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弃少黑化日常》 第1章 被弃之子 威远侯府。 东府,寿安堂。 吴老夫人双眸紧闭,捻着手中念珠,堂屋里只闻念珠转动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手中的念珠越转越快。 在她下首坐着的威远侯一声不吭,更是不敢去看嫡母脸上的神情。 他在不到五岁那年被过继到了长房,那时的场景也正是如此,嫡母满脸威严,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问他:“你愿意过继到长房来,当我的儿子吗?” 那时候的他依着生母教的话,恭敬回答到:“钧儿愿意过继到长房,成为母亲的儿子。” 从那以后,生母变成了叔母,他也成了长房唯一的小少爷…… 一阵轻咳打断了他的思路,威远侯忙起身询问:“母亲身子可还好?” 吴老夫人摆了摆手,出声道:“辰哥儿才八岁,她竟也下得去手……眼下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威远侯想起来寿安堂之前,生母曾对他说的几句话:“不该做也做了,眼下已经无药可救,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你的官声也不好,就别再追究了,只当他是得了恶疾,送回江南道去养病吧。” 他的嫡长子,被继室下毒,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仅不好听,还会因此带来许多麻烦,可若是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能够做到吗? 吴老夫人久未听到回答,蹙眉道:“怎么不说话?” 威远侯权衡利弊,咬牙道:“儿子准备……将辰儿送回钱塘县他外祖父家好好养病。” “养病?他明明……”吴老夫人微愣,很快就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沉吟片刻,叹声道:“眼下正值几位皇子争储的关键时期,你乃三皇子重要辅官之一,若是这个时候府里闹出什么事来,其他几位皇子必定会借此攻讦。” 威远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满目感激道:“多谢母亲体谅儿子难处,出此下策实乃无奈之举,张神医为辰儿诊断后曾言辰儿怕是没几年了,眼下又是如此关键时期……” 吴老夫人直接打断道:“行了,不用多解释什么,我只问你,如何处置那小郑氏?” 威远侯苦笑道:“她犯下如此大错,本是该一纸休书将其逐出侯府送官查办,可母亲也知道,三皇子眼看就要坐上储君之位,儿子若是在这时处置了她,那些御史必定会上奏弹劾儿子治家不严,管教无方的罪名,到时候三皇子为了不让其余皇子有机可乘,极有可能会选择放弃儿子,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吴老夫人听懂了,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更加无言以对。 侯府才刚缓过来没几年,经不起那样大的风浪,皇储之争向来残酷,一旦成为弃子,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辰哥儿自幼聪慧,你打算如何对他说?” “我……还未曾想过。” “你该知道,这一送,极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儿子知道。” “所以你依然打算把辰哥儿送去钱塘县?” “是。” 威远侯的声音越来越轻,微微垂眸,遮掩住眼底深深的愧疚。 吴老夫人沉默半晌,忽然轻笑出声:“是你叔母出的主意吧。” 言语十分肯定,半点不容置疑。 威远侯心中一慌,急忙解释道:“是儿子的主意,与叔母无关。” 吴老夫人忽然感觉一阵心寒,失望开口道:“既是你的主意,那便随你吧,我老了,管不了事,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 身中奇毒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痛,无比的剧痛,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痛楚。 江景辰两世为人,头一次被痛到想自杀,可是他做不到,此刻的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记得晕过去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更不知道这样的痛楚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只记得有个人拿着银针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扎了一遍又一遍,每扎完一次就得泡一次药桶,从白天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白天。 他的嗓子早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初穿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那个十月怀胎生下他之后没多久便离世的女人,当时她的哭声也是这样,带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果然是她,那个打从出身就在身边的贴身丫鬟。 “少爷,您感觉好些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还是一样痛到想死。 江景辰微微张嘴,心中想说的话化作几句哼哼之声。 房门突然被推开,威远侯带着几名护卫一同进屋子,强忍着不去看躺在床上的嫡长子,挥手道:“把少爷抱上马车,小心稳当着些。” 马车? 要去哪? 江景辰心中莫名一阵慌乱,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竭尽全力喊出一声:“父亲。” 威远侯身子一颤,强忍心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道:“你病了,京城这地方不适合修养,为父送你到江南道钱塘县去你外祖家好好养病,张神医正好也要去江南道寻人,为父已请他一路与你同行,路上有张神医在,为父便能放心了。” 明明是中毒,为什么要说是病? 真当是八岁小孩,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够糖塞过去? 还要离开京城去江南道,去到江南道那么远的地方,父亲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江景辰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被护卫抱了起来,跨出房门前,只听父亲在同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交代些什么。 出了屋子,走出院子,上了马车,一路上引来了不少目光,有府里的下人,也有两房的大小主子们。 江景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多是同情和悲悯,还有人…… 她在笑,十分刺眼的笑容。 是小郑氏,他的那位继母,也正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江景辰奋力开口,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直到被护卫送入马车之内,他才想起,父亲刚才,并没有说何时接他回来。 所以,是被抛弃了吗? 可是,为什么是把中毒的人送走,把下毒 第2章 把门砸开 十年后。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常,府外则是另一番景象。 守门的门房满脸错愕的上前,再次询问了一遍,当听到对方说的的确是:“威远侯嫡长子归府”时,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似自言自语般呐呐开口:“侯爷的嫡长子?算起来该是府里行三的少爷,江景……辰?” 听力极佳的万金微微皱眉,寒冰一样的脸更冷了几分,扬手甩出马鞭将前来问话的门卫抽出一道血痕,喝声道:“大胆,公子的名讳岂是你一个下人能喊的?” 挨了一马鞭的门房连连惨叫,哀嚎声很快引来了侯府护卫。 门房捂着脸,强忍疼痛,将刚才听到的话说与护卫们听,几名护卫听完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一连串疑惑。 满京城勋贵都知道威远侯的嫡长子,八岁时得了疾病,离了侯府去到江南外祖家疗养,更有传言说威远侯已经抛弃了嫡长子,所以才会把侯府世子之位传给嫡次子。 如今离家十年的少爷,就这么突然不声不响的回来了,之前可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府里的主子也没交代有这么一回事,那这位忽然出现的嫡长子…… 真的? 假的? 年长些许的护卫心思百转,拱手施礼道:“小人们是侯府护卫,因职责所在,若真是三公子回府,还请出来一见。” 青玉冷哼道:“我家公子岂是你一个护卫能说见就见的?快快让路,要是误了归府吉时,你一个区区护卫可担待不起。” 侯府的护卫第一次遇到这般绝色女子,愣了好一会才晃过神,拱手道:“这位姑娘说笑了,小人们是职责所在,即便是侯爷来了也不会怪罪我等,更何况只是想确认一下,并非有意阻挠。” 青玉嗤笑一声,清冷的双眸扫过,质问道:“你不过区区护卫罢了,难道见了人之后还能做的了谁的主不成?” 领头的护卫拱手行了一礼,闷声道:“不劳姑娘费心,只需你家公子下车一见,府上自会有能做的了主的人前来分辨真假。” 态度十分恭敬,却是将真假二字咬的极重。 青玉不耐烦,摆了摆手道:“我家公子舟车劳顿,此刻正睡的香甜,你且先开了中门迎了公子进府。” 护卫依旧坚持:“主家不曾下令,这中门开不得,还请姑娘不要无理取闹。” 勋爵人家,等闲不会大开中门,贵客早已入席,过了迎客的时辰,此时提出大开中门的要求便是不合规矩。 护卫们只觉得对方似有意前来滋事,也无多余话语,只静静守在府门前。 马车是特制,围锦雕花,车厢相比寻常大了许多,外观极简,内里奢华。 拉车的马是匹名驹,没人驾驭时,它便一动不动的停在威远侯府大门前,不多时便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围观。 随着时间流逝,看热闹的人渐多,门房捂着脸上前在护卫耳畔低语:“你们暂且顶着,我进府通禀。” 说完也不等护卫回应,一溜烟跑进侧门,风风火火的朝着东府方向跑去。 自从老侯爷去世后,庶支都分了出去,嫡支两房因着威远侯的关系则是分家不分府。 今日乃威远侯膝下唯一嫡女及笄礼,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在东府留春园中接待前来观礼的贵客,门房没敢擅自入内,只让人传话给在夫人面前得脸的孙管事,说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 孙管事瞧见门房满脸是血模样就被吓了一跳,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在府待了十几年,十分清楚那位三少爷离府之前是个什么脾气。 如今满府都是观礼的宾客,那位少爷先前也没传个信,还挑这个节骨眼回来,闹出这么大阵仗,真真是要了老命! 孙管事一路狂奔到府门,没等把气喘匀,就听见如莺般的声音,正大声的给围在侯府大门外的路人嚷嚷:“什么威远侯世子江景昭,那就是个继室填房生的,我家公子是正经原配嫡妻所出,威远侯嫡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来相比较。” 孙管事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都慢了几拍,心道:这是在暗指现任威远侯夫人不正经?威远侯世子是阿猫阿狗?天老爷,这是哪里来的小妖精,说的都不是人话啊! “哎呦,小姑娘,这位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这里是威远侯府,容不得你撒野。”孙管事急冲冲上前,只想着将车上的小妖精拉下马车,捂住那张胡乱说话的小嘴。 万金抬了抬眼皮,毫不犹豫踹出一脚,直将那小跑上前来的孙管事踢飞出老远。 护卫们只听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声息,急忙上前查看,得知孙管事只是昏迷之后纷纷松了口气。 马车内忽然响起一阵轻咳,青玉脸上闪过几分忧虑,小心翼翼的掀开马车帘子,关切询问道:“公子醒了,可是感到身子有哪里不适吗?” 江景辰伸展了下身子,含笑道:“放心,我没事。” 青玉闻言放下心来,伸手将公子搀扶下马车。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这位公子未免也太过俊秀了些吧!” 公子一身黑色绸衣,上有金丝点缀,姿容绝滟,青丝如墨,只可惜身体好似饱受病痛折磨,单薄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本应合身的锦衣华服也显得空荡荡的,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反而显得唇红有些异样,那一抹淡淡的,似有似无,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样妖娆,又那样孤傲。 侯府的护卫们同样满脸震惊,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和威远侯爷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对方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可府里的主子们不出来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作主。 “还请止步,待小人通禀侯爷后再接公子进府。”领头的护卫再次拱手施礼,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江景辰看着眼前阔别十年的家门,淡淡开口道:“离开十年,这侯府里的护卫就不拿我当主子了?” 十年前我们都还未进侯府 第3章 父子相见 小郑氏强忍心中愤怒,不动声色寻到堂屋里的嫡亲姑母——西府二房郑老夫人。 屋里聚着几个老太太正喝茶闲聊,她不好开口直说,只能暗中使了个眼色。 郑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愉,找了个借口与她一同来到偏厅,呵斥道:“你不去前头招待客人,跑来寻我做甚?” “姑母,出事了,那小子突然就回来了,不声不响的回来了,一点消息没露,这可如何是好?”小郑氏焦急万分。 “说了多少次了,你如今是威远侯夫人,便得跟着侯爷喊我叔母,不许再喊姑母。”郑老夫人低声呵斥,抬手在侄女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都怪我,这是急糊涂了,叔母您就饶了我这回吧。”小郑氏匆匆行了一礼,言语之间异常恭敬。 郑老夫人满意点头,她这侄女哪哪都好,足够孝敬,也愿意听话,否则当初也不会选她来当威远侯府的继室夫人。 “以后千万记住,特别是在长房老虔婆面前,别再这么急躁,丢了侯夫人的仪态,再让人看轻了。” “侄媳谨记,叔母教诲定当铭记于心。”小郑氏垂眸低眉,很好的掩饰了眼色中的几分异色。 郑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出声问道:“你刚才说,是谁回来了?” “是江景辰那小崽子突然回来了。”小郑氏深深吸气,心中激荡的情绪稍稍平复,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急躁,只是言语中依然带着不甘的情绪。 “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可会喊昭哥儿小崽子?”小崽子这样的称呼让郑老夫人蹙眉,眼神也变得锐利。 当年长房世子没能等到袭爵便意外早逝,只留下一妻一女,老侯爷担心长媳老无所依,便想着从族里另外过继一个孩子到长房名下,这一举动也同样意味着爵位有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 她为了确保二房的人能够顺利继承世袭罔替的爵位,便主动提出将膝下未满五岁的次子过继给了长房寡嫂。 事后正如她所想,老侯爷并没有将爵位传给她的丈夫,而是给了她的次子。 如今虽然从礼法讲,她们不再是母子,可血缘是无论如何都断不掉的,江景辰是她次子的嫡长子,是她嫡亲的孙儿,郑老夫人从不否认这一点。 “我自然是……”不会,小郑氏将最后两个字噎在喉咙里,才明白过来话里透露出的意思。 只要她还是威武侯夫人,那便是江景辰的嫡母,可……一个是别的女人生的,一个是自己所生,不同出一个娘胎,如何能比? 郑老夫人没打算就此揭过,板着脸训斥道:“当年你一念之差做了错事,我之所以愿意保你,是因为你是我那已故嫡亲大哥的唯一血脉,你可明白?” 小郑氏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当年之事都怪纪嬷嬷教唆,否则我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错事来。” 纪嬷嬷是她的乳娘,当年事发后独自揽下一切,威远侯下令,当着她的面将人活活打死。 吓得她大病了一场,直到两三个月后才开始好转,也是从那以后,威远侯便很少在她的房里过夜。 郑老夫人听她说得委屈,不自觉放缓了态度,规劝道:“你心里得有数才行,千万别再犯蠢,否则没人会再出面保你。” 小郑氏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转言道:“我先前已经交代下人带辰儿进府,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外院,要喊他过来吗?” 郑老夫人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今日是棋姐儿的笄礼,后院招待的全是女宾,让辰哥儿去前院见他父亲,你也去。” 小郑氏心中万般不情愿,却也不敢表露半分,早就该死的人,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该说是命大,还是这其中…… 三月的风一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往下细细深思。 前院,心远堂。 威远侯没去管倒了一地的护卫,目光灼灼盯着堂屋外的少年看了许久,很快就和脑海中那张稚嫩的脸庞重合。 时光飞逝,芝兰玉树般的少年,怎么这般的瘦弱?细胳膊细腿,脸上也没有几两肉,身子单薄,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掉的样子。 威远侯忽然感觉到一阵心疼,眼眶微红,挥手斥退了再次围上前去的护卫。 “你……”本想问一句:怎的成了这般模样?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怎么不说一声就突然回来了?” “咦?”江景辰故作惊讶,询问道:“回自己家也要提前说一声?父亲这是拿儿子当外人看待吗?” 威远侯没由来的心慌,急急开口解释:“为父并非此意,只是若你能提前说一声,为父也好派人准备准备。” 他是世袭罔替的威远侯,也是官居正三品,手握实权的刑部尚书,此刻却不敢正视嫡长子的眼睛,转而看向一旁如花似玉的女子,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叫青玉,是公子的贴身丫鬟。” 贴身二字说的铿锵有力,青玉双手搀扶着自家公子,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无声的宣示着什么。 万金怀抱未出鞘的长剑,静静的站在公子左侧,二人仅半步之距。 一个怎么看都不像丫鬟的丫鬟,一个不用看就知道是护卫的护卫,就这样一行三人,从江南钱塘县来到京城侯府,事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威远侯按下心中诸多疑惑,为堂屋内的同僚介绍道:“诸位大人失礼了,此乃本侯膝下长子景辰及其仆下,江南道外祖家养病多年,今日方才归府。” “侯爷长公子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比侯爷年轻之时更胜几分,如此翩翩少年,实乃上上佳婿。”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好一个江家玉郎儿,侯爷果然好福气啊!” 堂中诸客皆有夸赞,心中作何感想却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毕竟当年威远侯嫡长子身患重病,连请三位太医,最终也没能将其医治好。 这对于京城勋贵人家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就连当年曾在京城逗留的张神医,也曾断言:“此子若是依靠世间名贵药材续命,或 第4章 祖母的态度 威远侯瞳孔微缩,眼神冷如寒冰:“你是说,你在钱塘县每年都会遭到刺杀,连续七年?” 江景辰掰着手指开始算:“从九岁开始,到十五岁下半年结束,明里暗里一共十三场刺杀行动,当年跟随我去钱塘县的那些人,为了护我,全部都死了……对了,那一年我收到一封信,说是你向礼部递了折子,请封江景昭为侯府世子。” 大周朝勋爵世家,以立嫡长为世子,在其满十岁时,先向礼部递请封折子,后经皇帝批复,这袭爵之人便定下来。 威远侯记得有一年钱塘来县,说是辰儿病的越发重了,几经犹豫,又加生母在旁劝说,于是便在次年向礼部递了请封折子,那一年,嫡次子十三,嫡长子十五岁。 “我从没有收到过你舅舅的求助信,也没有写信告知你请封世子之事。” 说的诚恳,半点不似作伪,江景辰也不惊讶,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舅舅不会骗我,想来父亲也不会,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谁拦截了信件?又是谁会去暗杀一个曾被张神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孩童?威远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件事……” 没等他说下去,便传来一声柔媚的呼唤。 “侯爷~” 小郑氏迈着小碎步走进心远堂,瞧见那张与威远侯有七分相似的脸,不由得愣了片刻。 要说年轻时的威远侯,那也是出了名的俊朗,引得无数闺阁千金芳心暗许的风流人物,没曾想江景辰在样貌上会更胜其父好几筹。 小郑氏强忍心中不悦之情,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辰儿了吧,多年不见,一切可都还好?” 威远侯想起长子先前所言之事,脸色数次变幻,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没好气的质问道:“你不在后院招待宾客,跑来前院做甚?” 任谁都能听出话中不满,小郑氏却恍若未觉,脸上仍是挂着微笑回答道:“叔母得知辰儿今日归家,特地命我前来迎接。” 叔母?迎接?江景辰冷冷瞥了小郑氏一眼,回过头来开口道::“父亲,我刚回府,还要去拜见祖母,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他口中的祖母,是长房老夫人吴氏。 一位守寡三十多年,得了一座贞节牌坊,二品诰命加身的老封君。 威远侯点点头:“你祖母不喜热闹,此刻应是在寿安堂,我让人领你过去……” 江景辰笑了笑:“我离家那年虽只有八岁,却也不至于忘了去寿安堂的路该怎么走。” 话说完,也不理威远侯作何反应,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小郑氏轻笑道:“这孩子,也不等侯爷把话说完,未免太急性了些。” 威远侯盯着小郑氏看了许久,直到将她看的心里发毛。 “你跟我到书房,我有事问你。” …… 长房老夫人吴氏居住在东府偏南方向,寿安堂不似其它院落轩峻壮丽,院中也无多少花木,看上去颇显寂寥。 “小桃,快去通报老夫人,就说三少爷来请安了。” 威远侯最终还是派人跟上江景辰,不是担心他找不到路,而是怕府中下人不识得离开多年的少爷。 唤作小桃的丫鬟呆呆的看了江景辰一会,羞得满脸通红,一路小跑着进了寿安堂。 “三少爷勿怪,寿安堂院外的丫鬟多是没在府里待几年,老夫人心善,惯得这些丫头性子野了些。” “无妨,我家青玉性子也差不多,没什么不好。” 青玉闻言瞬间乐开了花,朝着一旁的万金抬起了骄傲的下巴:“看吧,公子果然还是最宠我。” 万金并不想说话,并且丢出一双白眼。 一行人还未进入寿安堂,便闻到了淡淡的檀香。 吴老夫人端坐首座,手中捏着一串七宝念珠。 江景辰跨门而入,行了一礼:“孙儿拜见祖母。” 吴老夫人脸上只有惊愕,不见祖孙重逢的喜色,眸光中更是藏有深深的无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钱塘县不好吗?” 江景辰恭声应道:“自然是好的。” 既然好,为何要回来?难道是嫌受过的苦楚还不够多?磨难还不够深刻?吴老夫人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只轻叹道:“回来也罢,这里始终是你的家。” 江景辰正色道:“孙儿此次回来,尚有一事不明,需请祖母解惑。” 吴老夫人垂下眼眸,手中念珠轻轻转动,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大老远回来,就只是为了解惑?” 江景辰笑了笑,对身后二人挥手示意:“你们两先到屋外守着,我有话要同祖母单独讲。” 青玉和万金恭声应是,双双退到了屋外。 吴老夫人想了想,也吩咐随身伺候的嬷嬷丫鬟一同出去,顺道关上了房门。 “你这孩子早慧得很,打小就聪明,相信祖母不说,你也能够猜到一些,当年你母亲生你时难产……” 江景辰摇了摇头,打断道:“母亲的事情我心里清楚,无需祖母多说,我想问的也并非是此事,而是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会是我母亲?” “为什么是你母亲?”吴老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思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是了,你母亲出身商贾之家,按理说是当不了侯府世子的正室原配……” 士农工商,哪怕是江南巨富之家,也不够资格当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更何况是名声不显的秦氏之女。 当年那样一桩婚事,满京城也就威远侯府独一份,不知笑掉多少京贵的大牙。 可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她的公爹,老威远侯将祖宗家业败了个精光,只余下不能动的爵位,以及那些永业田。 其余能卖的,几乎全都被卖了个干净,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也就剩个名头好听。 这点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城稍微体面些的人家都清楚,可远在江南钱塘县的秦家,他们可一点都不清楚。 威远侯府既要面子,也需要银钱填补窟窿,而秦家需要权贵当靠山,于是…… 最开始是谁先提了一嘴?又是谁从中撮合 第5章 母亲的嫁妆 十年前,小郑氏下毒,威远侯府几位长辈,以及亲生父亲不仅没有追究,还帮其隐瞒下罪行,江景辰也因此被送往钱塘县,更是因此受了多年的苦痛,若非外祖父倾全族之力相护,怕是活不到现在。 眼前头发半白的老人的眼中只有事泄后的震惊,并无半分愧疚,江景辰忽然没了试探的兴趣,转问道:“祖母不问问孙儿,这次突然回来是想要做些什么吗?” 吴老夫人抬头看见一双冰冷如寒冰的眼睛,浑身一震,只觉那片寒凉直达心底,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正好十年。 可继母也是母,难道还能弑母不能?那将会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吴老夫人急忙开口道:“辰哥儿,她虽做错了事,但她现在依然是你的母亲,你千万莫做傻事。”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孙儿听不懂。”江景辰神情淡淡,出言提醒道:“孙儿的母亲,早在孙儿刚出世时,就已经死了。” 吴老夫人捏着念珠的手微微颤抖,她忽然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眼前这位长房嫡长孙身上,可是还有余毒未清?是否依然无法活过二十岁? 若是有,若是不能,那他就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可活,当初她同意威远侯为昭哥儿请封世子,也正是因为辰哥儿活不长这个原因。 满府上下都没人能想到,辰哥儿会在十八岁这一年,突然大老远从钱塘县赶回京都,那么……辰哥儿回来的目的,难道真是想要弑母不成? 吴老夫人不敢继续再往深处想,脑海中只要浮现出那两个字便会让她寝食难安,江家绝对不能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子孙,必须要将人看紧才行。 “辰哥儿,咱们祖孙分别十年,如今你回来了,可愿多陪陪祖母?” “在祖母身边尽孝是孙儿的本分,怎会不愿。”江景辰躬身一礼,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 当天消息传遍侯府,离府十年刚刚归来的三少爷,在长房老夫人的寿安堂安居了。 整个东府,就数寿安堂的院子最大,共有三间上房,每间左右耳房各二,另有数间厢房,后罩房,以及整座侯府唯一的小厨房。 江景辰五岁之前,衣食住行都在寿安堂,五岁之后才搬到启祥阁,生活起居便交由小郑氏照顾。 她真是把他照顾的很好,好到差一点点就要了她的命,若非游历天下的张神医正好在京城出现,他真就要死了,回想起往事,江景辰眸光越发阴沉。 晚膳时,两房主子齐聚东府正院。 威远侯府二房老太爷还在世,膝下几名庶子都分出侯府另过,如今侯府里的三位嫡出老爷,皆是二房老夫人郑氏所出。 到了江景辰这一代,连同他在内,共有七位少爷,九位小姐,两房加起来二十几位主子,若单从血缘上讲,长房老夫人吴氏反倒成了外人。 “辰儿,先向几位长辈问安。” 作为家主的威远侯先是让江景辰向几位长辈行礼,江景辰逐一问候,随后便是同辈兄弟姐妹相互见礼。 侯府家宴不分男女席,一家子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不过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聚集在江景辰身上。 长相太过出挑是其一,其二则是为江景辰布菜的丫鬟,每每夹上一道菜,必先尝上一口。 这般做派落在有心人眼中,实在是膈应的很,二房郑老夫人见状,出言呵斥道:“辰哥儿,你这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太没规矩了,若是不得用就换了吧。” 江景辰轻咳了几声,青玉立刻盛了半碗高汤,依旧先浅浅尝了一口,担心过汤便吹了吹,柔声道:“公子,这汤不烫了。” 她的这一番举动,直将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惊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丫鬟们更是震惊不已,心中暗想:这丫头,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江景辰喝了两口,眉间微蹙。 一旁的青玉立即接口道:“是吧,我也觉得这味道不怎么样。” 在座众人:??? 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啊! 小郑氏笑了笑:“想来是辰儿在外祖家吃惯了好的,也是,江南富庶之地,什么好东西没有,吃不惯侯府里的菜也是正常。” 威远侯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味,忍不住低声呵斥:“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郑老夫人放下筷子,将目光投向了江景辰,面色不愉,拉长着脸开口说道:“辰哥儿,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 江景辰淡淡回答道:“我自小脸色就不好,摆与不摆都是一个样,叔祖母莫要误会了。” 一句叔祖母便点出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同样是威远侯嫡出,昭哥儿是唤她二祖母的。 一字之差,显出了亲疏远近,可从礼法上来讲,那声叔祖母又是没有叫错。 郑老夫人胸中郁气难发,脸色越发阴沉,有心想要开口教训,却又顾忌着长房的寡嫂在场不好越过。 “倘若在你外祖家也就罢了,这里是京城,辰哥儿,你是侯府少爷,一言一行都按照侯府的规矩来。” “侯府的规矩?”江景辰转头看向威远侯,问道:“父亲,侯府何时规定了不能让丫鬟试菜?是在我离府那一年吗?” 话一出口,数人脸色骤变,辰哥儿当年为何离府,在座的几位长辈心里跟明镜似的。 二房老太爷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先吃饭。” 江景辰却道:“趁着这会大家都在,我想问父亲要些东西。” 威远侯微愣,接口道:“辰儿想问为父要什么?” 江景辰直言道:“我母亲的嫁妆。” 小郑氏脱口而出:“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郑氏身上,威远侯更是脸色铁青。 小郑氏连忙解释道:“辰儿年幼,那么大的产业,怕是顾不过来。” 大周朝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属于私产,不归入公中,仅归子女所有。 当年秦家嫁女,十里红妆,一百三十抬嫁妆,十万贯现钱陪嫁,外加京城里五间铺子,京郊外三座庄园,总价值超过八十万贯。 秦氏当年带着钱塘县 第6章 各人的反应 秦氏的那份嫁妆,几个店铺和庄园从五年前开始,每年能盈利一万多贯。 小郑氏从这些银钱拿出一部分,孝敬给了二房老太太手中,如此关键时刻,有这么一位长辈在身后立着,她自然是不会傻到孤身奋战。 郑老夫人气急,心道:这侄女也是个蠢的,当着全家人的面,不去问长房婆母,却跑来问二房婶娘。 她瞟了一眼长房寡嫂,见对方面色无异,这才稍稍定心,开口吩咐道:“杨嬷嬷,带哥儿姐儿们去偏厅,让厨房再添一桌饭菜送过去,丫鬟们跟上伺候。” 这是要清场说正事了,丫鬟们如蒙大赦,各自上前伺候自家少爷小姐起身。 众人当中,只有世子江景昭斥退身旁的丫鬟,闷声道:“三哥方才夺位之言,我身为当事人岂有不听之理。” 他是小郑氏所出嫡子,从小就被小郑氏当作侯府世子培养,如今一番姿态,竟也颇有几分气势。 威远侯本就心烦意乱,又见嫡次子掺和进来,当下再也忍不住,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放肆,长辈在此,焉有你说话的份。” 江景昭缩了缩脖子,心中生出几分惧意,但见母亲惶恐不安的模样,又生出几分硬气,继续开口说道:“父亲所言甚是,只不过若要说放肆,只怕是比不上三哥,刚回府便搅了五妹妹的笄礼,怎不见父亲有何示训?” 本已起身离席的江棋韵骤然听到同胞兄长呼唤,只得回身施了一礼,开口道:“四哥,此事父亲定会为我做主,二祖母有令,我们做晚辈的自当遵从。” 一句话说的漂亮,既顾全了长辈颜面,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青玉见不得她这般姿态,撇了撇嘴,故作疑惑出声询问道:“公子,你都没踏进那座院子,怎么就说你搅扰了笄礼呢?” 江棋韵一愣,面色微红,气鼓鼓的开口争辩道:“三哥虽不曾来过院子,可强砸府门,打伤护卫的事都在园中传开了,闹出好大一个笑话来。” 青玉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万金,笑嘻嘻开口说道:“砸门的是这家伙,打人的也是这家伙,可不是我家公子。” “他区区一个下人,若不是得了三哥吩咐,他哪里敢私自动手。”江棋韵气急,脸上多了几分怒色。 “那你就错了,这家伙不听话的很,他是真的敢。”青玉说的无比认真。 一旁的万金十分配合,默默点头,张嘴吐出一句:“我敢。” 声音铿锵有力,语气十分坚定。 江棋韵一噎,气急败坏的谩骂道:“你……你一个下贱的丫鬟婢女,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青玉见她生气,心中更是开心,丝毫不在意那般称呼,甜甜一笑:“自然是我家公子给的。” 江景辰适时的点头,微笑着开口接了一句:“对,是我给的,五妹妹有意见?” “你……她……你们给我等着。”江棋韵红了眼眶,转身愤然离去。 其余兄弟姐妹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仿若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一句话:这位刚回来三哥/三弟可真是不好惹啊! 威远侯府娇宠长大的长房嫡女都只能落荒而逃,其余同辈更是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加快了离席的脚步。 长房吴老夫人见状默默摇头,轻叹道:“辰哥儿,你既吃不惯大厨房里的菜,那便跟祖母回寿安堂尝尝小厨房里的菜,可好?” 东府西府各有大厨房,但小厨房只有长房老封君的寿安堂才有,至于那味道……还不如两府的大厨房。 江景辰十分清楚祖母的口味,嘴角微微抽搐,却也只能点头道::“祖母疼惜,孙儿感动都来不及,自然是好的。” 他当然知道祖母不是真的想带他去吃小厨房,不过是为了解决目前的局面罢了,毕竟闹了这么大一出,总的给那些人一些反应时间。 长房祖孙二人离去,余下的人也没有了胃口。 二房江老太爷长叹一声,便起身离开。 他向来是这个性子,从前有当侯爷的爹做主,现在由当侯爷的儿子做主,万事不用操心,只需吃喝玩乐。 郑老夫人也不去管自家的糟老头子去哪,只将目光放在次子身上。 “老二,对于辰哥儿提出的要求,你是怎么想的?” 威远侯一听这称呼,就知道郑氏在以什么身份开口,无奈道:“二叔母,这毕竟是长房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二房江大爷眉头紧皱,摆出长兄的架子,训斥道::“此间又无外人,二弟这声二叔母叫的可真让人寒心,难道把你过继出去,亲生母亲就不再是亲生母亲了?” 当初要不是过继到长房,这威远侯的爵位现在指不定是谁的。 二房江三爷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着菜,丝毫不关心大哥和二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威远侯知道自家大哥这些年始终心有不甘,也不跟他计较,只将目光放在二房老太太身上,开口道:“当年是我亏欠了秦氏,也亏欠了辰儿,如今世子之位给了昭儿,我能做的,也只有在别的方面补偿辰儿。” 小郑氏急忙接口道:“要补偿也不是这么个补偿法,那么大一笔产业哪里是他能够打理好的?辰儿如果缺钱花,我每个月多给他几百贯就是了。” 真要是把产业都给出去,哪怕是对于现在的侯府来说,也无疑是割了块肉,还是最大那块。 一年稳稳当当盈利一万多贯,寻常人家这辈子都花不完,一个十八岁的小小少年,张口就咬了这么大块肉,也不怕被撑死。 只要再撑个一两年,哪怕每个月多给一千贯钱,只要等到秦氏唯一的儿子死后,就不用再担心那份嫁妆的归属问题。 “我作为当家主母,绝不会同意,说什么也不同意。”小郑氏下定决心,态度异常坚定。 威远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盯着郑老夫人,语带恳求道:“二叔母,他是我这一房的嫡长子,也是您的嫡亲孙儿,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自故以来,嫡长的分量就不同于其他子 第7章 继母一家 威远侯执掌刑部,若当真要全力严查,自然有办法找到蛛丝马迹,之所以没有准备大动干戈,只不过是不想平白给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有机会抓住攻讦他的把柄。 六部之上还有三省,若是想入政事堂议政,行事必是要如履薄冰,如今可倒好,翻出了这么一档子污糟事。 “写和离书已是给你的体面,你若不肯,单凭不顺父母这一条,我便可休了你。” 不顺父母,七出之一,长房无父可孝,就只剩母了!小郑氏忽然想到,她嫁进来这些年,尽顾着孝顺二房那两位生身父母。 至于寿安堂的那位嫡母,或多或少有所轻怠忽视,就连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有好些年没常去,若真按这一条休妻,倒也不算冤枉。 “为了秦氏那份嫁妆,侯爷当真要将我逼迫至此吗?”事已至此,小郑氏再也强硬不起来。 “你当知晓那本就是属于辰儿的东西,又不是要你交出往年盈利,虽说后宅由你做主,可你作为继室,哪有什么立场反对?”威远侯气极,激动之余,一掌扫落桌案上的书籍。 小郑氏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道:“我也没说不给,只不过是想再等两年……” 嘭~ 威远侯将整张桌案掀翻,纸张散落一地,浓浓的墨色渲染,污了洁白的宣纸上,也污了小郑氏的衣裙。 小郑氏猛然惊醒,有些事纵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决计不能说出口。 书房陷入一片寂静,只听窗外夜风吹过竹林之声沙沙作响。 许久后,威远侯打破沉默:“明日午时之前做好交接。” 小郑氏不应不答,转身出了书房,失魂落魄的朝住处走去。 东府正院,陶然居。 江景昭和江棋韵两兄妹等了许久,乍一见生母失魂落魄的模样,整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您总算是回来了,母亲~”江棋韵眼眶通红,大滴的眼泪往下坠。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父亲对您动手了?我这就找他去。”江景昭转身欲走。 小郑氏连忙拉住儿子,惨淡一笑:“倒没有动手,只不过是说了一通,你父亲本就不是会动手的人。” 二人本就是表兄妹,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当得起一句两小无猜,当年因为那一起事厌了她,可该给的体面从未落空过。 回想起往事,小郑氏顿时泪眼婆娑:“昭儿,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 初如飞鸟哀鸣,渐渐泣不成声。 江景昭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模样,慌得手足无措,不停点头:“儿明白,儿都明白,母亲莫要哭了,儿听了难受,一颗心像是被掰成了几瓣。” 小郑氏只觉得内心更痛了:“好昭儿,母亲心里苦,没人能理解,只能一个人撑着……” “母亲不哭,母亲还有我和哥哥,母亲不是一个人。”江棋韵紧紧抱着母亲,母女俩个哭成一片。 屋里的丫头全都不敢出声,到最后还是方嬷嬷将母女二人给安抚下来。 “快去端一盆热水,好让夫人和小姐净面。” 她是小郑氏的陪嫁,自有几分体面,也没有哪个丫鬟敢不听吩咐。 方嬷嬷将自家夫人扶到坐椅上,轻抚脊背,柔声道:“夫人有心事可与世子和小姐说说,没得一个人憋在心里,闷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江景昭连连点头:“母亲,儿已长大,万事可替母亲分忧。” 江棋韵止住哭声,恨恨开口:“不用母亲说女儿也明白,定是因为那个江景辰,父亲可是答应要把那偌大的产业交给他了?” 小郑氏无奈点头:“你父亲要我在明日午时之前做好交接。” 江棋韵顿时急了:“母亲,那些产业能有今天的盈利,全都是您的功劳,怎能凭他一句话就轻松要走。” 威远侯只管朝廷政事,府中产业大多数都是小郑氏在管理经营,其中秦氏那份嫁妆是威远侯府最大的产业,需要付出的心血最多。 长房老封君自嫡长孙离府后便万事不管,二房那两位只知道要孝敬,府上的人只知道铺子和庄园挣钱,却不知道为了能够挣钱需要付出多少心力,当家主母,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眼看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被人夺走,小郑氏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忽然开口道:“方嬷嬷,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这哪是要建议,简直是要命啊!方嬷嬷只觉一阵寒凉从脚底板直窜到头顶,当年另外一位陪嫁被活活打死的场景赫然在脑海中浮现。 “夫人,就算将产业给了那位少爷,怕也握不住几年……” “万一呢?你如何能确保到时候他一定活不过?又如何知道他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这……老奴不知。”方嬷嬷缄口不言。 江景昭忽然问道:“母亲,那些说三哥活不过二十的传言,是真的?” 江棋韵双眼骤然明亮,直勾勾的看向母亲。 小郑氏摇摇头:“不是传言,是张神医的断言。” 张神医乃是当世奇人,据说一身精湛的医术堪比先祖,若问其先祖何人?南阳张仲景。 堪比二字或许太过夸张,但京城人士都知道,太医署令曾经公开承认,张神医的医术远在他之上。 民间更是有:“一言断生死,人间活阎王”之称,这样的人物,断言活不过二十,那必定是活不过二十。 江景昭心中顿时了然,若非这一句断言,这威远侯府的世子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当。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三哥应该恨的人是张神医才是,为何会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 今日才见一面,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就察觉到有敌意了?世子年轻,却也是个厉害的啊!方嬷嬷内心很是感慨,面色仍是一脸恭敬。 小郑氏讪讪一笑:“他找不到张神医,自然是来找你。” 江景昭点点头:“说的也是,张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哥即便有心想找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江棋韵狠狠瞪了自家兄长一眼,气愤道:“他都要来抢你的东西了,你还一口一个三 第8章 事先踩点 寿安堂。 用过小厨房送来的晚膳,吴老夫人捻着念珠,只留下一句:“你父亲心有所愧,才会对你多有包容,你也当知晓分寸才是。” 说完也不等听到回答,由身边的朱嬷嬷搀扶着进了里屋。 分寸?江景辰哑然失笑,转身回到事先收拾好的上房。 “阿金,江南那边的人到了吗?” 万金回应道:“您来了京城,某些人就坐不住了,怕是要闹一阵子,宋公子来信说他们可能会迟几天。” “那个家伙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过意气用事,手段不够狠辣,跟他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江景辰只要一想到宋砚的性子,顿时就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万金想了想,没在这件事情发表意见,转言道:“万银也来信了,闹着要来京城。” 江景辰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北戎那条线已经稳了吗?” 万金露出一抹苦笑:“庄先生说徐将军那里还需要花些时间,留万银在那边用处不大。” 江景辰算了算时间,叹息道:“一年七个月了还没稳下来,比西域那条线难弄得多了。” 万金点头称是,又道:“徐将军手握十万大军镇守边境要塞,咱们的人很难完全避开他。” 十万徐家军,镇了北戎二十多年。 先帝御笔写下“镇北军”三字,特赐一面四爪金龙旗,临终前曾言:“黑甲、安西、镇北三军皆在,方可保大周江山无忧。” 当今圣上登基后,分封三军主帅为镇国、护国,辅国大将军以示恩宠,这样的人物,难弄一点也情有可原。 青玉端来一壶茶和糕点,三人同席而坐。 江景辰啜了一口,味道酸甜,想来是加了陈皮的健脾消食茶。 “可不就是绕不过去,否则也不用让庄先生在那边耗着……不过咱们既然来了京都,倒是可以从这边想想办法。” 万金似有所悟,低声询问:“公子的意思……是辅国大将军府?” “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一年多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像是心血来潮,江景辰提了一句以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万金点点头,转问道:“那万银?” 江景辰稍作思索,觉得留在那边也无多大用处,干脆道:“就让他来吧,正好京城这边也缺人,阿银的性子倒是合适。” 青玉表示赞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着一张脸:“公子,咱们今后吃住真的就在这里了吗?” 江景辰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沉默半晌才叹道:“暂时先这样吧!” 寿安堂小厨房像是换了厨子,做出来的饭菜跟十年前完全不一样。 极其清淡不说,味道也是让人一言难尽…… 翌日。 吴老夫人安排了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给嫡长孙,嘱咐道:“都是得用的家生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 得不得用暂且不说,单是他们家生子的身份,就足以说明立场。 江景辰很清楚祖母这是明目张胆的安插耳目,除了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有多大抵触。 给祖母请安过后,没在寿安堂用饭,随意寻了个借口,带着万金和青玉,以及两个小厮出了侯府。 马车内,被抢了车夫之位的万金脸色阴沉的吓人,坐在一旁的青玉也好不到哪去。 “公子,那四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安份的,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吧。” 万金在旁附和:“我觉得青玉说的对。” 江景辰淡淡回应道:“小厮归阿金,丫鬟归阿玉,先把你们伺候好了,再说其他。” 二人双眼一亮,顿时明白自家公子话里的意思,那四人若是连伺候他们都伺候不好,也就不用想着伺候公子了。 至于好不好,自然是他们两人说的算。 青玉看了一眼车外,小声询问:“公子,那今天咱们去哪?” 两个侯府小厮跟着,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些人也不好见了,江景辰想了想:“先去近一点的西市吧。” 先帝在位前,京都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当属东市,后来当今圣上登基改建了西市,这才有了两市并驾齐驱的势头。 当初秦家买的陪嫁铺子大多都在西市,也算是运气好碰上了改建,其中一家饭馆还是在西市主街上。 当年秦家怕出嫁的女儿吃不惯京城口味,饭馆里请的都是江南大厨,小郑氏接手后见生意不差便沿用下来。 十多年经营,如今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 江景辰进店后没有表明身份,只装作普通食客上到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店里的特色菜。 待品尝过后,得了青玉一句:“比侯府大厨房里的饭菜要稍好一些。”的评价。 但也仅仅只是稍好一些而已,她是吃惯了公子捣鼓出来的那些稀奇菜肴,舌头早就被养刁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江景辰对这个时辰的客流有了基础的了解。 “走吧,还有几家要逛。” 饭馆、绸缎庄、成衣铺,是开在西市的三间铺子,东市则是首饰店和香粉铺两家。 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逛完,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便有了计较。 回府后,江景辰直奔寿安堂,开门见山说出心中的打算。 “祖母,孙儿想在朱雀北街买两间铺子。” “买铺子?朱雀北街?” 吴老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明白这才出去几个时辰,是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想买铺子? 朱雀大街直通皇城,因此又称做天街。 北街这头就在宫门外,四周住的皆是皇室宗亲显贵世家,就连开在那里的铺子也非寻常人。 如今的威远侯府自然是有在朱雀大街开铺子的实力,可关键是北街那样地方的铺子可没谁家会卖。 江景辰坚定的点头:“孙儿想将母亲陪嫁的那五间铺子卖了,用得来的钱去买朱雀北街上的铺。” 吴老夫人多年不当家,这笔账还是算得过来。 秦氏陪嫁的铺子,她作为婆母自然是清楚的很,东市和西市共五间都在盈利,且还不少。 北街是好,可不代表好就一定比别地方的铺子挣钱,更何 第9章 大胆的丫鬟 一句话噎得小郑氏骤然变色,奈何婆母当面敢怒不敢言,生生压住了心里的火气。 “辰儿这话就外道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所说的家业自然是指威远侯府的家业。” 江景辰毫不留情面,讥笑道:“是因为你是继室,所以才不知道嫁妆是私产,不归入公中所有?” 小郑氏只觉怒火直冲头顶,当即大喝道:“江景辰,我好歹也曾养了你几年,是你继母,你就是这般与长辈说话吗?” “怎么?我是哪一点说的不对?”江景辰寸步不让。 除了态度和称呼错了,其它一点错处都没有,正是因此,才让小郑氏更加的怒不可遏。 “你……你这是不尊嫡母,忤逆不孝。” 继室亦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大周律法言明:继母之配父,与亲母同。 江景辰自知在这一点上不占优势,转过头看向座上的祖母,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小郑氏的话同样一点错处没有,只不过她忘了这寿安堂里还坐着一位老封君。 吴老夫人见到孙儿脸上的表情,心中暗暗长叹一声,对着小郑氏说道:“说到这里,我老婆子倒真有几句话想讲。” 小郑氏心头一跳,心中暗道了句:要糟。 这可是正经婆母,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不能动弹。 许是这些年没受到过婆母磋磨,日子过的太舒坦,以至于经常忘了这个家最大的是哪一位。 老夫人摆明了要袒护孙子,她这继母哪里能够讨得了好。 “这些年我长居寿安堂,每逢初一和十五必会外出给菩萨上香,求的是儿孙康健,家宅安宁。” 吴老夫人顿了顿,不动声色看了孙儿一眼,接着道:“小郑氏,你倒是说说,这样的诉求,菩萨会应吗?” “母亲这般心诚,菩萨慈悲,自是会应的。” 小郑氏态度更加恭敬,接着道:“往日府中事多,儿媳不得空,因而甚少前来寿安堂问安,还望母亲勿要怪罪才好。” 吴老夫人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孙儿,也问了一句:“辰哥儿,你觉得呢?” “孙儿年幼,不敢胡言。”江景辰面上毫无波澜。 讨老人家欢心的话,哪怕是个五岁幼童,在这种时候也该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好的。 年幼不敢胡言?这可不像是孝子贤孙该说的话,莫不是嫌宠爱太多了?小郑氏心中生出一缕疑惑。 吴老夫人心里清楚,想让孙儿放下心中的仇恨,怕是不会这般容易,因而也未曾失望,只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你今年十八,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大周朝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而后婚配。 更早些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怕是没有哪家高门勋贵,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没两年好活的夫婿。 小郑氏见老夫人脸色不似玩笑的神情,只觉得眼前的老太太实在是有些反常,这是图谋那份家业?还是真打算给嫡长孙留种? 江景辰初时震惊,很快便反应过来,直言道:“祖母,孙儿身上有疾,无意娶妻。” 吴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忧虑,犹犹豫豫的开口追问道:“辰哥儿,你身边的贴身丫鬟,难道不是你的房里人?” 这话委婉的,愣是绕了好几个山头,江景辰把这番话换成自己的理解,简而言之就是:你是不是不行? 原本乖乖站在一旁的青玉立刻出声道:“老夫人,我肯定是公子的房里人啊。” 江景辰很想向青玉解释:傻丫头,这个房里人和那个房里人可不是一个意思啊! 万金倒是听懂了,只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样也好,等媳妇过门,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吴老夫人听后松了口气,手中的念珠再次转动。 通房丫头可不就是这个作用,到时若是有幸怀了子嗣再抬成侍妾也就是了。 青玉对公子娶媳妇没什么意见,却见不得人说公子懂得少。 明明公子都懂得画不一样的画,懂得唱不一样的歌,懂得做不一样的饭菜,关键还懂得做那么多生意…… 内心忿忿不平,于是脱口而出:“我家公子懂得可多了。” 小郑氏面色微红,心道:真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下人,小丫鬟没脸没皮,这种事情也拿出来说。 吴老夫人面色古怪,没想到小家碧玉似的丫鬟,竟是这般大胆。 万金点点头,一脸的赞同。 说的人和听的人,所想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江景辰觉得这事儿好像没法解释,并且不想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歪,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小郑氏身上。 “郑夫人这个时辰来寿安堂,该不会只是来向祖母请安这么简单吧?” 打了一个大岔,小郑氏没了最初的怒气,也知道这寿安堂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 只不过心中仍抱有侥幸,便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她不去提那嫁妆之事,从袖里掏出一张红帖。 “胡国公老夫人让人送来帖子,说是明日前去妙音寺进香,儿媳便是来询问母亲是否得空一同前去?” 胡国公老夫人姓于,乃是吴老夫人的闺阁好友,此前的笄礼也是由吴老夫人出面,请来了对方当正宾。 两府老夫人都是年轻丧夫,不同的是于老夫人生有一子一女。 儿子承袭爵位当了胡国公,女儿则是嫁入郡王府,如今是郡王妃。 想起好友,吴老夫人脸色缓了下来,心中有些惊奇:“往日我那老姐姐都是将帖子送来寿安堂,今日倒去了你陶然居。” 小郑氏丝毫不慌,开口解释道:“原本就是要送来寿安堂,只是儿媳正好在前院理事,因此才接了过来。” 吴老夫人眸光流转,伸手接过帖子,示意小郑氏入座。 “你是侯府当家主母,也是妇道人家,前院的事就不要多管了。” “倒也不是儿媳想管,只不过昨日府中护卫伤了半数,侯爷近来早出晚归公务繁忙,管家便来请了儿媳前去拿个章程。” 小郑氏面带微笑,接着道:“也怪儿媳疏于管教,府中下人才没了规矩,竟是连府里的少爷都不识得,儿媳特来请 第10章 祖母的人脉 小郑氏微窘,伏地一拜:“如今棋儿已过及笄,儿媳便想着让她出府多见见世面,就由她陪着母亲前去进香可好?” 大周朝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交情深厚的少爷小姐一同游园赏景也是常态。 未曾说亲的人家,只要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像是事先约好进寺烧香,双方长辈皆在的场合,通常是女儿家相看的委婉说法。 威远侯府和胡国公府因着两位老夫人的缘故,交情深厚不说,两家的孩子也常有往来。 五姐儿的确是该说亲了,吴老夫人想了想,问道:“你这是瞧上胡国公府上哪位哥儿了?” 小郑氏也不矫情,坦言道:“若是能得胡国公世子为婿自然是极好的。” 一个是国公府世子,一个是侯府嫡女,门当户对倒也般配,吴老夫人抬手让小郑氏起身,目光转向一旁自顾自喝茶的孙儿。 “说起来朗哥儿和辰哥儿同年,幼时同在卢学士府上蒙学,待我去帖时与老姐姐说说,辰哥儿明日也同去见见昔年同窗。” 卢家世代清流,家中开设族学,当年威远侯府势微,便是借着国公府的东风,将府中两房适龄的几个孩子都送了过去启蒙。 经祖母一提,江景辰这才想起那位朗哥儿。 胡国公府嫡长子邵沅朗,小时候瘦瘦小小不爱说话,时常被别家小孩欺负了也不吭声。 当年他念着两家的情分,出手帮了对方几次,之后就被对方粘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去见见倒是无妨,只不过孙儿依稀记得,沅朗似乎不太喜欢五妹妹那种……” 小郑氏顿时急了:“你才在京城待了多久,张嘴就是胡说八道,我的棋儿……” “行了,这件事我应下了,你回去让五姐儿准备准备。”吴老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小郑氏欲言又止,在老太太注视之下,最终闭了口,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临出门前狠狠瞪了江景辰一眼。 “祖母,她的事情解决了,孙儿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江景辰上前坐到祖母身旁,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如此小儿撒娇般的姿态,使得吴老夫人想起了孙儿年幼之时。 “都多大的人儿了,还似孩童般撒娇,也不嫌害臊。” 江景辰乖巧应声:“在祖母面前,孙儿永远都是孩童。” 吴老夫人拉着孙儿的手,内心长叹,无奈道:“你该是去找你父亲才对,祖母又能帮你什么忙。” 这府中,本该是最应风光享福的老封君,硬是把自己困守在一堂,常年吃斋念佛淡了性子,连儿媳都险些镇不住。 三十多年的养恩,始终敌不过十月怀胎,祖母是否也曾后悔,当初过继之时选错了人? 江景辰心中暗自冷笑,想着接下来之事还需用到祖母,于是便继续装出一副孝顺模样,乖巧道:“孙儿想要朱雀北街上的两间铺子,这事只有祖母能帮。” 吴老夫人显得格外为难,最终还是在孙儿期盼目光下点了头。 “你父亲的确不好出面,祖母只能勉励一试,不能保证一定办到。” “只要祖母为孙儿开口,善和坊沿主街那两间相连的铺子肯定能买下来。” 朱雀大街有两个坊离宫门最近,一为兴道坊,一为善和坊,二者皆是在北街的地界上。 两坊沿主街的铺子,背后的主家全是皇亲国戚,相连的铺子本就不多,只要开口就能买下的…… 吴老夫人脸色一变再变,定定的注视着孙儿,沉着脸追问:“你才入京城,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祖母忘了?是您与我说的,那本就是崇宁大长公主买来预备要送给我的铺子。” 江景辰笑容不减,捏着块糕点送到祖母嘴边,故作天真的说开口道:“不对,不能说是送,而是拿我换来的,只可惜后来我中毒了。” 毒是小郑氏让人下的,自五岁搬到启祥阁,小郑氏就在每日饭食中下了慢性毒药。 八岁那年毒发,幸遇张神医在京才得其相救,九死一生活到现今。 祖母,父亲,二房那两位,皆是知道内情,可他们依旧选择了袒护小郑氏。 只因当年皇子争储激烈,身为重要辅臣之一的父亲,不会让“威远侯继室夫人毒害嫡子”的事情在朝堂上发酵。 加之他当时并未殒命,于是就有了身患重病到江南疗养之说。 至于为什么送到外祖家,概因所需吊命的药材名贵,每月至少花费上千贯,对于那时的侯府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可笑的是,秦氏带着价值八十万贯嫁妆入侯府,自她离世没几年,侯府竟是付不起亲儿每月千贯的救命钱。 江景辰不知道祖母当年为何最初坚持不允,最后又选择妥协,只记得离府时,祖母泪眼朦胧,哭着对他说:“祖母无能,护不住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眼泪是真的,情感也是真的,可说的话却未必,作为长房老太君,祖母若是无能,谁还有能? 可当年祖母就仅仅只有这么一句话,其余旁事什么都没做,每每想起时,心中都是“感动”的很。 吴老夫人不知孙儿所想,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只震惊于前一句:“拿我换来的”。 她紧握住孙儿的手掌,神色不愉,慢声解释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哪里是换,那是大长公主殿下要认你做干孙儿的认亲礼。” 尚在闺中时,她被选为崇宁公主伴读,期间二人日夜相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直到崇宁公主成了崇宁长公主,再到现在的崇宁大长公主,虽碍于身份不能常有来往,但这份情谊一直都没有变。 小时候的江景辰白白胖胖,长相十分讨喜,加之两世为人生而知之,很会说讨喜话哄得长辈们眉开眼笑。 崇宁大长公主只不过见了几次就喜欢到不行,曾私下里与吴老夫人商量要将他收做干孙儿。 可惜后来毒发,江景辰被送到了江南,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再提认亲怕是不成,咱花钱去买,只要祖母前去说项, 第11章 软饭不好吃 吴老夫人端起茶盏,品一口香茗,脸上洋溢着些许不加掩饰的骄傲。 “若依着祖母的意思,似你这般样貌,就是尚主也尚得。” 为了保证皇族的等级分明,大周朝专门下诏书规定:天子之女出嫁叫“出降”或“下降”,娶公主则称“尚主”。 与寻常人家入赘差不多,两人成婚后是住在公主府,且公主府里的主人是公主。 因此,公主和驸马除了是夫妻关系外,还有君臣关系。 本朝驸马不是不能当官,只不过除了开国皇帝那一朝是例外,往后驸马当的官皆是不能手握实权。 尚主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能够尚主的男人自然也非凡人。 对于那些有野心,想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青年才俊来说,尚主无异于断了他们的仕途。 大周朝但凡有点能耐的才俊,大多都不会愿意主动尚主。 江景辰着实被祖母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道:“孙儿牙口挺好,用不着去吃那份软饭。” 吴老夫人嗔怪看他一眼:“你这孩子打小就爱说些祖母听不懂的怪话,尚主那么大的荣耀,多少人都求不来。” 想求的求不来,不想求的,真要来了,也拒绝不了,皇权至上,只要没想造反变天,就得学着去适应。 这一世活了十八年,江景辰不说完全融入,却也深谙其道。 “祖母,你可千万别一时心血来潮,就去请了大长公主做媒,要知道孙儿可是没两年好活了,又何苦害了别家姑娘。” 吴老夫人手腕一抖,温热的茶水溅到了上好绸缎裁剪成的衣裳上。 一旁立着的朱嬷嬷慌了神,急急掏出袖里的帕子擦拭。 “老夫人没被烫着吧?快来人,去拿烫伤膏来。” 吴老夫人轻轻将朱嬷嬷推开,神色凝重的看向孙儿。 “你身上的……病,还没好全吗?” “缺了一味药引子,找到了就能继续活下去,找不到就真得死在二十岁了。”江景辰语气平淡,好似说得与己无关。 吴老夫人捂着胸口,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作孽,真真是作孽。” 很快又反应过来,拉着孙儿的手,追问道:“缺何种药引?有你父亲,有祖母在,无论什么药也定能替你寻来。” 一旁的青玉闷声道:“真要有那么好找,也不会找了七八年都没找到。” 吴老夫人脑海一阵轰鸣,身子晃了晃。 朱嬷嬷眼疾手快,扶着老夫人的同时,开口呵斥道:“你这小丫头当真是没个规矩,主子们说话你插个什么嘴。” 青玉甜甜一笑:“我是小丫头,你是老婆子,咱俩半斤八两,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朱嬷嬷当下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就连威远侯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 老夫人现如今是不当家管事,可府里也没哪个丫鬟小厮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 江景辰轻咳了几声:“阿玉被我惯坏了,朱嬷嬷别和她计较。” 吴老夫人拍了拍朱嬷嬷的手背,将其安抚下来,孙儿要宠着的人,她自然也会惯着。 “别的地方找不到,宫里或许能有,你与祖母说,缺的是哪种药引子?” 能在寿安堂伺候的都是老夫人多年心腹,江景辰也不隐瞒,直言道:“药引子在北边那座皇宫里,咱们大周朝没有。” 这些年来北戎蠢蠢欲动,两国商贸也早都禁了,想要去到北戎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还是从那边皇宫里取药。 吴老夫人默了默,不死心的追问道:“就不能用别的药代替吗?我让你父亲派人去寻张神医来,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这些年祛除余毒的药本就是张神医开的,哪里还能有别的替代品,若非药引子难寻,当年张神医也不会说出那番话。 江景辰摇了摇头:“祖母放心,江南外祖家的几位表兄都在想办法,孙儿心中也有成算,眼下祖母只需帮孙儿买下那两间铺子就好。” 这般厉害的毒,小郑氏当初是如何寻来的?吴老夫人想破脑袋也没个想出头绪。 朱嬷嬷接过丫鬟拿来的烫伤膏,往老夫人微红的左手上抹了一些,又命丫鬟去泡盏安神茶。 “老夫人别太过担心,咱们三少爷是个有福的,定然能够安然无恙。” 青玉点点头,附和道:“我家公子有上天庇佑,福气大着呢。” 北边那里不能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人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满门抄斩都算是轻的,弄不好就是个诛九族的天大罪过。 吴老夫人满心无奈,念了声佛号,暗暗下决心明日进香定要多添些香油钱,好叫佛祖菩萨多多保佑。 寿安堂陷入短暂的沉默,没过一会就听到有丫鬟来禀告,说是侯爷带着客人正往寿安堂这边来。 吴老夫人眸光深深,随口感叹了句:“瞧瞧,那个去,这个来,你才归家,这寿安堂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随着威远侯一同进堂的是京城衙门里的长吏文书,行礼问安后说明了来意。 江景辰这才知道,父亲特意去了趟衙门将人带来,是为了办理几间铺子和庄子的地契更名。 正所谓衙门有人好办事,寻常人家花一整天也不定能办好的事,到了威远侯府这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处理好。 以至于拿到全新的更名地契时,江景辰还没反应过来。 衙门长吏文书办好差事,收了丫鬟递来的赏钱,也没敢与威远侯客套几句,急冲冲的来急冲冲的走。 堂堂刑部尚书,不是他们区区京城衙门的长吏文书可以结交的。 “我方才进府时,你母亲来寻我……”威远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母亲已经死了十八年,江侯爷,你刚才说,谁母亲?”江景辰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威远侯微滞,下意识避开那双让他心虚的眼睛,默默拿出厚厚的嫁妆单子,张了张嘴,心里的话却是哽在喉间。 一句“江侯爷”,喊得他措不及防,缓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中不适之感。 “她说整理账册还 第12章 大周朝第一钱庄 嫁妆单子分上下两册,上册是当年的陪嫁物件,下册是后来补上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堆了三座库房。 江景辰让万金出府找来了钱庄的伙计,光是点算就用了一个时辰。 小郑氏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只见十几位身材壮硕,内穿统一软甲,外披黑色大氅,腰间挎着刀剑的彪形大汉正一箱箱往府外搬东西。 那些人她不认识,却是知道那是汇丰钱庄的护卫队的打扮。 汇丰钱庄,大周朝第一家钱庄,在它出现之前,大周朝只有柜坊。 大周朝银矿开采艰难,有数的银子大多都送进宫中或勋贵人家,用以制作银器。 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铜钱,一贯钱便是一千文,共有十多斤重。 原本柜坊的存在,使得出行不必随身携带大量的铜钱,极大方便了商贾们。 只不过在柜坊存钱不仅得不到息钱,存放者还要向柜坊缴纳租金。 但汇丰钱庄则完全和柜坊不一样,它会根据商家所存的钱数多少,以及时间长短来支付息钱。 简而言之就是存的越多,时间越久,得到的息钱就越多。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开一家只存入钱就得付出息的钱庄,就是只有东家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一家从一开始被骂作东家是傻子的钱庄,用了三年时间,不计成本,将汇丰钱庄开遍大周朝各州县。 不仅如此,钱庄随后还推出了“凭票取钱”,以及“抵押借贷”这两项大业务。 凭票取钱是指:只需一张盖了汇丰钱庄特色印鉴的“钱票”,就能够在钱庄取出票上注明的等量钱财。 抵押借贷是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能抵押给钱庄,以此借取相应价值的钱财。 从汇丰钱庄出现之初,从未出现过有钱票而取不出钱来的情况。 期间不少人想过作假票骗钱,奈何钱庄有独特的印记,外人根本不知其道,因而无人能够仿制。 有人想要探寻,最终得到的消息只不过是汇丰钱庄八年前首次出现,地点是在江南道。 没人知道汇丰钱庄到底是如何赚钱,也不知道背后的大东家是谁。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只是才过了三年,他们就再也离不开汇丰钱庄的便捷。 京城汇丰钱庄的掌柜姓杜,小郑氏存了不少钱在钱庄,与杜掌柜也见过几次,因而对那些钱庄护卫的打扮也算是熟悉。 “你们马上停下,这里是威远侯府,敢从侯府里明目张胆的抢东西,都不要命了吗?” 小郑氏急了,她很清楚钱庄的存取规矩,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进入汇丰钱庄,就再难以回到她的手中。 若是平时,钱庄护卫或许还会停下,可这次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以甲级规格对待这次的客户。 京城汇丰钱庄开了五年了,放眼整座京城,能得此规格的也就皇室那几位。 该怎样对待这种等级的客户,是他们从第一天当护卫起,就需深深刻进骨子里的条例。 护卫们的不搭理让小郑氏更加恼火,快步上前想要就近拦下一名护卫,没曾想却被对方轻飘飘避开。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护卫所穿的大氅领口绣了三条金丝线,那是汇丰钱庄队长级别的护卫。 此前有初入京城的商贾,一次性往汇丰钱庄存了三十万贯,当时钱庄也就只派出三名队长级别的护卫带队押送。 如今眼前却不仅一位,而是在场的十八名护卫领口都绣着三根金丝线。 这预示着他们全都是队长级别的护卫。 京城人的共识:汇丰钱庄的护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能当上队长的更是其中佼佼者。 天知道汇丰钱庄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顶尖高手! “你们这些人……都是假的吧?” 护卫们纷纷看了小郑氏一眼,一个略显憨厚的护卫客气抱拳,回了句: “好叫夫人知道,咱们汇丰钱庄的护卫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是人人都敢冒充。” 举手投足带着些许江湖匪气,软甲着身,大氅金线镶边,腰间长刀晃动,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风姿。 小郑氏看着眼前高出一个头的护卫,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慌忙退了几步。 “你们都停下,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都不许往侯府外搬东西。” “抱歉,我等并非侯府中人,夫人也不是主顾。” 憨厚的护卫说完,转头继续搬运。 京城在北,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今儿太阳躲进云层不肯冒头。 身子孱弱的江景辰捧着手炉,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慢步走下台阶。 “怎么哪里都有你……郑夫人,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极其不屑的态度让在旁的下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之正视,生怕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 随母而来的江棋韵愤而开口:“三哥这话太过无礼,难道钱塘县秦家的家风就是如此吗?” 终归是威远侯府的千金嫡女,再气氛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江景辰淡淡一笑:“五妹妹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一张嘴便臭不可闻。” “你……无耻,你才吃了不该吃的。” 不需明说,也能明白具体所指。 江棋韵憋红了脸,她是威远侯嫡女,重话都不曾听过几句,何况是如此粗鄙污秽之语。 这就无耻了?江景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劝解道:“真是又菜又爱说,上杆子找骂,你这是何苦来哉!” 小郑氏怒目而视,呵斥道:“棋儿是你妹妹,你这当兄长的如何能用那般不堪入耳的话来说她?” 江景辰嗤笑道:“我连你都骂了,何况是她?” 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赢,上头还有个老太太镇着,拿不起长辈的范,更不能以平辈对待,小郑氏自打嫁入侯府还是头一次受这种委屈。 “江景辰,你这次回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嫁妆吧?说吧,到想有什么目的?” 紫铜制成的圆形手炉上刻有喜鹊绕梅的图案,沿着摩挲了一阵,感受炉身传来的温暖,江景辰吐出一口浊气。 “想知道?那你得求我啊。” 未知的危险才更让人恐惧,这才哪到哪 第13章 都是公子的人 大周朝的盗窃罪是按赃物价值大小,分别处以徒刑、流刑和死刑。 眼前这般多的钱财,若是真定罪,最轻也得流放三千里,这还是在未伤人的情况下。 倘若伤人,那就会上升到绞刑,或是枭首示众。 京城里谁人不知威远侯执掌刑部,这又是在威远侯府里,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委实容易的很。 汇丰钱庄的护卫们不见丝毫畏惧之色,只将目光转向此次的主顾。 江景辰挥挥手:“继续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偌大的威远侯府还轮不到一个妇人做主。” 护卫们点点头,继续忙起手里的活。 侯府下人们面面相觑。 一个是侯府主母,一个是侯爷嫡长子,这该听谁的? 外人无视也就罢了,府内下人也没有动静。 小郑氏怒火攻心,大喝道:“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动手?” 侯府下人们被逼无奈,三三两两的围拢。 汇丰钱庄的护卫们视若无睹,完全没将侯府的下人放在眼里。 江景辰往前迈出一步,轻咳了一声。 没有任何言语,视线缓缓扫过。 万金静静站立在公子身后,手中剑尚未出鞘,凌厉之气已然弥漫开来。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攀升,侯府下人们像是被冻住一般,愣愣的定在了原地。 眼前这位三少爷,可是将侯府大门砸开,又让人把半数护卫打伤,且毫不受侯爷苛责的主。 汇丰钱庄护卫们的厉害只是听说,三少爷身边护卫的厉害,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他此刻站了出来,即便有主母开口,也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竟然敢不听命令,都想被发卖出去吗?”小郑氏暴跳如雷。 除了大喊大叫,也没有别的行动。 江景辰略显失望,懒得再多看小郑氏一眼,对四周的下人们说了句:“各自去忙吧。” 前院的下人如蒙大赦,一路小跑着离开院子。 后院伺候的下人越发凄苦,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青玉一声嗤笑:“倒还有几个忠心的,十几年的侯夫人也算是没白当。” “又是你这小贱人多嘴,本小姐非要教训你不可。” 江棋韵见不得母亲受此言语羞辱,快步上前,抬手就朝青玉脸上扇去。 啪! 一声脆响。 江棋韵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三哥。 “江景辰,你为了个贱人打棋儿,我跟你拼了。” 小郑氏被怒火冲昏了理智,一心只想把殴打女儿的元凶当场弄死。 他早就该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 “你们都是死了吗?还不拦住这个疯女人,万一惊到我家公子,十条命都不够你们赔。” 青玉一个跨步,笑嘻嘻的挡在自家公子身前,笑容渐浓,眸光越发灿烂。 方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强行拉住像是要拼命的夫人,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莫要中计,一切等世子回来再说。” 小郑氏动作一缓,眼中闪过不解之色。 方嬷嬷趁机小声解释:“小姐终究是女儿之身,三少爷刚回府,侯爷愧疚之心正盛,夫人切不可与之硬碰。” 儿子和女儿,孰轻孰重根本不必多说。 更何况侯爷对长子的愧疚,只有多没有少。 “嬷嬷,我不甘心,也忍不下去。”小郑氏将话听进去,但这并没有让她心中的怒火有所消减。 方嬷嬷继续劝解道:“等侯爷回府,世子归来,到时候于您才最有利。” 威远侯在刑部当值,世子在国子学,府中能做主的只有两位老夫人。 长房那位可是不会向着夫人。 西府离得有些距离,这时候也不适合派人去请。 方嬷嬷心中长叹,三少爷来势汹汹,她忽然觉得未来的日子该是不好过了。 江棋韵仿佛被一巴掌打傻了,呆立半响只顾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汇丰钱庄的护卫们进进出出,对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青玉拉着公子微红的手掌轻轻揉捏,开口埋怨道:“这点小事让我来就好,您非得自个儿上,这下好了吧,手掌都打红了,疼不疼?” 她将手掌拉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吹气,眼中满满的心疼。 照脸打了一巴掌,问手疼不疼? 周围的下人们听的呆若木鸡,他们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万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公子还是太过善良,要不是他阻拦,那什么五小姐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江景辰凝眸一扫,盯着江棋韵,沉声说道:“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滚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那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江棋韵只对视一瞬,顿感通体冰凉,受此一激,‘哇哇’哭了出声,掩面转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后院跑去。 小郑氏顾不得其他,只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之后追了上去。 其余下人作鸟兽散。 青玉嘟囔道:“全都杀了才好,一了百了,何必费这心神。” 江景辰拍了拍她的脑袋,饱含深意的说了句:“死亡是最好的解脱,生不如死才是折磨。” 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如何能够给她解脱? 至少也得生不如死才行啊! 汇丰钱庄的护卫们有条不紊的进行搬运,等到全都结束时,已经日落西山。 长长的马车队将东西顺利带回汇丰钱庄,随行的万金等了一会,杜掌柜亲自将人带进密室。 “金大人,东家可有指示?”杜掌柜态度十分恭敬。 “公子吩咐,将这些嫁妆以及这封信,一同带回钱塘县交给秦老爷。”万金从怀里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交到杜掌柜手中。 杜掌柜躬身接过信,问了句:“是指定让咱们的人送?还是可以托给顺丰镖局?” 万金愣了一下,这事……公子没交代啊! 汇丰钱庄是公子的,顺丰镖局同样也属于公子,两方都是公子的人,派谁送都一样。 “这事你决定就行,我得走了。” 万金来的快,去的也快。 回去时遵照青玉的要求,从酒楼里带了些酒肉,正好赶上刚从寿安堂出来的公子。 第14章 公子,该吃药了 先帝曾赐给崇宁大长公主三百黑甲兵当侍卫,当今圣上登基后,又增加了两百侍卫名额,特许崇宁大长公主可自行招兵以练,待侍卫荣退后填补空缺。 大周朝不许养私兵,亲王府的侍卫也不过百人,崇宁大长公主府那五百名侍卫,名义是侍卫,实则全都是兵,号称大周朝最强黑甲卫的兵,身披重甲,悬挂官刀的兵。 能从她的手中买到店铺,无疑是一种认可,同时也是殊荣。 青玉歪着小脑袋,眨眨眼,不解发问:“公子,你不会是看上了大长公主家的外孙女了吧?听说是个绝美的人儿呢!” 这丫头,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江景辰气极,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板着脸故作严肃道:“本朝不能捐官,寻常百姓家想要做官只能科举,勋贵子弟多一条,便是门荫。” 青玉恍然大悟:“公子莫非是想门荫入仕?” “那倒不是。”江景辰顿了顿,解释道:“我那便宜父亲是正三品刑部尚书,因此我若入仕途,封官最高也只是从七品……” 本朝只有从五品以上的官员,其子弟才能享受门荫入仕,品级最高者为正七品,或为卫官,负责保护皇帝、太子、亲王的侍卫,大多勋贵子弟会因此得一个千牛备身。 运气足够好的话,日后将会由吏部安排文职,或是兵部安排武职,又或者当个斋郎,负责太庙、郊社等宗庙祭祀事务的官员,任满以后,经过简单的考试,可以出任京官,亦或是外放。 最好的是入国子监,像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通过考试后,即可封官。 除了弘文馆和崇文馆只有皇室宗亲能够入学,国子监中最好的是国子学,三品及以上高官子弟才有资格入学。 江景辰最后总结道:“入仕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无多大益处,更何况我还背着活不过二十岁的名声。” 青玉似懂非懂:“公子执意要买大长公主那两间铺子,难道不是为了借势吗?” 江景辰微笑道:“这只是第一步棋罢了。” 万金犹豫了一会,开口问了句:“公子,你不想当官吗?” 当官吗?江景辰眼神闪过些许迷茫,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明悟。 “想啊,只不过时候未到……在大周朝,权可比钱要管用,所以要当也得当能掌实权的官。” 万金若有所思,多少明白了些公子的想法。 青玉对这些事情没有多大兴趣,掐算了下日子,从身上拿出一包粉末倒入酒中,将整壶酒递到公子面前。 “这是最后一贴药,喝完以后就不会再疼了,可能会比往常更痛,公子忍一忍。” 江景辰身上仍有余毒未清,隔段时间就会毒发一次,最初的那几年,毒发时所承受的痛苦丝毫不逊色千刀万剐。 直到后来,从西域寻到了地宝制成了奇药,以烈酒送服用后会让余毒提前发作,疗毒的同时也能够稍稍将痛苦缓解几分。 江景辰拿起酒壶,坐回到床榻之上,深呼吸了几次。 青玉坐到公子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布满牙印的黄花梨木短棍。 万金握剑起身,静静守在一旁。 “开始吧。”江景辰一口气喝完一整壶酒。 以酒入药,能够让药效发挥得更快,只片刻,疼痛感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起初普通刀扎,渐渐变得割肉,最后如同刮骨…… 咬着木棍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江景辰疼得蜷缩成一团。 青玉伸手将公子抱入怀中,拿出怀里的丝巾,不断的擦拭他额头上流出的冷汗。 不能安慰,没办法安慰,她怕自己只要一开口,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房间里回荡着低沉的嘶吼,痛苦的呜咽,以及牙齿咬在硬木发出的“咯咯”声。 一炷香后疼痛感渐消,江景辰吐出嘴里的短木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说,还挺爽的!” 十年,从最初一个时辰,到现在的一炷香,身体和心理似乎对这种痛感有些上瘾。 听到公子还能说笑,万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青玉咬着嘴唇,强忍眼眶中垂垂欲滴的泪水,轻声道:“公子先躺一会,我去让下人打水给你沐浴。” 江景辰点点头,缓了一会恢复些许力气,撑着身子倚在床边。 万金倒了杯茶递上,随口问道:“公子,是先选江景昭?还是江棋韵?” 江景辰想了想,回答道:“那两个不着急,先从她身边的方嬷嬷开始。” 万金不解追问:“方嬷嬷只是一个下人,小郑氏不会在意的吧?” “方嬷嬷是小郑氏的左膀右臂,许多事都是经她手去办,没了方嬷嬷,小郑氏总归是会难过一阵子。”江景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接着道:“先收些利息,慢慢来,太快就没意思了,钝刀子割肉才疼。” 借外祖家之势,用了近十年时间,才有了今日这般光景,他若此刻想要那几人的性命,只需吩咐一句,保管她们活不过明日,只不过这样未免太过便宜她们。 先诛其心,再杀其人。 唯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母亲,才能让这十年的苦痛不白受。 陶然居。 “母亲,父亲那边如何说?”江景昭从国子学散学便和同窗在醉仙楼喝了顿酒,归家时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 “父亲什么都没说,摆明了是要袒护江景辰,哥哥,你说父亲是不是厌了我们?”江棋韵想起此前的遭遇,顿时又红了眼眶。 小郑氏长叹道:“自打那个兔崽子回府,你们父亲的心就偏到他那边,哪里还会管咱们的死活。” 一个丫鬟的死活,也就是父亲一句话的事,江棋韵急呼道:“父亲维护江景辰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丫鬟也比我重要吗?” “为了一个丫鬟动手打了五妹,这件事三哥的确是做的过分了。”江景昭接过丫鬟端来的解酒茶,喝了半盏,接着又道:“父亲会如此偏心,多半是想要弥补这十年的光阴,另一小半则是我这世子之位。” 勋爵人家,世子第一人选永远是嫡 第15章 这妹妹性子不行 江棋韵见母亲和哥哥的言语,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想,呐呐问了句:“难道我这一巴掌就白挨了吗?” 江景昭笑了笑:“不会白挨,只不过在父亲对三哥的愧疚消耗完之前,暂时忍一忍。” “昭儿,你这话说的轻巧,今天才是第二天,就已经闹成了这样,往后还怎么忍?” 小郑氏担心儿子,同样也心疼女儿。 对于江景辰越来越过分的言行举止,更是一刻都不想多忍。 江棋韵撒娇道:“我不管,哥哥你得想办法替我报仇。” 江景昭不急不缓,开口道:“咱们可以拿这件事情作筏子,就是要委屈五妹了。” 为一个丫鬟打了妹妹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母子三人认真商议。 另一头。 江景辰沐浴完睡了个好觉,直到卯时才被青玉叫醒。 “老夫人让人传话,说是辰时出发到妙音寺进香,公子该起了。” 早有丫鬟端来热水,青玉拧了帕子,细细将公子的俊脸擦拭一遍。 江景辰睡眼朦胧,看了眼已是大亮的天色,嘴里嘀咕了句:“太阳都没晒到屁股,这也太早了。” 他自小就没有早起的习惯,能在巳时起床都算是破天荒。 在钱塘县的那些年,外祖父疼他入骨,任由他睡到日晒三竿也不多说一句。 侯府里规矩大,下人们丑时便得起身,府里大小主子们寅时向两府老夫人问安。 东府寿安堂这些年,也就威远侯风雨无阻日日前来,陪着用了早膳方才上朝。 西府那边可就热闹多了,晨昏定省之时必见大小主子成群结队。 “三哥可真是早,寅时过半才将起身。” 刚一进门,就听见江棋韵阴阳怪气的声音。 江景辰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径直走向祖母面前行礼问安。 小郑氏今日显得格外乖巧,恭恭敬敬的站立在老夫人身侧,低眉顺眼一改往日之风。 吴老夫人心中有数,招呼孙儿入座,又命丫鬟端来一碗鸡丝粥,以及几样糕点。 江景辰见到鸡丝粥愣了好一会,鸡丝虽少,可好歹也是肉啊! 吴老夫人似有所感,开口解释道:“你身子骨弱,整日吃素食怕是不好,往后每餐便多加一道荤食,你可喜欢?” 寿安堂已有十年不见荤腥,算起来就是从江景辰离府那年开始。 如今又因他破了规矩,老夫人真真是疼爱孙儿得很。 小郑氏心中暗恨。 江景辰尝了一口鸡丝粥,无法说出味美之言,只能默默点头。 肉是鸡脯,也就是鸡胸肉。 要说味道如何? 那是一点多余的味道都没有,十分的“干净”。 倒是其中一小碟糕点味道甚佳。 吴老夫人见孙儿多吃了几口,似乎很是满意,于是便指着那碟糕点,介绍道: “这是透花糍,又叫水晶花糕,是将上好糯米捣打成糍糕,夹入灵沙臛做馅,你若是喜欢,明日让小厨房多做些。” 透花糍整个糕体呈半透明状,裹在里头的豆沙花形得以隐约透映出来,看上去极为美观。 江景辰乐呵呵的应声,把碟中五小块透花糍吃了个干净。 吴老夫人笑容更盛。 今日约了胡国公老夫人进香,因江景辰起的晚了些,马车架得急。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辰时抵达妙音寺。 寺庙藏在深山中,山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顶。 整座寺庙分为三个部分,从上到下分别是正殿,大殿,以及放生池。 禅意十足的清流河水,无一不在消除内心的繁杂,让人莫名感到心神放松。 “劳烦老姐姐久等,实在是对不住。”吴老夫人绝口不提孙儿晚起之事。 “你今日可是不对,竟是与我客气了起来。”于老夫人抬手虚点。 她比吴老夫人年长两岁,在胡国公府里过的顺心顺意,身子骨瞧着倒比吴老夫人还硬朗一些。 在于老夫人身旁左侧,站着一位样貌甚伟的翩翩公子,满眼激动的询问:“你……你可是景辰兄?” 江景辰微微颔首:“是我,沅朗,好久不见啊!” 二人同年,江景辰年长几个月。 小时两人在卢家族学相伴两年多,情谊便是那时候结下。 时隔多年,儿时好友重聚,邵沅朗渐渐红了眼眶。 站在右侧的胡国公夫人吕氏佯怒道:“你们这两个哥儿,也不知先向长辈问安,没个规矩。” “母亲教训的对,是孩儿失礼了。” 邵沅朗按下激动的心情,逐一向场中长辈行礼。 江景辰紧跟其后,同于老夫人及吕夫人问安。 随即上前扶着于老夫人的手臂,嬉笑道:“十年不见,于祖母竟是一如往昔,可是吃了永驻容颜的灵丹妙药?” 于老夫人哑然失笑,伸手轻点他的额头,态度尽显宠溺。 “你这小猴儿,还是这般俏皮。” 朗哥儿极是孝顺,却也做不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于老夫人心中欢喜,接着问道:“在江南养了十年,身子可都好全了?” 江景辰回道:“没呢,估摸着没两年好活了,于祖母可得多疼疼我。” 言语轻快,听不出半点结郁。 于老夫人拿不准真假,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姐妹。 吴老夫人轻轻点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小郑氏心中窃喜,面上不动声色,大大方方见了礼。 江棋韵没有达到母亲的水准,脸上的喜色轻易就被于老夫人捕捉到。 “棋姐儿,你这是在高兴什么?”于老夫人直接问出口。 江棋韵顿时僵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于老夫人会有此一问。 这种事情,不应该心照不宣才对吗? 江景辰悠悠接了一句:“五妹妹多半是觉得,我这当哥哥的,就该早点死才好。” 场中众人闻言纷纷变色。 兄长都快死了,作为妹妹竟还高兴的起来。 吴老夫人厉喝一声:“棋姐儿。” 小郑氏吓了一跳,慌忙替女儿辩解:“母亲,棋儿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昨儿个没休息好,一时失态……” 于老夫人忽然开口打断道:“这话……未免太过轻率了些。” 江棋韵急红了眼,电光火石间,屈身一礼: 第16章 银杏树下的少女 邵沅朗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恰在这时,寺里的钟声响了七下,预示着住持方丈入了讲堂,知客僧前来询问众人是否要进堂听讲。 于老夫人道了句:“此次前来只为上炷清香,求个善缘。” 妙音寺香火鼎盛,住持了然大师佛法高深,每日都会入堂讲经,一年到头从不间断。 若想听经,随时都可前来。 知客僧念了声佛号,引众人向正殿方向走去。 正殿三开间,四出廊,重檐抱厦,黄琉璃瓦盖顶。 殿内主位供奉本师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左手横置左足上,名为定印,乃是禅定之意,右手直伸下垂,名为触地印。 这种姿势的佛祖像,名为成道相。 在其旁塑有两位比丘,即迦叶尊与阿难两位尊者,菩萨罗汉则分列正殿左右两旁。 圣人尚言“敬鬼神而远之”。 活了两世的江景辰生怕佛祖显灵,将他这本不该存于此世的“妖孽”收了去。 自打进了正殿就有些战战兢兢,半点不敢有所轻怠。 下人们轻手轻脚将备好的贡品摆到案头,点燃三支香递给自家老夫人。 两位老夫人接了香,跪在蒲团之上合手祈诉。 江景辰有样学样,抛开心中的杂念,表面上看就是虔诚的信徒。 上完香,添了香油,一行人去到寺内专供香客休息的堂屋。 吴老夫人忽然开口道:“妙音寺有几处景不错,辰哥儿是第一次来,可以到处去看看。” 于老夫人瞥了眼老姐妹,相交几十年,有时候只需看一眼神色,就能猜出个大概。 当下不动声色,对着一旁的孙儿吩咐道:“朗哥儿,你与辰哥儿多年未见,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正好借此机会叙叙旧。” 邵沅朗点头应是,接口道:“殿后不远处有两棵银杏,那儿环境甚好。” 佛教圣树乃是菩提,相传释迦摩尼就是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因此寺庙中种植多是此树。 但菩提树不耐寒,无法在北方种植,故而京城寺庙大多都会选择银杏。 银杏叶构造独特,其叶子边缘分裂为二,而叶柄处又合并为一的奇特形状。 道教与佛教都将其视作调和的象征,寓意着一和二、阴和阳、生和死等等万事万物对立统一的和谐特质。 邵沅朗所说那两棵银杏已逾百年,乃是妙音寺第一代住持亲手种下,许多第一次入寺的香客,都会在上完香后前去观赏。 “那两棵树长的极好,棋儿你也与两位哥哥同去吧。” 小郑氏生怕江景辰背地里使坏,为了能让此行顺利,眼下已经顾不得其它。 吕氏眼眸流转,微笑道:“今日带了几尾活鱼来放生,不知妹妹可愿同去?” 这是要留两位老夫人说体己话了。 “姐姐开口相请,妹妹岂有不应的道理。” 吕氏乃胡国公夫人,邵沅朗的生母,未来亲家提出的要求,小郑氏根本没法拒绝。 待晚辈都离开,堂屋里只剩两位老夫人,以及贴身伺候的嬷嬷。 于老夫人直言道:“之前及笄,你那嫡孙女瞧着还行,今儿个却有些不合我心意,你怎么突然传信与我,说是要相看朗哥儿呢?” 勋爵世家选媳,首重品性德行,讲究端方雅正,矜持稳重。 刚才一事无论真相如何,棋姐儿都落了个言不当,行有失的坏印象。 吴老夫人长叹道:“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女,她母亲既然开了口,我又怎好拒绝。” “你不好拒绝,倒是想把我给扯进来,也不怕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于老夫人拉着老姐妹上了榻,吩咐一旁的嬷嬷去让下人准备些茶点。 吴老夫人也不将这话当真,无奈一笑,坦言道:“原先是想着棋儿能被相中,攀上一门顶好的亲事,也不枉她喊我一声祖母。” “喊一声祖母就真是祖母了?子孙不孝,做长辈的何必心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泥人性子,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于老夫人生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阵心疼。 威远侯府大小主子都是亲亲一家人,只她老姐妹一个是“外人”,偏偏她还这么尽心。 这样付出不求回报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能知道过的有多苦…… 堂屋内老姐妹说着体己话。 堂屋外的江棋韵怎么也没想到,因她三哥的一两句话,险些就彻底断了她当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路。 在邵沅朗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种着银杏的院落。 四周挂满了一串串的香火灯笼,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身心舒畅。 两棵银杏相隔三丈,枝茂叶绿,算不得多好的景色,却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银杏树下,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并排而坐,一众丫鬟随侍在侧。 “呀,姐姐快看,好俊俏的公子。” 开口的少女身着蓝衣,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至极。 另一位身穿红裳的少女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 她随声望去,只见少年俊美无俦,刹那间晃了神,心中暗暗想到:像是这般身穿华服,样貌如此俊秀的公子,多半不是普通人家,怎会如此面生? 眼尖的江棋韵很快就注意到了亭中两位少女,惊喜道:“是沈家妹妹和赵家姐姐,朗哥哥,咱们也过去吧。” 邵沅朗低声为江景辰介绍道:“身穿红裳的是赵太傅的孙女赵静姝,她身边的是尚书仆射家的孙女沈香盈。” 一个是正一品,一个是正二品。 江景辰觉得稀奇,询问道:“妙音寺很出名吗?竟能引来这般家世的千金。” 邵沅朗回答道:“倒也不算,只因是在京城里,离得近。” 大周朝的世家千金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不像江湖儿女那般自在。 京中名门闺秀,大多时候都是在城内游玩。 说话间,三人来到银杏树下。 活泼的沈香盈嬉笑道:“邵家哥哥,你身边这位俊俏公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少爷?” 邵沅朗知道沈家妹妹的性子,也不怪她失礼,郑重介绍道:“这位是刚刚归京的威远侯嫡长子江景辰。” 沈香盈脱口而出: 第17章 阿金,去设个局 沈香盈缩了缩脖子,将半边身子藏到赵家姐姐身后,小声开口:“她们都是这么说的啊!” “沈家妹妹,我家三哥极得父亲疼爱,你尚未及笄,年岁小,不懂分辨真假是非,这种话听完便罢,切不可当真。” 江棋韵说的诚恳,言语间对自家兄长也是维护,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邵沅朗一时有些迷糊,心中多出一股念头:或许,之前是错怪她了? “敢问这位小姐,你口中说的她们都是谁?”一直沉默着的青玉忽然开口。 回京才几天,就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她第一个不信。 沈香盈眨眨眼,看着眼前美貌不输给赵家姐姐的陌生小姐姐,反问道:“你是谁?威远侯府家的姐姐吗?长的真是好看。” 江棋韵出言讥笑道:“她是我家三哥身边伺候的丫鬟,可不是什么小姐。” 似乎还觉不够,又接着道:“也就是长了张狐媚儿脸,讨了我家三哥的欢喜,才让她日夜贴身伺候。” 这话像是在隐喻丫鬟以色侍人,主子贪图女色,赵静姝听懂了。 京中年岁门第相差不多的名门贵女,相互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点交际,不是今天的花会,就是明日的茶会。 她与江棋韵虽不是闺阁密友,可也清楚对方不是个会无故诽人的性子,更何况说的还是自家哥哥。 那个丫鬟,的确长得极美。 十八岁的少爷,有一两个通房丫鬟也是常情,能够理解,只不过……他那样的身子,受得了吗? “连丫鬟都这般可人,江少爷真是好福气。”赵静姝脸上不见喜怒,任谁听都会觉得是句客套恭维的话。 青玉神情淡淡,继续追问道:“这位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传那些话的人都是谁?” 得知对方只不过是个丫头的身份后,沈香盈眉头一挑,千金小姐的脾气立刻发作:“你想知道?偏不告诉你,气死你个小丫鬟才好。” 那些话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追问下去。 江景辰知晓青玉的性子,当即上前一步,轻笑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不说也罢,没必要这般盛气凌人吧。” 沈香盈初时生气,瞪他一眼,又觉心跳飞快,脱口而出:“才不是黄毛丫头,我明年及笄,到时就可以嫁人……” 话音戛然而止。 沈香盈只觉得脸上滚烫,内心急呼:完了完了,好好的怎说起了嫁人,这些话哪里是可以跟外人讲的,这下可真是坏了。 赵静姝睨了她一眼,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张嘴巴未免也太快了些! 邵沅朗失笑道:“香盈妹妹这般急切,可是有意中人了?” “没有,我……”话一出口才觉不对,沈香盈干脆不管不顾,丢下一句:“不想和你们说话了”后,飞快转身,朝院外跑去。 “告辞。” 赵静姝收敛目光,欠身一礼,领着丫鬟们匆匆离去。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与这两位千金小姐倒是贴切。 邵沅朗摇了摇头,缓步上前与江景辰并立,询问道:“景辰兄明日可有空闲?我于醉仙楼设宴,替你接风洗尘。” 醉仙楼位于东市,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因醉仙酿而得名。 一壶醉仙酿能够卖到五贯钱,比之寻常三十文一壶的浊酒,足足贵了一百五十倍不止。 国公府不缺钱,邵沅朗作为胡国公府世子,府里每月给的月钱有百贯之多,足够他日日在醉仙楼吃酒。 幼时好友相邀,自是不好拒绝,江景辰点点头:“太早起不来,午间得忙一会,晚宴吧,到时我一定来。” 熟悉的语气,恍如十年之前,邵沅朗心中那点疏远感瞬间消散。 江棋韵忍不住道:“朗哥哥竟是没想过邀我同去吗?” “这……我欲再邀几位好友陪同,只五妹妹一个女儿家,同席怕是有失体统。” 邵沅朗面露难色,若仅是两家世交也就罢了,多了别家子弟则多有不便。 “醉仙楼又不是不接待女客,我亦可邀几位闺友,分做两席便是了。” 江棋韵是怕极了她那三哥,指不定会整什么幺蛾子来搅她这一桩上好的婚事, 分席而坐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邵沅朗仍是有些犹豫,想了想,说道:“既是晚宴,定是会晚归,长辈们怕是不会放心,要不改日我再邀五妹妹游园?” 江棋韵盈盈一笑:“朗哥哥和三哥都在,长辈们又岂会不放心。” 她越是坚持,邵沅朗便越发不安,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拒绝的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景辰兄觉得五妹妹的提议如何?” 这是祸水东引?江景辰失笑道:“请客的是你,自然是你说了算。” 一路闲谈,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妙音寺有一道菜罗汉斋,初时是将选用的原料合煮一锅而食。 后来因隆重佛事活动,为法师讲经、沙弥受戒、居士拜佛等,常由法师、沙弥、居士出钱设斋供众,逐渐丰盛讲究, 此菜流传至今,有上、中、下三斋之分,其用料因时因地而异。 上斋选用十八种素菜烹制,味道咸鲜、清香、淡雅,乃是素菜中之上品。 尽管都是些素菜,却依旧让无肉不欢的江景辰吃的津津有味。 吴老夫人归府后略感疲惫,交代了几句便回房小憩。 府中下人各自忙碌。 再无外人时,青玉开口道:“公子,真就不管那些传你坏话的人了吗?” 江景辰上了榻,如老僧入定般盘腿而坐,淡淡开口道:“阿金,你出府一趟,安排咱们的人设个局,先把方嬷嬷的儿子套进去。” 方嬷嬷是小郑氏的陪嫁之一,她的丈夫管着一座田庄,儿子则是在一间米店当掌柜。 青玉顿时来了兴趣,建议道:“打断他的手脚,让他这辈子当个废人。” 天知道软萌妹子为何这么暴力!江景辰否决了这项建议,继续交代道:“套个杀人的罪名,把人扔给衙门就行。” 万金想了想,问道:“公子是想 第18章 来自大长公主的邀请 万金领命出府,转了两条街将跟踪监视的人甩掉,辗转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纸扎铺。 店主三十来岁,姓苗,家中行三,样貌平平,属于扔到人群中,眨眼就能寻不见的类型。 万金将公子的命令传达给苗老三,并嘱咐道:“管好底下的人,别做多余的事情,若是办砸了就都回江南去。” “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可能砸得了,金老大放心吧。”苗老三憨憨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江湖不止打打杀杀,江湖还有坑蒙拐骗。 他本就是其中翘楚,当年靠着一个脑袋一张嘴,愣是把半个江南道的绿林人士都给忽悠去挖了粪坑。 也就是得了公子的庇佑,躲到了京城里来,才能这么多年不被人砍死。 万金也不多话,交代完事情就打算离开,临走时看了一眼满铺子的纸扎,很是嫌弃的说了句:“下次传消息别用你店里的纸。” 他倒不是怕碰给死人用的纸,只是单纯不喜欢,花花绿绿的,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纸扎铺里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伙计,唤作小鸠,除了年轻之外,样貌同样平平无奇。 “师父,这趟活交给我来干吧。” “你来?” 苗三很是意外,徒弟跟了他五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揽活。 “那你倒是先说说,准备怎么干?” “我年纪小,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先制造机会结交认识,然后再设计让他醉酒杀人。” 小鸠三言两语道明心中所想,说到杀人时面不改色,仿若讲的是杀鸡杀鸭一般。 苗老三沉吟片刻,对于徒弟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别把自个扯进去,替死的不许找良家子。” “得嘞,师父您就瞧好吧。” 京城里,早就该死的混子泼皮多的是,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找到,小鸠放下手里的活,兴冲冲跑了出去。 人长大了,懂事了,心思也就变多了。 苗老三没想多久就想明白了,徒弟这是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表现给公子看,以此来争取一个机会。 想在公子面前露脸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能有本事被瞧中的寥寥无几。 徒弟想往上爬,他这个当师父的,没道理也没有理由不搭梯子,至于爬不爬得上去,那又是另说了。 万金回府时,照旧买了一些酒菜带回房里,这事倒没有瞒着寿安堂那边。 吴老夫人知道以后,当着孙儿的面,说了句:“入口的东西,还是得自己人准备才好。” 江景辰笑着应是,随后便问起关于那两间铺子的事情。 吴老夫人道:“殿下的意思是,你若想要那两间铺子,就得亲自去大长公主府去讨要。” 崇宁大长公主府建在皇城外南面偏西的太平坊,距离和善坊那两间铺子也就一盏茶的车程。 那两间相连的铺面,一间开的是香粉铺,另一间开了布庄。 崇宁大长公主那等身份,生活用度都是宫里御制,用不到铺子里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去在意。 两间可有可无的铺面而已,祖母昨日下午亲自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府,按理说是能够要来才对。 江景辰细心的发现祖母脸上闪过一缕异色,不禁狐疑道:“您这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吴老夫人瞪了孙儿一眼,嗔怪道:“祖母能有什么歪主意,不过是殿下思念,邀你过府一趟。” 十年不见,有此一说也合乎情理,江景辰按下心中怀疑,开口道:“沅朗明日设宴,孙儿已经答应好要去,您看后日成吗?” 吴老夫人点点头:“那祖母便去帖,定了后日辰时拜府。” 辰时拜府,就意味着卯时得起,那时天才刚亮啊!又不是名字里带个辰字,就得要辰时起床。 江景辰暗暗叫苦,商量道:“那也太早了,还是改午时吧,过府要了铺子,蹭顿饭就回。” “不行,京城再纨绔的子弟,也没有一个睡到日晒三竿才起的,偏你比纨绔还纨绔。” 吴老夫人断然否认,同时接着说道:“如今你也大了,不能再像幼时那般纵着你,往后也不需你寅时来寿安堂请安,容你睡到卯时起身。” 本来就清淡的饭菜更加没味道了!江景辰闷闷不乐的用完晚膳,陪着祖母到留春园逛了一圈,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返回。 寿安堂外廊,两盏灯笼由远至近,威远侯带着小郑氏一同前来请安。 这可是难得的很,吴老夫人奇道:“你们夫妻二人同来,是为了棋儿的事?” 威远侯扶着母亲进了堂屋,坐上塌,拿过一旁的躺着盖在母亲的膝盖上。 “棋儿方才来寻我,说是胡国公世子设宴为晨儿接风洗尘,也邀了棋儿同去……母亲觉得可妥?” 听着像是在问赴宴,实则问的是今日上午妙音寺相看的结果。 若是相中,接下去便是等对方请来媒人上门说亲,自然不同之前,那晚间再去赴宴便是不妥。 吴老夫人也不隐瞒,直言道:“棋姐儿今日失礼了,丢了威远侯府的颜面,近来就留在府中学学规矩,不要外出了。” 小郑氏来时早已想了无数次,知道无论如何躲不过这一遭,坦然承认道:“都怪儿媳未将棋儿教好,劳累母亲费心了。” 只要她愿意,面上就能做的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威远侯对于能否与胡国公府结亲一点都不强求,过问相看结果也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 也不问具体情况,只说:“母亲若是不嫌棋儿笨拙,可使她来寿安堂跟着朱嬷嬷学学规矩。” 这是来时夫妻俩便商量好的,朱嬷嬷年轻时曾在宫里当差,样样规矩最是得体。 若非是母亲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威远侯早就请了来教府里小姐们规矩。 先前听妻子那么一说,也觉得将女儿送来寿安堂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才会在请安之后提出来。 一旁冷眼旁观的江景辰嗤笑道:“早不学晩不学,偏偏这个时候……这是真要来学规矩,还是来跟我争宠呢?” 十年的时间,真想学的话,什么规矩也该学全了,如今再提,摆明 第19章 青玉的大胆猜想 小郑氏抿嘴一笑:“辰儿这是吃味了?母亲亦是棋儿的祖母,又何来争宠一说?你与棋儿是亲兄妹,可不比外人还亲?”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青玉一眼。 威远侯对这句话很是赞同,母亲是阂府最尊贵的老封君,长房嫡出子女不如二房多,更应当孝顺和睦才是。 往年是母亲不愿意儿孙在寿安堂侍孝,如今既让晨儿住下,再多个棋儿也无不可,毕竟人多些,总归会热闹点,寿安堂也不至于总是那么冷清。 江景辰盯着小郑氏,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是不是有东西忘了给我?” 小郑氏不明所以,追问道:“什么?” “你最近总爱在我面前晃荡,这么闲,想来是已经将账册整理好了吧?” 江景辰一边欣赏小郑氏神情的变幻,一边接着说道:“还有,记得把你安排在我铺子里的人都安排到别处去,一个都别留。” 小郑氏无非就是想先扣着账本,再联合铺子里的掌柜给他难堪。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铺子继续经营的基础上。 若非喜欢看小郑氏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些话实在没有多说的必要。 “你...你难道真要把铺子给卖了?”想起之前在寿安堂听到的话,小郑氏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那些想好要用来对付他的办法,可一个都还没有开始实施啊! “母亲,侯爷,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管管吗?” 吴老夫人低眉垂首,不紧不慢的转动手里的念珠:“我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婆子,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大的事。” 素来严肃的威远侯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险些没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忍下心中笑意,慢悠悠开口道:“铺子既给了辰儿,是继续经营或是将其卖了,都随他。” 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偏心,小郑氏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气的不行。 她心知这事怕是无法再改变,气愤开口道:“你既然要卖铺子,那还问我要账册做什么。” “我总该知道那几间铺子有多赚钱吧?兴许到时候我又不卖了也说不定。”江景辰故意把话说的半真半假,让人琢磨不透。 吴老夫人很是配合的接了一句:“若能赚钱,又有得用的掌柜经营,自然是留着好。” 小郑氏呆了呆,赚多少钱才算是赚钱?什么样的掌柜才叫得用?听着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她出钱出人出力,否则就真给卖了? 江景辰心中畅快,也不管小郑氏如何去想,朝祖母行了一礼,与父亲告别后转身离开了寿安堂。 回到屋里,吩咐青玉摆好笔墨纸砚,嘴上嘀咕道:“这么好的纸笔,给公子用的话未免有些浪费了啊!”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当中,唯有书法对于江景辰来说最是难练,就连只学了几年的幼童,写出的字都比他要好。 那般仙子绰约的公子,偏偏一手字写的不堪入目,所谓字如其人也不尽然,青玉心中极其感慨,却也明白无法强求。 心情不错的江景辰没理会她的调侃,拿起笔开始画心中早就构思好的设计图。 青玉见他并非写字,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打发万金再去多点一盏油灯。 字写的不好,画画倒是得心应手。 半炷香后,江景辰停笔。 “公子,这画的是酒肆?”青玉有些不确定。 只因她从未见过这样不像酒肆,却一眼看去让人觉得就是酒肆的画。 “是酒馆,但又不仅仅只是酒馆。” 江景辰拿起宣纸,轻轻吹干墨迹,将图纸交到万金手里。 “明日让人找去几个手艺高超的匠人开始准备,等那两间铺子到手,立刻让他们照这图纸改建。” 万金避开伸手来抢的青玉,小心将图纸收入怀中,问道:“公子,是否考虑再安排个人随身?” 青玉狠狠瞪了万金一眼:“死阿金,臭阿金,你是觉得我护不住公子?” 这些日子外出办事都是交由万金前去联络,身边就只剩下青玉一个人。 京城里早年安排了不少人,都是江湖中有些本事的能人,可以放心用,但这么些年下来,难免会与京城人士有牵扯。 想要在暗中谋事,就不适合将那样的人贴身带在身边。 万银这会还没收到信,等他从北边赶到京城,至少也得是一个月以后。 倒是江南那边派过来的人,先前耽搁了几天才出发,现如今估摸着应该是快到了。 江景辰想了想,说道:“暂时不用安排人,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府里待着,阿玉暂时辛苦些。” “不苦不苦,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青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交代好事情,江景辰便让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刚到卯时,天色才初亮。 把人叫醒的不是清晨的微光,而是祖母派来的丫鬟,约莫十四五岁的年龄,软萌软萌,性子却是执拗。 少爷不起身,她就不走,乖巧站在房门外,任由清晨的冷风吹得打哆嗦,也不挪动一步。 青玉见她可怜,便给她倒了杯热茶。 小丫鬟吓得连呼不敢,只哀求道:“青玉姐姐,烦您去请少爷起床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侯府下人皆知,威远侯府最嚣张的少爷他行三,最跋扈的丫鬟叫青玉,那可是连当家主母都敢顶撞,还不受任何惩罚的丫鬟。 府中下人都在传,三少爷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改口。 长房这边,除了在陶然居伺候的下人,就没有敢对青玉不客气的。 “好姐姐,求求你了。”小丫鬟楚楚可怜。 青玉吃软不吃硬,最是受不住这样可人儿泪眼朦胧的模样,当下也不管少爷会不会发脾气,推开房门,直接掀开了被窝。 “哎呦喂,这被子成精自己跑了,公子快起来看啊!” 江景辰直接气笑,重新把被子扯了回来,骂骂咧咧的开口:“你个死丫头,下次本公子就裸睡,看你还敢不敢掀被窝。” 这些奇奇怪怪的语录,青玉这些年听了不少,心里清楚知道何为裸睡。 她的双 第20章 又见打脸 有这么个丫鬟,真真是服气! 经此一闹,江景辰彻底没了睡意,起身洗漱完毕,一路哈欠连天,到了祖母身前问了安,忍不住抱怨道:“祖母,真得太早了,这根本不是纨绔子弟该过的生活。” 吴老夫人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训诫道:“你就是想当也当不了,祖母昨个与你父亲商量过了,想让你去国子学读书……” 江景辰断然拒绝道:“不去,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就算是去弘文馆也读不出什么花来。” 大周朝自开国以来,除了高祖皇帝那一朝,往后就只有武将能够以军功封爵。 因此就没有几个勋爵子弟是靠科举入仕的,就算进国子监也只不过是混个资历,真正会读书的,始终是那些清流世家,寒门学子。 江景辰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会儿去国子学完全就是浪费生命。 “你幼时只六个月便能言语,不足一岁便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说你是菩萨座下金童下凡,怎就读不好书了?”吴老夫人气极,狠心使了力气,往他臂膀上捶了几下。 江景辰装模作样喊了句疼,又在祖母的目光下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调侃道:“别家都是文曲星君下凡,到了我这就降成童子,祖母也忒不太方。” 吴老夫人见他那惫懒模样,只觉好气又好笑,实在是拿他没辙,又狠不下心教训,无奈道:“你这促狭鬼,嘴里尽是胡言乱语……祖母问你,心里可是有了成算?实话说来,莫要再耍嘴皮子。” “我欲学做京城膏粱子弟,鲜衣怒马奴仆成群,没事喝喝花酒寻个乐子……” 啪。 没等说完,江景辰的手臂再次挨了一巴掌。 吴老夫人真是气了,一巴掌打下去手都生疼。 “朱嬷嬷,去拿戒尺来。” 朱嬷嬷略微犹豫,也不吩咐丫鬟,亲自往里屋方向走去,只不过那步伐与往日相比慢了许多。 青玉正欲开口,却被身旁的万金扯了下衣袖。 江景辰见祖母动了真火,也不着急,依旧保持着笑容。 “打在孙儿身,痛在祖母心……” 吴老夫人听了更气,将手里的念珠往桌上一砸,喝问道:“拿个戒尺都费这般功夫,朱嬷嬷你是已经老的都走不动路了吗?” 朱嬷嬷服侍老夫人几十年,哪里会听不出来老夫人是真生气,还是说的气话,口中连连称错,步履依旧慢吞吞。 江景辰见好就收,当即正色道:“祖母,您说我若依旧如幼时那般出众,真的就好吗?” 吴老夫人被问住了,瞬息之间闪过许多念头。 江景辰接着又道:“我若活不过二十岁也就罢了,若是活过了二十,只怕……” 怕什么?话不用说完,吴老夫人也能猜想到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当年的事件再度重演,甚至是变本加厉,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让孙儿入国子学,是儿子主动提出来的,依着她对儿子的了解,不难猜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们母子谁都不曾开口言明,却在这点上有着一样的共识,皆是在准备着,期待着,奢望着,或许会有那么一天…… “辰哥儿,你……若是不想读书,那便不读吧,你父亲那由祖母去说。” “那就多谢祖母了。” 江景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只是笑容之下,还隐藏着别人看不到的心思。 从寿安堂出来后,万金带着图纸出了侯府。 江景辰和青玉一同去了留春院赏花,没曾想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韩姨娘?” “婢妾见过三少爷。” 韩姨娘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一个是主,一个是妾,哪怕是威远侯的女人,她也免不了行这一礼。 江景辰记得,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是威远侯的第一个妾室,据说还是他母亲作主给收下的。 韩姨娘是清官儿出身,十六岁就被人花了大价钱买来送给威远侯。 二十岁时生下庶子江景旭,只比江景昭小了两个多月,算起来她今年也有三十六了,在侯府中待了有二十年。 因是买来的贱妾,平日里需看当家主母的脸色,像是这般堂而皇之的来到留春园是极少发生的事情。 江景辰见她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模样,想来这么多年在府中过的也是滋润。 “韩姨娘这是在等我?” “烦请三少爷借一步说话。” 韩姨娘举止有度,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有些失了分寸。 所谓借一步说话,弄不好就会被说成单独私会。 江景辰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十八岁少年郎,在这礼教甚严的朝代,对于这种该避嫌的事情,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往前撞。 “韩姨娘和小郑氏一样,也是太闲了没事做?” “三少爷说笑了,婢妾岂敢与当家主母相提并论。” 韩姨娘当真笑了起来。 “清倌儿”三个字,代表着既要有长相又要有身材,还要有在某一方面比较高的才艺,换句话说,清倌儿不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当的。 韩姨娘底子好,这些年又保养得当,加之女人到了一定年龄独有的特殊气质,她一笑,虽不至于让百花失色,却也算得上是明艳动人。 这算什么? 传说中的美人计? 在这威远侯府里,拿威远侯的小妾来作饵? 江景辰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小郑氏到底觉的他是有多傻? “你们这些女人,可真是会玩!” “三少爷何意?婢妾听不懂。” 韩姨娘眨眨眼,竟是显出几分俏皮。 一旁的青玉看不下去了,这么些年她赶走的狂蜂浪蝶不知凡几。 像是韩姨娘这样的,只需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青玉见公子脸上有了不耐烦之色,心中便有了应对,疾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韩姨娘半边脸被打的通红。 她身边的丫鬟惊恐的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好在四周没有其他下人,勉强保住韩姨娘一点颜面。 青玉仍不解气,张嘴就骂:“你一个卖了身的妾室,奴才一样的东西,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骚娘们,还 第21章 摆明了欺负你 不远处的假山后探出一个身影,见人都走远后,匆匆朝陶然居跑去。 “真打了?好,我知道了,守好你的嘴,去吧。”方嬷嬷问清了事情经过,转身就将得来的消息禀告给主母,兴奋道:“夫人,您说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小郑氏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喜色,冷笑道:“那个骚浪蹄子,倒还算是有点用。” 原本她是计划安排一出韩姨娘留春园私会江景辰的场景,再让府里下人嚼嚼舌根,好恶心恶心丈夫,没曾想青玉那丫鬟竟然会直接动手。 这下更好了,儿子身边的丫鬟,打了小妾的脸,小郑氏十分好奇,丈夫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方嬷嬷附和道:“韩姨娘本就是个没长脑子的,怕是会直接去找侯爷道明前因后果。” “她不敢。”小郑氏非常笃定,出身秦楼楚馆的淸倌儿,即便再没脑子,也能分辨出该依靠谁过活。 方嬷嬷见夫人心中有了成算,便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转言道:“那老奴这就去命人把事情传出去?” “倒也不用着急,免得让那崽子提前有了应对。”小郑氏沉吟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接着说道:“你说,生母被一个丫鬟打了脸,做儿子的,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方嬷嬷心中一凛,明白夫人这是要将五少爷给扯进来。 韩姨娘命好,在夫人有了身孕后,只一次侍寝就怀上了,头胎就生了位少爷,长房子嗣不丰,侯爷膝下总共就三个儿子。 嫡长子八岁离家,府里就只剩下两个儿子,因此对待庶子与嫡子一般无二,若把五少爷拉了过来,那三少爷在府里怕是不会太好过。 方嬷嬷轻声道:“夫人,五少爷去了太学,回来的也不早,那是再等等?” 小郑氏阴笑道:“等什么等,直接让韩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去太学报信。” 这头压着不让下人嚼舌根,那边又让丫鬟去太学告状,方嬷嬷似乎有些懂了。 依着五少爷的性子,得知此事后定会找上三少爷,到了那时候,少不得要上演一出兄弟阋墙的好戏,夫人这是想在侯爷归府之前,把事情越闹越大。 “夫人放心,老奴定会将这件事安排妥当。”方嬷嬷出了陶然居,找来可信的下人,中间又辗转了几道,将话传给韩姨娘身边伺候的小丫鬟。 半炷香后。 身在国子监太学内的江景旭得了消息,说是国子监外有府里丫鬟来寻,刚走到国子监门口,就见到了一脸凄苦的小丫鬟。 “五少爷,韩姨娘被人给打了......”小丫鬟事先得了吩咐,毫不遮掩的在国子监门口大声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江景旭越听脸上越黑,随手从掏出一把铜钱塞给门卫,开口道:“劳烦替我到太学里向治学博士告个假,就说江景旭家中急事需得回府一趟。” 门卫得了赏钱,乐呵呵的应声:“学子放心,小人定将话一字不差的带给博士。” 江景旭归府后先去了韩姨娘的小院,亲眼瞧见半张红肿的脸,气的摔了一套上好的茶盏,询问道:“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哥为何要纵容丫鬟伤你?母亲为何没有阻止?” 韩姨娘还沉浸在儿子弃学归府的震惊当中,直到被身边的丫鬟轻声唤醒,才焦急呼喊道:“五少爷,你得去太学,不能这个时候回来......” 她是妾,所生的孩子只能唤正妻母亲,而她连唤一声“儿”的资格都没有。 江景旭焦急道:“这都什么时候,姨娘还管这些做什么。” 他出生时,嫡次兄才不到三个月,嫡母全部心思都在亲儿身上,故此父亲就将他交由生母韩姨娘抚养,一直到蒙学后才搬到前院。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生母受此屈辱,哪里还顾得上管别事。 韩姨娘劝说道:“能得侯爷器重,你更该谨言慎行才是,不可为了姨娘而弃学不顾......” 冷静下来之后,她算是想明白,这一次是被人当成枪使,心中不知这件事情最终会得出什么结果,为儿子着想,就更加不希望他掺和进这些污遭事中。 江景旭急呼呼的说道:“生而为人,连亲母都护不住,还学什么劳什子的学,姨娘不说,我便去找三哥问个清楚。” 韩姨娘只略微迟疑。 江景旭便已冲出了小院,一路询问,没多久便找到了正手握一杆鱼竿,悠闲坐在池边垂钓的三哥,在他身边,正是那位跋扈的丫鬟。 “三哥,我有事问你。”江景旭态度不善。 江景辰将手里的鱼竿递给青玉,回过身看向同父异母的弟弟,淡淡开口道:“十年不见,你这急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他年长两岁,离府那年远远瞧见这位五弟站在廊下抹着眼泪,手足之情是有,但不太多。 “三哥为何纵容丫鬟打伤韩姨娘?”江景旭问的毫不客气,阴鸷的双眼死死盯着一旁的青玉。 后者无知无觉,聚精会神的垂钓池子里那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肥美大鱼。 公子说,十年前他在池子里撒了一池的鱼苗,如今十年过去了,该是到了收获的季节。 一想到公子独创的糖醋鱼,红烧鱼,酸菜鱼,松鼠桂鱼等等美味,青玉恨不得跳下池子徒手去抓。 江景辰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招了招手,轻声道:“别把鱼给吓跑了,到这边来聊。” “三哥,我没工夫和你闲扯。”江景旭强忍心中怒气,依言走了过去。 江景辰眉头一挑,笑问道:“那你就直说吧,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江景旭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让你那丫鬟向韩姨娘下跪磕头认错,再打上三十大板。” 他说的是三十大板,而不是三十板子,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挨上三十大板,少说也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走路。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真要挨上一顿,丢半条命是铁定的,像是衙门那些专门打板子的熟手,三十大板直接就能将人打死。 威远侯府五少 第22章 吃烤鱼吧 江景旭怒火攻心,冲动之下抬起拳头,还未来得及挥出,只觉一股疼痛袭来,不知何时甩出的鱼线缠住了他的手臂,倒刺的鱼钩更是深深刺进肉中。 青玉冷哼一声,狠狠将鱼竿一甩。 江景旭便受不住疼痛,随着力道踉跄倒地,慌乱之际,大喊道:“该死的,快来人,快来人啊!” 惨叫声很快就将四周的下人引了过来,见是两位少爷起了冲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有机灵的小厮转头就去了陶然居,也有婆子朝寿安堂的方向小跑而去。 这点痛就受不住了?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青玉心中暗自嗤笑的同时,依旧不忘扯动手里的鱼竿。 鱼没有钓到,却是钓到了这么一个玩意,真是晦气! “手...我的手...快停下...”江景旭眼睁睁看着小臂处的鱼钩生生拉开一块肉,巨大的刺激让他嘶吼声更加凄厉。 他不敢伸手去扯鱼线,更不敢去碰深深勾进肉里的鱼钩。 青玉随手将鱼竿扔到一旁,提着那条硕大的肥鱼走到公子身边,开心道:“公子,我钓到鱼了,咱们回去做糖醋鱼吧。” 那鱼是钓上来的吗?这么个钓法,整池子的鱼就没有上不来的,江景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移到鱼上。 大周朝的菜肴多是煮、蒸、烤三种,调料倒有许多,除了葱姜蒜之外,还有胡椒、花椒、豆蔻、茴香、桂皮、豆豉等等。 众多调料当中,独独缺了辣椒。 倒是能寻到辛辣之物,但味道却不似辣椒那般地道,总觉得缺少了些灵魂之感,因此川鲁粤淮扬等八大菜系,唯有以辣为主的川湘菜无法令人满意。 像是麻辣水煮鱼是不用想了,那么大条鱼用来糖醋未免太腻,一鱼两吃又太过麻烦...... 江景辰郑重思考之后,下了决定:“还是吃烤鱼吧。” 自西域那条线打通,烧烤的灵魂调料——孜然,也被带了回来。 青玉连连点头:“只要是公子做的就行。” 主仆二人自顾自的聊着,全然不管江景旭还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等到他们离开以后,四周的下人才慌忙上前,急吼吼的喊道:“五少爷受伤了,快去请大夫。” 寿安堂。 吴老夫人刚刚得到消息,还没等交代什么,就瞧见屋外一主一仆晃晃悠悠的走来,当即问道:“听说你把旭哥儿给打了?” “回禀老夫人,不是我家公子,而是我。而且也不是打人啊,只不过是钓鱼甩线的时候,不小心甩到他身上而已。”青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不忘提起大鱼摇了摇。 吴老夫人见那大鱼被刺了个通透,鲜红的血水沿着鱼尾滴落下来,默默闭眼念了一声佛号。 朱嬷嬷呵斥道:“你这丫鬟真是一点规矩没有,就算是要吃鱼也是拿到小厨房去做,怎好带过来污了老夫人的眼,还不赶紧拿走。” 青玉看了公子一眼,见他点头,方才不情不愿的将大鱼交给一旁的丫鬟,并再三叮嘱道:“别瞎做,先放着等公子一会去做。” 朱嬷嬷铁青着脸,教训道:“大胆,你一个丫鬟竟敢安排主子做事,是想讨打吗?” “我家公子都没说什么,你倒是闹得欢。”青玉撇撇嘴,这老婆子好似与自己犯冲一般,逮着机会就得教训几句,也不嫌累的慌。 吴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她们二人相互拌嘴,将目光转向长孙,问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江景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了心中的想法:“祖母,小郑氏这种行为,分明是想强行给父亲戴绿帽子啊!” 青玉生怕老夫人听不懂,还贴心的解释了一遍何为戴绿帽。 吴老夫人没被小郑氏的所作所为气到,反而是青玉的一番解释,让她彻底坐不住了,训斥道:“这种混账话也说得出口,还有没有个少爷样?” 子不言父乃是人伦义理,一个贱妾罢了,哪里值得堂堂侯府嫡子脏了口。 江景辰灵活避开来自祖母的当头一击,嬉笑道:“孙儿脑袋硬的很,万一伤到祖母的手,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啊你……”吴老夫人无奈长叹,既恼他这般无赖模样,又心疼这才回府没几天,就遭人这样算计。 她将屋里的丫鬟遣到外头,只留朱嬷嬷在旁伺候,随后开口道:“辰哥儿,你老实告诉祖母,对小郑氏做的那些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话问的自然不仅仅是韩姨娘这档子事,江景辰心中有数,也不表露太多,只道:“她应该还不知道我知道她做的事,所以我也不准备让她知道我要做的事。” 这话说的极为拗口,吴老夫人理了好几遍,还是不大理解其中的意思,干脆直接问道:“你就说是不是想找她报仇吧。” 江景辰似笑非笑,认真回答道:“我要是有报仇的能力,指定是会想的。” 一句话听在不同的人耳中,所理解的意思也不尽相同。 吴老夫人以为他只是停留在想法上而已,本身并不具备报仇的能力。 朱嬷嬷以为他只是目前没有能力,所以暂时不会去想报仇的事情。 只有青玉知道,公子的复仇计划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 “当年的事,她也付出了代价,过去的就不要再追究,往后祖母与你父亲都会护着你。”吴老夫人所指的代价,就是当着小郑氏的面,活活打死了她的乳娘。 江景辰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扯些没用的,点头应了声是,随后道:“趁着有时间,孙儿给您做一道烤鱼来尝尝。” 随即不等祖母反应,就拉着青玉一同出了堂屋。 朱嬷嬷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三少爷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旁人说再多也影响不了。” 吴老夫人长叹道:“他一出生就被抱来了寿安堂,打小长在身边,我又怎会不知他的性子。” 不仅仅有主见,还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他时隔十年回来,对于 第23章 突然强势的长房老夫人 二房郑老夫人一进屋便问:“嫂嫂,辰哥儿呢?躲去哪里了?” 吴老夫人吩咐丫鬟上茶,不紧不慢的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惹得你火急火燎跑到我这来问辰哥儿。” 郑老夫人缓了口气:“辰哥儿身边的丫鬟打了韩姨娘,又把旭哥儿的右手给废了,我这能不急吗?” “胡说八道,哪个下人乱嚼舌根,就该拉出去狠打一顿。” 一个清馆儿出身的姨娘,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吴老夫人虽未曾见到旭哥儿伤势,但出于对长孙的信任,眼下自然是急口否认。 既然说是被鱼钩给伤了,那顶多就一道深点的伤口,不至于到废了右手那般严重的地步。 “陶然居已经请了大夫去看伤,事情的经过我都问清楚了,错在辰哥儿,嫂子若是舍不得,那就交给我来处罚吧。”郑老夫人态度强硬,上来就直接把对错给定了。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寡嫂的退让,也习惯了颐指气使,尽管这会是在东府寿安堂,她也没有丝毫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吴老夫人气笑了,刚刚才与辰哥儿说过会护着他,转过头来就有人想要越过自己,去处罚辰哥儿。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辰哥会与府里的血亲那般疏离。 “彦钧是我亲儿,景辰乃我嫡长孙,弟妹听明白了没有?” 郑老夫人神情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寡嫂,这是她近十年来,从寡嫂口中听到过最为强势的话。 吴老夫人抬手示意:“喝完这盏茶就回吧,西府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不客气的说,就是:长房的事情,轮不到二房来管。 郑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愣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借着茶劲稍稍平复心神。 “嫂嫂这话说的,东、西本就是一府,孙儿们闹了这么一出,我这嫡亲的叔祖母怎好不闻不问。” 她刻意在“嫡亲”二字上加重了语调,以此来提醒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吴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板着脸道:“听着话里的意思,你这二房的叔祖母是想当着我的面,教训长房嫡长孙?” 她是长嫂,身上还有圣上加封的二品诰命,只将身份一摆,郑老夫人便强势不起来。 “嫂嫂莫要误会,我也只是关心两个哥儿,所以才急急忙忙赶回与嫂子商量。” “有我在这儿,就不劳你操心了。”吴老夫人将茶盏一端,意思不言而喻。 兴冲冲的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郑老夫人憋着一口怒气离开寿安堂。 一路阴沉着脸,到了陶然居,也不顾有下人在场,将心中郁气尽数发作出来,等到气顺之后,才意识到方才的失态,逐将屋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今日那老虔婆忽然转了性子,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小郑氏没听明白,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得二房老太太像是发疯般破口大骂,逐问了句:“叔母是指?” 具体是什么原因?郑老夫人也没完全想明白,只觉得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旭哥儿的伤势如何了?” 逗人玩吗?话只说一半就停住,将人的胃口吊得不上不下……小郑氏心有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乖巧回答道:“伤了手臂,得好好养一阵子。” 郑老夫人不过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在意,只道:“辰哥儿今非昔比,连我这个嫡亲祖母都教训不得,你那点小心思就别拿出来使了。” 一个姨娘生的庶子,还不值当她为此大动干戈,若非有心想要在辰哥儿面前立个威,好教他知道哪个才是真祖母,她才不会刚得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跑过来,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长房寡嫂态度转变让她始料未及,这个时候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来,她怕是也难插上一手。 “侄媳谨记叔母教诲。”小郑氏态度恭敬,事事顺着二房老太太的意,等到将人送离陶然居后,脸上神情陡然转变,冷哼道:“我这位好姑母,往后怕是要和我离心了。” 方嬷嬷微愣,低声道:“二老夫人不至于为这点儿事情和您离心吧?” 小郑氏嗤笑道:“当初她之所以会选我来当这侯夫人,一小半是因着血脉亲情,另一大半则是因我愿意听她的话。” 郑老夫人这大半辈子都被长房嫂子压了一头,直到近十年才扬眉吐气。 小郑氏心里清楚,她那位嫡亲姑母哪怕再恨长房那位,只要没触及底线,就绝不会彻底的撕破脸。 而那道底线就是威远侯府,在这一点上两房老太太都是一致的态度。 而她不同,前有下毒之事如鲠在喉,后有世子之位要守。 两房老太太要是肯鼎力支持昭儿袭爵也就罢了,如若不然,迟早都会有敌对的那一天。 “再听话的狗儿,也有闹情绪的时候,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小郑氏的神情逐渐变得狰狞。 方嬷嬷没敢接话,微微颔首,刻意避开不去看眼前的一幕。 …… 万金回府正巧赶上时候,便得了半条烤鱼,没等多尝上一口,就被青玉蛮横的全盘抢走。 那可是公子亲手烤的鱼,且不说味道顶好,单是那份殊荣就不是谁都能够享的。 “公子,青玉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可得好好管管才行。” “她这性子……哎!阿金啊,你再忍忍,等青瑶来了,咱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江景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从另外半条鱼中分出一半给了万金,随后端着余下的烤鱼去孝敬祖母。 鱼是用盐、花椒、八角茴香,葱,姜,蒜等调料腌制了半个时辰,再放到上等木炭上炙烤。 尽管依旧缺少工具食材调料,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也做到了烤鱼一出满堂飘香。 常年吃斋的吴老夫人尝过一口,此后筷子就没再停过。 江景辰好心出声劝了几句,结果却换来一阵埋怨。 吴老夫人埋怨完,又接着道:“祖母这些年之所以吃斋念佛,全都是为你,现如今你回来了,也就无所谓了。” 江景辰哭 第24章 黄石庄 用过午膳,祖孙俩说了会闲话,吴老夫人耐不住倦,去了里屋小憩。 江景辰则是去了前院找到穆大管家,要来一位管事,一名账房,两名侯府护卫,另带着祖母给的四名下人,以及几大箱铜钱。 一行十一人,三辆马车,大张旗鼓出府去到京郊外巡视庄子,沿途中,江景辰手持田契开始盘算。 五尺为一步,宽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三座庄子中,最大的是七百多亩,其次五百多亩,最小的也有两百多亩。 其中开垦种植庄稼的田地占七成,大概在一千多亩,余下三成则是种植蔬菜瓜果树木。 依照大周朝律法,只有作为私产的永业田才允许买卖,一亩永业田价约五百钱到三贯钱左右。 若寻常百姓家得田一顷,其中只有二十亩是永业田,余下八十亩则不允许买卖。 因而在大周朝买耕田不易,像是买京郊外的永业田则更为艰难,故此那里的田一亩能够卖到十贯到三十贯。 换句话说,他手上的三个庄子都是永业田,总价值大约是在五万贯左右。 青玉难忍心中好奇,悄声问道:“公子是打算把田庄也卖了吗?可是咱们又不缺这么点钱啊!” 驾车的万金耳朵灵光,听了这话,又记恨着先前的“抢鱼之仇”,于是揶揄道:“你真是个傻的,公子又不缺钱,咱们在江南都藏得严实,来了京城自然也不能露了底。” 青玉气呼呼开口道:“你才是个傻的,忘了已经拿回来的一百三十台嫁妆了吗?” 那些可是实实在在,价值数十万贯的东西,虽然已经暗中运回了钱塘县,可明面上是存进了汇丰钱庄。 账面趴着数十万贯,就是一次性全都花光了也没有人会去怀疑,顶多说一句败家。 “不管是庄子还是铺子,我都不会卖。”江景辰把地契收入怀中,那些都是母亲留下的念想,自然不可能会拿出来卖。 青玉追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公子先前都是在做戏?可是……为什么啊?” 江景辰笑了笑,解释道:“自然是为了戏耍小郑氏,让她着急。” “不是很懂吖。”青玉努力去想,可依旧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深意,她实在不适合动脑子。 官道平坦,马车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三个庄子中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座庄子——黄石庄。 庄子依山傍水,位置极好,庄上的管事姓冯,约莫三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捞油水。 “呦,这不是林管事吗?您这双贵足今儿个怎么踏到这地界来了?” “冯管事,当着三少爷的面,切不可失礼。” 从侯府随行而来的林管事谨记着大管家的交待,时刻保持着恭谦。 三少爷?哪家的三少爷?冯管事暗暗使了个眼神,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同样是管事,可庄子上的管事哪里能和侯府里的管事相提并论,他心里再多不痛快,面上也只能点头哈腰,笑问道:“不知三少爷来此所为何事?” 无需江景辰开口,一旁的青玉冷冷吐出两个字:“巡庄。” 用不着多问什么,只听这两字,冯管事瞬间明悟:这是威远侯府的三少爷来了。 江景辰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只见田垄一望无际。 田间忙碌的多是皮肤黝黑的粗糙汉子,偶有膀大腰粗的妇人探头。 一路去到宅院内,江景辰高坐厅堂上首,随口问道:“近年庄稼可好?” 冯管事躬着身子,笑眯了眼,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托主家的福,庄稼一年比一年好。” 江景辰不多说费话,只让冯管事去拿庄上的账册来,而后交给随行来的账房先生。 这架势,是要查账?多少年都没人查的东西,怎么突然就查上了? 冯管事看了一眼负责查账的人,见来的是鼎鼎有名的账房先生,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他做的账,瞒别人容易,想瞒眼前这位,估摸着是不太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账房先生指了册上几处,如实道:“这些地方不太对。” 冯管事惊出一身冷汗,他十分清楚眼前这位账房的本事,索性也不装了,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高呼道:“三少爷明鉴,小人贪的那些,都是在夫人默许的范围。” 贪污还有范围这么一说?江景辰只觉得新奇,失笑道:“若是把你这话说给小郑氏听,定然会很有趣。” 小郑氏?电光火石之间,冯管事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偷偷瞥了一眼四周,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是夫人的心腹,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浮现出来。 “三少爷,小人是受雇,而非卖身。” 居然没签卖身契?江景辰微楞,淡淡开口问道:“那又如何?” 冯管事纳头拜了三拜,高喊道:“小人愿为三少爷效犬马之劳。” 他这一番操作着实惊呆了众人,被人抓住了短处,毫不犹豫选择抛弃旧主,另择新主,这样的人......着实是有趣的很。 江景辰眼中多了些许玩味,询问道:“你是要卖身给我?” “小人不卖身,只受雇。”冯管事回答的极为坚定,一旦卖身就成了奴籍,说难听些,就是个玩意儿。 受雇于人则不同,虽也是下人,可依旧保有良籍,即便是犯错,主家也不能私下随意处置。 江景辰转头询问身边跟来的人:“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家伙底气这么足,是什么来头?” 林管事想了想,这事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出声道:“冯管事原是醉仙楼的大掌柜,几年前得罪了人,丢了饭碗,在京城里待不下去,避了出来。” 三十几岁的大掌柜,高端型人才啊!难怪不愿意卖身。 江景辰略微思考了一会,问道:“庄子附近的良田,以及后面那座山,你有没有办法买下来?” 冯管事不问缘由,只道:“您得给钱才行。”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倒是让江景辰有些没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得用强,不可借威远候府之势威逼,价钱最多只加三成, 第25章 重新签立契约 “就七天,三少爷放心,小人一定做到。”冯管事内心一阵狂喜,一年到头最多也才贪来一百多贯钱,如何能够不心动。 江景辰端坐首座,吩咐道:“去将庄子上的人都召集过来。” 冯管事也不问这是要做什么,干净利落的前去将庄子上的佃户和长工召来给三少爷请安。 庄头是个老实巴交,年过五十的老汉,脸上堆满了笑容,心里战战兢兢,一肚子的话也没敢问出口。 “三少爷,庄子里除了不能做工都孩童,其余人都到齐了。”冯管事恭敬上前,将庄子上的名册递出。 黄石庄是以秦家名字购买的私庄,与京郊外勋爵家的田庄相比,规模实在是不大,登记在册的佃农和长工,加起来也就有五十七人。 江景辰粗略的过了一遍,随后将册子交给了身旁的青玉。 青玉接过名册,开始逐一点名。 佃户和长工们都摸不着头脑,只在点到名字时应声,其余时刻大气都不敢喘。 京郊外的田庄管理,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由主家出面,采买种子,采购农具耕牛,然后雇佣帮工来下田干活,第二种,则是把田地划分开,分别租给佃农,收取租钱,其余一概不管。 黄石庄在小郑氏手里时,使用的是第二种方法管理庄子,并且她实行的是以粮代租,佃户们耕种所得,需上交七成用以替代租钱。 点完名,合上册子,青玉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你们的新主家,刚接手庄子,因此租契得重新立。” “不知新主家的租契要如何立?”庄头才说一句话,豆大的汗珠就滴了下来,他们就是靠着租田过活,若是租契太过苛刻,那无异等同于给主家白干活。 “你们原先签的租契是要交七留三,我家公子心善,要与你们签交二留八的租契。”青玉清亮的声音传遍厅堂,震得所有佃户长工久久不能回神。 只需交两成,留八成?这哪是租契,简直就是白给。不说京郊外的田庄,就是整个大周朝都没有这个先例。 佃户和长工们交头接耳,只有庄头闷不吭声,渐渐的,众人不约而同,纷纷把目光都集中在坐在上首的新主家。 “这位...这位小姐,你不是在戏弄我们吧?” 江景辰微微一笑:“自古就没有几个心善的地主,我当然也不是,所以前提条件就是你们要签卖身契。” 青玉拍了拍手,随行而来的两名侯府护卫立刻抬出一口大木箱,打开之后就见里面装满了铜钱。 江景辰补充道:“愿意签卖身契的,可以拿走二十贯,另外无论你们要耕种多少亩地,所产出的八成都归你们。” 在京城买一个粗使奴仆,大约一贯到三贯钱,佃户和长工们除了会种地,其余没有半点长处。 若在此前有人告诉他们,若是卖身能值二十贯,他们铁定会骂对方是傻子疯子,可眼前那明晃晃的钱就摆在眼前。 “我签。” 众人还在愣神时,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高举着手臂。 对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江景辰多看了两眼,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家,小人名叫狗剩。”少年回答的异常响亮。 还真有这种名字?江景辰嘴角抽搐,转头对账房先生吩咐道:“把我刚才说的那些,都写进卖身契里。”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狗娃也得到了二十贯铜钱。 “叔,我能挣钱了,以后我养你。”狗娃转手就将二十贯全都交给了庄头,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庄头红了眼眶,捧着二十贯钱,哽咽道:“傻孩子,你这傻孩子......” 有识字的长工大着胆子上前去看刚出炉的卖身契,只见上面确实写有“交二留八”。 契是立了,可并不是租契,而是卖身契,有人出声问道:“可以不签卖身契,只立租契吗?” “不行,第一,签卖身契,第二,离开黄石庄,没有第三个选择。”江景辰回答的十分干脆。 一听要离开,众人顿时吓的面无血色,正欲争辩一二。 江景辰懒洋洋的挥挥手:“现在开始统计,愿意签的上前,不愿意的可以回去收拾东西了。” 只要捏着卖身契,无论犯了什么事,都可以关起门来慢慢料理,想怎么处置都成,需知在这大周朝里,一旦卖身入了奴籍,就将被视作私产,生死都将由着主家。 有了狗剩开头,断断续续又有几个少年签了卖身契,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不是父母双亡,就是尚未成家,亦或是家长兄弟众多。 五十七个人,最终有十九个签了卖身契,剩余的三十八个人大多都是一家之主,上有老人要奉养,下有子女要照顾。 庄头被推了出来,开口恳求道:“主家心善,不知可否容我等留下?只要不签卖身契,哪怕是交八留二也是可以商量的。” “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江景辰环顾四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紧跟着吩咐道:“冯管事,把那些未签卖身契的人全都断了租契,该给钱给钱,明天之前处理完赶出庄子,顺道再去多买些会种地的人回来,卖身契就照着这份一样立。” 二十贯的买身钱,外加那么优渥的条件,他们不签,有的是人签。 “是,三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帖。”冯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底对这位新雇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出了这么一招,是要彻底把庄子掌控在手里啊! 众人顿时慌了,脾气不好的已经挽起衣袖,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我们签的是五年的租契,现在时间未到,就算你是主家,也不能说断契就断契。” “对,说的没错,不能这么欺负人。” 三十八个人吵吵闹闹,仗着人多胆气十足。 江景辰不耐烦这种琐事,把冯管事叫到面前,吩咐道:“事情交给你,明天日落之前处理不好的话,你这管事也就不用干了。” 语气淡淡,却透露出一股极为严厉的意味,黄石 第26章 醉仙楼赴宴 佃户只是租主家的田地来种,长工则是受雇过来帮工,两者都不是家仆,并不需要对主家卑躬屈膝。 他们心里是害怕,可也没到任由欺凌的地步。 在场中能够保有几分硬骨气的,反倒是年过五十的庄头,他的眼神恭敬,却不见半点懦弱。 “庄子上的田地都是我的,想让谁种都由我说了算,你们有权利拒绝我提出的条件,仅此而已。” 江景辰扔下一句话之后便不再理会,领着府里的人出了黄石庄,往下一个庄子赶去。 既想要占便宜,又不想付出代价,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可也不是人人都吃得饱穿得暖。 相比较于黄石庄,另外两个庄子上的佃户和长工就清醒的多了,没犹豫多久,便有七成的人签了卖身契。 唯一可惜的,就是两个庄子上的管事都是平平常常,并不像冯管事那样“有趣”。 两个庄子上的管事和庄头都不愿签卖身契,江景辰也不惯着,当场就罢免了他们,另从已签了卖身契的人中挑选了新的庄头。 因着三个庄子里都有不少佃户,与侯府里当差的下人婆子沾亲带故。 侯府三少爷在庄子上的一番举动,没多久就传到了小郑氏耳中。 “先是铺面,接着是庄子,那个小崽子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啊。”小郑氏大发雷霆。 方嬷嬷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夫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郑氏忍着怒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嬷嬷接着道:“那些被断了租的佃户若是闹起来,想必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是断了租契,可也赔了钱,那些佃户还有什么可闹的。”小郑氏以为能听什么好主意,难掩心中失望。 方嬷嬷奸笑道:“他们若是不闹,咱们可以想办法迫使他们不得不去闹啊!夫人莫不是忘了,三公子他可是官眷。” 士农工商。 那些人虽是佃户,可在大周朝的地位可不低。 御史监察百官,其监察范围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官员家眷,可谓无所不察、无所不监。 高祖皇帝定下言律:“御史知可弹者,略其姓名,皆云风闻访知。” 所谓风闻,即允许御史出于公心将所闻之事,及时上奏,不必等待核实清楚,掌握确凿证据之后再上报。 只要不是出于个人恩怨或挟嫌报复,哪怕“纠举不实"或“弹劾涉虚",也不承担因此而产生的责任 若是官眷“仗势欺压良民,逼人卖身为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必定会让御史台的御史闻风而动。 作为父亲的威远侯自然免不了会受到牵连,到了那时候,心里的愧疚就算不会消磨殆尽,也会减少许多。 方嬷嬷最后阴阴一笑:“经此一事,老爷定会心生芥蒂……若是没有老爷护着的三少爷,那还会是三少爷吗?” “这样岂不是也连累了侯爷?不行不行……”小郑氏立即否决了这个方法。 方嬷嬷却道:“老爷是刑部尚书,圣眷正浓,那些御史顶多参老爷一个教子无方,罚一些俸就了不得了。” 根据田庄那边传来的消息,仗势欺人或是许有,可逼人为奴的罪名却不属实。 御史即便上奏弹劾,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若只是罚些俸禄……倒也无伤大雅,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做的干净,别让人抓了尾巴。”小郑氏下定决心。 用些许俸禄,去换父子隔阂,这样的买卖值得大胆一试。 ...... 从京郊外的庄子上返回京城已是酉初,江景辰将府里的随从打发回去,只带着青玉和万金去了醉仙楼赴宴。 远远看去,醉仙楼三层高的建筑印入眼帘,紫红漆在夕阳下鲜亮的泛着光芒,镀金招牌更是在那一片红霞中闪着金光。 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不仅仅是外观上引人瞩目,登上三楼,远望护城河水盈盈流过,夕阳下磷光点点。 “景辰兄,可把你给等到了。” 邵沅朗见江棋韵没有同来,也不多问,急步上前相迎,引着江景辰进入雅间。 房间内,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 靠近窗边,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纸上画了一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作画之人的不俗画艺。 而那作画的少年正站在竹窗边上,窗外清风徐徐,紫色薄纱随风而飘动。 “江景辰,你可还识得我?” “瞧你这一副骚包样,除了魏老二还能有谁。” 江景辰没想多久,脑海中的人影与眼前的风骚少年重叠。 魏秉文,承恩公府的嫡次子。 依仗着当时的皇后(现在的皇太后)是他的姑祖母,从小就是个飞扬跋扈的性格。 幼年蒙学同窗之人中,就属这家伙欺负邵沅朗最勤快,后来被他设计坑了几顿才老实了一些。 “沅朗,你还和这家伙一起玩,该不会小时候没被欺负够吧?” 江景辰面露诧异,没想到最先碰见的会是小时候的对头。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邵沅朗面色一糗,干笑了几声:“秉文本性不坏,就是小时候调皮了一些。” 魏秉文听闻此言,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江景辰,如今我与沅朗的情义,可比你要好。” 三楼的雅间布置的格外清幽淡雅,不像是酒楼,倒像是文人墨客的书房一般。 江景辰毫不客气坐道了主位上,睨了一眼依着窗,三月天还手持折扇附庸风雅的少年,随口道:“沅朗,你设宴,不会就只请了这家伙来为我接风洗尘吧?” 魏秉文快步上前,拿着折扇往桌上一敲,恨声道:“怎么?只本少爷一个,还不够给你面子?” 儿时的那点冲突,早就随着十年的时间烟消云散,两人倒是谈不上有多大的仇,只不过是相互看不顺眼。 江景辰笑了笑,不置可否。 邵沅朗生怕二人吵起来,赶忙插话道:“我还请了维桢前来,只因他在大理寺当差,需等下了值才能过来。” 孟维桢,武定侯 第27章 你是魏老二,你怕谁 听完前因后果,江景辰亦是感慨有一个好姐姐的重要性,揶揄道:“同样都是皇亲国戚,魏老二你还是皇太后的娘家人,怎么就比不上孟胖子呢?” 面对这样的调侃,魏秉文脸上挂满了不屑,啐骂道:“他姐姐就是一妃子,算哪门子的皇亲国戚。” 严格上来说,只有正宫皇后,皇太后的娘家人,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其她妃嫔的娘家人,算不上正经的亲戚。 只不过百官看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圣宠。 当今圣上的生母乃是沈贵太妃,而非是皇太后,因着早年争储时产生的间隙,自圣上登基以来,作为皇太后娘家的承恩公府,处境多少是有些尴尬。 虽说皇太后依旧在世,可论圣宠却是没有多少,承恩公府到了魏秉文这一代,至今没有一个能够入朝为官掌握实权的人物。 “你这该死的魏老二,也就是有胆子在背后嚼舌根。”孟维桢声随人至。 他原本就身材魁梧,剑眉星目,官袍加身更显几分英武,怪不得都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啊!江景辰暗暗咂舌。 魏秉文轻轻敲打着手中的折扇:“这话我就是当着你姐姐的面也敢说,你信是不信?” 他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真要是犯起混来,指不定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孟维桢没接话,径直坐到江景辰的身旁,笑言:“十年了,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魏秉文也没了斗气的心思,好奇追问道:“当初都在传你得了心疾活不过二十岁,这眼瞅着没两年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你不在江南道享福,大老远还跑回来京城做什么?” 世人皆知,心疾之症药石无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就剩下那么点日子,不好好享受余生,非要跑来京城的理由是什么?孟维桢对此亦是十分好奇。 没两年可活?青玉想起北边至今无有进展,若是照着这么下去,公子可不就是……她心中本就是极为担心害怕,此刻听得魏秉文竟敢出言咒骂,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当即毫不犹豫冷哼道:“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京城是你的呢,我家公子回来还需你的允许?” 这话实乃诛心之言,她说的毫不忌讳。 “胡说八道......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哪怕是骄纵惯了的魏秉文也被吓了一跳,说起话来都有些磕巴,待镇定下来,才注意到开口说话的,是位极为漂亮的女子。 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气若幽兰,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魏秉文顿时精神一振,瞬间忘了生气,只将手中折扇一展,清了清嗓子,谦谦一笑,彬彬有礼的询问道:“这位小姐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座府上的千金?” 青玉恼他刚才的言语,冷冷瞥了一眼,嗤笑道:“这位少爷眼神可能有些不好,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哪家小姐呢,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罢了。” 面对如此清丽脱俗的美人儿,魏秉文自诩极有风度,也不为这一句话生气,脸上的笑容更胜。 “你是跟着江景辰来的,这么说你是他的丫鬟咯。” 他将折扇一收,定定的看着江景辰,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拍在桌子上。 “要多少自己拿,这丫鬟本少爷买了。” 青玉一眼就认出桌上那一叠是出自汇丰钱庄的钱票,神情古怪的看了魏秉文一眼,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眼神中露出不加掩饰的不屑。 江景辰淡淡道:“你要是实在皮痒,我不介意动手帮你。” 儿时不好回忆突然在脑海浮现,魏秉文嘴角一抽,黑着脸道:“死狐狸,都十年了,你还以为能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吗?” 江景辰笑问道:“你想试试?” 他的语气平平,不带半点起伏。 一旁的孟维桢拱火道:“试试就试试,你是魏老二,你怕谁。” 邵沅朗面色不愉,出声呵斥道:“今日我设宴为景辰兄接风洗尘的,你们二人是存心不给我面子吗?” 京城勋爵子弟多有相交,此番设宴,他只另邀了两人前来,可见非是一般情义。 孟维桢本就不是爱惹事的性子,率先端起面前的茶盏:“我以茶代酒,向景辰兄赔个不是。” 魏秉文闷声道:“喝茶有什么意思,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上酒上菜吧。” 南食稻,北食粟。 京城多数以面饼为主食,样式繁杂,有蒸饼、煎饼、夹饼、烧饼、汤饼、脆饼等十几种,因大周朝禁止宰杀耕牛,菜肴上则是以羊肉和鱼肉为主。 席上有一道“冷修羊”,是将羊肉加香料煮熟,趁热时去骨,将肉块压平,吃时再切薄片,另有一道“羊皮花丝”,是切成一尺多长的羊胃肚丝,还有一道药膳,是以黄芪和羊肉烹煮。 醉仙楼里最为出名的菜是“鱼鲙”,取新鲜的鱼,或切成片、或切成丝,蘸调料用以食用,外加鹅、鸡、鸭肉,及各类果蔬,席面上共摆了十八道菜肴。 几人之间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邵沅朗带头举杯:“为庆祝景辰兄从江南归京,大家干了这杯。” 大周朝的酒主要为米酒、果酒和配制酒这三种,其中米酒的产量最盛,饮用的人数也是最多的。 米酒又分为清酒和浊酒,清酒酿造时间长、浓度高、甜度低,透明度较清,但酿造复杂,浊酒则相反,时间短、浓度低、甜度高,也比较浑浊,酿造简单。 因此普通酒肆主要以浊酒为主,而醉仙楼的酒皆是清酒,醉仙酿便是其中佼佼者。 一杯酒入腹,江景辰便知这酒的确是贵的有道理,往日用以入药的皆是烈酒,醉仙酿与之相比较起来着实寡淡不少,但口感却是极佳。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渐入佳境。 青玉难得见公子有如此雅兴,故而并未劝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邵沅朗忽然道:“景辰兄,那日在妙音寺,你与我说令妹性子不好,不知是何故?” 江景辰微愣,失笑道:“你这么 第28章 拼酒吧!少年 御史台有台、殿、察三院。 台院侍御史六人,从六品,掌纠弹百官及入阁承诏。 殿院殿中侍御史九人,从七品,掌殿庭供奉之仪。 察院监察御史十五人,正八品,掌分察百官,巡按州县。 这些御史品级不高,可就算是手握实权的官员见了也得客客气气,更不用说孙怀瑜还有一位当御史大夫的父亲。 江景辰忽然脸上一变,这才想起他父亲威远侯当年给他定的娃娃亲,对方可不就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女。 “对,就是那个该挨千刀的家伙。”魏秉文恨恨点头,语气里满是怨怼。 若是让京城纨绔列出最恨谁的名单,孙怀瑜必定榜上有名。 全因他的重心不在分察百官,也不在巡按州县,只一门心思的盯着京城纨绔子弟。 但凡被他听到些风吹草动,次日必定在太极殿上弹劾,轻则训斥,重则挨板子。 掌刑的宫人手上很有分寸,既能把人打疼,又不会把人打伤。 若只是疼倒也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挨板子的地方选在朱雀门,连着的就是朱雀大街。 宫人会把受罚之人带到朱雀门,并且大声宣读罪状。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们可是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踮脚相望。 架不住还会有人大喊:“嘿,这不是XXX家的XXX吗,大家都快来看啊!” 打板子事小,丢脸事大,经此一遭的纨绔子弟,少说也得一个月以后才有脸出门见人。 孙怀瑜弹劾的人当中就有魏秉文,且还弹劾了不止一次,好在他有皇太后护着,只是受了小惩,不至于被拉到朱雀门挨板子。 邵沅朗神色平静,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五妹妹喜欢的人是孙怀瑜?” “啧啧啧,你还是换个称呼吧,这五妹妹听得我牙疼。”魏秉文当真捂住脸颊,好似牙疼一般。 他这般作怪,引得一旁的青玉捂嘴轻笑道:“你这人,倒也有点趣。” 得了美人儿的夸奖,魏秉文更加来劲:“沅朗,你快再叫几声五妹妹,让我的头也跟着疼一疼。” 邵沅朗知他性子,越是配合越是会蹬鼻子上脸,于是便将脸一板,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他看。 魏秉文被看得心里发毛,当即正色道:“说来也是巧合,去年在曲江池游园时,我偶然听到她与闺中密友提及,此生最想嫁的人是孙怀瑜。” “偶然听到?”孟维桢第一个表示不信。 曲江池那么大,不算皇家的离宫在内,光是大园子就有十几座,哪里是能够随便遇见、偶然听见、且还是闺阁密友之间的谈话。 “其实,也不算是很偶然……” 魏秉文悻悻一笑,接着道:“当初有一阵子,我不是迷上了齐家小姐嘛,正好她与江棋韵相交甚笃,所以……就那么正好赶上了。” “齐家的小姐?魏老二,你还真是会挑人。” 孟维桢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转而把目光移到了邵沅朗身上,问道:“你不会真是看上江棋韵了吧?” 邵沅朗无奈一笑:“上次我以为是去见景辰兄,没曾想实则是祖母安排相看,想来是两家长辈有结亲的意思。” 魏秉文和孟维桢齐齐转头看向江景辰,不约而同的开口:“这里面有你什么事?”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江景辰恍然间觉得,好像真是和自己有关系一样。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把心中可笑的念头浇灭,反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倒是说说,这种事情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问你,你不答,倒反过来问我们,真不愧是你江狐狸,狡猾的很。”魏秉文一副“早就看透你是什么样人”的表情。 幼时是小狐狸,十年之后就是老狐狸了,孟维桢点头表示赞同,忽然想到了什么,气愤道:“说起狐狸就一肚子气……你们可知道京城出了几件盗窃案?作案的人就是戴着一副漆黑色的狐狸面具。” 邵沅朗倒了杯酒,朝着一直都未曾开口的万金举杯。 万金淡淡看了一眼,只顾着吃菜,丝毫没有要很他喝酒的意思。 邵沅朗也不介意,独自饮了一杯,回过头来,问道:“盗窃案不是该归京兆府管吗?怎么会气到你这个大理寺丞头上?” 天下刑狱,须大理正断。 不过,并非所有的案件都由大理寺负责,大周律中规定有笞、杖、徒、流、死五刑。 按律,凡杖刑以下的案件,由当地的县官审理判决,徒刑以上的案件须上报州府一级二审,再由州府报大理寺三审。 在遇到判罚严重至流刑或死刑的重案要案时,大理寺的判决需上报刑部,由中书门下复审。 如果刑部的复审结果与大理寺的判决出现分歧,则案件返回大理寺重断,双方之间反复往来。 若是案件最终还是无法决断,双方可以分别上书,由圣上裁决。 区区缉盗这样的案件,京兆府的司法参军,亦或是县尉就能给办了,怎么着也上不到大理寺。 “此事说来话长……”孟维桢饮了一杯酒,长叹一声,正欲细说其中缘故。 魏秉文手持折扇敲了敲桌子,极其不耐烦的开口道:“本少爷懒得听那些糟心事,你千万别开口,免得坏了本少爷喝酒的兴致。” 这家伙,依旧是这么讨人厌啊!孟维桢情绪为之一滞,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也罢,今日乃是洗尘宴,的确不好说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来来来,喝酒。” “这才像话,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魏秉文信手将折扇扔到一旁,拿来两壶醉仙酿摆到江景辰的面前。 “江狐狸,可有胆量与本少爷拼酒?输的人,往后得管赢的人叫大爷。” “拼酒?” 江景辰眉头一挑,捏着小小的白瓷酒杯,微眯着眼,笑的意味深长。 “魏老二,你……确定要跟我拼酒?” 不说上辈子在欢场声色犬马,又是如何与卖酒女拼酒之后,还能够决战到天亮。 单是这辈子以烈酒入药,所喝过的烈酒不知凡几,身体早就已经适应。 “ 第29章 好一个江家玉郎儿 京城二更敲暮鼓宵禁,五更响晨钟开禁。 江景辰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听到晨钟响时,魏秉文把手里的一壶酒喝完,没等放下酒壶就倒地不起。 江景辰醉眼朦胧,迈着蹒跚的步伐,上前踹了魏秉文一脚,见他毫无反应,下意识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 还好,依旧活着。 “无敌,是多么寂寞~” 没等多感慨几句,青玉便上前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没好气的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好酒,怎么就能喝上一夜呢。” 江景辰得意一笑:“无关酒的好坏,你不懂。” 孟维桢被倒地的声音惊醒,看了眼窗外天色,感叹道:“你们两可真是厉害,拼了四个时辰才分出胜负。” 看着满地的酒壶,他将趴在一旁睡得香甜的邵沅朗唤醒:“沅朗,这回你可是要大出血咯。” 邵沅朗睁眼一瞧,满地都是酒壶,不由咂舌道:“你们也太能喝了吧?” 他倒不是心疼钱,一壶装酒一升,十升为一斗,满地的酒壶,一眼扫去,少说也喝了有近十斗了吧? 满桌的菜肴也被吃了个干净,还多了几碟空盘,可见两个人还知道光喝酒是不行的,也亏得醉仙楼这般尽心招待。 十年后第一次相聚,竟会是这么个场面,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我该上去点卯了,先走一步。”孟维桢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有官身的人就是不一样,邵沅朗点点头:“这里交给我,你去吧。” 青玉搀扶着脚步虚晃的江景辰,附耳悄声提醒道:“公子,你没醉吧?辰时还得赶到长公主府呢。” “哈?”江景辰如梦初醒。 一身酒气去拜见大长公主,无疑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好在这才刚过寅初,还有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准备。 “沅朗,我有事也得先走,改日再聚。” “都去吧,秉文就交给我了。” 邵沅朗无奈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道:“景辰兄,若是可以,烦你与老夫人说一声,我暂无娶妻之念。” 于婚姻之事,他能做的只是表露心中之念,若两家老夫人执意结亲,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被迫接受。 江景辰报以微笑:“你若不想,那便成不了。” “多谢。” 不知为何,邵沅朗瞧见他露出微笑时,心里莫名踏实了不少。 躺在地上的魏秉文翻了个身,梦见美梦般露出痴痴的笑容。 从醉仙楼离开,回到侯府,江景辰便泡进了洒满花瓣的浴桶。 青玉站在他的身后,轻柔的捏着肩膀。 “公子,老夫人那边差人来了,一会泡完澡要过去一趟吗?” “时间上来不及,等从大公主府回来再去吧。”江景辰闭眼享受。 辰时未到,三人便来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前,门卫接了拜帖,很快就有府中管事前来接引。 大长公主府占地极广,仅亭台楼阁就有三十多处,府内分东、西、中三路。 中路直通前院正厅,以一座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先帝御书“福”字碑树立在侧。 前有小乐峰、荷花池,后有假山奇石、桃林梅园,布局之妙,令人回味无穷。 每行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一队身披甲胄的侍卫,江景辰眼尖,远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高九尺,仪表堂堂,身披漆黑色铠甲,眼神里透着一丝肃杀之气。 “袁护卫,好久不见。”江景辰挥手打招呼。 他幼时极为调皮,只要一个没看住,便会独自满府瞎跑。 大长公主担心他会出意外,便安排了最年轻的袁护卫贴身保护,因此结下了些许情义。 “殿下命我前来带你去点花阁。”袁护卫不苟言笑,半点没有想要叙旧的心思。 三月的季节,梅园的梅花已败,桃林的桃花开得正盛,其中五色碧桃开的最为好看。 这个品种的花为白色,有的带一点红丝,同时还会有数朵为粉红色,又或是复色花。 花瓣一半白一半粉红,看上去色彩斑斓十分美丽。 满林桃花,大长公主独爱此类,特意在五色碧桃旁修建了一座点花阁,在花季到来之后,遍邀京中命妇前来阁中赏花。 江景辰心中微动,追问道:“袁护卫,殿下今日是否还请了别的客人?” 袁护卫点头,张口吐出一个字:“是。” 原来如此…… 就说祖母怎么会空跑一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江景辰当机立断,拱手道:“殿下既请了贵客,我便不好打扰,改日再来,告辞。” 袁护卫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脚步微顿。 “殿下不发话,你走不了。” 他打了个简单的手势,附近巡视的一队护卫立刻围了过来,殿下说要将人带到点花阁,那就必须带过去。 被围住的瞬间,万金感受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从护卫们所站的位置不难看去,那是一种以小队为型的战阵,心中微惊,右手握住剑柄。 江景辰往前踏了半步,阻止了万金进一步的动作:“袁大哥,看在多年的情谊上,你给我透个底,殿下该不会是在点花阁那里......安排好了相看吧?” “是与不是,你去了便知。”袁护卫面色毫无变化。 “那就走吧!”江景辰心中长叹,暗道:既来之,则安之。 祖母子嗣观点极重,此前就曾突然提起幼时那桩婚事,如今若是联合长公主安排这么一出,想要再避开已是来不及。 行了约莫半炷香,便到了藏于桃林当中的阁楼,只见斗拱交错黄瓦盖顶,以金丝楠木为柱,门壁上有精致的雕花与阁外桃花呼应。 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 香炉袅袅,弥漫整间阁楼。 阁内一众命妇分坐两旁,大长公主端坐上首主位。 只见她身着浅褐宝花纹绮衣,内衬石榴缬纹红裙,外罩浅绛纱长裙,虽已年近六十,精神却是极好。 江景辰命青玉和万金留在阁外 第30章 全场最娇艳的花 江景辰缓缓抬头,俊美绝伦的容颜显露在众人面前。 坐在崇宁大长公主右侧的貌美女子微微错愕,很快便展颜一笑,开口道:“满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你更俊俏的公子哥。” 有命妇附和道:“永怡郡主所言极是,原以为孙家嫡长子已是掷果潘安,不曾想江家玉郎儿更胜一筹。” 孙家嫡长子孙怀瑜,这已经是第二次听人提及,江景辰暂时压下心中好奇,将目光转到了永怡郡主身上。 这是他与永怡郡主的第一次相见,仅仅一眼,他便能想象得到,当年名动京师的叶氏之女是何等风华。 眼前这一位,是连岁月都不舍在她脸上留下半点风霜的绝代女子。 “竟是永怡郡主当面,景辰初见不识,未能及时行礼,还请郡主恕罪。”江景辰言罢,躬身行了一礼。 永怡郡主轻笑道:“我却不是第一次见你。” 不是第一次?江景辰搜遍记忆,并没有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唯一能记起来的,是早年安派在京城的人所收集到的情报。 永怡郡主并非是皇室血脉,乃是先帝在位期间,江淮转运使韩晏平之女。 当年韩晏平因牵涉进江淮官盐案,被先帝下旨斩首示众,京城韩氏一族全族流放三千里。 唯有她一人被崇宁大长公主出面保下,还将其收入府。 多年以后,当今圣上登基,崇宁大长公主拿着多年苦心收集来的证据入宫面圣,当着朝堂文武百官的面为韩晏平鸣冤。 圣上下旨,命三司重审当年之案,韩氏一族因此得以平反,只不过当时韩氏嫡系皆已死在流放之地。 唯一存活下来的嫡支,就只有身在大长公主府的孤女。 平反那日,崇宁大长公主细数韩晏平过往功勋,当众认韩晏平遗孤为义女,并向圣上请封郡主之位。 圣上应允,并赐封号永怡。 此事震惊了朝野上下,只要一想到那些皇室宗亲里,尚有许多位没有封号的郡主,百官就更加能清晰的了解到,当今这位崇宁大长公主在圣上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而永怡郡主也因此缘故,一夜之间名动京城。 江景辰年幼时,跟随祖母来过大长公主府几次,那时当今圣上还未登大宝,韩氏一族并未平反,因此从未见过她露过面。 永怡郡主见他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你幼时在池边玩耍,我曾瞧见过一次,晃眼十年,你比小时候更加好了。” 江景辰恍然大悟,年幼时他总爱往池边跑,有一次还差点掉进池子了,险些把袁护卫吓个半死。 崇宁大长公主眼珠一转,忽然将声音沉了下来,质问道:“你同本宫与永怡都见了礼,怎偏就忘了还有位云瑶呢?” 端坐崇宁长公主左侧的云瑶县主面色微红,低声娇唤了声:“姑祖母......” 声如叮咚泉水,沁人心扉。 崇宁大长公主莞尔一笑:“心疼你家牛郎哥哥了?” 此话一出,就连自诩脸皮厚比城墙的江景辰也不禁闹了个大红脸,赶忙拱手道:“是景辰失礼,还请县主勿要怪罪。” 云瑶县主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匆忙移开视线,轻声道:“我不怪你。” 崇宁大长公主见二人如此姿态,心中一乐,继而调侃道:“你儿时唤她皎皎,如今却称她县主,这是将儿时情谊都抛诸脑后了?” 脑海中忽然冒出当年哄骗小女孩的情景......梅林、女郎织女、初吻......大长公主这是都知道了?江景辰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暗中看了云瑶县主一眼。 只瞧见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似天边红霞般,难掩娇羞。 无奈之下,江景辰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景辰自幼记性不好,儿时发生的那些事......” 