甲缝隙处都全是厚茧,皮糙肉厚,满是风霜,哪像那个人,纤细光滑,柔若无骨,白嫩得仿佛能捏出水来,像个…… 像个女人一样……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便如野草般疯狂滋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将军,你想什么呐,怎么又发呆了”? “你们说,皇子,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是个……”。 荒唐!这简直太荒唐了!简直惊世骇俗! 流年和秦非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荒唐透顶,可再荒唐的事,跟着他,他们都是干过的,莫说是女人,就算说他是鬼变得,只要是他说的,那便没什么不能信的。 雨下的更大了,混着无可救药的荒唐念头,揉碎在泥土里,虚无在空气中。 几人沉浸着,算计着,在这样磅礴的大雨中,怀揣着那些龌龊的心思,静待着一场阴谋酝酿着爆发。 第27章 再三邀请 “我跟你们说……” 秦非一进门就嚷嚷开了,顺手抄起桌案上茶壶就给嘴巴里灌。那茶壶在他手里仿佛是个精致的小玩意,随意壶口倾斜,清澈甘甜的茶汤顺着喉咙滑落,咕咚咕咚的喝完后,秦非擦擦嘴角溢出来的水渍:“你们换个人吧,我可不去了。” 宇文无期和流年闻声走了过来,看他这副模样,心知是又被赶了回来。 “你没说,这次是去哪吗”? “快别提了,每次都被骆城那疯狗拦着,根本就见不着殿下就被赶了回来,他娘的晦气,我真是欠了他家八辈祖宗了”。 一屁股坐在案椅上,歇了好一会儿,秦非也逐渐冷静下来,道:“不过他说的也对,将军每次邀请,不是去上刀山,就是去下油锅,人家不想去也是人之常情”。 “这……”。 宇文无期汗颜:“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寻常打猎,怎么说得跟战场上杀敌似的”。 “将军啊,对你来说那确实是寻常,可对人家来讲那就不一定了,人家是皇子,又是个斯文人,娇贵着呢,你的那些东西他不感兴趣。再说,您不知道啊,自从上次之后,骆城就成天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们……”。 秦飞说着也来了气,“咱们兄弟好歹是在沙场上历练过来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偏偏说咱们心术不正……” 流年插言道:“这也太过分了。” 几人嘀咕,全然忘了他们正是为了那些龌龊想法才三番五次的邀请,又怎么能算心术正呢? “那,斯文人都喜欢什么”?宇文无期问。 “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呗”。 宇文无期:“这好办,我那书房里倒还放着几幅前朝名家的字帖书画,你们去找找,拿出来”。 流年和秦飞应了,转身往外走,刚跨出门槛,又顿住脚步:“将军,那您呢……” “字拿出来了当然是请他吟诗作对”,宇文无期摆手,“快去快去。” 流年和秦飞对视一眼,默契地离开。 …… “报~大将军在门外求见”。 一名护卫小跑过来,对着骆城拱手说道。 “不见!” 骆城皱眉,语气很冲。 “这宇文府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了宇文家小姐没见着,反倒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成天往这里跑”。 骆城烦躁地抓抓头,一想起那日八殿下被他那样盯着揉着,他就生气,也不知在气什么,说不上来,像是亵渎了他的神灵一般,恨得他牙痒痒! 他这边正气闷,院外头的人却大踏步已经进来了。 “骆护卫好久不见”。宇文无期笑眯眯打招呼。 是了,他想进来,谁能拦得住。 骆城憋着气,却还是恭敬行了一礼,道:“见过将军”。 “骆护卫不用见外,我来找殿下”,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脸色,抬腿往内室走。 “等等”。 骆城慌忙拦住他,“殿下在休息,不可擅闯”! 宇文无期一把推开拦着他的骆城,脚下却没有停顿分毫。 “殿下,你在里面吗,我是宇文无期”。 骆城的脸青黑一片,“将军,您……” 宇文无期不理会他的怒吼,径直越过他走到门前,“殿下,我来看你了”。 “吱~” 门开了。 他就站在门内,与他四目相对。 他有些惊诧,先前流年和秦非轮番过来请,每次都是状况百出,他本以为自己也要费一翻功夫的,连那些可能遇到的麻烦都想好了对策,却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的将门打开,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 第28章 月下闲谈 他依旧温润儒雅,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绣竹叶纹的锦衣华服,袍襟上镶着银线织成的祥云图案,腰间挂着玉佩,衬得他整个人愈加高洁清隽,仿佛那九天之上的仙君,不食人间烟火。 宇文无期看了半晌,终究没忍住笑意,他向前一步,微躬着身体:“殿下”。 穆玄卿看着他,没搭话,只让开路,侧了侧身,示意他进去。 “谢殿下。” 宇文无期低头施礼,缓缓迈入屋内。 这次,他仔细观察了屋内。 与他先前安排的全然两个模样,看来是过来之后特意改造的,屋内多了很多轻纱帷幔,飘飘然竟真如仙人宫殿,金杯银盏也换成了素净的瓷器。墙壁上贴着山水画,窗台上栽种的盆景绿油油的,花圃中间则堆砌了各色花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 “殿下喜欢养花?” “偶尔闲暇,打发时间罢了。” 他指尖捻了拈花瓣,垂眸浅酌,唇畔噙着一抹浅笑,那笑意虽浅,却带着暖意,像是冬日里一汪春水,清冽动人,宇文无期愣了愣,随即收敛心神。 他还是把流年的话听进去了,没再如先前那般,明目张胆地窥探他。 气氛变得安宁而和谐,二人都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闲聊,聊一些诗词歌赋,谈论一些风土民俗,或许因为都是些穆玄卿感兴趣的话题,这场谈话竟然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显得融洽,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笑声。 骆城伸着脑袋时不时的往屋里瞧上一眼,时刻防备着,好似一个不留神,里面便会窜出什么凶猛野兽。但见二人谈笑甚欢,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渐渐也就放松下来。 “没想到殿下对前朝名士李若心的画也颇有研究,实不相瞒我那里倒正好藏有他的几副墨宝,殿下若不嫌弃,不如移驾一同赏鉴一下如何”? 宇文无期端着茶盏,微微抿了口,随意的说着。 闻言,穆玄卿稍稍有些吃惊。 李若心的画,现如今想见到很难了,前王朝败落后他决意将所有作品焚毁,仅存于世的不过寥寥几副,均为孤品,且多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他在皇家都没见过真迹,却不料这位将军居然会有。 “不知道宇文将军手上是哪一幅”?穆玄卿含笑问,那种珍贵之物,他自然是想亲眼见识一番的。 “乃是李老暮年所画珍品,《雪霁夜归》”,宇文无期含笑道:“殿下可愿移步一观”? 穆玄卿是想去的,但望了眼窗外天色,又有些迟疑。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竟从午后一直聊到日落黄昏。 宇文无期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犹豫,立马笑着说道:“殿下不必担心,你只管去,看完我派人送你回来,绝不耽误你歇息”。 再三思虑,穆玄卿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劳烦将军了”。 …… 这一路是步行去的,路程并不长,但走走停停,竟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等到二人抵达时,夕阳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一弯残月悬空。 宇文无期领着人沿着湖边漫步,他走得悠闲,两人并排慢行,不急不缓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宇文小姐的病可有好些”? 穆玄卿问道,语气温润如风。 宇文无期脚步微顿,他们确是如此告知穆玄卿的,但是——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这病情,恐怕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痊愈。” 穆玄卿脚步跟着他停顿,他抬首,深邃漆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忽而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嗯,这样啊……” 他笑的清淡,像夜里的风,轻柔,拂面,带着一丝凉薄的味道,在夜幕中更显疏离寂寥,却又莫名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宇文无期不禁怔了怔,莫名的,心中有些异样。 这人总是这样,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他周围总有一层朦胧的迷雾遮掩着,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第29章 书房里的被迫 栩栩如生、工笔细致,神采奕奕,跃动而出。 穆玄卿掌着烛火,在那副图上仔细端详,目光流连于每一个细节。 他指尖划过画布,最终停留在那几个字上—— “白驹过隙,岁月无常”。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叹息般呢喃出口。 书房内古今典籍,名画藏书,数不胜数,他先前只听说这位大将军权势滔天,却不知怎么个滔天法,今日也有些明白了,这满室的藏书字画,任何一个拿出来,怕都是那些权贵趋之若鹜,争破脑袋想拥有的东西,如今却全都堆积在这里,那幅《雪霁夜归》竟只能算再普通不过的一件。 …… 夜色更深了,苑内草木都变成了墨绿色,远处灯笼散发出的橘红光线渐渐暗淡。 流年和秦非拉着骆城坐在廊亭里喝酒,一旁的花圃中插着各式花卉,在夜色里婉约而柔美。 “怎么这么久?” 骆城嘟囔着嘴巴,目光时不时瞥向屋内。 秦非笑嘻嘻的拿起酒壶,倒了半杯递给他,“别急嘛……” 流年顺势勾着他的肩膀,安抚道:“这叫一见如故,再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培养培养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轮番上阵,骆城虽仍是百爪挠心般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坐下。 这里毕竟是宇文府上,发生危险倒是不至于。 接过酒杯,咕咚咕咚的灌进肚子里,继续听着二人唱双簧般的胡扯,不知不觉,也有些懈怠起来,困倦之意悄然爬满脑海。 骆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扯开挡着他的秦非,伸着脑袋又往屋内望去。 这一眼,却让他顿时困意全无! “嚯”的!他猛然站立起身。 突兀的响声把流年和秦非吓了一跳,他们齐刷刷地扭头,就见骆城一脸惊恐地望向门扉方向。 大开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然关上,室内昏暗的吓人,只隐约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怎么了?” 流年拍了拍他,疑惑问道。 骆城迈出几步,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昏暗的人影上:“连个灯都不掌,这他娘的能看得清画”? 话音刚落,就传来悉索的衣料摩擦声,细听,似乎还有桌椅碰撞的杂乱响动。 “殿下”? 他唤了两句,但里面毫无反应。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哐–”! 屋内的动静更大了!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推翻撞在了书架上,甚至还伴随着几声闷哼。 “殿下”! 这下骆城有些慌了,一把推开阻挡他视线的秦非,飞奔向房门口。 “殿下!!!”他焦急的喊着。 屋内的动静愈演愈烈,仿佛在挣扎、在怒吼。 “嘭!” 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骆城一脚将房门踹开! 当看清屋里的景象时,他不由愣住了。 “殿、殿下……” 一片狼藉中,穆玄卿背对着他们蹲在墙角的位置,一身的凌乱,身上的衣物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模样,亵衣露在外面,纽扣也歪了一个。 他抱紧膝盖,蜷缩成一团,整张脸因为痛苦而纠结在了一起,眉毛拧作一团,颤抖的身体,声音因哽咽而沙哑着 “骆城,带,带我走……” 第30章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清雅轩一处屋内,传来震耳欲聋的骂喊声。 骆城愤怒的拍着茶案,胸腔剧烈起伏着,额头青筋暴涨,双手死死攥紧,骨骼咯吱作响。 从宇文无期府上书房回来已有几日,骆城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导致对方屡次三番的刁难冒犯。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对殿下做出如此荒唐之举,简直罪无可恕!” 穆玄卿连着几日闭门谢客,连骆城都不见,着实把骆城吓坏了,整日蹲在门口守着,好似生怕他有个好歹。想问又不敢问,仅仅是那一幕便足以让他发疯了。 “算了”。 穆玄卿微皱着眉,坐在榻上,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疲惫,“也没怎么样,以后离远些就是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眉头蹙的更紧了。 “他都那样对殿下!怎么能叫没怎么样”! 骆城握着拳,气的浑身发抖。 “他根本就是在羞辱殿下!侮辱皇室!” “惹不过,我躲着些便是”。 穆玄卿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他缓慢地说,“你不可擅作主张行事,别忘了此行目的”。 “殿下”! 骆城眼圈泛红,咬牙切齿道:“难道殿下就甘心受这份屈辱!” “我不甘心又如何?我不愿意又如何?他养兵在外权倾朝野,连父皇都要忌惮三分。我又能如何”。 他垂眸,轻描淡写,“能与宇文家攀上关系,已然是我高攀了……” “……” 骆城沉默,眼眶通红的望着他,不忍再说一句刺耳的话语。 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即便如此,他还是恨! “我咽不下这口恶气!”骆城狠狠锤击桌面。 “好了,”穆玄卿平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事情已经发生,再多怨恨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骆城怒气正盛,刚要说什么,只听门外士兵恭敬的禀报声传来:“宇文府派人来请,邀殿下过府赴宴”! “让他滚”! 一听这话,骆城瞬间炸毛,“还敢来,欺人太甚”! 来报的士兵也颇有眼色,约摸也是猜到了些什么。见骆城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不是宇文将军的人,是,是老侯爷身边的管家。” 老侯爷? 骆城怔楞了一瞬。 他很快回过神来,转眼望向穆玄卿,却见他面容冷漠的点了点头。 骆城脸上的怒容褪去,冷声吩咐:“让他进来。” 管家得了允许,缓缓进入屋内,躬身拜道:“老奴给殿下请安。” “免礼”。 穆玄卿摆手示意他直起身子,温声道,“老侯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侯爷身边的人,即便是仆人,在府里也是德高望重的,如今却亲自过来,显然并不寻常。 老管家抬起头,恭谨的答道:“侯爷只说有要事相商,特命老奴来请殿下过府赴宴。其他的,老奴不知”。 闻言,穆玄卿略一思忖,旋即颔首表示知晓,“既然如此,那就有管家替我回禀一声,稍候我就去府上拜访。” “殿下客气了,”老管家微微一笑,“老奴告退。” “嗯”,穆玄卿颔首。 待其出去后,方才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暮色渐晚,眼底划过一抹深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局势的水深火热,不过是因为,那水深火热中正煮着的是他自己罢了。 活着,好似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妄念。 “怕是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第31章 事发突然!京中变故 通亮的院内,几名守卫笔挺的站着,面无表情的望向四周。 院外,忽的响起车辙轧过泥土的声音。 不消片刻,马蹄踏碎泥泞,驶近院门。 马蹄声戛然而止。 车厢掀开帘布,露出里面人的身形。 一名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扫了一眼院门口的守卫,简单交流了几句,便径直越过他们走进院子。 “是晋羽军统领张岩”。 骆城侧了侧身,对穆玄卿小声道:“张岩是老侯爷最倚重的幕僚,年轻时也一起共事,张岩为人圆滑精明,善谋略,在军营里极得老侯爷器重,连他都来了,想来是有大事了。” 穆玄卿抿唇,没有搭话。 不用骆城提醒,他自然能看出这次的局势不同寻常。他虽不曾参政,可毕竟身在皇家,对于朝廷上的风云变幻,他比任何人都敏锐,也更加清楚其中利害。 老侯爷一向不喜欢皇子争斗,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贸然插手朝中纷争。今日他竟派张岩亲临,想来也是迫于形势。 再看院外,那些护卫严阵以待,不像是普通宴饮。整齐的马车排列,想必不仅是张岩,今日能来的,怕是都来了吧。 “殿下,”骆城低声催促,“咱们也该过去了”。 穆玄卿敛眸,淡淡点头。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前厅。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有不少宾客等着了。 穆玄卿和骆城刚迈步进来,众人皆向二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见过殿下”,见两人到场,众人纷纷行礼问安,态度诚恳恭顺。 穆玄卿微微颔首回应,众人落座。 “殿下”,宇文无期起身迎上来,热络的打着招呼,“许久未见殿下,近来可好?” 不过几日不见罢了,哪里来的许久未见? 骆城一步踏了过来,像是刚好要搀扶主子模样,不合时宜的挡在了宇文无期跟前,隔绝了彼此视线。 宇文无期诧异的歪了歪脑袋往那边看,却只见一向温顺恭谦的穆玄卿冷漠的视着前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尴尬的收回手臂,讪讪一笑,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流年和秦非虽站的极远,但这一幕仍被尽收眼底,不禁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侯爷”。 穆玄卿走上前行了一礼,正遇上宇文恒走了过来,一把扶住,道:“殿下折煞老夫了,快请坐”。 待众人到齐,掌膳侍女陆续端上菜肴。 虽说是宴饮,吃食却异常简单,只有几碟糕点,一壶茶饮,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单的介绍之后,宇文恒便直奔正题,“今日老夫设宴邀请各位,实乃有件要事,希望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抱拳以示回应。 “太子身体抱恙已有数年,陛下却迟迟不肯另立储君,朝中局势相信大家也都清楚。昨日得到消息,说……” 说着,他顿了顿,视线环顾众人,继续道,“说,太子病危,怕是撑不到月底了……” 话音落下,席间寂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 “这消息确定属实?” “莫不是宫中谣传?” 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真相恐怕比谣传更令人震惊。” 宇文恒抿了一口茶,皱着眉头:“密探来报,说是太子恐怕,恐怕已经……”。 宇文恒一番话,原本喧闹的席间骤然静下。 “六皇子前些日子从西南战场回来,怕是早就听到了风声。如今各皇子都已开始行动,牵连甚广,你我恐怕也都难以独善其身,故而才召集诸位来商议,以求日后自保之法啊” 所有人皆在细想他这番话中的深意,揣测着其中讯息,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穆玄卿身上。 这些谈话,本不该他在场。 可是他来了,而且毫无避讳。 这是否代表了某种信号? 他本就是来求亲的,若两家联姻,宇文恒想助八皇子便也说得通了。 但宇文恒向来不喜搅进夺嫡纷争,也正是因此才选择最无权无势的八皇子,又怎会突然想插一手。 这般一想,众人看向穆玄卿的目光愈加慎重。 穆玄卿似乎浑然不觉旁人审视的目光,仍旧沉稳端庄的坐在椅子上,仿佛谈论之事的与他毫无瓜葛。 “陛下已经下了诏书,要无期回京述职,我本想着,等八殿下与颜儿的订婚礼完了再去不迟,谁承想遇上太子这档子事,如此,怕是近些天就得启程了。” 这话,说的是宇文无期,实际上却也在暗示着穆玄卿,订婚礼,怕是也一并要耽搁了。 太子薨,他这个皇弟断然没有在丧期娶妻办红的道理,他不能,宇文府也不能。 众人这才明白,这宴,倒果真是没八皇子不行。 他此行,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但宇文恒此举也正是在向他力证并非他有意要毁了婚约,而是形势所迫,如此,即便是到了皇帝那里,他们也占了一分理字。 穆玄卿什么都明白。 他垂眸,将杯盏中残余的香茗尽数饮入腹中。 第32章 众目睽睽,一再戏弄 穆玄卿什么都明白。 他垂着眼帘,神色平静,道:“没想到京中竟有此变故,皇兄有故,我自是应当尽快赶回去,为太子祈福,与宇文小姐订婚之事……” 说着,他略作停顿,似乎陷入了思索,“怕是要暂缓了”。 他垂眸,将杯盏中残余的香茗尽数饮入腹中。 宇文恒不愧是官场混迹一辈子的,又说了些场面话,倒是给足了他面子。 宴上气氛低沉,每个人心思迥异。 穆玄卿却仿佛全然感受不到,仍旧神色自若的陪坐,偶尔浅尝一小口茶水。余光掠过众人脸上,捕捉到他们隐晦复杂的表情。 眼角扫过一处,突兀的,余光瞥见那个与场中气氛格格不入的身影! 他当真是胆大妄为,毫无半点忌惮之心,如此场合,他怎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将目光锁在他身上! 一旦感受到他的视线,他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不消片刻,他便忍耐不住,猛地抬眼瞪了过去! 这一眼,正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视线,他不但没有半点场中那股凝重之气,反而咧着嘴说了句什么,没发出声音,大概是喊了他名字…… 不是殿下…… 他喊的是他的名字。 穆玄卿顿时心跳漏了半拍,如此举止,不合礼仪,也不合规矩,只让他觉荒唐尴尬,忙不迭别开了视线。 对方却似乎很喜欢他窘迫狼狈的样子,简直毫无廉耻之心。 穆玄卿心绪紊乱,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丝羞恼—— 他恼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轻易的被对方拿捏了情绪。 他闭上眼睛,努力维持平静,然而越是控制,胸膛里翻腾的气血却越发汹涌。 手中的杯盏不知被谁轻砰了一下,清脆的响声传来,瞬间让他回过了神来。 “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莫不是在想我”? 宇文无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旁边,微微俯身看着他,笑着调侃。 他刚才,定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窘态。 穆玄卿环顾了一下,场上众人也顾自寒暄去了,他松了口气,随即恢复冷然模样,端起酒杯,淡漠的抿了一口,语气不善,“将军说笑了,你我并无交情,何来想你一说”。 闻言,宇文无期却似浑不介意一般,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前几日还一起赏花赏月吟诗作画,如今却说并无交情,啧啧啧,殿下果然薄凉的紧啊。” 他不说还好,这番话说出来,穆玄卿脑海中蓦然浮现那日场景。凌乱的,羞耻不堪的一幕。 “你……”! 他倏然起身,脸色通红,却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怯怯的,小声道:“恬不知耻”。 他想大声怒斥,嗓子里却有什么东西压着,让他发不出声音。 宇文无期像根本没听懂一般,自顾自说道:“殿下,过几日,我护送殿下一同回京如何”? “不必”! 穆玄卿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忙稳了稳心绪,继续说道,“将军贵人事忙,我一个闲散皇子,哪敢麻烦将军。” 宇文无期笑了笑,道:“无妨,正好顺路。” 穆玄卿拧着眉,这人听不懂人话般,脸皮竟比那城墙还厚。 …… “不好了……走水了”。 忽然,门外传来慌张焦急的吼叫声。 众人闻声皆是一怔。 “外面发生了何事?” 宇文无期朝着已出门查探返回的秦非问道。 秦非对于突发事件总是最敏锐且行动果决的那个,早在外面窸窣声伊始他便迅速赶了过去。 他先是望了一眼穆玄卿,然后回道: “回将军,属下去打探了一番,是……东院书房走水。” 东院书房? 宇文无期微微诧异。 东院是储藏兵器武器等物的库房,位置偏僻,又设了重重禁制,书房虽在外面,但眼下那里根本没人,又怎会失火?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 东院的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若非偏偏只烧了书房,倒真像是普通的天干物燥引燃的。 第33章 熙熙攘攘错起涟漪 熙攘的大街上,骆城陪着穆玄卿慢步闲逛。 这是他来到晋城之后第一次踏足市集。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小白衫,简洁素雅,虽不及平日里那些精细衣饰华贵耀眼,但胜在十分舒适。 “殿下,晋城虽然只是块封地,倒也不算偏远,百姓安居乐业,繁荣富庶,不比京城差呢。” 骆城看着周围的建筑,由衷说道。 “嗯”。 穆玄卿微微点头,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脚步却不疾不徐。 “晋城乃西南重镇,又是三省交汇之地,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商贸繁盛,自然繁荣。” 骆城闻言笑道:“殿下说的是。”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怎么聊到昨夜宇文府书房着火的事情。 “活该!哼,人前装模作样,背地里阴损手段层出不穷!活该遭报应”,骆城愤愤骂道。 “慎言”。 穆玄卿自然知道他骂的是谁,那日在书房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书房被毁,骆城自然神清气爽出了一口恶气。 “也不知是哪个英雄好汉行此仗义之事,若知道是谁,我定要亲自登门道谢。”骆城笑呵呵的说道。 穆玄卿眼神微眯着,像是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道:“兴许,只是天气干燥引发的火势罢了”。 “那说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骆城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如此也甚好,看他日后再敢对殿下无礼,这回就当是老天替您讨回公道了”! 穆玄卿闻言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 买了些零碎物什,二人准备折返,却见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正热切吆喝着招揽客人。 “哎哟,小姑娘水灵灵的俊俏得很,快来尝尝这甜滋滋的冰糖葫芦吧”! 小女孩被逗笑,拉长声音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我要这个”。 “给你买”。 少年伸出修长手指将一串最大的冰糖葫芦摘了递到她跟前,笑的温柔宠溺。 她咬了一颗进嘴,嚼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露出满意的笑容,“哥哥最好了~”。 穆玄卿后退一步将身体掩映在摊贩货品之间,以免被他看见。 他本不必如此。 依着他的性子,必然是直接无视转头就走的。可不知怎的,看见他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姑娘,和那温柔疼爱的眼神,他便难以自制想要看个清楚。 离得有些远,他听不太清二人说什么,只能瞧见少女被逗得笑靥灿烂,他则一直含笑注视着她,眸中仿佛有万千星光流转。 是心上人吗? 他这样想着,心底某处便泛起了丝丝涟漪。 “哼,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伤风败俗”。 直到耳边传来骆城嗤之以鼻的话语,穆玄卿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也学会了如他那般偷偷盯着人看。 他略微尴尬,侧过脸去,耳朵却悄悄变成了绯红色。 好在骆城是没注意到他的,他是看那人哪哪都不爽,此刻只顾着嘲讽对方,并且越说越上头,似乎说这些话就能让他痛快。 “好了,别说他了,没意思”。 穆玄卿收敛心神,轻描淡写道:“我们走吧”。 骆城点头,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殿下说的对,咱们不用理他,没意思”。 第34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宇文无期打了个喷嚏。 闻声宇文清颜回头,关心询问: “哥哥怎么了?可是受寒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没有,怕不是哪家的姑娘念叨着我了”。 这话逗的宇文清颜咯咯直笑,“这么多人念着哥哥呀,什么时候也带个嫂嫂回来,我就信了你”。 宇文无期佯做恼怒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惹得她躲闪嬉闹,一边跑一边道:“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有眼光,日后哥哥找着喜欢的,可别忘了给颜儿带来看看”。 “我若是喜欢谁,定然是要对她知根知底的”,宇文无期停住脚步,看着她道:“颜儿对喜欢的人,可是一问三不知呢。” 他的神色认真,宇文清颜愣住片刻,旋即羞涩的直跺脚,“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哥哥坏死了!”。 “你私自跑出来找他,倒是不怕人把你给卖了”。宇文无期半开玩笑,打趣的说道。 “哥哥!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宇文清颜撒娇的瞪了他一眼,委屈了好一会儿。 随后,又拉着他的手摇晃道:“不会啦,哥哥不是派人保护我的吗,我一早就知道了,不会让人拐了我的。” “况且……”她低声嘟囔道:“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都没见过他怎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宇文清颜正要反驳,却被宇文无期连翻追问,“他姓甚名谁?年岁多少?哪里人士?家境如何……” “哥哥,你别问了!” 宇文清颜羞窘的捂住耳朵,跺脚喊道。 “你连他有无家室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宇文清颜急的眼圈发红 “哥哥……” …… “好啦好啦,我不过就是问问。” 见她这般,宇文无期忙软了声音哄她。 宇文清颜这才止住了哭腔,抹了抹眼泪,道,“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想见见他,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感觉有时候是不准的”! 宇文无期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有没有想过,若那个人其实就是八皇子,难道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立马回家跟他成亲?从一个讨厌的人瞬间变成倾慕,你觉得,你能接受的了?” 宇文清颜顿时瞪大了双眼,“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是他也可能是其他你难以想象的人,万一是个土匪呢?你也要去做那压寨夫人?万一是我呢”? 宇文无期望着她,一字一句,“难道你也要嫁给我吗”。 “哥哥!” 宇文清颜嗔怪道,“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你是我哥哥啊!” “那不就结了”。 宇文无期轻松一笑:“是我还好些,起码不会害你,若是个油子老鸨什么的,就咱这姿色来讲,怎么着也得是个头牌”。 宇文清颜噗嗤一笑,一拳捶打在他胸膛,娇羞道:“胡说什么呐你!” 宇文无期顺势握住她作乱的拳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目光宠溺,道,“真是个傻丫头”。 愉快的闲暇时光总是短暂的,二人逛完集市,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哥哥,你可千万别告诉爹爹我在哪”。 宇文清颜欢快的跳跃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叮嘱,“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她的眼睛晶亮,像极了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宇文无期不由笑着应道:“好,我不告诉父亲”。 “谢谢哥哥” 她雀跃的蹦蹦跳跳。 “不过……” 宇文清颜突然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向他,“不过什么呀”。 “八皇子马上就要回京了,你确定还不回府吗?” 宇文清颜有些吃惊:“他这么快走”? “京中出了点事情,他需要回去处置,所以提前启程回京了”,宇文无期解释道:“到时我与他一同出发。” 闻言宇文清颜大惊,道:“哥哥也要走”? 宇文无期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嗯”。 她有些失落的垂了眸,原来他是来辞行的,日后再想见面,恐怕又是遥遥无期了。 “哥哥,我……我不想你走”。 宇文清颜咬唇问道,“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宇文无期浅笑,温暖明媚,“等我处置完了手头上的事,便回来”。 宇文清颜破涕为笑,使劲儿点头。 “嗯!拉钩,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稚嫩的小脸满是期盼和憧憬,也许谁也无法预料以后的事,但至少此时,懵懂的心是充满希望的。 “好,我一定说话算话”。 宇文无期伸出右手拇指,两人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35章 被烧的信件 直到目送宇文清颜进了屋,宇文无期才转身往回走。 这是他在晋城的一处私宅,鲜有人知道,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 自从宇文清颜那日夜半离了府,他便派人时刻保护着,可她一个姑娘家外面总归是不安全。在那客栈短短几日,便遭遇两次酒鬼言语冒犯,他不放心,寻了机会,便把她带到了这里。 她不想回去,他便也不逼她,反正这个地方没多少人知晓,倒省得麻烦,只要确定她人是安全的,怎么样都好。 “将军”。 舒影从一处树上落下,恭敬的站在院子里,与那些宅中伺候着的丫鬟小厮不同,他奉命在此暗中保护宇文清颜,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辛苦你了,清颜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人?”宇文无期淡声询问。 舒影摇头:“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每日吃吃喝喝,偶尔去东郊的八角廊亭坐一坐”。 宇文无期点了点头,果然是孩子心性。 舒影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前几日,有一男子曾在宅子外面徘徊,起先以为只是路过,谁知那人两度折返,鬼鬼祟祟的,属下担忧他对小姐不利,故暗中跟随,发现那人一路进了侯府,便再也没有出来”。 “进了侯府”? 宇文无期皱眉,侯府的人? 宇文清颜偷跑出来这件事,侯府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她在哪的人就更屈指可数,除了他和这几个手下,还有谁知道? 若是宇文恒,定然是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也不会放任她呆在外面。 莫非是骆城? 穆玄卿定是不信宇文清颜生病卧床所以暗中派人查探,然后发现了这里。 他这样想着。 “将军”。 暗处又出来两人,是流年和秦非。 他们去查书房失火的线索,虽说那场火势不大当时也以意外着火了解的,但不论是宇文无期还是流年和秦非都觉得事有蹊跷。 尤其是秦非,他在军中常年负责情报工作,对事物的敏感程度远胜于其它人。当夜他赶到书房的时候,那火势已然有被扑灭的架势,显然是刚烧起来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这是必然的,宇文府守卫森严,失火这种事短时间必然就会被人发现。 可偏偏,火势起在宇文无期存放书信的一角,那些信连同那一片墙壁全部都燃尽了,然而书房内其他那些古玩字画却完好无损,不禁让人怀疑根本就是冲着那些信去的,只是时间仓促手法有些拙劣罢了。 其他人不知道信的事,看火势不大损失也不大,自然也就没太当回事。 “将军,当晚府上人员复杂,那些宾客所带的随从仆人轿夫加起来差不多有百余人,但是据看守门卫的人若说,当晚他们均在府外等候,无人离开”。 这就奇怪了。 难不成真是意外起火,且意外的只烧了他的书信不成? 那都是些儿女情长毫无用处的私人信件,实在没什么别的用处,也没有利用价值,烧它做什么呢?除了意外起火,他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但是……”。 秦非皱着眉,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 “但是当晚,我听到有人从屋顶上摔下来的声音,好像是……”。 他顿了顿,随即看向宇文无期,道, “……司无涯”。 第36章 迷雾重重 “司无涯”? 宇文无期有些懵,他想过无数可能的人,甚至一度认定就是穆玄卿的人,可这突然出现的名字,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他……难道是在府中迷路”? 他不知道怎么替这个人开脱,那种傻子怎么可能掺和到什么正事上,但又实在无法解释那个时间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秦非和流年都没有说话,显然,他们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那就暂且搁置,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时间审问他。倒是眼下有人跟踪到了这宅子更令人担忧。 “舒影,你方才说有人鬼鬼祟祟在宅子外面,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他还是觉得司无涯那种人,就算那晚真的在书房附近,顶多也不过是为了进去偷东西罢了,这件事嫌疑最大的,始终还是穆玄卿身边的人。 “那个人,是不是高高瘦瘦的”? 舒影想了一下,道:“对,是挺瘦的”。 “左眼眉尾有刀疤?腰间带一柄短剑,一脸凶相,是不是?” “这……” 舒影有些尴尬,“瘦是瘦的,但其他的好像不对啊,虽然天色暗淡,看不太清脸,不过看着,畏畏缩缩甚是猥琐,穿着一身道袍,应该没有带短剑”。 “……” 是司无涯无疑了…… 宇文无期揉了揉眉心,怎么掺和的事还挺多?叹气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将军,您觉得司无涯跟这些事会扯上关系”? 回去的路上流年忍不住询问:“他图什么呢?” “不管他图谋什么,总之我们暂时还不宜打草惊蛇。” “哦”,流年乖巧应下,心中却不免还是疑惑。 在他心里,那人就是个市井无赖罢了,说他偷鸡摸狗或许还勉强能够理解,若说他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烧宇文府的书房,还觊觎大小姐,他是疯了吗? “将军,这次回京,要不要带些人马”。秦非目露担忧。说是一些人马,宇文无期却懂他的意思。 “不用”,宇文无期摆手拒绝,“皇帝对我宇文家本就忌惮,若是我大张旗鼓,调兵遣将,只怕要引得朝堂纷乱,给我扣个造反的罪名,那可不划算”。 “可是……”秦非欲言又止。 “不用可是”,宇文无期笑着打断秦非的话,他知道秦非在担忧什么。 “太子没了,其他皇子蠢蠢欲动,各路势力盘踞其中,如今朝堂之上局势混乱,这家事都够他头疼的,哪还有精力来找我的晦气,你的顾虑我懂,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非稍稍松下一口气。 流年又开口道:“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八皇子那边呢”? “明日整装,后天一早出发”。 “那我们也后日就走”。 宇文无期略微思考了一番便拍板决定了。 流年撇嘴,“将军得罪了他,现在就算护送他他也不会领情的,何必自讨没趣”。 “谁说我要护送他了”? “那……”。 “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还没弄清楚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将军,上次……书房……您不都看过了吗”。 “太黑了,他拽的紧,我没看清啊”。 流年和秦非立马像个八婆一般俯着耳朵,眯着眼睛分析着,道: “将军想看,哪由得他拽不拽的紧,将军有事瞒着我们”。 宇文无期顿时哭笑不得,轻咳一声,道:“只怕辱他清白,倒显得我是那无耻之徒了”。 “哎呀将军!他要真是那个,那他就是有意欺骗没安好心,你还管他清不清白”! 三人一路嚷嚷着,争执不休,各有各的道理,只有弯月高高挂起,撒下清冷的光辉。 第37章 危险的信号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空气湿冷而压抑。 流年抱着双臂缩着脖子往前方穆玄卿的车马队伍瞄了一眼,然后回头望向身旁躺在马背上闭目养神的宇文无期,“将军,三日了,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城”。 秦非附和着:“就是”! 宇文无期睁开了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的乌云,心道猴年马月那么久远的事以后再说吧,若是不加快脚程,怕是今晚都过不去,通通的变成落汤鸡。 离开晋城已有多日了,走的急,他又不喜大肆铺张,一行百余号人全部轻骑出行,走的时候除了府里亲近的人,其他一概没有通知,他懒得应付那些阿谀奉承。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权贵得了消息,一大早的围在门口送行,马屁拍的叮当响,送的东西五花八门,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姬妾美女是标配,送闺女的都有,银子都俗了。 好一番讨价还价虚与委蛇,承了他们的情,客客气气的送走,这才得以上路。 原本依着他们的速度,抵达京城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奈何百密一疏,还是算漏了。 本以为穆玄卿就算慢点应该也慢不到去哪去,但如今看来,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速度。 “我过去看看,你们继续赶路,天黑之前赶到厌离塔,若不能,找个地方安营扎寨避雨,其他的老规矩”。 宇文无期翻身跨上马背,扬鞭策马朝着穆玄卿的人马奔腾而去。 “驾”! 流年和秦非来不及追赶,只得应了一声。 两队人马离得不远,一前一后,穆玄卿不愿与他同行,几次三番的拒绝,言语之间也颇为不善。 宇文无期心里不觉得有什么,底下的人却不乐意了,将军提枪策马,什么时候都是威风凛凛的,那是他们的主帅,神圣不可侵犯,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这么低贱了,如此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真是令人愤恨。 于是乎,两队人马谁也不肯让谁,就这样慢悠悠的磨蹭着,距离也越拉越大。 闷雷滚滚,似是在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天地仿佛被蒙上一层冰蓝色的雾霭,朦朦胧胧。 马匹马蹄踏过泥泞的路面,溅起泥浆飞溅,尘土漫天,周遭的景致模糊不清,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浓浓尘烟。 宇文无期勒停缰绳,他已疾驰许久,早已将随行队伍甩开了很远,他与穆玄卿的队伍只是一前一后,虽是隔开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远还看不到人影。 天际飘来丝丝细雨,鬓角的发丝沾湿了贴在额际,他抬起手擦了擦,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抬眸扫视四周,忽然发现道路前方一个岔口处似有车辙痕迹。 难道是穆玄卿留下的? 顺着那岔路口望去,这片荒野树木杂草丛生,连绵不尽,根本辨认不清方向,唯一一条小路蜿蜒曲折,深藏在杂草灌木从里,若不仔细观察恐怕都看不见,就算是不喜与他同路,也断然不至于选择在这种地方绕行。 他们一行百余人的队伍,马匹数量众多,每辆马车都载满货物,不说小路难走,颠簸都会使货物散架,一旦遇上大型野兽,那就更糟糕了。在这儿绕路,除非是嫌命活得长了,否则断不会这样做的。 “轰隆隆”。 雷声更大了,是个嗜血杀戮好日子,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马背上的宇文无期脸色凝重,取出武器握在手上,朝着那条小路疾驰而去。 第38章 风雨摇杀戮夜 马蹄哒哒的踩碎了荒芜的枯枝,在夜幕笼罩之下留下淡淡的痕迹。 雨下的更大了,夹杂着闪电,霹雳啪啦的声响震颤在寂静的林子,树叶随风摇曳。 阵阵血腥气味随着寒风吹来,刺激着嗅觉,宇文无期警惕的盯着四周。 很近了。 他翻身下马,仔细辨别着方位。 忽然,眼前一颗参天大树引起了他的注意,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浓烈的血腥气味似乎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拨开脚下的荒草迅速有个走过去查看,只见杂草里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胸膛破洞,鲜血横流,死状凄惨。 他皱了皱眉,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断气了,死亡的时间最少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是穆玄卿的几个守卫。 当时在宇文府这几个人也常与他照面,他认得。 是遇到埋伏了吗? 还是被人暗杀? “咻”! 突兀的箭矢划破空气,直袭宇文无期的面门。 “什么人”! 宇文无期一惊,侧身躲避,堪堪躲开那支利箭,转瞬间,他拔出腰间佩剑,反射出森然的亮芒,直劈而去。 “叮——” 两相碰撞,火星飞溅,箭矢应声而断。 来人一击未中便隐蔽在黑暗之中,消失了踪影,只剩下雨声哗哗作响。 雨滴打在身上凉凉的,带着丝丝凉意,却浇灭不了浑身的燥热,宇文无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顺势将手中的半截箭矢掷出, “噗呲——”, 箭矢钉进了对方的腿骨上,对方痛苦的闷哼一声,从黑暗中跌了出来。 宇文无期举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是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直愣愣的瞪着他却不说话,猛的眼球凸起,嘴角血迹斑斑,竟是自尽了! 他松了手,任由对方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蹲下身,摸着那人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已经渐渐归于平静。 宇文无期蹙紧眉头,站起身,仰望着漆黑的苍穹,眉峰越锁越紧。 这些杀手是哪来的?究竟有多少人?又是何人指使的? “将军……”。 忽然,一阵微弱的呼救声传入耳中,宇文无期心头一跳,立刻循声找去。 只见前方不足二十米外的地上有人倒伏在地上,他的胸前插着一支箭矢,正汩汩冒着鲜血。此刻正奋力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他忙跑了过去,扶着那人,“发生了何事?殿下呢?” 那人喘了两口粗气,吃力的说道:“殿下他……殿下受伤了……请将军……快去救……” “在哪”? 宇文无期焦急的问。 那人费力的抬起手指向右边的密林,“前……前面……右边山坡下……左拐……救殿下……”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他不敢耽搁,将那人放下后往右边的山坡下奔去。 一路荆棘丛生,在右边的斜坡下,他发现了穆玄卿的车撵,那车撵是从上面摔落下来的,已然有些七零八落。马车旁还躺着两具尸首,其中有一具尸体已经成了肉糜,另外一个尚且完整。 猛的掀开帘布一角看了一眼,失落又庆幸,穆玄卿不在里面。 他有些着急,也有些担忧,因为他很清楚,他晚到一分,穆玄卿就危险一分! 第39章 荒野修罗场 “我与你们素无冤仇,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雨水混着鲜血冲刷过青石铺砌的台阶,在泥泞中蔓延着。穆玄卿跪坐在地上,双臂撑着地面,惊恐的,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的身上有几处明显的刀伤和箭痕,长袍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上面沾满了血渍和碎肉,触目惊心,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追赶和搏斗才会如此狼狈。 殿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死状惨烈,可以看出主人生前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在距离他三四米远处,几名蒙面黑衣男子正围着他,手持长剑虎视眈眈,似乎只要他稍有异动,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取他性命。 为首男子仰头狂笑,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够了,他缓缓收敛起笑容,用充满戾气的眸光看着穆玄卿,语气阴冷道:“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下辈子可要注意点,别再投到皇家来。” 穆玄卿脸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他已万分退避从不争权夺势,谨小慎微却依然难逃厄运,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愤怒,不甘,悲凉,然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为首男子扬起剑尖,寒芒闪烁,锋利的刃尖抵在他的咽喉处,慢慢逼近,“我送你上路”! “砰”! 殿宇破败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强风卷着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众人。 穆玄卿身体一轻,随即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往外拽,他踉跄了几步,直至撞上一具坚实的怀抱。他蓦然睁开眼,却在瞬息后,被对方一双大手遮住了双眼。 似是刀光剑影,耳畔传来兵器相接的金铁声,伴随着阵阵哀嚎,夹杂着鲜血迸溅而出的味道。 “啊”!!! 他忍不住惊叫一声,双手捂着脑袋。 “闭上眼睛,别乱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他慌乱的按照对方的话做,捂着脑袋的手他也想不起去哪了,只一头扎进对方怀里,紧紧搂着他。 他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像是染红的天空颜料,浓稠得令人窒息。 “砰砰”的重击声让他胆颤心惊,耳际不时响起惨叫声,他甚至能感觉到地面传来剧烈震荡。 许久,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他咬牙,轻轻扭了扭头朝声源的地方看去。 眼前是数不清的尸骸和残肢断臂,浓重的血腥味儿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胃部翻滚不休,让他忍不住干呕。 他终于承受不住,猛然推开了对方,朝着一旁的草丛狂奔而去。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脑袋也好像炸裂一般疼得厉害,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他只能凭借本能伸手胡乱抓挠着身侧的东西,拼命往前跑,他必须马上逃离这个地狱般的修罗场,否则,他会疯掉的,真的会疯掉! 身后好像有人在追赶他,他拼命的跑着,突然,脚踝被什么绊住,重重的摔倒在地,随即大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了,疼的他忍不住呼出声来。 “唔”,他闷哼一声,弯曲着膝盖,艰难的挪动手掌,想要抚摸一下大腿处的伤口。 一道黑影迅疾如雷奔了过来,一掌拽住他胡乱伸展的手腕,反剪住他的胳膊,将他压制在地面上,一手粗暴的扯开他那本就风雨飘摇的衣物。 温热的唇在那伤口处肆虐摩擦,让穆玄卿的身体狠狠的颤栗起来, “别碰我……” 他想喊,但是他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力的推搡挣扎,双拳捶打着他的肩膀,用手抓用脚踢,却被对方更加蛮横的禁锢住,无法逃脱丝毫。 “啪”! 冰冷的手掌狠狠扇在那人脸颊,那人吃痛,却并没有松手,吮吸着伤口一口一口把那些黑血吸出吐了出来。 第4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浑浑噩噩中,他好像到了一个地方,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在空中,什么都看不清。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哭泣,哭得肝肠寸断。 “母妃……母妃……你醒醒……” 年幼的他摇晃着那妇人的身躯,可那妇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他还记得,母妃是被人陷害毒死的,即便后来查出了幕后之人是谁,她的父皇为了皇室颜面依旧选择了沉默。 