没等把话说完,就听坐在主位上的崇宁大长公主悠悠念了句:“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皎皎之名,便是江景辰当年随口之言。 她是已故康郡王的独女,自幼在大长公主府长大。 江景辰初见她时,还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跟个年画娃娃似的,极其可爱。 当时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念了几句诗,讲了个后现代版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最后还......哄着小女孩往自己脸上亲了一口。 那一年,他的身体年龄七岁。 现如今少女已经亭亭玉立,说是此间最为娇艳动人的花也不为过。 对于当年的举动,他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如此尴尬境地,江景辰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口道:“殿下,景辰一介白身,实在不敢……” 崇宁大长公主忽然笑出声,抬手虚点,说道:“你这猴儿,莫不是以为本宫想撮合你与云瑶?” 点花阁内的命妇们一时间弄不明白,崇宁大长公主这是唱的哪一出?真真是让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江景辰同样被这句话弄了个措手不及,苦笑道:“殿下,您这话我是不敢应的。” 不承认,也不否认,任由别人去想,就是最好的回答,否则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是回答想?还是回答不想? 妇人舌根子最长,面对的是堂堂县主,皇室宗亲,稍有不慎就得传出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江景辰看着满阁十数位老太太,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云瑶县主眸光潋滟,朱唇轻启:“姑祖母乃是玩笑之语,辰哥哥莫要当真。” 永怡郡主看了她一眼,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点花阁赏花宴历来只邀请三品以上的命妇出席,多年来从未有过男子入阁的情况。 今日崇宁大长公主特意安排江景辰进了阁,在一众命妇面前露了脸,其用意已十分明显。 不用多说什么,年老成精的命妇们自是心中有数,又何须再用云瑶县主之尊,来抬高江景辰的身份? 永怡郡主想不明白,此举是否另有深意,又或是如云瑶所说,仅仅只是玩笑之语? 江景辰受不住云瑶县主似哀似怨的目光,拱手行了一礼:“殿下与各府老夫人当面,景辰作 第31章 地契到手 所谓相看,于女子来说,看得是德容言功,于男子来说,则是品貌家世。 在座的命妇们交头接耳,时不时传出几句“世子之位”“神医断言”。 江景辰内心毫无波澜,朝着主位上的崇宁大长公主行了一礼:“殿下此番相助之恩,景辰铭记于心。” 崇宁大长公主招手示意他近身,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你很好,本宫很是喜欢,你才归京,难免对人对事生疏了些,若是有所求,可来大长公主府,本宫定会帮你。” 江景辰微笑应承,这位比当朝皇太后还尊贵几分的天家贵女,以这种方式向宫外命妇宣告:本宫很喜欢这孩子,他即便不是侯府世子,本宫也不允许谁轻看了他。 他知道祖母与崇宁大长公主有情谊,却没想到能深到这种地步。 阁内众命妇神色各异,就连永怡郡主也微微侧目。 云瑶县主明眸流盼,起身行了一礼:“姑祖母,姑母,云瑶便同辰哥哥先行离阁。” 崇宁大长公主点点头:“去吧,不用着急回来。” 永怡郡主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审视,直到她们离开点花阁,才轻声开口询问:“母亲很看好他?” 崇宁大长公主心知她想问什么,却只笑而不答。 点花阁外就是一大片桃林,桃花树畔,潺潺流水,随风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碧浅深红,桃花染香衣袖。 云瑶郡主捏起落在肩头的一朵桃花,轻声道:“灼灼桃花虽有十里,但得此一朵入心上,足矣。” 桃花落,风抚弦,流水泠泠绕相思。 江景辰前世纵横情场,闻弦歌而知雅意,此刻只能装作不懂。 “这么多桃树,等到八九月份可是有得吃了。” “辰哥哥,幼时你在梅林同我说的话,如今可都还记得?” 云瑶县主忽然停下脚步,走到桃树下,踮起脚,伸手摘下一支桃花。 蓦然回首间,朱唇轻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恰在此时,春风乍起,少女的情怀如同漫天花雨飘洒。 毫不遮掩,无处躲避。 “县主,当年是在梅园,并非桃林,而我也不曾念过此句诗。” 江景辰就是再不通文墨,也知道诗经上这首《桃夭》有贺人新婚之意。 如今云瑶县主吟来,好似在表露待嫁之心。 他在记忆中翻找,结果完全不记得有说过要娶对方的话,是真的没说过,亦或者是实在想不起来......找不到没有答案。 云瑶县主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楚楚可怜的望着江景辰,柔声问道:“辰哥哥当真不明白云瑶心意?” 此刻的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跟在身后的青玉轻咦了一声,好奇道:“公子,殿下让你来取的东西,难不成是藏在这棵树下?”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言语间的锋芒,不再似此前那般,这种感觉让青玉十分不喜,逐上前几步,拦在两人之间,假意问道:“要挖吗?” 江景辰自认不是贪花好色之徒,却也被那一眼的风情所惊艳,好在身边的青玉及时出声,这才让他从美色中脱离出来。 轻咳一声缓解些许尴尬,他这才出声道:“县主能否先把东西交给我?” “辰哥哥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云瑶县主语气幽怨。 江景辰立即打断道:“县主若是为难,我便重新回点花阁,请殿下另派人去取。” 云瑶县主没想到万试万灵的手段,竟会不起丝毫作用,意外之余,又将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自是不为难,不过有一事尚且好奇。”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会让人有些措不及防,江景辰略显诧异,直言道:“县主好奇何事?” 云瑶县主正色道:“你是否当真如传言说的那般,活不过二十岁?” 江景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年为我诊治的张神医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不出意外的话,我活不过二十岁。” 云瑶县主敏锐的察觉到了话里的玄机,眉间微蹙,沉思片刻后,追问道:“若是出现意外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江景辰笑了笑,摇摇头:“我不知道。” 会不会出现意外,出现何种意外,没有人能够预料,他的生死,从八岁以后就掌握在别人手中。 云瑶县主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过身朝另一边的小院走去。 地方大的坏处就是步行极耗时间,从点花阁出来,整整耗时近一个时辰,才把东西拿到手里。 江景辰把装着地契的锦盒交给万金,与云瑶县主告别后匆匆离开大长公主府。 桃林小院内。 “主子,您难道真的看上江家三少爷了吗?”贴身大丫鬟松芝满脸疑惑。 在她的印象中,主子可不是会随意表露心思的人。 云瑶县主目光清冷,脸上更是不带半点神情,与踏进小院之前判若两人。 “他这个短命鬼,配我这个不详女,倒也合适。” 松芝吓了一跳,急忙道:“主子是天家血脉,何来不详?此话切不可再说,以免被那些人给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让他得知又如何?他还能把我给杀了不成?” 云瑶县主缓缓闭上双眼,绝美的脸庞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许久之后才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化解的一抹深深的恨意。 松芝心中一凛,伏地跪拜道:“求主子慎言。” “慎言?呵呵......” 云瑶县主的目光投向小院之外,朗声道:“本县主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还不赶紧去向你们的主子告密。” 小院外空无一人,悄无声息。 云瑶县主讨了个没趣,命松芝起身,附身耳语道:“让你的人多留意江景辰的动向。” 松芝顿感为难,小声回应道:“主子,这怕是不合规矩。” 云瑶县主沉着脸,冷哼道:“他既把你给了我,你却连我的话都不听,还喊什么主子?不如回到他的身边去。” 松芝连连磕头,口呼:“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云瑶县主将语气放缓了些,柔 第32章 有些人得敬而远之 出了大长公主府,江景辰马不停蹄赶到衙门将地契更名。 衙门文书一看是朱雀北街上的那两间铺子,丝毫不敢耽搁,只用了半盏茶便办理好,顺势恭维道:“那两间铺子位置极好,江公子这是得了大运啊!” 大长公主手里的东西,岂有不好之理。 回到寿安堂。 吴老夫人先是询问了昨日夜不归宿的缘由,随后说道:“你父亲今早来问安时,问了几句关于你和旭哥儿的事情。” 江景辰未语,等着祖母继续说下文。 吴老夫人接着道:“你父亲希望你们兄弟和睦,辰哥儿,你能做到吗?” 江景旭乃是韩姨娘所出,而韩姨娘又投靠了小郑氏。 这府里夫人、姨娘、庶子站到了一块,所谋之事,无需费神多想也能猜中。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父亲不会以为我连泥人都不如吧?”江景辰坐到榻上,半倚着身子。 他这般惫懒模样,立即引来一记白眼。 虽说两个都是孙儿,可难免有个亲疏远近,更何况嫡庶有别。 吴老夫人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骂道:“多大个人了还没个样子,且说说今日到大长公主府上可有收获?” 一说起此事,江景辰就觉得头疼万分。 在他的记忆中,云瑶县主打小就十分腼腆内向,常常都是他说十句话,她只回应一两句,有时甚至只给一个眼神,连话都不说。 俗话说三岁看老,就算略有变化,可大体是差不离的,他将此前发生的种种说与祖母听,末了问道:“十年间是经历了什么大事,她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云瑶县主她...... 吴老夫人暗自捏紧了手里的念珠,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崇宁大长公主竟会有这样的心思。 “辰哥儿,听祖母的话,离云瑶县主远一些。” “祖母此前还说我连公主也尚得,怎么......”江景辰话还未说完。 吴老夫人急急打断道:“你想娶谁都可以,独她不行。” 听到此番言语,又见祖母失态,江景辰反倒来了兴趣,追问道:“祖母是嫌她乃父母皆亡的孤女?” 云瑶县主是康郡王的独生女,正经上了皇家玉牒的天家贵女,皇室血脉。 而康郡王是先帝的亲侄儿,出了名的情种,一生只娶过一妻,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只因康郡王妃产女而亡,情根深种的康郡王整日郁郁寡欢,没两个月便郁结成疾因病而逝。 刚出生未满三个月的云瑶就此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被崇宁大长公主抱到身边抚养。 于是京中不知何时起就有了流言,说是:云瑶县主虽出生高贵,但“命克父母,煞星转世”,即便能安然长大,也会继续“克夫克子,家宅不宁”。 江景辰当年不以为然,初见云瑶之时,只觉得她性子软萌可爱至极,不仅毫不介意,还有意讨好。 现在想来,难道崇宁大长公主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想撮合他与云瑶? 而祖母则是介意“克夫克子”的名声,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若真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吴老夫人见长孙“神游天外”,狠心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敲,问道:“祖母刚刚说的话你可是记住了?” 江景辰呐呐问道:“什么话?” 吴老夫人耐着性子,再次说道:“云瑶县主的身份与其她公主不一样,你绝对不能够对她有非分之想,这话要记到骨子里去,听到没?” 江景辰老老实实回答道:“祖母放心,不管正份还是非份,孙儿都不会去想。” 吴老夫人暗自松了口气,又恼他胡言乱语,训斥道:“别整日说些怪话,传了出去还道你是不学无术。” 江景辰很想回一句:这话即便是传了出去,那也是没说错啊!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不学无术这四个字都形容的十分的贴切。 在寿安堂享用了一顿“一荤四素”的午膳。 江景辰回屋后,立即打发万金出府,去着手安排朱雀北街那两间铺子改建之事 “多请工匠,多给钱,务必在七天之内完成改建。” 世上所有不能准时完成的工,都是因为钱没给到位。 江景辰安排今日的事情,慵懒的躺在塌上,享受着青玉指尖的温柔,开口询问道:“七天的时间,江南那边的人无论如何也都该到了吧?” “公子,到时候您真打算让青瑶去当酒楼掌柜吗?”青玉心中有些担忧。 依着青瑶那软绵的性子,怕是管不好那么大间铺子,更何况在京城里,除了青楼和画舫,以及少数脂粉铺子,就再没有女子能管的生意。 江景辰闭着眼,淡淡问道:“你觉得她不适合吗?” 颇有些恃宠而骄的青玉微微加了些力道,心中不由得想起最初见到青瑶时的场景,微微泛起一阵酸涩,嗔笑道:“她是您身边最得宠的人,我哪敢说她不适合。” 江景辰脑海中回忆起刚到钱塘县那年,外祖父指给他四个丫鬟随身伺候,青瑶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跟在他身边最久,最得信任的丫鬟。 后来因为刺杀事件,丫鬟护主,四人中只有青瑶活了下来,也因此受了重伤。 青玉虽然名义上是他身边的丫鬟,但本质上与青瑶有着很大的区别。 江景辰微微一笑,调侃道:“你这丫头,心眼也忒小了些。” “并非我心眼小,只是觉得酒肆掌柜这活累人,怕到时候公子会心疼。”青玉说得认真,只不过没能掩藏好眼角的笑意。 江景辰故作不知觉,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缓缓开口道:“你说的也对,要不还是将她带在身边贴身伺候好了。” 青玉微微抬头,媚眼如丝,说不尽的欲语还休,半带哀怨道:“贴身伺候有我一人就足够了,公子,我觉得吧,依着青瑶的本事,管理一间酒肆还是绰绰有余的,肯定累不到她。” 江景辰被她这番小心思给逗得哈哈大笑,紧跟着说道:“多一个人伺候,你也能够轻松一些,不好吗?” 青玉连 第33章 你我父子后会有期 申末。 威远侯一回府,便派人将长子单独喊到了心远堂书房内。 “你昨日与旭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丫鬟以下犯上本该重责,念在她服侍你多年的份上,逐出府便罢了。”威远侯语气严厉。 说起话来不像是父子相谈,更像是刑部定案一般。 有这么一个爱摆官架子的父亲,江景辰丝毫不惯着,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道:“行啊,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出府。” 说的是我们,而不是让她出府,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威远侯气急,猛地的一拍书案:“混账,你这是在威胁为父吗?” 这一拍的力道之大,直把书案上的笔架都给震开,上等的紫毫宣笔在案上翻滚几圈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江南石上有老兔, 吃竹饮泉生紫毫, 宣城之人采为笔, 千万毛中拣一毫。 每年宣城进笔之时,紫毫价如金贵。 笔落之声惊得威远候心中一跳,想要俯身去查看,又怕失了威严。 左右为难之际,就听一旁长子啧啧两声,凉凉开口:“这一摔笔怕是废了,可惜了那么好的宣笔,呦,好像还是一花的啊,更可惜了。” 一花又称纯紫,豪身通体黑紫,比毫身中间花白的二花更加稀少,也更加昂贵。 京中的文官,无一不以能拥有一杆上等一花紫毫宣笔为荣。 奈何一花紫毫笔极为稀少,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而书案上的那支一花镶玉紫毫笔,乃是威远侯花了数年心思才寻到的上等紫毫,平日都只做观赏,未曾舍得拿来用。 一巴掌毁去了心头好,又听长子这般讽刺之语,这让威远侯的怒气越发的不可遏。 “你这混账,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要分出府单过......好,好的很啊!为父这就成全你,现在就命人去替你收拾东西。” 父在,子不分家。 儿子当着父亲的面提出分府单过,几乎等同于是要分家,说严重些都可以往不孝的罪名上靠。 不愧是刑部尚书,一句话就挖了这么大的坑。 江景辰可不想平白背上这么一个罪名,当即争辩道:“申明一点,我可没说过要分家出去单过,是您赶我出府的。” 威远侯强忍着拍桌的冲动,呵斥道:“胡说,为父赶的是你身边的丫鬟,并非是要赶走你。” 江景辰主动俯身捡起掉落的宣笔,只见笔杆上镶玉裂而未碎,手指摩挲间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纹理。 他将宣笔重新放到笔架之上,抬眼凝视,问道:“江景旭先是言语不敬兄长,后又率先出拳,以庶犯嫡,以幼犯长,可是有错?” 威远侯下意识点头道:“自是有错。” 江景辰又问:“青玉担心我的安危出手相救,这般忠心护主,难道不对吗?” “自然是......” 对? 还是不对? 若说对,那便没有理由处罚丫鬟。 若是说不对...... 威远侯自觉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仆人最要紧的就是忠心,换作是他身边的仆人这般护主,不仅不会处罚,还会得到奖赏。 “韩姨娘与为父说......” 一听这般自称,江景辰顿时心中有数,不等说完,立刻打断道:“父亲,您宁愿信一个姨娘,也不愿信嫡长子?” 威远侯胸口一闷,强言道:“你母......咳,夫人她也是说......” 江景辰变本加厉,大声质问道:“不去询问在场中人事情经过,反倒偏听偏信那些不在场之人的谎言,父亲在刑部难道也是这般审案的吗?” 威远侯愣愣看着眼前情绪几近失控的长子,不由得生出一阵疑惑。 刚刚有说了什么吗? 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啊! 他清了清嗓子,缓和了些态度,低声呵斥道:“放肆,为父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缓了缓,继续说道:“你们兄弟各执一词,事实究竟如何暂且不谈,旭儿右手受伤至少半个月才能动笔,这件事也该给他一个交待。” 事实都不谈,那是想谈个锤子?江景辰瞬间怒了,一抬手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扫飞,喝问道:“给他一个交代?那谁给我交代?” 威远侯扫了一眼满地狼藉,那一支镶玉紫毫宣笔彻底被摔断,如此反而另他冷静了下来,淡淡开口道:“将那丫鬟赶出府之后,为父自会让旭儿向你斟茶赔礼。” 事件的具体经过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丫鬟先是打了姨娘,紧跟着又伤了少爷。 哪怕是庶出的少爷,那也是正经的主子,单单以奴犯主这件事,在威远候这里就过不去。 “真是的,差点忘了这里是大周朝,奴仆是没有人权的......”江景辰轻声呢喃。 想通之后,他便不再试图与父亲讲什么道理,直言道:“我会带着我的人离开侯府,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 都是早晚的事? 什么意思? 威远侯愣了愣,随即喝问道:“你现在是要公然忤逆你的亲生父亲吗?” “呵呵,您爱怎么想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就当我从未回来过,反正也都这样过了十年。” 江景辰淡定从容,拂了拂衣袖,继续说道:“侯爷若是实在气不过,大可开了祠堂,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 除族? 这句话一出,惊得威远侯一个晃身,险些站立不住。 江景辰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父子……后会有期。” 言语间带着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 威远侯呆呆的看着忽然变得极为陌生的长子,直到人影消失也未曾出声。 江景辰干净利落转身离开心远堂,趁着天色还未黑,带上青玉和万金驾上来时的马车出了侯府,一路赶往京郊外的黄石庄。 冯管事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回禀道:“遵从东家吩咐,已经将庄子上未签卖身契的人都打发出去,并买了三十名擅长农事的下人回来。” 他拿来新谱的名册,询问道:“东家是否见见?” 江景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交 第34章 去买平康坊的房子吧 凡天下之亩,五尺为步,二百有四十步为亩,亩百为顷,二十顷便是两千亩。 除去黄石庄本就拥有的七百多亩永业田,凑够二十顷大约还需要一千两百五十亩左右。 就算是以京郊外最上等的永业田三十贯一亩为价,也只需花费三万七千多贯钱,再加上庄子后面的山,五万贯钱只多不少。 冯管事心中大定,又禀告了些琐碎之事方才离开。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饥肠辘辘的江景辰也不多讲究,吃了些简单的饭菜,拿着一坛庄子上自酿的果酒回了房间。 “阿金,有办法在善和坊买一座三进的宅子吗?” 万金果断摇头:“回公子,那地方少有三进的宅子出售。” 江景辰不死心,追问道:“那兴道坊呢?” 万金无奈道:“公子,这两坊只隔一条朱雀大街,能住三进院的非富即贵,不缺钱自然不会去卖宅子,若是一二进的或许能找到。” 一进院有三间正房,两侧各置一间耳房,共计五间。 二进院则是在一进院的基础上,沿纵向扩展,通常是在东西道厢房的南山墙之间加障墙,将院落划分为内外两重。 三进的院子江景辰尚且都觉得小,一二进的自然更加不会去考虑。 至于四进的宅子,非是他不想买,而是本朝律法规定:白丁屋舍不过三进院。 意思就是说无官无爵的平民百姓,居住的家宅不可以大过三进院。 哪怕家中再有钱,若是没有个当官的家人做户主,想要住的宽敞舒适,也只能是在宅院的大小上花点心思。 “反正都是三进院,善和坊和兴道坊都没有,那咱们可以去平康坊买宅子啊!” 青玉眼神发亮,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平康坊,京城最知名的坊之一,东邻两市之一的东市,北与文人雅士聚集地崇仁坊隔道相邻,南邻达官显贵居住的宣阳坊。 大周朝可不禁官员狎妓,又占据着那样天然的地理优势,平康坊毫无疑问,成了京城最为着名的欢乐场。 坊内以大十字街分四区,四区内又再以小十字街再区分四区,就这样全坊共被分为十六个小区。 其中欢场聚集之地只有“北门之东”这一个区,又被称为“三曲之地”。 何为三曲?南曲、中曲、北曲,合在一起便是三曲。 平康坊内南曲、中曲皆是身负才艺的优姬,个个有名有姓、有头有脸,接待的也都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 北曲则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姑娘则被称之为妓,用的都是花名,没有自己的名字,伺候的也都是寻常普通百姓,落魄穷举子之类。 “要是住在那里的话,好像...似乎...会不会...不太好...吧?”江景辰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那可不是低俗的“红灯区”,亦或是寻常的“商务洗脚城”,而是极尽奢华的“顶级高端娱乐场所”。 “公子,你倒是先把口水擦一擦,舌头捋直了再说话。”青玉略带嫌弃的将手中绣帕递了过去。 “不就是里头有个大妓院吗,我一个女儿家都没觉得不好......公子想必心里早已乐开花了吧,嘴上又何必说的这般矫情。” 她虽是女子,说起平康坊来也不见一点羞色,这还得多亏公子多年以来的“谆谆教导”。 “笑话,本公子可不是会矫情的人。”江景辰呵呵一笑,故作正经,接着说道:“毕竟是咱们三个人一起住,我只不过是很民主的在询问你们各自意见。” “公子的意见就是我的的意见。”万金说的云淡风轻,只不过微红的脸色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江景辰一脸了然,顺道递出一个隐晦的眼神,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谁还能不懂谁。 青玉睨了一眼暗中“眉来眼去”的两人,正色道:“既然决定买了,那干脆就多买几套宅子,平康坊鱼龙混杂,正适合给从江南过来的人居住。” 从古至今,买房置地都是不变的真理,江景辰狠狠点头:“对,买他个十间八间。” “公子,这里是京城,三进的院子也不是想买几间就能够买几间。”万金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 平康坊就那么大,房子就那么多,更何况作为庶民,还会受到相关律法的制约。 江景辰才离开威远侯府不到三个时辰,突然就感觉到了这个时代对于平民百姓的深深恶意。 纵使富可敌国,在这天子脚下也依旧如同一只蚂蚁,指不定就会被那只突然伸出来的大脚给踩死。 “难怪那么多人拼了命想要当官啊!” “以公子的身份,随时都可以入仕当官。”青玉说的极为认真。 哪怕她接受了多年的“新思想的熏陶”,也摆脱不了这个时代的禁锢。 士农工商,只有当官才是唯一的“正途”。 万金也跟着说道:“以公子之才,必定能够在官场上大展宏图。” 江景辰也不说话,像是意外得了一块糖的孩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直笑。 青玉和万金也不再多说什么,待了一会便各自去洗漱休息。 庄子上的夜晚有些杂吵,各种虫鸣鸟叫之声此起彼伏。 江景辰直到后半夜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刚闭上眼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见鬼,我才闭眼一会,这天怎么就亮了......阿玉,外头什么事情这么吵?” “外头来了几名官差,说是要请公子去衙门问话,等了一个多时辰,想来是不耐烦便闹了起来,您再睡会,我去瞧瞧。” 青玉将被子掖了掖。 江景辰拉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会,脑海中第一浮现的便是昨日在心远堂发生的那一幕。 该不会是吵架吵不过,所以就派了手下过来拿人吧? “来的是哪的官差?刑部?” “不是刑部,看官服是京兆府的人。”青玉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来的早,我怕吵了您的觉,便晾他们在偏厅等候,也没问是什么事情。” 京兆府管辖京城极其周边二十多个县,因是京城里的衙门,所以京兆 第35章 被人给告了 偏厅。 两名身着京兆府官服的衙差已经喝了三壶茶,两人双双对视,默契点头。 “这都辰末了,江三少爷怎么着也该起了,难道是你们故意不去通报吗?” “我们奉了上峰命令,来请江三少爷到衙门一趟,办的是公差,若是有意阻拦,定将你们全都拿去衙门问罪。” 两名衙差大声嚷嚷。 守在门口的下人们根本不敢回应,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蚂蚁。 江景辰大老远就听见动静,不紧不慢的走到厅内,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衙差。 “谁让你们来的?为何要请我去衙门?” “这位想必就是江景辰江三少了吧?有人往衙门递了状子,告您欺压百姓,故此特来请您过衙问话。” 高大些的衙差说完极为客气。 他是衙门里的老人,深知这些勋贵子弟不好惹。 京城的官不好当,其中以京兆尹最甚。 都说“铁打的京城,流水的京兆尹”,先帝在位时,仅十年期间,共换了十八任京兆尹。 京兆府每一任的主官都得小心翼翼,何况他们这些在下面当差的人。 江景辰一听便知是怎么一回事,斜眼看向一旁的冯管事,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解决了?” 冯管事显然也想到了事因,磕磕绊绊的解释道:“小人都是按规矩行事,与那些佃户长工解契时给足了钱,绝无半点克扣,小人斗胆断言,欺压一事纯属诬告。” 年轻些的衙差出声道:“黎少尹已经接了状子,是非对错得进衙门里去说。” 京兆尹之下置少尹两名,从四品官职。 也不知是何时形成的惯例,京兆尹但凡遇上一些得罪人的案子,大多都会交由少尹主审。 一般若是如此,通常表示案件明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江景辰沉默片刻,吩咐道:“去查清楚都有哪些人参与进去,一定帮我好好谢谢他们。” 语气森然,一点也不像是要真心感谢的样子。 冯管事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恭敬应声:“东家放心,小人明白该怎么做。” 若非无人撑腰,那些佃户长工必定不敢这般闹腾。 至于是谁在背后为其撑腰,江景辰心中有数。 “走吧,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进过衙门呢!” 两名衙差悻悻一笑:“劳您大驾走一趟。” 他们是骑马而来,返程时也不敢加快速度,只跟在马车后慢悠悠的朝京城出发。 马车内,江景辰哼着轻快的小调。 万金轻声询问道:“公子,是否要通知咱们的人?” 江景辰失笑道:“京兆府并未发公文捕我入狱,只是过堂问话罢了,不用担心。” 万金脸上愁容未散,担忧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京兆府既然派了衙差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手。” 青玉也道:“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江景辰反问道:“准备什么?大闹京兆府吗?” 青玉和万金一时回答不上来。 京兆府虽不像刑部和大理寺那般森严,可也不是轻易就能闹的。 江景辰接着说道:“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们的身份在明面上很吃亏,一会就在衙门外等候,只我一个进去就行,这是命令。” 青玉和万金见公子胸有成竹,方才逐渐歇了心中念头。 马车慢悠悠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抵达京兆府。 江景辰昂首阔步进了京兆府衙内,留下青玉和万金守在衙门口等候。 公堂之上,衙差列站两旁。 年轻气盛的黎少尹一拍惊堂木,喝声道:“堂下何人,为何见官不跪?” 按律,没有功名在身的白丁,除了年过七十的老者,可见七品以下官员不跪,余者见官需行跪礼。 江景辰原以为在京兆府里当官,多少该是有点眼力劲才是。 没曾想会遇到一个愣头青,上来就弄这么一出下马威。 “黎少尹是吧,差不多就得了,非得搞这么尴尬吗?” 黎少尹眉头一皱,厉声道:“放肆,本官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休要多言其他。” 江景辰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此年轻就能坐上从四品京兆少尹的位置,想来背后该是有家世支持。 这般态度显然不是交好的世家,那无疑就是威远候敌对的政敌方了。 运气可真是够好的! “本公子若是不跪,你待如何?”江景辰满脸桀骜。 “若是如此,本官便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先杖十下,再言其他。” 黎少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往公案上的签筒里拿出一枚红色令签。 “本官再问你,跪是不跪?” 公堂之上的两班衙差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次苦主状告的是威远候嫡长子。 少尹大人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一层身份,一副“你若不跪,我便扔签”的架势,一时间倒有些剑拔弩张之感。 令签落地,他们这些衙差必须尊令而动。 一枚红色签,杖十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枚令签上。 寂静的公堂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极为轻浮的嗤笑。 江景辰倨傲不减,朗声道:“本公子劝你见好就收别太过火,否则到最后收不了场,会很丢人的。” 似他这般的勋爵子弟,虽还未入仕,可也算得上是半个官身。 且不说他父亲威远候还掌着刑部,单单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足以让子嗣拥有不少特权。 黎少尹微微蹙眉,握住令签的手微微发白,既没把令签扔出去,也没将令签收回。 “你这般作态,当真不负仗势欺人的纨绔之名。” “欺不欺人纯看心情,有势不仗那不是成了傻子了。” 江景辰耸了耸肩。 他收敛了些许气势,把目光转到了跪在一旁的三名佃户身上。 “就是你们三个诬告本公子欺压百姓?” 三个人,分别来自三个庄子。 其中长得尖嘴猴腮的佃户回应道:“不是诬告,而是事实。” “对,你无缘无故解契,把我们赶出了庄子。” “不仅如此,你还逼迫我们签卖身契。” 另外两人在旁附和。 黎少尹喝问道:“江景辰,他们三人所言 第36章 黎少尹的能力不太够啊 片刻后,黎少尹猛地抓起惊堂木一拍,大喝道:“江景辰,你可知罪?” 硬木撞击之声让人感到不适,江景辰掏了掏耳朵,满眼不屑。 “问来问去就这两句,除了会拍木头就不会点别的了?” “大胆,人证物证俱在,你敢不认罪?” 黎少尹晃了晃手中的一纸物证,大声质问道:“一文钱的卖身契,不是欺压百姓是什么?” 不过是一张纸上胡乱写几行字罢了,这种低级的伪造证据,江景辰连看都懒得去看。 “你们这二十一个人,有谁签了这样的卖身契?” 有人低声道:“当然没有,一文钱的卖身契,傻子才会签。” “既无人签,又何欺压之说?”江景辰目光冷冽,回过头来紧盯为首的佃户,接着说道:“本公子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 为首的佃户眼中纠结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请大人明鉴,为草民等人做主。” 其余众人跟着高喊:“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黎少尹脸上露出一抹阴狠,张口便道:“他们虽未签此卖身契,但你无故解了佃户们的......” 不等话说完,堂外传来衙役的高呼:“大人,来了......” 衙役急呼呼的喘着粗气:“大人,刑部尚书来了。” 黎少尹面色微僵,冷笑道:“来了又如何?这是京兆府,不是刑部。” “黎少尹好大的官威。”威远侯信步而入,视线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官仅从四品的黎少尹不得不起身相迎,拱手一礼:“刑部如今竟是这般清闲,以至于江尚书都有时间跑来京兆府,圣上若是得知,定会龙心大悦。” “本侯今日是以一名父亲的身份前来,黎少尹可如实禀告圣上。”威远侯跨步走到公案旁,从黎少尹手中拿过那份物证,扫了一眼,直言道:“黎少尹若想以此来给人定罪,怕是要担上一个胡乱判案的罪名。” 言罢,随手将其扔到了地上。 公堂上的衙差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大喘气引来上头那位大人物的注意。 江景辰嗤笑道:“您哪天有了空闲,可得把这位黎少尹经手的案子好好翻一翻,指不定就有一堆冤假错案。” 刑部本就掌有案件审判复核之权,虽说复核的大多都是流放死刑等大案件,可堂堂刑部尚书若是有心想要插手京兆府的案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这话无疑是对办案能力的质疑。 黎少尹面色铁青,低喝道:“江景辰,这里是京兆府的公堂,莫要太过放肆。” 威远侯睨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长子,见他全无半点惧色,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些许头疼,碍于此处并非训子的地方,逐收敛了心思。 “能当上少尹,想来是有些断案的能力,只不过仅凭一张随手撰写,无人签字的卖身契就想将人定罪...黎少尹,你这能力,怕是有些不够。” “下官少尹之位乃是圣人亲封,江大人说下官能力不足,是在质疑圣上吗?”黎少尹心中有恨,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一句话就将事件上升到了藐视圣上的高度。 威远侯从容应对道:“有些人的能力是越来越强,有些人则是越来越弱,圣上政务繁忙,注意不到些许小事,难免就会被某些人钻了空子。” 江景辰越听越觉得无趣,挥了挥手,喊道:“喂,那个谁,这案子你还审不审了?” 仅凭佃户们提交的证据并不足以定罪,衙差也没有搜寻到新的有利证据,请人上堂也只不过走个过场就能结案。 黎少尹有心刁难,也能寻到各种理将案件押后再审,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将彻底与威远侯撕破脸。 思虑再三,最后也只得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了案。 佃户们脸上不见半点失望,仿佛早就知道结果,在衙门口故作悲愤的喊了几句,而后极有默契的四散而去。 江景辰神色复杂,呐呐问道:“您怎么来了?” 威远候冷哼一声,不答反问道:“怎么?嫌丢人了?” “不觉得丢人,只是你这一来,又让我刚定下的心有些动摇......”江景辰似在自言自语般轻声嘟囔。 若是不注意听,完全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你才回来没几天,也没做什么事情,怎么就惹了这么一堆麻烦呢......”话音戛然而止,威远候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是啊! 为什么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衙门内面带笑容的黎少尹,更加深了心中的疑惑,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为父会查个清楚,你这几天就先待在府里,不要外出。” 江景辰颇为意外,沉默了一会,调侃道:“昨儿个还赶我走,今儿个又让我回府……父亲,你这未免也变得太快了些吧!” 威远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一甩衣袖,板着脸呵斥道:“刑部还有诸多公务需为父加急处理,等回府之后再收拾你。”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坐上了官轿赶往刑部。 青玉上前询问道:“公子,要回侯府吗?” 江景辰略微思索,摇了摇头:“先不着急回去,咱们去平康坊买间宅子。” 平康坊一座像样点的一进院,价格大概在一千三百贯钱左右。 两进的宅子,约三千七百贯钱左右。 至于三进的宅子,最小的一座价格都在七千贯钱以上。 京城居,大不易。 以京官七品俸禄为例,想要在平康坊买一座不错的四进宅院,不吃不喝得攒两百多年。 江景辰用了两个时辰,看了五处宅院,花了半刻钟与青玉和万金商议,随手就买下了价值一万三千贯钱的三进院。 宅子位于平康坊南街菩提寺附近,坐北朝南,侧门开于东侧,离北门之东的三曲之地仅需步行半炷香的时间。 江景辰拿着地契看了好几遍,心底莫名多出一抹踏实之感,感慨道:“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家了!” 青玉亦是欢喜,拍手道:“只 第37章 桃花劫 万金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那个叫小鸠的有些本事,不仅把方嬷嬷她儿子给送进了刑部大狱,还把设计让他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 京城共有五座大狱,分别是大理寺狱、御史台狱、刑部狱、内侍狱、京兆府狱,分别关押着不同罪名的犯人。 小鸠为其所设的是七杀罪中的过失杀,这一项罪名可轻可重,轻则以重金赎罪,重则判处死刑。 方嬷嬷就只有一个独子,而人又是关押在刑部大牢,只要稍加怂恿,必会借威远侯之势从中斡旋。 听完万金说诉,江景辰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小鸠的记忆,问道:“当年苗老三就是为了小鸠,所以才会得罪那么多人吧?” 万金点了点头,解释道:“江南绿林道上盛传,说那孩子是找到阮氏秘宝的关键,也不知是真是假。” 江南阮氏乃前朝首富,曾凭借一家财力,保整个江南百姓免受饥荒之苦。 乱世之初,阮氏族人也曾全力资助过大周高祖皇帝。 只可惜没等到大周立朝,江南阮氏一族就因数不尽的钱财招来祸端,阮氏三百多族人一夜之间尽数身亡,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知所踪。 从那之后,江湖上就有阮氏秘宝的传言流出。 “像这样的传言在江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信了谁才是真的傻。” 江景辰不觉得大周朝一个半大的孩子能跟前朝阮氏扯上什么关系,也不眼红那个所谓的阮氏秘宝。 “阿金,你重点观察看看,要是觉得那小子得用的话,就把人给要过来。” 他不缺钱,唯独缺少得用的人才,特别是像京城这样的地方,各方势力纵横交错,能人异士不知凡几,落子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万金提议道:“不如就将方嬷嬷这件事交给他来办?” “这件事你决定就好。”江景辰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心神,转言道:“今日公堂带头的那三名佃户,把人都拿了去好好审一审,只要结果,死活不论。” 戌时刚过。 几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出现在京郊外,无声无息的摸进农院之中,只用了一道迷烟,就把人从屋里弄上了马车。 一路西行,到了一处山中破庙。 三名佃户被结实的绳子捆住了手脚,嘴里塞了布条,全然不知即将发生的危险。 “分开审吗?” “不用那么麻烦。” 为首的蒙面人用药将中了迷烟的佃户们唤醒,随手扯下一名佃户嘴里的布条。 “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们上京兆府告状的?” 脖子上架着刀的佃户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是威远侯府的夫人让人传话,说只要我们去告状,无论结果如何,每人能得十贯钱。” 蒙面人嘿嘿一笑,随手在那名佃户的肩膀上划了一刀。 “你这人不老实啊!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以后都不用开口了。” 佃户疼的龇牙咧嘴,生怕激怒对方,因而只能死死忍住。 其余两名佃户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傻了,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之举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没等更厉害的场景出现,竹筒倒豆子般,将各自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蒙面人将所得情报整理在册,随手将捆住佃户的绳子割断,告诫道:“守好你们的嘴巴,免得连累全家遭殃。” 三名佃户拼命点头,仿若慢了些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次日。 睡到午时才起的江景辰养足了精神,只是在看到桌上的食物时面色微垮,长叹道:“得让青瑶早点来才行啊!” 青玉将外头买来的早膳逐一摆好,每样都尝过一口之后才放下心来,随口接了句:“公子,真不考虑让青瑶来府里当厨娘吗?” 想起青瑶的手艺,纵使不贪口腹之欲的万金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在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 他将昨天深夜才传来的情报递到公子面前:“这是那三名佃户供出来的,咱们的人还收到消息,外头有传言,说公子是无情无义之人。” “无情无义?这又是从何说起?”江景辰接过情报快速看了一遍。 根据佃户们的口供,小郑氏只是让他们制造威远侯嫡长子仗势欺人的流言,并没有让佃户们到京兆府告状。 让佃户们去衙门告状的,反倒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奉恩公府世子。 万金悄悄看了青玉一眼,随即解释道:“江景昭让人散布流言,说您为了维护一个低贱的丫鬟,掌掴了嫡亲的妹妹。” “我还没找他,没想到他自己先蹦跶出来。”江景辰嗤笑几声,将手中情报摊开,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你们两帮着想想,我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奉恩公府世子了?” “要说公子得罪过的人可多了,不过那都是在江南,咱们才到京城没多久,连奉恩公府世子是谁都没见过,想得罪也得罪不到吧!” 青玉舀了一小碗胡麻粥递到公子面前,随后又撕了一小块烙饼放至粥碗内。 万金闷声点头,掰开一块馒头,往里塞了几片白灼羊肉,浇上一勺酱汁,三两口吞入腹中。 “奉恩公府是当今瞿皇后的娘家,也没听说与威远侯府有所交恶,我觉得那些佃户说的话有待商榷,公子,您怎么看?” “怎么看?这句话得问元芳。” 江景辰随口调侃了句,紧接着道:“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奉恩公世子的底细,我要知道具体什么原因,才会让这位奉恩公世子开出每人五亩永业田的价码。” 上公堂的总共有二十一名佃户,每人五亩这就去了一百零五亩的田,价值上千贯钱。 更何况那可是京郊外的永业田,寻常百姓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也难怪那些佃户们会动心。 青玉咬了一口烤得焦香酥脆的胡饼,含糊不清的问道:“那江景昭传您坏话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江景辰眸光冷冽,寒声道:“阿金,去安排下,他不是能蹦跶吗?那我就先断他一条腿。” 第38章 江世子的子孙根被废了 醉仙楼之所以能够成为京城最有名出酒楼之一,不仅仅是因为酒菜,还因为在醉仙楼里请了教坊司的乐女。 说是乐女,其实就是官妓。 教坊司受礼部管辖,开国之初原是培养宫廷乐女舞师之地,而后逐渐演变成罪臣之女的流放之地。 那些女子原本就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家族获罪后没入教坊司成了官妓,整日学习舞乐音律等供人观赏的手段。 醉仙楼走通了关系,花了大价钱才租来了七名教坊司的乐女,时常有贵客招之陪伴,或是听曲赏舞,又或陪酒玩乐。 其中一名叫秀珠的乐女颇得江景昭的欢心,每每来到醉仙楼必会寻她作伴。 只不过今天慢了一步,江景昭寻她时,却被告知秀珠姑娘已接了另一名恩客的赏。 国子学的同窗笑言:“没有佳人在怀,景昭兄怕是喝琼浆玉液都会觉得寡淡无味。” 江景昭觉得丢了颜面,当即责问道:“本世子分明给足了这个月的钱,你们为何还让秀珠姑娘另陪他客?” 在这醉仙楼里,贵公子出钱包一个乐女这种事情很常见,可被包下的乐女另外接客就少有了。 醉仙楼的小肆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着急忙慌的将掌柜的喊来。 掌柜的一来就先躬身行了一礼:“江世子,真是对不住,那位客人出手实在大方,秀珠姑娘也没拒绝,另有两位乐女还歇着呢,要不您?” 随行的另一名同窗问道:“是哪家少爷把人叫去了?你说说,看我们几个认识。” 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少爷公子就那么些个,与他们大多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说有多深的交情,却也都彼此能认得了脸。 江景昭放缓了语气,点头道:“你带我们过去,若是熟识便凑一桌。” 掌柜的为难道:“那位客人虽穿着富贵,却不似京中人士,几位少爷怕是不认识。” 不是京中人士? 京城以外再尊贵的客人,到了这天子脚下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江景昭一挑眉,沉声道:“那就更得去认识认识了。” 也不顾掌柜的意愿,强逼着让其带路去了秀珠所在的雅间。 推开门,尚未开口,就听一声大喝:“哪里来的小白脸,敢来打搅本大爷的雅兴。” 江景昭刚踏进雅间,就见一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正一手捏着秀珠那双细白娇嫩的手腕,许是用了些力气,使得秀珠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另外一位长相清秀的公子哥淡定而坐,视线停留在秀珠的胸脯上,好似在欣赏她挣扎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春光。 “江世子,求您帮帮我。” 佳人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江景昭心中莫名一痛,上前呵斥道:“哪里来的狂徒,还不快快松手。” 五大三粗的汉子恍若未闻,手上用力猛的一拉,将秀珠带入怀中,恶狠狠的骂道:“一个妓女,还装什么清高,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清秀公子将目光转向闯进雅间的三人,微微一笑:“看够了吧?三位若是无事,还请不要打扰我们兄弟寻欢作乐。” 秀珠挣扎着叫喊道:“江世子,我不愿意伺候他们,求你救救我。” “嘿,老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当了妓女还有选客人的权力,真当老子的钱是白给你的吗?” 汉子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秀珠的脸上,白嫩的肌肤顿时红肿。 江景昭捏紧双拳,强忍心中翻涌的怒气,冷静开口道:“你给了多少钱,本世子加倍还给你就是,立刻放了秀珠姑娘。” 清秀公子暗暗瞧了一眼墙壁,他知道主子就在隔壁雅间里听着,当下也不多让费时间,朝汉子递去一个眼神。 汉子明悟,立刻暴喝道:“滚,老子给了钱,就要玩这小贱货,你个小白脸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碍着你爷爷玩女人。” “直娘贼的,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少爷们都是谁,不识抬举的货色,找打。” 江景昭沉得住气,他身边的两名同窗却是忍不下去了。 国子学日常也有教授拳脚骑射,不说是多高深的武学,却也不是一般的花架子。 二人自持学有所成,一左一右冲上前,奋力打出一拳。 汉子一手搂着秀珠,身子微微侧步,轻而易举的避开两人的攻击。 “找死!” 只听一声大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汉子身材魁伟,比两位公子哥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只用了一拳一掌,就将两个冒头的公子哥打翻在地。 “他奶奶的,好好的小白脸不当,偏要学人家出头,当你爷爷是吃素的啊。” 汉子随手将怀中的女人推向一旁,一个跨步上前抓住江景昭的衣领,猛地将其提起来甩到地上。 没等惨叫声传出,汉子阴阴一笑,抬脚就朝江景昭的胯下踏去。 似有似无的碎裂之声在众人耳畔响起,紧跟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惨叫传遍整座醉仙楼。 汉子嘿嘿一笑:“我是听到碎了的声音,你呢?” 清秀公子摸了摸下巴,慎重道:“该是有两声才对。” 汉子一愣:“两声?” 清秀公子极其肯定的点头:“得有两声。” 汉子恍然大悟,再次抬脚朝着江景昭的胯下狠狠补上一脚。 “咦,该不会是踩死了吧?” “不会,只是昏过去了而已,走吧。” 二人相视一笑,双双从窗户跃了出去。 “来人......快来人啊......” 直到人走之后,两名国子学的同窗才爬起身,急匆匆的跑出雅间,大喊大叫的让人守在门口的小厮前去请大夫。 江景辰闻声而动,丝毫不去顾忌这个时候该不该出现在场,扭头就进了隔壁的雅间。 只见雅间内江景昭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景辰心中暗爽的同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装作一副惊慌之色:“四弟?是你吗?我的好四弟,你这是怎么了?” 青玉暗自扶额,实在不理解公子为何会有这般恶趣味。 两名同窗愣愣的问道:“你是景昭的兄长?他被歹人所害受了伤,你快去禀告侯爷吧。” 江景辰抓着 第39章 得利的人还有江景旭 江景昭辗转数个医馆,经手的大夫纷纷摇头,所言皆是:“这位少爷伤势严重,请恕老朽医术不精,难以医治。” 消息传到威远侯府,小郑氏只一听便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醒来时正见到儿子被抬了进府,得知大夫所言,顿时哭成了泪人。 “昭儿,我的儿啊!” 吴老夫人心慌之际,见消失了一整夜的长孙也在其中,心头莫名一跳。 江景辰似有所感,朝祖母露出淡淡微笑。 “方嬷嬷,快拿我的名刺去太医署请御医。”小郑氏焦急呐喊。 她是威远候夫人,三品诰命加身,慌神之间也知道当务之急该是入宫请御医救治才是要紧之事。 方嬷嬷急匆匆跑去陶然居拿名刺,鞋掉了也顾不上去捡起。 吴老夫人将长孙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这件事可与你有关?”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预感还真是很准......江景辰感叹之余,表面上毫不心虚,简短的回道:“无关。”说完顿了顿,伸手一指,接着道:“祖母若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可以去问那两位四弟的同窗。” 吴老夫人抬眼看去,见那二人颇有些眼熟,便上前问道:“你们是蓟家和郜家的两个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子拜见老夫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蓟、郜两家的公子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完,神情悲切的望着被下人抬进屋内的同窗,心中亦是百般滋味。 他们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到醉仙楼喝酒,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京城的治安虽说没有好到路不拾遗的地步,可在醉仙楼几乎没有发生过斗殴事件,更别说是那般凶残的断人子孙根。 吴老夫人听完一脸凝重。 一旁的小郑氏发疯般扯着蓟家少爷,怒吼道:“三人同行,我家昭儿遭了大难,偏只你们二人无事,是不是你们害的我家昭儿?是不是你们?” 蓟家少爷一甩衣袖,悲愤道:“夫人心中悲伤我能理解,可也不能胡乱攀扯,我们与景昭兄乃是同窗好友,怎会行此歹毒之事。” 郜家少爷也出声道:“夫人莫要激动,这件事当真是意外,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小郑氏哭声震天,整个人瘫软在地。 府中下人匆匆来禀,说是京兆府的衙差上了门来。 吴老夫人皱眉道:“他们来做什么?” 江景辰适时出声道:“孙儿当时也在场,便出钱请人去京兆府报的官。” 吴老夫人黑着脸,低声呵斥道:“你父亲是刑部尚书,你却让人去京兆府报官,简直是胡闹。” 江景辰茫然问道:“缉拿凶徒之事,本就是由京兆府管啊,孙儿乃是京城奉公守法的好百姓,遇见此等恶事报官难道不对吗?” 京兆府统管京城治安,出了这般一档子事,上报京兆府也是没错。 可案子到了京兆府,尽不尽心尚且不说,刑部要是想立即接手过来的话,难免会落人口舌。 京城三大衙门之间的龌龊由来已久,威远候这个刑部尚书与京兆府的京兆尹也没有多深的交情。 吴老夫人不知长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有心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小郑氏根本无心去理会衙差,命了身边的管事前去应付,而后拉着蓟家和郜家的两位少爷,详细问起了醉仙楼里发生的事情。 “你们二人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将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蓟、郜两位少爷暗暗叫苦。 整件事情发生,从开始到结束,拢共都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说白了与青楼楚馆大部分争分吃醋的事件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对方下手是真的狠。 除此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小郑氏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京兆府的衙差前来请蓟、郜两位少爷问话。 她才将目光转移到另一旁的江景辰身上,发疯般扑上前,大喊道:“是你,一定是你。” 吴老夫人面色微变,呵斥道:“你是侯府夫人,莫要学那些市井妇人之举。” 小郑氏状若癫狂,咬牙切齿道:“昭儿受了如此重伤,倘若有个万一......那得利的人只有他。” 江景辰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高不避讳的直言道:“这可不见得,难道郑夫人忘了,我可是活不过二十岁啊!” 活不过二十岁,这是当年张神医的断言,没有人会怀疑张神医的医术,小郑氏也不会。 她呆了一会,眼神中露出迷惘之色。 昭儿若出了事,江景辰又活不过二十岁,那最终得利的人是谁? 江景旭? 小郑氏摇了摇头,不愿相信区区庶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以及能力来谋划这件事。 可正如江景辰所说,得利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仅有的两名嫡子若都出了事,威远候膝下就只剩下一位庶子了。 以她如今的情况,能不能再生出嫡子尚且未知,那世袭罔替的爵位定然会落到江景旭那个庶子头上。 “不会的,不可能......” 小郑氏只觉得头昏脑涨理不出头绪,片刻后,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江景旭此刻身在何处?快去把他喊过来。” 另一边。 作为当时在场之人,江景辰也被衙差请到偏厅询问了几句,得知他是在事发之后才出现,衙差便没有再过多询问。 临行前,江景辰喊住衙差,笑吟吟的道:“替本公子带句话给你们黎少尹,就说本公子以后会好好感谢他。” 衙差只当是字面意思,客套了两句便回衙门复命。 青玉把玩着腰间的和田黄玉香囊,悄声嘀咕了句:“公子,我算是知道了第三条腿是哪里来的了,原来是男子才有的东西啊!” 江景辰只觉得突如其来的尴尬,只要用几声咳嗽来掩饰。 他转身看了看乱作一团的院子,又瞧见西边一盏盏灯笼由远至近,嘴角浮现一抹讥笑:“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青玉转身看去,就见西府的郑老夫人带着一大群丫鬟下人赶来,不由得撇嘴道:“ 第40章 好时光就该去逛窑子 京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案,一名佩戴黑色狐狸面具的窃贼一连多日行窃,京中共有上百户人家受害,其中大到四品大员,小到商贾富户。 本来这件事情不归刑部管,可就在昨夜黑狐在行窃时,破天荒的出手杀害了京中富户一家三十三口人。 上到六十几岁老妪,下到三岁幼童,无一人生还。 天子脚下发生此种灭门惨案,各衙门皆是诚惶诚恐。 圣上因此大发雷霆,责令京兆府与刑部及大理寺在七日内将凶徒捉拿归案。 威远侯下了朝便连同大理寺卿去到京兆府,在京兆尹的协助下开始着手办案。 一直到戌时归家,才得知事情的经过。 东府前院,正堂。 江景旭跪在小郑氏的面前,恭声道:“儿子散学之后在太学默了半个时辰的书,随后离开国子监去了天香楼买点心,之后便归了府。” 小郑氏阴沉着脸,追问道:“何人能够证明?” 江景旭忍着心中郁气,回应道:“太学岑博士、国子监门房、天香楼掌柜,母亲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前去查证。” 威远侯皱着眉头踏进屋内,先向两位老夫人问了安,随后瞪了一眼小郑氏,呵斥道:“昭儿受了伤你不去照顾,却在这审问旭儿,你就是这样当母亲的?” 郑老夫人闻言,出声道:“她这是关心则乱,原本就已经够伤心了,侯爷就莫要再怪罪于她。” 江景昭身上毕竟还有着郑家的血脉,郑老夫人忽闻噩耗也难免心中一痛,更何况作为生母的小郑氏。 就算是做出审问庶子这样略显荒唐的事情,在她看来那也是情有可原。 江景旭朝父亲磕了个响头,泣声道:“四哥受伤之事与儿无关,请父亲明察。” 威远候见他伤着手,一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心中一软,亲自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安慰道:“此事为父会彻查清楚,你先下去吧。” 一旁的江景辰紧跟着道:“没啥事的话我也走了,你们慢慢聊。” 好歹是名义上的亲兄弟,连面子上都不愿意装一装。 小郑氏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急呼道:“不能走,这种时候你还想上哪去?” 江景辰脚步不停,懒洋洋的挥了挥手,高声吟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平康坊。” 这话的意思是大好春光美丽景色,若是无人欣赏便有负苍天,而这令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的事则是在平康坊。 简单通俗点说,就是“这么好的夜色,得去逛窑子才行。” 威远侯莫名就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喝骂道:“站住,手足深受重伤,身为兄长竟然还有心思去平康坊?立刻到祠堂里跪着。” 江景辰回过身,无比认真的问道:“像我这样的弃子,也可以进江家祠堂?” 威远侯没料到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愣神之际,没等开口。 江景辰便紧接着说道:“四弟受伤,我这当兄长的十分痛心,故而才会想着去平康坊,替四弟好好玩乐一番。” 一个“替”字之妙,愣是让在场众人好半天才理解。 四少爷的子孙根若是真的废了,可不是以后都得靠人“替”了! 下人们暗暗狠掐大腿,这才勉强保持住脸上的悲痛之色。 “你竟敢出言暗讽昭儿,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种......” 小郑氏惊叫一声,跨步冲向前,扬起巴掌就往江景辰的脸上扇去。 吴老夫人脸上骤变,正要出言呵斥,就见长孙一个晃身避开,随即果断抬腿一绊,小郑氏便跌了一个大跤,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 郑老夫人猛地一摔茶盏,大喝道:“大胆,竟敢对嫡母动手,来人啊,把这恶逆子拿下。” 恶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严重者可处以死刑。 江景辰拦住蠢蠢欲动的青玉,看着碎了一地的上好青瓷茶盏,摇摇头,轻笑道:“恶逆这么大的罪都说了出来,叔祖母是有多想我死啊!” 郑老夫人眼神显出几分慌乱,斥责道:“休要胡言乱语,若非你不尊嫡母,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纷纷将目光转向威远候。 陶然居的丫鬟将自家夫人扶起,婆子小心翼翼整理凌乱的衣裳。 小郑氏受此大辱,激动大吼道:“此子回来的目的便是要搅得家宅不宁,侯爷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威远侯府安宁了这么多年,全因一子归来,变得事件频发争吵不断。 下人们个个若有所思,莫名有些理解夫人的言语。 威远侯虽神色郁结,却迟迟不肯开口。 吴老夫人当机立断,向一旁的朱嬷嬷递了个眼神,吩咐道:“先带三少爷回寿安堂歇息。” 威远侯的再三犹豫,让江景辰心中无端多了几分纠结。 他这一世受了生身之恩,注定要与威远侯府牵扯不断,若是不能将那一份血脉情亲斩个干净,无疑会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有所妨碍。 从钱塘县回到侯府,他就一直在逼迫这一世的父亲做出选择,原以为是一件极其简单,且不需要多考虑的事情,没想到...... 江景辰将思绪收回,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左位的二房老太太。 “叔祖母,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千万别死的太早,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情等着你去经历。 出了正堂。 朱嬷嬷再三劝阻也没能将三少爷留在府中,最后只得哀求道:“您去平康坊逛逛就好,可千万别再夜不归宿了。” “没那么早回,烦你告诉祖母一声,让她早些睡,不用等我。” 江景辰没打算将买宅子的事情告知祖母,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可眼下还没到说的时候。 出了侯府,江景辰问道:“人都安排妥当了?” 万金回道:“一人给了一万贯钱,安排他们回江南道了。” 那二人本就是江南绿林中人,如今得了一万贯钱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 江景辰不在意些许小事,接着吩咐道:“让小鸠别再拖了, 第41章 随便选,今夜本公子买单 魏秉文手中依旧拿着一把折扇,微微挑眉:“你竟然还带着青玉妹妹一同来这里?心可真够宽的啊!” “别胡乱攀亲,我可不是你妹妹……不过就是烟花柳巷之地罢了,我如何就来不得?”青玉狡黠一笑。 魏秉文一时沉醉在她那小巧精致的梨涡种,脑海中之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样的美人儿,即便不能娶为正妻,做个妾室也是极好的。 平康坊里一片流光溢彩,深沉的夜色被点染的绚烂夺目,青玉就站在横贯街道的大彩灯笼之下,仿若仙女下凡一般。 这么美的可人儿,竟是江狐狸身边的丫鬟,真是暴殄天物,魏秉文暗自可惜,顺势恭维道:“青玉妹妹一来,南曲再无颜色。” 骚包归骚包,倒也算得上是会说话,江景辰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该喊我大爷。” 魏秉文经此提醒,想起先前拼酒之事,也不觉得羞愧,坦言道:“认大爷这么大的事,我得进宫跟姑祖母说一声,到时候请她老人家为证,我喊你时,可得好好应一声才是。” 连皇太后都搬出来了,摆明了不想认账,江景辰见他如此无赖,忍不住嘴角一抽,默默拉着青玉进了名为花相楼的南曲欢乐场。 三曲之地每一座宅院前都挂着各样的灯笼,随夜间微风摇曳,照亮整个街道。 与教坊司不同,平康坊南曲之地的女子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同为贱籍,她们虽不像教坊司的乐女出身高门大户,却也个个教养良好才貌双全,随便一位都能写上几句诗词,奏一曲妙乐。 在这当中,又属花想楼最为亮眼。 魏秉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紧跟在青玉身后,殷勤介绍道:“花想楼里杳儿唱曲最好,芙儿演舞最佳,这里的春风露不比醉仙酿差,咱们一会多点几壶。” 青玉不置可否,拉了拉公子的衣袖,附耳低声问道:“我一个女子来逛花楼,怎么也不见她们觉得奇怪?” 楼内虽有人侧目,但也仅仅是惊艳于青玉的容貌,半点不感到奇怪,江景辰想了想回道:“多半这里没少接待女客。” 耳尖的魏秉文听闻此话,扬了扬手中折扇,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平康坊的三曲之地什么人都有,莫说你一个妙龄女子,就是年过五旬的老夫人前来,至多也就引来些许目光。” 这话说的着实没边,哪家老妇人也不会光明正大的进入京城鼎鼎有名的平康坊。 江景辰生怕青玉信了这话,当即告诫道:“从他这人嘴里说出的话,十句里有九句不能信,剩余一句还得打个对折。” 青玉抿嘴微笑,乖巧点头。 万金仿若没见过世面般左瞧右看,唯恐看漏了什么新鲜事儿。 耳聪目明的小厮笑呵呵的上前,恭敬询问道:“几位贵客第一次来?可有相好的?” 青玉瞥了小厮一眼,只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你都说了是第一次来,又怎会有相好的?” 小厮一愣,干笑两声,陪着笑脸儿道:“贵客勿恼,怪小人说错话,您几位是想在大堂听曲赏舞?还是上二楼雅间选花作陪?” 魏秉文突然窜了出来,拿着折扇往小厮脑袋上一敲,呵斥道:“没眼力见的家伙,看不到本少爷在这吗?” “哎呦喂,原来是魏二少带贵客来了,瞧小人这眼神,真该多打几下才对。” 小厮点头哈腰,笑容不减少:“您常定的雅间还留着呢,几位贵客楼上请。” 江景辰也不反对,进了魏秉文常定的雅间。 屋内除了桌椅软塌之外,还有一处小台子供女姬演奏歌舞之用。 万金略显拘束,直到江景辰抓了一把干果递给他,方才逐渐放松下来。 “公子快看,这是江南越窑产的青瓷吧!”青玉端起桌上的插花瓶,眼中多少有些意外。 江南越窑出的青瓷一般胎质坚硬,细腻呈淡灰色,釉色晶莹纯净,类冰似玉。 而北方青瓷胎体厚重,釉面有细密的开片,釉色青中泛黄。 江景辰瞥了一眼那瓶子,极为敷衍的点点头:“不过是下品罢了,值不了几个钱。” 多年前他曾得到一座青瓷莲花尊,造型非常漂亮,堪称南瓷中的绝品,当时他也不过多看了几眼,而后便转手送给了外祖父。 魏秉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揶揄道:“价值百贯的东西都瞧不上眼,江狐狸,你的眼界可真够高的啊!”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郎君,奴家来给您送酒菜才来了。” 声音温润,带着丝丝娇媚。 魏秉文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进来吧。” 八名婢女端着酒菜入内,领头的娇媚女人贴身上前,询问道:“郎君多日未来,可有想念奴家?” 魏秉文伸手撘在她细若无骨的腰上,笑眯眯的啜了一口递到嘴边的酒。 “乖宛儿,我这尚有贵客在,你且迟一些再发浪,可好?” “爷如何说,奴家便如何做。” 俞宛一眼就瞧见那名比花想楼任何一名女姬都要美的女子,笑问道:“这位贵客未曾选花吧?不知宛儿可入得了客人贵眼?” 青玉不解其意,逐问道:“入得了如何?入不了又如何?” 俞宛抬手解开外裳,抬手轻抚香肩:“若得贵客青睐,宛儿愿自荐枕席,与贵客行磨镜之好。” “什么是磨镜之好?”青玉茫然看向一旁的公子,一脸天真的疑惑。 女子与女子之间,由于有同样的身体结构,二人赤身相对,好似照了一面镜子般,行欢爱之事如同“磨镜”。 江景辰倒是能够理解,却不知该怎么向青玉解释。 反倒是魏秉文无所顾忌,直言道:“就是宛儿想同你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意思。” 青玉恍然大悟,拒绝道:“那便不必了,我不与不熟之人同塌而眠。” 她说的认真,好似真的认为就只是睡觉一般。 魏秉文不禁莞尔,忽然间觉得这般性子实在是可爱的紧。 楼上雅间视野开阔,推开窗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外头风光,亭台楼阁,葱茏花木,皆布置的极有章法 第42章 青玉妹妹,愿意养面首吗 买单?这个词倒是有趣! 魏秉文挑眉问道:“江狐狸,你今儿个如此大方,可是有什么开心之事,说出来让本少爷跟着高兴高兴。” 江景辰爽朗一笑,直言道:“开心的事情没有,我家四弟被人废了子孙根,我这当兄长的悲伤的很,这才出来借酒消愁。” 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悲伤的样子,魏秉文对威远侯府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他口中的四弟就是威远候世子江景昭。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给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魏秉文端起酒壶为江景辰添了一杯酒,追问起其中隐情。 这话说的甚妙,江景辰笑得更加开怀,心中畅快之际,也不隐瞒,将先前在醉仙楼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魏秉文直呼“稀奇”、“实在有趣”、“运道不好”。 见他拍手称快,江景辰便知这其中多少有点恩怨,便问了句:“你们有仇?” “倒也不是......” 魏秉文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四弟那人,表面上装着一份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表里不如一。” 他紧跟着讲了几件江景昭拜高踩低,欺善怕恶之类的事情。 与大多数京城纨绔行事一般,唯一的差别就是正经纨绔好歹敢作敢当,可江景昭做了坏事,偏还要装一副伪善的面孔。 “大约两年前,曲江池上的一艘画舫上来了几名盲妓,一开始着实吸引了不少京中贵公子,你四弟便是其中之一,后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江景辰听的兴起,十分配合的接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那小子跟人对赌,为了验证盲妓是真瞎还是装瞎,便将人带上岸带到乞丐窝,哄骗那盲妓说是世家公子,让她好好作陪。” 魏秉文喝了杯酒,接着道:“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带着一大群人围观,从头看到尾......事后因输了钱,直接就将那盲妓扔在了乞丐窝......” 之后的事情不用说也能猜想得到,能上画舫的女人样貌都不一般,落到乞丐窝里无异于羊入虎口,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 两年前,那时的江景昭才十四岁吧? 江景辰是当真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还只是那小子诸多坏事中的一件,有些我都不想说,怕脏了口。”魏秉文说完,倒了杯酒漱了漱口。 “这事难道没传到我父亲耳朵里?”江景辰十分好奇,究竟是是有意纵容,还是毫不知情。 “就这么点事情,哪里值得去告状。” 盲妓不过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哪怕再看不惯江景昭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魏秉文忽然将脸一板,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江南如何,可在这京城里最好少管闲事。” 江景辰见他说的真诚,不禁莞尔一笑:“你这人......一直都是这么矛盾吗?” 魏秉文疑惑道:“何意?” 江景辰笑了笑,不解释,转而问道:“你知道奉恩公世子的事情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魏秉文略显诧异。 江景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接着道:“他对我这么上心,我也总得了解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瞿明赫这人......怎么说呢......” 魏秉文拿着折扇轻轻敲了敲脑袋,瞑思苦想搜肠刮肚,好一会才想到该如何开口。 “他是奉恩公府的世子,当朝皇后亲侄儿,从小就严于律己,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非要让我说的话,只能说他是京中少有的好人。” “好人?” 江景辰忽然间觉得,该对魏秉文的认知有重新的定义。 在他看来,好人可不会做出陷害人的举动。 魏秉文搞不犹豫的点头:“对,他这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云瑶县主太过上心,曾经没少为此闹幺蛾子。” 这一刻,江景辰似有所悟。 点花阁中那么多位命妇,势必会将当时的情况带回到家中。 一传十,十传百,怕是很多人都会知道崇宁大长公主当时的态度。 若是如此,那奉恩公世子想必是心有怨怼,从而设计报复。 可魏秉文又好似不知情般,这让他感到些许不确定。 “魏老二,你就没听说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关于你的事?江狐狸,我该听说些什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江景辰先败下阵来。 “没什么,喝酒,我敬你一杯。” 不多时,几名女姬来到雅间。 这些女子个个黛眉轻扫,嘴角挂着娇羞的笑意,曼妙的身体隐藏在薄纱之下,好似雾里看花般引人遐想。 为首的是一名额间点了朵花的女姬,身披红色帔帛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 她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细白水嫩的小腿,脚踝上的银铃也随着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 “奴家柳榛苓,见过诸位贵客。” 俯身行了一礼之时,露出胸前一片雪白。 俞宛努了努嘴,娇笑道:“山茶今夜可是有福了。” 花想楼十大名花之一的山茶花柳榛苓抬眼看去,就见那少年丰神俊逸天人之姿,只一眼便俏脸微红。 魏秉文略有些吃味,伸出手朝俞宛的胸脯上狠狠捏了一把。 “你这骚浪蹄子,眼睛都看直了,难不成他比本少爷还要好看?” “哎呦,瞧您这话说的,难道还不了解奴家吗?奴家可是贪心的很,不仅得好看,还得好用呢。” 俞宛痴痴一笑,抬头便吻住了他的双唇。 声声嘤咛传出,欲拒还迎。 青玉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热,迅速转过身,悄声骂了句:“真不要脸。” 江景辰不仅苦笑,恍然间意识到,这地方好像真的不适合带她来。 柳榛苓轻摆衣袖,领着其余女姬上到台上,三名奏乐,三名演舞,乐起人影动,舞姿闲婉柔靡。 “江狐狸,选花你是真的会选啊!单单是这位花中娇客可不便宜,一会若是不够钱付账可别找本少爷借。” 魏秉文似笑 第43章 你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身份 青玉诧异道:“就这点钱也可以养面首吗?” 魏秉文张了半天嘴,愣是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来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十几二十万贯,不是十几二十贯啊! 这姑娘是天真,还是实在缺心眼?俞宛捂嘴轻笑:“就算是京城最好的南风馆,里头上等的小馆儿身价也只百贯到千贯而已,贵客这些钱足以买上百个。” “南风馆在哪里?小馆儿又是什么?” 青玉觉得京城实在有趣的很,总是能听到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东西,以往在江南可不曾听到过这些。 魏秉文正欲开口,就听江景辰急喝道:“闭上你的嘴。” 南风馆,音同男风馆。 与青楼一样都是靠出卖色相赚钱利益之地,不同的是南风馆里的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其地位比妓女要低。 时人将男女之间的欢爱称之为“外交”,女子与女子之间称为“磨镜”,而男子与男子则称之为“内交”。 江景辰初闻之时,只觉得这些称呼着实是“超前卫”的很,更为瞠目结舌的事情是,江南道就有不少士族中人毫不避讳喜欢“外交”行为。 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被人问及是否赞同“外交”时,他还一本正经的点头称:“外交有助于两国交好,理应支持。” 以至于今时今日回想起来,依旧会觉得有些羞耻。 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魏秉文从不会乖乖听话,越是不让他说,他说得越欢。 当下不动声色的饮了一杯酒,嘴角浮现一抹诡笑:“南风馆就在平康坊里头,青玉妹妹想去吗?听说那里的小馆儿一个赛一个,白白面儿,嫩的出水。” 青玉算是听明白了,所谓的小馆儿,其实就是男娼的另一种称呼,就如同妓女与女姬一样,无非就是更贵一些,想通了其中差别,便立刻反讥道:“你这么了解,合该是你去才对。” 万金忽然开口道:“他长得就跟小馆儿似的,去了怕是会出不来。” 魏秉文也不恼,哈哈一笑道:“你这闷葫芦,一开口说话真是能气死人。” 他知道青玉和万金的身份,却也不拿他们当下人,这种性子放眼下这世道十分难得。 只这一点就让江景辰觉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随手从一叠银票中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拿着,赏你的。” “嘿,谢江公子赏。” 魏秉文笑呵呵的接过银票,转头就把一万贯的钱票塞进俞宛的肚兜里。 “乖宛儿,且收好了,接下来两个月好好伺候本少爷。” “奴家谢魏少爷赏。” 俞宛脸上的笑容比三月的花还灿烂。 江景辰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忽然有些后悔,魏老二,可以把钱票还我,用你自己的钱吗?” “不能还哟。” 魏秉文很客气的摇了摇头,紧跟着说道:“看在钱票的份上,免费再告诉你一个消息,瞿明赫有位胞妹,模样不比你家青玉差。” “这消息有什么用?”江景辰极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懒洋洋讽刺了句:“魏老二,你以为我是你?” “你看你,误会了不是......”魏秉文乐呵呵的解释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他那个妹妹,与你家的妹妹乃是闺中好友。” “和谁?江棋韵?”江景辰有些迷糊了。 佃户那些事儿,难不成不是因为云瑶县主,而是因为江棋韵? 他知道京城中勋爵权贵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连带着各家公子小姐之间也是一样。 若是各家大人反倒还好,最怕这个闺,那个友,一帮子都是些毛没长齐的男男女女,经不住撺掇几句,就能干出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很奇怪吗?我都没说你家五妹妹还跟公主交好呢......那些女人,帮不上什么忙,可坏起事情来绝对是一把好手,能少得罪就少得罪吧。” 魏秉文语重心长,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嘱托。 皇城根下讲究的是出身和地位,像是如他这般,有位宠他入骨的姑祖母,大半个皇城都能横着走。 而江景辰徒占威远侯嫡长子之名,既不是世子,又没入仕当官,也不见得多受宠爱,满打满算能跟纨绔沾点边,可还是上不了大台面。 假使真跟奉恩公府对上的话,无论怎么闹腾,到都来最吃亏的绝不会是瞿明赫。 魏秉文自认为跟江景辰的情分没到帮忙的份上,权当看在一万贯钱的面子上,多说了句:“不管何事,能忍就多忍忍吧,毕竟你现在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身份。” 坐在一旁的青玉本相反驳,可有些事情没办法摆到明面上来说,于是也只能冷哼一声,之后转过头去看歌舞。 一曲终了,柳榛苓款款走下台,行至几人桌前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接过俞宛递过来的一杯酒。 “奴家献丑了,先饮一杯以作赔罪。” 自诩惜花之人的魏秉文立刻道:“山茶姑娘一舞动人心魄,何来献丑之说。” 柳榛苓目光里透着几许哀怨,幽幽一叹:“若真是如此,缘何不能让贵客多看上一眼?” 江景辰见她看来时,眼眶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现,欲语还休、颔首垂眸,好似受了万般委屈。 他看向一旁的青玉,暗暗递去一个眼神:赶紧,该你出马了。 没曾想一向将他看得严实的青玉,此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开口,连一个多余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 江景辰暗暗气急,面上还得维持住贵公子的气派,微微一笑,温言道:“要不你再跳一曲?本公子定会好好欣赏。” “贵客有令,奴家自当尊从。”柳榛苓盈盈一笑,转身朝舞台走去。 舞势随风散复收,曲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又一曲跳罢,哪怕不懂此中之道的江景辰看完也觉得回味无穷,有心夸赞,奈何词穷,值得拍手道:“好好好。” “能得贵客此三声好,胜过他人千言万语。”柳榛苓跳罢两曲,气息未乱,只脸颊微红。 也不知是因舞,还是因人。 青玉随 第44章 大周不良人 江景辰极是意外青玉的这番举动,像是她和青玉及青瑶等有数的几个人,每月都可以从汇丰钱庄随意支取十万贯以内的钱票。 万金还好些,有收集武功秘籍和兵器的喜好,虽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可好歹算是有个出处,不像青玉,像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一样。 如今这只貔貅竟然主动给钱,还是在花想楼这样的地方,随手就给了一万贯,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何样心思。 “奴家谢贵客厚赏,定遵您愿,好好服侍公子。” 得了钱票的柳榛苓恭敬行礼,脸上却并见任何激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只有在看向江景辰时,眼神中才有显而易见的波动。 魏秉文看着青玉毫不遮掩敌意的模样,失笑道:“青玉妹妹,花想楼十大名花皆是卖艺不卖身,至今无一人有入幕之宾,你大可不必如此。” 花想楼送到每个雅间的花册都不一样,若是门第差一些的公子前来,即便是点了名要十大名中的某一位,也会得到无有空闲的答复。 这会儿三朵名花都坐在这儿,自然是因为他的缘故,因此说起话来也颇有半个主人家的架势。 “公子可允奴家入座?” 柳榛苓柔声细语,额角上香汗沁出,映着两颊微红,比之刚才,又添了几分娇艳。 江景辰抬手示意,让柳榛苓坐在身旁的方椅上。 另有侍女上前来添了碗筷酒杯,柳榛苓拿起酒壶,亲手为江景辰添了一杯酒。 江景辰瞧它那一双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宛如玉笋一般,偷瞄之余,怕被她发觉,便随口问道:“会弹琴吗?” 柳榛苓谦逊一笑:“会弹些琵琶曲子,公子若是想听,奴家这便去弹。” 江景辰瞧她一身轻罗簿彀,映着玉骨冰肌,身上带着若有似的清香,险些忘了回答。 直见她欲起身,才出声道:“连着跳了两曲你也累了,就坐着歇歇吧,身上是花香?” 首次被人这般关心,柳榛苓只觉心中涌现一股暖流,笑了笑:“是海棠,大抵花到极红,香气便觉减些,常有人说海棠是无香,约莫有些予齿去角的意思...... 其实,奴家反倒觉得只要是朵花,就无有不香的,只是这种香需细心人默默领会,比不得那素馨、茉莉的香,一靠近便冲到鼻中。” 江景辰没听太懂,只觉得话里那句“细心人默默领会”别有深意,仿佛是在暗示些什么,因此也只笑笑不作回答。 魏秉文一手搂着俞宛的腰肢,将她抱到膝上,示威般扬起下巴:“江狐狸,喝酒本少爷喝不过你,可要论逛花楼,八个你也不如一个本少爷。” 江景辰没兴趣在这件事上分出个高下,对他那般姿态视而不见,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江棋韵是与哪位公主交好?” 魏秉文直言道:“说来你也算熟悉,就是当年被你气哭的嘉慧公主。” 当今圣上共有十一位皇子,夭折四位,余七。 而公主则有五位,嘉慧公主排行第三,比江棋韵大一岁,初见时,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江景辰记忆中的嘉慧公主十分模糊,只记得是个爱耍小性子,又爱哭鼻子的公主,跟‘慧’字一点都不沾边。 至于当年是因何将她气哭,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本人都快忘记的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 “不是我想记,而是嘉慧公主时常挂在嘴边,说总有一天要寻你报仇……话说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把公主惹哭的?” 魏秉文十分好奇,能被一朝公主如此惦记了十年之久,真不知道当年究竟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记性? 江景辰感叹之余,不禁嘀咕道:“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居然还记着?心眼简直是比最细的针眼还要小。” 先是一个奉恩公世子,又来一个嘉慧公主,对了,还有一个京兆府少尹,不觉间已经得罪了这么些人。 魏秉文忽然问道:“昨夜发生的灭门惨案听说了吗?” 江景辰不知此事,逐问起详情。 魏秉文将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此事已引起圣上关注,若是能在期限内破案,想必是大功一件!” 成也家事,败也家事,他如今便是身处在这样的尴尬境地。 江景辰心思微动,若是能以此案引动圣人,从而封官入仕,多半是能够得一个实权官位。 心中存着心思,花酒也喝得心不在焉。 待离开花想楼回到侯府小院,江景辰喊来万金,询问道:“阿金,咱们的人能查到那只黑狐的消息吗?” 因先前的安排大多数都是针对威远侯府里的人,万金想也不想的答道:“咱们放在京城里的人不多,也并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若要查的话,怕是得费不少时间。” 圣上仅给了七天,偌大的京城找个人不说是大海捞针,却也相差无几,更何况那只黑狐是否还留在京城尚且是个未知数。 他想了好一会,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阿金,阿玉,你们说,在京城重新建立一个情报组织,就叫不良人,如何?” “公子既然有了决断,那便建一个就是了,我没意见。”青玉第一个表面态度。 万金犹豫了一会,问道:“何为不良人?” “原是某个朝代的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 江景辰顿了顿,接着道:“阿金,我打算让你来做这个不良帅。” 万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我就守着公子,哪也不去。” 江景辰对他的坚持并不感到意外,耐心解释道:“我要将不良人打造成为最锋利的刀剑,去砍断与我敌对之人的手脚,刺穿他们的心脏……我要让不良人成为京城一股神秘且强大的私人力量,因而不良帅必须是最得我信任的人。” 本来心不在焉的青玉突然举手,急急忙忙道:“公子,那这不 第45章 江湖悬赏令 江景辰转头看向青玉,开口说道:“我这次回京是为了复仇,所行之事不择手段,皆为礼法所不容,此路倒不见得会有多坎坷崎岖,只不过会为此背负一身骂名,我不在乎,但不得不小心。” 青玉茫然问道:“公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江景辰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轻笑道:“万金与你所擅长的事情不一样,有些事他能做,你却不行......现在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在心里就行。” 万金接口道:“公子,有我守在您身边,一定不会有万一的。” 他的命,以及许多人的命,都因公子才得以存活到现在,而他们的余生也只为公子而活。 为此他甘愿去做任何事情,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阿金,你仅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踏入一流高手的行列,若这次没有随我来京城而是留在江南道苦修,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开宗立派的宗师级高手......” 江景辰抬手制止了万金开口,接着说道:“我有私心,所以才会将你带在身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拥有一些属于你的东西......”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万金急切的开口打断道:“公子,您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江景辰自嘲一笑:“除了钱,我也没给过你们别的什么......” “理由。”万金一字一句的说道:“您还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江景辰略显错愕,问道:“那是什么?” “是您,让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您。”万金说得无比郑重。 一种奇异不可名状之感自心底蔓延开来,江景辰呆呆的看着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神。 万金所的话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沉重,就像背上了一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成为另外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这在他的认知当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忽然间,脑海中想起了多年前江南的雨夜,冰冷潮湿的桥洞之下,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少年...... 江景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无奈笑道:“阿金啊......” 万金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剑道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左丘前辈曾说我这辈子都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公子可知是为何?” 江景辰想了想,小心试探道:“是因为......你没吃炫迈?” “公子,炫迈是什么?一种药吗?”青玉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她不明白,公子为什么总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江景辰轻咳了几声,将碎了一地的烂包袱扫吧扫吧,装兜抛向远方,随即正色道:“难道是因为剑术增长太快,导致根基不稳?” “不是......”万金摇了摇头,接着道:“是因为我画地为牢,把自己当成了一柄剑。” 这话听着好像是人剑合一的意思,人剑、剑人,贱……呃,江景辰及时止住脑海中的念头,暗自在心里向万金道了个歉。 关于武学一知半解。他没有天赋根骨,又因身体的缘故,虽有心,却无力。 知道的也只是江湖人士以一、二、三流,以及宗师来划分,除此之外再多的武道学说也只懂其言,不明其意。 “阿金啊,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可以听懂,但连起来就不明白了,你能稍微解释的清楚一点吗?” “公子,您不需要了解的太过清楚,只需要知道我是一柄剑就行,一柄只属于您的剑。”万金神色淡淡,言语却格外铿锵有力。 刚刚说过需要打造一柄锋利的刀剑,万金这便主动说自己就是一柄剑,这让江景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口舌之人,心中热血涌动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呆愣许久,才道:“组织建立也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事,来日方长……这会也不早了,都洗洗去睡吧!” 若是换作别人,许是会因万金的此番忠心言论而感到欣慰。 可对于江景辰来说,心里莫名其妙的会觉得像是这类效忠的言语,更像是一种负担。 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情绪才对,为何会突然变得有些悲伤? 是因为万金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又或者说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封建时代? 还是说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哪怕已经决定踏入深渊,心里也应该要保有一份良善? 在大周朝活了十八年了,至今依旧不能够完全抹除来自上一世某些固化的思想。 明明已经被害得遍体鳞伤险些没命,心底深处时不时还会冒出个声音提醒着要保持善良,真的是......犯贱啊! 江景辰自嘲一笑,轻声嘟囔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是弃?是留?” 用了 一整夜,也没想出来答案,江景辰在次日巳时初便醒来。 青玉瞧见他眼下一片乌青,满脸心疼,关切道:“公子昨夜是睡得不好吗?” 江景辰不愿多提,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接着与万金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拿十万贯去发江湖悬赏令,活捉那只黑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十万贯钱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难以拒绝的诱惑。 万金犹豫道:“我要是离开您身边的话......” “有我护着公子,你尽管去,放心吧。”青玉拍着胸脯保证。 江景辰点点头:“眼下侯府暂时还算安全,加上还有青玉在,你不用太过担心,抓紧时间办完事回来。” 万金想了想,开口道:“在这之前别出府,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出了府门,骑上府里唯一的一匹马,先是去到汇丰钱庄取了十万贯钱,而后赶到了苗老三的铺子。 没等万金开口,就听苗老三率先道:“真是赶巧了,小鸠正要让我联系大人,没想到您就先来了。” 小鸠上前恭敬行了一礼,急急开口道:“小人有急事需请见公子,还请金大人代为引荐。” 万金皱眉,问 第46章 小鸠的绝户计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江湖上的大小门派多如牛毛,各自都有各自的路子。 万金不了解万象阁,却是信得过苗老三,因而也不反对,点了点头。 “另外,再让人去好好查奉恩公世子瞿明赫,事无巨细越多越好……” 苗老三将事情牢记在心,等到万金交代完,他才开口道:“金大人,能不能劳烦您一件事?” 万金沉默不语。 苗老三忽然跪下,恳求道:“烦请您给小鸠一个机会?” 万金犹豫了一会,方才问道:“你那徒弟突然提出要见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孩子没告诉我,要不大人您亲自问他?” “嗯,让他过来吧。” 见万金同意,苗老三当即起身出了暗间,低声对小鸠吩咐道:“你若是想见公子,就先想办法去说服金大人吧。” 言罢,转身去到一旁,一脸的漠不关心。 小鸠没多犹豫,转身进到暗间,将心里的盘算从头说了一遍。 万金听完,脑海中回想起昨日公子的交待,当下多看了小鸠几眼,见他神色恭敬,却并未太多惧色。 “你刚才说的,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回大人,小人刚才所言,皆是小人所想。” 小鸠只觉得一股凌冽的气势扑面而来,好似要将整个人都撕碎一般。 片刻后。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万金转身出了暗间,临行前留下一个地址。 从纸扎铺到平康坊,最快也得一炷香的时间,且还是在熟知路线的情况下,更何况也不是谁都有胆子敢在京城纵马疾驰。 一炷香,便是他给小鸠的第一道考验。 因留的并非是新宅院的地址,而是宅院附近一座寻常茶摊,在离开铺子之后,万金便策马率先赶了过去。 没曾想在他到达之前,小鸠已经坐在茶摊里。 桌上放了两碗茶,都还冒着热气。 万金入座,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问道:“你是如何做到在我之前赶到此地的?” 小鸠坦言道:“小在京城呆的时间比您久,地界上许多看似不相连的两坊,实则有暗同之巷,一炷香都足够小人抵达朱雀门了。” 话里难免有自夸之嫌,只不过万金也不得不承认,能在他之前先抵达,且喝了半碗热茶的小鸠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是一场造化,还是过眼云烟,皆看你接下去的表现。” 万金起身离开茶摊,牵着马缓步朝宅院走去。 小鸠面色一喜,紧跟在其身后。 一进入宅子,万金交代了几句,随后便快马回侯府将公子请了过来。 江景辰初时疑惑,待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又多生出几分好奇,询问道:“小鸠对吧,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小鸠恭敬回答道:“回禀公子,小人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想替公子扫除后患。” “后患?呵呵......他们够资格吗?还是你觉得本公子会怕他们?”江景辰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淡淡看了小鸠一眼。 “小人并非此意。”小鸠慌忙跪地,开口解释道:“方嬷嬷虽是奴籍,可她的男人和儿子早些年得了主家恩典,拿了放契书到衙门入了良籍。” 方嬷嬷一家并不属于威远侯府,而是属于小郑氏,只要她同意,随时都能些放契书放他们从良。 奴籍从良者,除了三代内不能参与科考之外,其他皆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 江景辰有了些许兴趣,示意道:“你接着说。” 小鸠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干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先前小人所定下的计策只能除去方嬷嬷及其子,唯独动不了其夫,若他受人挑唆闹事,少不得又是一桩麻烦。” 江景辰无可无不可,只道:“继续说下去。” 小鸠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从怀里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信件,硬着头皮道:“小人斗胆,请公子过目。” 万金上前接过信件,先将信件摊开,确认无误之后,大致看了一遍,随后将其递到公子身前。 内容十分简单,大意是准许方嬷嬷之子以一百贯钱赎其罪。 江景辰看过便懂,轻笑道:“你这是伪造了判书啊......只不过这上面缺少了印鉴,所以你是有办法让方嬷嬷乖乖去把印鉴盖上?” 小鸠点点头:“只要公子同意,小人便有办法让方嬷嬷在这上面盖上刑部尚书的私印。” 判书上本应盖官印,只不过因此案太小,小到一个刑部书令史就能够将案子判了。 若是方嬷嬷手持这样一份盖着刑部尚书私印的文书前去刑部捞人,必定能够将其子安然无恙的带出刑部大狱。 可他的本意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他想要的是方嬷嬷偷盗印鉴伪造判书的罪名,只此便可让其全家命丧黄泉。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啧啧啧,能想到这样的绝户之计,不得不说,小鸠,你是真的够狠!” 江景辰轻拍手掌,神情淡淡,让人分辨不出喜怒,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打着木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开口道:“说说看,你费尽心思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小鸠只觉背脊湿了一片,俯首一拜,如实答道:“想为公子效力的人太多,只有如此才能让您记住小人。” 江景辰笑了笑:“记住?怎么,你不想为本公子所用吗?” 小鸠微楞,随即一阵狂喜,磕头拜了一拜,高呼道:“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小人万死不辞。” “死人无用,得好好活着才行......”江景辰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万金,吩咐道:“等事情办好了,你先好好教教他规矩,若是得用就放到我跟前来。” 万金应了声是,随即对小鸠说道:“能在太阳落山前办好吗?” 小鸠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开口道:“今日怕是不行......明日太阳落山前,小人必定能够将事情办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等着看你能把事情办的有多好。”江景辰一锤定音,说完便领着青玉一同出了正堂 第47章 我要入大理寺为官 江景辰吩咐青玉写了邀约孟维桢醉仙楼赴宴的帖子,交待下人直接送去大理寺,心里默默掐算了下时间,开口道:“离下衙还有些时间,咱们先去黄石庄。” 冯管事这些天忙着买山买田,整个人累得肉眼可见瘦了一圈,得知东家前来,立即将近日的成果汇报了一遍。 二十顷的永业田已经买下了十三顷,买入田奴上百人,耕牛十数头,田具若干,就连黄石庄后头的那一大片山头,也在昨日买了下来。 在大周朝买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主人家亲自出面,省下了好些麻烦事。 江景辰接过冯管事递过来的田契和地契,转手就交给了一旁的青玉。 随后掏出一叠钱票交给冯管事,吩咐道:“将黄石庄扩建,再多买些田奴以及耕牛回来,搭个羊圈,顺带再养些家禽。” 冯管事一心二用,默默数了下钱票,竟有十万贯钱之多,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东家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江景辰心喜于冯管事的机警,直言道:“除此之外,你还要负责找些人在后山那建一座能够容纳三千人的山庄,开一条五尺宽的上山明道,以及一条下山暗道。” 这是......要养私兵?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冯管事听得心肝儿直颤,藏三千私兵于山,东家是想要做什么? “东家,您......” 他想问,可又不敢问出口。 今日之事听了入耳,就等于是已经上了这条不知目的地为何处的贼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冯管事放心,本公子不会做出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事情。”江景辰微微一笑,刻意表现出几分祥和。 明明笑容好似三月春风,却让冯管事觉得入了腊月,无端打了个冷颤,思来想去总觉得此刻说什么都不对,欲哭无泪之际,硬着头皮问道:“您真是威远候嫡长子吗?” 看似多此一举的一问,却极为凸显出他此刻内心的惶恐。 世袭罔替的勋爵子弟,满京城也找不出一个能干出养私兵的事情,且还是三千之数,说的不好听些,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江景辰没顾得上去揣摩冯管事的内心,耐着性子安抚道:“多做事,少说话,本公子保你能够活的长久。” 说完也不等冯管事回应,挥手让其自去忙活庄子里的事情。 万金直到冯管事离开后,低声回禀道:“公子放心,黄石庄里有咱们的人日夜盯着,不会让他闹出事来。” 冯管事乖觉也就罢了,如若不然,不等做出什么事情,必先身首异处。 青玉随口问了句:“看那冯管事不像是个老实的,公子怎么偏偏选了他来做那些事?” 江景辰也不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类的话,只道:“我是位奸商,他是个犯过事的掌柜,不觉得正好相配吗?” 只有不老实的人才能干得出的大事,而那些老实人,只能按部就班遵循别人既定的路线,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直到死亡。 三人巡视在庄子里巡视了一番,摘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享用了一顿午膳后便离开黄石庄。 酉时末。 孟维桢忙完了手上所有公务,下衙后换了身常服赶到醉仙楼,一入门便略有错愕,愣愣的问道:“就只单独宴请我?” 正与青玉对弈的江景辰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笑脸相迎。 “我原以为你还会早些......说是宴请,其实吧,也是有事相商。” “江景辰,我还道你是难得开窍,原来是宴无好宴啊!”孟维桢倒也不生气,调笑了几句便入了座。 江景辰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爽快开口直言道:“我想入大理寺为官,还望维桢能助我一臂之力。” 酒未喝一滴,菜未尝一口,就听到了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孟维桢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不去刑部?”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又称三司,主官皆是正三品官职,每当审理重大案件时,圣上便会命三司会审。 刑部尚书的嫡长子,不想去刑部任官,反倒说出要入大理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反常。 再说官员任免是吏部的事情,孟维桢不觉得正五品大理寺丞的身份,能够在这种事情上帮得上什么忙。 江景辰含糊解释道:“我意属大理寺,而刑部非我所愿。” 刑部有一个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负责审核大理寺判处仗刑以上的案件,咋一看,刑部的权力似乎比大理寺的要大。 可事实上果真如此吗?也不尽然。 虽然刑部对大理寺的审判有复核的权力,但并不意味着刑部能够完全决定大理寺的审判。 因刑部若不同意大理寺的审判,并不是一种否决,只是发回大理寺重审,如此反复。 而大理寺也能够复核,或是重新审判刑部转送给地方的疑难案件和死刑案件。 刑部与大理寺之间相互制约、相互监督又各司其职,说到底,最终看的还是圣心。 江景辰之所以选择大理寺,其一是因为终将有一日会与威远侯府闹翻,倘若在刑部任官,难免会受制于身为刑部尚书的父亲。 其二是因大理寺官员在对案件进行审判的同时,也参与制定和修改律令,简单来说就是大理寺拥有参与立法之权。 其三则是因为当今圣上曾言:“大理之职,人命所悬,此官极须妙选”,仅此一言,便道出了圣心所向。 孟维桢见他不愿细说,便也不好多问,思量许久,转问道:“就算你有意,大理寺的官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够当上的,且先说说你心中有何成算?” 江景辰不再遮掩,将心中的盘算说了一遍,紧跟着又道:“若我在灭门惨案中立下功劳,到时就需要孟淑妃在圣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助我入大理寺为官。” 历朝历代,枕边风都不容小觑,孟淑妃作为后宫中最受圣上宠爱的女人,她的一句话,顶得上多数人说上百千句。 “江景辰,你可真是不负江狐狸之称......” 孟维 第48章 给你机会,偏你不懂珍惜 “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孟维桢神色骤然变得阴郁。 江景辰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自顾自接着说道:“尚未成亲,便已养了外室,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就别想再有什么好名声了吧?” 孟维桢脸色一连变化数次,最终只无力解释道:“她不是外室。” 江景辰轻声笑了笑:“是与不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缺钱是事实,而我恰恰很有钱,所以,开个价吧!” 孟维桢愤然喊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不否认。”江景辰将钱票一张一张摆放开,总共十张,每一张面值一万贯钱。 平日里见惯了纨绔子弟一掷千金,也被眼前看到的钱票所震惊到,孟维桢随手拿起一张钱票,盯着上面极为特殊的印鉴看了一会。 “据我所知,威远侯府并不比武定侯府富裕多少,你这一出手就是十万贯的汇丰钱票......哪里来的?” “你就说够不够吧。” 京城中真正富裕的勋爵就那么几位,能一下拿出十万贯钱的子弟更是少之又少,武定侯府不在其列,威远候府自然也不是。 江景辰懒得去解释这种事情,等了片刻不见孟维桢回答,伸手拿走桌上的一张钱票。 “现在只剩九万贯了。” “江狐狸,你这人也是好笑,不往上加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还往下减?” “你只需回答我,这忙你帮还是不帮?” 又过片刻,江景辰再次拿走一张银票。 “八万贯,帮是不帮?” “你先多等会,我考虑考虑。” 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让孟维桢有些不知所措。 江景辰依旧我行我素,片刻后再次拿走一张钱票。 “七万贯,帮不帮?” “等等。” 随着桌上的钱票一张张被拿走,孟维桢不知不觉间慌了神,全然忘了这场商谈本不应该是由对方占据主动。 “只要在你立功之后,我去说动孟淑妃让她在圣上面前为你进言,无论最后你能否顺利入大理寺为官,这十万贯钱都属于我,对吧?” “前面说的话都对,后面的说错了......”江景辰指了指桌上的钱票,淡笑道:“不是十万贯,而是六万贯。” 孟维桢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六万贯不够,我要十万贯。” “维桢啊,你可以选择不答应,等我收回桌上这些银票,便去找魏老二,想来他会很乐意帮我这个忙。” 江景辰再次拿走一张银票,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桌子上只余五张钱票,比最初少了一半。 就在他再次抬手时,孟维桢迅速将五张钱票尽数收走。 “就这五万贯,我答应了。” “哎!要是早答应多好,还能多赚五万贯,明明给了你轻松赚钱的机会,你偏不懂珍惜......维桢啊,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江景辰适当的表现出几分可惜的神情。 一旁的青玉看得目瞪口呆,从没想到求人帮忙居然还能这么个求法。 万金则是想在看傻子一般看孟维桢,心道:好好的十万贯不要,到头来只拿了五万贯,天底下的傻子又多了一个! 孟维桢浑身气血翻涌,好几次都想要将手中的钱票甩到江景辰的脸上,可最终还是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非我等着钱急用,你纵是有一百万贯,我也绝不会答应帮你。” 说罢,也不等酒菜上来,起身便要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江景辰,祝你能够得偿所愿,还有......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怎样的人? 卑鄙?无耻?亦或是奸诈? 江景辰觉得无论是哪一种,好像都没有错。 青玉轻声嘟囔道:“说的冠冕堂皇,最后还不是把钱给拿走了,伪君子一个,呸!” 江景辰莞尔一笑,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嘱咐道:“背后说说就好,别当着他的面前说这种话。” “知道,我又不傻。”青玉乖巧点头。 三人在醉仙楼用过晚膳便回宅院,休息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出发前往威远侯府。 “今日的大戏,可不能错过啊!”江景辰邪魅一笑。 依着小鸠的安排,方嬷嬷那出好戏将会在日落之前上演,他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结果能够令人满意就足够了。 青玉撇嘴道:“公子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老夫人吧。” 连着几天晚归,吴老夫人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到长孙,便急匆匆的上前给了一拳。 “你这浪荡子,在外面野够了?还记得有我这个祖母?” “祖母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一拳险些将孙儿捶到重伤。”江景辰微蜷着身子,装作一副痛苦模样。 吴老夫人瞬间板不住脸,连连关切道:“可是真伤到了?朱嬷嬷,快去医馆请大夫来。” 见祖母这般焦急,江景辰上前挽着祖母的手臂,轻笑道:“得祖母关心,再重的伤片刻也都能好全。” 吴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着了孙儿的诓骗,笑骂道:“真该再打重一些,好让你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看你还敢不敢一连几日都不会府。” 江景辰扶着祖母落座,稍稍思考之后,就将在外头买了宅院的事情说了出来。 吴老夫人狐疑道:“你父亲先前说你去逛平康坊夜不归宿,与妓子放浪形骸,该不会是将人藏在新买的宅子里了吧?” 有这么说亲儿的吗?真是......江景辰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当然,孙儿这般乖,怎会行那等孟浪之举。” 吴老夫人松了口气,轻抚胸口,连说了几声“还好”,而后问起为何要将宅子买在平康坊的缘由。 京城虽盛行狎妓之风,可也没有几家长辈,会允许自家尚未婚配的哥儿常宿烟花柳巷。 当然,像魏秉文那类的纨绔子弟除外。 江景辰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只说是买来当个别院,半句不提其他,随后立刻转言道:“孙儿接手了大长公主那两间铺子,已经着手将其改建为酒楼,到时候您可得 第49章 三少爷的病情回天乏术 吴老夫人瞪了孙儿一眼,责怪道:“昭哥儿好歹也是你嫡亲的弟弟,你怎能盼着他不好?” 江景辰嬉笑道:“祖母,您所理解的嫡亲,和我所理解的不一样……更何况我可是真心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哪会盼着他不好。” 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年老成精的朱嬷嬷十分确认这一点,于是帮腔道:“三少爷从小对待兄弟姐妹都极为和善,老奴还记得小时候几位少爷一起玩耍,可谓是兄友弟恭。” 回想起以前,吴老夫人也是唏嘘不已,轻轻拍打着孙儿的手背,哀叹道:“昭哥儿性命无忧,只不过……” 吴老夫人没有把话说完,捏着绣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江景辰转头看向一旁的朱嬷嬷,目光中带着询问。 朱嬷嬷犹豫了一会,便接着吴老夫人未说完的话,继续道:“四少爷伤势过重且有恶化的风险,经过几位御医商议,最终只能施以宫刑,今后……怕是不能人道了。” 原来是这么个“束手无策”啊!江景辰悄悄松了口气,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十分的满意。 不但没有偏离原先设想,还超出了许多,这一切都该感谢那名御医。 受了宫刑的江景昭,身体上的疼痛会逐渐消失,可精神上的痛苦将会持续一辈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的世子之位,还能够当多久? “祖母千万别太过悲伤,多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四弟的性命是保住了。” “你这孩子……” 话说的是没错,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吴老夫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景辰忽然想起先前邵沅朗托付的事情,于是便将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 吴老夫人静静听完,感叹道:“也是棋姐儿没有那个福分,朗哥儿既如此说,祖母也不会过多强求。” 未等江景辰多说什么,丫鬟便来禀告:“夫人正领着御医一同前来,说是要给您请平安脉。” 昨日御医来府时,也不见她有这般心思,这会儿忽然弄了这么一出?吴老夫人若有所思,看向孙儿的目光也夹杂着些许复杂。 小郑氏领着御医进了寿安堂,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即像是才看到江景辰一般,诧异道:“原来辰儿也在,那正好,一会也让御医给你请个脉。” 江景辰笑而不语,才进府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就眼巴巴带着御医赶来,不用想也知她的真实目的,可不仅仅是给祖母请平安脉这么简单。 “老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年岁增长精神难免有些不足,老朽待会开几副方子给老夫人调理身体。” 御医说完,转头看向江景辰,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迫切,出声询问道:“三公子可还记得老朽否?” 十年前,威远侯为了给嫡长子“治病”,几乎是将宫中熟识交好的御医都请了个遍,眼前头发半白的老者便是其中之一。 江景辰第一眼便认出,却依旧摇头故作不知。 “老朽只为三公子诊断过一次,一晃十年,记不得也在情理之中。” 御医不疑有他,神情激动的拉着江景辰进行时隔十年的第二次诊脉,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在来回变幻。 小郑氏耐心渐无,不等御医诊脉结束,急切追问道:“怎么样?他的身子可是好了?” 御医摇了摇头,感慨道:“说句不恭敬的话,三公子能活到今天,说是老天爷给的奇迹也不为过。” 明明是一群人拼死才换来的结果,却被说成是老天爷给的……江景辰内心对于这样的说法感到无比厌恶,嘴上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小郑氏暗暗握紧双拳,强笑道:“这么说,他能活过二十岁了?” 御医再度摇头,抚须长叹道:“除非是华佗在世,否则……回天乏术。” 昭儿还活着,而江景辰就快要死了,这么一想,小郑氏顿时觉得浑身轻松通体舒畅,脸上的笑容与先前判若两人。 没了嫡长子的威胁,府里就只剩下一个韩姨娘所出的庶子,是直接弄死?还是暂且先留着? 小郑氏心中暗自思量,全然没注意到江景辰看她的眼神,像是猫戏老鼠般充满轻蔑。 “母亲,您先好好休息,待御医开好方子,儿媳再让人去抓了药送来寿安堂,昭儿那边离不开人,儿媳便先行告退。” 吴老夫人点点头:“昭儿那边要紧,你去吧。” 江景辰露出灿烂笑容,出声道:“郑夫人也要保重好身体,需知来日方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辰儿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小郑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寿安堂。 她来的快去得也快,紧跟着“三少爷活不过二十岁”的消息也在她的刻意安排下,从东府下人嘴里,传到了西府下人耳中。 不到一个时辰,除了不在府里的几位主子,其余人等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濯缨阁。 “母亲,我好难受……”江景昭似喃喃自语般,目光呆滞的看着上方的床幔。 “好昭儿,乖昭儿,你再忍一忍,喝了药一会就不难受了。” 小郑氏看着床上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双空洞的眼眸,心就像是被刀扎般疼痛。 一旁的江棋韵亦是悲恸不已,捏着绣帕,小心翼翼为哥哥擦去因剧烈的疼痛而流出的汗水。 喝了药的江景昭很快便沉沉睡去,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够感受到些许轻松。 “昭儿,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母亲一定会帮你守住世子之位的。” “都这种时候了,母亲为何还在念叨世子之位?难道不应该是如何先捉住真凶,替哥哥报仇吗?” “昭儿如今成了这样,只有守住世子之位,将来承袭爵位,才能保他一生无忧……至于捉拿真凶之事自有你父亲安排,用不着你我母女操心。” 小郑氏甩出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住还欲争辩的女儿,告诫道:“你将来能依靠的也只有你哥哥,应当要分清楚眼下对你哥哥而言, 第50章 方嬷嬷之死 “方嬷嬷不是告了一天假,怎还会在府里?这才未时,老爷如何就突然回来了?方嬷嬷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怒老爷了?”小郑氏心中诸多疑惑。 丫鬟支支吾吾,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 江棋韵急声道:“父亲在府中极少动用如此重的刑罚,定是方嬷嬷做了不该做的事……母亲,咱们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母子二人赶到前院时,就见心远堂外聚集了许多丫鬟仆从,大半数都是陶然居的下人。 方嬷嬷被五花大绑,跪在心远堂外头,不断朝面前的威远侯磕头求饶。 “侯爷,老奴知错了,求您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就饶老奴一命吧。” 小郑氏见方嬷嬷这番举动,心头一跳,强自按下心中不安,柔声询问道:“侯爷,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有脸问?” 威远侯狠狠踹了方嬷嬷一脚,恶狠狠的怒骂道:“这该死的奴才,居然有胆子偷了本侯的私印,伪造了一份刑部判书......这你身边的人,你调教出来的人,究竟还背着本侯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此罪轻则笞五十,徒三年,重则杖一百,流放两千里,若是家奴所为,不必过堂,直接就可将其打死。 小郑氏震惊于方嬷嬷如此胆大,面对威远侯的质问,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撇清其中干系:“此事我当真毫不知情,实乃方嬷嬷一人所为。” 威远侯深深看了小郑氏一眼,转头怒喝道:“你的事容后再说,这老奴胆敢行此背主之事,今日便将其乱棍打死以儆效尤……来人,棍棒伺候。” “方嬷嬷,你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吗?”江棋韵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嬷嬷,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嬷嬷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五小姐,五小姐您求求侯爷,饶过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也是受人挑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求侯爷开恩,求夫人开恩,求五小姐开恩。” 方嬷嬷磕头如捣蒜,没几下便磕得满头是血。 啪啪啪。 江景辰拍着手掌款款而来,依着规矩朝父亲行了一礼,随后退到一旁静静的站着,丝毫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威远侯皱眉问道:“你不是已经买好了宅子了吗?不在外面夜夜笙歌,还回来做什么?” 江景辰也不觉得意外,已经不是一两日了,堂堂刑部尚书若是还不能查到他名下的新宅院,那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针锋相对,只乖巧应声道:“夜夜笙歌那也是入夜之后的事了,这个时辰我是打算去给祖母请安的,父亲可是有话要说?” 请安乃对长辈所行孝举,威远侯也说不出一句不是的话,可偌大的侯府又不止老夫人一位长辈,也不见此子何曾到过心远堂向亲生父亲问安。 他心中所想不能明言,只冷哼一声,以示心中不满。 眼见父亲如此态度,江景辰便有些忍不住,调侃道:“若是府里天天有这样热闹可看,我能日日十二时辰不踏出府门半步。” 话头一起,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转头看向一旁的小郑氏,嘲讽道:“好歹也是郑夫人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老人了,你不替她说几句话求求情吗?” 江棋韵瞧着兄长脸上那般古怪笑容,心中没来由觉得恶心,当场讥笑道:“三哥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是何意?难道是希望家中永无宁日吗?” “大家闺秀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老来掺合这些破烂事干嘛?真是记吃不记打,怎么就那么闲不住呢?” 想起先前从魏秉文那听来的消息,江景辰也懒得去管是不是误会,扬了扬手掌,递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棋韵下意识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硬撑着身体,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 方嬷嬷还在苦苦哀求,依旧没引动小郑氏出言相护。 威远侯大手一挥,便有两名护卫拿着手腕粗的长棍上前。 “侯爷,老奴只是救儿心切,所以才会受奸人挑唆蛊惑,求侯爷看在慈母之心,以及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饶过老奴一命吧!” 方嬷嬷拼命磕头,鲜血将地面染红了一片,像极了一朵鲜红得即将枯萎的花。 “若非本侯得了密报,险些就被你这奴才成功愚弄过去,今日就将你乱棍打死,好让其他人也知道知道,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威远侯威严的目光巡视了一圈,一众下人纷纷吓得不敢抬头。 “都给本侯抬起头,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背主的下场。” 一声厉喝震慑人心,所有在场的下人迅速抬起头,眼神死死的盯着方嬷嬷。 护卫们得了令,下起手来毫不留情,棍子落在方嬷嬷身上,几下就将她打趴在地。 “夫人救我,夫人救救我啊......” 每一棍落下都能让方嬷嬷痛呼出声,凄厉的呼喊在前院回荡,落在下人耳中则变成了一种警告。 十棍之后,方嬷嬷口吐鲜血,十五棍之后,下人们清楚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三十棍之后,哀求声变得沙哑。 尘封心底已久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过,小郑氏惊恐的捂住嘴巴连连退后,毫不犹豫转身拉着女儿逃离令人感到恐惧的场景,不敢再看,也不能再看下去。 方嬷嬷死死瞪着小郑氏的背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道:“有人故意设计,想害的绝对不止是老奴,夫人,夫人......” 话里意有所指,只可惜小郑氏已经跑远。 棍子落在身体上发出的沉闷之声渐渐掩盖过她的声音,护卫们随着方嬷嬷的动静微弱,也逐渐收了些力度。 手腕粗的木棍,需得打够一百下,直打得血肉横飞骨头碎裂,才能够有效的震慑人心。 在此之前,受刑的方嬷嬷依旧保留着微弱的气息,一次次痛昏过去,又一次次被打醒。 她的已喊哑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双目中渗出猩红的血泪,死死的看向曾经的主子。 脑海中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某天,府里 第51章 小三上位计 威远侯余怒未消,背手踱步,面朝一众下人,训斥道:“你们别以为做了此等恶事,一死就能了之,方嬷嬷虽死,家人亦受连坐之罪,其丈夫其子孙皆不能幸免。” 官场不是江湖,可不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那一套,江景辰听到了满意的结果,没兴趣再多听废话,领着青玉和万金直接出了威远侯府。 “阿玉,你没事吧?”江景辰见她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心。 别看她张口闭口就要人性命,可正经连只鸡都没杀过,方才在侯府见了那般血腥残忍的刑罚,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 青玉摇了摇头,强忍呕吐之感,向一旁的万金问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万金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就跟你杀一条鱼没什么区别。” 青玉在脑海中回想先前杀鱼的感觉,随即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我懂了,只要不把人当人,那杀起来就容易了。” 这般霸气又无情的言论让江景辰微微侧目,心中实在是弄不清楚青玉的性格,时而温顺如兔,时而暴烈如虎,好似人格分裂一般。 无奈大周朝也没个精神科医生,没办法给她做一个全面有效的诊断。 三人在醉仙楼吃了晚膳,先是回了趟平康坊别院,江景辰让万金前去把小鸠找来,了解到事情始末后不禁拍手鼓掌,称赞道:“真不愧是苗老三教出来的人,当年你师父能把江南道大半个绿林中人给忽悠瘸了,我很期待你能够青出于蓝……阿金,让人去收拾间屋子出来,今后就让他住在这里。” “多谢公子收留,小人一定跟金大人好好学做事。”小鸠感激涕零跪下叩首。 江景辰抬了抬手,示意万金将其带下去安排。 之前他便觉得让阿金跑腿有些大材小用,如今收下小鸠,也能够帮着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景昭没了子孙根,方嬷嬷丢了性命,这两件事足够小郑氏难受一阵,所谓过犹不及,接下来该选谁呢? 江景辰想了许久,直到万金返回,才开口问道:“西府那位老太爷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万金在脑海中回忆汇总过来的消息,片刻后回答道:“那位老爷子近来与往常一样,下了衙便同几位知交好友一起喝酒寻欢。” 那老头也年近六十了,居然还能寻欢?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还真是没说错。 大周朝官员年过七十可致仕归乡,但很少有能够活到那个年纪的人,也没有几位官员会在还能走得动路时提前致仕。 因而西府老太爷身上还挂着从五品的闲职,每日也无甚忙碌,只做混吃等死的闲散人。 “既然老爷子还玩得动,那么......阿金,你让人去京城以外的县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好好调教一番,送到他身边去。” “年轻漂亮的?公子,您是想用美人计吗?” “京城勋爵人家,宠妾灭妻之事不在少数,我那位叔祖母这辈子过得太顺了些,得给她找点事情做才行。” 江景辰想送的是良籍贵妾,而不是像韩姨娘那样的奴籍贱妾,只有这样,才能够给西府那位老夫人添堵。 毕竟大周朝贱妾永不可扶正,对正妻而言没什么威胁。 但拥有良籍的贵妾不同,正妻亡故亦或是被休弃时,贵妾若得夫君欢喜,完全可以将其扶正成为继室。 就如同小郑氏如今的身份一样,所出子女皆为嫡支。 对此,江景辰心中逐渐有了大致的框架,并将此举称之为“小三上位计”。 青玉听完,止不住直呼:“此计甚妙。” 三人回到侯府小院秉烛夜谈,逐步完善计划中不足之处。 次日,照例去寿安堂向祖母请了安,陪着闲聊了半个时辰。 从寿安堂离开之后,江景辰再次询问万金,问其是否愿意担任不良帅。 万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同时推荐道:“公子,万银得了信,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不良帅的位置就由他来担任吧。” 万银那性子......若是由他来担任不良帅,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江景辰暂时将脑海中的念头抛开,也不再勉强万金,转而询问道:“江南那边怎么样?” 万金将江南传来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遍,随后道:“青瑶她们估摸着再有三日就能抵达京城,路上顺风顺水,没出什么差错,倒是宋公子......他的人跑去帮官府挖银矿了。” 江景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怒骂道:“咱们不是有好几座私矿吗?放着自家的金子不去挖,跑去帮官府挖什么银矿?他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说是朝廷的命令,把宋公子的人都给征召了去,让挖银进贡用以制作宫中银器……”万金顿了顿,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今早刚收到的信件,接着说道:“这是江南节度使传来的消息,公子您先看看。” 信上没有署名,字迹也似刚执笔的稚童一般,寥寥几个字,却让江景辰为之一振,诧异道:“后宫要大选了?” 难怪要大肆征召矿工挖银子打造银器,原来是为了选秀女做准备啊! 大周朝金子比银子多,因为宫中不缺,甚至民间也有一些金子在市面上流通,唯独银矿开采困难,因而每当宫中有盛举,便会下令有银矿的地方日以继夜的挖银进贡。 “这好像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吧?”青玉想不明白公子为何会表现的如此震惊,隐隐中还带着些许激动。 大周对秀女挑选的标准是出身官宦之家,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姿色秀丽体态端庄,生辰八字吉利的千金小姐。 参选秀女需经宫中女官验身,通过后再由皇后协同四位一品妃从中择优,以供圣上“登御”,凡有幸受恩宠者,便可成为后宫妃嫔。 圣上登基这些年以来,也只进行过一次大选,孟淑妃便是在那时入的后宫。 江景辰脑海中灵光一闪,兴奋开口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要不干脆搞一把大的,送咱们的人入宫选秀,你们 第52章 去看一场血色春雨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万金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公子的命令。 江景辰点点头,在万金离开前嘱咐了一句:“在这之前,先带小鸠去熟悉一下,哪些该让他接触,哪些不该让他接触,全由你做主。” 万金应声道:“公子放心,‘不给无知的人太多金钱,不给无能的人太大权利’,这句话我一直谨记在心。”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小院里的花卉经过雨水的滋润更显娇嫩,江景辰坐在窗前,手捧一本游侠传记慢慢翻看。 书上写的游侠儿恣意洒脱,快意恩仇不受任何束缚,实际上的江湖人士却依旧受困于大周律法,哪怕身负高绝武功也不敢任意妄为。 “阿玉,你猜那只黑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夜之间杀三十几口人还能全身而退,武功高不高先不说,必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天子脚下,这等悍匪要不就是有所依仗,要嘛则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青玉不擅于思考分析,只将心中所想说来了出来。 青玉想了想,又说道:“公子若是实在感兴趣,可去寻孟维桢问问具体案情,他是大理寺丞,想来是能知道不少内情。” 江景辰轻笑道:“还是算了吧,那家伙昨天可被我气的不轻,更何况也不是一定就得了解案情才能够捉住真凶。” 京城三十几条大街,一百多个坊,住着一百多万人,乃是大周最繁华之地,仅仅依靠衙门那些衙差,虽说缉凶不似大海捞针,可也并非是轻而易举之事。 江景辰始终觉得想要花最短的时间找到黑狐踪迹,关键还是得靠京城中那些江湖人士来提供。 十万贯的悬赏令,足以搅乱一池春水。 事情也正如所想,才过去一天时间,万象阁便传来消息:黑狐最近一次现身是在京城外的凉陇县。 万金禀告道:“如今已有上百名江湖人士前去围堵,其中亦包括好几位一流高手,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青玉忽然开口,提议道:“凉陇县也不是很远,公子,咱们也去看热闹吧。” 万金想也不想阻拦道:“人多容易出事,咱们最好还是在京城等着。” 从前日夜里一场春雨之后,仿佛打开了阀门一般,雨水淅淅沥沥绵绵不绝。 天气阴冷道路湿滑,这样的天气就连最热闹的平康坊里也没有多少行人,江景辰望着窗外树上三两只麻雀在雨中跳来跳去,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春雨肃杀,多好的天气啊......阿金,带上一队人,咱们出发去凉陇县。” 青玉欣喜之余,更正道:“公子,秋风才肃杀,春雨应是贵如油才对。” 沾染了鲜血的雨水,哪里还贵的起来?江景辰合上书籍,浅浅一笑:“咱们就去看一场血色春雨吧!” 凉陇县。 掌柜的拨弄着算珠,望着店铺外的细雨连连叹气,忽闻匆匆脚步声近,本以为是来了生意,没曾想来人个个身负兵器,一脸凶相的江湖客。 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在掌柜的眼神威逼之下上前询问:“几位客官是吃酒还是住店?” 为首之人掏出一串铜钱塞给店小二,咧嘴笑道:“来找个人,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说完不顾店小二阻挠,一行人急急冲到楼上,寻到了客房门外,正欲踹门时,大门突然打开。 “怎么是个女的?你是黑狐?” 一行人皆是满脸疑惑,根据先前得到的消息,黑狐好像不应该是个女子才对。 “你们可是官差?”叶芳菲虽然便做足了准备,可事到临头难免还是心慌。 “你瞧我们的样子像是官差吗?”七人纷纷大笑。 为首之人见她是女子,轻视之余仍是保持着戒备,出其不意拔刀将人制住。 余下几人闯进屋内,很快就搜到了一张黑色狐狸面具。 “没错,就是她了,这下咱们可要发财了。” 若是官差,此时该说的是升官才对,叶芳菲察觉到不对劲,急忙解释道:“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黑狐。” 尽管她拼命否认,可在见到那黑狐面具后,从京城赶来的江湖客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知道知道,你也不是黑狐,你是十万贯钱,哈哈哈。” “你也用不着狡辩,也别做无谓的反抗,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配合些,这样大家都能省点力气。” 几人越说越兴奋,仿佛看见了十万贯钱正朝他们招手。 “好,我跟你们走。”叶芳菲见状反而冷静下来。 这下反倒让前来捉拿黑狐的人多出一丝怪异之感,一行人默默对视交换眼神,前后左右围聚,押着她出了客栈。 然而就在踏出客栈大门的瞬间,忽然传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七个大男人欺负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们可真是有脸啊!” 雨势渐大,巷子拐角处走出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一柄精铁长剑的高大男子。 宽大的斗笠遮住了他大半面容,让人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见一张略显刻薄的嘴唇,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七人中手持大刀中年人拱手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劝兄台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为好。” “我这人的平生的爱好就是管闲事。”蓑衣人微微低垂着头,一步步向客栈大门走去。 江湖中人,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多是先动口,若是说不通,再行动手。 大刀客见对方似乎不想按寻常套路来,也不拘泥往日之礼,拔刀大喝道:“只你一个人,想与我们七个动手,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些。” 蓑衣人轻笑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只听‘呛啷’一声,手中长剑如潜龙出水,剑势划破雨幕,直刺为首的大刀客,没等他举刀抵挡,长剑极为迅速的刺中握刀的右手,大刀也随之掉落在地。 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到地上,转瞬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其余六人呆滞在原地,那一剑实在太快,以至于让人生出在雨滴未曾落在剑身之前,剑就已经刺中了大刀客的右 第53章 万金是位大剑师 蓑衣人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听他们刚才的语气,好像这里有挺多人对你感兴趣,你身上有值十万贯钱的东西?” 此人明显与先前那七人不同,要不要赌一把?叶芳菲心思急转,暗自咬牙下定决心,直言道:“我是黑狐。” 凉陇县因离京城不远,衙门早早就张贴出了海捕公文,将黑狐所犯的罪行公之于众。 蓑衣人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却听她如此明目张胆承认自己是正被朝廷通缉的黑狐,顿时觉得眼前这女人实在是有趣的紧。 “你说你是黑狐,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我已亲口承认,还要何证据?你只管拿了我送去衙门领功便是。” “你可以说你是黑狐,我也可以说我是黑狐,都是空口无凭作不得数。” 蓑衣人似笑非笑看着她,直把人看得显出几分慌乱才肯罢休。 “你若不抓我,那我可就走了。”叶芳菲强自镇定下来,顾不得此时正大雨倾盆,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外头这么大的雨,你好歹撑一把伞啊,喂~姑娘……” 蓑衣人无奈摇头,犹豫了好一会,从客栈要来一把油纸伞,紧跟着她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雨幕之下街道少有行人,叶芳菲顶着大雨孤零零的在大街上奔跑,心中只想着能够再拖延一些时日,可却不知该往哪儿去。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左右各有六名骑黑马穿蓑衣的队列。 该来的总会来,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叶芳菲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虽不知此刻来的是哪一方的人,可眼下显然是逃不掉了,于是干脆站在原地任凭大雨侵袭,正好借着冰冷的雨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车在她五步之外停下,叶芳菲抬手遮挡眼帘,好让视线能够变得清晰一些。 “公子,是个女人耶?”青玉掀开车帘,指着马车前的女人惊呼出声。 江景辰稍显意外,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告诫道:“别小看女人,有时候女人狠起来,再恶毒的男人都得靠边站。” 这话听上去好像不曾将她当做女人似的,可明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 青玉觉得有些委屈,撑开由三十八根伞骨组成的油纸伞,下了马车,望向车前的女人。 “喂,你真的是黑狐吗?” “我就是黑狐。” 叶芳菲没有犹豫,说出了与刚才一样的话,比之上一次更加坚定。 青玉略显失望,抬手指着女人的身后,问道:“你是跟我们走?还是跟他们走?” 叶芳菲转身看去,就见原先那七人去而复返,更是领来了十多位凶神恶煞的人追来,两相权衡之下,无疑是面前娇滴滴的小姐更让人放心些。 “我跟你们走。” 马车很大,即便被她占据了一角,也依旧显得宽敞。 江景辰看着眨眼之间就湿了一片的垫毯,微微皱眉:“你既然能够杀得了满府三十几口人,想来武功不错,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马车隔绝了稍许凉意,叶芳菲蜷缩着身子,缓了缓,反问道:“谁说杀人就一定要会武功?” 青玉瞬间来了兴趣,热切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 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才能杀死三十几口人?叶芳菲眼神闪烁,沉思了一会,方才开口道:“下毒。” 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划破天空,大雨砸落在车顶发出“噼啪”之声。 二十多名江湖客手持刀剑,大声嚷嚷道:“马车里是哪路弟兄?还请出来一叙。” 正说到关键时刻,青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阿金,你去应付一下。” 万金见公子不反对,当即跳下马车,一人一剑朝那二十多名江湖客走去。 青玉对于马车外是何场面一点也不关心,异常兴奋的追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马车外隐隐传来刀剑相交之声,叶芳菲低垂着头,目光紧盯着脚下湿了一片的垫毯,苍白的手指环抱双膝,像极了躲在墙角孤独无依独自舔舐伤口的野猫儿。 车内因倾盆而下的大雨搅扰得没了安宁,青玉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 “问你话呢,你用的是什么毒?” “胡蔓草。” 叶芳菲眼神略显不安,将头埋在膝盖之上,手指下意识拔弄着腕上的手串。 青玉眉头一挑,问道:“胡蔓草?你是岭南人?还是从岭南逃回来的罪臣亲眷?” 胡蔓草即钩吻,又称断肠草,只有岭南一带的人才会将其称作胡蔓。 那一地带大多山深地湿郁林繁密,所以常常雾气缭绕,瘴气氤氲,许多被流放岭南的罪臣,不是死在流放的路上,就是因瘴气郁结不易疏泄,终以成患以致病死。 有些罪臣只要得知流放之地是岭南,上吊的上吊,自刎的自刎,由此便可知岭南是何等让大周官员谈及色变之地。 叶芳菲贝齿轻咬,闷头道:“你们只需将我送交官府,自有功劳可领,其余的事情用不着多问,也都不重要。” 马车外又响起“锃锃”之声,数不清有多少柄刀剑伴随雨滴一同砸落在地。 “剑师......你是剑师......不对,你是大剑师,天杀的,不过是十万贯赏钱,你一个大剑师也好意思来跟我们抢,真他娘的不要脸。” 像疯妇般癫狂的尖叫声传进马车内,江景辰掀开车窗看了一眼,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二十几名江湖客全都败在了万金的剑下。 剑师也好,大剑师也罢,对此没有任何概念的江景辰朝马车外的万金招了招手,大喊道:“打完收工,咱们该回家了。” 万金身上蓑衣完好无损,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如同大雨般磅礴,令人二十多名江湖客生出无法抵御之感。 “阁下躲在角落里也该看够了,是要过来一战?亦或是转头离开?” “我不想跟你打,可我又想救那名女子,不知兄台可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此事?” 从拐角处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先前教训了七名江湖 第54章 这事跟亲王有关 突如其来的善心让蓑衣人有些错愕,视线在马车上停留片刻,干脆利落的收剑离开。 没有预想中高手过招的场面出现,江景辰略显郁闷,等到万金回来,不禁好奇道:“那家伙也是一流高手吗?” 万金慎重回答道:“手上剑术很一般,脚下的功夫倒是不错,勉强算是入了一流行列。” 一个人一个身体,手和脚难道练的不是同一种武功?江景辰不太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挥了挥手:“原以为能看一场大戏,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回去吧。” 青玉笑道:“也不算白跑啊,至少省了十万贯钱。” 有些钱能省,有些则不能,江景辰对青玉的话并不赞同,摇了摇头,解释道:“人是咱们抓的没错,可消息却是万象阁提供的,咱们又不缺这几个钱,就当是卖个好,毕竟是地头蛇,结交一下没有坏处。” 江湖规矩,先交三成定金,事成再给余下七成,万金点点头:“十万贯钱事先都先交给了苗老三,回头我便传话让他去办。”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青玉也明白,不过随口一说,对此也不在意。 十万贯?官府的人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叶芳菲心凉了半截,怀揣最后的希望,问道:“你们会将我送交官府吗?” 第一次遇见这么主动要见官的通缉犯,江景辰狐疑看向她,不仅看不出半分惶恐害怕的神色,反倒是有几分迫切的期盼。 “眼下这种情况,你可没有提问题的资格,先介绍下你自己吧。” 叶芳菲只说了名字,随后一个劲的催促道:“我是黑狐,是朝廷重犯,抓了我就可以立大功,只要你们将我送官,天大的富贵在等着你们。” 江景辰心头疑惑越发的重,这女人……表现的未免也太过了些,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官,完全不是一个杀人犯该有的心态。 “叶芳菲是吧,先交代下你的作案经过,以及心路历程。” “心……心路……历程?”叶芳菲第一次听到如此稀奇古怪的话语,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 公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自家的公子,只能自己宠着,青玉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就是你在杀人前后心态转变的过程,这么说能听懂吧?” 叶芳菲听懂了,可依旧不太明白,愣愣的问道:“杀人还需要什么心态?” 就像是杀鱼?可杀鱼也不需要什么心态啊!青玉又不懂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转头看向公子,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求知欲。 “说你杀人的经过就行。”江景辰无奈抚额,一帮子青铜都没到的水平,完全带不动。 叶芳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焦急之际,忽然将双眼一闭,倒头昏了过去。 许是受了些风寒,本想装昏迷躲过逼问,没曾想睁眼时已是次日。 陌生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药味,隐隐能听到雨水落下的声音,依旧是一个没有阳光的阴雨天。 “姑娘,你醒了?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少爷。”屋内伺候的丫鬟不等她开口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叶芳菲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淡黄色的帐幔,随着偶尔吹来的微风轻轻摆动。 挣扎着坐起身,感受到了柔软舒适的床榻,低头间,发现身上的衣裳换成了全新的里衣,不禁陷入了沉思,该不会……是他给换的吧? 想起马车内的那位俊美异常的少年,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发烫。 走到窗边,远远就瞧见院子里开得真艳的花朵,三三两两的仆人在院子里洒扫满脸,看天色,约莫是到过了巳时。 江景辰得了消息之后立刻赶到平康坊别院,青玉一马当先跑进屋内,见叶芳菲站在窗前,连忙出声道:“你为寒气所侵,受不得风,还不快点躺回到床上去。” 紧跟着又埋怨道:“公子也是的,说什么开窗通风对病情有好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来的怪话。” 江景辰不耐烦解释这些小事,挥了挥手,示意青玉乖乖做到一旁,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冒充黑狐。”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叶芳菲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咬咬牙,坚持道:“我就是黑狐,你们快把我送官吧。” 京城灭门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不用费多少力气打听就能知道个大概,江景辰也不兜圈子,直言道:“那些人并非中毒身亡,你若是黑狐,怎会连杀人的方式都说错。” 下定了决心,却没有掌握重要的情报,若不是中途恰好晕了过去,只怕会被当场揭穿,叶芳菲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心里清楚眼下怕是不能够再轻易糊弄过去,于是干净利落跪地叩首道:“求公子帮我。” 见她忽然下跪恳求,江景辰也不觉得意外,抬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说道:“你先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叶芳菲收敛了心思,讲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她原是从济南逃回来的罪臣之女,几日前抵达凉陇县听闻了京城灭门惨案,又恰巧偷听到了同一间客栈房客的言谈,从而得知对方是正被官府通缉的黑狐。 “当时那人同他说京城来了大批人马,要黑狐即可离开凉陇县,我便在黑狐离开后进了他的房间,想要寻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青玉闷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冒充黑狐。” 叶芳菲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道:“皆因只有这样我才能被大理寺提审,引圣上关注,为先父、为整个叶家伸冤。” 江景辰听闻此言,便知多半又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怨,得知她并未见到黑狐模样,又与灭门一案无关,顿时没了再往下了解的心思,吩咐道:“阿玉,让人来收拾下,送她出宅子。” 青玉急忙反对道:“公子,你这么着急赶她走干嘛,我这正听得兴趣呢。”回过头来,又对叶芳菲说道:“别担心,公子逗你玩呢,你继续往下说。” 无非就是些乱 第55章 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 先帝十多位皇子中,能活到如今,且还能留在京城中逍遥快活的,就只有吴王和绥王,只看这一点就足以得知圣心如何。 那两位亲王不掌权,不理朝政,多年来安分守己,府上也从未有过出格的事情传出,区区一个罪臣之女想要翻涉及绥王的陈年旧案,此事之难与登天无异。 江景辰念在同是十年前出事的情分上,劝解道:“哪怕你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这案子你也翻不动,趁早歇了心思,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又不是每位罪臣之女都能像永怡郡主一样,身后有个大周朝最尊贵的崇宁大长公主撑腰。 绥王是先帝血脉,大周亲王,他的名声可比一个臣子重要的多,更何况案子都过去十年,圣上绝对不会因一个罪臣之女重审当年先帝时期的旧案。 “只要能让我面圣,就一定能够翻得动。”叶芳菲眼神坚定,像是换了个人,浑身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江景辰迟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叶芳菲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少年,在那双极为清澈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开口道:“只要将绥王的罪名往谋逆上牵引......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对,毕竟圣上当年还只是皇子。” 这又是什么意思?江景辰彻底被挑起了兴致,淡笑道:“你若是能说动本公子,或许真的能获得面圣的机会。” 叶芳菲心中一喜,能说出此番话来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普通身份,稍做停顿,整理好脑海中的思绪,继续道:“当年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曾奉先帝之命统领工部,而那时几位皇子之间的争储已然开始……” 十年前,一场大水冲垮了阳阜堤坝,统领工部的三皇子自然逃脱不了干系,更是因此遭了不少罪,若是将此案牵扯进皇储之争,势必会引起如今的圣上重视。 毕竟面对险些让自己失了皇位的主谋原凶,没有哪一位帝王还能够视而不见。 换一种角度去看待,事件的性质则完全变得不同,江景辰惊讶于叶芳菲的思维方式,首次正视起这位能从岭南活着逃回来的奇女子。 “古往今来,帝王猜疑之心最是可怕,若你能够成功将此案牵涉进当年的皇储之争,绥王哪怕不死也得脱去一层皮......你当真有把握能够做到?” “只要能够面圣,我便有十足的把握,结果再差也只不过一死罢了,又有何惧?反正我本就是该死之人。” 父母皆亡,亲族尽数在岭南受劳役之苦,叶芳菲十分清楚,除了殊死一搏之外,再无别的路可选。 万金忽然出声道:“公子真要帮她?这样一来无疑是会得罪绥王,乃至宗亲一脉,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青玉则道:“小心些,只要不被发觉,得罪了等同于没得罪。” 江景辰忽然想起,十年前若非是阳阜县决堤一案,亲生父亲也不会忽视至那般程度,绥王之举,说是间接推动了当年离府事件也不为过。 叶芳菲既然敢舍去性命不要,去找绥王的麻烦,所需的帮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多少力气之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阿金,让人去打探灭门案的详情,从死亡时间、死亡方式、甚至尸体倒下的位置,都给我事无巨细的查清楚。” “这事简单,公子放心,不出三个时辰,定将事情办好。” 说该说的话,无论最后有没有用,做该做的事情,只要是公子吩咐,无论对错,这便是万金的行事准则。 抓黑狐或许不易,可若是凭空打造一只“黑狐”,那可容易的很,江景辰略作思考,很快便想出了一条计策。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黑狐本狐,咱们先来说说你的杀人动机......” 想要面圣,首先得让刑部和大理寺相信叶芳菲就是黑狐,只有这样案件才会进入审理流程,前世观看的上百部悬疑刑侦剧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一炷香后,江景辰一通顺畅发言完毕,最终总结道:“想要骗别人,首先是要骗过自己,这是千门最高奥义,你可记住了。” 正要踏过门槛进屋的小鸠不由得身形一顿,细细品味着“想骗别人,先骗自己”这句高深莫测的千门奥义,似有所悟般默默点头。 “公子,金大人有事外出,临行前吩咐小人前来听候差遣。” “小鸠啊,你来的正好......” 对于苗老三誓死也要保护的徒弟,江景辰虽没有推心置腹,可也多少有点信任,当即又将计划说了一遍。 小鸠认真听完,小心建议道:“公子的计策已然天衣无缝,若是能再增加一些物证的话,那可真就能以假乱真了。” 经此提醒,江景辰这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凶器上哪里去找? 小鸠见公子神色略有为难,大致猜到了所为何事,于是恭声道:“小人知道鬼市有位能人,只要给足钱就能做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包括打造与伤口吻合的武器。” 京城实行宵禁制度对达官显贵影响不大,但平民百姓在夜间也有所需求,于是便有了宵禁之后依旧存在的市集,因市集见不得光,又被称作鬼市。 因鬼市开在极为隐蔽的场所,里头聚集了众多不法之徒,也有着不少能人异士。 江景辰不了解鬼市,却是知道造假的重要条件之一便是参数,于是说道:“那得先知道伤口形状、大小、以及深度才行。” 小鸠微微一笑:“这个容易,花些钱,请当时查验的仵作喝顿酒,轻易就能够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江景辰见小鸠说的轻松,很是干脆的拿出一张钱票递了过去:“拿去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一万贯?小鸠感叹公子出手大方之余,出声解释道:“仵作那边不是事儿,只不过鬼市宵禁后才开,因而最快也需明日才能把武器弄来。” 江景辰点点头表示理解,命其自行前去安排,随后看向青玉,吩咐道:“她既不会武功,就只有依靠旁门左道的路数……去调配一 第56章 把掌柜的送进大牢 次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江景辰便派人将孟维桢请到别院,顺势将“黑狐”推了出来。 “她就是黑狐?”孟维桢也没有想到,犯下灭门大案的黑狐,竟然会是如此柔弱的女子。 江景辰毫不犹豫点头,肯定道:“她就是黑狐。” 经过一番简单的审问,哪怕孟维桢仍有疑惑,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所说,与衙门所掌握的证据都对得上。 只等验证过那把作案凶器和药物之后,就能够对灭门惨案进行审结。 “四天时间,大理寺、刑部、京兆府三大衙门尚未有大的进展,你却把人给抓到了,江景辰,你比三大衙门都还厉害,倒是也和我说说,使的是什么办法?。” “闲话少说,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的事情,眼下赶紧将人带回到大理寺,尽早结案吧。” 到了大理寺还需进行一番审问,也会有刑部和京兆府的参与其中,江景辰丝毫不担心叶芳菲会露出破绽,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是去死比较干脆。 孟维桢也不答话,只将人押送出宅院。 “公子,若是她供出您的话......”万金仍是有些担心。 “无论能否翻案,她大抵是逃脱不过一死,供出我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如她这般聪明的女子,定然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早在叶芳菲在凉陇县亲口承认是黑狐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这一去便是直面死亡。 江景辰多少有些敬佩,毕竟这种“舍得一身剐”的性子,莫说女子,就是男儿身上也是少有。 “更何况,我还教给她一套说词,一套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够救她一命的说词,若果真有用,那可就是救命之恩了啊!” 什么样一套说词,能够让已经认下灭门罪行之人得以活命?万金不懂,可也没有继续追问。 青玉出声道:“公子,那真正的黑狐就不去管了吗?” 江景辰稍作犹豫,问道:“你觉得应该管?” 青玉点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总得让那三十几口人死的瞑目吧。” 世间万般事并非皆是有因有果,江景辰本不想去管,可当见到青玉璀璨的双眸,内心不由得一软。 “那就管吧,给宋砚传信,让他派人去探查下那只黑狐的行踪,算是给那三十几口人一个交代。” 万金嘴角直抽抽,竟然让宋公子去管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青玉甜甜一笑,睨了万金一眼,故作凶悍道:“阿金,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还不快去。” 万金见不得她这般小人得志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公子,青瑶明日便抵京,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 “来就来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还要出京城十里迎接她不成。”提起青瑶,青玉火气更大了。 有心想争些什么,可细想之后又发现争不过,连名字都是跟着人家取的,见面就好像低了一头似的,又加上青瑶那软绵绵的性子,骂她两句还能给你露出个笑脸来,同她争实在是没意思。 江景辰莞尔一笑,他不打扰将青瑶带回侯府里,先是吩咐别院里的下人前去将早就备下的房间收拾了一遍,随后领着万金、青玉以及小鸠一同去了离平康坊最近的东市,准备采买一些青瑶喜欢的东西。 东市虽不如西市人多热闹,但因靠近皇城,附近有众多达官显贵的宅院,因而在东市中随处可见贩卖贵奢物的铺子。 青玉提议道:“公子,咱们要不先去你名下的那两间铺子看看?” 江景辰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首饰、香粉这两家铺子早就转到了名下,先前忙着做着做那,一直没腾出空来料理。 “也行,正好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首饰。” 四人先行来到首饰店,偌大的铺子冷冷清清,里头就只有一名伙计,见客人来了也无多少热情。 “客官随便看,瞧上什么拿到柜台来结账。” 伙计说话的语气就跟死了爹娘一样,丧气的很,青玉一听便恼火,指责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像你这样招待客人的伙计,就不怕我告诉你们掌柜的吗?” 伙计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我们掌柜已经好些天没来了,你要能把他找来,我还得谢谢你。” 江景辰眉头微皱,小郑氏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青玉在旁怒喝道:“东家花钱顾你做事,有你这么当伙计的吗?” 伙计见她长得漂亮,色眯眯的盯着看了一会,嬉皮笑脸的开口道:“这位客人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又不是你花钱顾的我。” 江景辰突然笑了出声,话也不说一句,拉着青玉出了店门。 青玉不解道:“公子,为什么要拦着我啊?像那样的伙计,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江景辰淡笑道:“不急,他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生这么大气,一会再收拾他。” 四人不紧不慢去了香粉铺,而后又从东市去到西市,这里的三间铺子与东市的情况如出一辙。 已过巳时,就连本该人满为患的酒楼,此刻也不见几个食客,只两个跑堂打扮的店伙计,坐在角落悠闲喝着酒,吃着菜。 出了饭馆,四人沿街而行。 江景辰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吩咐道:“小鸠,找几个机灵些的地痞流氓,去把本公子名下的五间铺子偷一遍,然后到京兆府报官拿人。” “公子,哪有偷自家东西,还报官捉自己的?”青玉一脸疑惑。 小鸠眼珠子一转,笑问道:“公子是想状告掌柜与伙计合谋监守自盗吗?” “让他们去大牢里待几年,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跟对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一点就透,说出的话听着像是询问,实则是替青玉解答了疑惑,江景辰看向小鸠,露出满意的神色。 饭馆、绸缎庄、首饰店、成衣铺、香粉铺五间除了饭馆都是食材以外,其余四间铺子库房里的存货,加起来少说也得有近万贯钱,足够让那些人好好喝上一壶。 小鸠总感觉公子所说的话意有所指, 第57章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青玉忽然问道:“公子,你若是当了官的话,名下是不是就不能够有商铺了?” 大周朝明令禁止官员经商,这是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情,江景辰却没有注意到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暗自也怪粗心大意之余,脑海中忽然出现先前威远侯府时的画面…… 原以为父亲是出于愧疚心里,才会主动将衙门文书带到府中办理铺子过户事宜,现在想想,未必就没有另一层意思。 江景辰自言自语般嘟囔道:“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让我入仕......” 青玉见他走神,轻唤了声:“公子,你没事吧?” 江景辰眼神陡然变冷,将小鸠喊到身前,吩咐道:“把方嬷嬷盗印之事添油加醋渲染一番之后公之于众,务必要弄得满城皆知,传进那些御史耳朵里。” “是,小人这就去办,不出三天,必定将此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这么大的阵仗,弄不好威远侯记得落一个“御下不严,玩忽职守”的名声,官场中最是忌讳这个,聪慧如小鸠,此刻也想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亲生父亲啊! 待小鸠离开后,由江景辰领头,三人开始了漫无目的闲逛。 万金犹豫了一会,开口询问道:“公子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杀人容易,可若是想夺走一座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那可得费大力气才行,江景辰笑了笑,略显无奈:“即便下定决心,有些事也不是现在能够做的。” 万金安慰道:“北边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时间还长,公子不必着急。” “庄先生的本事,我一直是相信的。”江景辰笑容逐渐灿烂。 青玉举着从街边小贩那买来三串糖画小跑回来,乐呵呵的一人分了一根:“公子快看,是不是很有趣?西市上的东西可真便宜,才几文钱一串。” 她手里的是一串蝴蝶,给万金的是一只老鼠,到江景辰手里的则是一条鱼,每一串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进嘴里也是香甜,这样的零嘴很受孩童们的喜爱。 江景辰瞥了一眼卖糖画的摊子,周围聚集了不少孩童正眼巴巴的看着摊主做糖画,目光贪婪且隐忍。 正看得兴起,就听青玉惊呼道:“公子你看前面那里,好像是那时候在妙音寺银杏树下遇见的两位小姐,好像是遇到麻烦了。” 一位是赵太傅家的,另一位是尚书仆射家的,有着这样显赫家世的女子,不是会惹麻烦,而是会带来麻烦。 江景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拉着青玉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眼尖的沈香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高兴的呼唤道:“那边可是江家少爷?且留一步。” 江景辰不为所动,姓江的人多了去,只要不停下脚步,那喊的就是别人。 沈香盈见状,顿时来了脾气,也不顾此刻是在西市热闹的大街上,挥动双手大声叫喊道:“威远侯府的三少爷,请你过来一下。” 街道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在一处,好似在期待一场即将开场的好戏。 亏得大周民风还算开放,不至于对这般行事的女子指指点点。 一旁的赵静姝面色微窘,拉了拉沈香盈的衣袖,低声道:“他既不愿停下,那便莫要搅扰他了。” 沈香盈憋着一口气,再次大喊道:“威远侯府家的三公子江景辰,我是尚书仆射家的沈香盈,有事寻你帮忙,还请过来一叙。” 青玉蹙眉,嘟囔道:“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这般大喊男子之名,真是不要脸。” 江景辰亦是吓了一跳,依着对方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下一句会喊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回头。 “不知二位小姐有何要事,非得在大街上这般嚷嚷?” “我们撞坏了人家东西,得赔几十文钱,你先帮着给一下。” 几十文钱?江景辰气得说不出话,这般大张旗鼓自报家门也要留人,就为这么点事儿? 青玉直接被气笑,讥讽道:“家门如此显贵的千金小姐,居然连几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沈香盈板着脸呵斥道:“本小姐在与你家公子说话,哪来你说话的份。” 察觉气氛异常,赵静姝急忙解释道:“百贯钱票倒是有,摊主却是不收,正好瞧见江公子也在,方才冒昧相求。” 一旁的摊主委屈道:“本就只值几十文钱的东西,小姐给了张一百贯的钱票,老汉哪里敢要啊!” 老实本分的人通常赚不了什么大钱,也正是因此才不会轻易惹上麻烦,江景辰默默点头,摸了摸身上,除了钱票,还真找不出半枚铜钱。 “阿玉,你帮着结下账。” 青玉不情不愿的掏出此前刻意换来的铜钱,从中拿出几串递给摊主,还不忘嘀咕道:“什么千金小姐啊,出门买东西竟然连几十文都没有,真是丢人。” 沈香盈横眉冷对,趾高气昂的开口道:“本小姐买东西向来只喜欢贵的,身边丫鬟带的都是百贯钱票,哪里用得着像你似的,身上装着铜钱也不嫌重得慌。” 青玉翻了个白眼,凉凉冷笑道:“说破天,到头来还不是得求人,真那么大气,你倒是给人家一百贯钱啊。” 沈香盈气急,果真拿出一张一百贯的钱票扔给摊主,吓得人家连声道:“不敢”,双手恭敬将钱票递给她身边的丫鬟。 “看到了吧,不是本小姐不给,而是他不敢要。” “老汉也说过算了,不值当,可小姐您非要赔偿,还给一百贯,这不是要老汉的命吗?” 一百贯便是十万枚铜钱,把摊主卖了也不值这个数,今日若是敢收这一百贯,指不定哪天就得糟了灾。 江景辰能够理解摊主惶恐的心理,却也没兴趣多说些什么,见青玉给了钱,便不想再多待。 正欲离去时,却听沈香盈继续说道:“既然他不敢要,那这一百贯就赏给你了。” 话刚说完,便从丫鬟手中拿过钱票,径直朝青玉脸上甩去。 恰在这时起风,钱票又被 第58章 五彩琉璃盏,新的机会 沈香盈恼他一眼,愤然开口道:“先前传你是贪花好色、无情无义之辈,连自家嫡亲的妹妹也舍得打,我与赵家姐姐原是不信,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江景辰微微一笑,沈香盈尚未及笄,说她是小女孩也不为过,因此也不在意,只当是女儿家的怄气之语,转而将目光投向比她年长两岁的赵静姝,问道:“赵小姐也是这般认为?” “凡事不能以偏概全,正所谓一叶障目 不见泰山……”赵静姝点到即止,微微欠身,接着说道:“难得江少爷相邀,我与香盈妹妹这便叨扰了。” 西市内南北向和东西向各有两条均宽五丈的街道,四街纵横交叉成“井”字形,将整个西市划分成九个长方形区域,街道两旁栽种槐榆,大道笔直,绿树成荫, 江景辰就近找了一家较为静雅的酒肆,上二楼寻了两个靠窗的位置,万金与青玉同坐一桌,他与赵、沈两位小姐同坐一桌,两府丫鬟婆子站立一旁侍候。 不同于东市,这里多是商贾百姓聚集之地,周围诸坊里头也并没有多少官员宅院,因而京城有“东市贵,西市富”的说法。 刚一落座,江景辰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两位小姐大老远跑来西市,该不会只是单纯的为了凑热闹吧?” 沈香盈余怒未消,不欲回答,斜眼看向青玉,气呼呼的指责道:“主子坐着,当丫鬟的竟也不知站在旁边伺候,真是没个规矩教养。” 让万金与青玉分坐两桌已是江景辰对沈、赵两位小姐的最大尊重,眼见沈香盈不依不饶,便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沈小姐若是不喜,大可拂袖离去,何必勉强坐在这儿自讨没趣。” 沈香盈觉得委屈,想起身离开顺势甩给他一个臭脸,可心底又不愿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两个念头僵持一番,最终也只无奈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收敛了脾气,不再出言针对。 赵静姝无奈摇头,对江景辰报以歉意笑容,接过他刚才的话头,开口说道:“听闻西市里近来出了一件西域的五彩琉璃盏,我们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西市因位置便利,从而吸引来了天南地北的来往商客以及大批西域胡商,所售卖的货物虽比不上东市那般精贵,可也占据了“稀”和“奇”二字,琉璃物件便是其中之一。 琉璃被誉为五大名器之首,佛家七宝之一,其价贵比黄金,一盏品相上等的三彩琉璃盏,价格能够卖到百金,五彩更是可遇不可求,至于七彩琉璃盏绝大多数都被送进了皇宫里。 江景辰对五彩琉璃盏兴致索然,好言提醒道:“西市不比东市,下次最好还是带些护卫前来会较为安全些。” 语气虽淡如清水,却不乏关心之意,赵静姝脸色微红,思绪也跟着乱了起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一旁的沈香盈扯了扯她的衣袖,忍不住便抱怨道:“逛了一圈也不曾见到,会不会是瞿家姐姐诓我们呢?” 赵静姝匆匆回神,暗自责怪方才的失态,不敢再去看对面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侧身安慰道:“琉璃本非常物,遇不到也属正常,妹妹莫要这般患得患失。” 沈香盈撅了撅嘴,很快又意识到场间还有外男在,脸上浮现一抹羞涩,偷偷瞄了对面的江景辰一眼,见他毫无所觉,不免又有些生气。 “辰哥哥,听闻昭哥哥受了伤,如今可还好?” 江景辰不动声色说道:“沈小姐这般刻意打探,看来是与我家四弟交情匪浅啊。” 沈香盈生怕多出什么误会,连忙摇头,解释道:“我那是替瞿家姐姐打听的……糟糕,这话好像不能说。” 赵静姝见她捂着嘴略显慌乱的模样,越发显得有些无奈,都已经说出口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姓瞿?江景辰神色一动,追问道:“你说的瞿家姐姐,是奉恩公府家的嫡小姐吗?” “咦?你怎么知道是她?”沈香盈很是诧异,按理说二人应该是不认识才对。 “猜的。”江景辰不愿在于此话题上过多纠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随意转了个话题,问道:“东西只有一件,若是寻到了,你们两个人怎么分?” 沈香盈不疑有他,不知怎的,心里明明想同他亲近一些,嘴上却脱口而出:“你问了做甚?难不成还能替我们寻来多一盏五彩琉璃盏不成?” 赵静姝只觉得她今日言行举止有些怀疑,碍于江景辰还在场,便也没多问,笑了笑,主动解释道:“并非是我们两姊妹想要那五彩琉璃盏,再过三日便是淑妃娘娘生辰,因而才会想着将其寻来好做个礼。” 淑妃、生辰、三日。 江景辰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按照宫中惯例,得宠妃子寿辰一般都会在寝宫设上几桌小席,以供亲眷及交好的外命妇前去庆贺。 能受邀的皆是命妇千金贵女,以及武定侯府上的那几位血脉至亲,其中自然也包括孟维桢在内。 江景辰默默盘算了一番,若是不出意外等到灭门惨案审理结束之后,顺利的话能得一个正七品官职,大概率会是大理寺评事这样的职位。 若是还想要更高的位置,那关键就得看孟淑妃愿意出多少力,可若是想让她那样一位女人真心出力,单单指望孟维桢怕是有些不够。 最好的办法还得是送东西,送她喜欢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多花力气。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江景辰自诩上辈子深谙此道,也靠着这一招让众多位高贵冷艳的女人跪在胯下俯首称臣。 这次需要的,只不过是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站着开口多说几句好话而已,没道理会行不通。 江景辰脑海中有了新的想法,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陪赵、沈两位小姐吃闲聊,稍稍吃了些酒菜,故作抱歉说了句:“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今日先行一步,改日再重新宴请二位小姐。” 言罢,喊来店小二先行结了账,领着万金和青玉匆匆离开酒肆。 沈香盈气鼓鼓的道:“他 第59章 一箭双雕 江景辰从西市出来之后便去了一趟衙门,将东、西两市、以及朱雀大街的铺子全都转到了万金名下。 也好在万金是良籍,再多的产业也能够接收,若非如此,恐怕还得费一些心神。 青玉提醒道:“公子,还有黄石庄呢。” “庄子是可作祖业的田产,大周只禁官员经商。”江景辰顿了顿,接着略带惋惜道:“可惜你和青瑶立不了女户,要不然也给你们买些产业。” 大周朝女子的要求极为苛刻,律法言明“非孤寡女”不可立女户。 所谓孤寡,是指那些上无父母祖辈,下无子女孙辈,旁无三代以内近亲族人者,方能被允许立女户。 青玉以及青瑶皆不在此行列,她们虽父母双亡,可就算是写放契书予她们从良,其户籍也只能落在三代内的亲族家中,从而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说一旦落户旁系亲属,那些亲族长辈便拥有为她们婚配等一系列父母所拥有的权利,包括其名下产业的配享权。 这也是江景辰一直没写放契书的原因,大周朝对于女子的定义,说得难听一些就只是附属品而已,并没有多少自由可言,若不能让她们立户,倒不如继续保留奴籍。 青玉无所谓立不立女户,只是坚持说道:“反正都准备当官了,那就干脆撇个干净,把黄石庄转到万金名下呗。” 万金心中赞同,却对青玉这番一反常态的表现有些困顿,想了好一会也没想通其中缘由。 “不行,黄石庄还是在我名下比较安全。”江景辰摇头否决。 眼下的黄石田庄,乃至即将开始建设的黄石山庄的主人,必须要有一个能镇得住的身份才行,威远候嫡长子这层身份就很不错。 青玉所考虑的事情,无非就是万一哪天黄石山庄养私兵的事情走漏风声,到时候可以把万金推出来顶罪,眼见公子不为所动,最终也只得恨恨作罢。 忙完一切之后先是回到别院,简单吃过一餐晚膳。 小鸠在入夜前赶了回来,禀告道:“五间铺子的掌柜、伙计,共计二十七人,全部已经被衙门关进大狱,明日京兆府会来人请公子过堂。” 江景辰诧异道:“这种小事也要本公子过堂?该不会负责此案的......又是京兆府的黎少尹吧?” 小鸠点点头,将事件的始末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最后无奈道:“此等微末小事原是不必公子出面,可不知为何,那位京兆府少尹执意要请公子去一趟衙门。” 一而再,再而三,那位黎少尹可真是把虎当猫,逮着机会就可劲欺负,江景辰冷笑道:“小鸠,本公子要收拾那位黎少尹,你心中可有什么好想法?” 