他恨那些害死母妃的人,若不是他们,母妃不会被关进冷宫十年,若不是他们,母妃不会死的那么凄惨;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世上,任人欺凌…… 下雪了,雪越下越大,飘飞着,迷蒙了他的眼睛,寒冷侵袭着他单薄瘦弱的身子,他蜷缩着,觉得自己要死了,冻死在这片茫茫的雾霭之中,死在荒无人烟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好像又没那么冷了,他抬起头,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火炉,那火炉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暖烘烘的,驱走了周遭的寒意。 他试探的靠近了些,那股炙热便越发清晰。 好温暖…… 他这样想着,急切的将整个身体贴了上去,贪婪的汲取那抹温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紧紧缠绕,死死不放手。 “嗯……” 他忍不住轻吟出声,身上的伤口也变得麻痹,不再那么疼痛,舒适而又愉悦的滋味涌入全身,使他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便成了一只猫,被放置在柔软的垫子上,任由人摆弄揉捏,他不知疲倦,不愿清醒,只享受着那份奇妙的欢愉。 昏昏欲睡中,似乎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说话。 “我在……殿下……”。 夜,寂静无声,唯有虫鸣空灵婉转,星辰寥落。 …… 清晨的阳光透过岩石缝隙照射进来,穆玄卿疲惫的皱了皱眉,眼皮却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 “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忍不住有些奇怪,这炉子成精了,怎么还会说话。 清醒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用草堆起来的草堆罢了,上面铺了一张兽皮,勉强算是床的形状。 他正躺在那草堆上,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干净的,好像洗晒烘干过,软软的,带着些清草香。 不远处架着火,火上有一个小锅模样的东西,似乎是在煮着什么。 他想坐起身来,四肢百骸却仿佛被拆卸了重装了一遍,骨骼酸痛不堪,稍稍动弹一下都疼得钻心。 “殿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他刚动了下,那炉子立刻凑了过来,逐渐变成人的形状,越来越近,连睫毛上沾着的露珠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立刻感觉到了被冒犯,想推开眼前的人,却因为身体酸痛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还好,退烧了”。 额上传来对方细密的触碰,温柔的印在他的眉角,他有些羞耻,僵硬的将头撇开。 那人却浑然不觉,打了水,轻车熟路的帮他擦拭身体。 他有些抗拒,抬手,发现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经过了包扎处理,伤口深的地方似乎还上了药,无一遗漏,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检查。 “恢复的很好”。 一边说着,那人盛了一碗不知什么东西煮的粥,拿勺搅拌几下递给他,笑着说道:“喝吧,喝完了身体就不会那么虚弱了。” 他看了眼那碗泛着绿光的浆糊,却没伸手去接,眼睛直愣愣盯着那人的脸庞。 “怎么了?莫非是烧坏了脑袋,认不得我了”?他端着那粥蹲在了他跟前,笑道:“还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昏睡这几日,算下来得好几秋了,甚是想我吧?” 穆玄卿原本是有些感激之情的,一听这混账话,他那点感激之情就荡然散去大半。 他把目光撇开,羞怒道:“将军又说笑了”。 第4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似是逞强般,他一把夺过那碗绿姑姑的汤水,咕咚咕咚倒进嘴里,喝了几口方觉不对劲,“这什么东西”! 那浆糊般的东西滑腻腻的,粘稠无比,伴着一阵苦涩,令人难以下咽。 “药啊”。 “什么药”! 他质问的语气好像那东西就是特意熬了来害他,怪是糟践人。 宇文无期与他四目相对,毫不相让,道: “合欢散,连理汁,喝了情不能自已,喝了要发疯”。 穆玄卿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掰弄着手指,他不信他会做这种事,但又觉得没什么是他不会做的。一想到昏睡的时候他是怎样的看着自己,他就一阵羞耻,恼怒地,咬着唇,低声斥责:“不正经……”。 宇文无期轻嗤一声,“怕了”? 穆玄卿不说话了。 宇文无期等了一会儿,纤长的手指在那碗里轻轻一点,调皮的,把人家喝过的药粥涂在自己唇上:“骗你的,瞧把你吓得。” 东西收拾好,他又忙碌的去一旁捣鼓着一堆草叶,穆玄卿猜测那应该就是给他敷的那些药草。 他的动作极为娴熟,看着倒像是个颇有经验的郎中,从一个简易编制的筐中将那些药草一个个拿出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分门别类的归置好。 他懂医术?他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恍然了。他是个将军,是在战场上杀敌刀尖上舔血的人,那么多的士兵,受伤了总是要医治的,见得多了,懂些也是正常。 他那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吗? 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他的上半身只有一件兽皮做的护腕和腰带,用白色布条随意的扎着。宽阔的胸膛和健壮的胳膊露在外面,结实的肌肉充满了野性力量,隐约可以看见腹部微凸的肌肉纹路。 他有些失神,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的太久了,脸腾地红了起来,慌忙移开目光,却依旧忍不住的往那边瞟,怯怯的,看一眼便飞快的移开,如此反复。 宇文无期自然察觉到了,偏偏故作不知,继续手上的活计,直到实在忍不住才扭头看他,“想看就看好了,我又不介意。” 他的眼底闪烁着促狭的笑意,一眼,穆玄卿便败下阵来,别扭道:“谁稀罕……”。 宇文无期笑了,低声喃喃,“口是心非”。 他的声音虽小,但听在穆玄卿耳里却是格外刺耳,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谁口是心非”? “哦?” 宇文无期挑挑眉,“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穆玄卿被噎了一句,顿时恼羞成怒,讥讽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满脑子净是些龌龊念头”! 他的眼神鄙夷而嫌弃。 “龌龊念头?”宇文无期不解,轻笑着,慢悠悠问道:“我龌龊?我哪儿龌龊了”? “你无耻”! “我哪无耻了”? “不无耻你脱人家衣裳”?! “我脱谁衣裳了”? 穆玄卿气急,他本不想提起,奈何这人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如此咄咄逼人,他深吸一口气,怒道:“小圆夜,赏画作饵,书房,书房……”。 他羞于开口,那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憋在胸口剧烈起伏着。 宇文无期怔了片刻,忽然噗哧一笑:“不就是扒拉了一下,你记恨到现在”? 这话说的,怎还变成他小肚鸡肠了?简直倒打一耙! 穆玄卿被他气的不轻,胸腔里闷闷的堵得生疼,他瞪着眼看他,“怎么就是扒拉了一下,你明明……那样……” 宇文无期也有些杠上了,颇有些无赖道:“早知今日你要落到我手上,当初我就不费那些力气”。 “你这是承认了”! “承认,我做过的事当然敢认,不像某些人,这般藏着掖着,倒叫人以为是个女人呢”。 “叫将军失望了”。 “不失望,兴奋着呢”。 他眼神轻挑的,只一个打量,穆玄卿便溃不成军了。 那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俨然把他当作了猎物,滚烫的,浇的他浑身燥热。 第42章 先礼后兵 他看懂了那眼神,是男人看女人才会有的占有欲,那种霸道的、玩弄的、势在必行的,掌中之物的眼神。 穆玄卿被他这骨子混账劲儿弄的彻底炸毛了,他愤然的坐起身,扯掉缠绕在伤口上的厚重白布,“我就算死,也轮不到你来玷污我,你滚,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宇文无期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乱挥舞的双手,“你不能乱动,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不用你管”! 穆玄卿气急攻心,眼眶泛红,“宇文无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不是人人都贪生怕死任由你玩弄于股掌间!尊严和清白于你不算什么,便以为别人也与你一般”!” 说罢,他挣开那只禁锢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爬下床去。 他腿脚并不利索,刚跑出两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宇文无期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你先别生气”。 “滚开”!穆玄卿一把推开他,歇斯底里的喊道:“别碰我!” 宇文无期收了手,静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好吧,你想离开可以。不过……”。 他顿住了,难得的,说话有些藏着,穆玄卿抬眸望向他。 “……衣服是我的,你得还给我”。 说着,一双大手径直朝着他伸了过来。 “你!” 穆玄卿涨红了脸,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不要脸”!!! …… 穆玄卿不再理他了。 任他一日三餐的把食物送到他跟前,他也不肯吃。 宇文无期也不强迫,将那碗鱼肉粥放在他的身旁,独自坐在火堆旁继续烤肉。 “自尊心何必那么强呢”,宇文无期叹息一声:“我说几句浑话,你便气成这副模样,若是因为这个就不吃不喝,就更不值得了”。 穆玄卿抿嘴不语。 “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还要作践自己,要是那些暗杀你的人知道了,怕都要从坟里头笑醒。你死了,岂不是亲者恨仇者快”。 见穆玄卿还是不吭声,宇文无期摇摇头,拿着那些刚烤好的鸽子肉尝了一口,熟了。 他走了过来,撕下一块递到穆玄卿的嘴边,哄道:“吃点东西。” 穆玄卿冷冷地别开了头,“我不吃”。 “不喜欢吃?”宇文无期皱了皱眉头,良久后,他诚挚的,做小伏低般,向他卖好:“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说八道,我道歉”。 对方还是不应。 他把那块肉递到他嘴边,“我喂你”。 “啪”地一声,那块喂到他嘴边的肉被拍落在地。 “我说了我不吃!都想让我死,我死了,遂了你们的意,你们高兴还来不及,指不定,那些人就是你派来杀我的,假惺惺的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他的声音颤抖而嘶哑,一字一顿犹如淬了冰渣似的寒凉入骨。 宇文无期看着那块被打落在地的东西,有些头疼,“当真不吃”? “滚”! 还真的是油盐不进,好赖不听。 “嚯!”地,穆玄卿的下巴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捏住,疼的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宇文无期捱着他,威胁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寡廉鲜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若不肯乖乖听话,我现在就让你体验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 宇文无期盯着他看,像看一个近乎赤裸的女人,把穆玄卿看的惊慌,篝火烧灼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砰砰的敲碎在胸膛,震的他浑身发颤。 他吓得缩了手,撑着身体往后拖,宇文无期紧着他,他只能后退,再后退…… 衣领松了,一只大手摩挲着他单薄的中衣,挠的他脚指头都是酥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勾起了脚尖。 突然,宇文无期把头捱下来,陡地一下,穆玄卿惊慌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喷洒在他的耳廓,“别惹我发疯。” 第43章 悸动 修养多日后,宇文无期带穆玄卿出了山洞。 多日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外表冷若冰霜的人倒也不是那般难以接近,他的冰冷,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把自己锁在高处,远远的,好像这样就能让人伤不着他。 宇文无期有些后悔,后悔那日的强硬,那些手段,一千种一万种他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用过,用在穆玄卿身上,他却莫名的心里有些慌。 他不想看他害怕自己的样子,因恐惧而对自己退避三舍言听计从的样子。经历了那些事,心里一定是苦的,这种时候,唯一在身边的人却是对他威胁又恐吓,宇文无期觉得自己坏透了。 他的伤还没好,但山洞阴冷潮湿,并不利于恢复,且他卧床太久,也需要活动。 山洞外的雨已经停了,连着几日的雨水冲刷,让山林间充满了泥土的芬芳,空气格外新鲜,令人精神为之振奋。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陆离的照射在地面上。风吹来,卷积了树叶,扑簌簌的落在人的肩膀上,带着几分诗意。 他走路踉跄的厉害,每走一步,都牵扯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固执的不肯让他靠近。 宇文无期只得随着他慢腾腾的挪动,和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不再贸然上前。他想,定是先前吓唬的紧了,他从不愿变成了害怕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他的背真的很瘦弱,黑色的发丝垂在脸侧,衬托着他苍白的侧颜,像是一朵凋零的花,随时等待着枯萎。 宇文无期瞧着他,这么娇滴滴的人儿,却偏偏倔强的令他头疼。 他伸了伸手,想帮他摘下掉落在肩上的落叶,那具身体立刻转过身来,像是受惊般,身体随着他的手指转动,眼睛谨慎的盯着他。 他终究没有再动,怕再惊了他,慢慢垂下手臂,不再逾越分毫。 走了许久,宇文无期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休息一下”。 闻言,穆玄卿顿了脚步,他半转着头,扭着脖颈,拧起的衣领处能看到一小块雪白的皮肤,逆着光,那眼睫毛密茸茸的。 “你的身子受不住”,宇文无期耐着性子解释,末了加了一句:“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穆玄卿把头扭了回去,终是停下了脚步。他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把腿蜷缩起来,盖住了膝盖。 气氛不尴不尬,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宇文无期摸了摸鼻子,把头扭到一边,尽量显得没有在看他,好缓解他碎瓷般脆弱的,敏感的神经。 “大路走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拐到小路上去了”? 许久的沉默后,宇文无期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他问的是出事那天的事情,穆玄卿却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 他这样说着。 宇文无期想了想,他坐在马车里,不清楚也是正常。 “那骆城呢”? 他又问。 骆城是他的贴身护卫,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是比死侍更忠诚的存在,没有理由突然消失不见,难道已经遭遇了不测? 穆玄卿眼神变了,透着浓郁的悲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他的肩膀在颤栗,压抑的啜泣声传来,断断续续的从指缝溢出,仿佛被困在绝境里的小鹿,无助,孤苦。 那样的场景,单是回想一下都让人绝望吧。他一个皇子,能来杀他的,又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他虽无权势,却并非蠢笨,也许正是因为猜到了什么,才会更加痛苦。 宇文无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他可怜,不忍再问下去。 他的心里泛起一股陌生而柔软的酸涩感,进而变成一股莫名的冲动,有那么一瞬,他竟有种不顾一切的念头,他想抱着他,安慰他,甚至保护他,告诉他,别怕,他会陪着他。 只是这样的话,说了,就惊世骇俗了。 第44章 倔强之外的多面 夜里,一棵大树下。 不过寻常一炷香的脚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一下午。 “明日,我到附近镇上找个马车吧,拉你”。 宇文无期一边刨着那只叫花鸡,一边对旁边的穆玄卿说着,“你伤还没好,别再累着了”。 “是我拖累你了,你本可以早些到京城”,穆玄卿淡淡的道,“明日,你便自己回吧,我一个人能行”。 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倒像是普通的闲话家常。 宇文无期抬眸扫了一眼,笑容温暖和煦,“干嘛等到明日,我今晚就走,岂不更早到”。 穆玄卿心知他在开玩笑,低了头,没在说什么。 宇文无期埋头捣鼓着那只鸡,先将火灭掉,再将鸡刨了出来,用一根粗粗的木棒敲开,那包裹着的壳子裂开了,香味四散开来。 刚出炉的鸡冒着热腾腾的烟,他刚用手沾了一点便被烫的缩回了手。 “呼~呼~” 他呼气哈气,吹着那只被烫到得手,一副快被烫哭了的模样。 “摸耳朵”。 冷不丁,穆玄卿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宇文无期茫然的抬头,他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人刚刚是主动跟他说话了吗。 穆玄卿催促般,语调微微拔高,道:“你摸一下耳朵,手就不烫了”。 这是什么道理?他从未听说过。但他说了,他也乐意配合。 他伸出手掌,整个包裹在耳朵上,手心覆在上面,蹲在地上,像个憨子,眼睛直愣愣望着穆玄卿,好像是在问他,“这样对吗”。 穆玄卿含着浅笑的双眸,大约是觉得他有些滑稽。 “不是捂耳朵,是用烫到的手指摸……” 他一边解释着,把手指放在自己耳夹,声音温柔的道,“就像这样,手指就不烫了”。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似要捧住他的脸,穆玄卿连忙呵斥,“摸你自己的”! “哦……” 他讪讪的退了回来,一只手揉着耳朵,另一只手继续着方才的活计。 “你这都是哪学来的”? 宇文无期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带着疑惑,不像是在质问,也不像是在调侃,反而像是朋友间的聊天,带着几分轻松愉悦。 “母妃教我的。” 他的语气沉了沉,少了些明快,带了几分惆怅,似乎想起了往昔, “她教给了我很多东西。” 穆玄卿的声音很低沉,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你的母妃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宇文无期顺着应了一声。 穆玄卿看了他,他该是防着他冷着他的,但那人清澈的眸子里却又没有半点俗世尘霾,此时此刻,他更像个温柔的倾听者。 穆玄卿忽然叹了口气,他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哀戚之色,“可惜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他抬起眼帘,眼角眉梢透露着几分落寞,“但我记得她笑的时候,嘴角是上翘的,她喜欢梳简单朴素的发髻。她最爱穿素色,素的纯净,像天空一样澄澈……” 宇文无期静静聆听着他说话,他见过清高孤傲的他,冷若冰霜的他,倔强的他蛮横的他,唯独没见过这般柔软的他,柔软到骨子里,也软到了他心里。 夜色很美,星辰闪烁,如梦似幻。似耳鬓厮磨,低低的细语,冲淡了些隔阂。他静静凝视着他,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曾经相识一般,那么亲切熟稔。 第45章 花轿在埋骨之地 夜很深了,寂静,无边际的安宁。 穆玄卿的身下铺着一些东西,软软的,身上盖着他们两人的衣物,那“床”用绳子穿插吊在两棵大树树干上,贴心的,怕他摔跤,所以用绳子绑成了两条,他在上面不至于摇晃。 下面湿气大,他怕他怕感染风寒。 “若是阿城在的话……”,穆玄卿轻轻说着,想了想,叹了一声,“也不知阿城怎么样了”。 宇文无期听出了那份担忧,宽慰道:“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跟你一样,遇上贵人,已经的救了呢”。 他这样说,惹得穆玄卿“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贵人”? 宇文无期瞪着水汪汪大眼睛,“当然了”。他贴着他,声音降下来,像是说悄悄话,又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贵不贵,你以后会知道”。 穆玄卿浅浅笑了,他并不知道宇文无期指的是什么,但他好像确实不那么焦心了,跟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任何时候,他都能云淡风轻游戏人间,他爱笑,让他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快不少。 “睡吧,我守着你”。 宇文无期轻声说着,低哑磁性的嗓音让人安神。 久久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味道,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虫鸣,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动听,隐约的,似乎还有小唱传来,咿咿呀呀,带着些哀怨,又像是在诉说离别。 穆玄卿觉得自己一定是又做梦了,他转了转身子,那声音便更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稀稀拉拉的吹打弹唱声更近了,“花好月圆,郎情妾意,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本该是喜庆的祝贺之词,此刻却充满了悲哀,凄楚。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支队伍,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支队伍,像是送殡的,但却每个人都身着红衣打扮喜庆,高头大马上挂着红色绣球,为首的几人举着大大的“囍”字。若说是迎亲的,却又比之肃穆庄严许多,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悲伤与痛苦,像是有故事,有难言之隐。 在夜半人静,荒山野岭之处,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 那怪异的队伍便完整的映入了眼帘。 这不是梦! 那支队伍缓缓向这边靠拢,队伍后面跟着的大花轿被抬了过来,轿帘随着颠簸有一下没一下的被颠开,一抹鲜艳夺目的嫁衣映入了他的眼帘。 竟是个男人?! 一袭大红嫁袍披在身上,盖过脚踝,轿帘遮住了他大部分五官,但那坐姿那身形,依旧能辨认出是位俊朗的少年郎。 是鬼王送亲吗,莫非今天是什么日子,倒霉的被自己遇上了?! 那队伍正是朝着他这边过来的,他睁大了眼睛,慌乱的环顾四周。 没有第二个人! 宇文无期呢?莫非真的半夜就走了?回京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慌乱地从吊绳做的床上翻下来,没有站稳,险些跌倒,赤着双足站在地上,左右寻找,“宇文无期!你在哪”? 他压着嗓音呼喊。 那鬼火似的红色灯笼越来越近,他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 忽然,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他受惊般挣扎,那手臂的力量太强悍,他丝毫动惮不得。 黑暗中,他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香味,是青草的味道,很淡。 “嘘,是我,” 宇文无期轻声哄劝,声音低沉醇厚,如同玉石坠入泉水,润泽而甘甜。 这声音让他渐渐镇定下来,“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和责怪的意思,听的宇文无期有些愧疚,“你睡着了,我就想着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怪异的队伍,接着说道,“没想到他们会朝着这边过来,我担心你醒来会害怕就赶紧回来了,你别生气”,宇文无期安抚着他,“别害怕,我在这呢”。 他在了,穆玄卿的心便踏实了,他微微低头,“嗯”了一声。 眼见人哄好了,宇文无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更没敢告诉他这里其实是片坟葬场,身凉之人的埋骨之地,他若是知道了,还一个人在这睡了那么久,又该不依了。 “前面……是人是鬼”?穆玄卿指着远处的一行人,小声问。 “活的”,宇文无期回,“但轿子里内个,怕是活不久了”。 第46章 跟随探查 “人……”? 穆玄卿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想通了,这世上哪有鬼呢,最可怕的难道不是人心吗。 “他们为何如此怪异”? “还不清楚,大概就是附近镇子的人,等下我们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先观察一阵,等会儿他们必定要回去,我们跟着,也当是为我们引路,到了镇上再探究竟”。 穆玄卿点了点头,如今他彻底没了睡意,跟着那群人查看究竟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他欲言又止,挣了挣,还是开口道:“我怕我跟不上”。 是了,他腿脚不利索,尤其大腿处被毒舌咬的位置,毒血虽吸出,但那伤口愈合的却是极慢,先前发脾气还扯到了伤口,如今要追着一行人赶路他怎么追的上呢? 宇文无期看出了他的顾虑,询问般,道:“我背着你”? 穆玄卿看了看那些还在移动中的送亲队伍,那队人已绕过了他们,朝着荒野处深入了。 再不跟怕是要真的跟不上了,穆玄卿一咬牙,“你……你蹲下”。 他这么说了,宇文无期便明白他是同意了,蹲下身子背了他,掂一掂,嚯,还是那么轻啊。 “好好的”!穆玄卿轻斥,算是对她掂量物件似的举动表达不满。 宇文无期傻笑一声,也不回应, 背着他快速跟在队伍后面。 那队人在荒野深处一个大的墓群停了下来,看样子是祖坟,人群四散开来,将墓园团团围住,那队人跪拜在地上,恭敬磕头。 穆玄卿趴在宇文无期肩膀上,仔细观察着那边的墓碑,墓碑的材质极好,虽经过岁月侵蚀,仍旧泛着莹莹的亮光,墓园的四周竖立着许多牌匾,上面写着墓主人的名讳,看起来约摸是个富贵人家。 一群人跪拜完,又开始扔纸钱,一边扔一边哭喊:“不肖子孙前来谢罪,列祖列宗勿怪”。 他们在墓园里烧纸,哭声震天,穆玄卿缩在宇文无期的肩窝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穆玄卿从小在京中长大,从未见过此番恐怖情景,虽说现在有人在他身边那份恐惧感是没有了,紧张感却不受控制般席卷全身。 “宇文无期……” “嗯?” “我想尿尿……” 穆玄卿憋了许久,他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睡前宇文无期给他喂了太多水,终于忍不住,他推了推宇文无期,“我想方便”! “噗——” 宇文无期一时没防备,差点喷出来,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捂住了嘴,他们离那么近,若是出声定然会被发现。若真笑了,那些烧着纸钱的人肯定要骂娘了! 他憋的脸颊涨红,额角渗汗,不知道究竟是被尿憋的还是被那该死的羞耻心憋的,他瞪了宇文无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准笑”。 宇文无期朝着墓群看了看,好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那轿子里坐着的新郎已经下轿,正在挨个跪拜祖先,每次都会有司仪大段的发炎,一时半会弄不完。 “你去那边解决”,他指了指身后树荫茂密处,“我在这等你”。 那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穆玄卿却迟疑了。 宇文无期疑惑:“不是要方便吗,怎么不去”。 “我害怕,得有个人……” 那声音极小,宇文无期却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让他陪着去啊。 “求之不得”。他回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穆玄卿却是怎么也不肯让他陪了。话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什么话到他嘴里怎么都变味了呢? 他立刻阻拦道:“不用你陪了,我自己去”! 转头向着那个隐蔽的树林走去,他走的飞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宇文无期摇头失笑,脸皮怎么能这么薄呢?脸皮薄,还倔,吃亏的不还是自己吗。 第47章 宏岳镇1:包子 次日清晨 “来包子,包子!热腾腾刚出炉的包子,肉馅儿的呦”,一个卖早餐的老板娘吆喝道,旁边摆着一排蒸屉,上面放了三笼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还冒着白雾。 穆玄卿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大包子,肚子饿的咕噜叫唤,昨晚跟着那古怪的队伍跑了一夜,他现在浑身没劲饥肠辘辘,若不是一路还被宇文无期连抗带拽的背着,他恐怕半路就得瘫软在地。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咽了咽口水,随即故作矜持拍了拍衣袖,假装不在意的避开了目光,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像一只馋猫。 “想吃吗”?宇文无期从旁边走了过来。 他方才说去探路,叫他在这等着,见他回来,穆玄卿尴尬的摆了摆手,“没,不饿”。 “咕噜––咕––” 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谎言戳破,他尴尬的咳嗽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谁叫你不肯跟我一块,害我找你半宿,又跟着那些人绕山跑半夜,能不饿吗”。 说完还委屈巴巴的揉了揉饿扁了的胃,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宇文无期看着穆玄卿这幅娇嗔的样子,忍俊不禁。明明是他自己要方便一下不肯让他跟着,又胆小紧张到走错方向迷了路才找不着他,这会儿倒全成他的错了。 他递过来一个馒头,哄道:“热的,吃吧”。 “哪来的”? 穆玄卿看着他,语气却是质问的,他看了一眼宇文无期手中的包子,又看了看身后那包子摊瞬间就下了定论,当即厉声说道:“君子之道不已恶小而为之!还回去”! 说着,他把那馒头推了回去。 宇文无期愣住了,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有些委屈般,捏着手指,道:“不是偷的。” 穆玄卿道:“你又没钱,不是偷的难道还能是别人巴结你送你的不成,你当这里什么地方”! 他这样理直气壮,宇文无期倒是不生气,反而笑了,“我这辈子就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没做过?你做的还少”?穆玄卿冷哼一声,“我今儿才发现原来你不仅无耻,还卑劣”! “……” 宇文无期叹息,他这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 突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叫花子啃着馒头朝宇文无期走了过来,叽里呱啦站在一块说了一大堆,不是官话,穆玄卿有些听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是刚刚才认识。 三人手中拿着相同的馒头,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猜到了什么。 “这馒头……” 宇文无期解释道:“第一次,没经验,只讨得了几个,不是偷的,吃吧”。他把那馒头重新递了过来。 这一次换穆玄卿愣住了,他看向宇文无期,那双眼睛也在看他,眼眸中尽是认真和坦荡。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衣着光鲜干净,唯有他与那两个乞丐显得格格不入。 穆玄卿看着宇文无期身上那件不知哪里捡的破烂般都快要遮不住身体的衣服,再看自己,衣冠整洁,干净利落,边角为了更合他的身也特意剪裁过。 这本是宇文无期的衣服啊!他自己的衣物早在那天雨夜就破碎不堪了! 望着那包子,不知怎的他突然就心里一阵酸涩。 他知道,他错怪了他,冤枉了他,也贬低了他。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是一方诸侯里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存在,但凡他愿意,这江山任他翻江倒海呼风唤雨,而不是现在这样,卑微,窘迫,狼狈的,在街头做着乞讨的营生,跪在那里只为了给他弄一口吃的。 第48章 宏岳镇2:各说各的 他的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充斥了,酸酸的。 一把夺过那包子,撇过头,跑到一边去,狠狠啃了一口。 他有很太多话想说,但他说不出口,喉咙里鼻腔里眼睛里都堵的厉害,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了。 宇文无期见穆玄卿吃的香,也不去打扰,继续着跟那两个乞丐的热聊。 “这么匪夷所思,说的可当真”? 小乞丐眼睛冒光,道:“那还能有假?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乞丐,我们是丐帮的,宏岳分帮正式弟子,是正规的,只要是这宏岳镇上的事,就没我们不知道的,一般人我们可不说,但兄弟英勇过人,轻松便把那街头霸王油三户给治的服服帖帖,还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给我们换了包子,你是个好人”。 “都是小事,反正我这跌打丸一时半会估计用不上了,换点吃的正好。”宇文无期不在意的挥挥手。 小乞丐闻言,又惋惜,“唉,可惜了,你那药是好药,只换几个馒头,亏了”。 宇文无期笑道:“确是没这等经验,我还担心人家包子铺不肯换,幸亏遇到了你们,还告诉我这么多这镇子上的事。对了,你们怎么称呼”。 小乞丐道:“我叫李福财,他叫王二,都是同乡,以后兄弟若是有事,就报我名号,保管帮你摆平。” 宇文无期道:“既如此,我先谢过了”。 一番寒暄之后,两个小乞丐又忙活着他们的天下大业去了,走远,宇文无期回到穆玄卿身边。 一走进,他立马注意到穆玄卿不对劲,一个馒头啃那么久没啃完不说,还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袖子上抹。 “哟,怎么了这是”?宇文无期看着,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去擦他眼角流下的泪痕,正不知怎么哄。 “没事,眼里进沙了”。穆玄卿吸溜吸一下啃掉一大口全部塞进嘴里,囫琅吞枣似的咀嚼。 “慢点吃,吃不了就别吃了”。宇文无期给他递了水袋。 穆玄卿接了,喝了一口,捶打着胸口,他被这一口馒头噎到了,可还是使劲往肚子里咽。 “咳咳……要吃……这是你辛苦讨来的”。 宇文无期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先前好吃好喝供着怎不见他这般珍惜,一个馒头,就哭成这样?莫非是爱吃馒头,才会这般感动,人家都说马屁要拍到位才响,这句话果真没错。 “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弄给你”。他立马卖乖讨好。谁知这话一说出口,穆玄卿那眼泪汪汪又要往下掉,宇文无期连忙安慰,“一个馒头而已,怎么还哭了”。 穆玄卿整个头埋进袖子里,擦了擦,哽咽着说道:“你受委屈了……”。 宇文无期不知所以…… “没有委屈啊”。 穆玄卿把手上剩的小半个馒头递了过去:“做这种事,怎么能不委屈,你也没吃东西,你吃”。 宇文无期:“我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这是真话,况且他还等着待会去念家府上吃席,那是方才从小乞丐嘴里得知的,念家有钱,乃是宏岳镇数一数二的富家大户,今日有喜,邀请宾客。 穆玄卿却眼睛又湿润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随即一头扎进他怀里,轻轻的啜泣着:“我那样对你,你却什么都只想着我,呜呜……对不起”。 这话听的宇文无期脑门子一抽一抽的发蒙,不仅感慨这馒头的威力真大,连这个傲娇小倔驴都投怀送抱了。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但他没问,也并未推开他,他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得意。 第49章 宏岳镇3:婚宴 念府的席开在正午时分,宾客不多,也并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压抑,这让本该喜庆的宴会显得尴尬和清冷。 宴席中央摆着两张桌案,一左一右,中间放置香炉,袅袅的青烟缓缓升腾而上,带起阵阵香气,弥漫四周。 “你不是说这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怎么婚宴如此冷清”?穆玄卿跟在宇文无期身后轻声问道。 他们本想着人多眼杂混在其中也不会惹眼,没想到居然如此冷清,他们只得躲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好在也并无人关注他们。 宇文无期摇摇头:“看来这桩婚事有蹊跷,你还记得昨晚那些人吗”。 “记得,怎么了?难道他们是……” “是”。 宇文无期点了点头:“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正在搬那些牌匾灯笼,是昨晚那些人”。 “那就奇怪了”,穆玄卿疑惑,“你不是说这家人只有一个独子,可念府办的是送亲宴,是女子出嫁之礼,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昨夜也是,坐着花轿办葬礼,诡异至极”。 “算了,不管那些,我们就是来蹭饭的,若是能借到马匹,下午我们就离开这里了,别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穆玄卿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他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现在最重要是填饱肚子然后赶回京去。 宴席刚开始一切还算正常,宇文无期拉着穆玄卿找了角落处的空位,尽量低调的行事,宾客也都各自聊着天,没有人理睬他们。 “唉,念老爷一家平日施粥济贫,没少做好事,怎么还落得如此下场?这要是把念少爷给了那帮子土匪,你说,还能回来吗”。 “回来个屁,就前面裁缝铺的老沈头,他家儿子三年前不也被弄了去,别说回来了,至今生死不明,我猜啊,怕是……”他摆了摆手,一副难以明说的表情。 宇文无期边吃边听旁人闲谈,这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怎不报官”? 穆玄卿竟也在竖着耳朵听那桌人谈话,还忍不住开了口。 那汉子望了他们一眼,一撇嘴角,“害,你们还不知道,要是一般的劫匪就算了,这盖世营的土匪,听说有官家的后台呢,告不赢,那老沈头为了夺回他儿子,现在是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打断了腿,谁干的?官府啊!所以说,告官就是自寻死路。” “谁说不是呢”,一个中年男人道,“可怜念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未成亲,这下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听说昨夜祭祖谢罪了,也好,活着的时候把事都办办,死了也没那么多遗憾”。 另一桌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很不认同他们的说辞,走了过来,一本正经道:“阁下所言差异,即是娶亲,何来伤害的道理,怎就活不得了?只要心在桃源,日后必有回转余地”。那个年轻书生说的振振有词,颇有道义。 “呵,阁下当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那人笑了一声反问,连那书生没回,继续道: “若紧紧只是掳走了,倒也还有回来的可能,可他们怎么掳走的?”说着,他张开手臂,指着满屋的红绸道:“娶走的!土匪抢亲已经够可耻了,就是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那性情刚烈的也活不了,更何况,念公子,他,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读书人,岂能受此大辱!” 众人神色凝重,不禁都在为念家遭遇感到惋惜。 第50章 宏岳镇4:强娶 “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那书生愤愤不平的质问。 “呵呵,王法,要是不怕死,就告吧,我在告诉你们一件事”,说着他压低了嗓音,“上个月,我那表舅爷得外甥回家探亲,他可是在京中当差的,据他所说,最近,也不知京中出了什么大事,好多王公贵族齐聚,一些外地官员也纷纷进京,他跟着他们家老爷去赴宴的时候,发现那帮子土匪也在!来的时候押了十几个妙龄少女,看上去也像是良家的,个个细皮嫩肉,穿着新娘子的衣服,可是走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果然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怎样,快说呀”。 “啧啧啧……” 他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全都是横着出来的!” “哎呦,不至于吧……” “哼”,这次他终于不再卖关子:“全部脖颈以下不着寸缕,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像是死过无数遍似的,那帮人简直丧心病狂啊”。 “天哪”。 这句话引来了众人的惊呼。 “这太惨了吧……”。 “京中春馆不知多少,何必如此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那帮老爷玩的花着呢,要不然,这种事也不能摊到念家头上”。 这人话夹子打开收不住,只得用手挡住嘴巴,悄声道:“据说啊,是司礼监的人,虽说是个太监,可到底那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呀,在一次庙会见过念公子,我猜是看上了,又不好亲自动手,底下人聪明啊,让土匪来干,就算你们告到京师,也跟他扯不上关系”。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京中的事,这地方小官哪敢管。 正唏嘘,突然门口传来一片骚乱。 “迎亲的来了”! 众人皆站起身,往门口看去。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的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念府大院,领头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双目圆瞪,脸上满是戾色,身材魁梧,一袭喜庆的暗红色袍子显得格外扎眼,他的后面跟着七八个抬着花轿的人,他一脚踹开拦在门前的椅凳,气势汹汹,一进门就开始喊,“新郎官呢,出来吧”。 许多宾客被这阵仗吓到,纷纷选择躲避,生恐祸及池鱼。 宇文无期和穆玄卿对视一眼,皆是选择按兵不动。 这时候,从内堂匆忙跑出来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念老夫人,另一人是念老爷。两人穿着喜衣,但眉宇间却掩饰不住愁容。 “这位壮士,请恕老身招待不周,新人尚未准备好,还请您先喝口茶,等上一会儿”。 “哟喝,听这话,你们念家莫非是不愿交人了?” 他语气中带着讥讽,冷笑着看向念家二老道:“我劝你们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不敢”,念老爷低头答应着,眼中却闪着泪光。 “不敢就好,还不快把人带出来”! 那人厉声骂道,伸手推搡了一下念老夫人,“快点!” 念老夫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旁边的管事急忙扶她站稳。 这边的动静闹得极大,一些本想留着看热闹的宾客也渐渐离去,不多时,屋子里便仅剩念家二老,几个仆人,那帮子土匪以及角落里坐着的宇文无期穆玄卿二人。 第51章 宏岳镇5:念锦瑜 到这个时候,穆玄卿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打劫!强抢!而且这个主使者,还是朝廷中人,看样子是要劫到京中的,天子脚下,又是太子丧期,居然敢做如此恶行,简直无法无天! 他捏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宇文无期轻轻拍了拍了,好像在安抚,他心中那股怒气才慢慢归于平静。 这伙人无恶不作该杀,但他们背后的人,更该杀! 此时的土匪头子还在不断言语羞辱二老,甚至拿着刀剑在二老身上比划,威胁道:“我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赶紧去把念锦瑜叫出来!不然,我就砍了这两个老东西!” “住手”! 一声嘹亮怒斥响起,紧随着一个新郎打扮的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许碰我父母”。 走近了,穆玄卿这才看清那人样貌,与想象中不同,他原以为会是个娇小瘦弱的美少年,谁料,那竟然是个英俊的青年,尤其是眉宇间那份凌厉英气,颇有几分傲骨。 他穿着红色的喜袍,身姿笔挺,犹如劲竹般傲骨铮铮,穆玄卿忍不住赞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在那身红色喜袍衬托下,那张脸显得有些白,白的不自然。 他目光扫过那些人,锐利逼人,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不要为难我的家人,我跟你们走”! “呦,新郎倌终于舍得出来啦,看来你对自己的双亲还真是感情深厚嘛”,土匪头子阴阳怪气的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 他看着那个新郎,邪恶的笑着,“啧啧啧,瞧这张脸,长得真够标致,瞧这身体,真够结实,怪不得能入得了那位大人的法眼!可惜啊,我不喜欢上面的,不然,我倒也不介意疼你一回,哈哈,哈哈……” 说罢,一阵放肆的大笑。 新郎没搭理他,转头看着二老,“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尽孝在你们膝下侍奉,望你们万万保重身体,若有来世,我定当加倍报答你们养育之恩!” 说完,他提了下摆,像是要跪拜,但仅仅一瞬间,身体却突然顿住,像是承受了极大疼痛,眉弓宁作一团,仅仅一瞬,又改成了躬身作揖,最后一揖到底,朗声道:“爹,娘,我走了,孩儿不在身边,希望您们保重!”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念老爷和念老夫人早已哭的不成模样。 “行了行了,日后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哭什么!” 那个壮汉催促道:“赶紧上花轿,还要赶路,耽误了日子,仔细你们俩吃罪不起!” 就这样,念锦瑜被押上花轿,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护送着离开念家。 穆玄卿皱着眉,眼睁睁看着宇文无期,他本以为最后关头宇文无期会拦下那群人,救下念锦瑜,可是从头到尾,他仅仅是那样坐着,他什么都没做! “你为何不救他”?穆玄卿有些疑惑。 此时众人已经随着念锦瑜到了府外,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 宇文无期淡淡道:“百十号人呢”。 “你怕”? “救下来又如何,下次还来,我们在这守着?”。 穆玄卿闻言,顿时怔住。 他开玩笑似的说着,“你放心,我自有打算,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第52章 茶馆1:冲突 宇文无期摸了摸腰间,从那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 “还好还好,这瓶没换出去”。 “这是什么”?穆玄卿问到。 “止血散”,他将小药瓶收起来,然后塞进怀中,站起身,“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宇文无期刚迈步,忽然被一只手拽住。 “你去哪,别把我一个人丢这,等下又该找不着你了”! 穆玄卿的眼中写满了委屈,他抓着宇文无期的袖子,一刻也不肯松开,仿佛只要一松开,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宇文无期微微愣住,这是依恋他吗?他有些得意的,宠溺的笑,“放心吧,不会丢下你的,你先在这休息,等下,我让人来接你”。宇文无期说完,转身就出门。 “接我”? 他有些疑惑,完全不着头脑,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相信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很快,方才还热闹的婚宴,只剩穆玄卿一人。 …… 疾驰的马队里,一顶红色花轿扎眼的排在其中,由一匹黢黑的骏马拉着飞奔,四蹄扬尘,掀起无数烟雾。 “老大,前面好像有个茶馆,要不咱歇会儿再走”,一个尖嘴猴腮的矮胖子指着前方的茶馆喊道。 “他娘的,才走多久就喊累了”。 “老大,就算您不喝,人家也要喝的”。他指了指后方马轿。 那个土匪头子眯了眯眼睛,挥了下鞭子,示意众人停下。 “老三,带几个兄弟进去喝杯水解渴”。 矮胖子闻言立即带着七八个手下进入茶馆。 “老八,你留下来看着点”。 他一边吩咐,一边翻身下马,朝着茶馆走去。 人未至,里面叽叽喳喳争吵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凭什么不卖我们茶”! “对啊,凭什么!” “就是!” “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卖我们茶,我就砸了你们这铺子”。 听着众人的抱怨,那土匪头子一声大吼:“妈的,嚷嚷什么呢!” 他一进门,那些人立马噤了声。 “老大,这厮欺负人欺负到老子们头上了!一个开茶馆的竟然说茶说卖完了!” 土匪头子一听, 骂道:“废物!”他抬脚踢了那名说话的男子一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老大”,那被踢的人揉着肚子道:“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是这人不肯卖”! “不肯?!哼,我管它肯不肯”! 土匪头子一把松开抓着的人,扭头瞪向茶馆那伙计,“现在,给我准备一桌茶水,钱财照付,否则别怪老子心狠”! 那伙计被吓得腿发软,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们掌柜的去城里采买东西了,暂时还不在”。 “啪——!” 一巴掌扇在那伙计的脸上,土匪头子骂道:“老子管你们掌柜的去了哪里,我要的是茶”! 那伙计吃了一个大嘴巴,踉跄着跌退两步,捂着肿胀的半边脸颊求饶,道:“茶,卖完了。” 那土匪头子抓着头,他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了,不想过多争执,忍着脾气道:“那就上白开水”! “水,也卖完了”。那伙计瑟瑟发抖道。 土匪头子一听,当即爆喝一声:“你他娘的耍我是不是”! “不是小的不肯卖,只是你们来的不巧,你们进来之前,小店茶水刚被内位爷包下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茶棚拐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那里正坐着一个人,破旧的衣衫无法掩盖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他双目微阖,悠闲的喝着茶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第53章 茶馆2:服软 “这位兄台,我兄弟几人赶路至此,口干舌燥,可否愿意匀些茶水出来”,土匪头子走上前,嘴上是询问,那架势明眼人看得出来是威胁了。 那男子闻声,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我与你素不相识,又怎会平白帮你”? “你一个人怎喝的了那么多”! “喝不喝的了便是我的事了”。 土匪头子见状怒道:“我不管你买这些茶水做什么,我现在叫你匀你便必须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这人天生反骨,最不喜欢受人威胁,你若不爽,尽管动手”!男子毫不畏惧,言语中带着挑衅。 “够胆量!那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抗的住老子手中这把刀”! 说罢,一把抽出腰间佩戴的宝刀,作势就朝男子砍去! 那男子却仍然坐在原位上纹丝未动,眼见着土匪刀锋逼近,他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稳稳的捏住了土匪的手腕,那土匪顿觉一股强劲的力量袭来,用尽全身力气却丝毫抽不开身,随之手上一麻,宝刀脱落!他顺势往后一推,那土匪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站住。 他惊骇的望着那个男子,那人甚至还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可是却能轻易的化解他攻击,力气大到吓人,倒显得他像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家,他深知遇上高手了,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是谁?”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一张俊美中带着野性的面庞映入了他的视线中,他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哈哈哈哈,我好好的何须你来救,真是天大的笑话”!土匪头子狂妄大笑。 周围一群土匪也跟着笑。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在这大放厥词,不怕闪了舌头!” 土匪头子冷冷的扫了那男子一眼,“老二、老五、老九……”他报上每一个手下的名字,随后对着他们说道,“一起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寻死路”! “是”! 那些人瞬间从腰上取出兵器,凶神恶煞般的冲了过去! 那男子依旧端坐原位,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品尝了一口,“我劝诸位还是不要动手,否则待会儿伤筋断骨,可莫要怨我”。 “大言不惭!一起上!” 只听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声惨痛的哀嚎,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皆躺在了地上哀嚎! 那土匪头子见状,顿时傻眼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如今居然连那人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撂翻在地! 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迈开步子朝土匪头子走了过来。 土匪头子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握紧拳头,警惕的盯着那越走越近的男子,“你……到底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是能救你命的人”。 土匪头子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噙着笑意的年轻男人,心中生出一股恶寒,有那么一刻,他感觉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他甚至能想象,若那人拔剑,他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走出这茶馆! 第54章 茶馆3:决绝而狠厉 “阁下究竟想怎样,请说吧!”他深知不是那人对手,已经服了软,语气也缓和下来。 “听说,你们要上京城”?那人缓缓问道。 “正是”。 “送人”? 土匪头子愣了片刻后,随即明白了什么,应道:“确有此事!阁下果然是有备而来,打听的倒是很清楚”。 话里带着刺,可那男子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活人,还是死人”? 这话问得很奇怪,送美人还能有送个死人的?当然不可能。问的虽是句废话,却也让土匪头子心里一咯噔,说道:“当然是活人了”。 “那可糟糕了!”男子勾唇邪魅一笑。 “阁下这话何意?” “字面意思,你还是好好去看看你护送的美人儿吧”。 那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让土匪头子心头升腾起一丝不安,他猛的扭过头朝着棚外那辆红色马车望去那正是念锦瑜乘坐的马车。 这一路马车里未免也太安静了,就算不似女儿家哭闹但至少也该询问一下去哪之类的,先前他几次与念锦瑜说话对方都没有回应,当时他只当那人不想与他说话,现在再看,恐怕另有隐情!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去出了茶棚,朝着停放马车的地方奔去,而那男子则跟在其后悠闲的晃荡。 “新郎官,下来歇会儿吧”。他站在马车旁试探,果然,里面没有回应! 他心下一惊,一把扯开门帘往内瞧去! 还好…… 念锦瑜安静的坐在里面,约摸是有些累,他正闭目养神,看到有人拉开车帘,他缓缓睁开了双眸,与他四目相对。 他松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男子,冷哼,“这不好好的吗,装腔作势!”说罢便跳下马车准备返回茶棚。 然而,刚转过身来,就被男子伸手挡住了。 “干什么……” “嘘——”他竖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对方往车帘下看。 他狐疑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车帘与马车之间的缝隙上。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哪来的血”!土匪头子颤抖着声音低吼,脸上布满了惶恐和震撼。 只见,马车车帘下,鲜红的液体围绕着念锦瑜晕染开来,已经有些干涸,看样子像是从他腿部流出来的,似乎有好长时间了,只是因为颜色较深,才没有立马发现。 念锦瑜闭上双眸,昏昏沉沉,脸色白的吓人,只是在红色的马车车帘映衬下不容易察觉。 “念锦瑜”!他大喊出声,又着急又震惊,压抑着怒火急切地追问:“你干了什么”?!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怎么回事。 当看清楚那刺目的猩红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向念锦瑜。 干了什么,这还用问? 锋利的匕首上还残留着血渍,下身衣物鲜明的留有刀刃插入的痕迹,白色的亵裤被鲜血浸透,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土匪头子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念锦瑜!!!” 第55章 偷天换日 这可太狠了。对自己命根子都下得去手,这是绝杀呀! 土匪头子气红了眼,他抬手指向念锦瑜,颤抖着骂道:“你这该死的混蛋,老子宰了你!!” “杀了他也挽回不了什么”。身后的男子突然开口,“不如我代他赴京如何”? 这话说得轻巧,可那位尚书大人是见过念锦瑜的,换人这种事是瞒不过的,到时候一旦暴露,他们可没好果子吃。可若是不换人,弄个残废过去,岂不是更触霉头!况且这一路颠簸,若不给念锦瑜医治,怕也撑不到京城! “怎么样”? 看出了土匪头子心思,宇文无期再次询问。 “你怎知他弄残了自己,该不会,就是你干的吧”。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怀疑的反问了句。 闻言,宇文无期嗤笑一声,“我可没兴趣做那种事,他在念府就已经自残了,是你们太蠢了没发现而已”。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伤口是上过药的,你给的药吧?还说跟你无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也正在救你们吗”。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没猜错的话,你们这次是倾巢出动,寨子里剩余的兄弟应该不多了吧,只怕这一趟你们要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了”。 “我等只为钱财,从不过问不该问的,从不与正主直接见面,也不是第一次接朝廷的单子,与虎谋皮,自然知道其中厉害,还能不给自己留点退路?哼,阁下多虑了”。 “我说你还真是蠢得可以,就算那位大人不杀你,你怎知念锦瑜不会杀你”? “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出口,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土匪啊,这些年没少在宏岳镇打家劫舍、欺凌弱小,若他在那位大人身边吹吹耳旁风,他们这些人,也绝没好果子吃! 如此倒真是进退两难了。 思前想后,他觉得这人所说也不无道理,既然他愿意同他们一起进京,那便带着他,他若是想对他们不利的话大可现在就动手,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到京城。 想对别人不利? 那他可就管不着了,他们这些人,信奉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自己活着,别人都是狗屁! 于是,他爽朗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阁下所言极是,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可以带着你,若你能得那位大人青睐,日后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只是为以防万一,念锦瑜,我必须带着一同上路,直到交差完成为止。” 说完,他目光如炬盯着宇文无期,本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等了半晌,对方却并未开口,正当他疑惑之时,隐约听到远处有马车行驶的声音,他转头望了过去,果然,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 马车很宽敞,比起寻常马车足足高了一截,宽度也足够乘坐五六人,赶车的人穿着粗布麻衣,背影单薄瘦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什么人”!土匪群里有人大喊。 只见马车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一名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来,好看的睫毛密绒绒的在阳光下扑烁着,正是穆玄卿。 他没有说话,缓缓下了马车,紧随其后探出头的是位老者,看着手中提着药箱,应该是个大夫。 第56章 协议达成 马车夫跳下马车,冲到宇文无期面前,拱手道:“云公子,按照您的吩咐请了大夫,我家公子呢”? 宇文无期这个名字不能被人知道,他是要上京城的,官场上的人没有不认识这个名字的,太过显眼,他便用了假的名字。 听到那人询问,宇文无期用手指了指身旁的马车,示意他带着大夫进去。 土匪头子也看出来这些人是干嘛的,并无阻拦,只听小马夫与念锦瑜在里面说着什么,一会哭一会叫,许久才从马车下来。 一下马车,那小马夫便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大爷,您带着我一同上路吧,我家公子受伤了,路途遥远,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土匪这边也犯了难,他怒骂一声,“真当我是送亲保镖了!他娘的,还送你们这么多人”! 争执不下,半晌,马车里传来念锦瑜虚弱的声音,“阿显,你回去吧”。 “可是……”。 阿显并不想离开,可他知道,念锦瑜决定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把那些每日需要换的药交给宇文无期,千叮咛万嘱咐,“云公子,我家公子就拜托你了”。 互相告别,小马夫一步三回头,拉着大夫返回,却是落下一个人。 “这人是谁,为何不走”? 土匪头子盯着穆玄卿,眼神阴冷,语气也不甚和善。 穆玄卿扭头望向宇文无期,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与宇文无期先前是商量过,宇文无期去找念家的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如此信任和配合,也许是觉得宇文无期是真的想帮他们,也许是念家已经别无选择,他们按照吩咐带了他和大夫过来,可只商量到这里,后面的,没来得及细说,他也不敢乱说,万一说漏了嘴岂不坏事? 宇文无期挑眉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穆玄卿,嘴唇微微翘起,笑的很是邪魅。 土匪头子见状,警惕性顿起,“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 宇文无期勾起的弧度越扩越大,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这位乃是在下内人,所以要带着”。 一番话听得周围众人皆目瞪口呆。土匪头子直愣愣的看着穆玄卿,疑惑的打量着他。 穆玄卿呢,那脸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焦的不能再焦了,恨恨地瞪向宇文无期,宇文无期丝毫不介意,反倒乐呵呵的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即走了过去对那土匪头子道:“你放心的带我们进京就好,我是有经验的”。 土匪头子也被雷的外焦里嫩,他本以为这人是为了荣华富贵委曲求全呢,没想到他是真有这癖好啊! 再看那个被他称作“内人”的,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别人才是委曲求全的那个吧! 砰的一声胸膛被人锤了一下,那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锤的他生疼。他忙把目光转移过来,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宇文无期,只见他正打量着自己,“怎么了,没问题就上路吧”。 土匪头子还没从方才的震惊走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及这群兄弟们好像从主宰变成了被主宰的立场,从跟眼前这人见面开始他们就处于被动位置,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赢,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要光是这些,本来也还能接受,可偏偏那人是通吃的主,让他觉得危险至极! 宇文无期见土匪头子迟迟没有反应,不由皱起了眉,“喂,发什么呆呢,快点,别耽误时间”。 “哦”。 他不由得把手捂在胸前,收了收原本有些敞开的领子,这人,越看越觉得危险! 第57章 赶路 有了马车,赶路便顺畅多了,宇文无期,穆玄卿,念锦瑜三人坐在马车里,里面宽敞,几人各坐一角,都不说话,谁也没挨着谁。直到一条泥泞小路,让原本安静的马车内浅浅传来隐忍声。 “小路颠簸,你还受得了吗”?宇文无期关切问道。 念锦瑜许是疼得厉害,额头正冒着冷汗。他咬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宇文无期轻叹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红色小药丸,穆玄卿认识,之前他身上疼得厉害时宇文无期也给他吃过,是止痛用的。 给念锦瑜喂了药,又将他扶在身前,轻轻靠在自己肩上,道:“我扶着你,这样就没那么颠了,舒服些”。 念锦瑜没有多大力气,便也没有拒绝,提了口气,道:“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宇文无期道。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念锦瑜道。 “在下云逸,江湖人士”。宇文无期道。 念锦瑜抬眸看向他,他虽穿的是粗布衣衫,但依旧难掩俊秀模样,眉目疏朗,英姿挺拔,不似普通男儿般粗糙,他会武功,而且不弱,他身旁那位更是贵气逼人,并不像江湖人士,念锦瑜猜测,或是哪位高官贵族家的公子,因为一时兴趣才跑出江湖历练的,不想说破身份罢了,于是不再追问。 他本是抱了必死之心,以残破之躯入京不过是死也要恶心那太监一回,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云逸来,此番结缘,倒是有些天意。 念锦瑜心思百转千回之际,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他浑身不禁一抖,脑袋重重到宇文无期身上。 “怎么了”?宇文无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念锦瑜紧咬下唇,努力保持清醒,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宇文无期闻言,轻轻拍着他的背部,“累了就睡吧,多休息有利于身体恢复”。 穆玄卿在一旁看着,如此亲密举动让他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控制不了自己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傍晚时分,队伍已经到了一座颇为热闹的小城,行至一处客栈,马车停下,穆玄卿掀帘而出,宇文无期也跟着跳了下来。 客栈里的伙计看到有客人来立马迎了上来,“哎呦几位爷,需要些什么?打尖还是住店?小店饭菜可是整个临淄城数一数二的,您尽管吩咐”。 土匪头子站在最前面,扫视了四周一圈,随即指着柜台边上挂着的牌匾,道:““今日这客栈我包了,把上好的房间都准备着,把你们店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今日我等要大餐一顿”。 “哎呦,好嘞客官,您稍等,咱家这就去叫厨子准备”。 伙计麻溜的转身往后院跑去,片刻功夫,几个大锅被摆上桌子,一股肉香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食欲大振。 “哇塞,老大,今天咱们有口福了,居然还有羊肉炖豆腐”,土匪头子的小弟激动不已,“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得趁热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啦”。 “那还不赶紧动筷”。 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开吃,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穆玄卿是不愿与这些人同坐的,也不知怎么了,宇文无期几次问他他都不理,直接进了房。 念锦瑜不能动弹,又不能一直窝在马车里,宇文无期索性直接抱了下来,直奔卧房,边走边道:“小二,打桶水上来,另外弄一套干净的衣裳”。 小二应声去办。 第58章 烛火摇曳 穆玄卿一脚踩在楼梯上,刚刚好站在了宇文无期前面,他没回头,只停顿了片刻,便朝着卧房走了进去,留给宇文无期和念锦瑜一个背影。 他的伤还没好,上楼有些吃力,宇文无期想过去扶他,奈何手上还抱着一个,只好作罢,看着他进了房间,这才抬脚将念锦瑜送到另一个房中。 天色已晚,房间有些昏暗,透过窗户有弱光传进来,隐约可以看的到屋内场景。房间不大,是很标准的旅店客栈样式,简洁中带着些别致。 穆玄卿没有掌灯,他脱掉外衫,朝着床榻走去,然后轻轻躺下。 “咯吱––”,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到屋外传来房门被拧开的声音。 外面那群人喧闹的猜拳玩乐声夹杂着喊骂立马传了过来。 宇文无期从外面进来,又轻松将房门阖上,那喧闹的声音这才减弱了些。 “怎么不吃东西就睡了”。 说着,他把手中托盘放在桌子上,又点了蜡,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到穆玄卿侧身躺在床上,身体蜷缩背对着他。他犹豫了片刻,缓步走近他,伸手试探性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穆玄卿闭着眼睛纹丝不动,宇文无期不由笑道,“是谁这么不知好歹惹我们殿下生气了”。 “别动手动脚的”! 穆玄卿睁开眼睛,怒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怒意,“出去!” 他本不想搭理这个人,可一双手在他被窝里胡乱的摸着,隔着衣服挠他,让他想装睡都做不到,只能愤恨的吼道。 “你肯理我了?你今天一天都没跟我说话,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听到这话,穆玄卿不由愤懑,“我身体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宇文无期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理我?” “不敢打扰,耽误了大将军积德行善治病救人,岂不罪孽深重”。 这话听着怪怪的,每个字都没问题,连到一块就不对劲的很,宇文无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哪里惹着他了。 “你说念锦瑜?他受伤了,我照顾了些,顺手的事,跟你同我说话有什么关系”? “将军这么会照顾人,还不快去给人家沐浴更衣喂饭哄睡,在我这里做什么”!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话里带着酸味,倒像吃醋,像撒娇。 “我又不认识他,我哄他做什么,他睡不睡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有手有脚的,要我更什么衣喂什么饭”。宇文无期听出了那一丝酸意,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他蹲在床边,一把握住穆玄卿的手,道:“我只哄你一人”。 突然被握住,穆玄卿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能感觉到那双炙热的目光,少了之前的隐晦,好像知道他并不反感,胆子更大了些,将那双手连带着整个人往自己身前拉。 温热的呼吸仿佛能将人融化,灼的他发慌。 他挣了挣手,发现挣扎不开,反倒被攥得更紧,僵硬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支撑着,他不敢晃动分毫,任何方向,仿佛都会让他陷入不堪的后果。 “恬……恬不知耻……谁让你说这些了,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你对别人……也这样”?说到最后声若蚊呐,细不可闻,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吐完这句话。 宇文无期愣怔的看着他。他的脸红的厉害,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眼角泛出淡淡的红色,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在烛光摇曳下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无端生出那些混账想法。 第59章 靠近 “我只对你这样”。 看着他因害羞而胆怯的样子,宇文无期忍不住的就想靠近他。 他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的凑近他,黑亮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他缓缓低下头,贴近他耳畔。 “你让我抱一下,行不行”? 宇文无期轻声问着,带着祈求。 穆玄卿的脑袋嗡嗡的,离得这般近,连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到了一处,已经比抱一下还过分了,还问什么行不行。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抱过。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拒绝?矫揉造作了,倒像是在欲擒故纵,同意?又像是在纵容他的过分。 他过分了。是当真要对他做些什么那种过分。 “你松开,你碰着我了”。 穆玄卿努力维持镇定的神态,声音却是颤抖的。 “你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宇文无期耍赖般将他攥的更紧,仿佛一松开他就会逃跑似得。 穆玄卿被他逼得紧了,慌乱的发脾气,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不得无礼,你混账”! 宇文无期却恍若未觉,只是固执的抓着他的手,“我混账,我无礼,我得了失心疯,你让我抱一下行不行”? 穆玄卿被他这股蛮横劲儿弄得手足无措,又偏生拿他没办,妥协道:“就……就一下”。 “啊––”。 穆玄卿的话刚落,整个身体便被托举着抱了起来,他吓得尖叫,下意识的搂住宇文无期的脖子,生怕摔下去。 “快放我下来”! “不放”。 宇文无期嘴角扬着笑意,“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穆玄卿被他举的尴尬,只得搂紧他的脖子,“快放我下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他一生气,脸红红的煞是好看,宇文无期更加不愿意放手。 “别……别发疯,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 穆玄卿惊恐的看着他托举着自己一步步向床榻走去,内心的慌乱几乎将他湮灭,他甚至忘记了思考,只剩下满腔的恐惧。 他呆呆的望着他,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然而一切并没有发生。 宇文无期小心翼翼地将他安顿到床上,盖上被子,在距离他咫尺远的地方停住了。 像刚进来时那样,他轻轻蹲在他的脚边,抬头望着他,柔和的灯火下,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映着烛火,宛如星辰璀璨,熠熠生辉。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吃点东西,我去帮你打水洗漱好吗,这些天,你辛苦了”。 穆玄卿低着头胡乱的点着,不管他说什么他都回答:“好”,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他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无礼的对待,可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 安排妥当后,宇文无期转身走出了房门。 门一被打开,哗啦啦的好几个人跌进了视线,宇文无期差点被砸了个正着。 “嘿呦,我们都是路过,绝对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继续哈~”。土匪头子嬉皮笑脸的道,其余的人忙点头附和:“我们只是路过”。 宇文无期倒是无所谓他们怎样,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模样,穆玄卿就不同了,他一眼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瞬间只觉无地自容尴尬至极,他伸手拉过被子,蒙住了脸,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第60章 京郊别苑 路途漫漫,一行人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京城。 马车驶在街道上,两旁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百姓。他掀开帘幕,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眼中有着复杂莫名的情愫。他从未想过,这辈子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京。 忽的,前方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哭泣与怒骂声,穆玄卿的眉皱了皱,随即听到有人喊道:“官差打人了!救命啊!” 穆玄卿的目光移过去,只见一位妇女怀中抱着婴孩,身旁跟着丈夫,被几位穿着制服的官差围堵,那妇女怀中的婴孩哇哇啼哭,哭得伤心又凄惨,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无凭无据的,怀疑人家是偷的孩子,还不让人走,你看这事闹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各持观点。 “京中人多眼杂,可眼下我们还不能暴露,否则一切便前功尽弃了”。宇文无期轻轻拍了拍穆玄卿,示意他不能下去,穆玄卿明白,他放下帘慕,重新坐好。 宇文无期的手覆上了他的臂上,温热干燥的掌心隔着薄衫覆在他冰凉纤瘦的手臂上。 穆玄卿没有拒绝,这些天他已经对他的这种行为有些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试探,习惯了那些“不小心”,习惯那些“不经意间”,让他都来不及生气,那些点到为止的试探便结束了。渐渐的,他有些麻木了,习惯了,以至于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试探,而是明目张胆了。 马车渐渐的驶向城郊。穆玄卿听着马蹄哒哒声,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吁——”,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响起土匪头子高亢洪亮的声音,“到了!” 众人陆续下车。 一座优雅别致的庭院呈现在眼前。 穆玄卿环顾四周,只见一片竹林掩映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姿绰约的桃花树下,一座精美的阁楼屹立,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屋顶用琉璃瓦修饰成圆形,飞檐翘角,气派非凡,他不由得暗叹:“这偏郊之地,竟藏着这般奢华的府邸。” 庭院的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腰佩宝剑,气势凌人。 土匪头子立马走了上去,两人交谈起来。 穆玄卿注意到那个男子一直盯着他们,眸中带着审视,随后又拿出一副画像,仔细端详,这次,他看向了念锦瑜。 两人又交谈了半晌,最后男子朝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接收了。 院内很快出来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小厮模样,领着他们走进府内。 他们进入了庭院,绕过长廊,踏过青石板铺设的宽阔路面,进入了苑内。 这府邸占地很广,但却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鸟语虫鸣,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处。 “几位公子请稍作歇息,小人先告辞”,小厮引着他们来到一处院落,恭敬的弯了弯腰,转身离去了。 院子里栽种着许多奇花异草,姹紫嫣红,香气袭人。 进了房,那满屋的奇珍异宝便映入眼帘,穆玄卿看着这一幕不禁暗自咂舌:“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就是放在整个京中也是稀罕的物件,一个司里监的太监,哪里来的钱置办”。 目光扫视,发现这屋中除了这些昂贵古董字画和琳琅满目玉石瓷器,还有很多经文古籍,檀香炉鼎等,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尊玉佛上,玉佛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佛像周围刻着一圈金边儿,栩栩如生,神采奕奕,似要破壁而出,活脱脱的便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的目光不由得变了变,他以前也常听人提起太监喜欢这些东西,可他以为,这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如今亲眼瞧见,他不由得信了几分。 第61章 等待交接 “这儿是个私宅,想必宅主人不会与那些土匪亲自见面,等晚些时候我把你送出去,那太监不认得我,但一定认得你,所以你不能在这,但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宇文无期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嘱咐。 “那你呢?已经到了京城,直接走不可以吗”?穆玄卿问道。 他有些不解,他们这一路跟着土匪无非是为了乘坐马车方便赶路,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大可以直接离去,凭他,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在这边还有事要办,你不用担心,况且我若是与你一同回来的,对你也是不利,你回去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照常进宫回复,其它的事交给我便好”,宇文无期说话间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穆玄卿沉默片刻,最终应下,他知道那些想杀他的人就隐藏在京中,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宇文无期又是刚刚回京,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虽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大抵是很重要,才会千方百计非要与一群土匪一起回京,看来是一早便知道这群土匪背后的人是谁了。 这个薛千岁到底是谁呢,他虽生活在宫外,但到底是皇子,也是常进宫的,并没有听说过哪个姓薛的太监被封千岁,私自叫一个太监千岁,简直大逆不道了。宇文无期是要对付这个薛千岁吗?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对付的呢? 他不太明白,但眼下也没有时间多问。 “那念公子……”,说着,他瞧了一眼念锦瑜,欲言又止。 念锦瑜一路话少,此刻虽与他们二人同在一屋,但依旧垂首而立,并没有说话,仿佛这屋内的所有东西都不存在一样,她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 “他暂时跟我在一起”,宇文无期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等我事情办完,便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穆玄卿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那你小心”。 这一下午都无人再过来,庭院安静的厉害,连个仆人丫鬟都没有,只有院内的竹林沙沙做响,偶尔几只飞鸟落下,叽叽喳喳几声。 宇文无期拿了墨在穆玄卿的脸上乱涂,美约其名:“怕被人认出来”。穆玄卿无奈,只得由着他胡闹,任由他折腾。 傍晚,夕阳染红了天际,余晖洒满院落,宛如镀上了一层金粉。 庭院大门口来了几辆马车,看上去颇为气派。 “吱呀~”门被推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了院中。 一身月白色的太监服,袖口和衣摆绣着金线纹路,脚蹬黑色靴子。一根墨玉簪束发,皮肤白皙,容貌俊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年纪也不大,乍一看去,颇有些雌雄难辨的感觉。 只见他上前拱了拱手,对门口的那个守卫说道:“陆大人辛苦了,在下奉司礼监秉笔薛千岁的命令,特意前来迎接念公子。” “劳烦了”,陆远客套的说道,“还未请教公公怎称呼”。 “咱家姓刘,叫刘德福”。 “刘公公,请。”陆远做出请的手势,侧身让出一条道。 刘德福颔首谢过,抬步往屋内走去。 穆玄卿看着刘德福的身影皱紧了眉头。 刘德福的身材比较娇小,走路却稳健矫捷,不疾不徐。他走到念锦瑜跟前,笑眯眯的打量,眼中掠过一抹惊艳,“这位就是念公子”?说着伸手就欲握住他的手。 念锦瑜冷冷的看他,眼中带着鄙夷,负手侧身避过了他的触碰。 刘德福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念公子,咱家冒失了”。 第62章 刘德福 宇文无期和穆玄卿站在一边不起眼处,一个衣着破破烂烂,一个满脸乌漆墨黑,谁会想到这两人,一个是堂堂的皇子,一个是名扬天下的战神将军呢? “陆大人,咱家先带念公子去厢房休息吧,奔波好些天了,想来念公子也累坏了”。刘德福这样说了,意思便很明白了,他检验好了,满意了,要接收了。 “那他们三个我便交接给刘公公了”。 陆远作为中间人,他从土匪那边接收了人并不算结束,只有交给薛千岁这边,这一单才算完,他这银子,也才能入袋。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赶紧交接。 往常在这京郊别苑接收过来的人,都是要等上好些天的,有时候不巧了,那些达官贵人凑不齐,等个把月都是有的,这次本想着也一样,毕竟太子病危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只等圣旨下来,举国办丧。这种时候,那些人多少是要收敛些,没想这次,刚把消息递上去,立马就有了回复,而且还派人专程来接了。他不仅感叹天塌下来也挡不住这些人寻欢作乐。 “三个人”? 闻言,刘德福方才注意到这屋子一边角上还站着两个人,这才正眼瞧了。 先前瞥见,他以为是陆远手下的人,还奇怪怎么收两个乡野村夫做手下,个子挺高,可一个黑头土脸,一个破破烂烂,与念锦瑜的精致比起来实在不像一起的。 “这两个是……”? 他指着角落的二人。 “是我表弟,和他朋友”。 突然的答复,竟是念锦瑜抢着说的,几人都有些差异。 陆远确实是听那土匪头子这样说的,说是陪同来见见世面,也照顾念锦瑜起居,他也懒得多问,就当个陪嫁丫头似的接了,反正只要念锦瑜到了,其他都无所谓。 反倒是宇文无期和穆玄卿有些惊讶,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天,念锦瑜一向沉闷,极少开口说话,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紧要,他不关心,也不在乎,若不是宇文无期时不时的询问几句,他可能这一路一句话都没有。 刘德福看着念锦瑜的神态,微微诧异了一瞬,这“表弟”和他朋友够寒碜人的,又一想,乡下地方来的,土了些也正常,总不能人人都像念锦瑜这般英俊模样。对比之下,这更显得他家薛千岁有眼光了,能在那种乡野之地一眼挑出来念锦瑜这等好货,随即便恢复平日里和善温润的模样。 “原来是表哥表弟,哎呦,一个人离家在外有亲人在身边是好些,也能照顾着些”。 说完他转身看向念锦瑜,“念公子请吧,今日好好休息,我派人为公子沐浴洗漱,明日呀,也好见千岁”。 念锦瑜还是那副冷若冰霜模样,听了刘德福的话,并不想多费口舌,抬步跨出门槛,朝前走去。 他步履奇怪,刘德福也没多想,只当是路上颠簸,马车坐的久了。 “哎,公子慢些”! 刘德福喊了一句,急忙追了上去,他一直跟着薛千岁身旁办事,自然晓得薛千岁的脾性,对这位新宠很是上心。 念锦瑜一言不发,迈腿走在最前面,宇文无期和穆玄卿紧随其后。 第63章 贤王府 夜幕降临,庭院深深。 一轮圆月高挂天空,繁星闪烁,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为万物披上了淡淡的银辉。 趁着所有人都围着念锦瑜之际,宇文无期带着穆玄卿悄悄离开了庭院,他脚下如飞般轻盈灵动,速度快若疾风。他一路穿墙越巷,最终停留在一处幽静的府院前。 “你住这里”? 宇文无期放下穆玄卿,指着府邸上方挂着的牌匾问道,那里正挂着“贤王府”三个大字。 穆玄卿点头:“我母妃死的早,很小,我便离开皇宫了,这是父王赐给我的府邸,我一直住在这儿,已经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 这宅子若是放在宏岳镇那种地方,姑且也能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可是放在京城里,那就很不够看了,简直就是寒酸至极,府内漆黑一片,没有灯,甚至连个守卫也没有。 这哪里像个皇子住的地方? 再看那牌匾,已经换成了贤王府,但可以肯定换的时间不会太长。 “什么时候的事,你到晋城之时貌似册封诏书还未下,这么大的事,也不等你回来?” “也许父王也觉得我配不上你宇文家,封个王爷,撑撑脸面吧,本就是个虚名,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穆玄卿语气中带着丝苦涩,他垂眸掩盖了眼底所有情绪,抬眸时已经变得平静如初,像是一汪清泉,“若他知道我此次无功而返,连宇文小姐的面都没见到,怕是连这王爷的头衔都觉得白给了”。 他抬手敲响府邸大门,半晌,里面传出声音,“谁呀”?语气惺忪,像一只睡醒了的猫儿,又像是一个小姑娘,透着丝丝俏皮的慵懒。 “是我”。穆玄卿答应着。 里面安静了半刻钟左右,大门吱嘎一声被缓缓拉开。 门口处露出一张娇憨精致的脸蛋,她梳着双环髻,上面坠着流苏,眉目弯弯,一笑便让人觉得甜美可爱。 “殿下?” 女孩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穆玄卿,“您怎么半夜回来的?骆大人没跟您一起回吗”?说罢她疑惑的扫视了一圈,又看向宇文无期,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说‘这人是谁’? “不得多言,进府再说”。 穆玄卿板着脸,严肃道。 女孩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眨了眨眼,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乖乖的闭嘴,把人请进去,又把大门重新关上。 穆玄卿领着宇文无期绕过影壁,沿着抄手游廊,径直往里行去,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一座偏厅,院子不算小,可一路也不见有仆人小厮,寂静无声,显得格外空旷。 “这里平素都没下人吗?”宇文无期忍不住问道。 “有烧饭洗衣的婆子,有管家,他们年纪大了,睡得早”。穆玄卿解释道。 “哦”,宇文无期点了点头,没有在问什么。心里却是嘀咕,谁瞎传的八皇子生性冷淡不喜人伺候,不准人近身,沐浴更衣皆是自己来,这哪是不喜人伺候,这分明是没人伺候。 “玲儿,你先去睡吧,这里不用你守着”。穆玄卿吩咐道。 玲儿闻言,恭敬应了声,退了下去。 第64章 酸意 清冷的屋内只剩穆玄卿和宇文无期两个人,四周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房中弥漫着檀香,令人熏熏欲醉。 宇文无期打量了下四周,这间屋子虽然简单,布置却是典雅精致,桌椅摆设全部由紫檀木制成,雕梁画栋的屏风,墙壁上挂着 一幅《观鱼图》,鱼尾纹浅浅的铺满整个屏风,古朴大气,栩栩如生,让人赏心悦目。整个室内散发着浓郁的墨香,一旁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古籍。 窗台处有花,有草,一株海棠开得正盛,枝叶茂密,花瓣晶莹剔透,如雪一般纯净。 “你平时自己打理”?宇文无期 收回视线,看向穆玄卿,眼底浮现出些微惊讶,这间屋子,每一处细节都做的恰到好处,可见主人用心。 “嗯”,穆玄卿沏了一杯茶,递给宇文无期。 宇文无期伸手接过,抿唇一饮而尽。 “一个人做这些”? “阿城会帮我,我闲来无事,总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他便陪着我”。 穆玄卿提到骆城时,眉眼间泛起淡淡的柔软。宇文无期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知道骆城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感情定然深厚,但感情再好,那也是主仆,如今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你们关系很要好”?他盯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相依为命”。 穆玄卿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宇文无期看着他,眼神突然暗沉几分。相依为命,那该有多亲密才能叫相依为命啊。 “他平日里,也住在这儿”?宇文无期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双眼睛里满是焦急,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心爱之物被别人抢走了。 穆玄卿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他不住这住哪”? 宇文无期握着茶盏的手蓦地攥紧,“你……你们……” “什么”?穆玄卿不解的看向他。 宇文无期憋了半天却是没话,他又想起没见穆玄卿之前秦非打听到的那些事‘两人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只让骆城一人靠近……’,如今又从他口中亲口说出相依为命住在一处这种话,倒是坐实了那些传言,顿时只觉浑身不舒服,若是没见过骆城看穆玄卿时的眼神倒也罢了,可他见了,而且几乎确定那不是单纯的主仆情意。 他狠狠喝了几杯茶,闷声道:“我呼吸不上来,我胸口疼”。 一双手抓紧了穆玄卿的胳膊,将他拽得歪斜,穆玄卿低呼一声,身体顺势跌落进温暖坚硬的怀中。 穆玄卿推了推那胸膛,想挣脱开,奈何他抱得紧,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宇文无期搂着穆玄卿,埋首在他肩窝处,鼻尖萦绕的是他独特的气息,令人迷恋,令人眷恋。 良久,穆玄卿听到胸前传来低哑的音,“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穆玄卿愣了一瞬后,才反映过来,他是在问他和骆城。 “读读诗、写写字,弄弄花草罢了”,说着,他顺了顺宇文无期的背脊,语气中有些安抚,他想,京城于他自己而言是故乡,可是对宇文无期来说却不是,他一定很不习惯才会情绪低落吧。 “日后你在京中,要谨言慎行些,京中不比晋城,也不比在军营中,稍有差池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你切记收敛些,别那么张扬,别得罪人”。 穆玄卿放柔了声音劝慰,话刚落,就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随即,穆玄卿感觉自己腰际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紧箍着他,像是要揉碎了将他嵌进身体里。 “还未曾好好谢你救我”,穆玄卿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活不到现在,只是,既然我回来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你也不可再查下去,别再把自己也搭进去”。 穆玄卿说完,却迟迟等不到宇文无期的回答。他不禁看向他,却见他正怔怔的望着他,眼神恍惚,似是在思考什么。 第65章 覆水难收 “你……”。 “你们白天夜里都在一块”? 他那样说着,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柔情和委屈,像个小狗,主人摸了别的狗,都要哼哼唧唧摇尾乞怜。 穆玄卿有些发慌,他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他慌的厉害,不解释,像是默认了他有别的狗,解释了,又像是承认了眼前这只。 就连这样抱着,在他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是不知廉耻的,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习惯了这些大逆不道,习惯了这些不知廉耻。 或许,因为他是愿意的,是喜欢的,所以一次次为宇文无期的这些越举找借口,‘只是兄弟情义’,‘他只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不敢想那些举止背后的真正意图,他害怕去想。 “你快回吧,少了两个人,念公子一个人没法解释”。 他开始往外推宇文无期,宇文无期却不撒手,两个人你推我挤,纠缠着,拉扯着,衣服没了形,乱糟糟堆在身上。 “你干什么……”。 乱了,一切都乱了,穆玄卿一手挡着宇文无期,一手还要紧拽着自己凌乱的衣物。 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了,在晋城宇文府的时候,他就被这样对待过,可那个时候的心境却不同,宇文无期是嚣张的,他是愤怒的,两个人有各自的利益和算盘,没有羞耻,没有凌乱,至少,宇文无期是没有的。 “不得无礼……天黑了……你……你快走吧”。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气息似有若无,全然没有丁点气势,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一种哀求。 那些被捏过的地方还隐隐泛着麻,一寸寸,一缕缕。他不敢看他那吃人的目光,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带着毁灭性的侵袭。 宇文无期不怕他,他试探过,就愈发肆无忌惮,抱过了,还想得寸进尺。 “你让我亲一下,行不行?亲一下我就走”。 亲一下?这可太骇人听闻了! 穆玄卿彻底乱了,他翻遍了脑子里所有的词汇,他希望一切变得合理起来,他需要合理的借口来让自己不那么乱,可是他找不到,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现在的状况,什么样的解释在“亲一口”这样的字眼前都显得狡辩,显得欲盖弥彰。 他已经被推挤到了角落,根本没地方躲,仿佛只要把头抬起来,就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行。”穆玄卿艰难的说道。他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的,像敲击鼓面般震荡着耳膜。 “为何不行?” 宇文无期箍着他,能看出是在极力忍耐。 “我们现在这样,像两个疯子!你……你松手”。他太害怕了,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走,你现在就走,我以贤王殿下的名义命令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讨厌你,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也别再说那些话,你让我觉得烦!我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跟你做这种荒唐事!”。他喘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想结束这种局面,他太尴尬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宇文无期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的,那双胳膊松懈下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寂寥的可怕。 半晌,悠悠的传出一声低语, “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从穆玄卿耳边飘过,那是一种压抑的歉疚,像是愧疚又像是悲伤。 穆玄卿怯怯的,把目光撇过去看他, 只一眼,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像针扎了心脏,疼在尖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宇文无期,狼狈的,像做了天大的错事,无助的在他脚边低着头,隐约可以看到泛了红的眼角,他的手臂垂下来,骨节突兀,手腕青筋凸出,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充满了痛楚,还带着祈求,卑微到尘埃里,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骄傲、狂妄。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歉,身体慢慢后退了些,不再冒犯,“我以为你……”。他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敢说下去,怕他不爱听,“是我尊卑不分,对殿下无礼了”。 他慢慢起身,又郑重其事的行礼,昏黄的烛光下两个人影就这样站了很久,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宇文无期转身离开,行至门口处却又停了下来,道:“最近就在府里待着,除了宫里宣召,哪也别去,骆城,我会派人去找,你不必担心”。 穆玄卿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呆呆的愣在当场,他甚至忘了开口说话。 直到门关上,才惊醒,他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捂脸呜咽,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出来,滴滴答答,沾湿了衣角。 第66章 汇合 宇文无期从穆玄卿那里出来,先回了一趟将军府,流年已在府中,秦非却不在。 据他所说那日分别后他们在厌离塔等了一晚上都没有见到宇文无期踪迹,便猜到一定是遇到了事情,按照惯例,他们先去了一趟事发地,沿路发现了宇文无期留下的暗号,得了指令,流年带着部队继续出发,秦非不放心,便跟了上去,没想到这一别就再没回来。 “他那么傻的人别不是被人拐了”。流年嘀咕。 “应该是别的事缠住了,我相信他,他可是秦非,最优秀侦查兵,没人比他更懂如何规避风险”。 这倒是,他的敏锐力无人能比。 当时穆玄卿处于昏迷受伤中,宇文无期在那边停留的几天也没闲着,他重新检查了那些杀手,从里到外,甚至身上的一块疤都不放过,那些杀手都是训练过得,全是穆玄卿送亲队伍里的人,穆玄卿说过那是六皇子派的人,可如果这些凶手是受了六皇子指使,未免是太过明目张胆! 如今死无对证,想要查清真相就更难了! 他拿出一块腰牌,递给流年,“这是在那些杀手身上找到的,查一下”。 流年接过,道:“是,将军”。 两人互通了信息,原来流年他们也刚到没几天,这几日将军府的门楣都要被踏破了,一拨接着一拨的登门拜访,从朝廷的官员,到皇家宗室,有官职高的,有官位低的,可将军不在府里,他只能谎称是感染风寒,卧病在床,这些人不死心,还来请脉,光是应付这些人就把他折腾坏了。 “你再坚持几天”。宇文无期笑着拍了拍流年的肩膀,他现在还不能现身。 流年叹了口气,“我倒好办,左右他们拿我也没辙,就是累,要是秦非在,怎么也能分担分担”。 …… 秦非呢? 他当然没有被人拐走,并且人就在京中,但,他拐走了别人。 …… “旺财,来给我捶捶腿”。秦非坐在小院椅子上喝茶,心情很是不错。他新收了个小弟,取名‘旺财’,给他当牛做马的这些天,旺财的懂事令他很满意,看着那个蹲下来听话捶腿的小仆人,他惬意极了,一雪前耻的感觉真好,对方是眼前这个人,那感觉就更好了。 一切都在那个雨夜,宇文无期前脚救走了穆玄卿,后脚,秦非就到了,就是那么不凑巧,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完美错过。 秦非向着西北方,最终在一处悬崖绝壁上,他发现了坠落深渊的骆城。 “还活着。” 他探了探骆城的脉搏,又翻看了下他的伤势,伤的不轻,周围有打斗的痕迹,可以确定他刚刚经历了残酷的厮杀,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衣裳,又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肋骨断了几根,而此刻,他气息已经所剩十分微弱,濒临死亡的边缘,若是无人发现,必死无疑。 好在悬崖下有岩洞,秦非将昏迷不醒的骆城带到里面,又找了点药草帮他敷了上去,再次查看一番他的伤势后,松了口气:“还好,只要能够及时止住失血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对秦非这种常年在战场上的人来说,认识草药几乎是必备技能,刚好这崖底的 草药足够多,刚好崖底有洞,又刚刚好在咽气前被他捡到,骆城掉到这里,说不好是不幸还是幸运了。 第67章 取名旺财 “我真叫旺财”?骆城蹲在一边给秦非捶腿,蹙着眉,纠结道。 他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个问题你都问八百遍了,怎么还问呢?我在跟你说一遍,你叫旺财,我的仆人,以后别问了昂”。秦非一脸认真的回答。 “你不觉得我这名字怪吗?”骆城苦恼。 秦非想起给他取名时的私心,怪?当然,那是他刻意取得,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当然是好好报复了。