小鸠拧眉深思了一会,笑了笑,说道:“回禀公子,可借着这次掌柜伙计监守自盗之事,来一个一箭双雕。” 江景辰微微挑眉,追问道:“怎么个一箭双雕法?” 小鸠整理好脑海中的想法,将其娓娓道来: 首先:先将掌柜伙计合谋监守自盗的案子闹大,再以那些伪造出的证据迫使黎少尹尽快结案,依着罪名,那些人少说也得判个流放一千里。 其次:等到他们踏上流放之路,再寻一个合适的地点制造一起意外,送那二十七个人上黄泉路。 最后:串联他们的家属,一同到刑部大门口喊冤,提交上真正的决定性证据,告黎少尹一个胡乱断案,草菅人命的罪名。 一环套一环,其间搭进去的不仅仅是二十七条人命,还牵涉到二十七户人家,到头来黎少尹可能也只是落一个降级罚俸的下场,这么做值得吗? 脑海中忽然浮现的念头让江景辰瞬间警醒,那本不应存于此世间的“东西”又跑出来作祟,以至于让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一下,那种感觉让人无端的烦躁了起来。 待心绪稍许平复了些,江景辰才开口道:“若只是判了徒刑,而非流刑呢?” 小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恭声回答道:“徒也好,流也罢,只要公子您觉得他们到了该死的时候,那他们无论是身处何地,都得去先死上一死才行。”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江景辰觉着这话听着顺耳,那些人既然听从吩咐要做坏铺子,必然是收了不少好处。 那可是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他们有胆子为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可不就得拿出命来赔。 借此理由,强行将脑海中那股“作祟”的念头压了下去,江景辰紧跟着吩咐道:“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去办,且让他们先去死上一死,到时记得再把小郑氏也牵扯进来,好让她知道知道,本公子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妄动的。” 小鸠恭敬应声,连夜又出了别院去安排一切。 江景辰将白天的想法与万金和青玉细细说了一遍,略显急躁开口道:“若是西市没有,那便去江南,找不到就给西域的人传信快马来送,务必赶在孟淑妃生辰前抵达。” 只有三天的时间,从西域到京城,纵然日夜兼程跑死几千匹快马也赶不回来,青玉直言不讳道:“西域就不要想了,就在京城多找找,没有七彩琉璃盏,那就五彩凑合下呗。” 万金则道:“区区琉璃,就能够孟淑妃尽心尽力吗?公子可莫要做无用之功才好。” 一个是没心没肺,一个是不懂人情,江景辰无奈长叹,解释道:“物以稀为贵,上好的琉璃本就不多,哪怕宫中也没有几件,在那样的地方,琉璃不仅仅是琉璃,它还是后宫娘娘们的脸面。” 偌大的后宫里,那些妃嫔们人均八百个心眼,所想所做的尽是些争宠夺权、勾心斗角的戏码,对于她们那些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圣心,其次就是脸面。 七彩乃是琉璃中最上等,后宫里头也就只有皇太后以及皇后才能用上几件。 若是孟淑妃能在生辰时收到一件七彩琉璃盏,让她美言几句肯定不行,至少也得说上一整夜,方才能对得起七彩琉璃盏的价值。 江景辰郑重交待道:“动用京城里所有 第60章 江南飘来一朵黑心云 在别院中过了一夜,次日一早,小鸠便来禀告最新的进展,江景辰也不过问细节,在这件事上给足了权利和信任。 万金也将关于叶芳菲的最新消息说了一遍,京城灭门惨案目前还在审理当中,尚未呈交到御前,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已有一夜不曾归家,两大衙门比起往日更加戒备森严,仿佛是在防范些什么。 “终归还是得在衙门里有人才行,否则关键时刻跟个聋子瞎子似的。”江景辰暗自遗憾,没有早一些在这一方面布置人手。 大理寺和刑部的举动足以说明肯定是出了些事情,只不过这事被压了下来,没有传到外头。 青玉提议道:“孟维桢是大理寺丞,咱们可以找他问问看啊!” 万金不太赞同此举,反对道:“那样未免太过刻意了一些。” 京城不同与江南,庄先生又不在,青玉只长年纪不长脑子,公子身边也没个能出主意的人,万金只想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宁愿多说多错哪怕只有半句得用,也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江景辰暗自权衡,叶芳菲的案子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眼下最重要的反而是七彩琉璃盏。 案子估摸着今日或明日就能审问,到时候必定是要呈奏御前,最迟后天就会结案,相对的也会进行论功行赏。 “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阿金,让咱们的人去打听看看京城可有哪家人收藏有七彩琉璃盏。” 江景辰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小鸠,语重心长的交待道:“你想办法打探下孟淑妃的喜好,能有多详细就要多详细。” 青玉指了指自己,满眼期待,问道:“公子,那我呢?” 江景辰轻笑道:“你要做的事情最重要,就是安排一桌上好的席面,为青瑶接风洗尘。” 京城外,西源漕运码头。 随着落日西沉,一艘挂着“罗”字旗的大船缓缓靠岸,早就等候在岸上的漕帮众分站两排,目光恭敬的望向大船之上。 船头上伫立着两道人影,由远至近,其中一名女子容貌清丽,身穿一身上好锦绣绸衣,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自惭形秽的高洁之气。 “终于到了,也不知青玉有没有把公子照顾好。” “你可别逗我了,青玉那死丫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还指望她照顾江哥哥?” 开口说话的是位身穿一身浅蓝色男装,乍一看是位极为俊美的公子哥,可仔细看便会发现,实则是位姑娘家。 来人正是从江南道几经周转才抵达京城的青瑶,以及江南道罗家嫡长女罗霓裳。 “恭迎罗大小姐入京。” 未等船停稳,岸上便传出震天的吼声。 码头上往来的商客一眼就认出了那些漕帮汉子,纷纷侧过头不敢多看,只当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不敢去好奇那位值得漕帮这么大阵仗迎接的罗大小姐是什么来头。 不远处的茶楼上靠窗的位置,江景辰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问道:“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云朵儿也跑来了?” 万金一脸无辜道:“青瑶的来信中并不曾提到过此事。” 青玉的脸色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江南道最克她的两个女人,如今同时出现在京城,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公子,这是万金失职,你可得好好罚一罚,就罚他在接下来的日子负责照顾那朵黑心云。” “不行,我得守着公子。”万金拒绝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罗霓裳,小子云朵,人送外号:一朵黑心云。 乃是江南漕帮帮主原配夫人所生下的独生女,从小就被爱女入命的漕帮帮主宠得无法无天。 打从会走路开始,就以气人为乐,先是从罗家内部开始,五岁就开始跟她爹养的那些个小妾们斗智斗勇。 八岁玩腻了后宅争斗,逐开始将目标转移到他爹继室所生的两个儿子生身,上来就先把最大那位推进了府里的池子,险些把人给溺死。 而后又将最小那位骗到枯井里头,愣是让全府上下找了一天一夜,把继室夫人急昏过好几次,才将藏人位置给说出来。 十岁就把家门附近两条街道上,差不多年纪的富家公子全都给收拾了个遍。 十二岁带着身边的丫鬟去逛了楚馆,豪掷一千贯钱包了当时馆里最红的男娼一夜。 十五岁开始穿上男装,愣是把江南道有名的青楼画舫都逛了个遍。 如今十七岁的她,跑来京城继续霍霍来了。 江景辰回想起罗霓裳以往惹事时的情景,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犹豫道:“要不就说我病情加重,需躺在床上静养,无法待客,让她自个在京城玩?” 青玉想了想,开口道:“依着她的性子,到时怕是会亲自背着公子,风雨无阻的去她想去的地方。” 万金点点头,目光略带同情的看向公子,心中暗道:似公子这般,长了张命犯桃花的脸,好像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江景辰咬咬牙,悲壮道:“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开始,走吧,去好好会一会她。” 今日往来京城的船大多数都来自江南,因而不少人在下船时,都会远远的看上一眼那迎风招展的“罗”字大旗。 漕帮众领头的是位年约二十的翩翩公子,见到船上下来的熟悉身影,兴奋冲上前:“霓裳妹妹,你可终于来了,这一路可是累着了吧?我早已经命人备好酒席,到地方就能吃。” 罗霓裳不冷不热回应道:“多谢齐家兄长,不过不必了,我已经同其他人约好。” 京城漕帮与江南漕帮乃是世交,身为少帮主的齐鸿运去年还曾在罗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整天跟在罗霓裳身后跑。 青瑶对他不算熟悉,却也清楚他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眼见天色渐黑,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生怕被多耽搁一刻,会让公子着急,顾不上失礼,直言道:“麻烦齐少爷让让,我们还得赶去京城。” 漕帮众平日里在码头上威风惯了,见一是一位气质虽佳,但其貌不扬的女子先于罗家大小姐前开口,本着 第61章 相见 青瑶身后走出一名体型壮硕的粗犷青年,恶狠狠的刮了齐鸿运一眼,闷声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漕帮众顿时炸毛,叫嚣道:“你爷爷的,竟敢辱骂我们少帮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身形比旁人高出一个头的董瓒看向青瑶,询问道:“姑娘,可要我出手教训下他们?” 青瑶不愿多惹闲事,微微摇头,轻声道:“你先安排咱们的人下船,去雇几辆马车来,咱们得赶在宵禁前进入京城。” 漕帮众见她们全然将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不敢对罗家大小姐挽着的女子动手,却是立刻拔出腰间兵器,喝骂道:“兀那汉子,且过来吃你爷爷一刀。” 董瓒闻言,再顾不得青瑶阻拦,铁塔般的身躯挺的笔直,往前迈出一步,厉喝道:“哪个有胆子敢上前一步,某家定一拳送你到姥姥家去。” 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齐鸿运微微抬头,眸光冷冷盯着身前壮汉,不屑道:“给你个机会,跪下给本少爷的人磕头道歉,否则就不用再站着了。” 青瑶扯出董瓒的衣袖,柔声道:“董大哥,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里交给我,你带人去忙吧。” 船上缓缓走下一队包裹严实,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人,共有十九之数,比漕帮众还多了几人。 这些人默默站到了青瑶身后,默契的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好似忠诚的守卫,静静等待着命令。 漕帮众为气势所迫,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待反应过来时,就见一旁的少帮主脸色铁青,有机灵的帮众抬手高呼道:“这是咱们的地头,大家都不用怕,他们没胆子敢乱来。”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齐鸿运看向罗霓裳,问道:“霓裳妹妹,这些是你的人?” 罗霓裳嬉笑道:“不是哦,我就只带了绿萝前来。” 说完,伸手指向一旁丫鬟打扮的绿萝,后者无奈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了声:“齐少爷万福。” 齐鸿运很给面子的对罗霓裳的贴身丫鬟颔首,回过头来说道:“既然如此,霓裳妹妹你且站到一旁,看我如何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 青瑶越发的无奈,声音依旧轻柔,不急不缓劝说道:“齐少爷,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非得如此?” 一旁观看许久的青玉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再也忍不下去,急急冲到青瑶身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跟个面团似的,任由人家搓圆捏扁,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青瑶愣了片刻,很快便意识到什么,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终于,在看到日思夜想的人那一刻,秋水般的眸子瞬间变得通红,万般思绪无法宣之于口,贝齿轻咬嘴唇,朝着那人所站的位置欠身一礼。 风起,将她所有的思念都吹到了他的面前,一缕缕的融进他的身体,此情此景,于她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玉气急,怒吼道:“董瓒,公子让你留在青瑶身边,就是让你这么看着她被人欺负吗?还不快去将那些人都给废了。” 粗犷的汉子不为所动,嗡声道:“公子是让我听青瑶姑娘的话,不是青玉姑娘。” 正看好戏的罗霓裳“噗嗤”笑了出声,捂着小腹,夸赞的笑道:“青玉啊青玉,这会脸丢大发了吧!哈哈哈......” 笑声宛如男儿般爽朗,丝毫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 青玉下意识将手伸入袖中,忽然动作一顿,想到了先前公子定下的规矩,无奈之下不得不收回手,气愤的跺了跺脚,娇唤道:“公子,你再不来,我都要被她们给欺负死了。” 江景辰慢步上前,张开双臂将青瑶拥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脊,而后冷冰冰吐出一句:“别动齐鸿运,其余人等都废了。” 董瓒气势陡然一变,如猛虎出闸扑向漕帮众,几个起落间,一声声惨叫伴随着骨头断裂之声响彻码头。 齐鸿运紧绷着身子,死死的盯着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结结巴巴道:“江……江景辰,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江景辰全然不看齐鸿运,伸手拂去青瑶鬓边的碎发,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埋怨道:“都说了别让自己受委屈,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青瑶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情,甜甜一笑:“能少惹些麻烦总是好的。” 醋意大发的青玉上前将两人分开,故作凶悍瞪了青瑶一眼,冷冷开口道:“你这纯粹就是瞎操心,公子哪里会怕这样的麻烦。” 罗霓裳凉凉出声道:“怕不怕是一回事,惹不惹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是能像青瑶这般懂事,江哥哥不需要什么灵丹妙药都能够多活几年。” 青玉一噎,争辩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我才没有那么能惹事。” 码头上,漕帮众倒了一地,每个人的手或脚都被拗断,严重则更是被生生撕裂,鲜血如泼墨般挥洒灰黑的土地上,另有几个当时叫声最大的,则是胸口凹进入了一大块,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活不成。 董瓒神情冷峻没有丝毫神色波动,收拾完了漕帮众后,重新站回到了青瑶身后,也不言语,只是在公子看来时,略微点了点头。 齐鸿运怎么也没想到,以往跟一块呆木头一样的董瓒居然会有着这么强劲的武功,更没想到的是当年瘦瘦小小,好似风一吹就倒下的病秧子,如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 “病秧......咳,江景辰,你的病都治好了?” “刚才我没让人动你,那你便欠了我一个人情,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你还的,眼下没你的事,可以走了。” 漕帮这样的民间帮派,在京城那样的地方根本不够看,可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给一个人情没什么坏处,江景辰完全没考虑过齐鸿运会不会认,只要听见了这句话就足够了。 不打算继续低调下去,也拥有仗势欺人的实力,可不就得这么用。 罗霓裳不甘此事就此作罢,在旁扇风 第62章 我有一双慧眼 右威卫乃是大周十六卫禁军之一,掌管宫禁宿卫,设正三品大将军一人、从三品将军二人、正四品中郎将四人。 郭衡位居右威卫正四品中郎将,因深受圣上信任,身兼市舶司市舶使一职,京城周边二十几个县的水上事务都归他管。 漕帮众虽多,可都是些水上讨活计的平民百姓,在别的地界上或许能有几分薄面,可在这天子脚下根本不够看,齐鸿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郭衡对上。 眼见齐鸿运面露惊惧之色,罗霓裳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嬉笑道:“齐家兄长莫怕,江哥哥这般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公子佳人,向来是锄强扶弱,不会欺负弱小,他这是在与你闹着玩呢。” 公子佳人?什么鬼称呼...... 江景辰嘴角暗自抽搐,当前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转头对齐鸿运说道:“本公子耐心有限,再敢多说一句,先断你两条腿。” 董瓒闻言,缓缓抬头,视线在齐鸿运的双腿上扫过。 好汉不吃眼前,齐鸿运迅速做出了选择,将码头上做工的帮闲喊来,搀扶着受伤的手下匆匆离去。 罗霓裳失望摇头,叹气道:“好好的一场热闹,没得看咯!” 江景辰没好气的说道:“真把齐鸿运弄死,到时候你就高兴了?” “我爹想把我嫁给他这个窝囊废,也没想要他的命,最好的情况是废了他,否则我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安。” 罗霓裳顿了顿,紧跟着解释道:“两年前你集众围剿月神教,齐家世伯多少算是出了一点绵薄之力,只看在这一点上,你就不会真把他给杀了。” 月神教专门培养刺客杀手,却在两年前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消失,有人传言是被几股势力联合铲除,至于主导之人则十分神秘,没有几个人知道具体是何人所为。 江景辰深深蹙眉,追问道:“连你爹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真是流言蜚语吗?我看未必吧?” 罗霓裳高深莫测一笑,接着说道:“小时候有个云游的老和尚说,我身上有一双慧眼,能够看破世间诸多虚妄......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所以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 她是声音好似庙里和尚念诵的梵音般,带着些许缥缈、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世间当真有能看破虚妄的眼睛?江景辰脑海中忽然闪刚才罗霓裳一句点破其中关键的画面,逐认真的看向那一双略显深邃的双眸,狐疑道:“云朵儿,你这是在诈我?” “哎呀,这么快就被你给看穿了,不好玩,真不好玩!”罗霓裳一会正经一会不正经的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她的话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江景辰莫名松了一口气,能来到这里本就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若是再出现一双所谓能看穿虚妄的慧眼,虽然也没有什么不符合常理之处,可终究会让人有些心慌。 董瓒雇来了几辆马车,领着其余众人前去搬行李,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一行人离开西源漕运码头朝京城出发。 江景辰所乘的马车极为宽敞,内里坐了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青瑶认真的听着青玉讲述来京后发生的事情,时不时说了几句心中的看法。 罗霓裳则是兴奋的摇着江景辰的手臂,一路吵闹着要去平康坊里头逛最好的花楼,喝上好的花酒,睡最骚浪的女娼。 天知道,一个女子,为何会将逛花楼要做的事情,讲得这么理直气壮,好似本就原该如此一般。 江景辰暗暗瞥了一眼她的胯下,恶意的猜测着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悬挂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从西源漕运码头方向进京,最先经过的地方是西市,再过朱雀北街往东市方向,共用了一个半时辰抵达醉仙楼。 没等入门,罗霓裳就嚷嚷道:“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京城,可也听许多商客说过醉仙楼,这里和平康坊可不一样,江哥哥,你这明显是在糊弄我。” 江景辰懒得与她多说,丢下一句:“爱来不来”,便领着其余众人上到楼上早先预定好的雅间。 罗霓裳稍稍犹豫之后便紧随而上,期间嘴里依旧不停的在念叨着平康坊。 多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许多话都不好在席间多说,江景辰暗暗递出眼神,只当是一顿普通的宴席,为从江南道远来的人接风洗尘。 平康坊的别院前加起来共有三十几间房,足够一行人在宅子里下榻安置,不用事先交待,青玉毫不犹豫的将罗霓裳的房间安排在最远的位置。 等到入了夜,罗霓裳主仆洗漱歇下,江景辰才将青瑶几人聚集到一起,询问起有关江南的事情:“自我来京后,江南那边闹得最欢的人是谁?” 青瑶不需考虑,回答道:“是于家以及辛家挑的头,宋公子给了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之后便没人敢再闹腾了。” 青玉追问道:“都杀了吗?” 青瑶微微一笑,解释道:“那些人留着还有些用处,都杀了反而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青玉撇撇嘴,嘀咕道:“小麻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你总是这样,怕这怕哪,什么都怕。” 青瑶也不多做解释,抓起青玉的手,轻轻拍了怕,柔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青玉心中一暖,微微低着头,将手掌抽离出来,状作不经意的扫了青瑶一眼,见她眼底多了几分疲色,于是开口道:“你房间是左边那间,都收拾好了。” 青瑶微笑颔首,侧过身子,将青玉稍显凌乱的领口整了整,感叹道:“这也没过去多久,怎么感觉你越长越成大姑娘了。” 青玉略感娇羞,却依旧挺了挺胸脯,洋洋得意的展露着身体的骄傲。 性子再烈的猫儿到了青瑶手里,只需顺上几下,就能让她变得无比乖巧,江景辰对此深有体会,笑了笑,继续问道:“罗霓裳又是怎么回事?” 青瑶抿了抿嘴,略带无奈解释道:“罗大小姐在江南惹了些事,罗家 第63章 你父亲被御史弹劾了 翌日,天空阴沉,远处群山笼罩在云雾当中,连绵不断的细雨慢慢淋湿街道,阴冷潮湿,如丝如绵,像柳絮般随风而动。 江景辰用过早膳与祖母请过安之后便去了别院,闲来无事正在亭中和青瑶对弈,才下了几局就有下人禀告说是孟维桢找了过来,此刻正候在正厅。 青玉惊呼道:“公子料事如神,肯定是大理寺已经结案了,所以那家伙才会前来。” 依着孟维桢的性子,加上上次的事件,若真是已经结案,顶多也就派个下人传个话,这么一大早,且还是阴雨天气就着急忙慌赶来…… 江景辰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焦躁之感,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一角,叹声道:“怕是出什么变故了!” 大厅内。 孟维桢来回踱步,见到江景辰的瞬间,便急冲冲的问道:“黑狐还有同谋,这事你知不知道?” 从岭南孤身入京的罪臣之女,哪里来的同谋?江景辰眉间微蹙,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有人潜入大理寺想要劫狱……” 孟维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端起下人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随后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来的是个用剑的高手,轻功极为了得,大理寺狱那等森严壁垒,他却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恐怕黑狐真就要被他给救走了。” 江景辰暗自松了口气,追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孟维桢没好气道:“要是知道哪里还用得着跑来问你?” 江景辰忽然想到了那天与万金对战的蓑衣人,不动声色看了万金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猜到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 “那你怕是白跑一趟了,单单抓住黑狐,就花了我十万贯钱,再来个同伙,估摸着也差不多,要不这钱你出?” “又是十万贯钱?”孟维桢惊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瞬间站起身:“上次给了我五万贯钱,还能拿的出十万贯钱,你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江景辰故作诧异道:“十五万贯钱罢了,很多吗?” 孟维桢整个人如遭雷击般,颤颤巍巍举着手,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青瑶微微一笑,解释道:“公子外祖父乃是钱塘县有名的富商,家中略有薄产,公子回京之前,便给了些许钱以作傍身用。” 孟维桢暗自咂舌,眼前这位说话娇滴滴、软绵绵的女子,说出来的话未免太过骇人。 些许?谁家长辈给傍身钱以数十万贯计啊? 这真真是……让人忍不住想问一句:钱塘外祖父家,可还缺外孙吗? 咳嗽了几声,掩饰内心的荒唐想法,孟维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知道就算了,浪费我时间。” 正欲离开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步回身,继续说道:“我听说今日早朝时,有御史弹劾你父亲渎职之罪,圣上下旨着御史台接替刑部与大理寺共审灭门案,你父亲此刻想必已回府静思己过三省以正其身,你也别闲着了,赶紧过去看看吧。” 孟维桢来去匆匆,全程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 先是刑部和大理寺,现在又来个御史台,区区商户灭门案,愣是将三司全都牵扯了个遍,江景辰实在不明白,叶芳菲都已经招了供,不赶紧结案,还审什么审? 万金等人走后才开口道:“公子,剑术不错轻功又好且和叶芳菲有过交际,是那天在凉陇县与我交手的蓑衣人没错了,要去查查吗?” 江景辰摇摇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立即开口道:“那家伙,该不会才是真正的黑狐吧?” 万金思考片刻,犹豫道:“那人脚上功夫不错,或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叶芳菲曾说过她听过黑狐的声音,若蓑衣人真是黑狐,她应该听得出来才对……”江景辰很快又否定了刚才的说法,可一时间又理不出任何头绪。 青玉十分笃定的开口道:“那他就不是黑狐。” 不管那人出于什么原因要劫狱,事情发展成如今的局面,黑狐就只能是叶芳菲,否则这案子不知道还得审到什么时候! 江景辰暗自嘀咕了句:“怎么就不能有一件顺心的事呢?” 青玉闻言,出声提醒道:“刚才孟维桢不是说你父亲被弹劾,如今在府里闭门思过吗?这应该算得上是件顺心的事了吧。” 渎职之罪可大可小,孟维桢刚才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三省以正其身”? 至于威远侯被御史弹劾的事情,原本就是在计划之内意料之中,唯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会闹出劫狱这么一档子事儿来,而那些御史又非常“凑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 威远侯此刻的表情想必一定会十分的精彩吧?一想到这里,江景辰便再也忍不住,当即就决定暂时不去管旁事,先回府看看是否有一场热闹可瞧。 青瑶却是在临出门前,想起了还有一位险些被忽视掉的人,于是便提议道:“公子,要不我还是留下吧,否则一会罗大小姐醒来怕是会闹出什么事情。” 一想到罗霓裳就头疼不已,江景辰交代了青瑶几句,随后领着万金和青玉一同去了威远侯府。 侯府大门紧闭,江景辰也没在这个时候计较,从侧门入府,径直向心远堂走去,远远就见到一众下人跪在院外,慢慢靠近后,便能听到屋内传出一阵阵打砸之声。 江景辰不可抑制的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整了整衣袖,大步迈向前,不顾管家阻拦,推开房门,入眼是一片狼藉。 “滚,都给本侯滚出去。”威远侯怒火冲天,随手又摔了一件上好的瓷器。 江景辰侧身避开飞溅的碎渣,伸出手指向西南角上摆放着的上好汝窑白瓷,怂恿道:“那花瓶不错,要砸就砸那个,声音听着指定清脆。” 汝窑釉面蕴润高雅素净,丰韵独具风采,颇受京城人士喜爱,穆大管家不用抬眼去看,便知三少爷所 第64章 该休妻才对 威远侯没想到会从长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当即大怒道:“放肆,她再怎么也是你的长辈,岂容你在此置喙。” 江景辰嗤笑道:“若是怕人议论,当初就该本分一些,小郑氏将父亲迫害至此,难道不应该受些惩罚吗?” 似是另有所指的话,让威远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凝聚在长子身上,见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屋子里凌乱不堪,每走一步都能踩到几片碎瓷,江景辰慢悠悠走到一旁的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典籍翻了几页。 “儿时父亲曾教导,读书当学先贤,晓人事、明善恶、辨是非,如今怎连一句实话都听不得了?” “世间岂有子论母罪者?此种有违人伦之举,往后不可再说。”威远侯声色厉茬,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气重新爆发。 江景辰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笑了笑,继续说道:“圣上让父亲三省其身,其意味难道父亲还不明白吗?” 威远侯眸光微动,故作严厉道:“你这是在暗指为父不懂圣心用意吗?” 江景辰指着满地狼藉,悠悠道:“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父亲之祸起于后宅,自当从后宅开始清扫。” 大周朝后宅皆有妇人主管,就连后宫也不例外,威远侯想起今日早朝时圣上的眼神,又看了看嫡长子,犹豫道:“你是想让为父收回夫人的管家权?” 江景辰咧嘴无声笑着,好一会才出声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父亲,您得休妻才行。” 威远侯瞳孔剧震,实难想象这话是出自一个尚行冠礼的少年之口,惊怒之下,抬手将一桌子的书籍扫落在地,训斥道:“竖子,焉敢说此忤逆不孝之言。” 时代的悲哀,便是没有言论自由可言,不过几句话,就被打上“有违人伦,忤逆不孝”的标签...... 江景辰暗自摇头苦笑,口中依旧坚定道:“寻常百姓家还道‘娶妻不贤,乃举家之祸’,更何况如我们这般世袭罔替的勋爵人家?父亲难道是想等到祸事临头,全府因小郑氏而遭难,到时才来后悔吗?” 威远侯顿时哑火,神色复杂的看向长子,缓和了些态度,慢声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夫人虽有错,却也不至于此。” 江景辰双眸中藏着浓浓的怨恨,连吸了几口长气才勉强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冷笑道:“好一个糟糠之妻不下堂......父亲说这样的话,可曾想过是否对得起我母亲?” “女人生子便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你母亲她......终究是福薄了些......”威远侯说不下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景辰眸光骤冷,定定的看着他,逐字逐句道:“她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忽的一阵冷风刮了进屋,散落在地上的书籍被风吹翻了页,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威远侯顿时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把门关上,到外面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穆大管家恭声应是,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招呼万金和青玉一起退到十步之外。 门关上,风便吹不进来,威远侯暗自松了口气,回过身来看向长子,问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景辰背着手,暗自握紧了双拳,故作茫然道:“父亲这么问,难道是母亲的死还有什么隐情?” “不,没有。”威远侯下意识脱口而出,紧跟着又道:“你母亲死于难产,只来得及看上你一眼,之后便撒手人寰。” 不仅仅是看了一眼,还亲吻了脸颊。 江景辰深刻的记得,那个吻,是来到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脑海中仍是深刻的记得,那是一张有些干裂的双唇,落在刚出生婴儿的娇嫩脸颊上,带着些许温热和刺痛,被母亲抱在怀里时,闻到的也不是淡淡奶香,而是极为浓重的血腥之气,蕴藏着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他想睁开眼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费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做到,急的只能伸出稚嫩的双手,盲人摸象般试图摸清母亲的样子。 “何其有幸能得你入我腹中,十月怀胎孕你出世,从此你这颗天上星辰便为我之长子,只可惜,母亲怕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这是他出世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母亲在这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摸清母亲那张脸,只听见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多么强烈的欣喜,以及绝望。 江景辰双眼通红,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眼眶的泪水,自言自语轻声嘟囔道:“我已经长大了,也有能力了,母亲,您在天上可得好好看着......” 威远侯隐隐感到些许不安,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在暗自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刚刚风迷了眼睛,我想是母亲在亲吻我的眼睑。”江景辰说的认真,脸上更是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威远侯开始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止住,板着脸道:“你我父子今日之言,万不可再入六耳,切记。” 江景辰不置可否,追问道:“所以,父亲是不打算休妻咯?” 威远侯沉声低喝道:“长辈之事,轮不到你来多言。” 江景辰本就不指望几句话就能让威远侯休妻,之所以这么做,皆是因为不记得是谁曾说过的话:人之本性趋吉避凶,哪怕两个都是不好的结果,也只会选择对自身损害最小的选项。 所以,继休妻之后,他便提出了第二个选项:“父亲既然不愿意休妻,那这府里的中馈总该让小郑氏交出来了吧?” 威远侯不言不语,似沉思般微微低头。 江景辰也不去看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虽说中馈历来由当家主母执掌,可如今小郑氏犯下大过,理当将中馈托付到祖母手中,父亲以为如何?” 威远侯忽然抬头,目光中带着十足的审视,追问道:“你为何要如此针对夫人?” “ 第65章 等你伤愈,为兄带你逛花楼 威远侯暴怒的神情,让江景辰心情越发的舒畅,不答反问:“我想做什么?父亲认为我能做什么?” 威远侯严词警告道:“无论什么,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否则为父定祭告祖先,将你从族谱上抹去,逐你出江家门庭。” 族谱除名,逐出家门,等同于背上了人生无法洗刷的污点,不仅世族贵胄会看不起,就连老百姓也会嗤之以鼻,背地里骂上一句:“丧家之犬,不可与同。” 在这大周朝,可谓是最严重不过的惩罚。 江景辰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上次我便这么说过了啊,父亲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这般有恃无恐让威远侯十分的诧异,想起此前长子说那番话时的场景,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怕?” 江景辰嬉笑道:“这有何好怕的?今日将我除族,明日我便转投别家,好让父亲体会体会,自家亲儿子唤别人父亲是个什么滋味。” “你敢......你这竖子......你这逆子......”威远侯被他荒唐的言论惫懒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冰冰的雪水,满腔怒火灭了个干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江景辰掏了掏耳朵,戏谑道:“到时候江家的祖坟指定冒烟,老祖宗都得连夜托梦夸赞父亲会办事。” 威远侯一脚踹开掉落在地上的摆件,怒吼道:“你滚,滚出侯府,再也不要回来。” 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住了?那以后可怎么办?江景辰失望摇头,感叹道:“父亲,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得好好练练,日子还长着呢,儿子十分担心父亲以后会撑不住......” “滚滚滚,本侯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吼声震天,威远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口气愣是没办法喘匀。 门外的穆大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青玉和万金对视一眼,难得默契一笑。 江景辰吹着小曲从心远堂离开,转头就去了濯缨阁,在那里见到了受了宫刑卧床不起的四弟江景昭,以及陪在身侧暗自垂泪的小郑氏与江棋韵。 “四弟的感觉如何?可有身体被掏空之感?不对,为兄说错话了,四弟子孙根都没了,就是想掏也没东西可掏。”江景辰笑容和煦,语气像极了关怀弟弟的兄长,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不是那么好听。 江景昭上一刻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下一刻惊坐起,抬手直指江景辰,激动大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为兄才刚来,屁股都没落座,热茶也没喝上一口,四弟就赶我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江景辰自顾自进屋,毫不客气入座,翘着二郎腿,十足十的浪荡子做派。 小郑氏阴沉着脸,激动大喊道:“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死绝了,没听到世子的话吗?还不赶紧将人给赶出去。” 江棋韵气鼓鼓的说道:“四哥需要静心修养,还请三哥不要在此胡闹。” 濯缨阁的下人如临大敌,一位是侯爷嫡长子,一位是侯爷世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苦来哉! 有机灵的婆子小心翼翼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询问道:“三少爷,近来下了几场春雨,留春园里的花开的更好了,要不奴婢带您过去赏赏花?” 江景辰邪魅一笑,把目光落在江景昭的身上,淡淡道:“四弟此刻的脸色,可比留春园里的百花要好看的多。” “出去,快把他撵出去。”江景昭状若疯魔,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 这一番举动着实让江景辰有些意外,没想明白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何必这般激动? 濯缨阁的下人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没等靠近三少爷,就被守候一旁的万金给扔了出去。 小郑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响了三响,努目撑眉训斥道:“江景辰,这里是濯缨阁,侯府世子居住之所,不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江景辰嗤笑道:“我知道四弟现如今还是世子,用不着这么刻意提醒,我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一眼四弟,见到他还活得好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江棋韵气愤填膺,娇叱道:“三哥,你说这话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两在性格上也不尽相同,江景昭毫不遮掩心中的厌恶,江棋韵倒是能够稍微克制一些,也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江景昭本性就如此。 “既然你们都不欢迎,那我这就走了,四弟,记得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待你伤愈后,为兄再带你一起逛花想楼啊!” 江景辰大笑起身,正欲离去,就听一声惊呼,转身去看才知是江景昭耐不住气,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屋里顿时乱做一团,小郑氏也没心思再去管江景辰如何,只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江棋韵冷冰冰的盯着长兄,恨恨道:“三哥慢走,小心路滑。” 毫无力度的警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江景辰颔首点头:“既然五妹妹这么关心为兄,那礼尚往来,为兄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江棋韵狐疑道:“三哥要说何事?” 江景辰看了小郑氏一眼,刻意提高了声音:“父亲欲将中馈托付给祖母,五妹妹且去告诉你母亲,让她好好准备准备吧。” 小郑氏猛然抬头,急急追问道:“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着什么急?好戏这才刚刚开幕呢!”江景辰说完大笑而去,只留下猖狂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江棋韵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母亲,询问道:“三哥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真的吧?” 小郑氏面色惊疑不定,紧咬牙关,深思良久才开口道:“好一个江景辰,我当真是小看他了......” 床上的江景昭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问道:“母亲此话是何意?” 小郑氏遣退屋内下人,看了眼原本是该方嬷嬷站立的位置,心中伤感之余,长叹道:“我原以为病秧子是个可欺的,没曾想竟也有些手段, 第66章 本公子向来很会安慰人 小郑氏不愿相信,亦是不敢相信江景辰会有如此手段和能力,扶着儿子躺下,柔声安抚道:“你父亲如今奉了圣命留在府中,正好也可让他来彻查此事,昭儿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江景昭在母亲的安抚下沉沉睡去,江棋韵犹豫许久,开口说道:“母亲,若三哥真是这般心狠手辣,那我们会不会也有危险?” 小郑氏不自觉看向身旁,却是再也见不到本该随伺之人,心中悲伤之余,仍是强笑着安抚女儿:“别担心,有母亲在,谁都不能伤到你。” 江棋韵默默点头,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安稳。 小郑氏在屋里待了一会,随后匆匆赶去了西府找到郑老夫人,一通哭诉后,将儿子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又道:“二婶,江景辰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今日敢害昭儿,明日就能做出危及侯府之事,您老人家可不能不管啊!” 郑老夫人沉声问道:“你说的那些,可是有证据?” 小郑氏摇了摇头:“虽无证据,但八九不离十,侄媳敢用性命担保。” 郑老夫人叹气道:“非是我不信,而是你方才所言,实在有些耸人听闻......” 小郑氏激动争辩道:“他八岁便去了钱塘县,在秦家待了十年,难保这期间不会得了谁的助力受了谁的蛊惑,二婶难道忘了当年秦氏是怎么死的了吗?” 秦氏之死,一直都是郑老夫人心中的一根拔不掉的刺,总会在关键时候搅得她不得安睡,如今旧事重提,无疑是将那根刺插得更深了些。 郑老夫人猛地甩出一巴掌,厉喝道:“我能让你当上侯夫人,同样也能让你当不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若不能分辩,就闭紧你的嘴巴,半句话都不要多言。”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小郑氏清醒了几分,态度恭敬的磕头认错,哀求道:“二婶,昭儿如今伤成那样,我若是再不想办法,只怕这侯府将再无我们母子容身之处。” 郑老夫人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稍稍缓和了些态度,想了想,说道:“昭儿之事已成定局,你现今最好的办法是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京城里头不乏老蚌怀珠之事,可那也得是夫妻同房,才能有此幸事,小郑氏泪眼婆娑,哭诉道:“侯爷已许久不在陶然居就寝,侄媳就算再想也是有心无力。” 郑老夫人沉思许久,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就只剩下两个办法了,一是从族里选个孩子过继到昭哥儿名下,又或是将旭哥儿过继到你名下。” 当初郑老夫人便是将嫡次子过继给了长房,才有如今在侯府中的地位,寻族中稚子过继给昭儿倒是可行,可怎么会提出将庶子过继,以庶充嫡的办法,这算什么个事儿? 小郑氏惊疑不定,犹豫道:“旭儿如今已经这般年岁,哪里还能够养得熟,要是过继的话,只怕......” 郑老夫人打断道:“眼下无论如何选择,你都是侯府主母,若是那韩姨娘懂事便罢,若是心大了,那不妨干脆一些。” “干......干脆一些?姑母,您是意思是......杀了她?”小郑氏心神激荡之下,不自觉的唤出了另一个称呼。 郑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问道:“怕了?不敢?狠不下心?” 一连三问,逼得小郑氏无路可退,梗着脖子道:“若到时候真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选,侄媳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紧接着又问道:“那辰儿那里?” “你若有实证,自可去同侯爷说。”郑老夫人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端茶送客,眼见郑老夫人摆明态度,小郑氏也不再逗留,心不在焉的出了西府,回到陶然居,在房间待了几个时辰,再出现时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眼神里闪烁着璀璨的光彩。 入夜,花想楼。 自父亲在心远堂说出那一番话之后,江景辰便搬到了平康坊别院,因拗不过罗霓裳,最终只能带着她前来逛青楼,且毫不意外的遇见了魏秉文,让人大为瞠目结舌的事情,是初次见面的男装罗霓裳就跟京城纨绔魏秉文打得火热。 二人一左一右分坐两旁,罗霓裳点了名身段极佳的女姬,魏秉文依旧找了俞宛,臭味相投的两人各自搂着怀里的美娇娘上下其手,丝毫不顾及还有旁人在场。 “魏兄,你这娴熟的指法相当的不错啊!” “罗兄,你同样也是轻车熟路,一看就是个中高手。” “谬赞谬赞。” “夸奖夸奖。”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青玉直呼听不懂,倒是被强拉来的青瑶微微红了脸。 万金像个提线木偶般,除了喝酒之外,女姬给往他嘴里塞什么,他便吃什么。 因上次青玉打赏了一万贯钱给柳榛苓,她便宣称是被江家少爷连着包下十天,江景辰都不需选,她这花中娇客便主动前来作陪。 许是受了魏秉文与罗霓裳的刺激,几杯酒入了腹中,江景辰的手也开始有些不老实了起来。 柳榛苓媚眼如丝,抓住那只游走在腰间的手,将其放在饱满的柔软之上,附耳悄声道:“奴家原以为公子乃是不食人间烟火只饮风露的得道仙人,不曾想也未曾脱了凡俗之气。” 江景辰愣愣了,说好的卖艺不卖身呢?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邪魅一笑:“是不是让你更加喜欢了?” 柳榛苓轻轻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朱唇轻启道:“若能与公子共赴巫山,行云巅之乐,那才是真的让奴家欢喜。” 这是在求欢?江景辰笑而不语,缓缓将手从那团柔软中抽离出来,淡淡道:“过过手瘾还行,深入交流就算了,在这方面本公子有着些许洁癖。” 柳榛苓不曾听懂,单从对方的举动来看,多少也能猜出点意思来。 江景辰见她面色微有异色,便逗趣道:“怎么?伤心了?” 柳榛苓贝齿紧咬,直到嘴唇发白,才开口回答道:“公子可是嫌弃奴家?奴家虽是以色 第67章 后宫里的隐秘 宽敞的雅阁里灯火通明,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数名舞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魏秉文“啧啧”几声,抬起怀中俞宛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阴阳怪气道:“好好瞧瞧,那就是个敲木鱼的和尚,吃斋不吃荤,长得再好看也是无用,白瞎了一杆枪。” 俞宛媚眼如丝,伸出手往下一掏,痴痴笑道:“奴家最爱这杆长枪了,爷一会可得好好满足奴家才行。” 魏秉文享受着美人儿温柔的手法,嘿嘿笑道:“什么十大名花都不及你这张巧嘴,本少爷最是喜欢。” 花想楼十大名花皆是卖艺不卖身,再好看的皮囊,在魏秉文看来都不如美人月下吹箫来得实在。 罗霓裳嬉笑道:“魏兄夸她嘴巧,不知舌头可灵活?” 浪迹花丛的魏秉文早在第一眼时就看穿了罗霓裳的女儿身,一直到此刻,心里的佩服之情逐渐泛滥,献媚道:“罗兄若是想知道,不如今夜就让宛儿陪你,一试便可知。” 俞宛十分配合的舔了下嘴唇,妩媚一笑:“奴家口舌之力在这花想楼里也是排得上名次的,貂蝉拜月、西施浣纱亦是不在话下,贵客有意,奴家竭力奉陪。” 貂蝉拜月自然不是貂蝉在亭子里焚香,对着月亮祈祷,西施浣纱说的也不是西施在河边洗涤衣物。 罗霓裳兴奋拍手,激动道:“不愧是京城平康坊最好的青楼,这里的女人会的花样可真多,有意思,该赏。”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贯的钱票,慢慢塞进了俞宛的肚兜里,顺势捏了一把,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感叹道:“真香。” 原本在欣赏舞曲的江景辰顿时听不下去了,回过头来提醒道:“你们玩就玩,能不能别那么大声扰我听曲??” 罗霓裳朝他招了招手,笑呵呵呼唤道:“曲有什么好听,快过来一起玩啊。” 魏秉文在旁附和道:“来花想楼只单纯听曲,满京城都找不到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 江景辰斜了他一眼,淡淡道:“错了,本公子可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魏秉文笑骂道:“你一不是世子,二没有官身,不是纨绔子弟是什么?” 江景辰懒得与他争辩,曲是听不下去了,逐问道:“魏老二,你可知道京城哪户人家收藏有七彩琉璃盏?” 七彩琉璃盏虽不是贡品,可一旦出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进宫中,魏秉文好奇道:“你找那玩意做什么?” 江景辰省略重点,把能讲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秉文听得连连摇头,讥笑道:“再好的七彩琉璃盏也只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想用它换大理寺五品官?江狐狸,你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江景辰对于官场的了解远不如江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上辈子所看的剧集,眼见魏秉文这般作态,好似知晓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虚心请教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有更好的办法?” 魏秉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朝江景辰招了招手,待他俯身时,附耳低语道:“淑妃娘娘入宫多年,至今尚未孕有子嗣,宫里传言说是因体虚之故,你送七彩琉璃盏求官肯定不如送个精通妇科的医者有用。” 医术十三科,每一科都极难精通,可以说太医署里的御医,几乎等同于大周朝最强医者团队,连他们都没办法,除非…… 江景辰想到了张神医,可那人远在江南道不说,也不见得会愿意入京为孟淑妃诊治。 犯难之际,脑海中灵光一闪,莫名想到了前世一部曾经陪女友一起看的宫斗剧,里头好像就有类似的桥段。 江景辰仔细回忆,随后问道:“孟淑妃是一直都未曾有过身孕?” 魏秉文点点头:“淑妃娘娘自入宫后就圣宠不断,可肚子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这要是换成别的娘娘,怕是早就生了十个八个皇子公主出来。” 江景辰进了一步,低声问道:“后宫妃嫔当中,除孟淑妃之外,可还有人能怀上?” 魏秉文沉思良久,忽然拉着江景辰的手臂,激动的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半天没说出知道什么,气得江景辰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焦急道:“知道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 魏秉文毫不在意那一巴掌的疼痛,拉着江景辰去到一旁,低声道:“自圣上登基以来,除了在潜邸时就生育过子女的皇后、贵妃、德妃、贤妃以外,四妃当中只有新晋位的淑妃未曾有过身孕,九嫔当中也只有昭仪、昭容、修仪、充媛,四位娘娘生下皇子,可没过多久就夭折了,九嫔之下的才人和宝林生下的公主倒是能顺利长大,之后后宫内就再没有子嗣出生。” 不算夭折在内,只有六个女人生下的子嗣顺利长大。 七子五女,这对于坐拥偌大后宫的圣上来说,子嗣未免显得稀少了些,也难怪会在这时候甄选秀女入宫。 只可惜,选秀之举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江景辰心头慢慢有了计较,于是也不再多问,转言道:“这些话以后别对旁人说,免得招来祸事。” 魏秉文满眼不屑,嚣张道:“我家姑祖母是当朝皇太后,说了又如何,谁敢来寻我的事?” 宫里水深,淹死不知多少人,哪怕是在宫外,只要被那几位盯上了,怕是也难有好日子过,江景辰凉凉开口:“指不定第一个来找你麻烦的,就是你家姑祖母。” 魏秉文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景辰略微犹豫,劝说道:“如今的后宫是皇太后、贵太妃、皇后三足鼎立,各自背后还有家族势力牵扯其中,无论发生什么,都非一人之事。” 魏秉文若有所思,很快就想明白了江景辰话里的意思,宫里那么多妃嫔,可自圣上登基以来却没有能够顺利长大的皇子,显然是有一方势力从中作梗,也或许……不止是一方势力。 “不能想,不能想,后宫实在是太可怕了,真不知道姑祖母是怎么撑到今天的……” “想知道?去问问呗。 第68章 收服柳榛苓 近来事情太多,江景辰险些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追问道:“那家伙想干什么?” “瞿明赫倾慕云瑶县主已久,前阵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崇宁大长公主有意将云瑶县主许配给你,我看那家伙迟早要对你动手,自己小心些吧!” 魏秉文说完便回到座位,将俞宛从罗霓裳的怀里拉了出来,瞧她衣裳凌乱露出大半香肩膀,脸色潮红模样娇羞,狐疑问道:“宛儿,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已经......?” “罗郎手段实在太过厉害,奴家险些要受不住了。”俞宛轻抚滚烫的双颊,眼眸似水情意绵绵。 罗霓裳伸出如脂如玉般修长的纤纤玉手,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白瓷酒杯,抬手示意道:“好宛儿,喝了这杯酒提提神,今夜好与我彻夜长谈。” 魏秉文嘴角一抽,实在想不明白,虚鸾假凤怎的也能够玩得这般开心,看俞宛脸上的神情似意犹未尽般,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别样的危机,转过头朝江景辰喊道:“江狐狸,你还不快些过来管管你家这位。” 若说魏秉文是京城里头最会玩的纨绔,那罗霓裳就是整个江南道玩的最花的膏粱。 江景辰注意到罗霓裳扫过来的眼神,忽然想起多年前被她诓骗去逛楚馆的那个夜晚,心中顿感一阵恶寒,挥手示意道:“你玩你的,不用在意我。” 罗霓裳咧嘴大笑,显露一口白牙,伸出手指朝江景辰勾了勾:“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江哥哥,你也过来啊!” 怎么不管是纨绔公子,又或者是膏粱子弟,有事没事都爱说上这么一句?整得好像是要玩多人运动一样! 江景辰无语凝噎,再次摆了摆手拒绝对方的邀请,独自走到窗边享受晚风带来的清冷,望着歌舞升平的平康坊,情不自禁低吟道:“花楼歌舞尽风流,美酒如刀断忧愁......” 柳榛苓款款上前,递出手中酒杯,眨眨眼:“公子有何忧愁?不妨说与奴家听听,或许奴家能成为公子的解语花也不定。” 江景辰接过酒杯,饮尽杯中酒,笑问道:“这才第二次相见,你便如此主动,是想让本公子为你赎身?纳你为妾?” 柳榛苓面色坦然,目光灼灼看向他,问道:“公子会吗?” “不会。”江景辰回答的斩钉截铁。 柳榛苓闪过一缕失落,很快便恢复过来,欠身一礼,盈盈一笑,道:“看来公子非是奴家良人,如今幡然醒悟为时未晚。” 江景辰看向她,只觉这面色的功夫着实不错,意外之余,心思渐渐开始活络了起来,侧身让了一步,示意她上前,轻声询问道:“花想楼平日接待的都是王公贵胄,想来是能听到不少有趣的消息吧?” 柳榛苓眼神闪烁,捏着绣帕揶了揶嘴角,小心翼翼开口道:“什么样的消息,才会让公子觉得有趣?” 江景辰目光望向皇城东侧,尚书省所在的位置,嘴角勾勒出一丝微弧:“比如说,三品及以上官员,又或者是宗室皇亲之类,就挺有趣。” 柳榛苓收敛眸光,轻叹道:“对于公子来说有趣的事情,却是能够轻而易举让奴家丢了性命。” 江景辰淡淡道:“人生最怕的是没得选,此刻本公子愿意给出一次机会,是安于现状,亦或是以身涉险搏一场富贵,你选哪个?”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于今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若是有得选,谁会愿做那万里桥畔的女校书?哪怕再有才华,也不过是青楼里的一名歌姬。 十年用心学艺,拼命攒赎身钱,但青楼的克扣永无止境,离开成为了一个奢望,唯一的希望就是找一个有钱的恩客出钱赎身。 柳榛苓忽然想起了五岁那一年,被亲生父母卖到青楼的第一天,负责教导她们的老鸨曾让她们牢牢记住一句话:入了青楼,此生都是妓子。 江景辰见她垂首不语,耐着性子再次开口道:“哪怕如今长得再娇艳,也难抵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时又该何去何从?” 青楼女子最是吃青春饭,美好的时光就是那么几年,一旦容颜散去就会失去生活来源,就会被赶出青楼卖作奴仆 。 运气好一些的能够花高价赎身从良,远赴他乡还能找个老实人庄稼汉嫁与他为妻,隐瞒过往重新开始生活,运气不好的会被转卖到供平民取乐的窑子里,过着更加悲惨的人生。 大部分从青楼出来的女子则会选择出家当尼姑,常伴青灯了此余生。 柳榛苓咬咬牙,询问道:“奴家若替公子做事,公子能给奴家什么?” 江景辰微笑道:“你只需为本公子收集三年消息,之后本公子便为你赎身从良,帮你立女户,再送你一座西市三进的宅子,一家铺面,另加十万贯钱,以及京郊外一百亩永业田。” 每一个好处都如同箭矢一般射中柳榛苓的心脏,让她呼吸变得急促,胸膛的起伏让原本就饱满的双峦更加引人注目。 只可惜此情此景,江景辰压根没心思去欣赏,只专注的盯着她的双眼,不一会就看到了眼底升起的贪欲。 “公子......此言当真?”柳榛苓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立女户、京郊外的一百亩永业田,单这两样就已经让她无法拒绝,想要得到这些,只需花费三年的时间收集消息,三年后她也不过才双十年纪,依旧是大好年华。 江景辰微笑颔首道:“本公子一言九鼎。” 柳榛苓用了半刻钟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随后郑重行了一礼:“此后三年,榛苓听从公子差遣。” 江景辰伸手虚扶,待她起身,附耳交待道:“探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记录在案,为确保万无一失,本公子会安排人每天都来取去,若有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与他提。” 顿了顿,摘下挂在腰间的玉佩,拿至罗霓裳眼前,接着道:“仔细看这块白玉右下角上镌刻着的这道符号,它代表的是狮子,你不需明白具体是何种含义,一旦见到持有此标记且能说出它 第69章 青玉的师门 花想楼一夜狂欢,使得罗霓裳的情绪得到了安抚,醒来后没再整什么幺蛾子,只带着丫鬟绿萝去了平康坊南街附近的菩提寺上了一炷香。 江景辰弄不懂她这属于是什么样的心理,暗自嘀咕了几句,又将昨夜与柳榛苓商定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与万金说道:“两件事,一是去安排个人与柳榛苓做好交接,将得来的消息汇总,二是去让苗老三开始留意一下京城街面上得用的人,写出一份名册交给我。” 万金追问道:“柳榛苓那边好办,苗老三那边重新找人……是咱们的人不方便办吗?” 江景辰解释道:“是之前与你说的不良人之事,在京城这片地界上,自然得用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更为方便些。” 万金点头表示理解。 江景辰紧跟着询问道:“你觉得让苗老三去接管黄石山庄怎么样?” 黄石田庄已经有了冯管事在打理,黄石山庄则还未开始动工,万金想了想,问道:“公子日后是打算将三千人交由苗老三来执掌?” 江景辰道:“苗老三是个人才,总放在那里不拿来用未免有些太过浪费。” 一旁的青玉出声反对道:“苗老三虽然是咱们的人,可也没有到能交给他三千兵权的地步吧?公子这么做也太草率了些。” 身边有数得用的人,一部分留在了江南道,另外的分作两路,一路在西,一路在北,眼下这样的情况,很难再从中抽调出人手,江景辰心中亦是感慨,在江南时还不觉得,来了京城之后才慢慢发现,有用且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些。 万金沉思了片刻,开口道:“苗老三机智过人口才十分了得且非常识时务,他身边有小鸠这个软肋在,我有把握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公子效死命。” 提到小鸠,江景辰便想起了先前交待他去打探孟淑妃喜好的事情,只不过于现在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就这么办,等庄子建好后就交由苗老三管,你哪天抽空带苗老三去一趟黄石庄见一见冯管事,顺道理理庄子上的琐事。” 交代完万金要办的事情,江景辰转头看向青玉,问道:“郝婆婆目前在哪?能联系上吗?” 青玉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能啊,上次分开时,好像是说要去河东道一带寻药,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两脉又各有传承,青玉的师父乃是现今毒医一脉的掌舵人,比起张神医还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年江景辰可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大代价,才让那位大毒王收了青玉为关门弟子,细心教导了三年。 青玉在这方面极其有天资,学起来也十分的刻苦,但还是跟那些上了年岁且成天和毒物打交道的老怪物没法比, 江景辰将心中对于孟淑妃未孕的猜想说了一遍,解释道:“后宫中那些秘药、禁药大多都是从江湖传进去的,其中更有不少是出自你家师门长辈之手,若是能请郝婆婆前来,想必能有一些意外收获。” 青玉撇撇嘴,委屈道:“公子,你看不起我。” 拜在一代大毒王门下,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得到了“足以出师”的评价,青玉的天资如何自然用不着多说。 江景辰见她垂泪欲滴的神情,立刻安慰道:“你学毒至今已有七年,我就是看不起自己也不会看不起你啊。” 青玉眨眨眼,抬起衣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追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找师叔来?这种事情明明我就能办。” 江景辰收敛神情,慎重道:“你是底牌,也是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轻易不能拿出来用。” 万金不甘道:“能不用最好不用,反正也没啥用。” 这话翻来倒去,想表达的意思也就一个,青玉听明白了,横眉冷对,问道:“听你这说话声像是嗓子出了些问题,用不用弄一副哑药帮你治治?” “公子,我这会就挺有空,先去办事了。”万金转身,顺势丢给青玉一双白眼。 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的青瑶在万金离开后才悄悄道:“公子,怎么她们两个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啊?” 说起来两人也没闹过什么大矛盾,不过是相互争“公子第一心腹”的名头。 江景辰对此表示无解,笑了笑:“百乐门那边明天就能收尾,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得准备干活了。” 随她乘船来的共有十几个人,除了董瓒是护卫之外,其中一部分人是在钱塘县时精心培训出来的大厨,另一些则有各自有独门技艺在身,单拎出来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青瑶微笑应承,出了屋子便将十多个人召集到偏厅训话。 屋里青玉直勾勾的看着公子,等待着接受吩咐。 江景辰没作他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你给郝婆婆去封信,想办法说动她来京城一趟,事关后宫隐秘,非她亲来不可,旁人我信不过。” 青玉点点头,依旧一动不动,眼神没有一分松懈的望着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 江景辰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渴求,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件可以让她去办的事情:“你去配一副能让马儿发狂的药来,过些天我有大用。” “好勒,我这就去写信,然后配药。”青玉兴高采烈的离开,对于这种大材小用之举也不在意。 区区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就让那丫头开心成了那样...... 江景辰看着青玉离开的背影,无奈笑了笑,随即命人将小鸠找来,问道:“你目前是单独做事?还是有人帮你?” 小鸠恭声回应道:“小人在京中待了几年,认识一些能帮上手的朋友。” “一些是多少个人?” “人数不多,真能帮上忙的就只有五位。” “那不够,太少了。” “公子的意思是?” “最少三十人,最多不过百数,选些机灵会来事,最重要是听话的人,组一支熟悉京城能够走街串巷的商贩队伍,主要负责收集与散布消 第70章 用一文钱解决问题 “回公子的话,小人也是听坊间人说,奉恩公府瞿三爷前日设了个赌局,从一名西域胡商手里赢了一尊价值千金的五彩琉璃珊瑚。”小鸠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记录着详细情况的册子。 册子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坊间诸多事情,江景辰看了两眼就觉得头疼,将册子交还给小鸠,问道:“照这么说的话,那尊五彩琉璃珊瑚目前是在奉恩公府里了?” 小鸠摇了摇头,解释道:“小人查证过,瞿三爷并未将珊瑚带回奉恩公府,而是藏到了他名下的别院里。” 江景辰招手示意小鸠入座,又命下人端了盏茶给他,接着询问道:“五彩琉璃珊瑚那样的东西,不拿回府里好好收藏,却放在别院里……这倒是有趣,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小鸠半边屁股搭着椅子正襟危坐,茶也只是浅浅沾了下嘴唇便立下放下,回答道:“听人说瞿三爷与奉恩公不睦,且早有分家之意......”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奉恩公府上的两位老人早在几年就先后离世,按理说的确是到了分家的时候,可奉恩公硬是拖着不肯分,也不知道心里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听小鸠说完,江景辰立刻想到了昨夜魏秉文说过的话,瞿明赫那家伙暗地里不知正在琢磨些什么,怕是迟早有一天会对上。 他是奉恩公世子,倘若不明不白殒命,恐会招惹来皇后乃至皇上…… 未雨绸缪,要是真到了不得不为那一天,选择利用皇后胞弟瞿家三老爷来作为挡箭牌,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办法。 如此,得先结交瞿三爷,而后再想办法让他们叔侄反目成仇才行! 江景辰收敛心思,缓缓开口道:“他能从别人手里赢来,自然也能够再输出去,不就是设局嘛,跟谁不会似得,小鸠,你说对吧?” 小鸠憨厚一笑,回道:“家师最是擅长此道,小人虽不敢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也习到了一二分精髓,勉强够用。” 江景辰听出了话里的谦虚以及警惕,哭笑不得的安抚道:“跟在本公子身边,用不着说话这么小心翼翼,你越是有能力,本公子只会越高兴。” 小鸠憨笑着点头应是,紧绷着的心弦也稍稍松了一些。 江景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屋外阴沉沉的天,懒洋洋的说了句:“派人去递帖子,用威远侯的名义,邀瞿三爷下衙后到醉仙楼一聚。” 小鸠诧异道:“侯爷的名义?公子是打算亲自出手?” “当然。”江景辰胸有成竹,唇角微微上扬,紧跟着又说了句:“这件事我用一文钱就能解决,你信不信?” 小鸠目瞪口呆,一文钱?公子是在说笑吗? 酉时,醉仙楼。 瞿三爷满脸疑惑的看向雅间内样貌异常俊美的少年,以及一左一右随侍的两人,问道:“威远侯人呢?看你面相有几分熟悉,你是他......?” “威远侯嫡长子,江家景辰,见过国舅爷。”江景辰拱手为礼。 一声国舅爷听得瞿三爷心花怒放,直言道:“本国舅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你假借你父亲之名约本国舅前来,所为何事?” 江景辰直言道:“听说国舅爷前些日子赢了一尊五彩琉璃珊瑚,我对此物甚是喜欢,因而才假借父亲之名冒昧邀请国舅爷前来一叙。” 瞿三爷挑眉,问道:“你想买五彩琉璃珊瑚?” 江景辰摇头道:“不,我想与国舅爷赌一场。” 瞿三爷眼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铜板抛到空中,在空中连连翻转后“当”的一声落在桌子上,紧跟着又弹了几下。 江景辰伸出手盖在铜币之上,淡淡开口道:“国舅爷若是能猜中字面朝上还是朝下,那我便输国舅爷三万贯钱,反之国舅爷则输我一尊五彩琉璃珊瑚,如何?” 瞿三爷看了看按住铜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张了好几次嘴,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一文钱的游戏,下了三万贯钱的赌资,还能够这么玩的吗?莫不是个疯子吧? 江景辰按在铜钱上的那只手背上青筋暴起,故意表现出心中有些紧张的情绪,追问道:“国舅爷难道是怕输,不敢猜吗?” 这话出自一个还未行冠礼的少年,顿时让瞿三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着脸说道:“本国舅爷也不欺你,那一尊五彩琉璃珊瑚就值个一万贯钱,你拿三万贯钱出来赌却是亏了。” 听他言语之中似有必赢的把握,江景辰便知这是鱼儿咬钩了,当即向一旁的青玉看了一眼。 青玉上前,将三张钱票展开放到桌面上,正好是三万贯。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国舅爷,铜钱字面是朝上?还是朝下?再不猜的话,我可就当是你输了啊。” 眼见有人送钱上门,哪还有不收的道理,瞿三爷盯着那只按住铜钱的手,笃定道:“字面朝上。” 江景辰嘴角微杨,缓缓移开手掌,轻笑道:“字面朝下,国舅爷,你输了!” 瞿三爷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手上飞快拿起桌上那枚铜钱细细查看,是正常的铜钱没错,可刚才铜钱掉落在桌上之时,他明明看见“大周通宝”四个字是朝上,怎么移开手掌之后就变了? “不可能,刚才明明......”瞿三爷及时止住话头,因为太急,险些咬到了舌头。 江景辰含笑看着他,故意问道:“国舅爷想说刚才明明什么?” 明明看到了?那为什么手掌移开之前不说?非要等到手掌移开之后再说?瞿三爷暗中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有些本事,也怪本国舅大意轻视,这局输得也不算是冤枉……你要的五彩琉璃珊瑚本国舅一会就派人送去威远侯府。” 为人如何不好说,但赌品绝对是鼎鼎的好,输就是输,没有多说一句多余的话,江景辰暗自赞叹,随后道:“送就不必了,宴后我随国舅爷一同去取。” 赌场纵横多年的瞿三爷听此一言顿时变了脸上,质 第71章 那家伙又跑去劫狱了 醉仙楼的酒菜上的很快,四人落座后没一会便摆满了一桌。 席间,瞿三爷兴奋的问起了方才铜钱变化之事,江景辰也不隐瞒,坦言道:“铜钱落下后我故意慢了一步,目的就是为了让国舅爷能够看清楚,当然,我同样也看到了,若是字面朝上,我便用右手将其盖住,若是字面朝下,我便用左手,最后再使出一招移花接木,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问题就出在那双手上!瞿三爷一点就透,感慨道:“从一开始答应赌局的那一刻,本国舅就已经输了。” 用一招上一辈子哄女人开心的小手段赢了一局,江景辰没有什么成就感,同样也没有设局后的心虚,爽快承认道:“十赌九骗,赢的人永远是庄家。” “好一个十赌九骗,你说这话实在是很对三爷的胃口。” 瞿三爷不自觉换了称呼,拉着江景辰聊起过往赌局中遇到过的高手,又是如何如何赢过对方。 江景辰随声附和,说到精彩之处,也会发表心中见解。 一时间,瞿三爷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连连举杯邀江景辰对饮。 “没想到威远侯那般无趣之人,竟会生出你这么个妙人。” “听这话的意思,国舅爷与家父交情匪浅啊?” “算不上多深的交情……”酒过三巡,瞿三爷的话也多了起来,接着说道:“当年姐夫还只是个皇子,你父亲是他身边的谋士,一来二去便有了交集……” 一说起往事,瞿三爷便停不下来,一会说威远侯当年如何如何,一会又讲御史大夫当年怎样怎样,甚至连当今圣上都编排了几句,最后又道:“当年你们两家定娃娃亲,三爷我也在场,话说孙家那女娃打小就长得好看,和你挺般配。” 江景辰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听他说起孙家,便问道:“那孙家主动上门退亲的事情,三爷想必也是清楚了?” 瞿三爷点头道:“这件事都传到圣上耳朵里了,宫里宫外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你这么问,是心里委屈了?” 江景辰失笑道:“从一开始我就没同意过那门婚事,就算他们不退,我迟早也是会去退,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瞿三爷板着脸,拿出长辈的架势,教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来做主。” 江景辰也不反驳,继续问道:“退亲之后,两家的关系是不是就不复从前了?” 瞿三爷想了想,回答道:“面上往来依旧,私底下不曾见过他们有什么来往,闹了那么一出,没有结仇就算难得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景辰便不再继续讨论相关话题,几句话又重新引到了赌术上。 散席后,瞿三爷带着江景辰去了别院,痛痛快快的交出了五彩琉璃珊瑚,临行前再三交代,改日定要再重新约一场赌局。 江景辰满口答应下来,将东西搬上马车,趁着还未到宵禁的时辰赶到了武定侯府,将五彩琉璃珊瑚亲自交给孟维桢,之后也不多说别的,只道:“明日便是令姐的生辰,这是我特意去寻来的礼,劳请维桢代为转交。” 孟维桢顿时明其中深意,感叹道:“你可真是……哎!若是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别来怨我。” 江景辰顿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追问道:“是案子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能出什么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孟维桢眼神闪烁,含糊其词。 江景辰狐疑道:“真的?我可是花了钱的,你可别骗我?” 孟维桢没听明白这与花没花钱有何关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再不走一会就到宵禁时辰了,遇到金吾卫巡街,非得给你几鞭子。” 金吾卫乃禁军之一,又分左右两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里头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指不定就有看威远侯府里的某位不爽,想要惹点事出来的人。 江景辰没打算平白替人受罪,一连追问了好几声,眼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方才罢休。 这一夜,江景辰睡的不踏实,半夜被梦里发生的场景惊了好几次,可醒来后又回忆不起梦里具体发生过的事情。 用过早膳,罗霓裳便拉着丫鬟绿箩开始对练起拳脚上的功夫,招式使得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往日没少花心思。 江景辰兴味索然,看了眼依旧阴沉的天空,转身就去了前院的凉亭,没一会就见青瑶端着切好的果盘走了过来。 “我想过了,让云朵儿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干脆把她送去齐家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公子,你若真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来问我了。” 青瑶拿起一块切好的橙子,扒去外皮喂入他的口中,笑了笑,接着说道:“你若是敢提,她一准会拿当年的事情来数落你孤恩负德。” 想起当年之事,江景辰只能无奈叹息,有些人可以负,比如威远侯府里那些所谓的血脉至情,有些人则不能负,比如眼前拼死挡住刺客一刀的青瑶,以身试毒的青玉,化身为剑的万金,远赴北戎寻药的庄先生、万银等人,当然也包括曾经患难与共的罗霓裳在内。 “哎!不知不觉就已经欠下了一身的债,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青瑶捏着绣帕,擦去他嘴角上的汁水,甜甜一笑:“公子忘了吗?你曾说过是因我们这些人才得意活命,可却未曾想过,我们这些人,也是因你才能活……人生总有事情是算不清的,只要大家都好好活着,又何必去算清呢。” 江景辰抬起手,轻轻刮了她的鼻子,柔声道:“你总是把话说得这么有道理,我辩不过,便只有依着你。” 青瑶握住他的手,俏皮道:“想来橙子是极甜的。” 江景辰莞尔一笑,扒了一瓣橙子喂进她的嘴里,问道:“甜不甜?” “好酸!”青瑶捂着嘴,眼睛眯成月牙,引得江景辰一阵哈哈大笑。 “公子,不好啦……”青玉匆匆忙忙跑来,焦急呼喊道:“咱们的人 第72章 事件的不可控 万金赶来的同时,也带回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理寺在发生第二次劫狱之后,街上到处都是搜寻疑犯的官差,以至于手底下的人探查消息受到影响,只打探到御史台大夫将事件奏禀圣上,大理寺卿受到了严厉的斥责,圣上下令派遣禁卫军进驻大理寺狱看守要犯,同时在散朝以后,立即召见了刑部尚书。 江景辰闻言,内心对那劫狱的家伙恨意又再度加深了一些,吩咐道:“阿金,你立刻派人查那个家伙的行踪,就从凉陇县那家客栈开始,最好是能弄到那天与你交手的蓑衣人画像。” 万金犹豫道:“公子认为劫狱的人是那天的蓑衣人?” 江景辰直言道:“我甚至怀疑他才是真正的黑狐,宋砚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目前还没有。”万金摇了摇头,不是很理解公子话里的意思。 青玉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那天的蓑衣人是黑狐的话,叶芳菲已经替她顶罪了,眼看案子就要了结,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去救人?说不通啊!” 江景辰解释道:“不是说不通,而是中间缺少了关键一环,之前我就觉得黑狐突然灭人满门的事情有些蹊跷,现在想想,如果杀人的不是真正的黑狐呢?” 万金惊呼道:“公子是说犯下灭门案的人和叶芳菲一样,都是假黑狐?” “没错,杀人的就是假黑狐。” 突然响起一道十分陌生的声音。 江景辰寻声看去,就见此前与万金交手的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外,胸膛一大片血迹一看就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你这家伙……胆子可真是大啊!居然敢跑到本公子这里来。” “我只不过随意找了户人家躲藏,谁能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你们,话说上次不是放了我一次吗?照这么看咱们不应该是敌人才对,这次也帮帮我吧。” 顾晟无奈苦笑,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现身出来。 万金淡淡道:“你最好还是站在那别动,否则我的剑必会刺穿你的喉咙。” 顾晟脚步一顿,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虚弱开口道:“你上次都放我一马了,这次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万金不答,只冷冷的盯着他看。 江景辰好奇道:“你是谁?真是那个偷遍小半个京城的黑狐?” 顾晟点头承认,接着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名满京城的黑狐顾晟,至于灭人满门的则是另有其人,当初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他逃到了凉陇县,没想到还是去晚了一步。” 江景辰追问道:“上次劫狱的也是你?为什么要救叶芳菲?” 顾晟恍然,轻笑道:“原来她叫叶芳菲啊!真是人如其名......你说的没错,上次劫狱的也是我,事情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可以为我疗伤了吧?” 青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坏了公子的大事,还指望我们救你?做梦吧。” 顾晟一脸无辜道:“我只是想救人而已,坏了什么大事?” 青玉及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江景辰再次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她?” 顾晟笑了笑:“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想救她,只不过是想问问她和那真正的假黑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替他顶那么大的罪。” 顾晟是真黑狐,叶芳菲是打造出来的黑狐,而灭人满门的则是假冒的黑狐。 江景辰从前只看过真假美猴王,还是第一次碰到真的黑狐,假的黑狐,以及真正的假黑狐,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乱,好不容易理清楚了三者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顾晟要救叶芳菲,是因为想从她嘴里问出假冒黑狐之名灭人满门的凶手,可叶芳菲压根就不知道真凶是谁,她之所以会愿意顶罪,全然不是像顾晟所想的那样。 也正是因为这个误会,使得原本该在家中闭门谢客三省以正其身的威远侯只在府里待了一天,之后又被圣上重新召见……案子迟迟未审结,伸手就能拿到的功劳却一直吃不进嘴里……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这个傻到跑去劫大理寺狱的真黑狐。 顾晟见对方一直沉默不开口,身上的伤势又容不得再拖延下去,于是便哀求道:“喂,那位好看的公子,我这次伤得太重,能再次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发发慈悲善心,救我一救吧!” 青玉恨恨道:“公子,还是把人送交大理寺吧,这样又能立下一功。” 万金斜眼看她,反问道:“真的进去了,那假的怎么办?” 叶芳菲能配合,是因为她有所求,顾晟可就不同了,真送去了大理寺的话,事情指定得乱套,江景辰思考了会,无奈道:“不能送,也不能放,杀的话……算了,暂时先留着,带下去关起来了,给他治一半的伤,别死了就行。” 顾晟心头一跳,急忙喊道:“要治就治全部,治一半的伤是个什么意思?那位好看的公子,你把话说清楚些,这么乱来是会死人的......啊,这位兄台,我有伤在身,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粗鲁?” 万金不管对方的挣扎,单手就将人给提了起来带了下去。 青玉急急问道:“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两次劫狱,案件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先的设想,江景辰难以预料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能做的只要尽可能不让其偏离大多,想了想,开口道:“得想办法去大理寺见一见叶芳菲。” 青玉疑惑道:“连禁军都出动了,眼下怕是更见不到了吧?” 江景辰望向屋外,天空似乎变得更加阴沉了些,微微眯着眼,长叹道:“那就得看孟维桢的面子够不够大了!” 大理寺,衙门口。 江景辰得知孟维桢已经入宫为孟淑妃庆生时,顿时当场石化,追问道:“一般不都是申时吗?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衙差见他气质不凡,当下也给了个笑脸,解释道:“孟大人今日一大早就来衙 第73章 柳暗花明 青玉老实回答道:“可不可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公子现在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青瑶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公子不过二八年华,历经磨难才走到这一步,付出多少旁人不知,我们却是清楚,怎可因此小事就妄自菲薄?” “也不是妄自菲薄,只不过是恨这老天,放着坏人不去管,偏要跟好人作对。”江景辰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紧跟着感叹道:“难怪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是再这么搞几次,等不到出什么结果,气都给气死了!” 这句话还可以这样理解的吗?实话实说,公子不是什么坏人,可是跟好人也沾不上边啊!青玉听见此番怪语,疑惑的同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安慰道:“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公子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青瑶紧跟着劝说道:“公子此前常说‘不计一朝一夕之荣辱,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却不知为何会对此事有这般执念?好似有成心魔的迹象,当及时醒悟。” 江景辰并不觉得这件事能跟心魔扯上关系,心知她是有所误会,也懒得多做解释,青瑶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也是因太过担心,她所指的心魔,大抵可以理解为精神上的缺陷。 生而知之,十八年以来,因为某些事情心里有道门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日积月累之下,总会堆积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患,却如同医不自医般。 “我都忘了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江景辰以轻松的口吻结束了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 青瑶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 万金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先是遵从公子的吩咐,去到朱雀北街的铺子。 为首的匠人禀告道:“如今只剩下一些小地方需要修整,入夜之前就能够完工。” 铺子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带着后现代风格,即便先前看过画稿的青玉和万金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到。 青瑶更是好奇的连连发问:“桌子怎成了圆的?椅子怎会是那样?那是戏台吗?又窄又长,这怕是不好施展吧?” 江景辰逐一解释,何为卡座,何为软包,何为T台走秀。 三层楼,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的风格。 青瑶听得啧啧称奇,花了近一个时辰将三层都逛完,惊喜问道:“公子,这座酒楼真的交由我来管理吗?” 万金提醒道:“不是酒楼,而是百乐门,世间百种欢乐尽在此门。” 青玉眼珠一转,拿他之前曾说的话来揶揄:“也不知是哪个不晓事的人,说什么百乐门听着就一股子青楼味,井底之蛙,见过这样子的青楼吗?” 万金眼神中满是好奇,左瞧右望,全然没去理会青玉说的话。 江景辰颔首笑道:“等打好了牌匾,再买一批姿色上等、身段绝佳的西域胡姬,选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胡姬,尤其是那些上等胡姬,极受京城的诸多贵公子追捧,更有不知多少清高的文人雅士争相为她们挥洒文墨,她们是王孙贵胄的禁脔,就连不少贩夫走卒也乐意散尽家财一睹芳容。 青瑶抿了抿嘴,柔声道:“上等的西域胡姬和昆仑奴一样可遇不可求,只怕是得花些时间了。” 江景辰不曾想青瑶也会有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时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安慰道:“多花点钱,用不了多久的,正好可以趁这期间做些宣传,单单‘异域风情’这四字就很吸引人。” 要说最懂男人的,还得是男人,万金只听此“异域风情”四个字,双眼就已经不自觉的发光发亮。 四人在百乐门待了一会,随后返程回到宅院。 还未至前厅,隐隐听到一阵阵惨叫之声,询问过下人才得知,那位罗大小姐不知怎的对顾晟起了兴趣,捧着一堆不知名的药草,硬是要为其疗伤。 江景辰赶到时,正瞧见罗霓裳将顾晟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狰狞大笑道:“小乖乖,你越是反抗,本小姐就越是兴奋,嘿嘿!” “啊,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伤口怎么又裂了......它裂开了啊......你不要过来......” 可怜轻功了得盗遍小半个京城的黑狐,此刻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江景辰没有进屋搅扰正打得火热的两人,十分知趣的沿着原路返回去了大厅。 没等他喝上一口热茶,小鸠便匆匆来报:“启禀公子,咱们的人得了消息,圣上刚刚摆驾出宫,瞧着方向好像是要去大理寺。” 今天可是孟淑妃的生辰啊......圣上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宫,还是去的大理寺?江景辰忽然意识到:那个女人,叶芳菲,她可能真的要成功了! “马上让人留意大理寺周边,若有什么变故第一时间来报。” 小鸠了想会有如此吩咐,拱手道:“公子放心,小人已经做安排周全,大理寺和宫门外皆有人在蹲守。” 倒是个机灵的,江景辰满意点头:“这是你办的很好,记你一功。” “多谢公子。”小鸠面露喜色,恭敬行了一礼。 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江景辰欣喜之余,亦是有些心神不定。 等了一个时辰,终于传来圣驾回宫的消息,可也仅仅如此,之后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再无动静。 直到次日。 大理寺张贴出告示,大意为京城灭门之案疑凶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经大理寺、御史台审判结案,判处枭首之刑,将于今日午时送至西市刑场问斩以儆效尤。 青玉初闻消息,欢喜道:“公子,你的计划要成功了。” 案子结了,叶芳菲也被判枭首示众,紧跟着就是论功行赏,按理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叶家旧案没翻,绥王也没有跟着遭罪,未免有些遗憾。 想起叶芳菲先前的信誓旦旦,说是有把握将绥王牵扯进来,可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 江景辰心中略显失落,叹气道:“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大周朝皇家威严,也高看了叶芳 第74章 圣旨到 叶芳菲死了,死在三月下旬的阴天,捡尸人等到衙差验明正身后,上前收敛了尸首,先是运回到义庄,随后为其缝合了脑袋,装进一口薄棺,抬上驴车出了京城一路向凉陇县的方向赶去。 在她被斩首示众的第二天,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绥王因殿前失言,圣上下旨夺其亲王之位,降为郡王。 大周朝王爵分为三等:一等亲王、二等嗣王、三等郡王。 亲王世子承爵后降一等为嗣王,到嗣王为止,其子承爵不再降等。 而三等郡王,其子承袭需再降一等,从王爵变为公爵。 只一夜之间,绥王自此就不再是绥王,而是绥郡王。 一字之差,有着云泥之别。 江景辰在得知消息后,让下人准备了一壶酒,独自在前院凉亭里待了许久。 成了吗? 可叶家并未翻案。 没成吗? 分明绥王已经降为了绥郡王。 叶芳菲,用一条命,扒了绥王一层皮的女人,若是知道最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会后悔吗?应该不会吧? 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半壶酒,江景辰也没想出个答案,最终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凉亭里,石之桌上,放着半壶酒,以及两只酒杯。 ……………… 再次见到孟维桢是在两天之后,见面开口第一句便是:“案子结了,圣上论功行赏,我了升官,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主官正三品大理寺卿一名,下设正四品少卿两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历经两朝年逾五十的老臣、重臣。 江景辰本以为靠着孟淑妃的圣宠,能混个大理寺丞对于尚未及冠的孟维桢来说已经是顶天了,没曾想居然还可以凭借灭门一案升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是大周朝的官太不值钱?还是宠妃的能量超级给力?江景辰没功夫多想,没见到宣旨内侍官前来,心凉了半截,孟维桢两手空空前来,又凉了半截,赶忙追问道:“带的是圣上口谕?封了我什么官?” 孟维桢目光闪烁,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讪讪一笑道:“圣上没命我带什么口谕……” 江景辰眸光渐冷,紧紧盯着他,问道:“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孟维桢硬着头皮道:“这事可不能怪我,也不能怪淑妃娘娘,要怪就去怪你父亲,是他以你身患重疾为由,婉拒了圣上原本要封给你的官。” 江景辰强压胸中怒火,追问道:“几品?” 孟维桢呐呐道:“正四品啊,大理寺少卿。” 江景辰狠狠瞪了他一眼,喝声道:“我问的是原本要封给我的官是几品?” “啊!你问这个啊……”孟维桢尴尬笑了笑,解释道:“具体没说,圣上刚提了个开头,你父亲就婉拒了,不过我想以你的功劳,怎么着也得封个六品?最低也有个七品。” 花了十万贯钱找到了叶芳菲,费尽心思打造成黑狐送出顶罪,结果煮熟的鸭子放进了碗里,端到了嘴边,亲爹跑出来一下就给打碎了…… 他可真是亲爹啊!江景辰怒极反笑,一连道出了三声“好”,吓得孟维桢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询问道:“你没事吧?” 事已至此,没了挽回的余地,江景辰没准备把怒火撒在孟维桢身上,冷冷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开口道:“老天爷见不得我好,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事没地方去说理,不过最终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全都被你占了,这份人情你可得好好记着。” 大理寺少卿,这人情可不得大了去了!孟维桢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江景辰不耐烦的挥挥手,连口热茶都不打算给他喝。 临走之前,孟维桢又提了一句:“圣上下旨另给了你赏赐,估摸着过一个时辰内侍官就会将东西送到威远侯府了,有好东西,你好好准备准备吧。” 孟维桢走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威远侯府穆大管家亲自寻了来,说是宫里来人通传,请三少爷回府等候迎接圣旨。 江景辰没法拒绝,换了身衣裳,只带着万金一人前去。 威远侯府中门大开,香案早已经摆好,府内大小主子聚集到了一起,江景辰一进门就被吴老夫人拉到身边,询问道:“宫里来人让准备摆香案迎接圣旨,说是圣上给你的封赏,具体是为何?” 江景辰压下所有负面情绪,装出一副乖巧又羞涩的样子,回答道:“孙儿只不过是帮了维桢一点小忙,也不是多大的功劳。” 吴老夫人直呼:“不愧是你父亲的嫡长子,祖母的好孙儿。” 长房人少,威远侯不在府内,江景旭在国子监,小郑氏领着江棋韵,就连江景昭都由下人搀了出来。 二房郑老夫人打头,除了在衙门里的老太爷、老爷,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几位公子,其余几位小姐、夫人,少夫人,乃至几岁大的小少爷、小小姐都聚集到了一起。 江景辰扫了一眼,除了那些没资格出席的姨娘之外,两房该到的人都到了。 作为威远侯府同辈当中第一位接到圣旨的人,江景辰坦然接受到了各色异样的目光,羡慕嫉妒恨皆有。 前来宣旨的天使摆足了架势,用他那怪异的声音缓缓读出了极为拗口的一长串圣意。 多是一些勉励之语,以及一些宫廷内造御用之物,最实用的就三样:百两金,名贵药材,以及一千亩永业良田。 江景辰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忽然听到一句“敕封为正六品昭武校尉”,方才清醒过来,孟维桢所说的好东西,指的是这个? 昭武校尉是武散官,通常用来加恩,不担任什么职务,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只有官身,不掌实权。 江景辰接了圣旨,要有得了吩咐的下人奉上钱票给前来宣旨的天使,直到将人都送走,府里才开始热闹了起来。 吴老夫人激动合掌道:“辰哥儿立下了大功得圣上称赞,光耀门楣,列祖列宗保佑。” 江景辰面上乖巧应是,心中冷笑,暗道:若不是你那好儿子,我这会就不是武散官,而是进入大理寺当职 第75章 反常的小郑氏 等不到万金出手,江景昭本就有伤在身,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摔到了地上。 江景辰连连摇头,叹息道:“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连路都还走不稳,四弟,你的身子未免也太虚了些。” 小郑氏急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世子扶起来。” 下人们匆匆上前将人扶起,小心翼翼帮着整理凌乱的衣裳。 吴老夫人无奈摇头,开口询问道:“辰哥儿,你与昭哥儿说了什么,以至于说出那等胡话?” 江景辰笑嘻嘻回答道:“祖母,孙儿只不过是同四弟说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子嗣的事情不用担心,可以从二房堂兄弟中过继。” 二房郑老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到了小郑氏身上,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心中暗暗对其高看了几分。 二房两位兄嫂默契对视一眼,同辈之中,就只有她们这对妯娌膝下生育了子女,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三岁。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威远侯乃世袭罔替的爵位,若是能将膝下儿子过继给三弟,那将来儿子就能承袭爵位,那便此生无忧。 妯娌之间火花四溅,心里头一旦有了野望,便会如同野草般肆意滋生。 吴老夫人恼他一眼,责怪道:“子嗣大事,自有府里的长辈做主,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 江景辰乖巧点头,笑了笑:“是孙儿逾矩了。” 小郑氏细细替儿子整理好衣裳,暗暗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回过头来看向江景辰,慢声道:“辰儿也是出于兄长的关心,母亲切不可怪罪。” 她这般淡然自若的神情,完全听不出话里有任何的不满,江景辰心中意外之余,多了几分警惕,含笑道:“祖母哪里是怪罪,分明是疼惜我太过操劳,郑夫人可莫要误会。” 吴老夫人初闻此言也不禁莞尔一笑,嗔怪道:“你啊你,旁的没学会,倒是学来好些个哄人的话。” 小郑氏款款上前,挽着吴老夫人的手臂,附和道:“辰儿能得圣上封官,又哪里会没学到真本事?母亲可不能只看表面,倒被他给骗了过去。” 如同换了个人般,小郑氏不再像此前那般直来直去,倒是有明显依附吴老夫人的迹象,江景辰眼中疑惑一闪而逝,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转向江景昭,问道:“四弟,没伤着吧?看你这般虚弱,为兄甚是担心,正好圣上赐了不少名贵药材,送你一些,可好?” 江棋韵闷声道:“三哥要送便送,特意问出口又是何道理?” 不等江景辰开口说话,小郑氏抬手虚点女儿,责怪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真是把你给宠坏了,怎可对嫡亲兄长无礼?还不快赶紧道歉。” 江景昭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一旁为母亲帮腔道:“三哥确是好意,倒是妹妹误会了。” 母亲恍若变了个人,哥哥也一反常态,忽然间,整个侯府就只有她一个坏了,江棋韵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我又没说错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来责怪我?” 吴老夫人眼见大喜的日子,可不适合在这样的日子落泪,赶忙出声道:“一点些许小事,哪里值当你掉金珠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转过头,看向嫡长孙,继续说道:“你也是,亲兄弟之间,你既知他需,给了便是,多此一问反倒显得疏离。” 一旁的郑老夫人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长房从上到下,寡嫂试图一碗水端平,侄女明褒暗讽,嫡亲的孙子孙女互看生厌,这一出出唱得比梨园最好的戏班还要精彩几分。 二房的堂嫂堂妹们听不出太深层次的东西,只觉得长房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和谐了不少。 江景辰心底鄙夷那番说词,面上一如既往,只要祖母开口,必定是先乖巧应是,随后才开口道:“祖母放心,孙儿先前得了母亲的嫁妆,手里有不少余钱,帮不了太大的忙,给四弟多买些补药还是可以的。” 小郑氏眉头微皱,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不紧不慢开口道:“辰儿有心了,府里又不缺那些个,哪里用得着让你拿亡母的嫁妆钱去买药,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威远侯府已经没落的要靠先夫人的嫁妆度日?” 她说的最后那句话,让场中两位老夫人都想起了多年前不好的回忆,吴老夫人率先开口道:“够了,今日大喜,让府里的下人好好去准备准备。” 郑老夫人也道:“闲话少叙,先将圣旨迎进祠堂吧。” 按规矩,圣旨需放进祠堂享香火供奉,因而哪怕是下给江景辰的,只要他还在江家族谱一天,这道圣旨就必须得供在江家祠堂之内。 江景辰手捧圣旨进了祠堂,抬眼看向最高的那一排上摆着数道圣旨,其中有一道是给母亲的诰命敕封。 吴老夫人作为身份最高的老封君,代表威远侯府念了一遍告文之后才郑重将圣旨放置高台上,又带头上了三炷清香。 家祠不用于宗祠,因而府里的小姐夫人们亦是可以进入,大小主子恭恭敬敬祭拜一番,随后出了祠堂各自回各自院落。 吴老夫人喊来府里的裁缝,吩咐道:“为三少爷量好身子,快些送去织染署。” 织染署掌供冠冕、组绶及织紝、色染等,百官服饰多是出自织染署之手,江景辰疑惑道:“不该是让他们派人过来吗?” 吴老夫人解释道:“那是宫里贵人才有的体面,咱们威远侯府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得自家量好身子送去,到时会同官牌一齐备好,那时才会有人送上门来。” 官牌形状似鱼,因此又称为鱼符,与能调动兵马的虎符不同,鱼符仅作证明身份之用。 江景辰虽只是得封正六品昭武校尉的武散官,可该有的行头都有,这也意味着从此跨入仕途行列,不在是白丁之身。 待裁缝量好了身子退下,吴老夫人紧跟着又交待道:“等你父亲下了衙,摆上几桌席面,你也请三五好友,像是朗哥儿他们,到府上来好好庆祝庆祝。” 江景辰应了下来,接着道:“现在时辰尚 第76章 太让人震惊了 万金不知道吴老夫人具体会是何种感受,反正指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同时也肯定会比直接杀了要来的解气,所谓诛心,便是如此吧!公子计之深远,非是常人能懂,当即认错道:“是我误以为公子心软,欲要放过吴老夫人,却没想到公子有这样一番安排,当真是再好不过。” 无非就是多费时日罢了,等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盼着那些人不好吗?想到这里,江景辰止不住笑了出声,说道:“卖个乖罢了,现在有多开心,以后就会有多痛苦,阿金,你要记住,死亡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最大的慈悲,我早已堕入黑暗,与佛无缘。” 万金点点头,郑重开口道:“我以身化剑,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 回到平康坊南街的宅子,江景辰立刻让青玉写了几封请帖,让下人分别送了出去。 青瑶在得知公子封了官,俏皮一笑,上前恭贺道:“小女子拜见校尉大人,祝大人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江景辰伸出手指,点向她的额头,轻笑道:“你怎么也学得青玉那般调皮。” 青玉不依,清了清嗓子,娇声道:“校尉大人,小女子这般文静,何曾调皮了?大人可莫要仗势欺人,冤枉了小女子啊!” 万金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嫌弃道:“这般说话,流放五千里都不冤。” 青玉将手掌伸进衣袖之内,做出欲掏之势,眯着眼,娇声道:“你过来,我送你点好东西。” 万金默默计算了下距离,退后三步。 江景辰没打算扯进她们二人的斗争之中,拉着青瑶坐到一旁,开口道:“百乐门已经改建完成,我打算将选购胡姬的重任交给你来办。” 青瑶狐疑道:“公子往日不是最喜此类选美之事?” “现如今我大小也是个官了,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江景辰故作正经,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青瑶是一个字都不信,笑容淡淡,问了声:“真的?” 她虽容貌比不上青玉,却有一身静雅气质,在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清澈眸光注视下,江景辰蠕蠕嘴唇,没一会便败下阵来,直言道:“我想要点惊喜。” 青瑶失笑道:“公子就不担心惊喜变成惊吓?” “你的眼光向来不差,又是最了解我喜好之人,闭着眼睛选也能选到让我满意的。”江景辰展现出了完全信任的态度。 青瑶无奈道:“知道了,明日我便带人去办此事。” 江景辰心满意足,想到回来许久,竟是不曾见到罗霓裳,于是问道:“云朵儿近来都干什么呢?” 青瑶便将近日罗大小姐的行踪说了一遍,除了逛青楼以外,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 “公子大可放心,天子脚下,罗大小姐自有分寸的。” “倒也是,那朵黑心云虽然常干些不着调的事情,可也不会自讨苦吃。”江景辰清楚罗霓裳的性子,不说有多聪明,可也绝对不是只会惹事的刁蛮小姐。 酉初。 威远侯府里摆了十五桌席面,请来的宾客绝大部分江景辰都不认识,在穆大管家喋喋不休的介绍下,也只是记住了哪一桌是官场上的同僚,哪一桌是姻亲,哪一桌是知交。 一整圈下来,脸没记住几张,酒倒是喝了好几壶,听了许多不带重复的夸赞,险些把脸都笑僵。 好不容易入了座,魏秉文便开始嚷嚷道:“怎么到了我们这里,你就坐下了?倒是站起来先敬一杯酒啊!” 江景辰揉了揉脸颊,有气无力的回应道:“哥几个自己人,别整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 青瑶贴心的解释道:“公子的意思是指与在座诸位情同手足,交情之深远非常人可比,无需行那般客套之举。” 孟维桢受了大恩,即刻附和道:“没错没错,这里都不是外人,不需多礼。” 江景辰就只邀请了三位客人,自然不会与他们客气,直言道:“说起来,我得先提一杯敬沅朗,若不是他,咱们四个也凑不到一起。” 言罢,亲自为邵沅朗添了一杯酒,举杯道了一句:“先干为敬。” 邵沅朗紧随其后,一杯酒饮罢,调侃道:“只你们三人才对,我这无足轻重之辈,哪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这段时间还真没怎么见到过邵沅朗,上次说好的宴请也一直没兑现,江景辰暗暗自责,心里想着一定要将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性格好好改改才行,当即赔笑道:“十个魏秉文、孟维桢,也不及一个邵沅朗,我自罚三杯,沅朗便消了心中闷气吧。” 见他这般姿态,又连喝了三杯赔罪酒,邵沅朗心中郁气一扫而空,转头看向孟维桢和魏秉文,促狭道:“你们二位竟也不反驳,这可真是怪了!” 魏秉文大笑道:“他说的没错啊,我本就不如你。” 孟维桢本想提一提升官之事,暗自瞥了一样江景辰,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犹犹豫豫开口道:“那个......我还行吧......” 江景辰顺势接了一句:“什么叫还行?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那可真是太行了。” 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孟维桢小心接了句:“多亏景辰兄相助,我敬你一杯。” 魏秉文起哄道:“他不过六品散官,你可是大理寺少卿,得先敬你。” 邵沅朗紧跟着开口:“我们两个白身,敬你们二位大人,一起喝。” 一杯接着一杯,众人渐渐越喝越多,到最后就只剩下魏秉文还清保持几分清醒 ,孟维桢和邵沅朗早已醉了过去。 魏秉文醉眼朦胧,开口询问道:“江狐狸,你今天怎么不把我的罗兄也给请来?是怕喝不过她吗?” 江景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她之间变得这么熟络了?” 魏秉文一脸淫荡,嬉笑道:“就是花想楼那次,后来还有几次,你是不知道,罗兄的手段真是闻所未闻,我都想拜她为师,学习学习......嘿嘿嘿......” 不用多问,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江景辰没兴趣听这种花边,正欲开口转移话 第77章 送到楚馆里过上一夜 江景辰幼时在大长公主府时也听崇宁大长公主说起她那位年纪最小的皇弟,大多都是些溺爱之言,想来梁王从小就是位得宠的皇子。 如今更是担任宗正寺卿之职,掌管皇室亲族的事务,说无实权,连圣上都可以管,说有实权,也管不了太多,仅仅只是掌管皇族琐碎之事。 青玉快人快语,直接开口问道:“她和梁王之间是什么关系?” 魏秉文想了好一会,回答道:“臭味相投?蛇鼠一窝?物以类聚?不行不行,这话要是传到梁王耳中,够我喝上好几壶了......咦?我酒呢?怎么没壶了?” 江景辰知道他的酒量,如今却醉的有些迷糊,心知他这是不愿多说,再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便收起心思陪着闲聊一会,酒足饭饱后喊来在外候着的下人,让他们各自接主子回府。 青瑶略显担忧,询问道:“公子,要我去与她说说吗?” 江景辰想了想,如今当了官,入了仕途,能够倚仗的人本就不多,罗霓裳若是真能够与梁王擦出什么火花,有本事让梁王力排众议娶她作正妃,于目前来讲将会是最有利的一件事。 哪怕走不到王妃那一步,通过罗霓裳与梁王交好,也是一桩锦上添花的好事。 “暂且不用管,我倒要看看,那朵黑心云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青玉不屑道:“她的本事再大也大不过公子。” 万金赞同点头,附和了句:“就连你的本事都比她强上许多,何况是公子。” 本是认同的话,青玉却极为不乐意听,质问道:“你拿我跟她相比是什么意思?” 万金丝毫不虚,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那意思呗!” 青玉恨恨道:“我看你是练剑练傻了,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江景辰渐渐习以为常,悄声吩咐青瑶一句:“我去找便宜爹问点事情,你看着点,别让他们打起来。” 她们二人虽吵闹了些,可也不至于那般不懂事,青瑶略显担忧道:“我陪着一起去吧?” 江景辰拒绝道:“不用了,府里这么多人,出不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快去快回。” 前院依旧热闹,席上推杯换盏笑声不断,江景辰先一步去了心远堂书房,让穆大管家前去寻人。 没过一会满身酒气的威远侯便出现,目光深幽,问道:“你寻为父,想必是知道了为父替你拒官之事,想要一个理由,对吧?” 江景辰眼神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淡淡道:“父亲可千万别说出什么希望我无忧无虑之类的话,听着忒假了些。” 威远侯不知想到了什么,开怀一笑,接着说道:“大理寺卿与为父不和,你若是入了大理寺必定不会好过,与其如此,不如帮你讨个正六品的散官。” 这是以为父子之间是有多和睦?江景辰困惑看他一眼,没问出为何要帮着讨官的话,反问道:“以大理寺职事官换了个武散官,父亲难道不觉得这笔买卖亏太多了吗?” 威远侯收敛笑容,寻了个座位坐下,摆正了坐姿,抬手示意,在他落坐后才开口道:“官场不是生意场,不存在亏与不亏,只有合适和不合适。” 江景辰左手搭在膝盖上,有节奏性的轻轻敲打,沉吟片刻出声道:“父亲是觉得我不适合进入官场?” 威远侯点点头,直言道:“你身上的市井之手太重,性子太过浮躁,在消磨掉之前,就先当个武散官吧。” 怎么不说是因为不听话,难以掌控?又或者说短命子难登朝堂?江景辰怪笑一声,追问道:“父亲先前不是已经不认我了吗?做那些事,说这些话,又是何意?” 威远侯板着脸,拿去作为父亲的威严,沉声道:“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江景辰冷冷一笑,接着问道:“拒了一次,是不是还要第二、第三次?” 威远侯沉默不言。 摆脱不了威远侯嫡长子的身份,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朝代,只是寻常之功,以圣上对威远侯的信任和倚重,封官之前多半都会事先询问。 若是不想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必要先做出能让圣上另眼相看之事,若是能帮助孟淑妃顺利怀孕的话...... 江景辰心中另有所思,并未将来自亲生父亲的阻碍放在眼里,若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还谈什么复仇。 “父亲不愿回答,那我只当做是了,若是如此,且看日后是父亲老谋深算,还是我技高一筹。” 不等回答,江景辰起身正欲离开。 威远侯忽然开口,问道:“夫人说昭儿的伤势是你害的,你可有话辩解?” 小郑氏才说?江景辰以为她本该更早一些才对,无声笑了笑,反问道:“父亲信了她的话?若是信了,何必问我?若是不信,何必问我?” 威远侯再次陷入了沉默,长子的反问已经能够从中看出许多问题,可心中想的却是此前与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刑部断案需要确凿证据,哪怕是家事也应是如此。 江景辰不再逗留,离开心远堂书房后先是去了趟寿安堂与祖母请了安,随后领着青瑶等人一同回到平康坊南街的宅院里。 万金第一时间去了厢房去查看顾晟的情况,青玉有心要在青瑶面前立一立威,自告奋勇跑去找罗霓裳训话。 江景辰则命人喊来了小鸠,询问道:“京兆府那边怎么样?那些掌柜伙计都判了吗?” 小鸠回答道:“已经判了,五位掌柜流放一千里,那些伙计则是徒十年,小人已经安排好,不日就送他们上路。” 江景辰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很快在脑海中浮现新的想法,交代道:“不要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铺子里肯定能找到掌柜的笔迹,找人给他们伪造一份自杀遗书,帮他们营造出含冤受屈以死证清白的假象,要让他们死得其所。” 能寻到笔迹便能够轻松找人伪造遗书,至于伙计们大多没上过私塾,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打着伸冤的幌子诓他们以血画押都行。 小鸠顺着公子方才的 第78章 不是什么好鸟 青瑶只听语气就知公子心情略有不快,见小鸠离,便去到身后,双手捏肩之余,开口询问道:“明日一早我便去选购胡姬,公子要一同去吗?” 江景辰心知青瑶的用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记得带上董瓒,到汇丰钱庄多提些钱,有喜欢的东西就都买下来,明日我想让云朵儿引荐下那位梁王,试探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青瑶乖巧点头:“我一会便去同她说这件事,公子喝了那么多酒,先歇一歇,我让人去准备热水。” 江景辰抓住她的手,不像青玉那般如若柔荑,掌中更有薄茧,那是当年为了学厨时所遗留下的痕迹。 “我没事,你不必太过忧心,别只顾着我,你也歇一歇,一会来个鸳鸯戏水?” 青瑶脸上不见半点娇羞,柔声道:“戏水之事青玉比较擅长,我为公子擦背。” 她万事都好,无论是言行举止,亦或是气质身段,都胜过好几个青玉,唯独在容貌上比青玉逊色,因而心底多少有些自卑。 江景辰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心中此结,只将她拉进怀中,轻抚她的背脊,撒娇般说道:“我不管,就得与你戏水,背留给青玉来擦。” 青瑶感受背上的柔情,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贪婪的将令人沉醉的甜蜜吸入腹中,轻笑着说道:“那她可不得恨死我了!” 江景辰笑了笑,正打算调笑几句,就见屋外有人影靠近。 万金比青玉返回的早一些,开口直言道:“那只黑狐伤势比起初时又重了些,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都下不了床。” 伤势加重?应该是上次罗霓裳上错药的功劳了! 江景辰暂时没有该拿顾晟如何的想法,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其他的也不在意,转而询问道:“找良家女子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万金想起了公子先前交代的事情,摇了摇头,出声道:“要让二房老太爷看中并且纳为贵妾,需得年轻貌美,那样的女子一般都已定下亲事,或是其父母不会同意将她们予人为妾,若是年纪轻些倒还好说,可二房那位老太爷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想要找到合适的女子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江景辰听完立刻道:“他都五十好几的老头了,还要什么少女?不要只把目光放在未出阁的少女身上,找那些和离或者是寡妇也行啊!最好还能带个儿子。” 万金犹豫道:“带个儿子的寡妇?也行?” 建安风骨今犹在,魏武遗风永流传,江景辰不信那糟老头子会不好这一口,越想越觉得可行,毫不犹豫的点头:“有那样的自然是最好,到时再想办法让她儿子改姓入江家族谱。” 一旦上了族谱,就是二房老太爷的继子,江家的子孙,有权利分得一部分家产。 长房和二房早已经分了家,到时那孩子就算分也是分二房的家产,因而长房吴老夫人不会去干涉二房老太爷的事情。 万金仔细算了算,有了结果后,露出些许怪异的眼神,开口道:“这么一来,公子岂不是就多了一位有可能比你年纪小,又或者是差不多年龄的堂叔了?” 好像……从礼法上来讲,的确如此!江景辰呆滞了片刻,僵着脸,勉强笑道:“阿金,我多少算是明白了些青玉的感受了。” 万金纳闷道:“公子交代我的事,与她何干?” 这天实在是没办法聊,江景辰干笑几声,转问道:“秀女的事情安排得如何?宋砚可曾来信?” 万金再次摇头,江南道那边没来信,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江景辰无奈道:“写信过去催催,让他抓紧时间办,指不定什么时候宫里就会开始选秀女,得赶在这之前准备妥当才行。” 正说着话,就见青玉气鼓鼓的小跑进屋,抱怨道:“那个死女人,可真是气死我了。” 江景辰也不问详情,面对万金继续交代道:“就按照刚才说的标准去寻找合适的女人,得有野心的,有手段的,抱着让二房鸡犬不宁的目的去找,让手下人去办,你藏在幕后全程都不要露面。” 万金应声道:“公子放心,我明白的。” 江景辰见他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什么,随后在青瑶和青玉的柔情蜜意之下沐浴更衣,踏踏实实睡了个安稳觉。 正六品武散官没有上早朝的资格,没有衙门归属也用不着点卯,日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睡到自然醒,吃着青瑶亲手做的早膳,江景辰心思转了几转,见到罗霓裳时没拐弯抹角,直接将想法说了出来。 罗霓裳认真听完,伸出一只手掌,嬉笑道:“想让马儿跑,得先把马儿喂饱才行,我胃口挺大的,你看着办吧。” 江景辰不多废话,掏出钱票拍到她的手上,提醒道:“见好就收,贪得无厌不是好品质,别太过分了。” 罗霓裳把钱票收入怀中,嬉笑道:“我也不想的,都怪京城东西太贵,我出门又急,没带多少钱出来,就当是借的,回头我再还你就是了。” 江景辰不缺钱,却没想要惯着她的性子,开出了每成功帮一次忙便借给她一万贯钱的条件。 罗霓裳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会真打算以后要我还吧?” “日后看你表现吧!”江景辰回答的模凌两可。 罗霓裳翻了个白眼,转过头便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端正了些许态度之后询问道:“那位梁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确定要和他扯上关系?” 江景辰皱眉,询问道:“怎么个不好相与?” 罗霓裳开始讲述起与梁王的初次相遇,也就是前些天,魏秉文领着她去了曲江池一艘画舫上,在那里遇见了梁王,因着魏秉文的身份,梁王热情邀请二人同船共游。 “那位梁王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笑面虎,表面上看去人畜无害,实际上不是什么好鸟,你知道他在画舫上说了什么吗?” 江景辰十分配合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 罗霓裳一副心有余悸的模 第79章 相互利用吧 所谓娈童,意指那些被达官显贵训养的美少年,这在大周朝并不是惊世骇俗为人所不齿之事。 相反,曾有风流名士,着《娈阳解春》一书,颇受追捧。 书中写道:“凡女子淫佚,发乎情欲之自然,娈童则本无是心,皆幼而受给,或势劫利饵耳。” 还言:“某喜押狡童,而患其或愧拒,乃多买瑞丽小儿,未过十岁者,与诸童戏,时使执烛侍侧,种种淫状,久而见惯,视若当然,过三五年,稍长可御,皆顺流之舟矣!” 窥一斑而知豹,落一叶而知秋,由此可见大周朝民风之开放。 罗霓裳之所以感到了惊吓,皆是因为梁王对一个初见未有深交之人,竟能舍得将训养多年的娈童送出,此等心性非常人可比。 江景辰听完她的讲述,大体理解了一些她的心态,狎玩娈童亦是有成瘾性,与上一辈子听过的玩笑之语“连烟酒都能够说戒就戒的人,那颗心可狠了去”大抵有些许类似。 要说会玩,还得是这里的人,且还都是合法玩乐,正是应了那句“再不疯狂就得老了”,梁王可谓是其中佼佼者。 罗霓裳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以梁王的身份,居然能跟我这样的女子玩到一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青玉诧异她竟能说出这类很有自知之明的话来,同时又又些疑惑,开口问道:“难道不是你主动勾搭上梁王的?” 罗霓裳瞥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我在青玉妹妹心中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大周朝辈分最高的王爷,也就梁王那一辈了,从小生在帝王家,长在大长公主府的皇子王爷,的确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勾搭的上的,可罗霓裳不是寻常女人啊!虽说样貌不如青玉,可那性子,对于像魏秉文那一类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而那梁王,明显是和魏秉文一挂的。 江景辰深深看了罗霓裳一眼,忽然问道:“你想当梁王妃吗?” 罗霓裳呆滞片刻,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夸张的拍了下桌子,笑呵呵开口道:“江哥哥,你这话问的,难道不知道我心悦于你吗?” 这句话江景辰是半个字不信,且不说她没有几分真心,单就以她过往“辉煌”的战绩,两人之间就不可能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见她下意识将话题带偏,也看透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再多言其他,转而说道:“我于申时在醉仙楼设宴,你负责邀梁王前来。” 罗霓裳失望道:“花想楼不好吗?曲江池上包一艘画舫也行啊?醉仙楼那样的地方,我实在想不到以什么名义邀请梁王前去。” 江景辰心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敲了敲桌子,摆出一脸冷淡:“你用心些想,总能想到的。” 罗霓裳连连挥手,长叹道:“不行,想不出来,要是醉仙楼的话,你还是去找魏兄吧,他与梁王之间比我要熟络。” 江景辰并不想预想中的场景里有魏秉文出现,再次拿出几张钱票拍到她手中,板着脸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接下来我希望听到我想听的话。” “申时,醉仙楼,不见不散。”罗霓裳迅速将钱票收好,拉着丫鬟绿萝就往屋外跑去。 青瑶面色忧虑,提醒道:“梁王好似一把双刃剑,公子当谨慎对待。” 江景辰玩笑道:“你担心他造反,拉我入坑?” 青瑶一愣,没想到公子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失笑道:“造反哪里是那么好造的,名不正言不顺,梁王又不是傻子,怎会去做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历来皇位正统都是父传子,子传孙,无子无孙才会考虑其他,如今又非乱世,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梁王身在京城,除了身份尊贵手上无兵无权,若是造反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倒是圣上至今还未册立太子,争储之位想来暗地里已经开始,江景辰不由想道:圣上不立太子,是因为曾经体会过争储的残酷,所以也想让几个儿子也尝上一遍? 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青玉很是单纯的问了一句:“公子虽说得了圣上亲封,可也只不过是正六品武散官,有何好拉拢的,梁王应该看不上吧?” 武散官,代表着无权无势,毫不客气的说,拉拢个宫里的九品内侍官都比正六品武散官有用。 江景辰没想到不过一句玩笑戏言,竟会惹来“官身攻击”,气愤之下,伸出手在青玉小小的脸颊上一顿“搓圆捏扁”。 “京城里看的可不仅仅是个人,在别人眼中,我可是威远侯嫡长子,江景昭虽然依旧挂着世子的名头,可他现今已成半个废人,在那些有心人眼中,我将有极大机会成为威远侯府世子,这就值得某些人提前示好,反正又不需花费太多精力,何乐而不为呢。” “唔......公子这么一说,我便懂了。”青玉呆呆点头。 青瑶微笑着接口道:“梁王身份特殊,怕是不敢与朝中大臣过于亲近,通过公子这层关系来向威远侯示好,倒也有这个可能。” 万金出声问道:“这么说来,梁王会把公子当作连接威远侯府的桥梁?” 江景辰闻言,松开魔掌,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外人并不知道我与威远侯府之间的仇怨,京城这样的地方又只看家世背景,若他此次干脆前来赴约的话……不排除会有这样的可能。” 青瑶略显担忧道:“梁王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不知今后是否会有求于公子,依我看接触可以,但还是不要过度深交的好。” 江景辰不以为意,轻笑道:“我接触他何尝不是抱有目的性,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只要掌握好尺度,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青玉嬉笑道:“反正我就觉得即便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也是公子利用梁王更多,肯定不会吃亏。” 万金点头附和了一句,随后便道:“我这就命人先去醉仙楼定雅间。” 青玉见万金离开,眼珠一转,看向青瑶,催促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第80章 价值一百八十万贯的剑 申时,醉仙楼。 初见梁王时,江景辰觉得他与想象当中相距甚远,虽样貌清秀,可身上不见半点皇家贵气,更多的是如同江湖浪荡侠客般狂放不羁。 二人初见,梁王全无半点生分,主动开口道:“你就是江景辰吧,圣上新封的昭武校尉,本王听人说起过你。” 传出去的想必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江景辰有所准备,笑问道:“不知王爷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是怎样一个江景辰?” “你这话问的颇有意思。”梁王围着江景辰转了一圈,目光肆意打量。 旁人做来无比失礼的举动,放到梁王身上,却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之感,好似就该这般才对。 梁王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之上,两位身高体壮的带刀侍卫分立两旁。 “江家玉郎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这?江景辰好奇追问道:“除了这个,王爷就没听到点别的什么?” “你希望本王听到什么?”平缓的语气中略带笑意,梁王继续说道:“不管还有些什么,本王只听在意的。” 这是遇见了外貌协会?江景辰不等梁王开口想邀便入了座,一旁的罗霓裳有样学样,二人好像面对的不是大周朝尊贵的王爷,神色轻松坦然自若。 梁王身后的两名带刀侍卫对眼前人的失礼之举恍若未见,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焦在对面同样站在主子身后的持剑之人身上,完全忽视了另一边美若天仙的女子。 万金与之对视片刻,微微颔首,而后便不再理会。 青玉细细打量着梁王,心中暗自想道:长得还不如万金好看,梁王也不过如此。 梁王似有所感,忽然转头:“你瞧了本王好一会,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青玉看了一眼公子,见他点头,便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 不但人好看,说起话来也讨喜的很,梁王抬手示意道:“只凭你这句话就有资格与本王同席,别站着了,入座吧。” “多谢王爷赐座。”青玉得意的看向万金,杨起骄傲的下巴,大大方方入座。 梁王大笑道:“霓裳,你有趣,你认识的人也有趣,说吧,邀本王来醉仙楼这样的地方,是要谈多正经的事?” “问他。”罗霓裳指向江景辰。 万金定的是一桌十二道菜的席面,其中有一道菜颇受梁王喜欢,一连吃了两口,期间无人发声。 梁王没有丝毫想要开口询问的意思,直接忽视了江景辰,自顾自倒了一杯醉仙酿,饮完一杯,目光转到一旁的持剑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手上那把剑,是九乌吧?” 乌,孝鸟也。 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 因而九乌剑,又被称作九慈剑,乃是铸剑大师胡冶的封炉之作,百器谱中排行第三。 剑未出鞘,只看了几眼就认了出来,万金讶异之余,点头道:“是它。” 梁王欣喜道:“我一猜就是,当初本王看百器谱一下就记住了它,明明是把凶剑,胡冶偏偏要叫它九乌,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万金淡淡道:“即便可笑,那也是人,不是剑。” 梁王来了兴趣,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的到它的?” 万金闭口不答。 江景辰主动接口道:“我送的,一百八十万。” 梁王闻言勃然变色拂袖而起,怒喝道:“你可以知大周朝一年税收几许?” 江景辰平静道:“不知。” 梁王说道:“大周朝去年税收共合一千七百五十余万贯。” 大周朝一年的税收,居然都抵不上十把九乌剑的钱?江景辰知道不会很多,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少。 说起来也是该,谁让大周朝是以收农业税为主,放着大只肥羊不啃,挑了只小鸡仔来吃。 “所以……那把剑,我是不是买贵了?” “买贵了?” 二人四目相对,都试图从对待眼中看出些什么。 几息之后,梁王忽然大笑道:“区区威远侯府家的一位少爷,竟然能拿出一百八十万贯钱来买一把剑,你来告诉本王,江彦均当刑部尚书这些年以来,到底贪了多少钱财?” 初闻江彦均之名,江景辰愣了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之后方才开口道:“王爷说错了,我刚才说的不是一百八十万贯,而是一百八十万文钱。” 一百八十万文钱,也就是一千八百贯钱,这中间差的了不是一星半点。 笑声戛然而止,梁王抓起桌上酒杯砸到地上,厉声喝道:“你胆子不小,竟敢戏耍本王?” 两名带刀侍卫闻声而动,抽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刀,只等一声令下便挥刀砍人。 江景辰暗中朝万金和青玉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将面前的酒杯推置梁王身前,斟满一杯酒,轻笑道:“不过是跟王爷开了个小玩笑罢了,何来戏耍之说?” 梁王怒不可遏,连杯带酒扫到江景辰的身上,沉声道:“你看本王可是笑了?” 万金握紧手中长剑,紧盯着两名带刀侍卫,若有异动,瞬息出剑击杀两人。 青玉将手伸进衣袖,捏住一包药粉,一旦散出吸入分毫,立即能够让吸入者倒地不起。 罗霓裳脸色毫无变化,夹了一根羊蹄筋送入口中,满屋只听一阵咀嚼之声。 江景辰低头看向被酒水弄湿的位置,蹙眉道:“这件衣裳出自江南名绣大家之手,价值三百三十贯,王爷听仔细了,是三百三十贯,不是三百三十文。” 梁王沉默片刻,掏出一张一千贯的钱票拍到桌上,抢过侍卫的长刀,开口道:“钱本王给了,就看你是否有胆子拿。” 江景辰抬手,缓缓伸向桌上的钱票。 万金眯着眼,身体微微前倾,脚下踏出半步,九乌剑出鞘两指。 青玉侧着身子,从衣袖里拿出一包药粉握在掌中。 梁王高举长刀,就在那只手触碰到钱票时狠狠砍下…… 只听“咄”的一声,长刀深陷木桌边沿,距离江景辰的手背只有分毫之距。 梁王大笑出声, 第81章 葫芦里卖什么药 茶满欺客,酒满敬人,梁王端起满杯酒饮下,淡淡开口询问道:“先说说赌注,你若是赢了,想要什么?” 尚未赌便先言输,一般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江景辰暂且压下对梁王的好奇,回答道:“我若是赢了,还请王爷能偶尔在圣上面前提一提江景辰之名。” 梁王捏着手中的空酒杯来回旋转,别有深意看了江景辰一眼,戏谑道:“哪怕是说你的坏话?” 凡事过犹不及,前有孟淑妃好言相帮,后头再来个梁王赞不绝口,那圣上会作何感想?江景辰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点头道:“理应如此,那就拜托王爷,说的越坏越好。” 梁王收敛所有异色,第一次开始重视眼前俊美绝伦的少年,那双深邃又清澈的双眸,平静的像是一湖死水没有半点涟漪,颇有一股‘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韵味。 “本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好笑的请求,江景辰,你这葫芦里面究竟在卖什么药?” “让王爷见笑了,既然藏在葫芦里,不到关键时刻,自然是不能拿出来示人。” 梁王辈分摆在那里,又是个只问花柳不干正事的宗正寺卿,若是突然间为只见过一次的人多说了几句好话,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怕适得其反引起圣上的过分关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景辰脑海中飞快想着说辞,嘴上却是问道:“王爷听说了威远侯为子拒官的事情吗?” 梁王摇了摇头道:“本王并不关注朝会上发生的事情。” 若是不关注,又如何知道是在朝会上发生的?江景辰心中越发的小心谨慎,拿起酒壶为梁王斟了一杯酒,也借着短暂的时间想好了接下去该如何应对。 “说起来这也是件好事,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够体会到父亲的一片爱子之心。” 拒官就是爱子?梁王判断不出到底是真心,还是说的反话,心中好奇,顺势追问道:“所以你父亲拒官的理由是什么?” 掌握主动的江景辰心中大定,故作懊恼,叹息道:“皆是因为担心我会遭人诟病。” 接连几次询问,不但没有听到确切的回答,反倒又引出新的问题,心中越发好奇之下,梁王不知觉的靠近了一些,诧异道:“你做了什么?” 江景辰苦涩一笑:“王爷可知我家四弟之事?” 梁王见他避而不答,抛出一个又一个的新问题,有心想要呵斥几句,可这次问的问题又实在是件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事。 脑海中还未有决定,嘴巴就已先开口:“你说的是江景昭被人断了子孙根的事情吧,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本王又岂会不知,话说你四弟往后真的都不能人道了?” 江景辰无比惋惜道:“整个都被切掉了,往后哪怕再想也是有心无力,可怜我四弟还那么年轻!” 梁王紧跟着又问道:“不是说只踩碎了蛋吗,怎么连根切掉?那岂不是和宫里的内侍没有区别了?” 江景辰拂袖抹去因强忍笑意而流下的鳄鱼眼泪,悲伤道:“宫里哪有像我四弟这样家世身份的内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仅仅宫里没有,整个大周朝也就威远侯府世子江景昭独一份,梁王眸光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手指不知觉摩挲了一会,笑了笑:“你说的倒也在理,可这跟你父亲拒官又有何干系?” 江景辰见他终于咬钩,心中暗喜,面上露出一副无奈神色,解释道:“全因我父亲的那位继室,怀疑四弟的伤和我有关。” 梁王仿佛看到了一出威远侯府继室夫人与原配先夫人独子之间,同室操戈明争暗斗的一出大戏,下意识拍手道了句:“唱的好,该赏。” 江景辰听得一愣,这家伙失心疯了?还是脑补了什么剧情? “王爷这是?” “啊,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情,话说回来,你想与本王怎么赌?” 这话题,转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硬!江景辰见他又把勾吐了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说不出口,只得接着他的话回答道:“掷骰子。” 梁王大笑着从怀里掏出三颗羊脂白玉雕刻的骰子,命侍卫拿来一个大碗,抓着骰子往里头一掷,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声,骰子渐渐停下旋转。 “本王开始玩骰子的那会,你都还没出生,你确定要与本王比这个?” 三颗骰子六点朝上,是个大豹子,那玉骰子看上去不像是作过手脚,多半是梁王手上的真本事。 江景辰早有决断,神色丝毫不慌语气坚定道:“就比这个,我若是输了,便为王爷在曲江池上包一艘画舫,为期一个月。” “好,本王便与你赌,想比大还是比小?”梁王不缺包画舫的钱,可那些钱不是赢来的赌资,两则本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于是想也不想的应了这场必赢的赌局。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比小吧,王爷先请。” “你是看到本王刚才掷出三个六,所以才想着比小?那你就错了,本王想要几点,它就得是几点。”梁王信心满满,捡起骰子握在掌中吹了口气,轻喝一声:“三个一”。 碗依旧是刚才那只碗,骰子也是刚才的骰子,同样的手法,先前掷出的是三个六,而这次却是三个一。 梁王将装着骰子的碗推到江景辰面前,示意道:“该你掷了,若是也能掷出三个一,便当作是本王输。” 江景辰抓起骰子随手一掷,不一会就得出了一三四的点数。 梁王略显失望道:“本王还以为你会有类似玩铜钱的手段,没曾想竟是这般平平无奇。” 结果完全在情理之中,江景辰笑容灿烂,爽快承认道:“是我输了,明日同一时辰,我请王爷到曲江池上挑选画舫。” 激动过后,梁王渐渐冷静下来,忽然问道:“看你这么高兴,怎么感觉像是本王输了一样?” 江景辰指着碗里的骰子,认真道:“我掷出的点数是一三四,王爷掷出的是三个一,明明是我输了,王爷赢了。” 赢了吗?越看江景辰的神情, 第82章 公子该不会是想开青楼吧 输了可以借此拉近关系,赢了能够把“名声”传进圣上耳中,和此前瞿三爷的赌局一样,从答应下赌局的那一刻,梁王实际上就已经输了。 江景辰见他情绪略显激动,便安抚道:“王爷能够不花一文钱在曲江池画舫上玩一个月,而我则是得到了与王爷亲近的机会,此乃双赢。” 双赢,也就是说谁都没有输,梁王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气愤道:“本王用不着你出钱包画舫,不仅如此,本王定会在圣上面前为你好好美言一番,且等着吧。” 梁王将“美言”二字说的极重,之后便起身,领着侍卫拂袖而去。 居然还能有这意外之喜?江景辰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脑海中忽然想起还有一件未说之事,连忙追到门口:“王爷,你刚才有一件事没说错,威远侯指定贪污了不少,若有闲暇抽空去查一查也好啊!” “先管好你自己吧。”梁王头也不回,迈着大步朝楼下走去。 直到人走远之后江景辰才转身重新入座,开怀大笑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不仅不用花钱,还能有意外收获。” 罗霓裳见他那般得意,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就不怕梁王生气,在圣上面前把你说的一无是处?又或者污蔑你的为人?” 孟淑妃那里没办法常用,那就必须还得有个人能提醒圣上,梁王便是最好的人选,江景辰笑了笑:“只要他能在圣上面前提起我,无论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对于眼下的来说都没有任何坏处。” 刚封了官,若是马上就有不好的话传进圣上耳中,落个不堪大用的名声,还叫没有任何坏处?不对,应该是刚封个芝麻大点的六品武散官,就有人开始搬弄口舌是非,到底是针对区区江景辰?还是针对威远侯?又或者是……对圣上不满? 能传到耳边的事情,圣上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应当会多想一层,或许不止一层…… 罗霓裳越想越觉得会是这样,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江景辰,感慨道:“走一步算百步,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江景辰笑而不语。 青玉担忧道:“若他同圣上说起公子残害手足的嫌疑,只怕圣上对公子的印象会变得很不好吧?指不定会招惹来什么祸事。” 残害嫡亲兄弟在这个朝代可不是什么小事,江景辰明白青玉心中担心,安慰道:“忘了圣上是怎么坐上龙椅的?放心吧,以梁王的身份,他连提都不会去提一句。” 当今圣上非嫡非长,之所以能够坐上龙椅,可不就是经过一番惨烈的手足相残之后才夺来的皇位,大周朝纵使有人敢当着圣上的面谈论手足相残的事情,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梁王。 更何况不过几句没有实证的“闲话”罢了,有那么多事情可以用来信口胡诌,梁王哪里会傻到去提有可能累及己身的事。 罗霓裳虽然只与梁王接触过几次,可只看他离开时的神情也能够猜心情会有多不好,略带责怪道:“他毕竟是大周朝的一等亲王,还是圣上的皇叔,你这样平白得罪了他,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有些人,越是刻意去讨好,越是会被看不起,江景辰不把罗霓裳的话放在心上,淡淡道:“像梁王这般人物,不能以常理来对待,唯有另辟蹊径才是正道。” 罗霓裳赞同的点头:“梁王确实挺吃这一套,当初我便是敬而远之刻意疏远,他反而热情贴了上来。” 青玉撇撇嘴,讥笑道:“梁王主动找你?呵呵,你还真是会往脸上贴金。” 罗霓裳回应道:“我又不像你这般好看,当然得贴些金好引人注目了,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梁王也没怎么注意你,可见只有一张好看的脸也是不行的。” 万金很神奇的听懂了话里的内涵:只有脸,没有脑子,暗自点头,表示对此说法的认同。 青玉强忍着洒出药粉的冲动,转过头来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公子刚才是在故意激怒梁王?” 江景辰摇头道:“不是激怒,我那是在交好他。” 青玉想到刚才的情景,不禁捂嘴轻笑:“依着我看,公子方才不是在交好他,而是在教他个好。” 算了算,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有四十好几,临近知天命的岁数,多少够点资格对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说教一番吧? 想着想着,江景辰笑了出声,目光越过窗,望向那座巍峨皇宫的方向,圣上居住之所,这个世界权力中心。 从醉仙楼离开后,罗霓裳转头就跑去了花想楼。 江景辰也没去阻拦,刚回到南街宅子里,就见到一群约莫十一二位身穿异域服饰的西域胡姬。 她们个个身材曼妙,以纱蒙面,露出手臂、腰腹一大片雪白,是那么的真真切切,又如同雾里看花。 不自觉的往前迈出一步,江景辰试图将目光推进,好看清面纱之下的五官。 那些胡姬身材高挑、每一位都相差无几,身上的服饰各不相同,好似十几朵各色繁花,青玉就站在花丛当中,轻声细语正说着什么。 青玉远远喊了一声。 青瑶回眸,微微一笑,先是询问道:“怎么这么早就会来了?”紧跟着又接了一句:“回来的正时候,快来看看这些胡姬是否能让你们满意。” 嘴里说着你们,可目光一直停留在公子身上,青玉发现了这一点,向前几步站到二人之间用身体阻隔住视线,闷声道:“回来也不去休息会,你都不嫌累的吗?” 青瑶摇了摇头:“不累的,你呢?看你脸色有些不好,可是累着了?” 不是累,而是被你气的!青玉暗自腹诽,转过头去看那十二名西域胡姬,开口道:“戴着面纱怎么看,快都把面纱给摘了,让公子好好看看。” 十二名女姬未动,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青瑶。 青玉以为他们听不懂汉话,连说带比划以作示意。 “她们听得懂,也会说,你无需如此。”青玉说完,朝着十二名西域胡姬点了点头。 在她的示意下,十二名西域胡姬 第83章 可以换大宅子了 “百乐门可不只是单纯的青楼......”江景辰所预想中的百乐门该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放在京城来说就是集酒肆、客栈、青楼、赌坊于一体,自然是少不了身段面貌样样上等的女侍。 青瑶听完之后微微蹙眉,公子的想法能够明白却不理解,于是便问道:“如公子所说,百乐门岂不是成了京城里头最出众的?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江景辰十分欣慰青瑶能够考虑到这一点,笑了笑说道:“有这个想法之后便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才会央着祖母前去讨要这两间铺子,借着崇宁大长公主名头能省去一部分麻烦,剩下的那部分想来也称不上是麻烦。” 青瑶转头看向那十二名西域胡姬,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后开口道:“单只有胡姬还不够,公子既有万全准备,那不如再请些京城里唱戏的名伶,把场面弄得热闹一些。” 江景辰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名伶指的就是京城里头最受追捧的戏子,不同于青楼花魁,他们身在戏班,多是良籍少有卖身为奴者。 “不行,百乐门要的是独树一帜,阿瑶,有些事我解释了你也不懂,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吧。” “是,公子放心,我会将京城面上最上等的西域胡姬全都买来。” 青瑶并未因提议被拒绝而感到失落,闲话了几句后转身去安排十二名胡姬的下榻之所。 万金在旁提醒道:“公子,你如今已有官身,可以考虑考虑换一座大一些的宅子了。” 现今宅子里住着伺候的奴仆、江南来的人、西域胡姬等五十几号人,虽说住得下,但好几人住一屋着实有些太过拥挤,江景辰点头道:“正六品,可以买五进的院子了,明天去官牙那挑一座地方大点的。” 万金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询问道:“要挑宣阳坊里头的宅子吗?” 宣阳坊北邻平康坊,东邻东市,南临亲仁坊,里头住许多朝堂官员,有几位王爷、国公的府邸也在坊里,位置是极好,可也多有不便,江景辰没有上赶子找难受的喜好,立即拒绝了万金的提议,想了想开口道:“选崇仁坊吧。” 崇仁坊西便是皇城,居住在坊里的官员相比宣阳坊也不少,但坊里并没有哪位王爷、国公的府邸。 且因开国名相一句:“崇仁重德,佐扶正气,是为良居也!”,引得众多清流世家尽入坊内,于是就有了“文官清流宅邸必在崇仁”的说法,会将府邸置于崇仁坊里头的,大多都是文臣,少有武将。 万金小声提醒了句:“公子,威远侯府祖上是以战功封爵,你如今也是武散官,把府邸置在崇仁坊会不会有些不太适合?” 江景辰解释道:“崇仁坊被天下学子认为是京城文气汇聚之地,每逢科举必在坊内客栈下榻,咱们把府邸买在那,指不定就能结交到某位未来的朝廷栋梁,于将来多有益处。” 公子有了官身,当上职事官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提前结交些学子为将来入朝廷积攒人脉,这是极好的事情,万金想通之后立刻道:“公子放心,我定会在崇仁坊挑出一座好宅子。” 次日一早。 江景辰收到了消息,说是昨夜威远侯府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昨夜威远候请了长房吴老夫人接手中馈,其二则是今日一大早,府外有人传了一封信给世子江景昭。 江景辰对于第一个消息不甚关心,想起先前交待给小鸠的事情,便询问道:“是小鸠安排的人?” 万金摇头道:“不是,信是奉恩公府下人传的,具体内容不清楚,只知道江景昭目前尚未离开威远侯府。” 小鸠先前说过要三天,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奉恩公府的话......是瞿明赫?还是那位不知名的瞿家嫡小姐?江景辰想不出个所以然,开口吩咐道:“让人盯紧江景昭和奉恩公府,另外多留意小郑氏,我想她应该是要有动作了。” 被夺了中馈,也就意味了小郑氏没有了管家的权利,作为当家主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以她的性子不太可能忍气吞声,那么能够帮她的人,除了西府那位郑老夫人之外,还会有谁?会是当年给她毒药的人吗? 江景辰心中隐隐开始期待,那个查了十年都查不出来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 用过早膳,青瑶带人去了西市继续为百乐门的事情忙碌,罗霓裳有了钱,便又开始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青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说了声“今日不便出门”之后跑进了药房。 江景辰也不去管她,领着万金去崇仁坊看了几座宅子,很快就选定了其中位置最好的一座,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安排新府邸的事情,紧跟着又带着万金去了曲江池。 京城之内,皇城东南方向,引曲江之水灌入,池上画舫众多,大大小小近百之数,江景辰初见之时连声感慨道:“这上面得有多少妓子啊!” 万金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回答道:“江南一艘画舫上妓子最多十一人,最少三人,取其中数,这一片曲江池上的妓子少说也有五百以上。” 江景辰不过随口感慨,没想到万金竟真的算了出来,眼珠一转,嬉笑道:“那你再算算,得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够逐个都玩上一遍?” 若以夜御三女为例,那么......万金算着算着,突然算不下去了,一想到那等香艳的场景,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浮现出公子曾给的春宫图,那一张张画纸上,两个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小人儿...... 当看到公子脸上促狭的笑容,万金方才反应过来,埋怨道:“公子,你又拿我打趣。” 江景辰哈哈大笑道:“阿金,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万金问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江景辰压低了些声音,附耳道:“就是你所练的武功,是不是破身了就会功力大跌?” 万金十分认真的回忆起当年学武之事,摇了摇头 第84章 扔进曲江池 青玉之貌美,放在整个江南道也是数一数二,就是在这京城里也能排得上名号,只不过她那个性子...... 江景辰心中亦是有些许无奈,长叹一声说道:“她跟在那位性情古怪的大毒王身边学了三年,又为了我以身试毒,吃了不知多少种奇奇怪怪的药,我不好因些许小事说她什么,你同她从小一起长大,如同她兄长一般,若真到了看不下去的地步,该教训就出手教训一下也非不可。” 万金想起小时候的青玉,与如今相比如同变了个人,其中原因他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人哪里会不明白,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公子言重了,青玉她很好,我方才说的不过是一句戏言。” 江景辰见他神色间有些许忧虑,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你是他们的兄长,不管是对青玉,又或者是万银他们,你都有管教的权利和责任,尽管拿出兄长的气魄,不用去太过顾及别的什么。” 万金点头应了声是,不愿再多讨论这个触及伤感回忆的话题,转而问道:“公子,昨日梁王那样的态度,你真的觉得他还会来赴约吗?” 昨日在醉仙楼输了赌局,那按照约定将在今日为梁王包下一艘画舫,江景辰也不能够确定他到底会不会来,耸了耸肩道:“能来自然最好,不来也仅是费了些时间,不会对咱们有任何实际损失,且再等等看吧。” 曲江池不仅仅只有画舫,周边还有许多座园林,专属皇室的离宫也在其中。 每到春意盎然的时节,常有大批文人公子、达官显贵结伴于曲江池赏花看柳饮酒品诗,也不乏许多闺阁小姐、世家夫人会到曲江池游玩。 江南才子一首《曲江行》中写道:“三月春来天气新,曲江池边多丽人”,则生动再现了当时的美景。 随着落日西垂,赏景之人开始返程归家,曲江画舫池上的画舫挂出了一盏盏各色大灯笼。 灯愈多,晕就愈甚,在月光的交错之下,曲江池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远远看去什么都只剩下轮廓。 江景辰等候在登画舫前的必经之地正看得出神,就听一旁的万金忽然指着不远处人群开口道:“公子,那不是邵家少爷吗?” 路口边停着几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以邵沅朗和另一位样貌清秀出众的公子为首,两人身侧各有一名小厮,后头跟着六位带着兵器的护卫。 江景辰顺着万金所指的方向转头望去,同一时间邵沅朗招手高喊道:“景辰兄,稍等片刻,我们这就过来。”随后转过身又与身边人说道:“可真是巧了,你先前还问我景辰兄的事情,这会就遇见他了。” 待行至身前,江景辰上下打量了眼邵沅朗身旁的贵公子,只见他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敌意,正疑惑之时,就听邵沅朗唤他明赫兄,心中顿时明白来人是谁。 “你就是瞿明赫?” “你就是江景辰?” 二人异口同声,双方均是一愣。 邵沅朗见他二人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好奇询问道:“明赫兄,你竟不认得景辰兄,为何还对他的事情那么上心?” 瞿明赫别有深意看了江景辰一眼,笑了笑回道:“虽不曾见过他,却早已闻名许久,今日一见,果然......不过如此。” 江景辰听他说话这般不客气,当下也没给好脸上,嗤笑道:“原以为奉恩公世子会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没曾想竟然这般......普普通通。” 他二人均未见过对方,可刚一见面却表现出这般针对,好像相互之间结了仇怨一般,邵沅朗纳闷道:“你们之间可是有着什么误会?” 瞿明赫看向他一眼,摇头叹气道:“沅朗,虽我不知你与他交情如何,但我劝你还是离他这样的人远些,免得污了名声而不自知。” 邵沅朗不明其意,看他二人面色不愉,正欲追问。 江景辰抢先一步,眼神锐利刺向瞿明赫,讥讽道:“区区奉恩公世子罢了,沅朗你与他同行玩乐,实在是有失身份。” 京城贵公子有着各自的圈子,公侯子嗣中又暗自分为两拨:一为勋爵,二为恩爵。 顾名思义,为国建立功勋因而封爵则为勋爵,如同瞿家那般出了个皇后因而受恩加封的则为恩爵。 勋爵当中又有世袭和世袭罔替之分,威远侯爵位虽是在奉恩公爵位之下,但却是勋爵中的世袭罔替开国侯,奉恩公不过是世袭爵位,等到瞿明赫袭爵时便会降为奉恩侯,其子再降一等为奉恩伯。 胡国公府乃是世袭罔替的开国公爵,邵沅朗身为世子,袭爵之后便是胡国公,按照京城大多数勋爵子弟的说法,同他这般恩爵子弟一起玩乐实乃有失身份之举。 邵沅朗性子温和,听他将暗地里玩闹的话搬到了明面上来,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瞿明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江景辰骂道:“你不过是个侯府弃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江景辰讥笑道:“总好过一家靠着皇后娘娘才得以封公爵的玩意要强。” 从一个人上升到一整座奉恩公府,邵沅朗听得呆若木鸡,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为了好友着想,当下也顾不得太多,急急开口道:“都是少年意气一时冲动之言,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瞿明赫大怒,不顾邵沅朗的劝说,向身后的四名奉恩公府护卫命令道:“来人,打断他一条腿,好让他知晓诋毁奉恩公府的后果,不是他这种蚁虫般的人物可以承受的。” 邵沅朗眼见要打起来,赶忙招呼两名随行的护卫:“快拦住他们。” 胡国公府的护卫只拦下了两人,另外两名奉恩公府的侍卫拔出长刀,遵从世子的命令,直直朝对方的左腿砍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两声刀剑相交,紧跟着响起兵器掉落之声,奉恩公府两名护卫捂着右手连连惨叫。 瞿明赫只见江景辰身旁那名持剑人身形晃了晃,剑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看清楚,两名护卫的右手经 第85章 是你家四弟啊 初春的水依旧冰冷,瞿明赫身子也弱,邵沅朗生怕有个万一,急忙劝说道:“景辰兄,不......” “可”字还没出口,就先听到了落水之声。 万金一向秉持着“只要是公子吩咐,不问缘由,不管对错,不想后果”的人生信条,出手不仅仅是剑快,扔起人来也快, 邵沅朗赶忙招呼身边的护卫前去捞人,回过头来,从上到下将幼时好友重新打量了一番,犹豫问道:“你......真是江景辰?” 江景辰勾起嘴角一抹诡笑,压着嗓子,用一种近乎怪异声音说道:“吾乃九幽魔神,附身在这个人类身躯之上,瞧你细皮嫩肉的好像很可口的样子,想来味道一定很好吧!本魔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口了,桀桀桀......” 邵沅朗:...... 好吧,尽管很难相信,但凭着这几句怪言怪语足以确认眼前装模作样略带疯癫的人,就是幼时那位好友,虽然不知为何变得这么残忍,但......应该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吧? “景辰兄,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玩闹?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个事.......”邵沅朗无奈摇头。 江景辰收敛神色恢复成正常模样,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不就是废了瞿明赫身边四条狗吗?瞧你那着急的样,你哥哥我如今大小也是个官了,那四条狗咬了本官,没要他们命是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放心,出不了事的。” 邵沅朗不赞同他的话,苦口婆心劝说道:“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不仅打了狗,连同狗主人都一起扔曲江池里了,皇后娘娘或许不会管这样的事情,可奉恩公那里就不一定了。” 江景辰嗤笑道:“好歹也是国公,若当真拉下脸来寻我的麻烦,我自然也不在乎把事情闹大,这大周朝可不姓瞿,哪怕是......” 邵沅朗心中一惊,没敢让他将话说下去,打断道:“快快禁声,景辰兄,有些话不可宣之于口,以免招来祸端。” 江景辰见他脸上的关心不似作伪,沉默了一会,询问道:“你怎么会跟瞿明赫搅和到一起去的?” 扔进曲江池的瞿明赫被护卫捞了上来,邵沅朗瞧见后松了口气,随后回答道:“原先也没什么太深的交集,可不知为何前些天明赫兄托人传话要宴请我,今日还郑重上门前来相邀,我实在是推拖不过,便应约来了这里。” 江景辰前些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别的事情上,压根没怎么在意瞿明赫,现在回想起来不止是邵沅朗,还有魏秉文、孟维桢,这三人好像都收到过瞿明赫的邀请,就是不知道都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瞿明赫应该不会是一时兴起,更不可能偏偏那么凑巧,一找就找到了京城里三个关系最深的贵公子,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想不明白,江景辰直接开口询问:“沅朗,你们来之前都聊了些什么?” 邵沅朗言简意赅回答道:“明赫兄问了一些关于你和云瑶县主的问题,我不清楚,也回答不上他的问题。” 江景辰看了眼被捞上岸的瞿明赫,转过头来继续询问道:“他既是喜欢云瑶县主,不去围着大长公主府转,怎么反倒是跑来查我的底?” 邵沅朗冥思苦想,总算是想到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开口说道:“可能是有人不喜欢他吧。” 江景辰只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是微妙,正欲继续追问。 胡国公府的护卫脱下外裳套在瞿家世子身上,将人搀扶到自家世子身边,小声提醒道:“夜寒风冷,依属下看还是尽早送瞿世子回府的好,免得受了风寒。” 瞿明赫冷得直打哆嗦,恶狠狠的瞪着江景辰,正准备要说几句狠话。 邵沅朗及时上前,劝说道:“明赫兄,赶紧先回去换身衣裳,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说完便招呼一旁的书童将人搀了过去,又对胡国公府的护卫交待道:“你们帮着把奉恩公府的四名护卫送去附近医馆,兴许还能来得及。” 万金出手,自然不会留有余地,那四人今后只能苟延残喘度过余生,江景辰不屑去关注那四名废人,只将目光放在瞿明赫身上,冷冷盯着他,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为了云瑶县主才对我生出这么大敌意?” 风一吹,浑身湿透的瞿明赫身体越发颤抖的厉害,裹紧了衣裳不耐烦的开口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赶紧让开,今天的事情不算完。” 江景辰暗自皱眉,想着拢共都没跟云瑶县主说上几句话,也没有旁的心思,偏偏碰到个上来就要断一条腿的二愣子,心中无奈长叹,开口问道:“我和云瑶县主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以后也用不着来找我的麻烦,这事就到这里,行不行?” 瞿明赫一愣,紧跟着怒吼道:“你不仅废了我四名护卫,还把我扔进曲江池里险些淹死,现在你跟我说事情就到这里?江景辰,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 若都是误会,那就应该在动手之前早点说开才对,这会再说也未免太不合时宜了些,邵沅朗暗自扶额,看不明白这是又打算整哪一出。 “不行?那就算了。”江景辰耸了耸肩,看向邵沅朗,招呼道:“来都来了,上船玩玩呗,我还没上过曲江池的画舫。” 就算了?怎么不提斟茶道歉,下跪认错?瞿明赫张了张嘴,心中许多话想说,最后化作一句:“你给我等着。” 江景辰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向瞿明赫,警告道:“你若不知好歹再来惹我,下次就不是扔曲江池,而是扔粪坑,是否要与我为敌,最好想清楚之后再决定。” 就在他转身迈出几步后,瞿明赫忽然开口问道:“你当真与云瑶毫无关系?” 江景辰觉得这话问的实在很没意思,转过身反问道:“是谁告诉你我和她有什么关系的?” 瞿明赫恨声道:“当然是你四弟说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 “我四弟?江景昭 第86章 威远侯与贵太妃一二事 邵沅朗见他当真不知,解释道:“云瑶县主自幼便得贵太妃宠爱,在云瑶县主及笄之后贵太妃就向圣上讨要了一道口谕,云瑶县主的夫婿必得由贵太妃来选定。” 刚才心跳快了一拍,还担心会是什么牵扯到圣上生母的大事,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江景辰把心放平,懒洋洋的挥手招呼道:“走吧,我对这些画舫不熟,你来介绍一下哪一艘画舫上的女子最好看。” 曲江池上大大小小的画舫也没挂个招牌,就只有满船挂着的灯笼上写了个姓氏,抬眼望去好几个重复的,区别就在于那些挂在船头的特大号灯笼。 江景辰有种不知名的兴奋,正应了那一句:“最兴奋的时刻,是在磨磨蹭蹭未进去之前”,心情又如同盲婚哑嫁的新郎在揭开新娘盖头前的那种忐忑、兴奋,又带着些许担忧,万一上了船,没见到个好的,还能不能扭头就走? 邵沅朗见他大步疾走浑然不觉这事的重要性,连忙追上前,继续说道:“景辰兄,贵太妃是圣上的生母,她的一些决定在某些时候是能够影响到圣上的决定……” 江景辰听的不耐烦,开口打断道:“沅朗,拜托你简洁些,用一句话概括下你想表达的意思,成不?” 一句话好像说不完啊!邵沅朗冥思苦想,终于在登上画舫前总结了出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不可太贪。” 江景辰抬起手开始对着画舫点兵点将,分心问了句:“我贪什么了?” “贵太妃不喜你父亲。”邵沅朗言简意赅,说出来最为关键的话。 正在点兵点将的江景辰来了兴趣,停下手上的动作,追问道:“为什么不喜?” 邵沅朗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道:“陈年旧事。” 江景辰无语望天,将他竖起来的四根手指摁了回去,诚恳道:“沅朗,我错了,你按照你的风格,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邵沅朗紧了紧衣裳,指着一艘挂着“虞”字大灯笼的画舫说道:“岸边风大,咱们还是先上了船再说吧。” 虞氏画舫船约莫五丈多长,两丈多宽,船尾的雕花栏杆与船舱、船头的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是浮雕祥云,给整条船增添了富贵、华丽的气质。 刚一登船就有小厮上前招呼道:“邵世子,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舫里的姐姐们可是日夜都念叨着您呢,快快里面请。” 恭敬将客人引入船内,小厮转头便朝船尾那头喊道:“邵世子来了,姐姐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七位穿着一袭白色齐胸襦裙,披着红色的半透纱衣的美艳女子联袂而至,众人齐齐道:“奴家见过几位贵客。” 在她们之后,一位身着浅紫色长袍,肩披淡粉色薄纱,内衬紫色薄衣,头戴一枚金杈,做妇人打扮的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开口道:“邵世子,是如同往常般先听曲赏舞,还是直接让姑娘们饮酒作陪?” 邵沅朗挥手道:“虞大娘,你先把人带下去,一会再喊来。” 虞大娘心中这是要谈事,笑着应了声是,招呼一众姑娘们离开,吩咐小厮前去准备酒菜。 曲江池上的画舫不同于平康坊的青楼,一艘画舫一次只接待一批客人,没过一会江景辰便感觉到船开始缓缓开离岸边。 画舫船上不能开火,准备的都是凉菜,其中鱼脍占了一半,另有一小炉炭火用以温酒。 邵沅朗招呼道:“这些都是从曲江里的新鲜活鱼,景辰兄快尝尝看。” 江景辰吃了块生鱼片,随口敷衍了句不错,紧跟着问道:“贵太妃跟我父亲有仇?” 邵沅朗见他急不可耐想要知道答案,笑了笑,直言道:“当年圣上初登大宝,还未大封后宫时,贵太妃就要求圣上立沈氏女为后,结果遭遇了十数位大臣的强烈反对,领头之人就是你父亲。” 江景辰疑惑道:“你是说当年贵太妃不想让瞿皇后当皇后,是我父亲给硬推上去的?” “硬推这个词……”邵沅朗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怪异,干脆不去想,接着说道:“依我看那些大臣也并非是真心支持当年的瞿皇后,只不过是不想让沈氏女坐上那个位置,我估摸着应该是圣上的意思,不好明着说,方才将你父亲推了出来。” 不能说硬推,说间接性总没错吧?江景辰若有所思,快速分析了一遍三者之间的关系,紧跟着问道:“也就是说我父亲是因为这件事彻底得罪了贵太妃?” “不止一件,还有一件……”邵沅朗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沈氏女没坐上那个位置,因而贵太妃又向圣上提出一个要求:下旨封沈家一个国公爵位。结果同样遭到以你父亲为首的大臣们反对,两件事一件没成,把贵太妃气的足足病了一个月才好。” 江景辰脸色微变,两件事都是由父亲牵头,这就意味着圣上对其信赖有加,有着如此一份荣宠在身,不说权倾朝野,可也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得罪,也难怪上次只“休息”了一天就被召进宫中议事。 想起上次费尽心力没办成的事情,江景辰有心想说一句“宠妃不如宠臣”,可又觉得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最终长叹一声,感慨道:“圣上当真是不简单!” 圣上若是简单,哪里还能够从先帝膝下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坐上龙椅?邵沅朗听后笑了笑,只当是一句恭维的话,转言道:“所以你和云瑶县主之间没什么可能,应当尽早与她划清界线,也免得招惹来如同明赫兄那样的麻烦,要知道倾慕云瑶县主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还有几位郡王府的少爷。” 云瑶县主…… 江景辰暗自嘟囔了几遍,那个比青玉还要美的女子,入京后才见过一次,说不过十句话,也摆明了态度拒绝过,没曾想还会带出这样的麻烦来……果然,女人是祸水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邵沅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斟了杯酒,安慰道:“景辰兄也别太过伤心,似你这般容颜,京城中不知多 第87章 请世子爷亲自前去 画舫与平康坊相比,胜在环境,以及站在船头迎着月光翩翩起舞的月下美人,可惜今夜的月光不够明亮,否则定能再添几分意境。 回到平康坊南街宅院时,江景辰再次见到了十多位西域胡姬,虽比起上一批要逊色一些,可也依旧让人感到惊艳。 青瑶讲述了一遍今日的事宜,随后道:“公子,上等西域胡姬也就这些了,再买就只能买次等了。” 次等就算了,要买自然得买最好的,这一批没了就等下一批,三十几个人暂时是够用了,江景辰默默盘算,开口道:“就先这些吧,我去写一份培训计划书,明日连同江南带来的荷官在内,你给训一训。” 青瑶点点头:“我为公子磨墨。” 半个时辰后,江景辰停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笑问道:“怎么样?字迹还是那么难看吧?” 青瑶接过之后细细观看,片刻后道:“所谓字如其人,公子本就非凡,这一手字又非是常人能够鉴赏,说句稍显轻狂的话,书圣之狂草也不过如此。” 好话谁都爱听,江景辰清楚自己的斤两,可依旧是被这番话哄得眉开眼笑,用了一个时辰与青瑶讲述培训计划,直到夜深之后就寝安睡。 一早醒来,不像往常般看见青玉,询问之后才得知那丫头昨天进了药房之后就没怎么出来,与当时炼药的状态一般无二,江景辰心中暗自猜测,用过早膳之后便着手安排搬家事宜。 崇仁坊虽说不算远,可毕竟没有南街这间宅子近,罗霓裳道:“我就不搬了,你留几个下人在这里伺候。” 江景辰知她心思,交代道:“接着住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拿东西来换。” 罗霓裳笑了笑:“该不会是要我的贞洁吧?” 江景辰摇头道:“放心,我不会要你没有的东西。” 罗霓裳被噎了一句,闷声道:“那你要什么?” 江景辰直言道:“我要你想办法把梁王拉到我这边来,最好的情况是你能够当上梁王妃。” 罗霓裳没像往常般嬉皮笑脸,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郑重道:“我尽力。” 江景辰想了想,物尽其用才是真理,于是接着道:“我会派个人过来宅子里,你有什么合理的需求尽管提,另外你还要负责跟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交好,跟他们打成一片。” 罗霓裳哈哈大笑道:“滚成一片也行吧?” 江景辰提醒道:“过往是那些乌糟事我会替你善后,以当上梁王妃为目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你最好有点数。” 罗霓裳眼底闪过一丝伤感,强笑道:“梁王妃啊,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当上的,你别说的好像跟上街买菜一样简单行不行?” “行不行总得试过才知道......” 要让梁王全心全意爱上罗霓裳,力排众议取她为妻,给她梁王妃的名分或许很难,可若只是骗取一份真心,那可就相对容易许多,江景辰信心满满道:“我脑子里有几十部狗血大剧,总有一个套路适合你和梁王,从今天开始,你也该把脑子拿出来用用了。” 罗霓裳顺势摸了摸脑袋,喃喃道:“我一直在用啊!” 江景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失望摇头,正想着去看看伤势未愈的黑狐顾晟,就见小鸠匆匆跑来,略显激动道:“公子,事情安排妥当了,约在戌时,南风馆对街一家酒肆碰面,您要去看看吗?” 说好三天之内,还真是没有误差,江景辰笑道:“那么一场大戏,当然得去看看才行。” 临行前,江景辰去了趟药房找青玉要了一包软筋散,笑眯眯的交到小鸠手中,吩咐道:“这东西能让人浑身筋骨酸软无力,即使是一流高手服了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拿去让江景昭好好享受享受。” 小鸠接过两指大小的药包,会心一笑:“公子放心,我也让人准备了烈性春药,倒是一定会让他体会到欲仙欲死的快乐。” 南风馆对街酒肆。 江景昭领着威远侯府里的六名护卫上了楼,来到事先原定好的雅间内,之见房间里只有一名贼眉鼠眼商贩打扮的青年,狐疑道:“就是你传信给本世子?说吧,真凶是谁,你又有何证据。” 青年拱手谄笑道:“世子爷,小人是个做买卖的,所谓买卖,得先谈好价钱才能进行啊!” 江景昭冷哼道:“你想要多少?” 青年伸出手掌,嬉皮笑脸道:“五万贯。” 一个月府里给的月钱都还不到五百贯,眼前这家伙一张口就要了五万贯之巨,气得江景昭猛拍桌子,随行护卫立刻拔刀相向。 青年不急不缓开口道:“害世子爷受伤的真凶是个小人惹不起的大人物,只要那个名字一说出口,京城将再无小人立足之地,这是一锤子买卖,您得给小人留条活路才行。” 江景昭咬牙切齿,掏出全身的家当五千贯钱,恨恨道:“这是定金,等本世子查证你所言非虚之后,自然会将剩下的钱给你。” 青年沉默不语,面露纠结。 江景昭暗自寻思着等他说出真凶之后,再来好好收拾,当即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压在钱票之上,冷声道:“本公子出门匆忙,眼下就只这些,你先将真凶说出来,等本公子查证之后再多给你一万贯。” 青年面露欣喜,想了一会,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变一变。” 他让店小二送来笔墨,当成写下一个人名,紧跟着说道:“为了自身安全起见,我会将真凶的名字写下装进密封信中,然后交给这个人,世子过去寻他,只需说是来取一两货物,他便会将装有信封的密信交给公子。” 江景昭阴沉着脸,怒喝道:“本公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今天你要是不说出真凶是谁,就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 青年笑了笑,光棍道:“那个人是谁只有我知道,世子若是杀了我,便等同于放过害您伤了子孙根的真凶。” 江景昭气急,夺过护卫手中的刀架在青年脖子上,轻轻一划,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到地上。 “说出真 第88章 最后的倔强 威远侯府的护卫担忧道:“南风馆那种地方,世子还是不去为好?” “不去?”江景昭转头怒骂道:“你耳朵聋了?没听他那刚才说了什么?本世子不去,你能拿回来那封信?” 护卫本想说可以另想其他办法,堂堂威远侯府世子,岂可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小商贾拿捏?但经过这一番谩骂,到了嘴边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既然世子都没觉得不妥,一个下人又何必上赶子操心这些。 时间慢慢流逝,江景昭换了身寻常公子的衣裳,只带了两个护卫,借着月色进入了南风馆,这里不同于青楼,入眼所见皆是男子,隐约还看到几位熟悉的身影。 江景昭不敢多待,径直上到了二楼西厢雅间,找到了青年所说之人,开门见山道:“我来取一两货物。” 男娼打扮的的俊美少年从衣袖里拿出上了蜡的信封,放到屋内木桌之上,没多说一句话便离开了雅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江景昭匆匆上前,撕开信件掏出信纸,只见上面写的是母亲的姓名。 “该死的,那家伙居然敢欺骗本世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景昭暴怒之下掀翻了桌子,摆在桌上的香炉摔到地上,洒出一片颜色略带暗红的香灰,一股似有似无的奇异香味迅速扩散。 几个呼吸之间,江景昭便感觉到了些许异样,没等回头,就听见倒地之声。 两名护卫拼命眨眼,虚弱呼喊道:“世......世子......快走......快......” 江景昭急忙上前查看,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任何伤害,疑惑之时,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跟着便发现手脚使不上力气。 “来人啊......快点来人......” 声音虚弱的穿不透房门,江景昭挣扎着想要逃出雅间,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惊慌之余,眼神飘向满地的暗红色香灰,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变得惊恐无比。 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沙哑浑厚的声音:“西域有异香,燃之可助兴,再加上一包软筋散,江世子,滋味如何?” 江景昭努力睁大双眼,虚弱呼喊道:“谁?是谁?快出来。” 沙哑浑厚的声音大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这会反倒问起我是谁来了?” “是你,是你......” 江景昭双目通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努力了好几次依旧不能成功, “没错,就是我,是我让人打断了你的子孙根,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人道,怎么样,是不是迫不及待的要谢谢我?”声音透露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是谁?出来,我要杀了你......”