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骆城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旺财多好的名字,你虽然笨了些现在又撞坏了脑袋,但我永远是爱你的主人!” 骆城皱了皱眉,他一开始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脑子里乱七八糟时不时会蹦出来那样的画面,跪着的,卑躬屈膝的,他好像确实有个主人,而且会让他做很多事。 他开始接受他是他的主人,除了那个让人羞耻的名字。 难道在骗他?骗他什么呢,就为了给他取个像狗一样的名字?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人,更何况这人救了他,就算不是主人那也是救命恩人,这人似乎不坏,除了喜欢使唤他,其实对他还算好。 “我也爱你,主人”。 这话说出口他有些羞耻,但这些天他被训练的多了,也就接受了。 “哈哈哈……”秦非忍不住大笑出声,摸了摸他的头,又继续道:“我们家旺财最乖了”。他心里暗自得意,自己果然还是挺会调教宠物的嘛~ “将军府那边怎么样”? 秦非喝了口茶,问道。他们到京城有些时日,但并未露面,只在城中租了个小院,两人住了下来。 “还是那样,人山人海的,进进出出,热闹的很。”提起这件事骆城就有些烦躁,“一天看八百回,有啥可看的”。 确实没啥,秦非只是看他家将军回来没有,没回,那他就继续在这躲清闲,他可不想每天应付那些人。 “怎么,有怨言啊?让你跑跑腿就不乐意了?想当初我从那荒山野岭把你背回来,我可是差点累死,我容易吗?我说什么了吗”,秦非白了骆城一眼,“要不是我,你早成孤魂野鬼了。” 骆城不说话了,救他不假,背也背过,可自从大夫说他只是短暂性失忆,身体也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之后就全变了!别说背他,能不叫他背就不错了,这一路那人双脚就没沾过地,就跟长他身上了似的,说之前背了他,吃亏了,非要他背回来。 “傻愣着干嘛,干活去吧”。 骆城委屈巴巴道:“哦”,他拿起抹布低头擦桌椅板凳,他劲儿大,把那桌子擦的油光蹭亮啪嗒直响。 秦非见状嘴角抽搐了下,站起来抢过骆城手里的抹布:“你轻点擦不会吗,使这么大劲干嘛,弄坏了你赔啊。” “我没钱”。骆城撇撇嘴。 “没钱你不轻点”!秦非把抹布往旁边一扔:“行了,赶紧擦”。 秦非把擦桌椅板凳的任务交给了骆城,其实桌椅并不脏,可他不想让骆城闲着,把他当牲口似的使唤,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干。 “擦完了桌子去把那衣服洗了,洗的温柔点,别什么都使那么大劲,昨天那衣服拧巴的都快废了”! 第68章 对影当空 宇文无期回到京郊别苑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他先在念锦瑜的屋前查探了一番,并无异处,应该是睡了。 其他人也都睡下,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静不过是暴风雨来的前奏罢了,他到京城了,在夺嫡之战这种特殊时期,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他不是宇文恒,不会避着躲着那些想夺位的皇子,相反,他就是要站在这场漩涡的风眼上,他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节奏走,他并不渴望权利,因为那本就是他所拥有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也毫不在意谁会是下一任储君,天下是穆家的,让他们争去吧,与他无关,谁当皇帝也撼动不了宇文家的地位,这些年朝廷忌惮,屡次明里暗里试探,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借着封赏之名拉拢,又给他无限的升官加爵,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也是一种手段,好告诉天下人他是个臣子,并且待他不薄,忠于君王,忠于朝廷,是为良臣。 所有这些,他都不在意,他的野心从来都只在战场上。 但这一次,他要把这些野心放到官场上了,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将自己置身这场漩涡,迎接那些明刀暗箭,而且是毫不犹豫的。 “真是任性啊”。他想。 所谓谋定而后动。 既然要谋,便不能急躁,他必须要冷静,必须要谨慎,否则,一旦踏错一步,他就完了。 “薛千岁,薛怀仁吗?” 他轻声呢喃,新晋的司里监掌印,姓薛的,只有这个人了,一个表面恭敬实际上心思复杂阴毒,虚伪狡诈的人,这个人早该除掉,一个宦官,却在朝堂中的势力颇大,牵扯众多,如今还想插手夺嫡之事,若他不除,必成祸患。 房间里一盏小灯点亮,他点燃一盏檀香,然后开始擦洗身体,沐浴更衣。 这一晚似乎很长,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谋划着如何与那些毒蛇周旋,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喜欢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以为自己聪明绝顶,算计了人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才是猎物,拭目以待。 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窗棂被夜风吹得摇曳,树叶沙沙作响。 起身推开窗户,夜空中繁星璀璨,眯起眼睛看着远方,那里睡着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或许是山洞里那些缠绵悱恻的温柔缱眷,又或许是在他怀里沉睡时的安详恬淡,亦或是他偶尔露出来的脆弱和难堪,都在无形中化成了一股奇怪的感情,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想保护他,甚至占有他,他曾经问过自己,这样的感情是否太过贪婪,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穆玄卿并不完美,但却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一切正中靶心,让他一次次沦陷,直到无可救药。 “我会尽全力守着你的,殿下”。 对空当影,他喃喃自语。 第69章 薛府后院 第二天天色微熹,他穿戴妥当走出院子,院外守着一辆马车,看起来极普通,不引人注意。 念锦瑜被架上马车,他也跟了上去,没有人在意少了一个人,事实上若非他上的快,那些人甚至想只带念锦瑜一个人。 他坐上马车,车夫扬鞭,马儿嘶鸣着奔驰出去。 马车上宇文无期和念锦瑜相视而坐,念锦瑜有些表情复杂的打量着他。 “怎么了?”宇文无期率先开口。 念锦瑜皱眉,“为什么回来?” 看来是知道他昨天出去过了,也是,穆玄卿不在了,那肯定便是出去过的。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的,荣华富贵就在前面等着我,我当然得回来”。他笑着说。 “那也要有命享!”念锦瑜严肃道。 “我的命硬着呢”。他说。 念锦瑜不理他,转头看向窗外,闭嘴不言。 马车跑了一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他掀帘跳下马车,看向念锦瑜,笑着伸手去扶他。 随行的人当那是念锦瑜的仆人,也未多做理睬。 他们来到一座奢侈辉煌的府邸前,这就是薛千岁的府邸了。 府邸四周站满了守卫,见他们进来,齐刷刷的跪下叩首,“刘公公。” 刘德福一派威仪,他看了一眼旁边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太监,淡淡吩咐:“带下去吧。” “是”,领路的奴仆立刻带着他们往后院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奴仆和丫鬟,都纷纷跪下磕头,叫他:“刘公公万福。”。 这个薛怀仁倒很会享受,平日里在宫中奴颜婢膝,私底下却高建楼宇,广纳美人,府内花草郁郁葱葱,假山水榭林立,曲廊深幽,环境优美雅致,这些奴婢们个个姿态端庄,规矩十足,想必训练过。 穿廊绕阁,他们被引到一片竹林中央。 这里是后宅最幽静的所在,园子里栽种着不少竹子和芭蕉树,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宛如催眠曲般。 “过来吧”。刘德福站在湖畔石亭中,背负双手,神情傲慢,仿佛在指挥两条狗。 随后对着身后几人吩咐道:“好生伺候着”。他把“伺候”两个字咬的极深,似乎有所深意。 几个弓着身的太监立马躬身应诺。 念锦瑜皱起眉头,他听出了这言外之意,昨夜那场不愉快的验身已让他厌恶透顶,他们已经知道了他身上的那点事,却不动声色,分明就是要羞辱他,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宇文无期却是笑吟吟的上前,拱了拱手,“有劳各位了”。 几个太监立刻抬头挺胸,一副高傲模样,道:“客气,咱们这是替千岁办事,哪敢怠慢。” 这一待就是一天。 说是待了一天,其实是被羞辱了一天才对。 那些领着他们的奴才似乎见惯了这些事,又或者就是专门负责这些事的,打他们一进后院,那些下流的眼神就没从他们身上挪开过,一直盯着看,而且越看脸上表情变化越大,还时不时的交换眼神,猥琐至极。 尤其是看向念锦瑜时,那目光更为炽烈,猥琐中带着些兴奋,甚至连那些下三滥的话也毫不避讳。 “往常都是带到小南院,今儿这个带到这儿来看来千岁是要好好疼爱一番了”。 第70章 小欢喜 幽密的小屋有个暗室,傍晚,念锦瑜被两个小太监了带了进去。宇文无期跟在后面,既然是密室,定然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里面,从这里下手是最优选择。 “你不能进去”。 一个小太监把宇文无期拦了下来。 宇文无期皱着眉:“我们一起的,为什么不能进”? “有没有点规律?那是主子进的地方”,小太监斜睨了宇文无期一眼,“主子办事的时候小的们要恭敬侯着,懂了吗”? 又把他当乡巴佬一样训诫了几句才舒畅一口气,“行了,退下吧,千岁办事不喜欢人多,你别在这碍眼触了千岁霉头,今晚你是等不着你主子了”。 一口一个主子,他听着甚是不顺耳,“是表哥”。 “行行行,表哥”。 小太监嫌弃的摆摆手。 宇文无期是有些担心的,本想着只要他陪在身边,至少是可以保证念锦瑜安全,可现在他被单独带进了密室,密室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 念锦瑜的身体并没坏,他是检查过的,药用得也很及时,多养些时日恢复个八九成是不成问题,但眼下却不行,到时候薛怀仁会怎样对他呢?既然是当个宝贝一样千方百计弄来的,肯定舍不得杀他,既然杀不得碰不得,那念锦瑜就是安全的。 思及此,他退了出去。 薛怀仁等下会在这里,那那些暗卫和府里的重要侍卫们就不会守在别处了,是个好机会,寻找线索的机会! …… 一夜匆匆而过,念锦瑜是人架回来的,在天蒙蒙亮的时候。 ……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宇文无期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人。 念锦瑜脸色惨白,身上衣裳也撕裂了。 “千岁对他疼爱的很,这叫小欢喜”。说着,他挥了挥手,那些捧着绫罗绸缎的小太监走了过来,“这些可都是千岁赏的,把身体养好,三天后还有大欢喜等着呢,侍奉过千岁大欢喜的人啊,哪个不是荣华富贵傍身,就是辛苦了点,不过一回生两回熟,伺候的多了就好了”。 那些太监一边说着,一边看他们的目光比刚才还猥琐。 这群人真够下作! 那群小太监把人丢给他,转身离开了,边走还不忘回头讥笑。 宇文无期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人,可是他不能。念锦瑜现在就像只待宰的羔羊,稍微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老东西对你做什么了”?宇文无期搀扶着他,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人,他低估了薛怀仁的残暴,是他判断失误才导致念锦瑜有此劫难。 念锦瑜闭着眼睛靠在床柱上一言不发,眼底满是冷漠和悲哀,“你走吧,留在这里迟早也是被他们祸害,趁着还能走的时候,快点走吧”。 那是一张没有生气的脸,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死寂,散发着浓浓的悲凉。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忍,他从来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也不是心如铁石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枯萎直至死亡他很难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他不忍他呆在这样的深渊,不忍看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着活着。 “我带你走”。 念锦瑜嗤笑了一声,自嘲之色溢于言表,“带我走?带去哪,我走了,整个宏岳镇都要遭殃,你认为我能逃脱掉他们的魔爪吗”? 宇文无期怔住了,他果然是拿自己献祭了,既无法逃离这样的处境,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不想活,却又不能死,只能这样痛苦的煎熬着。 第71章 一个发疯的计划 “三天。你还有三天时间可以走,不过最好是现在就走,三天后,一切都会结束”。念锦瑜坐在那里淡淡的说着,语气平静,仿佛谈论的是今天吃饭还是买菜一样随意。 这副样子实在令人担忧。 “别再说傻话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宇文无期走过去劝他。 念锦瑜摇摇头,“死结”。 “你信我吗”? “什么”? 他把头凑了过去,小声的在念锦瑜耳边说着什么。 是个脱身计划,听到后面,念锦瑜瞳孔骤然缩了缩,嘴唇嗦了嗦,“你……你是疯了吗?” 宇文无期笑着回道,“相信我”。 “你帮不了我,别把自己也搭进去”,念锦瑜拒绝,起身踱步走开。 别把自己搭进去?好熟悉的话。宇文无期想到了和穆玄卿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一次糟糕的道别。 “不试试怎么知道”,顿了顿,又道,“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值得让你把命豁出去”? “我从不豁命,我是有把握才这样做。” “你……” “放轻松”,宇文无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能算计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念锦瑜说不过他,半晌,语重心长道:“云公子,我知你不是普通人,也许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亏,但人若是太自负了早晚得栽跟斗,你不是神仙,总有打盹的时候,这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凡事还是谨慎点好,不然哪天摔个粉身碎骨就后悔莫及了。” 宇文无期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人唠叨起来倒有几分宇文恒的影子。 他好赖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好啦好啦,我慎重,你就相信我这一次,按我说的做行不行”? 念锦瑜轻轻捏了身上的伤口,钻心的疼,他不明白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去遭这份罪,但又拗不过他,叹息了一声,道:“好吧”。 其实他要念锦瑜做的事也很简单,邀请薛怀仁喝茶。只要人来就可以。 念锦瑜是打心眼里厌恶那个老太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他都做好了三日后赴死的准备,到时一切都会结束。现在说事情有余地有转机,他不信会有什么转机,却又期待真的有转机。眼下让他主动邀请薛怀仁,他心里别扭,不想那太监来,又怕他真的不来。 好在薛怀仁终究是没有拂了他的盛情,午后就过来了,带来了几坛美酒,还有几盘精美的点心。 远远的就有小太监传唤,一顶奢华步撵由八人抬着,薛怀仁坐在辇中,慢吞吞的往前移。 小院里,念锦瑜穿着一身素衣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脸色疲惫憔悴,身形虚弱消瘦,与身旁那个生龙活虎舞着剑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没规矩”!眼见着进了院子那两个人毫无反应,一个小太监怒斥,说着就要上前去。 “等等”。 步撵上的人摆了摆手阻止了。 “新来的,不懂礼数,不用拘泥”,薛怀仁笑眯眯的看过去,并未发火。这可少见,若是平日里有人如此耳背,那这耳朵干脆就给割了,根本不会留着,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宽容。 薛怀仁的目光在念锦瑜身上停留了片刻,美则美矣,缺少了些活人气,像是一具空壳,一具朽木,身子也弱,经不起折腾,昨夜他并未尽兴,多少是不想第一次就把人弄死了,他费了大力气弄来的人,一次就死了可惜。况且,他们还未进行过“大欢喜”,可不能死了,不过就这身子骨,估摸着不一定撑得过去。 “哎呦这人啊说变他就变了”。薛怀仁说着,实在是念锦瑜如今的模样与他初见时大相径庭,完全换了另一个人似的,他不再高谈阔论,不再英姿勃发,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凄凉和寂寞。 他不喜欢那种暮气沉沉的死寂之感,更讨厌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像死了多久的枯树枝一样没有任何活力的男人,像在风中飘零,没根。 第72章 不像好人 “表哥,你接住了”。 爽朗的呼声打断了薛怀仁的思绪,顺着声音望去,方才舞剑的少年此刻正趴在一棵李子树上,双臂伸直,手掌紧抓着枝丫,脚尖踩在树干上借力,他的怀里已经有不少摘下来的李子,此刻被他兜裹着抱在怀里。 阳光,明媚,蓬勃而有朝气,他的脸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红晕,斑驳的光影交替着打在结实的肩膀上,汗珠晶莹剔透,灿烂的笑容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谁”?薛怀仁看呆了,这样一个浑身都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少年,他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回千岁,是念公子老家带过来的,说是表弟”。刘德福到底是薛怀仁身边的老人了,一眼看出他对这少年有些特殊。 走近了,念锦瑜和树上的人才装作刚看到的样子,念锦瑜行礼问安,树上的人也照着说,可人在树上,却不好行礼。 手忙脚乱,好巧不巧,那李子树枝桠不稳,被他这么一晃,竟掉落下一枚红彤彤的李子来,正砸中薛怀仁眉心! “哎呦”!薛怀仁吃痛喊出生。 “大胆”!一个小太监立马厉声呵斥道,“竟敢冲撞千岁,不要命了”! 少年也吓坏了似的,连忙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薛怀仁身边,一边擦着他的额头一边急促的道歉:“抱歉,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小太监没见过敢如此大胆靠近千岁的人,立马上前斥责他没规矩。 是啊,这太没规矩了,简直是个小屁孩,薛怀仁心想,但是看向少年关切的面庞,他的心软了下来,挥手制止了小太监的责难,温言道:“没事,不疼,不疼。” 少年一脸愧疚的低垂着脑袋,“都怪我不小心,害你受伤,都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 薛怀仁满面春风,这么可怜兮兮惹人疼爱的模样他很受用,拉着少年的手揉了又揉,亲昵的问:“叫什么名字”? “云逸。” “云逸”,薛怀仁低喃,云一般自由,这名字倒也符合他的气质,“云逸,云逸……”,念念叨叨,越发觉得好听。 这一下午薛怀仁都在这小院里,坐在那,眼睛都看直了,闲话家常,怕人家不知道他,还时不时的要暗示一番自己位高权重,是个很厉害的人,连皇子们都要巴结。 少年没一点惧怕的意思,什么话都接,嘴甜,把薛怀仁哄得哈哈直笑。一边说着,少年胳膊往他脖子一拦,整个胸腔就势往他背上贴,两个人就腻歪到一块了:“吃一口”,他拿着刚摘的李子给薛怀仁嘴里塞。 到这个时候,那些小太监也再不敢说什么“没规矩”这种话了,他们千岁就是喜欢他没规矩,是疼爱是纵容。 薛怀仁张口咬住李子,咂了两口,表情顿时扭曲起来:“酸”。 “酸吗”?少年收回手,用舌尖在人家咬过的地方滑过,轻轻咬下一口放入嘴里,“挺甜”! 薛怀仁的心肝脾肺肾都颤抖了,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这小子,太勾引人了,简直是犯规,应该带回去好好调教! 念锦瑜在一旁看着,脸色难看极了,这俩人,该说谁调戏谁呢?都不是好人!他原本还觉得宇文无期是在牺牲自己,现在看,哪跟哪,他自在得很,根本不像演的。 第73章 急不可耐的邀约 当天晚上,宇文无期就被“请”过去了。 “不是说三天后吗”?! 小太监过来的时候,念锦瑜只觉得五雷轰顶,他们刚才还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薛怀仁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来喊了,这是有多急不可耐! 来人却笑眯眯的,“三天后是您的‘大欢喜’,又不是云公子的”。说着,他瞧了一眼坐在里面喝茶的宇文无期,“云公子,您请吧”。 宇文无期正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说了一下午,扭了一下午,这会儿口干舌燥,“这活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他寻么着,听到外面人说话,他放下手中正喝水的杯子,抬步就往外走,没走几步便被念锦瑜一把拦下! “你过来”! 拉进了屋子里,他有些气恼的拽住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骗我!这跟你说的根本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你说的是脱困计划”! “是啊他看上我了就不会再找你晦气,放心吧,我今晚就叫人把你弄走”。 “你怎么能这样”!念锦瑜气的直跺脚,“你以为得了那太监的宠你就能享荣华富贵?一个阉人的玩意儿罢了,玩腻了就像破抹布一样丢掉!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变态,他会折磨你会杀了你的”! “那你这人情欠的大了”。 …… 很难想象面对生死如此严肃的问题他还有心情说笑,完全不把他说的当回事。 “你这人”! 他气愤,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没皮没脸的,念锦瑜算是见识了,难怪穆玄卿爱生气,不能怪他爱生气! “云公子,千岁还等着呢”。外面的人开始催了,但还是客客气气的。 “这就来”。 宇文无期应答一声,回头对念锦瑜道:“你就在这,别睡,晚点会有人来接你,是我的人,你跟他走,不用担心姓薛的报复,他顾不上,也没机会,相信我”。 念锦瑜不信!那可是薛怀仁!最有权势的阉党,势力遍布朝野,又新晋了司里监,皇帝跟前都能说上话的人,怎是他们这种喽啰能对付得了的,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他拉扯着宇文无期不让他出去,“我替你去”! “你替不了我”。宇文无期有些无奈,他是要去查案子的,先前他翻遍了整个府邸,能找的都找了,没什么重要线索,只能说寥胜于无,最有可能藏秘密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密室了,他需要进去,才有机会拿到那些东西,即便里面什么都没有,单是发生点什么,也足以让薛怀仁烙下把柄在他手里,他必须去,让薛怀仁亲自把那‘把柄’送到他手上。 可是这些他不能对念锦瑜说,只能尽量安抚他,“我保证,全身而退,明日一早,我定出现在你面前,行不行”? 不行!他能不声不响的从这出去是因为没人盯着他,若是到了密室,神仙难逃! 这般僵持着,外面小太监又催促,“云公子,再不走,千岁要等着急了,小的们都吃罪不起”。这次语气明显的躁了些。 “马上走”。宇文无期回答,随后掰开念锦瑜的手,“听话”! 念锦瑜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沉重至极,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去,他只知道如果发生意外,那么今晚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74章 秦非和旺财1 “你就不能给我买一把锋利点的斧子吗”?骆城在砍坏了三把斧子两把铁刀之后终于爆炸了,他一脚踢飞了一个木桩,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傻乐的秦非吼,“这破斧子你都哪找来的”。 “怎么跟主人说话呢”,秦非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劈个柴火还嫌弃了,要不是我,你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又来了,回回要拿这件事压他,骆城很是无奈,却还是对他足够有耐心,“不是嫌弃,实在太钝了”。 “行了,那就先放着,回头我给你买把好的”。秦非伸了伸懒腰,慢腾腾走过来搭着他的肩,“乖旺财,你辛苦了,主人记着你的好呢,喏你看,给你的”。 他从腋下取出一个小包裹,褐红色,摸上去很厚实。 骆城狐疑的接过,“给我”? “嗯”,秦非递过去,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有些兴奋的,“打开来看”! 骆城拆开布,里面是件新衣服,敞开式的袍子,做工精细,料子柔滑,若是个女子,穿在身上肯定舒适。 “太小了,我穿不上”。 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合适,难得有人送东西给他,他高兴,还是套在了身上试了试。 “不小,你使劲拽拽就穿上了,哎你平时不是力气挺大吗你使劲啊!”秦非一边指挥一边推他,拉着衣带试图给他绷紧。骆城依着他,真就把衣服穿上了,但是紧的不像话,像个麻花。 “真的小”,骆城皱眉,他的腰身紧贴着腹部,肩膀窄的缩成一团,“这是女人的衣服吧”! “当然不是啦”,秦非退了几步出去欣赏,这样穿在他身上滑稽的很,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憋住不笑。 其实那就是个女人的衣服!他逮着机会了每日想着法子戏弄他,砍柴烧火洗衣做饭轮着来,就盼着这货憋屈一回,哪曾想人家不憋屈,干的还挺好。 “这可是我花重金买的,看看这料子,这针线,多好”,秦非指着那些衣物振振有词,“我给媳妇都没买过这么好的衣服”! “你还有个媳妇”? “没有”。 …… 没媳妇说什么! 骆城白他一眼,“哪买的,我去找他换件大的”。 “不退不换”。 “那你再给我买件”。 “咱家穷,买不起啊”,秦非摆摆手。 眼见这衣服是穿定了,骆城一把扯下攥在手里,道:“那我自己改改”!说着便直奔屋里。 秦非乐颠颠的看着他的背影,喊了声:“改好了穿出来昂”。 他乐,一想到骆城那样的男人穿着个细身女裙在他面前洗衣做饭他就说不出的乐,甚至连买什么胭脂水粉比较搭配他都想了,到时候再学个女红啥的…… “哈哈哈……”,他乐的笑出声。 骆城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秦非在那傻乐,“怎么笑的贱兮兮的”? 这话听着耳熟,是骆城会说的话,可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立刻收敛了表情。他失忆了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口气说话了。 还是那件女装,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了,腰身太窄他干脆松垮垮搭在身上,用布条绑了两圈,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腰肢,肩太窄了他穿不上干脆不穿了,上身剪开了扎着两个结,随着袖子一直绑到肘弯处,简洁又干练,整个看起来豪情万丈,没有了一丁点女装味儿。 第75章 秦非和旺财2 “谁让你这么改的,你这样穿我还怎么……”,忽的,他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骆城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雁翎刀,刀鞘镶嵌着一小块碧绿的翡翠,泛着莹润光泽,凤凰于飞栩栩如生,雕工堪称完美。 那是骆城的刀。 “你……”。 秦非心虚了,他从没告诉过他那是他的刀,为什么他会拿在手里?他恢复记忆了?! 四目对视,秦非只觉整个人都要被他的气势压倒,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静的问,“怎么了?” 骆城逼近他,道,“这把刀,不是你的吧,我没见你用过”。 这口气,秦非只觉他是秋后算账来了。 “不是”。 他冷汗都要冒出来,脑子飞快的想着该怎么办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哦,那我用它砍柴,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说着他竟真的越过秦非朝院子外面走,吓的秦非赶忙扑过去拦住他,“别呀,你用这个砍柴?” 那是骆城的刀!是他的兵器!他疯了才敢让他用这把刀劈柴!虽然他让他洗衣服扫地劈柴做饭,甚至还让他穿女装,哪一件都够骆城杀了他! “不可以吗”? “不可以”! 秦非一把夺过雁翎刀,宝贝似的擦了擦,道,“乃是故人之物,不可亵渎”。又放好,斥道:“你哪找的,你怎么乱翻我东西呢”? 骆城也很无辜,“屋子就那么屁大点地方,怎么能叫乱翻你的”。 完了,骆城顶撞他的次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日俱增,想起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他会完全记起来自己是谁,到时候他会怎么样?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趁着现在他记性还未完全恢复之际,把他送走! 说干就干,当天他便把骆城哄骗了出去,找了个机会把他给卖了。 他并不担心骆城会吃亏,他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以骆城的性格,到哪他都不会是被欺负的那个。 收拾妥当,秦非把行李背在身上,这不能住了,以防骆城杀个回马枪,算算时间,也该回将军府了,接下来有的忙。 …… 夜半,秦非出现在薛府北院一处琉璃瓦的房梁上,他站在最顶端,借着月亮隐约可见下面的景象。 薛府戒备森严,巡逻的守卫很多,不过也仅此而已,秦非轻轻跃下,动作利落的躲避掉所有守卫和暗哨,悄悄潜了进去。 他回到将军府的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宇文无期的指令,他要过来接一个人。 多余的话不用说,他们彼此信任,有足够的默契,宇文无期需要再回来办事,以防万一,流年负责接应和应对突发状况,必要时候采取强硬措施。 北院无名居人少而清冷,除却院外守夜的太监,几乎不见有其他人,屋中燃着灯烛,微弱昏黄的光晕映出桌案旁坐着的人影,他视线盯着一处,似乎在游离,长睫低垂遮盖住了瞳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嘘……别说话”。 宁静的夜突然被打破,念锦瑜簌的抬了身子向那声音望去,从屋顶漏下来一个人,此刻正趴俯在他身边,那是一个极俊朗的男人,穿着一身干练劲装,头发用一条发带竖起束缚在脑后,他的眼神探究着他,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审视和警惕。 “跟我走”。 他抓住念锦瑜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往外拽。 “等等!你要做什么!”念锦瑜急急挣脱他的钳制,“你认识我吗?!” 他们肯定是不认识的,但念锦瑜猜到了他的身份。 秦非也不认识念锦瑜,但他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 “北院无名居,高瘦,身上有伤,病殃殃的一脸厌世相,除了你还有谁”。秦非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就是念锦瑜”。 念锦瑜惊讶于他的分析力,突然反应过来这形容的都不是什么好词,额间便拧作一团了:“他这样跟你说我?” 秦非也惊讶,这人在意的点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你就行,是非之地,先离开这里再说”。秦非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要走,念锦瑜不愿,“我们走了,云逸怎么办?” “你不走他才没法办!” 好一阵劝解,若非宇文无期说了对方是斯文人,要客气些,他真想直接把人打晕了拖走。 第76章 交锋 明月高挂,薛府小南院灯火通明。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宇文无期跟着小太监赴薛怀仁邀约,可这里除却各式各样的戏服香薰和道具,并没有薛怀仁的身影。 刘德福笑眯眯的看着他,语调温柔又耐心:“千岁喜欢喜庆打扮,让咱家带您来试衣呢”。 说着,一旁的小太监捧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踩着小碎步迎上来,恭敬的双手递给他。宇文无期愣了一下。 新郎倌的衣裳? 那衣服的款式与喜服还是有很大不同,但一眼看过去倒真像给新郎官穿的。 他想起最开始见到念锦瑜时,他便是穿着喜服的,看来这老太监有些特殊癖好。 他伸手拿过那套衣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又嗅了嗅,确定没有异常,才换了起来。 小太监在一旁殷勤的帮他整理衣襟。 “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那块红盖头一样的东西,红色的纱幔用珍珠串连着,垂下的丝绦系成了花结,透过缝隙能瞧见底下的绣球。 “这叫‘吉星高照’,千岁为您准备的”。刘德福的语调依旧温和,“这是千岁亲自绣的花,寓意美满吉祥,哎呦,很久没见千岁对哪个人这般上心了,您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什么吉星高照美满吉祥,分明是不想让他认路罢了。 真是只老狐狸,疑心太重了。 他没多说什么,盖上盖头任凭刘德福摆弄。 一切准备完毕,刘德福吩咐小太监把轿撵抬过来,随即抬着人离开,穿过长廊走走绕绕,最终来到一处厢房,推门而进,里面早已经布置好了一片大红。 “吱––”。 大门被关上,是那种厚重的铁门。 所有人退了出去,四周静谧一片,他站了一会,好像没有人。 有铁链的声音,哗啦啦的响着,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他盖着盖头,站在原地侧耳倾听。 响了一会,那铁链似乎被放在了什么地方,摩擦声戛然而止,随即,脚步声响起,朝他靠近。 一双干枯的手伸过来,慢慢掀开了盖头。 “美人儿……”沙哑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 薛怀仁揉着宇文无期的手,弯腰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他拉到一旁坐下。 “别怕,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他摸着那双年轻的手,眼睛里闪烁着迷醉。 “千岁不是说,叫我来……品茶”。宇文无期装作懵懂,眼角扫向四周。 这里密不透风,应该是个密室。空气阴沉潮湿,墙壁是灰黑的石砖,没有窗户,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还有一张巨大的屏风隔绝,隔断的另一边点着红色的蜡烛,那些味道似乎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呵呵,果然是个单纯的孩子”,薛怀仁低声笑起来,“今儿高兴,不品茶,你陪咱家喝两杯如何”? 宇文无期乖巧的应下:“全听千岁安排”。 “哈哈哈”,薛怀仁抚掌大笑,眼睛里尽是欣慰之情,“果然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 他倒了酒,一杯放在身前,一杯递给宇文无期。 宇文无期接过,并没有直接喝,他起身便要跪伏:“谢千岁赏赐”。 薛怀仁立马弯身去扶他,只一个瞬息,两杯酒便掉包了。 宇文无期仰首饮下杯中酒,将酒盏放下,起身回到位置上。 薛怀仁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嘴边勾勒出一抹笑。 第77章 阴沟里翻船 薛怀仁兴致不错,喝了几杯,话夹子便打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道理,陛下老了,太子薨了,咱家也要另谋出路,所以,咱家得找条退路才行,你说是吧”。他说着,又斟满了酒盏。 “千岁英明”,宇文无期适当奉承了一句。 薛怀仁摇晃着酒壶,笑吟吟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说说,咱家的退路在哪里”? “小人愚钝,千岁恕罪。”宇文无期低眉顺眼的答着,眼睛却不动声色的盯着看向一侧的桌案,那里放着笔墨纸砚和书卷,也许还有一些信件。 薛怀仁瞥了他一眼,也没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咱家在宫中待了三十余载,对皇城里的事情熟悉的很,不瞒你说,在这皇城里头,想活的精彩,那得会审时度势,不然迟早得死无葬身之地。咱家琢磨着,要是找一棵参天大树攀着,日子总归是比其他人滋润些。所以咱家想寻个靠山,可惜啊,偏偏有人要跟咱家对着干。唉……咱家若是杀了他,也是实属无奈,你说是不是”?他说着,叹了口气,一副苦恼的模样,眼神却紧锁着眼前的少年。 “哗啦啦”!! 突兀的响声打破了和平的气氛。 酒杯掉在地上摔成碎渣,发出尖利的响声! 宇文无期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息着,额上青筋凸起,冷汗涔涔落下,整个人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薛怀仁故作惊讶的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平缓,“这才没几杯,怎么就醉了”? 他奸笑着,伸手探向宇文无期的脸庞,“啧啧,瞧这俊俏的脸蛋儿,真是叫人心疼。” 宇文无期忍受着剧烈疼痛看着他,“我明明已经……。” 薛怀仁脸上浮现出残暴的笑容,“把酒换过了?” “你早就知道”? “哼,跟咋家耍心眼儿,你还嫩了点”,薛怀仁冷笑一声,“对付你这样的毛头小子,不费吹灰之力。” 他的语气里满是蔑视,伸手捏住宇文无期的下巴,“念锦瑜恨咱家,咱家看得出来,你跟他要好,怎么可能往咱家身上凑?意图不轨,想害我?呵呵,今日,就叫咱家好好教教你,什么是礼数规矩”! 说罢,他猛然甩开宇文无期的下巴,一脚踹到他腹部,将他狠狠踹翻在地。 宇文无期趴在地上,他肯定薛怀仁给他的那杯酒有问题,但他换过了,他喝的那杯是安全的,他已经足够谨慎,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忽的,那条被随意丢在角落的红盖头引起了他的注意,角上缀着的小绣球香了一路。 毒药藏在绣球里!这回可真是阴沟里翻船,竟然栽在一个太监手上! 他早该想到,薛怀仁怎么可能让一个比自己身强力壮的人跟自己单独一室而不设防,这是早给他下了药就等着他发作呢。 “靠”!他握紧了拳头,怪自己大意,好在身份并没有暴露。 即便如此,他若想走,现在依然来得及,他进来的时候在门上做了手脚,外面有流年接应,他只要推开那个门,就能走! 可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他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现在只能将计就计。 挣扎着爬起来,他踉跄着站稳身形,冲薛怀仁咧了咧嘴:“一个太监,还妄想找靠山,痴人说梦,怕不是到最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薛怀仁眼珠子转了转,“哦?” 他拖长声音,“你这个小娃娃,懂得倒是不少”! 随即伸手掐着宇文无期的脖颈:“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怕,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第78章 奇耻大辱 一条绳上的?看来薛怀仁已经跟某个皇子勾搭上了,并且有对方的把柄在手上。 “你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罢了,还妄想跟靠山是一条绳上?别人轻易就可以洗脱罪名,而你,只能是砧板上任由宰割的鱼肉。你的主子,不会为了保护一条狗而赔上自己。” “啪”! 他的脑袋再次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很大,他只觉耳朵嗡嗡作响。 “杀害皇子这个罪名可不是说洗脱就能洗脱的”,薛怀仁眼底划过阴森,“反正你这辈子是出不去了,我不怕告诉你,我手上要是没点东西,还真不敢那么干”! 杀害皇子?!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穆玄卿,这件事跟薛怀仁也有关系? “过几天,镇南护国大将军也要回京,只要得了他的支持,六皇子这储君之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原来是六皇子…… “不说这些,今日,咱家要好好快活快活”。他疯癫般的笑,然后踉跄着去找他的酒。 “咱们喝一杯。” 他拿着酒壶趔趄的走过来,掰着宇文无期的嘴巴往里灌,可是根本灌不进去,宇文无期厌恶至极的躲闪,薛怀仁更加愤怒,抬手又扇了他一巴掌。 “小杂种”!他咬牙切齿的咒骂,“敬酒不吃吃罚酒!咱家今天非弄死你!” 一脚踹向身旁的屏风,“哐”的一下过后整个室内摆设瞬间映入眼帘! 烧红的铁炉,滚烫的铜水,悬挂在高空的牢笼,各式各样的刑具,令人触目惊心。 薛怀仁抓住一根粗铁链一把将宇文无期的脚踝锁住,一边往里面拖一边咒骂,“让你不识相!!今晚,咱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细长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发出“啪啪”的脆响,打累了,薛怀仁扔掉手中的鞭子,又狞笑着给他灌酒。 “瞧瞧,天可怜见的,可心疼死我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的张狂至极。 宇文无期吐掉口中的酒,鄙夷的冷笑,“太监就是太监,没根的东西!打人都这么没力气,莫非是在给我挠痒”。 “你”!薛怀仁气的浑身颤抖。 半晌,他平复了心情,笑眯眯的抚摸宇文无期的脸颊,手指下滑,轻轻撩开了他领口处的衣襟:“罢了,罢了,你有力气就行了”,他笑的愈发猥琐,“今夜,咱家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解开宇文无期的束带,拉扯着他胸口处的白袍,黏黏的,他那里舔了一口,带着些口水。 宇文无期双手被缚,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他紧闭着眼睛没眼看,一阵恶心,嘴硬不说,心里早就开始骂娘,默默发誓要将被舔过的地方刷洗一万遍,汗毛都要剃了重新长! “把你的脏手拿开,否则你会后悔”。宇文无期实在难以忍受他那恶心人的触碰,咬牙说话。 薛怀仁嗤笑一声:“你现在都这副德行了,嘴巴还是那么硬”! 随即,他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 “瞧瞧,咱家今儿个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待会儿保管你不止嘴巴硬”。 他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将手里的东西强行喂给宇文无期,迫使他吞咽。 一粒圆润通透的丹丸进入肚中后迅速融化,变成温热的液体,沿着肠胃扩散至全身四肢百骸。 “咳咳”。 竟然咽下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被一个阉人算计了,还被喂了药,他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操”! 想着,他开始挣扎,但是双臂被铁链牢牢绑着,挣脱无望。 又被亲了几口。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紊乱,眼前开始出现幻影,身上的肌肤像是被点燃了火焰,灼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嘿嘿”!薛怀仁扭曲的笑,他已经按耐不住了,好戏才刚开始。 宇文无期眼前重影一片,看不清楚事物,只听到那笑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第79章 解救及时 “啊——!” 突然间,薛怀仁惨烈的尖叫,他捂住大腿,跪坐在地上蜷缩起来,痛苦的哀嚎。 “谁!谁暗箭伤人!!”他的声音凄厉而扭曲。 “嗖”的又是一支利刃,划过他的另一侧大腿。 薛怀仁的两条腿瞬间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抬头寻找射箭者的踪迹。 一袭黑色锦缎衣袍的男人从黑暗的角落窜了出来,他迅疾如风,眨眼便到了近前,薛怀仁刚抬手阻拦,就被那人一个旋身踹开,摔落在一旁。 薛怀仁的脸因痛楚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还未起身,颈间被一掌劈下来,当场晕厥,软趴趴的跌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 “将军,下次您可不能再这样冒险,情况不对就撤退。” 流年一脸凝重,语气责备。 他一路背着宇文无期,绕过清冷的小巷,此刻已经离薛府有段距离,确认安全才慢下来。 “你怎么这么啰嗦”。 宇文无期趴在流年背上,闭着眼睛没有抬头,他不得不冒险,或者说是明知故犯,他打一进到密室就知道,前面就算是刀山油锅他也得淌过去,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能走,他必须呆在那和他周旋,那里隐藏的秘密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不如你下次来早点”。懒洋洋的,带着些慵容。 早点?怎么早点,早点还不是被骂的狗血喷头。 腹诽,反正他家将军是任性惯了,他说不动,只能沉默。 “东西都拿好了,这都是我用鞭子换的”。 他说的是走之前在密室搜刮的东西。 “您就放心吧,丢了我也不能丢了它”。 他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不然不会让宇文无期如此费力的去得到。 “将军,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他们也不敢动您分毫,何必与这些人纠缠”。 他说的对,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可他要的并不只是这些,他要为另一个人铺路,这些东西,就成了必要的踏脚石。 宇文无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们有的是时间商量对策,这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转而,他说起另一件事:“你去找个人”。 流年一顿,“谁”? “司无涯”。 司无涯?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一个只会溜须拍马嘴里没一句实话的蠢货,他们离开晋城的时候也压根在意这个人,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找他干嘛”! 流年嗓门提高了,一想起这个人他就一肚子火,没干一件正事,反倒是跟着他丢人现眼好几回。 宇文无期对这个人也很头疼,阴魂不散的感觉,像是有一股魔咒,他总能在这个人身上吃亏,第一次去试探穆玄卿他就当众让他难看了,那时候被骆城嘲笑说是宇文府养猴,确实像!而且是当众给人耍那种猴,铩羽而归,可谓惨败。 而这一次,他享受了他的“全套服务”,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刑具他看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东西是如何落到薛怀仁密室的?只有一种可能,司无涯给的,而且忽悠人的本事渐长,连那种东西都能兜售出去,还阴差阳错被自己“享用”了,他可能是第一个,并且是最后一个。 “操蛋的”,他忍着浑身的疼,骂了一句。 “我感谢他”! 宇文无期回流年的问题,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抓住司无涯,狠狠的打他,教训他,让他尝尝他的手段,扒光了扔臭水牢跟老鼠作伴。 流年看出来了,那是发狠的眼神,司无涯得罪他了。 “是,等我把他抓回来”! 第80章 守节 就这样走了很久,身边的喧嚣逐渐清晰,光火也越来越亮,周围人来人往,灯红酒绿,在夜半这种时刻显得愈加人间奢靡。 流年脚步停了下来。 感觉到了那停下的脚步,宇文无期睁开眼,四下一瞅,却不是将军府。 顺着流年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两名女子从华丽的楼宇处缓步走出。 一名女子身材婀娜窈窕,穿着湖蓝色纱裙,外罩同色披肩,腰间佩戴着玉质的香囊,她的眉眼精致明艳,一双杏眸似含秋波,娇媚无比。另一位身姿纤瘦娉婷,穿着淡紫色罗衫,鹅蛋型的瓜子脸秀美婉约,唇畔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双明媚的眸子仿佛含情脉脉,看似娇怯却又带着一股子妩媚劲儿。 看着像是朝他们过来的,宇文无期偏过头,“这哪啊”? 京城最繁华的醉仙楼,每次回京那些达官贵人都要给安排上,私底下不知道请他们来过多少回,宇文无期怎么可能不知道?流年听出了他话里的质问,他们是来过很多次,可那都是应承人的活儿,从不过夜。 “将军,您都这样了……您找个姐儿呗”。 流年很为难,他家将军是个光棍儿,小妾都没得一个,人家给他送,给他塞通房丫头,他倒好,觉得无名无分的白白糟蹋人,于是给人家说媒,牵线搭桥,以至于如今有难了,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他真怕他家将军憋出病来。 “你有病啊”?宇文无期难受的虚脱,只想赶紧回府躺着去,没想到流年给他整这死出。 “将军,我没病,您病了”。流年偏过头透着无奈。 “我哪病了”? “您病没病心里不清楚吗,我不想说”。 这小子有事儿啊。宇文无期回想从他进到密室到出去只有片刻,不应该看到那些不该看的东西,可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宇文无期头抬得高了些,他自认自己没那么好面子,可今晚的事实在丢人现眼的紧,他不想让人知道那些细节。 “没看见,没看见”。流年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立马否认了安他的心。 “哦”。 宇文无期把头靠了下来,放低了声调,“没看见最好……” 流年是真的没看见,但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比那还精彩! 两个细柳小腰的姑娘也走到了跟前,伸手就要上去搀扶。 背上的人没理,把胳膊弯了弯,将他搂着的脖子箍的更紧,喝道:“走开”! 两个姑娘吓坏了,这俩人一个身着夜行衣一个浑身是伤,还那么凶,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果断放弃拉客,转身小跑着离开。 “回去”!宇文无期声音很小,但却不容质疑。 “回,肯定回,我在这等着您,完了咱就回,我肯定不告诉秦非,我不告诉别人,成吗”? “沈流年,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就非得把我往窑子里扔你开心是不是”? “不是开不开心,是您现在需要”! “我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您戳着我了”! “我戳着你什么了”? “您戳我背了戳我一路”! 宇文无期声音大,流年比他还大!两个人嚷嚷起来。“你不肯走是不是”? 气氛在此时有些厚重,空气中弥漫着电光火石。 流年不搭理他,迈着步子往前走。 “你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爬回去”。 “你是不是觉着我不挑食啊什么都吃”! …… 离醉仙楼越来越近了,已经到了一脚要迈进去的地步。 流年闷头往里面走,没有丝毫犹豫,宇文无期拽着他的脖子:“你小子想死是不是”? 眼见是铁了心要给他找个姐儿了,他很无奈,进去了,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做错事。 “我有心上人了,我要为他守节”。 耳语,囔囔的,不大的声音。 流年听见了,步子跟不上脑子,忽的止步才反应过来。 “守什么?” “守节”! 流年退了出了,精神受到巨大冲击。 危言耸听! 他家将军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与她通信来往一年之久,那是真喜欢,无话不谈,哪哪都合他的意,他用知己来形容和她的关系。可惜后来才发现那是他比亲生的还亲的妹妹,不甘心多少有点,但他拒绝亵渎,态度已非常明确。 从晋城到京城,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更别说,这么些时日基本都在赶路,哪有时间谈情说爱,难不成…… “将军,是不是让人给骗了”? “骗我?他要是肯骗倒好了”。 “哪家姑娘啊,我见过吗”? 宇文无期有些累的趴着,恹恹的,穆玄卿厌烦他了,都叫他滚蛋了,一想这事他就不痛快,“不是姑娘,别问了”。 他不让问,流年便不问了,看得出来他家将军真是有些伤心,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第81章 骆城失联 太子报丧的事,恐怕就这几天了,京中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没人敢大操大办迎宾宴会,宇文无期先是进宫见了皇帝,又赴了几个私宴,都是官场上的人,有些东西不得不虚与。 “陛下赐的金镶玉麒麟佩,太后赐的百鸟朝凰钗,皇后赐的凤栖梧桐簪,丞相送的金镶玉如意、宁国公送的翡翠玛瑙……” 管家正在一一点对汇报,这些东西他向来不管,不过是想从中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有贤王府送的东西吗”?贤王府是穆玄卿的府邸,就算册封没有那么隆重,这些事也定然全城皆知了。 管家正笑眯眯点着那些金山银堆,忽闻,他抬头,有片刻迟疑,像是想不起有这号人物,随后大悟般眉头展开了,有礼数的回话:“并未收到贤王府的贺礼。” “没有”?宇文无期喃喃念叨,他也并未抱太多希望,他怎么会理他呢,就算送了,他也不能借此回礼去看他,他不能让人知道他跟他有太多瓜葛,否则那些精打细算的谋划定然要变成刺向他的利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要把他摘的干干净净,他需要和他保持距离。 好在别人也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穆玄卿没有见到宇文大小姐的消息早就是坐上闲聊不可或缺的八卦笑料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关系。 “痴心妄想”,“当初陛下没把他跟七皇子一块贬为庶人已经是皇恩浩荡,他竟还有那些妄念,自取其辱”…… 沦为笑柄,大概就是如此了。 “将军”。 秦非大步流星走过来,风风火火,披肩迎风甩开,英武逼人。 “人找到了吗”? “人不在那了”。他指的是骆城。 他把骆城卖了,卖给了一个贩子,这哪找得到,卖他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再去找。 宇文无期却在想穆玄卿,他身边只有骆城,没钱,没权,也没有父亲的爱,亲兄弟都要杀他,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怎么过得,如今连骆城都不在了,他该有多难过。 “他为什么不回贤王府呢”。宇文无期有些想不明白,秦非说他在大街上见过骆城,人没事,好的很,可骆城不在穆玄卿身边,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那么大个人,想去哪就去哪,您管他干嘛,说不定他找到更好的主子了,去享荣华富贵去了呢”。 不可能,穆玄卿说过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关系,骆城不可能离开他。 秦非没跟他说实话。 没说他们一起生活过,又把“卖掉”说成了“见过”。最终说表达的意思却一样,骆城还活着,就在京城。 秦非不在意骆城,说到底也也不在意穆玄卿。两家联姻可能要以失败告终了,宇文清颜不喜欢穆玄卿,面都没见,是整个宇文家的纵容,这是联姻失败的前兆。他们与穆玄卿的关系并不算好,在晋城的时候,也并不和睦。他不在意骆城去哪了,这些跟他们都没关系,反正他恢复记忆以后自然会回来,无非是在外面多呆了几天。 秦非在意的是宇文无期此次回京会不会有危险,他一直觉得这次回来就像赴一场鸿门宴,越是身处权利中心,危险的程度便越高!皇子们要争权,除了拉拢,就没想过争他的权? 未必。 第82章 约定 “念锦瑜的伤势如何了”? 回来这些天有太多事处理,他还未来得及去看他,只让秦非去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每日上门问诊,这些天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恢复的差不多了,……可能会有些影响”。 秦非说的很委婉。 念锦瑜原本的伤势不算很重,当时用药也算及时,认真对待的话,完全恢复都有可能,可惜他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之人又怎会在意那些亲手制造的伤痕,尤其到了薛府之后,他更是直接断药并不再处理伤口,又遭到薛怀仁的虐打玩弄,导致伤口发炎恶化,如今能保全性命已经算得上上天垂爱了。 “影响大吗”? “应该……还能讨到老婆”。 念锦瑜骨子里是高傲的,他来就没想活,更别说讨老婆了。 等忙完这阵,将薛怀仁及其牵扯势力一网打尽,他便送他回宏岳镇,他在心里想。 “要去看他吗,他好像一直挺担心将军”。 宇文无期想了想,他答应过念锦瑜第二天就去看他,他也确实去了,只不过念锦瑜在休息,他在外门外站了一会就走了,念锦瑜没看到他,对他而言等同于宇文无期食言了。 “等下就去”。 秦非点头。 “对了,薛怀仁如何了”?他突兀问道。 “属下派人监视着,说是卧床好几天,这几日才能下地”。 “嗯”,宇文无期点点头。 “明日有十四皇子的宴,薛怀仁也去”。秦非拿出请帖,这几日请帖太多,绝大多数都被他回绝了,但薛怀仁是重要鱼饵,以他为靶心的所有目标都是猎物。 “好戏就要开始了”。 宇文无期拿着那张请帖,嘴角扬了扬。 …… 夜晚的风有点凉,念锦瑜却穿的单薄,宽大的长巾将他衬得有些柔弱,他更瘦了,也很久没笑了。他坐在廊檐下,木讷的出神。 屋檐下摆放着几盆兰花,虽说深秋寒气袭人,但这样的季节盛开的却很漂亮,红色黄色蓝色粉色各种颜色,姹紫嫣红。在暗淡月光的笼罩下,宛若仙境。 念瑾瑜静静的欣赏着,他的眼睛不再澄澈灵动,而变得空洞茫然,仿佛被什么迷惑了魂魄一般,他在看花,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另外的画面,功败垂成,失去一切,都要从那个庙会开始。 那时候的他,少年歌行,英姿勃发,年纪轻轻就已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他才学过人,聪慧异常,十岁在县级诗画比赛拔得头筹,获得县试的资格,组建诗文社,结交天下文人雅士,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府州参加院试,院试通过,他的名声传遍整个院州城。多少人慕名结交,仰慕他的才华,他却丝毫没有骄纵之态,反倒谦逊有礼,温润尔雅。 州府以礼相待,当时的念锦瑜已然是炙手可热,众望所归的状元郎了,凭他,将来也定会为官做宰,青史留名,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他有才,有貌,又博闻强识,才学渊博,家世殷实,他的父母亲戚朋友,无论男女,均对他赞誉有加,羡慕者甚众。 他曾经那么幸运。 他曾经那么满足。 一切都在那个庙会戛然而止了。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如果可以,他不会出头去救那个人。 那是个有着贵胄之相的男人,上了些年纪,可眉宇间仍然透着股傲雪凌霜,那是上位者特有的气质。即使在庙会云云尘埃中,依旧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那样的人,就像天生的王者,注定高不可攀。 他们喊他“老爷”。 薛怀仁就站在边上,边的不能再边,念锦瑜几乎没有注意到他,印象里就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卑微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那人俯首帖耳,敬畏臣服。 他们把酒言欢,像是多年挚友,像忘年之交,畅谈古今,聊人生,侃大山。 这就是念锦瑜的人生,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邂逅,像他之前结交的文人雅士一样,他们谈论国家大事,谈论快意恩怨,讲诉民生疾苦,谈论诗词歌赋,谈笑风生,谈天说地,肆意洒脱。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次邂逅,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写。 那拒绝了那个人的盛情邀请,他知道那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一个足可以让他少奋斗十年的人,一步登天当然足够诱惑,可他不愿,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他的辉煌,他要凭自己的双脚踏上权利之巅。他不需要任何靠别人施舍来的功业。 分别时,他说:“顶峰相见”。 他回:“我等着你”。 可惜,就算再见,也不会是在顶峰了…… 他再也到不了那个他向往的顶峰。他的人生停滞住了,在薛怀仁盯上他那一刻。 第83章 活下去的支撑 “怎么坐外面”?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宇文无期。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念锦瑜正孤独寂寥的坐在那里,背脊挺直,似乎陷入某种悲痛的情绪。 听见声音,念锦瑜默默转身去看,黑白分明的瞳孔有着浓重的哀伤。 “你来了,”他哑着嗓子,声线干涩嘶哑。 宇文无期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他的脸色苍白,消瘦的身体因为虚弱而显得羸弱,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我听下人说你不太配合,为什么”? 有人盯着他便喝,没人在他便不喝,喝药如此,吃饭也如此,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点活着的欲望。 “早晚是要供人玩乐”。 所以他不想活了。薛怀仁不会放过他,会把他当玩物一样,变本加厉。 “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相信我,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仇吗? 念锦瑜苦笑,他已经穷途末路了,就算报了仇又能如何,他的身体会时刻提醒他那段屈辱的过往,一丁点,他都受不了。 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支撑。 那便给他一个支撑。 “你就甘心看着伤害你的人逍遥快活,而你,如蝼蚁一样被践踏,然后死去,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你觉得我斗得过他?我拿什么跟他斗”! “你有我,便斗得过”。 有你?念锦瑜愣怔,他早已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朋友,荣耀,未来,他变得一无所有。 宇文无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握住,一双大手,带着久违的温暖。 “活着,我让你亲眼看着他败,帮你洗刷你曾经承受的痛苦,给你一个安宁的未来,让你余生,都不用再担惊受怕,让你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之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护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 念锦瑜眼眶发红,哄人的话,他却感动了,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影中,苟延残喘,他还能活在阳光之下吗?他不想会被抓回去,被铁链锁住,被毒打,被侮辱。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相识一场,短短时日罢了,可是他的承诺却让他觉得这么可靠,这么可贵。 一辈子…… 他的眼神开始明亮,喉咙翻滚着,艰难吞咽口水,“真的?” 宇文无期认真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我保证。” 他起身,靠在他旁边的栏杆,“明日有个宴,你跟我一块去”。 念锦瑜睁着眼睛望他,虽说要复仇,可明目张胆的带着他到处逛真的好吗? “出去吗?万一……” 他怕遇到薛怀仁,京城不小,可圈子就那么大,一不小心,就碰上了。 “万一什么?遇到薛怀仁?放心,一定会遇到,就是有他才要去”。 一定会遇到? “你要带我去见薛怀仁”?念锦瑜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刚才还说要护着他一辈子,这还不到一刻钟他就要将他亲手送到薛怀仁面前,这样的行径根本就是耍着他玩儿! 他没说什么,生气的起身推开他。 他并没有挡着他,可他气他骗他,玩他,就是要推塔一把,狠狠地,用力推了一下。 这样伸过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便被牢牢的禁锢住,收不回来了。 “你放开”! “我还没说完,放开了你就走了”。 他说没说完,他又不挣扎了,站在那听他后面的话,他希望后面还有话。 “我给你报仇,让他当着你的面给你跪下”。 这话说大了,你算老几你让一个四级正品官跪下,可他眼神里是势在必得的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是一种迷幻的感觉,让人上瘾。 第84章 十四皇子的宴1 叮叮咚咚,是舞者的琴弦撞击,清脆悦耳,是乐师奏响美妙的曲子,轻柔的旋律,婉约动听,这样的音乐,最容易让人的精神放松下来。 私宴办在晚上,夜总是让人醉生梦死,放松警惕,刑部左侍郎张远真正在和宇文无期攀谈,隔三差五就有人过来敬酒,宇文无期来者不拒,吏部的几个同僚坐在一处闲聊,旁边还坐了几个人,都是比较放松的姿态,今日是私宴,来的也都是心腹,没那么多礼数。 十四皇子穆玄嵇招呼了一轮,今日是他的主场。 “大将军回京着实低调了,哪天我给你补上”。说话的是的个英武男子,大高个子,眉宇间有着大将之风,他穿着一件紫色长衫,腰间绑着镶嵌玉石的金丝绦,一派潇洒倜傥。 六皇子穆玄铭,手握重兵,跟他一样,是个实实在在的掌权着,年纪不大行事做派却很老成,有主意,有魄力,别的皇子都在养尊处优的时候他就已经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了,有勇有谋,身后有一众支持者,是夺嫡势力中最强劲的候选之一,抛开夺嫡这事不算,穆玄铭的危险程度也是能排进前三的,不可小觑。 宇文无期没想到他也会来,看来穆玄嵇也是他的支持者之一。 “六殿下客气了,今日能与诸位齐聚一堂,倒是我的荣幸”。 穆玄铭笑眯眯的看他,“你呀,这些年都在外面,这次终于肯回来了。咱们要好好叙旧的。” 宇文无期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笑着与之周旋。 “听说将军没跟大部队一块回来”,穆玄铭凑近他,压低声音,语气暧昧:“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兄弟吧,不够意思啊。” “殿下听谁说的”?他笑了两声,“这般关注我,我很惶恐 ”。 他觉得穆玄铭在诈他,又怕他真的知道什么,两人相互试探。 “哎呦,这事都在传,说将军带回个冰山美人,金屋藏娇,日日守着。”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分戏谑,“是不是真的?” 他果然查他了,还知道什么?刺杀穆玄卿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只有凶手才知道穆玄卿遭遇了暗杀,也只有凶手会对谁救了穆玄卿感兴趣。 眼下宇文无期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意思,他稍稍扭头看了一眼和流年秦非他们站在一处的念锦瑜,那里是各家守卫的招待区,以及其他“家眷”们,宴会到后面必定会变得纵情声色,他们通常会自带尤物,然后包装成表妹堂妹带进来,实际带的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 念锦瑜身着一袭浅黄色长衫站在那,风一吹,煞是好看。只一个抬眼,宇文无期把目光收了回来。 “哟,带来了”?穆玄铭挑眉,“我还以为你藏得紧呢”。 宇文无期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不在意他怎么想,只要没怀疑他一路护着回来的人是穆玄卿就好。 穆玄铭兴致不错,歪着脖子转身回头往宇文无期瞧过的地方看,流年和秦非他认识,在他们身边的姑娘一定就是。 姑娘……姑娘呢? 穆玄铭没有看到姑娘,他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锁定在念锦瑜身上。清冷的身影淡漠的气质,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也足够引人注意,他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孤寂的味道,像一阵风,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又像一缕清泉,清澈见底,纯净剔透。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念锦瑜察觉到了,他转头望向他,两双眼睛在空中对视,念锦瑜心脏狂跳,他怎么会在这里? 比他震惊数倍的,是穆玄铭。 他背着身,宇文无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看到了念锦瑜的眼睛,那眼里的惊讶不加掩饰。 他们……认识? 第85章 十四皇子的宴2 “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众人哄闹,“玩儿啊,来点刺激的”。 宴会酒过三巡,人都闹开了,搂着的亲着的,抱着往后头走的,能来的大多都是亲信,很快便放纵开了。 念锦瑜受不了这种场合,目之所及不忍直视,早知道是带他来这种地方参加这种宴会,打死他都不来!他想走,可外头是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流年和秦非被两个女人缠在身上,看起来还挺高兴,顾不上他。宇文无期在外面跟那群人玩游戏,他只觉得低俗没眼看,找个机会溜到了后头,那边也有人零星的过去,没人拦着,他去了,想在那边清净会儿。 一墙之隔,中间用长长的几道屏风隔开,越走进,里面的声音越清晰,有点杂乱,似乎不止一两个。 他的身体僵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在做那事吗? 他想退回去,可走的太深了,一只纤纤玉手猛的从屏风后面伸出来拉住他,念锦瑜惊呼一声被拉了进去! 一进门就被扑倒在地,映入眼帘的是交织的意乱情迷,女人的叫喊混乱而疯狂。 像是上好的丝绸“撕拉”一下裂开,他的脑袋嗡的停止了转动!这画面太刺眼,灼的他失魂大喊:“啊——!” 跑!这是他唯一的念头了!他爬起来逃跑,两只手慌乱的遮捂双眼,跌跌撞撞,慌不择路,一脚踩到一根柱子,摔了下来,膝盖磕破了血。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跑。 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拖着他走。 “放开我!”他害怕的颤抖,胡乱的抓住他的衣衫挣扎着,不敢睁开眼。 “是我”。宇文无期把他拉到了外面,等着他平静下来,“不是让你跟流年他们在一块吗,怎么跑这来了”。 念锦瑜心跳不止,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的睁眼,“云逸,云逸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他那么慌乱,那么迫切,喘息不止,拉着宇文无期的胳膊就要走。 “再等一会儿”。宇文无期将他拉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等会就走”。 念锦瑜不想等,眼神可怜的望着他,他被吓坏了,拉着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来我身边”。宇文无期锁着他的肩往宴会方向带,他不知所措踉跄跟随,整个人缩在了宇文无期身后。 走近,穆玄铭仍在举杯畅饮,他的目光随着他们身影移动,时不时的落在身后那个人影上。 “你的妞儿怕生啊”,他故作调侃朝问宇文无期挤眉弄眼,眼神在他们之间游离。 念锦瑜登时炸毛了,抬头怒视穆玄铭,“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妞儿!” 他急于辩解,脸红耳赤的样子让人更加想要逗弄。 “你们不是那样”?穆玄铭拉过怀里的美娇娘就亲,美娇娘被逗弄的阵阵娇笑,亲完又一阵摸,“今日可都是带的娇妻美妾,他带你……”他的嘴角勾着邪恶的笑。 念锦瑜气急,等着宇文无期解释,那人却半晌不吭声,倒像是默许了。 一张白皙如玉的俊脸涨的通红,这样暧昧的态度,令他生气,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当妞一样观看,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令他难堪至极。 正要发火,一人大咧咧走过来,“老薛到门口了,这点才来,罚他”。 薛……薛怀仁?! 念锦瑜猛的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宇文无期拉了拉他,指了指流年,那边用手比划了一下,他就明白,薛怀仁来这么慢是路上就被宇文无期的人教训过一回了。 第86章 十四皇子的宴3 他说要给他报仇的。 重新坐好,众人七嘴八舌。这时宇文无期开口,道:“既是迟到了该罚,不如我们跟薛大人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啊,怎么个玩法”!提议立马有人回应。 “先年我进京时,薛大人调令在外,不曾见过,就让他猜猜哪个是我好了。不过这里的大多数他都认得,直接过来瞧没什么意思,不如盖上盖头,蒙上猜测如何”?宇文无期环视周围一圈,笑容满满。 “哎呀!这个好玩!”众人纷纷附和。 “来人,取块盖头,去给薛大人盖上”! 小丫鬟领命立马去取,片刻后,薛怀仁被推搡着到了门口。 念锦瑜手心发紧,不由自主的揪住宇文无期的衣角。对方却安然自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一到门口,薛怀仁立马躬身赔不是,众人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全都乐呵呵的起哄,“老薛,几日不见你怎么变瘸子了”! “来的时候有些不顺,轿子颠簸,摔的,哈哈”! 薛怀仁笑的尴尬又勉强,好在此刻他盖着盖头遮着脸,看不见。 宇文无期鄙夷的笑,这可不止摔的,流年之前已经用飞刀划伤了他的两条腿,今日又在半路废了他的轿子,晚宴来的都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他不敢不来,爬也得爬来! 众人更乐呵了,“我看是听说宇文将军也在,激动的吧”! 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调侃的话,气氛热烈,薛怀仁不敢扫众人的兴,跟着附和,“是,是”。 “老薛啊,你面子大,将军说,刚刚我们玩游戏你没在,怕你吃亏,这不,你一来就给安排上”。 薛怀仁忙拱手,“将军抬爱,我算什么东西啊,能跟将军玩游戏,是荣幸”。 宇文无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那就开始吧,老薛,怎么玩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不用,不用”。 他摸索着往前,席上人员的站位十分混乱,坐着的站着的,喝酒聊天嬉闹的,他费力的辨别着方向。 从脚下可以看到一点,左右两边都站着人,他试探性的摸过去,一边摸索一边喊,“将军抬爱,薛某受宠若惊……” 他瘸着腿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挪动,每次都摸错,惹得众人发笑。 念锦瑜想笑,但他忍着,宇文无期却不忍,摇着头砸嘴:“看来薛大人今天运气不太好”。 猛的,那双在人群中摸索的手颤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着,脑袋朝着声音方向扭来扭去。 念锦瑜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这样的状况,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眼见着那个人慢慢朝着自己的方向摸索过来,他紧绷着身体,手攥成拳,连呼吸也屏住了。 终于到跟前了! 薛怀仁激动万分,伸出颤抖的手想碰触,却又不敢妄动,脑袋巡视着那双腿,最终停留在坐着那人鞋尖处。 “是您吧,给大将军行礼问安了”。他弓着身子拜了拜,语气谦卑恭谨。 “薛大人多礼了”。 随意而又冰冷,透着不易察觉的威严,气场很强,很难将之与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联系在一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令他恐慌。 “谢,谢将军抬爱……”他声音干涩发抖。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头顶的盖头被扯了下来。 是晴好的天突然劈下闪电,是六月的风突然刮起暴雪,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薛怀仁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映。 第87章 失禁 “我来给将军介绍一下,薛怀仁薛大人,现任司里监秉笔,深受陛下器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穆玄嵇笑容灿烂。 “嗯,确实是个人才……。”宇文无期起身走近薛怀仁。 “你,你……”。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当中,闻言只觉得心脏狂跳,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怎样回答。 宇文无期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低语:“把你的刑具弄坏了真是抱歉,改天补偿你”。 薛怀仁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想求饶。 宇文无期俯下身,是个要扶人的姿势,喉咙里却发出警告,“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 他瞬间领悟,颤巍巍的艰难爬起,宇文无期拉了他一把,假模假样的关切,”薛大人还没用晚膳吧,饿的都站不稳了,快过来坐”。 一步一踉跄,薛怀仁被他扶着,仿佛在鬼门关徘徊。 离得近了,一股尿骚味传来。 念锦瑜在一旁皱眉。他听说过那些宫廷秘辛,全白的太监都有这毛病,控制不了。但薛怀仁这种级别的,一天几套衣服的换,最昂贵最高级除味儿的尿垫个把时辰就换一条,身上熏得香,一点味儿都没有,他们先前被困薛府的时候也从没闻到过。如今竟吓得失禁了,这个样子,他倒真是高估他了! 宇文无期并未露出奇怪或者厌恶的表情,但他应该闻到了,却装作不知道,一直同他讲话,逗着他玩,故意的不让他离开。 “这都是上好的蟹,我给薛大人留着呢”。说着,他把那满满的海鲜推到薛怀仁面前。 这容不得他拒绝,即便知道这些海鲜会让他的伤口发炎化脓,也必须吃掉! 他的轿子坏了,他不得不走路过来,于是伤口裂开了,此刻,那里正淌着他的尿液剧烈疼痛。 “薛大人还犹豫什么,如此美味佳肴,不吃岂不浪费?”宇文无期笑着催促,好像真的为他考虑一般。 薛怀仁心中叫苦,面色惨淡,“是,是……多谢将军”!颤着声谢恩,然后端起螃蟹吃了起来。 “客气”。 他看着薛怀仁,念锦瑜看着他。 这就是权利的游戏吗,他比上次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甚至是生不如死! 宇文无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念锦瑜的身上,冲他傻乐,好像在说:怎么样,刺激吧? 念锦瑜抿唇笑,他喜欢这种刺激的反击,喜欢这样简单粗暴的报复,干脆又直接,让人解恨! 宇文无期笑的愈加肆意张扬,一个眼神示意,立马有人送上新的菜品,依旧是海鲜类型的。 不明真相的人群中不时发出感慨:“将军对薛大人可谓偏爱啊”。只有薛怀仁知道,他吃的都快拉稀了!直到肚腹涨得发胀,肠子抽搐,一个响屁爆出来,他再也撑不下去,狼狈不堪的逃出宴席,其余人纷纷避让,脸上带着嫌弃之色。 这次丢人丢到家了,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尤其在宇文无期面前,他更是羞愧欲死。 宇文无期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扇了扇风,转头和众人继续吃酒。 “你就没想过他不肯吃”?念锦瑜与他闲聊。薛怀仁若是不想吃,婉拒也不是不可以,何必让自己如此难看。 “他敢”,宇文无期挑起一筷子花生扔进嘴里嚼碎,慢条斯理道,“他要是不吃,我就喂给他吃”。 他一副痞样,念锦瑜噗哧一下笑出声,那么多报仇的方式,他甚至可以一刀砍掉那个人的脑袋,偏偏什么都没做就让那人颜面扫地,“这法子也只有你能干的出来,怪变态”。 “是吗?”宇文无期放下筷子,漫不经心道,“谁变态谁知道,我可不及他的十之一二”。 念锦瑜当然知道,薛怀仁不仅变态,还是骨子里的坏种,肮脏卑劣下作! “你是正人君子,他算什么东西,怎能跟你相提并论”!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哪里正人君子了,他一路上对穆玄卿做的那些腌臜事哪一点算的上“正人君子”!在薛府挑逗薛怀仁的时候也是!这次也是! 想了想,他又改口,“你行事风格一直这样?怪糟践人的”。 “我又没糟践你”。 “那你糟践给我看看?”他不服气的回怼。 宇文无期扫他一眼,笑他几斤几两的心里没个数,还敢学人家硬钢,他都不用花心思想就能让他招架不住。 “行啊,后面就有地方”。声音很低,好像压抑着某种愉悦,“要不咱试试”。 念锦瑜腾的一下红了耳尖,酒池肉林,去那还能做什么,他这是赤\/裸裸的调戏! 他狠狠剜了宇文无期一眼,“流氓”! 第88章 天鹅与癞蛤蟆 “我又不是姑娘家,你以后不许这样说话”。念锦瑜恼羞成怒。 “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宇文无期应的漫不经心,心里想的却是穆玄卿,若是他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那样一抹白色身影,清冷而矜持,有些傲娇,有些倔强,有些……像? 太像了,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一定是喝醉了,所以产生幻觉,他晃了晃头,再看,他还在那。 他真的在那! 一缕青丝飘拂到脸庞,他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眼神不经意间向这边瞥了一眼。 两相对望,电光火石的千分之一秒,空气静止,斗转星移。 勾着的视线移开,周遭重新喧哗,世界重新转动。宇文无期依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连呼吸都不由急促,他的三魂六魄都随着那视线飘过去了,身体却停在原地,他努力平息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举起茶盏喝水掩饰。 念锦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视线看过去他就明白怎么回事,能让他有这种反应的,除了那个人还有谁。问好叙旧这些通通做不得,他安静的待在原处,什么都不说,陪着他演戏。 “那边什么事,怎么乱哄哄的”。假装不经意间询问,那边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有敌意,穆玄嵇围着他转,似乎在刁难,他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还是那般高傲,垂眸昂着头,骆城护着他。可以想象若不是进来必须收走兵器,此刻应该已经拔刀相见了。 穆玄铭和他碰盏,轻啜了一口茶,顺着宇文无期示意的方向扫了一眼,道:“老八”,顿了下,又道:“一尊石菩萨,往常可请不动他”。 “哦?怎么说?”他假装惊奇。 穆玄铭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不好琢磨,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危险至极,最好离他远点”。 宇文无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穆玄铭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道:“怎么着也是你未来妹夫,你怎么跟他不太熟的样子,人家都站那半天了,你看都不看一眼”。 在那里很久了吗,什么时候来的? “你跟他二十几年兄弟不也不熟”。宇文无期似笑非笑。 这倒是,没人跟他熟,也混不熟,他太冷,根本捂不热! “听说他这宇文家女婿要泡汤了,看来是真的?瞧,急了”,他盯一眼穆玄卿道,“冲你来的”。 “你听谁说”? “京城里都在传,说八皇子千里迢迢前往晋城求娶宇文家千金,结果面都没见着就给赶了回来,真是够丢人的,是不是真的?当真没见着?”穆玄铭一副听八卦的模样,凑近他小声问道。 “是啊,他?凭什么”。宇文无期嗤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哈哈……”穆玄铭被他逗笑了,“说的没错!” 念锦瑜坐在旁边听两人八卦,权贵之人,没想到私底下也都这般嚼舌根,说人家癞蛤蟆,也不知道是谁对人家死缠烂打又搂又抱的,谁更像癞蛤蟆! 他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第89章 试探 “八哥,我六哥借你那么多兵,你带走了却不带回来,也没个解释,这合适嘛?父皇一向公正严明,绝不允许任何人越轨,我劝你早点将那批军队交出来”,穆玄嵇阴阳怪气的嘲讽,一手支着腮帮子,另外一手把玩一颗玉球。 他已刁难了许久,穆玄卿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此事事出有因,我已禀告父皇”。他语气冷冰冰的,“六殿下知道,你跟他要好,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穆玄嵇被他噎住,半晌才悻悻道:“你别拿六哥搪塞我,那些兵没回来总归是事实,你难辞其咎!” “十四弟殿下若想追究,大可以找父皇评判”,穆玄卿毫不退缩,“但我奉劝你行事之前先跟你那六哥通个气,也免得自作主张再被骂”! 穆玄嵇一张脸憋的铁青。 “老八,十四”。穆玄铭朝着他们喊,示意他们过来。 穆玄嵇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穆玄卿,径直走到穆玄铭身旁坐下。 “老八,快过来坐”。穆玄铭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另一边就是宇文无期。 “刚才十四跟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十四他心直口快,没恶意的”。 他这话说的很漂亮,既安抚了穆玄卿,又替穆玄嵇辩驳了,还顺势拉拢关系。 “听闻你受伤了,怎么样?好全了吗”? 穆玄卿走过去挨着穆玄铭坐下,“已经没事了,劳六殿下挂念”。 穆玄铭笑笑,拍拍他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疏,今日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咱们兄弟聚聚”。 他言语间尽显亲昵,穆玄卿只得起身道谢。 自始至终,穆玄卿没有看宇文无期一眼。 宇文无期也不看他,只和身边的人闲聊,膝盖在桌角蹭来蹭去,朝着穆玄卿的方向有意无意的便能蹭到。 “老八在晋城应该见过宇文将军”。穆玄铭忽然问及。 穆玄卿这才抬眸正视,宇文无期迎上他的目光,唇瓣扬着似笑非笑。 “入城那天见过”,他淡淡的应答。 言外之意便是不熟了,宇文无期心中暗忖,却没有拆穿,这正是他希望的,至少现在,他不希望穆玄卿和他扯上关系。 “没关系,以后多走动就熟悉了,搞定大舅哥,不愁以后娶不了宇文小姐,对吧老八”,他挑眉,似是在试探他是否为宇文无期而来。 穆玄卿不动声色,他明白这是试探,先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晋城已经让很多人乱了阵脚,就等着他失败,如今他真的铩羽而归,就算还有机会,他们这些人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他与宇文清颜的婚约,他们是巴不得他娶不成呢。 “若是命中注定,怎么样都会是一家人,若是注定无缘,我看还是别费那些心思”。宇文无期率先开口,直劈穆玄卿的心,直白又狠厉,不留一丝脸面。 他不得不这样说,与他撇清关系。 穆玄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宇文无期会当众拒绝穆玄卿,让人下不来台,但他喜闻乐见。 像是劈到了软肋,穆玄卿的神情不自然起来,他是那样镇定的一个人,如今却因别人的一句话就被拿捏,这太反常。只一瞬,他捕捉到了。 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宇文无期觉得自己不能在这待下去了,穆玄铭明显的是要诈穆玄卿,不管他怎么回答他都会从他的言论推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得不说那些决绝的话,断了穆玄铭的猜忌。即便如此,恐怕依然能从穆玄卿的微小反应察觉到什么。 第90章 离场 “头好晕……”。念锦瑜出手! 他本就三分病相,此刻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宇文无期忙扶着他起身,紧张的在他什么都没有的额头擦来擦去。 “怎么这么多汗?”他问。 “风寒引发的症状罢了……”他虚弱的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 宇文无期叹一声好演技。 “我没事儿”,他又强撑着道:“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别逞能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不得心疼死”!他皱眉,语气略显焦躁,“我送你回府”! 说完他横抱起念锦瑜起身。 众人震惊!真是那种关系啊? 没人敢拦着,纷纷附和,“对啊对啊!这得看大夫,将军还是速回吧”。 他没有再看穆玄卿一眼,他的目光聚集在念锦瑜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二人身上。 晚宴本就几近散场,他抱着人离开也不奇怪,穆玄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噙着莫名的浅笑。 流年和秦非迅速跟上,行至门口时与骆城擦身而过,只一个照面,秦非迎着他杀人的目光,挑衅般勾起嘴角,用手指比划摸狗的姿势,骆城以同样的手势回以抹脖子的动作,隔空对峙,电光火石!一瞬之后,火花消散,马蹄声渐远,骆城收回视线。 宴会持续没有太久,宾客三三两两离开,穆玄卿没有带其他随从,轿子远远的跟在后面他没有乘,骆城陪着他,两人静默的沿街慢悠悠往回走。 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好,骆城感觉得到。 “他那些话,殿下别往心里去,我瞧着他就不靠谱,咱们想别的办法”。 穆玄卿没说什么,他实在说不出“我不在意”这种话,他在意,在意的要死,满脑子都是宇文无期说的那些狠心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对他说过多少,如今人家才说了一句,他就受不了了。 夜风习习,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你替我办件事”。穆玄卿脚步稍顿,随后继续往前,语调平静。 “殿下请吩咐”。 细语低吟,飘进骆城耳朵里,有一刹的疑惑,但他从不质问,他服从他的一切命令,哪怕让他去死。 “属下明白”。骆城应声领命。 穆玄卿停下脚步,转身仰望漆黑的夜空,月色朦胧,他缓缓闭上眼。 …… 宇文无期带着念锦瑜往将军府方向赶,他的心却早就飞向了另一个地方。 一进马车,念锦瑜恢复了常态。 “演技不错,谢了”!宇文无期朝他拱手。 念锦瑜摇头,“是我谢你,你救了我,这个恩无以为报,以后你若需要帮助,我义不容辞”。 “顺手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活着就行”。他小臂支在大腿上,手指摩挲着掌心,看得出来心思在别处。 云泥之别,他怎么说得出帮他这种话,拿什么帮,他连帮他的资格都没有。想到此处,念锦瑜有些沉默,心里却重新燃起通往“顶峰”的火苗,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和他并肩,到那时,他才有资格说帮他! “云逸,你……”。 “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都知道了,还问做什么”。宇文无期笑笑,漫不经心的模样。 念锦瑜没说什么,只是沉默。 宇文无期也没再开口,二人之间沉寂下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念锦瑜突然打破平静。 宇文无期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他浅笑道:“怪我没跟你说”? “没有,你有你的难处”。念锦瑜低头,垂下眸子。 他笑笑,“改天,我定好好跟你解释,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 他不需要道歉的,可他说了,那么温柔,那么真诚。 也许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也许是黑暗让人朦胧,念锦瑜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很奇妙,很陌生,让他心惊,也让他上瘾。 第91章 攻城掠夺 “殿下,夜深了,您早些安置,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绕过长长的回廊,骆城站定在寝殿前,门口的灯笼散发着橘黄的光亮,他恭敬的推开了房门。 “嗯”,穆玄卿淡漠的应一声,推门而入。 屋子里很暗,他点燃了蜡烛,暖融融的烛光驱逐了阴冷和黑暗,让人舒适不少。 “我累了,你下去吧”,他疲惫的揉着额角,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心里。 “是”,骆城躬身退下,并关好门,却不走,支着手臂在院里守,自从晋城回来遭到暗杀,他愈发对穆玄卿寸步不离,他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让他遭受磨难。 寝殿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在跳动。他脱掉外衫挂在衣架上,慢慢向内室走去,准备入寝。 黑暗中一双大手突兀的揽向他的腰侧,他惊慌,来不及反应嘴巴已经被封住,攻城掠夺,他甚至没来及反抗就被压在榻上,一双铁钳般的手坚固有力,不给他一丝挣扎的余地。 “殿下,您没事吧”?似乎是听到了异常,骆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还可以呼喊,骆城就在外面,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身上的重物却不管不顾,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全然不顾及他搞出的动静,他有些招架不住。 “阿城”!他艰难的喊出声。 “是,殿下”。 所有的动作停滞,一双泛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他,满目委屈哀求,仿佛受伤的幼兽,无力的哀求着主人给它安慰。他喊人了,等同于拒绝他赶他走。 “殿下,要我进来吗”。骆城叩响房门询问。 穆玄卿双手抵在胸前,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脑袋昏沉,理智尽丧,身体的诚实战胜了他的羞耻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有点饿”。 “我给殿下弄点吃的”。 “城北小星泉那家茶油酥,我想吃”。 那里和贤王府是相反方向的两个极端,距离颇远,少说也要个把时辰的路程,骆城只停顿了刹那立刻应答: “殿下等着,属下很快就回来”! 脚步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听不见。 耳边的吻开始肆虐,粗暴、蛮横、毫不留情。 呼吸乱成一片,湿漉漉的缠绕在一起,直到衣服开始迷路,他才猛地清醒。 他不让了,开始抵抗,心惊地守卫着每一寸防线。 宇文无期拉扯着他,半天都没能更进一步,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穆玄卿的脸颊绯红一片,双眼含水,喘息凌乱,分明已经情动,偏偏咬紧牙关。 “只能亲脸,别的不行……”。 “啊”? 他怕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什么状况!跟他共处一室,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还把自己的贴身侍卫支走,不是答应又是什么。 当没听见一般,轻轻啄着他的肩膀往下移,锁骨,指尖,胸膛。穆玄卿狠了狠心咬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拧,宇文无期吃痛叫喊,下意识松开他。 第92章 伤痕 “刚刚在清风榭你欺负的不够,还要跑我府中欺负”?穆玄卿翻身要下床,被一把拽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要生气,我今晚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以后都不理我了……”,宇文无期不管不顾的搂抱住他,着急的解释,“我没想到你会在那,我不想你牵扯进来,才说了那些话,是我考虑不周,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他认错的样子像个孩子,不再高傲张扬,像是害怕失去珍贵之物,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空气安静凝重,只有呼吸飘荡在空气中。穆玄卿没搭腔,他早知那定然是逢场作戏,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可他还是不快,脑子里全是他和另一个人亲密私语的样子,他们那么默契,那么熟稔。 宇文无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还在生他说错话的气,“怎样才肯原谅我?你打我”。他抓着他的手。 手臂无力的拍打在他身上,穆玄卿想收手,宇文无期却不肯松开,固执的,一定要让他打。 也不知是真想挨打还是借机靠近,一番拉扯亵衣已然不成样子,半遮半掩勾的叫人心慌。 “你……”。穆玄卿慌了,他拼全力保住了自己最后一点体面,对方却毫不在意,转而在身侧摸索着什么,穆玄卿看到了。 “你在做什么”?他惊恐又生气。 “啊…”? “你想干什么”!他朝他吼。 他呆愣愣的提着裤带,委屈地丢在了一旁,“我在你这睡行吗,天亮就走,不叫人发现”。 穆玄卿当然不会同意,推着他往地上赶。 “别得寸进尺的”。 突然,敞开的领口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一条细而长的伤痕一直延伸至肩胛,颜色鲜红,明显是新伤。 “你这是怎么来的”? 穆玄卿眉头紧蹙,他不推他了,转而拉着他仔细检查起来。这样的伤口不该出现在在他身上,他们在晋城边界逐夜林遭到暗杀的时候,数十高手合力围攻都没能伤他分毫。 “不小心磕碰”。宇文无期敷衍的道,他不希望他知道,也不想他为此担忧。 “撒谎”!磕碰怎么能碰出这种伤。 “没事,真没事”。 穆玄卿推开拦着他的手,轻轻将领口扯开,凌乱的伤痕狰狞地呈现在视野之内,长短不一,触目惊心。 “谁干的”?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愤怒地质问,眼神瞬间冰冷,周身充斥着肃杀之气。 “我的仇家多了去了,没什么特殊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喽啰”。宇文无期随意的道,并不愿意深究。 “小喽啰”?穆玄卿眼眶发热,“什么样的小喽啰能把你伤成这样”? “别看了,没事”。他掰过他的脸轻啄,“真的没事,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穆玄卿颤抖地抬起手,抚上那伤痕,他不愿意说,但他猜到了。 “你疼不疼”? “不疼”。宇文无期抱着他,心都要化了,“你这样,我会对受伤上瘾的”。 第93章 纠葛 骆城赶回来的时候,穆玄卿寝殿烛火还亮着,他将怀中的茶油酥小心翼翼揣好,叩响房门,“殿下,您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骆城试探性的推了推门,立刻有声音道:“什么事”? “殿下,您要的茶油酥我买回来了,加了莲蓉粉和糖霜,您尝尝”? 里面又没了声音,淅淅索索的一阵响。 “进来吧”。 骆城推开了房门,将茶油酥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过去查看。 轻轻撩开幔帐,里面的人还未睡,披着件单薄外衣坐在榻上,青丝散落,晕染了他精致绝伦的五官,在烛光下透着致命的温柔。 他微微低垂着头,白皙的脸颊铺着醉酒色,眸光潋滟,唇瓣殷虹,他这样子,根本不用询问,骆城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殿下睡下了”。他的里衣没有穿,那就是刚刚他不在的这个时间脱得,他自己,或者别人。骆城紧攥着拳头,衣架上瞧一眼,也没有挂在那里。 “准备睡了”。穆玄卿侧过身,背着他。 “殿下”,骆城上前一步,又不敢唐突,强忍着愤怒,“殿下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吧”? 他话里是带着脾气的,可是穆玄卿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平静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退下吧”。 “刚刚谁在这”?骆城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他的忍耐已经在极限边缘,再说一句,他就失控,即使他再三告诫自己要忍耐,不许惹恼了殿下,却总是控制不住。 “没谁”。依旧是平淡的回答。 骆城一步踏过去,屏风后的场景跃入了眼帘。 凌乱的内室,暧昧的痕迹,还有他自己,都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人给骗了……这样的念头从脑海浮现出来,迅速扩展到整颗心脏,让他窒息。 他一把抓过散落的那件里衣,“刚刚有人在这里是不是”? 穆玄卿没回答。 “宇文无期来过这里,是不是”? 他还是不说话。 骆城要疯,仅剩的一点理智也快消耗殆尽,“你,给他了”? 穆玄卿不太懂骆城说的给是什么,他好像给了,又好像没给,他不是女人,给不了女人才能给的东西,但作为男人,那些亲密也的确是他不会给第二个人的东西。 他的沉默,让骆城心碎。 “你这个傻子”!他已经完全没了理智,一拳砸在桌案上,“我早说过,他就是个骗子,他王八蛋!他这条路行不通!不要跟他纠缠!你不听,非要往里栽,现在把自己玩进去了,值得吗?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在耍你,逗你玩,玩够了就一脚踢开!你连他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你就跟他纠缠,你嫌自己被抛弃的还不够是不是!”他歇斯底里的喊,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笃定地反驳。 “呵”,骆城冷笑,“不是哪种人?他刚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难堪你这么快忘了”? “他道歉了”。 “是,打你一巴掌再给一块糖哄你,你就觉得他对你好了,他对你好,对别人更好,你都看见了,你也不高兴他那样不是吗?当着你的面哄别人,看都懒得看你一眼,这就是所谓的好”? “他是迫不得已的,他没得选”。 他越替宇文无期辩解,骆城越生气。他不知道宇文无期哪里好,让他这样护着他。 “他没有选择,你就活该给他欺负吗!你不知道你自己是皇子!” “别说了”。 穆玄卿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听,我累了,你出去吧”。 骆城看着他,半晌,他柔软下来,“我只是不想殿下受到伤害”,语气中透露出浓重的关切,穆玄卿知道骆城是只是担心他。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内重归寂静,穆玄卿靠在榻上,闭上眼睛,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第94章 早点茶 秦非二人进茶点馆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扭动脖子伸个懒腰,“我还以为什么狠角色,还能伤着将军,没想到是个废物,家伙都还没上呢屎尿吓一地”。 他们去了薛怀仁那里,警告,恐吓,还有逼迫。 流年踹了他一脚,骂到:“大早上的你恶不恶心,没事提屎尿做什么”! 这实在太有画面感,流年一边迈步进茶点馆一边伸出食指抵着鼻尖,似乎那味儿能顺着那些话飘过来一般,“真受不了你,以后一个人能去的别拉上我”! “诶?昨天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这会儿叫屈了,也不想想那屎尿都是谁吓出来的”。秦非跟上。 “我哪知道他那么不经吓,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软的骨头”! 二人你推我赶,互相埋怨。走到楼梯拐弯处,迎面撞上来一个人,两人一惊,停住脚步,抬起头—— “哟,骆护卫啊”,流年挑眉笑着打招呼,“这么早就喝酒对身体可不好,要不给你叫个醒酒茶”? 骆城一直绷着脸,看到他俩似乎脸色更差了几分。他没有说话,一把推开站在前方挡路的流年,径直朝着秦非撞过去! “咚”的一声身体撞击墙壁的闷响,秦非被压制。 “哎呦呦呦,轻点,教你多少遍了下手轻点下手轻点,你怎么就记不住呢”?秦非捂着胳膊疼得呲牙咧嘴。 流年的眼神:“小子可以啊疯狗都敢调教”。 骆城:“冤家路窄啊”。 秦非:“哎呀,你看你这人,怎么不知道感恩呢,怎么就成冤家了?我是不是救了你,是不是给你饭吃还给你买衣服,我给你花钱治病,我花的可都是自己的老婆本,我照顾你那么久,你现在好了,见着我一句感谢没有,你还这么粗鲁!你好意思吗?要不是我,你那坟头草都长成参天大树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流年的眼神:“我草!还有这出”? 骆城:“……” 每次都要提这个!骆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一把揪着他的衣领,语气凶悍异常,“还给我!” “还什么”?秦非故意装糊涂。 “还给我!”他加重了力度,一字一句,像是要把他撕了。 秦非被他拽的生疼,反手抓着他的胳膊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被动,“还还还,不就几件衣服,你至于嘛,你放开我!” “谁要衣服!”骆城咆哮。 “不要衣服?那你要什么?哦,床头那件绣花的头?理解,毕竟是你亲手秀的,珍视些,可我没带走,要不你回去找找”? 流年瞪着个大眼,“骆城绣花?劲爆啊”! 骆城:“你在侮辱我”。 秦非安抚他:“我说旺财……”。 骆城:“你敢再说一遍”。 秦非:“好好好不说了你先松开”。 骆城:“把我的刀,还给我”! 秦非:“那个啊,你不早说,我想想放哪了啊……”。 流年已经嗑上了瓜子,小二贴心的给他搬了把凳子,点心放在拐角处的茶柜上面,嗑完瓜子,流年一手捏着点心盘腿坐下,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枣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第95章 太子薨 “明天不行,后天也不行,哪天能行”! 骆城一拳砸在秦非耳边的墙上,秦非扭过头,“怎么还是这么暴躁,我都跟你解释了我想不起来放哪了等我想起来肯定告诉你昂”! 他起身想推开骆城,但被一把摁住了。 “你今天必须想起来”!骆城直直的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秦非应该死了好几回了。 秦非,“可我真的不知道在哪了啊”。 骆城:“不知道就使劲想”。 秦非:“行咱先吃饭成吗我这饿的不行没力气想,你让我吃好了,我保证想起来”。 他这么一说,骆城果真手上力道松懈下来,秦非趁机从他臂下钻出去,一个箭步跨过去拽着流年往楼下跑。 “我艹!” “快点快点!” 二楼传来骆城的嘶吼,秦非和流年跑出茶点店,转眼消失在街角。 “我说你怎么得罪他的”。流年喘着气,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旁的石墩上。 秦非喘了口气,“谁得罪他了?这货就是属狗的,逮谁咬谁,以后离他远点儿”! 流年点头,“那你可得小心了,我看他对你很有意见啊”! 秦非拍拍裤腿,“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就他那脑子不够用的样儿还想找我晦气,他敢来看我怎么治他”。 流年:“你治啊你跑什么”? 秦非:“我这没准备”。 流年:“准备什么”? 秦非凑过去,在流年耳边嘀咕。 流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又震惊又兴奋,想喊不敢喊的样,压低了音量回他:“你确定?会不会太过火了,他不得跟你拼命啊”! “嘿嘿嘿嘿”,秦非坏笑着,“女装都给他穿过,我怕他\"? 流年:“……”你牛逼,你厉害! “走啦走啦,赶紧吃东西去,完了还得回去复命”。秦非拉着他,“我请客”! …… 皇宫深处,哀乐声起,悲凄而肃穆。太子寝宫四周,宫女与宦官们低首敛容,列队齐整,静候仪仗。寝宫内,龙颜含怨,诸位王侯、文武百官,无不悲痛欲绝,神色凝重,衣着素白,有人痛哭失声,有人默然垂首,有人跪拜行礼,有人献上祭品。