江景昭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意志驱使着四肢缓缓爬向西面的那道墙,那里挂着一幅松鹤延年图,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 墙的另一面,江景辰正透过房间内特制的机关,将隔壁江景昭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惊奇南风馆竟会有此等隐蔽的偷窥机关之余,随手提笔写下一行字,交给身边的一位样貌平平无奇的瘦小老者。 老者看了一遍,调整好情绪,再次用沙哑浑厚的嗓音读了出来。 “你先省点力气,我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可是南风馆啊!你觉得我还会想干什么?” 南风馆里头,接待的都是好男风者,江景昭忽然意识到话里透露出的意思,疯狂叫喊道:“不,不可以,你绝对可以这样。” 江景辰欣赏着他脸色的惊恐害怕,再次提笔,擅长口技的老者看完便道:“我找来了五个人,两个去伺候你那两名护卫,三个人一起伺候你,放心,他们体力好,一定能让你满意。” 老者话音刚落,江景辰将软筋散的解药交给小鸠,示意进去前先让那五人服下以免着了道,至于那西域异香乃是顶顶好的助兴之物,倒是不用去管。 两名护卫露出绝望的眼神,哭喊道:“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只是护卫,求求你放过我们。” 江景昭拼尽全身力气,也不过是爬行了几寸之地,绝望之下,哭喊道:“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江景辰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眼珠一转,提笔写道:“怪只怪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上的人。” “不该喜欢上的人?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你肯定是弄错了。”江景昭急急开口,生怕说晚了会发生不敢想象之事。 江景辰冷笑着提笔:“奉恩公府,瞿家七小姐,你二人来往之密切,远超寻常,任你如何说,我都是不信的。” “不,不是......”江景昭以头撞地,哭喊道:“我没有喜欢瞿家七小姐,喜欢她的人是大皇子,我只是帮着她们传信,你寻错仇了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竟然还牵扯到了大皇子,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江景辰随手放下笔,将留下字迹的纸张全都扔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站住,你们全都不许靠近!”江景昭撕心裂肺的大喊,丝毫不能阻止满身汗臭味,蒙着黑面的壮汉靠近。 惨叫伴随着撕扯之声,江景昭被三人围住,和另外两名护卫一同被摁在桌上,制住了双手。 “我是威远候世子,敢碰我就杀了你们,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身首异处不得葬身之地,快给我停下......” 无论江景昭如何呼喊,都不能够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威胁都是徒劳。 撕裂的剧痛险些让江景昭昏了过去,无比绝望之感在心底蔓延,想一死了之的念头不断在脑海浮现,可最终却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强烈的动静折磨着他的身体,偏偏还生出一股难以言表之感,羞愤的情绪折磨着内心,崩溃之后再度崩溃,往日所有的高傲金贵都在此刻被摧毁成齑粉,伴随着眼泪流出滴落到地上混入尘埃。 “来人,救命啊,世子爷,快救救我......” 一旁两名护卫的呼 第89章 逗你爹玩呢 江景辰没有偷看男男的癖好,听到惨叫声之前,就已披上风衣在众人遮掩下离开南风馆。 小鸠见公子神色不似愉悦,便开口道:“公子放心,小人安排了许多人轮番伺候,说好一夜就绝不会少一刻。” 江景辰脑海中回想着大皇子的事情,随口接了一句:“你安排,我信得过。” 小鸠应了声是,疾步上前掀起车帘,恭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小人会亲自盯着,必会确保今夜之后,威远侯世子夜宿南风馆的事迹传遍京城。” 江景辰点头道:“本公子会在崇仁坊的府邸等你的好消息。” 夜色之下,马车缓缓行驶,江景辰倚靠在车内,静静的思考着江景昭刚才说的话。 圣上膝下七位皇子,至今无有一人开府封王,年纪最长的大皇子已有十九,乃是贵妃所出,而瞿家七小姐是奉恩公府的嫡女,按理该是归到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一派才对,怎么会跟大皇子搅合到一块去了? 难道是奉恩公另有想法?一位是长子,另一位是嫡子,还真不好说太子之位会落到谁的头上! 想着目前并不适合跟皇子有所牵扯,江景辰便将瞿家七小姐之事暂时放下,回到崇仁坊的府邸之后喊来了青瑶和青瑶,并着万金一同交待道:“这里就是今后的家了,阿金去安排些人进府护卫,阿玉负责布置些防贼陷阱,阿瑶从江南带来的人里挑个管家。” 青玉问道:“那平康坊南街的宅子就这么让给罗霓裳了?” 江景辰点点头:“分开住也是好事,毕竟有些事情不适合让她知道。” 青瑶想了一会,开口建议道:“这次带来的人个个都身怀技艺,只当个管家未免有些屈才,公子不如从第一批来京的人当中挑选?” 江景辰觉得这话有道理,这府里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费力去管的事情,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不能拿来这么用。 “行,听你的,都是选人,这事阿金顺带着办一下。” 万金应了声是,随后试探着问道:“公子,有没有考虑过,让小鸠来当这个管家?” 江景辰否决道:“就像阿瑶说的那样,小鸠那样的人,放在府里当个管家实在太过屈才。”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追问道:“是小鸠找你提的?” 万金摇头道:“是苗老三传信来,说是希望小鸠能够跟在公子身边学着办事。” 跟在身边?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江景辰笑了笑,问道:“他这是在表忠心?” 万金回以一笑:“他一向都很忠心。” 江景辰不置可否,先前倒是答应了小鸠办完事后给奖赏,若是提出这个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能够接受,关键还是得看一看小鸠是依着苗老三的安排,还是会有另外的想法。 四人紧跟着又商量了一些关于府邸的细节安排,约莫一个时辰后各自回屋就寝。 睡到自然醒来,没等吃上一口早膳,江景辰就见到董瓒匆匆跑来,急呼呼的开口道:“府门外来了一群衙差,说是要进府捉拿要犯,青瑶姑娘把他们拦在了门外,交待我来请您过去。” 昨天才搬的府邸,今天一大早就有衙差跑来要捉拿要犯,江景辰气笑道:“他们确定没找错门?” 董瓒道:“那些衙差说的很清楚,就是来新封昭武校尉的府邸上捉人。” 江景辰蹙眉,边走边问道:“来的该不会又是京兆府的衙差吧?” 董瓒点头道:“我不认识,但青玉姑娘说是,万金收到消息以后也赶过去了。” 府门外。 五名衙差已抽出长刀,叫嚣道:“你若还不快快放下手上兵器乖乖跟我们回一趟衙门,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景辰快步上前,瞧见来的还是个认识的,冷笑道:“又是黎少尹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衙差嬉笑道:“江少爷……不对,现在应该喊您校尉大人了,实不相瞒,的确是黎少尹下的令,可那也是有人来衙门里告状,当官可不就得为民做主,您说对吧?” 真当是软柿子,捏了一次又一次,江景辰铁青着脸,跨步上前道:“这次又是谁告本少爷?所告何事?” 衙差摆手道:“误会啦,这次不是告您,而是告您身边的护卫,昨夜曲江池畔持剑伤人。” 江景辰愣了楞,追问道:“是瞿明赫报的官?” 衙差讪笑道:“那倒不是,具体的小人也不好多说,要不您受些累,跟着去一趟?” 江景辰见他不愿多说,心知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在黎少尹身上,转身对青瑶交待道:“你们守在府里,我跟阿金去一趟衙门。” 青玉上前道:“我也要跟着去。” 青瑶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了回来,应声道:“公子放心去吧,我们在府里等你回来。” 江景辰看向一旁的董瓒,吩咐道:“保护好她们。” 青玉刚想开口,便被青瑶匆匆拉着进府。 万金神色依旧,紧跟在公子身旁。 京兆府。 守门的衙差阻拦道:“先把兵器交出来。” 江景辰朝万金点点头,随后看向收走九乌剑的衙差,淡淡道:“它比你精贵,小心伺候着,莫要出了差错。” 再次踏入衙堂,一如既然,黎少尹端坐高堂,惊堂木一拍,喝声问道:“江景辰,本官并未召你前来,还不速速离去。” 江景辰掏了掏耳朵,曲指弹向黎少尹,谩骂的:“有事没事你就敲,吓死你爹了。” 黎少尹暗自提醒如今江景辰已今非昔比,强忍怒气开口道:“公堂之事,容不得你一个区区校尉胡闹,本案与你无关,再不离去,休怪本官判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江景辰懒得多费唇舌,直言道:“是谁让你针对本公子的?” 黎少尹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突然,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次抓起惊堂木狠狠拍下,怒喝道:“江景辰,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江景辰没理会他的质问,反讥道:“我倒还想问问你黎少尹,到底是大周朝的官?还是某个人的官?” 黎少尹压下心中情绪,强自 第90章 来啊,互相伤害 当着一众衙差的面,公堂之上接连被羞辱了两次,黎少尹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再次拿起惊堂木往案桌上狠狠一拍,大喝道:“左右何在,给本官拿下这个口出狂言藐视公堂的家伙。” 公堂之上左右衙役持棍上前,刚迈出一步,就听那极其嚣张的贵公子冷笑开口:“本官乃圣上下旨亲封正六品昭武校尉,哪个有胆子动本官?” 朝廷命官的任命文书多由吏部签发,圣上下旨亲封且还只是个区区正六品武散职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威远侯府家的三少爷!就连这样的一道圣旨都能够顺利下来,足以说明眼前这位跋扈的校尉大人是在三省主官面前过了明路。 衙差们也不傻,这种人物黎少尹不怕,可他们却不能不掂量着来,心里不禁埋怨:少尹大人也真是的……放着好好一个嫌犯不去审,偏要跟没有犯事的江校尉较劲,何苦来哉! 黎少尹见衙差磨磨蹭蹭半天不见将人拿下,气得连拍惊堂木,催促道:“都不想吃衙门这碗饭吗?还不快将他拿下。” 江景辰讥讽道:“黎少尹,你要拿本官也不必急于一时,倒是先说说看,本官所犯何罪?” 黎少尹听他自称本官,当即沉着脸道:“藐视公堂,哪怕你是圣上下旨亲封的昭武校尉,本官也照样要拿你问罪以正视听。” 江景辰嗤笑道:“本官这就不懂了,同僚之间的相互问候之语罢了,怎么到了黎少尹嘴里就成了藐视公堂了?” 哪家大人见面相互问候爹的?一众衙役想笑又不敢,只能苦苦憋在心里。 区区六品武散官,也好意思称同僚?黎少尹大怒道:“休要狡辩,你刚才分明......” 不等他说完,江景辰立即打断道:“分明问候了你爹,是吧?说起来你还没问候我爹呢,要不现在问候几句?” 世袭罔替威远侯爵,当朝正三品刑部尚书,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一只脚踏进政事堂的半相,是能让人如同骂街般问候的?衙役们看戏之余,也对眼前的贵公子有了全新的认知:不仅嚣张跋扈,还是个没皮没脸、坏心肝、黑肠子的纨绔子弟。 江景辰见黎少尹半天不开口,嘲笑道:“怎么?堂堂京兆府从四品少尹,连这份勇气都没有?那你是吃了多少颗熊心豹子胆,敢来动本官的人?” 言语虽淡,却彰显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霸气,一众衙役恍若置身其中,只觉得最后那句话听得极为慰心。 黎少尹心中慌了之余,下意识抓紧惊堂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莫说是你的人,就是威远侯身边的人犯了罪,本官也照样能拿来审。” 一众衙役暗自摇头,心道:若是再多些底气,差不多就能让人勉为其难相信了。 江景辰视线转了一圈,不见有苦主在公堂之上,摊手问道:“你说本官的人犯了罪?证据呢?” 黎少尹沉声道:“待本官审过之后,自然能找出证据。” 江景辰一步步走上堂案,冷冷盯着黎少尹,悄声低语道:“还想审?来个屈打成招?本公子今天就问问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黎少尹斥声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朝廷命官。” 江景辰随手抢过案桌上的惊堂木,把玩之余,转身问道:“有吗?你们谁听到了?” 一众衙差老实摇头,相隔着不短的距离,哪里能听到说的是什么悄悄话。 黎少尹咬牙切齿道:“江景辰,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如实上奏禀明圣上。” 江景辰不以为然,淡淡道:“多谢提醒,既然黎少尹已经如实了,那本官便将黎少尹今日所作所为添油加醋一番,上奏圣上请求圣裁。” 京兆府少尹与圣上之间隔着三省重臣六部尚书,想要让奏折呈现在圣上案桌之上,对于黎少尹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他心里清楚,若是江景辰动用威远侯那层关系,想来是会容易许多。 两个芝麻大小的官,闹出比芝麻还小的事,就有胆子敢上奏请求圣裁?这哪里是要请圣裁,分明是要拉着一起死啊!黎少尹没想到江景辰会为一个护卫闹到这般地方,顾忌事情会闹得太大,不得不放缓了些语气说道:“些许小事,不足以闹到圣前,于你我皆无益处。” 江景辰见他服软,冷哼一声,问道:“那四人是因冒犯了本官才会被本官护卫所伤,瞿明赫都不管的事情,你为何要来趟这摊浑水?” 黎少尹面露犹豫之色,强硬道:“本官乃是京兆府少尹,如何管不得此事。” 江景辰点点头:“行,你既然要管,那就按律法来,先把报案之人请来,再把受害之人请来,然后再来请本官的人过堂审问,听懂了没?” 黎少尹心知只要有江景辰在,今日这人是审不下去了,干脆道:“带着你的人回去好好待着,别乱跑,等候本官随时传问。” 京兆府都京城发生的案件拥有查办审问之权,黎少尹要是胆子够大,还真没多少人是传不来的,可惜大周朝不畏强权的官实在是少之又少,衙役们眼见好戏罢场,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江景辰领着万金出了公堂,从衙差手里拿回九乌剑,路上想了许多此前结果仇的人,愣是没想到一个有能力让黎少尹这般听话的。 万金询问道:“公子,要去找瞿明赫吗?” 江京城摇摇头,若是瞿明赫的话,那今日公堂之上必定会有被废了四肢的护卫出现,既然没有,那就不会是瞿明赫捣的鬼,深思许久仍是没有头绪,只得吩咐道:“阿金,让人去查查今日是谁到京兆府报的官。” 昨夜在场之人当中只有邵沅朗和瞿明赫,他们二人都不会去报官,那会不会是曲江池畔的好事者?想到了这里,万金询问道:“公子,画舫那边要查查看吗?” 江景辰点点头:“人手够的话,想到什么就都去查查吧,有枣没枣先打上一竿子再说。” 回到府邸,简单将事情与青瑶和青玉说了一遍。 青瑶蹙眉道:“ 第91章 求公子成全 江景辰听完事情的经过,毫不吝啬夸赞道:“这件事情你办的很好,本公子曾说过办好了就允你提一个请求,说吧,想要什么?” 小鸠深深呼吸平复了下心中的情绪,双膝跪地拜了一拜,郑重开口道:“求公子赐姓。” 尚未离开的青玉听闻此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愤怒呵斥道:“赐姓?你也配?” 公子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得公子赐姓,这小子不仅仅是胆子,野心也不是一般的大!万金同样沉下脸,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江景辰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要求,江姓又不是独属于威远侯府,小鸠是良籍,他要是愿意,都无需返回原籍地,去一趟京城衙多花点钱就能够把姓氏改成江,可显然他要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江姓,也就是说…… “你想当本公子心腹?” 小鸠叩首又是一拜,恭声道:“小人不敢奢望,只愿做公子一名家仆,求公子成全。” 家奴和家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签卖身契给主家,并无人身自由,属于主家的“私人财产”,而后者虽说是仆,可与主家之间却只是雇佣关系,本身保有良籍乃是自由之身,江景辰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鸠直言道:“师傅说,若有本事,便只身去闯去一片天,若无本事,便跟着别人去闯一片天,小人自觉本事不大能力不足,唯有选择后者。” 赐姓在大周朝是一件十分庄重严肃的事情,勋爵世家几乎不会把姓氏赐给门楣之下的外人,皆因这是来自骨子里高人一等的傲慢,江景辰倒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门荣耀,只是觉得有些荒唐,潜意识会有一种“你跟我姓,我就是你爹”的念头浮现,可先前话已经说出去了,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是荒唐些认个“儿子”? 万金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当看到公子正在沉思,便又忍了下来。 青玉心中觉得委屈,直言道:“公子绝不能答应,我们这些人都没资格姓江,他如何能够越了过去?” 江景辰抬抬手,示意青玉不用急躁,回过头来看向小鸠,无奈道:“赐了姓又如何?看看我是如何对待威远侯府那些同姓之人,你就应该知道,江姓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小鸠听懂了一半,却不知道另一半是否有其他意思,脑海中飞快转了几圈,咬牙道:“求公子成全。” 江景辰不明白小鸠为何这般执着,转头看向万金,问道:“阿金,你觉得呢?” 万金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既然江姓于公子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没有意见。” 青玉急忙道:“我有意见。” 万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的意见不重要。” 青玉愤愤不平,继续说道:“不只我,还有青瑶、万银……” 万金直接打断道:“她们都不会有意见。” 青玉气的直跺脚,恨声道:“你说的不算,得问过她们才行,若是她们当中有一个人不同意,那公子就绝对不可以把姓赐给他。” 万金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公子做主了?” 青玉愣了愣,转头看向一脸微笑的公子,呼喊道:“公子,万金他凶我,你快管管他。” “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这是怎么了?”青瑶忽然出现,进了屋看见青玉红了眼眶,追问道:“怎么还哭了?谁又惹你了?” 青玉抹去眼角的泪水,讲述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哽咽道:“青瑶,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替公子做主,我就是心里觉得委屈……” 才说两句,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怎么擦也擦不完。 万金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青瑶拿出绣帕为青玉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安慰道:“不过一个姓氏而已,公子要赐那就赐呗,咱们的名字可都是公子费心亲自取的,怎么还吃起那份干醋来了?” 青玉捂着心口,呜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委屈,心里难受,一抽一抽的疼。” 青瑶轻抚她的脸颊,声音越发柔和:“好了好了,瞧你这花猫子模样,我带你去洗把脸,洗完了再哭。” 青玉嗔她一眼,渐渐止住了哭声,任由青瑶拉着一同离开。 万金情绪有些低落,问道:“公子,我刚才……” 江景辰立刻打断道:“你做的很对,阿玉年纪小,性子又不如阿瑶沉稳,小孩子脾气说来就来,这几年我又宠得有些太过,该说她的时候是要好好说一说,你不必为此自责。” 小鸠再次叩首道:“都怪小人提了不情之请,还望公子恕罪。” 江景辰挥了挥手,开口道:“这事跟你没关系,起来吧,若是想当本公子的心腹,首先就得改掉动不动就跪下的毛病。” 小鸠内心一阵激动,应了声是后起身。 江景辰接着说道:“本公子的心腹里没有一个人是姓江的,姓了江也不代表你就是本公子的心腹,你若是抱着想成为心腹的想法,大可不必浪费这一次宝贵的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鸠内心暗自挣扎,片刻后拱手道:“求公子成全。” 一个姓而已,竟然这般执着,其中怕是另有隐情,江景辰脑海中稍稍回忆,只记得从知道有这个人开始,小鸠就是小鸠,是被苗老三收养的孤儿,没有姓,苗老三也没有给他姓,小鸠也只像是一个代号,既然依旧坚持,那也无不可。 “从今天开始,你就姓江吧。” “江鸠谢公子赐名。” 江鸠本想跪拜叩谢,关键时想起公子刚才说的话,瞬间将弯曲的膝盖挺得笔直,也是说出名字的那一刻,像是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法言语的信念。 江鸠?讲究?不错的名字,江景辰看向万金,问道:“有没有觉得这小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万金点点头,看向激动不已的江鸠,缓缓开口:“他刚刚想跪下,最后站起来了。” 这也算是夸人?江景辰笑了笑,回过头来 第92章 千万别与为兄客气 江鸠离开不久,威远侯府的穆大管家便找上门来,江景辰狐疑道:“我这才买的宅子,你转头就找了过来,老实说,老江是不是派人盯着我了?” 穆大管家愣了好一会,脸色古怪,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老......咳,老爷,您指的是老爷吧?京城就这么大点地界,上杆子等着巴结老爷的人多了去了,您是侯府三少爷,老爷的嫡长子,买宅子这么大的事情,自有人眼巴巴的跑去老爷跟前说嘴。” 江景辰瞧他脸上洋溢着不可遮掩的骄傲,心中生出些许厌烦,挥了挥手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别在这里待着了,本公子这座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穆大管家“噗”的一声双膝跪地,惶恐道:“三少爷,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您是少主子,这一点老奴时刻不敢忘。” 江景辰没兴趣对这位威远侯第一亲信示好,不耐烦道:“说事。” 穆大管家恭声道:“是老爷让老奴来请您回府一趟,四少爷出事了。” 听他喊江景昭四少爷,而非是世子,江景辰不由抬了抬眼皮,见他脸上并无讨好之色,心中默默点头,明知故问道:“四弟出了什么事?” 穆大管家犹豫道:“四少爷他......受了点伤,有些严重,老爷已经告了假,您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年老成精的人话,说话用词还真是够谨慎的,依着小鸠的那一番安排,江景昭现在指定是成了江肛裂,身体的伤害不过是其次,关键是心理上的创伤,怕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不能愈合,面对如此光明正大的机会,江景辰自然不会错过,领着万金一同回到威远侯府。 濯缨阁。 所有阁外洒扫的仆人异常安静,做起事情来也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多余的声响惊到阁内的主子,从而招来一场横祸。 江景辰没理会要先去心远堂,进了府门之后便直奔江景昭的住处,一路走,一边大声嚷嚷道:“四弟,听说你受了伤,严重不严重?有什么是为兄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开口,你我嫡亲兄弟,千万别与为兄客气。” 小郑氏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将人拦在阁外,开口道:“有劳辰儿挂心,昭儿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江景辰见她双眼通红,满脸憔悴,却还是要硬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失笑道:“太白天的就睡,也不怕晚上睡不着,不行,我得去看过四弟之后才能安心。” 小郑氏再次阻拦道:“我知你们兄弟情深,可眼下确是不好打搅昭儿休息,改日再来吧。” 江景辰眼珠一转,笑问道:“穆大管家来寻我时也没把话说清楚,四弟究竟是伤在哪?又是如何受伤的?可是府里的下人没用心伺候?” 小郑氏牙龈紧咬,强忍情绪,淡淡开口道:“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不碍事。对了,辰儿你这是从哪回来?怎的还惊动了穆大管家去请?” 江景辰心中暗笑,面上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叹气道:“可能是父亲听说我被京兆府衙差给捉走的事情了......哎,我这才刚被放回来,四弟这又受了伤,我们两兄弟这运气可真够差的。” 小郑氏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冷声道:“那你还是先去你父亲那吧,昭儿这里有我,不用你担心。” 江景辰又尝试了几次,均是被拦在门外,不好强闯的情况下,只得在门外喊道:“四弟,你好好休息,为兄晚点再来看你啊!” 喊完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心远堂的方向走去。 小郑氏等他走远,转过身问身旁的林婆子:“那两名护卫处理了吗?” 林婆子点头道:“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就送出府埋了。” 不能护好主子的奴才,还想有葬身之地?小郑氏冷哼道:“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林婆子浑身一颤,垂首应声:“奴婢这就去交代。” “等等。”小郑氏喊住林婆子,吩咐道:“让人去京兆府打探一下。” 林婆子小心翼翼询问道:“夫人是要打探什么?” 死了个方嬷嬷,身边连个得用的都找不到,小郑氏气闷之余,细细交代道:“有关于江景辰的事情,能打探多少就打探多少,听懂了吗?” 林婆子不敢多问,恭声道:“听懂了,奴婢现在就去。” 真是个没用的,连方嬷嬷的一半都比不上……小郑氏无奈叹气,转身进了房间。 江棋韵见母亲前来,起身问道:“三哥他怎么来了?” 小郑氏没有回答女儿的话,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如同死人般的儿子,只觉得心如刀割般疼痛,悲泣道:“昭儿,你告诉母亲,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不是江景辰?你说话啊,只要你开口说,母亲就一定信你。” 江棋韵上前轻轻拍打母亲的肩膀,安抚道:“御医说哥哥需要静养,母亲,您别这样。” 小郑氏突然转身,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慌张道:“从昭儿被送回来就一直是这样子,明明醒着,却动也不动,说也不说,棋儿,你说你哥哥会不会是也中毒了?”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江棋韵使劲挣脱开,反问道:“也中毒?母亲为何会这般说?还有谁中毒了吗?可御医没说哥哥有中毒的迹象啊!” 小郑氏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捏着绣帕擦出眼角的泪水,敷衍道:“没什么,刚才是关心则乱,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你先出去吧。” 这是与哥哥说悄悄话?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江棋韵满脑子疑惑,应了声“哦”之后转身出了屋子,本想在趴在门上偷听一会,无奈母亲将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都打发出来守着。 江棋韵只得闷闷不乐离开濯缨阁,路上不禁嘟囔了几句:“母亲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心远堂。 威远侯脸色极其难看,一见长子到来,立即喝问道:“昭儿的事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愿以为会先寒暄个几句,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第93章 父子间的算计 威远侯见长子沉默不语,料想他是心中觉得委屈,于是缓和了些态度,开口道:“你四弟之事已经弄得满城皆知,为父想遍全京城,也没想到有谁会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心急之下才会说出不当之语。” 江景辰收敛心神,好奇追问道:“父亲,四弟到底怎么了?” 威远侯细细观看长子的脸色,见他不似作伪,长叹一声,方才开口道:“你四弟遭人算计,在南风馆待了一整夜,今早才被人抬了回来。” 江景辰天真道:“南风馆?是酒馆?该不会四弟喝多了酒,与人起了争执吧?” 若真只是这般简单,那就好了!威远侯听得长子连连追问,心中疼痛又重了几分,深深吸气几次后方才平复了些许,阴沉着脸道:“南风馆里是男娼汇聚之地。” 江景辰恍然大悟,继续追问道:“四弟都成那样了,还跑去南风馆做什么?” 每多问一句,就如同是一把刀扎进心脏,威远侯胸膛起伏,呵斥道:“现在是问这样事情的时候吗?” 他的脸色越难看,江景辰越是欣喜,故作茫然道:“那我应该问什么?” 威远侯被噎得讲不出话,捧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几口,转问道:“京兆府那边又是为何寻你?” 江景辰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末了信口胡诌道:“那个黎少尹亲口说是要让父亲难堪,所以才会处处针对我......哎!父之所为,子代其偿,我这也算是尽孝了。” 威远侯气势陡然一变,沉声问道:“他真这么说了?” 江景辰坚定点头,接着说道:“不仅如此,他还说背后有人大人物撑腰,哪怕是父亲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威远侯将茶盏重重砸在桌上,冷哼道:“不过就是礼部尚书那个老家伙罢了,狗屁的大人物。” 江景辰双眼一亮,没想到竟然真把话给套出来了。 六部尚书虽都是平级,可要是论起职权来当以吏部为首,工部排在最末,礼部虽无多少实权,但执掌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包括科举这等为国选取栋梁的大事,哪怕是刑部与兵部掌着实权,也比礼部要逊色一筹。 圣上登基之后并未更换礼部尚书的人选,江景辰依稀记得那位两朝重臣是姓闵不姓黎,不由好奇问道:“礼部尚书和黎少尹之间有什么关系?” 威远侯不屑道:“几年前榜下捉婿,礼部尚书把姓黎的捉了去,费力好些年,也才捧到从四品京兆府少尹的位置。” 江景辰顿时明悟,原来黎少尹就是传说中的赘婿啊!可惜他这个赘婿并不强,手段实在是一般的很,倒是那个礼部尚书,能让便宜爹这么失态,想来应该是个硬茬,躲在背后搞事情的人,会是礼部尚书吗? 威远侯继续说道:“自从为父上任刑部尚书,闵老头便多有微词,直到去年圣上有意透露出几丝想让为父入政事堂的意思,闵老头从此之后就更加视为父作眼中钉肉中刺。” 入政事堂可不是迈着步子走进政事堂,而是意味着将加封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江景辰再不懂官场也能明白,真到了那个时候威远侯就将成为人人口中称道的江相爷。 眼前的便宜老爹,在朝堂上已经走到了这个高度了吗?江景辰不禁想起当年之事,心中恨恨想道:当年放弃亲子之举,博来今日偌大成就,好一个有失有得,老天爷还真是公平的很啊! 威远侯见长子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怨愤,出声安慰道:“区区一个黎少尹,抬抬手也就收拾了,你无需担忧,一切自有为父替你做主。” 这话说的......不如将错就错?江景辰念头一转,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乖巧询问道:“父亲打算怎么对付黎少尹?” 威远侯淡淡道:“此事你无需过问,为父自有安排。” 江景辰不再说话,心中开始重新估算一座世袭罔替威远侯府的分量,越想越觉得能这么顺利收拾江景昭,实在是有不少幸运的成分在里头。 最狠辣的复仇之举,乃是诛其心,灭其魂,而后再毁其尸,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便是江家人的魂之所在。 以便宜爹如今的权势,三种方法之中,毁尸最易,诛心次之,灭魂最难,事情好像变得......更加有趣了!江景辰忽然笑出声,转头看向父亲,突然开口道:“父亲,再过一些时日,我身上的余毒就能够完全清除了。” 威远侯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看向长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江景辰调整好心态,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我的身体能够治愈这件事情连祖母都不知道,我只告诉父亲你一个人。” 身体康健的嫡长子,和已经废掉的嫡次子,十年前一样的选择,只不过这次换作是江景昭,父亲,你到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一定会无情抛弃吧,就像十年前一样!江景辰只要一想到即将发生的场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威远侯心中多出一抹异样,犹豫了一会,缓缓开口道:“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你便多一分危险,就算不与为父说,为父也不会怪你。” 知道会有危险,却依旧放任不管,呵呵......江景辰压下心中恨意,将所有能够表现出的信任都汇聚到双眼,坚定道:“我相信虎毒不食子,谁都会害我,但父亲绝对不会。” 分别十年,威远候直到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觉得眼前的是亲儿子,下意识伸出手拍了拍长子的肩膀,感慨道:“能听到你说这句话,为父十分欣慰。” 世间最伤人的不是刀剑,而是情之一字,该如何利用这份亲情去达成最终的目的,江景辰脑海中已经有了个大概,当即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父亲也要保重好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也不要太过担心,四弟会好起来的。” 威远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想法:嫡次子废了,可嫡长子却有机会好起来,老 第94章 两只凤凰 寿安堂。 江景辰同祖母请了安,还未来得及开口闲话几句,就听祖母抢先说道:“胡国公夫人于三日后在京郊外的别庄举办一场球会,给你送来了帖子,到时候去凑个热闹。” 勋爵世家常常举办诗会、花会、球会之类,江景辰对此兴趣不大,便拒绝道:“孙儿这副身体上个马都得喘好一会,哪里能打得了马球。” 吴老夫人考虑的却别的事情,强硬道:“必须要去,到时候就看着也行,用不着上马打球。” 江景辰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开门见山道:“祖母是不是安排了那天相看?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 吴老夫人掰着指头数了一会,连着说了好几家的千金,最后说道:“也不是相看,就是去结识一番,到时朗哥儿也会在。” 长辈的催婚无处不在,不论是在哪个时空,区别就在于这里更早一些,江景辰想了想,问道:“五妹妹不会也在受邀之列吧?” “来下帖子的不是胡国公老夫人,而是胡国公夫人,本就是专门下给棋姐儿,小郑氏也会去,反倒是给你的帖子是用朗哥儿的名义下的。” 吴老夫人顿了顿,紧跟着叹了口气,又道:“棋姐儿一颗芳心全都寄在朗哥儿身上,小郑氏也有那个意思,你上次也说了朗哥儿的心思,可如今胡国公夫人又特意下帖邀了棋姐儿前去......祖母老了,看不懂这里头的事情。” 江景辰同样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像邵沅朗那样的品貌家世,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并不是什么难事,满京城又不止威远侯府一家世袭罔替,胡国公夫人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江棋韵了呢?在醉仙楼时邵沅朗都已经知道江棋韵心里喜欢的人是孙怀瑜,难道没将这件事同胡国公夫人说? 吴老夫人见长孙不说话,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本来昭哥儿受伤,小郑氏作为母亲是不该去的,可棋姐儿那也不好耽搁,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哪个都不好。” 这话听得极为刺耳,江景辰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微微垂首,待调整好情绪后,笑问道:“祖母也希望五妹妹嫁给沅朗吗?” 吴老夫人脸色显露几分真切的笑意,点头道:“正所谓‘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胡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嫁过去哪里会有不好的,两家又是世交,棋姐儿若能嫁过去,祖母与你父亲也都能安心。” 安心?想得倒是挺美,江景辰当即有了决断,乖巧开口道:“祖母放心,孙儿定会在沅朗面前多为五妹妹说说好话。” 吴老夫人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欣慰开口道:“理应如此,兄弟姐妹之间互帮互助,只有这样威远侯府才能够越来越繁荣昌盛。” 江景辰点头应是,陪着闲聊了半个时辰之后,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寿安堂,转身便朝濯缨阁走去。 万金见公子心情似乎不错,好奇道:“公子打算去参加球会吗?” 江景辰想起先前说的那些话,冷笑道:“祖母想要安心,你说我能让吗?不仅要去,还得搞些事情出来。” 万金来了兴趣,追问道:“公子有何安排?” 如何对付江棋韵?这是个问题,得好好想一想,江景辰摇摇头:“暂时没有,等会回府咱们再一起商量。” 来到濯缨阁,依旧如同上次一般被小郑氏拦了下来,江景辰见她脸上疲惫不堪,越发好奇屋里的江景昭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正欲开口,就见房门打开,瞿明赫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皆是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瞿明赫率先开口道:“我听说你今早被请去了京兆府,这么快就出来了?” 江景辰没去理会,看向小郑氏,戏谑道:“连他这个外人都能进去,我这嫡亲兄长怎么反倒是不让进了?” 没等小郑氏开口,瞿明赫便道:“你这般的急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兄弟情深。” 江景辰听他好似话里有话,当即冷笑道:“我们好歹是嫡亲兄弟,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瞿明赫并不着恼,淡淡道:“我与景昭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说罢,转头对小郑氏拱手道:“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再来探望。” “瞿世子慢走。”小郑氏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亲近,站在原地回了一礼。 看着眼前极为反常的一幕,江景辰没了再去看江景昭的心情,装模作样的在小郑氏面前闹了一番,照例喊了一句:“四弟,你好好养伤,哥哥改天再来看你”,而后便出了濯缨阁,快步追上瞿明赫,直言道:“你来找我四弟做什么?” 瞿明赫依旧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暗自侧开一步,挑眉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江景辰想起在南风馆时江景昭说的那些话,稍稍思索了一会,出声询问道:“你知道你家七妹跟大皇子的事情吗?” 瞿明赫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情绪激动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江景辰,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侯爵之子,需知女儿家的清誉不容诋毁,你若是胆敢胡言乱语,我定会让你知道后果。” 看着拂袖而去的瞿明赫,像是被撞破了什么脚步急促略显慌乱,江景辰目光幽幽看着那道身影,他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牵扯的人越多,就会显得越乱,江景昭和瞿家七小姐之间,以及突然出现在威远侯府的瞿明赫,乃至整座奉恩公府与大皇子之间...... 江景辰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瞿家七小姐通过江景昭与大皇子鸿雁传书,也就是说江景昭有可能是大皇子的人?那小郑氏又在当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那位便宜老爹是否已经提前开始站队? 奉恩公对此的态度是有意纵容,还是被瞒在鼓里?又或者是想要压宝两头?嫡和长两位皇子......瞿家是想再出一位皇后? 皇太后,皇后,皆是出自瞿家......啧啧啧,光是想想都会让人激动不已。 “阿金,你猜瞿家祖坟的风水,有能养出两只凤凰的气运吗?” 第95章 没有几天好日子了 当天夜里,京兆府大牢关押的二十二名伙计深夜先后上吊自杀,次日巳时京兆府收到消息,流放路上的五名掌柜以死证清白赴了黄泉,未时大理寺门口聚集了几百名鸣冤之人。 刚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孟维桢奉命接手此案,先是派人将案件前主审黎少尹拘到了大理寺,再问清案件前因之后,顶着莫大的心理压力将威远侯夫人小郑氏请到大理寺。 同一时间,江景辰作为五间铺子的前东家也接到了大理寺的传问,刚一踏上公堂,就见高坐上首的孟维桢暗中使了好几个眼神。 江景辰很给面子的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小郑氏和黎少尹,嬉笑道:“呦呵,都是熟人啊!” 孟维桢轻咳了几声,正色道:“今日请几位前来,是为一件关乎二十七条人命的案子......” 继上次灭门惨案之后,第二件死亡人数最多的案子,相比之下,这次的案件清晰了许多,也闹得更大。 五名掌柜死前皆留下了亲笔遗书,二十二名伙计每一位都以鲜血在牢房里写下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冤字,几百名死者家属亲族围在大理寺衙门口喊冤,案件牵扯一位京兆府四品少尹,一位侯府三品诰命夫人,以及圣上新封的六品昭武校尉。 孟维桢将案件详情讲述了一遍,沉声道:“将犯人带上堂来。” 衙役遵令,将七名疑犯押到公堂之上。 七人跪下叩首,高呼:“五间铺子的货物全都是我们偷的,怕被抓到才嫁祸给了掌柜的,我们认罪,求大人开恩。” 小郑氏满脸疑惑,根本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黎少尹脸色煞白,总算想明白为何会被请到这里,江景辰老神在在看着眼前的一幕,将那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孟维桢再度开口吩咐道:“带苦主原告。” 在衙役的带领下,二十七名苦主原告被带了上来,开口就喊:“京兆府少尹胡乱判案草菅人命,害了二十七条人命,累及上百余人,求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 孟维桢拿起公案上放着的五封遗书,喝声道:“黎少尹,犯人已经从实招认,掌柜以死证清白留下的遗书也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黎少尹张大了嘴巴,发现根本无从辩驳,当初那些掌柜和伙计喊冤时,就觉有些不对,可人证物证确凿,容不得他们抵赖,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又有新的证据了? 区区百姓还来了个以死明志,那应该是朝廷上的清流官员干的事情啊!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会发展成了如今这般,人证物证俱在,疑犯主动投案认罪,再加上最狠的以死明志,纵使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孟维桢拿起惊堂木往案上一拍,喝声道:“既你无话可说,来人,摘下他的官帽官服,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黎少尹呆滞在原地,任由衙役将官服官帽脱去,嘴里嘟囔着:“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维桢不再管被带下去的黎少尹,转而把目光放到了威远侯夫人身上,缓和了些神色,询问道:“五名掌柜的遗书中,均有提到威远侯夫人过河拆桥不仁不义,不知夫人可有话要说?” 小郑氏淡淡道:“大人具体所指何事?” 孟维桢道:“并无具体之事,请夫人前来是因为五名掌柜曾受雇于夫人,且遗书当中提到了夫人,仅此而已。” 没说怎么害,也没说为什么要害,只有一句:威远侯夫人过河拆桥不仁不义,纵使做鬼也将不忘此恨。 五封信,每一封上都有这一句,哪怕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仅此一句就已足够耐人寻味! 孟维桢照例询问了一番,碍于威远侯之势,只得以查无实证为由放小郑氏离开,最后才将目光转到江景辰身上,叹气道:“我接手的两件大案里都有你的身影,咱们可真是够有缘分的。” 两件大案都被你给捡漏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江景辰心中感慨,脸上笑了笑,问道:“这件案子跟我有什么牵扯?” 孟维桢拿捏着官腔开口道:“传你来只因你曾经是那五位掌柜名义上的东家,乃是与案件相关之人,理应接受本官审问。” 审问审问,你倒是审,倒是问啊,不然怎么听到最精彩的狡辩?江景辰心中腹诽,拱手道:“少卿大人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维桢听他言语恭谦,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点头道:“经本官查实,案件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堂堂大理寺卿,审个案子这么草率的吗?江景辰一脸古怪的看向孟维桢,开口询问道:“所以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摆官威?” “都说了是与案件相关才会让你来,怎么就听不懂呢。”孟维桢略显心虚,急匆匆挥了挥手吩咐退堂。 案件清晰明了,没有什么疑点,其中牵着最深的黎少尹断错案以致二十七人身亡的罪名,孟维桢有权审判,却也不是毫无心机之人,黎少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种等罪人的案子当然得交给顶头上司大理寺卿来定夺。 出了大理寺衙门,江景辰还没想明白弄了这么一出算是怎么回事,就听一旁的小郑氏开口冷笑着夸赞道:“连京兆府少尹都能拉扯进来,辰儿当真是好手段。” 江景辰见她恢复本来面目,失笑道:“还以为你能装多久,这就忍不住了?” 小郑氏冷笑道:“装?我看满京城也没几个能比你还会装。” 江景辰只当是句夸奖,认真开口询问道:“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小郑氏恶狠狠的瞪着他,笃定道:“昭儿也是你害的。” 江景辰不顾形象的大笑出声,紧跟着摇了摇头,长叹道:“那可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又没人给加钱。” 小郑氏被‘加钱’二字所刺激,脑海中思绪渐渐清晰,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直言道:“你拿那份嫁妆钱雇凶害了昭儿,就不怕被你父亲知道吗?” 江景辰不耐烦她一步紧跟一步逼问, 第96章 小郑氏的动作 小郑氏回府之后独自进了房间,执笔写下一封信,将其密封好之后喊来林婆子,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去普化寺,交给庆济方丈,记住了,私下交到他手里,不要让旁人看见。” 林婆子将密信收入怀中,出了陶然居去到马房命车夫套好马车,一路疾赶到了皇城内西南方向的普化寺寻了庆济方丈,小声将来意说了一遍。 庆济方丈看了信件,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随后提笔写下一行字交到林婆子手里,并道:“有劳施主将此信带回去给贵府夫人。” 林婆子诚惶诚恐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出了普化寺,上了马车,捏着手里的信纸,几番犹豫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摊开,只见信纸上写着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回到侯府,小郑氏看见信纸并未装入信封密封,瞪了林婆子一眼,质问道:“你可是看过了?” 林婆子赶忙跪下磕头道:“方丈写完信是叠好交给奴婢,全程都没有再打开过。” 小郑氏想着这句话外人看来只会觉得是一句普通的佛偈,于是便没有再追究下去,抬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将信纸收进妆匣后便寻去了心远堂。 威远侯刚刚回到府中,一脸的怒气,正巧碰见前来的夫人,阴沉着脸将她带进书房,喝声道:“你可知道现今外头是如何说本侯的?” 小郑氏呐呐道:“老爷,这句话又是从何说起?” 威远侯一拂衣袖,愤怒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不仅百姓知道了,还连累本侯都被御史弹劾,你说,本侯该拿你如何是好?” 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小郑氏慌忙道:“老爷,妾身近日来并未做些什么,不过今日被大理寺请了去问案罢了,何至于连累老爷被御史弹劾?” 威远侯猛地一拍案桌,怒吼道:“你倒是说的轻松,知不知道外头是如何说你的吗?说你是害死二十七条人命的毒妇,说本候包庇继室,害得二十七户人家老少妇孺失子、失夫、失父......小郑氏,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成亲十余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般称呼,小郑氏只觉得脚底一片冰冷,急忙辩解道:“不是我,真是不是我,那些人的死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江景辰,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 威远侯狠狠甩出一巴掌,怒骂道:“还敢狡辩?若非是你算计秦氏那几间嫁妆铺子,收买了那几个掌柜妄图作妖,又怎会惹出这些祸事来?” 事因确是如此,可结果却非人预料,小郑氏有口难言,捂着火辣的左脸,挤出几滴泪水,楚楚可怜的看向丈夫,柔声唤道:“表哥,你先消消气,也听我说上几句。” “说?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威远侯怒气未消,转过身不去看她。 小郑氏泣声道:“妾身是有错,可辰儿难道就没错了吗?那可是二十七条人命,全都是因他才没的,这般丧心病狂之举,老爷怎可不闻不问?” 威远侯铁青着脸,指着她的鼻子喝问道:“你说是辰儿,那你倒是说说他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让投效于你的人接二连三做出自杀之举?还有那五封绝笔遗书,为何只提你,不提他?” 五封亲笔遗书是搬不走的大山,小郑氏也想不明白那五个掌柜死都死了,为何还要写那些东西出来,难道只因为当初没有出手相助,因而生了怨恨,才使得他们死也要泼出一盆脏水? 威远侯随后拿起案桌上一方端砚,砸向她的脚下,大喝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小郑氏心中悲凉,哭哭啼啼开口道:“我说了你又不信,还要我说什么?还有何好说的?” 威远侯愤怒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先去跪一夜祠堂,好好反省下你这段时间来做的事情。” 历来都是家中晚辈做错事才会被罚跪祠堂,满京城也找不出一家主母被罚跪祠堂的例子,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哪里还有脸面?小郑氏跪地急呼道:“不可以,表哥,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得为棋儿考虑,她马上就要说亲了啊,若事情传了出去她还怎么与人说亲?” 提起膝下唯一的嫡女,威远侯稍稍镇定了一些,冷哼道:“你以为现在的名声就好听了?” 小郑氏哭诉道:“看在棋儿的面子上,老爷想想办法,只需将那些谣言平息了便不会再有影响。” 威远侯沉默许久,开口道:“不去跪祠堂也行,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棋儿的婚事也不用你来操心,本侯自会请母亲来操持。” 先是被夺走了中馈,现如今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小郑氏一颗心仿佛被刀割般疼得要命,思虑再三,咬牙道:“妾身遵从老爷吩咐,一切就劳烦母亲了。” “你走吧,往后无事不要再来前院。”威远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小郑氏捂着心口离开,回到陶然居关上门大哭了一场,随后从妆匣中拿出那张庆济方丈亲手写下的佛偈看了许久,嘟囔道:“江景辰,是你逼我的......” 将佛偈收好,小郑氏寻来纸笔墨,写下“威远侯嫡长子江景辰”一行小字,紧接着寻来一把剪子,将纸上的一行字迹裁剪下来,卷成小小一团塞进一根空心的发簪之内,又将镶在簪上的珠子扣了下来,做完这一切之后喊来了林婆子,吩咐道:“这跟簪子坏了,你拿去妙手阁,找姓乾的匠师修一修。” 林婆子招来匣子将坏掉的发簪装了进去,趁着还未天黑赶到妙手阁里点了乾匠师的名,将匣子递了过去,同时交待道:“这可是我家夫人心爱的发簪,你多用些心,务必修的跟原来一样。” 乾匠师打开匣子看了眼发簪,笑了笑,说道:“客人放心,到时定会让你家夫人满意。” 林婆子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之后方才离开。 乾匠师捧着装有发簪的木匣进了内堂,打开了东南角的暗阁机关顺着楼梯下到密室,借着烛火之光 第97章 唱一出好戏 崇仁坊府邸。 自打搬家后,青玉整理好了新药房,从早到晚都在里头闷着,不知是在捣鼓些什么药。 江景辰吃过两次闭门羹之后也就放任不管,用过早膳闲来无事寻来了青瑶对弈,方才下了半局就见万金匆匆赶来禀告道:“昨日午后,小郑氏让身边伺候的婆子去了两个地方,普化寺和妙手阁。” 青瑶下了一手,收了江景辰几颗棋子,询问道:“这两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万金答道:“普化寺那边暂时还没查到什么特别之处,只知道那婆子私下约见了普化寺的方丈。” 普化寺就在京城内,平日里香火也算鼎盛,是一座百年古刹,江景辰幼年还曾祖母去过几次,依稀记得普化寺的方丈是个胡子发白的老头,小郑氏去找他做什么?随手捏起一颗棋子下在棋盘左下角,随后问道:“那妙手阁又是做什么的?” “妙手阁是暗影杀手的一个联络点,小郑氏下了悬红,买公子的命。” 万金顿了顿,紧跟着拿出发簪和字条,摊开之后放在棋盘边上,接着说道:“与那婆子接头的是个姓乾的,人已经控制住了,这是从他那里截获的。” 十年前都做不成的事情,还指望现在能成?真真是个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愚妇,江景辰捏着棋子无意识的转了几圈,目光在“威远侯嫡长子江景辰”这几个小字上停留了片刻,问道:“继母买凶杀子会是个什么罪?” 万金看了看字条,还在琢磨话里的意思。 青瑶笑了笑,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小郑氏下了悬红,那咱们就负责安排人。” 听这意思,是让自己人去刺杀公子?万金犹豫道:“有这个必要吗?” 青瑶解释道:“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演一场好戏岂不是可惜了。” 万金转过头看向公子,问道:“仅凭一张纸条,威远侯会信吗?” 江景辰落下一子,屠了青瑶一条大龙,得意洋溢抬着下巴,挑衅的看了青瑶一眼。 青瑶也不揭穿他刚才偷偷换掉好几颗棋子之事,配合的露出钦佩的目光,夸赞道:“公子的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江景辰乐呵呵点头,随后才开口道:“信不信是他的事,我要的是在他心里留下怀疑的种子,看看他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顺便再受一场重伤,让那些人都好好看看。” 万金不明白是要让谁看些什么,只清楚“重伤”两个字的含义,沉思片刻,重新将字条收回,询问道:“公子想在什么时候被刺杀?” 既然要搭台子唱大戏,那自然不能够缺少看戏的人,江景辰没想多久便回答道:“明日我会说动祖母到普化寺上香,到时候也可让人趁乱去查一查普化寺方丈的底细。” ............ 有关于黎少尹的消息是在午后传来,原本以为降个两三级算是严重了,没曾想黎少尹竟是落了个革职查办的下场,江景辰回想起此前在心远堂的刻意表现,也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便宜老爹出手的缘故。 同是在这一天,小郑氏毒妇之名传遍大街小巷,那些掌柜伙计的家眷族亲在有心人的怂恿下,领着上百人聚集去了威远侯府,情绪激动的扔了好几箩筐烂菜叶臭鸡蛋。 江景辰得知后便赶回侯府,去了寿安堂向祖母说了此事,经过一番“交心”畅谈、刻意引导,顺理成章提出到普化寺进香的建议。 吴老夫人欣然应允,更是当着长孙的面特意把小郑氏喊到寿安堂,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下了禁足陶然居不得外出的命令。 小郑氏离开后,吴老夫人心中气愤,嘴上也是抱怨不停:“这般的毒妇,真应该让你父亲休了她才好。” 不管事实如何,在二十七条人命的强压之下,小郑氏毒妇之名怕是洗不清了,江景辰付之一笑,凉凉建议道:“也用不着非得由父亲来做,祖母也可代子休妻啊!” 吴老夫人沉默不语,像是在权衡得失利弊,又像是在思考别的什么。 正所谓:“进香要趁早,拜佛要心诚”。 次日天才刚灰蒙蒙亮,祖孙二人便动身赶往普化寺,马车内吴老夫人聊起了当年也曾一同到普化寺进香的事情,江景辰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了几句闲话。 吴老夫人可谓是有庙必进,有佛必拜,每次都添了十足的香油,因而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寺庙主持方丈,对她这位“大善人”都十分熟悉,才进庙没多久,普化寺的方丈便亲自出来相迎。 江景辰见到普化寺方丈时面露惊愕,询问道:“这位方丈是新来的?” 庆济念了声佛号,笑言:“许是施主多年未来才有此一问,自师父圆寂之后,贫僧已接手此寺当了七年方丈。” 原先的方丈是个糟老头子,眼前的方丈却是个面如玉冠的青年,江景辰恶毒猜测道:眼前的多半是位花和尚,引动了小郑氏的春心,这才搅合到了一起? 吴老无人自踏进寺庙那一刻,身上多了虔诚之气,在方丈和众僧的陪同下进了大殿。 江景辰故意慢了一步,看向一旁的 万金,见他点点头,这才放下心跨入正殿之内上了几炷香。 青烟袅袅飘散,吴老夫人正诚心拜佛之际,从大殿横梁上飞越下数名黑衣蒙面手持长刀的不速之客,举起手中长刀低喝道:“只诛威远侯府家眷,余者不要妄动。” 吴老夫人听得肝胆俱颤,急呼道:“快去保护辰哥儿。” 万金第一时间抽出长剑迎敌,与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打得难分难解,随行来的护卫分作两拨,几人护住老夫人,另外几人冲上前去搭救三少爷。 江景辰躲闪之际,奋力高喊道:“不要管我,快护送祖母离开这里。” 吴老夫人见长孙在如此危及时刻还不忘关心自己,顿时心中一痛,眼泪夺眶而出,悲呼道:“哥儿快过来随祖母一起走。” 江景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匆忙回身,眼神坚定,断然道:“不行,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有 第98章 抵死不认 威远侯嫡长子在普化寺遇刺一案很快就传开,威远侯得知后先是回侯府寿安堂看望母亲,确认无有大碍后,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带着大批护卫匆匆去到崇仁坊昭武校尉府邸,进屋时正瞧见长子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赤裸着上身,胸口处敷上了药,大夫正为其包扎。 穆大管家适时上前询问:“三少爷的伤势如何了?” 留着长须的大夫手上不停,叹气道:“伤势之重,险些刺进心脏要害,能不能保住性命全看能不能熬过今夜。” 威远侯脚步晃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向一旁的万金,怒喝道:“主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身为护卫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来人啊......” 青瑶拂去脸上的泪水,打断道:“侯爷,万金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哪怕是他失职,也是该等公子醒来之后处置,当务之急该是那些刺杀公子的凶徒才对,敢问侯爷可有眉目了?” 威远侯听她说到“等公子醒来之后处置”,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松了些,脑海中不禁想起长子往日对身边人的维护,一时间倒也不好再过分追究,冷哼一声道:“此事轮不到你来交待,本侯自有主张。” 万金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那般,将沾染了血迹的发簪拿了出来,闷声道:“这是我在普化寺大殿与刺客交手时,从其中一人身上掉落下的东西,现交由侯爷处置。” 威远侯一见发簪便觉得有些眼熟,等到穆管家将发簪拿至身前,猛然间想起是在何处见过此物,脸色骤变下意识抢过发簪,随后又对穆大管家交待道:“你领些护卫在这保护辰儿,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让人来报。” 这才刚来,就又要急着走了?穆大管家压下心头疑惑,着手安排十多名护卫在各处守护。 威远侯来去匆匆,回程路上拿出染血的发簪细细查看,凭借着多年经验很快就发现了发簪内有乾坤,惊疑之余,将隐藏在其中的字条拿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一刻,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初见长子时的那番对话,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 回到侯府,直奔陶然居,一脚踹开了房门,没等小郑氏反应过来,威远侯上前甩出两巴掌,猛地抬起一脚将小郑氏踹飞,大骂道:“你这毒妇,竟然敢雇凶杀辰儿?你真当本侯不敢动你吗?” 成功了?小郑氏内心一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强自镇定下来,装出一副不明就里的糊涂模样,开口道:“什么雇凶杀辰儿?老爷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我对辰儿虽说不上是视如己出,可也算得上是疼爱有加,岂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老爷莫要听了外头几句胡言就跑来冤枉我。” “冤枉你?这难道不是你的发簪?”威远侯狠狠将发簪朝小郑氏脸上掷去,紧跟着捏着字条质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亲笔所书?你还有脸说本侯冤枉你?” 越说怒火越盛,威远侯紧跟着上前又踹了几脚,怒骂道:“若是辰儿有个万一,本侯定会让你偿命。” 小郑氏见到发簪时就知事情不妙,看到那张本该在妙手阁就被烧毁的字条的那一刻,顿时心如死灰。 威远侯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想到此前长子才说过身子即将痊愈的消息,这才没几天就遭遇了刺杀,保不齐就是在心远堂伺候的下人把话偷听了去,转过头去就告诉了夫人,这才有了刺杀一事。 “说,你到底还背着本侯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没有,老爷,妾身真的没有,那根发簪妾身早就弄丢了,字迹也不是妾身所写,真的不是......”小郑氏心中清楚,无论如何都只能抵死不认。 陶然居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各院,江棋韵第一个赶来,眼见父亲动了手,急忙跑上前阻拦道:“父亲,万事皆可言语,您怎可动手伤人?” 威远侯大吼道:“这里没你的事,来人,送五小姐回去。” 婆子丫鬟领命上前,江棋韵转身抱住母亲,挣扎着大喊道:“我若走父亲便会动手打母亲,我不要走,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小郑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女儿,大声哭喊道:“棋儿你不能走,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威远侯气急,扭头冲一旁的丫鬟婆子大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五小姐带走。” 江棋韵死死抱着母亲,摇头哭喊道:“不要,我不走,父亲求你别让我离开母亲。” 小郑氏反手抱紧了女儿,冲外头大喊道:“侯爷要杀人了,你们快去请两位老夫人来。” 陶然居外顿时乱做一团,屋里伺候的婆子丫鬟好半天没将人分开。 威远侯气急,想要抬脚去踹,又顾忌会伤到女儿,只得强忍动手动冲动,呵斥道:“本侯何时说要杀你?还不快快闭嘴。” 江棋韵泪眼朦胧,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泣声问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以至于父亲不顾念往日夫妻情分,竟要这么对待母亲?” 威远侯盛怒之下脱口而出:“这毒妇,买凶杀人,要杀的还是辰儿,根本不配为人母。” 江棋韵听得呆滞,忘了哭泣,转头看向母亲,问道:“母亲,父亲说的是真的吗?” 小郑氏连连摇头否认,口中不停念叨着:“不是这样,没有的事情。” 威远侯将字条扔到地上,沉声道:“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字迹你总该是认得的。” 江棋韵松开紧抱着母亲的手,捡起地上的字条,只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呐呐道:“母亲,这是......” 小郑氏只觉得老天爷作弄,以至于让身边的方嬷嬷早早就赴了黄泉,身边连个可信得用的都没有,否则也用不着留下这么大个把柄,事已至此,唯有否认到底。 “棋儿,你要相信母亲,这字条绝对不是母亲写的,母亲也没有买凶杀人,是有人在冤枉母亲,是江景辰,一定是 第99章 公子,该喝药了 二房郑老夫人先前听说寡嫂在普化寺遭了刺客,急急忙忙从西府跑去心远堂探望,没曾想陶然居又出了事情,赶来时就见到了眼前的一幕,眼见既是儿媳又是嫡亲侄女的小郑氏遭了罪,心中对嫡次子生出几分不满。 跨门而入,见次子依旧摆出一副怒容,郑老夫人拧眉问道:“怎么,现如今连我这嫡亲生母也说不得你了?” 威远侯松开手,强压心底怒气,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叔母言重了,再怎样您都是长辈,几句话当然说得。” 小郑氏狼狈扑向前,紧紧抱住姑母的小腿,哭喊道:“姑母,您要是再不来,表哥就要将我活活打死了,姑母,求您看在父亲的份上救救我吧。” 郑老夫人见她披头散发,双颊掌印刺目,又听她提起已故兄长,心中生出一股不忍,转头看向次子,摆出严母姿态,训斥道:“她再有不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威远侯府的当家夫人,你怎可动手将她打成这副模样?” 面对生母,威远侯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耐着性子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紧接着道:“没将她送官查办已经是开了大恩,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罢了,辰儿现如今还危在旦夕生死未卜,倘若真要是有个万一,我定要......” 郑老夫人打断道:“你要如何?你想如何?我问你,辰哥儿可是死了?若是没死,你发这通邪火作甚?若是死了,你再怎么打她又能有何用?” 威远侯惊愕的看向生母,气愤道:“叔母怎会说出这番话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郑夫人再次打断道:“不要拿刑部的那一套出来说,这事再大也只是家事,你以为继母雇凶杀原配嫡子的事情传出去你就有脸了?还杀人偿命?偿谁的命?拿我这条命去偿,够不够?” 威远侯憋着一口恶气,拱手道:“钧儿不敢。” 郑老夫人冷哼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威远侯狠狠瞪了夫人一眼,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休妻。” “你敢。”郑老夫人厉喝道:“只要我老婆子还活着一天,休妻之事你想都不要去想,我们郑家就没出过被休弃之妇,你今日若敢休她,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若是得了一个逼死生母的恶名,别说是政事堂,就连刑部尚书的职位,以及世袭罔替的爵位都将保不住,死后更是无颜面见江家列祖列宗,威远侯手足冰凉,难以置信看向生母,颤声道:“母亲,您这是要逼儿去死啊!” 郑老夫人也意识到言词过重,可又想到已故兄长过往的诸多疼爱,渐渐硬起心肠,知道唯有把话往重了说,才能够让次子放下休妻之念,于是开口道:“你既唤我一声母亲,便歇了休妻的念头,否则待你休妻之日,便是我触柱之时。” 小郑氏心中大定,紧抱着的双手也松了开,抹着眼泪道:“姑母若是不在,我也不活了。” 威远侯身形一晃,摔着坐地上,欲哭无泪,胸口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疼得冷汗直流,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先前在崇仁坊府邸看到的那一幕,念头一转,不禁想道:受了当胸一刀,辰儿该是有多疼啊! 小郑氏急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 威远侯一把将她推开,大骂道:“滚开,不要用你的脏手来碰本侯。” 言罢,跌跌撞撞出了陶然居,朝着心远堂的方向走去。 郑老夫人眼见次子身影慢慢消失,长叹一声,回过头来眼神冰冷看向外甥女,质问道:“那件事情当真是你干的?” 小郑氏紧咬嘴唇,沉默不发一言。 见她这般作态,郑老夫人哪里还会不知事实如何,愤怒的同时,又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强打几分精神,出言警告道:“把相关的人都处理干净,然后咬死了不承认,记住,你什么事情都不曾做过。” 小郑氏拼命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想着眼下的形势,该要怎样才能无声无息将林婆子给处理掉。 ...... 崇仁坊,昭武校尉府邸。 穆大管家领着一众护卫守在屋外,只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也不知屋内的情况如何。 房门紧闭,屋内的江景辰伸了个懒腰,小声抱怨道:“老这么说话也不是个事,你们快想个办法把他赶到院子外头去。” 青瑶指了指屋外,将声音又压低了些才开口道:“大夫说的严重,他又得了你父亲的命令,不守到公子醒来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屋子是够大,奈何隔音效果欠佳,江景辰招了招手让青玉和万金上前,附耳低语道:“那得一整夜啊!我就这么待着?阿金,你想想办法。” 万金干脆开口道:“公子,想办法的事情就交给青瑶吧,我得去问问普化寺方丈那边查的怎么样,还得去跟青玉说一声,免得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闹出什么事情来。” 江景辰见万金说走就走,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看向青瑶,询问道:“我这算不算是画地为牢了?” 青瑶笑了笑,柔声道:“公子在用苦肉计之前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才对,怎的这时候才来抱怨呢。” 江景辰摇摇头,小声道:“刚好适逢其时罢了,匆忙之间难免有想不周全的事。” 青瑶见公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便知他言不符实,笑了笑说道:“那道伤口足可以假乱真,威远侯看见后必不会再有怀疑,接下来全看公子如何把伤势装得更像一些。” 江景辰对威远侯府发生的情况十分好奇,忍不住会去想,依着眼下的情况,那个便宜父亲会做到何种程度?祖母经历的此番之后,态度上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小郑氏这时候该不会是在庆祝刺杀计划成功了吧? 青瑶见公子想的出神,轻手轻脚的端来一碗汤药,眨了眨眼示意。 那碗药闻着就让人有些忍受不住,江景辰皱着眉头,拉长了脸,嫌弃道:“用不着做到这样的程度吧?” 青瑶仿佛又回到了多年 第100章 威远侯带着御医来了 青瑶将药碗递给公子,又拿来一颗蜜饯塞进公子嘴里,哄小孩一样开口道:“这药哪也不补,喝了它能够让公子维持重伤的脉象,是为了防止威远侯突然带着御医前来诊脉,公子快就着甜味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后再拿一颗压一压。” 嘴里的蜜饯甜的有些腻人,却依旧不及青瑶眉眼间的笑意,江景辰捧着药碗端到嘴边,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 青瑶见状莞尔一笑,又拿出一颗蜜饯准备递过去。 江景辰忽然俯身到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突如其来的吻使得青瑶有些措手不及,感受到双唇的柔软,脑海忽然间变得一片空白,周围变得十分安静,这一刻的时间那么长,像停滞一般,这一刻的时间又那么短,没等回过神就已经分开。 江景辰笑弯了眼,附耳说道:“世上再甜的蜜饯儿也不及我家阿瑶的嘴甜。” 青瑶的一颗心瞬间被这句话填满,娇羞的躲进公子的怀里,大着胆子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没有开口,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小手拉着大手,就是对心中情感的最好诠释。 她相信,他能读懂这一刻的无言,哪怕不懂,此生能陪在身边已是无憾。 江景辰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笑问道:“才亲一下就害羞成这样,若是再进一步,那你又会如何呢?” 青瑶柔声道:“公子,你体内的余毒还未解,待到日后……” 说到最后已声如蚊蚋,江景辰听之不清,有意调侃道:“太小声了,要不你贴近我的耳边来说?” 青瑶轻轻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气贴近公子的脸颊,呼吸略显急促道:“青瑶身心皆属公子,此生不变。” 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寻常女子难以企及的气质,往常总是落落大方的模样,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别有一番韵味,江景辰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根秀发,不停的在心间拨弄来拨弄去,想要避开却又沉溺在那种酥麻之中无法自拔。 “阿瑶,你……” “公子别说话,青瑶不敢奢求更多,仅希望能在公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哪怕微乎其微好似秋毫之末,亦或是如同沧海一粟……青瑶也想要一直一直在公子心上。” 青瑶伸出小手,捂着公子的嘴巴,不让他开口说话,这是她说过最大胆、也是一直渴望说出口的话,不需要什么回应,只要让他听到就好。 江景辰上一世在以谎言为基础、以利益为最终目的的情爱世界里,从最初伤痕累累,到最后片叶不沾身,自诩情场浪子、欢场魔王,此刻脑海中却想不到适当说的话。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最难消受美人恩! 二人静静相拥,直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景辰才重新躺回床上,继续装作昏迷不醒。 威远侯领着御医推门而入,见长子依旧昏睡,焦急道:“本侯带了御医前来,辰儿伤势如何?可曾醒来过?” 青瑶欠身一礼,脸上难掩担忧之色,悲戚道:“醒来一次,喝了药又陷入了昏迷。”说完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方,接着道:“婢女人微言轻,请不来名医,也不知是不是方子不对,劳烦御医给看看。” 御医接过药方认真看了一遍,抚须摇头道:“无大益也无不妥,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待老夫诊过脉后再重新开一药方。” 青瑶行了一礼,欣喜道:“那就有劳御医了。” 威远侯见她焦急,却依旧举止有度待人有礼,比起之前在长子身边伺候的丫鬟要好上太多,心中暗自点头。 御医上前诊脉,脸上神色不停变化,口中更是接连叹气,待诊完脉后本欲查看下伤口,却见胸前已上了药包扎好,犹豫了一会,想起先前看到的方子,料想先前的大夫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于是便放弃了拆开纱布的打算,只沾了些碎末闻了闻,随后朝威远侯使了个眼神,行至门外才开口道:“贵府少爷伤势之重可说是命悬一线,老夫自当勉励一试,侯爷也需做好准备。” 威远侯脑海一阵轰鸣,转头看向屋内昏迷不醒的长子,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双眼,回过头来紧紧拉着御医,语带哀求道:“一定要救他,不可以让他出事,我的辰儿才刚回来,我们父子还有许多话没有说,许多事没有做,一定要救活他。” 御医叹气声道:“老夫也只能是尽人事,贵府公子福泽深厚,自有老天庇佑,侯爷无需过分担忧。” 开完了药方,御医细细嘱咐了一些事宜,随后道了句:“老夫明日再来”之后便转身离开。 青瑶命下人相送之余,奉上了一笔不菲且又不会过于丰厚的诊金,御医再三推脱不过,勉为其难接受后,又道出来家宅住处,交代道:“夜间若伤势有变,尽管派人来寻老夫。” 青瑶乖巧应是,欠身一礼道:“多谢御医,婢女还需照顾公子,不能远送,还请御医勿怪。” “不怪不怪。”御医含笑摇头,临行前不禁感慨道:“老夫见过丫鬟无数,就连宫里伺候娘娘的宫女也无有一人似你这般出众……你家公子可当真是好福气。” 都伤重得快要“死了”,还说什么好福气?青瑶笑了笑,交代下人前去相送,转身回到屋内,就见威远侯正坐在床边拉着公子的手,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了许久。 “你叫什么名字?”威远侯忽然问道。 青瑶恭声答道:“公子为婢女取名青瑶。” 威远侯小心翼翼将长子的手放下,暗自抹了抹眼角,方才起身回头道:“你很好,本侯记住你了,好好照顾辰儿,若有事可交代屋外的护卫去办,本侯明日再来。” 青瑶点头道:“侯爷放心,婢女定会尽心照顾好公子。” 威远侯离开前带走了穆大管家,只留下十几名护卫在院外看守护。 青瑶待他们走后关好了房门,走到床边将院外护卫的情况说了一遍。 江景辰睁开眼,询问道:“他临走之前还有说些什么吗? 第101章 毁她的容 “命悬一线”的江景辰凭借着深厚的福泽度过了“最难熬”的一夜,御医诊脉后亦是道了句:“已无性命之忧,只需按时用药好好静养,再过些时日便能行动如初。” 一大早就赶到崇仁坊的长房吴老夫人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长孙遇刺就是在普化寺大殿之内佛祖面前,可见也不是个什么有用的,于是当场改口道:“敬谢江家列祖列宗保佑长房嫡长一脉香火永存。” 江景辰悠悠醒来,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向祖母,满眼担忧,“虚弱”的开口道:“祖母,您没事吧?” 吴老夫人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握紧长孙的苍白冰凉的手掌,泣声道:“哥儿,祖母的好哥儿,祖母已然是一把年纪没几年好活,你昨日顾忌祖母安全以身犯险诱走刺客,若是有个万一,叫祖母还怎么活啊......怎就那般的傻......”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只是手上越抓越紧,江景辰略感不适,咳嗽了几声,开口道:“祖母可得长命百岁等着孙儿好好‘孝敬’才行,否则就是去到鬼门关孙儿也得把祖母给拉回来。” 吴老夫人捏着绣帕擦着眼泪,瞪他一眼,嗔怒道:“你这孩子又在说胡话了,都到了鬼门关,哪里还能够拉得回来。” 江景辰乖巧笑道:“别人不行,但孙儿‘孝感动天’,定是能够做到,即便是满天神佛也不能阻我。” 吴老夫人觉得荒唐又感动,别家孙儿哪个也不能同自家孙儿说出这般说出不敬神佛之语,只为全一片赤诚孝心,不惜说出大不敬的言论,这样的孙儿当真是天上底下只此一个。 一旁的万金想到的却是“即便早死,也要将你拉出来鞭尸”的场景,所以说为了不被鞭尸,还是好好活着,尽量活的久一些,等公子玩够了再去死的好。 青瑶款款上前,温声道:“老夫人快把金珠儿收一收,公子醒来是大喜事,可您老的身体也同样重要,万一哭伤了心神,依着公子这番孝心哪里还能够好好静养,您说是也不是?” 吴老夫人连连点头:“你这丫鬟说的对,你好好静养,祖母......”吴老夫人顿了顿,话头一转,试探着询问道:“要不就依着祖母的话,回府里静养吧?” 青瑶顺势接口道:“婢女代公子谢过老夫人关心,只是眼下公子这伤势实在不宜劳动,不妨等公子伤好些了再说,您老觉得呢?” 吴老夫人听她柔声细语,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却听得心里极为舒心,下意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们尽心些伺候,到时少不了给你们赏赐。” 江景辰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装出一副疲惫的模样,语带失落,询问道:“祖母,父亲今日怎么没来?” 吴老夫人想起昨夜侯爷通红着眼,满腹委屈跑到寿安堂哭诉的场景,忍不住骂出声道:“都是那个作妖的小郑氏,害的你爹昨夜被召进宫中,至今还未归府。” 在宫中待了一夜?先是江景昭夜宿南风馆,后是小郑氏被大理寺提审,紧跟着普化寺遇刺,三件事都跟威远侯府有关,且都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身为家主的威远侯少不得又得挨圣训,可这一夜未归就有点蹊跷了!江景辰恶意猜想道:最好是罚跪了一夜,然后再贬官降级。 吴老夫人说完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紧跟着说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好好养伤,你既不方便回侯府,祖母便每日都来看你。” 待外人离开后,江景辰起身伸展了下筋骨,在青瑶的伺候下洗漱用过早膳,青玉来了一趟,左手拿着一个小小瓷瓶,右手拿着一把小刀,嬉笑道:“公子,得流点血才叫受伤啊!” 江景辰嘴角一抽,询问道:“你已经闷在药房里好几天了,到底是在炼制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青玉神神秘秘道:“等炼好就知道了,来嘛,就轻轻划一刀,不会很疼的。” 刀子不割在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疼!取血制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江景辰也不扭捏,抱怨了几句便干脆的撩起衣袖。 青玉拿刀划出一道小口,接了约莫半瓶的血才罢休,为公子上了药包扎好,转头又跑进了药房。 江景辰看向万金,询问道:“普化寺方丈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万金把查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江景辰听完便道:“让人继续盯着,是狐狸就总会有露出尾巴的那天。” 约莫一个时辰后,威远侯府里的消息也传了来,江景辰听完后脸色阴沉,开口询问道:“阿金,派出去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没给二房老太爷找到合适的寡妇人选?” 万金无奈道:“目前分不出太多的人手去做那件事,时间上难免会长一些。” 江景辰沉思片刻,想起从威远侯府传来的信息,沉声道:“本来还不打算太早动二房,那老婆子竟然自己跳了出来强势维护小郑氏,那就先给她一道开胃菜尝尝,先动她那两个儿子。” 青瑶道:“二房那位大老爷在工部任职,动起来最是容易。” 工部乃六部最末,权利不大,但油水却一点也不比户部逊色多少,就连小小一个主簿一年下来都能捞到几千上万贯钱,二房大老爷时任工部正五品郎中,这么多年下来借着威远侯府之势,少说也捞了有几十万贯钱。 当官的没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更何况是在工部那样容易捞钱的部门,江景辰果断点头,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小鸠去查,他人呢?” 万金解释道:“公子前些天不是吩咐他招揽人才吗?近来早出晚归都是在为此忙碌,等他回来后我再去转告。” 江景辰这才想起让江鸠组建走街百人队的事情,估摸着这会,也该会有个五十人左右了吧? 青瑶询问道:“小郑氏那边,公子有何打算?” 江景辰回过神来说 第102章 北边有信传来 毁容这招够狠啊!这里可没有什么医美,一旦毁了容貌,这辈子也别想再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指不定还得当一辈子的老处女。 江景辰瞬间对万金高看了一眼,赞同道:“阿金这个办法好,咱们可以考虑毁她的容,眼下我‘身受重伤’得好好修养,正好有大把时间可以好好完善一下计划。” 没等商量出个结果,府里接连迎来了魏秉文和邵沅朗,他们二人先后接踵而至,魏秉文则是打着探伤的幌子,聊着风月场的事迹,依着他的歪理所言:多听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更加有助于养伤。 邵沅朗暗道了句“误交损友”,之后便询问起事件的经过。 江景辰挑拣了些能说的,随后问道:“咱们那位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怎么没来?” 魏秉文大笑道:“说起来也是件趣事,普化寺刺客事件本该是刑部的案子,不知怎的被归给了大理寺,偏偏还落到了孟维桢手里,那小子这会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普化寺大殿里可是死了好几名威远侯府的护卫,案子被归给了大理寺想来也是圣上的意思,算是对便宜爹的敲打?可这未免力度也太轻了些,江景辰暗自失望,追问道:“这种有利政绩的好事,他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好哭的?” 魏秉文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武定侯府人才凋零,好不容易挑捡了个孟维桢出来,也就只是个当五品官的料,如今突然被抬到少卿的位置,经历不足尚且还好说,关键是无才以配其位,可不就得捉襟见肘了。” 当上大理寺少卿容易,可要是想要把位置坐稳,那可得花不少心思,大周朝今日升官明日就遭贬官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虽有淑妃在侧,可若孟维桢当真是平庸之辈,那他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估摸着是做不了太久。邵沅朗心中感慨,无奈道:“维桢已经够难了,你就少数落几句吧!” 魏秉文幸灾乐祸调侃道:“谁让他前几日还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来着,这下该是笑不出来了吧。” 江景辰想起先前被请去大理寺时的场景也觉得有些好笑,所谓乐极生悲大抵就是如此,普化寺的案子早就清扫干净,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注定会是个无头公案。 闲聊了一会之后,见伤势已无大碍,魏秉文便与邵沅朗一同告辞。 江景辰将万金和青瑶招呼到身前,低声询问道:“你们觉得,我若是在帮孟维桢抓到那几个刺客,有没有可能让他去替我去宫里说项?” 这是要......贼喊捉贼?万金犹豫道:“公子,那些假扮刺客的都是可靠之人,总不能为了这个,就把他们给卖了吧?” 江景辰解释道:“我当然不可能卖自己人,不是抓到个妙手阁姓乾的家伙吗?拿他来做局当替死鬼,再牵扯上暗影杀手组织,可惜字条先前给了便宜爹,传信的婆子也不见踪影,否则还能够把小郑氏也给连带上。” 没能连带上小郑氏万金同样也有些失望,默默点头道:“虽然费事些,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公子不是说过大理寺卿与威远侯不是不和吗?进大理寺当官的话,怕是不会好过吧!” 非战时,能最快积累政绩升官的就那三个衙门算快,刑部是便宜老爹的地头,去了也白瞎,京兆府有权,却是个两头受气的衙门,只剩下个大理寺可以选择,若是不然,总不能熬资历吧?那得熬多久才是个头!江景辰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 青瑶紧跟着说道:“进不进大理寺,到底是由圣上说了算,若没有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大臣帮您,即便是帮着大理寺破案,功劳最终多半也是落在孟维桢的头上,就如同上次叶芳菲事件那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公子怎么还会想着再去吃一次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江景辰有如醍醐灌瞬间想明白方才是陷入了极大的思维误区,长叹一声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结党营私了,只有结了党,才能够营得了私......可,我又该去哪里结党呢?” 青瑶分析道:“咱们目前已知的官员党派,一是以威远侯为首,与之为敌的礼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想必也有各自阵营,另外还有谁?咱们掌握的消息还是不够多,无法分析出太多实质性的东西。” 礼部尚书乃是两朝重臣,同样有进入政事堂的资格,其余四部也不知道还会有几位尚书有那样的机会......江景辰忽然想到之前布下的闲棋,急忙询问道:“花想楼那边传来的消息可都整理在册了?” 柳榛苓那儿是一日一传,汇总成册以备查看,万金回忆了下答道:“册子我是看过的,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许是时间尚短未见成效,公子稍等,我这便去取。” 江景辰挥手阻拦道:“不用了,你看过就行,早些年光顾着江南道了,以至于咱们在京城的根基还是太浅,单靠目前的消息渠道不足以满足眼下所需,还是花钱去买消息吧。” 青瑶见公子面露愁容,宽慰道:“若非早年将全部精力花费在江南道上,就不会有那般稳固的根基,西域的那条线也无力打开,寻不来那些药公子还不知得遭多少罪,北边就更不用说了,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万金立刻接话道:“今日刚到的消息,庄先生密信上称东风已到,徐大将军已答应会派出徐家军阻拦北戎兵马的追击,咱们的人也开始依照徐家军的行军路线重新布置,最大程度上确保到时不会有过多伤亡,万银半路上被喊了回去帮忙,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带着药引一同来京。” 青瑶没想刚提起此事便有了好消息,兴奋开口道:“恭喜公子,从此以后将再无性命之忧。” 困扰十年之久的最大问题找到了解决办法,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即将被搬走,江景辰暗暗握紧拳头,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庄先生有说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万金摇头道: 第103章 令人头皮发麻的御史 提起御史,江景辰脑海中浮现出那位曾有过婚约的孙家嫡小姐,以及刚入京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孙家嫡长子孙怀瑜,那位可不就是专门找事的察院监察御史。 顾忌两家说不清是有旧还是有仇的交情,江景辰打消了想去见一见孙怀瑜的念头,沉思间,忽然觉得小鸠这话可能是早有预谋,于是便开口问道:“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人选?” 江鸠毫不遮掩,干脆点头道:“金大人让我接手这件事时便开始筹谋,既然是要收拾二房那位大老爷,自然得将罪证交给与他有仇且又有能力之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费了些力气打探到正好有位台院侍御史,姓马,名季安。” 台院侍御史只有六人,其中一项职权便是纠举、弹劾朝廷百官。 马季安与二房大老爷结仇那一年,还只不过是光禄寺从七品主薄,多年后才升到御史台台院从六品侍御史,虽品级上只是上升了一品,可这中间隔着许多官员一生都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江景辰没兴趣了解他们是如何结仇,只问:“你的意思是那位马御史能为我所用?” 江鸠解释道:“公子大义灭亲,此等行径那些御史必然看重,有着这样的名声在外,何愁不能与那些自命清高的御史结交?以公子的本事,只需稍稍使用些手段,轻而易举便能让他为公子所用。” 声音平缓清淡,没有夹杂什么个人情绪,却是有着极强的蛊惑人心之能,江景辰心中大赞,恨不得扒开小鸠的脑子,看看这些年来他都跟着苗老三学了些什么。 江鸠见公子许久不开口,小心翼翼询问道:“公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江景辰笑了笑:“没什么不妥,就是觉得大义灭亲这个词用的极好。” 江鸠笑了笑,接着说道:“若公子同意,我便以您的名义去邀马御史赴宴?” 江景辰琢磨着眼下的伤势情况,过了这么些天该是可以出门了,于是便吩咐道:“拿我的名刺去下帖子,邀马御史明日申时醉仙楼赴宴。” 正式下帖子宴请和私下相邀不同,六品散官也是官,更何况还有着威远侯府这座门面,只要不是与对方有什么间隙、又或者是名声不好,大多数人都会给个面子。 江鸠离开后,青瑶才开口道:“这些天老夫人每日都来,明天也不会例外,公子到时可得注意些,别露了马脚才好。” 每日巳时前来,用过午膳后方才离开,时间正好两相错开,江景辰不以为意,开口道:“拖了这么多天,百乐门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近挑个黄道吉日开门营业吧。” 青瑶轻叹道:“到时就不能常陪在公子身边了。” 江景辰开解道:“又不是要分开,你依旧住在府里,更何况百乐门往后将会是咱们重要据点之一,没有你在那里坐镇,我不放心。” 青瑶早已了解公子对百乐门的规划,心中明白此事的重要性,点头道:“有我在,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次日,江景辰同祖母虚与委蛇一番,陪着用了午膳,哄得她眉开眼笑,待将人送走后小憩了一会,比约定时间提前一炷香的时间领着万金一同来到醉仙楼,却没想到雅间内已有人落座在床边,望着楼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独自愣神。 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面容刚毅,浑身上下穿着极为朴素的寻常衣裳,依旧难掩那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凛然正气。 只一眼,江景辰便能确定眼前之人必是马季安,当即迈步向前,拱手道:“昭武校尉江景辰,见过马御史。” 初次见面,向来都是以谁家谁谁谁自称,马季安头一次听见有人会舍大择小,拱手回了一礼,直言道:“这般介绍倒像是下官见上官之礼,可要是论起官职品级我比你还低了一级,不觉得不合适吗?” 大周朝的朝廷命官共有九品十八级,论品级的同时还得要看职权,哪个要是傻到把台院侍御史只当个寻常从六品的小官看待,那也用不着再在官场上混了!江景辰笑了笑,不接这个话题,直言道:“我只是想告诉马御史,来的是昭武校尉,而不是威远侯府江家景辰。” 马季安在收到帖子时就有些好奇,当下直接问了出声:“据我所知,你好像并未与威远侯府分家,为何要分得这般清楚?” 江景辰在他对面落座,看了眼桌上的茶壶,询问道:“马御史不喝酒?” 马季安回答道:“得分对面坐着的是谁。” 江景辰听不出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下意识以为不是什么好话,转头命万金喊来小厮,依着喜好点了几样味道尚可的菜,随后回过头来再看马季安,淡淡开口道:“客随主便,马御史不会有意见吧?” 客随主便这句话不应该是由客来说才对吗?马季安哑然失笑,端起茶壶添了杯茶,伸手示意,道了个“请”字。 江景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么突然又得了这位的青眼,接了茶杯,品了一口,叹声道:“到底是个俗人,品不出茶中韵味。” 马季安忽然道:“先说正事吧,免得一会影响胃口。” 江景辰有些后悔嘴里没含着一口茶,否则定要喷他一脸,话题跳得快不说,更是毫不客气的霸占了主动权,一点余地都没给留,御史台的御史要都是这个德性,圣上估摸着得少活好几年。 马季安没有等来回应,便继续开口说道:“你我素不相识,初次见面便甩开了威远侯府以官职自称,还特意强调了一番,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是与威远侯府有关?御史台那么多御史你却偏偏找到了我,那说明这件事也和我有关?说来听听,看看我猜的准不准。” 才刚一见面,话都没说几句,喝口茶的功夫,就被猜的七七八八……不,应该说是八九不离十,江景辰头皮发麻汗毛竖起,好似遇见鬼一样惊恐的看向马季安,问道:“你以前真是在光禄寺,而不是别的什么衙门?推理能力这么强悍,不去 第104章 大义灭亲,拿堂伯父开刀 席面上就只有五道菜,倒不是舍不得花钱,也没有不尊重马季安的意思,只不过整座醉仙楼,也就只有这五道菜还算可口,江景辰招呼万金入座,瞥了一眼仍旧坐在窗边动也不动的马季安,问道:“马御史是准备就着西风医肚饿?” “西风医肚饿?你这人说话倒是挺有趣味。”马季安逐起身,入座后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品尝了一遍,赞叹道:“不愧是全京城最贵的酒楼,今日借着你的光也好好吃上一顿。” 堂堂侍御史,想吃什么会没人请?江景辰目光再次落到马季安的身上,那不知穿了几年的衣裳于他身上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侍御史混到这副模样未免也太惨了些。 “马御史,你爽快,我也不兜圈子,这次请你来主要是为了我那位堂伯父。”江景辰顺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罪证,将其放置在马季安面前,示意他先看上一眼。 马季安随手翻了几页,失望道:“原以为你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结果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江景辰想过他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预料到眼下这种情况,追问道:“这些都是我那位堂伯父的贪污罪证,你可是看清楚了?” 马季安轻狂一笑,不屑道:“这上面记录的风言风语只能说是消息,当不了罪证。” 江景辰恼他这般云淡风轻,板着脸道:“风闻奏事本就是御史的职责,难道不是吗?” 马季安眉头一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神色,问道:“然后呢?” 江景辰愕然道:“什么然后?” 马季安放下筷子,首次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开口道:“风闻奏事不假,哪怕不需要你手中这些,我也有权在圣上面前空口谏言,可然后呢?一旦我在朝堂上谏言,散朝后不出一个时辰,所有关于江彦俭的贪污实证就会全部消失,到头来我被申饬事小,让江彦俭因祸得福才是事大。” 江景辰默然不语,细细品味着马季安话里的意思,片刻后问道:“我父亲的势力已经有如此之大了吗?” 马季安不置可否,苦涩一笑,开口道:“江彦钧当年从龙之功简在帝心,平日里虽不曾显山露水,可大周朝哪个官员敢不给几分薄面?他若是想要压下一桩小小贪污案,都无需亲自动手,只需透个话,自有人拍马上前为其办事。” 江景辰追问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季安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问道:“说是堂伯父,可实际上江彦俭乃是你父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你的嫡亲大伯,不想着提醒也就罢了,为何会想要动他?” 江景辰心底暗道声:“到了该秀演技和台词功底的时候了”!不着痕迹调整了下身形,微侧着身子,眼神望向窗外,抬手一指,开口道:“京城是大周最繁华之地,我在这里看到了百姓们生活富足,可在京城之外,却有许多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从江南一路行来,我见过太多饿死在路上的百姓,他们全都是因贪官污吏才落到那般下场,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申......” 他用着平淡的口吻,叙述着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那些不平淡的事,大周朝虽无战乱之祸,却有贪官污吏之害,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也是常有的事情,马季安起初并不在意,而后却渐渐被带入其中,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一桩桩一件件让人肝肠寸断的事件。 半个时辰后,江景辰说完了脑海中那些最能让人产生共鸣的故事,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悲伤开口道:“从那以后我就暗自发誓,要尽我所能,为百姓,为大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像我堂伯父那样的贪官,实乃国之蛀虫,人人得而诛之。” 马季安双目通红,缓缓从脑海中的场景中清醒过来,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当真是你亲眼所见?” 当然!那一集集剧情,可不就是亲眼所见,江景辰抬手竖起四指朝天,毫不犹豫开口道:“我江景辰指天发誓,刚才所言一切皆是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虚言,甘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马季安神色终于有所动容,起身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肃然道:“好一句国之蛀虫人人得而诛之,马季安在此为天下百姓,谢过江兄仗义执言之举。” 江兄?这是要论交情了?江景辰立即打蛇随棍上,起身握住马季安的手,激动道:“整顿贪官污吏实非易事,积重难返非一人之力可达,我欲以嫡亲伯父之血来祭心中之志,望兄长助我一臂之力。” 马季安感叹道:“此等大义灭亲之举,为兄焉有不助之理?且先入座,待为兄与你细说。”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提前吃了个饱的万金又让小厮照着原样重新再上一份,想到眼下的氛围,又多要了几壶醉仙酿来。 几杯酒入腹,两人的关系越拉越近,江景辰也从马季安的话里了解到,小鸠打探来的那些消息,其实并不算是什么隐秘,马季安张口就数出好几位知道这件事情的官员,有几位户部的官员也参与其中,从一开始的小贪,渐渐到后来的大贪,像是蛛网一般,牵涉到为数众多的官吏。 大到户部侍郎,小到工部没有品级的差役,马季安数了好一会,愣是没数明白事关多少人,饮一杯酒入腹,叹气道:“自我当上侍御史以来,弹劾那些人不下数十次,可每一次都让他们有惊无险的度过,皆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毁灭了所有实证。” 江景辰追问道:“是我父亲做的?” 马季安了摇摇头道:“那时候你那位堂伯父的胆子可还没现在这么大,像你父亲那么爱惜羽翼的人,才不会为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心。” 起初那些年江彦俭一开始贪的少,最严重也就是个丢官,这对于威远侯来说可能还是一桩大好的事情,马季安顿了顿,接着说道:“眼下贪得多,罪也重,可他们那张网也比最初大了许多,又有你父亲 第105章 这家伙不老实 说起来贪官也是不容易,记账本吧,得提心吊胆日防夜防生怕哪天会被拿去当做罪证,不记账本吧,又怕手里没把柄,出事情被当做弃子没人来捞。 江景辰装模作样沉思了一番,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坚定开口道:“若有账本,多半是藏在西府当中,兄长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 马季安兴奋道:“由你出马自是最好不过,只是江彦俭另有三处私宅,账本不定就一定会藏在威远侯府里,你多留个心眼。” 大周朝对于官员名下的宅院也有明确规定,三处私宅明显已经超出了五品官的规制,江景辰将心中疑惑问出口:“那三处私宅难道不是在我那位伯父名下?” 马季安道:“江彦俭名下只有一处,另外两处是落在他的两位外室名下。” 外室?还一下养了两?朝廷律法言明,养外室罪同通奸,五品及以上官员降一品,罚俸一年,五品以下官员降一级,罚俸三年,无品级者男女皆杖一百,而后游街示众。 江景辰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没等说出口。 马季安接着说道:“江彦俭也不是个傻的,花了心思让那两名良家女子入了教坊司籍,如此一来名义上她们就是官妓,每次前去也都给足了钱,因而养外室便成了狎妓,不少官员都是如此来逃避律法追责。” 本朝不禁官员狎妓!把包养玩得这么光明正大,还让人挑不出错来,江景辰摇头叹息,感慨道:“京城里的官可真是会玩。” 马季安不予置评,只将知道的三处私宅位置说了一遍,其余则不再另行交待。 江景辰心中谨记着交浅言深乃是大忌讳,酒足饭饱,临分别之际,也只不过多说了些闲话,小小使了些套近乎的手段。 回到崇仁坊府邸。 万金出声提醒道:“公子,眼下那只黑狐狸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江景辰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下意识脱口而出:“他还没死吗?” 万金笑了笑,回答道:“自此搬来崇仁坊后,我便找了锁链来将他锁在屋子里,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他的伤势也该好全,能为公子做点事情了。” 专业的事情自然是找专业的人来做才好,江景辰心中有了决断,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平康坊南街的宅子,见到顾晟时险些被吓了一跳,只听叮当一阵乱响,那道不人不鬼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却碍于铁链之困,生生止步在两尺之距。 “亲人啊,求求你了,就放过我吧,再关下去我就得疯了!”顾晟撒泼似的在地上打滚,引得锁住四肢的铁链响个不停。 除了精神面貌不佳,身体状态倒是恢复的不错,江景辰小声嘀咕道:“好歹是个贼,连几条锁链都打不开,估计本事也大不到哪里去吧?” 顾晟耳力极佳,闻言立刻激动道:“搜走了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也就罢了,还拿百器谱上的星铁赤链来锁我,还嫌我本事不够大?你们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江景辰转头看向万金,询问道:“星铁赤链?咱们啥时候有这种东西的?” 万金摇头道:“我只交待要几条铁链锁个飞贼,还以为就是普通铁链,拿到手上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如果身上的东西没被收走,如果只是被锁住了一只或者一只脚,如果......顾晟越想越气,摇晃着手上的铁链,大吼道:“百器谱上有名的东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普通,你们还一下弄了四根来,知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啊?” 一百八十万贯的剑都买了,哪里还会在乎几根破铁链,江景辰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可又怕你一去不返,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顾晟立刻坐正了身子,指天发誓道:“我用性命保证,绝对不会一去不返,只要你放我出去,让我做什么都答应。” 发誓这种事情,谁信谁傻!江景辰断然道:“不行,只发誓不够,我需要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比如说你的把柄或是软肋。” 顾晟眼神躲闪,嬉皮笑脸道:“那些啊,有啊,只要你打开铁链,我立刻就去拿给你。” 万金出声道:“公子,这家伙就不是个老实的,依我看,还是找青玉来吧。” 江景辰猛得拍了下额头,懊恼道:“那丫头这段时间整日泡在药房了,我险些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顾晟脸上瞬间变得苍白,连忙疾呼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软肋,就是京城外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酒肆,那里的酱牛肉我十分喜欢,只要有一段时间吃不上,我浑身就如同蚂蚁啃咬一样难受,那个绝对就是我的软肋。” 本朝禁止私自宰杀耕牛,只有等到牛自然老死或是意外死亡,才能够将其分食来吃,因而大周境内极少牛肉流通到市面上,若说是好这一口,江景辰自然是信的,物以稀为贵,何况牛肉的口感本就极好,可像顾晟说的那样未免太过夸张假到不行。 万金淡淡道:“公子,跟他多说无益,还是得找青玉来。” 江景辰十分赞同,安排宅子里的下去前去崇仁坊府邸传信之余,同时也让人去将罗霓裳寻了来。 “好歹是险些致命的一刀,江哥哥这伤好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多日未见,罗霓裳身上少了些男儿家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婉,开口说话时也不再有意无意扮作男子。 江景辰没理会她的调侃,转问道:“你和梁王最近的关系怎样?” “还不错......”罗霓裳点点头,看到一般的万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梁王还提过他曾派人去京兆府报官,你没什么事情吧?” 万金见她眼神望了过来,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逐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霓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会,然后将时间说了出来。 江景辰默默掐算,正好对的上次的时间,看向万金,开口道:“那天梁王想必是应约来了,只不过是 第106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警告什么?江景辰不明其意,上次连手段都没使,只不过是玩了些心眼而已,那梁王也不像是个没度量的,应该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情就记恨上了,可他既然应约去了曲江池,为何又故意不出现? 罗霓裳接着说道:“我还问梁王有没有在圣上面前说你坏话,结果梁王险些跟我翻脸,还严词警告我别过问太多,费了我好些手段才把他哄住。” 江景辰直言道:“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先前是我把那些个皇室宗亲想得太过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也顾不上许多,无伤大雅的事情且由着他去闹吧。” 罗霓裳随后又将一些从梁王那里得来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伸出手掌,嬉笑道:“这么多消息,得值不少钱吧?” 江景辰也不扭捏,拿出一叠银票拍在她手上,提醒道:“这可不是给你,而是借给你,每一笔都是要上账上记着的。” 罗霓裳大笑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能借多少借多少,等我当上梁王妃,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让我还。” 梁王妃能够上皇家玉牒,正经的皇室宗亲长辈,进出后宫也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于日后有着许多的益处,江景辰不在乎给出去多少钱,眼见罗霓裳便露出这番自信,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青玉来时,身上背着一个药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江景辰看了一眼,有几瓶倒是眼熟,记得其中一瓶是叫“花溅泪”的剧毒,只需一指甲盖,就能够毒杀上百人。 治病用药因病而已、因人而异,制毒也同样如此,最完美的顶级毒药是依着个人的体质调配,不仅不会对武功有所影响,甚是还会有所助益,青玉的师父,那位大毒王就曾炼制出一种能够助人提升功力的毒药,引动江湖众多豪杰趋之若鹜。 是药三分毒,毒中七分药,不精通此道者,难以理解其中深意。 暗自在心底替那只黑狐祈祷了一番,江景辰再三交代道:“可别把人折腾坏了,我需要他的轻功去偷东西。” 青玉难得有了一次用武之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炼出来的药可不是江湖上那种到处都是的普通货色,公子就放心交给我吧,保证不会影响到他的武功,并且还能够让他乖乖听话。” 以毒胁迫乃是下下策,真要把人逼到绝路不给余地,到头来多半会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在这京城里待得越久就越是如履薄冰,一子下错满盘皆输的例子多不胜举,江景辰信得过青玉,却也依旧还是会有些许担心。 万金看出了些什么,想了想开口道:“公子,咱们的人当中轻功最好的是我,虽比起那只黑狐要逊色一些,但只要......” 轻功好不代表偷东西的本事也能好,更何况其中风险太大,江景辰立刻打断道:“你什么都不必说,先让青玉试试看能不能让顾晟妥协,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一个时辰之后。 万金将配制好的毒药强行喂进了顾晟嘴里,青玉在旁解释道:“我炼制出的药能够暂时提升你的功力,五天后若是没有服下解药,就会开始燃烧你的精神气血,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让你枯竭而亡。” 顾晟吧唧着嘴巴,嬉笑道:“江湖上倒是的确有这样的毒药,可绝对不是你这般女子能够炼制的,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那样好哄?” 青玉冷哼道:“想验证并不难,你试试看功力是否有所提升不就知道药是真是假了。” 不过片刻时间,顾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换作一脸惊恐,慌张追问道:“你......你为什么会炼制毒王的独门秘药?你和毒王之间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毒王私生女吧?” 江景辰打了个响指,将顾晟的目光吸引过来,开口道:“我需要你帮我去偷个东西,事成之后不但给你解药,还会放你自由,并且给你一万贯钱怎么样?” 顾晟欲哭无泪,开口抱怨道:“你早说会给一万贯钱,我早就一口答应了,又何至于喂我吃那种比黄金还贵的毒药?你这公子,真真是败家。” 江景辰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狐疑问了句:“真的?” “我这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顾晟一脸理所当然,顿了顿,又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本来就挺简单一件事,非要弄得这么复杂干嘛。” 万金冷冷开口道:“喂你吃下毒药之前,也不见你开口提救命之恩。” 顾晟一噎,眼珠一转,嬉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事情发展实在太快,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以至于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这是个没脸没皮的......不对,应该是说不要脸的黑狐,什么话张口就能来,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肯定是信了。 江景辰不再多费唇舌,将事情简短说了一遍,交待道:“能不能把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以免无辜百姓再受其苦,就全靠你了,侠盗黑狐。” “侠......侠盗?你说我是侠盗?”顾晟被突如其来的侠盗二字砸的有些茫然无措。 江景辰毫不犹豫点头,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天下的黎明百姓能不能沉冤得雪,就全靠你了,侠盗黑狐。” 天下黎明百姓?沉冤得雪?事件什么时候闹的这么大了?青玉疑惑看向万金,见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沉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公子为了忽悠人也不管对不对得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而且看那个黑狐的样子,显然是信以为真了! 江景辰敏锐的捕捉到顾晟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心思一转,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感慨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因为你黑狐顾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侠盗。”顿了顿,心中默默向金老先生诚心诚意道歉,紧跟着喊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此八字,振聋发聩。 顾晟感觉到全 第107章 我不是赘婿 将顾晟放出来后江景辰吩咐下人带其去洗漱打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因时间尚早并只嘱咐了几句,让人备好所需事务,而后便乘车返回崇仁坊府邸。 由南往北行了不到一炷香,江景辰与青玉在马车内闲聊,忽闻万金诧异开口道:“咦!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青玉挑开车帘四处张望,询问道:“你看到谁了?” 万金随手指向不远处的一行人。 江景辰随即看去,一见那人便露出灿烂微笑,当即吩咐道:“能遇见也算是有缘,过去打个招呼吧。” 万金立刻明白过来,驾着马车朝那一行人的方向赶去,正好在那三人踏入酒肆时,马车停在了门口。 下了马车,江景辰缓步上前,笑呵呵的开口道:“没想到会在平康坊里头遇见黎少尹......不对,听说你被罢了官已经不是少尹了,本公子这才想起来,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下该如何称呼你?黎公子?黎少爷?亦或者是礼部尚书府赘婿?” 话里满满的嘲讽意味,三人中面容娇嫩的公子哥气愤开口申辩道:“黎翀兄只不过是暂居尚书府,并非是入赘闵家,还请这位公子莫要信口胡言坏人清誉。” 黎翀面色铁青,转头与友人道了句:“闲杂之人所言无需理会,今日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青玉嗤笑道:“寄居在岳家过活不觉丢脸也就罢了,这身上的每一文钱也都是来自岳家吧,拿着岳家的钱在外头花天酒地,可真是给你们黎家争脸,想必夜半三更,黎家祖先都得争先恐后排着队来夸你。” 周围百姓头一次听到这得损人言语,新奇之余又觉风趣,纷纷驻足围观,有人认出黎翀便是当时京兆府的黎少尹,当即起哄道:“原以为只是个错判冤案的昏官,没想到竟还是个靠岳家吃饭的赘婿,啧啧啧,什么玩意。” 大周朝赘婿地位逢人便矮三分,但凡有点骨气的都不会去当赘婿,更何况黎翀当年也是榜上有名之辈,同行之人忿忿不平争辩道:“刚才已经说过了黎翀兄只不过是暂住在岳家,并没有入赘,更不是什么赘婿,尔等休要胡言乱语。” “吃喝都在岳家,不是入赘是什么。” “不仅吃喝,还有脸拿岳家的钱来请客吃饭,还不叫赘婿啊。” “就是就是,既想要借岳家之势,又不想担赘婿之名,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京城的百姓什么场面没见过,看起热闹来是一点都不嫌事大。 青玉满脸鄙夷,凉凉开口接了一句:“他这种行为就叫做‘既当了婊子,还想要立贞节牌坊’,真是可笑至极、无耻至极。” 围观百姓接口高喊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窑子里的姐儿都比他要干净。” 听着周围的议论嘲笑,黎翀脸色越发的难看,也没了再进酒肆的兴致,转身便欲离开。 江景辰上前几步挡住去路,笑呵呵开口道:“这是欲往何处去?见到本官在此,竟也不知行礼问安,礼部尚书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黎翀忽然想起二人初见之事也是这般差不多的场景,只不过如今身份对调,又听江景辰拿礼部尚书来说事,心中再多不甘,也只得拱手行了一礼:“草民黎翀,见过校尉大人。” 江景辰瞬间换了副面孔,右手虚抬,责怪道:“这又是作何?黎兄,我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语,依着你我这份交情,何必如此当真呢。” 黎翀只觉得脸面已经被踩到了地上,暗自紧握双拳,恨声道:“黎某还有要事在身,还请校尉大人莫要再行阻拦。” 青玉上前打量了黎翀一眼,好奇道:“你一个白丁,还能有我家公子忙?瞧你这气冲冲的样子,难道是赶着回去找你家媳妇告状不成?” 围观百姓哄然大笑,起哄道:“堂堂大丈夫,竟要去向媳妇告状,这般不要面皮,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黎翀只觉得怒气直冲上头顶,不敢寻江景辰的麻烦,便转身朝围观人群大吼道:“我没有,你们若是再胡言,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青玉冷笑道:“若不是你有个好岳父,在场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还会怕你?也就是没你的脸白嫩一些罢了。” 周围立刻有人接话道:“这位姑娘说错了,就是有比他白嫩的,腰杆子也比他要硬,可做不出生了孩子不跟本家姓、死后连自家祖坟都进不了、上门入赘这种丢祖宗颜面的事情。” “是谁在胡说八道?给我站出来。”黎翀疯了一样冲向围观人群,试图找出刚才说话之人,无果之后便大声解释道:“我没有入赘,我的孩子是姓黎,我死后进的也是黎家的祖坟,你们不要再胡说了。” 满天下,也就入赘皇室还能保留些许面子,其余哪怕是像礼部尚书这样的三品大员也不能让人高看几分。 黎翀乃是正经科举上来当的官,只不过是借助了岳家之势升的快了一些,本事不是完全没有,哪怕寄居在尚书府时日已久,身上文人的傲气和骨气也不会彻底消散。 江景辰看了会热闹便失了兴趣,像黎翀这样的人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无聊时逗弄一番解解闷也就是了,实在没有必要过多浪费时间。 回到崇仁坊的宅子,青玉再次躲进了药房里,这次好歹留了一句:“就快好了,公子不要太过着急。” 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好着急的?大毒王这一脉在炼药这件事情上向来都是神神秘秘,江景辰不明所以,也懒得去追问,只将青瑶喊了来,交待起了关于百乐门的一些事宜。 青瑶认真听完,遇到不理解的安排也未多问,拿来笔墨详细记录,按着公子的讲述逐一进行了注解。 万金同样越听眼神越亮,等到公子讲完,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公子是想把江南道那些得用的人都安排进百乐门吗?” 江景辰点头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意思虽 第108章 他是一柄好刀 百乐门开业的日子最终选在了七天之后的黄道吉日,在此之前,顾晟只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就把江彦俭私藏的账本给盗了来。 账册一共五本,上面记录在册贪污的大小官吏共有三十几名,单单是经江彦俭之手的赃款便有七百万贯之多。 顾晟满眼期待,等到江景辰合上账册,急忙开口询问:“怎么样?这基本账册可是有用?” “有用,有大用。”江景辰故技重施,拉着顾晟郑重道:“我代天下黎民百姓向你道谢,今日之后,侠盗黑狐之名,必将成为那些贪官污吏的噩梦,你顾晟便是身处黑暗之中仍心系百姓的大英雄。” 顾晟得到了肯定,终于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略显羞愧道:“我也没想要当什么大英雄,只想着能为天下贫苦百姓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景辰心中大定,对着顾晟好一通夸赞,随后找来了青玉为其解了身上的毒,询问道:“大理寺的通缉还未撤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劫了两次狱,其目的就是为了那只假冒的黑狐,顾晟直言道:“叶芳菲已经死了,那只假冒我之名的灭门真凶还在逍遥法外,我得去找到他,好好算一笔账才行。” 江南道那边到现在都还没有传来消息,单看顾晟一个人怕也是难有什么线索,江景辰暗暗叹气,抱拳道:“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再相见的一天。” 顾晟抱拳回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兄多多珍重,你我兄弟后会有期。” 江湖草莽多是义气之辈,江景辰对顾晟的性子谈不上有多了解,也说不上喜欢,只不过经此一事后有了些基础的印象,想着像他这般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多留个善缘总不会是什么坏事,于是便在分别之际,给了顾晟五万贯钱票,再三嘱咐道:“我知你乃劫富济贫侠义之辈,但此去是以追寻真凶为主,不宜再多花时间去做旁的事情,带上兄弟这份心意,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顾晟拿着薄薄五张钱票,内心深处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红着眼眶再次抱拳道:“他日事成,定来寻江兄共醉一场。” 顾晟走后,江景辰转头就去寻了马季安,将手里的五本账册都到了他手中,直言道:“有了这几本账册,我那位堂伯父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了吧!” 马季安接过账册细细翻阅了一遍,激动道:“不仅仅是你堂伯父,还有许多人都逃不掉......” 江景辰说了一些账册来源的细节问题,刻意隐去了顾晟在其中的作用,只说是亲自翻遍西府大小院落才将账册盗了出来。 马季安认真听完,小心翼翼收好账本,与江景辰分别后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皇宫之内,将罪证私下呈交到御前。 圣上看过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命大理寺将涉案官员全部缉拿审问,又责令御史台继续彻查贪污一案,交待完所有事情之后,才开始询问其账册的来由。 马季安丝毫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圣上听后微觉诧异,问道:“你的意思是彦钧的嫡长子亲自将他堂伯父的罪证交到你手中?他竟如此深明大义?” 马季安朗声将那日在醉仙楼中听来的话说了一遍,紧跟着又说道:“江景辰曾言‘贪官污吏乃是国之蛀虫,人人得而诛之’,小小未冠少年,竟能说出那番话语,做出此等大义灭亲之事,微臣每每思及都觉汗颜愧对圣恩。” 圣上抚须深思,片刻后道:“当初灭门之案也有此子的功劳,因彦钧之故,朕只封了他一个武散官,现如今又立下大功......爱卿觉得此子可当用否?” 马季安如实答道:“微臣觉得江景辰不仅能用,且还能堪当大用。” “大用?”圣上垂眸看向马季安,问道:“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马季安直言道:“江彦钧之势日益壮大,陛下当有所警醒。” 圣上脸色微变,沉声呵斥道:“放肆,马季安,你这是在暗指些什么?” 马季安凌然不惧,顶着圣上隐含怒气的目光,坦然开口说道:“微臣不是在暗指,而是在明言,江彦钧忠心有余,但其势力渐大也是事实,此举于朝廷无益,于圣上无益。” 圣上怒喝道:“妄言朕的肱股之臣,马季安,你好大的胆子。” 马季安毫不退缩,拱手道:“微臣身为侍御史,弹劾百官本就是职责所在。” 大殿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圣上缓缓开口道:“你让朕重用江景辰,是想以此来牵制彦钧?就因他的一时大义灭亲之举,你觉得他能够与嫡亲生父为敌?” 马季安回答道:“据微臣所知,张神医曾断言江景辰活不过二十岁,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他不在钱塘县外祖家好好待着,不远千里回到京城,且还搬出了威远侯府独自居住,其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微臣根据所查之事猜测,江景辰与江彦钧之间的关系并不似寻常父子。” 不似寻常父子?圣上想起先前江彦钧拒官之事,疑惑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父子不和?” 马季安回想了下近来查到有关于江景辰、以及威远侯府最近发生的事情,虽无实际证据,可也能够从中看出许多事情,稍稍整理了下措辞,回答道:“江彦钧对其长子长达十年间不闻不问,换做是任何一个寻常之人都会心生怨怼,更何况是江景辰那般有才志士。” 圣上轻笑道:“能得你马季安一个‘有才志士’的评价,想那江景辰应是有些能耐,你且说说看,朕若用他,该予其何职?” 马季安即刻回答道:“微臣以为监察御史一职最为适合。” 察院监察御史乃正八品官职,品秩虽低,但职权却广,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之权,这样的一个职位非是有能之臣不可担任,马季安一开口就敢咬这么大一块肉……圣人心中忽然有些好奇起江景辰的才干来 第109章 要不就算了吧 贪污一案在御史台的严查之下,最终牵扯出一百三十七位大小官吏,其中就包括江彦俭在内,二房郑老夫人得知之后险些晕了过去,急急忙忙跑去东府,哭天喊地的哀求次子出手相救。 威远侯看着跪在身前的大嫂和侄子侄女,以及在一旁寻死觅活的生母,想起前几日那番寒心之语,硬起心肠,长叹道:“大哥贪污一案证据确凿,圣上已经责令御史台严惩,我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郑老夫人急声道:“圣上向来对你恩宠有加,你既有心,又怎会无力?那可是你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的嫡亲大哥,你万万不能见死不救!” 江彦俭的妻子黄氏,以及子女亦是叩首道:“求二弟(二叔)救救老爷(父亲)。” 威远侯连忙上前搀扶,无奈道:“大嫂快快起来,不可如此,若是能救,我怎会不救?实在是案子闹得太大,非我能力所及。” 郑老夫人同时上前哀求道:“钧儿,你若是记恨前几日母亲说的话,母亲这就向你道歉,只求你不要迁怒到俭儿身上,出手帮帮你大哥吧。” 侄子侄女再次叩首道:“求二叔救救父亲,侄子(侄女)必将此生铭记二叔恩情。” 威远侯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几人搀了起来,却是不开口说话。 郑夫人激动拉扯他的衣裳,哭喊道:“你好好瞧瞧她们,若是俭儿有个万一,她们可就都成了孤儿寡母了,你作为嫡亲叔父,于心何忍啊?” 黄氏悲泣道:“老爷有一房妾室刚怀了身子,虽是庶出,可也是老爷的血脉,求二弟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帮老爷度过眼下的难关。” 莫说只不过是庶子,就是嫡子即将出生,也不能够因此而改变些什么,威远侯听着只觉得荒唐,开口说道:“此案牵连一百多位大小官吏,共计贪污三千多万贯之巨,圣上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我只不过是区区刑部尚书,无力插手如此大案,大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郑夫人双眼一黑,直挺挺的倒了过去,好在身旁的杨嬷嬷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将人扶住,侯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到郑夫人醒来,第一时间拉住次子的衣袖,悲呼道:“俭儿若是出事,那我也不活了。” 匆匆赶来的三老爷听了这句,顿时拉长了脸,责怪道:“母亲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儿子,怎的说出这般胡话来,这让我与二哥该如何自处?” 威远侯见三弟赶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话头继续说道:“这次的贪污案是由御史台主审,大理寺从旁协助,圣上不让刑部插手,就已经是在警告我了,若贸然出手,只怕适得其反,不仅救不了大哥,还有可能为威远侯府招来大祸。” 三老爷赞同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主要是大哥太过贪心,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情,咱们威远侯府上下这么多人可全指望着二哥,母亲切不可因小失大。” 黄氏泣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三弟不说能帮上什么忙,可也不该数落起老爷的不是,当务之急合该想办法保住老爷一丢性命,那官丢了也就丢了,只要能保住老爷性命,我们什么也都不要了。” 三老爷气笑道:“眼下哪里还是大嫂你要不要的问题,大哥糊涂,怎么大嫂你也是个拎不清的,还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三千多万贯钱啊,只拿一百多条人命来填,就已经是圣上开了天恩了。” 黄氏闻言顿时瘫软在地,呐呐开口道:“怎么办?那该怎么办?老爷他不可以死的,不可以的......” 郑老夫人看了看幺子,转过头又看了看次子,彷徨无措开口询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俭儿就非得死吗?这是在剜我的心头肉啊,你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大哥去死吗?对同胞手足都这般无情无义,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们都别拦着,我不要活了……” 三老爷急忙上前安抚,他心中猜测不透圣意,只能将目光转向二哥。 威远侯沉默片刻,在生母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渐渐心软,出声道:“我试试看吧。” 郑老夫人见次子应承下来,急忙催促道:“那你快去,早些有所动作,也能早些将俭儿救出来。” 威远侯看着漆黑的夜色,苦涩一笑:“眼下宫门已关,就是再着急也得等到天亮之后方才能够入宫求情。” 郑老夫人连连拍打胸口,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不会生出什么变故的。” 被禁足在陶然居的小郑氏得知此事后,先是关起门来暗自偷笑了一会,而后才命人喊来了女儿,叮嘱道:“西府那边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去理会。” 江棋韵见母亲说的郑重,不解问道:“西府有那么多位长辈在,女儿不过是尚未出阁的小姐,能理会些什么事情?” 小郑氏也不多做解释,再三嘱咐之后,转而说起长子的事情:“如今母亲被你祖母禁足在这陶然居当中,你哥哥那边就得由你去多多照料。” “女儿省的。”江棋韵乖巧点头,又想起前几日球会上的事情,开口询问道:“母亲,我看朗哥哥无意迎娶女儿为妻,这门亲事要不就算了吧?” 小郑氏蹙眉道:“你心里还在想着嫁给孙怀瑜?” 江棋韵轻咬嘴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郑氏耐着性子解释道:“因着早些年的退婚事件,两家闹得很不愉快,近年来御史大夫也是处处给你父亲难堪,你与孙怀瑜之事,你父亲是不会答应的,母亲劝你趁早断了心里的念想为好。” 江棋韵反驳道:“若是如此,女儿嫁给孙家哥哥,两家结下姻亲之好,对父亲来说也是有益之事,为何会不同意?” 小郑氏板着脸教训道:“哪会如同你想的这般简单,朝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你父亲能有今日之权势,皆是靠着敬小慎微行事,一步都不曾走错,他若是觉得可结姻亲,当年对方上门退亲之时也 第110章 过来挨打挣钱 把账册交给马季安的第三日,江景辰再次回到了威远侯府迎接本月的第二道圣旨。 随着旨意的宣读,江景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特别是旨意中提到“江家景辰因在官吏贪污一案中呈献罪臣江彦俭所藏匿贪污罪证有功,特封御史台察院正八品监察御史一职”时,二房郑老夫人瞬间转头,目光死死盯着江景辰,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接了圣旨谢完恩,送走宣旨内侍官之后,郑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急冲上前想要甩给江景辰一个耳光。 万金闪身挡在公子身前,抬手便将郑老夫人打出一丈之外,只听周围响起惊呼之声,伴随着郑老夫人的惨叫响彻威远侯府前院。 “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江家逆子要弑杀嫡亲祖母,快来人啊。”黄氏的惊呼之声将呆滞的众人惊醒。 西府的婆子丫鬟急急忙忙上前将郑老夫人小心搀扶了起来,连连出声询问道:“老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郑老夫人挨了一掌狠狠摔到地上,被婆子搀扶起来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情绪激动开口大喊道:“是你,是你害了俭儿,他可是你嫡亲伯父,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来人啊,给我拿下他这个江家逆子。” 周围下人没有一个擅动,且不说三少爷如今刚得了圣上封官,单说这里是东府,长房当家老夫人还站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二房的人来发号施令。 江景辰很无奈,圣上要封官什么理由会找不到,非得把事情点破,这下好了,从暗转明虽是不惧,但会因此少了许多乐趣啊! 吴老夫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呐呐开口询问道:“辰哥儿,圣旨说你呈献罪证有功,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景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把堂伯父藏匿的贪污账本呈交给了圣上,为大周清理了一批国之蛀虫而已。” 黄氏激动上前,想起婆母的下场,硬生生止住脚步,想了想觉得不妥,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开口训斥道:“你还有脸喊堂伯父?你罔顾人伦不念血脉亲情犯下如此大错,害得老爷遭次大难身陷囫囵,你不配为江家子孙。” 江景辰笑了笑,手持圣旨,开口道:“圣旨上可都说了我有功,你却说我犯下大错,那不就是在说圣上错了?啧啧啧,堂伯母,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啊,辱骂圣上这么大的罪,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想找死吗?” 黄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申辩道:“我只不过是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你,并非辱骂圣上,你莫要这般颠倒是非,没有人会信你的鬼话。” 万金出声提醒道:“公子,你现在是御史了,有着风闻奏事之权,辱及圣上这么大的事情,自当上奏御前让圣人知晓。” 江景辰状作恍然,点头称赞道:“你说的太对了,没想到我才刚刚当上御史就有功劳可以立了,堂伯母,真是谢谢你啊。” 辱骂圣上这等大罪哪里是一个妇道人家背得动的,黄氏慌忙道:“辰儿,堂伯母因你堂伯父遭了大难昏了心智,这才口不择言失了分寸,求你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就当刚才什么话都没有听到吧。” 郑老夫人狠狠扯了黄氏一把,责骂道:“你求他做甚?他做下这等事情,若是还想当江家子孙,就得先老老实实受你的骂,当了御史又如何?不过几句长辈教训晚辈的话,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歪曲事实将那些话上奏给圣上听。” 江景辰嗤笑道:“我做下了什么事情,叔祖母怎么不说明白一些,难道是怕了不成?” 郑老夫人气极,怒骂道:“你这个忤逆子,我要到衙门告你意图谋害嫡亲祖母。” 江景辰转身走到祖母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看向郑老夫人,疑惑道:“叔祖母你这话说错了吧,祖母待我如此之好,我孝顺祖母都来不及,怎会意图谋害?” “我才是……”郑老夫人感受到了来自寡嫂的凌厉眼神,硬生生转口道:“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方才让人出手伤了我,府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休想抵赖。” 那一掌用的是巧劲,万金心知她没受什么大伤,无非就是疼一些,顶多再摔断几根骨头,于是开口道:“公子刚才可是半句话都没说,动手的人是我,原因也简单,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嘴脸,你若是想告就上衙门去告吧,我既与你非亲非故,也非卖身奴籍,这么些年也攒了些钱,打你一掌的钱还是赔得起的,两掌三掌的钱也是够的,你要是缺钱的话,可以过来再挨一顿打。” 前院伺候的下人们背地里眉来眼去,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这钱,似乎挺好挣啊! 江景辰摸了摸下巴,暗中思索:突然跟开窍了一样,不仅心思活络,口才还变得这么好,是吃了灵丹妙药,还是发生了什么? 郑老夫人被气的浑身颤抖,黑着脸开口大喊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凶徒送到衙门里去,传我的话,让他们往死里打。” 江景辰满眼戏谑,淡淡开口道:“叔祖母,得注意身份啊!你又不是侯府二品诰命加身的老封君,说出来的话可不好使。” 儿子是亲生的,二品诰命却到了寡嫂身上,郑老夫人本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当着一家老少的面再次提及,只觉得胸口一阵堵的慌,好一会才顺过气,破口大骂道:“你这忤逆子,我要开祠堂,把你赶出江家。” 开祠堂可不是把祠堂的门给打开那么简单,江景辰摇了摇头,无奈道:“才刚提醒过就又忘记了,叔祖母,得注意身份啊,祠堂可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郑老夫人已经几十年没有受过这等闲气,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向江景辰,没等开口说话,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西府众人瞬间乱作一团,却是没有一人敢开口指责罪魁祸首。 吴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反过来拉着长孙的手,满眼失望,开口责问 第111章 我可以帮你复仇 “抄家灭族”四个字听得吴老夫人一阵心惊肉跳,轻呼道:“你这孩子,休要胡言乱语,二房已经分了家出去,你堂伯父犯了事自有他自己承担,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威远侯府。” 像是在说给江景辰听,可眼神有意无意瞟向二房众人,黄氏咬牙道:“两房虽已分家,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老爷不仅是二弟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也是伯母的嫡亲侄儿,您说这番话让晚辈们听着实在是寒心。” 吴老夫人本就打心底不喜二房之人与儿子有过多牵扯,当即狠狠瞪了黄氏一眼,冷哼道:“往日无事也不见你们这些晚辈来东府请安,如今一出事情倒是全家都往这儿跑,真当我眼盲心瞎不成?” 江景辰附和道:“打我回来到现在,父亲每日都会抽空前往西府向叔祖母问安,四弟和五妹也常常前去,反倒是几位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未曾来过东府寿安堂请过安,这才是真让人心寒,哎!真不知道二房几位长辈都是怎么教他们的。” 二房妯娌暗暗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尴尬神色,作为大嫂的黄氏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争辩道:“辰儿你同样未曾向二房的长辈晨昏定省,这话实不该由你来说。” 江景辰嗤笑道:“你有这功夫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去大理寺狱探望下堂伯父,再送点好吃好喝的,眼下可是吃一口就少一口......” 听着像是断头饭一般,黄氏心慌意乱,急忙出声喝止道:“那可是你嫡亲伯父,你怎能如此失言。” 这是忘了是谁把他送进去的?江景辰冷笑几声,不再理会黄氏,转身搀扶着祖母,嬉笑道:“还是得向上次那般,将圣旨送进祠堂供奉吧,说起来昭武校尉的官服到了吗?我都还没穿过,这就又当上了监察御史,祖母,这么说来,我也算是文武双全了吧!” 吴老夫人嗔他一眼,轻笑道:“昭武校尉不过是武散官,说出来好听些罢了,监察御史才是职事官,有实权的。” 侯府下人们忽然反应过来,距离上一次圣上下旨封官才过去没多少天,这就领了监察御史的官职,要是按照这么个升法,再过个三年五载岂不是连政事堂都能进了?这么一想可不得了,三少爷那时可还不到二十五岁,那么年轻就能当上相爷的放眼大周朝找不出一个来,威远侯府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出了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三少爷! 祖孙俩边说着话便朝着祠堂走去,十分默契的忽略了二房那一帮人,将圣旨供好走完一套面子流程,祖孙二人回了寿安堂。 朱嬷嬷询问道:“三少爷可是要在府里用过膳之后再回去?” 江景辰看了下天色,想着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吴老夫人坐下后将长孙唤到身边,询问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你父亲可是知道?” 江景辰干脆道:“父亲对此毫不知情,否则孙儿哪里能这般顺利就立下这等大功。” 吴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念珠,沉吟片刻,语重心长交待道:“祖母仔细想了想,你适才在前院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但你父亲才是一家之主,而你始终都是江家子孙,做任何事之前需得经过你父亲的同意方可。” 江景辰心念一动,眼珠转了转,挑拨道:“祖母,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父亲的心始终是会偏向二房的,若事先让父亲知道的话,想必他定会想尽办法将堂伯父从贪污案里择干净,那还不定会给威远侯府留下什么隐患。” 吴老夫人手上一顿,摇头道:“不会的,你父亲不会拿整座威远侯府冒险。” 江景辰注意到了祖母手上的动作,推测该是心里有所动摇,于是继续挑拨道:“不是孙儿危言耸听,祖母您好好想想,我父亲表面上是对你更加恭敬,可实际上只要二房那位发话,父亲哪次会不听?您与父亲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再多的好也抵不过啊!” 吴老夫人脑海中逐渐回忆起往年,一幕幕不好的画面接二连三闪现,手中下意识捏紧了念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认真看向长孙,开口问道:“那你为何不与二房亲近?” 江景辰立刻端正了态度,回答道:“打孙儿记事起就在寿安堂,在您身边长大,二房那边不管父亲是如何的态度,反正我只认您。” 吴老夫人只觉得心中一暖,心底的一点不快也随之消散,拉着长孙的手轻轻拍了拍,欣慰道:“祖母也只认你。” 江景昭废了,长房嫡子就只剩下一个,不是只认,而是不得不认才对!江景辰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依旧装出乖巧模样,陪着祖母用了午膳,聊了会闲话,随后才领着万金回到崇仁坊的府邸。 刚一进门就有下人来通报,说是马季安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会,江景辰心中许多疑问,听到传话后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开口问道:“圣上怎么会封我当监察御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季安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赞叹了几句好茶,之后指着桌上摆放一尺多高的典籍道:“事急从权,我拿来的这些律令你得好好看好好记,出京办差要依律行事不可逾矩,日后回御史台是要考的。” 《大周律》《御史台律》、《御史疏议》、《察吏律令》、《监察六条》等等,江景辰才看了几本书名就觉得一阵头大,悲呼道:“什么意思?办什么差?没听说过当御史还要考试啊?” “吏都需考,何况官乎!”马季安顿了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是我向圣上举荐的你。” 江景辰放下手中律法典籍,追问道:“你好端端的举荐我做什么?” 马季安来时就已经有了打算,当即直言道:“我需要用你来剪除江彦钧的党羽。” 江景辰呆滞了片刻,气笑道:“你是在说要用我对付我父亲?让我们父子相残?哇,这招够毒,真没看出来,你正义的外表之下藏着这 第112章 都是被他们给害的 心思被点破之后江景辰反倒轻松了不少,笑了笑说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对付我父亲?” 马季安回答道:“江彦钧党羽势力过大......” 江景辰只听了个开头便立刻打断道:“别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要听真正的原因,你的私心话。” 马季安曲指轻轻敲击着木桌,闭目沉思了一会,再次睁开时双眸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怨恨,开口回答道:“江彦钧刚当上刑部尚书头几年,为了能够完全掌控住刑部,曾用诡计迫害了一批不愿屈服他的官员,其中有一位是我的亲娘舅。” “这么说,是我父亲害死了你舅舅?”最亲不过娘舅,江景辰想起在江南道那十年,舅舅比亲爹更像亲爹,待外甥比之亲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马季安真是为舅报仇,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无可厚非。 “就是他。”马季安深吸口气,缓缓讲述起了当年的事情。 不仅仅是他舅父一人,扶灵归乡的舅母因伤心过度,半路上便随舅父而去,年幼的表弟表妹接连失去双亲,从此只能依靠族人接济度日,郁郁寡欢之下,兄妹二人不久后便携手双双自尽,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江彦钧的一己私心而起。 江景辰听完之后不禁想道:要是便宜爹知道了,会不会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慨?说到底便宜爹当年是为争权夺利,现如今马季安是为报一己私仇,二者皆是没有对错可言。 “你这等于是明着告诉我,是要利用我来对付我的亲生父亲,且还希望我能够乐意点头答应,我看上去有那么好说话吗?” “你也可以利用我来达成你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当此刻在谈的是一笔各取所需的买卖,这种事情你该是十分擅长才对。” 马季安微红着眼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江景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总感觉马季安的话里另有所指,这般表面上看去不简单的一个人,内心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一言一行都极尽出乎意料之外,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看来兄长知道的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一些啊!” “贤弟这是在说什么?为兄同样听不懂。” 四目相对之际,好似有火花碰撞而出,两人相视一笑,江景辰紧跟着问道:“不知兄长刚才说的出京办差是何意?可是圣上下了圣旨?要派我去哪里?” 马季安回答道:“圣上封你做监察御史,自然是让你巡视州县,今日我便是带着圣上口谕前来,三日内你的官服和腰牌会送过来,到时即刻出京巡视州县,就先从阪仓县开始。” 阪仓县乃是京兆府所辖二十几个县之一,地处京城西北方向,靠近曲江一带,当地的漕渠码头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三个码头之一,因而县内常有大批的商贾滞留。 监察御史在京则监察百官,出京则巡视州县,可三日之内就要出发未免也太着急了些,江景辰想着其中必有深意,便开口询问道:“圣上该不会是要我去巡漕吧?” “巡漕?你未免也太不把圣上亲封的监察御史当回事了吧!”马季安轻狂一笑,紧跟着说道:“监察御史品级虽只有正八品,但只要奉了圣命出京办差,你想巡什么便巡什么,无人敢阻你。” 江景辰狐疑道:“哪怕是一州刺史,他也不敢?” 马季安道:“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可事实究竟如何,还得看你有多少本事。” 强悍的御史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教训圣上,弱些的御史连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治不服,上州刺史乃是从三品,若是不想配合,有得是法子。 御史的权力全在一张嘴上,当的好不好,端看能不能说,怕不怕死,有没有舍得一身剐的气魄。 很可惜,江景辰觉得除了能说,其余两样都不占,算得上有些优势的就是厚脸皮、能忽悠,想想倒也蛮合适当这个御史,反正眼下大理寺是去不成了,当个靠一张嘴混饭吃的御史似乎也不错。 “好兄长,你给透个底,圣上让我去阪仓县是要做什么?” “圣上只说让你过去巡视,要做什么,以及该做什么,你去了自然就会清楚。” “若是不清楚呢?” “那等你归京之日,这监察御史也就当到头了。” “......” 连御史台的大门是往哪一边开都还不知道,就要被罢官了?闹着玩呢?江景辰暗自腹诽,紧跟着又试探着套了几句话,奈何马季安嘴巴严实,费了好半天功夫,最后也只是透露出:“这是圣上对你的一次考验”,之后便再没有下文。 江景辰最终只得无奈放弃追问,将那一堆律令典籍收好之后,又请马季安前往醉仙楼吃酒。 席间,马季安郑重开口道:“江彦俭一事还得多谢你出手,虽说在江彦钧的干预下,最终只是判了流放三千里,但以他那副养尊处优的身体,多半是会死在半道之上。” 贪污一案涉及一百多位官吏,官职最高者乃是户部侍郎,马季安谁都不提,偏偏只提了工部五品官的堂伯父......忽然闻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江景辰立刻询问:“兄长与我那位堂伯父之间有何私仇?” 酒过三巡,马季安的话也多了起来,便重提了当年与江彦俭的恩怨旧事:“当年江彦俭看中一位良家姑娘,欲要纳其为妾,便花了大笔钱哄骗了那姑娘的父母,也就是在即将进门的前一天,那位姑娘上吊自尽了。” 江景辰听得兴起,追问道:“那姑娘该不会是兄长的未婚妻,又或者是心上人吧?” 马季安摇摇头,饮下杯中酒,缓缓开口道:“她是我嫡亲的妹妹。” 卖女儿?亲生父母?马季安当年在光禄寺任职,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主薄,可好歹也是个官身,他的父母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将好好的亲生女儿送给人家当妾室?江景辰不由问道:“这么说来,兄长最该恨的人应该是你父母吧?” 马季安苦笑道:“ 第113章 将心底的秘密说给你听 醉仙楼一席散后,江景辰返回府邸后喊来了江鸠,吩咐道:“你招揽来的那些人也该动起来了,让他们去做两件事,一是盯住马季安,尽可能收集有关于他的消息,二是多留意京城里有哪些官员与威远侯府走的近,若有重要消息即刻来报。” 江鸠逐一记下后领命而去,江景辰转过头来紧跟着说道:“阿金,你一会让人去买份关于阪仓县大小官员的情报,越是详细越好。” 事关朝廷命官,江湖上能买到的情报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万金提议道:“阪仓县离京城不远,快马急赶一个时辰左右能到,需要让咱们的人过去一趟吗?” 江景辰摇头道:“圣上下了口谕,不可能不会关注那边,还有那个马季安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简单的,眼下不宜让咱们的人参与到这件事里头。” 万金开口道:“只说巡视,也不说巡什么视什么,该不会是在故意为难公子吧?” 江景辰笑道:“圣上哪有那个闲功夫,马季安不是也说了是考验,意思就是想要探我的底,瞧瞧我到底有几本事,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万金回道:“又不是江湖帮派,还搞投名状那一套。” 江景辰长叹一声,感慨道:“真要只是纳个投名状反倒是好事,就怕其中还藏有什么麻烦事在等着我。”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领着穆大管家又来了,他还没开口,江景辰就先说道:“我最近事情很多,过几天还得离京,你回去告诉父亲,有事直接让你代传,或者自己过来找我。” 穆大管家脚步都还没站稳就又被送了出去,整个过程半句话没说,只有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青瑶没一会也找了过来,说了一些关于西域胡姬的训练成果,随后开口道:“后天百乐门就开业了,公子若是有想宴请的宾客也该下帖子了。” 上次封官时就在织染署留有尺寸,马季安说是三天之内,想必是去打过招呼连夜赶工,江景辰没法确定官服会在哪一天送来,于是便跟青瑶交代了一些待客上的细节。 青瑶用心逐一记下,建议道:“公子若是离京办差,万金这位名义上的东家自然也是要跟去的,若只由我来待客恐有不妥,不如再请个身份相当的人前来,公子觉得如何?” 江景辰摇头道:“今后你就是百乐门的大掌柜,千万别觉得低人一等,你若觉得以丫鬟的身份待客不妥,我这便写一份放契书送去衙门帮你恢复良籍。” 青瑶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公子……” 江景辰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本就有意让你和青玉恢复良籍,若不是因为不好立女户,我都想将百乐门转到你名下。” 青瑶露出几分诧异,下意识看了万金一眼。 万金解释道:“其实你才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你没办法立女户,转到我名下也是无奈之举。” 青瑶犹豫道:“我若是立了女户,会对公子更有帮助吗?” 万金点头道:“当然。” 江景辰听着青瑶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出声道:“阿瑶,别听阿金胡说,其实也没差,在你名下和在他名下都一样,实际上都是我的,你不用想太多。” 万金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要知道……” 江景辰察觉到了青瑶脸上神色的变化,不等万金说完,呵斥道:“都说了一样了,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死心眼。” 万金茫然不解,正欲询问。 青瑶忽然开口道:“公子,请帮我立女户。” 江景辰没好气的瞪了万金一眼,转过头来看向青瑶,无奈道:“你不必这样……” 青瑶接口道:“公子,我想好了,请帮我立女户。” 万金这时也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醒道:“你可知道何样人才能立下女户?” 青瑶微笑点头,平静开口说道:“无有三代近亲者,可立女户。” 万金犹豫道:“你的祖辈、父亲、叔伯皆在钱塘县过的好好的,即便是公子也只能帮你恢复良籍,立不了女户。” 青瑶淡淡道:“那就把他们都杀了,三代近亲皆亡,我便可立女户。” 都……杀了?万金心知青瑶不是个会说玩笑的性子,也知她并不想表面那般柔软,唯独没想到她能够为公子做到这种地步。 江景辰长叹一声,正准备开口,就听青瑶说道:“公子,你先听我讲完,我有件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想说给你听。” 她顿了顿,整理了下情绪,缓缓开口道:“我家是土生土长的钱塘县南溪乡人士,家里说不是有多富裕,可也不穷。 阿爹阿娘成亲五年方才有了我,阿爷阿奶嫌我阿娘生的是个女娃儿,在我还未满月时就给我阿爹买了一个妾室回来。 说来那妾室运气实在是好,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身子,十月怀胎一举得男,从那以后我阿娘便没有了好日子,明媒正娶的正妻沦落到给伺候妾室坐月子的地步。 我阿娘本就是个外乡孤女,娘家亲族无人肯为其出头,在那个家做牛做马生生熬了三年,终于病倒了,大夫说得用好药养着身子,可阿爷阿奶不乐意花钱,又嫌我阿娘晦气,便将我阿娘关进小屋任由她自生自灭。 我阿爹还算有点良心,偷偷买了药来给我阿娘,可钱都在我阿奶那,我阿爹拿偷省下的钱买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药,我阿娘吃着那样的药,身上的病拖了大半年还没见好。 后来我阿爹买药的事情被阿奶知道了,将我阿娘拉出来狠狠打了一顿,那一年我已经开始记事了,亲眼看着我阿娘被我阿奶打到吐血,我哭着想去抱我阿娘,可是被我阿爹给拦住了,他说我过去的话也会被打,因为我阿奶她不喜欢我。 那时候的我太小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只知道哭,不停的哭,我阿娘也在哭,她越是哭,我阿奶打她打的越凶。 再后来,我阿娘又熬了大半年,那时候隔壁的婶子们经常都在私下议论我娘的事,有一次我听到她们说,像我阿娘这样活着,还不 第114章 父亲,你未免也太败家了 青瑶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她也没有哭,眼睛也没有红,只是紧握住的双手显出一片苍白。 男子纳妾本就寻常,卖儿卖女也不在少数,重男轻女自古便是如此,若是旁人的事情,听听也就罢了,可这事发生在青瑶身上,万金恨不得立刻飞身前往钱塘县南溪乡,将那些欺负青瑶的人一个个都千刀万剐,不等公子开口,便急着说道:“那样的家人,实该全都剁碎了扔去喂狗。” 若是要知道这事,哪里还能让那些人活到现在!江景辰不知青瑶为何要隐瞒到现在才说,顾忌着她的感受,也没打算询问具体原因,只道:“阿瑶,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青瑶回答道:“我想要他们去死,那些人早就该死了。” 不好好折磨一番,只是让他们简单赴死吗?江景辰见她意志坚定,又不想在这件事上替她做主,便不再另行建议,转头对万金吩咐道:“给江南道去信,就按你刚才说的办。” 万金点点头,临行前看向青玉,犹豫道:“青瑶,你有什么事要交待那边办的吗?” 青瑶想了想回答道:“帮我带句话给他们,就说‘不孝女恭送全家赴黄泉’。” 孝之一字是座搬不动的大山,就连手握天下权柄的圣上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对于她来说,天大的事情也不及公子所需。 万金应声道:“记下了,我这便去传信。” 江景辰像是刚认识青瑶一般打量着她,笑问道:“该不会是受我的影响,才会有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吧?” 青瑶不答反问道:“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懦弱?” 能下定决心灭杀三代近亲,这样的心性,太过懦弱?江景辰笑了笑,开口道:“懦弱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你若是问我会不会觉得你不够心狠,那我会回答你的确不够,活该将那些人生生折磨一番才是。” 青瑶微微垂首,回想起了多年前的记忆,感伤道:“若是对他们太狠,我怕阿娘会怪我。” 江景辰诧异道:“他们那么对待你阿娘,你帮她报了仇,出了气,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你。” 青瑶努力回想,却是想不起阿娘的容颜,只记得她在临死前的交待,悲泣道:“我阿娘临死之前叫我不要去恨,因为一旦心里有了恨,余生便会活的苦不堪言......可我还是恨了,从我阿娘死后一直恨到了现在,我阿娘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很心疼。” 江景辰听完后笑了,咧嘴嘴巴开怀大笑道:“我就觉得我娘肯定希望我帮她报仇,也一定希望那些人活的生不如死,所以我要花更多的心思去想该怎么让那些人痛苦些,再痛苦些,只有让他们越活越悲惨,这样才能让我娘看得开心高兴,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天上没事做会很无聊的。” 青瑶看着公子脸上的笑容,突然记起当年在星空之下,公子曾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说那就是他母亲的场景。 星星很亮,公子笑的很开心,最后还将那颗星星装进了眼睛里,从此以后,公子的眉眼间便多了一股灵气。 那时候她便想:如果也能找到属于阿娘的那颗星,把她装进眼睛里,或许也能变得像公子一样,笑起来如同阳光般灿烂,能够驱散心世间有的阴霾。 看着看着,青瑶也笑了,柔声道:“我阿娘不如公子的阿娘,所以我也不如公子,这样就很好。” 江景辰没懂青瑶说的好是指好在哪里,起身拉着她去到屋外,指着缓缓西坠的落日开口道:“看到那边红色的彩霞了吗?你若是将它想象成是血染的颜色,还会觉得它很美?” 青瑶如实答道:“哪怕是用鲜血染红的云朵,只要它还飘在天上,依旧会让人觉得很美。” 江景辰笑道:“所以在你眼中它的美无关乎本质是什么,而是在于它所处的位置,我想说的是,你原本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京城乃是虎狼盘踞之地,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想办法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猛兽。” 青瑶渐渐想明白了话中深意,犹豫着开口询问道:“公子是想让我独当一面?” 江景辰点头道:“许是你的经历,使得你从小就比同龄人的心思要重,但这还不够!青玉虽说心思单纯了些,可她有着一身制毒本事足以自保,而你练了好几年拳脚也不过勉强入得了三流,若是太过心善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从而落入圈套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猛兽不与牛羊同行,公子将来必将成为京城最凶悍的猛兽,倒是若还只是牛羊,该如何自处?青瑶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深深的害怕,害怕最终会跟不上公子的步伐,从而被迫离开公子身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念头充斥脑海:绝对不能当任何宰割的牛羊,而是要成为能与公子同行的猛兽。 “公子放心,今日以我三代亲族之血铺路,我会踏着这条血路,尽快成长为能与公子同行的猛兽。” 以三代亲族为祭,铸就猛兽之魂。 此时此刻,青瑶胸中燃烧起炽热的火光,将隐藏在心底的怯懦一点点焚烧殆尽。 天边的夕阳变得更红了,青瑶抬头望去,将那一片血色红光藏进了眼里,就像当年公子藏起那颗最亮的星星一样。 在外站了一会,江景辰便让人拿来笔墨,写了放契书交给青瑶,吩咐道:“等江南道那边把那些人都清理干净,你就可以立女户了,到时候再去置办些产业,该买什么买什么,可别不舍得花钱。” 青瑶心中感动,接过放契书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没等开口说话,就有下人匆匆跑来禀告,说是威远侯满脸怒气正朝这边赶来。 江景辰猜测那便宜父亲定是为了今日圣上的那一道封官圣旨,还有堂伯父贪污一事才会如此迫不及待赶来。 青瑶收敛心中情绪,开口道:“公子若是不想见,可以伤势未愈为由避一避。” 江景辰道:“我做那些事可不是为了 第115章 不想忍也得忍 威远侯见左右已无茶盏可摔,气的掀翻了桌子,怒喝道:“你先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为父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事先也不做些铺垫,上来就想套话,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江景辰行至一旁坐下,不紧不慢开口问道:“难道父亲认为我做错了?” 威远侯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匆忙间只得反问道:“难道你认为自己做对了?” 江景辰收敛神色,问道:“国兴则家昌,国破则家亡,父亲以为然否?” 威远侯闷声道:“然。” 江景辰紧跟着又问道:“堂伯父为一己之私,贪污赈灾、修渠、补堤等多项国库拨下的钱款,此等毁国害民之举,难道不该将其绳之以法?” 贪污一案已结,多说无益,威远侯冷哼一声道:“为父所指并非此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江景辰诧异道:“那还有何事值得父亲这般生气?” 威远侯见长子此刻依旧装傻充愣,狠狠瞪他一眼,直言道:“你试图攀附淑妃与梁王之事,以为能够瞒得住为父吗?” 江景辰没想到便宜爹查到的是这两件事,又或者说是只对这两件事情在意,心中好笑之余,反问道:“父亲此话差矣,我与孟维桢之间的情谊非同寻常,送其姐一份生辰礼,不应该吗?” 一句顶过一句,威远侯只觉得比来时之前更加气愤,踢开脚下的木桌,上前指着长子的鼻子训斥道:“你以为旁人会想的这般简单?知不知外臣结交宫妃乃是大忌,一个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就冲你那一番冒失送礼的举动,那些别有用心的御史就能弹劾你一个意图秽乱后宫之罪。” 秽乱后宫?这要是真的......玩天子的女人,想想还真是挺让人激动的啊!江景辰轻咳了几声,端正了心态,嬉笑道:“我将五彩琉璃珊瑚送给了维桢,那便是他的东西了,同胞姐弟之间送个生辰礼罢了,御史不会连这个也要弹劾吧?” 威远侯怒喝道:“你以为这点小伎俩能够瞒得过多少人?做人最忌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如你这般的未冠少年,就不该生出那样的念头出来,还有那个梁王,你也是真敢想,把心思都动到那位的头上去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景辰摊手道:“没想什么啊,就逛青楼、登画舫、喝喝花酒、找几个妓子花天酒地闹上一番,梁王不就这点爱好吗,不然父亲以为我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威远侯顿感无言,梁王那性子就是个京城中最大的纨绔,除了花天酒地,一点正事不干,可也因着那一层特殊的身份,不少大臣都对其敬而远之,不敢轻易与梁王扯上关系,如今长子说的这般轻巧,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更深层的含义,该怎么提醒?该不该提醒? “总之,从今往后你需得离梁王远一点,也别再妄想通过孟家子去攀附淑妃,否则为父必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容忍你。” “这个嘛......父亲,我如今可是监察御史了,只要圣上容得下我,父亲不想忍也得忍。” 江景辰眼角带着深深的笑意,玩世不恭的神态中带着些许桀骜。 威远侯立刻拉长了脸,眸光渐深,冷冷开口道:“当了个察院监察御史,就以为是插上了翅膀能飞了?” 江景辰起身替便宜爹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裳,紧跟着将他搀扶到一旁上落座,嬉笑道:“不是插上了翅膀,而是成为了翅膀,父亲乃是当朝猛虎,不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吧?” 如虎添翼?威远侯神情变化不定,区区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在他眼中自然不算什么,可长子这番态度倒是有几分意思,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圣上可是派人传了圣谕给你?” 江景辰点头道:“马御史来传的口谕,圣上要派我去巡视阪仓县,具体也没说要做什么。” 圣上要动阪仓县令?威远侯神色微变,匆匆接口道:“你初入官场,不懂为官之道,为免惹出祸事,去了之后什么也别做,走个过场,待个两三天就回来。” 江景辰不置可否,转而询问道:“父亲为了堂伯父,不惜冒险前去向圣上求情,可是因叔祖母之故?” 威远侯板着脸道:“有这般闲心就该想想如何才能当好监察御史一职,长辈之间的事情你无需多问,今日为父与你说的那些话需谨记在心,什么是该做的事,哪个是该接触的人,你都要心中有数。” 江景辰会心一笑,回答道:“父亲放心,我心中定然是有数的,同时我也得提醒父亲一句,毕竟是隔了房的叔祖母,若是太过上心,保不齐就会让祖母伤心,这可不是为人子者当做的事情啊!” 威远侯心中记挂着阪仓县令之事,又听长子扯到二房,当即起身呵斥道:“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为父,御史台不是那么好待的,那个马季安也非寻常御史,切记勿要轻信、轻视,你自顾多警醒着些,为父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寻你回府训话。”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越是非同寻常才越好,江景辰微笑应承道:“父亲放心,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 因是京城子弟,当的又是京官,江景辰便想着先到御史台认个门混个脸熟也好,于是便与青瑶交待在卯时之前来唤,可真当到了时辰,又开始抱怨道:“还是武散官好啊,可以睡到自然醒。” 青瑶劝道:“公子有圣命在身,等到办完圣上交待的差事再去也是行的,这才封官就赶着去点卯,除了是折腾自己之外也无太大意义。” 江景辰打着哈欠道:“早去晚去都得去,我就随口抱怨一句,没事的。” 大周朝在京文官五品以下只需每月初一十五上朝,五品以上职事官员需每日早朝,在京武官五品以下无需上朝,五品以上三品以下五日一朝,三品以上三日一朝,如供奉官、员外郎、御史、太常博士,不论品级,无有圣命者皆需日日上朝。 因是刚封的监察御史, 第116章 送堂伯父上路吧 除御史大夫及两位御史中丞之外,现今台院有侍御史六人,殿院有殿中侍御史九人,察院有监察御史十五人。 其中察院监察御史的品级最低,全院御史都是正八品,但监察范围上至三省六部下至州县黎明百官,甚至于祭祀、财政都在监察范围,是名副其实位卑权重的职位,若非有着“御史举错,罪加三等”的严令,大周朝的官员怕是得被御史台的御史们拉下台一大半。 当江景辰这位新晋察院第十六位监察御史出现在御史台衙门时,只片刻便引来了大批的属官前来,后头赶来的人低声询问道:“他就是外头百姓口中江家长房那位中山狼?” 耳聪目明的万金一个闪身便将开口之人揪了出来,喝问道:“说,你是哪里听来的胡言?” 留着山羊胡的属官颤颤巍巍的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讲了一遍,最后告饶道:“下官一时失言,冒犯大人实乃无心之过,还请大人宽恕。” 每一位属官背后都站着一位御史,江景辰并不为中山狼之言生气,饶有兴趣追问道:“你姓甚名谁,所任何职,归属哪位御史管辖?” 山羊胡属官回答道:“下官楚霁山,添任录事一职,属孙御史所辖。” 江景辰追问道:“可是孙怀瑜孙御史?” 楚霁山答道:“正是。” 御史台与别的衙门不同,因所有御史都有上朝奏事之权,主官御史大夫对下属的辖制力也不像别的衙门那么大,江景辰来时便做好了准备,于是在跟御史台一众属官寒暄之后,便将楚霁山拉到一旁,询问道:“你家孙御史近来可好?” 楚霁山犹豫道:“回大人,事关孙御史的私事,下官不敢多言。” 江景辰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道:“本官听说孙御史专门与京城勋爵子弟过不去,你可知因何缘由?” 楚霁山心想这本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于是便开口说道:“说来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之事,当年孙御史嫡亲胞妹与几位官家千金外出游园时,曾遭遇几位勋爵家的公子出言调戏,因而孙御史才会对勋爵子弟有所偏见。” 该不会是个宠妹狂魔吧?说起来,孙怀瑜的嫡亲胞妹,岂不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前未婚妻?江景辰心中略显怪异,好几人一同游园就只她被调戏,是运气不好,还是……轻咳了两声,开口问道:“那位孙小姐她,很漂亮吗?” 楚霁山毫不犹豫点头道:“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皆不足以形容。” 江景辰只觉这话说的过于夸张,嗤笑道:“她虽是御史大夫之女,可眼下人又不在,你用不着这么拍她马屁吧。” 楚霁山暗暗在心里骂了声:粗俗,脸上笑容灿烂,附和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确实言过其实了些。” 江景辰瞬间没了兴致,领着万金在御史台瞎逛了一圈,将一众属官认了个大概,赶在散朝之前离开,出了御史台大门便对万金吩咐道:“我那位堂伯父也该踏上流放之路了吧,命人寻个合适的时机砍了他的脑袋,送去威远侯府给二房老太太好好看看。” 万金点头应是,询问道:“公子是认为,那中山狼之言是二房老太命人散播出去的?” 江景辰笑道:“事实如何不重要,我才懒得去管到底是不是,只把账记在她头上就对了,她先前既然死也要护住小郑氏,那这代价就以她亲儿子的一条命来付,当年我母亲生产,她命婆子下药做出去母留子的腌臜事,这笔账我心里记得清楚,二房那些人只不过是利息,她欠下的债,我将会加以数倍一点不少全都拿回来。” 万金对此深以为然,建议道:“到时留下一张纸条,上书‘为民除害’四字,再将整件事情熏染一番,公子以为如何?” 这样一来事件就将变了性质,江景辰大笑道:“自然是极好,往后有想法可以多提,也可大胆放手去做。” 万金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见公子似乎对孙怀瑜挺在意,需要让人去查一查吗?” 笑声戛然而止,江景辰摸着脸颊,问道:“很明显吗?” 万金点头,心中猜测公子在意孙怀瑜是假,关心孙家嫡小姐才是真,可这话却又不好说出口。 江景辰想了想说道:“孙怀瑜那边暂时不用理会,倒是刚才那个楚霁山可以让人去接触接触,能收买最好,不能收买的话就弄些把柄出来让他乖乖听话。” 楚霁山是孙怀瑜身边的属官,也是御史台的录事,将其收服也算是一举两得,万金提议道:“这种事小鸠较为擅长,不若交给他去办?” 江景辰赞同道:“有能力是该多用用,就让他去安排吧。” 回到崇仁坊府邸,江景辰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便拿起马季安带来的律令典籍开始认真研读,一直到晚膳时,青瑶开始说起明日百乐门的开业事宜:“如今街头巷尾都知道百乐门里拥有大批西域胡姬的事宜,但咱们定价之贵非寻常人能够接受,因而主要客人将会是京城官宦世家、勋爵子弟及商贾富户,公子只给魏、孟、邵三位少爷下了帖子,是不是少了些?” 百乐门一楼大堂仅座位费便要收取百贯一位,不说价格,只这种规定在京城就属独一份,单看此举就知是未将寻常百姓当做客户群体,开业当天也仅一楼对外开放,只有收到请帖的贵客才能进入百乐门二、三楼,每张帖子又可带三人,三张帖子也就只有九人。 诺大的二三楼只招待九名贵宾,就连万金也举得有些太少,赞同开口道:“京城中也有些商贾与咱们有所往来,公子若是实在无人可请,不凡给他们几张帖子?” 魏秉文是京城纨绔,孟维桢如今混迹官场,邵沅朗可以说是勋爵子弟中的一股清流,他们三人的人际圈几乎囊括了京城有名望的世家子弟,江景辰开口道:“过犹不及,有他三个带来的人足够起到宣传作用了,另外百乐门试营业七天内,每天只对外发三张帖子,七天之后二三楼转 第117章 不花钱就能看的 百乐门二三楼中那般多的新奇玩意,只要来过一回,必定会忍不住想来第二回、第三回...... 万金丝毫不觉得百乐门会留不住客人,一旦体验过一回,必定会有许多人争抢着想要成为百乐门的贵宾,虽每天只招一位贵宾,但却需要从众多官员中筛选中最适合的一位,难怪公子会说百乐门大掌柜非青瑶莫属。 青玉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只觉得越想越不明白的事情就越多,最终只得放弃深究的想法,干脆道:“反正听公子的总没错。” 青瑶听明白了公子的野望,也意识到执掌百乐门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公子却从未曾在这件事情上多说过什么,是怕说太多反而会有更大的压力吧!一时间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让百乐门成为日后筹谋中的一大助力。” 江景辰郑重交待道:“试营业就只有七天,期间你要尽可能收集筛选官员们的资料,凡百乐门所属均由你调遣,同时我也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只要是对百乐门有利之事可不经由我同意先行决断。” 万金和青玉向来无心钱财权势,听了公子放了如此大权给青瑶,不仅不觉得妒忌,反倒是松了口气。 “管那么多事,得多累啊!还好只是挂了个名,真好!”万金心想。 “终于有事情让她去做,这下就不能每天围着公子转了,真好!”青玉心想。 二人纷纷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青瑶,异口同声道:“青瑶,辛苦你了!” 青瑶狐疑看向他们二人,问道:“你们这是背着我商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绝对没有!”二人异口同声双双摇头。 开业当天。 百乐门外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六位容颜秀美、身材丰满高挑的西域胡姬身着奇装异服分站大门两侧,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用带着异域腔调的汉语读出了一长串欢迎词。 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件用料比之亵衣亵裤还少,隐隐能看透内里若隐若现的春光,他们从未想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能够不花钱就看到这样一幕。 那么大、那么白、那么长...... 仅仅是在门外就能够看到这般让人心醉的美景,若是入了门内,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举世盛况? “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区区一家大些的破酒楼,以为用几位西域胡姬就能够让人掏钱买那不知所谓的座位费了?傻子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开口之人是个粗犷的汉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音传出老远。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认同他话中对一个位置卖出一百贯钱天价的不满,正欲开口附和上几句,就见那说话的粗犷汉子大袖一挥,乐颠颠的掏出钱票,在六名西域胡姬一声声“欢迎光临百乐门”当中,迈着大步进了大堂之内。 有人当即大骂道:“傻子,他就是个傻子,一百贯钱都能到窑子里玩几十个女人了,他竟然拿来买百乐门大堂一个位置,没有人再比他更傻了,就为了区区几名穿着奇装异服的西域胡姬?呵呵,这种人,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定要找他好好说教一番。” 围观众人就见他一边骂骂咧咧,爽快掏出钱票,急急忙忙冲进百乐门。 “他该是真去找那人说教了吧?” “肯定是,只不过我担心他一个人可能力有不逮,似我这等义气之士既然看见了,那便不可袖手旁观,理应前去相帮。” “那汉子人高马大,兄台这般文弱恐有不及,不如我与兄台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结伴而行,带着一脸正气朝百乐门走去。 “那几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去说教的,不行,我得去监督他们。” “他们有三人,你一人如何监督得过来?也罢,我便舍命陪君子,陪你走了这一遭。”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百乐门此等伤风败俗之举,实在有碍观瞻,某与尔等同去,合该好好训斥一番。” 三人面露怒容,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 “你这个伪君子,我呸,老子就是看不起这种人,非得好好教训那么一顿,你们几个别走,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另一人满脸凶相,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不过只是西域胡姬罢了,不过只是穿的少些而已,都是一些意志不坚定之辈,竟被此等女子轻易就勾了去,可笑,真是可笑。” 狂士仰天大笑三声,抬脚便走。 他身旁的小厮急忙喊道:“少爷,你走错方向了,那里是百乐门,进去得花一百贯钱啊!” 一百贯说多不多,公子少爷随手便能拿的出来,说少不少,许多人家一年都赚不来一百贯钱。 围在百乐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相熟的几人暗暗交换了下眼神,默默的绕道一旁,不声不响的跨进百乐门内。 京城,大周最繁华之地,有钱之人不知凡几,区区一百贯,实在不能阻挡多少步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百乐门一楼大堂就已经坐满了人。 二楼之上,江景辰眼见楼下人满为患,不禁感叹道:“只收一百贯钱一位,还是要少了啊!” 魏秉文惊呼道:“仅仅只是一个位置,连一壶茶水都还要另外收钱,就这收一百贯钱还嫌少?江狐狸,你未免也太心黑了些。” 站在他身旁的公子哥却不赞同,开口道:“江兄,方才你说那胡姬跳的是叫钢管舞对吧!只凭那一段舞,这一百贯钱就花的值,身段妖娆,又是那般柔软,啧啧啧......本公子恨不得化身那根钢管,让胡姬那双白嫩修长的美腿好好夹上一夹,那滋味,本公子实在想象不出来。” 江景辰笑道:“二楼演艺区内可专门点选胡姬跳脱衣舞,大白嫩长、若有兴趣可前去一观。” 那公子只听闻脱衣二字便知会是何种舞类,在细细一想大白嫩长的含义,双眼顿时爆发出一阵精光,急急问道:“演艺区在哪?” 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恭声道:“演艺区在二楼中 第118章 传家至宝 十万贯可不是什么小钱,即便是有,也没几个勋爵子弟胆敢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乱花,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自然不会在这件事做出得不偿失的举措,江景辰淡淡开口道:“一千贯,一年一千贯。” 分算下来,竟是比一楼的座位费还要便宜?魏秉文像是看傻子般看着江景辰,质疑道:“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这里头有着什么阴谋吧?” 江景辰笑言:“百乐门又不是我的,纵然有阴谋也放不到这里来使。” 魏秉文一展折扇,嗤笑道:“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放心,大周朝又不止你一个官员这么干,没人会说什么,更何况你现今还担着监察御史的职位。”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大周朝禁止官员经商,可单单靠永业田的收益可满足不了大多数官员的心,想要更多的钱,又不能去经商,那最后就只能去贪,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明面上让人挑不出理来,即便是最严苛是御史,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说道。 京城里最赚钱的赌坊和妓院后头都有着大人物在撑腰,见怪不怪,区区百乐门自然不会被魏秉文放在心上,倒是对监察御史这一职位眼红的很,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浓酸味。 邵沅朗在小厮的带领下上到二楼,就听见魏秉文在那感慨,轻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话了,说起来咱们三人中,唯有景辰兄升官速度最快,这才没过完一个月,就已经当上监察御史了,真是让我等汗颜啊!” 在他身后同样跟着两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哥,其中一人目不转睛,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另一位则相对坦荡许多,上到二楼后目光被所见之物所吸引,相互见礼之后,指向东边不远处一物,问道:“那方长桌上画的图案倒是稀奇,有何特殊作用?” 百乐门由两间铺子合并而成,比之北街上其他酒楼要宽敞许多,每一层楼都分东、中、西三个区域,二楼东区以赌桌游戏为主,江景辰领着几人行至东区,为他们介绍了一遍后世赌场中的各种玩法和规则,几人越听越觉得稀奇。 魏秉文直接掏出钱票,嚷嚷道:“说的再多,不如上手一摸,给爷换一千贯的筹码来。” 小厮上前接了钱票,很快便换来各色木制的筹码,以贯为单位,其中最小数值是1,最大数值是100。 魏秉文捏起一块标注着100的筹码摩挲了一会,感叹道:“这东西制的精巧,想必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照着上一世抄过来的东西,哪里用得着费什么心思,江景辰笑了笑,也不多说,命人给在场的每人都拿了一千贯的筹码,随后对荷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魏秉文顿时拉长了脸,气愤道:“为什么只我需花钱才能换来筹码?不行,你不能厚此薄彼,得再给我拿一千贯筹码来。” 这一桌玩的是二十一点,牌是由能工巧匠用铜打造而成,与上一世的扑克相差无几,只在手感欠缺了许多,江景辰恍然间好似回到了那个灯红酒绿的时代,看着面前的牌露出会心一笑,没理会魏秉文的呱噪,缓缓为其余几人讲述起详细规则。 二十一点通常会用到一至八副牌,庄家给每个玩家发两张牌,一张牌面朝上,是明牌,一张牌面朝下,是暗牌,给自己发两张牌,一张暗牌,一张明牌。 大家手中扑克点数的计算是:K、Q、J 和 10 牌都算作 十点,A 牌既可算作一点也可算作十一点,由玩家自己决定,其余所有二至九牌均按其原面值计算。 首先玩家开始要牌,如果玩家拿到的前两张牌是一张 A 和一张十点牌,就拥有黑杰克,此时如果庄家没有黑杰克,玩家就能赢得两倍的筹码(一赔二)。 如果庄家的明牌有一张A,则玩家可以考虑买不买保险,金额是下注筹码的一半,如果庄家是黑杰克,那么玩家拿回保险金并且直接获胜,如果庄家没有黑杰克则玩家输掉保险继续游戏。 没有黑杰克的玩家可以继续拿牌,可以随意要多少张,当玩家的牌为对子时,可以选择分牌开两门,目的都是尽量往二十一点靠,靠得越近越好,最好就是二十一点,在要牌的过程中,如果所有的牌加起来超过二十一点,玩家便输了,一局游戏也就此结束。 当玩家要牌停止时,庄家则开始追赶玩家点数,最后点数须超过十六点,若超出二十一点则直接输掉游戏。 几人当中,邵沅朗算学最好,不说输赢,只论要牌与不要牌时能够最快做出选择,一点也不冒进,玩法讲究一个稳中求胜。 如同魏秉文那边混迹赌场的纨绔,几局之后便迅速明白了其中精髓,哪怕是输了也同样兴奋拍手大喊道:“这东西有意思啊,再来再来。” 只一张赌桌就让魏秉文沉迷其中如痴如醉,玩了半个时辰仍是兴致勃勃,最后几人不得不将其强行拉走才算是结束。 介绍完东区的赌桌游戏之后,江景辰便领着几人去逛了以各色表演为主的中区,及以主题房为主的西区,每到一个区域都让魏秉文这个纨绔子弟流连忘返恨不得住在其中。 “房间里为何会吊着彩绸?放红绳在这里是要绑谁?这些奇奇怪怪的椅子是作何用?这些书......哇!不行不行,江兄,我的嫡亲兄长,把这本春宫图送给我吧......”魏秉文抱着西厢房内一本大师着作的色彩春宫图死活不肯撒手。 大周朝的闺房之事向来单调乏味,老汉推车、观音坐莲已属大胆新奇,潘金莲倒挂葡萄架一入目,顿时惊为天人。 书上每一个人物都饱满、圆润,神情生动,含蓄优雅,将男女欢好姿势刻画入微,邵沅朗只偷瞄了一眼,霎时间脸上红了一片,心中焕然道:原来那些吊着的彩绸是作此般用处啊! 江景辰以上一世阅尽各国大片的眼光来看,那种程度就跟看儿童读物没什么 第119章 来了一行老太太 区区一幅春宫图竟然让整日流连青楼画舫的魏秉文奉若珍宝,江景辰不禁有了多出几部续集的感想,大手一挥喊来小厮,命其给在场几人都送上一套典藏版春宫图,正经如邵沅朗在看到封面的第一眼就被彻底勾住了心神,默不作声的收下后藏入怀中,嘴角不自觉露出非同寻常的笑容。 江景辰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暗自寻思着情色产业链的可操作性,分心问道:“咱们的大理寺少卿呢,怎么还没来?” 邵沅朗解释道:“维桢兄近来手头公务繁忙,怕是要等到下衙后才能赶来。” 才至巳时,时间尚早,江景辰正打算领着几人上到三楼,就见青瑶略显慌张小跑前来,微喘道:“公子,吴老夫人领着几位贵妇来了。” 先前虽曾说过开业时请祖母前来,可那不过是顺嘴一提,自那一次之后就没再提过,不说没给过帖子,就连开业时间都没有透露,江景辰想不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还领着几位贵妇? 百乐门的护卫都是来自江南道的心腹,一听吴老夫人之名便知来的是哪位,又见那一队身穿黑甲纪律严明的护卫开道,哪里还会不知道是哪位大驾光临,也没敢将人拦在门外,对于座位费更是只字不提。 江景辰匆匆朝楼下赶去,老远就瞧见领头那位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惊呼道:“我滴个乖乖,怎么把她给弄来了?” 魏秉文伸长了脖子看去,险些没被吓死,扯着江景辰的衣袖,呵斥道:“你是真作死啊!怎么能让那位来这种地方?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江景辰郁闷道:“不就是崇宁大长公主吗,她老人家出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来都来了,好好招呼就是了呗,瞧把你给吓的......” 魏秉文急匆匆打断道:“我说的那是崇宁大长公主吗?我说的是她身边的那位。” 江景辰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落后崇宁大长公主半步,贵气不输给崇宁大长公主的老妇人,边下楼梯边好奇问道:“她谁啊?” 魏秉文神色凝重,低声道:“贵太妃。” 当今圣上的生母?江景辰脚下一滑,险些没摔下楼梯,好在魏秉文搀扶了一下,这才没有闹出笑话来。 邵沅朗也注意到了那一行贵气逼人的老太太们,默默躲在江景辰的背后,抱怨道:“景辰兄,若是早知你也请了我家祖母,那我就不来了。” 崇宁大长公主领头,贵太妃在侧,永怡郡主、云瑶县主紧随其后,另有祖母、胡国公老夫人以及其她几位未曾谋面的老太太,江景辰艰难的咽下口水,碍于一楼人多眼杂,也没敢弄出太大动静,恭敬将一行老太太引上了三楼,方才行了礼,苦笑道:“祖母,你这可真是给了孙儿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吴老夫人笑道:“祖母也只是提了一嘴,实是没想到殿下不仅愿意赏脸前来,还把贵太妃娘娘和几位老封君也请来了,倒是你孩子,开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说一声,若不是这么大动静,祖母险些就错过了。” “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也好些日子没一起聚聚了,趁着有这个机会,还得多些你家的小猴儿才是。”崇宁大长公主高坐上首,笑意盈盈。 贵太妃同坐在侧,目光四处寻望,时不时点头。 江景辰轻笑着回应道:“可不敢当殿下一句谢,能得您几位贵客光临,百乐门自然是蓬荜生辉。” 永怡郡主接口道:“吴老夫人早前就曾提过,说自家长孙儿是个乖巧孝顺懂事能干的,如今看着百乐门的模样,吴老夫人未免过于谦虚了。” “不敢当,郡主实在是谬赞。”江景辰从未同时面对过这么多老太太,方才听魏秉文悄声提了一句,一行人中身份最低都是三品诰命加身的老封君,最高就不用说了,一个是圣上嫡亲姑母,一个是圣上生母,这么一行人招呼都没打,突然出现在百乐门,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魏秉文经过最初的震惊,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纨绔子弟的模样,嬉笑问道:“殿下,您带着这么多位身份贵重的老封君前来,也不怕景辰兄招待不周,到底是来捧场啊,还是来砸场啊!” 崇宁大长公主抬手虚点,笑骂道:“你一张嘴,本宫便知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早知你也在这,本宫就该将你姑祖母也请来,让她来好好教教你。” 魏秉文缩了缩脖子,乖巧讨饶道:“方才是秉文不会说话,殿下就当疼疼秉文,饶过这一回吧。” 来了个贵太妃也就算了,要是连皇太后都给请来,那这百乐门真是要炸了!江景辰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暗自抹了把冷汗,正好瞧见青瑶领着小厮前来奉茶,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好在没让那些西域胡姬前来。 崇宁大长公主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句:“换酒来”,而后侧身看向贵太妃,询问道:“近来身子可好?能喝吧?” 贵太妃含笑道:“皇姐当是知道我的酒量,一壶可不够。” 崇宁大长公主大笑,转头看向江景辰,豪气开口吩咐道:“你这猴儿可是听到了,还不快快将你这藏着的好酒搬几坛出来,若是喝不尽兴,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放眼看去,全都是已过知命之年的老太太,一听喝酒,个个双眼放光,怕是在府里没少克制,如今又有崇宁大长公主带头,一开口就是要几坛,估摸着怕是不会少喝,这么大的年纪,万一喝出什么问题来......江景辰偷偷朝祖母使了个眼神,却是没得到半点回应。 青瑶见公子迟迟未作回应,那边崇宁大长公主又逐渐变了脸色,一咬牙,出声回答道:“百乐门有红、黄、黑、白四色酒,其中红酒是以西域葡萄施以秘法酿制而成,芳香酷烈,味兼醍醐,且有姿容养颜之效,极为适合女子饮用。” 哪怕是垂垂老矣的老妪,也会有一颗爱美之心,“姿容养颜”四字一出,顿时引来崇宁大长 第120章 因为你最适合 雅阁内无非就是一些躺椅沙发之类的小玩意,最稀奇的也不过是一张旋转大圆桌,江景辰并不担心会因此暴露出什么。 永怡郡主指着不远处的一台方桌问道:“那瞧着是上等羊脂玉,垒成那般是作何用?” 大周朝只有叶子戏,又称叶子牌、吊牌,贵妇们平日闲暇时便是以打叶子牌为乐,江景辰去到方桌前将玉牌翻开,露出一张三万,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麻将牌,乃是四人游戏,分坐东南西北四方,而后......” 才介绍完麻将的打法,立即引来一众贵妇的兴趣,吴老夫人更是上前拉着孙儿,埋怨道:“你说的慢一些,太快了祖母记不住。” 江景辰放慢速度又将玩法规则讲了一遍,随后将青瑶喊了来,将她百乐门大掌柜的身份介绍给众人,随后又请崇宁大长公主、贵太妃、祖母、三人落座,继续说道:“规则并不复杂,只要上手玩摸上几把牌就能理解个大概,阿瑶,你陪着玩几手,顺带解释一下。” 青瑶本就极擅此道,也明白公子这般做另有深意,点头应了声是。 一旁的云瑶县主心中一跳,待反应过来并非是在唤自己时又是一阵失落,紧跟着出声问道:“你喊她阿瑶?哪个瑶?” 哪个瑶?江景辰微愣。 青瑶微笑着接口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此句出自诗经,后半句则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云瑶县主神色不变,想起上次在大长公主府里见到的另一个名唤青玉的丫鬟,徐徐将目光转移到江景辰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问道:“她之瑶字,与我之瑶字,有何不同?” 江景辰这才意识到她二人重了名,云瑶乃是圣上亲笔题写的封号,她该不会是要追究这件事情吧?大周朝犯忌讳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心中估摸着此前也没人提起与县主重字是个忌讳,料想该是无有大碍,于是认真回答道:“我说这是巧合,你得信。” 云瑶县主慢步行至他的身边,低声道:“难道不是思念成疾,方才赐字于身边之人,聊以慰心,寄托似海深情吗?” 江景辰心中暗道:有个鬼的深情,本公子取青瑶这个名字的时候,压根就不记得还有云瑶这么号人物,女人的脑补实在是有些可怕!默默拉开一步之距,不予回应,不去看她,招呼着青瑶落座,同时在旁为众位贵妇讲述该如何抓牌,如何码牌。 魏秉文亦是看得津津有味,邵沅朗在看了一会之后,时不时在自家祖母身后提点几句,另外几名公子哥亦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麻将之所以能够风靡大江南北,自是有其独特的魅力,只几局下来就将一众贵妇的心给紧紧抓牢,就连装在三色琉璃盏中的红酒也不过看了一眼便失去兴趣。 唯有云瑶县主对牌局视而不见,端着琉璃盏靠近江景辰身边,悄声道:“我知道你的事情,你若是再这么躲着我,保不齐哪天我就将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全都说出去。” 江景辰淡淡道:“我暗地里做的事情可多了,不知县主指的是哪一件?” 云瑶县主抿了一口红酒,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道:“的确不止一件,而是好多好多件,每一件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辰哥哥,你当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她这一笑,越发显得娇艳,狡黠中又带着些许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江景辰再次拉开一步,开口道:“我无意与县主有所牵扯,还请县主自重。” 云瑶县主摇晃着琉璃盏中的鲜红如血的酒,目光中流露出痴迷,低语道:“辰哥哥不问问我都知道了些什么吗?” 江景辰挑眉道:“我若是问了,县主便会如实说?” 云瑶县主直言道:“自你入京,威远侯府就接连发生不幸之事,皆是因你而起,或者说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虽然做的很小心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这京城乃是卧虎藏龙之地,你不可能瞒得住所有人。” 江景辰听她提起此事,使了个眼神示意退至一旁,压低声音道:“县主指的是谁?” 云瑶县主回答道:“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除了我之外,知道你之所为的人至少还有三位,但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辰哥哥想不想知道是何原因?” 江景辰皱着眉头,思考着她话语中的真实性,片刻后开口道:“听县主话里的意思,京城里至少有三位神秘人物开始注意我了,这么一想,我倒还是挺招人待见的。” 云瑶县主见他滑不溜丢抓不住手,想了想,坦言道:“京城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树大根深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别太小看了百年世家的势力,更别高看了自己。” 百年世家?江景辰眯着眼,思绪飞快,将能够想到的世家全都回想了一遍,询问道:“县主所说的百年世家,也包括皇室?” 云瑶县主道:“你不用出言试探,只需知道迄今为止之所以能够这般顺利,皆是因为现在的你还入不了他们的眼,可将来就不一定了。” 江景辰顺势问道:“所以?” 云瑶县主展颜笑道:“和我成亲,我有能力帮你,无论你最终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 这是进京后的第二次相遇,比之上一次更加直接,江景辰正视她的双眼,询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赖上我?” 云瑶县主回答道:“因为你最适合。” 不是青梅竹马的喜欢,只因为适合,仅此而已。 这也是她最为真诚的一句话,无关于那些虚假的情爱,反倒更让人能够接受。 江景辰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我适合你,但你并不适合我,所以往后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交集,以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可控的事情,听上去似乎有些暧昧,可云瑶县主却不会这么认为,他虽然在笑,可那一双眼睛隐含警告的意味毫不遮掩,语气更是冷淡的不夹杂一丝情感。 “就算眼下未必适合,可谁也难保日后会是怎样一 第121章 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 云瑶县主的目的性太强,言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江景辰忽然想起祖母曾说过的话,总觉得似云瑶县主这般恨嫁,定不会是因为被人刻意冠上“克父、克夫、克子”不详之女的原因,于是便问道:“县主说有能力帮我,指的是哪方面的能力?” 像是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棉花上,云瑶县主强压心中无力之感,正色道:“只要你娶我为妻,我便能为你带来一批忠心可靠的部下,他们将会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 这便是她消息渠道的来源?谁给她的人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上的?江景辰对云瑶县主刚才所说的话只信一成,就是她最后说的这句,因为相信,所以好奇,问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 云瑶县主笑而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些,是不是表示答应娶我为妻了?” 江景辰摇头道:“不是娶你为妻,而是可以合作,我相信县主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嫁人,不妨说出来听听,没准我能够帮上忙。” 说?还是不说?云瑶县主脸色阴晴不定,犹豫道:“我能够信你吗?” 江景辰淡淡道:“除非你还有别的选择。” 云瑶县主陷入一阵沉默,耳边听着牌桌上传来的阵阵笑声,目光在贵太妃身上一扫而过,片刻后开口道:“只有成亲之后,那些人才能为我所用。” 江景辰直言道:“也就是说那些并不是你的人,那你又如何保证他们的忠心?” 云瑶县主回答道:“那些是我父亲的人,可以说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云瑶县主的父亲便是那位早逝的康郡王,江景辰脑海中闪过一抹荒唐的想法,犹豫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不动声色靠近云瑶县主身边,附耳问道:“该不会是......私兵吧?” 耳边的酥麻之感让云瑶县主不自觉扭动了下身子,没来得及体会那股心底的异样,就被江景辰的动作逗的一笑,正欲开口之际,忽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如果是,你会娶我吗?” 如果是?那到底是?还是不是?江景辰正郁闷之时,耳朵上忽然传来一阵柔软湿润的触感,没等细细品味,瞬间一痛,心惊之余,脚下退后一步,下意识伸手捂着耳朵,狠狠瞪了云瑶县主一样。 当着这么多位贵妇在场,竟然做出舔人耳垂之事,在这样一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敢做出这般举动的,绝对算得上是个疯女人! 云瑶县主似乎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舌头舔着嘴唇,脸上挂着略显癫狂的神色,邪魅一笑,低语道:“或者,我娶你也行!” 江景辰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耳边隐隐传来沉闷的“咚咚”声,不是因某一刻的心动,而是因环境和人物所带来的感官刺激。 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抵挡的住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更何况她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当她用张开嘴伸出舌头那一刻,男人的脑海中只会产生出一种想法。 无关于情感,只是单纯原始性的冲动,江景辰在那双狐媚的眸子注视下,心底压抑许久的欲望一点点渗透了出来,整个人如同一匹躁动不安的野兽,沉重的呼吸便是他在嘶吼。 任何一个女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去惹这样一个男人,只有绝顶聪明的女人才会知道,这样状态下的男人才最容易被驯服。 云瑶县主是个漂亮到没有几人可与之比肩的女人,她只不过舔了舔舌头,咬了江景辰一口,然后就看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笑了,无声的笑着,似在嘲讽些什么。 只一瞬间,江景辰心底所有的躁动都被她那张妖艳的笑脸击溃,于是他便开始生气,开始愤怒,一个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是顾不上周围的事情,他的眼中就只有那张妖艳的脸。 雅阁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牌桌上,没有人注意到牌桌之外的事情,除了万金,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公子的异样,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不动声色挪动步伐,用身体遮挡住了一方视角。 江景辰愤怒的伸出手掐住了云瑶县主的脖子,试图从她眼神中看出惊恐,可并没有,一丝都没有。 云瑶县主眼中带着得逞的笑意,一字一句低语道:“我,看透你了。” 下一刻,她猛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扯,她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紧跟着将半片唇吸入口中,用力咬了他一口。 江景辰感受到一阵刺痛,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没等他反咬回去,云瑶县主便将他用力推开,抿嘴轻笑道:“我在你身上盖好了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生死都是。” 她笑起来时,眉眼之间有的不仅仅只是妩媚,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寒霜,江景辰因刺痛而清醒,沉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瑶县主惊讶道:“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果然不愧是我选定的夫君,当真是聪明的很啊!” 江景辰脑海中回忆起刚才情绪失控的瞬间,目光在云瑶县主身上扫视了一番,最后停在她腰间挂着的香囊上,讥讽道:“堂堂县主,竟也开始学起窑子里的妓子,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勾引男人,不觉得羞耻吗?” 云瑶县主轻笑道:“勾引的又不是旁人,而是我未来的夫君,小小手段不过是夫妻之乐,有何好觉得羞耻的。” 因方才的冲动,江景辰在她的脖颈间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之下更显刺目,短时间之内怕是不能够消散,常间如此多位贵妇,为着不引起麻烦,他只能先将云瑶县主暂时带出雅阁,命人去寻来活血散瘀的药膏,细细上完药之后,警告道:“别来招惹我,否则我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云瑶县主恍若未闻,娇笑着抢过他手中的药膏,开口道:“这一盒药膏就算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对了,这样的话 第122章 你们听说过大保健吗 云瑶县主失望道:“我也没离你多近啊!” 娇媚的容颜是女人最大的武器,特别是像云瑶县主这么美的女人,一颦一笑间都带着独特的魅力,而她也十分擅用这一点,刻意的亲近,却又不至于让人反感。 江景辰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开门见山道:“县主若是不能给我提供有用的消息,往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为好。” 云瑶县主收敛笑容,正色道:“你知道圣上为何会派你去巡视阪仓县吗?” 江景辰顺势问道:“你知道?” 云瑶县主点头回答道:“阪仓县县令在当地颇有官声,却连续两次大考得了下第,我猜测圣上派你前去阪仓县便是为了此事。” 大周朝官员一年一小考,三至四年一大考,外官与京官不同,只分上第、中第、下第、下下第四等,也就是说阪仓县县令在当地颇有官声的情况下,当了至少六年的县令。 江景辰并不清楚县令具体的考评标准,却是知道在有一定官声的情况下只需稍稍再走点门路,轻易就能在大考拿个上第,哪怕不走门路只凭借官声最次也能拿个中第。 阪仓县县令连续两次大考都拿了下第,若是无有官声也就罢,若是颇有官声,那这两次下第得的就有点意思了。 官员政绩由上级评说,考功司负责查证核实评等之后备案,官员升迁降黜皆以此为据,江景辰想罢,追问道:“区区一个县令,值得圣上这般费心?你莫不是随口诓我的吧?” 云瑶县主解释道:“你错了,圣上费心的可不是县令的事,而是阪仓县的事,再往大了些说,这里头还有吏部的事,又或者......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若是信的话,可以多往这个方向去查。” 江景辰听她言语未尽详情,若是顺着话题去想,此事怕是会牵扯到不少人身上,首当其中便是吏部所属的考功司,该司负责官员考课,以郎中、员外郎为正副主官,掌考核文武百官的功过善恶及其行状,其下所属有主事三人,令史十五人,书令史三十人,掌固四人。 圣上是要拿阪仓县做幌子借机整顿吏部?若真是这样,跟刑部没有半点关系,便宜爹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吏部,为何昨日要说那些告诫的话? 云瑶县主见他陷入沉思,紧跟着开口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圣上既然派你巡视阪仓县,那就说明相信你的本事,我同样也相信,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你一定都能够把事情办好。” 江景辰回过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脖颈间的印记在药膏的作用下也淡化了许多,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有被掐过的痕迹,便开口招呼道:“离开太久不好,回去吧。” 云瑶县主闷闷不乐道:“有时还挺羡慕你身边那个侍女,能够陪时刻陪在你身边,想必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对了,你放心,成亲后我不会反对你纳妾的,但在你我洞房之前,你不可以收她们入房,听到了没?” 江景辰无奈摇头,问道:“怎样才能让你打消嫁给我的念头?” 云瑶县主毫不犹豫回答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辈子咱们俩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江景辰长叹一声,转身朝雅阁方向走去,无论云云瑶县主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半句。 雅阁内的几位贵妇沉迷在麻将的魅力当中不可自拔,江景辰命人又添了两桌以供贵妇们玩乐,云瑶县主因此也被拉入了牌局当中。 魏秉文双眼放光道:“景辰兄,二楼西厢房中的典籍就已经是那般了不得,想必这三楼西厢房里头总不至于逊色太多吧?” 江景辰没接他的话题,转身看向邵沅朗及其几位京城贵公子,问道:“你们有谁听过阪仓县令吗?” 与邵沅朗同来的林家少爷回答道:“景辰兄说的可是陶宏广陶县令?” 江景辰追问道:“可是熟悉?” 林少爷道:“说不上熟悉,只是听人提起过,那陶县令是三甲进士出身,二十三岁就当了阪仓县县令,至今已是第十个年头了。” 魏秉文嬉笑道:“以三甲进士出身在二十三岁当上一县县令,想来是有些能力,十年还没升迁,可见又是个不通官场之道的迂腐之辈。” 能当十年县令,且是连任十年,能够坐的如此之稳,想来不会是个蠢的,江景辰越发对阪仓县令好奇,又问道:“可有听过他的那些事迹?” 林少爷回答道:“无非就是些为官清廉,为民请命之类的,外放的官员大多都是这些,也无特别之处。” 魏秉文接口道:“区区一个县令,哪里值得我等勋爵子弟上心,快别说他了,景辰兄,这里既然以百乐为名,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可得好好为我们介绍一番才好。” 男人的快乐离不开离不开酒和女人,百乐门里有最好的酒,最富有风情的女人,仅此两样就足以让众多男人乐不思蜀,江景辰想着今日乃是百乐门开业的日子,该是多谈风月少谈公事,微笑着回应道:“人间之乐何止百种?就怕你这小小的身子骨承受不了。” 魏秉文手摇折扇大笑道:“这百乐门难不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即便如此,本少爷也不怕,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过来。” 江景辰环视众人,慢声道:“你们......听说过大保健吗?” 魏秉文挑眉道:“大宝剑?有多大?” 江景辰抬手比划了一下,轻笑道:“大概这么大......”一手不能掌控。 十几位身着统一服饰的西域胡姬排列成行,胸前挂着号牌,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个个抬头挺胸收腹提臀,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曼妙身材,便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也不能比拟。 “我是1号,擅长......” “我是2号,擅长......” “我是3号,擅长......” “......” 魏秉文眼睛直勾勾在每一位胡姬身 第123章 准备给梁王下药 百乐门刚开业便人满为患,热闹程度远超乎京城内任何一家铺子。 可这些热闹皆与青玉无关,她此刻在药房中皱紧了眉头,对着突然闯进药房的不速之客怒斥道:“连百乐门开业我都没去,你觉得我会有空帮你制药?还砸坏了我的门,罗霓裳,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见她这般怒气冲冲,罗霓裳却是越发的开心,嬉笑道:“好玉儿,不要生气啦,辰哥哥可是说过生气容易老的,你也不想老得太快吧。” 老......老得快?青玉微滞,伸手抚摸了下脸颊,深呼吸了几次,待情绪平复了一些方才开口道:“你走吧,我是不会帮你弄那两种药的。” 罗霓裳上前将被她提到的椅子扶了起来,不急不缓的出声道:“你帮了我就等于是帮了辰哥哥,难道你连辰哥哥的忙都不帮?” 青玉不为所动,依旧板着一张脸,冷哼道:“公子可没吩咐我弄那种为女子助孕的药,至于烈性春药那就更不用说了,你若是想要去别处买不就好了,非得来找我做甚?不过话说回来,你无缘无故要那两种药做什么?” 罗霓裳深知她的脾气,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她定是不会肯出手帮忙,于是便坦言道:“小事而已,也没什么,就是准备找机会下药把梁王给睡了。” 睡梁王?还要下药?都这样了还算是小事?青玉想起她刚才提出的请求,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怀上梁王的孩子,以此来让她娶你吧?” 罗霓裳摆了摆手,解释道:“那倒不是,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他坏了我的清白之躯而已。” 青玉嗤笑道:“清白之躯?早几年前你就已经不是了吧?梁王好歹也是青楼常客,你当她是个傻的,分不清你是否是处子之身吗?” 罗霓裳微微一笑,稍稍整理了下措辞,开口道:“我计划给梁王灌烈酒、下春药,待他神志不清之际,用买来的黄花大闺女代替我与梁王进行欢好,到时候只要梁王醒来见了落红,而入眼看到的人是我,你觉得他还会另作他想吗?” 青玉惊讶得合不拢下巴,好半晌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开口道:“也亏你能想出这种办法,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梁王那样的性子,不太可能会因为一夜欢好坏了女子的清白就把你给娶回去当王妃。” 罗霓裳也不多做解释,只笑着说道:“我的目的只是要让他以为是酒后乱性夺走了我的贞洁,并非是要以此要挟让他娶我。” 费心思设计让梁王睡,又没想让他娶?青玉又听不懂了,追问道:“那你还问我要助孕的药,难道不是想借机怀上梁王的孩子?我得提醒你一句,奸生子是上不了皇家玉牒的,哪怕能够一举得男丁,也没有办法母凭子贵被八抬大轿迎入梁王府,顶多就是个妾,又或者你是想当梁王的外室?” 罗霓裳知道她脑子转不了太大的弯,可也没想到竟会这般的直,心中无奈叹气,耐着性子解释道:“药不是我吃,而是给与梁王欢好的女人吃,若是能怀上当然最好,以后能有大用,若是怀不上也无妨,反正我最终目的也只是要让梁王以为酒后乱性夺走了我的贞洁。” 青玉歪着小脑袋,将所有的信息串联了一遍,罗霓裳早几年前就没了清白,因此才会想借别的女人清白身子去睡梁王,又是灌烈酒、下春药,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梁王相信他夺走的是罗霓裳的清白。 “然后呢?”青玉看向罗霓裳,静待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罗霓裳诡异一笑,淡淡开口道:“然后......当然就是玩弄人心了啊!你以为我那么些年的青楼楚馆都是白混的吗?” 想起当年她在江南道的风流韵事,青玉心中暗暗为梁王感到悲哀,紧跟着又追问道:“你要做的事情全都是出于你的私心,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罗霓裳解释道:“辰哥哥需要我尽快当上梁王妃,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先用这样的办法之后,我才能够实施下一步计划,这件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且半点错漏都不能有,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因此我才会来找你拿药啊。” 青玉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要的助孕之药我可以试着炼制,但效果不能够保证,烈性春药倒是简单,待我问过公子以后,若是公子同意,我会帮你制好这两种药的。” 罗霓裳调侃道:“这么点小事也要问?只会听话可不能帮上辰哥哥什么忙,你得像我一样,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才行啊!” 青玉气呼呼道:“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来管,事情说完了赶紧滚,不要在这里影响我。” 罗霓裳三步一回头,叮嘱道:“记住,得有想法,否则你很快就会失去作用的。” 青玉浑身一震,急忙拉住她,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霓裳道:“你的本事便是制毒和解毒,以前是必不可缺,可眼下你看辰哥哥几时用得上你?再看看青瑶,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青玉愣愣的问道:“想明白什么?” 罗霓裳缓缓开口道:“没用的人,是会被抛弃的。” 抛弃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青玉脑海中炸响,下意识抓紧了罗霓裳的手臂,怒喝道:“你在胡说八道,公子绝不可能抛弃我的。” 罗霓裳点头附和了几句,话锋一转,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得成为有用的人,这样一来辰哥哥就会离不开你了。” 青玉愣愣问道:“怎么样才算是有用的人?” 罗霓裳眼珠一转,理所当然道:“要帮得上忙才行,就比如说眼下制药这种小事,以你的本事动动手也就完成的,你明知道辰哥哥定是会同意的,又何必浪费时间等到他回来说出意料之中的回答才肯再动手呢?” 青玉焕然,狠狠踢出一脚,大骂道:“你个该死的黑心云,说半天竟是为了诓我立刻为你制药,亏的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来.. 第124章 得好好办差 孟维桢来的时候已是金乌西坠,顾不上体验百乐门的乐趣,急不可耐的讲述起近几日所经手的案件,最后感叹道:“得亏大理寺中人才济济啊,有个能干的好下属实在是太重要了,我跟你说……” 江景辰并不想听他多说什么,简单与他带来的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便将他推给了魏秉文与邵沅朗。 直至入夜之后,江景辰送一众贵妇离开百乐门,回过头来对青瑶交待道:“往后这几位贵妇要是再来,直接带到今日招待她们的雅阁,好酒好菜伺候着,让她们自个玩,别去理会。” 百乐门的厨子跟了公子多年,做的那些菜式乃是全京城独一份,今日那些贵妇吃过后纷纷赞不绝口,崇宁大长公主更是当场拿出一万贯钱票,直言要在百乐门包月。 青瑶心知她是何等身份,自然不会开口说出二三楼只招待贵宾的话,如今得了公子吩咐,心中已然明了该如何对待那些贵妇们,点头应承道:“公子放心,百乐门开在这里就少不得要与皇族中人打交道,何样人可深交,何样人该远离,我会仔细掂量的。” 皇权至上,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在大势未成之前只能敬小慎微的应付着,江景辰细细嘱咐了几句,紧跟着说道:“也别一味忍让,真碰到那种欠教训也别怕惹事,断胳膊断腿无伤大雅,留条命就行,我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圣上出于什么原因启用我,别人眼中我就是当朝小新贵,太软了可不行,男人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青瑶面上闪过一抹羞涩,柔声道:“方才云瑶县主临走之前给我留了句话,说是......说是在她与公子成亲之前,若我能安份守己不动歪心思,待她嫁给公子后便许我一个贵妾之位。” 江景辰嘴角一抽,忍着骂人的冲动,开口道:“她就是个疯子,满嘴都是些哄人的谎话,尽量离她远些。” 青瑶含笑应承,接着又道:“今日一楼许多客人都询问过贵宾之事,往后想成为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那些人不符合标准此生都无缘上到二三楼,只怕到时候时间一久会惹出些许麻烦。” 江景辰想了想开口道:“那就列个榜单,每月从一楼客人里挑选出消费最多的三人,给他们二楼一日游的机会。” 没点身价的人可不敢进百乐门,进了百乐门自然也要争一份面子,青瑶欣喜道:“这样一来既给了他们登楼的机会,又能够促使他们相互攀比刺激消费,可谓是一箭双雕,公子真厉害。” 江景辰轻点她的额头,轻笑道:“本公子的厉害可不是放在这里用的。” 北大街严格遵循着宵禁制,因此并不能像花想楼那般通宵达旦,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之后,又在魏、邵、孟三人合力纠缠之下,当场答应给他们三人贵宾权限的许诺,终于是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崇仁坊的府邸。 才刚坐下没来得急喝上口茶,那边得了消息的青玉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着急忙慌的开口道:“公子,不好了,罗霓裳她要疯......” 听完青玉的讲述,江景辰震惊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心中知晓罗霓裳做事没有个规矩,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猛。 一旁的青瑶感叹道:“罗大小姐行事还真是......别具一格。” 万金听后只觉得梁王实在是可怜,往后还不知道会在罗霓裳手里受多少罪过。 江景辰回过神来吩咐道:“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就依着她,尽快把药弄出来。” 青玉应了声是,随后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我刚炼制成功的药,无色无味,若溶于水中只需些许就能放倒一流高手,若以火烧灼之后散发出的气味能让方圆一里之内所有人丧失行动能力,亦可将其挥洒而出用以御敌,因是以公子鲜血为引,所以公子不必担心会受此药影响。” 瓷瓶只有巴掌大小,里面装着白色粉末,江景辰打开之后闻了闻,确实没有任何味道,有心想要弄点尝尝看,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脑海中的念头,将瓷瓶收入怀中,笑问道:“是上次醉仙楼与梁王一役把你吓到了?” 青玉点头道:“我又不像万金,动作再快也比不上药在公子手上,有了这药之后我便放心多了。” 江景辰莞尔一笑,夸赞了青玉几句,紧跟着说道:“估摸着明日官服和腰牌就会送来,到时候我便得出京办差,阿金、阿玉跟我一同前去,京城里的大小事情就要先交给阿瑶了。” 青瑶接口道:“阪仓县离京城不远,公子此去估摸着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几天的时间,我能够应对的。” 青玉欢喜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 江景辰点点头,命人喊来江鸠,将要出京的事情说了一遍,吩咐道:“首要任务便是盯紧威远侯府,若有急事派人快马来报,遇事不决可到百乐门去寻阿瑶。” 江鸠应声,恭敬道:“公子放心,不仅威远侯府,其他各方牵扯势力我也会时刻注意。” 江景辰沉吟片刻,又将今日在百乐门云瑶县主所言说了一遍,询问道:“你们觉得她的话可信不可信?” 万金接口道:“事关重大,咱们宁可信其有,京城乃是鱼龙混杂之地,多做一手防范总是好的。” 江鸠也道:“说句僭越的话,公子如同过了江的猛龙,京城这样的地方有着上百万的人口,何止藏着一条地头蛇,会有人注意到公子也不足为奇,县主之语可信,也当信。” 江景辰看向青瑶,问道:“你不说上两句?” 青瑶想了想,开口回答道:“圣上一封圣旨将公子抬到了明面上,不管有无之前的事情,都将吸引来许多人的注意,换作聪明些的有心人,轻易也能从威远侯府近来发生的事情推测出许多,县主说的那些话无论真假都不会对眼下的情况有太大影响,公子何必费心纠结于信与不信。” 纸包不住火,要嘛不动,一旦动了就会有被发现的一天,断案 第125章 大爷,这里可是青楼 次日一早,马季安亲自领着织染署的人上门送来了官服腰牌,同时催促道:“简单收拾后立刻动手,不要多耽搁。” 御史出巡没有多大的排场,按规定最多只可带三位属官,其余仪仗护卫则是由地方官员安排,江景辰并没有从御史台要人过来,除了带上万金和青玉之外,还有一位从宫里来的吕恒陪同,他乃是千牛卫正六品千牛备身。 左右千牛卫是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不领府兵,千牛备身专责掌执御刀宿卫大内,乃是圣上身边带刀侍卫,因其随身携带的御刀唤作“千牛”,乃取自“锐利可斩千牛”之意,故而千牛备身又被称作千牛刀。 江景辰感慨道:“能让鼎鼎大名的千牛卫陪同办差,整个御史台怕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御史了吧!” 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对于破格提拔上来的第十六位监察御史,吕恒并没有多少好感,淡淡回应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论品级,他是正六品,论职权千牛卫乃是圣上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之一,御前带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殊荣,江景辰想了想发现对方的确有高傲的资本,一句话讨了个没趣,逐放下车窗帘子,嘀咕道:“派了这么个人来,到底是他巡视,还是我巡视?” 青玉笑嘻嘻接口道:“有人帮忙也好啊,这样一来公子也能够轻松些。” 从京城出发沿官道而行,马车正常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够抵达阪仓县,吕恒腰挎御刀,身骑御马,皱眉道:“赶车的,把鞭子挥起来,加快速度,尽量在两个时辰以内赶到阪仓县。” 万金瞥他一眼,手里握着马鞭来回舞动,就是不肯落在马儿身上。 吕恒喝问道:“本官在与你说话,为何不回应?” 江景辰掀开车帘,轻轻拍了拍万金的肩膀,吩咐道:“我累了,寻个地方让马儿歇歇,咱们也吃点喝点。” 这才刚出京城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吕恒冷着脸道:“你坐在马车上有何可累的?圣上命你出京办差,你以为是让你出游来了吗?” 万金依着吩咐把马车赶至不远处一片山林,解开车套将马儿牵至长满嫩草的树下,捋着鬃毛说道:“不着急,慢慢吃,咱们有的是时间。” 江景辰跳下马车,看都不看吕恒一眼,吩咐青玉将用于野餐的布帛披在朝地上,将青瑶准备的那些吃食摆放开来,招呼道:“把马栓那就行,过来吃点喝点,欣赏一下大自然美好的春光。” 吕恒怒道:“江景辰,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玉纳闷道:“公子,眼神不好也能当大内侍卫吗?” 江景辰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估摸着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南北衙那么多卫所,有大半的人都是这种方式进去的。” 吕恒紧了紧手中的御刀千牛,咬牙道:“我再问一次,江景辰,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出京是去干什么的?” 尽管铺上了一层布帛,可屁股依旧有些扎得的难受,江景辰又让青玉去拿来一个厚厚的羊毛毯才有所缓解,好在才开春不久,晒着阳光也不觉得燥热,迎着山间吹来的清风只觉舒适无比。 “吕侍卫,你一个武职官,学什么不好,偏学那些文官拐着弯讲话,不累吗?” 吕恒回应道:“江御史,本官如何说话与你何干?你只需做好本职,莫要多行别事,否则本官定会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一字不差说给圣上听。” 江景辰接过青玉递过来的水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道:“这就是圣上交给你的任务?还有没有别的,一次说完,也省的以后弄出什么麻烦来。” 吕恒眸光一凛,质问道:“你在套我的话?” 江景辰笑道:“闲聊罢了,既然咱们有缘能够一起办差,那就得事先分工好,免得到时候惹出祸事来说不清楚是谁的责任。” 吕恒眯着眼看他,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江景辰坦言道:“你我二人皆有圣谕在身,你管不了我,而我也命令不了你,更没把握能让你乖乖配合,所以就只好先分工,你做你的,我干我的,咱俩谁也别掺和谁。” 吕恒立刻开口道:“我此次只是负责你的安全,其他事情皆和我无关。” 真若是这样,多派几个衙差来也就足够了,大周朝境内有胆子敢对官差动手的人可没有几个,何必派出御前带刀侍卫?圣上既然派了千牛卫的人随行,就说明根本没有打算要隐瞒,偏偏吕恒跟得了什么密令似得,口风紧的要死。 江景辰心中直翻白眼,直言道:“我不管你身上是否另有圣谕在身,你也别管我到了阪仓县如何做事,把你脸上高傲的神情收一收,千万别再用刚才那样的态度跟我说话,否则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圣上,就说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吕恒沉思不语,片刻后翻身下马,默默行至布帛旁落坐,自顾自拿起一壶酒喝了起来。 一行人刚到阪仓县时已经过了午时,《御史台律》中严禁御史接受官员招待,江景辰在抵达阪仓县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去到县衙,而是找了间客栈洗漱修整了一番,待到日落时分,领着青玉、万金携同吕恒一起去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青楼。 门口迎客的小厮笑容满面道:“几位爷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咱们这里好酒好菜好姑娘,保管能让几位爷满意,几位爷是要坐一楼还是上雅间?” 青玉随手扔出一张百贯钱票,吩咐道:“上二楼雅间,再让你们这最红的几姑娘来作陪。” 小厮捡起钱票一看,顿时知道来的是个大主顾,连连躬身道:“几位贵客楼上前,小人这就去安排,还请几位爷和姑奶奶稍等片刻。” 此地青楼无法与平康坊花想楼相比,却也另有一番野调,特别是这里的妓子,一上来就往离得最近的吕恒身上靠去,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顺势占了个便宜,夸张的惊呼道:“哎呦,这位爷可真是够雄壮的 第126章 两件案子 其余妓子闻言抿嘴偷笑,目光纷纷朝吕恒胯下看去,更有大胆的妓子上前,浪笑道:“这种好事姐姐可不能独吞,得算上妹妹一份。” 一只鸟,怎么分给两个女人?青楼女子有的是办法,莫说是两个,就是三个也能齐齐上阵。 吕恒一把将身旁的妓子推开,大喝道:“姓江的,你正事不去办,却跑来这腌臜之地,我定要......” 不等他说完,最先抓了鸟的妓子再次贴身上前,媚笑道:“这位大爷火气这么大,想必是憋了许久,今儿个就让奴家帮你好好泄泄火吧!” 其余妓子见状,纷纷开始寻找目标。 “这位姑奶奶,您是想奴家陪您玩,还是另寻清秀的小馆儿来?” “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坐下回话,若答的好了,这张银票就归谁。” 青玉将一张百贯钱票拍在桌子上。 妓子们对视一眼,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江景辰开口问道:“说说你们的县令。” 妓子狐疑道:“这位大爷,您想听那些事情?” 江景辰道:“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谁知道的多,钱票就给谁。” 妓子们争先恐后的开口,一股脑将知道是事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一些寻常的事情,最有用的也就是县令家有几口人,住在哪里,跟那家来往最多。 七嘴八舌听得头大,江景辰敲了敲桌子,指向看着较为顺眼的妓子,问道:“你来说,阪仓县最近可有发生哪些大事。” 妓子回答道:“要说大事那没有,为人津津乐道的小事倒是有几件,前年卫氏自尽一案至今还有人在说呢......” 卫氏是外县人,她的父母以种地为生,七年前父母因病先后离世,而卫氏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便来了阪仓县投奔亲戚。 她的亲戚就让她跟着一个瞎子乐师学唱曲,名义上是说帮她找条出路,实际上是希望她早点为自己家挣钱。 卫氏倒也争气,学了几年时间,就能跟着瞎子乐师一起上酒楼茶肆唱曲卖艺,不过挣来的钱全部都被亲戚给拿了去,而且他们对卫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卫氏一看出头无望,便想着早日嫁人以摆脱现状,恰好她的亲戚贪图彩礼,就把她嫁给了阪仓县一位木匠。 那木匠娶卫氏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而卫氏才刚不过二八妙龄,好在那木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而且卫氏的公公婆婆也都很好相处,于是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也称得上和和美美。 但偏偏命运弄人,卫氏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就迎来了灾祸。 阪仓县有一个纨绔子弟,平日以欺压良善为乐,有一日他路过木匠家时,看见了正在打扫庭院的卫氏,见她生的姿容艳丽、体态婀娜,于是便动了坏心,趁着木匠外出做工,卫氏公婆下地干活,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时,闯进了她家,意图侮辱卫氏,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卫氏是个烈女子,眼见求助无门贞洁即将不保,便一头撞死在墙上。 妓女说的口干舌燥,自顾端起酒壶喝了几口方才接着说道:“后来多亏了咱们的县令大人英明,才捉住了那名纨绔子弟,否则卫氏可就白死了。”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江景辰摇了摇头,又问道:“抓住人之后,杀了吗?” 妓子长叹一声,气愤道:“原本是要杀的,但那纨绔子弟家中富裕,他的父母去京城花了大笔钱财走通了门路,将死刑改判成了流放,后来有人说他死在了流放路上,也有人说他才离开阪仓县就逃走了,事实究竟如何,就不是奴家能够知道的了。” 江景辰挥手道:“钱票是你的了,拿去吧。” 另一名妓子眼看她如此轻易就得了一百贯,急忙开口道:“我也知道一件,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阪仓县下小河村有一位员外爷,家中经营酒坊和油坊,生意虽然不是很大,但在本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员外爷只有一个儿子,平时掌管着家中的生意,兢兢业业甚是得力,可惜的是未到三十岁就早早地去世了。 儿子去世几年后,员外爷也曾劝说儿媳改嫁,可马氏不舍得员外爷家中的财产,于是便当着先夫的灵位发誓将一生守寡永不改嫁。 员外爷感动之余,更是将家中生意交给她来打理。 马氏读过一些书也能打算盘,虽然能力不及丈夫但照看家中生意还是称职,因而员外爷除了在大事情上拿主意,平日里就是安享晚年,一家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倒也还算和谐。 马氏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幸,虽发过誓言,然而漫漫人生不是一两天就能熬得到头,空闺寂寞不能被钱财所抚平,因而在不久之后,马氏便与镇上的一位穷书生好上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两人在交往大半年后,因马氏意外怀了身子被婆婆发现,于是马氏便诬陷说乃是受了公公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那婆婆也是个拎不清的,竟是信了她的胡话,当天就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这件事不知怎得传了出去,员外爷成了众矢之的,万般解释无人能可信,不仅闹得家宅难安,只要一出门便会遭人指指点点。 可怜员外爷洁身自好了大半辈子,临到头却被儿媳一句话毁了清誉,一时想不开便以死明志,死前留下一封遗书,将被儿媳诬陷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员外爷以死明志,这才让妻子清醒过来,可那时马氏已经卷走家中钱财与那书生私奔,员外爷的妻子无奈之下只能拿着遗书去衙门里告了官,县令大人接了案子之后只用了五天时间便将马氏与那书生捉拿归案。 “最后那马氏与书生被判了通奸罪,杖一百后游街示众,囚三年,现今还在大牢里头关着......大爷,这案子不比刚才的差吧,是不是也赏给奴家一百贯钱?”妓女两眼放光,满脸期待。 一句话 第127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景辰不耐烦妓子这般姿态,挥挥手将其赶到一旁,看向其余妓子,问道:“还有没有人要说的,有就赶快发言。” 妓子们有了先前的经验,搜肠刮肚将所有听说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一连二十几件,讲了近一个时辰,最终也只有两位妓子得了赏钱。 江景辰紧跟着便出了青楼回到客栈,拿来纸笔把几件较为重要的事情记录下。 吕恒憋着一肚子气,等他写完停笔之后方才开口道:“竟对妓之言这般上心,江景辰,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监察六条》其一:察官人善恶,其二:察户口流散,籍帐隐没,赋役不均,其三:察农桑不勤,仓库减耗, 其四:察妖猾盗贼,不事生业,为私蠹害,其五:察德行孝悌,茂才异等,藏器晦迹,应实行用,其六:察黠吏豪宗,兼并纵暴,贫弱冤苦,不能自申者。 江景辰没有经过岗前培训,也不懂怎么当好御史,便想着按照律令形式总是没错的。 通过青楼妓子之口了解到阪仓县令对于过往案件的审判,以此来分析他的能力作风,从而得出一个结论:陶宏广这个阪仓县县令有能力、有口碑,唯独没有官运,大抵是跟他的个性有关。 吕恒见他不答话,脑海中又回想起在青楼被妓子调戏的画面,心中怒气更盛,喝声道:“江景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景辰斜眼看他,淡淡道:“忘了先前我跟你说的话了?” 堂堂御前带刀侍卫,何曾受过这等闲气?吕恒恨不得一刀鞘拍到江景辰头上,可一想到临行前圣上的交代,不得不强忍着心中愤怒,缓和了语气,重新开口道:“江御史,请你解释下这是在做什么吗?” 江景辰指着桌上满是字迹的宣纸,问道:“这么大的字,你看不到?” 纸上记录着的事情,先前青楼妓子已经说过一遍,吕恒虽不能记住每一句话,可大致的事情却是清楚,当即冷哼道:“妓子之言岂能当真?你不去县衙查阅卷宗,反倒花几百贯钱套问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不仅是蠢笨,威远侯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骂上一句败家。” 青玉嗤笑道:“区区几百贯钱罢了,也就你会觉得多,我家公子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花钱吗?” 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么一说反倒是有种人傻钱多的感觉……江景辰轻咳几声,接口道:“人尽皆知?在她们开口之前,你知道这些事情?” 吕恒狠狠瞪了青玉一眼,回过头来说道:“衙门自有卷宗,一看便知。” 江景辰继续问道:“考功司也会调阅卷宗以作评用,你觉得阪仓县令为何会连续两次大考只得下第?” 吕恒顿了顿,回答道:“那是吏部该管的事情,你问我做甚。” 江景辰见他神色有异,含笑道:“不对吧,圣上难道没交代你关注此事?” 吕恒立刻回答道:“我的职责是护卫你周全,其他一概与我无关。” 江景辰不置可否,心知此刻多半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于是便不再与他多言,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 阪仓县,官署。 伍县丞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念叨着:“京兆府发来的公函不是说今晨便离京了吗?眼下都入夜了,他怎么还不来?” 雷县尉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呷了一口,慢悠悠出声道:“没听说察院新晋第十六位御史是个毛孩子吗?年纪轻轻得了重任,难免气头正盛,还是让他磨磨性子,越晚来越好。” 伍县丞没去管他,转而将视线投向闭目养神的陶县令,询问道:“都等了一天了也没消息,我看他今日是不回来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陶宏广依旧闭着眼,正襟危坐,缓缓开口出声道:“再等等。” 御史巡视,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在当天赶到地方县衙,只不过依着往常之例,没有哪一个御史会在离京之后在外瞎晃荡,伍县丞犹豫了一会,问道:“据说那位新晋监察御史是威远侯嫡长子,性子张扬跋扈,是个不好相与的,咱们是不是也该有所准备?” 雷县尉接口道:“你管他是谁的儿子,既然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前来,该有的仪仗和护卫我都已经安排好,只等他露面,还需要准备什么?” 伍县丞瞪他一眼,暗自在心里骂了句:莽夫,紧跟着说道:“京兆府那边来信提了一句,那位江御史可是领着一位千牛卫出巡,咱们阪仓县是京畿县,有什么事京兆府不能办?千牛卫是干什么的自然不用多说,你说这两个凑一起来,事情还会简单吗?” 雷县尉嗤笑道:“你不过是县丞,担心这些做什么,没看到县令大人都还稳如泰山吗?不该你操心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也不嫌累得慌。” 伍县丞气愤争辩道:“你若但凡有些脑子,我何至于这么累?你也不想想看,他什么时候不来,偏要在这个时候来,难道忘了一个月之前咱们干的事情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要是被他查到了什么,咱们几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陶宏广忽然睁开眼,看了下屋外的天色,估摸着是已入了亥时,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官服,淡淡道:“回去吧。” 待他离开之后,伍县丞捋着稀疏的胡须,问道:“你觉不觉得县令大人今日有些怪?” 雷县尉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应道:“大人怪不怪我不知道,你今天倒是挺怪的,监察御史巡视又不是第一次,至于这么紧张吗?一个月前的事情怎么了?大不了就丢官呗,反正这县尉干的憋屈,老子早他娘的就不想当了。” 伍县丞悲呼道:“你不想当县尉,可我还想要继续当这县丞,想我十九岁中举,考了十二年才中三甲进士,在京城当了四年的九品校书郎,好不容易寻了些关系才补了个阪仓县正八品县丞的缺,这才当了几年呢,我是真舍不得啊!” 雷县尉听他说的可怜,越是笑的开心,幸 第128章 冤魂索命 抵达阪仓县的第二日,江景辰依旧没有去县衙,上午在当地最热闹的酒肆茶楼,下午便去了漕渠码头,与本地帮工、来往客商闲聊。 吕恒一路都在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县衙见一见县令了。” 江景辰并未对此做出回应,只道:“你若是着急,自个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从码头离开天色已晚,江景辰再次去了青楼,只不过换了一家,做的事情也与昨夜相同,只不过这次问的却是阪仓县近年来是否发生什么大事。 青楼妓子们无法理解什么样才能称作大事,眼见不用陪睡便有赏钱可拿,七嘴八舌将所有知道亦或是听人说起过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其中一件事情引起了江景辰的兴趣,说的是阪仓县当地一户做药材生意的富商,因涉嫌一件杀人案,被衙门三捉三放,最后莫名死在家中的事情。 妓子末了还道:“听说京兆府当时还派了上官来,不过最后还是以‘突然隐疾’结了案。” 另一名妓子也道:“这案子我也听客人说起过,说是鬼怪作祟,吓人的很。” “你这妮子真是作死,大晚上说这些做什么。” “”呸呸呸,过往鬼神,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都别说了,怪渗人了。” 几名妓子的状态更是引得江景辰越发好奇,随手又加了一张百贯钱票,开口道:“谁能说的详细,这钱票就归谁。” 有了钱,鬼还有什么好怕的?当即就有妓子开口道:“主要是那药商死的蹊跷,他原本无病无灾,好好一个人,只过了一夜之后就再没醒来,仵作查验不出有何人不妥之处,据那间府上的下人说,富商死的那一夜,院子里不但刮起了阵阵阴风,还隐隐伴有冤魂索命之声。” 封建迷信之下便是这样,总喜欢把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归于鬼神之说,江景辰微微一笑,追问道:“那药商因何被捉了又放?” 妓子回答道:“具体原因奴家也不清楚,起先是因为三个多月前一件女婴失踪案,陶县令查了许久,许是查到了些什么,觉得案件与那名药商有关,将其捉到衙门审问,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把人给放了,如此反复了三次。” 江景辰紧跟着追问道:“第三次被放是什么时候?距离那药商的死间隔了多久?” 妓子回忆了片刻,答道:“药商第三次被放是在一月底,死在二月中旬,间隔了半月左右的时间,这些都是从客人口中听来的,奴家也不敢确保定是如此。” 江景辰将所得到的消息在脑海中捋了一遍,继续问道:“京兆府派了谁来?” 妓子回答道:“听说来的好像是位少尹。” 江景辰下意识出声道:“黎少尹?” 妓子摇头道:“只听说是位少尹,至于是否姓黎,奴家确实不知。” 如今是三月下旬,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那时候还未入京,也没跟黎少尹有所交集,自然不会去留意黎少尹的动向,来阪仓县的会不会是黎少尹?江景辰暗自思索,随口道了句:“钱票是你的了。” 妓子欢天喜地收好银票,媚笑道:“大爷若是喜欢听这些,可到天桥底下找位姓卢的说书先生,他肚子里的故事可不少,兴许能够让大爷满意。” 天大的案子在她们眼中,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到了说书人口中,稍作改编就成了博人一乐的故事。 江景辰暗暗记下了天桥说书的卢先生,在青楼坐了一会,听妓子们讲述从客人嘴里听了几件事情之后便回到了客栈。 吕恒跟了两天,也琢磨出了些有意思的事情,一脸古怪的问道:“江御史,你这些都是从何处学来的手段?” 江景辰不答反问:“你觉得鬼神之说可信吗?” 吕恒嗤笑道:“君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 江景辰最烦他那副高人一等的嘴脸,信口胡诌道:“这句话该理解为:孔圣人不说话,并用怪力捶打他们,导致他们神志不清。” 吕恒拂袖斥责道:“胡说八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说的乃是‘不以正道在心要为鬼神所制’之意,你若不懂便不要胡言,免得惹人笑话。” 江景辰摇头叹息道:“你不懂孔圣人啊!” 一代至圣先师,谁人敢言懂?吕恒讥讽道:“总好过你信口胡诌。” 江景辰瞧他来劲了,当即问道:“你可知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何意?” 吕恒轻蔑一笑:“三个人同行,其中必定有人可以做我的老师,其意是指应该不耻下问,虚心向别人学习。” 江景辰嬉笑道:“错,孔圣人的意是说:有三人,只要其中有一个我,战力相当于一个师!” 吕恒愕然,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其中深意,就听江景辰紧跟着问道:“何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意指对真理追求的迫切。”吕恒随口便答。 江景辰摇头道:“又错,这话说的是早上打听到了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你读的,和我读的,可能不是同一本论语!吕恒:“......” 江景辰来了兴致,又问道:“再说说何为君子不器?” 吕恒不想说话,并转身离开。 江景辰高喊道:“孔圣人是说‘真正的强者是不屑于用武器杀死对方的’,这也是我十分喜欢的一句话......喂,别走啊,难得我有了兴致,再聊一会呗。” 青玉焕然大悟,嘀咕道:“君子不器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万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九乌剑,轻声嘟囔道:“别担心,我不是君子。” 该不会真信了吗?江景辰见他二人认真的模样,暗自扶额,转而问道:“那件案子竟然都惊动了京兆府,你们觉得圣上派我来,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青玉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圣上应该不会有闲工夫关心这种事情吗?” 万金则道:“鬼神之说向来为天家所忌讳,先帝时期后宫就曾闹出过巫蛊之术,当时牵连了近一百多名宫人被活活打死......若说圣上关心这件 第129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 江景辰身上所中的毒便是来自南疆,当年大毒王曾说过他身上的毒是由少量南疆蛊毒混制而成,若非是稀释了许多,又有张神医出手压制,莫说是去到钱塘县,只怕连侯府大门都还没迈出就得一命呜呼。 巫蛊之术与蛊虫之术,一字之差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那富商被冤魂索命的说法委实有些荒谬,京兆府少尹亲自前来,却又以突发疾病为由草草结案,这其中深意更是有些耐人寻味。 来到阪仓县第三日,江景辰换上官服不声不响迈进了县衙,接到消息的陶宏广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领着衙门大小官吏前去迎接。 “江御史一表人才,不愧江家玉郎之名。” “一月内连接两道圣旨,江御史实乃有才之士,少年英杰也。” “今日得见江御史,才知何为相貌堂堂,何为国之栋梁。” 大小官吏一通马屁连拍,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夸了一遍,说的无比顺畅,像是慕名已久。 “这位手持千牛刀的想必就是吕侍卫吧?真不愧是圣上身边的亲卫,气势非同凡响。” “吕侍卫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今夜下官做东,在阪仓县最好的酒楼设宴,还请吕侍卫赏脸。” 大周有严令地方官不能请御史,可没规定不能请千牛卫,那可是天子亲卫啊!精明的官吏已经开始打起来心中的小算盘。 吕恒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话,板着脸用鼻孔看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高傲之气。 场中唯有陶宏广与雷县尉二人不曾有任何言语,脸上也没有多少恭敬之色。 江景辰不认得人,却是识得他们身上穿的官服,当即上前道:“陶县令,你似乎有些不太欢迎我来?” 陶宏广淡淡道:“欢不欢迎都一样,江御史又何必在意呢。” 大周朝州、县均有上、中、下三等之分,县令乃一县之长,执掌全县大小之事,品级于外放官员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阪仓县是京畿县,属上县一流,陶宏广是从六品县令,他的官职比起中县县令高了一级,比下县县令高了一品,却因京畿县临近京城,实权反倒不如远离京城的下县县令大。 江景辰没功夫同那些拍马屁的官吏虚与委蛇,进了后衙直接吩咐道:“将一年内的案件卷宗拿来,本官要查阅。” 伍县丞惊讶道:“一年?那可不少啊,几日怕是都看不完,江御史不凡先从近月的卷宗开始看起?” 江景辰淡淡道:“要不我这监察御史让你来当?” 伍县丞惶恐道:“不敢不敢,是本官失言,还请江御史不要怪罪,本官这就去准备。” 一炷香后。 “这是阪仓县近来三个月的案件。” 半个时辰后。 “这是半年。” 一个时辰后。 “阪仓县一年大小案共计一万余件,全部在此,还请江御史过目。” 伍县丞面带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 一万余起,平均一天超过三十起?江景辰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到心坎里的感觉,一个县一年居然有这么多案件,这剧情有点不对劲,电视剧上可不是这么演的啊! 陶宏广好心建议道:“卷宗颇多,一日阅之不尽,本官会命人在官署为江御史安排下榻之处,以便日夜阅览卷宗,江御史以为如何?” 如何?当然不好,真要是把这些卷宗全都看完,这条命都得丢在这里!江景辰轻咳几声,开口道:“不劳陶县令费心,只需准备一间清静些的屋子便可。” 一万余件卷宗,并不是所有都记录着要案,更多的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连谁家丢了只鸡这种事情都有记录在案。 理论上来讲,只要有人报案,无论大小皆须记录,可江景辰很不理解,那些人将这种案件卷宗也拿来,当真不是为了恶心人? 青玉蹙眉道:“公子,真的全都要看吗?” 江景辰抬手戳了下她的小脑袋,无奈道:“当然不是,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只需找到昨夜那妓子所说的冤魂索命案就行。” 万金提醒道:“最先应该是一月底发生的女婴失踪案。” 吕恒随手拿起一本卷宗漫不经心的翻看,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忽然出声道:“我出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江景辰不动声色道:“回不回来都一样,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吕恒不予回应,转身朝屋外走去。 待人离开之后,万金轻声询问道:“他这多半是个借口,要暗中跟上去看看吗?” 江景辰摇头道:“他与我一样,都是奉了圣谕而来,知道太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只要不干涉我,那便由着他去吧。” 卷宗分门别类标有日期找起来容易,只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一月底发生的女婴案件。 根据卷宗所记载,起初是因一民妇家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女婴在家失踪,寻找无果之下便上衙门报了案,经过一番测查之后,才知是女婴的奶奶扯着儿媳下地干活,偷偷将家中女婴给卖给了牙婆。 大周朝并不禁止人口买卖,因而此案查到这里便没必要再查,但卷宗到此并未结束,当时衙役在走访查探时发现,并非一家女婴被家中长辈偷卖,而是共计三十余户人家皆有此类事情发生。 有的是光明正大的卖,有的则是因生母不同意,同样是被家中爷奶偷偷将其发卖,一位女婴售卖出十贯钱,这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寻常的粗使奴仆还卖不到这个价格。 江景辰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其中的共同点,便是所有被卖的女婴都不超过十个月,他将这一发现说与青玉和万金听,便问道:“这怕不会只是个偶然的巧合,其中定时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万金回答道:“江湖上不少邪门邪派的武功,需要用到童男童女的鲜血,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青玉也道:“我也听师父说过,有些特别的药是要用童男童女的血炼制,年纪越小 第130章 挖坟验尸 找到陶宏广时,他正在后衙大堂与雷县尉聊着什么,二人一见江景辰寻来便闭了口,雷县尉率先调侃道:“江御史这么快就把卷宗都看完了?” 江景辰直言道:“关于女婴失踪案,本官有些不解之处,特来向陶县令请教。” 雷县尉脸色微变,干笑几声,接口道:“那件案子我记得,当时还是我带人去查访的,有什么问题江御史可以问我。” 江景辰笑问:“你是县令?” 雷县尉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正欲开口。 陶宏广抢先说道:“卷宗上记载的很清楚,那些女婴并非是失踪,而是被其家人发卖了,所以此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景辰自顾自落座,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淡笑道:“卷宗上是结了案,可现实中却未必吧!” 陶宏广皱眉道:“江御史此话是何意?” 江景辰看向县尉,问道:“根据卷宗记录,衙差在走访查探时共发现有一百多户人家有卖女婴的现象,是也不是?” 雷县尉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江景辰接着道:“那这是走访全县的探查出的结果,还是仅仅一部分人家?” 雷县尉闷声回答道:“江御史是问本县?还是包括本县下辖的二十三个乡?” 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意思是一百户人家组成一个里,五个里组成一个乡,阪仓县属京畿县,下辖二十三个乡,共计一万一千五百户,若是按每户最低五口人计算,便是有五万七千五百人,只少不多。 江景辰直言道:“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只查到一百多户就不查了?” 雷县尉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陶县令,见他仍是气定神闲,方才松了口气,回答道:“各家卖女并不触犯律法,因而没必要再追查下去。” 江景辰笑的意味深长,又问道:“那为何会查到一百多户?” 若真是这样,当初在查到女婴是被家人所卖之时,就可以结案无需再往下追查,可偏偏却又继续查到了一百多户。 为何?雷县尉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陶宏广长叹一声,开口道:“案件已结,并无不妥之处,江御史为何对此案感兴趣?” 江景辰坦言道:“本官刚上任没两天,圣上便派本官出京巡视,初担大任,总得做出些事情来以报圣恩,因而便想着要挖出些大事件来才好。” 陶宏广笑问道:“江御史以为区区卖女案,能挖出什么大事?” 江景辰不去看陶宏广,转而将目光落在雷县尉身上,直视他的双眼,逐字逐句道:“比如说药商的死。” 他知道了?雷县尉内心狂呼,无意识摩挲着指上的扳指,脸上笑容僵硬,视线来回躲闪。 关键时刻,陶宏广高呼道:“来人,给江御史上杯热茶。” 雷县尉猛然从慌张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方才脑海中突然想起坊间说那药商是被冤魂所害的传言,一时有些恍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江御史勿怪。” 江景辰收回视线,挥了挥手,轻笑道:“坊间传言不可信,咱们当官的可不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要是传到圣上耳中多有不好。” 雷县尉点头附和道:“江御史说的对,请恕下官失言之罪。” 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开始服软了,同为正八品却是自称下官,这是得有多心虚?江景辰顺着脑海中的思路,继续问道:“本官查阅了当时的卷宗,却并未发现有关那药商死因的详细记录,只是一笔带过,这是何故?” 陶宏广回答道:“那药商之死乃是突发隐疾,仵作查验无误,因而无有详情可记录。” 江景辰紧跟着问道:“尸体埋在何处?” 陶宏广蹙眉道:“江御史难道想要挖坟验尸?” 江景辰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有这样的想法,怎么,陶县令不赞同吗?” 陶宏广心思急转,平静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那药商家人恐怕是不会同意。” 挖人坟墓,还要再验尸体,这种事情正常人家都不会同意,江景辰没指望药商的家人能够理解并赞同,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不需要他们同意,咱们可以私底下偷偷的挖。” 雷县尉一脸古怪,狐疑道:“江御史,你可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这样的话?” 江景辰点点头,笑而不语。 陶宏广拉长了脸,斥责道:“你可是圣上钦封的监察御史,怎可做出这种招惹民怨之事?” 直至此刻情绪才稍稍有了变化,这位陶县令的心性倒是不错,江景辰心知朝着这一方向继续往下挖肯定能挖出些东西来,当即开口表示:“不是我,而是我们,为民伸冤可是为官者的责任,我想那药商若是泉下有知,定会赞同咱们把他挖出来再验一遍。” 雷县尉激动道:“他能有什么冤屈?他那是死......” 陶宏广面色骤变,立刻起身打断道:“够了,江御史,不妨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江景辰不作回应,侧头看向雷县尉,问道:“他那是死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雷县尉不顾陶县令的眼神,恨声道:“冤魂索命,死有余辜。” 江景辰沉默了一会,稍稍平复下心底情绪,缓缓出声道:“那被人买走的一百多名女婴......已经死了,对吧。” 雷县尉想起当时查到的事、看到的场景,顿时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不止一百多名,还有许多许多具婴孩的尸骨,堆得像小山丘一样高,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像......小山丘一样?”江景辰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一个个粉嫩可爱的婴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天真的笑着,笑着笑着......突然被人拿着刀割破了娇嫩的皮肤,放干了身体里的鲜血,然后被扔到荒芜人烟的僻静之地,尸体慢慢的腐烂,化作一具具骸骨,堆积成山。 陶宏广见雷县尉已经把事情说到了这个地步,无奈叹息一声,重新又坐回原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 第131章 要你亲自奉上要命的把柄 五年时间,少说也有上千具骸骨,江景辰阴沉着脸,出声问道:“所以,整件事的主谋之人是那名药商,你们设计杀了他?” 陶宏广沉默不语,严格来说那名药商并未触犯律法,即便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最严重也只不过罚些钱了事,当时也的确是将人抓来了,可那药商并不是个傻的,只说买来的婴孩难以养活,夭折乃是天意,半点不肯承认以婴孩之血炼药之事。 雷县尉则是破罐子破摔,将事情从头到尾竹筒倒豆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最后说道:“那药商家底丰厚,关系直通京城,明面上根本动不了他,既然朝廷律法管不了,那便只能在暗地里动手,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江御史拿我去问罪就是。” 江景辰冷笑道:“既然查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却只杀药商一个人,你们可真是善良的很啊!” 雷县尉一愣,呐呐问道:“罪魁祸首伏法,难道还不够吗?” 江景辰讥讽道:“以一抵千,你竟会觉得够了?那药商的偌大家业是因何而来?他的枕边人,他的子女,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们阖府上下至今都还在花着以婴孩之血换来的钱财,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只死了一名药商,你觉得那上千条冤魂能够甘心入轮回吗?” 不甘的又何止那上千条冤魂?可是再不甘又能如何?雷县尉无言以对,凝望着那张年轻俊秀却又充满戾气的脸,无奈苦笑,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宏观听后只觉得话里带着一股冻杀人了冰寒,犹豫道:“为官者,私自定人生死已是错,若是再多牵连无辜,那更是错上加错,江御史所言于理不合,更不该误入歧途生出害人之念。” 江景辰嗤笑道:“谁说我要害人了?那些话说给你们听,自然是要你们去做。” 雷县尉下意识问道:“做什么?” 衙役端来茶盏,见堂内气氛有所不对,赶紧放下后退了出去。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那药商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冤魂没有道理会放过他们,不是吗?” 陶宏广内心一颤,猛然转头看向江景辰,问道:“你真的是察院监察御史?” 江景辰随手摘下腰牌扔到桌子上,砸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陶宏广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明白,整纲肃纪的监察御史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唆地方官员知法犯法?又或者说,圣上怎么会选这样心性的人来当监察御史? 青玉见不得别人质疑自己公子,当即冷着脸开口道:“就是眼神再不好,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也该认出我家公子那一身官服真假吧,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县令,又不是没接待过监察御史,怎会问出这种让人发笑的问题来。” 雷县尉见她美则美矣,就是性子太过冲了一些,看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听刚才的话里,却又像是个丫鬟,好奇之下,忍不出问道:“此间出言者皆是朝廷命官,你以何种身份开口?” 话很轻,没有丝毫质问、亦或是鄙夷的意思,可越是这样,青玉便越觉得憋屈,只因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万金暗自摇头,上前将青玉拉到身后,拱手道了声:“搅扰了。” 陶宏广不为些许小事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听江御史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深究药商一案了?” 江景辰坦言道:“冤魂若能继续索命,那本官便不再深究。” 雷县尉听懂了,这是要他们将药商一家全都送上黄泉,如此才肯罢手。 陶宏广眉头越皱越紧,没顾得上理会县尉递来的眼神,低头思考着话里是否有另外的含义,片刻后抬头问道:“我想不明白,江御史为何想要这么做?” 江景辰直言不讳道:“原因有二,其一是为祭奠上千条冤魂,其二则是要掌握住一个随时能让你们丢命的把柄。” 陶宏广失笑道:“在江御史眼中,本官就这么好拿捏吗?” 能在阪仓县安稳当了十年县令,且地方百姓对其风评极好,怎么也不会是个好拿捏的,江景辰要的就是这份不要拿捏,干脆道:“你也可以当成是一笔交易,亲手把致命的把柄交到我手上,之后我会帮你弄到京兆府少尹的位置上去。” 从六品到从四品,直接越了两品,且还是京兆府少尹这样的重权之位,说不心动是假的,可陶宏广也知道,越大的利益伴随着的风险也就越大。 “真没想到,都已过去了这么多年,威远侯不仅没放弃,还派了嫡长子来当说客,还许以京兆府少尹这般要职,想我陶宏广不过区区县令,何德何能受如此青睐。” “你是说我父亲也曾拉拢过你?” “难道不是你父亲派你来当说客的?” “这个,真不是。”江景辰笑了,笑的很开心,连便宜爹都要抢着拉拢,且花了多年时间都拉不到阵营里的人,想来会是个极有能力才干的。 陶宏广也笑了,若不是威远侯授意,不过是察院监察御史,哪里来的底气开口就许诺京兆尹少尹之位? 雷县尉不懂他们二人在笑什么,纳闷道:“所以,你们二位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陶宏广道:“江御史要咱们把命交到他手中,你能答应吗?” 雷县尉想了想,摇头道:“不能。” 江景辰开口道:“我若将你们残害无辜药商性命的事情汇禀给圣上,你们的官指定是当不成了,这样的结果你想要吗?” 雷县尉犹豫了一会,同样摇头道:“不想。” 陶宏广嗤笑道:“无辜药商?本官记得,方才江御史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景辰指着嘴巴道:“事实如何,全靠我这一张嘴,说你为民除害,你便是为民除害,说你残害无辜,你便是残害无辜......纠视刑狱、肃整朝仪、监察百官、巡按郡县皆是监察御史之权,像你这样无根无萍小小从六品京畿县令,我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断了你的官途,现在,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陶宏广丝毫不惧 第132章 我可是当朝新贵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雷县尉困惑不解,望着江景辰离去的背影,许久都未曾缓过神来。 陶宏广眸光幽幽,感慨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他这是笃定我会答应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那可是一家十余口人命啊!雷县尉惊疑不定,吞吞吐吐开口询问道:“那......这事......不好办吧?” 不好办,也是在说不是不能办,依着雷县尉的性子,当初就恨不得杀了那药商一家老小,倒是伍县丞胆小怕事些,再三从中劝阻。 陶宏广想了许久,开口道:“那药商背后肯定有京城的大官为其撑腰,买婴杀婴一事怕不止表面那么简单,若想要超清楚,就必须得有足够的权利,京兆府少尹这个位置就十分适合。” 多少官员一辈子都跨不过一品,更何况那可是天子脚下的衙门,手掌实权的京兆府正四品少尹,只拿十几条本就该死的人命去换,不是值得,而是天下再没有这么好的事情,雷县尉由衷为陶县令感到高兴,真心道:“说句心里话,那些人享了这么多年阴福,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陶宏广权衡利弊,下定决心后开口道:“参与炼制婴血药之事不可能只有药商一人,既然要做,那就干脆一些,将那些能查到的人全都一并给办了。” 雷县尉沉吟道:“这么一来动静可就大了,咱们如何确保能够从中安全脱身?” 陶宏广目光望向堂外,缓缓开口道:“咱们动手,善后的事情自然该交由他来,只有将他拉上同一条船,咱们的安全才能有所保障。” 雷县尉点头道:“想让咱们把命交出去,总得拿出点真本事出来才行。” 救人难,害人却是容易的很。 次日一早,吕恒跟着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不知去向,江景辰也不去多管,待到了时辰便去到后衙大堂,听过陶宏广提出的条件之后直言道:“弄那么复杂做什么?搞一出窝里斗不好吗?” 陶宏广细细品味着话里的意思,脑海中很快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雷县尉半知半解,询问道:“二三十条人命的案子,怕是会惊动刑部过问,哪怕你是刑部尚书之子,也没那么简单能糊弄过去吧?” 江景辰惊叹于雷县尉的耿直,耐着性子解释道:“那药商能将生意做大,必然少不了旁人的协助,为争钱财而灭人满门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地方上再大的案子也是先由县令负责审理,整个衙门都是你们的人,栽赃陷害之后再弄个畏罪自杀很难吗?” 刑部也得知道有这么件案子才能够派人,那是案件都已经审理结束,主谋畏罪自杀,面上做的漂亮些便能够以虚假掩盖住真实,雷县尉豁然开朗,由衷赞叹道:“江御史胸有大才!” 京畿县令权力小那也只是相对于京官而言,若是有心想要收拾一帮普通老百姓,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江景辰心知他们不是想不到好的办法,而是想借此机会捆绑在一起以防日后,心中好笑之余,直言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会过河拆桥,只要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人,我都会好好照顾。” 陶宏广不置可否,转言道:“我很好奇,你要如何帮我坐上京兆府少尹的位置?” 江景辰含笑道:“你们听说过万民伞吗?” 陶宏广与雷县尉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所谓万民伞,乃是地方百姓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其意是说这个父母官像伞一样遮蔽着一方的老百姓,送的伞越大,伞上的名字越多,意味着此位父母官得民心之深。 当然,这是在另一个朝代才有的东西,眼下大周朝从未出现过,因而江景辰特意解释了一遍用途,紧跟着说道:“我打探过了,你在阪仓县的民声很好,弄一把万民伞不难,有了那东西,再加上你成功破获一起灭门大案的功劳,我回京之后便可在圣上面前举贤……也该是你的时运,眼下京兆府少尹的缺还未补上,以你十年京畿县令的资历足够胜任。” 雷县尉听得云里雾里,呐呐问道:“虽然御史可为圣上举贤,可你毕竟初当御史,人微言轻,圣上会听你的?” 江景辰傲然道:“圣上会在钦封不到三天就派我出京巡视,只从这一点上就足以表明我有多受恩宠,御史台察院第十六位监察御史,我江景辰可是当朝新贵啊!” 好像,是这么个理!雷县尉默默点头,丝毫没有发现对方眼睛深藏的笑意。 御史当的好不好,全在一张嘴皮子上,江景辰不动声色看向陶宏广,询问道:“你心中可还有顾虑?若是没有,那我便开始交待事情了。” 陶宏广开口道:“你要交待何事?” 江景辰稍稍措辞,出声道:“首先我要知道当初来阪仓县的少尹是谁,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陶宏广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件事,沉吟片刻,回答道:“来的是黎翀黎少尹,查阅了整个案件的卷宗,具体没干什么,只奉命走了个过场。” 来的还真是黎翀,是他的话,查不出什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江景辰暂且放下深究,继续追问道:“你为什么会连续两次大考只得了下第的评等,是谁在和你过不去?” 陶宏广苦笑道:“这个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与我过不去,不让我升,也不要我降,硬是将我按在阪仓县当了十年县令。” 江景辰见他说的诚恳不似作伪,心中疑惑越发的深,顿了顿,接着问道:“阪仓县可有何特别之处?又或者说你在任职期间做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陶宏广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会,开口道:“若说特别的话,阪仓县有个漕渠码头,来往客商多,可有码头的京畿县也不止阪仓县一个,实在算不上有多特别,我为官十年,经手大大小小案件不计其数,大多都是些有例可寻的案子,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雷县尉忽然开口道:“不对,我记得有一件事情算得上 第133章 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主家姓瞿,来自京城的贵人......答案呼之欲出,江景辰即刻追问道:“知道要送的是什么货物吗?” 雷县尉苦笑道:“人家一说是来自京城瞿家,我哪里还敢多问,只作引路,之后的事情得问陶大人。” 陶宏广经此提醒,方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件小事,于是便道:“是在六年前,官员大考前几个月,京城瞿家的人来找我放行一船货物,不过一开口便被我拒绝,所以我也不知要运的是何物,打那之后那人便再没来过,这件事不算有什么特别吧?” 雷县尉却有不同意见,争辩道:“京城瞿家啊,这么多年以来咱们遇见过最有排面的世家了,为了一船货物特意跑来阪仓县,这还不够特别啊!” 江景辰沉思片刻,询问道:“你们觉得,来人是得了瞿家吩咐,还是宫里头那位?” 雷县尉回答道:“后宫不管外事,我觉得应该是瞿家。” 陶宏广摇了摇头,开口道:“那人手持瞿家拜帖,而非是奉恩公府,所以我觉得当时那船货物与奉恩公亦或是宫里那位都无有关系。” 这么说,来的是瞿家的旁支族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瞿皇宫稳坐中宫,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会不给瞿家面子,江景辰看向陶宏广,笑问道:“你当时就不怕因此得罪宫里那位?” 陶宏广报以一笑:“我当的是大周的县令,又不是瞿家的县令,怕她作甚。” 雷县尉接口道:“两次大考得了下第的评等,指不定就是因为当初拒绝了那件事,倒是不怕,只不过就是难熬些罢了。” 当官的,没有一个会不想升官,谁也不会甘心只当个县令,特别是本身就有才干之人,生生熬了这么多年,心中不可谓不苦。 江景辰压下心中杂念,吩咐道:“婴血药之事必然牵涉到京官,这件事就等你当上京兆府少尹之后负责去查清楚。” 陶宏广点头声道:“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这么做,我一定会给那上千条冤魂一个交待。” 江景辰点头,接着说道:“当上京兆府那一刻,你便是我阵营里的人,需要谨记任何事情当以团体利益为先。” 陶宏广挑眉道:“何为团体利益?” 江景辰正色道:“我就是这个团体,所谓团体利益便是我的利益。” 雷县尉本有话反驳,可一想到这位新晋御史竟能为那上千冤魂做到如此地步,想来也是个嫉恶如仇之人,有着这般性子,料想不会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情,于是便有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陶宏广敏锐的捕捉到了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皱着眉头问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江景辰坦然回答道:“自然是为了结党营私以登高位。” 朝廷政党执政自古便有,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陶宏广惊奇的是眼前区区未冠少年,踏足官场不足十日,到底哪里来的这般底气? “高位吗......那我便拭目以待。” “不会让你失望的,欢迎加入我的党派。” 江景辰伸出右手,以另一个失控的礼仪,迎接第一位、也将是日后政党核心成员之一的陶宏广加入。 阪仓县后衙大堂,一位正八品监察御史握住了从六品县令的手掌,为日后朝野权势最大的党派成功奠下一块重要的基石。 抵达阪仓县第五日,县内发生一起灭门惨案,一家二十几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在县令陶宏广的“抽丝剥茧”之下,很快就搜集到十足的证据并锁定了几名疑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几名疑犯捉拿归案。 抵达阪仓县第七日,因钱财纠纷而灭人满门的主谋、从犯共计五人起初百般抵赖,后在实证面前无可辩驳,五人深感脱罪无望,齐齐在县衙大狱中畏罪自杀,陶县令将其罪行公之于众之后,下令抄没五人家产,并将其尸体置于乱葬岗不得入殓。 阪仓县百姓得知事情原委,纷纷拍手叫好,更有义气者几人,蹲守乱葬岗,为的就是防止犯人家属趁夜偷尸。 当第八日京差前来审查时,万事早已尘埃落定,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被江景辰掌控在手中,县衙从上到下所述一致无有疑点,因嫌犯已畏罪自杀,京差查无可疑,审无可审问,最终也只走了个过程便返回京城复命。 整个案件先是呈报京兆府,后经大理寺终审,刑部复核,最终依旧维持陶县令初判,阪仓县灭门一案就此落下帷幕。 江景辰哼着小调踏进后衙大堂,见雷县尉一脸‘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神情,轻笑道:“整个县衙都是你们的人,上下一条心,做什么事能不成,何必担心成这样。” 雷县尉面色微窘,干笑几声回答道:“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嘛!” 陶宏广正色道:“我得提醒一句,所有的事情都全由我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希望你能够牢记这一点。” 雷县尉急忙开口道:“案子都结了,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江景辰明白这是在提醒此后把柄也只是他陶县令的把柄,与阪仓县其他官吏无关,当下应承道:“我要的只是你一人而已,对余者并无兴趣。” 陶宏广闻言,起身整理好官服,郑重拱手行了一礼,不是对监察御史,也不是对江景辰,而是对一位党派魁首的认可。 江景辰大大方方受了他的拱手礼,随后出声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走访各乡,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计划下入京兆府之后,该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坐稳少尹的位置。” 言语中透露出的是对少尹志在必得的自信,陶宏广心中涌出一股激情,豪气开口道:“只要能够坐上那个位置,我必能将其坐稳。” 江景辰点点头,把视线转到雷县尉身上,赞扬道:“你不错,先在阪仓县安心待着,日后若有需要的话,我会让你去到陶少尹身边。” 陶......少尹?堂堂大周朝京兆府从四品少尹,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定下了?雷县尉精神恍惚,想起从监察御史来到 第134章 与君同行,百死不悔 突如其来的效忠并未让江景辰感到意外,慢步上前将雷县尉扶起,轻笑道:“莫急,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你入京为官。” 得此一句,雷县尉心中大定,拱手道:“多谢大人。” 县尉分判诸司掌兵法士,乃属武职官,升迁比起文职官来要难上不少,陶宏广见江景辰不似信口开河,心中不禁更是好奇,到时他又会用何种方法能够让雷县尉入京为官?又将担任何职? 江景辰随口客套了几句,之后又向陶宏广嘱咐道:“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到时我便会回京复命,待你奉旨入京之后也不用刻意来寻我,哪怕人尽皆知你是我向圣上举荐的人,咱们明面上也应适当保持距离,不宜来往过密。” 官场之道讲究实实虚虚,陶宏广明白话里的意思,沉吟片刻,追问道:“若有急事相寻当如何?” 江景辰回答道:“待你坐上京兆府少尹的位置,我会派遣信得过之人到你身边充当扈从,你我之间便可经他来建立联系。” 思虑之周全怕是非一日之功,陶宏广见他回答的干脆,逐渐收起心中轻视之心,正色道:“只要不是祸国殃民之事,我定竭尽全力助你。” 江景辰当即做出保证:“为官者,自当庇护一方百姓,待我登上高位、手掌大权,必会想法设法造福天下,让黎民百姓人人有饭可食免受饥荒之苦,有衣服可穿免受冬寒之险,有理可说免受恶人欺压,有冤可伸免受无妄之灾。” 陶宏广听得热血沸腾,连声叫好,起身行了个大礼,激动道:“仅以此礼,代天下百姓一谢......君若不欺,我必不负,甘为君之四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是不是说的有些大了?江景辰仅迟疑了不到一秒,立刻上前扶起陶宏广,拉着他的双手,满目热切,真诚回应道:“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虽千万人,吾往矣。” 陶宏广闻言双目垂泪,知己之感油然而生。 一个红了眼眶,一个泪如雨下,雷县尉抬手扒了扒后脑勺,一时间没弄明白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 越是有信仰之人,越是容易被说动,如先前的江湖义气飞贼顾晟,也如心怀百姓的县令陶宏广,也会有那么一刻,江景辰扪心自问,若是换成是自己,会像他们一样,拥有那般为国为民的强大信仰吗? 答案是不会。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没有人教他该如何树立正确的人生信仰,而他也不理解信仰为何物,于他而言信仰太过遥不可及。 迄今为止,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以利己主义为出发点,无关大是大非,仅是个人恩怨。 好吗?很好,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人命贱如草芥的朝代,唯有利己主义才能活的好,活得久。 只一瞬间,江景辰脑海中便闪过了许多纷杂的念头,心底由衷的敬佩那些有着强烈伟大信仰之人,但绝对不会去羡慕或者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太苦、太累、也太过悲壮! 陶宏广胡乱抹了把眼泪,惋惜道:“只恨不能与君早识。” 江景辰收敛杂念,调整好情绪后回应道:“相逢恨晚,来日方长,从今往后陶兄与我并肩而行,共同去为这天下黎民百姓争一份该有的体面。” 陶宏广坚定道:“与君同行,百死不悔。” 雷县尉亦是开口道:“我愿追随大人,万死不悔。” 站在一旁全程观看下来,青玉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道:公子忽悠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万金双眸熠熠生辉,心中暗道:我一定会守护好公子。 京城。 威远侯府,陶然居。 “今日将你们喊来,是有件事要让你们知晓,希望你们兄妹二人听后不要太过激动。”小郑氏面色沉重,眼神在儿女身上一扫而过。 “母亲有事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江景昭的伤势已无大碍,只不过经南风馆一事之后,他的脸上再不复笑容,眼神也带着一股阴狠。 江棋韵被母亲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声问道:“母亲要说何事?” 房间里只有母子三人,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退到了三丈之外。 小郑氏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并不犹豫,直言道:“我打算杀个人。” 江景昭忽然抬头,开口道:“杀江景辰吗?” 江棋韵一声惊呼,待反应过来此事不宜声张,连忙压低声音,询问道:“好好的,母亲怎么会想着杀人,还是杀三哥?此事万一要让父亲知道,如何得了?” 想起进来发生的事情,小郑氏咬牙切齿道:“先是害得昭儿不能人道,后又毁我名声,那个杂种之所以回京就是来报仇的,他若不死,那死的就将会是咱们母子三人。” 江棋韵不明其意,疑惑道:“报仇?报什么仇?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实在是听不明白,母亲您把话说清楚一些。” 江景昭听出了话里有着深意,略显迟疑,开口道:“母亲可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事已至此,小郑氏再无可遮掩,当即开口道:“当年那杂种之所以会被送往钱塘县,不是因为什么疾病,而是因为中毒。” 江景昭瞬间明悟,出声道:“那毒是母亲下的。” 小郑氏点了点头,坦然道:“对,你猜的没错。” 江棋韵捂着嘴巴,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心中不解,追问道:“母亲为何要这么做?” 小郑氏回答道:“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威远侯府的世子之位,只有那个杂种死了,世子之位才能落到昭儿的头上。” 为了我?真的只是为了我吗?江景昭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江棋韵惊讶于母亲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小郑氏不理儿女的反应,自顾自开口道:“不仅是他,就连他的生母也不是因为难产而亡......” 不等将话听完,江棋韵惊恐道:“该不是也是母亲......” 小郑氏蹙眉,出声打断道:“你也别胡乱猜测,先头的那个在世时,母亲还没进威远侯府,即 第135章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年......” 回想起往事,小郑氏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开口道:“你们父亲先头那位,无论是样貌性子都是极好的,奈何是出身商贾身份上有所欠缺,因而招惹二房老太太不喜,在她生产之前便有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去母留子”四字彻底惊到了江棋韵,颤声道:“二祖母她......同为女子,只因她商贾之女,二祖母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实在是......” 小郑氏冷哼道:“当然不止因为身份问题,当年那位只尊长房老太太为母,对二房敬而远之,二房老太太一心想要掌控侯府大权好骑在长房老太太头上去,为达目的,她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些只不过是后宅阴私中平常手段,今日说与你听,也是为了让你有所警醒,女子若是嫁错了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一条命就丢了。” 江棋韵想到了孙怀瑜,心道:若是嫁给孙家哥哥,他的家人定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江景昭忽然笑出声,在母亲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原来是因着这些,他才会对我出手之后,又大义灭亲害了堂伯父,所以母亲说的没错,我们与他之间就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种可能。” 小郑氏见儿子赞同,顿时轻松了不少,接口道:“不仅如此,南风馆那件肯定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提起南风馆,江景昭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死死握紧双拳,极力克制不去回想当初的场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南风馆的事情与他无关,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早晚有一天我会揪出幕后主谋之人。” “不是他?”小郑氏狐疑,见儿子脸色有异,也不多问,转言道:“如今我依旧被你们祖母禁足在陶然居,琪姐儿......” 江棋韵回过神来,应声道:“母亲有何吩咐?” 小郑氏道:“你去同你祖母说,明日要去胡国公府拜访胡国公夫人,需要母亲陪同前去。” 江棋韵为难道:“女儿这般无故上门,未免显得太过失礼......” 小郑氏板着脸呵斥道:“你作为晚辈,前去向长辈问安罢了,有何失礼?” 江棋韵见母亲生了气,只得无奈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小郑氏紧跟着将目光转向儿子,吩咐道:“待明日进了胡国公府,一炷香后你便找来,寻个借口要母亲前去相帮。” 江景昭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小郑氏轻笑道:“之后的事情就无需你们操心,只需为母亲遮掩行踪即可,琪姐儿,你现在就去寻你祖母,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答应。” 江棋韵起身,迈出几步后回身,问道:“母亲当真要杀三哥吗?” 小郑氏听女儿竟会问出这样的话里,心中生出怒气,质问道:“你难道想看着母亲和你哥哥死在那个杂种手中?” 江棋韵咬牙不语,转身出了陶然居,踌躇片刻,径直朝着心远堂的方向走去,得知祖母正在小佛堂念经后,本想就此离去,临迈出门之际,又想起母亲方才说的话,几番纠结,终是下定决心寻到小佛堂。 陶然居。 小郑氏在女儿离开后,语重心长开口道:“好些天前便交待琪儿去心远堂求情,料想她未曾尽心,以至于母亲被困至今......你妹妹是个心软的,要不是此时唯有她能说动你祖母,母亲也不会将她扯进来,说那些话逼她前去向你祖母求情,你是兄长,日后好多注意着她,别让她坏了事情。” 江景昭淡淡道:“母亲不必解释,妹妹自幼聪慧,会明白谁才是对她重要的人,也会理解母亲的一番苦心。” 小郑氏暗自叹气,紧跟着说道:“那杂种不知走了那般运道,竟是当上了监察御史,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在京城不好动他,一旦出了京城可就好办了。” 江景昭询问道:“母亲该不会还是想用雇凶杀人的法子吧?” 想起先前的那件刺杀之事,小郑氏只恨那次没能一举除去那个祸害,如今再想动手自当用更稳妥些的法子,想着儿子与女儿终究不一样,于是便道:“京城之外多盗匪,只要传出消息说那杂种身上携带巨款以及绝色美人,必定会引动大批匪盗争相抢夺。” 江景昭蹙眉道:“江湖盗匪能有那么傻?更何况他毕竟是奉旨出京办差的监察御史,哪个劫匪有胆子敢动?” 小郑氏神秘一笑,出声道:“你无需担心,母亲自有办法让那些盗匪出手。” 江景昭隐隐猜到几分话中之意,细细思量之后问道:“若是有官差沿途护送,亦或者他当场自报身份又当如何?” 小郑氏轻笑道:“若有官差,便说那是残害一方百姓人人得而诛之的狗官,那些匪盗虽是亡命之徒,可也不乏有些许义气,既得了钱财和美人,又能够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到时只需再混入些咱们的人在旁怂恿,率先出手,如此再想停下来就难了,那些盗匪最终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杀人灭口。” 箭在弦上犹可缓,箭已离弦如何收得回?江景昭暗自点头,想起方才母亲中的言语,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追问道:“母亲方才说‘咱们的人’,这是何意?” 小郑氏笑而不答,转言道:“你也许久没出府了,且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吧。” 江景昭听得心痒难耐,不肯就此罢休,连连出声追问之下,最终也只得母亲一句:“到了适当的时候,母亲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威远侯府里头自然少不了护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那些人只听父亲的差遣,母亲自是使唤不动,也不可能会用那些人,那还有谁?江景昭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带着满脑子疑惑回到了濯缨阁,暂时抛开杂念,提笔写下一份密信,喊来书童,吩咐道:“你亲自把这封信送去奉恩公府,交到秋菊手中。” 秋菊是瞿家七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交给她就等于是交给瞿七小姐,书童 第136章 多刺两剑就死了 阪仓县。 江景辰花了几天时间,成功收集到“万民伞”,返京之前回了一趟县衙,与陶宏广交待了一些微末之事,同时谢绝了雷县尉派人护送的提议,随后启程踏上归途。 临行之前,万金出声提醒道:“吕恒已经消失好些天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意外,要再等等他吗?” 青玉翻了个白眼,直言道:“好歹也是千牛卫,若是没点本事死在外头也是活该,管他作甚。” 抵达阪仓县后,拢共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三天,现如今已离开京城有十日之久,万民伞也已经到手,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行归京,反正有着大内侍卫的头衔和身手,吕恒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真要是发生了,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江景辰心知此次离京吕华定是另有别事要办,当初半个字都不肯透露,眼下自然也无需多管,只吩咐道:“根据小鸠传来的消息,路上会有人伏击咱们,吕恒是圣上的人,若是有他在的话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不利于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万金点头应是,驾着马车朝官道上出发。 从阪仓县回京城要经过两处密林,平日里除了跑久了的驿站差役很少会入内停留,马车经过第一处密林时,万金便察觉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开口提醒道:“那些人来了,公子坐稳些,得加快些速度。” 话音刚落,便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纵踢奔跑,也就是在此时,密林中响起一声呐喊:“就是这辆马车,弟兄们,都给我上啊!” 只不过片刻功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黑衣蒙面之人便冲到了官道之上,当中有几人马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亦有余力拉弓搭箭,齐齐对准拉车的马儿射了过去。 万金耳朵微动,挥动手中马鞭将飞来的箭矢打落,大喝道:“何方狂徒胆敢行刺监察御史座驾,都不要命了吗?” 话刚说完便立即有人大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他们肯定会假借御史之名意图活命,他们的底我已经摸得清清楚楚,大家可千万别给骗了。” “没错,他们也就这点伎俩,弟兄们把马鞭甩狠一些,金银财宝就在眼前了。” “抢了这一笔就能够大富大贵,可别让到手的肥羊给飞了。” “前面的人听着,我们只劫财不害命,懂事的就把马车停下,否则一会追上,爷爷定要给你一顿苦头吃。” 拉着车的马虽是匹名驹,可也仅仅只是拉开了些许距离,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会被追上,万金大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竟有三十多数,再听他们所喊之话,心中顿时明白这是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公子,人数有些多,怕是要让青玉出手了。” “好啊好啊,终于到了该我上场的时候了。” 青玉兴奋开口,双眼中充满了期待。 人多就意味着有风险,更何况那些人身上还带着弓箭,万金的剑很快,杀三十个人用不了太长时间,可却无法确保能够同时护住两个人的周全。 此前江鸠一直让人盯着威远侯府,在发现异常后便传了信来,江景辰没同意让雷县尉派人护送,便是心中有着算计,也做好了让青玉随时出手的打算,没有犹豫便直言道:“引到一旁,别在官道上动手,记得留几个活口问话。” 万金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驾车进了树林,停下后也不下车,只对青玉交待道:“小心些,别把人都给弄死了。” “放心,我的毒,我自然会有解药,不会他们死的太快的。”青玉嬉笑着将解药分给二人,随后在车内取了些易燃之物,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紧跟着往火里撒了一包药粉。 只见烟雾袅袅,江景辰特意嗅了嗅,闻不到半点味道,正欲开口之际,便觉有些许眩晕之感,连忙将解药服下,感叹道:“江湖上有传言说一个厉害的用毒高手,能够一夜之间灭掉一座城的人,虽有夸赞的成分,可多少还是有些依据的。” 天下剧毒之物不知凡几,也不乏用毒高手,可从没有发生过毒杀一座城的事情发生,不是没有那般丧心病狂之人,而是那样的事情难如登天,但若只是毒杀三十余人,只需片刻时间便已足够。 易燃之物还未烧尽,追上来的那些匪徒靠近一丈之内勒马停住。 “跑啊,你们倒是再跑啊,他奶奶的,真是不听话的玩意。” “哈哈,真有绝顶大美人啊,这下弟兄们有福可享了。” “他娘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人,看的老子坐在马上都有反应了。” “美人要得,钱财也要拿,兄弟们可别忘了咱们赶了一路过来,可不是仅仅只为了美人啊。” “啧啧啧,真是好看,越看越好看,你们两个男的,识相的把钱财交出来,看在美人的份上,可以饶你们不死。” 一群人猖狂叫嚣了几声,放了几句狠话,出言调戏了几句,没等反应过来,连人带马倒地不起。 万金拔出九乌剑,毫不留情的对那些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之人下手,干脆利落的一剑封喉。 三十余人,最终只活下来三个,其余之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赴了黄泉。 青玉目光闪动,冲着万金说道:“把剑给我。” 万金微微蹙眉,猜到了她要剑是为什么了,开口道:“等公子问完话再说。” 青玉按捺住心中激动,点头应了声:“好。” 三人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眼睁睁看着那持剑凶徒一剑又一剑,下手毫不留情,连续杀了三十二人,出手之狠辣实在令人胆寒。 “他娘的,.风麻子那个该死的家伙骗了我们,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不止是风麻子,还有七狗跟烙饼,干他娘的,老子要是能活下来,非去挖了他们家祖坟不可。” “我想我娘,想我媳妇了。” “你个孬货,哪里来的媳妇?” “就是没有才会想啊!” “你他娘的说话还挺有道理,这么一说,老子也 第137章 送一份回礼 对于某些人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之前的那份恐惧,若是一剑抹了脖子倒也干脆,但两三剑来回刺未免有些太过折磨,黑衣壮汉干巴巴开口道:“你有能耐就一剑杀了老子,多用一剑都算你没本事。” 青玉接过九乌剑,入手微沉,嬉笑道:“我从未用剑杀过人,一剑怕是杀不死,不过我也不想承认我没本事,所以你放心,我会尽量刺准一些。” 黑衣壮汉费劲力气仰头,建议道:“你可以刺我咽喉,用力刺个透,保证活不了。” “不行,那样血会溅到我身上的。”青玉提剑上前,对着心口的位置,来回比划了两次。 黑衣壮汉慌忙道:“等一等,若是我都交待,你们是不是就能够放过我?” 青玉蹙眉道:“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能活着傻子才会想死,三人异口同声道:“我们都想活着。” 万金接口道:“那就把事情从头到尾都交待一遍,说的越多越详细,活命的可能也就越大,说的少的人就去死吧。” 三人争先恐后道:“我知道的多,让我先说......”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这一伙盗匪原本是在百里之外流窜,两日前收到消息才赶到这里,为的是劫一笔五十万贯的巨财,以及一位绝色美人,而传给他们消息的人是多年前相熟的一方匪首,现今躲藏在普化寺里的方丈庆济。 另有一些何时行动、路线安排等无关紧要的事情,江景辰对此不甚在意,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安排了这么一出又一出,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之后,他便让青玉用药多留盗匪几日性命,将其带回京城关押在安全之地。 一路疾驰,赶回到京城崇仁坊府邸,江景辰立即喊来江鸠,吩咐道:“立刻带人去将普化寺的庆济给捉去好好审问一番,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他与小郑氏密谋刺杀之事,记得将所有证据都收集好。” 江鸠应声后便出了府邸,着手开始安排收网事宜。 万金询问道:“那庆济早年当过盗匪,想来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用不用多派些人跟去?” 江景辰想了想道:“派个人在暗中看着,若是江鸠的人不行再出手。” 以江南道那些人的本事,一个人的话倒也足够对付一个盗匪,以防有失还是多安排个人为好......万金心中有了决断,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青玉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送官吗?” 江景辰沉思片刻,开口道:“先不着急,等小鸠那边有收获了再动手,到时候也好回一份大礼给她。” 次日。 威远侯府,心远堂。 得知长子归来,威远侯心中欣喜,可当听完长子说的事情之后,脸上瞬间变得铁青,沉默半晌,开口问道:“那些刺客现在何处?” 江景辰眼见父亲不急不缓,暗自盘算之余,回答道:“他们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 威远侯眼神冰冷,开口道:“把人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将事情遮掩过去?想得倒是有够美好的啊!江景辰忍不住笑出声,直到笑出眼泪,在父亲的冰冷眸子注视下,缓缓出声道:“父亲,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听你吩咐的吧?” 威远侯脸色更黑,冷哼道:“为父知道你对她有所不满,你放心,杀了那些人之后,为父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上次好像也是这般说,可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做,江景辰不信这话,淡淡问道:“父亲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威远侯三思之后方才开口道:“为父会寻个借口将小郑氏送回老家,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 就这?仅仅只是这样?江景辰摇头道:“送回老家?这样可不行啊!” 威远侯无奈长叹一声,解释道:“让她离开侯府,离开京城,这样做对你们二人都好。” 一连安排了两次刺杀,失败后还想活着离开京城?江景辰嗤笑道:“我说的不行,是指这样做还不够,父亲该不会是以为我不忍心吧?” 威远侯心中虽恨不得休了小郑氏,可只要一想到生母当初的态度,只能压下心头不满,板着脸道:“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虽说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可你并未因此受到伤害,将她赶回老家以示惩戒,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若不是有青玉和万金在,指定得死在那些盗匪手中,到时候父亲又会如何?滴几滴不值钱的眼泪,说几句悔不当初之类的话,然后便如同十年前一样,就当没有过这个儿子,会这样吧?一定会是这样。 早在十年前,这座府里的人就已经当他死了。 江景辰收敛笑容,冷冷开口道:“那几个活着的刺客我会将其送进御史台大狱,刺杀监察御史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得让圣人知晓才是,我很好奇,到时父亲准备如何在圣上面前替小郑氏辩解?” 威远侯顿时心惊,猛得拍一桌案,怒喝道:“你敢!” 江景辰立刻应声道:“我当然敢,小郑氏三番两次要杀我,父亲可曾为此做过什么?可曾顾忌过我的感受?因为我命大还活着,就要让我提小郑氏遮掩其罪行,当做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好让她继续谋划下一次的刺杀吗?父亲是当我傻?还是当我是块泥捏的?” 威远侯亦是此事有愧长子,出声辩解道:“为父此前已经下令不准她出府,也出手教训过她......” 江景辰开口打断道:“结果还是让她找到机会安排了第二次刺杀,若是我死在这场刺杀当中,父亲是不是也会帮小郑氏遮掩罪行,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威远侯回答道:“若真是如此,为父自然不会再对她有所宽容。” 江景辰扫了他一眼,嗤笑道:“所以在父亲眼中,是要拿我的一条命,才能够制裁小郑氏?” 威远侯一愣,紧跟着解释道:“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江景辰本就没有什么期待,眼见父亲 第138章 必须得死一个 威远侯猛然抬头,双眸中爆发一阵精光,厉喝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江景辰直言道:“那庆济早年是个悍匪,后来为了躲避官府追捕冒用了僧人的身份,本就不是个本分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还用得着明说吗?父亲,你的继室与人通奸,还是个长得不如你的和尚......像是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那你倒是别说啊!威远侯死死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回想起早年时期,原本不怎喜烧香拜佛的继室,曾有一段时间天天都往寺庙跑,当时她去的,正是长子口中的普化寺,那时候的方丈还不是如今的庆济,也就是说她们二人早在多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 那个贱人,竟然红杏出墙,跟一个和尚搅和到了一起,真真是该死...... 念头一起,就再也收之不住,威远侯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辰儿,不管如何,她现今还是威远侯夫人,这件事万不可闹到圣上面前,你只需将那些人交给为父,等过上一阵,为父自会写下休书给她,这样做总该能让你满意了吧。” 都被戴上绿帽了,首先想到的竟是要顾及威远侯府的颜面吗?江景辰暗自鄙夷,冷笑道:“满意?父亲这话未免也太可笑了些,若是被刺杀之人是父亲,也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吗?” 威远侯哑然无语,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让人感到满意,却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毕竟有生母在,实在没办法对小郑氏做出太大的伤害。 江景辰将父亲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浅显的道理父亲难道不懂吗?眼下人证物证皆在我手中,若是父亲不想我将此事呈奏给圣上,也不是不行,除非......” 威远侯见长子故意停顿不说,心知此刻的主动权完全不在自己手中,暗自叹气,接口道:“除非什么?” 江景辰含笑道:“除非父亲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这样一来我不仅不会呈奏圣上,还会将手上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清理干净。” 威远侯眼见长子笑容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寒意,心中隐隐生出不妙之感,询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江景辰逐字逐句说道:“小郑氏或是江景昭,必须死一个。” 威远侯猛地起身,激动上前道:“事不关昭儿,你怎可将他牵扯进来?” 江景辰冷声道:“小郑氏之所以要杀我,无非就是担心我会抢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父亲要保小郑氏,就必须拿江景昭的命来换,如此才能断了小郑氏的念想。” 何止是断了念想,若是昭儿因此丢了命,以小郑氏的脾气,怕是彻底疯魔,更何况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郑氏一人筹谋,威远侯深知他们兄弟不和,却没想到竟已经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忧心之余,直接开口回绝道:“不可能,你提出的要求委实太过分了些,为父绝不会答应。” 江景辰接口道:“那就让小郑氏去死。” 步步紧逼之下,威远侯一挥衣袖,指着长子呵斥道:“你此番是在威胁为父吗?” 江景辰直言道:“刺杀监察御史该当何罪,想来不用我多说什么,父亲心中自是清楚,小郑氏仗着有人袒护,一再派人前来刺杀,她若不死,我心难安,我心若难安,自当请圣上为我做主。” 刺杀身负圣谕的监察御史该当何罪?威远侯不敢去想,心中恨不得立刻就掐死那个没脑子的小郑氏,有胆子谋划刺杀却没能力收拾好尾巴,竟然会留下人证物证这种蠢事,这样的女人真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嫌多。 可他又不得不顾忌生母的态度,因而放缓了些语气,开口道:“辰儿,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你就再饶过她这一次,为父可以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果然,还是会这样!意料之中的事情,江景辰对此没有太多情绪,淡淡开口道:“父亲,不能够太过贪心啊!继室和儿子,只能保一个,又或者……你陪着她们一起死?” 威远侯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听到的话语,颤动着手指,惊呼道:“逆子,你难道还想弑父不成?” 江景辰见父亲一副震惊不敢置信的模样,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当即大笑道:“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意思是,父亲若是不选,那我便替父亲选了。” 威远侯还未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呐呐问道:“选什么?你要如何选?” 江景辰直言道:“自然是将人证物证都呈交圣前,交由圣上定夺,到时候圣上降罪,父亲可不就得陪着小郑氏一起遭殃了吗?” 大周朝自开朝以来,从未发生过御史遇刺事件,就是普通老百姓都能够明白刺杀御史的严重性,小郑氏为何会不明白?还是说她觉得即便事情暴露,也会如同上次雇凶刺杀一样轻轻带过,因而才会有恃无恐? 威远侯冷静想来,脑海中分析着小郑氏的心理,归根结底来说,是对她的纵容、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所以才会养出她如今的性子。 若是将此事呈交圣前,小郑氏能不能活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威远侯府的百年声誉将会毁于一旦,御史必定弹劾治家不严,圣上到时又会如何决断? 越想越是心惊,一切的祸根都因小郑氏而起,威远侯脑海里又想起长子说起那句“通奸”的话语,当即再也顾不得生母到时会如何,将心一横,开口道:“她在府中养病已有多日,身子越来越差,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江景辰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个体面的死法,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会负责找个好大夫,熬出一副好药,交由父亲来喂她喝下去,想来不出两日,身子定会有所好转。” 不出两日?威远侯动了动嘴唇,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身为父亲,竟是被长子逼到了这般地步,若不是那愚蠢至极的小郑 第139章 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从威远侯府回到崇仁坊府邸,江景辰即刻对青玉吩咐道:“去配制一副假死药,明日给小郑氏服下。” 青玉疑惑道:“公子干脆趁此机会一副毒药毒死那个贱女人得了,还留着她做什么?” 江景辰解释道:“表面上她一定要死,等她服了药下葬之后再挖坟盗尸,将她救活囚禁起来慢慢折磨个够,有些事情也到了该解开迷雾的时候了。” 迷雾?是当年小郑氏所用奇毒的来源之处吧!青玉想明白后开口说道:“我这就去配制,假死药最多只能让人保持五天的假死状态,应该够了吧?” 江景辰摇头道:“停灵七日之后才可下葬,也就是说最少也得八天的时间才够。” 青玉略显为难道:“配倒是能配,可八天的时间有些久了,就怕到时候喂下解药后醒来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甚至有可能就真的死了,再也醒不过来。” 人死之后停灵七天方可下葬,这一点无论如何是改变不了,眼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放手赌一把实在有些不甘心,江景辰想了想说道:“最少都需要八天时间,做两手准备,你先将药炼制出来,到时候再看能不能另寻机会,在丧礼期间灌点别的药维持下她的性命......小郑氏是死了,可咱们还活着,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青玉沉吟片刻,认真回答道:“公子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她撑过八天。” 正在此时,府里下人来报,说是有位自称郝婆婆的妇人请见。 青玉双眼一亮,欢喜道:“师叔来了,这些可好啦,有师叔在,别说是八天,就是十天也不成问题。” 先前想着为孟淑妃解决不孕一事,没曾想竟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江景辰欣喜之余,连忙起身前去迎接。 郝婆婆一身农妇打扮,常年在外的她皮肤黝黑,笑起来时露出一口大白牙,任何人见到都会以为她只是个常年下地劳作的普通农妇。 青玉疾跑上前,挽着郝婆婆的手臂,撒娇道:“师叔您可算是来了,玉儿好想你呀!” 郝婆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话我可不信,真要有那么想我的话,怎么一年才给我写一封信?” 青玉娇嗔道:“因为人家懒嘛。” 郝婆婆含笑摇头,转而将目光转移到江景辰身上,笑问道:“近来身子可都还好?” 江景辰拱手一礼,回应道:“有劳婆婆挂心,一切都好,婆婆来了更是好上加好。” 郝婆婆无奈道:“你们这对主仆,嘴皮子一个比一个会哄人,说说吧,这么急请我入京是为了什么事情?” 人才到,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自然是不好去说这些琐事的事情,江景辰并不急于这一时,当即开口道:“您这才刚来,好歹先喝口热茶,歇息一会,稍后咱们一起去百乐门,到时候再详细聊一聊。” 青玉立即拉着郝婆婆,边走边道:“百乐门是公子新开的酒楼,现在是青瑶在管,里面有趣的东西可多了,好吃的也多,厨子都是从钱塘县带来的老人,师叔也许久没吃过他们做的菜了吧......” 郝婆婆耐心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上两句,跟着青玉到了客房,在府里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歇息了一会,直到酉时才起身。 一行人来到百乐门,直上三楼专属雅阁,青瑶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汇报起百乐门这段时间的近况。 江景辰听完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欣慰道:“百乐门交给你我很放心,江南道那边的事情办已经好了,明日抽空去趟衙门立个女户,到时再让万金把百乐门转到你名下。” 青玉忽然惊叫道:“立女户?青瑶,你可以立女户了?那岂不是说......” 青瑶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青玉忽然间变得失落,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说出也要立女户的话,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能够猜到一些。 三楼专属雅阁装饰得十分干净简洁,没有那些杂七杂八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除了地方大一些之外,布置上倒更像是书房一样的存在。 待用过饭菜之后,江景辰方才提起有关于假死药的事情。 郝婆婆听后淡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也无需多好的药材,一两个时辰就能炼制出来,这种事情该是难不住玉儿才对,所以大老远请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江景辰将有关孟淑妃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原本是这么想的,现在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郝婆婆也不开口追问,只端着一盏红酒慢慢品味。 青瑶没让话掉下,立刻接口道:“容我猜一猜,公子的想法是不是与即将开始的选秀有关系?” 江景辰略显诧异看向青瑶,笑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青瑶解释道:“前日江南道来信,宋公子说已经找到了人选,身份上的问题也都解决好,就等着宫里选秀了,此事还没来得及汇报,还请公子勿要怪罪。” 最后一句话说的俏皮,江景辰莞尔一笑,开口道:“你猜的没错,与其帮助孟淑妃受孕,不如让我们的人顺利诞下子嗣,唯有这样才能够带来最大的利益。” 郝婆婆抬了抬眼皮,气笑道:“所以你想让我给人当使唤婆子?” 江景辰心知这事儿得好好说,于是便暗中给青玉递去一个眼色,微笑道:“哪敢真的使唤您啊,就是陪着咱们的人一同进宫,劳您多护着些,顺道防范一下后宫妃嫔那些阴私的手段,若是能顺利诞下龙嗣那就再好不过了。” 郝婆婆放下手中酒盏,十分认真的上下打量了江景辰一会,顺着他的话头接着说道:“生的还是个皇子,然后你在辅他上位,这样一来整个大周都尽在你手,啧啧啧,小江啊,我才发现,你的心咋就这么野、这么大呢?” 江景辰苦笑道:“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可不简单,只生皇子这一件事就不是可以控制的,更何况后宫那样的地 第140章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 郝婆婆的师兄便是大毒王,她们师兄妹的脾气有很大的差异,江景辰早有准备,直言道:“只要婆婆答应,只要是天下间有的药草任由婆婆开口,要多少给多少。” 青玉顺势接口道:“师叔,您这些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药炼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费时间不说,像是西域和北戎的药草就很难得到,倒不如稳坐京城,由公子代劳,这样一来师叔便无需那般累啦。” 郝婆婆狐疑道:“西域的药草能弄来我是知道的,北戎那边如今也可以来去自如了?” 江景辰谦虚一笑,回答道:“那边才传来信,说不上是能够来去自如,别的不好说,可弄些药草还是可以做到的。” 郝婆婆沉吟片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江景辰听见此话便知事情稳了,发自内心一笑,出声道:“我会让人请一位宫里荣退的女官,倒是婆婆只需跟着学习一些宫里的规矩和手段便可。” 郝婆婆抱怨道:“说到底还是要我当伺候人的婆子。” 江景辰耐心宽慰道:“都是自己人,到时候也就是名义上罢了,私底下哪敢使唤您,我会嘱咐好的,您入宫后多警醒些,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 郝婆婆不置可否,随即开口说了十几样药草,全是她找了好些年未能寻到的宝贝。 青瑶用心逐一记下,随后录抄了一份将其交到万金手中。 用过晚膳之后,郝婆婆与青玉先行回到崇仁坊府邸开始着手制药,万金则拿着药草记录前去安排。 百乐门开业已有十一天,除去魏、孟、邵三人之外,只招收了四名贵宾,江景辰详细看了一遍四人的背景,两文两武的世家背景倒也显得相得益彰。 青瑶在一旁柔声解释为何会选中他们的原因,最后总结道:“这四位家中长辈官位不高,但在京中都有些实权,我想着一开始不好太过招摇引人注目,因而并未选那些身家太过显赫之人。” 江景辰赞同道:“你做的没错,谨慎些是好事,不用太过着急。” 青瑶点头应是,犹豫了一会,开口道:“那位云瑶县主隔三差五便会来一趟,都是随着那些贵妇们来,每次都会来寻我说些......不是很正经的话。” 江景辰见她脸上神色非喜非怒,反倒是带着些许娇羞,心中稍稍思索,猜了个大概,于是便道:“她若再来寻你,到时你便替我传一句话,就说:合作互助可以,其余之事别做妄想。” 连祖母都对其有所忌惮,云瑶县主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江景辰想起先前说过的那些话,越发觉得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的私生女,眼下她又是那般态度,既不能靠的太近,也不能够得罪的太狠,实在是件麻烦事。 万金办完事情回来后,想起先前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于是便询问道:“公子,先前因咱们不在京城,我想着那般场景怎么也不好错过,所以江彦俭那边只是让人盯着还没动手,是不是借着这次时机一起给安排了?” 先是小郑氏,然后是江彦俭,到时候二房老太太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江景辰点头道:“你考虑的没错,那样的场面确实不能够错过,他是流放,走不快也走不远,安排人快马去追。” 万金心中默默算了下,说道:“估摸着来回五六天的时间是够了,到时小郑氏的头七也快结束,正好可以再添些热闹。” 江景辰笑道:“不错,热闹些多好啊!” 这么一来,威远候府可就得连着半月办丧事了,想不热闹都难。 回到崇仁坊府邸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江景辰天还没亮就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赶在便宜父亲早朝前,带着昨夜经郝婆婆之手炼制的假死药去到威远侯府。 威远侯一夜未眠,见到长子前来,又气又无奈,苦笑道:“你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江景辰回应道:“昨日不是说好了要看父亲为她亲手喂药吗,总得来得早些才好。” 既已下定决心,威远侯也不再多言,领着穆大管家和几名护卫径直去到陶然居,将所有在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赶到院外,方才进屋,一把将睡得香甜的小郑氏拽了起来,恨声道:“夫人,时辰已到,你也该上路了。” 一旁的穆大管家得了侯爷示意,指挥着护卫上前,从青玉手中接过竹篮,端出尚有余温的汤药。 什么时辰?上什么路?小郑氏瞬间被惊醒,急呼道:“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江景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穆大管家将汤药碗递到侯爷手中,随后指挥着护卫上前按住夫人手脚。 小郑氏疯狂挣扎,大喊大叫道:“杀人了,快来人啊,侯爷要杀妻了......” 威远侯冷眼看着不停挣扎的小郑氏,忽然出声道:“你和那庆济和尚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郑氏立时顿住,不可思议的看向威远侯,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是在说什么?我与普化寺的方丈能有何关系?侯爷莫不是听了谁在乱嚼舌根子,这才又跑来想要打我一顿出气吗?” 威远侯眼见她眼神中流露出慌乱之色,心中一沉,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小郑氏,枉我对你如此之好,你却不知羞耻与人通奸,好好好,真是好的很......穆笙,撬开她的嘴巴,夫人病了,本侯特意寻来良方熬了药给她喝。” 通奸?不是刺杀之事败露了吗?小郑氏心中燃起希望,奋力挣扎,高喊道:“没有,我没有,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呜呜呜......” 穆大管家上前用力捏开小郑氏的嘴巴,眼神中不带半点情绪。 能在此刻跟来的,都是威远侯绝对的心腹,他们都知道什么该看,什么该听,所有人此刻都与木头人毫无区别。 江景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父亲捧着药碗,亲手将那碗假死药灌进小郑氏的口中,看着小郑氏眼神惊恐、徒劳挣扎,看着护卫们漠视一切...... 眼 第141章 多谢三哥不举之恩 一股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小郑氏想要痛呼,可声音出口便成了受伤小狗般的呜咽,身体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绞心的痛楚如海潮般一浪接着一浪,手心沁出汗水,费劲力气也不能够抬起半分,换来的只不过是不停的颤抖。 豆大的汗珠遍布额头,顺着脸颊滴落在上好的锦被之上,千万根针化作千万只蚂蚁,不停的啃咬着,疼痛,无比的疼痛。 为什么? 她想问,却无法说出口,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画面,青砖绿瓦,杨柳依依,青梅结对,竹马成双,往日深情如梦,此时此刻方才醒来,所想、所要的一切都将归入尘土。 威远侯从始至终眼神未变,平静似一滩死水,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寒冰,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神渐渐陷入绝望。 陶然居尚有几位忠心的丫鬟,在被赶出陶然居后第一时间去将嫡小姐和世子喊了来。 兄妹二人不顾阻拦,强行闯入母亲屋内,江棋韵悲呼道:“父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威远侯深深蹙眉,来不及去追究到底是哪个下人跑去报信喊来儿女,只将空药碗不着痕迹的塞入袖中,压着心中情绪,换了另一副面孔,装出悲伤的模样,哽咽道:“棋儿,昭儿,你们的母亲突发恶疾,只怕是要不行了。” 江棋韵察觉到母亲的异样,疾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擦出她额头的汗水,泣声道:“母亲,您看看我,我是琪儿啊,您这是怎么了?” 小郑氏深感活着无望,视线在威远侯与江景辰身上来回扫视,以期望儿女能够明白此举之意。 江景昭焦急道:“御医呢?快派人去请御医。” 威远侯发现了小郑氏的意图,往前一步阻挡住她的视线,拉着次子安慰道:“昭儿莫急,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很快就能来。” 穆大管家闻言,暗中朝一旁的护卫打了个手势,护卫趁着无人注意之时默默出了房间。 江景昭猛然转头,盯着江景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景辰含笑道:“四弟这话问的可真有意思,我如何就不能够在这里?” 威远侯出声解释道:“你兄长乃是监察御史,外出办差归京自当上朝面圣,本是来与为父同行,却不曾想会遇见你母亲突然恶疾。” 父子同行上朝,也算得上是一桩美谈,片刻之间,居然能够找到这样完美的借口,当真是厉害!江景辰暗自点头,感叹道:“真是不凑巧的很,这下怕是要耽误早朝了。” 江景昭气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母亲的身体还比不上一次早朝重要吗?” 江景辰瞥他一眼,嗤笑道:“当然比不上,早朝关乎天下百姓之事,何等重要,你竟拿一个小小内宅妇人与之比较,四弟啊,国子监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会说出如此愚昧无知的话来,这话若是让御史听......不对,为兄就是御史,念在一场兄弟的情分上,刚才的话为兄全当作没听到,四弟往后应当好自为之,莫要再失言了。” 江景昭脸色一片铁青,咬牙切齿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三哥不举之恩?” 不举之恩?这话听着......好像说的对,好像又说的不对,江景辰总感觉话里藏着好几个意思,没好气的回应道:“你哥哥我能举的很,倒是你,想举也没东西可以举。” 威远侯嘴角一抽,赶在次子开口前出声道:“你兄弟二人莫要争一时口舌之利,眼下当以夫人的病情为重。” 江景昭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到床边,握着母亲的手,关切道:“母亲,您感觉如何?” 小郑氏强忍浑身剧痛,拼命眨眼,可换来的却是儿女越发的焦急,根本不能明白其意。 威远侯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转头看了长子一眼,带着些许询问。 江景辰含笑点头,出声道:“父亲无需太过担心,定会平安无事的。” 威远侯听后悄悄松了口气,略微犹豫一会,慢步走向床边,出声道:“你兄妹二人莫要都挤在这里搅扰你母亲,都各自回院去,待御医前来诊断之后,为父自会派人告知于你们。” 江棋韵摇头道:“母亲有疾,女儿自当侍奉在侧。” 江景昭心情平静了些许,回想起前来报信的丫鬟说的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便出声询问道:“父亲一大早带人来母亲房内,还将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是为何?” 威远侯叹声道:“为父正准备与你兄长一同上朝之际,便接到陶然居下人来报,说是你母亲突发恶疾,状况十分严重,为父深恐有传染之险,因而才带人来防范于未然,并驱散了陶然居的下人。” 江景辰顺势接口道:“我听说夫人这段时间并未出府,该不会是因下人将此疾带了进来,才致使夫人感染疾病的吧?这样可不行,父亲,为了全府上下着想,还是将那些在陶然居伺候的下人另行关押隔离起来的好。” 这是在暗示将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的清理干净?斩草除根,既然动手了就不该留下隐患,威远侯心思微动,呼吸间便有了决断,转头对穆大管家吩咐道:“辰儿说的有理,事关阖府上下几百口人,你立刻带人去办,务必一个不漏。” 一个不漏,也是在说一个不留,穆大管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立刻招呼护卫一同前去。 江景昭想到了几日之前,他到奉恩公府借口有事寻了母亲出来,之后便有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没有陪在母亲身旁,也不知道母亲去了何处,若真是恶疾,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的? 江棋韵也想到了母亲并非不曾出过府门,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兄长,正欲开口,就见兄长轻轻摇头,如此她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疑惑,暗自握紧了母亲的手,嘟囔道:“母亲,您可千万不能够有事。” 江景昭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威远侯见他兄妹二人如此,莫名泛起 第142章 入宫面圣 小郑氏忍受了大半个时辰的折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死去,姗姗来迟的御医为她诊过脉之后陷入沉默。 心急的江景昭追问道:“我母亲如何?还请御医明言。” 御医转头看向一旁的威远侯,见他点头首肯后,方才摇头叹息道:“迟了,夫人已是病入膏肓之象,药石无医,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江棋韵悲呼道:“不可能,昨日母亲还好好的,怎会一夜之间就药石无医?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御医无奈道:“病来如山倒,对于某些恶疾来说,一夜已是很长的时间了。” 江景昭出声询问道:“还请御医告知,我母亲所染何疾,怎会如此凶险?” 御医沉吟片刻,回答道:“夫人之疾,乃是......” 话未说完,就听一声悲呼:“母亲。” 生生受了一个时辰的折磨,终于能死了!小郑氏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 御医摇头叹息,拱手道了句:“节哀顺变”,之后便转身离开。 房间内江棋韵嚎啕大哭之声,江景昭低声啼哭,威远侯悄然哽咽。 江景辰出声道:“眼下虽已过了时辰,但我尚有圣谕在身,需进宫复命,父亲便留在府中操办后事吧,我会同圣上说明原委的。” 威远侯想起还有事未曾解决,拉着长子到了屋外,低声道:“那些人证物证藏在何处?” 江景辰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毫不隐瞒将藏人之地说了出来,随后道:“那庆济和尚也在其中,父亲若有意,可多询问一番。” 询问什么?询问妻子是如何与人通奸?威远侯板着脸,训斥道:“此事不可再入他人之耳,否则......” 江景辰懒得听他说出威胁的话语,直接打断道:“父亲无需担心,你被人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丢我的颜面,这件事就到这里,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威远侯点到为止,转而询问道:“你要入宫面圣,是在阪仓县都做了什么事情?” 江景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见证了一起大案,便想着说给圣上听听,也好让圣上知晓我出去也不是一点正事没干。” 威远侯执掌刑部,自然知道长子说的是哪件案子,追问道:“就只是这样?” 江景辰想了想,举贤之事早晚都会被知晓,当下也不隐瞒,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威远侯听后告诫道:“举贤之事可大可小,你初入官场,不好做此事,进宫后圣上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未曾提及的事情,你也不要自作主张多言。” 陶宏广此前说父亲曾招揽过他,怎会这般平静?江景辰见父亲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狐疑之余,随口敷衍了几句,反过来叮嘱道:“未免夜长梦多,父亲还是快些去安排小郑氏的身后事吧。” 离开威远侯府,江景辰回府邸换上官服,乘车沿着朱雀大街行至宫门前,与万金和青玉交待了几句,随后便孤身入了宫门。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规矩,一个多时辰之后他才来到了甘露殿外,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得了可入殿的圣谕。 江景辰暗自腹诽,面上却是恭恭敬敬,行礼道:“微臣察院监察御史江景辰,恭请圣安。” 圣上见他行礼的模样古怪的很,忽然间来了些兴致,放下手中书籍,开口回应道:“朕安。” 江景辰第一次面圣,不知宫内礼仪,听见圣上给了回应,当即抬头,只见一身龙袍加身的中年男子眼中带着些许好奇,眼珠一转,嬉笑道:“微臣初见圣颜,竟是觉得有些熟悉,深思之下,才惊觉圣上龙颜竟跟道教里的天尊有几分相似,人间至尊果然超凡脱俗。” 人间至尊果然超凡脱俗?这算是什么胡话?自登基以来,见过阿谀奉承之人不在少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言语,圣上失笑道:“没想到朕的第十六位监察御史,竟会是这么一个德行。” 江景辰不做他想,只当是一句好话,当即正色道:“微臣多谢圣上夸赞。” 笑声戛然而止,圣上神情变化,让人分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甘露殿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随伺在旁的张甲臣微躬着身子,心中暗道:才这般年纪就学了这等厚颜无耻的本事,未来可如何得了啊! 江景辰见圣上不开口,自顾自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册子,接着说道:“微臣此次巡视阪仓县十日,将一路所见所闻记录在册,请圣上过目。” 自有内侍官上前接过册子,将其呈上御案, 圣上无意翻阅,指着江景辰随身带来的木盒,问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是万民伞。” 圣上疑惑道:“何为万民伞?” 江景辰解释道:“伞者,庇护也,上载万民之意,称之为万民伞,乃是阪仓县百姓送与县令,以示感恩之物。” 圣上暗自在口中来回嘀咕了几句,紧跟着吩咐道:“打开来让朕看看。” 说是伞,实际上是由一大块青帛布制成的华盖,上有朱笔所书密密麻麻各种字迹,或长或短,皆是赞扬阪仓县令的话,每一句之后都落有姓名籍贯,均是阪仓县百姓亲笔所书。 大周朝官员政绩皆有吏部考功司所书,圣上还是头一次见到以这种形式呈现出来的民意,当即出声道:“此物当真是阪仓县百姓所制?” 江景辰犯不上在这件事情上欺君,直言道:“微臣在阪仓县巡视之时,最常听到百姓议论的话便是说阪仓县县令陶宏广为官清廉,断案公允,好似一把大伞庇护着一方百姓,因此有感而发,制出一顶华盖,让百姓在华盖之上写下对县令的评价,以供圣上览阅,一路走来,收集上万百姓之意,逐将此物取作万民伞。” “承载万民之意......万民伞......”圣上一目十行,将华盖之上百姓留书看了大半,点头道:“不错,你这主意想的不错,若是大周官员,人人都能得百姓一顶万民伞,江山何愁永固。” 江景辰紧 第143章 微臣要为圣上举贤 身为监察御史,要的就是一身胆气,江景辰临危不惧,坦然开口道:“微臣是在为大周百姓鸣不平,倘若像陶宏广那样的官员都不能得到升迁,试问还有谁会一心为天下百姓办实事?有错之人该罚,有功之人当赏,如此才能为大周官员树立正确的榜样。” 义正言辞的话语并未让圣上有所动容,冷眼看向台阶之下未冠少年,淡淡道:“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 江景辰心思百转,回答道:“无人所教,刚才之言句句发自肺腑,微臣蒙受圣恩,自当以圣上之意为先。” 圣上轻笑道:“朕之意为何?” 江景辰回答道:“以圣上为始,后世以计数,二三世乃至万世,大周江山传至无穷。” 传至无穷?圣上眸光微动,难以想象此话竟会出自二八少年之口,震惊之余,冷哼道:“朕都不曾敢想之事,你倒是敢说。” 不敢想?哪个帝王会不想?江景辰心中不屑,面上一派正气,直言道:“为臣者,当为圣上计之深远,否则圣上要臣子何用。” 为臣者,当为圣上计之深远?张甲臣只觉得这话十分耳熟,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想起原该是《战国策》中的名篇《触龙说赵太后》,原句该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眼前这小小少年话中之意,难不成是将陛下看作......张甲臣不敢再往下想,心中一万个肯定,陛下也必定记得这句话,可眼下对于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似乎,并没有生气? 要臣子何用?圣上反复在心中念叨了几句,回过神来,喝声道:“江景辰御前失言,拉出去行十廷杖。” 失言?哪里失言?不对啊,这才说了几句话,都还没开口举贤,怎么就先挨打了?江景辰没想明白是哪句话犯了忌讳,眼见殿前侍卫上前,急忙高喊道:“杖不下御史,杖不下御史啊,圣上......” 两名带刀殿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干净利落将人架出甘露殿。 待人一走,圣上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调侃道:“杖不下御史?本朝何时有了这样的规矩,朕却是不知。” 张甲臣想了想,开口道:“老奴觉得,江御史想说的应当是刑不上大夫。”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出自《礼记·曲礼》。 其意是指:为其遽于事,且不能备物,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 圣上摇头,笑骂道:“这小子未免也太不学无术了些。” 张甲臣接口道:“江御史早年在江南道外祖父家长大,商贾之家,想来是教不了太多学问。” 圣上却不以为然,出声道:“放眼朝堂之上,能有几个官员有这份胆气敢在朕面前说出他适才说的那些话?” 张甲臣立刻听出陛下对江景辰的看重,于是便换了副口吻,询问道:“陛下,一会廷杖之后是将人直接遣出宫去?还是再带回甘露殿来?” 圣上淡淡道:“他说了那么多,显然是有所求,朕想知道挨了十杖之后,他是否还有胆子说出口。” 张甲臣应声道:“老奴这就去交待。” 挨打不到半刻,来回却用了一炷香,江景辰感受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心中将下令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当他再次被架回甘露殿时,神色瞬间变得恭敬无比。 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不过十杖之数罢了,难道还能把你打成了哑巴不成?” 十杖之数放在这个时代来说的确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军训被罚做十个俯卧撑一样,不严重,就是丢面子。 甚至在御史台的那些御史看来,受廷杖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但凡有过这样的经历,御史台的御史们都会高看一眼,江景辰无法理解那样的心理,闷声回答道:“回圣上,微臣还能说话。” 圣上出声道:“既然能说,那就好好说,要是说不好,朕再接着赏你十杖。” 江景辰犹豫道:“能赏点别的吗,比如高官厚禄什么的?” 才当上监察御史,就又想着升官?圣上冷哼道:“你倒是真敢说,不怕朕再治你一个失言之罪?” 江景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回答道:“圣上既然都这么说了,为了屁股着想,微臣还是沉默不言的好。” 张甲臣含笑道:“江御史,陛下要听你说,你便得说,若是不说,那就是抗旨不尊,到时候可就不是仅仅十杖就能了事咯。” 不说是抗旨不尊,说了是御前失言,他奶奶的......江景辰暗自在心中骂骂咧咧,嘴上却道:“圣上想听微臣说些什么?” 圣上淡淡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说的不好,朕再多赏你十杖便是。” 江景辰回忆方才说过的话,仍是不知是因何犯了忌讳,于是干脆将心一横,试探道:“那微臣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圣上不置可否,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古籍翻看了起来。 江景辰没有等来回应,一咬牙,直言道:“微臣要为圣上举贤。” 圣上恍若未闻,认真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话已出口,也不顾的其他,江景辰继续说道:“微臣巡视阪仓县二十三乡,与上万名百姓交谈,听了上万件陶宏广为民伸冤之事,以他的才干,实不应被困在区区一县之地。” 圣上心不在焉随口问了句:“不在一县之地,那该在哪?” 江景辰险些脱口而出,关键时刻及时止住,转言道:“此等大事,微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言。” 圣上淡淡开口道:“朕准你妄言。” 如同家常般的一句话,却让江景辰心中警铃大作,稍作犹豫,回答道:“微臣只知为圣上举荐贤才,好让圣上有人可用,却不懂该将此贤才该放到何处踩最为适用。” 圣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在你眼中,朕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吗?” 该死的......要不要这样抠字眼啊! 江景辰心中疯狂呐喊,实在有些受不住这种说一句 第144章 丁忧是不可能丁忧的 册子不薄也不算厚,上书之事也都十分简洁,三言两语就将一起事件描述清楚,比起御案上放着的奏折更能引起观看的兴致,圣上翻开看了一眼便再也止不住,等到看完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朕知道了。” ??? 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我走? 江景辰憋着一股气,想着第一次面圣的印象至关重要,该立人设的时候就得立,于是继续开口道:“微臣觉得这件事并非是个例,大周朝不知还有多少外放官员和陶宏广的遭遇一样,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出声道:“怎么,巡完阪仓县还想去巡别的县?说说看,想到哪去。” 这事儿不该是先查吏部吗?才回来又让去?是立的人设,又不是真的人设,江景辰完全摸不准圣上的脉络,生怕再几句话又被派出去,赶忙出声道:“巡视州县本是监察御史之责,微臣亦是想为圣上鞠躬尽瘁,奈何今早微臣继母突发恶疾离世,微臣深恐父亲伤心过度,少不得要陪伴身旁尽孝,巡视州县之任眼下怕是担不得,还请圣上恕罪。” 为人子者当以孝为先,圣上微微点头,多询问了几句,待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突然开口道:“你既如此至孝,可是要向朕恩请丁忧?” 依照礼法,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文官无论担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接官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称之为丁忧,期满后再行起复。 武将丁忧则不需解官,而是给假百天,大祥、小祥、卒哭等忌日另给假日。 唯一能够例外的情况,就是由圣上下明旨留任,此举称之为“夺情”,又称之为“夺服”。 大周朝建国以来,“夺情”之事只发生过三次,每一位被圣上“夺情”的无一不是能够入政事堂议事的朝廷重臣。 继母也是母,但江景辰生母乃是原配,且他也并未记到小郑氏名下,因而眼下除了父亲与长房祖母亡故必须丁忧之外,并不需要为继母小郑氏丁忧守孝。 当然,若是执意要为继母丁忧也不会有人反对,甚至众人还会竖起拇指夸赞一句:“江景辰,实乃真孝子也!” 先帝时期就有官员为继母丁忧守孝,期满起复之后就得到了重用。 江景辰不明白圣上为何会主动提起丁忧之事,也不稀罕去立那样的人设,沉默片刻,直言道:“微臣无意为继母丁忧守孝,倘若是圣上之命,微臣自当遵从。” 张甲臣微微抬眼,暗自将那未冠少年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禁好奇,他刚才还能说会道,怎么这会竟这般直接?即便不想为继母丁忧,当着陛下的面前,好歹也找个像样些的理由啊!就一句无意守孝,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圣上眼角挂着些许笑意,淡淡开口道:“你这是想给朕挂上一个逼臣子为继母丁忧的名声?” 江景辰回应道:“微臣不敢。” 该听的都已经听到了,圣上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致,挥了挥手,开口道:“明日去御史台赴任,退下吧。” 这是不用丁忧守孝了?江景辰悄悄松了口气,依着规矩行礼告退。 待他离开后,圣上忽然大笑道:“是个有趣的少年,你觉得他如何?” 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的张甲臣瞬间听出话里的意思,顺势说道:“身上有着年轻人的劲儿,出去一趟,又是万民伞,又是记录册,十天时间弄了这么些东西出来,确实算得上是有能耐,老奴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圣上点点头,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感叹道:“孩子是不错,只可惜......” 可惜什么?张甲臣没敢多问,只提醒道:“陛下,到时辰该用膳了。” 圣上将案上的书籍摆放好,起身道:“让人去查下那个阪仓县县令,三天之内给朕消息。” 张甲臣恭声应是。 圣上信步走下台阶,吩咐道:“摆驾锦灵宫。” 锦灵宫乃是淑妃居所,本月陛下已去过二十一次,此种恩宠,后宫无人能及,可伶中宫那位......张甲臣只在心中感慨了一瞬,同时将陛下之言传了下去。 挨了十杖的痛还未消失,江景辰每走一步都异常难受,奈何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享受不到在宫中乘坐驾撵的体面,慢慢悠悠走出宫门已是午时之后的事。 在青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江景辰没等她们二人开口,便抢先说道:“什么事都别问,先去百乐门,肚子快要饿扁了。” 在三楼专属雅阁内享用过美味丰盛的饭菜,江景辰说起了在宫内挨打的事情。 青玉听完后拉长了脸,蹙眉道:“公子,我想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 关起门来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话,江景辰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有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就好,天子脚下,得多注意着些。” 青瑶沉思片刻,出声道:“在我看来,这件事对于公子来说,或许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青玉闷声道:“都被打了,还能算是什么好事?” 青瑶微笑着解释道:“御史台里不少御史眼高于顶,公子并非是科举上来的官,难免会受人轻看,经此一事,想来会让不少御史改观。” 万金听后,脑海中莫名跳出个年头,出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圣上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有意为之?” 挨打光荣,说的就是御史台的那些御史,更狠些的甚至会有当朝死谏的念头,江景辰挨了一顿打,能不能够换来其他御史的另眼相待尚未可知,可屁股是真的痛。 青瑶看出公子脸上的神色,担忧道:“要不还是看一下,上点上药吧。” 行刑之人都是老手,加上并未得到“特殊关照”的暗示,因而十杖下去只痛不伤,江景辰也不矫情,挥手道:“皮都没破,一点小伤,不打紧。”回过头来又对万金吩咐道:“你去让人寻个隐蔽之地,七天之内在崇仁坊府邸弄个密室出来,以此来囚禁小郑氏。” 万金想了想提议 第145章 不得葬入祖坟 威远侯府小殓是在小郑氏断气后第二天进行,专职丧事的婆子细细替亡者沐浴、穿上华服用了一个多时辰,府里哭声未曾停止过。 灵堂之上,二房郑老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怎么就没了啊......” 停尸的床放在灵堂东面,经过殓尸的人精心打扮,没有了那讨人厌的嘴脸,小郑氏看上去比生前反倒要顺眼了几分。 江景辰瞧了一眼,未见有任何异常,于是便走向父亲,低声道:“好歹是死了妻子,哪怕她生前曾经与人通奸,可眼下为了侯府的面子,父亲怎么着也得挤出几点眼泪方才像话。” 昨日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去到长子所说之处,见到了被捆住的庆济等人,只不过上了三两道刑,庆济便将他与小郑氏之间的奸情竹筒倒豆子般尽数说了出来,威远侯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再将小郑氏从棺材里拉出来再杀一次,如何能够挤出眼泪来? 威远侯见长子笑的没心没肺,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许提、不许想,听到了没有?” 江景辰乖顺点头,回应道:“父亲放心,都是男人,我是能够懂你心中的感受。” 威远侯当即骂了句:“你懂个屁。” 江景辰轻笑道:“这有何是不懂的?设身处地想一下,我若有这样一位......” 威远侯立刻出声喝止道:“够了,为父此刻没心情与你说笑,且将你昨日进宫面圣的事情说来与为父听。” 江景辰把能说的、可以让父亲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提了一遍先前万金的猜测,询问道:“父亲觉得圣上杖责我,是为了我好吗?” 威远侯深思片刻,回答道:“依着你所言,若并无言语有失之处,又是在私下面见圣上,无人能够知你说了什么,旁人只会以为你是谏言时触怒圣上,因此挨了责罚,对于御史台那些御史而言,多少会高看你一些。” 所以,被打了还要说声感谢?江景辰面色古怪,追问道:“御史台那些御史,当真以能被圣上杖责为荣?” 威远侯冷哼道:“都是些哗众取宠之辈,你如今也是御史了,今后莫要去学御史台那股歪风邪气。” 江景辰乖巧点头,顺势道:“今后只听父亲教诲,学习为官之道。” 威远侯见长子如此态度,心中暗自警醒了几分,开口道:“你如今也是官身,一些面子上的事情也需多注意,今几日都乖巧些,莫要再胡闹。” 江景辰回应道:“灵堂之上也没啥可闹的,父亲尽管放心。” 小殓之后便是大殓,又称作“三日大殓”,期间江景昭兄妹二人在专职丧事的婆子指导下,轮流在母亲大声呼唤、晃动她的身体,目的便是不放弃任何“复生”的机会,依着婆子的说法,有些人会出现假死的现象,如果三日内都没有复生,那么就可以确定是真的死亡了。 三日大殓的三天时间,也给府里大小主子们充足的时间做葬仪准备,亲朋好友也都得知了消息,纷纷赶来威远侯府吊唁。 小郑氏的死为江景辰带来了十天的丧假,也借此机会认识了一遍七大姑八大姨,与他们说了不少违心之语,明明心中高兴的很,却又不好大笑出声,着实忍得有些辛苦。 二房郑老夫人哭晕过去三次,每次醒来便像是失了神智一般,足足一个时辰才恢复过来,三日的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更显出几分刻薄的面相。 长房吴老夫人是众人中除威远侯与江景辰之外最为淡定之人,从始至终都未曾留下一滴眼泪,甚至连眼圈都未红过,在大殓结束后,烧了一卷手抄的经文,此后便回了寿安堂再不曾出来。 大殓之后便是出殡,小郑氏乃是身染恶疾突遭横死,尸身上充满戾气,会破坏祖先的安宁,故此是不能够葬进江家祖坟。 郑老夫人自然不能眼见郑家血脉死后成为孤魂野鬼,于是便故技重施,在出殡之前,逼着次子要将小郑氏葬入江家祖坟。 威远侯打心底一万个不愿意将那通奸之妇葬入祖坟,事先也选好了安葬小郑氏之地,就在京城外侯府名下的大山中,眼下面对生母的威胁,他即无法说出通奸之事,又不能够答应将人葬进祖坟。 左右为难之际,只能暂时将生母安抚住,寻了个机会找到了长子,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催促道:“快去寿安堂将你祖母找来。” 江景辰自然不可能会让二房郑老夫人的愿望实现,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就是让小郑氏背上横死的名声,死后不得葬入江家祖坟,眼见二房老太太又跳出来搅事,心中气愤之余,第一时间跑去寿安堂,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给祖母。 吴老夫人听后一路小跑着到了灵堂,厉喝道:“这种惊祖宗之事亏你也说的出来,郑碧妍,你是哭得久了,把脑子给哭坏了吗?” 郑老夫人见寡嫂前来,面露几分怯色,可一想到侄女的惨况,顿感一阵心如刀绞般的疼得,疯了般大喊大叫道:“我不管,必须要将人给葬入江家祖坟之内,否则我也不活了。” 吴老夫人理也不理,只将目光转向一旁闷不吭声的二房老太爷,冷哼道:“二弟,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媳妇胡闹,难不成是赞同她的主意,要将小郑氏葬入江家祖坟?” 二房老太爷本就惧内,可她更加怕长房的寡嫂,无奈干笑了几声,开口道:“嫂子莫要误会,我怎么会同样此等惊扰祖宗之事,碧妍不过是伤心过度,乱了分寸,说以才会说出那样不得体的话来,还请嫂子勿要怪罪。” 郑老夫人顿时急眼,上前拽着丈夫的衣裳,大喊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不葬入祖坟,葬哪?难不成还想将人扔到乱葬岗去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二房老太爷费力挣脱开来,当着众人的面,瞬间来了些许脾气,梗着脖子回应道:“咱们家那么多的 第146章 就拿她来试药吧 二房老大爷作为此间辈分最大的长辈之一,他要离开自然没有人敢出声阻拦。 江棋韵盯着哭得红肿的双眼,径直走到祖母身前跪下,哀求道:“祖母,我母亲乃是病故,并非是横死,求祖母开恩,许我母亲入江家祖坟。” 吴老夫人板着脸道:“若是寻常病故倒也罢了,一夜之间突发恶疾横死之人,怎能葬入祖坟惊扰祖宗安宁?若真让你母亲进了江家祖坟,往后江家子孙后代若是受到影响谁来负责?棋姐儿,你是姓江,不是姓郑,此事不容商量,你莫要再说。” 郑老夫人激动辩解道:“哪户人家会不让病死的妻子葬入祖坟?本就是病故而亡,你却硬要扯什么横死,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吴老夫人冷哼道:“先前还好好的,只过了一夜便突然恶疾而亡,今日当着满堂宾客亲族的面,你且好好问一问,她这算不算是横死。” 