尚书令、侍中、中书令等重臣,亦无不泪眼婆娑,心中哀痛难以言表。 太子薨了。 灵柩前,皇帝亲自奠酒举哀,悲从中来。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一一上前致哀。整个大殿中,哭声、叹息声、抽泣声响成一片,令人肝肠寸断。 吊唁仪式在宫中持续了三日,直到第三日下午,吊唁大殿内方才有了一点点活人气。 “怎不见十四殿下,你们谁有见着他吗”? 有人低低答:“听说十四殿下身体抱恙,故不能来参加吊唁了”。 “什么身体抱恙,我听说是在太子弥留之际公然饮酒设宴,举杯欢庆,被人揭发,陛下一怒之下将其幽禁府中,十四殿下恐怕是废了”。他指夺嫡。 “既然设宴必定还有其他人,可看样子,似乎并无其他人受罚呀”。 “太子之事知情者甚少,所谓不知者无罪,况且宾客受皇子之邀哪有不去之理,但十四殿下不同,他是皇子,若是之前陛下跟他透露过什么,他还公然欢庆,那不就是盼着太子薨吗,这是大不敬之罪啊,此番陛下只是将他幽禁在府里罢了,已经算是格外宽厚”。 “原来如此,可惜十四殿下了,他一向聪慧,这次却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 “嘘”!有人做噤声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这种事情怎么敢乱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惹祸上身”! “是是是,谨慎为上”。 穆玄铭朝着这边瞥过来,眉头微皱。那晚大多是重臣和亲信,太子之事众人忌讳也心知肚明所以绝不可能随便乱讲赴宴之事,告发之人必定是场上之一。 他扫视一圈,他太急于求成,近期招揽了不少党羽,忽略了那些细枝末节,没曾料到有人居然会借机煽风点火,直接把老十四废了,而他若是大肆纠察必定会引得内部矛盾纷争,进而走向分崩离析,这是大忌讳!但即便他忍下来,内部猜忌恐怕也依旧难以避免。 他忍着这口气,党羽内部有细作,会是谁呢?老四的人?还是老七,或者老九?思索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旁边的宇文无期。 他的探子来报近段时间看到他多次从七皇子穆玄烨的府中进出,难道他投靠了老七,然后利用十四来打击自己? 念头一闪而过,他不能确定,毕竟对宇文无期来说,其实谁夺嫡成功对他影响都不大,他不止去过十四的宴,老七的宴,也去过其他人的宴,他平等的接受每位皇子的邀请,就像十四邀请他一样,也许老七也邀请了他。 只要他不搀合进来,他其实不介意他去谁的宴上,毕竟,没人能买通他。 第96章 疑云 京城陷入了一片沉寂,街上不再有喧闹,娱乐项目也被限制了诸多,整整持续了月余。 这场暴风雨酝酿的已足够久,各方势力都有了明显的倾斜,动荡蓄势待发,悄悄地蔓延在京城的每个角落。 “将军”。 流年奉命出去已有多日,原本计划三日就回没想到却拖到了现在,回来后立即奔向书房禀告。 “嗯”,宇文无期正坐在桌案前翻阅卷宗,闻言抬眸看他,“如何了”? “您交代的事办妥了”,流年站定脚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宇文无期接过来拆开信笺展读,“辛苦了”,他一边看一边说道,“看来这个陆季迟果然不简单,一个左春坊庶子,不好好侍候太子,反倒帮他人谋划储君之位,呵……”他轻嗤,“背主求荣,狼子野心”! “看来太子这衰弱之证是早有预谋的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流年问,“需不需要派人去查”? “暂时先别动,穆玄嵇这座山没了,他底下那些人还要给他守节不成?想找新的靠山?让他们互相猜忌去吧,这事完了以后,局势可能还会有变化”。宇文无期将信纸折叠,收入袖筒,“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只需稍微推波助澜一下,这些人都得彻底完蛋\"。 “是,将军英明”。流年颔首应是。 “行了,回去歇着吧”,宇文无期把卷宗整理好,“你最近辛苦了,好生休养两天,我叫人送些补品过来”。 “谢将军关怀”,流年转身准备退下,行至门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将军,还有件事”。 宇文无期抬头:“说”。 流年:“薛怀仁死了”。 宇文无期:“……” 流年:“说是去恭陵的路上失足摔死的”。 失足摔死?这种时候,也太巧了。 薛怀仁去恭陵为太子守墓,说到底不过是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罢了,他既得罪了宇文无期,生死便在朝夕之间了,想活,受制于人,受迫揭发了十四皇子夜宴之事,他便彻底没了退路,如今只能趁着京中一片混乱及早脱身,免得将来落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他无所谓薛怀仁如何苟活,烂命一条他连收都懒得。可管不了别人想收,想了一圈,他也没想出来是谁想要他的命。除了他,没人知道薛怀仁干了什么。 即便知道,也不会这种时候动手,穆玄嵇已被禁足,眼下不可能会有动作,穆玄铭呢,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在风口浪尖上冒险,其他人更不会搞这些事惹得一身骚,这便奇怪了,难不成真就这么巧失足给摔死了。 他摇摇头。 “死就死了,他这一死,穆玄嵇算是彻底完了”。 流年不解,“应该不会是十四殿下干的吧,他都禁足了还搞这些事情,若是龙颜盛怒,贬为庶人都是有可能的”。 那倒是,他也不是没贬过。 “皇帝可不管这些,不管是不是他,都得算他头上”。 “有人栽赃陷害”? “当晚在场的人那么多,这么短的时间没人会怀疑到薛怀仁头上,包括穆玄嵇自己,都不知道谁揭发的怎么栽赃,他们一起谋划了那么多,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薛怀仁头上”。 薛怀仁的死对他而言只能算百利无一害,他甚至立刻就想好了利用薛怀仁的死来设计下一步对策。穆玄嵇自以为身边人都是忠诚不二,殊不知薛怀仁背着他留后手,他这一死,反倒成了一把利刃,剑锋所指必有伤亡! 他只是不解,究竟是谁在暗中做的这些,朋友?或者敌人! 第97章 呼之欲出 “这么说,你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些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念锦瑜穿一件淡色素面杭绸长袍,乌黑的青丝绾起,几缕垂散在胸前肩后,一手执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汁,另一只手托腮支肘,抬头,“仔细说来听听?” 小竹亭树木葱茏,清风吹过,花香阵阵袭来。 “不过是些小手段,哪值得炫耀”,宇文无期咧着笑,语带得意。 念瑾瑜撇嘴。 “还有件事,你知道了一定高兴”。他凑过去。 “你说” “薛怀仁死了”。 念瑾瑜一惊,宣纸上淌出大块墨迹,“你杀了他”? “不是我,别人”。宇文无期随意的说着。 “谁”? 他也不知道是谁,踱步半天也没个结论。 念瑾瑜见他不开口,便猜出个大概。 “怎么,高人暗中相助”? “高人必定是高人,还是个狠人,不过相助却未必,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 念锦瑜点头表示同意,“那,可有怀疑之人?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他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人就是要反其道而行,总之,静观其变”。 念锦瑜惊讶,“连你都想不出是谁”? 宇文无期摇头。 念锦瑜垂了眸,连他都想不出是谁,那必然是可能或不可能的人全都计算过了,没人符合,所以他才想不出是谁。 他在他干练的周身上下扫,似乎要透过表里看透他的灵魂,随后丢弃弄脏了的宣纸,又慢条斯理的重新铺好一张,“不都说吗,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人也一样,越不可能的人,往往却是真相。” 他说话时语气很平缓,但每个字似乎都别有深意。 宇文无期围着他转,“你话里有话啊”。 念瑾瑜继续提笔研墨,他故意的拖着他不回答,让他着急,真急了,他又收敛正经道:“没有,忽然想到了,顺嘴一说罢了”。 哪里像是顺嘴一说,分明意有所指。宇文无期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念瑾瑜低眉蘸墨,没搭腔。 他继续写字,他在一旁思考。 “我知道了”!砰的一声宇文无期双手按在桌上,神情凝重。念锦瑜目光瞬闪与他犀利对决!电光火石,答案呼之欲出! 惊讶,不敢相信,宇文无期靠近小声道,“你杀了他”? “胡说八道什么你”。念瑾瑜闭眼,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随后又叹气,之后又摇头。 宇文无期像是逗了猫一般的笑,“故作高深了不是,有人替你解决了仇人,你还不偷着乐”? 念锦瑜却冷哼,“怎不说是替你解决的”? “我”? 念锦瑜点头,“是啊,你挨得打可比我重多了”。 “挨的打……” 宇文无期摸了摸锁骨,那里被他珍视的人摸过,哭过,心疼过,是情丝绕指柔,是软玉温柔乡,是醉梦中才有的旖旎滋味。触手可及的香仿佛还留在那里,他撇过脑袋冲他笑,“我乐意挨打”! 念锦瑜摇头不再答话,“色令智昏”,他呢喃。 第98章 挽留 “鄙人不才,想劳烦将军一件事”。念锦瑜嘴上这么说着,神情姿态却一点没有求人的样子。 宇文无期摆手:“说来听听”。 “请将军准备一辆马车”。 “做何”? “远行久矣,如今既然事情都结束了,我自然是要回去”。他把手中的笔放下,拿起刚写好的宣纸吹了吹。 宇文无期躬身在念锦瑜对面,用手支着桌子看他,“我若当真为你准备车马,阁下又当如何”? 念锦瑜不屑,“自当感谢将军”。 “哦”。只有一个口型。 他慢慢直起身子,像是要转过去的样子,随后一个假动作伸手过去将念锦瑜手中刚刚折好的纸张抽了过来! “喂!” 他展开看,只看了一眼,又折回原来的样子,“看看怎么了,你都当着我的面写半天了,不就是想让我看”。 念锦瑜去夺,瞪他一眼,“谁想让你看了”! “那你早不写晚不写,偏偏我一在这你就开始写”。 “我什么时候写与你无关”。 “关,怎么不关,又是写信又是马车的,字写那么大怕我看不见似的”。宇文无期觉得有趣,几乎算不上伎俩,明晃晃的。 “特意把我叫来,就为了说这些”?他夹着那折好的信,稍稍朝着念锦瑜的方向倾斜,念锦瑜再抢,“毕竟相识一场,辞行告诉你一声”。他小心翼翼揣好信件,然后开始收拾桌面,装模作样了半天,桌上没有变整齐,反而更乱了,手里里那本《华阳国志》拿起又放下,等了半天不见有声音,他抬起头。 宇文无期也看他,很知趣的挽留:“别走了呗,你看你那屋子里的书,费那么大力气整理好的,走了岂不可惜?再说,你要参加春试,也不远了,你现在回去,来来回回的麻烦”。 念锦瑜这才把手的东西放下,故作勉强,\"是有些道理\"。 \"那就别走啦,你给二老的信我会派人送过去”。 “那……我……” “就这么说定了”。 他拍了拍念锦瑜的肩膀,抽走了那封信,随即转身朝外走,边走边道:“你安心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他走了。 念锦瑜目送那道身影消失,他回过神来,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毛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 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平静、安逸,偶尔闲暇时以诗会友,吟赋谈画,他恭谦温和,大方儒雅,很快结识了大批文人士子,他们聚在一处谈古说今,饮酒赏月,他的才学很快崭露头角。 “一大早这是要去哪”?宇文无期门口时,念锦瑜刚好要出去。 “诗社今日举办一个茶友会,邀我前去”。念锦瑜整理了一下衣衫,他今日穿一件浅蓝色长衫,配银白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缎带,头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你混的挺开啊”。宇文无期看他一眼,打趣道。 “过奖过奖,只是不小心在上次举办的诗会拔得头筹,人家赏脸罢了”。他骄傲的扬起下巴,神采飞扬。 宇文无期不再说话,只是笑。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他叮嘱道。 别过,念锦瑜手执折扇踏步离开,出了府,一路朝南。 诗社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门庭若市。 “念兄,过来过来,我给你占了好位子”。一个年纪略长一些的公子哥儿站在楼台边向他招手。 念锦瑜走过去,\"陆公子,多谢\"。 第99章 抽丝剥茧 高檐翘角,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天上洒落。 下雨了,宇文无期站在廊檐下,不可思议的问:“你说秦非进了哪”? 流年站在对面,没有了以往的从容不迫,他吞吞吐吐,像是不想说,“刑狱司……他不想让您操心,所以不让我告诉您”。 刑狱司,监管京城治安的部门,他们若不是闯了祸定然不会被逮进去。“怎么进去的?多久的事了”? “有个好几天了,他……”流年捏着拳头,十分为难。 “我发现你们俩最近古里古怪啊,整天不见人影都干嘛去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没有,没干嘛,就是……遇到几个混混,没控制好,把人胳膊给卸了……”。流年眼神闪烁,不敢去看宇文无期,显然,这中间有隐情。 “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还能跟混混打起来”。事实上他并非觉得他们不会打混混,而是不相信他们能‘没控制好’,并且以他们的身手竟然还能被逮起来。 瞒不下去了,流年心一横,和盘托出,“是骆城打的,他那个脾气您不是不知道,十头牛都拉不住”! 宇文无期疑惑,“怎么又冒出个骆城,你们很熟吗”。 “不是我熟,秦非跟他熟,也不熟,是有过节……哎呀!”流年一口气想解释清楚,怎奈越急越说不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宇文无期叹气。 深吸一口气,流年把秦非告诉过他的部分原封不动说给宇文无期,道:“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好好治他,就设了个陷阱,就想让他服个软。” 原来这么多天神出鬼没的是为了整骆城…… “真行你们”。 半天吐出一句,他看着流年,只觉得无比幼稚,“那怎么又跟混混打起来”。 “就是回来的时候碰上的,骆城在气头上也没惯着他们,后来就打起来了,也不知道谁动的手。我们要走那些人根本拦不住,可没想到骆城那家伙记仇得很,使阴招,我亲眼看见他把秦非踹进去的,所以就……”。流年气愤,“你说这人的报复心怎么这么重”! “你们不招惹他他能报复你们”? 流年低着头不说话了。 “行了,他的事先不说,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他这么说了,流年便知道这事到最后还是得将军出面,不由得想,早知道就早点说了,在里面白挨那么多天罪。 “回将军,这个陆季迟自太子府离任之后,最近都在京城的一个诗社,好像叫……叫晴雅社,醉心文学,每日交往的都是些文人,其中相当一部分并无背景,甚至没有功名,都是些普通人,不过据说那个诗社在京城还算小有名气的,不少达官显贵的幕僚皆是出自那里。” 薛怀仁留下的和七皇子穆玄烨的来往信件中,多次提到“暗鸦”这个线人,对比刚刚截获的陆季迟的卷宗,几乎可以确定‘暗鸦’就是陆季迟。 他们谋划了一场政变!想要上位,那么在位者就必须出局,没什么比死亡更彻底的出局方式! 之前薛怀仁说过跟他一条绳上的那个人,杀害皇子,他一直以为是指穆玄卿,如今看来,他极有可能说的是太子,或者,包括太子! 这太疯狂了。 并且,那些刺杀穆玄卿的随行士兵是穆玄铭给的,若是穆玄卿死亡,穆玄铭必定百口莫辩!同时解决掉三个对手,自己却能完美隐身,手段阴狠毒辣,这个人太可怕了。 “诗社……晴雅社……”。宇文无期咀嚼着这几个字,那个诗社,念锦瑜最近去的很勤。 他扶了扶额,最近的确是太累了,各个势力涌现交织成一团乱麻,剥丝抽茧,不是件易事。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一个人待在亭子里,望着雨中花开,沙沙的只有雨声,寂寥,萧瑟,站了许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一趟。 第100章 沉沦 雨下个不停,街头巷尾都不见什么人。 穆玄卿抚着一把琴,拨弄着,琴声婉转,在这样的雨天,诉说着一段美丽却又悲伤的故事,他一直弹一直弹,琴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烈,仿佛在控诉,又像是在哭诉,直至音符变得凌厉,琴声戛然而止,他停了下来。 \"殿下\"。 空旷的窗台忽的蹲上来一个人,在一株不知名的红色花朵旁边。 一阵微风吹来,吹得他墨黑色的发丝随风摇曳,像泥流中一缕清澈,明亮了他的双眼。 \"你怎么过来了\"?穆玄卿有些惊讶,语气却是温柔的。 他起身向窗台走去,先是看着他,又心虚的朝外张望。 \"没有什么事,只是突然很想你,所以就过来了\"。 宇文无期伸手,是个要他抱的姿势。 穆玄卿却只是伸了胳膊,搭了他一把。 \"下雨呢,你跑来干嘛,淋了该生病了。\" 进了房,穆玄卿替他倒上热茶,又用毛巾擦拭了脸颊,肩膀。 手被握住,他有些想挣脱,紧张的朝门口张望。 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倾盆的雨水落下,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大地,津液交融,溅起细碎的水花。 “门开着呢……”。他羞红了脸,想要缩回手。 “我去关门”。他立马站起来。 穆玄卿呆住,他只是想让他松手,随口找的理由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门窗关上了,轰隆隆的闷雷和沙沙的雨声都被关在了门外,只留房间一片灰暗。 轻声细语,温柔断肠,是两个人的心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手指顺着脸颊滑至发梢,任何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让他颤栗。 “别发疯”。他心惊地推搡着他,眼神却愈发迷离恍惚。 “我是疯了,我见不着你,我想你想的发疯”!他用力拥着他,手指探入衣襟内,沿着腰际游走,用唇贴着颈间,一路吻上来。 “你有没有想我”。他含糊的询问,带着渴求。 这太令人羞涩了,穆玄卿说不出口,又不想让他失望,轻轻点了点头,道:“嗯……”。 “真的”?他高兴地拥着他,“我想你说出来,说你想我”。 他那样期盼着,好像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得到满足。 \"我也想你\",穆玄卿抬眸凝视他,褪去那些不安和隐藏,直白的,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样真诚的,目光深沉如海,又透露着无限的眷恋。 像是最深的情话直击心脏,宇文无期感受着怀里的温柔,沉溺,沉沦。 “你让我怎么办”,他不由得低下头,亲吻他,“你在要我的命”。 他不再躲避,反而主动迎合。 第一次,他的吻落在他的眉间、鼻梁,唇角,手掌隔着衣衫,覆盖上他的,轻轻揉搓。 他极力的忍耐,低沉的声吟。 \"我想你......很想很想\"。 这样的穆玄卿,让他疯狂!让他沉沦!让他无法控制! 雨越下越大,风更加肆虐,树枝上噼啪作响,雨珠子从树叶间掉下来,砸在窗户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第101章 潇潇 醉仙楼高台楼宇,喜庆的大红灯笼高挂在檐下,让本就富丽堂皇的楼宇更增添了几分喜庆色彩。 这里本就喧嚣热闹的,最近更是人潮涌动。 “念兄,进来啊”。陆季迟站在醉仙楼门口,转身对着一脸迟疑的念锦瑜道,“潇潇姑娘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他亲自为你的词谱曲作唱,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见到潇潇姑娘,如今有这等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念锦瑜有些犹豫的,“可这里是……” 这里是烟花之地,他从未来过,在他的认知里,君子器洁当远离,更何况,他不敢想象宇文无期若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会怎样的看他。 陆季迟看穿了他的顾虑,\"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些东西,潇潇姑娘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连陛下都召见过她,人家是只卖艺不卖身,只因欣赏念兄才学,故而相邀,今日也只接待念兄一人,只谈诗词,她可不是一般人,你要再往那方面想,那可就是亵渎了\"。 念锦瑜被他说的有些尴尬,京城繁华之地确实有很多品德高尚的艺伎,才学并不输男子,甚至很多名士还会慕名而来请那些佳人为自己的诗词谱曲传唱,这里从来不缺才子佳人的故事。 陆季迟见他还是有些犹豫,索性拉起他的手臂,\"念兄,走吧,今天潇潇姑娘为了你可是推掉了重要客人的邀约,专门为你设贵宾接待,皇亲国戚来了也没这等待遇,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给潇潇姑娘这个面子啊\"。 \"这个\"。 \"走吧”! 他跟着陆季迟进了醉仙楼,一进门,便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欲醉。 形形色色的男女,轻挑的舞步,扭动的腰肢,还有酒杯碰撞时的叮叮当当,都充斥在鼻息间,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不禁沉沦其中。 楼梯蜿蜒向上,终于到达三楼,这里比楼下要素雅很多,到了这里,便只剩安静和冷清,因为这里,只为贵客准备。 一首悠扬悦耳的曲调飘来。 \"这是《白头吟》,潇潇姑娘拿手的曲儿”。陆季迟一边说着,一边将他领到一处靠窗位置,这是一扇巨大的雕花木窗,里面便是潇潇姑娘约见的厢房。 窗户半掩着,一个妙龄女子坐在窗前,纤细的手指执琵琶,在指尖翻飞,轻盈的舞动,宛若精灵,弹奏出美妙的旋律,演绎着一曲优美的乐章。 \"潇潇姑娘果然厉害,连这么难弹的曲子都能弹的这么好\"。陆季迟笑着夸奖。 听到陆季迟的脚步声,她缓缓停下来,转头望过去。 一张娇俏的小脸,五官精致,眼睛大而圆润,眉毛修长,鼻梁挺直,嘴唇殷红如樱桃,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很容易打消戒备的类型。她穿一件淡黄色纱衣,袖摆是浅金云纹绣着的牡丹,裙角是滚边的流苏,随着她轻盈的动作,飘荡出美丽的弧度,看起来十分漂亮。 细碎小花步摇在鬓边晃动,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衬托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陆公子\"。 她冲陆季迟行了个礼,眉眼弯弯,眼波流转,似春天绽放的桃花,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陆季迟回一礼,笑道:\"潇潇姑娘还是这般明艳动人啊\"。 \"陆公子夸奖了\"。她笑了笑,目光移向念锦瑜,“这位……”? 陆季迟拉过念锦瑜介绍,“念锦瑜,念大才子可是我们诗社的新星明珠啊,刚一来就大杀四方,如今在诗社他若称第二那可没人敢称第一了\"。 念锦瑜实在惶恐第一这般的称赞,道,“陆兄谬赞,锦瑜只是初出茅庐,略通皮毛罢了,哪敢与前辈们争辉”。又识趣的行礼,\"锦瑜见过潇潇姑娘\"。 \"念公子有礼\"。 她伸出玉手,示意他们坐下。 第102章 不速之客 相谈甚欢,气氛也轻松的恰到好处,从诗词到歌赋再到音律。 \"念公子可懂音律?\"她问念锦瑜。 \"不敢造次,只是略通皮毛\"。 “念公子过谦了,念公子一表人才,文采风流,若是弹琴,必定是一绝啊\"。她微笑道,“能否为我们表演一曲,也让我开开眼界,不知念公子愿不愿意赏脸\"。 他本想拒绝,但陆季迟已经帮他应下了。 \"既然是潇潇姑娘请求,念兄岂有拒绝的道理,不知潇潇姑娘喜欢什么曲子呢?\"。 \"那就《竹叶赋》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柔软,让人听得很舒服。 “不敢当”。话到这里,再拒绝就不好了,念锦瑜起身,向她微施一礼,\"那就献丑了”。 抚弄琴弦,清澈的琴声悠扬而出。 一曲毕,他刚收回手,忽的从门口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好。 “好”! 豪迈高亢,是属于男人的声音,却不是陆季迟。 “我说潇潇怎么不肯赏脸相陪”,一名身材高壮、体格强健的男子提着一壶酒,怀抱美人从外面进来,\"原来是有良人相伴,把我等抛诸脑后了\"。 一进门,他便像在自家一样脱掉外衣随意的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转了一圈大咧咧的坐在念锦瑜旁边,一双虎目开始在他身上游移,玩味而肆无忌惮念。他一副痞气不羁模样,浑身上下的肌肉一块块鼓胀着,看上去极具力量感。 潇潇赔着罪,与他热络的聊起来。陆季迟也站了起来,不过并未上前。 念锦瑜皱起了眉头,这人打一进房间便直盯着自己,毫不避讳的打量,倒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这绝不是喝醉了的莽汉,他穿着贵气,气势逼人,又轻易能到三楼这里,准确的找到醉仙楼头牌姑娘的厢房,足以证明此人绝非常人。 他起身走开,站到了陆季迟旁边。 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杵,自顾自的拿起手中酒壶,仰头饮尽。\"新看上的?也不介绍介绍\"。 \"殿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潇潇看着他,娇羞的笑了笑,\"妾身听闻京城最近出了个才子,想见识一番罢了,并非有意怠慢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殿下?念锦瑜微愣,他是皇子吗? 陆季迟圆滑打圆场,他上前,笑着对潇潇说道:\"潇潇姑娘不用太在意,殿下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 念锦瑜却有些震惊,陆季迟这般说话,倒像是比潇潇还要跟那人熟悉一般,可陆季迟怎么会认识皇子呢?他之前说自己只是一介布衣,闲散文人。 \"那就借陆公子吉言,妾身谢谢殿下宽宏大量\",潇潇冲他嫣然一笑,目光转向他旁边的念锦瑜。 \"念公子,殿下一同赏词共聚一堂,念公子不介意吧”? 三人一唱一和,念锦瑜感觉事有不对。 “既然潇潇姑娘有贵客临门,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念锦瑜拱了拱手向他们告辞,准备离开,陆季迟却站在一旁并未动。 \"念公子稍等\",她叫住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念锦瑜敬去。 “念公子这般着急要走?潇潇惶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念公子\"。 \"不不,潇潇姑娘误会了,只是觉得有贵客在场,在下在旁边,怕扰了姑娘\"。念锦瑜急忙解释,他看了陆季迟一眼,不知为何,陆季迟自始至终都并未表现出一丝要走的意思,神情十分自若。 他们果真认识?又或者不认识,只是想借机攀附,所以才故意不走?他有些看不懂陆季迟了。 \"何必拘束,相逢即是有缘,莫非觉得我不配和你同席而座,所以才要走?\"坐着的男子冲他说话了,他脸上笑着,眼神却犀利的看着念锦瑜。 \"殿下言重了\",念锦瑜心跳加快,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威压,让念锦瑜喘不过气来,这般重的帽子压下来,他如何能当得起,惶恐之至,当即下跪,\"殿下恕罪,是在下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悦耳的铃笑声传来,潇潇挥着手,示意他起身,说道:\"念公子不用紧张,殿下并非刻薄之人,他不过是性子直爽些罢了\"。 这话,听着耳熟,这不是陆季迟刚刚说的吗? 念锦瑜有些糊涂了,却也清醒了,这三人认识! 念锦瑜不敢起身,低着头,仍旧跪在那里。 第103章 为难 “标致”。 下巴被挑起,念锦瑜抬头对上男子的视线。那目光里透着不善,玩味,狠戾,还有一丝隐藏的欲望,他在看他的时候,目光是直勾勾的,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让人心惊胆战,浑身发麻,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下巴被捏的生疼,那人不松手,他根本起不来,任由他捏着,跪在那里。 “潇潇啊潇潇,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了”。他这样说着,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念锦瑜身上离开。 “叫阿彩和碧荷来伺候着点,人家好不容易来你这,怎么能如此怠慢”。他命令着,根本不容许有人反驳。 \"是,殿下,潇潇这就去\"。潇潇应一声,垂首退了下去。 “我去叫小二上些酒菜来”。陆季迟一边说着,紧随潇潇走出厢房。 他来不及阻拦,也没有机会出去,寂静随之而来,房间只剩念锦瑜和男子二人。 念锦瑜跪在那里,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千斤巨石,几乎要背过气去。他不清楚那人是否故意针对,但可以肯定绝非善类。 “第一次来”?那人问道。 那语气,好似他专程来寻欢作乐的,“殿下误会了,在下受潇潇姑娘之邀与友人一同前来赏词作曲,只是交流诗文\",念锦瑜回答,不敢抬眸,怕一抬头,就看到那人贪婪的目光。 “我随便问问,别紧张”。那人放开他,坐在了椅子上,拿起酒壶,自斟自酌起来。 念锦瑜刚松了一口气,一只斟满的酒递到了身前。 “喝一杯”。 皇子的酒,不由人不喝。 酒水入喉,一股辛辣顺喉滑过,呛得他咳嗽起来,这么烈的酒,一般人根本喝不下。 \"西域进贡的酒,‘烈火红颜’,怎么样\"? 那人举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喝下去。 “是好酒”。念锦瑜擦了擦嘴巴,那酒辣的他喉咙火辣辣的疼。 \"再喝一杯\"?他说道,又给他添上酒。 \"在下酒量差,再喝就醉了\",念锦瑜推辞,\"多谢殿下盛情款待,只是喝多了怕是会对殿下无礼冲撞了殿下,在下以茶代酒……” \"你这人真是太没趣了\",那人不高兴的说道,“一杯酒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这么不赏脸,是不是太扫兴了\"。说完他将酒杯再次送到念锦瑜嘴边。 念锦瑜无法拒绝,伸手接过,张嘴喝下,只觉得一阵灼烧的痛,嗓子都要冒烟了,\"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这不是也能喝嘛”。他笑眯眯的说着,又往杯子里倒酒,念锦瑜连忙伸手摆手,\"不喝不喝了......\"。 “今日高兴,再陪我一杯\"。他又把酒杯凑到了他唇边,念锦瑜无奈伸手去接,那人却把酒杯高高举起,他明白这是做什么,只好闭上眼睛,张开嘴任由他将酒灌进来,然后咽进腹中。酒水沿着食管一路滑落,火辣辣的刺激着肠胃,燃烧着胸腔,他难受的紧,却只能忍着。 睁开眼睛,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么烈的酒,又无法违抗命令,眼见那人又倒了一杯,他只得央求,\"殿下,在下真的不能喝了,还请殿下恕罪”。 潮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哀求的色泽。 他伸手将念锦瑜揽到身旁,搭上他的肩,指尖在脖子处轻轻摩挲着,“这么楚楚可怜的,在床榻上岂不更风骚撩人\"?他说着一把将念锦瑜抱起,让他坐在腿上。“难怪他喜欢”。 念锦瑜大骇,想要挣脱开。 \"别动\"。那人警告道,手掌托住他的屁股,另一只手将他搂在怀里,\"你若是再乱动,我可就吃了你了\"。 第104章 认知以外 “你我同为男子,殿下这般无礼之举岂非辱没了名声,在下虽是一介布衣,也不会随意让人欺辱,还请殿下自重\"。 念锦瑜怒极,一把推开他,那人顺势拽走了他的腰带,衣襟顿时裂开。 念锦瑜羞愤异常,伸手去夺,那人闪身避开,在他的腰身环了一圈。 落空,他索性一脚踢出去,那人一个侧身抓住了他的脚腕,轻轻一拉,念锦瑜重心不稳,扑通摔倒在地,被他欺身按在膝盖上。 “你敢动手”? 他伸出两根手指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念锦瑜只得仰起头,看见那人近在咫尺的脸孔。 算不上精致的一张脸,却十分的耐看,五官分明深邃,鼻梁挺拔,嘴角微抿成一条线,透着一股野蛮的姿态。 \"殿下这般粗鲁,实在是让人失望\"。好言相劝没有用,念锦瑜不再客气。 “粗鲁”?那人戏耍道,“可我并未动手”。指尖在他下颔上滑动,\"若是你想,我现在也可以动手......\",手指下滑,停留在胸襟上,轻轻一撩,便没了体统。 “堂堂皇子殿下,竟也行这般无耻之事”! 衣服被撩开,他便知道这人存了什么龌龊心思,他本也不懂这些,有了薛怀仁那件事,他便懂了,男子,亦可被轻薄,京城繁华之地,更是司空见惯。 那人也不生气,只道:“不无耻来这里做什么”? “我非风尘中人,殿下怎能如此”? 他义正言辞的说着,却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果然很特别\"。 他笑够了,又俯下头,“对本宫不敬,当罚\"。 他就是故意的,念锦瑜气愤的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更不可能得罪他,他为何要这般羞辱自己。 “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呢......\"。他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念锦瑜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更是害怕,朝门口张望,奢靡的醉仙楼,唯独这里,像与世隔绝的无间地狱,空荡,幽闭,让他绝望。 “有了”! 那人一拍大腿,念锦瑜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听见他说道,“不如你别跟他了,他不常在京中,到时候你跟守活寡有什么分别,你跟我,我许你夜夜笙歌,如何”? 那么不堪入耳的话,他却说的轻松潇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谁守活寡?他又是谁”! 这人从先前开始一直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念锦瑜压根听不明白,只当是羞辱,但说的多了,也觉得他是认真的。 “不懂?怎么,还没有过\"?他说着,又将酒水送到他嘴边,念锦瑜不愿喝,却被他捏着下巴灌进嘴里。 “今日凿破了你的天真,你便懂了”。 天旋地转,脑袋发晕,他扭过头想吐掉,那人贴了上来,一只手钳制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 \"呜唔\"。 酒入愁肠,念锦瑜挣扎不得,只能咽下去。 他用力推搡着,那人却越发狂热,一切都很乱,很乱的呼吸,很乱的叫喊,很乱的地面……不堪入目,让他觉得这一定是场噩梦! “云逸……”。 他颤抖的厉害,无助的希望有人能救自己。这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他以为的,是宇文无期对穆玄卿那样,碰一下,牵一下,即便是薛怀仁,也只是撩开衣服打了他一顿。 他无法想象自己被一个男人侵犯的画面,这种感觉实在太恶心了。 为什么,总是要遇到这样的事! 第105章 花魁仙师 “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响,是舞女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有人来了。 念锦瑜挣扎着,抬腿踹向那人腹部,没有踢中,但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与此同时门外嬉闹声传进来,有人娇笑,有人嬉闹,很快,房门被推开了。 一瞬的静止,似乎是被映入眼帘的场景惊到。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潇潇,只见她一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望着房内,惊呼,“殿下不可”! 与此同时陆季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两人分开,一边给那人赔着罪一边在地上捡念锦瑜的衣物。 念锦瑜脱身往后撤,抓起裤子给身上穿,他吓得厉害,腰带几次没能系上。 众人反应过来,匆匆收拾着满地的凌乱,撞翻的瓷器,砸烂的酒杯,还有被掀起的桌椅。 \"殿下,您这是干嘛呢\"。潇潇一边给那人整理衣衫一边娇斥。 那人一句话也没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念锦瑜,贪婪和欲望让他的眼神变得阴狠。 潇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念锦瑜还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难看地裹在身上,堆在一起,分不清是穿着还是搭着。他双手紧拽着那些衣服,陆季迟无法顺利的给他穿好。 “殿下,您说您也真是的,说好了就是随便聊聊,您这样,下回潇潇可真是不敢帮您办事了”。她故意撒娇的嗔怪着,“您到我们醉仙楼,姑娘们排着队的伺候您,您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这个,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个有主儿的,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折腾人家小倌,若是内位知道,定不会善罢甘休,您可害死我了”。 潇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冀着能将这尊煞神安抚好,别再闹出事端。 “玩玩而已,他知道又怎样”。那人不屑地说道,“你们来早了,我还没尝着味呢”。 整理好衣物,潇潇用手掌在那人胸前轻轻一推,埋怨的小眼神儿瞟过去,“您不怕,我们醉仙楼可害怕的紧呢”。 这诗是没法继续欣赏了,舞也不用跳了,潇潇有意让念锦瑜走,几次暗示,那人却不肯松口,方才没得逞,他竟想带念锦瑜回府! 眼下没人能阻拦,潇潇正发愁,忽听楼下一阵锐利的打砸声,似乎有人正在打架,潇潇连忙跑到窗户边上,透过玻璃往外瞧,只见醉仙楼二楼包厢外站了许多人。 屋里的姑娘们也凑过去瞧。 \"得了,今日醉仙楼真是热闹\"。 潇潇叹息着,听声音,貌似是为争一名醉仙楼的姑娘起的冲突,这种事儿她司空见惯,并不稀罕,刚准备关上窗子,忽然觉得其中一人眼熟,转过身来再瞧,那是……沈流年! \"怎么会是他,莫非是来找念公子\"?潇潇有些慌了。 只见楼下围着流年的一波人刚刚被踹翻在地滚到了一楼大厅处,几人你追我赶,其中一人道,“他娘的上次让你给跑了,今日冤家路窄,老子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流年也不答话,直接飞奔上楼,一个箭步就跨上了栏杆,手臂往上一勾,一个穿着道袍却打扮艳丽的花魁模样的男子立刻就落到了他手里。 “流年……不,沈将军,你救我,你救救我,你带我走吧,这里的人……都不是人”!花魁模样的男子一靠近流年立马紧抱着他,激动万分,又像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眼泪就流出来了。 “闭嘴”!他聒噪的厉害,流年忍不住开口。 那人见状立刻噤若寒蝉不再言语,任由流年拉拽着。 楼下那人一看是调虎离山,急红了眼,大吼一声,“你他娘的把仙师放开!上次跟老子抢女人,这次又抢男人,兄弟们上,弄死他!” 他挥舞着拳头冲上来,被流年轻巧躲过,又是一个飞跃,一脚就将他踹下楼,那人滚落在楼下,摔了个狗吃屎。 第106章 求救 “流年将军救我”! 这一次声音从更远处传来,流年寻思今天要他救的人怎么这么多。 他抬头,远远的看到念锦瑜狼狈的站在三楼栏杆处朝自己招手,身上的衣衫不完整,衣襟敞开着,一条腿露了出来。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情。 视线向后看,陆季迟和潇潇也站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看得出来是对当下局面的担忧。 三楼是什么地方流年心里很清楚,念锦瑜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更何况是如今这副模样。 “司无涯,你先回房等我,银子我已经付过,今日不必再接别的客人”。 这一身道袍浓眉大眼的花魁仙师不是司无涯是谁!一听要把他留在这,顿时心急,“那你,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啊”? 流年当然是要带走他的,这是宇文无期要的人,他找了那么久没找到,原来是被人卖到醉仙楼了。靠坑蒙拐骗的营生骗吃骗喝早晚是有这一遭的。 “活该”! 流年低声骂道。 他还有很多事要审问他,但眼下出了另一档子事,他不得不把司无涯的事情向后推移。 “去”!他冲司无涯吼道。 司无涯自从上次被流年打了一顿之后就很是怕他,先前在晋城便是能绕着走就绕着走,如今见他如此凶悍,吓得连连点头,一溜烟的往房间跑去。 掌心离地,流年一个翻身越上三楼,距离念锦瑜一步之遥。 “跟我走”! 念锦瑜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好,好\"。 \"我看谁敢带走他\"!一道浑厚的声音自厢房传来,念锦瑜顿住。 透过敞开的窗户,流年瞧见厢房内坐着一人,身着深蓝色绣金丝祥云纹锦袍,他的目光落在流年和念锦瑜身上,冷冷的盯着,气势极强。 “七皇子”?流年有一瞬的怔忪,旋即看向陆季迟,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见过七殿下”!流年行礼问安。 里面的人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将军府的人都那么不懂规矩,原来也有人长了眼睛的,那便好,既然认识本宫,那便好说,他冲撞了本殿下,走不了,把人留下,今日的事情既往不咎”!他目光冰冷,不容置喙。 念锦瑜心中大惊,他这是不肯放他走! 流年沉吟着没有说话,念锦瑜疾步跨到流年身边,拉住流年的袖子道:\"流年将军,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丢不丢下这得看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们已经查到‘暗鸦’就是陆季迟,而现在,陆季迟就明目张胆的站在这,在穆玄烨身边! 牵扯甚重,他不能起冲突。 陆季迟和潇潇也在一旁站着,各有各的心思。这件事说到底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如今穆玄烨不肯放人,若流年执意将人带走,穆玄烨脸上无光,他们定然是要遭殃,若是流年没有把人带走,宇文无期也必定会找上门来,他们还是要遭殃,这事到最后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两方都要得罪。 “殿下消消气”。潇潇上前陪笑,\"念公子只是一介书生,又是初到京城,难免有些莽撞,殿下您宽宏大量,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陆季迟也在一旁附和,两人轮番劝说,穆玄烨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第107章 凌虐 他喝的醉醺醺,蛮横地不讲道理。 “行了,都别站着了,天色也不早了,回了”。穆玄烨起身挥挥手,门外立刻冲进来两个人,高壮的个子,是穆玄烨的侍卫。 “带走”。 他歪着头看向念锦瑜。 两个侍卫立刻向前冲去,那架势似乎要当场将他撕碎揉烂。 流年一把拉过将念锦瑜护在身后,用剑柄挡下一击,“念锦瑜是我将军府的人,七殿下这么做似乎有欠考虑吧\"! 他还在做最后的尝试,若穆玄烨还有一丝理智,他便不会选择与将军府为敌。可惜,他一向是个霸道专横,任性妄为的主儿,如今酒精上脑,哪里听得进他说的这些。 流年不愿让,那两个人拿他没办法,行成僵持局面。 穆玄烨却恼了,夺了侍卫的刀上前砍去! “敢挡我的路,你找死”! 不成章法,却刀刀夺命。流年顾及对方的身份只能避让步步后退,左胳膊被划伤,鲜血顺着割开的布料往下滴,他咬牙,却仍旧紧紧地护住念锦瑜,将剑柄横挡在自己胸前,不肯示弱。 胸前挨了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 剧痛袭来,流年闷哼,鲜血染湿了他半边衣裳。 “让开”! 穆玄烨怒喝。 流年摇了摇头,没有让。 “怎么?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流年知道他动了杀机,一个连太子都敢动的人,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的愚蠢行径真的是密函卷宗里那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为夺嫡密谋多年的穆玄烨吗?和眼前这个鼠目寸光荒淫愚蠢的人当真是同一个人?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流年将军,我不要你救了,你走,你快走吧”!念锦瑜吓坏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他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流年会被杀死! 毫无人性,惨绝人寰。 穆玄烨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举起刀子劈下去,流年避无可避,用右手挡,“咣当”一声,手里的剑脱手掉在地上。 他的右手已经被刀子割断,鲜血直流!膝盖猛的被踹了一脚,差不多是断了,钻心的疼痛,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坚硬的石板。 \"流年将军......” 念锦瑜几乎晕厥,他颤抖的想去扶他。 穆玄烨一脚踏在流年身上,利刃插入他的手掌而后用力剜了下去! \"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醉仙楼,众人皆是闭眼,就连先前与流年争执的几人也纷纷侧开脸,不忍再看。 无人敢上前劝说,更无人敢阻拦,此时的穆玄烨已经虐杀红了眼,谁上前谁死! \"啊!!\" 尖锐刺耳的声音还在持续,流年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身体微颤着。 念锦瑜跪在那,哭喊道:\"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你放了他吧,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穆玄烨的嘴角浮出一抹嗜血的笑,\"这才乖嘛,早这样不就好了,现在嘛……我改主意了”。 念锦瑜呆住。 穆玄烨一脚踢向流年的腹部,流年被踹飞,重重的砸在墙上,吐了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膝盖疼得厉害,双脚发软一步都挪不开。 \"流年将军......\"!念锦瑜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流年被踢飞,却无能为力。 第108章 羞辱 “住手”! 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声音很大,不是怒呵,也不是训斥,声音里带着焦灼与担忧。 流年抬头,看到了司无涯。他一身花哨的衣服,插了花的发髻因为方才的插曲有些凌乱散落,脸上揉的胭脂有些花了,也许是目睹了穆玄烨残忍的一幕,他头上冒着冷汗,用袖子一擦, 顿时变得有些滑稽。 穆玄烨也回头,那声音稚嫩中透着胆怯,他根本不用担心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可他觉得有意思,谁这么不长眼的敢管他的闲事? 穆玄烨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司无涯,笑了。 “什么东西?也敢让我住手”。 \"我......\",司无涯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滚\"!流年冲他吼,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似是担心什么。 \"我不走!总不能只让你救我,你遇到危险了我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司无涯看了看流年,又看了看穆玄烨,他的声音有些怯懦,但仍旧大义凛然:“大将军宇文无期认不认识,他是我的朋友!你,你快放了所有人,要不然,要不然……他知道了饶不了你\"! 穆玄烨笑了,这次,他笑出了声。 流年通红的双眼瞪着司无涯,他这样一个风尘卖笑的模样说是宇文无期的朋友简直是侮辱了他!更何况,现在什么形势他貌似一点没搞清楚。 “司无涯”!流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司无涯有些慌张,但还是冲着流年应道。 穆玄烨的眼底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你的朋友......宇文无期?” 司无涯有些畏惧,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是!所以,你快放人,否则......否则你就死定了,我们家大将军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哦?\"穆玄烨打量他,又打量念锦瑜,用眼神反复的扫,然后对着流年不可思议般询问:“你们家将军这品味,怎么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的?哈……哈哈……” 他在羞辱司无涯,也羞辱了宇文无期。 “将军品味一直很好”。司无涯反驳。 流年紧攥着拳头,他现在要是能动,真的要上去把司无涯的嘴缝起来,他能有多丢人,他是见识过的。 \"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以前没听说他流连烟柳之地,不曾想私底下还有你这等朋友”。 穆玄烨饶有兴致的逗着他玩,他似乎对宇文无期相关的人都格外感兴趣。 他把“朋友”两个字咬的极深。 流年和念锦瑜都听得出这是在嘲讽,司无涯却听不出来,一本正经道:“我们不是在这里认识的!我们老早就认识!” “有多早”? “没来京城的时候就认识,我们还一起喝酒,一起吃早饭吃晚饭,我们一起干很多事呢,我们熟得很”! “哦……”,穆玄烨拖长音调,“那么熟的关系啊……”。 “你知道就好,知道了,你就快放人”! “在他的床上睡过”? 司无涯一心只想让他相信他们很熟,想到第一次见宇文无期时确实是在他的包房醒来,虽说是客栈,他包下了姑且也算是他的床,更何况后来他住在宇文府,那不就是天天睡他的床? “睡过!你快放人”! “可以”。 穆玄烨悠闲的踱步,随后对众人道:“听见没,这位花魁娘子可是从大将军的床榻上下来的,以后谁想玩,那得加价”! 众人看热闹,然后哄堂大笑,这笑容有几分夸张,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又或许真的有人萌生那样的想法,尝尝‘大将军床榻上的人’。 \"胡说八道\"! 流年急了,冲着穆玄烨咆哮,他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只是穆玄烨一再的嘲弄和羞辱,他受够了! “玩什么?加什么价”?司无涯一脸茫然。 “司无涯!他在羞辱你,难道你听不出来吗\"!流年吼。 “羞辱”?司无涯琢磨半天,仔细分析方才对话中的每一个细节,又结合当下形势,这才恍然道:“不是不是,我是仙师,只给客人摸骨祈福,卖艺不卖身,再说了,我……我是男的,客人也是男的,怎么......内个“。 司无涯越说越小声,最终消音了,脸涨的通红。 穆玄烨看着司无涯,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在这醉仙楼做花魁,竟然是一副纯白无瑕的身躯,他不知道男人也是可以被恩宠的,他的表情那样纯洁,那样无辜,看样子‘仙师’这个身份保护了他,那种神灵般的敬畏感着实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 第109章 起哄 “原来你们将军喜欢这个品种的”。穆玄烨又反复的扫念锦瑜和司无涯,不得不说,某些方面,他们的确很像,“他可不像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只看不玩,放家里当摆件”? 流年愤怒的低吼,“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司无涯好像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可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更红了。 “我……我是仙师,我的意思是......\",司无涯一脸尴尬,\"仙师......是......\"。 \"是什么\"?穆玄烨笑眯眯的追问。 \"就是四大皆空\"!司无涯一句话把自己绕晕了。 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便是万物平静、无欲无求,看淡世间一切,无悲无喜,无嗔无念,无怨无悔。” “噗~哈~哈哈,佛教禅语,跟你道教仙师有何关系”?穆玄烨狂肆的笑出声来,笑了半晌又停下,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坏笑:\"你非要这般解释也行,听说仙师的身体有神灵庇佑,我等甚是好奇,不如你脱了,让大家看看\"。 这话一出整个醉仙楼看热闹的人顿时骚动起来。 司无涯到醉仙楼的时间不长,却相当炙手可热,他长得水灵,上了妆更是俊秀,仙神身份的加持让多少人排着队想一睹风采,猎奇也好,看稀罕也罢,那些人怀着某些亵渎神灵的变态心理来观察他,摸他捏他,可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扒他,不是怕他,只是心底那点对神灵的敬畏之心罢了。 看看仙师的身体,这当然是件有趣的事,更何况,他是‘大将军床榻上的人’。 众人来了劲儿,纷纷起哄。 \"仙师脱吧~\"。 \"仙师,脱呀,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快脱快脱”。 流年几乎暴走,对方一步一步的引导,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羞辱宇文无期罢了,他再也无法继续隐忍,破口大骂穆玄烨,“卑鄙,无耻\"! 穆玄烨无暇顾及流年这边的骂声,念锦瑜趁机扶他起来,刚站起身他就向穆玄烨的方向冲去,可他的膝盖坏了,站都站不稳,摔坐回到地上,念锦瑜连忙蹲下,他着急的手发抖,\"你还好吗?疼吗\"?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脸上也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情况不容乐观,但他的双眼却异常的坚毅和明亮。 “快脱快脱”。 人群中不断有人起哄呼喊,一时间司无涯成了整个醉仙楼的焦点。 “仙师,这么多人等着你呢”。穆玄烨的笑更加肆意。 “凭什么?你好奇是你的事,我不想让你们看,你们看不着”!司无涯瞪他。 虽说都是男人也没啥可看的,可这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知道的,更何况这么多人起哄明显是不怀好意,他可不想惯着那个些臭毛病。 穆玄烨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一时间,他觉得有些烦躁,但碍于众目睽睽,他不得不暂时忍耐。 \"这么说来,仙师是不肯脱了\"? “我不脱”!司无涯梗着脖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流年稍稍松口气,总算没有干那丢人现眼的事。 \"既然仙师不愿,那就不必勉强了,只不过,那两个人,我可就不放了”。 他指着流年和念锦瑜,眼里带着戏谑。 “别,你放了他们”。 “你脱,我就放”。穆玄烨的声音很轻,好像哄着他。 \"他在骗你\"!流年大叫,他有些受不了这种忽上忽下的心情,尤其是现在,他的心情跌到了冰窖里。 司无涯却犹豫了,他怯怯的望着周围疯狂的目光,咽了口唾沫,终究是选择了天真。 “真的吗,我脱了你就放了他们”?他问。 “那当然”。穆玄烨回答。 流年浑身都在流血,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喉咙里不时冒着血腥的味道让他晕眩,他低下头,紧紧闭上了双眼。 第110章 人潮散去 一咬牙,司无涯闭上眼睛伸手去扯自己腰间的软纱,在整个醉仙楼的沸腾声中,衣裳缓缓滑落。 \"仙师果然美若谪仙\"!人群中爆出惊叹,接着是赞美,而后是些嘲弄,最后变成不堪入耳的侮辱。 污言秽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将军’三个字时不时的夹杂其中。 流年的脸色愈加惨白,他低着头不敢看,声音却愈发清晰的传进耳朵,让他避无可避! 他无法忍受别人对宇文无期的侮辱,那些污言秽语让他几乎丧失理智!他咆哮,他让那些人闭嘴,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摸了仙师的身体神明庇佑”! 人群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句高喊,接着有人扑了过来,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我……我不是……”,司无涯惊慌失措,嘴里说着什么,想用自己的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了,他只能任由那些猥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肮脏的触碰让他想吐。 更要命是的,随着蜂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已极难站稳脚跟,拥挤的人群仿有千千万万只蚂蚁爬满了自己的全身,他想躲,却躲不开。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打的措手不及,潇潇急忙跑出去叫场馆。 流年被挤到人群外,眼看着穆司无涯被一群猥琐之徒簇拥在其中,他虽看不惯这个人,可他毕竟是为着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场,傻也好,笨也罢,骨子里,他还是向着司无涯的。 他想冲上去帮忙,却根本插不进去,那个地方他根本不能靠近。 “司无涯”! 他大喊,里面却没有回应,只有疯狂地尖叫声和人潮的拥挤声不断回响。 这可太糟糕了,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糟!流年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扶着栏杆,别让自己倒下去”!流年的呼喊淹没在人潮之中,对方根本听不见。 “别拽我……别摸……”司无涯难以抵抗,很快,他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裤子。 “干什么你……”。他蹲下想把裤子提起来。 “啊……”! 一声撕裂般的尖叫声响起,司无涯被推倒在地上。然后,便再也没能站起来。 穆玄烨皱着眉头,这样的变故他也始料未及,陆季迟一个闪身窜上来,在穆玄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穆玄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好像有所顾虑,又似在权衡利弊。 “行吧,今天就放过他们”。穆玄烨朝着蜂拥的人群看了一眼。 陆季迟松了一口气,却见穆玄烨突然转过身,\"其他人我可以不追究,那个人我必须带走”! 他直勾勾盯着念锦瑜,身边两个侍卫立马上前拖拽。 陆季迟愣了。 他没想过要害念锦瑜。 流年强撑着站起身,却抢不过那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 哭声,骂声,嘲笑声。混杂在醉仙楼嘈杂的叫喊声中,流年摔落回地板上,人潮散去,他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朝着司无涯慢慢爬过去。 \"司无涯,司无涯......\"! 他用手摇晃他的身体,却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那是一具极好的身体,如玉石雕琢一般的肌肤,如绸缎一般的质感,柔软,却没有一丝生气。 他抱起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司无涯,你醒醒……”。 他哽咽,声音沙哑。 “去请大夫”! 他无助,情绪崩溃。 醉仙楼的管事早在第一时间就请了大夫,此刻已经朝着这边过来。 他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裹住了司无涯赤条条的身体,颤抖着,捧着他的脸,“没事了,大夫来了,没事了……”。 第111章 流言蜚语 京城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没几天的功夫,醉仙楼那出艳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之间,各大酒馆茶楼,酒肆茶寮,甚至是街角小巷里都谈论纷纷。 人们当消遣,当谈资,议论着醉仙楼那位貌美如花的仙师是如何众目睽睽之下赤裸身体,议论将军的小倌又怎样被玷污...... 流年坐在床上,他一动不动,像个木偶娃娃。 \"沈将军\"。门外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大夫来换药\"。 流年呆滞的抬起眼皮,“进来”。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寒冬腊月里冻结的积雪,冻得人发抖。 丫鬟端着碗药小心翼翼的进来,后面跟着大夫。 最近将军府可谓乌云密布,府里的下人当然听说了那些事,可没人敢提,于是呼整个将军府陷入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中,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嬉戏笑闹声,偶尔愤愤不平的话,也只能悄悄说。 大夫给流年把完脉之后开始从药箱中取药,他一边摇头一边嘱咐道:“大人伤势颇重,就算体格过人,也还是要好好调理才是\"。 流年没有太在意自己的伤势,他驰骋沙场,经历无数次危机,早就习惯了刀剑,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性命垂危的司无涯,被穆玄烨带走的念锦瑜,满城的风言风语,还有刚刚离京的宇文无期。 太子的事告以段落,他们本是该回去,可眼下南方局势稳定,他们在京中又有许多的事还未处理,那便只能留在京城。 可宇文家和穆玄卿的婚事总是要处理的,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都没有理由让一个皇子跑两趟的道理。 宇文无期要亲自去接他们,他不放心他们自己过来。 穆玄烨如此羞辱他们将军府,大概率还是宇文无期拒绝了他想娶宇文清颜这件事,三番五次,明里暗里。 穆玄烨这样的人,宇文无期怎么可能看得上,更加不会把妹妹许配这样的人,也许说了什么,不管说了什么,总归拒绝了,穆玄烨怀恨在心想要来个不痛不痒的报复,只是,他怕是低估了念锦瑜在宇文无期心里的位置,而他,却看得出来。 宇文家的大小姐,宇文清颜,还未到京城,可多少明里暗里的算计等着他们?宇文无期不可能不考虑这些。那些盯着宇文清颜的权贵,掳走念锦瑜以羞辱宇文无期的七皇子穆玄烨,虎视眈眈手握重兵的六皇子穆玄铭,还有个可能退婚的八皇子穆玄卿…… 还有太子的死,暗鸦这条线,一想到宇文无期回来之后要面对怎样的烂摊子,他就难受,他紧握了拳头,有些怨恨自己。 “我带回来那个人怎么样了”?他问。 他把司无涯带回了将军府,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会不会出事,虽然当时请客大夫紧急医治过,可到现在他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还未醒过来”。大夫回话。 果然。 流年叹一口气,把身体支撑起来想下床去,大夫立马制止,道:“大人不可乱动,您的腿骨已经骨折,身上的伤口也颇深,需静养,不然会感染的,伤势加重就麻烦了\"。 \"没关系,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他的伤势他知道,他在军营的时候,带伤打仗也是常有的事,他知道如何规避不会牵动到那些伤,实在不行,忍着也就是了。 大夫还是劝了几句,可见流年坚持,也只能作罢。 下了床,小丫鬟扶着他往司无涯住的院落去。 司无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流年坐在床沿,轻轻抚了他的额头,以前在晋城的时候,他是真讨厌这个人,话又多又脑残,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看他这副模样,他竟有些不忍。 \"怎么那么傻\",他喃喃自语,“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平时那些聪明劲儿哪去了\"? 他再傻,也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愧疚。 第112章 极夜 “嘎吱嘎吱”,是脚踝拖动铁链发出的摩擦声,他拖着身体向后挪动,门开了,那个男人又来了。 屋外的亮光射进来,现在是白天。 他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似乎不管白天或黑夜,他随时会遭受畜生一般的虐待,而后晕过去,醒来又是阴暗的烛光。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像牢房,却又精致奢华,他被铁链拴着右脚腕,行动范围十分有限,大部分时间,他只能在床上。 每一天每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好像才过了几天,又好像是过了好几年,他忍受着那些不分昼夜的凌辱,在黑暗中无数次叫那个名字……他一遍一遍,一遍一遍恳求自己活下去,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他会来的,一定会来救你的! 求你活下去…… 很近了,一身酒气扑面而来。 他已惊恐到麻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底失去了灵魂木偶。 \"都做那么多次了,怎么还这样一副表情\"?他勒着念锦瑜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 \"这次你要学乖一点了,拳头的滋味可不好受\"! 念锦瑜惊慌到僵硬。 他知道反抗没有用,除了让自己筋疲力尽遭受更变态的折磨,好像没有别的作用。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拒绝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处理,他一把推开穆玄烨,又惊又恐,声音都变了,“刚刚才做过,为什么又来\"! 穆玄烨的手臂被撞了一下,他的火气蹭的就冒上来了,一把拽住念锦瑜的胳膊,把他甩到榻上。 \"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要你,明白吗”?他的脸凑过去,恶狠狠地盯着他,“念锦瑜,谁叫你是他的人呢,不过你放心,等我玩够了就放你走”。 他拽出腰间软纱,念锦瑜惊恐的瞪大双眼,那些恐怖的折磨还历历在目,他挣扎,\"你放开我,你想干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穆玄烨一把抓住念锦瑜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这么不长记性,推开我是什么下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忘?怎么忘呢? 那些不堪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都折磨着他,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被糟蹋到如此地步,连发情的猪都要母猪配合才可以,他呢?不同意就铁链吊着,绳子捆着,猪狗不如。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忘记,永远都不要再回忆。 可是...... 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 不可能忘的...... \"不、不要\"。他惊恐万状,拼命挣扎。 穆玄烨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转过脸看着自己,\"不要什么,不要这么激动”。 他凑的更近了,“我会兴奋的”。 \"混蛋,你滚开,混蛋\"。他胡乱拍打,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混蛋\"?他哈哈大笑,\"我混蛋我混蛋,那又怎么样,你不也喜欢的紧么?” 他触碰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叫起来的样子真的迷人\"。 念锦瑜拼命挣扎,试图躲闪。 \"啪\",他一耳光扇过去,\"不想死的太痛苦,就老老实实的配合我,我说过的,只要你伺候舒服了,我就放了你”。 \"唔......\"。 念锦瑜痛苦的皱眉,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他的心脏好像被刀割一般疼痛,可是他不敢叫出声,因为一旦叫出声来,他的噩梦就会更加清晰。 第113章 无尽的噩梦 “让我死,杀了我,杀了我”! 凌虐,羞辱,侵犯。 生不如死。 午夜梦回,念锦瑜总能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呼唤,说要带他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却怎么都逃不掉,那种痛苦的折磨让他想死。那些可怕的记忆像鬼魅一样缠着他,每每他都会被吓得冷汗淋漓。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念锦瑜从噩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入眼是昏暗的烛光,和冰冷的地板。 脚上还铐着锁链,他依然被关在这里。 不是梦。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念锦瑜只觉身体像散了架一样,他把手放到身后,顺着背脊往下滑,一直滑到最下面,那里的伤最重。 他想站起来,用力的瞬间疼痛感如潮涌般席卷而来,愈发清晰的提醒着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与羞辱! “嗯……”。 一声闷哼,他又跌回地面。 羞辱,他咬紧牙根,一滴泪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滴落。 他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这样的屈辱,他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但现实却是,他如今的每一天都在经历这样的折磨,有时候一天一次,有时候两次,他数不太清,因为经常晕倒的缘故,他早就分不清昼夜也不清楚到底被关了多久。打理他的那个仆人来的也很勤,可惜是个哑巴,不管念锦瑜怎么哀求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也不敢有反应。 \"啊\"! 他仰着头,张开嘴巴,凄惨的喊出来。 崩溃,他真的快要崩溃了,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不知道要自己吃多少苦。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宇文无期呢?流年没有告诉他自己被带走的事吗?他为什么不来救他?不是说给他撑腰的吗,不是说会护着他的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他该去死的,只是因为那个人说过会护着他,护他一辈子,可他被人凌辱的时候他在哪?被欺负的时候他到底在哪! “骗子……骗子”! 念锦瑜痛苦的哀嚎,声音在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喘息,眼泪不断的滚落,好像都快流干了,他想把所有的怨恨都释放在这些眼泪之中。 他曾是那样骄傲的人,那样心高气傲,可他现在却卑微的连自尊都不剩。 念锦瑜哭累了,渐渐睡着。 梦境中,一个宽厚的背影挡住了他前进的路。 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在绝望中呼唤过无数次他的名字。 念锦瑜下意识的靠近那具背影,紧紧的抱着,不肯撒手。 那人转过身来,温柔的抚摸他的背脊,安慰他拥抱他,念锦瑜回以热烈的亲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眷恋这种感觉。 他贪婪的汲取,仿佛永远也不会满足一样,同样的事,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想他真的是疯了。 可惜他越抱越紧,那道身影却消失了。 \"云逸,云逸\"。 他惊慌失措的喊,却始终都找不到他,\"云逸......\"! 他猛然睁开眼睛,全是汗水。 他看着眼前一片模糊,视线里的人影不停的晃动着。 \"啊......\"。 念锦瑜惊叫,用尽全身力量挣扎,想把身上的枷锁扯掉,可是怎么都没用。 看来他昏睡了很久,看来,新的噩梦开始了。 第114章 宇文清颜 念锦瑜不知道的是,宇文无期早已在回晋城的路上,明天,后天,大后天……很久很久,都不会来救他,他活在那些期盼里,从希望到绝望。 晋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宇文无期带着秦非和少许部将轻骑快马很快就到了。 他本也是打算和念锦瑜打声招呼,又一想,反正也没几天,念锦瑜整日里不是会这个好友就是去那个诗社,在府里也多是呆在自己院子里念书写字,他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什么闲工夫搭理自己,既然这样,那便不打扰他,说不定等他回来,念锦瑜都不一定知道他出去过。 虽说他回京数月,但始终没有在明面上卷进那些纷争,任那些争权派如何挑唆拉拢,任局势如何暗潮汹涌,他不表态,自然也不会有人跟他过不去。 若非要说弄得不痛快的,七皇子穆玄烨算一个,他敢打宇文清颜的主意那便是自找不痛快。 况且,他极有可能和太子的案子有关,宇文无期怎么会把妹妹往火坑里推,断然是不会同意穆玄烨想娶宇文清颜的请求,一想到宇文清颜要嫁给这样的人他就火冒三丈,他能忍着好言婉拒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耐了。 穆玄烨心怀愤恨,他看得出来,可那又如何?不痛快就忍着,反正也扑腾不了几天。 等他把宇文清颜接过来,等宇文清颜和穆玄卿的婚事解决,等这个年关过去。 他从未想过将军府能出什么意外,况且流年留在这呢。 这样想着,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晨,他对正要出门的念锦瑜说,“早点回来,走夜路可不安全”。 他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决定,给念锦瑜留下了一场无法抹灭的灾难。 “京城夜夜笙歌,走个夜路有什么不安全”,念锦瑜不屑的笑着,那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带着浓重的玩味。 若不是他也要出门,宇文无期多少要好好治治念锦瑜这嘴欠的毛病,一天天的好像不跟他对着干就心里不舒服似得。 \"别说风凉话,你自己注意着点。” \"放心吧”! 念锦瑜不以为意。 宇文无期回到了晋城。 本也能快些回来,不过女孩家心事总是多,收拾起来要带的东西也多,回来了几天就被宇文清颜拉着买东西买了几天。 “这些东西不用买”。宇文无期跟在她身后无奈的叹口气,\"京城什么没有?用不着带这些”。 \"这些东西都是晋城才有的,别的地方就是有那也是些小零碎,再说,到了京城,你那些朋友啊同僚啊,我见着了不得送点礼物什么的,在京城买好没诚意”。 “都是他们巴结我,哪有我给别人送礼的\"!宇文无期说道。 宇文清颜笑笑,\"是礼物,不是礼。好啦好啦,不就几个包袱,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嘛”!她扑到宇文无期怀里撒娇,“我都好久没见哥哥了,我就想让哥哥陪我,哥哥就别老是催我嘛”。 宇文无期被她缠的没办法,看着她撒娇的小脸蛋,宇文无期只能妥协,\"好好好,不催,不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哥哥最好了~\",宇文清颜挽着宇文无期的胳膊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叽叽喳喳。 “这把折扇真漂亮!我还一直想要送什么给那位念公子,这折扇就挺合适”,宇文清颜拿起一支玉骨的折扇。 “送他干嘛,你买你自己需要的就行”。宇文无期随口回答。 宇文清颜撅嘴:\"谁叫哥哥整天把他挂在嘴边,又是才华横溢,又是英俊潇洒......知道的你在说一个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说媒呢,哥哥你真坏!” 宇文无期笑,“哪有整天说,不过是提了一下”。 宇文清颜撇嘴,“哼,才认识多久就这般夸赞,我倒要看看这位念公子有没有哥哥说的那么好”。 \"反正是比你那个失踪了的蓝颜知己要好,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可比女人准多了。” 宇文清颜听到'蓝颜知己'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神情变幻莫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哥哥”!宇文清颜跺脚,“你不了解他,你就胡乱说!” 宇文无期心想自己怎么不了解呢?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庞,又去哄,“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评论一个陌生人,别生气,好不好?” 宇文清颜这才高兴起来,\"好吧,下不为例,这次就先原谅你”。 宇文无期摇头。 第115章 崭露 灵鸢花 念锦瑜难得的安宁了几天。 他病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 这样想着,他觉得浑身都松了一口气,眼皮也沉重起来,就好像一直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松懈了一般。 他不想醒来,只想永远沉睡,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可怕的事,那些残酷的人,可以躲起来,不用去承受那些伤害,那些虐待。 意识渐渐涣散,他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他看不真切,隐约看到一个人,那是个高个子的男人,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庭院里舞剑,剑花翻飞间,树叶簌作响。亭下坐着一个人,穿一袭淡蓝色长袍,面目清秀,手执狼毫笔,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一抬头,那双眼正与他相撞。 那是一双清亮而透彻的眸子,充满活力和希望,仿佛天上的星辰,耀眼夺目,又充斥着坚毅和执拗,他的唇角扬起温暖的弧度,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般好看,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柔和。 那是,他自己。 英姿勃发的自己。 多么美好的画面,仿佛昨日,却又如此遥远,遥远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触及到它的影子。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弄醒”! 穆玄烨对一旁的大夫下着命令,没有半分温度,\"他要是不醒,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让你永远消失在京城。\" 那大夫哆嗦了一下,\"老朽尽力而为但......也要他愿意醒来呀。\" 穆玄烨的声音冰冷刺骨,\"什么意思\"? “外伤好医,心病难医,只能依靠病人自己,他若是想醒过来,烧退了就能醒,若是他不愿醒过来......恐怕......恐怕是要一直昏迷下去......\" 穆玄烨的眼里闪烁着寒芒,\"那就把他泼醒,一桶不够就两桶,两桶不够就三桶。直到把他泼醒为止!” “殿下,不可,不可”! 大夫连忙阻拦,他见过莽的,没见过这么莽的!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呀,怎么能这么做,简直太暴力了! “病人虚弱,又高烧不退,一些伤口都感染发炎了,若是冰水泼下去,恐怕病人撑不过今晚就会......\" \"你是在威胁本宫吗?\",穆玄烨的声音低哑而危险。 \"老朽不敢。\"大夫急忙作揖。 穆玄烨一言不发,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走,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你的意思是,无药可救了?” 大夫吓得不轻,\"不是,还有一线希望\"。 \"什么希望\"! \"灵鸢散”。 灵鸢散? 他倒是一时没想到,灵鸢散有强效镇痛,疏肝解郁奇效,服用后可使人精神振奋,身心愉悦,正适合此刻的念锦瑜。 原本也是味入药的普通药草,直到有人开始直接生食灵鸢草。 未经提炼的灵鸢草毒性极大,致幻,消耗身体又极易成瘾,可偏偏那飘飘然的感觉又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它特殊的效果和药性使得京中烟花巷柳无不推崇,达官显贵争相购买,连普通人家也户户养殖,以供消遣。 那段时间,灵鸢草是炙手可热的东西。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灵鸢草的弊端逐渐显露。 它有强烈的麻痹作用,使人产生幻觉,有人开始打砸,抢劫,甚至杀人,一些平民百姓被迫逃离,流落在街头。而那些达官显贵醉心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一时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随处可见。 朝廷震怒,下令严禁凌鸢花!禁止食用,甚至不允许种植,灵鸢花被彻底灭绝,再也找不出来,灵鸢散也随之销声匿迹。 明面上的灭绝,也仅限于普通百姓家,那些达官贵人家里还有没有私藏,或者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穆玄烨看了那大夫一眼,显然,他认为他能弄到。 事实上,他确实能。 那大夫一直低着头,他当了一辈子大夫,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早就心里明镜似的,他要的是速效,还有什么比灵鸢草更速效的?能不能弄到这不是他该操心的,这些一手遮天的人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那病人浑身都是性痕,青紫斑驳,新旧交织,又身带枷锁,足可以说明他曾经遭受过很严重的侵犯,而且不止一次。又想到最近满城风语,恐怕就是这位了,看来言传是真的。不然,宫中御医不请,京中声名在外的不请,偏偏跑到城郊去请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郎中。 别有深意。 第116章 发现 “抱紧我……再抱紧一点……”。 柔和的光线将两个缠绕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墙上,缠绵的吻密密匝匝落下,穆玄烨有些眷恋这样的念锦瑜,主动且热烈。 他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给念锦瑜吃那个东西了。 念锦瑜的身体依然材瘦削纤细,柔软的身躯让他欲罢不能。 但他并不知道,药物的作用让念锦瑜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依旧沉沦在那些幻影里不愿出来。 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久。 身上的伤痕在恢复,心里的伤也在药物的作用下不断被麻痹,他不再反抗,把自己伪装起来,尝试用自己的办法脱离这个地方。 他用连自己都厌恶的方式迎合着对方的兴趣点,并试着从穆玄烨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那样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念锦瑜甚至不需要多深的套路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大量信息。 大到让念锦瑜震惊的地步! 虽然穆玄烨只是轻描淡写,但是从那些片段里念锦瑜依然可以推测出大量他本无意知道的事情,旁敲侧击一下,基本都可以佐证。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穆玄烨为何对宇文无期如此大的恶意,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却不曾想在无意中触摸到了惊天秘密! 念锦瑜的脚铐被解开了,他甚至被允许在特定时间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晒晒阳光。 他站在廊下看向外面蔚蓝的苍穹,感受那阵阵清凉。 幽静的小院,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四周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这样雅致的别苑绝不是穆玄烨府邸,而更像是某种处置外室的地方。 他被当成什么了! 念锦瑜长出一口气,他很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视线落在一株鲜红的植物上,念锦瑜有些诧异,在这样寒冷的冬季里这株植物竟然生长得如此娇艳。 他缓缓的走过去,蹲在那株植物的跟前,仔细打量着它。 这株植物很漂亮,有些类似凤尾兰,只是颜色更加艳丽,枝条也更粗壮。 \"灵鸢花?”。 念锦瑜并没有亲眼见过灵鸢花,但那段风靡京城的日子里灵鸢花的大名也传到过他所在的地方,有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什么稀罕东西都传的快。 这个东西早就明令禁止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转念,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巧合,又联想到穆玄烨透露的那些,念锦瑜立即猜到了什么! 他有些脑袋发紧,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恶寒! “在做什么”? 一声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念锦瑜猛然转身,看到穆玄烨正站在不远处。 \"没什么\",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穆玄烨根本不在意他在干嘛,一只被圈养起来的宠物,在牢笼内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他笑着走了过去。 念锦瑜只觉得身体一轻,他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穆玄烨抱着他,大踏步往屋子走。 \"我,我身体不舒服,得先吃药\"。 念锦瑜有些慌乱,他对经常吃的那种药显然有些上瘾,但却并不是因为药物本身,只是本能的抗拒清醒状态下的承欢罢了。 \"那种东西吃多了不好,今天不准吃”,穆玄烨抱着他径直走进屋子。 他的脚步很快,念锦瑜几乎来不及找更多阻拦的理由。 第117章 一线生机 蛮横,粗鲁。 真是刻在骨子里无法被改变的东西。 “药呢”? 念锦瑜推开穆玄烨,理智让他冷静,只有这样他才能换取信任和优待,身体却诚实的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人的靠近。 “不是说了,今天不准吃”。 穆玄烨一把拉住念锦瑜的胳膊,审视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的病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大夫都说不用再吃,你为什么还要”? 念锦瑜移开视线,只是默然的重复,“药呢”。 “给我个理由”。 “把药给我”。 穆玄烨有些恼怒,念锦瑜是个聪明人,这点他毫不怀疑,是什么让一个聪明人在明知副作用极大的情况下还非要在不需要的情况下食用那种东西来伤害自己。 上瘾?不会,时间还太短。 灵鸢散的作用他非常清楚,但每个人的愉悦点不同,他并不能确定念锦瑜服用后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是否会产生幻觉幻听也是千人千面,但他排斥在不吃药的情况下亲近他是不争的事实,还有每次他都会喊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他后知后觉般瞪大了眼睛。 “你把我当别人”?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便很难回头了。 “念锦瑜”! “咚”的一声闷响,念锦瑜被穆玄烨重重推倒撞向床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居高审视着念锦瑜,希望从念锦瑜眼里看到否认。 念锦瑜没有吭声。 “草”! 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咔的摩擦声,穆玄烨紧握拳头,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眼睛也在这种愤怒中逐渐变得通红。 念锦瑜的沉默,让他的愤怒变得越发失控,剧烈的喘息声响彻耳边,他死死瞪着念锦瑜,眼底闪烁着暴躁和凶狠。 \"念锦瑜,你竟敢……把我当替身……”。 他的拳头嘎嘣作响,似乎随时会落到念锦瑜身上。 下一秒,他又笑了。 念锦瑜本就是被迫的,拒绝,排斥,厌恶,他比谁都清楚,念锦瑜不可能亲近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药物作用短暂的假象,他也不过是把念锦瑜当成发泄的宠物罢了。 所以,念锦瑜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他人在这里就够了。 “你就靠麻药活着吧,这辈子,你只能呆在这里,直到我玩腻你为止”,穆玄烨咬牙切齿。 念锦瑜没有回应他,也无话可说。 不欢而散。 穆玄烨没有再留念锦瑜在这里,带着一脸晦气的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念锦瑜总感觉穆玄烨身边的小厮今日有些反常,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即便他们进屋之后,那目光也没有太多收敛,反而在穆玄烨大发雷霆准备离开之时趁机进入房中,鞍前马后,表面上看去,和一个普通奴才并无区别。 就在穆玄烨转身之际,那小厮突然将一个什么东西扔到了念锦瑜的衣裳上。 似乎是一小张被卷起来的纸,用细细的丝线捆着。 念锦瑜不知道那人为什么扔东西给他,但在不足千分之一秒后,他眼疾手快,一把将纸攥在手中。 第118章 逃离 “走水啦”! 浓烟袅袅升起,黑压压的火焰燃烧着整座宅院,仿佛要将这座宅子吞噬掉一样,火舌从屋檐窜入屋内,将木板,桌椅等东西吞灭,整座院子陷入一片火海。 \"来人啊,救火!\" …… 凌乱,嘈杂,火光冲天。 机遇在这一刻降临。 念锦瑜躲在角落里,在一片混乱中逃离,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得厉害,但他不敢耽搁,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机会。 穆玄烨今日绝对无法过来这里,他应该正被“那个人”拖着,而这里,亦会有人制造混乱。 他只要趁乱逃出去,就能重获自由。 救他的人,会是谁呢? 想了一圈,实在没有合适的对象,宇文无期不在京城,他已经知道了。将军府的人恐怕有什么顾虑,擅自行动后果可能无法预料,应该也不会是将军府的人,毕竟要救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 排除这个可能后,似乎也没有别的人会冒风险来救他了,穆玄烨是皇子,以如今的局势来说,为救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而卷入夺嫡纷争甚至引来杀身之祸,是极不划算的。 虽然无法确定给他信息的人是谁,但如此大费周章大概率是真的要救他,他选择相信,毕竟,他没有其他选择。 念锦瑜避开那些救火的家丁,在夜色和火光的掩映下穿梭着。 “快了,门就在前面,几步路,你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 念锦瑜望着近在咫尺并且毫无守卫的大门咽了口唾沫,他的心脏砰砰跳的厉害,巨大的紧张感让他喉咙有些发紧,他紧盯着那里,仿佛只需一个瞬间,他就可以重获新生,逃离这个让他生不如死的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平时这个时间他都是在房中,眼下那里被大火笼罩,那些人只会以为他被困在火中,又或许以为他已经被烧死了。 他小心翼翼的向前,避开可能的视线,还有最后几步…… “跑”! 心中一声狂呼,体内热流涌出,念锦瑜猛地向前狂奔,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人发现,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他只知道,他必须一刻不停的跑下去! 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念锦瑜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眼前顿时发晕,但他不敢停留,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想到脚下的东西太过尖锐,他又一次扑倒在地。 念锦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掌心已破皮流血,但他不敢耽误一秒钟,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离开这里,离开穆玄烨,他不想呆在这里,身后随时有人追上来的窒息的恐惧令他浑身颤抖起来。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一定要逃脱这里! 念锦瑜在黑暗中狂奔,漆黑一片,也许是远离城中心很远的位置,四周有一丝荒凉之感,但此刻他并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哈……哈……”。 念锦瑜喘着粗气,一阵寒风吹过,他冻得浑身发抖。 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身后没有人追来,念锦瑜稍微松了口气,但这只是暂时的。他的双腿已经冻僵,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尽管极力忍耐,却还是痛苦的喊出了声。 \"啊\"! 身旁野草丛生,他一脚踩下去,发出\"咯吱\"一声刺耳的响声。 实在走不动了…… 他累得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撕扯开了一样,但这样的疼痛跟囚禁在那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119章 惊天幕后 一条小河挡住了念锦瑜的去路,河水冰冷刺骨。 季节原因,那小河只剩窄窄的几条河床,河水约摸不深,虽是夜色,大约也能看清那河水只到一个成年人膝盖位置。 念锦瑜提了衣角下摆,准备淌过去。 忽的,河对面一个晃动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一身斯文装扮,正急匆匆赶路模样,这人,念锦瑜认识。 “陆季迟……”。 四下静悄悄,念锦瑜不太清楚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若在以前,他一定会冲过去,与陆季迟打招呼,告诉他自己的处境,让他带自己回去。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志趣相投,对很多事物也都有着相同的见解,是难得的知音。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被穆玄烨带走,陆季迟起了关键的一环! 更何况,根据后来从穆玄烨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陆季迟的身份似乎牵扯甚众,穆玄烨在无意中念错过陆季迟的名字, “暗鸦……” 像个代号。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穆玄烨在提到陆季迟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每次都会提到太子,可太子已经薨了…… 等等…… 陆季迟,太子,穆玄烨…… 一个危险的猜测如洪水般冲入脑海! 如此一来,陆季迟更加危险了。 他该转头就走的,可鬼使神差,他居然跟了上去。 陆季迟向着河对岸越走越远,来不及权衡,念锦瑜跟了上去。 他的身体很沉,淌过那条河之后整个人愈发冰冷,他打了个寒颤继续向前,寒风灌入衣领里,冻得他浑身瑟缩。 ...... 陆季迟一路向北,有些匆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跟着他,直到一处破败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他终于停下了步伐。 念锦瑜站在不远处,看着陆季迟推开院墙走进院落,他站在外围,透过破烂的屋檐,隐隐约约看到屋内烛光摇曳,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 房门关上后,陆季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念锦瑜屏住了呼吸,一步步靠近,院落四周安静异常,他小心翼翼的挪到窗下,细碎的说话声传入耳边。 “……怎么这么急?殿下,您若是担心他乱来,完全可以用暗鸦的身份继续教他做事,他还是听的,就像之前一样,由我代替您传达,即便身份暴露,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身上”。 是陆季迟的声音。 代替?代替谁?陆季迟不是暗鸦?!他只是替真正的“暗鸦”传话罢了?! 像个完美替身,就算暗鸦暴露,最多只能暴露陆季迟,而真正的幕后主使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一个精密的布局罢了! 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男性嗓音,声音不大,听在念锦瑜耳朵里却犹如惊雷炸响! “……太子已经解决了,我还花心思在他身上做什么?愚蠢的莽夫罢了,以绝后患,处理了吧”。 念锦瑜倒吸一口凉气! 处理…… 他说的是……处理穆玄烨! “……陛下现如今还处在痛失太子的悲痛中,现在这个时候……”。 “现在正是时候”。 那人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事。只听他继续说道: “那个蠢货连证据都懒得销毁,倒也省了我费力气。找机会泄露出去,自然有人上赶着处理他”。 “……殿下为何不等宇文无期回来,此事泄露给他是最好的人选,因为宇文大小姐的事,他们之间本就有隔阂,让他去做岂不顺水推舟事半功倍”? “这件事给别人做也是一样的”。 这话倒也不假,现在这种时候,皇子们之间本就互相虎视眈眈,巴不得有对方把柄在手上。只是若是别人,容错率和可控性便大大降低了! “手里的武器如此锋利,他经手的事从未失手过,殿下处心积虑才掌控的爪牙,如今为何又不用了”? 陆季迟有些疑惑,说到底,连他都明白的道理,眼前这位不可能不知,这个一向精于算计,冷酷又凉薄的人,如今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次太过危险? 是担心宇文无期的安危吗,他接近宇文无期不正是为了利用他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也会担心别人吗? 陆季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坚硬的铠甲变成软肋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太慢,我等不及了”。 对面还是那样,微垂着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任何事都轻描淡写的模样。 果然,是他的错觉。陆季迟摇了摇脑袋,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有软肋! 第120章 被发现了 刺骨的冷风灌进念锦瑜单薄的衣裳,让本就泡过水的身体愈加冰凉,很冷,但他却无暇顾及。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这一切让他意识到,里面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念锦瑜……” 这次是陆季迟的声音。 听到自己的名字,念锦瑜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只听陆季迟继续说道,“……还在七殿下手上,他毕竟是个不相干的人,到时候,能不能……” “哗啦”一声,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瓦片破裂声。一只老鼠从旁边蹿过去,念锦瑜本能的向后退,一脚踩在身后的瓦片上,本就破败的瓦片瞬间被踩成几瓣。 “谁在那”! 陆季迟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立刻向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念锦瑜吓得脸色煞白,他几乎是本能的转身逃跑,一步,两步…… 他只从窗下跑到了院子中央的位置便停下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嗖……嗖……” 四道身影从黑暗的某处跳下来,他们一身夜行装束,带着黑色斗篷,帽兜遮住了他们的脸庞,身材高大魁梧,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他们的速度很快,转瞬之间便将陆季迟包围在其中。 “完了……” 念锦瑜心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他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破败的院门口缓缓踱入一抹身影,高高瘦瘦,一身干练的装束,与周围四个杀手装扮不同,他穿着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衣裳,月光照射下,那把泛着光的雁翎刀寒芒闪烁,映衬出那人的凶煞容颜,一双漆黑幽深的黑瞳如冰山般冷冽慑人。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那人开口。 念锦瑜嘴巴微张,寒冷的空气吸到嘴巴里,喉咙更紧了,紧的说不出话。他看向说话那人,这人他认得,叫骆城。 他在这里,而且一直在。那四个杀手也一直在,或许从他踏进这个院子那一刻,便注定了无法再走出去,所以他们按兵不动,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打扰到里面的谈话,他们不在意尾随过来的人是谁,他们不怕被听到–– 死人,是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的。 “吱呀”一声,里面的门被打开,陆季迟出现在念锦瑜的视线,他看上去既震惊又慌乱,似乎完全没想到念锦瑜会在这里出现,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念锦瑜紧紧拽着衣角,心脏怦怦的剧烈跳动。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季迟不可思议的问,“你不是……”。 他向前走了几步,小小的院子很快塞满了人。 “你逃出来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七皇子对你不利,我想了很多办法想救你,可是整个京城翻遍了也没找到你的身影,原来你逃了出来......\" 是啊,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念锦瑜略过了陆季迟,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抹白色身影上,他一袭白衣翩跹,长发披肩,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冷漠异常。 陆季迟脸上的欣喜不见了,他猛的转过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的谈话,被念锦瑜听到了! 第121章 悲戚 气氛降至冰点,四面八方涌来压迫感。 念锦瑜站着没动,逃跑是不明智的,也是没必要的,事实上他根本跑不了。 穆玄卿站在高处,眼眸微垂着,他随意的打量着念锦瑜,眼神里并无太多情绪,似乎对眼下的局面并不在意,又似乎,像是早有预料。 他没有发话,没有捉拿与伤害,只是,那从头到脚的审视还是令念锦瑜毛骨悚然! 他身边,陆季迟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显然,念锦瑜的出现令他十分意外,他看着他,又看了看穆玄卿,不由握紧了拳头。 ...... “你,一直在利用他”? 念锦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紧盯着穆玄卿,似乎想拨开这浓浓的夜色将他看得更清楚,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他本该惊慌失措的,但这一刻他却突然不害怕了。 \"......\"。 穆玄卿沉默,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他还会为你做多少事?” 穆玄卿依然沉默,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瞻前顾后如履薄冰,只为了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你,却在利用他,欺骗他,为达目的不惜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念锦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或许他能开口的时间不多了,他应该说些求生的话,而不是惹怒对方。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你很意外?你又能如何”。 穆玄卿只淡淡吐出几句,念锦瑜便觉得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冷却下去,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棋子......\",这两个字像魔咒一般在他耳边萦绕。 他看着穆玄卿从高处走了过来,一步步的靠近, “你什么都做不了,弱小,是原罪”。 念锦瑜红着眼,他恨穆玄卿的凉薄,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薛怀仁毁掉他人生的时候如此,穆玄烨侮辱他的时候亦如此…… 他知道宇文无期表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些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背后,是暗潮汹涌,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他想帮他,可他无能为力,他半点忙都帮不上,他只能躲在人背后,等待着被保护,被救赎。 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什么海阔凭鱼跃,什么天高任鸟飞,他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掌控命运,以为那点所谓才华可以让他斩断枷锁,以为凭他不拘泥于世俗,不屈服于命运,就可以无拘无束展翅高飞! 他太天真了。 不过是一个卑微渺小的蝼蚁,活在他人的羽翼下,一旦离开了,他甚至连自保都不能。 念锦瑜咬了咬牙,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他憎恨自己的弱小,憎恨自己那莫名的清高,到头来,只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间罢了。 权利……真是个极好的东西。 至少,可以拥有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不受伤害的能力,至少,不会被人肆无忌惮的践踏尊严和灵魂,不必卑躬屈膝,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可惜他懂得太晚,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没有愤怒,只有悲戚。 第122章 安公 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会有人知道了。 迷茫的夜色散尽,日出准时到来。 道路开始张灯结彩,有些喜庆模样,年关要来了。 京城繁华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奇闻趣事,一茬又一茬,层出不穷,将军府的风流艳事也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喧嚣中慢慢淡化,渐渐平静下来,人们有了新的话题。 “听说了吗,朝廷出大事了”! 茶馆里一小伙拢了拢袖子,天冷,他把脖子往领口一缩,用肘推了推身边的人,“听说皇帝要去静安寺还愿,带着他那宝贝”。 “谁那宝贝?”身旁那人喝了一大口凉茶,热气从嘴巴里冒出来,他舒坦的打了个嗝,继续说道:“瞧你这没学识的样,再说了那能叫啥大事”。 “咋不是大事,川西的饥荒镇北的流民,还有淮阳的水灾岭南的荒地,那可都是朝廷年年赈灾的重灾区,多少年遗留的杂症,这一下,全解决了,这还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 小伙一听就急了,他这消息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百晓生那里买来的,正打算拿出来炫耀炫耀。 “落实下来再说吧”。 对面那人喝着茶,很是不屑。这也不怪他有这态度,他听惯了这种小道消息,多数情况下无非是那些贪官污吏美化自己的手段罢了,有谁会真正管百姓死活。 “那也得有方案才有资格说落实,这么多年那么多朝廷官员全都束手无策全靠国库硬撑着,谁成想,天降一个安公,三两下全解决了,要么说皇帝拿他当宝贝呢,那真是天上神仙派下来拯救这片土地的,这一下,得为国库省下多少银子,你算的过来吗”! “那又如何,一个太监而已\"。 \"切,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太监又如何,人家如今不但是司礼监最位高权重的掌印,还身兼翰林院学士、礼部尚书、户部侍郎,掌管着朝廷粮食调配、赈济、治理、分发、发放、修缮的权利,你要是有本事,也去做这样的事,别在这里酸溜溜的\"。 “切,我就看不上太监能怎么着”。 “不能怎么着,忘了告诉你,皇帝为了他,专门设置了个部门叫'安公署',负责平衡各项事务,不仅仅是赈灾、查封贪官污吏的房产田庄,还分批次分级,管理各州县、县衙、州牧衙门、巡防营、御史台,安公署不隶属任何现有的朝廷部门,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就算见了一品大员也无需下跪,这是皇帝给的特权\"。 两人似乎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旁人只管看戏就行了,谁还管你是不是吵得头破血流呢,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朝廷内部因这天降之人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越是靠近权利中心位置的人越能感觉到其中的压迫和威胁,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安公署的崛起,让一些人坐立难安蠢蠢欲动,不仅仅是不甘心自己的利益遭受侵占,更是因为这场夺嫡博弈正悄然偏离预轨。 第123章 会意 “累了吧,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掀开马车的窗帘,宇文无期对着安坐在里面的宇文清颜温柔的询问,女孩儿已经坐了三四个时辰了,他的手脚都僵硬了。 \"嗯,好累啊\"。 宇文清颜揉了揉膝盖,伸出胳膊搭在那只结实的小臂上,整个人窝进去,撒娇般直叹气,\"膝盖都僵了,动不了\"。 宇文无期浅笑,这丫头倒挺会使唤人。 另一只胳膊轻环宇文清颜的下肢,轻轻一抬,将她抱了下来,“这里已经到了京城边界,你休息好,等下直接到将军府”。 \"嗯\"。 宇文清颜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赶路这么多天她也确实累坏了,她还未出过远门,一路颠簸,她早已疲倦不堪,再加上第一次离家,不免心里有些怯生。 好在宇文无期一路细心照料,倒也并无不适。 到了这里,离将军府也不远了,宇文无期将马车上的鹿皮绒毯取下,铺在石凳上,又取出一件白狐披肩,亲自替她系紧,\"外面寒气重,你披着,别走远”。 宇文清颜乖巧的点头,少女灵动的双眼四处看着,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方才还有些倦意的眼神此刻被欣赏美丽风光所驱散,眼中泛着光亮,好似夜空的星辰。 “秦非”。 宇文无期勾了勾手指,低调的招呼道。 “是,将军”。 秦非利落的从高处跳下,眨眼就到了跟前。 “进了京城,你就不用跟着队伍了,先替我办件事,这封信你送到贤王府,什么都不用说,路上别让人看见”。 宇文无期从怀中取出信件,塞给秦非,吩咐完后,转向不远处的小姑娘,\"别乱跑,小心摔跤”。 \"知道啦”! 远传来了一声软糯的娇嗔。 秦非怀揣信件,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人,眼中迸发出神采,“将军,下一个是贤王府”? 他并不知道信件里的内容,但他很清楚,他们如今待在京城所做的一切都在扫除某种障碍,或许是为了宇文家族长远利益,又或许是老侯爷有了立场打算支持某位皇子,又或许有其他原因,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管执行命令。 短短半年,他们已经清除了不少势力,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威胁操控,他们在以极快的速度瓦解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一些定力不够的官吏甚至主动投诚,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废话这么多,送过去就行了”。 宇文无期轻咳一声,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他频频扭头回望少女,似乎是担心她跑远,又感觉在担心别的。 秦非会意。 这肯定是要对付八皇子无疑了啊!原本在晋城的时候他们相处的就不怎么愉快,回来之后有过的短暂接触也都敌对明显,如今又是为着解除婚约而来,闹成这地步仇恨已经深根发芽了,势不两立了! 他摸了摸怀中信件。 这必定是一封战书! 对付不同的人当然会有不同的策略,正面交锋有时候比迂回更有效果,尤其是敌对状态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时候! 这样想着,秦非立即敛住心神,一副定不辱使命的壮烈感,“是,将军,属下赴汤蹈火定把信送到”! 第124章 安顿 诺大的将军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栏玉砌,花木扶疏,假山水池,精致华贵,一栋栋小楼错落有致,每栋小楼中间都栽满花草,虽是寒季,可这些花草却依旧生机勃勃,绿色的藤蔓缠绕在花丛中,一阵微风吹拂,绿叶随风摇曳。 将军府的大厅内,一名穿戴整齐的男子站在厅中央,他一脸肃穆严峻,眉目间透着几丝不自在的神色。 “他,搬出去了”。 流年回答。 “搬出去?为何”?宇文无期不由挑了挑眉梢,念锦瑜在京城并无根基,也没什么身家,他能去哪呢,况且他将军府又不曾亏待他,用的着搬出去? \"这,属下不知\"。流年有些迟疑,“大概是想跟那些文人一起,读书,备考,什么的……”。他支支吾吾,头捱的极低,只要一抬头,他因谎言而涨得泛粉的脸颊就能就能立刻被看到。 这种谎言他并不擅长,可他没办法,眼下大小姐退婚的事迫在眉睫,到时候势必要跟八皇子翻脸,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个敌友不明的安公署,单是这两个人就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这个时候跟七皇子翻脸,等于同时得罪两个皇子,更何况,那个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太监,他怎么都查不到太多线索,唯一获得的信息是他跟六皇子似乎私下有来往。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他跟将军府将是敌对的! 也就是说,稍不留神,他们将面对来自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还有那个正如日中天的安公署四面夹击! 更何况,还有来自皇帝对宇文家的不信任! 若是真的发生点什么,难保朝廷顺水推舟将…… 流年不敢再往下想,他知道谎言是瞒不住的,但只要稍加拖延,就能错开时间,一件一件的解决总要比腹背受敌安全的多! \"哦,他想做什么就由着他吧\"。宇文无期淡淡的开口,似乎没多想。 流年松了一口气。 “他有没有说搬到哪去了?改天我去看看他”。宇文无期小心端详着手里的宝贝,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放入怀中,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他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随意的问道。 “在,在京郊,改天,我带将军去”!流年慌忙应答。 “好,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去看看清颜那里还有没有缺的,吩咐厨房做点吃的,要清淡一点,等小姐醒了送过去”。宇文无期一边走一边吩咐,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吩咐的,所有的东西他都安排好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怕自己有缺失,他不希望宇文清颜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毕竟,她是第一次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 宇文清颜长途跋涉到将军府,早就疲惫不堪,安顿好便呼呼大睡去了,连着带过来的一众丫头们也都被允许休息,小丫头们欢天喜地,因着这样温和的态度,倒也冲淡了不少她们对陌生地方的不安。 将军府本是准备了吃食的,可宇文清颜吃不下,宇文无期知道她累,便随着她,只把燕窝和炖品温着,等她睡好了,有胃口了再吃。 第125章 藏娇金屋 别致的小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布置的很是精致,前庭是四合的院子,后庭是别致花园,假山流水幽静安逸,不过却是空的一片,连个丫鬟都没有。 秦非在前庭靠近门口处闲逛,等待宇文无期的到来,他不太清楚为何要在这里等,不过这不重要,对宇文无期的命令,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 有点冷,不过他的心里却乐呵的紧,一想到刚刚把信笺甩到骆城脸上的情形,他就止不住的心情大好。他趾高气昂,句句嘲讽,一想到骆城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模样,就让他觉得爽快无比。 报复?不怕,反正他们马上也就在明面上撕破脸了还怕报复?再说了,让他去送挑衅笺他当然要不辱使命好好挑衅一番。 难得的是,骆城竟然一句都没反驳,更难得的是,他也没动手。 秦非越想越开心,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抖了一抖。 “哟,这么快又见面了”。 吱吱的车轮滚动声在院外停止,像是奔着这里来的。身后传来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秦非猛的回头! ??? 卧槽不用这么记仇吧说你几句追到这里?!当场不发飙事后记千年吗? 真记仇。 门口不远处,一身素色衣袍的男人,正斜倚着马车,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冷厉的望着他,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带着一股子鄙视,不屑,以及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光。 这张脸,秦非怎么可能不熟悉,“骆城?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非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惊讶,虽说这院子离贤王府确实很近,非常近!但却很是隐蔽,并没几个人知道这里,更别说跟他前后脚过来了! 难道是跟踪? 不可能。 首先他的警惕感极其敏锐,有人跟着他不可能不知道,更别说骆城身边还有个马车,这样显眼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很难察觉不到好吗! 更何况,骆城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鬼鬼祟祟跟踪他,就为了知道他去了哪里的人。 所以呢? 为什么骆城会出现在这里? 目光移到马车上,里面坐着个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搭在车帘上,修长白皙,比女人的手有骨感,又比男人的手显得纤细柔嫩,实在是好看的有些过分。指尖轻轻一撩,那张清澈容颜露了出来。 “阿诚”。 听到呼唤,骆城立刻将目光收回,转身向着马车处,伸出胳膊将手背搭了过去。 “八……八皇子”?! 穆玄卿也来了吗? ??? 这位不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吗,他怎么也来了?难道是信里的内容太过挑衅,让对方按耐不住要当面对质吗?! 可是穆玄卿也不像那种按耐不住的人啊,怎么回事! 骆城微弯腰,伸出手臂扶住穆玄卿的手腕,一边说道:\"殿下当心”。 穆玄卿没有迟疑,下了马车只稍微停顿片刻,便径直朝着院中走来。 第126章 约见 礼节不可或缺,秦非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八皇子\"。 穆玄卿抬手,\"免礼。\" 语气很平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似乎不是来寻仇的。 秦非起身还想多问几句,但穆玄卿并没有与他攀谈的意思,缓缓向着院子中央走去。 站定,他的目光落在院中四处,似乎是没想到宇文无期在离贤王府如此近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个私密小院。 事实上,这院子确实是刚置办不久。 秦非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穆玄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寻仇或者质问的痕迹,不像是被那封信激怒的模样。相反,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平和泰然,没有丁点不请自来的局促,仿佛他本就该来这里。 他没有问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眼神中隐约透出一丝惊讶,好像觉得这院子离他太近了,又似乎责怪这个院子太过隐蔽,让他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一般。 秦非心下奇怪,但也没多想,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们尽快离开!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和宇文无期碰上! 他上前一步,准备好了客套话。 只一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秦非顿了一下,望过去。 煞气腾腾的,带着些威胁的视线盯着他。秦非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再靠近穆玄卿一步,骆城那把泛着寒光的雁翎刀会利落的撕开他的脖颈。 秦非愣在原地,他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这疯狗刚刚还正常的,突然就犯病了,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说吃人就吃人的架势,吓唬谁呢! 看来是请不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遭了,等下宇文无期要过来,若是他们碰上…… …… “殿下”? 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秦非猛然回头,正撞见宇文无期站在门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奇怪的是,宇文无期对眼前的情形并没有惊讶,惊还是有一点,但怎么看都更像是,惊喜? 确实是喜,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欢喜,又似乎有些担忧,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的光泽,\"怎么站在院子里,冻着了怎么办?” 一边说着,他迅速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兽皮毛绒披风搭在了穆玄卿身上。这种厚的皮毛披风他自己几乎是从来不穿的,显然,这是特意为穆玄卿带的。 手臂环过穆玄卿的脖颈,仔细为他穿戴好,又看了秦非一眼,似乎是质问他为何不将人请进屋去。 秦非嘴角抽搐,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总不能告诉宇文无期,他就是故意让他们在外面的,就是为了更好的赶他们走?! 穆玄卿眼神深沉,目光落在宇文无期的脸上,简直温柔的一塌糊涂。 骆城把头扭了过去,看得出来有些不痛快,但也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没有争执和想象中的针锋相对,秦非松了一口气。 但是…… 这……怎么看都画风不对吧?什么情况?! 骆城瞪了他一眼,秦非尴尬的笑,“我们家将军,向来风度”。 宇文无期拉着穆玄卿的手,那双手白皙漂亮,指尖因寒冷而微微有些泛着分红。他把手握在手心里,又贴在脸颊,尽力的去温暖他。 “我们家将军,额细致”。 秦非干咳。 “冷不冷”? 宇文无期将那双手贴在唇边握在手心,眼睛却一刻也离不开眼前的人,他太久没见他了。 一双手臂环在了穆玄卿腰上,将他拉了过来。怀里的人有些僵硬的挣了挣,与其说是反抗,到更像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了。 陡的一下,猝不及防的吻清浅地落在穆玄卿脸颊,白嫩的脸上立刻像是染了胭脂般嫣红如血。 \"卧槽……”??? 秦非张了张嘴,嗡的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第127章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只大手突然拽向秦非,几乎是拎着脖子将他扯了出去! 一路走了很远,秦非骂骂咧咧,直到脸颊狠狠贴在墙壁上,冰冷的墙面摩擦着他的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 \"哎呦\",他叫了一声,\"松开!你有病是不是!\"。 骆城却没有松开,双手死死锁着他,持续的控制着秦非,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力道还在加重! “闭上你的嘴巴”!骆城怒呵! 秦非怒而甩身,一脚踩向墙面借力猛的向后退去!想要摆脱身后人的控制。 可骆城的力气实在惊人,在如此大力的冲击下身形仅仅倒退寸步,那双束缚着秦非的手用力往前一推,随之用整个胸膛撞了过去,秦非再次砸向墙面! \"噗通\"! 这次撞击的更重,秦非的鼻梁骨险些断裂,疼得他眼冒金星。 疼!疼死他了。 \"松、松开......你干嘛你想干嘛”!秦非丧着脸,又气又恼,\"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喊救命了啊!” “喊吧”。 骆城冷哼一声。 “你……”。 两人较劲,一个拼命挣扎,一个则死命钳制,谁也不肯松手。最终秦非没办法,一咬牙,卸了力道。 短暂的休战,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骆城保持着压制的姿势,但没有用力的缘故,秦非的脸稍稍后仰着离开了墙面。 “哥们,你说你这是干嘛,以后都是一家人,和平共处不行吗”。秦非试图缓解局面。 “谁跟你一家人”! 刚刚松懈下来的后背陡然再次绷紧,秦非只觉得胳膊都要被拧脱臼了。 “真不是个东西”! 骆城骂到。 秦非顿时不乐意了,“你骂谁不是东西呢”!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维护什么”! 秦非顿时哑然,他总不能说你骂我家将军我还不能维护了?人家也没指名道姓,这样说岂不是不打自招。 秦非不说话了,这哑巴亏吃的窝火,只能换一个话题。 “城哥,你先消消气,我家将军是个好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们将军的为人,那你也总该相信你家殿下的眼光吧”。秦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好人?好人干不出那种事”! “干哪种事了,那么久不见,抱一下,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觉得没什么,实在不行,我给你亲成吗”? “你他妈要点脸行不行!\"骆城气急败坏的吼。手上力道加重,秦非顿时呲牙起来。 \"行行,我知错了城哥,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这样,你先松开我,我告诉你件事情”。 秦非一副坦诚模样,骆城半信半疑,“什么事”? “你先松开,我就告诉你”。 骆城看了看秦非的脸,又看了看他的眼睛。 这眼神,看起来不像撒谎。 骆城犹豫了一瞬间,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说”! “就是……” 就是现在!跑! “刺啦”一声,秦非拔腿就跑,没有任何征兆的转身就跑!骆城还没反应过来,秦非已经跑的几乎没影了,只剩浅浅回音飘荡而来,“好旺财,你的绣花枕我帮你取回来了,叫主人,我就送给你……”! 骆城:\"......\"。 又被耍了,骆城气的咬牙切齿!! 他一拳狠狠捶在墙上,墙面立刻出现了几个窟窿,他的手也破了。 \"混账玩意儿!!\" 他愤恨地咒骂一声,抬脚就踹向秦非逃走的方向! 可惜,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第128章 琐碎 小屋十分温馨,不大,却桌椅俱全,布置得雅致而舒适。装饰是穆玄卿喜欢的风格,墙壁挂着几副山水画,那是当初还在晋城的时候穆玄卿提过的,如今已经挂在这里了。地毯用上好的羊皮制成,光滑平整,柔软而富有弹性。 两侧各放着一顶小火炉,火焰熊熊燃烧着,将房间烘烤得暖融融的。 房间的中央是一架紫檀木雕龙八仙椅,旁边是书案,上面放着一些书卷和茶具。 穆玄卿正坐在椅上,手上握着书卷,一边慢悠悠的翻动,一边说着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礼部的人已经将帖子发了下去,届时朝中大臣应该都会参加……”。 …… 他说了许久,一旁都没有回应,穆玄卿抬头,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说话的嘴巴,一瞬不瞬,眼底似是藏了许多东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穆玄卿抿了抿唇,轻轻叹息一声,将书卷合拢。 \"嗯\"。 宇文无期应了一声,又靠近了些,视线落在那滚动的喉结上,真漂亮…… “你说,我在听……”。 脖颈间酥酥麻麻的,撩拨得人恍惚。 “……这个新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靠的太近了,穆玄卿伸手轻轻推开了些。 “嗯”。 宇文无期随意的应答,再次靠近。 “……风头正盛,你若见了,还是客气些……” “好……” …… “……还有……唔”…… 唇间传来温热,呼吸都变得湿润起来,后脑被扣住,无药可救,一但沾上,就会彻底沦陷。 \"轰隆––”, 穆玄卿整个人被抱到紫檀木的桌案上,身体微倾,有些不知所措的愠怒。 他太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你安分点……我在说正事呢”! 他一手撑着桌面好让自己不至于被压下去,另一只手按住了宇文无期乱蹭的下巴。 “我在听……你说你的……” 含糊不清的回答从宇文无期喉间轻轻呼出,像是哄小猫一般,他望着抱坐在桌案上的人,身体却一点没有聆听者的自觉。 细而长的手指温柔的穿进发丝里,轻轻一撩,一股淡香传入口鼻。 明明只过了一两个月,但在宇文无期看来,却是太久太久,像是失去的东西重新拥有,让他忍不住想占有更多。 \"唔~~”。 穆玄卿忍不住从喉间闷哼出声来。 \"你在叫......”。 暗哑的声线和跳跃的碳火,都让此刻的房间充斥着不明的味道。 穆玄卿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下完了。 \"在叫什么......\"。 那双手不安分起来。 穆玄卿颤抖着,有些慌乱,必须要说些什么,至少现在,此时此刻,要阻止他! \"不要在这里......”。 \"不在这里怎么办?” \"......在……床上......”。 他的嗓音越发暗沉,脑子一片混乱,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三个字,会让宇文无期那本就处于边缘的理智彻底崩塌! \"......我们去床上”! 第129章 登徒浪子 “我是说有些事不适合现在的场合,你安分点”! 穆玄卿一把拽住桌子一角,可怜的试图说服对方。 \"那我们换合适的地方”! 那双眼里似乎只剩原始本能,他低喘着,已然听不进任何话语。 推搡着,拉扯着,桌子的一角因太过用力而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穆玄卿的手被宇文无期抓着,不由自主的往前移动,直到抵在了某处。 太羞耻了…… 穆玄卿的脸涨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身体也因为羞耻而颤抖着。 \"你......” 他在来之前想过无数种说辞,可真到了这个关头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只是呆呆的瞪着宇文无期,眼睛里满是慌乱和紧张。 “……那个新晋掌印据说是六殿下引荐的,你到时候,或许可以……”。 “先不说这些好吗”? “不说这些说什么?你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玄卿的心脏跳的飞快,像是下一秒就会冲出胸膛,他能感觉到对方那股强烈的侵占欲望,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他整个吞噬掉! 穆玄卿咽了口唾沫,他想走,现在就走! “你不要乱来,万一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我想要你”。 宇文无期目光灼热的盯着穆玄卿,丝毫没有在意对方那些婉拒的话语。不知是因为碳火烧的太热还是别的原因,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细碎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上面,显得涩情又无辜。 “我想要你……”。 那声音轻柔的像是魔咒,蛊惑着穆玄卿的神智,让他不由自主的跟随他的步伐,往他的怀里钻去。 穆玄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冲动,理智是拒绝的,但身体却已经诚实的做出了反映。 宇文无期一把将他拥在怀里,大力的抱着。 那双手臂有些用力,勒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滚烫,热烈,肆无忌惮的疯狂…… 榻上,桌上,地板上...... 一切都变得凌乱不堪,一切都变成了唯美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暧昧和旖旎的喘息,和那些让人上瘾的闷哼。 迷蒙的眼睛,混沌的大脑,不知今夕是何年。 被碾碎的身体,疼痛又欢愉。 ...... 穆玄卿醒来时天色已黑,外面月朗星稀。屋里碳火依然旺盛,暖烘烘的。 凌乱的桌椅被归置,散落的书卷也放回了原位,一切好像都没变。屋内暗淡的厉害,在烛火的闪烁下有些残破的美。 窗户外面传来阵阵虫鸣,偶尔能闻到一丝凉意,让穆玄卿清醒了几分。 床头的小银盒半开着,里面的东西只剩一半了,那香味此刻依然能从他身上萦绕散发。 这东西并不是普通市面就能买到,所以,他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柔软的蚕丝被遮住了他大半的身体,伸手,摸到了被整齐放在一角的干净亵衣。不是他穿过的那套,但却意外的合身。 再次肯定,他果然……早有预谋。 穆玄卿不禁抬手揉了揉眉间,那股眩晕感依旧存在,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像是灌了铅似的,酸软无力。 整个房间只剩他一个人,始作俑者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个负心的浪子,玩弄了对方的感情和贞操后就一走了之。 ...... 叹一口气。 有些后悔…… 同时又为这一刻的想法哑然失笑。 “登徒浪子……” 他喃喃自语着。 第130章 尘封的隙缝 书桌端端正正摆在原位,与他刚来时没有任何区别,那么重的东西,是怎么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放置好的? 穆玄卿挪步过去,桌子正中央放着厚厚一卷册子,打开了一角,清晰可以看到是写给他的。 继续翻动,里面事无巨细写了很多东西,有情话碎碎念,有一天中的趣事,有对他生活的安排,家丁仆人的调配,一些酸诗,还有这间秘密小院…… 这人还真是…… 全部是宇文无期在晋城期间写的,即便是这样的生活小册,每一件,也都与穆玄卿有关。 手指落在那洋洋洒洒的文字上,即便是枯燥的小事,他都能用最有趣的方式表达出来。笔锋苍劲又潇洒,和那时候一样,甚至包括那些小习惯。 不用看落款穆玄卿都能看出是谁的字,他太熟了…… “……逆天而行”。 缓缓滑过,似是触摸。 停顿了很久,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那是一段美好且纯粹的过往,他曾一度视为美好的存在,但在某一天,美好被打破,摇摇欲坠。他本设计好的一生,也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发生偏轨。 旁边的砚台压着一张小纸,上面是一些叮嘱,还有不得不离开的愧疚。 虽然宇文无期安排了下人过来,但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把东西收好之后,穆玄卿选择了离开,他还有事要做。 推门,夜色渐起,繁星点缀。 一个人影站在院门口处,仰头,望着星辰,神情漠然。 见到穆玄卿出来,他立即回过神来,迎面小跑过来,“殿下,回吗”? 骆城望着穆玄卿问道。 他一脸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然而内心却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他在院外待了许久,天知道有多难熬。有些事,他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这样那样的想法,也许内心深处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穆玄卿计划里的一部分,包括‘那个人’。 “回府”。 穆玄卿淡淡说道。 他的身影单薄,在夜色下似乎与平时无二,若是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无法看出有何异样,毕竟,他是穆玄卿啊,伪装,是他的强项。 可骆城还是一眼看出了不同。 虽然心里早有预期,可真的看到穆玄卿这个样子,骆城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 \"是”。 骆城应声,不再多言。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 直到远处声起,骆城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已经站了很久,连忙回过神来,应声,“是,来了”。 然而行动却不怎么利索。 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一步一顿向前迈进,最后化成一句愤愤低语–– “他有什么好的”! 然而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质疑他的决定他的行动他的一切,或者,那并不是质疑,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他愿意去做任何事,只要他一句话,杀人,放火,或者去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从来不问为什么,穆玄卿想说的,他便听着,不说的,他也毫不犹豫的照做,关于穆玄卿,在他这里,没有下限! 也许,他只是不希望穆玄卿变得柔软,因为那样太危险!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穆玄卿朝着马车走去,只留下淡淡一句。 “……告诉……什么”?骆城没想到穆玄卿会回答他出于发泄情绪说出的话,但很可惜,也仅此而已。 骆城跟了上去。 ...... 马车里很安静,骆城坐在外侧,地处偏僻,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第131章 原来是这样吗! “什么”?! 尖锐又刺耳的叫声在房间内回荡,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线了。 流年‘嗖’的一下从半蹲半坐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像是屁股上装了弹簧,一下猛串老高,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眼前的人,仿佛在问,“你认真的”? 秦非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耳朵,半晌才从那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缓过来。他翻了翻白眼道,“喊什么,喊什么?大惊小怪”。 这能叫大惊小怪?!他不掀桌子就不错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流年大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脸上满是震惊。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喝完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 “将军看上谁不行……”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流年一屁股瘫倒在凳子上,\"居然看上了个男人!” “啧––”。 秦非砸着嘴,小步走了过去,拍着流年的肩膀宽慰道,“哎,男人女人的,有什么关系,将军这样的人,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你还管他男人女人”? “你懂个屁”! 流年一掌将秦非搭着的手拍飞。 要说将军只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们之前都怂恿宇文无期强娶宇文清颜来着……别说男人,就是个太监他都没话说。 但问题是–– “那是个皇子!!” 是的,他明白了,他们现在在做的事,全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皇子怎么了”?秦非不屑道,“你是没看到八殿下那娇滴滴的样,那眼神,那小模样......,就跟个小媳妇儿一样”。 他越说越兴奋,\"啧啧,你绝对想象不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一个人,被将军亲的时候那个害羞,那个腼腆......要不是皇上召见的急,说不定这会儿都俩人还黏在一块呢……”。 “……” 天都黑了,这会儿还黏在一块……他想起宇文无期出门前手里把玩的宝贝…… 当时他忙着撒谎,根本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想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东西吧……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怪之前被薛怀仁药成那样他都不肯找个姐儿,还说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姑娘…… 流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甩了甩脑袋,这些都不是重点! 局面好像更复杂了,他们已经深陷夺嫡漩涡,难说这是宇文无期甘愿的付出还是被人设计的,若是后者,那太可怕了…… 流年深吸一口气。 穆玄卿和宇文清颜的婚约也没并未解除,宇文清颜心心念念之人事实上那不就是宇文无期?所以他家将军怎么能喜欢穆玄卿呢?这关系也太复杂了…… 还有,念锦瑜的事,穆玄卿定然是知道的…… “遭了”! 流年猛的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秦非看着神经质一般的流年,很是纳闷,不就是喜欢个男人,至于么,瞧他那样...... \"将军在八皇子那呆了多久,都说了些什么”? 流年一把抓过秦非的胳膊,焦灼道。 \"呃......\"。 秦非很是为难。他被骆城拖出去了,虽然大概呆了多久可以揣测,可说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说啊!”流年急得跳脚。 \"......\"秦非被流年吓了一跳,尴尬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流年的眼珠子瞪圆了,“你不是跟着的你不知道”? 秦非是真不知道,从骆城手底下抽身后他立马就回来了,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无期跟穆玄卿的对话,除了最开始那几句嘘寒问暖,他一句都没听到。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流年,道,\"真不知道......”。 第132章 怎么回来了? 糟糕糟糕。 流年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捶着左手,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让人看着莫名其妙。 \"......你冷静点......”。 流年猛摇头,一边搓着手一边走来走去,\"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说到这里,流年猛地停了下来,目光一转,落在了门外,一字一顿道,\"现在去接将军!” 秦非:\"......\"。 流年不等秦非拒绝,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拉着人就往外跑,嘴里还在嚷嚷道,\"快点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秦非:\"......”。 将军又不是不认路,至于吗? 流年想的就多了,毕竟那件事他是亲身经历者,穆玄烨既然敢当众做那些挑衅的事,定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而宇文无期这边甚至连消息都是刚刚得知,更别提应对了! 若是穆玄卿将六皇子当众掳走念锦瑜的事在宇文无期面前提及,以宇文无期的性格,绝不会等到“秋后算账”,那么现在,他极有可能已经在前往六皇子府邸的路上! 对于穆玄烨,他们手上的证据还差关键的一环,现在翻脸极有可能前功尽弃!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保不齐还要趁机反咬一口! 要快!在一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拦住宇文无期! 流年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冲到了将军府门口,一拉门抬腿就要往外冲! 左脚跨出门槛,只听“砰”的一声,迎面撞在一人身上,流年被反弹回来,差点摔个狗啃屎,好歹稳住了身体,\"谁啊,没长眼睛啊”! 说完这句话,他猛的抬起头,看清来人,他瞬间僵硬了。 \"将军?你……你怎么回来了\"?! 流年惊讶的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他左盯右瞧,上下打量,想从那张邪肆的脸上看到些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结果,什么都没有…… 对方只是用手轻拍了几下撞乱的衣角,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是最平常不过的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和不耐,却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好像,无事发生。 流年愣在那里,等着宇文无期接下来的问话,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毫无波澜的人真的是宇文无期。 怎么可能呢? 就算没有去六皇子府邸,也绝对不该是这样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啊? 除非,穆玄卿并没有告诉他关于念锦瑜的事!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他不禁有些担忧的上下打量了宇文无期,试探的问,\"将军,你没事吧”? \"嗯?” 宇文无期微皱眉头,\"什么事”? \"没……没什么......”。 “没事你慌慌张张的”。 “大小姐醒了,我怕她等太久,所以,所以……”。 一说谎就结结巴巴的真不是一般的讨厌,流年暗自吐槽。 \"清颜醒了吗,晚膳吃的什么?药膳坊挑选的人参和药材都给她送来了吗,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大夫”? 宇文无期问了一堆问题,一涉及到宇文清颜,其他的话题就立刻被抛诸脑后了。他迈着步子往后院走,流年秦非立马跟上。 第133章 这就是你请的说书先生? \"有吃,有喝,大小姐的胃口很不错,下午还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又睡了一会,现在在听说书……”。 流年一边紧步跟随一边回答,事无巨细的汇报,第一天到京城,流年知道宇文无期担心宇文清颜不习惯。 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 宇文无期听着却是一阵头疼,这丫头,不知道好好养着身子么,这么冷的天还跑到院子里去溜达? 等下,说书? 宇文无期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哪请的先生?” 要说京城里的说书先生倒也不少,许多名门贵妇闲来无事都爱听,也算是一种消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如今天寒地冻了,愿意出门的少,可供娱乐解闷的也少。 虽然宇文清颜之前并没有这些喜好,不过也许只是没人给她请罢了,或许流年只是怕她太闷了。 宇文无期没有多想。他的速度本就很快,几人说话间,他便已经走进了后院,远远望见那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袭水蓝色绣百合花的罗裙,披散的乌黑秀发随意的垂落在身后,腰间束着一条碧玉的腰带,衬的整个人更加娇俏动人,美艳不可方物。 房门开着,暖炉映照着她娇俏的小脸,正被一人逗得‘咯咯咯’的笑。 天真又烂漫,到哪里似乎都不会有太多烦恼。 宇文无期停下脚步,在一棵梅树旁站住,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以及–– 一个穿着浅灰色宽松棉袍的男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声情并茂,正手舞足蹈的描绘着他所说的故事。 “……太监见过没?” 女孩摇头。 “……那你知道太监……” 弯弯的眉毛上下挑动,一双明媚的眸子闪烁着兴奋,“怎么……内个”? “哪个”?少女一脸天真。 “哎!上茅房啊”! 男子用手捂着嘴,看得出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少女年浅又从小养尊处优,这种猎奇秘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小脸微红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直愣愣看着面前的男子,羞涩中难掩好奇和兴致勃勃。 看的出,她是在等着听下文。 …… “……这就是你请的说书先生”? 宇文无期满头的黑线,压制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转头问道。 显然,他认出了那男子,他在前不久还享受了这人精心制作的“全套服务”。 虽然宇文无期并不在意,但不得不说,很有新仇旧恨既视感! 秦非伸着脑袋往里瞧,“咦,这不是内个江湖骗子吗,他跟大小姐说这个”? 要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听听也就算了,跟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讲这些,简直不堪入耳! 流年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这他妈都说的些什么玩意! 流年气急,手上青筋暴怒,要不是怕吓着宇文清颜,他真的要冲过去给司无涯一拳!果然,那家伙的话没一句能信的!流年那个懊悔,他怎么就认定司无涯说的江湖趣事一定是金戈铁马?他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认为司无涯的脑子没问题! 第134章 哭包 强忍着胸口的怒气,流年低着头,那双能杀死人的眼神一遍遍的剜向司无涯。司无涯却对此一无所知,此刻还在兴致勃勃的讲述着他所编造出来的各种轶闻,滔滔不绝。 “司 无 涯”!! 流年忍不了了。 “嗯?谁叫我”? 司无涯抬头,与黑线三人组的视线撞个满怀。 眼睛扫视一圈,他好像真的没看懂几人的表情。 “嘿?将军”。 洋溢着热情和欢快的声音响起,司无涯从椅子上蹦下来,飞奔着朝宇文无期冲过来。 “将军,我可想死你了”! 欢快的步伐伴随着猛烈的冲击朝着宇文无期逼近,司无涯以人形蛤蟆的姿势飞奔而来眼见着就要撞到他身上,然而就在咫尺之间眼见就要撞个满怀时却戛然而止!不是司无涯不想继续冲刺,只是脖子一疼,后颈衣领似乎被什么力量控制,使他整个人无法再向前半步!迅猛的高强力道拽着他,将他向相反的方向拉扯,瞬间便离开了宇文无期周身之内! “哎哟哟哟”! 司无涯的怪叫声在整个院中响起,张牙舞爪地手开始在空中胡乱抓挠,整个人也歪歪扭扭无法固定身形,趔趄的下肢凌乱的倒退数步直到撞到另一人身上才勉强停稳。他揉着被拽的生疼的脖子,一边扭头推搡一边抱怨,\"干什么你!粗鲁!”! \"司无涯”! 流年咬牙切齿,\"你他娘的疯了是不是”! \"呃......\"! 司无涯是彻底被流年吓怕了,尤其这两个月宇文无期不在府中,没人给他撑腰–– 虽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至少宇文无期在的话流年多少还是会克制些。 响起给他换药时流年那粗鲁的手法他就一阵颤栗,此刻又被他这一凶,显然有些吓到,愣了半秒钟,笑容渐渐褪去,水汪汪的桃花眼有些委屈的拧到了一起。 \"干什么这么凶……”。 他的嘴巴扁扁的挤到了一起,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流年:\"......\"。 他怎么就这么爱哭呢!!自己也没说什么呀! “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怎么的,不准哭”! 司无涯更委屈了。 非打即骂,手法粗鲁,怎么不算欺负呢?他这俩月可活生生是被欺负的够够的。 这个时候,宇文清颜也奔了过来,“哥哥”! 她扑进宇文无期的怀里,紧紧搂住他。 \"睡好了”?宇文无期宠溺的拍了拍宇文清颜的背,轻抚着她的头顶,\"怎么样,身体恢复的还好么?\" \"嗯\"!宇文清颜点头,\"睡得很好,我还吃了好多好吃的,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活力”! 看她的气色确实比昨日好了许多,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宇文无期的心也跟着安稳了。 \"那就好,等会再让小厨房熬点粥\"。 \"好哒\"!宇文清颜乖巧的答应,“但是哥哥要陪我一起”。她拉着宇文无期的胳膊,撒娇般摇晃着。 “好”。 招架不住啊,谁家妮子这么可爱,宇文无期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伸出食指轻刮她的鼻尖。 第135章 雪团子 “在将军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再重复第二次吧?如果你还想要舌头的话”。 泛着寒光的短刃明晃晃的握在流年手中把玩着,似漫不经心的摩擦,又处处透着警告。 他侧脸倾斜过去看了一眼正在屋内同宇文清颜一起喝粥的宇文无期,片刻又将目光收回,短刃却把玩的更加灵活起来。 司无涯:\"......”! \"我......我明白\"。司无涯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嘴巴,模糊的音节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还好还好,舌头还好好的躺在嘴巴里。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几乎是立即,司无涯就做出了选择,无比真诚的回答。 虽然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威胁,而且眼前这个人,竟然拿他的舌头威胁他!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一时逞强而没了舌头。 \"很好”。 短刃飞速旋转的身形戛然止住,流年收起刀子,满意的点点头,“还有,要是再让我听见从你嘴巴里吐出这些有辱斯文的词语,我保证,你这条舌头绝对会断掉\"! 当然是指方才他口不择言跟宇文清颜讲那些“太监上茅房”的胡话。 司无涯咽了一口唾沫,一副被恶势力欺负的小媳妇儿摸样。他眼神哀怨,似乎是在控诉流年的暴行,又像是不甘就这样被欺负,使了使劲,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垂下了头颅。 他的心理活动,流年是看不见,也懒得再去关注。 他现在正一门心思琢磨着宇文无期和穆玄卿的事。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而这又很关键。 看着烛光下正说笑的两人,流年陷入沉思,他以前可从来不知道他家将军喜欢男人的。 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立刻被否决了。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他们将军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他们是知道的,那个“红颜知己”,好像叫什么? “……雪团子”。 流年再次向着宇文清颜的方向望去。 嗯……非常可爱的名字,很符合宇文清颜的性格嘛,就是自从那次算不上见面的见面以后,宇文无期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 可以算得上非常糟糕的“约见”! 流年忍不住摸了摸鼻梁,心上人变妹妹,将军实惨!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能是他突然喜欢男人的理由啊! \"喂”! 就在流年胡思乱想的时候,司无涯突然叫了他一声。他抬起眼睛,\"什么事?” 司无涯犹豫了一下,像是难为情,又像是不太好意思,酝酿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我……我也没吃晚饭呢”。 他偷瞟了流年一眼,好像……没什么反应?又壮着胆子补充道:\"我也饿了,我也要吃东西!” 说着,脚步挪动开来,向着屋子里的方向迈进。 一步,两步,三步…… 流年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司无涯放下心来,嘴巴咧了开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仿佛心愿得逞的小孩子,眼神也亮晶晶的。 第136章 带离 就在他刚迈动身形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屋去的时候,身体却被一把抓住了! 司无涯身体一僵,随即僵硬的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流年。 \"你、你......干吗?\" 流年冷着脸,并没有说话。 半晌,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向前一步。 司无涯后退–– “粥有什么好喝的,我请你吃好的”。 像是看出了司无涯的惧意,流年适时在距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你想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司无涯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整个肩膀和脑袋挤到了一起,看不到脖子,倒像是本来就不存在似的。 流年看他这幅怂包的样子似乎有些来气,但意外地没有动手,语气一反常态的平和,“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司无涯眨了眨眼,一副受惊吓的小兔子摸样,可贪恋的眼神里却满是对美食的期待。 \"真带我去吃好吃的?没骗我?我......我就怕......你......” \"别你你你的了”。 流年打断他,\"走”! 半拖半拽,司无涯很快就被带了出去。 一路流年没有再对他拳脚相加,司无涯迈着愉快的步伐跟在流年身后,嘴巴一刻不停的细数那些珍馐美味。 直到光亮渐渐远去,周围也开始暗淡。 司无涯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走半天了连大门都没见着,一直就在将军府转,流年一路带着他往深处走,越走越安静,没有下人,甚至没有灯。 这哪啊?怎么这么安静。 \"去......去哪里……吃?\" 司无涯结巴的问,他的腿已经抖成筛糠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突然觉得好像不饿了,嘿嘿,我饱了,不吃了不吃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太……太晚了,我还得睡觉呢”。 转身后退,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幸好被一双大手扶了一把,司无涯心底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手臂一紧,整个身体都被拽了回去! 来不及来不及惊呼,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身体已经处于另一个空间! “砰”! 房门被关上。 一种不寒而栗的气息迎面而来,司无涯心脏狂跳不止,他挣扎着转动了下胳膊。 啥意思?你啥意思? 只见流年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凶煞毕露。 \"......\" 我去,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司无涯害怕极了。 \"你不让我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你冷静点,有话咱好好说......\"。 看来他并没有意识到流年为什么带他离开宇文清颜的院子。 流年松开了司无涯,他活动了活动指关节,嘎嘣的脆响声此刻显得尤其的刺耳! “你在将军府,我也不能亏待你,自然是得好好伺候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落入司无涯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不不不不不\"! 他急忙摆手,眼神闪烁,\"不用不用,沈将军客气,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未说完他便扭头趴在了门上,一用力–– 嗯?打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