自然是算得,前来吊唁的亲族纷纷点头,可也不是不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碍于这是嫡支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 江景昭泣声道:“难道祖母就不能看在这十数年来,母亲辛苦为侯府操持的情面上网开一面吗?” 江景辰嗤笑道:“四弟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讲道理,事关江家祖宗及后世子孙之事,你且问问在场族老,哪位敢开这一面?” 江家族老眼见战火烧身,不得已开口道:“寻常百姓人家都能有此觉悟,我等江家子孙能不如乎?昭哥儿,琪姐儿,你们祖母说没错,你们兄妹二人是姓江,更当以先祖为重,你们母亲突遭横死,按礼不得入江家祖坟。” 江棋韵悲呼道:“可那是我的生身之母啊,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母亲死后入不得祖坟,恳请祖母及在场族老长辈念在母亲过往之功,许母亲葬进祖坟吧。” 言罢,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至将额头磕得乌青。 江景昭心疼不已,上前制止妹妹的行为,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出声道:“父亲,难道您也认为不该将母亲葬入祖坟吗?” 威远侯开口回应道:“为父已经为你们母亲造好坟茔,就在京城之外,每年祭祀也方便。” 话已至此,江景昭哪里还会不明白父亲之意,于是便将目光转到场中唯一有可能改变结果的二祖母身上,哀求道:“二祖母,求求您帮帮母亲吧。” 郑老夫人几欲咬碎银牙,满眼怨恨看向寡嫂,出声道:“嫂子当真要这般不念婆媳之情?” 吴老夫人淡淡道:“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入不得江家祖坟。” 当着众人之面说出这番话,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郑老夫人一连道了三声“好”,正欲再开口时,外头下人急急忙忙跑来,手里抱着一个木箱。 众人只见那木箱贴着封贴,上书“威远侯府郑老夫人亲启”。 郑老夫人狐疑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下去回答道:“一个乞丐放在府门前,捧着有些沉,未曾打开,不知里头是什么。” 郑老夫人心中本就气闷,一听是由乞丐送来的,当即喝斥道:“你这奴才真是瞎了眼,什么东西都敢往府里拿,还不快扔出去。” 下人连声道歉认错,转身欲走。 郑老夫人忽然心头一阵莫名烦躁,出声道:“等等,你将其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下人恭声应是,做了个位置放下箱子,小心翼翼撕开封贴,打开木箱。 “啊……是……是大……是大老爷……的头……”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入眼赫然是江彦俭的头颅,胆小之人匆匆一瞥便惊恐的捂着嘴巴,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郑老夫人初闻之时,下意识开口呵斥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大老爷,哪里来的大……” 待她看清时,脑海中一阵轰鸣,不曾说出半个字,只看了一眼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紧跟着便是江彦俭妻子和儿女的震天哀嚎,西府二房大小主子尖叫声此起彼伏,灵堂顷刻间乱作一团。 江景辰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多余的神情。 威远侯顾不得他人,急忙上前查看生母的情况,见她依旧有呼吸在,方才稍稍松了口气,急忙喊来下人,吩咐道:“将二老夫人扶去堂后,立刻拿本侯名刺去将御医请来。” 吴老夫人见那木箱内、头颅旁,放置一张摊开的宣纸,上书“为民除害”四个大字,嘴角隐隐泛起一丝冷笑,紧跟着开口吩咐道:“钧儿,尽快将出殡之事安排妥当,莫要再惹出旁的笑话出来。” 威远侯连忙命人将木箱盖上拿到后堂安置,慌乱间也来不及多想本已流外出京的大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即出声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吴老夫人不置可否,看了眼乱糟糟的灵堂,未发一言便转身离开。 二房大老爷江彦俭的头颅除了让其母、其妻、其子女晕过去之外,并没有在东府内引起太大的波澜,江景昭两兄妹心中想着母亲之事,看都未曾多看一眼。 母亲死后连祖坟都入不得,不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会对此乱嚼什么舌根子。 江棋韵死死握住双拳,看向祖母的背影,眼神中也带着几缕怨恨,若不是祖母执意不肯,母亲也不会死后还要陷入这般窘境。 她恨祖母的阻拦,恨父亲的不担当,恨那些亲族的漠视,若不是有这些,母亲定能够葬入祖坟当中。 为人女者,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葬入孤坟,却什么事也做不了,此刻的内心如同被火烧般无比煎熬。 江景昭则将目光死死盯在方才开口接话的江景辰身上,想着若不是他,母亲也不会出府,若是不出府便不会身染恶疾。 母亲死了,他却还活着,这到底是为什么?江景昭偏执的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江景辰而起,若是当年他死在钱塘县,又或者是不回京城,母亲现今依旧会活的好好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 第147章 他说要派人去提亲 一个时辰之后,小郑氏仍是不见有醒来的迹象,江景辰皱眉道:“该不会成活死人了吧?” 青玉上前检查了一番,略显担忧道:“脉象时有时无,虽然很虚弱,但确实是活过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会不醒。” 万金出声道:“我还是去请郝婆婆来看看吧。” 青玉知道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点头道:“还是我去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接连喂了几副药,仍是不能将人唤醒,郝婆婆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江景辰结合上一世少的可怜的医学知识,暗自分析着小郑氏有可能是大脑意识、身体新陈代谢、神经反射暂时处于抑制状态的一种看似死亡表现,她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应该是陷入深度昏迷状态。 眼下并没有那些先进的医疗仪器,他只能尽量用郝婆婆能够听懂的词汇,将分析后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接着说道:“您多往这方面想想,找些适用的药,应该是能够将人唤醒的。” 郝婆婆沉吟片刻,狐疑道:“你说的那些我从未听闻过,为未见药籍有所记载,该不会是你信口胡说的吧?” 这种可不是一两句就能够解释清楚的事情。江景辰暗自无奈,干脆直言道:“您就当我是胡说的也成,治不活,那就治死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尽管试试。” 郝婆婆气笑道:“你也不用着急,她既然有了呼吸,就说明我的药没问题,醒来只不过早晚的事情,放心吧,我想救活的人,没那么容易去死。” 青玉在旁附和道:“师叔最厉害了,需要什么样的药您说,公子都能够找来。” 郝婆婆坦然接受了她的恭维,淡淡道:“你那间药房里的药就足够了,正好我这几日闲得慌,就拿她来试试药吧。” 青玉笑嘻嘻道:“师叔这会是不是心里正高兴,有事可做就不用再跟着学那些宫里的规矩了。” 七天前,万金专门让人从京外百里外请来两位荣退归乡的嬷嬷,专职教导两个丫鬟以及郝婆婆宫里的规矩,这几日也是将郝婆婆折腾的不轻。 江景辰想起三日前在百乐门用膳时遇见魏秉文,听他提起宫里现如今已经开始准备甄选秀女的事宜,估摸着也就快要下旨了,在这之前还得为郝婆婆及两个丫鬟做下身份,之后再送她们与宋砚挑选出来的人汇合。 宫里的孟淑妃宠冠六宫,不知是多少嫔妃是眼中钉肉中刺,刚入宫参选的秀女若是跟她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江景辰思虑之后需,觉得孟维桢那边暂时没必要去走动,反倒是罗霓裳那边不知进展如何,于是在第二日到御史台点卯之后,抽了个空闲去了趟平康坊的别院。 时至辰末,罗霓裳正睡的香甜,听江景辰前来,拖拖拉拉一炷香才起身相迎,开口便抱怨道:“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这话是你自个说过的。” 已入了四月,不见太阳时天气依旧有些微凉,江景辰喝了口热茶暖了些身子,直言道:“你现今和梁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罗霓裳大咧咧的斜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已经睡过了,双方都挺满意的。” “???” 也不听听问的什么,张口就答!江景辰没兴趣了解究竟是如何个满意法,转而询问道:“梁王现在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罗霓裳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欲求不满。” “!!!” 江景辰额头隐隐冒出青筋,冷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芙蓉帐暖度春宵,夜夜欢好至天明?” 罗霓裳诧异看他一眼,惊恐道:“我说的欲求不满指的是在情感上,你怎么会往床笫之事上去想?” 没等江景辰开口说完,她便自顾自摇了摇头,轻叹道:“梁王整日流连欢场,身子怕是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估摸着坚持一夜都得靠壮阳之药,更别谈什么夜夜欢好了。” 紧跟着她又将视线落到了万金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感慨道:“要是像阿金这样就好了!” 万金:“......” 青玉嗤笑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可真是有够贪心的。” 罗霓裳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我就是贪心啊,不可以吗?男人见到好看的女人便想上,女人为什么不可以见到俊朗的男人就想骑?” 青玉:“......” 江景辰不想跟这位大周女骑士扯这些,敲了敲桌子,板着脸道:“说点有用的。” 罗霓裳妩媚一笑,开口道:“自从我用药强了梁王之后,他便对我心有愧疚,可一个男人的愧疚最是没用,于是我便冷着他,吊着他,对他若即若离,也不与他见面,日日鸿雁传书里撩拨他的心弦,让他抓心挠肝,想见不能见,想说不能说,愧疚化作情丝将那愁肠绕了又绕,直至最后......” 青玉正听得入神,见她顿住不肯开口,便催促道:“最后怎样了?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江景辰知她脾性,此刻这般作态定时有所收获,于是便接口道:“最后如何?” 罗霓裳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回答道:“他说要派人去江南道,向我爹提亲。”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所谓三书六礼首先便是要请人上门说媒,问名纳吉、过礼请期,诸多事宜一样不能少。 江景辰心中暗喜,追问道:“已经去了?” 罗霓裳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拒绝了。” 青玉惊呼道:“你拒绝了?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是要嫁给梁王吗,他都说派人上门提亲了,你为什么要拒绝?” 罗霓裳解释道:“我拒绝的是让他派人去江南道,而不是拒绝他的提亲。” 这难道不是在说同一件事?青玉愣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霓裳回答道:“我提出要他亲自上门。” 一位亲王,还是一位辈分高的吓人的亲王,能娶一位 第148章 我要报仇 万金知道罗霓裳的手段,可是却不能够理解身份尊贵的梁王会是这么个德行,脑海中莫名想起公子曾说过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周朝第一舔狗?” 这个......江景辰干咳几声,询问道:“他只是答应了,还是已经去了?” 罗霓裳无奈道:“他这样的亲王要出京去女方家提亲,哪里是能够说去就去的,少不得好花个几天的时间。” 江景辰提醒道:“男人可能会一时冲动不顾后果,但冷静下来后便会翻脸无情,你的手段虽是厉害,可也应当有个度,莫要适得其反才好。” 罗霓裳点头道:“我明白,所以到时候我会同他一起回去,在我家先行拜堂成亲,之后在让他迎我入王府。” 青玉出声询问道:“这样似乎不合礼法吧?” 罗霓裳瞥她一眼,轻笑道:“只要梁王愿意,需要在乎什么礼法?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一样不少,到时从江南道嫁进梁王府,再让他递折子请封我为梁王妃便是,好歹是圣上的皇叔,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有了册封便能够入皇家玉牒,到时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江景辰想了想,出声道:“事情宜早不宜迟,趁着梁王被你撩的脑子发热有这股冲动劲在,你抓紧催促着些,我会为你们安排最快的船,尽快回去把这亲给成了。” 还可以这样?青玉张着小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万金出声道:“我一会便传书给最近码头的商船,让他们随时待命。” 罗霓裳挑眉道:“我听说‘黑珍珠号’商船有着大周最快商船之称,整个秦家有十几艘那样的船,辰哥哥,你看我马上就要与梁王成亲了,是不是送我一艘当做贺礼?” 江景辰开口回答道:“你说错了,‘黑珍珠号’只有一艘,其他的就只是快船,你若是能够在后宫大选之前成为梁王妃,我便送你一艘快船也无妨。” 罗霓裳追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梁王妃帮忙?” 江景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梁王妃可以进到后宫,若是能在选秀之时,意外与幼时闺中好友相认,想来是极为温馨的一幕。” 梁王妃是圣上的皇叔母,虽无权插手选秀之事,却也不是不能够前去旁观凑个热闹,皇后也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有着梁王妃闺中密友这层关系,成功入选秀女之后,那些别有用心的嫔妃多少都会顾忌着点。 江景辰相信宋砚的眼光,也同样对在江南养出来的女人很有信心,只要没有遭遇那些阴私的手段,中选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罗霓裳听懂了,出言调侃道:“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幼时闺友姓甚名谁,长得又是怎般模样?” 江景辰莞尔一笑,回答道:“她现如今的身份是越州刺史的嫡幺女,二八芳龄,换作白芊禾,她的画像不好在此时送入京城,待你回去时我会传信宋砚,让他安排你们私下里见上一面。” 罗霓裳将名字牢记在心,疑惑道:“既是刺史之女,如何会与我成为闺友?” 江景辰道:“我记得你有位表姨母是越州别驾所纳的一房贵妾,你年幼时也曾去过几次,有着这层关系在,加上你性子讨喜,自然便与之成为闺友。” 罗霓裳见他早有准备,眼珠一转,嬉笑道:“我那表姨母早就死了,在那之前那的确去过几次,可每次也只不过待了三五天便回......” 江景辰一瞧她脸上流露出的神色便知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要东西,直接开口打断道:“再送你一船货物当新婚贺礼。” 罗霓裳双眸骤亮,话锋一转,娇声道:“我第一次见到芊禾啊,便生出一见如故之感,不过短短几日时光,感情好的如同亲姊妹一般,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我那好妹妹现今过的如何,真是叫人好生担心。” 青玉眼见她瞬息像是变了一个人,暗暗咂舌之余,心中亦是有所释怀,这矫揉做作的本事不过冰山一角,也难怪梁王会着了她的道。 江景辰内心毫无波澜,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两声,紧跟着开始嘱咐一些细节上的事宜。 西市。 茶楼,二楼雅间。 “三天两头一趟趟让人传信,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见我?” “丹佩妹妹......” “哪个是你妹妹?” “难不成还要我喊你瞿七小姐不成?” “反正不许你喊我妹妹。” 声音轻柔,却隐含怒气,江景昭见她一脸不耐烦,无奈道:“都道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闹性子了,好吗?” 瞿丹佩凝眸扫他一眼,冷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景昭急忙道歉,紧跟着道:“你也知道我母亲亡故,心中伤心,这才言语不当,你就原谅我吧。” 瞿丹佩缓和了些态度,淡淡开口道:“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来做什么?” 江景昭正色道:“我要见大皇子。” 瞿丹佩一楞,微怒道:“那你就该给大皇子传信啊,找我来做什么?” 皇子未曾开府,皆是住在皇宫之内,往常大皇子一出宫便会派人来寻,可自从伤了子孙根之后,江景昭就再不曾见过大皇子,哪怕是派人来探望都不曾有过。 “实不相瞒,大皇子已有些时日没有来找我了。” “我说怎么此前让你传信都没个动静,我还以为是大皇子不理我了,原来错都在你身上。” 瞿丹佩脸上怒容更盛,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皇子不主动相寻,江景昭便寻不到他,唯有借助瞿家的关系才能够往宫中传信,可瞿家碍于皇后的关系,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敢跟大皇子过分亲近,像传信这种隐秘之事更是万万不能,否则当初她也不会借江景昭之手暗中传信与大皇子。 江景昭有求于她,只能忍着心中情绪,哀求道:“丹佩,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与亲兄妹无异,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找道你这里,看在以往的情谊上,就帮我这一次吧!” 满京城一起长大的世家子弟没有上百也有 第149章 是曾经的大舅哥啊 挖了小郑氏的坟,将她的“尸体”交给郝婆婆处理之后,江景辰趁着空闲帮青瑶立了女户,置了一大批家私,又把百乐门转到她的名下,忙完这一切,十天的假期也结束,他便开始了艰苦的上朝生活,早起是一方面,另一点则是因为大周早朝可以坐,但却是跪坐,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当江景辰第七次因腿麻而偷偷伸展时,圣上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询问道:“江御史,你从上朝便一直坐立不安,可是有事要奏?” 江景辰:“???” 能说是因为腿麻吗? 大概率是不能吧! 头一日早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双腿的酥麻之感所吸引,全程不知百官议论了些什么,江景辰内心慌得一批,表面却是镇定从容,恭声回答道:“启禀圣上,微臣并无事情要上奏。” 圣上并未就此放过,紧跟着又追问道:“对于刚才众卿所言,你作何看法?” 呃,就......坐着看?江景辰装作沉思,暗地里偷偷戳了下身前的官员,压低声音询问道:“同僚,刚才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那人突然出声道:“启禀圣上,江御史刚刚询问臣,方才众位大人们都议论是些什么,想来是并未认真参与到朝议当中,因而怕是不能够回答圣上所问。” 哥们,你居然当面捅刀?可真是不当人子啊! 江景辰余光一扫,确认此刻是在御史台阵营之内,那对方肯定也是同为御史,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给告发了出来,这种行为实在太过恶劣,奈何在其身后根本看不到对方是何模样,只能在心底暗自腹诽。 他正思量着该如何解决当前困境,就听前方有人仗义执言道:“江御史许是因继母新丧,心中悲痛之下方才会有少许走神,因而对修堤之事无法提出见解。” 既解释了原因,又透露出刚才众臣所议之事,这样的好人,满朝目前也就只马季安一人,江景辰深刻感受到了朝中有人的重要性。 夏日多暴雨,因而需赶在暴雨季之前着手安排修堤事宜,奈何他纨绔了两世,并不懂精通其中之道,只得接过马季安的话头,顺势说道:“微臣继母虽已逝世十日,但微臣心中悲伤之情未减分毫,故而才会有所分心,还望圣上恕罪。” 张甲臣嘴角一抽,想起多日之前他信誓旦旦开口拒绝为继母丁忧守孝的场景,与今日的他根本判若两人,合着孝不孝顺全凭你一张嘴说呗! 终归是御史台的人,身为御史大夫的孙敬远适时出声道:“启禀圣上,去年修缮堤坝共计三百六十七座,其中有九十三座损毁严重,今年也在需修缮之列,耗费巨资修缮的堤坝,竟连一年时间都未能撑过……臣在此弹劾工部尚书、工部侍郎、工部都水监失职之罪。” 被弹劾官员立刻开始辩解,御史台其它御史也加入其中,朝堂瞬间变得热闹非凡,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御史大夫孙敬远功成身退,如老僧入定般再未曾多发一言。 江景辰看的目瞪口呆,原本挺正经的早朝,因御史大夫的一句话瞬间变得跟集市般吵杂,起初只是工部和御史台的人参与其中,后来不知怎的,大发神威的御史们又将户部的人牵扯了进来,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吏部也不能够幸免。 于是乎,他便看到了御史台的御史们以一敌三,且丝毫不输半点气势的刺激场面,也是在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了御史们的恐怖嘴炮之力。 句句不脏,却句句都在骂人。 果然,读书多是真的有用! 朝廷之上也就刑部、兵部、礼部的官员能够幸免,因而那些官员脸色十分平静,也并无看戏般的神情,想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江景辰偷偷朝龙椅上看去,就见圣上一脸从容,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耐烦与气恼之色,听到某句言语时,时不时赞同点头。 一场朝会下来,圣上说过的话也就那么十几句,其中最让江景辰感到激动的,便是下令命吏部发文,擢升阪仓县县令陶宏广为京兆府少尹。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费心做了那么多准备,只要不是昏君,都能够明白陶宏广之才,实乃担任京兆府少尹的最佳人选。 至于是否有别的因素混在其中,则不在江景辰的考虑范围,只要最终结果能够令人满意,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散朝之后,百官陆续退出大殿,江景辰眼疾手快,拉住此前打报告的小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问道:“敢问这位御史如何称呼?” 那人挑眉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江景辰上下打量一番,只觉得眼前这人长得极为年轻,似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放眼整个御史台再找不出第三个。 “你是孙怀瑜?” “正是。” 呦呵,是曾经的大舅哥啊!江景辰皮笑肉不笑,凉凉讥讽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孙御史当真是如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可你也不该仗着脸白就打小报告吧?” 仗着脸白?打小报告?孙怀瑜蹙眉道:“江景辰,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讨人厌?” 江景辰淡淡回应道:“厌人者人恒厌之。” 孙怀瑜冷哼道:“运气好混了个监察御史,就以为自己有能耐了?” 江景辰不懂他这是哪里来的敌意,狐疑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以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无冤无仇?孙怀瑜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害了我妹妹,还敢跟我说无冤无仇?” 江景辰更不懂了,开口道:“我与令妹素未谋面,何来害她之说?你若是要提当年之事,那也是你们孙家上门退的亲,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讲的?” 孙怀瑜诸多话不能宣之于口,气闷道:“反正就是你害的,没找你麻烦已是宽容,别指望我能给你什么好脸色。” 监察御史啊! 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江景辰见他拂袖而去,无奈摇头,正准备沿阶而下。 就听一声急呼:“江御史,请留步。” 转 第150章 找到了,丧夫之妇 张甲臣对将军这一称呼极为满意,心中暗道了句:“孺子可教”,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了几分,出声回应道:“还请江御史跟着本官来一趟,有贵人想要见你。” 这么说的话,不是圣上?宫里能被称作贵人的可不少,江景辰回忆之际,一路跟着来到了御花园当中,就见不远处亭阁内宫女内侍簇拥当中,穿着华服满身贵气的美艳少女一双灵动的双眼随之望了过来。 张甲臣在距离三丈之外停下脚步,含笑道:“本官就送你到这里,余下的路就江御史自个走过去吧。” 他的笑容中带着几许幸灾乐祸之感,江景辰没来由心头一跳,正欲开口,就听亭阁里传来一声嗔怒的呼喊:“江景辰,还不快过来给本宫请安。” 张甲臣小声道了句:“江御史多多保重”,随即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皇宫里能够自称本宫的、又是那般年纪、还用这样的语气......不用多想,只有圣上膝下行三的嘉慧公主,怪不得能够请动从三品的监门卫将军亲自带路! 江景辰无奈苦笑,缓步走进亭阁之内,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嘉慧公主灵动的双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板着脸道:“听说你三月便归了京?” 江景辰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 嘉慧公主又道:“为何没想过来寻本宫?” 呃??? 江景辰满眼疑惑,回答道:“下官初入官场,又是外臣之身,哪里是能够想进宫就进宫的。” 嘉慧公主闻言缓和了些态度,紧跟着问道:“十一年前,在大慈恩寺离宫宜春苑的银杏树下,你曾对本宫说的那些话,可还记得?” 大慈恩寺乃是皇家最大的寺庙,共有十三座庭院与将近一千九百间屋宇,是京城中最宏伟壮丽的一座寺院,也是京城贵妇们年年必去的进香之地。 江景辰自三岁起便跟着祖母前去大慈恩寺礼佛,十一年前正是他毒发的前一年,当时年纪七岁的他,在大慈恩寺离宫宜春苑遇见了年仅五岁的嘉慧公主,那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银杏树下曾经说过些什么,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依稀记得就是在那里,他将三公主给惹哭了,至于事因......当真是不记得了。 “时间太过久远,下官实是想不起来,还请殿下明示。” “当真是想不起来?还是故意想不起来?” “回殿下,当真是想不起来了。” “本宫能够一直记得,你为何不能?” 说话最后,已经能够明显听出嘉慧公主已然带上了怒气,江景辰暗自嘀咕了几句,面色诚恳道:“若是当年有得罪殿下的地方,下官在此向殿下道歉,都是年幼时的言语,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嘉慧公主闻言,怒气更盛,质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初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 那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江景辰回忆不起来,以那时的性子,估摸着多半是些哄骗小姑娘的话语,就如当初的云瑶县主一般,极大可能又是一笔当年无意间留下的“风流债”,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也......不是全不作数......吧?” 嘉慧公主别这般话语气笑,反应过来之后便继续板着脸,质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哪些话作数,哪些话不作数?” 江景辰硬着头皮,回答道:“正经之言皆是作数的。” 嘉慧公主闻言,双眸一亮,脸上闪过一抹娇羞之色,缓缓开口道:“本宫几日后欲在曲江池离宫内举办一场迎春宴,到时会有帖子给你。” 眼下都入了四月,还迎什么春?江景辰心中腹诽,宫中人多眼杂,待久了不知会传些什么闲话出去,他心中只想着应该尽快离开为好,于是便道:“那下官便谢过殿下相邀,下官还需回御史台处理公务,若无旁事,这便告退。” 嘉慧公主点点头,与贴身宫女耳语了几句,随后道:“送江御史出宫。” 宫女应声道:“奴婢遵命。” 一路无话,直到出宫门前,宫女突然开口道:“江御史现今住在何处?” 江景辰心中戒备,回应道:“自然是在威远侯府。” 宫女轻笑道:“女婢依稀记得半月前江家三小姐曾提过,说是江御史现今已搬出威远侯府了,难道不对吗?” 江景辰这才想起曾听魏秉文提过江棋韵与嘉慧公主交好,心知定时临行前嘉慧公主的吩咐,无奈之下只得将崇仁坊府邸的位置说了一遍。 宫女谨记在心,行礼道:“江御史慢走,奴婢这就回了。”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江景辰才缓过神来,脑海中想起嘉慧公主那张娇小可人的模样,不禁感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青玉笑嘻嘻询问道:“公子这是在说谁家姑娘呢?” 江景辰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小郑氏现今如何了?” 青玉道:“脉象上看与常人无异,就是不知为何还醒不过来,师叔正在炼制新药,想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够将人唤醒。” 江景辰点头道:“脉象稳了就好,余下之事慢慢来。” 回到崇仁坊府邸,刚过一盏茶时间,万金便接到了最新消息,急冲冲寻到公子,汇报道:“已经找到送给二房老太爷的合适的人选,一天后便能入京。” 江景辰结果万金递过来的画册,入眼便是位五官精致,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情的妇人,另有一封书信,详细记录着妇人的情况。 陈敏儿,祖籍宣州秋浦县,年三十五,丧夫之妇,身段婀娜,容颜虽非绝色,却是天生媚骨,育有二子,长子年十七,次子年十三,以茶馆为营生,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三月前,其长子被赌场追债,因其公婆皆是农户人家,无有余力相帮,陈敏儿不得已出让茶楼,为长子偿还赌债后便归家务农。 半月前,其长子再次因欠下赌债出逃,追债之人便将其次子拿了去,陈 第151章 飞来艳福 “陈敏儿既然帮了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要知道一个长子对于......” 江景辰忽然顿住,有人能为长子还赌债散尽家财,有人却将中毒长子弃之不顾,一个是丧夫的平民之妇,一个是世袭罔替的威远候,当真是很讽刺啊! 万金见公子脸色忽变,联想到刚才未曾说完的话,便将情况猜了个大概,于是转言道:“侯府里的眼线传来了消息,二房老太太自小郑氏安葬后便开始在府里大吵大闹,二房老太爷已经一连三日未曾回府,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安排一下他与陈敏儿的相遇。” 青玉接口道:“书上说男子最喜英雄救美之事,咱们要不就按照这样的桥段来安排一出戏?” 江景辰失笑道:“你这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青玉回应道:“那些写江湖游侠儿的书啊。” 办法是老土了些,但胜在好用,江景辰点头道:“但凡有些本事的男子,都会对娇柔的女子生出保护欲,陈敏儿天生媚骨,到时记得清好场,别让旁的人摘了桃子。”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二房老太爷连个狗熊都算不算,万金应声道:“我会让人去安排好的,保证期间不会有旁人能够插手。” 江景辰紧跟着嘱咐道:“陈敏儿不是咱们的人,难保最后会做出什么,以防万一,不能够让她知道咱们的存在,也不要让过多的人去接触她。” 万金道:“公子放心,我明白的。” 陈敏儿进京那天,阳光明媚。 二房江老太爷正逢休沐欲上醉仙楼与老友相聚,马车正经过大街时,突然遇见一妇人急匆匆上前,拦住马车呼救。 江老太爷掀开车帘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妇人眉眼之间的妩媚之色吸引,下意识出声询问道:“这位小嫂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陈敏儿不等邀请,慌慌张张上了马车,进到车厢之内,拉着江老太爷的衣袖,低声哭诉道:“求老爷行行好,救我一救。” 话语刚落,就听不远处一群大汉高声吆喝道:“肯定就在这附近,给我到处找,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那娘们能够跑得掉。” 江老太爷见她捂着嘴巴,眼神惊恐,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吩咐车夫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陈敏儿低声呜咽,待马车行了半盏茶的时间,不见车后有人追来,心神一松,啜泣之声渐渐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松开拽住衣袖的手,蜷缩着身子,埋头于双膝之间,竭力想要停止抽泣。 虽看不到她的神情,江老太爷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生出一副美人泣泪的画面,越想越觉得甚是可怜,犹豫间,开口询问道:“小嫂子,别哭了,没有人追来,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陈敏儿缓缓抬头,泪水布满脸颊,本应是狼狈不堪的画面,在江老太爷看来却格外赏心悦目,心中暗自想道:老夫今日莫非还能有飞来艳福可享? “多谢这位大老爷,小妇人实乃是被逼无奈,所以才行此鲁莽之事,还请大老爷勿要怪罪小妇人......”顿了顿,陈敏儿立刻换了个姿势,行了个跪礼,紧跟着说道:“多谢大老爷相救之恩,小妇人无以为报,只能给大老爷磕头了。” 狭小的车厢内传出三声沉闷的磕头之声,她磕得用力,只三下额头便红了一遍,看得江老太爷心中没来由一疼,见她犹不止住,赶忙伸出手去搀扶,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不过举手之劳,小嫂子何至于如此。” 入手只觉一股柔嫩,垂首看去,入眼是一遍雪白,明明是妇人打扮,肌肤却如同未出阁少女那般,体态更是丰腴,真真是应了那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江老太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她姿色虽只中等,可那一双眼眸好似会勾人魂魄一般,哪怕此刻已是哭成了泪人,却依旧带着无比撩人的风情。 陈敏儿感受到了那双逐渐火热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一抹小女家的娇羞,诺诺报出了一个地址,娇声道:“烦劳大老爷送小妇人到此地便好。” 江老太爷意识到了失态之举,干咳几声,接着对车夫吩咐之际,重新整理好情绪,回过头来问道:“不知那些是何人?为何要追小嫂子?” 陈敏儿欲言又止,面露为难之色。 江老太爷立刻道:“是老夫太过冒失了,没忍住心中好奇便问出了口,小嫂子若是觉得不便,大可不必理会,只当没听好便是。” 陈敏儿慌忙摆手,解释道:“小妇人乃是贱命之人,所经历的也都是乌糟之事,说出来只怕污了大老爷的耳,并无别的意思。” 江老太爷见她眉间消之不去的忧色,想着多半是个苦命的女子,心疼之余,出声道:“小嫂子切不可如此自轻,人生短短数十载,难免会有不如意之事,若是小嫂子不嫌弃,尽管说与老夫听,只当找个诉苦之人。” 陈敏儿思虑片刻,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小妇人姓陈,名唤敏儿,夫家乃是平衍县人氏,小妇人早年丧夫,守寡至今,膝下育有二子,长子十七,读书不成,便跟了主家学习经商,次子今年已有十三,前些日子先生突然与小妇人说我儿学问极好,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建议小妇人将他送来京城求学,于往后参加科举多有益处,小妇人犹豫多日,终是不顾公婆反对,变卖了名下唯一的产业以充路资,陪同我儿来了京城求学,没曾想......” 她讲的缓慢,江大老爷听得认真,当得知那些追人的大汉只不过是商贾家仆时,立刻怒喝道:“小小商贾之家,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歹势,老夫定要去同京兆府说一声,让他们前去好好管教一番。” 陈敏儿惊呼道:“您说这话......莫非还是位官老爷不成?” 江大老爷抚须轻笑道:“倒也不是多大的官,老夫姓江,祖上立过些许功劳,封了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不知小嫂子可曾听说过威远侯府?” 陈 第152章 一个月拿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江老太爷感受到了前所有过的冲动,那是早已逝去多年,不曾再体会过的少年刚强。 已经多久不曾坚硬如铁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江老太爷已经记不清,当久违的感觉再次涌现时,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脸上洋溢出的光彩夺目照人,这几日来因那糟老太婆而生出的郁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陈敏儿恍若未觉,连声道歉道:“官老爷恕罪,民妇不是有意的,实在是马车停的突然,民妇身子未曾坐稳,因而才冲撞了官老爷。” 江老太爷摆了摆手,含笑道:“这不怪你,都是车夫的错。” 车夫不敢辩解,小声提醒道:“老太爷,已经到地方了。” 陈敏儿闻言,感激道:“多谢官老爷相送,民妇这就下车。” 江老太爷心中失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眼睁睁看着陈敏儿慌慌张张下了车,急匆匆的朝小巷跑去。 “哎呀。” 只听一声娇呼,陈敏儿身子瞬间倒地。 江老太爷心中焦急,连忙下车一路小跑上前,关切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是摔疼了?” 陈敏儿捂着脚踝,小声道:“跑的太急,扭到脚了。” 江老太爷见她眉头紧蹙,疼的眼泪直流却仍是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喊一句,闻着她身上独特的女人香,一时心猿意马,冲动之下,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车夫看得目瞪口呆,那女人虽不胖,可老太爷那身子骨,何时变得这般利索了?更何况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若是被人传了闲话,那可如何是好?倒是老夫人怪罪下来,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老太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您可千万小心着身子骨,快把她放下,这种体力活儿还是让老奴来代劳吧!” “滚开,看好你的马车,老实等在这。” 娇人在怀,江老太爷一点不感到吃力,恍如重新回到了年轻之时,夜御五女依旧健步如飞的状态。 陈敏儿轻轻扭动着身子,娇羞道:“官老爷切不可做此种有失身份之事,赶紧将民妇放下来,一会让人看到可如何得了。” 江老太爷感受着手里传来的柔软,含笑道:“巷子小,马车进不得,不好耽误了你的伤势,只当老夫是你长辈便是,莫要作他想。” 陈敏儿羞涩开口道:“官老爷这般年轻力壮,哪里会像是民妇的长辈,该是哥哥才对。” 江老太爷受了她的夸赞,当即大笑道:“那就当哥哥便是,正好老夫唤你也是小嫂子。” 哥哥与小嫂子之间,本是正经称呼,可经他嘴上一说,总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暧昧,陈敏儿强忍心中不适之感,低声道了句:“民夫住在巷尾倒数第三间,有劳官......劳您相送了。” 巷子不长,江老太爷慢步向前,全部心思都在体会陈敏儿柔嫩的娇躯之上,直至推开一进宅院的大门,落入眼帘是一片残破不堪,不由得轻皱眉头,出声道:“此地未免也太过破败了些,你怎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陈敏儿叹气道:“京城如此繁华之地寸土寸金,能找到这样的容身之地已是民妇幸运。” 江老太爷将她抱进正堂,只见屋内只有一张陈旧的方桌,几把摇摇欲坠的椅子,摆放在桌上的茶壶也褪了原有的瓷色,茶盏上的缺口更是刺眼。 陈敏儿挣扎着下了地,强撑着身子,愧疚道:“家中简陋,让您见笑了,您请稍等,民妇这就去烧水,给您泡一杯热茶。” 未等江老太爷开口,就听一声焦急的呼唤传来。 “阿娘,是你回来了吗?” “树儿,你怎么下了床来,大夫不是交代过你要好生休养的吗,赶紧回去歇着。” 陈敏儿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 江老太爷碍于有第三人在此,不好上前搀扶,默默在原地等了一会,就见门外走路一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心中猜想这便是陈敏儿的次子,身着朴素衣裳,不掩浓浓书卷之气。 “小嫂子,想必这便是你那位次子了吧,他这手?” “回江老爷的话,这就是民妇二子,随夫家姓王,单名一个树......”陈敏儿说罢,转过头去对王树介绍道:“树儿,这位是威远侯府上的江老爷,今日便是他出手相救,娘才能够幸免于难。” 王树毕竟年轻,哪怕先前做足了准备,事到临头依旧做不到他娘那般自如,略显僵硬的开口道:“王树多谢江老爷出手搭救之恩。” 他伤了右手,只能用左手行礼,样子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江老太爷见陈敏儿不答,心中更是好奇,再次追问道:“是之前追你那些人出手伤了树儿吗?” 陈敏儿听他这般称呼,心中微动,想起次子当时被打算手的场景,泪水瞬间流出了眼眶,悲泣道:“那些人是民妇娘家远房亲戚家,此次入京原是想着投奔他们,没曾想......” 江老太爷静静听完,感叹道:“随是误伤,可那毕竟是读书人的右手,精贵的很,你若是信得过,老夫便替你去讨这个公道。” 陈敏儿摇头道:“民妇谢过江老爷的好意,说起来也是因民妇失手打碎了一个价值上百贯钱的花瓶,这才引来之后的事端,终究是亲戚,不好闹得太僵。” “他们不管你的意愿,要逼你再嫁,还是嫁给年过六十的老翁,这种亲戚还要来作甚。”江老太爷听完只觉得她性子太过软绵了些,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民妇无有父母,夫君又早亡,也怪不得别人来欺凌。”陈敏儿心中暗自对父母道歉,面色露出一片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树不知该做何表现,沉默了一会,缓步走到阿娘身旁,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江老太爷听得心痛非常,出声道:“老夫最是见不得欺负孤儿寡母之事,树儿既受了伤,当需静养才好,这地方住的实在不让人安心,也难保你那些亲戚还会寻来,便有老夫做主,替你们母子换个 第153章 下金蛋的母鸡 威远侯府,心远堂。 穆大管家恭声道:“据押送的官差所言,大老爷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伙强盗取了首级,他的尸身也被扔下了悬崖,咱们派出的人一连找了几日才发现大老爷的尸身,只不过……已经被野兽啃食干净,只剩几根骸骨,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摸着后日便能够抵京。” 威远侯想起大哥的惨况,心中一阵唏嘘,长叹一口气,询问道:“可是找全了?” 穆大管家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只寻到了半具尸身的骸骨,咱们的人还在找。” 缺半具和缺一根骨头都一样,结果都是死无全尸,入土难安。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生母有些承受不住,威远侯担心生母若是得知此事,怕是会发生什么意外,犹豫了许久,吩咐道:“让人去刑部大牢寻个身型差不多的死囚,枭首后取其身躯,待大殓之后再换成骸骨入葬。” 李代桃僵?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是在为死囚设灵堂,还得全府祭拜? 虽然和死无全尸相比较起来,李代桃僵至少能够让二房老夫人更容易接受一些,但只要一想到小殓前要把大老爷的头颅缝合在死囚的身躯之上,入葬时再给分开…… 穆大管家强忍心中怪异,应声之后,转言道:“二老太爷那日走得早,之后一连几日都未回府,二老夫人醒来后也没顾得上派人去通传,因而二老太爷现如今并不知晓大老爷之事,您看是现在派人去?还是等大老爷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再去?” 威远侯对于生父的性子十分了解,毫不犹豫开口道:“等一切安排妥当再行通知,报丧之事也是如此。” 穆大管家点头应是,随即拿出一本册子,开口道:“这是所能查到的,关于三少爷入京后所接触过的人和做的事情。” 薄薄的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十多件事迹,威远侯认真翻阅,入眼第一行便是有关于秦氏的嫁妆铺子和京外田庄,随着一页页翻看下去,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半晌后开口道:“他做这些事情到底是想干什么?” 能够查出来的就只是大致的事情,其中详情穆大管家也不甚清楚,猜测道:“三少爷行事无迹可寻,不过想来是不会做出危害侯府的事情。” 威远侯根据册子上的某些事情,大致能够推断出长子主要针对的是小郑氏,关于这一点长子从回京那一日开始,就从未掩饰过对小郑氏的怨恨,现今小郑氏已死,按理说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他心中总是有些担心。 小郑氏曾经说过,昭儿的身子也是辰儿害,当时他因无有证据,对此事也是轻拿轻放,现今想来,或许辰儿针对的,不仅仅只是小郑氏一个人,还包括昭儿,又或者棋儿也包括在内? 他将手上的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开口吩咐道:“辰儿身边那几个下人不得用,将他们都清理干净,免得影响到辰儿。” 穆大管家瞬间明悟,这是要断三少爷的左膀右臂,当即回应道:“万金和青玉整日都跟在三少爷身边,只有那个叫青瑶的在外替少爷经营百乐门,只不过前几日已经归良立了女户。” 整日跟在身边,便意味着不好找下手的机会,从良立了女户之人可不是随意就能够打杀 了,无论先动哪一个,都得事先安排周全。 威远侯沉思了一会,开口道:“先从那个叫青瑶的开始,找些地痞流氓过去闹事,来个借刀杀人。” 穆大管家犹豫道:“这怕是不行,百乐门单是进门座位费就得一百贯钱,那些地痞流氓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多少?”威远侯震惊道:“进门就得一百贯?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去?” 穆大管家道:“百乐门日日客满,且还只是一楼,二楼和三楼只接待贵宾,曾有人出一万贯钱都无法上楼一步。” 百乐门的铺子原先是属于崇宁大长公主,威远侯曾去过几次,十分清楚地方有多大,容乃三五百人指定没问题,他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顿时吓了一跳,感慨道:“一人一百贯,一楼客满按一百人来算,一日的时间便能赚一万贯,日日客满,一月便是三十万贯,现今的钱都这么好赚了吗?” 穆大管家摇头道:“少了。” 威远侯疑惑道:“什么少了?” 穆大管家解释道:“老奴虽不曾进过百乐门,却也听人提起过,百乐门单是一楼就足以容纳三百人,随便点上一样四色酒套餐就得花一百多贯,百乐门开业至间不过半月,豪客榜首已经累计花费了十二万贯钱,单豪客榜上十人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万贯之数。” 半月五十万贯,一月便是一百万贯,还仅仅只是十人,若是再加上其余二百九十人,那就是...... 威远侯不用细算也能够知道,整座威远侯府所有产业一年的盈收,都抵不上百乐门半个月之多。 威远侯端起茶盏,原本想着喝口茶缓一缓,可刚端起茶盏,才发现手臂颤动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稳住激动的心情,也没了喝茶的心思,长叹一声道:“一个月赚上百万贯钱,辰儿这是要疯啊!” 三少爷疯不疯,穆大管家不知道,但眼下主子的状态倒像是要疯,只见他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笑着笑着忽然间又面露愁容,上一刻还满脸欣慰,下一刻就有长吁短叹。 威远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翻开册子,确认所记无误之后,吩咐道:“那个叫青瑶的,暂时别动,想办法先从那个叫青玉的下手。” 百乐门是一只能够下金蛋的母鸡,青瑶就是那位养鸡之人,穆大管家能够理解主子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却是不明白为何非要去动三少爷身边的人,算是警告?还是要彰显父亲的威势?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等等。” 威远侯爷凝眸沉思片刻,紧跟着说道:“府里马上又该办丧事了,辰儿在外多有不便,你命人去将启祥阁收拾干净,再亲自去一趟崇仁 第154章 那就玩一个时辰吧 崇仁坊府邸。 穆大管家在心中整理好措辞,将大老爷尸身之事说了一遍,恭声开口说道:“三少爷,大老爷的灵堂设在西府,侯爷的意思是二老太爷是个不理事的,二老夫人伤心过度无法操持,大夫人独木难支,大少爷不通人情世故,因而让老奴前来请三少爷回府,帮忙料理葬礼事宜。” 用死囚之躯替换江彦俭,与拿无名女尸替换小郑氏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江景辰不禁感慨,能够想到如此相似之法,真不愧是亲父子。 “我是东府的少爷,跑去插手西府的丧事,这不合适吧?” “三少爷说笑了,东府也好,西府也罢,都是威远侯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爷如此安排,想必是定有深意。” 穆大管家将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管三少爷会不会因此想到别处。 江景辰装作深思,片刻后回答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做儿子的自当遵从,你先回去吧。” 穆大管家应声后行了一礼,临走之前又道:“侯爷已经命人将启祥阁收拾出来,以供三少爷居住。” 江景辰眉头一挑,淡淡回应道:“知道了。” 穆大管家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便不再逗留。 在他离开之后,万金疑惑道:“威远侯做这些事情,是在暗示会将世子之传给公子吗?” 江景辰嗤笑道:“我那便宜爹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无论我之前与他说的多少,若没有活过二十岁,他是不会把世子之位传给我的。” 青玉出声道:“公子最终目的是复仇,这世子之位也没什么稀罕的,不要也罢。” 江景辰笑问道:“而是若能够继承爵位,再亲手断了侯府世袭罔替的传承,旁人会作何感想?” 青玉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肯定是会以为公子疯了。” 江景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父亲与祖母,还有威远侯府里的那些血脉亲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青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世袭罔替的爵位可是江家的根,若真如此,江家人肯定会气到发疯吧。” 江景辰眼眸中满是戾气,恨声道:“我就是要他们从高处跌落到低谷,让他们尝遍人间疾苦,再将他们送进地狱。” 万金生怕公子选了最极端之路,担忧道:“公子切不可为了那些人以身犯险,更不可与那些人同归于尽。” 江景辰失笑道:“放心,我只不过是想着若是能够夺爵之后,再向圣上自请废除世袭罔替的爵位,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自请废爵? 莫说是大周,就是往上几十个朝代,也没出过一件这样的事情,真要是如此,那威远侯与吴老夫人肯定会被活活气死。 只是这样一来,公子也就不再是勋爵世家子了。 大周朝的爵位不值钱,可若是在上世袭罔替的名头,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天大荣耀,要知道:“非开国之功不封世袭罔替”乃是出自于大周开国帝皇之口,后世子孙无人敢不遵从。 万金犹豫道:“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才能报复那些人,毕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不要的话,会不会有些太可惜了?” 江景辰冷冷一笑,开口道:“可惜吗?世袭罔替不过只是虚爵,并无实权,若是不得圣心,京城随便一个手握实权的五品官都敢不给脸面,二十多年前,威远侯府险些就要混到卖祖业的地步......要不是拿我母亲从秦家带来的丰厚嫁妆嫁铺路,我那便宜父亲也入不了三皇子眼,更别说搭上三皇子的船,若是没有从龙之功,威远侯府也不会有如今的权势,世袭罔替?算个屁。” 青玉立刻赞同道:“公子说的对。” 看不上,与要不要,是一回事吗?是一回事吧!万金脑子里还没想明白,听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好气又好笑,出声道:“张嘴就说对,你听明白了吗?” 青玉朝他翻了个白眼,回应道:“干嘛要明白?我只知道公子说的话都对,这就足够了。” 意思是这意思,可是......好吧,对于她来说,没有可是。 万金沉默,无言以对。 小郑氏在郝婆婆连灌了几日药之后脉象越来越好,可惜的是依旧昏迷不醒,江景辰忽然心血来潮,想到了“刺激性疗法”,于是命人找来了一大堆刑具,首先便是从沾了盐水的皮鞭开始。 鞭鞭见血,一连打了十鞭,小郑氏除了身体本能的反应之外,仍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江景辰随手将染血的鞭子扔到盐水桶里,慢步走到小郑氏身体,冷哼道:“别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事,只要你一日不醒,我便日日抽你十鞭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真醒不过来,还是你不愿意醒来。” 郝婆婆上前为小郑氏把了会脉,诧异道:“你这办法,似乎有点效果啊!要不你接着再打几鞭子,指不定就能够醒来了。” 动也不动,叫也不叫,一点快感都体会不到。 江景辰指着一旁的刑具,含笑对郝婆婆说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随您用,一个个慢慢试,只要别把人弄断气就成。” 郝婆婆瞬间来了兴致,随手就拿起一根竹签,点头道:“十指连心,就先从插指甲缝开始吧。” 她拿起一根竹签,另一只手握紧小郑氏的左手食指,将竹签抵在指甲缝中,一点一点、极为缓慢的将竹签戳了进去,嘴里还不停嘟囔道:“别担心,我很轻的,都没怎么用力。” 玩毒的不一定有对坏,但指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江景辰眼见竹签一点点刺入指甲盖中,鲜血顺着竹签滴落,郝婆婆一脸享受的神情,时不时舔着嘴唇,发出一声极轻且极为怪异的笑声。 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默默看向青玉,低声询问道:“你师叔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青玉摇了摇头,眼中洋溢着兴奋,出声询问道:“公子,我也想动手,可以吗?” “!!!” 大的如此,小的也是如此,莫非这是毒家真传? 面对如此要求,江景辰自是无 第155章 让他走 威远侯府,西府。 因尸身未到,只在偏厅设了个小灵堂以供家属祭拜,郑老夫人已经无力哭喊,整个人如同失了智般,紧紧的抱着装着长子头颅的木匣,口中不断的嘟囔着:“我的儿,我可伶的儿......” 江彦俭之遗孀黄氏哭得死去活来,不住的呼喊道:“老爷,你这一去,可教我们母子三人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嫡长子连忙上前安慰道:“母亲,父亲已经去了,您更应该保重好身体,我们兄妹三人今后可就得依仗着您了。” 嫡次子声音哽咽道:“大哥说的对,母亲切勿悲伤过度,否则父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放心的。” 嫡幼女跪在灵前,默默的烧着黄纸。 小妾庶子庶子女们跪在一旁,低声的抽泣着,碍于郑老夫人和正室夫人的面,无人敢开口说话。 三老爷领着妻子阮氏与子女上过香,上前小心将母亲搀扶到一旁软榻之上,轻声安慰道:“母亲,您已经两天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住?儿子命人熬了百合莲子红枣粥,多少吃一些吧。” 阮氏立刻唤来下人,将刚熬好的粥端了过来,舀了半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婆母嘴巴,劝解道:“母亲,这粥味道可好了,您张嘴吃一口尝尝看。” 先是唯一的侄女病逝,而后嫡长子被凶徒砍了脑袋,接连的打击让郑老夫人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中浑浊得如同将死之人。 她看了眼身旁的嫡幺子,突然哭喊道:“泽儿,你大哥没了,俭儿他没了啊......” 三老爷用眼神示意妻子将粥端到一边,回过头来安慰道:“儿子知道母亲伤心,大哥去了,做弟弟的何尝会好受?母亲您是家中顶梁柱,大哥的丧事还得由您来操持,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够倒下。” 郑老夫人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出声道:“你说的没错,我还得将俭儿好好送走,不能先垮了身子,把粥端过来,我喝。” 阮氏急忙将粥端了过去,柔声道:“刚熬好的粥,还有些烫,就由儿媳来喂您喝吧。” 慢悠悠的喝了半碗粥,郑老夫人渐渐恢复了些精神,询问道:“老二呢?俭儿去了,他这个当弟弟的连一炷香都不过来上吗?” 三老爷解释道:“大哥一大早就去刑部告了假,又在为大哥尸身的事情操持,上香又不分早晚,迟些也无妨。” 郑老夫人冷哼一声,没等开口,就听下人来禀,说是侯爷带着三少爷一同前来。 小灵堂上的妾室们面面相觑,侯爷来也就罢了,可那三少爷怎还敢来?若不是当初他大义灭亲检举了贪污案,大老爷就不会落得被流放的下场,更不会被凶徒砍了脑袋丢了性命,说他是全家的仇人也不为过,侯爷怎么会这般不知轻重,竟会把他也带到这里来? 会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妾室们,首先爆发的便是郑老夫人,就在威远侯领着江景辰刚踏进门时,郑老夫人便将剩下的半碗粥朝江景辰砸了过去。 万金眼疾手快,一脚将迎面而来的碗踢飞,在他的刻意之下,还盛着半碗粥的白瓷碗不偏不倚砸中了小灵堂上的木匣,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粥撒落表面,顿时引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小人们急急忙忙上前擦拭。 三老爷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大胆奴才,竟敢对我大哥不敬,来人啊,给我把人拿下。” 江景辰笑嘻嘻开口道:“纠正一下,他姓万,单名一个金字,乃是本官的贴身护卫,可不是什么奴才。” 三老爷听得侄子以本官自称,顿时拉长了脸,教训道:“这是在家中,不是在朝堂之上,辰儿也要与叔父论官叙职吗?” 江景辰闻言,懊恼得轻轻拍了下脑袋,自责道:“出京在外办差习惯了,一下没改过来,还请三堂叔莫要怪罪才好。”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一点礼仪都未曾行,三老爷见他一脸得意,忍不住揶揄道:“这里都是你的长辈,该有的礼你得行。” 江景辰来之前特意换上了官服,为的就是防止眼下这种情况,当即回应道:“三堂叔说的是,奈何身穿官服不好行私礼,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实不该由一位晚辈来说,更何况大周朝并没有律法规定身着官服者不得给嫡亲长辈行礼,没看见圣上穿着龙袍依旧得跪拜皇太后吗? 三老爷越想越气,指责道:“你这纯属胡言乱语,亏你还是御史,说话怎会这般轻慢。” 只不过一个借口罢了,江景辰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掰扯,直言道:“三堂叔既知我是御史,那在我面前就更应当谨言慎行些才是。” 三老爷怒而起身,大喝道:“你......” “够了。”郑老夫人何止住他二人的争吵,转头看向一旁的次子,吩咐道:“让他走,莫要在这里污了俭儿的眼睛。” 黄氏亦是附和道:“二弟,若不是你这好儿子,我家老爷也不会身首异处,如今你还要将他带来,是想让他继续欺辱我们孤儿寡母吗?” 威远侯急忙解释道:“叔母,大嫂,大哥之事与辰儿无关,都是一家人......” 郑老夫人立即打断道:“不要再说了,若你还认我,那就将他赶出去,永远都不要再踏足西府半步。” 黄氏紧跟着道:“我们当他是一家人,他却未必是如此想,否则当初又怎会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二弟若还认我这个大嫂,就不要在这里为他解释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像他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威远侯没想到二房的人反应会这么大,明明是大哥咎由自取,才落到这步田地,辰儿有错,可也不是什么大错,怎么就猪狗不如了? “大嫂,还请慎言,大哥之事以成定局,多说无益,眼下当是以大哥是丧事为主,我之所以带辰儿来,便是想着让辰儿为他伯父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难道大嫂 第156章 几千贯可不够啊 大周朝对丧葬同样有着严格的规定,像是江彦俭这样的罪臣的葬礼,再盛重也盛重不到哪里去,可这并不意味着花不了多少钱。 金丝楠木是用不了,但一副上等的檀香木棺材也得几百贯钱,若都按照最好的物件去置办,单是灵堂上能够看见的东西就得几万贯,再加上摆设宴席、修建陵墓、购置陪葬品等等事宜,可劲的造,花个十万贯都不算多。 来时可一点没说这件事,江景辰听着父亲在那边滔滔不绝的与黄氏画着大饼,心中顿时明白这是要拿他当冤大头来宰,眼珠一转,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既然父亲先做了初一,自然不能怪儿子做十五。 想要死后哀荣? 简单的很,无非就是多花钱罢了。 只需将白条一打,全挂到威远侯府账面上,到时候要是不花上个十几万贯,都对不起他亲力亲为的操持。 黄氏渐渐被说动,转头看向婆母,询问道:“母亲的意思呢?” 郑老夫人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想着能让那个白眼狼掏钱自然是好事,到时候认不认这个孙子依旧还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于是便道:“既然有这个心,那就交给你们父子去办吧。” 威远侯见生母应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应声道:“叔母放心,辰儿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的。” 江景辰含笑道:“我毕竟年幼,也从无办理丧事的经验,还需父亲派个人来帮我才好。” 威远侯满意点头,开口道:“你放心,为父会派个有经验的人给你用。” 在西府上过香之后,两父子便回了东府。 心远堂内,威远侯语重心长道:“那是你嫡亲的伯父,好生办理他的身后事,只当为你当初的行为赎罪。” 江景辰故作疑惑,询问道:“父亲,我有何罪要赎?” 威远侯一窒,转言道:“就当是你这个做侄儿的一片孝心,这总可以了吧?” 江景辰点头道:“应当的。” 江彦俭的“尸身”是在第三天运回侯府,在此期间,江景辰并未告假,每天除了早朝之外,就是回崇仁坊府邸鞭挞小郑氏,每日十鞭,打过瘾之后便去到威远侯府,领着父亲委派的管事开始采买丧礼所需。 有些话,尽管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可差就差在没有将关键点说出口。 江景辰去到京城有名的丧葬铺子逛了一圈,选了一件又一件昂贵之物后,喊来掌柜的,直言道:“威远侯府办丧事,你派人送过去。” 回过头来,又对身旁的管事道:“你给打个条子,等丧事过后再让账房结钱。” 随行而来的管事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以威远侯府的名义打了条子,甚至还贴心的提醒道:“物件都送到西府灵堂上归置好,到时候你拿着条子到东府找姓荀的账房,他会帮你结清。” 只要是威远侯府的人收了东西,账晚个几天结并无不妥,掌柜小心将条子收好,待送走客人后立刻着手安排伙计运送货物。 江景辰买东西不看货,只看价格,但凡用得着的全都一件不落的打包,就连挑选修建陵墓的匠人时也都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不僭越,能修多好就修多好,不用怕花钱,放开了修。” 依着威远侯府的名头,连定金都不需要给,管家一张张条子打了出去,也没有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内心甚至自家主子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侯爷为给兄弟死后哀荣,当真是舍得的很啊! 没几天的时间,京城坊间百姓都知道了,江家三少爷不惜重金要为隔房的堂伯父举办一个风光的葬礼,人人皆赞扬江家三少爷孝心可嘉,有子如此实乃威远侯三生之福。 更有人感叹:生子当如江家玉郎儿,方才不枉此生。 江景辰从未花钱花得如此舒坦过,连日下来所作所为,真是应了那句:用别人的钱,来刷自己的名声。 与小郑氏的灵堂相比较起来,江彦俭的灵堂可谓是奢华至极,前来祭奠的宾客亲族无不感叹:一个是续弦正妻,一个是隔了房的堂兄,两者死后的待遇未免也相差的太多,听说还是威远侯特意交代三少爷亲自操持,真不知道那对父子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郑老夫人和黄氏面上不喜,可心中对江景辰的这番安排也是十分满意,她二人深感长子/夫君有了颜面,因而在灵堂之上时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吴老夫人来了一趟,将长孙喊道一旁,询问道:“弄得这般奢华隆重,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自然是父亲的意思,不然孙儿可没能力办成这样的事情。” 吴老夫人狐疑道:“也就是说一应花费都是由你父亲来出?” 江景辰含笑道:“父亲能有什么体己私房?东府如今是祖母掌着中馈,这钱说到底还不是得经您的手里往外拿啊。” 吴老夫人沉默片刻,继续追问道:“前前后后都是你在操持,这样一场葬礼下来,得花去几千贯钱?” 江景辰装模作样掰着指头算了好一会,憨憨一笑,回答道:“都是打的条子,具体多少得等他们来结算之后才知道,估摸着几千贯可能会有些不够。” 几千贯都不够? 也就是说有可能要一万贯? 吴老夫人顿时感到一阵气闷,一万贯可不少,这钱若是二房没有,长房来出也无妨,可实际上并非是如此,自从小郑氏掌了长房中馈之后,私底下给二房孝敬了不少钱。 她虽不说,可心里清楚的很。 别说是一万贯,就是十万贯钱二房也拿得出来。 “兄弟之间,你父亲倒也舍得。”吴老夫人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话里究竟是何种意味。 江景辰颔首道:“是啊,毕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父亲当时交待我说:只要不僭越,能有多好就办多好,别舍不得,更不要怕花钱。” 说着有心,听着有意。 “一母同胞”这四字让吴老夫人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开口道:“都是你父亲辛苦 第157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景辰也不担心祖母会去找父亲对质,信口回答道:“堂伯父突然离世,堂伯母与那几位姨娘自是不需要父亲操心什么,倒是大哥、二哥、四妹她们,将来入仕途嫁人肯定得由父亲帮助,三堂叔又是那样一个性子,少不得叔祖母的事情也得由父亲照顾,依着我看,东西两府合在一起那是迟早的事情。” 分家不分府本就不合乎情理,原先吴老夫人是念着儿子是从二房过继来的情分,所以才默许了这件事情,可眼下听长孙这么一说,心中瞬间不是滋味。 从未听说过有谁分家出去后,还能够再合做一家,若真是如此,这儿子到底算是谁的?长房又该置于何地自处? 自古长房继承家业,就没听说过有让出去的道理。 吴老夫人望向灵堂上悲伤不已的二房众人,微眯着眼,冷笑道:“当年主动过继时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弟妹可真是用心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后宅里的妇人满心满眼都是宅子里的事情,眼界就这么点大,非是能力不行,而是受时代所缚,祖母能够守寡至今,十年来隐忍一堂之地,皆是为了长房利益才肯退让。 江景辰知道祖母的底线不是任何人,而是威远侯府长房这一支,一旦碰触,必会让她无法忍受。 二房当中,江老太爷无心争权夺利,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过着神仙也羡慕的悠闲日子,郑老夫人则是一心想要掌控整座威远侯府的大权,想以二房取代长房。 若说大老爷江彦俭是国之蛀虫,那三老爷江彦泽便是威远侯府的蛀虫,当这只蛀虫还在二房时,吴老夫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若这只蛀虫要爬到长房这边来,那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灵堂之上,江老太爷虽然脸上挂着悲痛,可眼神中却并没有太多伤心的神色,隐隐还带着些许焦急和不耐烦。 江景辰想起陈敏儿的事情,暗自偷笑之余,心不在焉的随口回应道:“是啊,叔祖母还会以死相逼,将父亲拿捏的死死的,她的本事可厉害着呢。” 吴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环视灵堂一圈,最后发现整座威远侯府里能与之交心的,就只有长孙一人。 什么时候开始,被孤立至此的? 是了,从小郑氏嫁进侯府之后,二房那位便有恃无恐,步步紧逼,方才造就了如今这般境地。 “辰哥儿,若你父亲要将东西两府合成一府,你可同意?” 东西两府,本是一府,可又不是一府。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江景辰一听祖母的语气,便知道她这是动了真怒,当即回答道:“若真是如此,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吴老夫人犹豫片刻,无奈叹气道:“咱们祖孙人微言轻,若是你父亲执意如此,又能奈何?” 这语气,这表情......江景辰瞬间就看穿了祖母的小伎俩,当下配合道:“那该怎么办?祖母您说,我全都听您的。” 吴老夫人默默将长孙拉倒角落,低声道:“小郑氏病故,眼下长房中馈由祖母来执掌,可这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而祖母便思量着再为你父亲续弦,你认为可否?” 府上无有主母,自然是老夫人掌家,何来名不正言不顺? 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临时起意,大周朝男子不守继室丧......江景辰心中微动,开口道:“虽无礼法规定,可父亲毕竟是朝廷重臣,需得注意风评,少说也得百日后再娶,方才不会遭人非议,祖母若是这时提出来,父亲只怕是不会答应,更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去找适合的人家?” .吴老夫人淡淡道:“百日不长,吴家庶支有位样貌品性皆佳的闺女,刚过双十年纪,按辈分论,她该喊你父亲一声表哥,是你未出五服的远房姑姑,祖母瞧着她性子讨喜,也是个能持家的好手,与你父亲十分相配。” 闺女,既未出阁的少女,双十年华便是二十岁,放在当下来说已算是“老姑娘”了,吴家庶支,也就是祖母的娘家人。 刚去一个小郑氏,又要来一个小吴氏? 单从血缘上来说,小郑氏与威远侯才是嫡亲表妹,而小吴氏只不过是礼法上的远房表妹,实际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依着大周关于婚姻的律法,简而言之便是:母不可,同姓不可,有夫者不可,余者皆可娶。 可当江景辰听到祖母说的那句“姑姑”时,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冒出“乱伦”二字一闪而过。 就......怎么说呢? 心里会有些接受不了,可潜意识总会突然冒出个声音,大喊道:“刺激,实在是太刺激了!” 在大周朝,这是非常合礼合法的事情,并且不是一人如此,而是世家联姻皆是如此。 心中怪异之感一闪而过,江景辰恢复好心态,询问道:“祖母是想多安排一个人在父亲面前说话?” 吴老夫人直言不讳道:“祖母在你父亲心里的分量不如你叔祖母重,这一点想必你也能够看出来吧。” 江景辰默默点头,也不开口回应。 吴老夫人紧跟着说道:“这十年来,祖母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威远侯府主母的名头,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让你姑姑嫁进来,虽说是拾人牙慧的举措,但此事于长房有莫大益处,早年祖母放不下矜持,现今却是不同了。” 哪里不同? 祖母没开口,江景辰却大致猜到了一些,远的不说,单说长房两个嫡子,他顶着活不过二十的名声,而江景昭子孙根已废,眼下父亲正值壮年,这时候迎娶小吴氏进门,指不定哪天就能够剩下一两个男丁,那可是有着吴家血脉的嫡子,到时候这世子之位指不定会落到谁的头上。 这是想将他给卖了,还要他乐呵呵的替祖母数钱? 不,祖母的此举更狠一些。 是因为平日装得乖巧,就以为可以当做是个傻的来糊弄? 江景辰眼底浮现一抹寒霜,微微垂首,轻声询问道:“祖母 第158章 辰儿,你恨吗 这般赤裸裸的暗示,倒还真不好装傻充愣,对于祖母的要求,江景辰满口答应下来,转头就去找到父亲,直言道:“祖母欲效仿叔祖母,将吴家庶支的闺女迎进门来当侯夫人,父亲您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继室才入土,这就又准备续弦了?威远侯呆滞许久,反应过来后拉着长子去到灵堂之外,询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江景辰将先前与祖母的谈话歪曲之后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祖母估摸着是先前在小郑氏灵堂上对叔祖母有所不满,似乎有些想要将二房赶出威远侯府的意思。” 嫡母要将生母赶出侯府?依着礼法,嫡母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就突然间起了这样的念头?就因为生母在小郑氏灵堂上提了那么一嘴?可最后也没让她葬入祖坟啊!怎么就...... 威远侯左右为难,焦急追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江景辰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无奈道:“这事儿真不真,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祖母虽没有明言,可连我都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两位老太太有间隙又不是一天两天,现在才爆发出来,已经算祖母脾气好了。” 后宅之事威远侯虽不曾过多关注,可也知道嫡母前十年过的是什么样日子,至于生母那边......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不为过。 一个是嫡母,一个是生母,这要是闹僵起来,该如何自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着礼法,哪怕他是一家之主,在婚事上也逃不开嫡母的过问,若是嫡母要他娶吴家庶支闺女,到时是该顺从还是拒绝? 一瞬间,威远侯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与刑部审案断案不同,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道理可讲,不娶便是忤逆嫡母,可视之为不孝,若娶......小郑氏病故才几天,哪怕是过足了百日,生母那边怕是依旧会不依不饶,少不得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来自最亲的人捅出的刀子才更伤人,江景辰眼珠一转,感叹道:“祖母要父亲娶远房的堂姑姑,多半都是抱着与叔祖母当年一样的想法,只顾着自身的利益,根本不在意父亲的想法,无论是祖母也好,叔祖母也罢,她们似乎都忘了这里是威远侯府,当家之主乃是姓江。” 威远侯是江家的威远侯,不是姓吴,也不是姓郑,两位老太太要争内宅主事之权可以,但也仅限于内宅。 当年一时心软,听从生母的话娶了小郑氏,方才有了父子分隔两地十年之久的局面,以及接连发生的那一大摊子糟心事,现如今还要再来一个小吴氏...... 威远侯神情变化不定,沉声追问道:“你祖母还说了什么?” 江景辰想也不想张口回答道:“还说长房应该少掺和二房的事情,毕竟叔祖父还健在呢,父亲越俎代庖可不好。” 威远侯眉头越皱越紧,嫡母这是要让他与生身父母划清关系的意思吗?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想要去与嫡母理论一番,脚下刚踏出一步,紧跟着便又收了回来。 早在他被过继到长房的那一刻,就已经与二房划清了界限,可他却一次次跨越了那条界限,置长房于二房之后,这些年来嫡母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会有怨言。 嫡母错了?没错。 生母错了吗?不敢说错。 谁错了? 威远侯扪心自问,答案不言而喻。 若非是他的一再过界,也不会惯出生母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性子。 “辰儿,你恨为父吗?” “???” 突然来这么一句,几个意思? 江景辰狐疑看向父亲,询问道:“父亲这是想起了当年将我送去钱塘县的事情?” 威远侯长叹道:“若非是为父娶了小郑氏,你也不会中毒,为父从未问过你在钱塘县那十年间过的如何......不是不问,实是不敢问,甚至都不敢去想,为父就怕一想便会忍不住......” 没说几句,威远侯便痛苦不止,豆大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 突然起来的煽情便没有让江景辰有所触动,甚至还生出一股极度的厌恶之感。 十年间,一封书信都未曾有过,更不曾给过任何帮助。 小郑氏派人暗杀之事,父亲说是不知情,可事实当真是半点都不知情吗? 张神医曾断言命不久矣,身为亲生父亲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连装个样子都不想装。 恨? 配吗? 江景辰暗自冷笑,面上装出一副动容的模样,开口道:“说一点不恨那是假的,可父子之间哪会有什么隔夜仇?祖母曾与我说过,父亲当年也是为了整个侯府着想才会将我送走,实属无奈之举,我能够理解的。” 威远侯楞了楞,疑惑道:“你祖母与你说的?” 江景辰点了点头,信口胡诌道:“是的,祖母说父亲不止是父亲,还是江家的威远侯,万事当以家族为先,这是一个男儿该有的当担......” 以家族为先? 威远侯满脑子都在回荡这句话,至于长子之后说了什么,根本无心去听。 他没想到,整座威远侯府里,最了解他的人竟然会是嫡母,那...... “辰儿,你虽不恨为父,可为父始终觉得愧对于你,因此为父打算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世子之外传给你。” 这是......要开始画大饼了?江景辰离开激动回应道:“父亲,这,这如何使得?” 威远侯抹去脸上的泪水,含笑道:“你四弟伤了身子,虽说可以过继子嗣,但这终究不美,你乃嫡长子,为父不过是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有何使不得的。” 江景辰看了眼灵堂内麻木站着的江景昭,犹豫道:“四弟若是知道,只怕会接受不了吧?” 威远侯随着视线望去,长叹道:“所以为父才会说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你四弟那里不用你担心,为父会与他说的。” 江景辰紧跟着道:“那就先谢过父亲了。” “父子之间何须言谢。”威远 第159章 明阁第一位首领 离开威远侯府之后,江景辰径直返回崇仁府邸后命人喊来了江鸠,把今日在灵堂上挨骂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等听完,青玉愤怒道:“骂骂万金也就罢了,竟然胆敢辱骂公子,真该将她狠狠毒打一顿,再撕烂她的嘴,看她以后还怎么开口。” 也就,罢了? 万金:“......” 江鸠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开口道:“公子,若是想教训黄氏的话,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景辰点点头,示意让他接着往下说。 江鸠稍稍整理了下心中的想法,出声道:“咱们可以让人在坊间传黄氏的坏话,她骂了公子一句,便以千句万句还她。” 说小鸠心狠吧,是真的狠,说善良吧,也是真善良,难道就以为是个女人,所以就这么轻描淡写? 江景辰沉着脸,寒声道:“长这么大,本公子还没被人骂过猪狗不如,黄氏仗着长辈的身份,又是在灵堂之上本公子不好回应,以为本公子会乖乖认下,怎么,连你也以为本公子是个心慈手软好欺负的?” 江鸠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连声道歉之后,紧跟着说道:“葬礼之后,黄氏必定会去寺庙做法事,到时候只需安排一个闲汉混进去,与其同处一室......” 毕竟是公子的长辈,有些话公子能说,他却是不能够讲,只需将意思表达出来便足够了。 青玉兴奋拍手道:“丈夫尸骨未寒,遗孀便与人通奸......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江鸠见公子并未发话,只以为此法有伤侯府颜面,于是急忙补救道:“也并非是要发生些什么,只需让寺庙众人见到黄氏与男人同处一室,之后在推波助澜让流言四起,如此一来,黄氏日后怕是连门都不敢出。” 江景辰沉吟片刻,正欲开口。 青玉急不可耐抢先说道:“上次帮罗霓裳做的烈性春药还剩下一些,正好可以拿出来用,我一会就去再加点猛药,保证能够让黄氏浪到叫破喉咙。” 浪……叫……? 这么漂亮的女儿家,尚未出阁,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等话来,都是从都哪里学来的这些啊! 惊叹之余,江鸠双眼一亮,瞬间明白青玉的意思,紧跟着道:“青玉姑娘配置的药想来是极好的,到时我会多安排些香客,保管第一时间将事情传遍寺庙。” 江景辰点头认可了青玉提出的主意,紧跟着询问道:“江彦泽那边的话,有查到他什么把柄吗?” 江鸠回答道:“西府三老爷在太常寺担任太乐署令一职,平日里只跟同僚饮酒赏月,逗弄乐女舞姬,无有特别之事。” 太常寺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等事宜,太乐署令不过从七品,江彦泽却是当的有滋有味,不像大哥江彦钧那般醉心权势,也不与二哥江彦俭一样贪图钱财。 江家三兄弟当中,唯有江彦泽的性子与二房江老太爷最像,也是最得宠爱的一个。 常言道:无欲无求无所惧,大抵指的就是这一类人。 江景辰想了好一会,开口吩咐道:“没有把柄,那就想办法给他造出一个把柄来,这件事交由小鸠全权负责,多花些时间务必将事情做的周全一些,不必急于求成。” 公子如今是御史,江鸠自然明白需要注意些什么,当即应承道:“公子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江彦俭还未大殓入葬,正好有时间先去安排黄氏的事情,对于敢开口骂公子猪狗不如的妇人,江鸠亦是恨的牙痒痒。 此事在青瑶归府得知后,当时并未在公子身前多说什么,只把近日百乐门里几件较为有趣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景辰听后交代道:“百乐门所定的规矩因人而异,若有需要,你可以做主变通。” 青瑶微笑应承,陪着说了些琐碎的事情方才回房安睡。 次日醒来陪着公子用了早膳,回到百乐门后,青瑶第一时间喊来了董瓒,与他交待道:“母债子偿,你去挂出悬红,要求在黄氏两个嫡子脸上刺‘贪官之子’四个字。” 黔面? 这可比杀了他们还要狠,一旦在脸上刺上字,他们这辈子也就彻底毁了。 董瓒犹豫了一会,询问道:“这是公子的意思?还是姑娘的意思?” 青瑶并不正面回应,转言道:“董大哥,你是百乐门的人,公子说过,百乐门所属皆归我统辖。” 董瓒略显为难,回应道:“话是没错,可那两位毕竟是公子的堂兄,是不是该先告知于公子,待公子同意之后再行事也不迟。” 青瑶极为认真看向董瓒,严肃道:“董大哥,我只问你,公子说没说过,百乐门所属皆归我号令?” 董瓒点头道:“说过。” 青瑶紧跟着开口询问道:“董大哥难道不是百乐门所属?” 说是询问,可言语中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董瓒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眉,如实回答道:“开业之前公子便将我等数十人归到百乐门,董瓒自当遵从姑娘号令。” 青瑶柔声道:“董大哥,你当知公子现如今乃是官身,有些事不该由他下令去做,也不必让他知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南道所有心腹都知道,除了已经死绝了的威远侯府旧部,跟在公子身边最久,也是最得信任的人,就只有青瑶一个。 她曾以身为公子挡刀,险些丢了性命,这样的人,董瓒不需要去怀疑她会有害公子之心,也不需要去多考虑,直言道:“我不明白,但只要公子一日未夺姑娘之权,百乐门所属皆会听从姑娘的吩咐。” 青瑶含笑点头,道了声谢,紧跟着说道:“公子信任我,却不够了解我,因此他不会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想说的是,这类事情仅仅只是个开始,往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董大哥,你得帮我。” 跟在公子身旁最久之人,渐渐显出了与公子极为相似之处,董瓒无奈一笑,回答道:“姑娘放心,我不会自作主张将此事禀告给公子的。” 青 第160章 没脑子的傻大胆 江彦俭下葬当天,一匹快马入京,从朱雀南街一路疾驰至宫门之外,伤痕累累的吕华强撑着一口气,翻身下马,掏出御前行走的腰牌,虚弱开口道:“快去回禀圣上,吕恒有重大发现......”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看守宫门的禁卫军认出了吕恒,听他所说之事牵扯圣上,当即不敢怠慢,匆匆将人送进宫,喊来了御医为其医治。 当吕恒再次醒来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内侍官见他苏醒,立刻前去太极殿传话,正逢几位大臣议事,张甲臣便遵从圣上的口谕,将吕恒召至甘露殿候驾。 与此同时,中宫瞿皇后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自家表弟的一封书信,在看完书信之后,瞿皇后脸色铁青,一连摔了几个上好的五彩琉璃盏不止,连声谩骂了半炷香的时间,随后才命人前去将三皇子喊来。 “言儿,出事了,你舅舅他惹出了大麻烦,现如今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若是圣上追查到底,恐怕会殃及你我母子。” “母后勿慌,到底发生了何事,您且慢慢说来。” 三皇子李谨言眼见殿内一片狼藉,又听事因母舅家而起,脸色微冷,强压心底的不快,将母后扶至软榻之上,追问道:“母后说的是哪位舅舅?” 皇后缓了口气,长叹一声道:“是你七表舅。” 七表舅? 那就还好,还好...... 李谨言暗自松了口气,母后只有承爵奉恩公的大舅,以及三舅这两位嫡亲兄弟,只要不是他们二人惹了麻烦,万事都无需太过担心。 “母后不必着急,且说说七表舅惹了什么麻烦?” “你七表舅他......他......私自开采铜矿......” 大周对金、银、铜、铁矿的开采有着十分严格的律令,对于私自采矿者历来都是从重处罚,其中铁矿与铜矿更是重中之重。 能够惊动母后的麻烦,又与铜矿有关...... 李谨言猛然一惊,失声道:“他铸钱了?” 私自铸造铜钱那可是株连全家的必死之罪,瞿皇后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他只不过是私自开采铜矿,绝没有参与铸钱。” 没有参与铸钱,也就是说那些铜的确是被拿去铸钱了? 李谨言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怒斥道:“他若是想死直接拿刀抹了脖子多干脆,竟然敢私自采铜、贩铜,他这是要拉着一家老小去死啊。” 哪来的铜矿?都贩卖去了何地?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脑海中诸多疑惑浮现,李谨言将目光落在目光身上,追问道:“这件事大舅和三舅可曾有参与进去?” 瞿皇后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件事他们并不知情,都是你七表舅一人所为。” 李谨言冷哼道:“一人所为?七表舅那般德行,母后向来是看他不起,如今竟会为这样的事情砸了满屋器皿,若不是大舅与三舅,那就是......母后,是您给他的胆子吗?” 瞿皇后犹豫再三,出声解释道:“近几年来,你七表舅送了些......言儿,母后也是才知道那些钱都是他私自卖铜所得,若是早知这样,母后定是不会要的。” 居然已有几年的时间了? 李谨言怒其贪财,碍于身份却不敢有不当之言,极力克制着心中怒气,质问道:“他给您送了多少?十万贯?百万贯?千万贯?您是大周皇后啊,怎么能够贪图钱财?” 瞿皇后听得刺耳,怒声道:“正因为我乃大周皇后,要点钱财怎么了?这宫中哪里不需要花钱?只凭借每月那些份例哪里够用?” 李谨言气急,争辩道:“这里可是皇宫大内,要什么不全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有需要用得着花钱的地方?您贪那些钱财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用处可大了,单单这些年来笼络人心就不知花去多少钱财,若是没有那些钱财,仅依靠皇后的身份,哪里能够让那些势利的宫人真心办事。 瞿皇后被这一句话所刺激,回想起往日种种,只觉得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人人都觉得皇后好当,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事实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都是不能与旁人所言之语,哪怕是亲生儿子,她亦是无法开口。 “眼下多说无益,事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你且先看看这封信,然后再想想用什么法子,能把你七表舅从这件事当中摘出来。” “什么信?” 李谨言接过信件,只见满满三页纸,将事件的经过简单的概述了一遍,其中最重点有三:分别是阪仓县、千牛卫、沈家。 父皇目前只知道有人在京郊外私自采铜、贩铜,最初也只是怀疑此事跟沈家有关,因此派出了数名千牛卫分别前往拥有漕运码头的几个京畿县暗中追查。 头两页信还算能够忍受,当看到第三页信时,李谨言顿时明白了母后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了。 “派江湖杀手追杀千牛卫?他是真敢想,也真敢做,明明还没查到他的头上,他却想着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那可是南衙十六卫之一的千牛卫,是大周禁卫军啊,是他能动的人吗?以武犯禁乃是大忌,他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是个会思考的正常人吗?”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这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这还不是一个人去死,而是连累全家老小,乃至有可能还会牵扯到奉恩公府,甚至是母后身上。 如果可以,李谨言非但不想去管这摊子事,还恨不得将那位七表舅给一刀杀了。 瞿皇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因此才会火急火燎将儿子找来商议,可除了听他大骂一通之外,却是不见有任何可行之法,于是便开口道:“言儿,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表舅,好歹想些办法帮他一次。” 李谨言沉吟许久,缓缓开口道:“既然父皇原先怀疑的是沈家,那就让七表舅在未完全暴露之前,想办法把沈家的人给扯进来,只有这样才有脱身的可能。” 瞿皇后微微蹙眉,出声道:“沈家这 第161章 通奸也罪不至死 江彦俭入葬后的第一日,黄氏一大早便领着二子一女去了京郊外的慈华寺。 得到消息后的江鸠带着几名心腹开始执行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同行心腹在见道黄氏时,默默擦了擦口水,与同伴低语道:“都已经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娘们了,怎么还能够这么带劲。” 同行之人嘿嘿一笑:“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那家伙可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江鸠没理会他二人的言语,从怀里掏出青玉给的烈性春药,交待道:“想想可以,谁要是敢乱来坏了计划,我扒了他的皮。” 二人异口同声道:“鸠哥放心,我们也就是说说,绝不会乱来,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一场大的法事通常会持续一两个时辰,这些时间足够安排好所有事情。 过度悲伤的黄氏没能坚持到最后,在与子女交待一番之后回了厢房歇息,期间喝了庙里僧人端来的热茶,便沉沉睡去。 在此期间,她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激烈的梦。 梦里那个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断的索取,不停的呼喊。 一次接着一次,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感。 过程很大胆,举止很疯狂,最后的结果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等到她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疼痛不已,嗓子好似着了火一般。 “水,来人,我要喝水。” “喝水?你还有脸喝水?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愤怒的吼声让黄氏彻底清醒过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几欲噬人的婆母,妯娌阮氏恭敬端坐一旁,二子一女满面羞愧跪在下首。 “这里不是慈华寺,我怎么会在这里?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俭儿尸骨未寒,你却与人通奸,还是在佛门庄严之地做那等......天爷啊,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江家出了这么个媳妇......” 郑老夫人哭天抹泪,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没等黄氏理清楚事情缘由,就听郑老夫人怒吼道:“都聋了吗?给我打,往死里打。” 两名身高体壮的下人不再犹豫,手臂粗的棍棒狠狠往黄氏身上落下。 黄氏身体被五花大绑,浑身更是使不出一点力气,只得奋力呼喊道:“我没有,母亲你不能够冤枉我......” 郑老夫人抓起茶盏狠狠朝黄氏脑袋砸去,怒喝道:“全寺的人都看见了,就连你的儿女也不例外,你还敢说是冤枉?打,给我往死里打。” 黄氏膝下二子一女纷纷扭过头去,眼中虽有不忍,可却无人开口为母亲说一句话。 不,像黄氏这样在寺庙厢房与人通奸,被满寺香客捉奸在床时还不同浪叫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他们的母亲。 只要一想起她与人纠缠,不断扭动身子的场景,他们兄妹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再也不出来。 婆母郑老夫人一副吃人模样,妯娌阮氏脸上少许同情,更多的则是厌恶,二子一女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黄氏心中一片冰冷,脑海中更是装满了疑惑,难道是梦境成真? 棍棒加身的疼痛让她不停痛呼出声,无论怎样解释,都没能引来她们当中任何一位为其说一句话。 要死了吗? 不,不能死,绝对不能够这样死去。 黄氏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道:“我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郑老夫人冷哼道:“做出那样事情,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给我狠狠打,打死为止。” 手臂粗细的木棍重重落下,直将黄氏打出一口鲜血。 没有人停手,没有人敢停手。 黄氏的气息越来越弱,就在她以为即将死去时,忽然听见一声清亮的何止声。 “住手。” 随着声音响起,行刑的下人持棍的手停顿在半空当中,转头看去,就见身穿官服满面威严的三少爷慢步而来。 郑老夫人喝声道:“看什么?给我继续打,不打到死都别停下。” 两名下人举棍欲打,只听一声清脆的剑鸣,手中木棍便断成了两截。 他们都知道是谁出的手,却没人能够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 万金抱剑而立,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想让黄氏死?偏不让你如愿,江景辰上前行了一礼,嬉笑道:“叔祖母,你这是滥用私刑,我作为监察御史,既然见到了,就不能够不管。” 黄氏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挣扎着向前爬了几寸之地,虚弱哀求道:“救救我。” 郑老夫人脸色铁青,呵斥道:“你又来作甚?此乃西府之事,黄氏与人通奸,罪该万死,这件事轮不到你来管,还不快给我退下。” 江景辰一脸诧异,开口询问道:“叔祖母此话可有依据?” 黄氏争辩道:“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 江景辰看向黄氏,追问道:“堂伯母可有证据?” 黄氏愣在原地,她至今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郑老夫人不愿多说此事,开口吩咐道:“来人,送三少爷出去。” “且慢。”江景辰抬手示意,不紧不慢出声道:“叔祖母,我此刻是以御史的身份在过问此事,而非是江家三少爷,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啊。” 哪个御史会在自家耍威风?郑老夫人气急,却又不得不顾忌御史的身份,强忍心中怒气,出声道:“这是家事,你作为晚辈,不该掺和进来。” 江景辰含笑道:“我会如实将这句话禀告给圣上听。” 郑老夫人一窒,恨声道:“她在慈华寺与人通奸,寺庙内的僧人和香客都可为证,你尽管去查,像她这样的淫妇活该乱棍打死……你是御史又如何,难不成还要为了这个贱人,去到圣上面前告我这个嫡亲祖母一状不成?” 在这个“以孙告祖,有违人伦”的朝代,且还是涉及通奸、婆母训媳之事,没有哪一位御史会傻到为这种事情跑到圣上面前嚼舌根。 即便是真将黄氏打死,有位居刑部尚书的儿子 第162章 来自黑狐的礼物 黄氏若死,对郑老夫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可若是黄氏活着一日,就会成为郑老夫人以及二房众人不可磨灭的耻辱。 黄氏就是一根刺,深深刺进二房众人心中拔不出来的刺,只要她活着,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够给二房,特别是郑老夫人带去无尽的羞耻。 无论是从哪一点来讲,黄氏活着比死去更有用。 江景辰不会当真傻到为了救黄氏跑去圣上面前告状,同样也不会放过给郑老夫人添堵的机会,当即开口道:“根据大周律法,即便堂伯母与人通奸,那她也罪不至死,叔祖母若是硬要活活打死堂伯母的话,那可就太过了,作为晚辈,我得提醒叔祖母一句,这可是故意杀人的重罪啊!” 听着那一声声堂伯母的称呼,郑老夫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入土的长子,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江景辰见她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心中畅快之余,故作叹息道:“堂伯父才刚去,堂伯母怎可做出那样的事情?若是堂伯父泉下有知,想必会无比难过吧,还有大哥、二哥、四妹,你叫他们往后如何做人?堂伯母,你实在是......哎!” 欲言又止、另加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如同重锤击打在郑老夫人胸口,直令她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老夫人又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屋内顿时乱做一团,作为郑老夫人之后,此时此刻西府最大的长辈,阮氏当即命人先将黄氏先行关押起来,随后对屋内众人吩咐道:“都闭紧你们的嘴巴,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江景辰长叹道:“三叔母,这事儿若真如叔祖母所说,又该如何管住慈华寺僧众与香客的嘴?” 僧众好说,倒是那些香客...... 人多暂且不说,当时都有谁在场都不知道,如何去管? 阮氏一脸为难,转言道:“辰儿既然回来了,想必你父亲也快了吧,不如等他回府之后再行商议。” 江景辰好心提醒道:“我回来早是因为我是御史,父亲乃是一部尚书,哪里会同我这般清闲,眼下叔祖母昏迷不醒,西府里能做主的也就只有三叔母你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该尽早做出决断才好。” “这......”阮氏犹豫再三,出声询问道:“辰儿可是有什么建议?” 江景辰故作沉思,片刻后开口道:“为今之计,应该是报官为好。” 家中出了这等丑事,遮掩尚且来不及,阮氏就是再傻也不会赞同这样的提议,当即板着脸道:“辰儿若是有事便去忙吧,这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江景辰也不多言,转头喊来下人,吩咐道:“去请个大夫来为堂伯母看伤,莫要闹出人命来。” 下人将目光转向三夫人,见她点头后才领命而去。 黄氏是死是活,阮氏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此刻还昏迷不醒。 二房一众晚辈看了一出大戏,唏嘘之余,视线时不时扫向跪地深深垂首的三兄妹。 江景辰从西府出来后径直去了寿安堂,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与祖母说了一遍。 吴老夫人听后也只感叹了句:“家门不幸”之后便失了兴致,转问道:“你堂伯父丧葬事宜总共花费了十七万贯,这事情你可知道?” 丧礼才结束,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上门要债,看来威远侯府的招牌也没多好使啊! 江景辰故作震惊道:“竟然这么贵,我原以为几万贯就差不多了。” 吴老夫人狐疑道:“所有事宜皆是由你经手,花了多少钱你会不知?” 江景辰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回答道:“父亲交待要不惜重金给堂伯父一份死后哀荣,我便只顾着选好的、贵重的陪葬品,零零总总上百件,想来钱都花在了这里。” 一个罪臣,用上百件陪葬品,还都是好的、贵重的?吴老夫人瞬间来了脾气,呵斥道:“你也是个败家的,那可是十七万贯,你父亲不心疼,你也不知道心疼吗?” 江景辰苦着脸道:“当然心疼啊,可是父亲的交待我又不能不听,要不......把东西再退回去?” 退? 怎么退? 把坟挖开,再把陪葬品拿出来? 吴老夫人心疼钱,可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长叹一声道:“算了,那些钱都是你父亲的,也是你的,既然你们父子都不心疼,就这么着吧!” “是,都听祖母的。” 吴老夫人:“......” 江景辰懒得去猜测祖母的心理,转言道:“我与父亲说过续弦的事情了,父亲是愿意的,只不过他担心叔祖母会反对,因此便想着等一年后再提。” 小郑氏不过只是继室,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吴老夫人冷哼道:“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叔祖母的意思?” 江景辰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是叔祖母的意思吧,毕竟没有叔祖母的话,父亲还是很愿意听祖母的话的。” 没有她? 吴老夫人陷入沉思,若是没有她,那么...... 不行,依着钧儿的性子,到时候极有可能会为生母丁忧,这样一来得不偿失。 那该如何才能让她既活着,且又不能再影响到钧儿? 江景辰把祖母神色间的变化尽收眼底,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出声道:“叔祖母晕了过去,也不知还能不能醒来,祖母要到西府去看看吗?” 吴老夫人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回过神之后,对一旁的朱嬷嬷吩咐道:“拿我的名刺去请关御医过府一趟。” 如祖母这般品级的老封君,多数都会私下花钱奉养一位惯用的御医,表面上听着没有什么不对,可江景辰却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心中暗自冷笑,也不在此刻多说什么,陪着闲聊了一会,眼见祖母心不在焉,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在寿安堂待了一个时辰,江景辰便回了崇仁坊的府邸。 等候多时的江鸠捧着一个四方木盒,回禀道:“公子,这是顾晟派人送到平康坊宅子里的,说是送给公 第163章 当年的主谋 信上虽没有多提,但眼前这件被整个江湖奉为至宝,且只在前朝出现过的陨铁甲,单单是知道下落已是不易,更别说将其偷到手有多难。 江鸠也曾听师父提起过有关于陨铁甲的传说,忍不住开口道:“据说陨铁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世间只有一件,可自从前朝那位刀魔被三千铁骑围杀之后就在未曾现世,木盒里的黑甲,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传说前朝有位无名铁匠,偶得一块天外陨铁,耗时五年铸造了一柄长刀和一件甲衣,凭此二物打遍江湖无敌手,江湖人送外号“刀魔”。 后因其刀法取名“斩天十六式”,被仇家污蔑其有造反之意告上官府,引来朝廷派兵捉拿。 起初只是寻常官兵,直至第六次时才出动了三千铁甲军将其围杀,据说刀魔且战且逃,凭借斩天十六式杀了近半数铁甲军,最终力竭跳入万丈悬崖,那一刀一甲也随之陪葬。 时至今日已有百年之久,江鸠会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陨铁甲漆黑如墨,甲衣上有数不清的细小浅痕,可想而知定是经历过不知多少战斗。 入手微沉,江景辰将其套上身试了试,虽有不适,却并不影响行动。 “阿金,刺一剑试试。” “公子还是先脱下甲衣再试吧。” “没关系,我信得过你。” “万一是假的,会伤到公子的。” “这样啊......那,小鸠你来?” 江鸠:“......” 一剑能够多快? 江鸠穿上甲衣之后,根本没看清万金是如何出剑,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身体在强大的冲劲之下不由自主倒退三步。 剑是百器谱上排名第三的九乌剑,用剑的人是已踏出一流顶级高手行列的万金,虽不曾使出全力,可那一道浅浅的剑痕足以证明陨铁甲的厉害。 若是没有甲衣在身,那一剑足以将人刺个对穿,江鸠暗自庆幸之余,眼神幽怨的看向万金,小声抱怨道:“金大哥,你的剑可真快啊!” 不止剑快,心也够狠,那一剑的风采,实在令人心有余悸。 宝甲虽好,可护得了上身,护不住下身,伤不了胸膛,却能伤得了双臂。 像是万金这样的剑道高手,一剑封喉也不过瞬息之事。 江鸠脱下陨铁甲,小心递给公子,开口说道:“有了这件宝甲,公子便是多了一层保障。” 万金上前细细查看了下剑痕,沉吟半刻后,开口赞叹道:“能铸造出如此宝甲,那位无名铁匠之能,当世怕是无人可及。” 江鸠紧跟着说道:“我曾听师父提过,说是那无名铁匠本不通武功,之所以那般厉害,除了这件刀枪不入的陨铁甲之外,便是依靠那柄削铁如泥的陨铁刀,传说那柄刀有着魔性,能让持刀人疯魔,不知这件甲衣是否也......” 说到最后,他便及时闭口。 万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心中亦是有些担忧。 江景辰莫名想到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嬉笑着开口道:“你可曾听说过那刀魔滥杀无辜的传言?所谓魔性不过是失败者的嫉恨之言,只用一句话就抹杀了别人的努力,将所有成就归功于一把死物,这样的想法可不对啊!” 无名不代表无能,铁匠能够花五年的时间锻造出两件绝顶宝物,单这份本身就非常人能够企及。 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天才,江景辰丝毫不怀疑那位无名铁匠在刀道上的天赋,更不在乎所谓的魔性之言。 顾晟能找到这件宝贝,不知花了多少力气,这份心意自是不能够辜负。 “公子教训的对,是我想差了。”江鸠第一时间认错。 万金沉默了一会,出声提议道:“要不先让青玉穿一阵子看看,若是当真无碍,公子再穿不迟。” 江景辰摇头拒绝,含笑道:“这件陨铁甲若是真有魔性,对我来说也只有益处。” 万金并不理解话中的意思,见公子坚持要将陨铁甲穿上,心中虽是担心,却也没有再提出意见。 许是今日运势极佳,刚穿上陨铁甲不到半炷香,青玉便急急忙忙跑来,满脸灿烂笑容:“公子,小郑氏醒来了。” 密室内。 小郑氏被锁在刑架之上,身上除了一道道鲜红显目的鞭痕之外,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也都被拔了个干净,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郝婆婆在一旁摇头叹息:“哎,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么早醒来干嘛!” 小郑氏闻言,身子不住的颤抖,哀求道:“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她的眼神涣散,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恐惧。 江景辰刚踏入密室,就见她一副见到鬼的模样,于是便调侃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小郑氏惊恐嘶吼道:“没有,我没死,我还活着,是你,是你该......” 青玉目光冷冷扫过,瞬间便让小郑氏止住了声音。 “说啊,怎么不说了?” 她慢步上前,从盐水桶里拿出浸泡许久的皮鞭,毫不留情的朝小郑氏甩去。 一声痛苦的惨叫在密室内回响。 鞭挞的疼痛和盐水的刺激让小郑氏不停扭动身子,哭喊道:“别打了,我不说了,求求你别再打我了。” 青玉冷哼道:“骂了公子,还指望我对你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皮鞭再次挥舞,一连甩出三鞭,直将小郑氏抽得皮开肉绽,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再打了。”小郑氏不断的哭喊哀求,可是鞭子却越打越恨。 一鞭重过一鞭,直至打满十鞭,青玉方才停手。 江景辰开门见山询问道:“当年是谁给你的毒药?” 当年?毒药?小郑氏还没从疼痛中缓和下来,只不过迟疑了一刻,立即招来一皮鞭。 “我说,别再打了,我全都说。” 养尊处优之人,何曾受过这等鞭挞。 小郑氏不敢再迟疑,直言道:“是吴王妃,当年是吴王妃给我的毒药,也是她怂恿我下的毒,她说只有这样才能做够保证昭儿顺利继承爵位,真的,全都是她说的。” 第164章 让她去当乞丐 皇子争储牵涉之广几近整个朝堂,吴王妃之所以要那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以此来攻讦当年的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只不过吴王妃子没想到,哪怕是面对嫡长子被继室下毒命不久矣这样的事情,威远侯竟然能够不动声色将其掩盖过去,甚至以疾病为由将嫡长子送出京城。 小郑氏想通了,于是更加觉得冤枉,悲泣道:“当年下毒并非是我本意,而是受了吴王妃的蛊惑,一切都是她的毒计策,我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是吴王妃,是吴王,不是我,不该找我报仇,更不该折磨我。” 当年之毒带有苗疆蛊毒的成分,并非是寻常毒物,以小郑氏的能耐多半是寻不来这样的世间奇毒,也就说吴王妃提供毒药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幼童无辜性命,在皇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在这样的时代,没有无辜这一说。 威远侯自参与皇储之争那刻起,整座威远侯府的人牵涉其中,身为威远侯嫡长子,会被当成攻击目标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一个没有善恶,没有对错的时代。 江景辰微眯着眼,冷声道:“你如何证明毒是吴王妃给的?” 小郑氏一愣,泣声道:“我都已经亲口承认了,还需要如何证明?当年吴王妃是私下里亲手把装有毒药的瓷瓶交给我,没有旁人在场,要不你将我送官,我愿意与吴王妃当堂对质。” 江景辰不置可否,继续追问道:“那瓷瓶是证物,你可是收藏了起来?” 小郑氏呐呐道:“没有,毒药用完后我便将瓷瓶毁了。” 江景辰并不意外,嗤笑道:“空口无凭,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说谎?” 小郑氏激动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说谎,那瓷瓶是大内制物,因是第一次接触,上面的花纹制式我到现在都依旧记得。” 她将当年那个瓷瓶细细描述了一遍,紧跟着说道:“圣上登基后,皇宫内外的官员换了大半,其中就包括内造监,现如今的内制物虽样式依旧,可在色泽上与十年前有着细微的差别,只要一查便能知我所言不假。” 为了活命,为了不再受到折磨,她将当年所记得的一切全盘托出,最后哀求道:“辰儿,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看在我曾照料过你几年的情分上,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青玉手持皮鞭,狠狠朝小郑氏甩去,嘴里咒骂道:“你这贱人,亲手下的毒药,还敢说无辜,我倒要看看,你的皮到底有多厚。” 鞭子甩动,每一下都精准打在小郑氏身上,一鞭接着一鞭,直将小郑氏身前的肌肤都打烂,青玉方才丢开皮鞭,上前提起那一桶盐水,将其淋在小郑氏的身上。 痛苦绝望的哀嚎之声在密室回荡,江景辰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太吵了。” 万金闻言,从刑台上拿起一把小刀,干净利落将小郑氏的舌头给了割断。 江景辰继续道:“将她的四肢给废了。” 小郑氏不断摇头,拼命的挣扎,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呜呀呜呀的叫唤着。 万金面无表情挥动手中小刀,将小郑氏的手筋脚筋挑断。 江景辰仍觉不满意,将视线转向一旁看戏的郝婆婆,开口道:“烦您受累,配一副哑药来。” 郝婆婆点头应承了句:“知道了”,却是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江景辰知她是来了兴趣,也不催促,心中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于是便接着说道:“若是能有一副毁人容颜的药,那就更好了。” 郝婆婆狐疑道:“想要毁她的容,用刀划一划不就好了,何必要那么麻烦?” 江景辰微微一笑,直言道:“刀伤不仅不吓人,还会惹人生疑,我要的是能让她满脸生疮流脓,但又不会伤其性命的毒药。” 郝婆婆听着觉得有意思,笑呵呵追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景辰凝眸看向一身血红的小郑氏,冷笑道:“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她让我受了十年的折磨,我便要还她三十年。” 郝婆婆含笑道:“割了舌头让她不能说话,毒哑了嗓子让她不能发声,废掉四肢让她不能书写,毁容貌则是为了不让人认出她来,费这么多心思,你是不打算继续关着她了吧。” 江景辰顺势恭维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果然逃不过您的法眼”,顿了顿,紧跟着说道:“本来还想将她的眼睛弄瞎,耳朵也弄聋,可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太过无趣,我要让她能看见,能听见,却不能有所表示,也不能够言语,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样拖着残废之躯,在京城里当一个只能伏地攀爬、长满毒疮、人见人厌的的乞丐。” 小郑氏已死,活着的只是个乞丐。 或许有一天她能够爬到威远侯府门前,运气足够好的话能够碰见儿女,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是引来一份同情?还是无比的厌恶? 总之,不可能会被认出来。 郝婆婆越想越觉得有趣,当即应承道:“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定会让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江景辰摇头道:“不着急,等她把这里的刑具都享受一遍也不迟。” 身体的折磨,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之下,小郑氏没撑过半炷香便晕了过去。 江景辰紧跟着交代道:“她这肌肤和身形不像是个乞丐,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帮她变个身,让她有个乞丐样,阿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青玉欢喜应声道:“公子放心,我也会趁着这段时间帮她调理下身体,好让她能撑过三十年,最少也得三十年。” 江景辰对此表示支持,回过头来又对万金交待道:“到时候你安排些人,选个合适的乞丐窝,让人盯紧,别让她死太早。” 万金回应道:“公子方向,京郊外就有丐帮的分舵,给些钱就能够将事情办好。” 这里的丐帮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帮,可却没有洪七公那样的人物,也没有降龙十八掌那样的武林绝学,恰恰相反,丐帮的帮众大多都只是乞丐,除了人 第165章 我可没答应给钱啊 从密室离开后,江景辰立刻喊来了江鸠,吩咐道:“从此刻起,你的人只负责一件事,收集一切有关吴王府的信息,盯死王府里所有人,包括与其交好的世家。” 吴王府?上次才把绥王弄成了绥郡王,现在又来一个吴王,这次将会是个什么结果?江鸠思虑之余,应声领命而去。 江景辰紧跟着问道:“算算日子,罗霓裳她们也该到了吧?” 万金回应道:“目前还没收到江南道的来信,估摸着也就在这两天。” 梁王与罗霓裳一同回了江南道,依着婚礼所需的一应礼节,最快也得十天才能成亲,再加上返程的时间,得到月底或是下个月初,这样一来就暂时指望不上梁王府的助力。 江景辰深思良久,开口询问道:“苗老三那边如何了?” 万金回答道:“黄石田庄步入正轨,黄石山庄未建一半,目前聚集的人手共有三百余人,一部分扮作耕农藏身在黄石田庄之内,另一部分参与到山庄的建设当中。” 按照这样的进度,想要不动声色藏匿三千私兵,少说也得等半年的时间。 江景辰嘱咐道:“黄石山庄将会是咱们的退路,传信给苗老三,宁愿慢些,也绝不可引人注意。” 万金点头应是,随即开口道:“关于吴王府,公子可有何安排?” 江景辰自嘲一笑:“我原以为是谁要害我,没曾想只不过是皇储之争的牺牲品,既然他们敢选择我,那便得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吴王和吴王妃都得死。” 杀人容易,可要确保杀人之后不被牵连,那可就难了,更何况对方是先帝血脉,一等亲王,万金明白这将会是一个极为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于是便提议道:“要不再从江南道调些人入京?” 江景辰摇头道:“不用,面对的是大周一等亲王,不是单靠人多就有用的......江南道是最大、也是最后的依仗,承载着将来的万种可能,因此必须要稳,人手只能多不能少,京城诸事可徐徐图之,十年都等了,不急这一时三刻。” 没有人会不管不顾在京城刺杀一位亲王,除非他不想活。 江景辰不仅想活,还要活得很好,因此他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等待亦或是创造合适的时机。 威远侯府,寿安堂。 当得知大哥丧事共花费了十七万贯时,威远侯震惊中带着些许欣慰,当他得知十七万贯皆是公中出,并且已经结清时,他的情绪是崩溃的。 “我分明交待由辰儿来操办,母亲怎会替他来出这笔花费?” “你的意思是说事情由辰哥儿来办,那些钱也由辰哥儿来出?” 吴老夫人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辰哥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更何况于情于理,这钱都不该由辰哥儿来出才对,他的那些钱全都是秦氏的嫁妆,身为父亲,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 威远侯察觉到了目前眼神的变化,压着心底的怒气,解释道:“先前已与辰儿说好,只当是为大哥尽孝,更何况他的百乐门日进斗金,也不差那么些钱,反倒是对于咱们来说,十七万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吴老夫人只听得进“尽孝”二字,那是隔了房的堂伯父,哪家的侄儿会心甘情愿答应这样的事情? “让嫡长子给堂伯父花十七万贯尽孝?你可真是你大哥的好弟弟啊!” “母亲,说是尽孝,实际上也算是对大哥的弥补......” 不等威远侯说完,吴老夫人便冷哼一声。 寿安堂陷入短暂的安静,半盏茶之后,威远侯重新整理措辞,重新开口道:“大哥的事情,辰儿虽算不上有错,可也该承担一些责任,只不过些许钱财......” 吴老夫人再次冷哼一声,开口道:“十七万贯,些许钱财?你既然如此口气,又何必要辰哥儿来付这笔钱?” 威远侯解释道:“只是想着让辰儿为大哥做些事情,聊表孝......都是一家人,当侄儿的为伯父聊表些许心意也是应当的。” 吴老夫人淡淡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辰哥儿的意思?” 威远侯回答道:“是我的意思,也是辰儿的意思。” 吴老夫人追问道:“所以你是想去问辰哥儿要回来十七万贯?” 要?还是不要? 威远侯沉默半晌,没有做出回答。 吴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在你心中,终究是大哥比儿子更亲些。” 话里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威远侯面露诧异,难以想象会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语。 什么时候变的?是从小郑氏死亡之后?所以才让母亲多出了往常没有的心思? 威远侯回想起长子曾说过的话,心中生出些许厌烦,直言道:“都是血脉亲人,没有谁比谁更亲之说。” 满府主子,唯有一人算不得血脉至亲,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吗? 吴老夫人不禁想起长孙先前的言语,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长叹一声,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将辰哥儿唤来,听听看他是如何说的。” 威远侯稍稍犹豫,随即喊来穆大管家,吩咐道:“去将三少爷请来陪老夫人用晚膳。” 寿安堂的膳食十年如一日,说不上好吃,也谈不上难吃。 江景辰领着万金来到寿安堂时,正瞧见父亲与祖母沉默相对,二人脸上神色各异,没有了往日那般“母慈子孝”的氛围。 吴老夫人率先开口道:“辰哥儿,你父亲说你自愿花十七万贯为你堂伯父治丧,可是这样?” 江景辰惊呼道:“当然不是,祖母可不能把父亲的功劳加到我的头上啊。” 这算狗屁的功劳,威远侯当即拉长了脸,喝问道:“当时为父与你说时,你分明答应的好好的,当着你祖母的面,还想说谎不成?” 江景辰苦笑道:“父亲这话未免太过专横,当时我答应的是为堂伯父操办丧事,可没答应要出这一份钱,当着祖母的面,父亲难不成还想逼着我承认没有答应的事情吗?” 威远侯猛的一拍 第166章 终究是一人承受了所有 十七万贯虽多,可让威远侯愤怒的原因不是钱,而是此刻长子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是故意的?为什么?他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于长子来说有什么好处? “辰儿,你先前难道都是在骗为父吗?” “祖母,您听听父亲这话说,当时父亲可没说要我付钱,若是说了,我怎会答应的那般爽快,那可是十七万贯,不是十七贯,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与堂伯父可没到能花十七万贯的交情呢。” 江景辰长叹一声,倚着祖母身旁入座,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威远侯怒斥道:“说甚交情,那是你嫡亲的堂伯父,亲情岂能用钱来衡量。” 江景辰慢悠悠接了句:“敢问父亲,那位堂伯父可曾为我付出过什么?” 威远侯愣了愣,追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江景辰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回答道:“世间万物有来有往,亲情亦是如此,当年我被小郑氏下毒之事,二房那些长辈可没有哪个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 不仅仅是二房,整座威远侯府无有一人为其发声。 旧事重提,难堪的是吴老夫人与威远侯。 江景辰将她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冷笑,继续说道:“父亲对我有生身之恩,祖母对我有养育之恩,除此之外,还有谁?说是堂伯父,于我却无半点恩义,关键时刻亦是不能为我出头,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如何会费心费力为这样的人操办丧事?” 吴老夫人听懂了,话中意思虽不好听,却也算是慰人心扉,几句话就表明了立场,将二房众人彻底分隔开来对待。 威远侯脸色铁青,他从未想过长子会有这样的想法,犹豫片刻,出声道:“所以你当初才会检举你堂伯父?” 江景辰轻笑道:“我那是为国为民之举,圣上登基这些年来,早就有整顿朝廷之心,父亲可曾想过,若非是我大义灭亲,而是由别人检举,威远侯府还能够置身事外不被牵连吗?” 威远侯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也正是因为如此,心中怒气更盛,指责道:“你若事先与为父商量,完全可以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何要擅自做主,造成今日这般局面?” 江景辰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紧接着反问道:“父亲是想包庇堂伯父,拿整座侯府当赌注吗?” 威远侯当即反驳道:“胡言乱语,事情岂会如你说的那般严重......” 吴老夫人突然出声道:“万一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可不是仅仅一人之事,她赌不起,也不允许儿子为隔了房的大哥去冒险。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可此刻想起时,她仍是会心惊肉跳,威远侯府上百年的基业不能去担那样的风险。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父亲位高权重难免会生出几分侥幸,但需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圣上慧眼,事关三千多万贯的贪污大案,但凡行错一步,必将招来灭顶之灾......我不愿父亲为难,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父亲不理解也就罢了,怎还好责怪于我?” 吴老夫人听得动容,眼眶不自觉泛起泪花,感叹道:“有子如此,你不知珍惜,却是甘愿为隔房兄长冒丢官之险,到底哪些个才是你最亲的人?” 不对啊!眼下要说的是十七万贯的事情,怎么又扯到了贪污案上了?嫡母这一口一个隔房兄长又是几个意思? 威远侯能够教训长子,却是不敢对母亲说教,当即缓和了些态度,回应道:“自然是您与我最亲,母亲莫要胡思乱想。” 江景辰眨巴着眼,怀着无比真诚开口道:“祖母,还有我,您放心,我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这世界上啊,只有您才是我最亲的人。” 威远侯听出了话里的挤兑,嘴角微微抽搐,欲言又止。 吴老夫人捏着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开怀笑道:“祖母知道,祖母都知道,这偌大的府里,也就只有你一人是真心疼祖母。” 这是暗指不孝?威远侯顿时心惊,急忙开口道:“是儿子不对,让母亲伤心了。” 吴老夫人暗中向长孙使了个眼色,见他不明其意,又暗中在他手掌上写下一字。 江景辰诧异于祖母见缝插针的功力,顺势开口道:“父亲既然让祖母伤心了,那就得想办法再讨祖母欢喜才行,咱们父子同朝为官,甚少在府中,祖母一人难免有些孤单,不如将吴家姑姑请来府上陪陪祖母吧。” 都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了,现在才来说孤单? 威远侯想起先前长子提过的事情,瞬间明白那位“吴家姑姑”是身份,真要是将人请了来,再想送走可就难了。 吴老夫人见儿子不答话,再次在长孙手掌写下两字。 江景辰面露狐疑,却见祖母微微点头,心思急转之后,再次开口道:“父亲若是不便出面,就由我来代劳吧。” 威远侯沉声道:“胡闹,这成何体统。” 吴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辰哥儿也是一片孝心,你就不要再说他了。” 孝字是座大山,即便是九五之尊都不能硬抗,威远侯不得不屈服在孝字之下,应声道:“母亲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将吴家表妹请来。” 吴老夫人眼睛闪过一抹笑意,淡淡询问道:“吴家那么多为表妹,你可知要请哪一位?” 威远侯恭声道:“烦请母亲告知,要请哪一位表妹来相陪?” 吴老夫人十分满意儿子的态度,逐将名字说了一遍,紧跟着交待道:“女儿家总要梳妆打扮好好收拾一番才好出门,明日倒也不用去的太早,待你下了衙后再去接吧。” 威远侯不由愕然,呐呐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去接?” 吴老夫人反问道:“你不愿意?” 威远侯说不出个字,无奈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江景辰懒得去管这样琐碎的事情,抱着不能 第167章 她得死 西府,二房郑老夫人依旧昏迷不醒,江老太爷收到消息后赶了回来,得知事情的经过,领着下人前去将黄氏毒打了一顿,而后才关心起郑老夫人的情况。 下人们没敢隐瞒,如实将御医的话交待了一遍。 江老太爷听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只道:“既然是大嫂请来的御医,想来是医术精湛,你们应该遵从御医的嘱咐,好生照料老夫人。” 丫鬟婆子恭敬声应是。 江老太爷心思早就飘到了另一处,不自觉想着:或许这一切皆是天意......既然老太婆昏迷不醒,是不是该借此机会,将陈敏儿那朵娇艳之花接进府里来? 正思虑间,就听下人来报,说是长房老夫人协同侯爷及三少爷一同前来探望。 江老太爷逐收敛心思,待见到三人进门后,率先开口道:“我这几日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府里,有劳大嫂请来御医诊治。” 不过清水衙门里的闲职,哪有什么公务可忙,吴老夫人清楚他的性子,看破不说破,点头道:“二弟多礼了,都是一家人,应当的。” 威远侯心中想着黄氏的情况,顾不上多说旁的,直言道:“二叔,大嫂现在如何?” 江老太爷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呵斥道:“什么大嫂?她不是你大嫂,不知羞耻、不守妇德之人,不配当江家的媳妇,你来的正好,今日便当着众人的面,老夫要代子休妻......来人,笔墨伺候。” 守寡之妇,通常都是和离,黄氏与人通奸,被人抓奸在床,犯了七出之条,自然是没有和离的资格。 威远侯听生父这般话语,便是黄氏暂无性命之忧,稍稍松了口气,出声道:“即便要休妻,也不必急于一时半刻,待明日将黄氏娘家人当面,二叔再行此事不迟。” 江老太爷冷哼道:“明日?那样的妇人,多在江家待一刻都是耻辱,待老夫写了休书,再从族谱上划去其名,便让人连夜送回黄家去,免得污了老夫的眼。” 就这样?江景辰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旁提醒道:“叔祖父,黄氏竟敢犯下如此大错,就该承受应有的代价才行,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啊!” 十七万贯的愤怒还未消散,威远侯狠狠瞪了长子一眼,呵斥道:“闭嘴,长辈说话,哪里有你开口的份,还不快速速退到一旁去。” 江老太爷沉吟片刻,追问道:“辰哥儿,你且说说,不轻易放过又当如何?” 江景辰直接忽视来自父亲警告的眼神,坦言道:“依照律令,自当是该杖责之后游街示众,最后将其囚之于牢狱当中反省。” 威远侯立刻反对道:“不行,此事只可私下处理,不可将其置于面上。” 江景辰长叹道:“父亲,这件事发生在慈华寺,当时香客众多,不过半天的功夫,黄氏与人通奸之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与其欲盖弥彰,倒不如大方承认,将黄氏送官查办,多少也能挽回一些名声。” 没有哪个勋爵世家会将如此丑事搬到台面上来,哪怕明知是掩耳盗铃之举。 吴老夫人想着事情虽出在二房,可传出去损的还是威远侯府的名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长房无辜受了连累,真真是叫人心不平、气不顺。 “二弟,辰儿这番话也并非是没有道理,事情已然发生,若是再轻易放过黄氏,传出去实在有损威远侯府的颜面,旁人看了不会夸你如何心善,只会说你是性软可欺。” “那,依着大嫂的意思,是将黄氏送官?” 江老太爷打心底并不乐意将黄氏送官,可又觉得大嫂的话也说的在理,纠结之际,将视线看向二子,暗暗使了个眼色。 威远侯渐渐冷静了下来,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下人,也不顾及不肯离去的万金,直言道:“我方才认真考虑过了,不能将黄氏送官,甚至连休书都不能写......” 不等说完,江老太爷怒喝道:“难不成你还想让那个淫妇继续待在西府不成?” 威远侯立刻解释道:“二叔莫急,我的意思是......黄氏,她得死。” 吴老夫人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瞥了次子一眼。 江景辰亦是有些诧异,完全没想到父亲上一刻还劝说叔祖父等明日再休妻,怎么突然之间就起了杀心?这转变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 江老太爷来回踱了几步,而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江景辰,开口道:“老夫听说此前是你出手救了黄氏?” 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老爷子虽不管事,可一旦板起脸来,都不需说什么严厉的话语,只淡淡一句话便自带一股威严。 江景辰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也没打算为一个区区黄氏强行出头,嬉笑道:“当时我身穿官服,这会可没穿。” 江老太爷微微蹙眉,转头看向次子,淡淡道:“你继续说。” 威远侯紧跟着道:“黄氏犯下大错,自觉无颜面对公婆子女,羞愧之下,留一封悔过书,于夜深人静时悬梁自尽,二叔念在侄儿侄女的情面上,代大哥写下放妻书,连同黄氏尸身送归黄家。” 一放,一休,同样都是将黄氏扫地出门,仅一字之差,在旁人看来却是有着不同的意义。 江老太爷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长房大嫂,询问道:“大嫂以为如何?” 不过是场面之礼,吴老夫人自然不会以为这时候的询问是出自真心,当即出声道:“毕竟是二房之事,自然该由二弟做主,我这个当嫂子的却是不好多说什么。” 刚才可没听你少说,眼下连敷衍一句都不愿,这是在担心什么?江老太爷心中默默思索,嘴上却道:“大嫂言重了,整座侯府以大嫂为尊,二房之事只要大嫂想管,那便都能管。” 吴老夫人轻轻摆手,推辞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管的事情有限,只要二弟觉得可行,那便如此吧。” 江老太爷闻言,回过头来,看向江景辰,含笑开口道:“辰哥儿以为如何?” 第168章 好兄长,给个面子吧 一条白绫结束了黄氏的性命,没有人为其感到悲伤,就连她的子女也是一脸解脱,从始至终都未曾质疑过。 具体的死因无人在乎,黄氏就像条狗一样,裹了张草席送出威远侯府,装上马车,连带着一封放妻书送至黄家。 江景辰不再关心此事的后续,回到崇仁坊府邸休息了一夜。 次日,万金将最新传来的消息交给了公子,紧跟着说道:“昨日陶宏广到吏部述职之后,领了文书并未赶到京兆府赴任,而是与几位京城故交去了醉仙楼饮酒。” 信纸上详细记录了自分别之后,陶宏广在阪仓县所做的事情,江景辰认真看了一遍,含笑道:“随扈之人已经选好了吧?你再去准备一份贺礼让他带过去,恭祝咱们的陶少卿高升。” 万金点头应是,紧跟着又拿出一张请帖说道:“这是刚刚收到的。” 帖子是嘉慧公主发的,上面清楚写着将于明日巳时在曲江池离宫内设迎春宴。 黄氏的事情刚处理完,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帖子,江景辰看过后感叹道:“她可真是会算时候。” 青玉这两天都忙着折腾小郑氏,对于近来的事情知之不清,于是便问道:“非去不可吗?” 江景辰苦笑道:“若是不去的话,不知那位公主殿下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身为察院第十六位监察御史,没领差事时除了每日上朝之外,御史台同僚皆是各自忙活,以至于江景辰有种被孤立之感。 同为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孙怀瑜却是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也不见他在上朝时参奏,不知是在瞎忙些什么。 今日依旧像是往常一样,江景辰散朝后回御史台点了个卯,正准备离开之际。 御史右中丞忽然出现,开口便道:“御史台唯你一人清闲,且去巡察狱讼之事吧。” 江景辰愣了片刻,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巡察刑部,虽说御史台不养闲人,可也没必要让人去查亲爹吧? “大人是要下官去巡察刑部吗?” “京城可不止刑部一个衙门,反正你也闲来无事,就都去巡察一番吧。” 御史右中丞说完后不等回应,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察院监察御史的主要职责是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无论是对刑部、大理寺、亦或是京兆府都有巡查之权。 虽是分内之事,可江景辰总觉得这件事来的突然,未免有些古怪。 是圣上的意思? 不太可能,依着上次的经历,圣上哪怕有心要巡察刑部,也不会用这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小心思。 这么说的话,是御史大夫的意思? 他记得父亲曾说过,江家与孙家之间因退婚之事便少了交集,御史大夫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和睦。 争圣宠之事可不是仅仅后宫才会有,朝廷亦是如此,他们两人同为从龙之臣,表面上一片和善,暗地里不知会如何想着算计对方。 思虑了一会,江景辰当即做出决定,怎么说也是亲爹,应当排在第一位才是,于是便先去了一趟刑部。 当威远侯得知长子的来意时,当着刑部官吏的面并未有何异常,待进了后衙只余父子二人时,当即怒骂道:“该死的孙敬远,派谁不好,偏派你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御史台御史大夫孙敬远,当年便是他与父亲定下的婚事,若不是那一场事故,现如今就该是得喊其岳父。 江景辰懒得去计较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不管是父亲还是孙敬远都知道,明面上不可能在刑部里查出什么大事来,他这趟来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其目的多半就是孙敬远为了恶心父亲。 威远侯发泄了一通之后,命人拿来一堆案件卷宗,出声道:“近一个月的案件卷宗都在这里,你慢慢查吧。” 江景辰没打算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即开口道:“这叫什么事,父亲乃是刑部尚书,我查谁也不可能查到父亲头上啊!我就是想着过来给父亲请个安,聆听父亲训示。” 威远侯十分满意长子的态度,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本与你无关,孙敬远这是在提醒我。” 江景辰来了兴趣,追问道:“提醒什么?” 威远侯却并不想解释,转言道:“我听说嘉慧公主给你送了帖子?” 早上接到的帖子,这还不到中午就传开了?江景辰心中微惊,诧异道:“父亲是从何处听来的?” 威远侯正色道:“皇宫大内耳目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传到宫外有心人的耳中,你如今是监察御史,做任何事之情都该三思而行,嘉慧公主乃贤妃所出,与七皇子一母同胞,你不该与之过多接触。” 听父亲提起七皇子,江景辰便知父亲心中的担心,眼下太子之位空悬,圣上又正当壮年,过早接触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才步入朝堂羽翼未丰,若是身上被打上皇子党的标签,于仕途多有不利。 “父亲之言,儿子定会牢记在心。” “希望你是真的听进去了。” 威远侯心中亦是有着些许无奈,这个儿子,实在不是个会听话的。 在刑部待了一个时辰,江景辰便转道去了大理寺。 孟维桢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来,嬉笑道:“江御史大驾光临,本官有失远迎,还请江御史不要见怪才好。” 这般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理寺卿当面。 江景辰并未与他过多寒暄,想着此乃借公谋私的好机会,心念急转之际,开口道:“孟少卿,将你近日所办的案件卷宗拿来,本御史要巡查。” 孟维桢嘴角一抽,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低声询问道:“就只查我?” 江景辰淡淡道:“怎么,不让查?” 孟维桢苦着脸,小声哀求道:“我才当上少卿没多久,办理过的案件也就那么些,每一件案子都办的尽心尽力,你可是我亲兄弟、好兄长,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来挑我的刺啊!” 江景辰板着脸道:“本官例行公事,孟少卿若是有意见,自可上奏圣上。” 孟 第169章 愚笨之罪 大理寺所审案件多是涉及朝廷命官,但若是事关皇室宗亲,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多数人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维桢小声询问道:“要动吴王府?谁的意思?” 江景辰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大周朝敢动一等亲王的人,能有几位?” 孟维桢暗自在脑海中将几位人选都过了一遍,最后失声道:“该不会是圣上的意思吧?” 这脑回路,实在是让人喜欢啊!江景辰立刻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告诫道:“这种事心里知道就好,你是大理寺少卿,不能什么话都往外喊。” 孟维桢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我这也是没把你当外人,所以才没有顾虑嘛。” 江景辰紧跟着交待道:“我亦是将你当作是自家兄弟,因此才会把这么重要的隐秘告诉你,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查阅卷宗要比我这个御史便利,这件事只能暗中查探,切不可声张出去,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若由御史来查,等于是将事情搬到了台面之上,孟维桢想通其中关键,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好歹也在大理寺待了这么多年,该明白的事情都明白,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事情顺利的让江景辰有些不敢置信,再三嘱咐道:“你也不必太过刻意,只当是例行公事,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孟维桢隐晦一笑,点头道:“我懂的。” 江景辰没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忽悠,一连半个时辰,将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交待了一遍。 孟维桢越听越觉得如此精密的安排,定然是蓄谋已久,放眼整个大周,能算计的如此周全的,也就只有龙椅上那位了。 “景辰兄,你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往后可就得靠你多多提携了啊。” “好说好说,你我兄弟之间携手共进相互成就。” 江景辰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坦然接受了孟维桢一连串的恭维,交待完一切事宜之后,紧跟着便转道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得知消息后亲自前来迎接,一应事务安排周全,给足了面子。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堂堂京兆府尹实在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这让江景辰不禁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之事? 他没有第一时间前去见刚刚升任京兆府少尹的陶宏广,相反还在相遇时刻意与之避开,接连走了刑部及大理寺两地过场,江景辰将余下的时间认认真真花在了京兆府上。 三个衙门当中,案件最多的当属京兆府,若是真心要查,少说也能查出个几十上百件存有疑虑的案子,只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就轻松不了 。 天下冤假错案不知凡几,无论是在那个时代,都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公正,江景辰自认为不是青天般的人物,也从不认为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大周,故而在装模作样点了几件卷宗的疑点之后,也没管京兆府尹信誓旦旦的保证,赶在下衙之前回到御史台向御史右中丞复命。 “巡察狱讼之事非一日之功,明日继续吧。”御史右中丞只这一句,随后便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上官交待下官做事,不一定是要什么结果,也不会讲明真实用意,又或者只是单纯见不得人清闲。 御史台除了御史大夫之外,便是左右两位御史中丞官职最高,在未有圣谕之前,身为御史台御史,江景辰找不到正当理由拒绝上官交待的份内之事,故而只能微笑应承下来,心中暗道:以此为由错过明日离宫之宴,想来嘉慧公主也无话可说。 想法很美好,但他却忽略了一个女人的执念。 当第二日巳时刚过,嘉慧公主怒气冲冲领着一众内侍官进了御史台,不吵不闹等了两个多时辰,直至江景辰归来,开口质问道:“你既收了本宫的帖子,为何不去赴宴?” 江景辰当即回答道:“微臣是因公务缠身,因此才无法赴宴,还请殿下勿怪。” 嘉慧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你为何不事先告知本宫?可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江景辰耐着性子解释道:“时间太过紧迫,微臣又是外臣,不敢逾矩。” 身为监察御史即便无有圣上传唤,也可在宫禁之前随时进入宫门,嘉慧公主对于这样的借口十分不满意,当即冷哼道:“你失约在前,此刻还想诓骗本宫,你倒是说说看,本宫该治你个什么罪才好?” 御史台的官吏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几位御史一见嘉慧公主当面,扭头就朝御史台外走去。 在圣上未曾荣登大宝之时,这位公主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圣上登基之后,御史台不少御史都在朝廷之上弹劾过嘉慧公主骄纵有失皇室威仪,奈何圣上嘉慧公主十分宽容,最严重也不过是说其两句。 只说两句,多一句都没有,那语气连训斥都算不上。 事后嘉慧公主便入今日这般,不吵不闹,就在御史台坐着,品着茶,不言不语,只冷冷盯着那些弹劾过她的御史,若是外出,她便跟着外出,若是躲回府,她便跟着回府。 辰时便出宫,酉时才回,一天、两天、三天,直到御史向其道歉,此事才算揭过。 大事没犯过一件,小事圣上根本不在乎,整个御史台都知道,嘉慧公主是个小心眼,一件小事都能记许久,若是被她给惦记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低头认错,只要道歉足够诚恳,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有心善的官吏小声提醒道:“江大人,只需服个软,事情就能够揭过去了。” 江景辰瞥了官吏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回过头来开口道:“殿下若要治罪,那便治微臣一个愚笨之罪吧。” 嘉慧公主狐疑道:“你这话是何意?” 江景辰挺直身躯,显出一身凌然正气,不卑不亢回答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只怪微臣愚笨,寻不到既能办好公务,又能不失约于殿下之法,此愚笨之罪,微臣认。”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这是, 第170章 输了算我的,赢了都归你 江景辰把嘉慧公主的神情尽收眼底,故作深沉,长叹道:“殿下虽不怪罪,但微臣心中难安,不如这样,殿下就罚微臣为殿下斋戒祈福十日吧。” 祈福倒是好说,若是斋戒便不得饮酒吃荤,那迎春宴怎么办?嘉慧公主当即摇头道:“不用了,我明日酉时在离宫内重新设宴,你不仅得来,还需送我一件赔罪礼。” 申时下衙,间隔一个时辰用于买赔罪礼,算下路上的时间,真是一点空隙都不肯多给! 跟一位公主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江景辰含笑应承道:“殿下放心,这次微臣定不会再爽约。” 嘉慧公主露出满意的笑容,临走之前,小声说道:“以后在外,你可以不用对我称臣。” 江景辰瞬间听懂了话中深意,表面上任是装作认真,回答道:“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哪怕是在外也当时刻注意身份,微臣身为御史,更是应该谨记臣子之礼不可失。” 嘉慧公主恼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气呼呼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要管你了。” 能让堂堂公主这般对待的臣子,满京城也就只有江景辰这么一位。 御史台的官吏们似乎明悟了些什么,看向江景辰时的眼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躲在堂后的孙敬远微微蹙眉,再三打量了江景辰几遍,悄声嘟囔道:“没想到此子竟有这般觉悟,品性不错、容貌上佳,老夫当初看人的眼光还是极好的,只可惜活不过二十,也算是天妒英才......哎!” 回到崇仁坊府邸。 青玉兴冲冲的跑来汇报道:“公子,小郑氏已经被毒哑了,这两日正在泡特制的药浴,不出七天就能将她的皮肤泡烂,她原先还想着绝食来着,我让人强行塞了几顿饭,她这才老实了些。” 江景辰想了想说道:“倒也不用将她泡烂,只需让她脸上长满毒疮,保证旁人不会多看一眼便是。” 青玉好奇追问道:“这是为何啊?” 乞丐窝那样的地方,若只是坏了脸,拿个兜往头上一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种事儿不好对青玉说的太明白,江景辰只道:“泡坏了容易得病,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青玉自然不想让小郑氏死得太早,当即点头道:“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调换下药方,先给她打打底子。” 三人去到百乐门用过晚膳,青瑶将今日穆大管家前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道:“看他模样不像是来寻欢作乐,我猜测多半是得了威远侯的交代,就是不知具体是为了何事。” 穆大管家是威远侯的心腹,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江景辰交待道:“让人盯紧他,若有胆敢有过分之举,杀无赦。” 经青瑶一提醒,万金也开口道:“今日我也发现咱们府外突然多了几个盯梢的人,会不会也跟威远侯有关?” 江景辰回忆了下今日与父亲接触的情况,沉默片刻后说道:“侯府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万金回答道:“小郑氏‘死后’,陶然居伺候的下人全都被威远侯处理干净,其中就包括原先收买的那几个下人,除此之外,能入心远堂和寿安堂伺候的,多是那两位的心腹,很难收买和安插。” 心远堂和寿安堂不是可以插足之地,江景辰对此也不在意,直言道:“小郑氏虽然‘死了’,但她的子女还活着,收买他们身边的下人容易的很,抓紧去安排。” 万金应了声是,随即说起今日刚从花想楼得到的消息:“柳榛苓在花想楼见到了江景昭与一名贵公子在接触,因不是她接的客,也只是打听到江景昭对那名贵公子极为恭敬,并且称呼那名贵公子为大公子。” 花想楼接待过不知多少王孙贵胄,大周朝不禁官员狎妓,若非是身份特殊,根本无需偷偷摸摸隐藏,就连柳榛苓都打探不出来的身份...... 大公子?江景辰回想起有关于江景昭的种种,只有一种可能。 “他见的,十有八九是大皇子。” “大皇子?”万金略显诧异。 不是没有皇子逛妓院,但那多是在立了太子之后,其余皇子争储无望,才敢明目张胆的逛花楼。 青瑶出声道:“他们二人在这时候上花想楼碰面,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依着江景昭的性子,怕是会想着借大皇子之势对公子有所不利。” 江景辰开口道:“在小郑氏的灵堂上时,他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对,自江彦俭丧礼结束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依礼该在家中为母亲守孝才对,他竟然有胆子在母丧期间逛花楼,显然是在酝酿个大的阴谋,得多派几个人盯紧才行,必要时候动手送他上路。” 万金回应道:“这件事我会挑选合适的人去做。” 江景辰点了点头,紧跟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青瑶和青玉说了一遍,随后交待道:“青瑶把的精力放在百乐门的经营上,青玉这几日就负责小郑氏的事情,明日我带万金前去赴宴。” 青玉不依道:“有师叔在,小郑氏的事情不用我出手也行,明日不知那位公主殿下会如何折腾,我还是跟着公子一起去吧。” 江景辰沉吟片刻,想着既然是宴会,少不得会有其他男女宾客,两个大男人难免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于是便道:“你跟着也好,回头你记得去跟郝婆婆说一声。” 青玉这才露出笑容,欢喜应了声是。 随着百乐门一些规矩的挑整,一楼豪客榜前十位客人皆可携带一名同伴上到二楼,因而偌大的赌场瞬间变得热闹了许多。 江景辰毫无意外在二楼赌桌区域内找到了魏秉文的身影,将其拉到了三楼雅阁之后,开门见山询问道:“关于吴王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魏秉文狐疑道:“你突然问起吴王府,是想干嘛?”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江景辰多少了解些魏秉文的性子,坦言道:“我想要找吴王府的麻烦,你帮不帮我?” 魏秉文对此并不惊讶,嬉笑着询问道:“你是要找吴王的 第171章 拿他的命来赌一局 自从圣上登基之后,吴王便十分低调,诸多大臣对其亦是敬而远之,魏秉文对吴王并未有太多关注,得了江景辰的许诺之后,绞尽脑汁才回忆起一件事关吴王府的事情,更确切的说,是事关吴王世子李铮。 “两年前,吴王府出了件事,李铮身边的丫鬟有了怀了身子,被吴王妃下令处死。” “孩子是吴王的?” “当然不是,李铮身边的丫鬟怀了身孕,怎么可能是会是吴王干的?你这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 父子共享一女在这个朝代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江景辰也不争辩,追问道:“就只有这么点小事?没有再大点的?” 魏秉文解释道:“当年争储夺嫡失败,现如今在京城还有一席之地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你还指望吴王能够多大的胆子去惹事?若非是那丫鬟的哥哥前去衙门状告吴王府草菅人命,连这么点事情都不会有。” 以民告官,状告的还是一等亲王府,单是这份胆量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 江景辰稍稍提起了些许兴趣,开口道:“你把事情好好说说,从头到尾是怎么个一回事?” 魏秉文先是要了一份四色酒套餐,方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说来也简单,起初是李铮强要了丫鬟的身子,这种事说来实在平常,坏就坏在那丫鬟之后怀了身子,要知道两年前李铮才十五岁,收个通房没什么,可要是有了孩子,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寻常人家都知道未娶正妻不可生子,更何况是亲王府那样的人家,李铮那是还尚未议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吴王妃自然是不可能放任那丫鬟将孩子生下来,于是便让人将丫鬟连同肚子里的孩子都给处理干净。 那丫鬟为了供哥哥读书,自愿卖身进了吴王府为奴,像她这样的奴籍贱婢,一条命丢了也就丢了,没有什么人会在乎,除了她的哥哥、也是她唯一的家人。 她那位哥哥是个读书人,当时正在京城国子监进学备考科举,兄妹二人每月都会私下见面,当初那丫鬟得知怀孕后,第一时间就将事情告知了哥哥,并嘱咐道:若一月内未能再相见,就让哥哥忘了她,只当没有这个妹妹。 魏秉文说到这里,顿了顿,感叹道:“那丫鬟是个机警的,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若是李铮能够硬气些,或许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只可惜那李铮是个孬的。” 世家子弟,有个通房丫鬟并无伤大雅,李铮当时要是替那丫鬟说上几句话,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落了孩子,不至于丢了性命。 江景辰并不关心这些,追问道:“那丫鬟的哥哥最后怎么样了,死了吗?” 魏秉文回答道:“他好歹是个监生,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死啊,最后被判了个诬告之罪,只不过是断送了前程,好歹能留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监生,即国子监学生。 除了皇亲国戚、勋爵官宦子弟之外,每年地方府学州学都会推举一个优秀学子到翰林院集中考试,只有获得第一名的学子才有资格到国子监上学。 可想而知,普通学子要入国子监会有多么不容易。 反过来说,能入国子监的普通学子,其才学自是毋庸置疑,指不定就是将来三甲、乃至二甲上有名之辈。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状告亲王府的后果,那他还是依旧去告了。 妹妹为了哥哥自愿卖身为奴,哥哥为了妹妹甘愿自毁前程。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其人如何? 江景辰收敛心思,询问道:“知道那名监生叫什么,现今在哪里吗?” 魏秉文努力回忆了一番,回答道:“好像,是叫陈文佑?记不太清了,我也只不过是听人提起过,被国子监除名之后该是返乡了吧。” 江景辰不动声色看了万金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默默退出雅阁。 魏秉文紧跟着问道:“吴王府怎么招惹你了?” 江景辰坦然道:“十年前我被送到钱塘县,不是因病,而是中毒,那毒药就是吴王妃给的。” 魏秉文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咱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不到说这些事情的份上吧?我很好奇,你告诉我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 江景辰认真回答道:“独木难成林,我需要一个盟友,你很适合。” 魏秉文自嘲一笑,出言讥讽道:“我适合?你难道没听说过大家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京城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说的就是我,找我当盟友?你怕是还没喝酒就醉了吧。” 江景辰直言道:“你是聪明人,比沅朗和维桢都聪明,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之所以选你,是因为看中了会为你撑腰的皇太后。” 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现在的皇太后,历经三朝,当今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虽说与圣上并非亲生母子,可她有着嫡母的这层身份,即便是圣上也不敢有所轻怠。 魏秉文并未感到有何不妥,反倒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询问道:“你既然说是盟友,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又能够从中获得什么?” 江景辰含笑道:“当官自然是为了权势,若你与我结盟,一年之内我必能助你入朝为官,手握实权、位至五品之上,三年之内升至三品,五年之内入政事堂。” 魏秉文自是不信这番骗鬼的话,当即嗤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你都敢往外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当我是个好哄骗的吗?” 江景辰淡淡道:“我没要你现在就相信,打个赌如何?” 魏秉文双眸微亮,询问道:“如何赌?赌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咱们就拿李铮来赌,一月之内,他必死。” 魏秉文猛然一惊,手中的琉璃盏顿时掉在地上,杯中的红酒撒落在纯白色的毛毯之上,渲染出一朵血色之花。 “那李铮可是吴王嫡长子,皇室血脉,你要杀他 第172章 愿为侯爷做牛做马 杀李铮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恰好有陈文佑这么一个人。 江景辰回到崇仁坊,将心里的想法与几人说了一遍,紧跟着道:“找到陈文佑,若他愿意为我所用,事后可护他周全,若是不愿,那就给他笔钱,让他从此之后隐姓埋名,我们再造一个陈文佑出来。” 陈文佑当初有胆子状告吴王府,两年后刺杀吴王世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有了这样的杀人动机,只需再静心设计下过程,结果就不会让人怀疑。 青玉率先开口道:“那干脆让陈文佑去杀吴王,或者吴王妃好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杀一个吴王世子多可惜啊!” 万金接口道:“当年吴王妃胆敢怂恿小郑氏对公子下毒,自然是得先让他们先体会丧子之痛,然后再慢慢折磨他们。” 青瑶含笑道:“相比于吴王和吴王妃,杀世子会更容易些,只要安排妥当就能够置身事外,咱们要做但就是确保陈文佑杀人后能够逍遥法外,只要有这个人在,就能够创造出无数刺杀吴王夫妇的机会。” 江景辰点头道:“与其说要陈文佑这个人,倒不如说是要这个名字,吴王夫妇害我受了十年之苦,可不能太过便宜他们。” 青玉疑惑道:“既然这样,那直接安排人冒名顶替就好了,也用不着专门去找陈文佑来吧?” 万金瞥了她一眼,心中不禁想道: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该不会是当年为公子试药把脑子试坏了吧? 暗暗叹气之余,亦是有些许疼惜,耐着性子为她解释道:“陈文佑不像黑狐,他是有名有姓有籍贯之人,不仅在京城待过,还在国子监进学,衙门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其查个清楚,要用陈文佑这个名字公开杀人,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他本人动手,若他不愿,再找与其相似之人顶替,也就是说无论哪一种办法,都得先找到真人才行。” 青玉似懂非懂,点头道:“大概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要先见到人,才好用易容术呗。” 江湖上的易容术并非是“换脸”,也没有什么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想要仿冒一个人的条件是建立在二人身形、面目轮廓有相似之处上,经过特殊手法处理之后,才能够在一些光线不明的环境里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江景辰觉得与其用易容术来称呼,倒不如用化妆术来形容更为贴切,且还是不那么完美的化妆术,一旦遇水就会暴露本来面目。 “小鸠,针对李铮的事情交给你去安排,赌局能不能赢,就全看你的了。” “这几日我也收集了不少有关吴王府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世子李铮的日常行踪,公子尽管放心,输不了的。” 江鸠眸光熠熠,脸上流露出十足的自信,只不过他没想到,事情还没开始安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了过来。 次日一早,江鸠正打算去茶馆与手下碰面,没曾想在半道上被两个人给拦了下来,他一眼便认出来的是刑部的衙差。 两名衙差没有任何解释,开口第一句便是:“跟我们到刑部一趟。” 江鸠心思急转,面上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战战兢兢询问道:“两位差大哥,小人从来老实本分,平日里也没犯过错,为何要带我去刑部啊?” 衙差一脸凶相,喝声道:“少废话,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江鸠想了许多可能,待见到威远侯时故作不识,茫然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草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惊动刑部的差爷来拿草民?” 威远侯满面威严,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开口道:“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本侯没功夫听你废话,老实交代,辰儿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 江鸠心头一跳,强压内心不安,僵笑道:“这位大人,小人实在是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 威远侯冷冷一笑,大袖一挥,吩咐道:“拉下去先打上三十棍,好好帮他松松筋骨。” 江鸠没想到威远侯行事这般狠厉,一言不合就要动刑,急忙开口道:“求大人开恩,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衙差听懂了弦外之意,遵从吩咐上前将人拖了下,他们都是用刑的老手,知道该用什么手法打人最疼,三十棍下去只打伤了点皮肉,半分未伤及筋骨。 威远侯品着香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趴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江鸠,冷冰冰吐出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能好好活着,哪个傻子会想死?江鸠强忍身上的疼痛,心思急转,出声道:“想活。” 威远侯抬了抬眼皮,轻笑道:“骨头也没本侯想的那么硬……说吧,辰儿都让你干了些什么事情?” 江鸠满眼真诚道:“小人跟在公子身边不足一月,平日里只是负责招募人手,昨日才得了公子吩咐,让小人去打探与吴王世子有关的消息。” 威远侯深深蹙眉,紧跟着问道:“他想要做什么?” 江鸠回答道:“公子未曾交代,只命小人收集消息。” 威远侯沉吟片刻,追问道:“他要你招募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鸠答道:“都是些贩夫走卒,目前共有十一人,公子目前还未交代要让这些人做什么。” 威远侯思考着话中的真实性,边开口问道:“他是从哪里找的你?许诺了哪些好处?” 江鸠心里清楚,在京城这些年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至于在这之前的事情,哪怕是威远侯也不可能查的到。 结合刚才几个问题,他很快便分析出威远侯对他与公子之间的关系之停留在十分表面的程度,于是便想着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小人原是纸扎店的伙计,因经营不善,掌柜的关了铺子后返乡,小人从此没了正经营生,整日混迹街头,偶然得知有人出一月十贯钱的高价招募人手,于是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前去碰碰运气,因而得了公子青睐,一月多给了五贯钱。” 威远侯想起先前长子一场丧事花去十七万贯,心中不禁腹诽了几句, 第173章 本宫可以帮你 曲江池。 离宫又称芙蓉园,其内辟有甬道可直通皇宫大内,日夜皆有禁卫军把守。 嘉慧公主设宴的地点是在园内的观星阁,夜幕降临之际,园内灯火通明。 江景辰下衙后便由曲江池进了离宫,在宫女的指引下进到了园内的观星阁,却只在阁内见到嘉慧公主一人,除了随行伺候的宫女及内侍官之外再无其他宾客。 “是微臣来的太早?还是殿下只请了微臣一人?” “我只请你一人请来,有何不妥?” 嘉慧公主狡黠一笑,脸上泛起微红,不知是因灯火映照,亦或是其他。 虽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眼下这般场景委实让人有些进退不得,江景辰无奈苦笑道:“殿下这番厚爱,微臣实在是惶恐......” 嘉慧公主不等他说完,打断道:“礼物在哪?” 万金捧着二尺木匣上前一步。 江景辰顺势道:“既然答应了公主,微臣自然不会食言,此物便是微臣送于殿下的赔罪礼。” 嘉慧公主欢喜上前,正欲打开木匣,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江景辰循声看去,就见一群身着华裳的公子小姐一同往园里走来。 “皇姐,我与五皇兄来给你捧场了。” 人未到,声先至。 开口喊话的少年不过十三岁模样,与其并肩同行之人乃是十五岁少年。 嘉慧公主瞬间板着脸,呵斥道:“你们来干嘛?我可没邀请你们,离宫这般大,且自去玩乐,不要来这里搅扰我。” 五皇子嬉笑道:“皇姐,我与七弟也是担心你同昨日一般无人作陪,这才特意唤来三五好友热闹一番。” 七皇子紧跟着道:“请的都是熟人,皇姐都是认识的,我们可都还带了礼物来,皇姐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一行十余人,有男有女。 江景辰一眼就见到了三个熟人,其中两人是曾有过两面之缘的赵静姝和沈香盈,另一人则是本该在家中守孝的江棋韵。 众人一入阁便将视线锁定在江景辰身上,目光中带着好奇、疑惑、审视...... 七皇子率先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江景辰?” 那个是哪个? 小毛孩子,说起话来也是没头没脑。 江景辰暗自腹诽,不卑不亢回答道:“微臣便是御史台监察御史江景辰,见过两位皇子殿下。” 其余众人与嘉慧公主见礼之后,几个相熟的千金小姐更是亲昵上前,纷纷拿出特意准备的礼物,口中说着“冒昧前来,惊扰公主,特意奉上礼物以作赔罪”之类的言语。 来的都是相熟交好的闺友,嘉慧公主不好驳了她们的颜面,命随侍宫女将礼物收好,随意敷衍了几句,回过头来将注意力放在木匣之上,才刚将匣子打开,立刻引来一片惊疑之声。 “咦,竟是匕首?” “送公主一柄匕首,这是何意?” “是江家公子送的吗?这也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就是就是,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怎可送这样的东西。” “看上去好一般,该不会是大街上随意寻来的吧。” 几位千金小姐纷纷议论,多是在指责礼物送的不妥之处。 沈香盈越听越觉得不顺耳,本想开口辩驳几句,却被一旁的赵静姝悄悄阻止,低声道:“稍安勿躁。” 江棋韵在一旁幸灾乐祸冷眼旁观,脸上挂着一丝畅快的笑容。 装在木匣里的匕首外表看上去有些陈旧,鞘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但就是这样一柄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匕首,不但锋利无比,其价值更是抵得上兴道坊一座五进的宅子。 江景辰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柄匕首乃是万金藏品之中较为贵重的一件。 他懒得花心思去想该送什么礼物,昨日便交待万金随便买一件百八十贯的东西即可,却是没想到万金会将这柄匕首给拿出来,这实在是......太过浪费了些。 嘉慧公主脸上并无半点失望的神色,她从木匣里拿出匕首细细观察了一番,紧跟着拔匕出鞘,随后凌空挥舞几下,回过头看向那几位依旧在不停交头接耳的闺友,嬉笑道:“你们谁要是嫌舌头太长,本宫手里有匕首,正好可以帮帮你们。” 帮? 怎么帮? 把舌头割掉? 一众千金瞬间呆愕,她们清楚公主的脾气,可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维护一个人。 不是说公主幼时曾被江景辰欺负哭吗?听公主这番话,可不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啊!到底是谁传出的流言?一点都不可信。 任谁都听得出嘉慧公主言语中的维护之意,因而无人再敢出言议论。 五皇子见状立即解围道:“皇姐要帮的话还是先帮帮我吧,为了来给皇姐捧场,我可是连晚膳都不曾用过。” 嘉慧公主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今日设的本就是小宴,招待不了太多了,两位皇弟弟还是带着他们去逛画舫吧。” 离宫之外便是画舫,在场众人大多都曾去过,他们应皇子之邀而来,此刻听闻嘉慧公主下了逐客令,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就此离去。 七皇子嬉笑上前,挽着胞姐的手臂,撒娇般开口道:“皇姐,此地乃是离宫,小宴变大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这些小事自有奴才来操办,劳累不到皇姐的。” 嘉慧公主可以对场内任何人发脾气,却也知道弟弟的性子,虽说年岁十三,却是跟七八岁幼童一般磨人的很,无奈之下只得道:“你自去摆上一桌宴你的客,莫要来搅扰我。” 观星阁虽大,却也没有遮挡之物,同处一地分设两席并不影响众人的窥探。 七皇子得了皇姐同意,立刻吩咐内侍官前去布置席面,紧跟着又道:“只是吃喝未免太过素净了些,既是宴会,自当有歌舞为伴才好,让人到画舫上请些乐师舞姬过来助兴。” 内侍官点头应声,转头就去着手安排。 身为皇子,别的可能不会精通,可要是说起吃喝玩乐,哪怕是最年幼的十一皇子也能懂些许个中真味。 嘉慧公主满脸无奈,慢步至江景辰身旁,略带歉意道:“我 第174章 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似这般宴之上必会出现男子吟诗作对,女子弹琴作画出场面出现,作为宴会的主办人,嘉慧公主也拿出了一支内造玉簪作为彩头,五皇子与七皇子也各自拿出了一件随身物品以作奖励。 三件内造物一出,立刻引得场上少爷小姐争相献艺。 嘉慧公主宴席设在阁东,两位皇子设宴阁西,在乐师舞姬没到之前,场中空出一块正好用作比试。 江景辰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静静看着眼前的“猴戏”。 嘉慧公主款款而至,出声询问道:“你为何不去作诗?”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大周可没有诗仙、诗圣之流,江景辰脑海里装着的诗词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随便一首都是流传千古的大作,只是他不屑于在这种宴会上与那些世家少爷争取个高下,干脆利落回答道:“微臣不会。” 嘉慧公主自是不信他的说辞,幽幽开口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有半阙呢?” 此诗太长,能记住的也就这么两句,江景辰没打算去圆,直言道:“微臣只会这两句。” 嘉慧公主美目流盼,娇嗔道:“你休要骗我,快快把这首给补全,只当是送我的及笄礼。” 江景辰面露古怪之色,疑惑道:“微臣记得殿下去年便已及笄,怎的这时候来问微臣要及笄礼?” 嘉慧公主俏皮一笑,悄声道:“你既知我已及笄,是不是该遵守当年的承诺?” 当年的承诺? 该不会是,说过及笄后要娶她为妻吧? 江景辰一点印象都没有,在未曾中毒之前,依旧是保持着上一世的花花性子,又仗着年幼的身子,与女孩说话从来都是过嘴不过心。 他与嘉慧公主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那么多年前说过的话早就忘了个干净,可显然嘉慧公主不但记得,且还都当真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为难之际,场中忽然有人出声道:“景辰兄,你家妹妹上场比试,你不好没有表示吧?” 开口的是个瘦猴一样的世家少爷,江景辰并不认得此人,只听他的称呼,料想多半是幼时蒙学同窗之一,当下算是解了围,于是很给面子回应了句:“此间有公主与两位皇子在场,哪里还用得着我来表示。” 那人不依不饶道:“好歹是自家妹妹,就算没有什么实际表示,说几句鼓励的话不难吧,还是说你果真如同外头传言那般,只对身边貌美的婢女宠爱有加,却对自己的亲妹子冷血无情?” 青玉之貌,此间唯有嘉慧公主可以稳压一头,赵静姝与沈香盈以及江棋韵三人勉强能够相提并论,其余世家千金小姐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这在场内多数女子看来,本是不适合去提的事情,可现今却被摆到了台面之上,一众千金小姐纷纷变色,眼神中不自觉带着几分妒恨。 这家伙,难道是江棋韵的舔狗?江景辰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看了眼一脸从容的江棋韵,轻笑道:“我本不想理会,可既然这位公子开口了,那我就勉强提醒一句:毕竟是在热孝期,五妹你应在府中好好为母守孝才对,实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江棋韵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母丧子女守制三年,百日内为热孝,在此期间是可以进行婚嫁,她此次本就怀着小心思出门前来赴宴,此刻听江景辰刻意点出热孝期,心中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三哥教训的是,棋儿知道错了。” 一身素白色长裙将她衬托得如同白莲般静雅,她同样是威远侯之血脉,模样本就生的不差,现如今一番委屈的神态更是让人心疼不已。 那瘦猴公子见状,急忙出言道:“明明就是我下帖子寻你出来散心,哪里会是你的错,棋儿快别哭了,要怪就怪我,是我非逼着你出来的。” 守制并非不能出门,若是去到寻常些之地散心也就罢了,偏偏还把人给带来参加宴会饮酒作乐,这可就不仅仅是失礼,而是没脑子了。 有些话不说破,没人会去在意,可一旦摆到明面上来,那可就不能够再装看不见。 五皇子当即出声道:“倒是怪我疏忽大意了,江小姐确实是不太适合留在这里,兄长还是先行将江小姐送回威远侯府吧。” 能够让皇子喊兄长的,想来是位皇亲国戚,江景辰心中多了些许好奇,低声向一旁的嘉慧公主询问道:“殿下,那是哪位府上的公子?” 嘉慧公主惊喜于他会主动前来交谈,当即激动回应道:“那是渭郡王府的世子,也是我的堂兄。” 江景辰亦是想起了当年蒙学时的确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心中顿时了然,难怪那瘦皮猴有胆子敢第一个开口出言放肆,原来是有着这么一层身份撑腰。 瞧那渭郡王世子的神情言语,似乎是对江棋韵情根深种,而江棋韵会在热孝期间与其同行,想来心里也是有着她的小心思。 这事儿,那位便宜父亲知道吗?江景辰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本正要离开的渭郡王世子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江景辰一眼,冷笑道:“再怎么说威远侯夫人也是你的继母,景辰兄不丁忧守制也就罢了,在这里饮酒作乐吃吃喝喝,不觉得有违孝道吗?” 这是将方才江景辰说自家妹妹的话,重新拿过来说了他一遍,渭郡王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江景辰,等待着他会作何反应。 只可惜他们并未能如愿,江景辰还没开口,嘉慧公主便率先冷哼道:“他乃是本宫特意请来的贵客,渭郡王世子这是在暗指本宫行事有违礼制,不懂孝道?” 都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显了,渭郡王世子哪里还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当即换了副面孔,含笑道:“公主言重了,方才不过就是顺口一提,没有别的意思,我还要送棋儿回府,就不多待了。” 嘉慧公主淡淡道:“天黑路滑,堂兄多注意些脚下,可得走稳些,万一要是摔伤了身子,那可真就不好了。” 第175章 兄妹二人的谋划 观星阁内众人慌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来人正是大皇子李守拙,在他身后还有七人,其中包括瞿明赫、江景昭,以及邵沅朗。 江景辰微眯着眼,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明明只请了一人,可结果却出现了这么一群,嘉慧公主脸上神情越发难看,闷声道:“找你们时一个不来,不找你们时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离宫又不是只有观星阁,你们就不能到别的地方去吗?” 七位皇子与几位年长的公主皆是在圣上未登基之前出,那时候并不存在争储之事,兄弟姐妹之间极为和睦,直到圣上登基之后,兄弟之间才逐渐有了间隙,但无论是哪位皇子,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位公主都特别宠爱,其中以嘉慧公主最甚。 李守拙听闻妹妹的抱怨,不禁莞尔一笑,调侃道:“为兄正是自觉先前愧对三妹,方才会不请自来,只为给三妹一个惊喜,怎的三妹反倒是不高兴了?” 嘉慧公主翻了白眼,气鼓鼓道:“这话我可是一点都不信,你们都一样,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没一个人是真的关心我。” 言语中既是生气,也有委屈,江景辰不动声色看她一眼,只见她脸上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可那一双清澈的双眸中却透露出了几分欣喜。 她应该是高兴的吧,至少这一刻应该是这样。 七皇子疾步上前拉着皇姐的手臂,乖巧一笑,说道:“大皇兄和五皇兄关不关心我不知道,但我是肯定关心的,这天下间除了父皇母后,我最关心的人就是皇姐啦。” 五皇子笑骂道:“这这话要是被皇祖母听见,少不得要挨一顿手心板子。” 几位皇子公主正说着话,旁人也不敢出声打扰。 江棋韵与渭郡王世子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便悄悄寻到了江景昭身边,将其拉到一旁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低声道:“咱们都来了,父亲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吧?” 江景昭不以为意,转而询问道:“你怎会和渭郡王世子在一起?” 江棋韵不准备对哥哥隐瞒心中想法,于是便解释道:“我想趁着还在热孝期间,嫁给他。” 婚嫁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景昭不认为父亲会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觉得妹妹会征询父亲的意见,结合眼前的情况,以及妹妹的态度,几息之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是想与渭郡王世子私定终身?” “哥哥猜的没错,我今夜出来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江棋韵毫不犹豫点头,在哥哥面前她不需要遮掩心中的真实想法。 嫁娶之事,说好听些是私定终身,说难听些就是私相授受,这名声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再难找别的人家。 江景昭眉头紧皱,严词告诫道:“三年孝期之后你也只是刚过二八年华,到时候再行议亲也不迟,渭郡王世子非是良人,万不可因一时冲动耽误了你一辈子。” 江棋韵回忆起当日母亲灵堂之上的种种,紧咬嘴唇,渐渐红了眼眶,强行忍住心中悲伤,低声道:“哥哥,你恨吗?我恨,我恨祖母、恨二祖母、恨父亲、恨江景辰,恨那座威远侯府......母亲死了,哥哥也顾不上我,每一天我都觉得很难过,我不要再待在那里了,我想要离开,只要能够离开那座侯府,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江景昭心中一阵刺痛,母亲死了,他尽管悲伤,却还能够撑得住,近日来为了报仇之事奔波,以至于完全忽视了妹妹的感受,甚至觉得妹妹也会如同他一样挺过来。 可是他错了,妹妹终究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她太脆弱了,脆弱到若是无人关心开解便会生出极端的想法。 “我也恨,可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渭郡王世子是什么货色我最清楚,单是通房丫鬟就有八个,整日流连欢场不说,只看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能不能活过五年都难说,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嫁给他那样的人的。” “不嫁给他,我还能嫁给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愿意娶我?他始终都是郡王世子,有着这一层身份,只要嫁给他之后,我给他生个儿子,这样一来不管他死不死,我这一生便无忧了。” 渭郡王又不止一个嫡子,且儿子也不是想生就能够生的,江景昭自是不会让妹妹去做这种傻事,心思急转之际,正巧看到不远处那道身影,脑海中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棋儿,若为兄要你守孝三年后再行议亲,你能答应吗?” “哥哥,我不想再待在那座侯府了,再待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江棋韵掩面而泣,心底的情绪时刻都在折磨着她,让她经常会冒出想要轻生的念头,她不知道究竟还能够坚持多久。 江景昭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他无法时刻看着妹妹,也没办法预料妹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思前想后、权衡利弊、几经犹豫,终是开口道:“棋儿别哭,不就是想嫁人吗,为兄会帮你的。” 江棋韵停止抽泣,抬头看向兄长,询问道:“哥哥打算如何帮我?” 江景昭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渭郡王世子不合适,为兄给你重新选一个人,你觉得邵沅朗如何?” 国公府虽比不上郡王府,可邵沅朗却比渭郡王世子要强出百倍不止,江棋韵双眸一亮,很快便又黯然失色,悲伤道:“哥哥是在与我玩笑吗?沅朗哥哥他都不喜欢我,如何会肯娶我?” 江景昭露出一抹诡笑,出声道:“只要你愿意,为兄定能够邵沅朗娶你。” 江棋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沉吟片刻,追问道:“哥哥打算用什么办法让他娶我?” 江景昭解释道:“邵沅朗的为人我十分了解,只要你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哪怕他再不喜欢,为了责任他也会娶你过门,他本就是洁身自好之人,屋里头也干净,至今没有过一个痛房丫鬟,咱们两家原本就是世交,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婆家磋磨。” 江棋韵自然 第176章 来玩一场游戏 画舫乐师舞姬姗姗来迟,一番整理之后便开始了表演,谈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太差,众人欣赏之际,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万金寻了个机会,悄然走到公子身边,回禀道:“江景昭与江棋韵不见了,但那渭郡王世子还在。” 青玉接口道:“我也注意到了,那两兄妹私下说了些什么,而后江景昭去找了大皇子,紧跟着朝曲江池画舫方向去了。” 小小的观星阁之内分成了三个阵营,嘉慧公主一方多数都是千金贵女,五皇子则与七皇子及其所领的世家公子,大皇子与邵沅朗及其瞿明赫等人畅聊正欢。 江景辰并不在意那两兄妹的离去,沉吟片刻,询问道:“你们觉得沅朗会是已经开始站队了吗?” 万金回应道:“上次是瞿明赫,这次多了个大皇子,估摸着即便没有站队,也是在故意示好。” 青玉悄声询问道:“公子是不看好大皇子吗?” 江景辰低声道:“圣上至今都未曾表露有立太子的意愿,几个年长的皇子就开始坐不住了,不敢明目张胆的拉拢朝廷重臣,便想着从年青一代下手,他们的心思可瞒不了圣上,在这种时期接触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沅朗那家伙又不傻,我想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胡国公向来中立,既不掌实权,也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以胡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完全不需要去靠站队巩固地位。 万金出言道:“我看多半是邵家少爷自己的意愿。” 江景辰略显疑惑,追问道:“自己的意愿?详细说说看。” 万金理清思路后开口道:“邵家少爷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可我感觉他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孟家少爷当了大理寺少卿,公子你则是监察御史,唯有他至今还是一个白身,好友之间也免不了攀比之心......” 青玉听着感觉不对,于是便反驳道:“你说漏了一个,不是还有个魏秉文吗?” 万金解释道:“魏家少爷与邵家少爷不同,魏家背后站着皇太后这是其一,魏家公子的心性则是其二,我记得当初公子曾说过,年少时魏家公子可没少欺负邵家公子,现如今他们二人却能成为好友,要不就是邵家少爷心胸宽厚,要不就是魏家少爷手段高明,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是在说邵沅朗并非是心胸宽厚之人。 万金的一番话让江景辰陷入了沉默,他最初只是疑惑邵沅朗的行为,如此掰开揉碎之后,方才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回想上次在曲江池遇见邵沅朗和瞿明赫,他本以为是瞿明赫因云瑶县主之事,想要从邵沅朗身上下手,可自那之后却并未受到瞿明赫任何的针对。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他把事情想岔了。 念着儿时的情分,江景辰想着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便趁着众人正在欣赏歌舞之际,寻了个机会给邵沅朗使了个眼色。 二人来到阁楼之外,邵沅朗轻笑道:“偷偷摸摸喊我出来,这是要说什么隐秘之事吗?” 江景辰直言道:“是大皇子先找的你?还是你找的大皇子?” 对于这样的问题,邵沅朗并不感到意外,坦然直言道:“大皇子有意结交,而我也有意依附。” 江景辰提醒道:“你该知道大皇子看重的是胡国公府,而并非是......” 邵沅朗轻笑一笑,打断道:“景辰兄是要提醒我,仅凭我个人无法让大皇子重视,又或者说我无有让其看中的才能?” 若真有大才,何至于现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 有些话心知肚明,但却不能够说出口。 江景辰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告诫道:“几位皇子当中,以大皇子和三皇子闹得最凶,他们要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那样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参与的,胡国公府向来中立,你身为胡国公世子,更应当多注意些......” 邵沅朗脸色笑容越发灿烂,再次打断道:“景辰兄,我知你是在担心什么,也明白你是将我视作好友才会说出这番话,但这其中有些我不能言说之事,致使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无法言说之事?江景辰微微蹙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再继续下去怕是会伤了情分,他不知道邵沅朗经历了事情,以至于会在这种形势之下接近大皇子,因此也没有太多的立场去说太多的规劝之语。 大皇子是长,三皇子是嫡,而当今圣上则是以非嫡非长的身份登上龙椅。 七位皇子当中,究竟谁会被立作太子,满朝文武谁都说不准。 如今几位皇子之间表面上兄友弟恭,看上去一片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 江景辰不打算掺和进去,沉吟片刻,最后提醒道:“一入棋局便成棋子,不赢即输,没有和棋的可能,希望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毕竟棋局输赢的代价将会是无限大。” 邵沅朗面露感激,郑重拱手道:“兄长今日之言,弟必铭记于心。” 从龙要趁早,可太早也有弊端,谁也不知道从的到底是不是真龙,到底是能够从龙升天,还是会因此断送身家性命,无人可知。 官场上最刺激之事,莫过于此。 江景辰点点头,认真道:“往后若有困难,切记......千万不要来寻我帮忙。” 邵沅朗:“......” 这句话,是不是多说了一个“不”字? 观星阁内,乐舞停歇。 李守拙举杯起身,开口道:“今日能与大家欢聚一堂实乃令人欢喜之事,我敬大家一杯。” 大皇子敬酒,无人敢怠慢,众人纷纷起身致谢。 一杯饮罢,李守拙紧跟着说道:“若只是饮酒未免无趣了些,不如这样,我邀大家共同来玩一场游戏,如何?”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捧场道:“能得大皇子相邀,是我等之荣幸,岂有不应之理。” 李守拙将目光转向东侧的嘉慧公主,询问道:“妹妹意下如 第177章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李守拙安排的游戏十分简单,将随身一块玉佩藏在观星阁方圆五里之内,而后让大家前去寻找,以一个时辰为限,率先找到之人除了能够获得那枚玉佩之外,还可以独得百金。 一众世家公子对此游戏趋之若鹜,千金小姐多半兴致索然,但碍于大皇子的身份还是表示会用心参与其中。 江景辰无意游戏,也不想巴结大皇子,更看不上那些东西,正欲开口拒绝之际,忽见去而复返的江景昭与江棋韵再次出现在场中。 事出反常,他当即改变了想法,暗暗朝万金使了个眼神,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道:“近来身体不适,参与不了这样需要花费体力的游戏,为表诚意,阿金,你替我,好好去找一找。” 他刻意在最后一句话加重了些语气,视线从江景昭兄妹身上一扫而过。 离宫内有禁卫军把守,青玉在侧,倒是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万金会意之后,应声道:“公子放心,我会的。” 李守拙意不在此,因而并未在这件事上多说了,大有深意看了江景昭一眼,伸手摘下腰间佩玉交待他的手中,轻笑道:“藏玉之事,就有劳景昭了。” 江景昭拿着玉佩离开半炷香的时间便返回,拱手道:“玉已藏好。” 李守拙大袖一挥,高声道:“一个时辰为限,若有人提起找到,我会命人击鼓以告,大家可以出发去找玉了。” 众人应声后,三五成群结伴离开观星阁。 五皇子与七皇子并坐一处,嘉慧公主身旁亦是有一名千金陪伴在侧,李守拙身边围绕着江景昭、瞿明赫以及邵沅朗。 待其余公子小姐散尽后,李守拙忽然出声道:“沅朗,你何不与明赫同去?” 邵沅朗微愣,只以为大皇子有意要支开他们,于是便道:“我正有此意,不知明赫兄可愿同行?” 瞿明赫大笑道:“我可就等着与沅朗同去呢。”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身为瞿皇后的娘家人,却与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走的如此之近,最神奇的是全场没有一人觉得此事怪异。 江景辰心有疑惑,此间却无人可诉,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嘉慧公主领着唯一没离开的千金走到江景辰身边落座,关切道:“你身体不适,可曾请过御医了?” 江景辰哑然,没想到嘉慧公主竟会如此关心,心中暗自苦笑之余,悄声道:“我只是不想去,这才找了个借口,你不必担心。” 嘉慧公主闻言,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下一刻猛然抬头,欣喜道:“你终于不在我面前称臣了。” 江景辰:“......” 重点是这个吗? 这公主殿下,莫不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超级恋爱脑吧? 换作是寻常人,小时候听过的话早就该忘得差不多了,即便记得,想起时多半也是付之一笑,道一句:“孩童之语,当不得真。” 江景辰严重怀疑,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承诺,嘉慧公主完全是对他一见钟情,垂涎他的美色,所以才编造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其目的十分明显,就是贪图他的身子。 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嘉慧公主这般处处维护、时刻关心的态度。 人长得太帅,压力也很大啊! 江景辰无奈摇头,正色道:“刚才是微臣失礼,还请殿下勿怪。” 嘉慧公主瞪他一眼,娇嗔道:“你就不能别这么正经吗?” 江景辰义正言辞道:“微臣不是那样的人。” 一旁的千金掩嘴轻笑道:“景辰哥哥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江景辰听她这般称呼,翻遍脑海记忆却是搜寻不到有关眼前女子的记忆,疑惑道:“你是哪家的妹妹?” 嘉慧公主闷声道:“她是御史大夫孙敬远家的女儿。” 御史大夫家的?那不就是……曾经的未婚妻?该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江景辰微窒,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犹豫道:“你是,孙雅?” “那是我堂姐,我是孙家三房的女儿,府中行七。”孙七小姐微笑回应。 既是庆幸,也有几分失落。 江景辰心情颇为复杂,拱手道:“初次相见,失礼之处还请七妹妹勿怪。” 嘉慧公主悠悠开口道:“早知你还记得孙雅,今日便也下帖子请她来了,好让你们也能够叙叙旧。” 忽然传来的浓浓醋酸味让江景辰精神了不少,干笑两声,解释道:“我与孙小姐素未谋面,哪里有什么旧可叙。” 嘉慧公主冷笑道:“若真无旧可叙,你何必这般心虚?” 这突然而来的被“抓三”之感是怎么回事?江景辰百思不得其解,回过神来,正色道:“殿下若执意如此认为,那微臣也无可解释。” 孙七小姐开解道:“景辰哥哥与我家堂姐的婚约已退,殿下就别再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 江景辰:“......” 哪壶不开提哪壶,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嘉慧公主乃是最受宠的皇女,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好得罪太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的地方。 江景辰权衡利弊,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孙雅,从而导致嘉慧公主不开心,于是便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子女者从来做不了婚姻的主,更何况已是过去之事,若非七妹妹提起,我都快要忘了。” 孙七小姐诧异道:“怎会,景辰哥哥方才不是还问我是不是堂姐吗?” 江景辰:“......” 先头一个孙怀瑜,这会又一个孙七,孙家之人都是这么讨人厌的吗? 嘉慧公主淡淡开口道:“继续说啊,你怎么不解释了?” 江景辰同样冷淡回应道:“清者自清,何须解释。” 嘉慧公主紧跟着追道:“人言可畏,你当如何?” 还能如何? 难不成还要以死明志? 话是越说越偏,原本就没有的事情,现如今反倒像是真有过什么。 江景辰愣是没想明白这天是怎么聊死的,心知不能在这么被动下去,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可是听说了哪些流言蜚语?” 嘉慧公主端起身前的酒 第17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离宫内的寻玉游戏还在继续,邵沅朗根据江景昭离开返回的时间,锁定了大致的范围。 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瞿明赫忽然开口道:“不如我们二人分开去寻,这样寻到玉佩的几率也会大一些,沅朗兄以为如何?” 邵沅朗疑惑道:“明赫兄难不成以为大皇子真是让你我二人找玉来了?” 瞿明赫故作不解道:“不然呢?” 邵沅朗自然不会以为瞿明赫是真的不懂,微微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分开去寻吧。” 瞿明赫点头道:“那我便往东去,明赫兄你往西,看看谁会比较幸运些。” 邵沅朗无有不可,拱手道:“那便分开而行,稍后观星阁内再会。” 二人分别之后,邵沅朗一路向西,他本就意不在玉佩,提着灯笼一路走走走停停,欣赏着沿途的夜色。 待行至亭阁之处,忽闻传来女子哭泣之声。 犹豫片刻,邵沅朗循声而去,只见一女子正蹲在一座假山之后掩面而泣。 “这位小姐,你......咦?棋妹妹,你怎会在此地?” “沅朗哥哥,我......” 江棋韵连忙起身,许是太过惊慌,一个不稳便摔到了地上。 邵沅朗下意识上前想要搀扶,关键时又止住脚步,提着灯笼巡视一番,不见有丫鬟婆子的身影,眉间微蹙,几经犹豫终是上前,询问道:“棋妹妹没事吧?” 江棋韵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泣声道:“像是崴到了脚,此刻有些站不起来,烦请沅朗哥哥扶我到前面那座阁楼内歇一歇。” 此地空无一人,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传出去实在有些不好听,可若是不管却又于心不忍,邵沅朗无奈之下,只得拉长了衣袖,隔绝了肌肤之亲,小心将人搀扶进阁楼之内。 “棋妹妹,你伤了脚不便行动,暂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寻些人来帮忙。” “丫鬟们一会就来,沅朗哥哥你先别走,我害怕,你陪着我等一会好吗?” 江棋韵哭得梨花带雨,满目尽是哀伤之色。 邵沅朗念着两家的情谊,点头道:“那我便陪着你等一等也无妨......对了,丫鬟们去了何处?怎会留你一人在此?” 江棋韵道:“来时不知是参加宴会,故而席间诸多不能多食,时至此刻已是饿得难受,便趁着出来之际,命丫鬟们去曲江池上买些素色糕点充饥。” 画舫上不能生明火,除了鱼脍及事先备好的卤肉熟菜之外,也会备有各色糕点零嘴。 邵沅朗不疑有他,想起刚才之事,出声安慰道:“方才听你哭的伤心,我知你心中难过,但逝者已矣,你自当多保重身子,以慰侯夫人在天之灵。” 江棋韵捏着绣帕擦去脸上的泪水,露出一缕强笑:“我都明白的,只是心中难受忍不住,所以才会在无人之时偷偷哭泣,没曾想竟是让沅朗哥哥看了笑话。。” 邵沅朗摇头道:“棋妹妹万不可这般想,咱们两家乃是世交,情分非比寻常,我明知你心中为何难过,又岂会笑话于你。” 江棋韵满眼感激道:“有沅朗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人闲聊了一会,直至丫鬟归来,邵沅朗方才起身道:“我还得去寻玉,这就先行告辞了。” 事已至此,江棋韵自然不会如此轻易作罢,当即道了句:“我送沅朗哥哥几步”,起身相送之际,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整个人顺势倒进邵沅朗的怀中。 邵沅朗慌忙之际,见她疼得冷汗直流,却依旧一声不吭强忍着的模样,不由责怪道:“都崴了脚,怎么得还这么要强,我又不缺你这几步,怎的一点都不懂疼惜自己。” 有心算无心之下,江棋韵的一颗心瞬间被这几句话填满,心中更加坚定了原先的想法,暗自与丫鬟打了个手势,回过头来说道:“都怪我太不小心,劳累沅朗哥哥了。” 邵沅朗叹气道:“劳累不到我什么,倒是你自己,刚才崴了脚,现在又来这么一下,怕是伤上加伤了吧?你且好好坐着,我让人去请御医来。” 一旁的丫鬟立刻出声道:“这种跑腿之事哪敢劳动您,交给奴婢去就可以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匆匆将急碟糕点摆好,转身便跑出了阁楼,弄得邵沅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先行将怀中人儿扶上椅子。 江棋韵做摸做样了一番,随后开口道:“一时半会御医怕是赶不过来,沅朗哥哥若是着急的话可先行离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无碍的。” 邵沅朗思量一番,回应道:“你如今伤上加伤,我怎好留你一人在此,不过是寻玉的游戏,不参与也罢。” 江棋韵连连感激,视线扫从桌上的糕点上一扫而过,紧跟着说道:“一路行来,沅朗哥哥不知可也饿了?这是从曲江池上刚买回来的糕点,想来味道不错。” 她伸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至邵沅朗的面前,含笑道:“沅朗哥哥不妨尝尝看。” 邵沅朗推脱不过,接过糕点后浅浅咬了一口,待咽入腹中之后方才出声道:“味道不错,你既是饿了,那就快些吃吧。” 江棋韵眸光深深,浅笑道:“我与沅朗哥哥一同吃。” 直到邵沅朗将手中一整块糕点吞入腹中,江棋韵的眼神更加明亮了些,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阁楼内的氛围也渐渐开始有了变化。 隐藏在阁楼之外的万金将一切尽收眼底,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才好,眼见阁楼内两个身影越靠越近,他不再继续思考,迅速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挥手间便将阁楼内的两人击晕了过去。 既然出了手,自然是不能够放任不管。 万金当机立断,闪身至阁楼内,将邵沅朗扛上肩头后转身离开。 离宫内有众多禁卫军巡视,为了安全起见,在奔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便将邵沅朗藏匿在了一处隐蔽之地,随后便打算返回阁楼处继续监视江棋韵。 没等走出多远,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是你啊,偷偷 第179章 请大皇子主持公道 “这句话该本小姐问你吧,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也没个声。”沈香盈一脸疑惑。 万金闻言,便知方才之事并未被她发现,心中担忧藏人之处会被发现,当即开口道:“我在这找了许久,没找到玉佩,正打算离开,你若是也为找玉而来,倒也不必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沈香盈狐疑道:“我在这都找了半炷香了,怎么没看到你?” 万金淡淡道:“或许是因为你眼神不好。” 言罢,不顾对方是何反应,径直朝来时的路走去。 沈香盈立刻追上去,娇斥道:“本小姐眼神好的很,倒是你,神神秘秘,是不是背着辰哥哥做了什么亏心之事?” 万金心中记挂着江棋韵,本不想去理会沈香盈,哪知她却一路跟随,大有不回答就要跟到底的意思。 无奈之下,他只得开口道:“公子派我来找玉是为了要赢得这场游戏,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你若是不想找玉也就罢了,烦请不要来耽误我。” 无论是丫鬟还是护卫,都是不分尊卑之辈,真不知道辰哥哥为什么会要这样的人。 沈香盈气急,冷哼道:“就凭你,即便是将整座离宫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块玉,本小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信不信。” 万金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沈香盈,极为认真的回答道:“我信......你个鬼。” 晚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沈香盈顿时一个激灵,急忙道:“大晚上的,不许说。” 万金不明其意,询问道:“说什么?” 沈香盈气得直跺脚,她本就害怕鬼怪之说,方才听得那个字之后,心都凉了半截,此刻哪里还敢再提。 “反正就是不许说,咱们一起走,赶快离开这里。” “......” 胆子这么小,干嘛还要独自一人行事?万金忍不住翻个了白眼,直言道:“我与你不同路,还是各自走各自的为好。” 沈香盈立刻道:“不好不好,多一个人多个照应,你既是辰哥哥的人,本小姐便会多照应你的。” 万金:“......” 若是被她跟着,岂不是无法回去监视江棋韵? 要不,干脆将其打晕? 几经思考,万金最终还是忍住出手的冲动,边走边道:“赵家小姐不是与你一起吗?她在哪,我送你过去。” 沈香盈道:“赵姐姐只找了一会便先走了,你送本小姐回观星阁吧。” 一来一回无疑会浪费许多时间,到时候还不知那边会生出什么事来,万金不耐烦道:“前面不远处有禁卫军巡夜,你可去寻他们送你。” 沈香盈闻言微微蹙眉,只觉得语气十分刺耳,当即来了脾气,出声道:“你若是敢一走了之,本小姐便大喊救命,到时候引来了禁卫军看你该如何解释。” 万金额头青筋直跳,强忍心中怒气,开口道:“禁卫军人多,有他们护送你会更加安全。” 沈香盈嬉笑道:“你以为本小姐让你护送是担心不安全?这里是皇家离宫,最是安全不过,要你相送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与辰哥哥多多亲近罢了,你也就只有这么点用。” 万金:“......”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是打昏? 还是灭口? 二人身份差距之大,但凡让沈香盈喊出救命二字,结果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倘若对其出手,之后怕是会引来许多麻烦。 为了不影响到公子,万金只能选择暂时忍耐,一路将沈香盈送回观星阁,寻了个机会与公子交待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以邵沅朗的身份和品性,定不会在此等场合做出与女子私相授受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他先前明确表示并不喜欢的江棋韵,发生那样的事情,就只有一种可能。 江景辰冷笑道:“她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都算计道沅朗头上去了......既然如此,你去将她扔到离宫外,成全她的一番苦心设计。” 离宫之外便是曲江池,那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夜色遮掩之下,究竟会发生何事,谁也说不清楚。 万金当即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阁楼,意外的是并未寻到江棋韵的身影,先前甩石子的手法虽不重,可也不应该这么快能醒来才对,期间发生了什么? 思虑之际,便听鼓声响起,这便意味着有人已经寻到了玉佩,游戏结束,其余人在听到鼓声后便会开始返回观星阁。 来不及多想,万金急忙朝藏匿邵沅朗的地点赶去,可当他赶到时,邵沅朗同样消失了。 回忆起事情的经过,他十分确定过程中没有被人跟踪。 邵沅朗是自己醒来,还是被人遇见给救走?江棋韵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万金无奈只得压下心中疑惑,返回观星阁把事情禀告给公子。 江景辰环视一周,开口道:“江景昭刚才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还有渭郡王世子也不见了,这件事多半与他们有关,应该还是在这离宫之内,走不远。” 万金懊恼于事情未能办好,自责道:“是我没将事情办好,公子稍等,我立刻就去查。” 江景辰摇头道:“不必,现在去也晚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他们兄妹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青玉无所谓是谁,嬉笑道:“反正这件事也与公子无关,江棋韵既然敢那么做,那就少不得要背上下贱之名,到时候咱们再推波助澜,让她艳名传遍京城。”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江棋韵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依旧还是这么做了,江景昭不仅没有阻拦,看情形似乎还帮了大忙。 是吃定了邵沅朗,还是说有着别的依仗? 江景辰看向不远处面带微笑的大皇子,这场游戏说不定也是为此才特意安排的,也就是说大皇子也参与其中。 江景昭兄妹、邵沅朗、瞿明赫......威远侯府、胡国公府、奉恩公府......大皇子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外出寻玉之人一个接一个返回观星阁,直到大皇子将白金送到 第180章 你是菩萨转世啊 当李守拙听到渭郡王世子也参与其中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二话不说便让禁卫军带路。 其余众人亦是被激起了兴致,纷纷跟随而上,待行至西南方向的亭阁处之后,就见邵沅朗、江棋韵、渭郡王世子三人裹着毛毯,浑身湿透,显然是跌入水中的模样。 事情的经过说来也是稀奇,原本在阁楼之内的邵沅朗不知为何,莫名其妙跌入池中,而江棋韵则是为救人主动入水。 听完事情经过后,五皇子率先开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善事有何可闹的?” 渭郡王世子气愤道:“江景昭这个混账,竟然以有了肌肤之亲为由,要邵沅朗迎娶棋妹妹入门,如此小人行径,实在可恼。” 众人不禁愕然,这算怎么个回事? 因是救人而有了肌肤之亲,本不该拘泥此等小节,可江景昭提出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女儿家的清誉胜过一切。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说到底这是邵沅朗与江棋韵之间的事情,他们不明白渭郡王世子有什么可恼的? 李守拙狠狠瞪了渭郡王世子一眼,呵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在这里胡闹。” 渭郡王世子反驳道:“怎会与我无关?说起来还是我将她们二人拉上岸来,若说肌肤之亲,我们也也有过,真要娶也是该由我来娶棋妹妹。” 江景昭出声道:“救我妹妹上岸的人是我,你拉的人是沅朗,连我妹妹的衣服都没碰到,说什么肌肤之亲纯属子虚乌有。” 渭郡王神情激动,朝江景昭怒喝道:“你放屁,我拉的明明是棋妹妹,不是什么邵沅朗。” 紧跟着转过头看向江棋韵,急切开口道:“棋妹妹,你快告诉他们,我拉的到底是谁。” 江棋韵裹紧了毯子,默默垂首,呐呐回应道:“我......当时情况太过危急,我只记得用尽力气抱住沅朗哥哥,将他拖到了岸边,不记得究竟是谁把我拉上岸来的。” 渭郡王世子激动道:“拉你的人是我,真的是我啊!” 围观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有几位暗自摇头,方才江棋韵都已经亲口说出“抱住沅朗哥哥”,其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渭郡王世子还跟个傻子一样,还在争辩是谁拉她上岸。 万金在附近探查了一圈,回来禀告道:“我看过了池边的痕迹,能够确定邵沅朗是被人抬到池边给推下去的,池中无有淤泥,水深不过三尺。” 结合之前的情况来看,整件事情的开头是江棋韵对邵沅朗下了药,中间被万金所破坏,结果江景昭虽然找到了人,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于是便弄出了这样的场面。 唯一的意外应该就是渭郡王世子了,估摸着不管是江景昭还是江棋韵都没有预料到,关键时刻会跑出这么一个人来掺和一脚。 池无淤泥不陷足,水深三尺不过腰,万金出手并不重,也就是说邵沅朗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能够醒来,顶多喝上几口池水,挣扎一番就能站立起来,经过冰冷的池水一激,寻常春药定会失了效用,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之下,哪怕没有人救也不会有生命之危。 江景辰心中快速将事情分析之后,把目光转向垂首沉默不语的邵沅朗,上前询问道:“没受伤吧?” 邵沅朗听到熟悉之声,缓缓抬头,苦笑道:“景辰兄,我想我是中了别人的诡计了。” 眼睛一睁一闭,就从阁楼换到了池中,醒来后又听江景昭那般要求,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他并不傻,回想今日种种不同寻常之处,很快便想明白这是一场针对他而设的陷阱,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大皇子也会参与其中? 江景辰轻拍他的肩膀,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反问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没有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但肌肤之亲却是实实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该当如何? 娶?不甘心。 不娶?如何收场? 邵沅朗茫然道:“我不知道。” 江景辰小声提醒道:“你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将被人设计的事情公之于众,如此方能由被动变主动。” 邵沅朗犹豫道:“如此一来,棋儿往后该如何做人?” 江景辰气急,忍不住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落一次池,脑子就进水了?她设计害你,结果你却反过来替她考虑?邵沅朗,你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啊?” 邵沅朗揉着脑袋,委屈道:“我也是为了咱们两府的情谊考虑,若当真将事情说了出来,只怕是会伤了两位老太太之间的情分。” 江景辰再度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敲,气愤道:“你替她们考虑,谁来替你考虑?你这性子,真是......算了,你要是开不了口,我来替你说。” 虽然与邵沅朗十年不见,但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那么的奇怪,作为这一世交到的第一位好友,江景辰觉得有必要再抢救一下。 正欲开口之际,邵沅朗却忽然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大喊道:“大皇子,还请派人送些衣物于我们置换,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夜寒水冷,冻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渭郡王世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快来人,去搬火盆来,再准备几套干净的衣裳来给棋妹妹换上。” 不等江景辰开口,邵沅朗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三思而行。” 江景辰:“......” 抢救,失败! 江棋韵全身心都系在邵沅朗身上,见他没有一口回绝,暗自送了口气,当即谢绝了渭郡王世子的安排,回过头来与哥哥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众口铄金,不知又会传成什么样,事情发展至此,江景昭懊恼之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江景辰静静看着她们兄妹二人离去,悄声对万金吩咐道:“回头传话给小鸠,让他的人把江景昭兄妹设计胡国公世子的事情传出去,说的越离谱越好。” 自作孽不可活,如此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够放过,至于邵沅朗的意 第181章 父子间的博弈 随着江景昭兄妹离去,观星阁的宴会也就此结束。 嘉慧公主临行前找到江景辰,交待道:“此次宴席之上未能尽兴,下次我再重新设宴,到时候下帖给你,不可再寻借口,定要来参加。” 一次就招惹来三位皇子,下次还不知会有那些不速之客,江景辰也不回应,拱手为礼,转身便朝离宫外走去。 回到崇仁坊府邸时已是亥末。 江鸠急匆匆寻到公子,将今日被抓去刑部之事说了一遍,最后提醒道:“侯爷既然能找到我,想来对金大哥与青瑶、青玉两位姑娘一样有所关注。” 万金略显担忧,出声道:“如此一来,针对吴王世子之事怕是不好办了。” 青瑶接口道:“眼下陈文佑尚未找到,不必急于李铮之事,我倒是觉得当务之急是先要弄清楚侯爷安排在暗中的那些人手。” 江景辰端坐椅子上,双手放置膝盖轻轻敲打,脑海中思考着父亲这般行为的深意。 青玉大咧咧开口道:“找出那些人来,全都杀个干净,好让威远侯也知晓下公子的厉害。” 万金蹙眉道:“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彻底跟侯爷撕破脸皮,于公子来说并无益处。” 青玉不同意这样的想法,反驳道:“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只要不让威远侯知道是谁干的不就可以了。” 万金依旧觉得不妥:“京城之中势力繁杂,侯爷能够屹立其中,自是有他的厉害之处,咱们行事自当小心谨慎。” 青瑶点头道:“天子脚下,大周朝权力中心,如今公子风头正盛,不知暗地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但凡行差一步,都有可能招来大麻烦。” 青玉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公子如今是御史,若是闹出个父子不和的名声也不好听,小小的脑袋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闷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好,那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江景辰看向场中唯一没有开口的江鸠,询问道:“小鸠,你有什么想法?” 江鸠沉吟片刻,回答道:“毕竟是父子,侯爷想来不会对公子有敌意,派人盯着多半是想掌握公子的行踪,我认为那些暗中盯梢的人可以查,但不好去动,留着那些人说不定会有些用处。” 江景辰眉头一挑,追问道:“你倒是说说看,留着那些人有什么用处?” 江鸠直言道:“比若说,当有些事情需让侯爷知道,却又不好主动透露给侯爷知道的时候,那些人就有了用处。” 青玉听得云里雾里,郁闷道:“什么知道又不好知道的,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些?” 江鸠只得再次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侯爷知道一些我们‘刻意’隐瞒的事情。” 青玉依旧是没明白其中深意,越听越觉得迷糊。 万金听后若有所思,隐隐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青瑶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只要安排得当,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青玉看了看青瑶,又转头看向万金,询问道:“你懂了吗?” 万金没懂,瞥了一眼青玉,坦然点头道:“懂了。” 青玉:“......” 都懂了,就她一人没懂。 所以,大家说的难道不是同一种语言吗? 父子之间的博弈,输赢的代价将会是什么?眼下的形势还不至于涉及到生死,因此江景辰并不觉得此事会有多严重,父亲既然出了一招,那他便回他一招便是,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小鸠,寻个合适的时间,将我计划要杀李铮的事情告诉透露过去。” “公子是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侯爷?” 江鸠面露诧异,完全没想到公子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这要是被侯爷知道了,还怎么杀李铮? 青玉同样震惊道:“威远侯要是知道了,定会阻拦吧?说不定还会出卖公子,不行不行,可不能说。” 万金同样不明白公子的打算,只不过他并没有出言反对,在他看来,只要是公子决定的事情,就一定有公子的道理,而公子的道理,就是不需要道理。 青瑶微微蹙眉,轻声询问道:“公子是想逼侯爷做选择吗?” 江景辰含笑道:“刺杀皇亲国戚乃是累家重罪,为了威远侯府的名声,父亲不可能会在未有实证之前检举揭发我,要嘛帮我,要嘛阻止我,只有这两个选择。大概率他会选择阻止我,若是如此,那他就需要动用暗中的力量,我不是在逼他做选择,而是为了看清他有哪些底牌。” 万金听懂了,想到这件事关系到百乐门,于是便开口提醒道:“如此一来,想要杀李铮的难度就直接提升了好几倍,时间可能也会因此延长,若是超过一个月,赌局可就输了。” 江景辰解释道:“我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底牌,他同样也不清楚我的手段,想要阻止我的手段无非就是困住我,以及盯紧你们三个人,但他不知道,我可不仅是只有你们三人可用啊!” 青玉猛地一拍手,激动道:“对啊,还有师叔在呢,有她出手,十个李铮也不够杀。” 江景辰否决了这一项提议:“平康坊的宅子、崇仁坊的府邸,只要是和我明面上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被盯上,因此郝婆婆不能出手。” 青玉不解道:“那公子是想让谁出手啊?” 江景辰缓缓开口道:“柳榛苓。” 柳榛苓,花想楼十朵名花之一,其名不说传遍京城,可也是在众多达官贵人那里挂了号的,在身份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本就是青楼女子,只要是进了花想楼内的客人,无论是谁与她有过接触,都不会引来怀疑。 就算威远侯再精明、再小心谨慎,也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一名足不出户的青楼妓子身上。 青瑶沉吟片刻,询问道:“杀人可不是儿戏,更何况是杀一个皇亲国戚,公子有把握说服她吗?” 江景辰含笑道:“我不需要去说服她去杀一位皇亲国戚,我只要拿话骗一骗她就足够了,当然,想要完成这件事情还需要青玉帮忙。” 青 第182章 要先医治二祖母 李铮若死,威远侯在事先得知长子意图刺杀的情况下,会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吗? 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吧? 江鸠想不明白,于是便问道:“侯爷十年前能够舍弃公子,保不齐如今依旧会如当年一般,是不是该多准备一手才好?” 江景辰淡淡道:“你只需将当年小郑氏所下之毒来源于吴王妃之事告诉他,其余之事自有我来应付。” 这是要拿父子之情做赌注?不对,公子不像是如此感情用事之人,难道是想...... 江鸠不敢再多想,紧跟着询问道:“找到陈文佑,行刺事宜准备妥当,之后再将事情告知侯爷,公子以为如何?” 江景辰点头道:“告知之后,咱们几人必会受到监视,甚至是软禁,因而在此之前那你先要交待下去,将行动时间定在三天后,于戌时展开。” 江鸠应声道:“公子放心,我会在告知侯爷之前将事情都安排好,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三天,是留给威远侯的时间,足够让他调动可用的人手。 青瑶暗自谋算,计划着该趁此机会将威远侯伸向公子的爪牙,一个不剩全部清理干净。 待公子交待完之后,万金将在离宫里发生的事情与江鸠说了一遍,交待道:“围绕江棋韵给胡国公世下春药之事大肆渲染,务必传遍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江鸠嬉笑道:“金大哥放心,这种事情我的人最拿手了。” 威远侯府。 自小郑氏死后,江棋韵便搬进了陶然居,原先伺候的那些下人全都没了踪影,偌大的院落显得十分冷清。 威远侯得知女儿落水受伤后第一时间赶来了过来,仔细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江景昭依着回府路上准备好的说辞,从容回应道:“今日嘉慧公主设宴,妹妹应邀前去,期间大皇子提出寻玉游戏,沅朗在寻玉时不慎失足落水,恰巧被路过的妹妹所救,二人因此有了肌肤之亲,孩子当时为保妹妹清誉,情急之下便要沅朗择日上门求亲迎娶妹妹过门。” 威远侯蹙眉道:“答应了?” 江景昭回答道:“当时人多眼杂,想来沅朗是有所顾忌,因而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 威远侯神情变幻不定,片刻后开口道:“虽说是为了救人,但女儿家的清誉也同样要紧,原先你母亲便想着与胡国公府结亲,两家若是能成姻亲,也算是了结你母亲一桩心愿。” 江景昭当即附和道:“孩儿也是如此想的,咱们两家乃是世交,妹妹若是能够嫁过去自然是再好不过,孩儿明日再私下去探探沅朗的口风,父亲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威远侯点头道:“你去倒也合适,只不过若他无意,你也无需强求,热孝成婚也无不可,守制后再行议亲同样不迟,棋儿不愁嫁,切不可做出挟恩图报之事,传出去倒让人笑话了。” 江景昭乖巧回应道:“父亲放心,孩儿省得的。” 威远侯看过女儿无碍之后,交待了几句 ,随后便离开了陶然居。 江棋韵满眼担忧道:“哥哥,事情还能够顺利吗?” 如今事情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计划,江景昭不知该作何回答,回想起在离宫内发生的事情,心中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 “都怪那个杂种,若不是他的话,今夜之事也不会弄成这样。” “哥哥说的......是指三哥吗?”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会对你我兄妹这般怨恨。” 江景昭将先前在阁楼外看到万金的事情与妹妹说了一遍,略带自责道:“说起来也都怪我来迟一步,否则也不会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将沅朗扛走。” 江棋韵又惊又怒:“哥哥的意思,是三哥指使万金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他妹妹啊,为什么就见不得我好?” 江景昭恨声道:“你难道忘了母亲的话了吗?我们与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虽然没有丝毫证据,但他依旧觉得母亲的死与江景辰有关。 还有他身上的伤,也都是江景辰给害的。 从母亲当年下毒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江棋韵呐呐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江景昭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他。” 母亲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现如今只剩下哥哥了,他能够做到吗?江棋韵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哥哥,我帮你。” “你?” 江景昭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妹妹能够帮得上什么忙,当即摇头道:“不用,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江棋韵询问道:“哥哥打算怎么做?” 江景昭脑海中灵光一闪,开口道:“你还记得母亲当时说过,秦氏是被而祖母害死的事情吧?” 秦氏? 江棋韵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母亲病故之前曾说过,当年她是为了世子之位才会给江景辰下毒,而秦氏之所以会死,则是因为二祖母想要让母亲来当威远侯夫人。 母亲于江景辰是下毒之恨,二祖母于江景辰则是杀母之仇。 “哥哥是想将秦氏死亡的真相告诉江景辰吗?” “当然不是,那个杂种至今都还以为秦氏是难产而死,我可没那么好心,就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好了,或许在他临死之前我会发发善心告诉他真相,可眼下重要的是借此事来拉拢二祖母。” 江景昭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面容逐渐扭曲。 江棋韵逐渐想明白了哥哥话中的意思,开口道:“哥哥是想借二祖母之力去对付江景辰吗?可是现如今二祖母还昏迷不醒,如何能够帮得上忙?” 江景昭不由愕然,他久不关心府里的事情,自从伯父葬礼之后,就没在去过西府,因而并不知道二祖母此刻还在昏迷当中。 “这样可不行,这么好的阻力不能白白浪费,得先想办法让二祖母醒来才行。” “祖母专门请了御医来看了好几次,都没能将二祖母唤醒,哥哥还能有 第183章 万金的担忧 一夜好眠,江景辰按部就班,散朝之后便去了御史台,不知是不是嘉慧公主那一番闹腾,御史右中丞今日并未再交待事情下来,甚至连面都没露,其余官吏双眸中皆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 待了一盏茶的时间,闲不住的江景辰便打着巡视狱讼的名义去到大理寺,寻到孟维桢,询问起有关吴王府的案件查的如何。 孟维桢苦着脸道:“这才过去两日,又不能够光明正大去查,哪里有这么快会有结果,要不你去刑部问问?” 江景辰狐疑道:“两天时间,总不至于一点东西都没查到吧?” 孟维桢悄声解释道:“我只是大理寺少卿,又不是大理寺卿,手底下没有几个得用的心腹,吴王府近几年安分的很,即便有相关案件也多是些陈年旧案,私下调查不是一两天就能有结果的。” 刑部不能去,京兆府不适合,唯有大理寺能够稍稍安心,慢一些也只能慢一些,总比不去查好。 江景辰接受了孟维桢的解释,含糊开口道:“事情宜早不宜慢,有些人可等不得,你懂的吧?” 孟维桢拼命点头,谄笑道:“我懂我懂,就是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在圣......帮我在那位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江景辰毫无心理负担,应声道:“你放心,功劳簿上有你一半。” 孟维桢会心一笑,紧跟着感叹道:“本来是想请我姐去探探那位的口风,可近来她正为选秀的事情闹脾气,连着递了好几次的请安折子都没回应,否则我也不会劳动你出面替我美言。” 姐姐不接请安折,哪怕是亲爹亲娘也进不去后宫,他自上任大理寺少卿处理过不多案件,有办的好的,也有办的差的,大理寺卿暗曾暗中提点过几句,就是那几句话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偏偏此事进不去后宫,又不放心让人传话,近来日子实在是煎熬的很。 江景辰不动声色宽慰了几句,装作不经意问道:“选秀之事早有传闻,一直未有明旨,眼下日子可是定了?” 孟维桢未觉有不妥之处,当即回答道:“昨日皇后派人将贵太妃接进宫,就是为了商议甄选秀女的日子,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发明旨了。” 江景辰诧异道:“贵太妃不是就住在宫里吗?怎得还用得着去接?” 孟维桢低声解释道:“你才刚回京没多久,不知道此事也在情理当中,几年前贵太妃与皇太后闹了一场,之后就搬去玄元观居住了,圣上亲自去劝了好几回,都没能将人劝回宫。” 玄元观是皇家道观,贵太妃去了那里自然不会是为了要出家,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斗不过皇太后,选择避其锋芒倒也是明智之举。 在外唯我独尊,总比在宫内被人压一头要过得舒坦。 秀女甄选向来都是由中宫皇后操持,敢把贵太妃请进宫商议选秀之事,皇后若不是说服了皇太后,那便是打算与贵太妃站在同一战线。 后宫里的妃嫔,能活到现在的都不会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还是皇太后与贵太妃那种级别的宫斗高手,有胆子同时招惹那两位,瞿皇后也是个不简单的啊! 江景辰收敛心思,转言道:“这么说来,礼部的人又得发财了啊。” 孟维桢摇了摇头,一脸神秘道:“这你就说错了,礼部负责的不过是微末小事,捞不到多少钱,真正能发财的还得是宫里的那些内侍官,这次肯定是敞开了捞钱。” 江景辰故作不接,质疑道:“真的假的?区区内侍官能有这胆子?” 孟维桢哪里容忍得了这般质疑,当即将姐姐当年选秀时,家里给走过的路数全都说了一遍,紧跟着道:“那些人要是坏起来,有的是办法让秀女落选,你可千万别小瞧那些内侍官的能耐。”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后宫是江景辰目前无法触及之地,当下便趁着孟维桢打开了话匣子,一点点从他口中套问出当年孟淑妃入宫时曾用过的招数。 只不过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便知道了好些个内侍官的名字,其中有女官,也有小太监,只要将钱给到位,那些人就能够帮上许多的忙。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江景辰离开大理寺后,立即向万金交待道:“刚才孟维桢说的那几个内侍官,交待咱们的人用心记好,待明旨发出来之后再让人以越州刺史的名义前去打点,都大方一些,别不舍得花钱。” 他这边刚交代完,回到府中之后就收到了江南道的来信。 信是罗霓裳传来的,上面交待了她与梁王将在三日后成婚,并且已经与白芊禾见过面,信中还写到两人一见如故,她准备趁这次机会,私下交给白芊禾一些抓男人心的手段。 并且在信中以白芊禾老师自居,还提出要收一笔丰厚的束修,同时提醒先前许下的新婚贺礼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江南道大半生意都在秦家名下,其中就包括许给罗霓裳的快船,江景辰看过来信之后便亲笔修书两封,写给外祖父的信只说了来京之后的各种好,以及小郑氏病故之事,随后多是些关切之语。 另外一封写给舅舅的信则是详细告知了进京后发生的大小事情,其中就包括威远侯府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对父亲、祖母、二祖母等人的余生规划,最后顺带着提了几句送船之事。 把信交到万金手中时,江景辰紧跟着吩咐道:“从今日起,与罗霓裳之间不能再有直接的书信往来,皆着贺礼之名,送个人到她身边去,既能方便联络,也能够保护她的安全。” 万金应声之时,脑海中亦是在想:既是保护,也需监视,公子信罗霓裳,可他却不能够不防备一手。不对,不止是罗霓裳,还有现如今的白芊禾。 公子在江南道十年,期间共计救助了几千名无依无靠的孤儿,其中有一半多的人长大后成了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虽说能留到现在的都是可信之人,但也难保白芊禾入宫之后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若真是如此 第184章 姑姑来了 真若到了那个时候,白芊禾还会是白芊禾吗? 不对,她本来就不是白芊禾,她只是一个从小受尽苦楚的孤女,有朝一日成了后宫得宠的嫔妃,再生下皇子,还能够保持初心吗? 青玉回答不出来,却也不肯违背公子的意愿,只道:“下毒可以,但得先经过公子的同意才行。” 公子当初未提,现如今又怎么答应?万金恼她一根筋不懂得变通,激动道:“你该知道此事对于公子来说有多重要,假若白芊禾忘恩负义,后果你能够承担吗?” 青玉想了想,回答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拼着性命不要,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万金听后更加气愤 ,喝问道:“她若死了,那眼下做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青玉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出声道:“那你有没有想,下毒之事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让原本忠心公子的白芊禾心生怨恨,关键时刻反过来与公子为敌?” 万金微窒,竟是被这句反问弄得不知该作何回答。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万金想到先前公子对待叶芳菲时便是如此,结果并没有让人失望,现如今是换成白芊禾,按理说该是更让人放心才对,可他心中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青玉能够理解万金的想法,直言道:“你应该相信公子,更何况还有我师叔在,白芊禾若是胆敢生出背主之心,师叔定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公子请郝婆婆来时,会不会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万金沉默片刻,终是放下了心中执念,转言道:“那你便与郝婆婆说一声,烦请她老人家多多警醒些。” 青玉应声道:“这个不用你交待我也会去与师叔说,倒是你,下次别再有这种念头了,咱们都是公子的心腹,白芊禾的忠心不见得比你少。” 万金不由得苦笑,忽然觉得此刻的青玉竟有些大智若愚,不由得调侃道:“这些话可真不像是你能够说出来的,若非事出突然,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青玉瞪他一眼,娇斥道:“我只是懒得去想,又不是真的傻,我若是认真起来,除了青瑶,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渣渣。” 提起青瑶,万金忽然想起近日来甚少看到她的身影,于是便问道:“百乐门最近的事情很多吗?青玉最近都不怎么粘公子了。” 青玉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我最近都在忙着折腾小郑氏,哪里有空去注意这些,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腿?整座百乐门都是她在管,想知道忙不忙,那你倒是去问她啊。你整日跟在公子身边都不知道,还指望我能知道多少?” 万金赞同点头,凉凉开口道:“也是,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问你也是白问。” 青玉狠狠瞪他一眼,看傻子一样,冷笑道:“那你还问,傻了吗?” 万金含笑道:“就是想提醒下你,青瑶比你能干。” 青玉:“......” 申时。 江景辰正打算出门去百乐门用晚膳时,穆大管家寻了过来,禀告道:“老夫人在寿安堂设宴,侯爷特命老奴过来请三少爷回府。” 连办了两场丧事,这是设哪门子的宴?江景辰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设宴了?” 穆大管家如实回答道:“老夫人为了给娘家侄女接风洗尘,专门让人在寿安堂摆了席面,侯爷、四少爷、五小姐都在,就差您了。” 那位姑姑该是昨天就已经进了府,却在今日召集了长房嫡系,依着祖母的性子,会在这种时候设宴,显然不可能只是简单吃顿饭这么简单。 想起先前的撺掇,江景辰心中有了些许明悟,当即转道去了威远侯府,刚踏进寿安堂,就瞧见父亲正襟危坐,江景昭两兄妹面无表情,祖母则与那位刚进府的姑姑有说有笑。 进屋后与父亲行了一礼,江景辰微笑上前,率先见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吴家姑姑吧,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侄儿景辰,见过姑姑。” 相比于嫡次孙与嫡孙女的反应,吴老夫人十分满意嫡长孙的举止,笑容满面与侄女介绍道:“这是你表哥的嫡长子,是个出息的,得圣恩封了监察御史,平日里总不得闲,这才晚来,你不要见怪才好。” 小吴氏忙道:“辰儿乃是国之栋梁,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即便再晚些来也是应当,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敢说见怪的话。” 样貌算不得上佳,却也是皓齿蛾眉,说起话来也是得体,江景辰对其的第一印象不错,于是便顺势回赞道:“早就听祖母说姑姑乃是秀外慧中玉貌花容,如今一见才知祖母还是有所保留,应当是兰质蕙心国色天香才对。” 威远侯嘴角狠狠一抽,心中暗道:这孩子,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 江景昭兄妹亦是满眼不屑,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女子,硬是要昧着良心说出如此奉承之语,也就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信。 吴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话,最上却是责怪道:“你是晚辈,初次相见,怎好与你姑姑这般说话。” 江景辰嬉笑道:“祖母教训的是,是我失礼了,还请姑姑不要见怪。” 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容貌,小吴氏再有自知之明,听到这样的话也止不住心底的高兴,当即回应道:“不怪不怪,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些许小事。” 这已经是第二次提起一家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威远侯眉头微蹙,江景昭兄妹则是眼带厌恶,唯有江景辰意识到了今日不同寻常之处。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用过晚膳之后,吴老夫人便当着众人的面,直言道:“钧儿,我找人看过了,艳儿八字旺夫,与你极为相配,你若不反对,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听着是询问的话,可又哪里容得拒绝?威远侯满心苦涩,正欲开口拖延一些时日。 听明白话中意思的江棋韵愤然起身,激动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185章 有劳三哥相送 顶撞长辈自然有错,可错并不在一人,江景昭眼见祖母如此袒护,父亲又不发一言,心中感受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失望。 “公道自在人心,祖母一言之堂,岂有孙儿言对错之地。” “放肆。” 威远侯猛得一拍桌子,接着一巴掌的力道将积压在心底的不痛快宣泄了出来。 江景昭梗着脖颈,硬顶着父亲凌厉的眼神,没有半点退缩。 吴老夫人怒极反笑:“一言之堂?钧儿,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都有胆子敢出言讽刺祖母了。” 江景辰满脸感慨,摇了摇头,附和道:“惯子如杀子,父亲啊,你可不能够再纵容四弟了,依着我看,此刻该请家法出来。” 吴老夫人不言不语,却是默默点头。 威远侯哪里还会看不懂母亲的意思,虽对长子言语有所不满,却也觉得次子的言行太过无礼,稍稍沉吟,开口吩咐道:“来人,拿家法来。” 江家的家法是双指粗的藤鞭,约莫三尺长,握手处用红线缠绕。 藤鞭打人痛,还是棍子打人痛? 江景辰没有切身体会过,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只见江景昭每挨一鞭,脸色就多苍白一分,十鞭过后,他的后背已经渗出鲜血。 吴老夫人神色如常,半点多余的表情不曾显露。 江棋韵心疼哭喊道:“都是我的错,父亲要打就打我,不要再打哥哥了。” 江景昭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这心中不服。 威远侯缓下手中藤鞭,喝声道:“昭儿,你可知错?” 江棋韵急忙跪到父亲身前,泣声道:“错了错了,哥哥真的知道错了,求父亲不要再打了。” 江景昭胸中憋着口气,不愿服软认错,无比硬气的开口回答道:“孩儿没错。” 江景辰慢悠悠接了一句:“四弟啊,你说你没错,那就是在暗指是祖母错了?” 一句话,四个字,可以有好几种意思,端看人如何去理解。 吴老夫人自然是偏心嫡长孙,当即黑着脸道:“钧儿,可是方才的饭菜不合胃口?” 威远侯正欲回答,张嘴之际才反应过来母亲话里的意思,于是便转言道:“都怪儿子教导无方,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言罢,不敢再手下留情,再次挥动手里的藤鞭。 江景昭疼的冷汗直流,却依旧咬紧牙关,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江景辰,双眸中满是怨恨。 一连十鞭之后,威远侯再次缓了下来,怒喝道:“忤逆长辈,为父便罚你今夜到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一下。” 拢共才打了二十藤鞭,虽说江景昭已经被打得满身血痕,可江景辰依旧觉得不够,当即开口道:“祖母,您瞧瞧四弟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知错悔改的样子,我看还是打的太轻,打的不够,这要没五十鞭子,四弟肯定是记不住这次教训的。” 吴老夫人看向嫡次孙的神情,眉头一皱,点头道:“辰哥儿的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有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 江棋韵心中愤怒又自责,若非她擅自顶撞祖母,哥哥也不会被连累至此,越想心中越是愧疚,又见父亲一副将要再次动手的模样,当即挡在哥哥身前张开双臂,泪流满面哀求道:“父亲要打就打我,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威远侯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江棋韵跪行向前,激动道:“母亲才去,祖母便想着要为父亲续弦,而父亲竟无半点拒绝之意,你们是这样的婆母、如此的相公,母亲真是死也难以瞑目。父亲动手打死我吧,让我去陪母亲,免得留我在人间看你们成双成对,而母亲在底下却孤独无依。” 威远侯初听之时,只觉得心中一股怒气喷发,下意识扬起手中藤鞭。 江景昭急忙出声阻拦道:“父亲手中藤鞭只管往我身上来,万不可对妹妹动手。” 看着眼前哭得像是丢了半条命的女儿,威远侯既气又心疼,他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自小就捧在手心里,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哪里是真的舍得打她。 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小吴氏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像是旁观者一般,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景辰偷瞄了她一眼,见她双眸平静如水,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心中暗自感叹了句:这姑姑只怕也是个不简单的。 毕竟是真心疼爱过的嫡孙女,吴老夫人虽恼她言辞无状,却也被她那几句死之言给惊了几分,又瞧她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始终是心软了下来,出声道:“让他们兄妹二人都去祠堂里跪着吧。” 威远侯悄悄松了口气,未等开口,就听寿安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嬷嬷机警的上前,将人拦在寿安堂之外,当得知何时弄得这般惊慌之后,脸色微变,迈着小碎步到老夫人身边,附耳小声禀告事情的经过。 吴老夫人听完,忍不住一乐,转头看向儿子,询问道:“你弟妹着急忙慌派了人过来,说是你二叔想纳一房贵妾来为你二叔母冲喜,西府那边现如今都是些小辈,没人敢开口,便想着来央我过去劝一劝。” 威远侯楞在原地,手中的藤鞭不自觉掉落,呐呐问道:“这种时候,二叔他是疯......他到底怎么想的?” 府里才搬完两场丧事,没几天就要连办两场喜事?整个京城会闹出这种事的人家,估计也就只有威远侯府了吧! 江景辰心中偷笑,面色却装作正经模样,点头道:“叔祖母眼下依然昏迷不醒,叔祖父也是爱妻心切才会想到用冲喜这样的办法,祖母、父亲,事关叔祖母的生命安危,我觉得值得一试。” 隔房弟妹的事情,吴老夫人心里有数,她就是想要趁着弟妹还昏迷不醒之际,早早将侄女的事情定下来,却是没想到二弟竟也会搞这么一出。 若只是贱妾也就罢了,西府那些人也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偏偏那二弟想要纳的是个贵妾,要知道贵妾的分量可不轻,眼下弟妹又是那么个情况 第186章 谁无辜?没有人无辜 祠堂内。 待下人走后,江景昭终于爆发出心中的怒气,起身就朝江景辰扑去,却是被万金一脚踹翻到墙角,本就受伤的身体经受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晕了过去。 江棋韵惊叫着上呼唤道:“快来人啊,哥哥受伤吐血晕过去了,赶紧去请大夫来。” 听到叫喊的下人连忙赶来,江景辰冷冷开口道:“你们最好弄清这里谁说了算。” 众人只觉得被凌冽的东风扫过,从三少爷回府之后就与四少爷不对付,这是府里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如今三少爷官居监察御史,四少爷虽是世子,可三年孝期不得入仕,再加上坏了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世子之位就被夺了。 反观三少爷,不仅独得老夫人宠爱,就连西府二老夫人都奈何不得,下人们不傻,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十分清楚府里的形势,听到三少爷开口后,纷纷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江棋韵掏出绣帕为哥哥擦拭嘴角的鲜血,怒吼道:“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去禀告父亲,让他快派人进宫请御医来救哥哥。” 其中一位婆子偷偷瞄了三少爷一眼,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老爷老奴拿来了伤药,以及两床被子,三少爷,您看?” 江景辰相信万金出手自有分寸,淡淡开口道:“只是昏迷而已,又不是死了,祖母未曾说过允许四弟用药的话,你是觉得父亲的话比祖母管用?” 四少爷都成了这般模样,眼下生死不知,上药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说吗? 哪怕伤势并不严重,可要是这样在祠堂跪上一夜,指不定会发生什么,难不成三少爷是想借此机会要了四少爷的命? 婆子被心中突然出现的念头吓了一跳,作为府里的奴才实在不该掺和主子们的事情,她急忙收敛心神,恭敬回应道:“老奴都听三少爷的。” 江景辰满意点头:“把东西都拿走吧。” 江棋韵急切道:“不行,哥哥受了重伤,必须得医治,快让人去请大夫,否则我定要禀告父亲,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下人们闻言陷入了犹豫,纷纷将目光看向三少爷。 江景辰缓缓开口道:“出了事情自有本少爷担着,你们都出去,不到天明不许再踏进祠堂。” 下人顿时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江棋韵喊哑了嗓子都没能留住一个下人,愤怒之余,转头怒视江景辰,喝骂道:“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江景辰凉凉开口道:“对别人有,对你们不需要。” 江棋韵咬牙切齿道:“就因为十年前母亲对你下毒,你就要恨我们至此吗?” 江景辰理所当然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呢?” 江棋韵悲泣道:“可是母亲已经死了,你还活着,还有什么好恨的?” 被余毒折磨了十年,十年的怨恨,十年的痛苦,岂能因为小郑氏的死亡就轻易消散? 江景辰嗤笑道:“她是死了,可你们兄妹还活着啊。” 江棋韵满脸不敢置信,惊恐道:“你想杀了我们?可当年的事情我与哥哥并不知情,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是无辜的啊!” 江景辰咧着嘴,无声的笑着,眼中尽是嘲讽。 无辜? 谁不无辜? 外祖父遭人设计将唯一的女儿嫁进威远侯府,而失去利用价值的母亲只因占了威远侯夫人之位,就被二房叔祖母无情夺了性命。 他刚出生便丧母,小郑氏生下江景昭之后就视他作眼中钉肉中刺,没等他长大便下了毒手。 无辜? 谁人无辜? 祖母做为府中最长之人,先利用了儿媳,后又放弃了长孙,明明知道错误所在,清楚个中缘由,拥有改变结果的能力,却为了不影响威远侯府名誉,任由二房老太太与小郑氏作恶后逍遥法外,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 父亲为了仕途漠视原配妻子的死亡,放弃了亲生儿子,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却没有拨乱反正,而是选择了隐瞒真相包庇了真凶,并且还心安理得从不觉得有错。 无辜? 没有人无辜。 整座威远侯府,有一个算一个,生活在这座府邸里的人,全都是依靠母亲当年带来的嫁妆支撑,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风光。 在江景辰看来,害死母亲的人是二房叔祖母,可驱使着她动手的,却是这座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 它就像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暗巨兽,居住在里面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用他们自私和贪婪滋养着它,使得它越来越壮大。 他要毁掉这座世袭罔替的百年府邸,就注定要与所有生活在这座府邸里的人为敌。 杀一为罪,屠万为雄。 江景辰没有太过远大的志向,只不过是因前十年过的太苦,往后余生便想着要以复仇为乐。 就好像如今这般,看着江景昭被仇恨填满内心,几近扭曲的脸,心中生出的爽感不足为外人道。 “事实上,我并不是要杀你们,而是要你们悲惨度过余生,你们过的越悲惨,我便会笑的越开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江景辰顿了顿,忽然展颜一笑,比三月春光还要灿烂。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可惜你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也不会让你们有机会拥有那样的能力。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们恨我到骨子里,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笑了,笑声很轻,就像是怕惊扰到祠堂里的先祖一样。 可是他的眼中却不见有丝毫敬意,只有在望向母亲的灵位时,他的双眸才会流露出浓浓的情感,柔似水,绵如丝。 江景昭兄妹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在这摆放着江家列祖列宗灵位的祠堂里,他们非但没有感觉到安排,反而多了几分阴森之感。 “我会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转告给父亲。”江棋韵愤怒中带着惊恐。 “你当然可以说,甚至我可以陪着你去到父亲面前,重新把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不过不是现在,得先等你跪完祠堂之后才行。”江景辰对此毫不在意。 哪怕江棋韵添 第187章 给你机会可别不中用 复仇者的眼中,没有人是无辜的。 江景辰满眼戏谑,嘲讽道:“你们只管尽情挣扎,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绝望。” 江棋韵眼神中充满恶毒,咒骂道:“你这个短命鬼,绝对活不到那一天的。” 江景辰嬉笑道:“沅朗已经将你在离宫设计他的事情告诉我了,若是你这件事传出去,你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江棋韵脸上瞬间苍白,强撑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江景辰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惊慌,故作认真开口说道:“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江棋韵内心挣扎片刻,犹豫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景辰直言道:“你们兄妹合谋给沅朗下春药的事情,真以为身为当事人的沅朗会察觉不出来吗?” 一听春药二字,江棋韵瞬间败下阵来,此事若传了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嫁个好人家了,慌乱之间来不及多想,当即跪下,恳求道:“三哥,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求你不要将这件事情宣扬出,一定要替妹妹保守这个秘密。” 江景辰为难道:“这个嘛,你先磕个头我听听看响不响。” 江棋韵略微犹豫了一会,随后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三哥,求你看在你我血脉相连的份上,帮妹妹这一次吧。” 江景辰淡淡道:“听得不是很清楚。” 江棋韵强忍心中怨恨,咬牙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泛红的额头,江景辰仍是不满意,继续道:“再磕三个。”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在祠堂回荡,江棋韵顶着额头一片乌青,僵笑道:“三哥现在满意了吗?” 江景辰含笑点头道:“头磕的很好,但你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我不喜欢,所以我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替你隐瞒的好。” 江棋韵呆滞在原地,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是被戏耍了,心底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猛然起身,疯了一样扑上前。 万金毫不犹豫出手,握着剑鞘敲在江棋韵的脚上,再次让她跪了下去,紧跟着抬脚踹在她的后背,待她倒地之际以剑鞘抵住她的脊骨,稍稍用力便将她压制在地上。 江棋韵每挣扎一次,后背便疼痛一分,好似要将她的脊骨压断一般,心中顿时被死亡的恐惧占据,她不敢再挣扎,害怕之余又抱着几分侥幸,大喊道:“江景辰,你就是个废物,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来杀啊。” 江景辰含笑道:“你我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当着江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怎么可以兄妹相残呢?你放心,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替你解释下药之事。” “呸。”江棋韵恶狠狠唾了一口,恨声道:“像你这样没有心的人,无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信的。” 江景辰缓步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江棋韵,慢声开口道:“自甘下贱、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你更喜欢哪一个?” 他说的每个词对女子来说都如同一把利刃,能将人扎得体无完肤。 江棋韵开始害怕,比死亡更加恐惧,怒火瞬间被浇灭,她挣扎着转头,拼命抬眼,哀求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能够毁我清誉。” 江景辰陷入了短暂的时刻,感慨道:“我本来是打算毁你的容,可后来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若是先前毁了她的容,就不会有眼下的事情发生,女子清誉重若泰山,相比于毁清誉来说,毁容反倒成了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万金想了想,开口道:“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如果没有生出害人之心,也就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把柄。 回想起离宫之事,江棋韵眼中流露出几分恶毒,要不是江景辰从中阻挠,哥哥的计划可以说是必定能够成功,依着邵沅朗的性子,她毫无疑问能够当上胡国公世子夫人。 她激动的嘶吼道:“江景辰,你这个无心无情无义之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你必将不得好死。” 江景辰嘲讽一笑,开口鼓励道:“我会给你机会,你可千万别不中用啊!” 无能者的狂怒反抗不了命运,在万金看来,江景昭两兄妹的结局已经注定,就看他们在历经此事之后能不能够有所作为。 人不会因为捏死一只蚂蚁而感到自豪,对手太弱折磨起来不会有太多快感,只有将他们逼入绝境以后看看会不会有狗急跳墙的意外之喜,以此来为公子枯燥的生活增添些许趣味。 侯府其余众人也是如此,区别就在于,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因而还能够过上一阵子轻松惬意的时光。 死亡,是最后的恩赐,在这之前得先让他们体会下人间刺骨冰寒。 西府。 江老太爷想要纳妾进门的事情遭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反对,江彦泽更是气的连连跺脚,直言道:“御医也说了母亲并无性命之忧,纳妾冲喜之事委实太过荒唐,父亲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吧。” 言罢,向一旁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这个家向来是由母亲做主,眼下她人昏迷不醒,大哥大嫂都已经赴了黄泉,一众小辈没资格开口,此刻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她们夫妇二人。 阮氏无奈,心中暗自祈祷长房伯母能够快些出现,硬着头皮开口道:“儿媳也认为老爷的话不无道理,父亲若真想纳妾,等母亲醒来再议不迟。” 真要到了那时候,可就什么都迟了。 江老太爷十分清楚自家那位是个什么性子,纳个贱妾或许有可能答应,可要是贵妾却是万万不能。 他倒是无所谓,但人家陈敏儿她不愿意啊。 一想到陈敏儿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姿态,他的心瞬间又火热了起来。 “你们母亲已昏迷多日,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为人子女者不替母担忧,反倒来说为父行事荒唐,老三,你们夫妇是想忤逆吗?” 这么大的罪都说了出口,可见父亲想要纳妾之心有多坚定,江彦泽又气又 第188章 要断三少爷的左膀右臂 吴老夫人姗姗来迟,尚未进门就听那“滚”字中气十足,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讥笑,轻咳了几声,慢步进门,笑问道:“什么事情惹得二弟如此生气?” 见吴老夫人协同次子前来,吴老太爷哪里还会不知是如何一回事,当即朝儿子儿媳甩去一个冷厉的眼神,回过头来闷声道:“不孝子忤逆,我正打算逐他出府,没曾想大嫂会在此刻前来。” 江彦泽满腹委屈不可诉说,眼巴巴看向二哥,低声辩解道:“父亲欲要明日纳妾进府,我不过劝说了几句,哪里沾得上忤逆大罪。” 孝道比山重,这个字压下来,没有几人能够顶得住。 威远侯心中亦是无奈,苦笑着安慰道:“委屈三弟了。” 江彦泽悄声道:“二哥都知道了吧,难道不打算管一管吗?” 自古从来只有父管子,何曾有过子管父? 威远侯默默摇头,小声回应道:“这件事非是你我能够插手,且看着吧。” 江老太爷没去理会交头接耳的两个儿子,只将视线转向大嫂,板着脸道:“想来大嫂也是知道了我要纳妾之事才会过来,可是也要阻拦我?” 吴老夫人含笑道:“你为弟妹要纳妾冲喜,此等深情旁人不能够理解,我却是能够,之所以过来是觉得二弟这主意顶好,因而想来与二弟商议下,不如让钧儿也尽一份孝心,二弟觉得如何?” 江老太爷疑惑道:“大嫂这是何意?” 吴老夫人当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紧跟着道:“二弟只是纳妾,怕是喜气不够,再加上钧儿续弦,双喜之下必能冲去秽气。” 自打次子过继出去后,江老太爷就对次子的事情甚少插手,如今听得大嫂没有反对纳妾的,心中一喜,故作沉吟之后,方才开口道:“大嫂这主意极好,咱们侯府也许久没有过大喜之事了,又接连办了两场丧事,难免被秽气所污,合该借此机会好好冲一冲。” 好歹死的人中有一个是亲生儿子,都不装装样子的吗? 吴老夫人暗自鄙夷,嘴上却道:“既然二弟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安排,二弟纳妾在先,钧儿续弦在后,你叔侄二人为病危的弟妹冲喜,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两人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了下来,根本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 江彦泽诧异道:“二哥,你要续弦之事怎么先前没听你提过?” 威远侯无奈叹息道:“连我自己都是今日回府后才知道的事情,如何与你提前去说?” 打着冲喜尽孝之名,虽然能够堵住御史们的嘴,却不能够止住百姓悠悠之口。 两场丧事之后,紧跟着又是两场喜事,传出去还不知道旁人会如何看待,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怕是会因此毁去不少。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威远侯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突然冒出小郑氏曾说过的祸家之言。 昭儿受伤、小郑氏身死、大哥被流放,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在长子回府之后发生的,难道...... 威远侯越想越是心惊,全然顾不上母亲与二叔接下去都说了些什么。 从西府回到心远堂,得知长子已经离开了侯府之后,立刻喊来了穆大管家,吩咐道:“去召集人手,找机会将万金与青玉给杀了。” 穆大管家开口道:“青玉近来都在崇仁坊的府邸里待着,不曾出过府门,万金时刻跟在公子身边,若是要动手的话,是否先从暗杀青玉开始?” 威远侯沉吟片刻,出声道:“青玉不过一个寻常小丫鬟,只对一人出手,势必会让辰儿有所防范,再想杀万金就不容易了,未免打草惊蛇,先等两天看看他们会不会再聚到一起,到时候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打草惊蛇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真是…… 穆大管家心中感慨,面上未曾表露分毫,回应道:“如此一来,极有可能会误伤到三少爷。” 威远侯毫不犹豫开口道:“辰儿性子太傲,仗着有个得用的护卫就胡作非为,是时候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先前他胸口挨了一刀都没死,若只是误伤多养一阵子就好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你尽管放手去安排吧。” 又或者是死了也无关紧要?穆大管家看不明白侯爷对三少爷的态度,说不上疼爱有加,也算不得真心呵护,只能说自打三少爷回府,侯爷的态度就一直都在摇摆。 毕竟十年未见,哪怕是亲生父子,也会有疏离之感,或许侯爷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对三少爷。 如今府里还住着位吴家小姐,依着老夫人的意思,那位吴家小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侯夫人。 侯爷正当壮年,吴家小姐双十年华,看样子像是个极好生养的,保不齐明年府里就会多出一位少爷或是小姐。 四少爷伤了身子,三少爷活不过二十,两位嫡子都不是世子的最好人选,若是之后再有嫡子出生,这座侯府可就真要热闹了。 穆大管家胡思乱想之际,出声道:“万金是个高手,怕是要动用不少人,如此一来怕是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行动之前要先与南衙那位打个招呼吗?” 白天不能动手,晚上巡街的禁卫军会多出一倍,南衙十六卫禁军分属不同人管辖,行动那日是否刚好就是那一卫禁卫军当值根本无法确定。 威远侯思考良久,开口道:“不用去找他,到时你另外再调三名供奉一起行动,有他们加入很快就能结束战斗。” 能当上供奉的皆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穆大管家不清楚万金实力如何,但他相信绝对抵挡不住三位供奉同时出手,到时候只需再安排一些人从旁辅助便可轻易完成刺杀任务。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等等。” 威远侯忽然想起了百乐门,询问道:“你上次说那个青瑶立了女户,百乐门现今已经转到了她的名下?” 穆大管家回答道:“是的,老爷可是要对她出手?” 威远侯开口道:“百乐门是敛财宝 第189章 再领圣谕 江景辰并没有参与到西府的事情当中,从威远侯府回到崇仁坊府邸,洗漱后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上朝时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没曾想散之后张甲臣又寻了过来。 江景辰心头一突,抢先开口询问道:“该不会又是公主殿下请动张将军前来寻下官过去吧?” 张甲臣含笑摇头,悄声道:“传圣上口谕,请江御史到甘露殿聆听圣训。” 这还不如是嘉慧公主来请要好,至少不用太过费心应对。 江景辰自从上次举荐陶宏广之后,心中对于私下面圣就少了许多期待,倒不是害怕什么,而是觉得君臣奏对那样的戏码实在太过累人。 有事相求时装上一装倒是无妨,像是这样被动相召前去听训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有着张甲臣引路,用不着像上次那般繁琐,一路畅通无阻进到甘露殿,江景辰莫名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圣上的脸色可比刚才上朝时要难看多了,心中暗自警惕,行礼之后便沉默不语,乖巧等着圣上开口训话。 圣上没有心情绕弯子,命人将案桌上的一本册子交给江景辰,紧跟着吩咐道:“有人在嵬丘山私自开采了一座铜矿,给你半月时间查清楚背后主谋之人,此事你私下调查收集证据,切记低调行事,不得张扬。” 册子上还染着早已经干枯的血迹,有些字已经分辨不大清楚,江景辰快速看了一遍。 根据手册所记载,此事似乎牵涉京城勋贵世家,私自采矿乃是大罪,圣上却要私下调查,想来是心中早已有了怀疑之人,且那人必定来头不凡,因未有实据,所以才会按兵不动。 看着手中染血的册子,江景辰想起了先前同去阪仓县后消失不见的吕恒,当初他想必就是去追查此事。 “微臣有一事不明,恳请圣上解惑。” “说。” “微臣是只需收集证据,还是也需负责将背后之人给揪出来?” 圣上闻言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道:“只查不究。” 什么人能够得到圣上这般待遇?江景辰来不及多想,原本以为是来挨训的,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反转,对于这样送上门立功的机会自是欢喜,当即恭声道:“微臣谨遵圣谕。” 待江景辰退下之后,圣上忽然开口询问道:“朕是不是太过仁慈了些?” 张甲臣躬着身子,回应道:“陛下乃是千古仁义之君,天下臣民自当感念。” 听着这般风马牛不相及之言,圣上也未责怪,感叹道:“只希望是朕猜错了才好,否则......朕到时又该作何处置?” 是对是错,皆不是张甲臣能够回答的,谄媚一笑,出声道:“江御史上次事情办的漂亮,想必这次也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朕身边最有能力的几个千牛卫都未能查到实证,他......”圣上忽然顿住,片刻后方才感叹道:“满朝文武只有他与众不同,若非如此,朕也不会让他来调查此事。” 朝廷那些拉帮结派的官员党羽,个个比猴还精,若是得知此事与沈家、甚至会牵扯到贵太妃身上,指不定就会帮着遮掩过去。 张甲臣心里清楚,圣上不是无人可用,而是信不过那些人能够秉公处理此事,毕竟圣上至孝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没有几个大臣在查极有可能会牵扯到贵太妃的案件时还能够做到公正无私,事情办好了没有多大功劳不说,办坏了却很有可能把自个都给搭进去。 就算是御史台那些自命清高、最是刚正不阿的御史,也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至于江景辰...... 所谓与众不同并非是多大的夸赞,只因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身份上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又是初入官场不懂文武百官那些八面见光、媚上欺下、曲意逢迎的路数。 于圣上而言,江景辰不是最好、却是最合适之人。 出了皇宫,江景辰一路上都在想关于这次调查私自采矿的事情。 先帝曾言: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唯银无益于人。 若是私自采银罪反倒还轻一些,百姓若是私自采铜者最轻都是流放,大小官吏一律革职论罪。 大周朝铜矿最多之地乃属江南西道,而嵬丘山则是在京郊外坪兴县百里之外,那里有几座矿山因开洞深挖时极易坍塌,埋葬了不知多少性命,自前朝时就已废弃不再开采。 现如今有人私自在嵬丘山采铜,也就是说至少暂时性的解决了矿洞坍塌的风险,相当于是解决了上百年无人能解决的问题。 江景辰两世为人,方才知道一些加固矿洞的理论知识,尽管这样也是失败多次之后方才得出最安全的方法。 别的暂且不提,能重开嵬丘山矿洞的家伙,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若是投身朝廷,少不得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根本没必要冒着被流放的风险私开矿洞,而且还是在京畿县所辖的之地。 什么原因让他甘冒这么大的风险采铜? 为了钱? 铸币? 江景辰忽然想起《资本论》中的几句话: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无论身处在哪个时代,人心的阴暗和贪婪都不会有所改变,不同的只不过是人的认知,以及所使用的手段。 再次翻开染血的册子看了好几遍,江景辰结合所有信息推断之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就是:这件事或许跟陶宏广当年在阪仓县拒绝瞿家人的事情有关。 册子是吕恒所记,而他乃是圣上专门派去阪仓县暗中调查之人。 阪仓县内有个漕运码头,在京畿县几个码头里,与嵬丘山之间的距离最近。 时间是六年前官员大考前几个月,京城瞿家的人寻到当时的阪仓县令陶宏广,要求他免检放行一船货物,遭到陶宏广拒绝之后便再 第190章 临行前的安排 没有经过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目前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猜测,圣上需要的可是实证,并且言明这件事只能暗查,也就是说不能够将事情搬到台面上来,难度不可谓不小,偏偏还是在这个时候。 吴王府的事情还没个头绪,陈文佑还没找到,圣上只给了半个月时间,也就意味着最迟明日就要出发前去调查。 江景辰一路上都在想着合理安排眼下的事情,回到崇仁坊府邸之后,首先便去看了下小郑氏的情况。 从肤色、身形、样貌,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再加上割了舌头,毒哑了嗓子,挑断了手筋和脚脚筋,哪怕是江景昭兄妹当面,也绝对认不出眼前的人是他们的生母。 江景辰满意点头,交待道:“今夜就将她送去乞丐窝,让她好好体验下人生百态。” 不得死,也不得好活,这便是公子赐给小郑氏的恩典。 万金应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地点选在朱雀南街延祚坊的一处乞丐窝,每天十二时辰都会有丐帮弟子盯着她。” 小郑氏眼未瞎、耳未聋,拼命的摇头,以手肘为助,慢慢爬向江景辰脚下连连磕头。 看着那张长满烂疮的脸,江景辰连抬脚去踹的兴趣都没有,交待完对小郑氏的处置之后,他便喊来了江鸠,吩咐道:“我要离京一趟,最长不过半月,对于李铮的安排不便,只不过将时间往后推一推,你趁着这半月时间将计划好好完善,最好能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江鸠点头道:“ 吴王膝下共有三位嫡子,李铮是世子,其下还有两位胞弟,我会好好安排,以期能够将他们三兄弟一网打尽。” 公子只说要李铮一人的命,江鸠却想着要将吴王嫡子赶尽杀绝,万金微微蹙眉,倒不是觉得此法太过狠毒,而是对这样“举一反三”的江鸠隐隐有些担心。 青玉拍手叫好,出声道:“不止是嫡子,还有吴王嫡女,不能够只杀男子而放过女子,只要是吴王妃的血脉,全部都该死。” 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善恶,也没有对错,唯一有的就是:胆敢伤害公子之人,当以百倍偿还其身。 万金担忧道:“毕竟是皇家血脉,若是一夜之间嫡系全都死绝,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即便是要他们死,那也该分开来做会稳妥一些。” 没有了嫡子,庶子想要承袭王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加上当今圣上对吴王的态度,只要能够确保吴王府将再无嫡子出世,待吴王死后,圣上很大概率会趁此机会收回一等亲王的爵位。 江景辰想罢,觉得此举可行,于是便开口说道:“先前‘黑狐’能够一夜之间灭人满门,现如今‘陈文佑’也能够为妹复仇,隐忍归来杀尽吴王府嫡系,分开杀反而不妥,这件事就按小鸠说的办。” 万金不再反对,转言道:“陈敏儿那便传来了消息,今日江老太爷已经派人前去提亲,后日将纳她进门。” 初嫁从父母,再嫁从己身。 大周朝律法言明:身无诰命,为夫守制三年,后可改嫁。 陈敏儿那样的女子,想来不会传信来只是为了说这么一件事,江景辰询问道:“她提了什么要求?” 万金回答道:“她想将次子过继到江家。” 江景辰狐疑道:“这本就是原先计划当中的事情,难道派去与她接触的人没和她说清楚吗?” 万金解释道:“说过了,依照计划,在陈敏儿进府后,会慢慢展现她次子王树的才华,以此来引导江老太爷生出惜才之心,陈敏儿再吹吹枕边风,想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够办。” 江老太爷此生最大的成就、也是唯一的遗憾,就是将膝下唯一有能力的儿子过继给了大房。 所谓才华,不过是纸上文章,科举都能够作弊,更何况只不过是要让江老太爷认为王树是个有才华、可培养的孩子。 江景辰点头道:“这办法可行啊,有什么问题?” 万金回应道:“问题在于陈敏儿提出,在她进门后,三日之内就要王树过继到江家,这么短是时间,王家那边怕是不好说服。” 王树虽是陈敏儿的孩子,但他姓王,没有王家人的允许,不可能过继到别家。 江景辰没去追问陈敏儿为什么这般着急,转问道:“王家的人对王树是个什么态度?” 万金苦笑道:“视若至宝。” 世间所有事物皆有其价值,若是想要,端看你出不出得起价。 这个价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别的东西。 江景辰沉吟片刻,开口道:“拿王树的前途说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实在不行,那就试试用钱砸,至宝也无非就是贵一些罢了。” 江鸠开口建议道:“天下读书人,没有一个是不想当官的,王家人既然送王树去读书,必然是抱着让他光耀门楣的期望,只要拿住了王家人的命脉,事情定然能够水到渠成。” 他生于市井,长于市井,最是清楚寻常百姓心中最强烈、最迫切的是什么。 青玉想起先前万金拿青瑶说事的那一幕,眼珠一转,嬉笑道:“还是小鸠厉害,像是万金就想不到这么关键的事情,他也只会练个剑,再高的武功在这种时候也排不上丝毫用场。” 万金:“......”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万金在剑道上的天赋无与伦比,也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剑道上,能有如今的觉悟已属不易,若非是庄先生去了北边没有跟来京城,他怕是连话都不会主动多说几句,更别说是去想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 江景辰忽然想起临入京之前,那个教万金剑法的白发老头曾特意找来,说道:剑者,百兵之君,孤也直也,练剑亦是炼心,我能教万金练剑,却教不了万金炼心,往后如何,当在你。 老头说教给万金的是君子剑,而修炼君子剑道者当秉持一颗君子之心,方能修至宗师之境。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想想那个年老成精的老家伙,当年极有可能就是看透了他满身戾气,将来必造 第191章 瓮中捉鳖 威远侯府现今有两拨人在盯着,府里是由收买的下人负责,每日外出采买时传递消息,府外则由自己人盯着,随时汇报突发情况。 万金将今日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其中较为重要的就是江景昭兄妹从祠堂出来后的谩骂,以及穆大管家今日一早独自出城这两件消息。 江景辰询问道:“穆大管家独自出城?他去了哪里?” 万金回答道:“跟去的人还没回来,估摸着得等到晚上才会有消息传来。” 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以穆大管家在威远侯府里的地位,什么事情用得着他亲自去办? 江景辰敏感的察觉到这其中定是有着不小的隐情,当即吩咐道:“消息传来记得立刻告诉我,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青玉随口问道:“是威远侯安排的吧,他是打算要对付咱们了吗?” 她这一句无心之语,却让万金皱紧了眉头,回想暗中盯梢的那些人,只怕真有可能会像青玉说的那样。 江鸠出声道:“自从我被抓去刑部之后,侯爷并未让人前来联系我,需要我主动去探个底吗?” 江景辰摇了摇头:“你探不到的,也没必要去探,只需盯紧他们,将事情往最坏的程度去想,做好一切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终究是亲生父子,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吧?若不是针对公子,那...... 江鸠视线在万金与青玉的身上一扫而过,想起先前在刑部时侯爷的问话,隐隐抓住了些许头绪,在公子交待完事情之后,私下找到了万金,提醒道:“侯爷极有可能会对公子身边的人下手,金大哥当多多小心。” 万金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没与公子说?” 江鸠没有丝毫隐瞒,直言道:“京城近来无有大事发生,穆大管家亲自出城,不为公,乃为私,能让侯爷如此上心的,只有公子。近来侯府发生这么多事,侯爷必然能够猜出些什么,能够稳坐刑部尚书之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侯爷能够容忍公子,却并不见得对咱们这些人有多少好感。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断,却是不好与公子明说。” 万金认真思考着话中的可能性,点头道:“我知道了,眼下这情况你也得顾好自己。” 江鸠嬉笑道:“刑部一趟挨了顿,我便成了侯爷的人,说不上能够有多信任,但我这颗棋子还没有发挥作用,侯爷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因而咱们几人之中,我反倒是最不必担心的。” 万金想了想,情况还真就是这么个情况,略微犹豫了一会,追问道:“那么依着你看,该如何应对方才最好?” 江鸠正色道:“你知道侯爷是有望进入政事堂的‘半相’吧?这样的人物,要嘛不出手,一旦出手必是不留余地,好在他并不知道咱们的底细,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双方皆不知根底的情况下,率先出手的一方便输了一半,公子原先是打算用刺杀李铮的事情来引威远侯率先出手,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了。 万金出声道:“你的意思是设个圈套让侯爷往里跳?” 江鸠摇了摇头,悄声道:“根本不需要费心去设什么圈套,因为侯爷一直都在公子的圈套当中,咱们要做的就是瓮中捉鳖。” 捉鳖得伸手,为了防止被鳖咬伤,这只手还得够硬。 万金暗自在心中盘算,江鸠手底下的人多是乌合之众,做别的事情可以,动起手来却是不够看。 除此之外,现如今可用的人手分为田老三管理的黄石田庄、青瑶执掌的百乐门所属、以及他带领的一方手下。 黄石山庄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但那是底牌,轻易不能够调动。 而他手下武功高强之辈不出五指之术,为了以防万一,他趁着公子午憩之时,去了百乐门找到青瑶,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以及江鸠的推断细细说了一遍。 青瑶听后,直接开口道:“我目前离不开董瓒,除了他之外,我派五名天众部成员过去帮你。” 江南来的人当中,董瓒的实力最强,若非是生死相搏,万金也没有把握能够赢得了董瓒。 虽说要不来董瓒有些可惜,但五名天众部的成员,代表着五名一流高手,这可比董瓒一个人有用多了。 万金有些难受,酸溜溜的开口道:“公子到底给了你多少天众部成员?” 青瑶轻笑道:“也不多,除了董瓒之外,就只有五名天众部,十三名龙众部,其余都则是阿修罗部众与迦楼罗部。” 公子麾下有八部,分别为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这八部中又以天众、龙众二部实力最强。 八部人员有一大半都被庄先生带去了北边为公子寻药,余下人员中三分之一留在了江南听从宋公子调遣,另外三分之一则留在钱塘县保护秦府一家安全,跟来京城的八部人员并不多。 万金是清楚实际人数的,却是没想到公子给青瑶的人手当中,竟然会有五名天众部的一流高手,两下对比之下,他比青瑶少了将近一半的战斗力。 “只需派三名天众部,外加五名龙众部就够了,我手底下也有得用之人,不比你少。” 最后一句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能用的人是不少,可真正厉害的一流高手可没有五个这么多。 青瑶含笑道:“百乐门还有龙众部以及阿修罗部和迦楼罗部的人,在这京城中够用了,你即将与公子出京办差,让天众部的人跟着我也会放心些。” 五名天众部的成员的确是最适合的阵容,万金没在拒绝,转言道:“圣上只给了半月时间,因此公子打算明日就出发,因是暗中调查,明面上就只我与青玉陪同,你让天众部的人暗中跟随便是。” 青瑶点了点头,转问道:“公子要出京城办差这件事情侯爷知道吗?” 万金回答道:“公子没有把事情告诉侯爷,至于圣上会不会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青瑶想了想,出声道 第192章 可怜之人 午睡醒来刚过未时,江景辰刚出房门,就听下人来禀报说府外来了个丫鬟,哭哭啼啼的要请公子回一趟威远侯府。 穆大管家不在,也不至于派个丫鬟来吧? 还哭哭啼啼,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景辰心怀好奇,见到丫鬟的第一眼便认出她是江棋韵身边伺候的人。 丫鬟二话不说,跪地磕了个响头,随后才开口哭喊道:“三少爷,我家小姐被老爷用了家法后关进祠堂了,求您快些过去看一看吧。” 昨天关了一夜,今天又接着关? 这会还没到下衙的时辰,也就是说父亲是特意赶回去的? 江景辰想起先前交待江鸠做的事情,毫无疑问,定是传进了父亲的耳中,所以才会有这么个结果。 “本少爷即便去了也不能如何,你回去吧。” “是小姐让我来的,小姐还说一定要请三少爷去一趟,小姐有话要和您说。” “她让你来的?” 江景辰猜不到江景昭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好奇心驱使之下,领着万金与青玉一同回了威远侯府。 威远侯并不在府内,估摸着是行完家法之后又回了刑部。 祠堂内。 江棋韵素净的衣裳上沾染了几条血痕,一看就知是被打的不轻,只不过相较于先前的江景昭来说还是要好上许多。 江景辰含笑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江棋韵脸上平静,没有露出丝毫情绪,淡淡开口道:“外头都在传我设计沅朗哥哥之事,将我说得比青楼妓子还要下贱,这都是三哥一手安排的吧。” 不喜不怒,仿若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江景辰眉间微蹙,不答反问道:“你派人请我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个?” 江棋韵起身行至他的身前,忽然问道:“是不是很失望?” 江景辰不明其意,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棋韵紧跟着说道:“因母亲之故,我越是痛苦,三哥便会越开心,是这样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口一个三哥,江景辰嗤笑道:“怎么?想求我放过你?” 江棋韵摇头道:“我知道三哥不可能放过我,因为在三哥心中充满了仇恨,在三哥的眼中我看不到半点仁善。” 江景辰嗤笑道:“既然你都知道,还请我来做什么?” 江棋韵直视着他的双眼,反问道:“三哥,这些年来,你过的快乐吗?”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接着说道:“你的心已经被仇恨填满,所以感受不到快乐,你也没有机会去感受快乐,无论是祖母,还是父亲,他们都是抛弃你的人,因此你恨他们,恨这个家,恨所有的人......” 江景辰不耐烦打断道:“我功夫听你说这些废话,说重点。” 江棋韵忽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越是这样的笑容,越是刺眼,越是这样的态度,越让人恼火。 她都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了,为什么还能够笑的出来? 江景辰不解,心中疑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他便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江棋韵不紧不慢开口道:“三哥,你输了。” 江景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她,冷哼道:“你是被打傻了吗?” 江棋韵再次行至他的身前,笑容灿烂:“我想明白了,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恨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景辰眉头越皱越紧,一言不发的盯着反常的江棋韵。 一旁的青玉讥笑道:“你倒是难得聪明一回。知道无论再怎么恨也是无用。” 江棋韵目不斜视,紧盯着面前的三个,逐字逐句道:“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 江景辰毫不在意这番言语,笑问道:“你这是皮还在痒,找揍呢?” 江棋韵没有半点怯懦,迎着冷冽的目光,继续说道:“祖母不爱你,父亲也不爱你,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爱你,明明是江家嫡长子,得到的却只有满心的仇恨,你真的很可怜。” 江景辰并没有觉得生气,却下意识伸手掐住了江棋韵的胳膊,待他反应过来之际,手指渐渐用上了力气。 他不怒,只是不喜欢听那样的话。 他不在意,只是看不惯江棋韵的神情。 他...... 可以骗别人,却难以骗得过自己。 深埋在心底的过往被挖了出来,让他不得不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江棋韵眼神依旧平静,艰难的开口道:“我不恨,因为这是三哥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不会让三哥称心如意,我只会更加可怜三哥。除了复仇,三哥的人生再也找不出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因为痛苦了十年,便想让所有人都活在痛苦当中,不是想这样,而是只能这样,三哥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无情无爱无有选择,不过是一只悲哀的可怜虫罢了。” 江景辰呼吸逐渐急促,心中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松开了手,转身拔出万金手中的九乌剑。 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江棋韵便主动上前一步,仰着头,露出被掐红的脖子,静静等待着长剑划破喉咙的那一刻。 江景辰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看着毫不畏惧的江棋韵,忽然明白了她的目的所在,心中怒火顷刻间熄灭,还剑于鞘,微笑道:“流言猛于虎,你承受不住,想借我的手求死?想法是好,可是你未免也太过想当然了些,用不用给你机会再换个方法试一试?” 江棋韵波澜不惊,平静开口道:“我所言即是心中所想,也是事实真相,并非是在故意激怒三哥以求一死。” 江景辰懒得费心去分析她这么做的的真实目的,更不愿再浪费时间多做停留,一言不发转身便朝祠堂外走去。 江棋韵高声道:“三哥心中的仇恨,就像是为了驱赶夏夜飞进屋里的蚊虫,而将整座屋子烧掉一样,蚊虫死了,屋子烧了,最后得到了一片废墟焦土,它将烙印在心中挥不去抹不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三哥是一个怎样的可怜之人。” 有些人可以选,有些人不能够选。 正如江棋韵所说,从一出生那一刻,江景辰就已经没 第193章 以死明志 江棋韵在祠堂跪了一夜,天色才微亮便寻到了心远堂,正准备上朝的威远侯见嫡女前来,阴沉着脸,正欲开口。 江棋韵抢先跪下,开口道:“是不是女儿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相信?” 威远侯想起昨日女儿辩解说是长子诬陷之词,心中更是盛怒几分,呵斥道:“为父昨日派人到胡国公府询问过沅朗了,他已将那日离宫内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于书信传给为父,你还想说是你三哥散布的谣言?”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江棋韵仍是觉得心脏好似被扎了一刀般疼痛,她俯地叩首道:“事已至此,女儿欲嫁沅朗哥哥,恳请父亲成全。” 威远侯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了出去,怒骂道:“做出那般不知羞耻之事,还妄想嫁进胡国公府,你这是在做梦。” 江棋韵泣声道:“外头是如何说女儿的,父亲想必十分清楚,如今之际只有女儿嫁给沅朗哥哥方能平息坊间谣言,这样于女儿、于父亲、于威远侯府,都是最好的结果。” 威远侯如何会不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可邵沅朗既然写信说明了一切,就意味着他并无迎娶之意,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去央求胡国公府上门提亲。 “胡国公府你就不要想了,死了那条心,好好为你母亲守制,待期满后为父会为你在京外寻个好人家,只要你懂事,今后依旧是威远侯府的嫡小姐。” “哪怕这样会要了女儿的命,父亲也依旧要如此吗?” 江棋韵缓缓抬头看向父亲,眼中带着强烈的渴求。 威远侯气急,训斥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再生妄念,到时候为父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父亲并不明白,他一直都不明白。 江棋韵不再有所期盼,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开口道:“女儿不孝,劳父亲挂心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威远侯缓和了些态度,出声道:“守制期间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再外出,三年后为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江棋韵应声道:“女儿不孝,望父亲多多保重身体。” 离开心远堂之后,她便去了濯缨阁找到哥哥,直言道:“我想去一趟胡国公府,求哥哥助我。” 江景昭蹙眉道:“你要去见沅朗?” 江棋韵点头回答道:“是,我有话想要当面问他。” 江景昭摇头道:“这个时候再去见他也是无用,更何况父亲下了严令不许你出府,你暂且在府里安心待着,有什么话哥哥替你去问。” 江棋韵态度异常坚定,拒绝道:“不行,有些话我一定要亲自问出口,否则我即便是死也难以瞑目。” 江景昭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呵斥道:“休要胡言。” 他见妹妹一脸倔强,心中顿感无奈,稍稍思考片刻,紧跟着说道:“依着沅朗的性子,若是你开口相求,说不定此事还会有转机,见一见也好。” 两兄妹商议了一番,由江棋韵乔装成丫鬟,趁着父亲上朝之后由江景昭开路出了侯府,一路直奔胡国公府而去。 “实在对不住,世子爷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两位改日再来吧。”胡国公府的下人如实将主子的话传了一遍。 江棋韵早有预料,将先前写好的信交到下人手中,嘱咐道:“一定将信亲手交给沅朗哥哥。” 下人接过信,恭声道:“还请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亲手把信交到世子手中的。” 未能见到邵沅朗,也算是在意料当中的事情,江景昭生怕影响到妹妹的情绪,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转言道:“既然都出来了,也不着急回去,咱们就四处走走,妹妹想去什么地方?” 江棋韵道:“哥哥,陪我好好逛逛这京城吧。” 江景昭应承道:“行,妹妹喜欢,逛多久哥哥都愿相陪。” 兄妹二人从西市逛到东市,从南街逛到北街,从旭日初升逛到日晒三竿。 朱雀门前,江棋韵下了马车,行至宫门正中央百步之外站定,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江景昭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之感,快步上前,出声道:“妹妹,咱们该回府了。” 江棋韵微笑摇头,转身面朝宫门,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大喊道:“臣女威远侯府江家棋韵,因受三哥江景辰诬陷蒙受不白之冤,天地可鉴,圣上可鉴,江家嫡女棋韵,不曾做出败坏家风有辱先祖之事,今日为证清白,愿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她从衣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毫不犹豫刺进心口。 把守宫门的禁卫军呆滞在原地,见过自杀的,没见过跑来宫门前来自杀的,还是威远侯家的嫡女,这事儿可不小啊! 过路的百姓纷纷驻足,他们脑海中还回味着刚才那一番话,江景辰是圣上新封的监察御史吧,他这是做了什么,才将嫡亲妹妹逼到要以死明志的地步? 江景昭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待他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刺进了妹妹的心口,鲜血瞬间染后了素白的衣裳。 “不,不可以,妹妹......” 江景昭疯了般扑上前将妹妹抱进怀中,朝着宫门内大喊道:“快去请御医,快去请御医啊......” 匕首正中心口,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御医是没必要请了,只不过宫门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禁卫军没敢怠慢,迅速跑去向上官回禀。 江棋韵握紧哥哥手掌,歉然一笑,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我喊哥哥来陪我,是因为不想一个人上路......哥哥,对不起......不该让你亲眼看着我死......可我太自私了......哥哥,你可不可以别怪我......” 江景昭只觉肝肠寸断,死死的握紧妹妹的手掌,拼命点头,哽咽道:“不怪,哥哥不怪你,禁卫军去请御医了,等御医来了就会没事的,相信哥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江棋韵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却并未因此感到恐惧,反而有种解脱之感,她的意思逐 第194章 他是杀人凶手 江棋韵自戕之事很快就传进了圣上耳中,紧跟着威远侯“教女无方,有辱皇威”被罚俸五年之事也传了开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戕乃是不孝之罪,宫女嫔妃自戕甚至还会牵连家族,圣上对威远侯的惩罚无可厚非,但身处事件中的江景辰却未得到任何训诫,这让文武百官都开始重新思考起那位新晋御史的分量。 坊间百姓分成了两方阵营,一说江景辰逼死嫡亲妹妹,无情无义不配为官,另一方则关心江棋韵受陷害之事的真假,都在期待胡国公世子能够站出来说出事实真相。 最新得知消息的是江鸠,在他得知江棋韵在宫门前自戕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奈何此刻公子已经带着万金与青玉出了京城,他只得去到百乐门与青瑶商议对策。 青瑶得知后亦是震惊不已,完全想不到柔柔弱弱的江棋韵会这般狠辣,竟用自戕来污公子的名声。 “胡国公世子出来说话了吗?” “没有,自离宫之后,胡国公世子就不曾再踏出府门。” 眼下最好的情况是胡国公世子能够站出来说清那日在离宫发生的情况,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能够帮助公子洗刷污名。 不,洗不了。 江棋韵已经死了,哪怕胡国公世子站出来说清事实,公子逼死嫡亲妹妹的名声也已经坐实。 没有办法,完全想不到该用什么办法,江鸠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一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江棋韵的所作所为罪不至死,没有人会怀疑堂堂威远侯府嫡小姐以死明志的举动,人们只会将她最后的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江鸠不由得感慨道:“那位五小姐才是最狠的啊!” 青瑶不予评价,转问道:“确定死透了?” 江鸠回答道:“匕首没入心口,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这一死,等于是向公子泼了一盆永远洗不干净的脏水,现如今公子入了官场,名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此举会带来何种影响,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青瑶沉吟片刻,开口道:“盯紧江景昭,依着他们兄妹的感情,接下来定会有所动作。” 江鸠点头应了声是,紧跟着问道:“宫里那位罚了侯爷五年俸禄,确实是有些重了,如此来看,那位应当是对这件事十分生气,估摸着是担心会影响到公子办案,咱们是不是借题发挥一下?” 青瑶好并不犹豫否决道:“事关那位,无论你有什么万全之策,就此打住,想都不要再去想。” 公子在朝廷毫无根据,全凭圣上的零星半点的恩宠,眼下只有专心办好差事立下功劳,其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区区一个臣子之女,死了也就死了,圣上不至于会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心,若非偏偏赶上公子出京办差,威远侯顶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罚个一年俸禄。 对于威远侯来说,哪怕是罚十年俸禄也是不痛不痒。 可这对于那些精于揣度圣心的文武百官来说,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号。 若只罚俸一年,那就说明圣宠依旧,可若是罚俸五年,圣宠如何暂且不说,圣上生气是肯定的事情,圣上要是生气了,往后还能够讨得了多少好? 江鸠见青瑶说的严肃,当即正色道:“我知道了,此时也不适合去想那些,当务之急是派人快马加鞭传信给公子。” 青瑶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办,让你的人时刻盯紧江景昭。另外,若是侯爷派人找你问话,你可知道如何回答?” 江鸠满脸自信,微笑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应对的,青瑶姐姐放心,我这里不会出什么差错。” 自戕之女不仅入不了祖坟,连丧事都不能够张罗。 看着嫡女的尸身,威远侯双目通红,狠狠朝次子脸上甩去一巴掌,喝声道:“你干的好事,跪下。” 江景昭感觉不到疼痛,呆呆的跪下,呐呐道:“是我害死了妹妹,是我......” 若非是他把妹妹带出府去,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路上妹妹与往常十分不同,他早就该发现的,早就该察觉的。 威远侯命人拿来家法,一鞭鞭抽在次子身上,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尽情的宣泄着心底的悲伤。 吴老夫人赶来制止,气愤道:“棋姐儿已经死了,你难道想将昭哥儿打死为她陪葬吗?” 威远侯把藤鞭一丢,头一次朝母亲大喊道:“是他把棋儿带去府的,是他眼睁睁看着棋儿自戕的,他什么都做了,他什么都没做, 我难道还打不得他吗?” 他情绪激动,言语混乱,换作旁人或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吴老夫人听懂了。 带出去时是个活生生的人,带回来时却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不是意外,而是自戕。 错在谁? 谁都没错,谁都有错。 可事已至此,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吴老夫人尽管心中悲伤,可也分得清楚死人和活人哪个更加重要。 “一个人要是心存死志,任谁都阻止不了,昭哥儿有错,但错并不完全在他,你就是将他打死了也于事无补,长房人丁本就不够兴旺,如今棋姐儿死了,你再把昭哥儿也打死,是要长房绝后吗?” “我何曾说过要打死昭儿?母亲,这件事情儿子心中自有计较,您还是回寿安堂去吧。” 威远侯首次在母亲面前如此强硬,心中竟是隐隐有种畅快之感。 吴老夫人脸色微变,闷声道:“这个家我是管不得了吗?” 威远侯沉默不语。 吴老夫人心中一片冰凉,缓和了些语气,开口道:“你要教子,我不管,但眼下不是时候,先处理棋姐儿的事情吧。” 江景昭忽然抬头,出声道:“江景辰呢?他人在哪里?” 吴老夫人蹙眉道:“此事无需用你三哥来操办,自有......” 江景昭打断道:“是江景辰害死妹妹的,祖母和父亲难道不准备追究吗?” 吴老夫人面露疑惑,追问道:“这件事跟你三哥有何关系?” 江景昭隐 第195章 愿为内侍官 威远侯已经看过了邵沅朗的亲笔信,自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早女儿前来心远堂时,他便将事情点破,如今再听次子之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吴老夫人反问道:“离宫那日多人参宴,你如何就能断定事情就是辰哥儿传扬出去的?” 江景昭笃定道:“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一定就是他。” 吴老夫人继续追问道:“你凭什么能够确定就是辰哥儿?” 凭什么? 凭只有江景辰知道事实? 凭坊间传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江景昭再傻也不会在祖母面前说出真相,妹妹已经死了,他绝不能在污了妹妹是身后名,可若是不说,又怎样才能够让祖母相信? 不对,这不对。 祖母相信了又如何?难道还能杀了江景辰吗? 不会,不可能,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会发生,江景昭逐渐意识到,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祖母,亦或者是父亲身上。 想通之后,他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这一举动在吴老夫人看来,无疑是拿不出真凭实据,只凭空口白话的诬陷,当即开口道:“你们是手足兄弟,世上没有比你们更亲之人,该齐心协力为家族才是。”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皆是沉默不语。 因是自戕,府中没有举办丧事,只是关起门来在偏堂布置了个小灵堂。 江景昭回到濯缨阁换了身衣裳,转道就去了瞿府找到瞿明赫,直言道:“我要见大皇子。” 瞿明赫事先得了交待,当即命人往宫中传信。 半个时辰后,曲江池。 江景昭一见到大皇子便双膝跪地,哀求道:“求殿下帮属下报仇。” 李守拙本以为会是什么要紧之事,听他又提报仇,便知这事又跟江景辰有关,当即沉声道:“上次本宫便与你说过,此事休要再提,你没听懂吗?” 江景昭叩首道:“只要江景辰一死,属下世子之位将再无后忧,于殿下来说也是一件有益之事。” 李守拙淡淡开口道:“你不会傻到以为本宫之所以收你入麾下,是在意区区一个威远侯世子之位吧?” 江景昭回答道:“只要没有江景辰,属下便是父亲唯一嫡子,而属下又以您马首是瞻,到时候父亲即便是想中立,旁人也不会相信。” 圣上终究会有老的一天,到时新君登基,只会重用昔日从龙之臣。 立储是迟早之事,百官必然会面临着选择,自古能够在争储时保持真正中立的官员少之又少。 李守拙在意的人是江彦钧,而江景昭只不过是起到桥梁的作用,这座桥梁可以是江景昭,也可以是江景辰,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若有能力,自可对他出手,本宫不会阻止,但若是要求本宫相助,却是不行。” “没有殿下相助,属下奈何不得他,求殿下出手帮这一次,事成后属下必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于殿下。” 江景昭磕了三个响头,双眸中满是真诚。 瞿明赫轻笑道:“景昭兄,你还是没听明白大皇子的话,你与江景辰同为侯爷嫡子,他如今是监察御史,而你现今是残缺之身,从此无缘官场,孰重孰轻,你还分不清吗?” 江景昭看向大皇子,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片冰冷,不需要多言,其意已明。 若非是怕沾上皇子私交官员的名声,只怕大皇子第一个要找的人会是江景辰吧? 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身子残缺是无可逆转的事实,哪怕守制三年之后,他也无法入仕为朝官,除非...... “殿下若肯出手,属下日后愿入宫担任内侍官。” “???” 即便当不成官,可好歹还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啊! 堂堂威远侯世子,竟要入宫当太监? 瞿明赫想笑,但他笑不出来,这得多大的毅力,多狠的心肠,才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守拙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道:“本宫身边不缺内侍官。” 江景昭出声道:“属下若是以内侍官的身份站到殿下身边,试问父亲如何能够洗得掉大皇子党之名?” 那也得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于眼下毫无用处,李守拙兴致缺缺,淡淡开口道:“你就不怕到时你父亲会逐你出家门,以此来划清界限?” 江景昭摇头道:“与属下划清界限,便是与殿下划清界限,如此一来便等同于是与公开与殿下彻底决裂,储君只要一日未定,父亲便绝对不会干出此等傻事来。” 李守拙夸赞道:“懂得借用本宫之势,你倒是比先前聪明了些......”顿了顿,紧跟着话锋一转,接着道:“你三哥江景辰如今可是父皇跟前的小红人,弃他而选你,似乎,不值啊!” 江景昭回应道:“他再好也活不过二十岁,只此一条,属下便比他有价值的多。” 当年张神医“批命”之事,李守拙自然也是听说过,他本以为江景辰既然能够回来,想必是已有解决之法,可听江景昭这么一说,似乎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当真活不过二十岁?” “绝对活不过。” 江景昭已经顾不得许多,将当年母亲下毒之事全都说了出来,最后道:“那是能让张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江景辰之所以还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只不过是依靠药材吊命,待时间一到,必定身死。” 至今没有人怀疑过张神医的医术,李守拙同样也不会,既然张神医说江景辰活不过二十岁,那就必定是活不过二十岁。 如此一来,江景辰也就没有了太大的价值。 李守拙沉吟良久,最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到身旁的侍卫手中,吩咐道:“去调一队人马给他,之后的事情你不用管。” 那令牌不是宫里的制式,倒像是大皇子私人打造的令牌,江景昭顿时明白,那令牌所能够调动的,必定是大皇子暗中招募的势力,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他正式踏进了大皇子的阵营当中,成为核心的人员之一。 “多谢殿下相助之恩,属下必将铭感五内。” “本宫调人 第196章 乞丐窝里的哑婆子 江棋韵以死明志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京城,身处朱雀南街延祚坊乞丐窝的小郑氏听闻后不敢相信,抱着心中一丝希望,以手肘助力,一点点朝乞丐窝外爬去。 “哑婆子这是又发什么疯呢?今天该谁看着她了,赶紧的。” “瘸子,是不是你昨天欺负得太狠了,你看她都哭了。” “放屁,老子昨天就没怎么折腾她,没见她还有力气往外爬啊。” “都别吵了,她可是棵摇钱树,只要活着一天,咱们每人都能够得到一吊钱,快些去把人给我看好了。” “依我看,不如找个绳子给把她给拴住了,哪都别去,就在窝里待着。” “好好一个人,你非整的跟养条狗一样,太缺德了。” “养狗哪里有养她赚钱,她就是尊活菩萨,咱们可得好好的供着。” “你这么说话也不怕遭雷劈,哪家庙里的菩萨会是这么个样子。” “......” 乞丐窝里包括小郑氏在内,一共住着十三个乞丐,他们手里啃着馒头,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看着那个被长老特意嘱咐过要关照的哑婆子的举动,越说越是来劲。 “我说哑婆子,跟你说话呢,别爬了,听没听见?” “嘿,你个挨千刀的,瘸子,你快上,给她点厉害瞧瞧。” 被喊做瘸子的乞丐憨憨一笑,快步上前拉住哑婆子的脚踝,毫不费力的将她又撤回了窝里。 小郑氏拼命摇头、点头、用力磕着头,她的舌头被割,说不了话,嗓子被彻底毒哑,发不出声音,断了手筋,连拿馒头都拿不稳,断了脚筋,屈膝跪地都费力。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威远侯夫人,而是一个满脸烂疮身子半废、连自杀都不能的哑婆子。 曾想要不吃不喝饿死,可其他的乞丐会将剩菜剩饭强塞进嘴里,逼着她吞下,想要一头撞死,却因力气不足只破了些皮就被发现。 不过三日的时间,却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那般漫长。 她活着,可也死了。 直到今天偶尔听乞丐们聊起宫门外发生的事情,她才重新生出了力气,可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会在爬出七尺距离之后被乞丐被轮流拖回去。 七尺,几步之距,她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爬完。 乞丐们像是玩游戏一般,轮流挨个上前将她拖回。 她在爬,他们再拖。 一次又一次,直到磨破了膝盖,磨破了手肘。 小郑氏咬牙不肯放弃,只为去见威远侯府见女儿一面,确认她还活着。 老天爷,只要一眼,只要一眼就够了。 她在心中疯狂的呼唤、哀求、祈祷,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耳畔传来刺耳的笑声。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此刻的她不如狗,不如兔,柔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欺凌。 威远侯亲自喂药时,她伤心、失望、憎恨、却不曾后悔,哪怕死而复活被折腾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心底都不曾后悔过。 可当她听闻女儿自戕时,她真的后悔了。 老天爷,你是瞎了眼了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何要报应在棋儿身上,她才刚及笄,还待字闺中,未曾嫁为人妇,没有生儿育女,她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让她死...... 老天爷,你是瞎了眼了。 主谋之人还活着,无辜的人却死去,不该是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小郑氏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奋力的仰头朝威远侯府的方向,张大了嘴巴无声的呼唤着。 老天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的棋儿活着,那我的命拿去吧...... 一次又一次,直到没有了力气,可她依旧在爬,只为了去看一眼,哪怕是随后一眼。 “该死的,你们几个混蛋别玩了,把她弄伤了还得给她买药,浪费钱。” “嘿嘿,就破了点皮而已,弄点黄泥巴用尿和好敷一下就好,用不着花钱。” “你真当她是狗啊,哑婆子可是摇钱树,得精细着些,你们两个赶紧去找点药来,顺道再找件衣裳给她换上。” “换衣服这事我熟,让我来。” “你这死德性,她那样的脸你也能有想法啊?” “傻了吧,我要的又不是脸。” “可真是个禽兽。” “哈哈哈......” 小郑氏心如死灰,她仿佛看到了接下去将要面临什么,无比的绝望让她重新生出了力气,她不再往外爬,而是用尽浑身力气朝地上撞去。 只有死,才能够解脱。 可惜,上天没有让她如愿。 载满希望的最后一撞,只不过是让她昏迷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就发现四肢都被绳子捆住,没等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一脚。 “哑婆子,你胆子挺大啊,居然敢当真弟兄们的面自杀,真是不知道死活。” 不知道死活? 还是知道死活? 小郑氏没想明白,身上又挨了几脚。 “这次给你点教训,下次你要是再敢寻死,我就......我就将你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去,看你还怎么自杀。” 自杀与穿不穿衣服有何干系?小郑氏心想:若是真被扒光了衣服,会不会羞愧而死? 她从未如此渴求过死亡,脑海中想死的念头疯狂蔓延。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长老可是说了,哑婆子活着,咱们每天都有钱拿,她要是死了,咱们几个全都得陪葬,往后她身边必须有至少三个人看着,一天十二时辰寸步不离。” “知道了,以后就当是泥捏的菩萨,小心翼翼的供着。” “没必要对她太好,贵人的意思是让她当个乞丐,那就要有乞丐的样子,平日该出去乞讨就出去乞讨,只要看紧点别让她出事就行。” “......” 小郑氏麻木的听着乞丐们的言语,脑海中忽然想起江景辰当初说过的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早知道当初柔柔弱弱瓷娃娃一般的稚童,长大后会生出一颗比墨还要黑的心肠,她当初就该一刀干脆利落的结果了江景辰。 她又后悔了,后悔当年太过善良,已经决定为恶,却又恶的不够彻底,以至于给 第197章 他还是个人吗 江景辰得知江棋韵自戕之事时已是傍晚,震惊之余,亦是感叹道:“嘴上说着不恨,实际上比谁恨的都多,用性命作代价来泼我一座湖的脏水,怕是变成鬼之后也依旧会惦记着我,是不是该找个道士画个符什么的?” 万金自是不会把这番玩笑之语当真,转言道:“江棋韵自戕的确有些出人意料,我本以为昨日她找公子过去是服软,没曾想今天就来了这么一手。” 青玉叹息道:“可惜咱们事先不知道,要不然就可以晚一天再出发,再把小郑氏给拉上,让她亲眼看着女儿自杀,想来必定会是一出好戏。” 圣上总共就给了半个月,且还要实际证据,即便是事先知道,江景辰也不愿浪费一天宝贵的时间。 江棋韵能活着自然是好,死了也不可惜,现如今可没时间去想这些个事。 除了阪仓县之外,丰水县西源码头便是离嵬丘山最近的漕运码头,因而江景辰离开京城之后并未去嵬丘山,而是转道来了丰水县,找到了当地漕帮帮主齐天放。 可令人他没想到的是,齐天放在三天前遭遇刺杀身受重伤,现今都还昏迷不醒,漕帮便成了少帮主齐鸿运当家,而齐鸿运记恨着当初西源码头之事没接拜帖,连门都没让进。 想着是要暗查,江景辰便没有表露监察御史的身份,而是以故交的名义,在当地最后的客栈摆了一桌酒,宴请当初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三位漕帮长老。 眼看日落西山天色渐黑,始终无人应邀而来。 江景辰料想定是齐鸿运从中作梗,当即带着万金和青玉一同闯进齐家,当着漕帮几位长老的面,二话不说先将齐鸿运揍了一顿,随后才开口道:“当初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到还的时候了。” 看着倒了一地的手下,齐鸿运悲呼道:“江景辰,你欺人太甚,当初是你自说自话,我可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情。” 先前在西苑码头,因为迎接青瑶和罗霓裳之事,双方闹得有些不愉快,公子没有在意,可齐鸿运这小心眼却记到了现在。 青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当初公子可是放了你一马,堂堂漕帮少帮主,好歹也算是个小小人物,难道还想不认账、不承情吗?” 也算? 小小人物? 齐鸿运怒喝道:“区区一个丫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少爷?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青玉阴沉着脸,入京后压抑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左前左右开弓,对着齐鸿运的脸一连扇了十几个巴掌,直打得手掌有些疼痛方才停下。 齐家下人面面相觑,默默缩了缩脖子。 漕帮众忌惮于杀神一般的万金,无人敢在被教训了一顿之后再有所动作。 唯有三位长老,想着与江景辰有过几面之缘的交情,开口劝阻道:“江公子,少帮主还年轻,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江公子看在帮主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都已经依着江湖规矩摆好了酒席,给足了漕帮面子,偏偏齐鸿运给脸不要脸,对于这样的行为,江景辰可没打算惯着,淡淡开口道:“他得罪的人又不是我,你们求我也没用。” 没得罪你? 这话好意思说吗? 三位长老当年跟着帮主一起,是知道江景辰在江南道的势力的,虽说现如今是过江之龙,可眼下帮主这个蛇头不在,他们也不敢再江景辰面前太过拿架。 “江公子说笑了,都是您的人,只需您吩咐一句,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是啊,帮主就少帮主这一根独苗,还请江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上高抬贵手。” “少帮主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三位长老将姿态放的极地,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景辰并非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而来,多少还是得讲些江湖规矩。 “三位都开口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事先说好,我给了你们面子,你们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大长老点头道:“应该的,不知江公子可是需要我们帮什么事情?” 江景辰并未做出回应,视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 大长老心领神会,当即命无关人等退到屋外去。 挨了打的齐鸿运自是不依,仍旧叫嚣道:“谁都不许走,马上去喊人过来,本少爷今天非得教他怎么做人。” 他是漕帮少帮主,他的话没有几个人敢不听,话才说完,立即就有两名帮众跑出去喊人。 二长老连忙上前,小声规劝道:“少帮主,江公子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和他过不去了。” 齐鸿运揉着火辣辣的脸颊,高声大喝道:“先是抢了我的未婚妻,后又让丫鬟打我的脸,这笔账必须算清楚,我也不要他的命,只要他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奉上一盏茶,喊三声爷爷我错了,事情就算了解,否则我今天就要废了他,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夺妻之恨?三长老疑惑道:“少帮主,你连亲都未定,抢未婚妻之事又是从何说起啊?” 齐鸿运闷声道:“罗家叔父欲要将霓裳嫁给我为妻,却被江景辰这个混账把人给抢走了,这事他要是不磕头认错,就绝不可能这么算了。” 三位长老越听越糊涂,这事可没听老帮主提起过,况且若真是夺妻之恨,简单磕头认错就能够算了?少帮主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器量了? 万金如电般的眼眸一扫,冷哼道:“你刚说要让我家公子喊什么来着?” 齐鸿运默默退后几步,十分硬气的开口道:“喊三声爷爷。” 万金淡淡道:“我可没你这么废物的孙子。” 青玉:“......” 这个呆木头,什么时候学会这般逗趣的? 齐鸿运大怒道:“你耳朵聋了吗,我说的是要让他喊我。” 万金点头道:“你说,喊什么?” 齐鸿运:“......”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怎么办?好气啊! 不同与在京城,踏入江湖之后,无论是万金还是青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许多,不再 第198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漕帮虽是江湖帮忙,可也是一门营生,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很少会与人结缘。 几日前帮主被人刺杀,全部上下一片哗然,三位长老亦是满头雾水,想不通在丰水县这地界上,哪家与漕帮有这么大的仇怨。 现今听江景辰这般话语,大长老顿时明白了这事怕是非同寻常,当即追问道:“江公子若是知道什么隐情,还望不吝赐教。” 有码头的地方便有漕帮,想要走水路,定然避不开漕帮众,齐天放作为丰水县一支独大的漕帮帮主,江湖上多少有些面子,平时又少与人结怨,偏又赶上这个时候遭人刺杀。 江景辰心中猜了个大概,待下人都退出屋外之后,方才开口道:“六年前,京城瞿家的人是否来找过你们?” 三位长老交换了个眼神,均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齐齐摇头道:“没有。” 齐鸿运嗤笑道:“你自个就是京城江家,难道会不知道京城瞿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来找我们。” 青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刚打完你,皮又痒了?” 齐鸿运:“......” 当年在江南道的时候,也不见这丫鬟有这么大的气性,这才入京不到两个月,怎么就成了这个鬼德行? 大长老急忙接口道:“漕帮是江湖门派,与丰水县的世家望族倒是有往来,京城瞿家那种门户,实在是高攀不起。” 二长老也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本地县令,帮主倒是与京兆府的少尹有几分交情。” 丰水县与阪仓县一样同属京畿县,皆是受京兆府管辖,江景辰听他提到了京兆府少尹,微微蹙眉,追问道:“可是黎翀?” 二长老回答道:“正是黎翀黎少尹,不过听说他已经被罢了官,现任少尹姓陶,帮主先前还说要寻个机会去结识一番,没曾想会出现暗杀这样的事情。” 京城三大衙门,京兆府最弱,可那也只是对于刑部和大理寺而言,放在京城之外,就连从三品的上州刺史,也得给从四品的京兆尹几分薄面。 京官与外官,可不是单看官阶品级,当初要不是江景辰耍了手段,又借用了威远侯刑部尚书的威势,黎翀也不至于会因为错判一件案子丢了官位。 县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是大官,但对于京城里的勋爵世家子弟来说,也就只是个屁。 内与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因而不能拿京城的那一套思路来想京城外的事情。 丰水县令,黎翀...... 江景辰沉思片刻,开口道:“除了黎翀之外,齐帮主还接触过京城里那些人物?” 三长老犹豫了一会,回答道:“我曾看见过帮主与盐铁司的人接触过,不知道这算不算?” 盐铁司主官乃是盐铁使,主管盐、铁、茶专卖及征税之职,因盐铁使为财经要职,常以重臣领使,又或是由“宰相”兼任。 宰相并非正式官名,也不是指一人,而是涵盖三省主官以及得入政事堂议政的几位重臣,又称同中书门下三品。 本朝共有七位“宰相”,而盐铁使一职便是由中书省主官中书令兼任。 如威远侯这般的从龙重臣,现今也不过是称作“半相”,而兼任盐铁使一职的中书令可是实打实的权相。 江景辰忽然感到了来自圣上的恶意,这都还没正式开始调查,就先扯出了一个盐铁司来,让一个新晋监察御史来查此案,当真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与齐天放接触的自然不可能会是中书令,可他一个漕帮帮主不去巴结市舶司,反倒是勾搭上盐铁司,单是这件事情就十分耐人寻味。 他转头看向齐鸿运,很是认真的询问道:“你爹他是想上天啊?” 齐鸿运怒骂道:“你爹才想上天。” 青玉点头接话道:“对,没错,威远侯可想上天了。” 齐鸿运:“......” 这丫鬟好像也没变,脑子依旧是那么不好使。 瞿家、黎翀、漕帮、丰水县令、盐铁司官吏...... 将人物与事件串联之后,不难猜测事件的真相,但猜测没有用,得有实证才行。 可猜测容易,寻证却难。 齐天放遭遇刺杀昏迷不醒,三位长老似乎知道的并不多,齐鸿运就是个不知事的憨憨,在不能明察的情况下,该从哪里开始暗访? 黎翀? 嵬丘山? 还是坪兴县? 江景辰良久,忽闻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群手持兵器的漕帮众小跑着围了上来。 “少帮主,在屋里头吗?” “少帮主,你没有什么事吧?” “少帮主,我们来了,要干谁,你只管吩咐。” “少帮主,下命令吧,大伙都准备好了。” “......” 一声招呼,来了少说也有上百人,没一会儿就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鸿运高昂着头,得意洋洋开口道:“江景辰,这里是我的底盘,你的护卫就是再能打,也敌不过我人多,识相的就赶紧下跪斟茶道歉,不然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万金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齐鸿运,拔出九乌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寒声问道:“你听说过擒贼先擒王吗?” 齐鸿运:“......” 大意了,竟然没想到要先跑到屋外头去。 大长老赶忙开门朝屋外头呵斥了几句,震慑住帮众之后,回过头来求情:“少帮主是一时冲动,所言不可当真,还请江公子......” 江景辰挥手打断大长老的话,同情看他一样,开口说道:“有这么个不懂事的少帮主,想必你们也很累吧。” 三位长老不约而同的点头,紧跟着又听耳畔传来一声凉凉的话语。 “要不你们考虑下换个少帮主?” 三位长老:“......” 这话听着,是要将少帮主给咔嚓了? 帮主就这么一颗独苗,真要是眼睁睁看着被杀,如何与帮主交待? 三位长老顾不得是真是假,连忙上前求情。 齐鸿运冷哼道:“江景辰,怪我大意才着了你的道,要杀要剐 第199章 丰水县的意外来客 青玉听后觉得有些好笑,讥讽道:“你能有什么大谋,说来听听看。” 齐鸿运将头一扭,冷哼道:“区区丫鬟,不足以与本少帮主对话。” 青玉面色一变,上前就要抬手扇他巴掌。 齐鸿运不慌不忙朝江景辰看去,高喊道:“我喊了江景辰三声爷爷,那我就是他的孙子,你打我的脸就等于是打我爷爷江景辰的脸,你敢动吗?” 青玉顿时呆滞在原地,心中怒气在这一句话之下顿时消散,举起的手掌也甩不下去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三位长老:“......” 不要了,这少帮主不能要了,重新换一个吧。 江景辰揉了揉眉头,无奈道:“行了,再演就过了,说吧,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齐鸿运嬉笑道:“爷爷明鉴,孙子没打什么主意,就是想多活几年。” 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景辰不了解齐鸿运,却是清楚齐天放,那样的虎父可养不出犬子。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的话以后就都别说了。” “我想借用你的力量,为我爹报仇。” 齐鸿运没再隐瞒,直接说出了心底的谋划。 无论是先前的拒接帖子,还是方才的举动,都是为了引起江景辰的怒火,随后在关键时刻服软,顺着架出去的杆子往上爬。 漕帮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不敢说学的有多好,但学坏还是很容易的。 这样的小心思,实在是不值一提。 三位长老心中感慨,没想到少帮主竟有这般“忍辱负重”的觉悟。 江景辰不不置可否,转言道:“六年前至今,西源码头接手过哪些从嵬丘山,或者说是从坪兴县过来的货物,你负责去查清楚,一件不漏汇报给我。” 六年的时间,想要查清楚可不容易。 齐鸿运沉吟片刻,反问道:“这件事情与我爹遇刺有关?” 江景辰也不打算隐瞒,直言道:“如果所料不错,你爹可能参与了一件累及全家的祸事里,背后主谋之人风声鹤唳之际,将他当做弃子给弄了。” 齐鸿运继续追问道:“我爹到底参与了什么祸事?” 江景辰摇头道:“是你爹与我有几分交情,而不是你,想知道更多的隐情,先将我交待你的事情给办好,之后咱们再细谈。” 漕帮结交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又是吃水路码头这碗饭,想要查邻县的事情并不困难,至于能够查到什么程度,全看齐鸿运有多少能力。 离开齐家之后,三人回了客栈。 青玉询问道:“公子,私采的铜矿若当真是走的西源码头,那漕帮的人肯定有参与其中,要他们帮忙,会不会靠不住啊?” 万金接口道:“西源码头可不是漕帮说了算,在其之上还有衙门县令,私自贩铜这么大的事情县令或许可能知道内情,但漕帮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们不过是棋子而已,被人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的那种。” 当初瞿家人找陶宏广时就没透露要运的货物,想来对别地县令也是如此,而齐天放遭遇刺杀至今还能够活着,这就足以说明他身边的那些心腹没有背叛。 相对来说,江景辰更偏向是齐天放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却又没有向某些人表露足够的忠心,因此才会招来这场祸事。 “阿金,这次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人不多,只带了十八之数,都是寻踪匿迹的好手。” 万金下意识隐瞒了从青瑶那里借人的事情,只交待了手底下跟来的人。 眼下人不在多,有用就行。 江景辰点头吩咐道:“让人去找个好大夫来为齐天放医治,另外派人去盯着齐家,看看有哪些人会在这个时候对齐天放落井下石。” 青玉疑惑道:“不用派人到坪兴县和嵬丘山去查查看吗?” 江景辰解释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漕帮近千众若是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咱们就是把京城百号人全派过去也是徒然。” 再猛的过江龙也有不如地头蛇的地方,不该逞能的时候千万不能够逞能,抓大放小方为智。 抵达丰水县的第三日。 江景辰在客栈里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那人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姓李,来自京城,与你一样,家中行三。” 来自京城,姓李,行三。 江三和李三可不一样,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威远侯府与皇家更是不在一个等级。 主动来寻自报家门,在这样的档口,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江景辰也不点破,笑问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李三,怕是找错人了吧?” 李谨言坦然道:“我知道父皇派你来做什么,来找你也是为了此事。” 皇子出京本就非是小事,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若真是知道圣上之意,那就更该避嫌才对,这般直言不讳是几个意思? 江景辰眉头一挑,嬉笑道:“冒充皇子可是大罪,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再开口。” 李谨言听懂了话中的暗示,可他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当即亮出能够表明身份的令牌,直言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私采铜矿之事乃是沈家所为。” 江景辰见他亮明身份,又将事情搬到台面上来,只得行了一礼,询问道:“殿下说的是哪个沈?” 李谨言回答道:“沈贵太妃的沈。” 根据现有掌握的线索推断,应该是皇后的瞿,可三皇子却硬要说成贵太妃的沈,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江景辰心念急转,不动声色道:“殿下如此突然的言行实在很可疑,究竟是在帮微臣?还是要害微臣?” 李谨言开门见山道:“我要你一个人情。” 先是盐铁司,后是三皇子,看样子还要牵扯到贵太妃,这案子似乎越查越大了。 江景辰不理解三皇子这种迷惑的行为,躲在幕后默默操控布局多好,非得跳出来要一个人情,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实在是麻烦的很。 李谨言见江景辰不言不语,心中暗自焦急,面上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开口说道:“你无 第200章 审时度势 京城那边并未传来消息,也就是说那些人马是刚到不久,江景辰平静道:“我那四弟文不成武不就,带人到此地想必是游山玩水来了。” 李谨言摇头道:“他可不是来游山玩水,而是带人来杀你。” 江景辰听他说的笃定,不免觉得有些诧异,江景昭会行此举不觉得奇怪,可奇怪的是江景昭投靠了大皇子,又是从大皇子手里要的人,那三皇子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殿下可有证据?” “事关生死,哪怕就是谣听也该信几分,不是吗?” 李谨言笑的意味深长,话语中似有隐瞒。 江景辰不需要证据,他需要的是探下三皇子的底,于是便故作坦荡,含笑道:“微臣与四弟可是血脉至亲嫡亲手足,互相敬爱都来不及,殿下所言之事,微臣不敢置信。” 李谨言又气又急,几番纠结之后,坦白道:“江景昭问大哥要人来杀你这件事,乃是有人亲耳听见,之后传信于我,那些人此刻就在沣水镇中,只等寻机杀你。” 也就是说,三皇子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了细作?江景辰似有所悟,顺势问道:“敢问殿下,是何人传的信?” 李谨言心生警觉,转言道:“是何人并不重要,当前重要的事情是我可以帮你,而你也可以帮我。” 互帮互助听上去似乎很合理,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区区江景昭罢了,如何能够与欺君之罪相比较? 江景辰缓缓摇头道:“感谢殿下特意相告,但微臣与四弟感情极好,不相信他无缘无故会带人来杀我,若是无有别事,殿下还请自便。” 父子相残之事亦是有不少,手足又如何?更何况威远侯两位嫡子不和又不是什么极为隐秘之事,这会说什么感情极好,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李谨言恼他油盐不进,又气他这般蠢笨,冷哼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满京城都在传是你逼死了江棋韵,而作为她的胞兄,江景昭自是要来寻你报仇,你难道要拿命去赌你与江景昭之间的兄弟情义吗?” 江景辰故作诧异道:“五妹妹死了?这怎么可能,我离京之日她还好好的,这才没几天,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谨言没了耐性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来替你解决江景昭,而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江景辰询问道:“殿下欲要如何解决?” 李谨言沉默不语,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景辰连忙挥手道:“使不得,千万使不得,那可是微臣嫡亲的手足兄弟,即便殿下所言非虚,但微臣相信这里面一定是有着很大的误会,只要说开了就好。” 说了这么多,李谨言哪里还会不明白江景辰是什么意思,非是不信,而是不愿相帮。 但他既然来了,就没有再空手回去的道理,当即沉下脸来,冷笑道:“江御史,你是看不上本宫吗?” 太子迟迟未定,七位皇子至今没有一位封王,其中又以大皇子和三皇子最为不和。 一为长,一嫡,注定是会有一战免不了的争斗。 皇子未封王之前皆是住在宫中,因而还会有所收敛,但封王是迟早的事情,一旦出宫开了府,那么又将会是另一番的景象。 身处朝堂之上,无论是主动或是被动,没有哪个朝臣能够置身事外,江景辰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面对三皇子几近赤裸的逼问,他也只得含糊其词,拱手道:“殿下言重了,您是圣上嫡子,只有您看不上微臣,而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李谨言近日为了铜矿之事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经过先前一番试探之后,消耗了最后的耐心,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逼问道:“大哥与我,你选择帮谁?” 江景辰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不过区区新晋监察御史,在朝堂之上无有建树也无根基,三皇子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才会问出这种话来? 中宫皇后嫡出,圣上唯一嫡子,按常理来说,赢面很大。 但自古争储之事从来都不讲理,更何况圣上才登基没多少年,无病无灾无有不适,太早站队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三皇子,能不选择吗? 区区监察御史,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江景辰无奈之下只得虚与委蛇,开口道:“若真如殿下所说,大殿下派人给四弟,让他来杀我,那微臣自是不可能再去帮大殿下。” 李谨言不依不饶道:“不帮大哥,那就是帮我了,是也不是?”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江景辰虽非君子,可也知道审时度势,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跟三皇子对着干,当即开口回答道:“殿下说的极对,您与大殿下,微臣自然是会选择帮您。” 李谨言满意点头,从手下那接过包裹,打开之后,指着一本账册,吩咐道:“这里是沈家人私采铜矿的证据,你只需将这些拿回去向父皇复命即可。” 包裹里出了账册之外,还有几封信件,以及一些其他的证据。 江景辰快速翻看了一遍,证据虽多,却没有如他猜测那般涉及到私自铸币,所有的证据都只能证明,私采出来的铜矿经水路运去了宥州打造铜器贩卖。 没有私自铸币的证据,只私采铜矿的罪名,无论是对于瞿家亦或者是沈家来说,都算不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若是收了眼前这些所谓的证据,那么接下去是十二天就可以轻轻松松吃喝玩乐,不用再烦心如何调查的事情。 相反,则需要继续调查,除了不一定能够在时限之内完成的风险,还会因此得罪三皇子、皇后娘娘,以及整个瞿家。 是欺君,还是顺君? 皇权至上的时代,若不造反,顺君则是最好的选择,奈何瞿、沈两家都是外亲,说白了就是圣上娘舅家,与圣上妻舅家的事情。 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无论办好办坏似乎哪头都不讨好。 该如何取舍? 江景辰陷入了两难之地,这件事与对待威远侯府众人不同,仅身份上三 第201章 与大皇子为敌 三皇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万金的?江景辰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殿下放心,微臣相信四弟并非不讲理之人,只需解开误会即可。” 李谨言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之后便不再坚持江景昭之事,紧跟着交待了如何获取到证据的示意,以及一些旁枝末节,最后透露道:“宫里即将甄选秀女,在这之后父皇便会封分诸王,待我开府之日,定奉你为座上之宾。” 江景辰顿时心中一凛,拱手道:“微臣谢过殿下厚爱。” 李谨言态度亲昵,上前扶手道:“景辰不必如此,我且期待九月来临,携君登高望远。” 九......登高...... 这几个字从三皇子口中说出来,其中深意不可谓不深。 江景辰在离宫时与大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皆有过一面之缘,若仅从这一面之缘来判断,无疑是此时的三皇子更加坦诚,毫无顾忌的暴露了本该隐藏起来的野心。 尽管这份野心每位皇子都有,且是满朝文武人尽皆知的事情。 在送走三皇子之后,江景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青玉忍不住出声道:“公子决定要帮三皇子了吗?” 说一套做一套是事情江景辰不是没有做过,可面对的是三皇子,情况则变得不一样了。 封分诸位皇子便是意味着吹响了争储的号角,也预示着七位皇子当中必将有人会入朝听政,那时候再结交大臣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也难怪三皇子今日会毫不顾忌,原来是即将封王,别说只是区区监察御史,就是御史大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给情面。 “帮他的前提,是得先保证自己,我这柔弱的肩膀,可担不起欺君之罪,三皇子虽是皇子,可在某些时候,也与臣民无疑。” 皇权至上的朝代,所有臣子的主旨皆是为君,而后才是为民。 大周朝立国数百年,但凡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官员,没有一个是能手握重权之人。 想要位极人臣,就必须牢记一点:君为重,民为轻,社稷是君之社稷,而非民之社稷。 可以不认同,但得认清现实。 历朝历代,没有一位帝王会重用一个心中将君放在之后的臣子。 想要为民,必须有权,而臣子的权利首先是由君所赐,分不清主次之人注定在官场上走不远。 天无二日,臣无二君。 君王必是皇子,可皇子却不一定会成为君王。 江景辰收敛心思,把三皇子带来的证据收好,紧跟着询问道:“让人去找的名医找来了吗?” 万金回答道:“已经在路上了,日落之前必定能够抵达丰水镇。” 齐天放乃是受了重伤,而非是中毒,因而青玉一身本事没了用武之地,略显郁闷道:“早知道就不赶那老头子走了。” 江景辰明白她说的是谁,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转言道:“江景昭既然来了,那咱们也准备准备,好叫他感受下什么是兄弟情深。” 青玉双眼一亮,兴奋道:“要杀了他吗?” 江景辰摇了摇头,长叹道:“倘若别人不知此事,杀了也是无妨,现如今江景昭只要死在这里,多半会成为别人拿捏我的把柄,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青玉疑惑道:“不会吧,刚才三皇子不是还说要帮公子杀掉江景昭吗?” 万金开口解释道:“江景昭是为了杀公子而来,除了三皇子之外,大皇子也是知道的,侯爷或许也会知道江景昭的动向,无论是三皇子动手,亦或者是咱们动手,江景昭若是死在了此地,无疑会变成一个麻烦。” 青玉气闷道:“那不是就等于只能他杀我们,而我们不能够杀他?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江景辰淡淡道:“他能到这里杀我,是因为他无所顾忌,而我不能在此地杀他,是因为不想被别人拿住把柄,世界上之事多是如此,谁顾忌的多,谁便处于弱势。” 小郑氏死了,江棋韵也死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变相解开了江景昭的束缚,放开了他的手脚。 青玉不理解,也懒得去细想,直问道:“那咱们要避开他吗?” 江景辰含笑道:“我只说不能在这里杀他,又没说不能伤他,既然他敢来,总是要付出点代价才是,怎么着也得先断他两条腿吧。” 只要命还在,旁人即便有心,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来。 万金点头应是,心中百般纠结,最终还是将先前去百乐门向青瑶借人之事说了出来。 青玉调侃道:“没想到天下无敌的万金大人,居然也会有找人帮忙的时候,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万金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又不是请你帮忙,得意个什么劲。” 青玉理所当然道:“我们情同姐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万金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跟青瑶这般亲了?” 青玉嬉笑道:“她叫青瑶,我叫青玉,都是青字辈的姐妹,跟你万字头的相比较起来,当然是我与青瑶更亲一些。” 万金讥讽道:“一夜不见,你自我欺骗的功力竟是增长到如此地步,佩服佩服。” 青玉:“......” 江景辰轻咳了几声,转言道:“人都到丰水镇了吗?” 万金回答道:“五名天众部都已经到了,就在这家客栈之内,随时听从公子吩咐。” 对于麾下得用之人,江景辰他们每一位都有着深刻的印象,同处一间客栈之内,就在眼皮底下,却愣是没发现他们的行踪,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转念一下,那五人皆是一流高手,又学过化妆之术,想要瞒过不会武功之人实在是轻松的很。 江景辰点头道:“天众部成员百乐门有五名,你手下也有三名,八名一流高手,在加十几名二流高手,对付大皇子派来的二十人,足够了。” 青玉激动开口道:“公子,趁着这个机会,把大皇子派给江景昭那些人都杀了吧。” 万金接了句:“区区二十人,杀之如杀鸡。” 大皇子不可能不知道江景昭想要做什么, 第202章 没长脑子的家伙 丰水县三十里外有一座小山,顶上修了一座龙王庙,香火不算鼎盛,时至申初,香客更是寥寥无几。 江景辰刚刚抵达山顶,还未曾踏进庙门,就见一队黑衣蒙面之人跳了出来。 为首之人态度极其嚣张,大喊大叫道:“江景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给我杀。” 虽是刻意压着嗓子,可却瞒不住他的真实身份,望着扑杀过来的刺客,江景辰不紧不慢踏入庙门,淡淡开口道:“这龙王像颜色不够鲜艳,该染了。” 万金看着迎面冲来的刺客,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冲得最快的刺客在三步之距时,忽然感觉到有股逼人的杀气,如同针尖般朝他迎面扑来。 只有真正想杀人,且有把握一击必杀的高手,才会带来这种杀气,面前之人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如今这样的人就在他的身前,距离近到下一刻抬手就能砍下对方的脑袋,可他却感觉到了四肢突然变得僵硬。 他想逃走,可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见眼前一道剑光闪过。 是谁的身体没了头颅? 刺客到死也没想明白,明明还有三步之距,对方的剑也没那么长,为什么脑袋就掉了? 万金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手中的剑已出鞘。 九乌剑,杀人不沾血。 时间像是静止,连风都停了下来。 万金只出了一剑,便让冲过来的刺客止步不敢上前。 躲在刺客之后的江景昭狂喊道:“杀啊,他只有一个人,都给我围攻上去。” 万金嗤笑道:“是吗?你再好好看看。” 话落,他伸出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个呼哨,四周瞬间冒出二十余人,他们个个身着寻常百姓服饰,唯一相同点便是人人脸上带着各色青面獠牙的面具。 藏身于刺客身后的江景昭脸色骤变,出于对大皇子的信任,以及对江景辰的轻视,明知情况有变之下,仍是咬牙命令道:“人多又怎样?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大家合力杀了他,之后再冲进庙里去先杀了江景辰,全都都给我上。” 龙王庙外某处。 隐藏在暗处的穆大管家悄声与身旁的供奉商议道:“听声音像是四少爷,怎么办?” 二供奉低声道:“老爷只说要杀万金和青玉,其余之事咱们不管。” 三供奉问道:“要现在动手?还是再等上一等?” 大供奉回答道:“三少爷的底牌已出,四少爷带来的人不是对手,咱们必须要出手了。” 穆大管家思考了一会,出声道:“那就上吧,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回去交差。”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二十余人一跃而出,直接忽略了江景昭带来的人手,径直朝站立在大殿门口的万金冲去。 江景昭大喜,顾不得细想对方是谁的人,当即大喊道:“咱们的援军来了,大家齐心合力,杀进大殿里去。” 跑的最快的三供奉手中长剑如毒蛇般刺出,眨眼之间便距离万金咽喉三寸。 从拔剑、抛鞘、出手,每一个步骤都已算得十分精准,身为一流高手,他对这一击有着十足的自信。 可惜,他忽略了对手的剑术,以及那把剑的威力。 只听“叮”的一声,他的剑便被斩断。 紧跟着他便感觉到了一阵风吹来,他看见了剑的轨迹,也能感觉这一剑的危险,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闪避这一剑。 如同风吹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躲得开。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绝望,因为他还有两个同伴在身旁。 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了声同伴的低喝:“蹲下”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森寒的剑气,好似严冬的冰雪,不用触及便可知那刺骨的寒意。 铁铸的剑本来就是冷的,但只有真正高手掌中的剑才会发出这种森寒的剑气。 三供奉再顾不得其他,狼狈就地一滚。 一剑飞来,闪电般越过三供奉,距离万金心口不及半寸,但他没有动,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出剑的二供奉忍不住想到:难道他不知道这柄剑只要再往前刺出一寸,便能够刺中他的心脏?还是说他一点都不怕死?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必然会死在这一剑之下。 穆大管家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万金一死,剩余之人便不足为惧。 江景昭满目兴奋,只等着这一剑刺中万金,除去心腹大患之后便能够冲进大殿之内杀了江景辰。 蒙面黑布之下的嘴角扬起,二供奉笑了,他手中的剑已刺破了万金的外裳,下一刻便能够刺入心脏。 也就是在此时,一道细芒一闪而过,二供奉看见自己的手臂飞了起来,紧跟着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他的脸因惊讶、愤怒、疼痛而变得扭曲。 一声惨叫传遍山顶,藏在暗处的穆大管家猛地起身,探出脑袋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景昭瞪大了双眼,完全看不明白怎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谁也想不到关键时刻会有这样的变化,谁也没弄明白持剑的手臂为什么会突然断了。 万金低头看了下心口处被刺出的破洞,蹙眉道:“你出手慢了。” 董瓒憨厚一笑:“你放心,这衣裳钱我会赔你的。” 他身形高大,可手中的剑却又窄又长。 那是一柄软剑,江湖上会用软剑的人不多,能够用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虽然是暗中偷袭,可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就砍断了二供奉的手臂,可想而知剑的锋利程度,以及用剑之人的武功高低。 才刚交手就损失了一名同伴,这让大供奉的神情变得凝重。 万金是一流高手也就罢了,突然之间又多出一位用软剑的一流高手,这一任务完全不像先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穆大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不敢开口,生怕会被三少爷察觉从而暴露身份。 江景昭看着激战到一起的三伙人,可以说是以二对一占尽人数优势的情况下,片刻时间就已经能够看出败势。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哪怕是两伙人合在一起,也打不过那些带着诡异面具的人。 江景昭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丢弃脸面不要,下跪苦苦 第203章 好快的剑 百乐门五人,万金手下十八人,以及董瓒随后带来的十三人,总共三十八人,其中八名天众部另加万金、董瓒皆是一流高手,十三名龙众部乃是二流高手,以及十五名迦楼罗与阿修罗部成员,京城内能够动用的高战力人员尽在此地。 对战两伙共计五十余名刺客,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将对方杀的抱头鼠窜。 江景辰看着庙外仍在负隅顽抗的三名刺客,询问道:“那个穆大管家也是个一流高手?” 万金点头道:“那几人皆是一流,咱们的人一时分辨不出谁是穆大管家,所以才迟迟没下杀手。” 包括穆大管家在内,总共派了四名一流高手,还真是够下血本的。 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留一点余地啊! 江景辰眼神冰冷,吩咐道:“去传话,让穆大管家自己站出来,否则杀无赦。” 万金点头应声,有着董瓒在侧守护,刺客几近死绝,因而他并不担心公子的安全。 青玉在旁闷闷不乐,小声嘀咕道:“就这么点人,我只需一包毒药就搞定了,弄这么大的阵仗,未免也太抬举他们了。” 此地是龙王庙,大殿里燃着香,以她的本事,想要不动声色毒死五十余人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耳尖的董瓒憨笑道:“一般的毒不能立即让一流高手丧失行动能力,毒过重的话尸体多少都会有残留,处理起来也是个麻烦,况且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身上没有抗毒的药物,为保万无一失,自然是由我们来动手比较好。” 青玉有心反驳,却又觉得董瓒的话讲的在理,毕竟事关公子安危,半点都马虎不得。 江景辰询问道:“青瑶派你来时还说了什么吗?” 董瓒回答道:“青瑶姑娘交代,说是已经查到穆大管家全家老少所在,并且安排好了人十二时辰轮番监视,公子若有需要,可以以此相要挟。” 江景辰微笑着点头,对于青瑶的成长感到十分满意,他都未曾交代,她便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可以做些什么。 庙外,遍地都是无头尸体,当万金将公子的话传完之后,就见三人中的穆大管家摘下了蒙面黑布,脸上笑容苦涩,与一旁的两位供奉道:“束手就擒吧,咱们不是对手。” 三供奉喝声道:“不行,他们杀了二哥,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 万金冷笑道:“一流高手也分上中下三等,就凭你?” 他的视线停留在三供奉身上,三供奉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好似两柄利剑相碰撞,旁人谁也看不出来到底哪一柄剑更胜一筹。 他们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可两人的目光却好似撞击出一连串的火花。 穆大管家看了看万金,转头对二供奉说道:“收手吧,你即便打赢了他一个,还有这么多位一流高手围着咱们,赢不了,也逃不脱。” 三供奉嗤笑道:“未战先言败,你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只学会了怯懦吗?” 由暗转明之后,穆大管家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若非这次事关重大,他也不会亲自前来,没曾想这一来便走不掉了。 若是怯懦能够活命,有何不可? 怕的是,哪怕磕头求饶,也未必能够逃过此劫。 三少爷他,可不是个良善之辈啊! 万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三供奉身上,未曾移开过片刻。 对手难寻,好的对手就是一块磨刀石,对于剑道的提升有着极大的帮助。 三供奉原先的佩剑一开始就被斩断,手里拿着的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长剑,他的目光看向万金手里的剑,冷笑道:“你无非就是仗着兵器之利罢了,可有胆子舍了它来与我一战?” 所有人都觉得这话说的极为无耻,就连穆大管家也是如此认为。 兵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要人舍利器不用,与自缚一臂没有什么差别? 穆大管家与大供奉都认为万金不会答应,可万金却偏偏答应了,他将九乌剑与身旁的天众部成员交换,随后一步步朝着三供奉走去。 三供奉心中大喜,暗自骂了句:傻子,紧跟着踏步而出。 他们二人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注意力全都放在对方的剑上,待到相距仅有六尺之际,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三供奉的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万金神色平静,双眸中却有如燃烧这一团炽烈的火焰。 风起,落叶飘飘,此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之意。 电光火石之间,剑光闪动! 一道寒芒带着尖锐的风声破空,三供奉率先出剑。 万金嘴角浮现一丝讥笑:“你太慢了......” 话还未说完,剑光已飞出! 穆大管家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不禁开始反思:究竟是自己的剑术退步了,还是万金的剑术太高了? 三供奉的剑法已经极快,又占了先手之利,可他依旧没有万金快。 他手中的剑刺中了万金的左肩,但仅仅只刺入了一分。 万金的肩上开始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裳,像是在他左肩开出一朵梅花。 梅花开的不大,只因伤口不够深,但三供奉的剑已经刺不下去了。 万金手中的剑,已然刺入他的咽喉两寸。 没有任何的花哨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刺出一剑,比拼速度的一剑。 三供奉的剑慢了,所以他丢了性命。 “你......好快......的剑......” “我的剑并不算快,是你先对我起了轻视之心,全然未将我放在眼里,否则我未必能赢得这么轻松。” 万金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失望。 他将对方当成了可堪一战的对方,而对方打心底就没把他摆到同一位置,这样的感觉让他开心不起来。 “我是......输给了自己......”三供奉在生命的最后,仍是不肯承认他输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率先断臂的二供奉最早被围攻而死,如今三供奉又被一剑封喉,其余手下全都身首异处,大供奉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老穆 第204章 离了个大谱 有了前车之鉴,此次对战当不会再有轻视之心,万金自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开口道:“希望你能够强一些。” 大供奉看向万金的左肩,似自嘲般一笑,出声道:“倒是我占便宜了。” 万金浑然不在意左肩上的小伤,只静静凝视着大供奉,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双眸微凝,渐渐开始又有了变化,就好像刚才与三供奉对战前一样。 此时此刻,对于用剑的人说来,“慢”就等于是‘死’。 可大供奉不敢率先出手,他在万金身上感觉到了比刚才还要强烈许多的战意。 江湖中每天都有人在决斗,形形色色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决斗。 他从踏入江湖至今,参与过的决斗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战意比万金强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但却没有一人如万金这般,还未交手便给他带来如山般巨大的压力。 有风吹过,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万金淡淡开口道:“你要先出手吗?” 要? 不要? 大供奉惊恐的发现,他居然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 用剑之人皆有一颗剑心,当剑心受挫时,剑意便会变弱,出手就会变慢,最后的结局就只有死。 万金仅有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就动摇了他的剑心。 这怎么可能? 大供奉瞳孔微缩,下意识退了半步。 万金眉头微蹙,失望道:“你输了。” 输了,便得死。 他出手了,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平平刺出,直指对方咽喉。 和刚才一样,和刚才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万金的手很稳,剑很快。 不一样的是他的双眸中,流露出一种孤寞之意。 当一个剑客开始觉得孤寞的时候,就表示他正在渴望着对手,可惜合格的对手并不是人人都能寻到。 大供奉动了,他没有选择持剑向前,而是选择了后退躲闪。 在以往的决斗当中,他从未感到过恐惧,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生死相搏,死的一定会是对方。 可现在他怕了,所以当那快如雷电的剑袭来,他选择了后退。 这一退,身上的剑意也随之消散。 万金忽然收剑驻足,如同施舍般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剑。” 这句话听在大供奉耳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羞辱的滋味。 于是他开始愤怒,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焚尽心底的恐惧。 他手中的剑也有了剑气、杀气。 大供奉急转身形,手中长剑划出一圈寒芒,直奔万金心口刺去。 万金察觉到对方剑势之变化,手腕转动,改刺为削,剑身一转带起了轻啸之声,直向着对方握剑的手腕削了过去。 龙神庙之内。 江景辰静静看着庙外交手的二人,好奇道:“阿瓒,换作是你的话,也会做出像阿金一样的选择吗?” 公子问的,当然不是万金所出的剑招,董瓒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反而让他不会回答。 万金的举动,无疑是违背了公子快刀斩乱的意愿,但他却能够理解。 “公子,到了我与万金这般境界,想要再有所提升,已经不是靠勤学苦练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一个合格的对手非常难得,所以还请公子不要怪罪万金。” “不怪啊,这有什么好怪的,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懂得多,不就是以战养战的路数嘛。” 天众部皆是一流高手,往日也没少对练,但那种程度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一流高手若想成为宗师,当于生死之交寻找大机缘。 江景辰见董瓒一脸不信,不由得开口道:“你还别不信,独孤九剑听过没?一种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的剑法,天下间就只有我一人会,想学吗?我教你啊!” 董瓒憨笑道:“公子莫要诓我,天下间哪有只攻不守的剑法。” 庙外的打斗并没有一剑风卷残云山崩地裂的场面,江景辰看得无趣,于是干脆转头跟董瓒掰扯了起来。 “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防,自己当然就不用守了,这种剑法不需要多高的武功作为基础,最主要的就是靠悟性。” “那……公子可是学会了?” 董瓒问的极为真诚。 江景辰:“……” 这家伙,是在内涵我? 董瓒:“……” 好像,说错话了? 二人四目相对,江景辰最终败在了那双真诚的眼眸之下,略显尴尬,闷声道:“你到底想不想学?” 董瓒老实回答道:“想啊,但我悟性一向不好,怕是学不了。” 他身高体壮,五官菱角分明,十足的硬汉形象,但他只要一笑起来,就像个铁憨憨一样。 江景辰见他笑的可爱,玩心忽起,正色道:“你能跟阿金打个平手,悟性又岂会差?来,趁着他们还在打,我教你独孤九剑,等你学会了,一定能够轻松打败阿金,成为我麾下第一高手。”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 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 也不管董瓒愿不愿意,江景辰依着上一世的记忆,缓缓开始讲述起独孤九剑的剑法总诀。 每一个少年都有过一场武侠梦,若非是这一世的身子太过孱弱,他高低也得吃点苦学些武功,不为打架能赢,只为弥补心中遗憾。 独孤九剑乃是金庸大大所着《笑傲江湖》中,剑魔独孤求败所创的绝世剑法,单总决式就有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 其余八式分别是: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 江景辰上一世少年之时,就是靠着对独孤九剑的死记硬背,才能够“打”遍全班无敌手。 九剑其实不是一般概念中的剑法招式,而是一套武学理论,所以风清扬才会说要看悟性,因为这不是动作难到做不出来,而是脑袋想不想得到,基本上用禅宗顿悟的模式就比较容易理解。 龙王庙里面,江景辰越讲越兴奋,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直到将 第205章 江家逆子 五十余人,除了江景昭与穆大管家,其余所有人全部身首异处,麾下人员只是受了些伤,无有一人死亡,这点让江景辰极为满意。 “阿金,你给说说,怎么就突然学会了破剑式了?” “公子,我并没有学会破剑式,只是从:忘的越干净,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束缚,这一句当中领悟了无招胜有招的剑法,顺带喊了一句破剑式。” 万金的坦诚并没有让江景辰感到好受一些,无招胜有招,可不就是武学顶峰的体悟吗?从来都是说的人多,会的人少。 仅凭一句话,还是在临战时顿悟,这天赋当真是没谁了。 “等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我好好教教你真正的独孤九剑,若是能够再有所顿悟,你直接就无敌了啊!” “无敌不敢说,但公子教的一定是最好的。” 江景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回过头来看向穆大管家,含笑道:“我那敬爱的老父亲手底下还有多少人?他们都藏在哪里?” 穆大管家苦笑道:“三少爷,这事儿老奴知道,但不能说,您就是杀了我也不能说。” 江景辰轻拍手掌,赞叹道:“果然够忠心,难怪深得父亲信任。” 他转过头,看向董瓒,询问道:“你刚才说,他的家人都住在哪里来着?” 董瓒将住址说了一遍,紧跟着道:“只需公子一声令下,穆家上下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穆大管家瞬间变了脸色,急忙跪地哀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带队前来暗杀万金和青玉的是老奴,还请公子开恩,只寻老奴一人之罪,要杀要剐老奴都绝无怨言。” 江景辰摇头道:“你错了,分明是我那老父亲的罪过,你没必要替他担着。” “那公子是想老奴做些什么?”穆大管家没听明白话中的意思,今日他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简单,就是让你给父亲下点药。”江景辰笑容满面。 如严冬的寒风,吹得人生疼。 穆大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询问道:“什么药?”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想必你也知道府里那位吴家姑姑的事情,祖母有意想要将她嫁父亲当继室。” 这件事虽还未明言,可府里的人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穆大管家清楚自家老爷的性子,吴家姑娘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新的威远侯夫人。 “三少爷若是不喜欢吴家姑娘,自可与老夫人和侯爷去说,不至于下药啊,侯爷毕竟是少爷的生父,怎么能够......” “停,谁说我不喜欢吴家姑姑了?你放心,让你下的不是毒药,而是绝子药。” “绝......绝子药?三少爷是要老奴给侯爷下绝子药?” 穆大管家如遭雷击,给亲爹下绝子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吴家姑娘一旦成为威远侯夫人,势必会与侯爷同房,生下子嗣也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担心府里再有嫡子出生,那下药也该是下给吴家姑娘才对。 江家上百年基业,没有一个嫡系子孙不以孝当先,没曾想到了这一代竟出了三少爷这样一个逆子,当真是家门不幸。 他不理解,并感到了些许愤怒,不等三少爷回答,大着胆子质问道:“那可是您的亲生父亲,您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江景辰嗤笑道:“我也没说他不是啊,只不过父亲既然派人来暗杀我,那当儿子的自然是要礼尚往来,方才对得起这份深厚的父子之情。” 穆大管家急忙解释道:“三少爷误会了,老爷派人是想暗杀万金和青玉,不是三少爷您啊!” 江景辰抬手指向青玉,无比痛惜道:“你好好看看,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父亲居然会想要杀了她,辣手摧花的事情,是个男人都不会干,既然干了,那就不配当男人,所以这药必须得下。” 青玉道:“......” 公子的境界又高了,谎话张口就来,说的跟真的似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在江南道的时候,公子可没少辣手摧花啊,还是一摧就摧好几朵那种。 居然说出这么混账的理由,真真是不当人子啊!穆大管家怒喝道:“任你说破嘴皮子,我也是绝对不会给老爷下药的。” 江景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 穆大管家被那双冰冷的眼神浇灭了心中火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是何种形势,呐呐问道:“三少爷欲要如何?” 江景辰朝青玉挥了挥手,从她手里接过一包药粉,之后递到穆大管家身前,淡淡道:“这是一包毒药,你若是不答应就把它吃了吧。” 穆大管家看了看持剑守护在一旁的万金,以及那名一剑斩断二供奉右臂的高壮少年,打不过,逃不走,完全没有别的选择之下,迅速接过药包就往嘴里倒。 药一入腹,不过几息的时间,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当即大吼道:“老奴宁死也不叛主。” 江景辰看得一乐,嗤笑着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这么善良吧?” 犹如万只蚂蚁啃噬般的疼痛让穆大管家险些撑不住身子,他努力抬头看向三少爷,艰难开口道:“会有毒害亲生父亲之念的人,无论如何也与良善不沾边。” 江景辰认真点头,紧跟着说道:“你刚才吃下去的药得疼足三天三夜才会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穆大管家立即打断道:“三少爷无需多言,侯爷对老奴恩重如山,老奴情愿一死,也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侯爷之事。” 世间少有绝对的忠诚,只因背叛的砝码不够罢了。 江景辰转头对董瓒吩咐道:“既然穆大管家如此忠心,那就送他全家一起上路吧。” 说完之后又看向青玉,紧跟着说道:“给穆大管家的妻儿老小准备的药不用太重,就让他们疼足七天七夜再死就行。” 七天七夜?穆大管家身为一流高手,也在这包毒药之下恨不得下一刻就死去,倘若换作家中老小,那将会是怎样的场 第206章 见者有份 看着迫不及待吃下解药的穆大管家,青玉鄙夷道:“还以为你能有多忠心,最后也不过如此。” 穆大管家面露羞愧,气愤道:“若不是你们以家人相要挟,我又何至于如此?” 青玉冷哼道:“脚歪却怨地不平,你这种人最是虚伪,让人厌恶。” 穆大管家反驳道:“若是有人拿你的亲生父母要挟,逼你对三少爷下毒,难道你不会背叛吗?” 青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不会。” 她的亲生父母虽生下了她,却因和离之故,父亲离家,母亲另嫁,二者都不曾如何养她、教她。 祖父祖母只在乎孙子,对孙女不闻不问。 而代为收养她的叔父叔母一心只在亲生子女身上,以至于在她七岁那年随同亲族出游时被人拐走,遭遇了近两年的非人折磨之后,若非是得遇公子搭救,只怕她现如今不是沦落青楼为妓,也会是别人一房小妾。 她恨亲生父母,却又做不到青瑶那般心狠,若真有人以拿她的亲生父母相威胁,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穆大管家仍是不信,正欲开口。 一旁持剑而立的万金凉凉出声道:“自私自利乃是人之本性,并非什么可耻之事情,你无需再寻借口说服别人或是自己,只不过是绝子药罢了,又不让你去毒死侯爷。” 只不过是?终究是太过年轻的少年,不知道绝子药对于真正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穆大管家犹豫再三,终是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敢问三少爷,将如何处置四少爷?” “跟你们交手的是一伙不明身份之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江景昭,你给我记好了,不该你管的事情,千万别管,否则容易丢命,且不止一条。” 江景辰没去理会被打晕过去的江景昭,紧跟着对穆大管家交待道:“这次暗杀之所以会全军覆没,正是因为这一伙不明身份武功高强之人的出现,听明白了吗?” 穆大管家转头看了眼庙外遍地的尸体,无奈开口道:“既有另一伙人,老奴又怎会与其有所冲突?这话没有道理,老爷是不会相信的。” 江景辰出声道:“他们先到一步,你们慢了一拍,于是他们便将你们当成是来救我的援军率先朝你们出手,你迫于无奈选择反击,而我则趁乱逃走,这个解释很合理吧?” 穆大管家又问:“那些人又为何要刺杀三少爷您呢?” 江景辰淡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只要带一块刺客身上发现的令牌回去交差就行。” 若是如此,倒也能说的通,只需再丰富下细节,凭借这多年的信任,想来也不会惹来怀疑,这一战的失败,穆大管家同样需要寻找理由给老爷一个交待。 “全凭三少爷吩咐。” “事情办完之前,你的家人我会代为精心照顾。千万记住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事成之后我会送你一笔富贵。反之,你全家上下无论老幼,必将遭受百般折磨后身首异处曝尸于荒野。” 对于能毫不犹豫吃下毒药以表忠心的人,个人的死亡已经无法威胁到他,只有全家老小的安危才能够让他有所忌惮。 江景辰交待了主要事情,之后又与穆大管家核对了些旁枝末节,将一包绝子药交到他的手里。 穆大管家将药收进怀中,对于三少爷的交代逐一应承,不该问的一字不问,不该说的一字不说,将所有的疑惑、愤怒、怨恨都深埋进了心底。 为保护家人平安,他别无选择,只能妥协。 离开龙王庙时,看着那座用无头尸体筑出的京观,穆大管家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忌惮。 即便是镇北军主帅,被北戎人喊做屠夫的辅国大将军,也没干过筑京观这种事情,可三少爷却这么干了,还是在京畿县境内。 五十余具尸体筑京观,三少爷是想表达什么? 世间上的坏人之所以让人害怕,是因为做事不择手段不讲规矩,可在穆大管家看来,全京城的坏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三少爷可怕。 坏人至少还是个人,而三少爷的言谈举止行事作风,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龙王庙内。 青玉恍然大悟:“我说先前公子怎么好端端要我配制给男人服用的绝子药,原来是给那便宜爹用的啊,这就不奇怪了。” 顿了顿,她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给万金吃呢。” 同处一殿之内,声音虽小,但对于听力极佳的一流高手来说,就如同是在耳边说话一样。 董瓒楞了楞,轻轻碰了下万金,悄声询问道:“这心肠可真是够狠的,你跟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万金冷冷开口道:“她必死,我独活的仇怨。” 这又是个什么仇怨? 董瓒不解,转头看向公子,眼中带着强烈的担忧,小声询问道:“公子,她们两这么闹下去,最后不会同归于尽吧?那我这第一来的也未免太轻松了些。” 江景辰:“......” 所以,死一个还不够,得死两个是吗? 庙外。 遍地的尸体筑了京观,头颅则打包收好待下山后丢进河里喂鱼,这样一来便成了“无头公案”。 一方人的背后是大皇子,一方人的背后是刑部尚书,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完全不需要担心如此举动会牵扯出什么麻烦,自有人会将一切都收拾干净。 回到丰水县之后,江景辰直接把江景昭带到了齐家,与齐鸿运交待道:“让人找地方好好关着,只给水不给饭。” 齐鸿运好奇询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江景辰含笑道:“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四弟,你可得把人给招待好了。” 齐鸿运只觉得那笑容有些阴森恐怖,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问,喊来身边亲信,将人关进了家中暗牢之内。 青玉想起先前公子说过的话,急忙开口喊道:“公子,还没打断他的腿呢。” 江景辰挥手示意让人先把江景昭带了下去,转头着看向万金,询问道:“有把握 第207章 苏醒 见者有份? 分赃的话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吧? 齐鸿运急忙高喊道:“本少爷家大业大,不贪图你这三瓜两枣的,你们慢慢分,就不要带上我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 砸人手脚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更何况砸的还是江景辰的弟弟,那可是威远侯府里的少爷啊! 他可不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即将迈出门槛之际,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董瓒憨厚一笑,好心提醒道:“公子没说你可以走,所以你还得再多待一会。” 真的,若不是看在高了一个头的,壮了半个身子的面子上,齐鸿运铁定会一拳打过去,然后再潇洒离去,至于现在...... 他上下将对方打量了一遍,万分确定自己的小体格不会是对方一合之敌,于是立刻换了副面孔,笑呵呵拱手道:“这位兄台,我此刻尿急,先上个茅房行不行?” 董瓒摇了摇头,一只手就将人给提溜回去。 齐鸿运哭丧着脸道:“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们自个解决就好了,我掺和进去不太合适。” 江景辰含笑道:“带人封山的是你,把头颅扔去喂鱼的也是你,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掺和进来了,又怎会不合适呢?” 说封山太过夸张了些,在那个时辰本就没有多少人会上龙王庙,只不过是带人守着路口而已,至于扔头颅之事乃是手下做的,齐鸿运也是才知道那几袋是什么东西,恶心之余也暗自庆幸没有好奇前去查看。 他面色苍白,忍着心中不适之感,疾呼道:“那都是你让我干的。” 江景辰点头道:“所以,我让你去砸断江景昭的手脚,你也得听话才行。” 齐鸿运满心委屈,悲愤道:“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江景辰理所当然回应道:“我派人快马加鞭花了大价钱去为你爹请来名医,这么大的恩情,你得还吧?” 救爹之恩,当如何以报? 不对,眼下名医未到,爹还昏迷不醒,严格来说这恩情还没有欠下。 想明白之后,齐鸿运当即开口道:“你们家那点破事,我实在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我已经动用漕帮所有能够动用的人力去调查你先前交待的事情,就当是报答你的恩情了。” 江景辰不置可否,起身就朝屋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名医快到了吧,先带回客栈让他给我诊治个三五七天,到时候再来给齐帮主医治吧。” 整个丰水镇的大夫都没能将人救醒,齐鸿运本就十分着急,眼见名医就要到来,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上前阻拦道:“你赢了,只要你能先让名医为我爹医治,我什么都听你的。” 齐天放极为宠爱唯一的独子,而齐鸿运亦是对爹孝顺非常,这才是父子应该有的状态。 回想起刚才龙王庙的一场刺杀,江景辰心底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停下脚步,对齐鸿运交待道:“四肢,分四天砸,顺带把他的牙也给砸了,等到砸完了之后再扔到山坳里,顺带安排个人去报个官,别让他真的死了。” 又是砸手脚,又是砸牙的,真要是有什么仇,直接给一刀杀了不就好了吗? 齐鸿运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弄得这般复杂,于是便道:“事情我可以做,但你也别藏着掖着,到底想要做什么,透个底给我。” 江景辰没打算隐瞒,直言道:“我不仅要废了他的身体,还要夺走他的世子之位,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好好尝一尝被人舍弃的滋味,让他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活着,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齐鸿运被这番冰冷无情的话吓了一跳,偏偏控制不住嘴巴,下意识说了一句:“你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狠毒了吧!” 既然敢明目张胆带人来刺杀,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江景辰没有回答,转头对董瓒交待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休息一会再回,告诉青瑶,看管好穆大管家全家老小,若有异常,不必心慈手软。” 董瓒开口道:我不累,这就快马赶回去。” 这次若非是青瑶姑娘足够谨慎,在派出了五名天众部之后,又让他暗中带领龙众部的人前来支援,龙王庙那场战斗中哪怕是零死亡,受伤之人也肯定会更多。 如此时期,能不受伤自然是最好的,青瑶姑娘此举无疑是将伤亡情况减到最小,但相对的,百乐门那边的防御力量就弱了下来。 他担心会有万一,便趁着天色还未全黑,领着百乐门所属连夜往京城赶去。 江景辰在董瓒离开后,不禁嘀咕道:“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把人全都给派出来了,回去之后得好好说说她才行。” 万金明白公子是担心青瑶在京城内的安危,于是开口道:“在得知刺客人数之前咱们已经离开京城了,虽然事先准备周全,但人数的确不如对方多,青瑶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公子就不要再去责怪她了。” 江景辰满心无奈,摇头道:“十三名天众部都派了过来,好歹也该留个董瓒在身边才对,这事儿必须的说,不然下次她还会这么干。” 万金暗自嘀咕道:哪怕说了,再有下次的话,青瑶估计还是会这么安排。 一个时辰后,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名医来道了齐家,在为齐天放诊断之后,当场保证三天之内就能让人苏醒。 齐鸿运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重心放到了调查六年间往来嵬丘山,以及坪兴县的水路货物上。 每一批货物在码头的进出,漕帮都做有账本和清单,事情有迹可循并不复杂,只不过因要查的是六年前至今,因此较为耗费时间。 三天后。 齐天放醒来时,齐鸿运也才刚查到第二年。 在齐天放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喊来了儿子,长叹道:“别查了,都是暗账,明面上查不到的。” 齐鸿运又是欢喜,又是生 第208章 有位好大爹 初次听闻的齐鸿运显得十分疑惑,追问道:“爹,您说的那位瞿七爷是谁?他为何要您的命?” 三位长老面色骤变,相互对视之后,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大长老小声询问道:“帮主,您说的是京城瞿家那位瞿七爷吗?” 齐天放点头道:“就是他,六年前瞿家的人找到我帮忙走一批货时,我多留了个心眼,慢慢的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留了些不该留的东西,原本我以为瞒的很好,直到几天前瞿七爷亲自约我见面,才知道原来我的那些小心思早已被人发现。” 齐鸿运越听越糊涂,他见三位长老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便知此事决计不简单,有心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京城瞿家嫡子只有三兄弟,分别是瞿家大爷、二爷、三爷,齐天放口中的瞿七爷,想来该是庶出子,江景辰曾因五彩琉璃珊瑚和瞿家三爷接触过一次,对于瞿七爷则是丝毫没有关注过。 “老齐,瞿七爷为何会亲自来见你?” “江公子有所不知,也怪我老齐贪心,自以为掌握住了把柄,想要以此搭上瞿家这艘大船,所以主动传话过去,约了瞿七爷见面。” 齐天放满脸苦涩,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遭人刺杀险些丢了性命。 江景辰追问道:“你所掌握的把柄,是不是瞿家私自采铜贩铜的证据?” 漕运码头归朝廷衙门管,但上货卸货这种脏活累活都离不开劳力,而那些劳力便是漕帮众,无论是什么样的货物,只要是从水路码头过,都逃不开漕帮众。 漕帮并非是多大的势力,只不过是一些相互抱团彼此依靠的贫苦百姓,挣的都是用力气换来的辛苦钱。 漕帮富裕,但漕帮众却未必,难免就会有些人动起了歪心思,比如说上下货时,趁人不注意,顺手偷拿些货物什么的,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且屡禁不止。 齐天放正是因为在一次处置犯了帮规的手下时,发现了有几次搬运的货物是铜矿,这种事情不归漕帮管,而漕帮也没有权利去管,只要有着衙门盖章批文,无论往船上装什么都可以。 事情坏就坏在齐天放有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总想着寻找靠山来壮大漕帮,于是对这件事情就上了心,在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查到了嵬丘山开采铜矿的事情。 可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并不能够因此获利,好在他有着足够的耐心,用了三年的时间,查到了瞿七爷这个背后之人。 在此期间,他私下记录了铜矿每次装船时间、数量、以及目的地,甚至还亲自寻了过去,查到了接货之人。 “我自以为是展现出了能力,足以让我获得瞿七爷的赏识,好傍上瞿家这棵大树,起初也正如我所想,瞿七爷惜才,就手了我的投诚,没曾想几天前约我见面时竟会痛下杀手......” 齐天放说到最后已是满脸懊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生出那样的心思。 江景辰想到了三皇子给的那份证据,出声询问道:“铜矿是运去了宥州吗?” 齐天放回答道:“不是宥州,而是延州。” 宥、延二州同属一道,但却是一个偏南,一个偏北,而三皇子给的那份证据显然是把宥州那边的人拉出来当替罪羊,以此来保下延州那边的人。 是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了京城之外,还是奉恩公府的人在暗中相助? 自从瞿明赫毫不遮掩的与大皇子一同出现在离宫之后,江景辰就有些弄不准瞿家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究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心中虽是越发的好奇,可眼下显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些。 江景辰满怀期待的看向齐天放,询问道:“老齐,你所查到的那些证据,还在吗?” “江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啊!在向瞿七爷投诚之时,我就已经将先前所有查到的东西都给了他......” 齐天放不动声色,直到见到江景辰脸色露出失望时,咧嘴笑了笑,得意的开口:“我老齐混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不给自己多留一手呢?除了先前的证据,这两年我帮瞿七爷做的事情,全都整理成了册子,他以为杀了我就能安稳了?哼,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他一起。” 江景辰瞬间来了精神,笑骂道:“你这老狐狸命硬,轻易死不了的,先别抱怨那些没用的东西了,赶紧把证据交给我,有大用。” 齐天放也不多问,转头对儿子吩咐道:“扶我起来,东西就藏在床上的暗格里。” 对于江湖人士来说,房间里若是没几个暗格,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江湖的。 江景辰寻思着回去后是不是也在房间里搞个暗格密室什么的,不藏东西也能藏个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 胡思乱想之际,万金已经将册子拿了出来。 若说三皇子准备的东西是针对沈家而捏造的伪证,那齐天放所记录的就是瞿七爷实实在在的罪证。 虽说同样没有涉及私自铸币之事,但圣上本就是让江景辰来查私采铜矿之事,有了这东西,他就不必再去嵬丘山和坪兴县,直接就可以回京跟圣上复命。 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一旦将这份证据呈交,齐天放免不了会被牵涉其中。 “老齐,有没有胆子赌一把大的?” “江公子话里有话,倒也不必顾忌,直说便是,我老齐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了,没带怕的。” 齐天放重新躺回铺好的床榻之上,脸上尽显洒脱,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 三位长老欲言又止,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少帮主身上。 齐鸿运当即开口道:“爹,您伤势未愈,什么事情都交由我来吧。” 江景辰道:“这件事情别人替不了,必须由你爹来做。” 齐鸿运好奇道:“你要让我爹做什么事?” 江景辰道:“跟我进宫面圣。” 私自开采铜矿对于瞿七爷或许不是什么大罪,但对于齐天放来说,这罪可就大了。 与其坐等被流放,倒不如 第209章 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把亲生儿子送到外祖家,不闻不问了十年,这样的爹能会是什么好爹?不过就是仗着出身好罢了。 出身好又怎样?还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有什么可稀罕的。 齐鸿运默默看了眼亲爹,心中暗暗想道:还是我爹好,给十个威远侯也不换。 齐天放听着儿子刚才那些话,似乎闻到了些许酸味,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江公子是怕将罪证呈交给圣上,会因此牵连到我,所以才要我出面举证,以此来戴罪立功吧。” 江景辰没去在意齐鸿运的那句话,目光停留在齐天放的身上,直言道:“你也可以用装死避开这一劫,但我建议你选择入京举证,圣上本就是派我暗查私自采铜一案,因此不会大动干戈,我们在说辞上花费些心思,到时你不仅不会被问罪,甚至还有可能因祸得福。” 齐天放双眉一挑,追问道:“敢问江公子,这份福气有多大。” 江景辰弯了弯了嘴角,缓缓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对于进市舶司,有多大的兴趣?” 市舶司能管的可不仅仅是只是水路码头,大周朝并不禁海,且允许舶商出海贸易,市舶司其中最主要的一项职责就是根据舶商的申请,发给出海贸易的公文凭证,对准许出海的船舶进行检查,察看有无挟带金、银、铜、铁、军器、马匹、等违禁之物。 待那些出海商船抵岸之后,市舶司的衙差会将全部舶来货物监搬入库,将舶货抽分为:细货”(珍贵品)十取一,粗货(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另征收舶税:三十取一,之后再归于商贾。 市舶司每年纳入国库的税收钱财甚多,十足的油水衙门,里头的官吏品级不高,却个个活的滋润。 京城并未沿海,因而京中的市舶司管着的漕运码头,寻常货物不需要历经十取一或是十五取一,比不上沿海州县码头的舶来品油水足,但权利可比地方衙门要大。 有权,就等于有钱,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端看想不想捞,以及如何去捞。 齐天放惊愕了许久,一脸的不敢置信,慢悠悠开口询问道:“江公子,你不会是在拿我老齐逗趣玩吧?” 江景辰认真解释道:“让你当官不太现实,可让你进市舶司去当个小吏,这事我还是有办法能够做到的。” 小吏不入品级,但在这官只能考、吏多为代传的朝代,像是齐天放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若是没有在衙门当过差的祖上,哪怕是个小吏他也当不上。 能够吃上衙门饭已是难得,更何况那可是市舶司啊!对于靠水路吃饭的漕帮来说,最清楚市舶司意味着什么。 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吏是有可能当官的,虽然机会非常之渺茫,品级也不会高,但终究是有个念想。 不像寻常百姓,日子一眼就能够望得到头。 一旁的齐鸿运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道:“我记得上次在西源码头接人的时候,你说跟京城市舶使有交情,难道是真的?” 江景辰愣愣一会,方才在记忆中搜寻到片段,当时说认识市舶使也不过是随口之语,哪里会想得到会有再见的这么一天。 主掌市舶司的乃是右威卫正四品中郎将郭衡,此人乃是手握兵权的天子亲信,他当时不过区区威远侯嫡长子罢了,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去认识。 轻咳了几声,缓解了下尴尬,江景辰直接忽略齐鸿运,转向齐天放说道:“入京举证也不是说绝对没有风险,我赌的就是圣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追着你不放,只要圣上不问罪,我就有办法把你弄进市舶司,所以在我看来非常值得一试。” 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会在意地上的蚂蚁,圣上自然也不会揪着区区一介草民不放,更何况还是举证有功之人。 说是进京面圣,但在江景辰想来,只是将齐天放的名字摆到面上来,只要圣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就算是过了明路,估摸着到时候圣上也就听那么一耳,不会召见、甚至都不会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齐天放犹豫了许久,最终点头道:“听江公子的,我老齐愿意跟你进京,去搏一场前程。”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江景辰满意点头道:“你才醒来,先休息几天,等到身体恢复了些咱们再出发回京。” 待江景辰离开后,齐鸿运略显担忧道:“爹,咱们现在挺好的,为了市舶司一个小吏的身份去拼,实在是不值得,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三位长老也开口规劝道:“衙门小吏,无能无权,受人差遣之辈,帮主不可自降身份啊!” 齐天放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无奈一笑,叹息道:“不是我要去当市舶司的小吏,而是江景辰要我去当。” 齐鸿运闷声道:“爹若是不想去就不去,难道他还能逼着爹去不成?” 齐天放想着有些事情也到了让儿子知晓的时候,于是先让三位长老出了房间,单独与儿子说道:“你曾在江南道待了不短的时间,应当知道钱塘县秦家吧?” 齐鸿运点头道:“知道啊,江南道富商秦家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现如今当家的正是江景辰的外祖父,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齐天放摇头解释道:“秦家真正当家的人不是秦老爷子,而是秦家大爷。” 齐鸿运随口接了一句:“爹说的是江景辰的舅舅?秦老爷子与秦家大爷是亲父子,他俩谁当家也没啥区别啊。” 齐天放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区别太大了,秦老爷子和秦家大爷完全就不是一个性子,你知道秦家有经营船坞吧?除了快船之外,秦家还有一种大船,就是特意为出海而造的。” 齐鸿运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抱怨道:“爹,您说话就别绕弯子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呗,秦家的船跟江景辰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齐天放心中暗暗叹气,直言道:“市舶司掌水路运输货物之事,江景辰不会无缘无故要我进市舶司,此举必有所图谋,我能想到的就是秦家的大船和 第210章 上阵父子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齐鸿运当即回答道:“这个我知道,因为秦家有钱呗,用钱收买人心,打通官场上的关系,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所以秦家才会有如今的威势。” 齐天放:“......”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十年前,江景辰到了江南,十年后,秦家富甲一方,他虽不知这其中隐情,却也能猜到此事必然跟江景辰有着重大关系。 “秦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肠软、顾忌多,但秦家大爷是个眦眦必报的性子,再加上江景辰,他......” 天纵奇才?心狠手辣? 齐天放不知该如何形容,顿了顿,转而说道:“秦家虽是偏安一隅,行事极为低调,出了江南道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秦家的厉害,但实际上的秦家富可敌国,麾下人才济济,若逢乱世,揭竿而起自封为王也是易事......” 齐鸿运听着只觉得离谱,打断道:“爹,您莫不是伤到了脑子?怎么说起如此胡话来了?” 齐天放气急,抬手便打。 齐鸿运灵巧躲了过去,回过身来,嬉笑道:“爹,您消消气,我不是说您傻,只是觉得您未免也太高看秦家了。” 齐天放低喝道:“爹跟你说的是秦家,但意指之人乃是江景辰,你别不信,以他所掌握的财力,养几十万的兵丁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再加上他的心性和手段......也就是天下太平,哪天大周要是乱了,他若是有心,称帝也不是不可能。” 天下若是大乱,朝廷有能打仗的将领和人数众多的兵丁,区区商贾之家,再多的钱财又能有何用? 养私兵? 还几十万? 哪怕是喝了几条河的酒,也说不出这样的醉话来。 齐鸿运越发觉得自家爹是伤到了脑子,担忧道:“爹,您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请大夫来给你诊治。” 齐天放立刻出声喝止,他知儿子不学无术,小聪明有,大智慧无,与其指望儿子理解,倒不如明令禁止来的有用,于是便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哪怕江景辰设局害死了我,你也不许去找他报仇。” 齐鸿运神情猛然一变,喝骂道:“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安好心......爹,既然明知他设局要害您,那咱们就不要掺和进那些狗屁事情里去了。” 齐天放苦笑道:“他设局不是为了要害我,而是......算了,说多了你也不见得能理解,眼下虽然不清楚江景辰究竟在盘算什么,但这件事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若是事成,咱们齐家后世子孙也会因此受益。” 什么也没说,就断定不能理解,当爹的都是这样吗?齐鸿运撇嘴道:“您就我这么一棵独苗,我要是不成亲生子,齐家哪里来的后世子孙?” 向来不对儿子发怒的齐天放彻底火了,抓起床上的瓷枕就扔了出去,大骂道:“逆子,给我跪下,你难道还想绝齐家之后吗?” 齐鸿运干净利落的双膝下跪,讨饶道:“爹,我错了,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可别当真啊。” 齐天放激烈咳嗽了几声,撑着身子下床,一脚踹在儿子身上,情绪激动的呵斥道:“你母亲早亡,爹既未续弦,也未纳妾,之所以还要这般拼命,就是为了给齐家后世子孙挣一个出路,哪怕你再不愿意,齐家延续香火的重任你都必须给担起来。” 齐鸿运小声嘀咕道:“我也没阻拦您续弦纳妾啊,就您花在青楼里的那些钱,都够给好几次聘礼,再纳上几十位貌美的妾室了。” 齐天放怒喝道:“你爹这辈子只会有你娘一个妻子,此生都不可能再娶妻纳妾。” 齐鸿运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压抑,闷声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样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哎呦喂,爹,快别打了,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快住手,饶命啊!” 齐天放拖着伤势未愈的身子,上演了一段“父慈子孝”“情真意切”的戏码,最终因为体力不支,任由儿子搀扶,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齐鸿运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小声说道:“您老也真是的,正事不说,非跟儿子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嘛!” 齐天放虚弱的抬起手臂,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大骂道:“就你这样的德性,能守住一代富贵已是难得,指望不上你能够光宗耀祖,也就只能拿我这条老命去拼,否则齐家就真的要完了。” 齐鸿运心中越发的难受,微微垂首,闷声道:“人家都说小富即安,咱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您老人家安生些,别总想着要做出多大是事情来,最多我今后少败些家就是了。” 齐天放深知儿子的性子,从小就胸无大志,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虽非良善,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事情越聊越偏,于当前毫无意义。 他缓了口气,整理好情绪,开口嘱咐道:“几年前我帮了江景辰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因而有了些情分,他的为人我多少了解一些,靠着我与他的那点情分,只要你不去招惹他就好,哪天要是我不在了,而你到了走投无路那一天,可去求他出手相助。” 好似临终遗言的交待让齐鸿运瞬间红了眼眶,当即收起轻浮之态,正色道:“爹,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咱们别去贪,儿子往后一定会努力做事,为家门争光,您别入京,好不好?” 齐天放摇头道:“江景辰既然提出让我入京,又说要安排我进市舶司,那就说明我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其中风险肯定会有,但收获也必定不会少,他那个人向来不会让自己人吃亏。儿啊,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一辈子能有多少次改变人生的机会?江景辰既然把机会送到我面前,那我就一定要绕绕抓住这次机会,不死绝不松手。” 齐鸿运深感自责,皆因他的无能,才会使得爹要这般的拼命。 前所未有的情绪折 第211章 祝父亲早生贵子 砸断一个人手或脚的事情齐鸿运不是没干过,可那都是跟人起了冲突,有所缘由才会干的事情,无缘无故断人手脚,还是分四天用石头生砸,最后还得砸了满口白牙的事情,当真是第一次干。 看着地上四肢尽断,喉咙上被划了一刀,喝下哑药宛如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的江景昭,同情之余,齐鸿运叹气道:“刺杀谁不好,偏要带人刺杀那个心肝比墨还黑的家伙,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这下好了,想写也写不出来。” 因是用石头生生砸断的四肢,鲜血也只不过是浸染了衣裳一片,如此一来倒也省得多花时间去清理,齐鸿运依着交待把人给扔到了龙王庙脚下的山坳中,花了几吊钱寻了个下山的香客前去衙门报官。 丰水县衙门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无意”间得知了江景昭的身份,县令当即派人进京去通知威远侯。 江景辰对此事不再关注,得到了需要的证据之后,便开始在丰水县西源码头巡视了两天,紧跟着去到齐家,与齐天放单独在房间里密谈了三个时辰。 圣上给了半个月的时间,江景辰原本想踩着最后一天回京交差,奈何天不遂人愿,在抵达丰水县的第十二天,也就是江景昭被送回侯府之后的第三天,青瑶派人传来的一则消息,让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消息内容仅一句话:江老太爷昨日纳妾,威远侯今日续弦。 江景辰得到消息之后打算前去凑个热闹,好为某些人“添妆加彩”,于是便收整行囊,领着齐天放父子二人一同返京,在将人安顿在崇仁坊府邸之后,转道就去了威远侯府。 因着丧事的原因,续弦之事并未大办,只不过是请了两家长辈亲朋,关起门来摆了十几桌认亲酒。 江景辰赶到时,二人已经拜堂行礼,那位吴家姑姑正式成为了新任威远侯夫人,随着喜婆进了新房。 正在招待亲朋的威远侯见到突然回府的长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江景辰恍若未觉,故作悲伤道:“父亲成亲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让人来通知我,这是在拿我当外人看待吗?” 江家亲朋多少听说了点关于嫡系三少爷的厉害,对于这个能大义灭亲,逼死妹妹的监察御史,可谓是又恨又怕。 吴家的人皆是第一次见到江家嫡长子,但前段时间江棋韵自戕之事闹得满城皆知,他们亦是有所耳闻,有位须发半白的老者仗着辈分,开口教训道:“父亲娶妻这么大的事情,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大喜之日,不为贺喜,反来质问,你何以为人子?” 江景辰瞥了那老者一眼,回过头来看向父亲,嬉笑着开口道:“看那位的穿着打扮,想来是家中并不富裕,这又是从哪里来打秋风的远亲?父亲,不是儿子说你,咱们家虽不缺那三瓜两枣,但老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帮人之前,得看清对方的品性,像那种分不清主次的人,还是赶出家门去的好。” 那老者哪里会听不出话里的讥讽,当即拍着桌子,大怒道:“混账,难道不知老夫乃是你之长辈,焉敢如此放肆?” 吴老夫人眉头微蹙,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辰哥儿,若是从你母亲那儿论,你该喊他一声舅姥爷。” 那位刚成为威远侯夫人的吴家姑姑,闺名吴艳,从礼法上来说,威远侯膝下的子女从此刻起该喊她一声母亲。 所谓的舅姥爷,也就是吴艳的舅舅了。 江景辰淡淡“哦”了一声,没有任何想要行礼道歉的意思,压下心中的不快,转身从青玉手里接过一个四方小盒,快步走到祖母身前,乖巧道:“祖母,这是我从一位云游高僧手里求来的八宝手串,是经过一禅大师开过光的,孙儿可是苦苦哀求了那位云游高僧三天才求得此物来献给祖母。” 手串只是寻常手串,可若是挂上一禅大师的名头,那可就成了千金难求的宝物。 吴老夫人打开盒子,小心翼翼拿出手串,细细的摩挲了一会,眉眼间遍布笑意:“你这孩子,当真是有心了。” 坐在一旁的郑老夫人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江老太爷顺势夸赞了一句:“是个孝顺孩子,大嫂有福啊!” 在场的江家亲族忍不住想到:二房的亲孙子,福气却跑到长房去了,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的很。 青玉见吴老夫人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中暗自嘀咕道:她若是知道这手串不过是公子路上花了十几文钱买的,还会笑的这么开心吗? 江景辰没理会江老太爷的话,也没去想郑老夫人是如何醒来,正色道:“只要祖母喜欢,孙儿就算求个七天七夜也是值得的。” 吴老夫人顿感心中一阵慰贴,想到眼下的谋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奈何事情已经定局,再多想也无有意义,倒不如往后再对孙儿好些便是了。 “今日大喜,诸事都放放,先去敬你父亲一杯酒吧。” 她这话是对着孙儿说的,但听的人可不止一位。 那位舅姥爷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会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心底虽有不快,却也不敢再次发作出来。 江景辰接过丫鬟递来的酒杯,笑呵呵行至父亲身前,恭贺道:“祝父亲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只不过身为人子,对父亲说出这样的贺词,难免会显得有些怪异。 一旁伺候的穆大管家微微垂首,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至极,绝子药都吃了一包,还说什么早生贵子? 生子是不可能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生了! 威远侯心中有诸多疑惑之事需要询问长子,奈何此刻并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当即僵笑道:“回来就好,今日是寻常家宴,先过去陪你祖母吧,稍后为父再来寻你。” 场中并非是以男女分席,而是以江、吴两家分坐,祖母与江老太爷和郑老夫人同桌,江景辰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自戕的江棋韵和被废了的江景昭之外, 第212章 不是我想,而是你想 威远侯脸上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握住酒杯的手更是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就被捏碎。 郑老夫人冷哼道:“你还有脸问?难道不知道棋姐儿已经被你逼死了吗?” 江景辰心中一片清明,却是故作诧异道:“逼死五妹妹?叔祖母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郑老夫人猛地一瞪眼,咒骂道:“你这早就该死的祸家子,合该让你父亲把你逐出家门去,免得害了江家上百年基业......” 吴老夫人开口喝止道:“弟妹喝了不少酒水,怕是喝醉了,二弟,快些扶弟妹去休息吧。” 郑老夫人不想就此罢休,冷哼道:“怎么?敢做还怕人说?棋姐儿那么好一个孩子,若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如何会自寻短见?还有昭哥儿,自我醒来就没再见过他,是不是也被这祸家子给害死了?” 吴老夫人厉喝道:“昭哥儿不过是身体不适罢了,绝非是如你所想那般,弟妹需得慎言。” 郑老夫人大声质问道:“那棋姐儿呢?她可是在宫门外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亲口说出的临终遗言,若非是遭受了那祸家子诬陷她与邵家哥儿之事,棋姐儿又怎会走到要以死明志的地步?” 只听一声脆响,江景辰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震惊、悲伤、委屈等多种神情变化,仿佛听错了一般,急忙开口追问道:“叔祖母刚才说谁死了?” 郑老夫人见他这番做作的姿态,气愤大喊道:“你这杀千刀的祸家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的真面目,用不着在这里继续惺惺作态。” 在场众人的眼神中带着鄙夷、愤怒、不屑,在他们看来,能够逼死嫡妹之人,其心之可怕,比之蛇蝎有余。 没有人想过江景辰会是无辜的,因为江棋韵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江景辰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事有冤枉的成分,因为传谣之事本就是事情,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江棋韵的死。 他算计得了诸事,唯独算计不到人心。 江棋韵的心是脆弱的,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就逼得她走上了一条绝路。 同时,她的心也是极其狠辣的,她深知有关名节之事单靠她一个人根本说不清,辩不明,于是便用性命自证清明,顺道还能污了江景辰的生前之名。 流言如无形之刀,杀人不见血。 她的这番举动,颇有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境界,只不过代价实在太大,一个人一生只能够用一次。 正如郑老夫人所说,江棋韵若非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绝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但江景辰并不认为把江棋韵逼上绝路的人仅是自己一人之功,这其中少不得还有旁人的“助力”。 他虽不知道离开京城办差之后,在江棋韵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够猜测到这件事必定与邵沅朗、威远侯、江景昭这三人有关。 敌人所给的伤害,远没有至亲之人所给的伤害更加让人绝望。 这个道理江景辰十分明白,因为他正是用这种方式来对待祖母。 至于侯府的其他人......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叔祖母这话说的实在是没有道理,我离开京城之前,五妹妹还好好的,她的死又怎么能怪罪到我的头上?还说什么诬陷之言,此事若是我江景辰所为,那就让老天爷降下雷来劈死我吧。” 天空寂静,人也无声。 这番话与发毒誓无疑,场中吴家人没有想到江景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江家之人因着先前江景辰大义灭亲的事迹,已是对他这个人有了认知,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并未有太多的触动。 威远侯深呼了口气,出声道:“你先去书房等着,为父一会过去寻你。” 穆大管家适时站了出来,恭声道:“三少爷,请。” 江景辰故作失望,转头看向祖母,委屈道:“祖母,难道连你也不肯相信我吗?” 吴老夫人捏着八宝手串,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温声道:“此事往后再说,听你父亲的话,先去书房等着。” 江棋韵死了,因她而带来的影响却不会消失。 这无疑是让人十分郁闷的事情,至少江景辰此刻便郁闷的不行,在去书房的路上,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他看了一旁的穆大管家一眼,压低声音询问道:“江景昭在濯缨阁?” 想到四少爷的惨况,穆大管家对于三少爷的手段有了更清楚的了解,丝毫不敢有怠慢之心,恭敬回答道:“是的,四少爷在濯缨阁内养伤,老爷请遍御医仍是束手无措,老奴估摸着许是因此的原因,才会在这个节骨眼娶夫人进门。” 自打祖母有了念想之后,江景辰便防着一手,如今绝子药也吃下去了,也就是意味着威远侯将不会再有子嗣出声,江景昭已废,接下来就该是到了夺走世子之位的时候了。 一路来到心远堂书房,穆大管家临走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悄声说道:“西府的大少爷和二少爷被人黥面,日日都在房中不曾出门一步。” 江景辰瞧他眼色中带着试探的意味,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跟谁结的仇?” 穆大管家莫名松了口气,回答道:“事情早就发生了,至今也没查到什么眉目,两位少爷自己都不知道招惹了谁,才会被刺上‘贪官之子’四字,老奴想来,怕是与砍下大老爷头颅的是一伙人吧。” 江景辰对二房那两位堂哥没什么印象,对于此事也并没有多少兴趣,想了想,出声道:“西府那边的事情,你说得上话?” 穆大管家回答道:“有几分颜面,但也得分什么事情,三少爷您是想?” 江景辰含笑道:“不是我想,而是你该去想。” 穆大管家不明其意,开口道:“老奴愚钝,还请三少爷明言。” 江景辰寻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淡淡道:“在确定药效之前,你都得为我 第213章 四弟可不经查啊 无论哪个朝代,钱都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剩余小部分不能够解决的,用权便能解决。 穆大管家话里有几分真心,江景辰并不在意,只要拿捏住穆大管家的软肋,就不怕他不屈服。 世间上能够不顾家人安危为主尽忠的人不是没有,但多是些愚忠之臣,穆大管家显然不在此列。 穆大管家离开之后,江景辰便与万金和青玉二人交代道:“我一会要跟父亲说些心里话,你们在他怕是会有所保留,先去门外守着吧。” 万金应声后拉着青玉去到门外守着,没过多久的时间便等到了威远侯的到来。 江景辰率先开口道:“父亲也认为五妹妹之事与我有关?” 威远侯没有回答,转问道:“这十多天你不在京城,去了哪里?” 江景辰直言道:“我受了圣上密旨,出京办案去了。” 威远侯没想到长子会如此痛快说出此事,当即追问道:“圣上要你办的是什么案子?” 江景辰毫不隐瞒,坦然道:“圣上要我暗中查探私自开采铜矿一事,我在丰水县待了几天,找到了一些证据。” 威远侯继续问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我所掌握的是瞿家七爷私自开采铜矿的证据,但三皇子却给了我一份剑指沈家的伪证,此次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便是想向父亲请教,此事该如何处理?” 威远侯再问:“事情牵扯到了皇后与贵太妃?” 江景辰摇头道:“我所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表明此事与那两位有关联。” 没有关联,不代表没有关系。 威远侯对于长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满意,心中暗中点头,转而询问道:“既是圣上密旨,你为何要告诉为父?” 江景辰歪了歪脑袋,露出几分“天真”的疑惑,真诚开口道:“你是我父亲,世上最亲之人,父亲既然问了,我当然不能够隐瞒,难道不对吗?” 威远侯猜到长子离京是为圣上办差,但却不知具体办的是什么差事,他想过任何可能,唯独没想过长子会如此坦白。 看着那双满是真诚的眼睛,本已有了决断的心又开始有些动摇。 小郑氏死了,棋儿自戕,昭儿废了,那么......辰儿心中的恨,也该消了吧? 有些事情,哪怕没有掌握任何实际证据,他也能够猜测得到,并且十分肯定。 只不过出于心底的那份愧疚,一直不愿意承认,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对待分别十年的嫡出血脉,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现如今再去想也已经迟了,膝下就剩下这么一个嫡子,最关键的是,这个嫡子的能力和手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回京不到两个月,以未冠之龄当上了监察御史,又接连受到圣上青睐,这样的殊荣,满京城的勋爵世家子弟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无疑,这个长子十分优秀,但......其心性未免太过绝情狠辣。 于官场来说乃是大善之事,可于家族来说却未必如此。 “昭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都是出自你之手吧。”犹豫了许久,威远侯终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口。 “四弟?四弟他怎么了?”江景辰面露疑惑。 威远侯脑海不自觉浮现出两个念头,一个在说:他是装的,他在骗你,事情就是他做的。另一个在说:他是离京办差,顾忌不到这件事情,不是再装,而是事情本就跟他无关。 “你四弟他受了重伤,不能再开口说话,四肢也被废了……” “可恶,是谁把他伤成那样的?父亲,你告诉我,我去为四弟讨个公道。” “当真不是你?” “父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离京之前就没见过四弟,离京之后又如何见得到他?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啊!” “你四弟是在丰水县受的伤。” 威远侯说完之后,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长子,紧跟着他便看到了几分慌乱、惊恐、不敢置信……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江景辰难以置信道:“父亲是说四弟去了丰水县?他去丰水县做什么?” 威远侯眸光微凝,质问道:“你当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江景辰沉默了一会,张了张嘴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透露着为难。 威远侯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加重了语气,呵斥道:“有话就说。” 江景辰长叹一声道:“父亲,我想知道,四弟去过丰水县龙王庙吗?” 威远侯点头道:“丰水县衙役找到他时,他就躺在龙王庙脚下的山坳里。” 江景辰猛地一拍手掌,焦急道:“祸事,大祸事,父亲,咱家即将要大祸临头了。” 威远侯被吓了一跳,呵斥道:“什么祸事?你究竟在说什么?” 江景辰激动开口道:“我在丰水县龙王庙时曾遭遇到两伙人的刺杀,当时我以为是瞿家和沈家的人所为,侥幸逃脱之后便写了折子奏名圣上......如今听父亲说四弟也曾出现在那里,岂不是等于说,他与那两伙人可能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那他跟瞿、沈两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父亲,我有告诉过你圣上为什么要查铜矿吗?那是因为,事关私采铜矿铸币一案。” 铸币二字一出,威远侯整个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你......你在奏折上是如何说的?” “父亲这话问的,还能如何说?当然是如实回禀了,我也没那个胆子敢欺君啊!” 江景辰面露焦急,更是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口中不停嘟囔着“怎么办”“该如何是好”之类的话。 威远侯听得脑袋直疼,挥手制止道:“你先坐下,好好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江景辰长叹一声,也不坐下,只站在原地,开口道:“当时听说丰水县有座庙十分灵验,便想着去替祖母和父亲祈福,没曾想那是座龙王庙,所求之人皆是水上讨生活的百姓,父亲,你想啊,这水上和陆上的神,他保的事情不一......” 都已经快要火烧屁股了,还想个 第214章 捅破窗户纸 丰水县那边威远侯早就有了交待,包括龙王庙外发生的事情,也都已经压了下去,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概应对长子有着很大的保留。 死的死,残的残,最终得利者只有一人。 但心中有数是一回事,如何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费心思多说,也不急于解释,只需将昭儿拉扯到私自采铜铸币之事上,辰儿用的这招不可谓不高明。 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可眼下威远侯却不好率先捅破,暂时压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缓和了口气,开口道:“丰水县那边的问题交由为父来解决,若是圣上命你继续追查此案,你可知该如何做?” 江景辰顺势道:“还请父亲指点一二。”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长子这般恭敬的态度让威远侯内心多了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当即拿出作为父亲的威严,交待道:“能查就查,只不过但凡涉及到你四弟的事情,你需尽数掩盖下来。” 江景辰点头回应道:“父亲放心,道理我都明白,绝对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威远侯蹙眉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粗鄙之语?” 江景辰嬉笑着回答道:“钱塘县乃是乡野之地,外祖父不过商贾之家,请不到多好的先生来教导,我在钱塘县十年所学说是高不成低不就也不为过,父亲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 京城之内先有众多大儒清流家设族学为稚子启蒙,后有天下第一学府国子监授课,这些本就是每一个勋爵子弟官宦之家能够享受到的待遇。 威远侯不免生出别样的心思:在乡野之地都能学成这样,若是当年没有将其送走,而是留在京城悉心教导,今日又会有何种成就? 感慨之际,他忽然想起长子早前提过的事情,转而问道:“你身上的......你的病可是痊愈了?” 江景辰坦然道:“药还在路上,估摸着月底或是下月初就能送来,到时候我身上的余毒便能祛除,少说也得活个六七十岁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这样的岁数亦是大善。 威远侯关切道:“此事关乎你的性命,当小心为上,送药之人走的哪一路?为父到时安排些人前去护送。” 目光灼灼,满是担忧,话语更显拳拳父爱之心。 听在江景辰耳中,当真是觉得一拳狠击在心口,让他险些缓不过气来。 “药在谁手中,就等于是掌握着我的命,的确不容有失,父亲能想到这一点,实在是让儿子感动的很啊!” “你外祖父乃是一介商贾,花费心思找药想必已是费尽心力,为父身为刑部尚书,指派些地方官兵沿途护送之权还是有的,到时是打算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威远侯此刻便是满心关爱儿子的父亲,任谁都看不出有半点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景辰虽未曾从父亲的脸上看出异样的神情,沉默片刻,直言道:“在服药之前,我只剩下一年多的命,若是那药落在父亲手中的话,是会立即给我服用?还是等一年之后?又或者......干脆直接毁了?” 威远侯神色微变,大袖一挥,呵斥道:“荒唐,真是荒唐,你怎会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 江景辰理所当然道:“小郑氏是我逼着父亲将她毒杀的,堂伯父也是因我大义灭亲才会死,自我回京以来就未曾听过父亲的话,若是有机会能够拿捏住我的软肋......换作我是父亲,必定不会错过。” 威远侯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平静的看向长子,缓缓开口道:“这些话你不该说出口。” 江景辰直言道:“皆是心知肚明之事,说与不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威远侯淡淡询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我之所以对父亲如此坦诚,就是想要让父亲明白一件事,小郑氏也好,堂伯父也罢,她们都是罪有应得,我身为江家的子孙,父亲的儿子,从未做过有损江家、有害父亲之事,我们是父子,不是仇敌。” 威远侯沉默不言,视线紧盯着长子,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江景辰坦然与之对视,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 片刻后,威远侯忽然笑了,笑声中透露出几分欣慰。 “辰儿,你此刻,是在向为父示弱吗?” “父亲本就比儿子强,又何来示弱之说?” 在毁掉整座威远侯府之前,江景辰不想担上弑父之名,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父亲又不是个傻子,就算猜不到十分也能够猜中七八分。 单从派人刺杀万金和青玉的举动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父亲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之所以没动他,只不过是因一份愧疚,以及一份血脉亲情罢了,这也是他能够如此轻松解决掉小郑氏的原因之一。 但愧疚会被抹除,亲情会被消耗,因此他必须得捅破那层窗户纸,以此来建立一个全新的相处模式,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受到来自父亲的阻力,甚至还有机会能够从中得到助力。 朝堂对于江景辰来说始终是一个较为陌生的“世界”,在他还只是一棵小小树苗时,需要有人在前面遮风挡雨,位居刑部尚书,有着“半相”之称的父亲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威远侯双眸闪过一道精光,他从未见过如长子这般的少年,哪怕天资聪颖的圣上在他这个年纪,都不及其十分之一。 放眼京城,不对,该是放眼整个天下,能及辰儿者无有第二。 有子如此,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说说吧,你还瞒着为父做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就得先说说,父亲,你都知道了哪不为人知的事情?” 江景辰笑容淡淡,双眸更是平静如水。 威远侯呼吸为之一滞,犹豫片刻,开口道:“你在暗中培养了多少人手?那些人从何而来?” 江景辰回答道:“一共二十余人,有江湖客,也有市井徒,皆是花钱雇佣而来。” 威远侯想到了百乐门,当即追问道:“听说百乐门日进斗金,那些 第215章 养虎为患 江景辰没想到父亲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已将穆大管家收为己用,但满府下人都是父亲的眼线,一旦搬回侯府,便意味着会受到父亲的监视,私下话语倒是不怕泄露,只不过进出侯府之人必然逃不开追踪。 可若是父亲坚持,无论是从哪个立场,他都寻不到正当理由来拒绝父亲的要求。 他忽然想到,现如今江鸠已经“投靠”了父亲,有着他和穆大管家可以用,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会有不便。 “回来住可以,但父亲得把世子之位还给我。” “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当世子?” “父亲说错了,不是我为了要当世子,而是世子本就该是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难道不应该吗?” 江景辰并不在意世子之位,但他要夺走江景昭的一切,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世上哪有什么本就应该之事,就连皇位都没有必须传嫡长之说,更何况是侯爵世子?威远侯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长子也会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你想当世子不是不行,只不过为父需要先考察一番,看看你有没有当世子的资格。” “父亲难道认为四弟有当世子的资格?” “......” 人都已经废了,还谈什么资格?威远侯不知该作何回答。 江景辰自顾自说道:“父亲何时上奏请封我为世子,我便何时搬回侯府,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 威远侯听着有些别扭,转言道:“龙王庙刺杀你的那两伙人,可有查到什么眉目?” 江景辰眼见父亲如此生涩的转移话题,便知父亲的心软不仅仅是只对他一人,对于已经是废人的江景昭,父亲终究是还想着用世子之位,去为江景昭保留最后的一丝体面。 父爱不在于言词,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对儿子如山岳般的爱。 只不过,接受到这份父爱的儿子,不是江景辰,而是江景昭。 “我没有查到任何眉目,但圣上派出的禁卫军有没有查到什么事、或者什么人,那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事情了。” 顿了顿,江景辰接着说道:“父亲知道五毒当中的壁虎吧,它在遇到危险时会主动断尾求生。父亲,眼下的境况,当断否?” 从始至终他就没有向圣上呈递奏折,更没有什么禁卫军调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让“壁虎”以为陷入险境,不得不做出“断尾求生”的决定。 威远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在穆大管家回来之后,他曾派人再探龙王庙,所得到的消息只有寥寥一行字:五十余人皆无首,尸体用以筑京观。 他深知派去刺杀万金与青玉的那批手下是如何实力,二十几人死绝只逃回来一个穆大管家,本身就存在着不合理之处,但让他觉得最为怪异的一点,是对方连自己人的尸体也不放过。 有此实力,又如此狠辣,他原以为会是江湖杀手所为,但随着查到了昭儿与大皇子接触之事后,脑海中又有了另外的想法。 禁卫军只不过是天子亲军,要论起查案破案,怕是连刑部的衙差都比不过。 若事实真如他所猜测那般,则完全不需要去考虑断与不断的事情,更不需要他刻意做些什么,大皇子那边自会把尾巴收拾干净。 威远侯心中有了决断,当即开口道:“你只需要应付好圣上,其余诸事自有为父来帮,不必担心。” 听到“应付”二字,江景辰便知此行最为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也不再追着江景昭的事情不放,转言道:“今日乃是父亲大喜,满院宾客都在等着恭贺父亲,如此大好日子不宜过多谈论烦忧之事,当及时行乐才好。” 威远侯不理满是调侃之言,交待道:“今夜便留在府中,明日见礼时你当在场。” 江景辰没有给继母行礼的癖好,想也不想回答道:“怕是不行,明日我得进宫复命,之后如何得依着圣上吩咐,我是做不得主的。” 长房香火本就不旺,若是长子不在,那明日见礼上岂不是连一位嫡出都没有?威远侯不悦道:“圣上总不可能留你一天,待出宫后便回府来。” 江景辰也不答应,只道:“明日再看吧,父亲快去招待宾客,可别让人以为咱们江家人不懂礼数。” 威远侯瞬间拉长了脸,训斥道:“你若是知何为礼数,出去后给你亲家舅姥爷道个歉,他虽不姓吴,但却是你继母的嫡亲舅舅,听懂了吗?” 江景辰含笑道:“继母我都不认,更何况是继母的舅舅?这事可做不得,父亲愿意喊就喊,可别拉上我。” 说完也不等回应,转身便开门离去,绕了个路,领着万金与青玉朝濯缨阁的方向走去。 威远侯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声嘟囔道:“虎父无犬子,既非犬子,是否有一天……会养虎为患?” 濯缨阁。 满院下人战战兢兢迎接三少爷的到来,随着一句:“退下”,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他们都知道,四少爷废了,三少爷势如破竹,再难有人可与之较量。 推门进屋,江景辰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江景旭亦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赶忙行了一礼,恭声道:“见过三哥。” 江景辰先是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江景昭,见他四肢虽已上了药包扎好,却仍是有些扭曲,想着齐鸿运那小子也是个心狠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粉碎性骨折”,暗自道了声:孺子可教。回过头来看向江景旭,疑惑道:“你不去前院饮宴,跑来这里做什么?” 江景旭面露无奈,苦笑回答道:“我乃庶出,前院正宴哪有我坐之位,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照料四哥。” 因着子嗣不多的缘故,父亲可没把江景旭当作是庶子看待,这事府里人尽皆知之事,可江景旭偏偏要把庶出挂在嘴边,这可真是有意思...... 江景辰笑了笑,开口道:“长房本就没几个男丁,如今四弟重伤,就只 第216章 老天爷,快劈死那个妖孽吧 房间内。 江景昭迷迷糊糊醒来,入眼看到江景辰那一刻,全身都开始抖动。 江景辰嗤笑道:“四弟,你这像条泥鳅一样是怎么回事?” 青玉接口道:“我瞧着更像一条蚯蚓。” 江景昭不顾疼痛,奋力扭动着身体,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此刻必定是万剑齐飞血流成河的惨况。 江景辰好心提醒道:“别扭了,摔下床我可不会扶你。” 一句话之后,江景昭果然不动了。 江景辰大笑道:“你还真是听话,比狗都听话。” 原本安静下来的江景昭瞬间又开始扭动,奋力的想要用手去打、用脚去踢,可惜没有一样他能够做到。 江景辰笑累了,缓了一会,开口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父亲已经决定要废了你的世子之位,你即将一无所有,听到这样的消息,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江景昭猛烈摇头,张开嘴巴哇呜哇呜,像是上岸之后即将渴死的鱼。 江景辰缓缓走到床边,以居高临下之态俯视着江景昭,低声道:“其实,小郑氏没死,她跟你一样,被我废了四肢,毒哑了喉咙,扔进了乞丐窝里,此刻估摸着该是在京城某处向人乞讨。” 江景昭瞪大了双眼,疯了一样扭动着身体,借着爆发出的力道,猛地朝江景辰撞去。 江景辰一脚便将他踹回到床上,单手按住他的脑袋,附耳冷笑道:“你好像很开心啊!若是告诉你,江棋韵的事情也是我做下的局,你会不会更开心?” 江景昭不断的用脑袋拱着,奈何身受重伤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不过是死死的瞪着双眼。 青玉瞧着只觉十分碍眼,于是便开口建议道:“公子,要不把他眼睛也给弄下算了。” 江景辰缓缓伸出手掌,做了个扣眼的手势,询问道:“四弟,你想要眼睛吗?想要你就说话,你不说,我便不会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呢?还是不想要呢?” 江景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有嘴巴,有舌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够拼命的点头。 他不能没有眼睛,哪怕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但他依然需要眼睛,他要亲眼看着江景辰被天打雷劈。 妹妹死了,母亲又活了,他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他相信是真的,也必须是真的,否则他怕自己会撑不到江景辰先死的那一天。 一年多、至多不过两年的时间,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等到江景辰死后,他总会有办法找回母亲,在这之前,哪怕生不如死,也得活着。 他得活下去,母亲也得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江景辰看到了那双眼睛中爆发出的强烈求生欲,满意点头,松开手,端坐在床沿,缓缓开口道:“我先是让人断了你的子孙根,然后把你送去南风馆,对了,这事你以为是别人干的吧?其实是我安排的,那天我就在隔壁,亲眼看着你被三个大汉蹂躏......” 说话间,江景辰回头看了江景昭一眼,见他泪流满面,不禁诧异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哭了?倘若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父亲都知道,那你该怎么表达心中情绪?” 看着江景昭瞪大的双眼,江景辰点头道:“你没听错,包括这次让人砸断你的四肢,喂你喝下哑药,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父亲全都知道。” 江景昭双目通红,不断的用后脑勺撞击着床榻,奈何褥子铺的足够厚,连撞了十几下除了感到些许眩晕之外,皮都没破一点。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冷眼旁观吗?因为你弱,因为你没用,因为你是个废物,因为你没有价值,就如同父亲当初舍弃我一样。所以你怨我、恨我、咒我的同时,也该连带上父亲一起。” 江景昭双目渐渐变得空洞,刚刚燃起的求生欲缓缓熄灭。 江景辰冷笑道:“你伤心?失望?不解?想死?可是,你若死了,你母亲怎办?父亲不爱你,可你的母亲爱你啊,为了她,你怎么舍得去死?” 江景昭慢慢转过头,眼中尽是疑惑。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说出如此言语,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景辰自顾自继续说道:“度日如年想来你是听说过的,但度秒如年你肯定没听过,一天24小时,1440分钟,86400秒,在你们看了我在钱塘县只不过是待了十年,可于我而言,那十年比十个世纪还要漫长。” 江景昭没有听懂,也不明白话中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江景辰仿佛看懂了他眼中的困惑,紧跟着说道:“一百年为一个世纪,十个世纪便是一千年,你肯定会说: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活那么久。我想说的是:我不是人,你信吗?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真的想要当一个好人,但没人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死了,作为人的那个我,死了。” 江景昭听懂了话,却不明白其中之意,更为神奇的是,他竟然感受到了话语中的无奈和悲伤。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心中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就像吃肉的猛兽在为食物的死而哭泣一样的令人不敢置信。 江景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逐渐上扬。 “四弟,是你母亲杀了我,是父亲杀了我,是祖母杀了我......可我,却没有杀他们任何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善良?” 他在笑,可在江景昭看来,比任何见过的恐怖之物都要让人害怕。 明明上一刻浑身上下都还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下一刻却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一般。 他,真的,不是人......了吗? 江景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介于生与死、人与非人之间。 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心理上的折磨都远胜于肉体上的痛苦。 江景辰看着因剧烈而重新染血的纱布,转头对青玉吩咐道:“去外头喊几个伺候的人来,我得好好嘱咐几句才行。” 青玉应声而去,直到院外才看到有下人,当即挑了 第217章 六度空间理论 离开侯府之后,江景辰转道去了百乐门,找到青瑶之后,就龙王庙一事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 青瑶从头到尾面带微笑,时不时递上一颗水果,又或者一盏香茗。 江景辰越说越是无趣,气闷道:“说了那么多,你到底记没记住?” 青瑶含笑点头道:“记住了。” 江景辰瞧她仍是半点知错的模样,忍不住又说了一炷香,直到说干了嘴巴,饮了几盏香茗,方才放缓了语气,叮嘱道:“京城里头并太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支暗箭,所以你得留人在身边,首要就是确保自身的安全。” 青瑶眨了眨眼,乖巧回应道:“我真的记住了。” 江景辰满心无奈,转问道:“离开这些天,京城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青瑶回答道:“因为江棋韵自戕之事,坊间对公子的风评极为不好,百乐门受其影响,损失了一半客源,其中朝廷官员及世家子弟占据一大半,除了云瑶县主之外,更是没有一位女客光临百乐门。” 寻常的百姓或许不知道百乐门真正的东家,但朝廷官员与世家子弟皆有各自的信息渠道来源,能够猜测得到也并非是意外之事。 百乐门不为敛财,女客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倒是损失官员这一点有点伤。 江景辰没想到一个江棋韵的死亡竟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沉默片刻,继续询问道:“陈文佑之事有消息了吗?” 自他出京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了青瑶手中,本以为十多天是时间不会有什么进展,没曾想却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青瑶将找到陈文佑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紧跟着道:“我已经说服他配合咱们行动,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亲手杀死吴王世子。” 青玉不赞同这样的条件,反对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只要负责现个身就好,免得徒增麻烦。” 万金开口道:“是会麻烦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够办到,我觉得这事可以答应下来。” 青玉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不开口没人会把你当哑巴,不想着给公子节省麻烦也就罢了,怎么还反倒找起麻烦来了?” 青瑶解释道:“陈家兄妹父母早亡,彼此是世上最亲之人,妹妹惨死之后,陈文佑一直活在愧疚当中,年过二十仍未成家,靠着老师与同窗好友的接济,在乡下老家浑浑噩噩度日,咱们的人找到陈文佑时,就感觉他像是个活死人。我曾问他:既然活的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他说:怕死了之后没人去妹妹坟前烧纸焚香。” 活死人,身体活着,心却死了的人。 之所以活着,只因为担心没人为妹妹坟前除草、无人祭拜。 之所以活的不好,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当年之事早已过去,许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但陈文佑没有忘记,妹妹是为了他才卖身为奴,因此才会丢了性命。 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唯独他不行。 他没有能力去找吴王府报仇,所以更加不能够放过自己。 江景辰两世都没有过嫡亲的同胞兄弟姐妹,因此并不能切身体会到那份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 世间也从没有感同身受一说,每个人的痛苦都不相同。 或许发生在陈文佑身上的事情,在旁人看来或许不是什么大事,更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事情就去招惹吴王府那样的庞然大物。 但在江景辰看来,多少能够理解一些陈文佑的想法,大抵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害我至亲者,我必亲手杀之。 陈文佑的两面:懦弱与血性。 典型的普通百姓,老实读书人。 在无法依靠律法讨回公道时,只能选择懦弱退缩。 当有机会能够为妹妹报仇时,血性的一面立刻激发了出来。 “让陈文佑亲自动手这件事情,于计划有何影响?” “我和小鸠商讨过,这件事对咱们来说,利大于弊。” 青瑶把先前跟江鸠讨论过的计划说了一遍,除了多费些心思和人力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好处则是能将吴王世子的死,完完全全推给陈文佑。 想要盖过一件热门话题,就必须要有另一件大事发生,吴王世子被刺杀身亡这件事就极为适合。 江景辰嘱咐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之后交待道:“暂时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动用可动用的一切力量,把吴王府推上热搜榜首,别问热搜是什么,只需记住一点:三天之内,不仅吴王世子必须死,还要让坊间议论之人由江景辰变为吴王府。” 青瑶点头道:“我与小鸠商议出了两套周密的计划,随时都能够动手,不如就安排在明日吧,到时候公子先行进宫回复圣命,吴王世子紧随其后身死宫外。” 青玉出声道:“那还用不用我配制毒药了?” 青瑶含笑道:“有备无患。” 那到时候是用还是不用?青玉闷闷不乐,开口道:“我听公子的。” 日出之后,日落之前,御史可自由进出宫门,江景辰思考了一会,开口道:“若是刺杀,那便不必用毒。事关皇族血脉,杀了吴王世子之后定会引发全城戒严大肆搜捕,在此之前得把人都安全送到城外。参与行动的必须选从未露过面之人,若京城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从黄石山庄那边调人过来,事成之后尽快安排他们回江南道。” 青瑶应声道:“公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顿了顿,紧跟着说道:“罗小姐前些天传了信来,说是已经启程回京,算了下日子,估摸着后天就能够抵达,她在信中提到归京后便能受封梁王妃,到时会有喜帖送至,嘱咐公子提前备好贺礼。” 江景辰莞尔一笑,骂了句:“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罗霓裳若是当了王妃,便拥有了随时进宫的权利,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对后宫诸事两眼一抹黑,只等选秀明旨一下,这一手棋就能发挥作用。 提到罗霓裳,他不禁想到了跟来京城的齐鸿运,若是他知道罗霓裳成了梁王妃,不知道会作何想? 第218章 敬舅兄一杯 从百乐门回到崇仁坊府邸,江景辰怀着恶趣味的心理,将罗霓裳的事情告诉了齐鸿运,没有想象中的场景出现,齐鸿运只不过呆滞了许久,随后露出一抹无奈苦笑,道了句:“那就恭喜她了。” 如今的齐鸿运,与当初在西源码头上叫嚣的少帮主简直判若两人。 江景辰不死心追问道:“除了这句,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齐鸿运摇头道:“想说的话不能说,能说的话不想说,罗家妹妹再好,如今已嫁为人妻,从此天上地下,我与她往后再无可能,又何必自讨苦吃。” 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句话就是对罗霓裳的最好诠释。 一个漕帮的少帮主,如淤泥一般,高贵的凤凰又岂会踏足? 齐鸿运忽然开口道:“你能安排我爹进市舶司当小吏,能不能也帮我安排个差事?” 这是浪子回头,奋发图强? 江景辰没有立刻回答,笑问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我凭什么要帮你?” 齐鸿运耸了耸肩,摊手道:“你不想帮就算了,大不了我去找我太爷爷帮忙。” 江景辰狐疑道:“据我所知,你爹还活着的长辈,就只有个远房的族叔,你哪来的太爷爷?” 齐鸿运满脸认真道:“你是我爷爷,那威远候自然就是我太爷爷,他可是世袭罔替的侯爷,手掌大权的刑部尚书,替重孙安排下差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江景辰嘴角一抽,转头道:“阿金,给我剑,我要砍死这不要脸的......你丫站住别跑,过来让爷爷我好好疼你......” 万金默默递出手中的九乌剑,小声建议道:“要不,我去给公子找把刀吧?我担心他的血会污了我的剑。” 齐鸿运边跑边喊道:“好你个万金,竟然敢对你家小小公子不敬,我拿小本子给你记上,等我江爷爷死了,你没了靠山,我再来找你算账。” 小小公子?这是个什么鬼称呼。 万金手背青筋暴起,纵身一跃,便拦住了齐鸿运的去路,没等他出手,齐鸿运转头就朝江景辰喊道:“爷爷救我。” 江景辰:“......” 看着被万金暴揍的齐鸿运,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略显荒唐的念头:那家伙是在刻意讨打,企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疼痛。 难道,还是个情种不成? 没理会作死的齐鸿运,转道去见了齐天放,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又找来江鸠,吩咐道:“忙完吴王世子的事情之后,你多招揽些靠谱得用的人手,再去查下黎翀近来都做了些什么,与谁接触最多。” 江鸠应声了声“是”,紧跟着说道:“坊间有不少为了诋毁公子名声闹得极欢,我打算派人去逐一教训一番,不知公子认为可妥?” 江棋韵自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江景辰想起回京那一日,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带着鄙夷与厌恶的目光,当即开口道:“可以,不过需要注意分寸,别把事情越闹越大。” 江鸠回答道:“公子放心,京城里那些地痞流子最是擅于无事生非,保证不会让人联想到公子身上。” 江景辰微愣,回过神来后说道:“你很会用人,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既然这样,我再多批给你一万贯的经费,放手去做吧。” 一万贯,可以是汤药钱,也可以是赔命钱。 江鸠听懂了,应声道:“我明白的,一定会将事情办好、办漂亮。” 曲江池,画舫。 李守拙出宫找来了瞿明赫,询问道:“要你调查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 瞿明赫回答道:“我前些天去过威远侯府,景昭兄已经完全废了,根本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李守拙脸上铁青,大骂道:“那个废物,派给他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唯独他还活着,他怎么有脸活着?” 瞿明赫安抚道:“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怪景昭兄,只能说对手太过强大,换作是别人带队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李守拙冷哼道:“提起他就来气,真是废物一个,烂泥扶不上墙,枉我先前还那么看重他,真是瞎了眼了。” 瞿明赫不接这话,转言道:“眼下威远侯就剩下江景辰一个嫡子,殿下准备如何对他?” 李守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说除了江景昭,还会有什么人想要江景辰死?” 瞿明赫沉吟片刻,回答道:“江景辰自如今以来,似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所做之事仅是针对江景昭母子罢了,除此之外,大概率会跟他出京要办的案子有关。” 李守拙没好气的开口道:“我也知道是跟办案有关,问题是他办的是什么案子?又牵扯到了哪一方的势力?” 瞿明赫道:“我派人去丰水县查过了,那边近几年都没有什么大案发生,实在弄不明白江景辰为什么会去那里巡视。” 李守拙气愤道:“这也查不到,那也弄不明白,那这么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瞿明赫并不在意这般态度,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从父亲那里打探到,宫中选秀之后,圣上将会分封诸王。” 李守拙猛得站了起来,激动道:“此事当真?” 瞿明赫点头道:“姑母亲口告诉我父亲,绝不会有错。”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要封王了,封了王,太子之位也就不远了! 李守拙在船舱内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停了下来,追问道:“皇后是不是要你父亲公开支持老三?” 瞿明赫回答道:“父亲未曾言明,但在我想来,极有这种可能。” 李守拙焦急开口道:“先前不是说好,我娶丹佩为正妃,他便支持我吗?” 瞿明赫长叹一声,无奈道:“可是殿下至今也未曾向圣上提及要迎娶我妹妹之事啊!这也就怪不得父亲会有别的想法,毕竟皇后可是父亲的同胞妹妹,若不是姑母不允三皇子娶丹佩为妃,父亲也不会生出旁的念头来。” 嫡亲的舅舅,却不支持自己,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无疑会给文武百官乃是父皇带去一个信号:三皇子是否德行有 第219章 把皇子给卖了 为了配合青瑶所定的行动时间,江景辰在次日午后方才进宫,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召见。 圣上脸色满是疲惫之色,开口便质问道:“朕听闻你昨日便已回京,为何今日才进宫?” 江景辰回答道:“启禀圣上,微臣本欲回京后便进宫向圣上复命,只因昨日乃是臣父续弦大喜之日,因而唤了微臣过去参宴,微臣不知该如何推脱,因此才耽搁到今日,还请圣上降罪。” 张甲臣面皮抽搐,实在没想到竟能听到这样的话。 别家的孩子都恨不得将罪责独自揽到身上,江景辰话里话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自家父亲。 圣命高于一切,可若威远侯当时真开了那个口,江景辰身为人子不可推脱也在情理当中。 但威远侯虽说不太聪明,但也不至于连轻重缓急之事都分不清楚,这话实在是没几分可惜,但江景辰偏偏说了出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还拉的是自个的亲生父亲......这事儿,威远侯知道吗? 圣上不自觉扬起嘴角,出声道:“朕如你所愿,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 江景辰:“......” 倒也不必如此认真,这样的愿不如也罢! 尽管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多穿了件厚实的裤子,可那二十板子打在屁股上也依旧会疼。 有了上次的经验,在行刑之前,江景辰当着监刑内侍官的面,拿出事先准备的钱票,硬是给在场之人各自塞了一张,执掌行刑的两名禁卫军额外多给了两张。 不多,每张一百贯,符合一个纨绔子弟是手笔。 江景辰面带微笑,拱手道:“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是圣上手底下混饭吃的,抬头不见低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请诸位嘴上把门,手下留情啊!” 众人:“......” 见过私下给钱的,但从没如此光明正大塞钱,手不接就硬塞到怀里,丝毫不顾及这是在皇宫大内。 执杖的两名禁卫军默默对视了一眼,待江景昭趴下后,面露凶光,恶狠狠的举起手中的板子。 在旁人看来,每一下都打得十分用力,可在场的哪个不是见惯了场面的,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监刑的内侍官轻咳了一声,悄悄提醒道:“江御史,您也不是第一回受刑了,倒是叫两声啊!” 板子落在身上不能说没感觉,只能说不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经过内侍官提醒,江景辰立即反应过来,凄厉的叫声瞬间传了得老远。 内侍官无奈道:“江御史,这么喊就假了,您稍稍再收着些。” 江景辰:“......” 演个戏可真难啊! 二十板子打完,禁卫军一左一右驾着江景辰回到殿内。 圣上翻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头也不抬,开口道:“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 江景辰将早已备好的证据交给上前来取的张甲臣,强忍“疼痛”,回答道:“两份证据,黑布包着的是微臣查到的,黄布包着的是三殿下给微臣的。” 圣上微微蹙眉,翻看了呈交上来的两份证据,冷哼一声,抬头看向江景辰,缓缓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使得江景辰心头一跳,故作惶恐道:“微臣愚钝,不知哪里触怒了圣上,还请圣上降......还请圣上恕罪。” 圣上将包裹在黄布中的证据砸到江景辰面前,质问道:“你是说朕的三皇子,为了维护瞿家老七,故意伪造了证据,以此让你来蒙骗朕吗?” 江景辰高呼道:“微臣尚未开口圣上就已猜到实情,当真是英明神武,仙神转世。” 张甲臣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敢在圣上面前如此胡言乱语的,天下间也就这么一位了,他到底倚仗些什么? 圣上冷眼一扫,淡淡道:“朕看你是板子挨的还不够。” 江景辰出声辩解道:“回禀圣上,微臣自当上监察御史之后,私下面圣三次,两次都挨了板子,放眼整个御史台,挨板子频率如此之高的,怕也就只有微臣一个人了。” 圣上不自觉回想了下,发现还真是这样,轻笑道:“满朝文武敢跟朕如此说话的,也就只有你一人,朕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已经是看在彦钧的面子上了。” 江景辰眼珠一转,恭维道:“圣上乃是千古明君,轻易不会治罪于臣下,更何况还是微臣这般忠心耿耿,一心只为圣上办差,不怕得罪人的忠臣。” 圣上挑眉道:“你倒是说说,为朕办差,你得罪谁了?” 江景辰稍稍调整了下情绪,故作惶恐开口哭诉道:“微臣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出京为圣上办差时,竟有两伙刺客前来刺杀微臣,若非是受到圣上齐天之福的庇佑,微臣怕是没命回来面见圣颜了。” 说事就说事,关圣上齐天之福何事?张甲臣百思不得其解,小小年纪,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拍龙屁的手段? 圣上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直勾勾的盯着江景辰,良久都不曾开口。 江景辰下意识迎向那双渗人的眸光,装出满腹委屈的模样,悲呼道:“圣上,你得给微臣做主啊。” 圣上将视线转移到散落在地的证据,出声道:“那份证据,是老三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他还说了什么?” “回禀圣上,三皇子当时还说有一队人马会对微臣不利,领头待队之人是微臣的四弟江景昭,而那些人马则是大皇子手下之人。当时三皇子曾告诫过微臣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微臣并未相信,以至于之后险些丢了性命。” 江景辰毫不犹豫就将三皇子给卖了个底透,顺道还拉扯上了江景昭与大皇子。 原本是查私自采矿之事,结果因一场刺杀扯出了两个皇子,圣上本意是要暗中低调处理,可事到如今,怎么反倒越弄越大了? 听着话里的意思,是大皇子手下还有养了不少人马? 皇子尚未封王开府,全都住在宫内,没有什么机会和条件能够豢养过多的 第220章 少了一颗心 圣上听后沉默不言,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景辰心思急转,思考之后,转言道:“微臣还找到一位人证,齐天放,丰水县人氏,靠码头吃饭的普通百姓,微臣就是得他仗义相助,才能够顺利找到证据。” 张甲臣不动声色,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你先退下吧。”圣上轻揉着额头,语气中满是疲惫。 “圣上,微臣这是算办好了差事?还是没办好差事?”江景昭故作忐忑。 话中的意思无异于在说:差事若是办差了,得罚,若是办好了,自然得赏。 这是在公然问圣上要好处?张甲臣微眯着眼,悄悄看向那胆大包天的少年,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勋爵子弟,短短时间内升到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得了这样的殊荣天恩仍不知足,还真是贪心啊! 眼见圣上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他便接口道:“圣上,方才淑妃娘娘命人送来了一盅养神汤,您要不现在尝尝?” 圣上点头道:端来吧。” 张甲臣立刻唤人前去端来养神汤,转过头看向江景辰,含笑道:“江御史,可还有事要上奏?” 江景辰暗自在心中腹诽,面色恭敬朝圣上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圣上要求暗中调查的案子,办好了无功,办坏了有过,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最可气的是,明知如此,还不能够拒绝。 这就是绝对权力的霸道之处,管你开不开心,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江景辰心中感慨不断,行至半程,忽见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竟是三皇子在远处凉亭之内。 这才将人卖了,转头就遇到正主,多少有一丝尴尬。 路是出宫必经之路,绕过去显然不可呢,江景辰迅速调整好心态,秉持着“他不喊,我便不停留”的念头,快步向前走去。 “前面可是江景辰江御史?没想到会在此地巧遇,还请江御史过来一叙。” “......” 皇宫大内,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大皇子还敢公然结交御史,就因为快要封王,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底气? 江景辰想不明白,无法推诿之下,转道进了凉亭,依礼道:“微臣见过三皇子,不知殿下唤住微臣所为何事?” 李谨言起身上前,亲昵拉着江景辰入座,紧跟着为其添了一杯酒,悄声询问道:“可是按照我与你说的话去向父皇复命?” 江景辰坦然回应道:“当然。” 李谨言露出满意的笑容,紧跟着询问道:“父皇都说了什么?” 江景辰面不改色的胡诌道:“圣上在看了微臣递交的两份证据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微臣注意到圣上的神情十分愤怒,想来是会从重处理此事。” 李谨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急忙追问道:“我只给了你一份证据,哪里来的两份?” 江景辰满眼无辜,摊了摊手,胡说道:“另一份是大皇子给的,微臣不想接,但大皇子威胁说若是我不接,便将微臣四弟身受重伤的事情诬陷到微臣头上来,倘若如此,微臣的父亲怕是会亲手杀了微臣,逼不得已之下微臣只能选择妥协。” 李谨言气急,低喝道:“此事你为何不早与我说?大哥他给你的又是怎样的证据?” 江景辰叹气道:“微臣也想说,但殿下身处宫中,微臣一旦进宫,必然是要先行面圣,殿下教微臣如何早说?大皇子给的是一份关于瞿家七爷私自开采铜矿的证据,微臣看着觉得挺真。” 本就是事实,又岂会不真?两份证据同时呈交,父皇会如何看待?李谨言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当他看到江景辰仍是一脸无辜时,燃烧起的怒火瞬间驱逐了冰寒。 “江景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耍本宫?” “殿下误会了啊,微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不敢这么做。” 江景辰连连叫屈,紧跟着解释道:“殿下是知道大皇子如何对待微臣,若非是入京前大皇子以微臣四弟之事相要挟,微臣定是不会答应的。” 李谨言怒火不减,责问道:“你怕大哥,难道就不怕本宫?” 江景辰回答道:“当然怕啊,所以微臣也将大皇子所做的事情如实禀明了圣上。” 这是,都给卖了?李谨言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紧跟着问道:“你与父皇说了大哥何事?” 江景辰如实道:“大皇子不是派人来刺杀微臣吗?微臣便将此事禀明了圣上,顺道提了大皇子私底下招揽人马的事情。” 与私底下招兵买马之事相比较起来,伪造证据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事说起来实在是运气,若是大哥早先一步知道江景辰离京办差,定不可能会派人相助江景昭,也不至于会将自个推进如此大的深坑。 由此可见,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先是大怒,而后大喜,李谨言只感觉这事儿弄得太过刺激了一些,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大笑出声,继续问道:“父皇得知大哥手底下养了一批人之后呢?什么样的神情?说了些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圣上一句话没说,神情凝重,既有愤怒,也有失望。” 失望二字一入耳,李谨言瞬间精神百倍,激动拍了拍江景辰的肩膀,夸赞道:“做的好,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恨不得能够深埋地底不见天日,不可能主动剖心见人。 江景辰笃定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不可能跑去圣上面前对质,因此才敢用三分真七分假的话来哄骗。 无论是圣上,亦或者是皇子,在他看来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帝王的权势,皇室的威严,能够使得他感到忌惮,但却不足以压迫让他屈服认命。 从出生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就少了一颗敬畏之心,以及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思想。 江景辰看向重新变得热切的三皇子,心中鄙夷,面上谦笑道:“微臣在丰水县就说过,殿下与大皇子之间,微臣必定是会选殿下,面圣之前微臣就 第221章 不负公子恩情 李谨言自从听闻龙王庙之事后,不是没想过那批人会是江景辰的手下,只不过在他看来显然不太可能。 一个从小长在一县之地,养在商贾之家的少年,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本事,反倒是花钱雇佣江湖中人更切合实际。 “君以诚待我,我必以诚报之。景辰放心,这件事我会为你善后,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江湖中人多是守信重诺之辈,别的倒是不担心,唯大皇子那边,微臣深感无力。” 江景辰说完之后便是一声无奈长叹,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装出来的样子。 李谨言安慰道:“景辰无需担心,此事大哥决计不敢多言,即便是说了,我也有办法帮你撇清关系。” 江景辰故作激动道:“不知殿下有何办法?” 李谨言神秘一笑,开口道:“山人自有妙计,景辰且将心放进肚子里,有我在,你必定不会受到此事牵连。” 争储必然会发生,早晚都是要站队,既然已经被逼到不得不选的地步,自然是要挑一个看得顺眼之人。 大皇子从派人给江景昭那一刻起就已经站到了对立面,其余诸位皇子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出身比不上三皇子,在新的选择出现之前,江景辰不介意先站三皇子阵营。 眼见试探不出什么,他也不再过多追问,拱手道:“那就有劳殿下相助了,皇宫大内多有不便,待日后出宫再与殿下相聚,微臣先行告退。” 李谨言出声道:“等到此件事了,我于曲江池画舫专门设宴,为你庆功。” 宫里有甬道直通离宫,因而宫里的皇子公子时常在曲江池设宴,画舫之上当属私密空间,江景辰想着三皇子到时定会有什么事情要私下商谈,因此也不拒绝,含笑回应道:“微臣先行谢过殿下。”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 齐天放显得十分诧异,开口询问道:“说好进京面圣举证,我都还没进去,你怎么就出来了?” 江景辰没有解释太多,简短回答道:“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先回府里待着,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去市舶司报到了。” 齐天放仍是一头雾水,不过想到不用进宫面圣,可惜之余也是松了口气,听到江景辰言语如此笃定,不由得追问道:“你真这么有把握?我进市舶司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江景辰想了想,出声道:“进了市舶司,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和上官搞好关系,拉他们下水,能拉多少就拉多少。” 齐天放似有所悟,为了不出差错,仍是追问道:“拉下水,是指?” 江景辰道:“自然是贪污受贿之事。” 齐天放苦笑道:“我可没那么多钱去送啊!” 江景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码头上的事情你是行家,里面的弯弯绕绕你比谁都清楚,市舶司的官要贪污受贿,用得着你去送?” 绝大多数走水路的商贾,相比官家收钱来说,更怕怕官家不收钱,只要收了钱,这趟进出货就算是稳了。 对于官员来说,贪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贪才是最难之事。 齐天放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是要我收集证据,掌握他们的把柄?” 江景辰摇头道:“话别说那么难听,我是让你选些合适的官员,邀请他们共谋一场大富贵。” 富贵大不大暂且不知,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上了这艘贼船,之后就再难有下来的可能,除非身死。 已经身在船上之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确保不会沉船淹死。 从小官小吏下手,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手段,但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小人小事,完全有能力引起大灾大难。 齐天放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明白了去到市舶司之后该做什么样的事情,顿了顿,追问道:“事情若是办得好,能让我当上官吗?” 没钱的想要富贵,有富贵没权的想要当官,世人缺什么便想要什么,此乃人之本性,无可厚非。 江景辰承诺道:“只办好不行,需要办得非常之好,届时我会让你当官,不小于七品的官。” 需知有些正经科举出来的官老爷,这辈子也就七品顶天了。 齐天放神情激动,保证道:“江公子放心,我老齐办事能力你是知道的,拼了命也会将这件事办得非常之好。” 江景辰提醒道:“命得留着,往后可是有大福要享的。” 齐天放点头道:“我就知道,只要跟着江公子混,这辈子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江景辰莞尔一笑,出声调侃道:“跟着我混,比你混码头要强,不止有汤喝,还会有肉吃。” 齐天放心中有着野望,唯一担心的就是膝下独子,犹豫了许久,开口询问道:“请教公子,我儿鸿运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送他回丰水县?” 老江湖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若说留在京城,少不得要帮忙安排一份差事,若说送回去丰水县,那便得派些人在暗中保护,唯有如此才能安他的心。 是去是留对于齐鸿运来说并没有决定权,自有身为父亲的齐天放为他做主。 但齐天放不会是无的放矢之人,偏偏选择在这时候问出了口,难不成......这是在试探? 江景辰稍稍思量,回答道:“我觉得你可以先问问你儿子,听听看他心里的想法,到时候再行商议也不迟。” 齐天放悄悄松了口气,江景辰的这般回答,无异于是在表明:此后不会将他的独子拿来做人质,不管是留在京城,亦或者是回到丰水县接手漕帮,都会尊重其意愿,不会多加干涉。 他随即想到儿子的德行,若送回丰水县,无人管教之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倒不如将人留在京城,也好能够随时教导。 “公子,我儿顽劣,若无我在身旁教导,怕是会闹出事情来,因而我想将他留在身边,还请公子成全。”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既然有了决定,我会让人去给你买座合适的宅子,就当是庆 第222章 功夫不到家 回到崇仁坊府邸之后,江景辰便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吴王世子当街遇刺身亡,凶徒五人,为首者昔日国子监学子陈文佑。 这一日,京城的天开始变了。 刑部、京兆府、以及南北衙禁卫军主将纷纷被传召进宫。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大街上遍布禁卫军、衙差到处搜捕重犯,衙门张贴海捕公文,吴王府更是挂出三十万贯悬赏。 这一天,京城里的百姓议论疯了。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吴王世子身亡之事,当年吴王府那位丫鬟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 有人说:“吴王世子罪有应得。” 也有人说:“陈文佑隐忍多年,为妹报仇雪恨,当是一条好汉。” 更多的人则是在说:“陈文佑胆大包天,与绿林匪盗勾结,杀吴王世子事小,怕是会有更大的阴谋。” 总之,有人的地方,都在议论此事,众说纷纭,无人再谈起江棋韵的死。 江鸠将具体行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那陈文佑是个心狠的,往吴王世子心口连捅了五刀,更是当街大喊其妹之名,声泪俱下悲呼让其可以安息了。” 青玉疑惑道:“他这么干,就不怕他妹妹被人挖坟掘墓鞭尸吗?” 江鸠回答道:“早在陈文佑入京之前,咱们的人就已经帮着他把妹妹的坟移到无人所知之处,这点完全不需要担心。” 江景辰询问道:“人都安排妥当了?” 江鸠应声道:“除了陈文佑之外,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撤出京城,如今正在赶往江南道的路上。” 除了陈文佑主动解开黑布显露真容之外,其余皆是蒙面,只要顺利出城,再想抓捕便如同大海捞针。 江景辰眉间微蹙,追问道:“我不是说过让所有人都撤离吗?陈文佑是怎么回事?” 江鸠解释道:“这是我与青瑶姑娘共同商议之后的决定,陈文佑既然露了面,那就不在适合去到江南,倒不是担心去了之后会带来麻烦,而是考虑到之后或许还需要陈文佑出面,江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太过浪费时间。” 江景辰稍稍缓了些语气,紧跟着询问道:“你们将陈文佑安排在何处?” 江鸠回答道:“送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乡下,那里地处偏僻,附近一条河道能够直通大江,咱们的人事先打点好了一切,明面上的身份不会有差错,另有水路两地来回切换,不怕官府的人能够查得到。” 顿了顿,接跟着说道:“我已经让人传了话出去,与陈文佑一起的是虎狼山的一伙山贼,那里的地形易守难攻,当地官府围剿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以至于那伙山贼越发嚣张,时常下山祸害乡里,若能借此将其除去,也算是为百姓谋福了。” 事情涉及到一位皇族,再难攻的山也会在大周军队之下被踏平,那伙山贼必定会因此覆灭,周遭百姓往后无须在担心匪患。 想想也是有些可笑,若非牵扯到吴王世子之事,那伙山贼怕还是会高枕无忧,百姓不知还会受到多久的侵害。 同样是命,有些人生来高人一等,有些人则命如草芥,这是时代的桎梏,非人力可以改变。 江景辰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觉悟,更没有以天下百姓为先的高尚品德,但在力所能及、且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十分乐意帮这一把。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既然是青瑶与江鸠商议之后的最终觉得,他也不打算再多深思,转言道:“吴王府拿出三十万贯悬赏,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串天文数字,动心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财帛动人心,唯有以命震慑,该谨慎时不可张扬,该狠心时绝不可心慈手软。” 一个无品无级乡间里正,就能够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足以说明大周朝官员的不作为,以及寻常普通百姓的愚昧怕事、胆小懦弱,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百姓常态,太过理想主义化的事情不会出现在大周朝。 说得直白一些:出了京城,说是到了法外之地也不为过。 大周朝的外放官员对于政绩之事,多数人都是秉持着:好事宣扬,坏事隐瞒,如此态度,得利的自然就是那些视律法如无物的法外狂徒。 江鸠慢慢咀嚼着公子话里的意思,回过神之后,回答道:“公子放心,事先我已传信给师父,有他在外照应,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因吴王世子之死,京城已经开始戒严,贸然派人外出反倒会多生事端,江景辰想着以苗老三的本事,当年能护得住江鸠平安,而今护住陈文佑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京城戒严,满街都是禁军和衙门官差,告诉你手底下的人,这段时间做事都注意着些。” “我挑选的手下都是京城人士,有些还是衙门里的‘常客’,若是过于沉浸反倒生疑,我倒是觉得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收集一些咱们需要的信息,比如说吴王府......公子以为如何?”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眼下吴王府显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江景辰否决了这项提议,叮嘱道:“吴王府不是仅靠一些小道消息就能够扳倒的,他才死了儿子,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你的人若是得用,那就应该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次不是交代你先查黎翀吗?才夸过你会用人,越是关键的时刻越不能犯迷糊。” 话中没有半点指责之意,但江鸠还是面露羞愧,歉然道:“怪我糊涂,让公子失望了。” 江景辰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为我办事至今,没有一件令我失望,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鸠肃然道:“必不负公子信任。” 吴王世子之死,除了引发全城动荡,也让吴王这位沉寂了许久的一等亲王动了起来,首先便是三进宫中,求了圣上之后,再求贵太妃,紧跟着求皇太后。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多年不上朝的吴王忽然出现在朝廷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声泪俱下哭求圣上允其带兵亲自捉拿凶手。 圣上 第223章 余毒成精 回到崇仁坊府邸,江景辰看到了今早送来的喜帖,随即喊来了郝婆婆,开口道:“劳您老辛苦些,尽快配出一副助孕药。” 郝婆婆询问道:“你是打算给罗家丫头用?” 江景辰将手中的喜帖递了过去,回答道:“她已归京入住梁王府,将于七日后良辰受封梁王妃,也将在那一日大摆喜宴。” 郝婆婆也不接那喜帖,出声调侃道:“所以你打算送她一个孩子?是她想要?还是你想要?”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江景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总担心她的位置不够稳,若是有了子嗣,于她于我都有益处。” 郝婆婆道:“助孕药因人而异,最好是能够让她来一趟,我先瞧瞧她的身子,方才好配出最佳的助孕之药。” 顿了顿,忽然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有心,可趁此机会与其行云雨之后,若能一击即中,岂不美事?” 江景辰瞬间被这番话雷得外焦里嫩,正色道:“我姓江,又不姓王,您老把我当什么人了?” 郝婆婆狐疑道:“这跟姓江或是姓王有何关系?依着我看,不仅是梁王妃,还有即将进宫选秀的白芊禾,你都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凭着你这副皮囊,她们是断然不会拒绝,你不是有野心吗?想想看,梁王世子、未来皇子,都是你的种,这大周往后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耳尖的万金心思动了起来,开口提醒道:“罗霓裳好说,她本就垂涎公子的美色,只需公子往床上一趟,她能够自己动。至于白芊禾怕是不行,她若是破了身,不仅不会被选中,还会牵连到越州刺史,倒是入宫后可以想想办法。” 江景辰:“......” 全自动? 这可还行? 梁王世子除了辈分大些,没一点实权,未来皇子那更是扯淡,非完璧之身不可参选,后宫嫔妃不得擅自出宫,身旁时刻有宫人伺候,何时何地被圣上宠幸均有记录在案,皇家血脉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混淆的? 更何况,他真没想过要化身老王! 青玉不满道:“你这说的真是混账话,公躯子的清白之躯岂容罗霓裳玷污?真该把你的嘴给撕了,舌头给割了。” 万金理所当然回应道:“这事公子又不亏,只要是不亏,那这买卖就可以做。” 青玉怒斥道:“你要是觉得不亏那就你去,反正罗霓裳馋你的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往床上一躺,让她自个动去。” 万金淡定摇头道:“我瞧不上她。” 青玉听后怒气更盛,大骂道:“连你都看不上她,难道你认为公子的眼光比你还差不成?” 万金瞬间哑口无言,暗自责怪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郝婆婆越看越觉得有趣,上前拉住激动的青玉,安抚道:“不痛不痒的事情,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别家十五之龄的勋爵子弟,少说也有三五个通房丫鬟,偏你家公子年至十八连个女人都滋味都没尝过,委实有些可怜,你为他多想想,只当是一场皮肉生意,既有得赚,还能满足你家公子,大家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越说越是离谱,江景辰不知郝婆婆哪里来的恶趣味,连忙开口道:“婆婆莫要再拿我打趣,罗霓裳现如今已入住梁王妃,让她过来不太合适,还是我将你送过去吧,就以江南故人的名义,到时白芊禾入京后也能有个说头。” 若以梁王妃的名义将郝婆婆送到白芊禾身边,多少也能够提升一些分量,后宫中的那些女人,看重的无非就是身份。 若是高了,她们至少在明面上会捧着,若是地了,她们便能毫无顾忌的踩上一脚。 入选的秀女如此,伺候的下人亦是如此,拜高踩低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郝婆婆坏笑道:“罗家那丫头长得又不差,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能入得了梁王眼的女人,姿容当然不会差。 江景辰哭笑不得,反问道:“您老今天有些反常,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郝婆婆也不隐瞒,直言道:“也没什么,就是你让人送来的草药中有一味让我摸不准药效,想要拿你来试试。” 当初为了能够让郝婆婆留下,江景辰开出了寻药的条件,自然是因为知道郝婆婆“药痴”的称号,能让她都拿不准的药效的,必然不会是普通草药。 原以为郝婆婆是要他当老王,没想到竟是要当神农,这可是会要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答应。 “京城里多的是恶棍人渣,给我一天的时间,保证找到十几个来给婆婆试药。” “那些普通人怎么能够跟你相比较?我觉得还是你好,要不咱们先试上一点,看看效果?” 郝婆婆口中的试试,极有可能会变成逝世,江景辰断然拒绝道:“我身上的于毒都还没解呢,您老好歹心疼心疼我,去找别人试药吧。” “你若是解了余毒,我还不找你来试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百毒不侵?”郝婆婆的语气充满了诱惑。 百毒不侵四字让江景辰出现了恍惚,愣神之际,仿佛看见了一只带着小红帽的大灰狼在朝自己招手。 “这世间,真有人能够百毒不侵?” “据我所知......没有。” 万金不由翻了白眼,心道:既然没有,那还在这说个什么劲? 郝婆婆紧跟着说道:“可这并非代表不会有。” 青玉听得着急,出声道:“师叔,您就别绕弯子了,有话就直说呗。” 郝婆婆笑骂了一句,转言道:“你也知道我与你师父向来喜欢对着干,他号称能制出天下无药可解制毒,那我便要制出百毒不侵之药,游历天下那么多年,为的就是找药制方。你家公子本事大,让人送来了许多我以前只在药书上看到过的药草,我有预感,距离制作出百毒不侵之药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青玉难得聪明了一次,惊呼道:“您该不会是想说,成药的关键是在公子身上吧?” 郝婆婆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第224章 老少都是戏精 郝婆婆微愣,下一刻脸上笑出了褶子,开口解释道:“世间一草一木皆有灵,在我们这一脉看来,药毒亦是如此。说是有灵,却并非是你想象的那般,精怪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江景辰恍然道:“大概懂了,所谓的灵,就是你们这一脉的形容词、专业术语呗。” 郝婆婆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也没打算追问其中意思,而是转言道:“苗疆的蛊虫之毒,关键在于虫,不在于毒,而你身上虽无虫,但其毒是来源于蛊虫,又经过这十年用药压制,已经不再似最初,一些寻常之药只会让你难受,轻易毒不死你。” 十年间,好药坏药不知吃了多少,用江景辰的理解来说,大抵就是对普通的药物有了些许抗性,这个抗性究竟有多大,以及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不得而知,也让人好奇。 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九条命”的猫都能死,更何况是只有一条命的人。 他对于“轻易毒不死”这句话有些许安慰,但若结合前一句“只会难受”,莫名就会想到“生不如死”这个词。 往前十年,他便是如此过来的,如今完全不想再次体会那样的感觉,哪怕只有会有一丝丝的痛苦。 江景辰默默退后一步,嬉笑道:“世界上有三种人的话不能信:一是女人,而是漂亮的女人,三是年长的女人。所以......很抱歉,您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去找别人来试药吧。” 万金脑海中多出一丝疑惑,开口道:“公子说的不就是女人吗?哪里来的三种?” 江景辰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世间女人何止一种?就像‘大波浪’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长,等你到了“阅尽千番”的境界,就能够明白了。” 万金不解道:“公子的意思是说要先出海看尽千艘帆船吗?” 江景辰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缓缓开口道:“阅尽千番磨心志,双指慢慢水悠悠,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万金并不赞同,反驳道:“公子不是曾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吗?怎么如今又说慢是极高的境界?” 江景辰轻咳了几声,小声道:“天下有快功,自然也会有慢功,太极没听说过吧?抱阳守阴、阴阳调和,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慢字,再搭配上九浅一深的招式,就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万金如实回答道:“不懂。” 江景辰顿了顿,安慰道:“不怪你,等你经历过之后就懂了,到时候只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你必将受用无穷。” 郝婆婆同样听不懂,但她一瞧江景辰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坏小子的嘴里指定说不出什么好坏来,于是将青玉拉到一旁,告诫道:“江景辰这小子是个天生的坏种,你往后可得多注意些,别被他占去了便宜。” 青玉只觉得有些难受,委屈道:“我巴不得公子来占我的便宜,可他就是不来......师叔,你说是不是我不够漂亮啊?” 郝婆婆一噎,心中多出一股无力之感,张嘴敷衍道:“虽然比起我年轻的时候差了些,但也算是漂亮了。” 青玉:“......” 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 江景辰与罗霓裳相识之事梁王早就知情,因着身份的转变,许多事情都需要避讳着些,在送郝婆婆去到梁王府时亦是递了正式的拜帖。 进府之后,不知是罗霓裳与梁王说了些什么,再次见面之时,梁王热情主动招呼道:“多日不见,景辰近来过的可好?” 江景辰拱手道:“多谢王爷关心,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还意外偶遇了昔日的故人。” 说罢,将郝婆婆引了出来,介绍道:“这位是郝婆婆,乃是罗家妹妹的乳母,当年因家中变故,早早离开了罗家,能在遇见实在是缘分。” 也就在此时,身穿一身华服的罗霓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出现,正巧听到了江景辰所说的话,不由得脚步一顿,目光看向他口中那位“从天而降”的乳母。 只一瞬间,她脸上露出极为意外的惊喜之色,匆匆加快脚步迈过门槛。 “嬷嬷,真的是你吗?早年你因家中孙儿病重,早早就求了爹爹的恩典告老回乡,我原想着怕是此生都再难相见,万万没想到......” 才说了几句,豆大的眼泪便滴落了下来。 梁王赶忙上前安慰道:“裳儿莫哭,你一哭,我的心也难受。” 罗霓裳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生怜,待梁王近身之后,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胸膛,掩面抽泣道:“王爷,妾身实在是太高兴了,您是不知道,嬷嬷小时候对妾身可好了,什么事情都将妾身放在第一位。妾身生母早逝,嬷嬷就如同妾身的母亲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妾身,自从嬷嬷离开后,妾身日日以泪洗面,哭了好多天,险些哭坏了眼睛。” 梁王拥她入怀,轻轻拍打着她的香肩,柔声安慰道:“裳儿莫哭,往后有我在,事事以你为先,宠你入骨,誓要让你成为大周朝最幸福的王妃。” 江景辰暗暗咂舌,心中无比好奇,那妖女究竟使用了什么妖术,以至于将梁王迷到这般地步? 初次见面的郝婆婆更是嘴角直抽抽,她从未想过世间竟还会有能够比拟江景辰之人。 谎话张口就来,说得好似真的一样,若非她是事件中人,都要信了这一番“真情流露”的言语。 戏台子都搭好了,这戏不想唱也得唱。 郝婆婆整理好心中情绪,慢步向前,通红着眼眶看向罗霓裳,轻声呼唤道:“小姐,真的是你吗?” 罗霓裳见对手搭了戏,立刻脱离梁王的怀抱,激动上前握住郝婆婆的双手:“嬷嬷,是我,我是你最疼爱的裳儿啊......” 一时间,堂上只闻一老一少不住的哭泣之声。 万金只觉得这场面实在是假的很,可一旁的梁王像是因感染了悲 第225章 京城极乐之地 哭声渐歇,罗霓裳以妆容不整不宜待客为由,拉着郝婆婆去了后厢房,支开王府的下人只留绿萝在身边,方才开口询问道:“江景辰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郝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回答道:“那小子让我来为你配制能够助孕之药,我瞧你的身子骨也太消瘦了些,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罗霓裳听到郝婆婆喊江景辰‘那小子’,便是此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当下也没拿什么架子,招呼着郝婆婆入座,紧跟着伸出一只手,含笑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郝婆婆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你倒是个知趣的,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怀孕?” 罗霓裳捏着绣帕擦干脸上泪痕,回应道:“不是他要我怀孕,而是他知道我想要怀孕。” 郝婆婆品着话中的意思,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待诊完了慢,思量了一会,出声道:“身子不好不坏,好好调理一下,只要你男人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怀上。” 梁王府中有侧妃、有妾室、有姬女,唯独没有一个子嗣出生,梁王的身体是否有问题,罗霓裳还真有些把握不准,于是便询问道:“能帮王爷也把下脉吗?” 郝婆婆拒绝道:“来之前那小子交待过,整座王府只有你,以及你身边这个从小与你一同长大的丫鬟可信,在其他人面前我只是你的乳母。” 罗霓裳听后沉默不语。 郝婆婆紧跟着说道:“我不会在你身边待太久,待选秀旨意一下便会离去,你该知道那小子的安排吧?” 罗霓裳想起先前见过的白芊禾,点头道:“他选了个极好的人,想来定会如他所愿。” 郝婆婆不置可否,转言道:“在这之前,我会抓紧时间为你调理身体,至于最终结果将会如何,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能从寻常百姓之女,一跃成为大周一品王妃,罗霓裳坚信老天爷对她是眷顾的,不可能会让她止步于此。 倘若不幸,梁王身体真的有问题,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罗霓裳双眸闪过一抹精光,收敛心中别样的心思,开口道:“烦请您为我调理好身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只要能够让我怀上一胎,我愿不惜一切代价。” 郝婆婆心有所悟,感慨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跟那小子还真是一样的性子,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罗霓裳轻声道:“他是被逼至绝境,若是不狠,便不得以活。而我则是想要活的更好,昧着良心做事。我与他之间,实际上有着很大的区别......” 正堂。 梁王摩挲着指尖的扳指,含笑道:“本王刚回京时便听说许多有趣之事,最让本王好奇的,莫过于令妹的死......可是真如坊间百姓传言那般?” 江景辰神色不变,回应道:“是非对错自在人心,想来王爷并非是不明事理只道听途说之人。” 梁王大笑道:“本王自然不是,但令妹临终遗言想来不会作假,更何况邵沅朗也并未于此时做出回应,这么一想,事实真相如何,呼之欲出啊!” 坊间如今谈论的皆是吴王世子遇刺身亡一事,偏偏梁王不提,非得说起江棋韵,难道只为了恶心人? 江景辰想不明白,对于邵沅朗之事也实在无话可说,想着人已送到,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懒得再去解释什么,于是便开口道:“下官还有公事在身,改日得闲再来叨扰王爷。” 梁王端起茶盏,慢悠悠开口道:“你可知道江棋韵之死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吗?” 江景辰停下脚步,回身道:“还请王爷指教一二。” 梁王紧跟着道:“本王不知圣上为何会看重你,但一个坏了名声的官员,是决计在朝堂上走不远的,圣上虽未处置你,可往后怕也不会再重用你。若是想走得更远,你得想办法为自己正名。” 单论对圣上脾性的了解,江景辰自问比不上梁王,名声对于一个初入朝堂,尚未站稳脚跟的官员来说有多重要自是无须多言。 今日的梁王虽然有些反常,但话却说的在理,江景辰顺势问道:“依着王爷的意思,下官该如何为自己正名?” 梁王回答道:“此事说来也简单,关键在于邵沅朗,只要找他出来为你说话,问题自然能够迎刃而解。” 自离宫事件之后,邵沅朗便闭门不出,连国子监都没再去过。 回京之后,江景辰也曾派人给胡国公府递了帖子想要请邵沅朗出来聊一聊,只不过被对方给拒绝了,连一句话都没有捎带回复。 现在想想,保不准就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江景辰没想太久,收敛了旁的心思,如实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下官已许久没有见过沅朗了。” 梁王眉头一挑,微笑开口道:“需要本王帮忙吗?” “帮忙?” 江景辰疑惑看向梁王,极为意外会从梁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想当初梁王可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将他送进了京兆府过了趟衙,由此可见,梁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现如今却这般的主动示好,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安心。 梁王不知江景辰心中所想,点头说道:“本王虽不喜你,但裳儿说她欠了你不少人情,看在裳儿的面子上,本王愿意出面帮你一个忙,想来邵沅朗也不会拒绝本王的邀请。” 罗霓裳竟是能令梁王盲目到这种地步?江景辰转念一想,陷入热恋期的男女,似乎就是这样的状态,心中感到好笑之余,开口回应道:“那就有劳王爷出面,明日酉时,邀沅朗于醉仙楼一聚。” 梁王摆手道:“醉仙楼不好,听说百乐门号称京城极乐之地,本王还未曾去过,正好借此机会前去鉴赏一番。” 极乐之地? 这样的别称属实有些雷人,乍一听还以为是要归西!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在百乐门里复刻一首极乐净土,那场面会不会相当炸裂?如果再配上制服诱惑的话. 第226章 父亲的威严 离开梁王府之后,青玉忽然开口询问道:“若是邵沅朗不肯站出来为公子说话,到时候怎么办?要寻他的把柄吗?” 先前在离宫时,江景昭与江棋韵两兄妹算计邵沅朗的事情乃是事实,可偏偏邵沅朗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这才使得公子背上了满城的骂名。 这在她看来,做为公子幼时好友的邵沅朗无疑是十分不合格的,既然不合格,那就不能称之为友,那么自然是可以用尽手段胁迫他屈服。 江景辰沉默不语,闭着双眼,静静的靠在车厢内,脑海中亦是在犹豫着。 他对麾下所有受信任之人的好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包括万金、青瑶、青玉在内,当初在救下他们时,除了机缘巧合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需要一批人。 于他而言,邵沅朗并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可以说迄今为止,邵沅朗是他唯一主动付出善意不求回报之人。 在邵沅朗身上承载着的不是多么深厚的友谊,而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纯粹的善良。 现如今,这份纯粹的善良让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以至于他会不自觉的想:是那份纯粹的善良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那份纯粹的善良? 得到的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失去的却是无可挽回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悲哀? 或许,世间上有些人和事,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 威远侯府,心远堂。 自从上了请罪折子之后,威远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病假,在书房呆了许久,直到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进来吧。” “老爷,您让老奴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穆大管家将手中的小册子放置到书案上,之后便恭敬站到一旁等候吩咐。 威远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与他先前得到的情况没有太多差别之后,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问题自然是最后,倘若真有问题,那就不得不做出自断一臂的举措。 “事情办得不错,今日事毕,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老奴告退。” 穆大管家离开了心远堂,犹豫了许久,最终在夜幕降临之后偷摸的跑回家中,着急忙慌进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之后喊来家中新招的下人,将信交到他的手中。 那人看到信封上书“三少爷亲启”时眉头紧皱,下一刻便将信封给拆了,抽出信件看了几遍,确定一字不差的记下内容之后,开口训斥道:“往后有事只可言传,不要留下任何笔迹信件。” 说罢,将手中信纸与信封直接烧了个干净,之后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穆大管家不敢得罪三少爷派来监视的人,暗自在心底腹诽了几句,将烧毁的信件灰烬清理干净,匆匆又往侯府内赶去。 而此刻的威远侯已经出了府门,去到了东市一家较为僻静的酒肆。 上到二楼,推开房门。 威远侯缓步而入,拱手道:“彦钧来迟,有劳郭郎将久等了。” 郭衡起身相迎,还了一礼,含笑道:“江尚书突然这般客套,想来所求之事必定不小,可千万莫要让我为难才好。” 威远侯并不将调侃的话放在心上,当下也不着急说事,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才开口道:“在水路上拦下一艘船,取走船上一物,这事儿不大吧?” 身为右威卫正四品中郎将兼市舶司市舶使,这点事情对于郭衡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与他事先所想偏差太过巨大,因而忍不住追问道:“你我大半年未曾私下碰面,就这么点小事派人传个话便是,何至于这般劳师动众?” 自从丰水县一事之后,威远侯对穆大管家的信任不复从前,在他看来能够独活回京的穆大管家所经历的事情,绝不像说的那么简单,这中间一定藏着他不知道的事情,只不过碍于眼下的形势才没有立即着手去验证心中的猜想。 “此事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出不得半点差错,因此才非得亲自见你一面不可。” “你要我帮你拦谁的船?取走何物?” “钱塘县秦家的船,要取的是一味药,只不过这药是何种模样却是未知。” 威远侯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可郭衡却是知道威远侯府与钱塘县秦家之间的关系,不由得好奇道:“据我所知你与秦家多年不曾往来,突然之间要我去拦你老丈人的船,该不会是要彻底跟岳家闹翻吧?” 威远侯开口道:“我不想骗你,就别多问了,帮我个忙,动用你市舶使的权利,下令全面严查从江南道往来京城的船只,只要是和秦家有关都要仔仔细细查个清楚,但凡是药、或者是和药相关的东西,全部扣下来交给我。” 郭衡知晓威远侯的脾气,既然话都说成这样,自然是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出言调侃道:“你就不怕老丈人知道后跑来京城找你算账?” 威远侯面色清冷,淡淡开口回答道:“秦氏早已身死,我如今都续了两房,跟秦家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郭衡出声提醒道:“你跟秦氏不是生了个儿子吗?现如今可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圣上跟前的小红人,你就不顾念着点?” 威远侯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我之前就是顾念的太多,才会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也是时候要拿出父亲的威严,否则他还真就当我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了。” 郭衡听出了点父子间隙,只不过于别家之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只道:“我也许久没有亲自插手市舶司之事了,正好也借此机会立个威,震一震手底下那些个不老实的官吏。” 威远侯紧跟着从怀中掏出先前穆大管家收集来的情报,叮嘱道:“这上面是以一些关于秦家的情况,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对于拦截船只会有帮助。” 郭衡翻开了几页,随即轻笑道:“倒是不知道你老丈人家做的是酒坊和船坞的营生,看着规模不大,查起来不难。所有在水上的商船 第227章 海外的东西 崇仁坊府邸。 江景辰得知穆大管家传来的话时眉头紧皱,沉思了一会,询问道:“派去监视我父亲的人有什么消息传来?” 万金回答道:“侯爷出府后去了东市一家酒肆,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期间并未见到与其碰面之人。” 自从江景昭世子之位被废之后,江景辰本以为父亲会第一时间将他喊过去,没曾想过去这么多天都没动静,突然就传来了父亲暗中调查起秦家的消息。 别人或许还情有可原,可作为父亲心腹的穆大管家直到今天才传来消息,是事先不知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青玉歪着脑袋,满眼疑惑,开口道:“公子,威远侯调查秦家,会不会是因为船只的事情?” 江景辰愣了愣,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青玉回答道:“秦家明面上能查到的也就酒坊跟船坞两门生意,我觉得不太可能是查酒坊,那不就只剩下船坞了吗?” 在她看来,秦家除了这两门生意,实在没有别的可查。 江景辰想的较为复杂,听完青玉如此简单的思路,再将脑海中的旁枝末节剔除,便得到了一个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回京后的一场谈话,本以为能够让父亲放松一些警惕之心,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先前我与父亲提过解药即将进京之事,当时他还问我走的是哪一路……他之所以去查秦家,就是在打我那份解药的主意。我在想,父亲的目的不外乎是要以此来掌控我,又或者......想让我死?” 解药就是公子的命,若是有个闪失,公子怕是就要挨不过二十岁,青玉愤当即怒开口道:“威远侯竟然敢打这样的主意,公子,咱们先动手杀了他吧?” 江景辰摇头道:“不用,要杀的话早就杀了,这点事要是都解决不了的话,我还谈什么对整座威远侯府复仇。” 万金出声道:“我这就去给江南道去信,让他们多加派人手。” 江景辰连忙将其喊住,紧跟着说道:“抢药无非就是依靠水贼、山匪,又或者是水军、官兵,水贼山匪咱们不惧,可若是与朝堂的人起了冲突怕是会带累到外祖父……若要动手的话,最好的选择是改走陆路小道,又或者换乘别家的船只……走陆路小道未免太过浪费时间,这个时候漕帮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万金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公子该不会是想让齐鸿运那小子去吧?他肯定不行的......” 门外传来一声急躁的声音:“嘿,你这该死的万金,你倒是好好说说,本少帮主怎么就不行了?” 齐鸿运跨门而入,开口便抱怨:“我爹不让我出府,关在宅子里这么多天,人都快要被关傻了,你要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我去做,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不出一丝差错。” 江景辰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爹的话了?” 齐鸿运手里提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鸟儿,吹着口哨逗弄了一会,转过头来回应道:“从我认了爷爷之后咯,闲话少叙,咱们说正经的,爷爷可是有要交待孙子办的事情?” 就这还正经?江景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揶揄道:“你倒是喊的挺顺口的,若是再把你爹喊过来,当着他的面喊,我就认你这个孙子。” 齐鸿运沉默了一会,随手将鸟笼放在桌上,撸起袖子快步往门外走去,还不忘大声嚷嚷道:“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把我爹喊来认你当爹,我们老齐家有你这么一尊大神罩着,往后京城我就可以横着走了。” 江景辰还真担心那家伙把齐天放给喊来,而后两父子一个德行,当场就要认下这门亲,那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见齐鸿运就要夺门而出,他急忙朝万金递去一个眼神。 万金会意,闪身拦在齐鸿运的身前:“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想被我一脚踹回去?” 齐鸿运极为识趣,干净利落的转身,只不过身体老实,嘴巴却是不甘寂寞,边走边嘟囔道:“你这人是真的坏啊,不仅拦着我认爷爷,还要拦着我爹认爹,我们老齐家的前途整个都断送在你手里了。往后我要是生了儿子,一定要他记住你这个人,真是坏透到骨子里,没救了。” 好好一个漕帮少帮主,没几天时间就变成一个滚刀肉,又不能真的动刀,为免再听到那些糟心的话,江景辰开口询问道:“你对漕帮的事情了解多少?” 齐鸿运寻了把椅子坐下,伸出手指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头也不抬的回应道:“你这话问的可真是好笑......我,齐鸿运,漕帮最年轻有为的少帮主,未来的掌舵人,对漕帮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江景辰懒得跟他置气,继续追问道:“往来京城的船坞当中,哪家最为安全?” 齐鸿运想也不想回答道:“那自然是跟京城里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以及跟市舶司都有利益牵扯的葛家了。” 江景辰从未听过葛家之名,当即来了些兴趣,开口道:“你给说说,那个葛家什么来头,怎么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攀附上那些人?” 齐鸿运见江景辰是真的感兴趣,于是便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说起葛家,那就不能不说他家的船坞,说是大周最好的船坞也不为过。现如今能够出海的船,十艘里面有七艘都是出自葛家船坞,连朝廷的官船都有葛家的一份。” 每个行业都有各自的领头羊,葛家无疑就是船业大佬、 秦家船坞所造的那些“划时代大船”轻易不能示人,更不会拿来对外售卖,因此也动摇不了葛家在这个行业的地位。 江景辰对此并不在意,配合问了句:“然后呢?” 齐鸿运紧跟着说道:“一艘好船的价值对于海商来说有多重要,这就不必我多说什么了吧?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许多人上赶子巴结葛家,于是许多别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海外之物,对葛家来说,只要 第228章 认不认这份情义 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此类事情最是常见,等到齐鸿运说完,江景辰方才接口道:“你既对葛家如此了解,那跟葛家之人可有交情?” 齐鸿运自嘲一笑:“葛家极重嫡庶,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嫡系手中,我不过西源码头上的小小漕帮少帮主,在葛家嫡系之人看来连个玩意都算不上,哪里能套上什么交情。” 倒也是在意料之中!江景辰转问道:“那你爹呢?” 齐鸿运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家老爹在人前卑躬屈膝的画面,不自觉握紧了双拳,出声道:“我爹跟葛家人没什么往来,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有什么事情你交给我去做就行。” 江景辰的视线在齐鸿运身上打量了一会,沉吟片刻,开口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你爹帮着引荐一位在葛家里说得上话的人。” 齐鸿运接口道:“这事用不着我爹,我就可以帮你给办了。” 江景辰狐疑问道:“刚才不是还说不认识葛家人吗,你能怎么办?” 齐鸿运深知即便是爹亲自前去,也只有低声下气求人的份,他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拍着胸口保证道:“事情交给我来办,明天日落之前准能给你办好。” 江景辰倒也没有一口回绝,年轻人有冲动干劲是好事,依着齐鸿运那股子极度不要脸的精神,若是培养的好了,指不定哪天就能够派上用场。 思虑之际,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出声询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齐鸿运回应道:“我打算混出脸不要,上门一个个去求,总能给你求来一个葛家嫡系。” 江景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引导道:“你一求,便被动了,一旦变得被动,许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说是要葛家之人的助力,但我更喜欢让他们听话......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何才能让他们听话呢?” 齐鸿运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自然是要让他们感到畏惧害怕。” 江景辰点头,继续引导:“你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人感到畏惧吗?” 齐鸿运只不过是不喜欢去想太过复杂的事情,并不代表他想不明白,结合先前在丰水县砸断江景昭四肢的事情,他很快就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又不是不能用其他方式解决,没必要太过极端吧?” “你所谓的极端,是最有效、也是最为便捷的,你还年轻,做不到也正常,我去找你爹,他肯定能行。” 江景辰说完便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不快也不慢,就在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终于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回答。 “等等,你先让我去试试。” 这么多年了,齐鸿运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没能早些为爹分担,以至于爹都没有清闲的日子能过。 年幼时,爹在身前遮风挡雨无可厚非,现如今已经长大,是时候该和爹换个位置了。 明日百乐门有约,江景辰想着眼下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于是转过身与齐鸿运交待道:“我给你五天的时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让葛家嫡系中有一人能够听话就行。” 顿了顿,又把江鸠给喊了过来,将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他若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照顾着些。” 这是要培养新人了?江鸠心念一转,开口道:“公子,葛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如交由我来办吧?” 齐鸿运惊呼道:“别啊,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事情做,鸠哥,你可不能跟我抢。” 鸠...哥?江鸠看着对方明显年长好几岁的面孔,嘴角扯出一抹僵笑:“少帮主误会了,咱们都是为公子做事,不存在谁抢谁的事情,只不过是恰好我对葛家也有些了解,事情交给我来做会更快一些。” 齐鸿运掏了掏耳朵,惊疑道:“也没耳屎堵住啊,怎么就听不清楚人话了呢?对了,鸠哥刚说什么来着,要说要帮我的忙吗?那可就太感谢了,鸠哥现在有事没事?没事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了话,也不顾江鸠反对,勾肩搭背强拉硬扯将人拉了出去。 在强势拉扯之下,也在一声声鸠哥当中,江鸠无语望天,心道:这家伙,可真是相当的不要面皮! 时至亥初,因着吴王世子身亡之事,入夜后的巡城禁卫军比往常多了两倍,挨家挨户的进门搜查,先是寻常百姓商贾之家,而后便是朝廷官员的府邸。 这一日正好查到崇仁坊府邸,领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吕恒。 江景辰热情相迎,招呼道:“这不是吕大哥吗,瞧这架势是升官了吧?恭喜恭喜......正好借此机会为你庆贺一番,让弟兄们先行落座,我这就命人准备一座席面招待。” 若换作之前,他必定不懂,但自从当了御史开始上朝之后,对于禁卫军的官服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 面前站着的吕恒,身穿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的官服,这已经不能简单用升官能够形容,根本就是火箭一样的速度蹿升。 吕恒去了一趟阪仓县弄了份证据,回来之后就当上了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而他也办好了圣上交待的差事,可别说升官,就连一份像样的赏赐都没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文武官员的升官方式以及难度各有不同,想着当时看到的那份染血册子,江景辰也知道吕恒当时多半是经历了险境,当上中郎将怕也是用九死一生换来的,可心里依旧有着不小的情绪。 旁人都说新晋监察御史是圣上跟前的小红人,但圣上给的那点圣宠,放在吕恒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面对热情的招呼,吕恒不为所动,淡淡开口道:“本将正在执行公务,还请江御史自重。” 江景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下一刻便露出了怒容,冷哼道:“好你个吕恒,升了官就摆起架子来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能有如今的成就?过河拆桥、得鱼忘荃......吕恒,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吕恒拉长了脸,沉声道: 第229章 奇怪的脑回路 只要吕恒当着麾下的面,亲口认下这份交情,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禁卫军,这便是江景辰的主要目的,至于吕恒是否出于真心并不重要。 想要巴结千牛卫中郎将之人必不会少,有着这一层关系在,不说能办成多大的事,至少在眼下这个节骨眼能够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阪仓县之行,好处都让吕恒一个人给占了,没肉吃,喝点汤总是要的。 江景辰此刻所秉持的理念便是雁过拔毛,这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趁机薅点好处怎么能行? 吕恒也是个实在人,尽管不认为江景辰于自己有恩,可对于情义也不是一点没有,在经过慎重思考之后,方才出声道:“你我之间的情义事小,圣上交待下来之事如天大,今日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改日我做东,再与你叙昔日情义。” 江景辰顺势道:“这是当然,吕大哥办差辛苦了,这些都是你的直属麾下吧,既然没空饮宴,那就收些小礼物吧。” 他口中的小礼物,便是人手一张一千贯的钱票,而给吕恒准备的则是一万贯。 不等拒绝,他便开口道:“吕大哥升官,做兄弟的高兴,这是恭祝大哥升迁的贺礼,大哥若是拒绝,那便是看不起兄弟的这份情义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钱,吕恒自然也不例外,可这一万贯钱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多了。 江景辰不等吕恒开口,自顾自朝那些禁卫军拱手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诸位多多帮助我家大哥,景辰日后定会有厚礼送上。” 一千贯钱,只是薄礼?那厚礼又会是多少? 跟随而来的禁卫军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亮光,有会说话之人立刻回应道:“江御史放心,我等定会尽心尽力协助将军,唯将军马首是瞻。” 另有脑子活络之人出声道:“江御史实在是客气,我们都是将军手下的兵,自当听从将军的吩咐,本就是分内之事,当不得江御史厚礼相赠。” 众人纷纷响应:“都是一家人,江御史实在是太客气。” 吕恒亦是有些傻眼,先前有几个对他口服心不服之人,在收了一千贯钱票之后,脸上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说出来的话听着那叫一个真诚。 一千贯,这么好用的吗?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钱票,默默将其收入怀中,紧跟着开口道:“都别吵了,先办差事,搜府。”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收了钱票的禁卫军很快就表现出了何为人情世故,轻手轻脚不说,所查的地方多是一眼带过。 倒也不是全因钱票的作用,而是没有人会认为吴王世子的死会跟朝廷命官有关系,之所以连官员的府邸都查,只不过是上面为了表现出“一视同仁”的样子罢了。 若非是因刚上任需要表现,又刚巧碰上了事关皇族血脉的大案,身为千牛卫中郎将的吕恒也不会跑来干这样的事情,本以为是件苦哈哈的差事,没想到竟会有一万贯钱的收获,惊喜之余,亦是有些顾虑。 待麾下都散出去之后,他转头看向江景辰,低声道:“你的胆子可真是大,竟敢公然向禁卫军行贿赂之事,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江景辰含笑道:“我只不过是没有时间去买贺礼,所以才将买贺礼的钱直接送到大哥手中,以此恭祝大哥升迁。送的是贺礼,也是心意,唯独不是钱,大哥可不能说成是贿赂。再说主意,我一个小小监察御史能打什么主意?就只是单纯的向大哥祝贺而已。” 吕恒拉长了脸,闷声道:“别一口一个大哥,我与你之间的情义还没到这个份上,礼我收了,改日定会设宴答谢,私人之事尚可商量,倘若你心有野望另有所求,劝你最好不要开口,我是不会帮你的。” 江景辰正色道:“吕大哥,我江景辰是真心把你当大哥,只是单纯敬佩你的为人,所以才会想要与你结交。与你之间的情义绝不掺杂其它。” 吕恒半信半疑,开口问道:“你佩服我的为人?先前在阪仓县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 那时候......也不知道你能这么快当上千牛卫中郎将啊! 江景辰暗自嘀咕了几句,面色依旧一片肃然:“当时你我皆有圣命在身,一切自当以圣命为重,哪里是谈论兄弟情义的时候?” 吕恒回忆起先前阪仓县之行,冷笑道:“你那时候对我的态度可跟敬佩一点都不沾边。” 江景辰反驳道:“我都请你逛青楼了,还不够表达我的敬佩之情吗?” 吕恒的脸上瞬间黑了下来,低喝道:“此事不需再提,往后也要烂在肚子里。” 江景辰不予回应,自顾自开口道:“我一片真心待你,把你当兄弟,可你呢,把我当什么了?” 拢共也没相处几天,这就成兄弟了?吕恒想不明白,出声道:“你我除了出京走过一路,其余再无别事发生,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兄弟之言吗?” 这事儿说起来就没个完,江景辰懒得再多费唇舌,调整情绪,故作失望道:“你我相伴一路,难道只有我一人觉得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吗?做兄弟,在心中,你若是不信,我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没有用......算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不想再说什么,带着你的人走吧。” 吕恒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说道:“抛开此事不谈,单说自进府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屋子没查几间、人没盘问几个,你这么着急要赶我走......原来,说了那么多废话,最终目的竟是希望我赶紧带人离开,老实交代吧,你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江景辰:“......” 这人的脑回路,怎么会如此的奇怪? 吕恒见状,冷哼道:“被发现隐藏的秘密之后无话可说了吧,你若是做了人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好赶紧交待,看在些许情分上,我会为你求求情。” 整座府邸唯一算得上秘密的就是曾经关押过小郑氏的密室,江景辰不认为就凭那些禁卫军的手段 第230章 来一盅回春汤解渴 玄元观里居住着沈贵太妃,能惊动到圣上,乃至于下圣谕休朝一日,这动静闹得怕是有点大,一夜时间都安抚不好的那种。 江景辰想到了先前递呈的两份证据,琢磨着多半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表面上看,圣上好似无动于衷,可这几日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不曾在宫外出现,想必是圣上下令将他们禁足在宫中。 小的处理完了,那么现在是轮到大的了? 料想是沈家被诬陷一事,使得沉寂许久的贵太妃终于爆发了,真不知道接下去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宫里那位,就任由玄元观那位这么闹?”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吕恒心生警惕,言语冰冷。 江景辰摇头道:“吕兄此言差矣,我身为御史,自当对圣上行劝谏之事,早朝商议的皆是关于天下百姓的大事,以此休朝对于文武百官不算什么,可对百姓就不是这样了。” 常年伴随圣驾的吕恒十分清楚每日早朝商议的是何时,明白江景辰此言非虚,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宫里待久的都知道,玄元观那位当初就是被宫里那位给逼走的,两位都是个厉害的性子,圣上夹在当中也是难做。” 玄远观那位是生母,宫里那位是嫡母,这样的情况与威远侯府何其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上才会与威远侯圣宠有加。 想到此处,吕恒看了眼面露沉思的江景辰,紧跟着开口道:“御史台那么多御史,没有一位在这件事上说什么,我劝你也别去自讨苦吃。” 圣上要对生母尽孝,劝谏这种事情,说好了无功,说坏了有过,就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情。 御史台的御史不是傻子,江景辰更加不是,之所以说要劝谏,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眼见吕恒信了,当即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样,叹气道:“明知此事不对,身为御史却不站出来劝谏圣上,真是失职啊!你说,圣上该不会把玄元观那位接进宫里吧?” 吕恒似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叹气道:“当初若不是那位坚持要住到玄元观,圣上也不会答应,如今想要回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真要是到了这天,宫里可就热闹了!” 江景辰不禁想到了某个朝代两宫皇太后并立的情况,这在大周、亦或是前朝都未曾出现,但这并不代表不可能出现。 贵太妃当年主动退避到了玄元观,现今如果想要在回宫,定人不可能会以贵太妃的身份回去,不为别的,单脸面上就挂不住,到了她那样的身份,争的就是一个脸面,若是不能身处同等位置,贵太妃绝对不会回宫。 既然在这个节骨眼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来真是有了些许把握。 江景辰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也顾不上与吕恒多说什么,随意敷衍了几句,又命青玉留下照看府邸,带着万金径直去了百乐门。 自从上次输了赌约之后,魏秉文本着盟友的心态,毫不客气的在百乐门二楼要了一间主题房作常住之用,今夜他亦是不曾归府,正在主题房中拿着典藏版的春宫图研究之际,就听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魏老二,赶紧开门,有急事。” “江狐狸?这大半夜的,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就迟了,事关宫里,你赶紧给我出来。” 毕竟是自个的地盘,江景辰舍不得去踹精心设计的房门,只得耐着性子站在门外催促。 魏秉文无奈,只得收起春宫图,看了眼床上才绑到一半的胡姬,伸手在她小脸上摸了一把,小声道:“美人儿别急,待本少爷应付完了江狐狸,咱们在来继续研究这红绳的绑法。” 胡姬媚眼如丝,娇滴滴的回应道:“这红绳儿弄得奴家心痒痒,爷可要快去快回,免得奴家受不了,先拿角先生顶用。” 魏秉文笑吟吟道:“那角先生冷冰冰的,岂能有本少爷的宝具好用?你且安分等着,待本少爷回来,定将你喂饱。” 胡姬痴痴一笑:“奴家胃口可大着呢,爷您可记得让后厨上一盅回春汤,喝了再来。” 以人参、鹿茸、麝香、老虎鞭、海豹鞭、鹿鞭、蛤蚧、淫羊藿等壮阳之物炖汤,取名回春,其药效如何自是不用多说。 魏秉文笑骂道:“本少爷正当春,用不着回,你且等着,晚些定叫你知晓爷的厉害。” 穿好衣裳,出了房门,没等他开口,江景辰便拉着他上了三楼雅阁,直言道:“圣上连夜去了玄元观,你可知道?” 魏秉文摇头道:“我已经多日不曾回家,宫里的事情自然是无从知晓,你这么着急找我,就为了说这事?” 江景辰当即将心中所想与魏秉文说了一遍,最后担忧道:“若真出了两宫皇太后的事情,你们魏家就真的危了,皇太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秉文不以为意,开口道:“你说的情况不可能会发生,这根本就不合乎礼法,自古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宫里就只能有一位皇太后。” 江景辰凉凉开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九个太阳......” 魏秉文脸色一黑,立即打断道:“我与你说的是史实,你别给我说话本子上的故事,两宫皇太后的事情自古未有,你别在这杞人忧天了。你还有事没事?没事的话,我可就去办事了。” 世间之事,多是从无到有,未雨绸缪总好过临阵磨枪,江景辰正色道:“此事不可小觑,当要防患于未然,你立刻回家一趟,将我所推测之事告诉你父亲,让他尽快进宫告知皇太后。” 此时宫门落钥,最快也等到明日,魏秉文虽觉得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但也觉得江景辰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魏家只有一棵可以依靠大树,万一这棵大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魏家免不了要跟着遭殃。 “我这就回家去,把你的话一句不落的告诉父亲。” 事关重大,魏秉文也顾不得许多 第231章 来自御史大夫的示好 与魏秉文结盟,看中的就是皇太后在后宫中一支独大,若真出了两宫皇太后的事情,结盟是作用相对也会减弱。 江景辰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却又无力阻止,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皇太后的身上。 今日若非吕恒无意间提起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经此一事后也让他意识到了宫里宫外的差别,同时更加坚定了要帮白芊禾上位的决心。 帝王的一言之堂,能干只是要素之一,并非是上位的关键,重要的是把握住圣上的动向,以此来揣摩圣心,从而替圣上分忧,做一些让圣上心喜之事。 只有得了圣心,官才能够升得快,否则单是靠埋头苦干熬资历,等到须发皆白都不一定能身居高位。 无论身处何地,不懂溜须拍马曲意逢迎的下属,都不会得上官喜欢,更不会有太高的成就。 想到此处,江景辰不由得长叹道:“要不是事先与魏秉文结盟,眼下倒是可以向圣上提出两宫皇太后的建议......哎,天意弄人,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万金想了一会,开口道:“公子若有意,待圣上回宫后再去说也不算迟吧?” 江景辰摇头道:“有些事情可以两头讨好,有些事则不行,贵太妃与皇太后之间只能选一个,我既然先选了皇太后,那就不能再去选贵太妃,否则极有可能两边都捞不到好处。” 万金回应道:“既然如此,要派人去盯着沈家吗?” 江景辰摇头道:“不必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去盯着,多少人也不够用。眼下是贵太妃和皇太后两尊大佛过招,无论结果怎样火都烧不过来,咱们这样的小鱼小虾就别去掺和了。” 宫里发生的事情能够影响到宫外,而宫外发生的事情影响不到宫里。 江景辰为了不暴露事先得知消息,与往日一样照常起来进宫早朝,得知休朝后也是装出一副才知晓的模样。 一次休朝,让文武百官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各主官、主将在得知休朝之后,急匆匆赶回到衙门,紧急喊来得力的下属,郑重交待了一番,以至于使得各个衙门官吏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因着遇上了贵太妃一事,吴王世子的死也最终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吴王依旧日以继夜的追捕这凶手的踪迹之外,其他衙门都在休朝这日恢复了以往的常态。 御史台。 御史大夫孙敬远在交待了一些事项之后,单独把江景辰留了下来,寒暄道:“在御史台当差这些日子可有觉得不适之处?” 江景辰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切,下官并无不适之处。” 孙敬远捋着短须,笑吟吟说道:“除了瑜儿之外,你便是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既不是出自国子监,也非正经科举入仕途,初入官场,若有不懂之处,尽管来寻老夫。” 听到“老夫”这般自称,江景辰下意识望了他一眼,心中诧异之余,当即回应道:“多谢大人厚爱,下官若有不懂之事,定来向大人请教。” 孙敬远满意点头,紧跟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当初退婚之事想必也曾听你父亲说过了,心里可曾怨恨过老夫?” 江景辰回了句“不敢”,紧跟着说道:“当年之事父亲并未多说,下官也只是知道两家婚约已经解除,具体缘由却是不了解。” 当年孙家上门退亲时,他远在钱塘县,一心所想全是如何保命,以及保命之后该如何复仇,对于所谓的亲事根本就不曾在意过。 反倒是孙敬远突然旧事重提,让他莫名有种不安的情绪。 孙敬远闻言,轻叹一声,解释道:“当年的亲事老夫是极为愿意的,哪怕初闻你病重,老夫也未曾想过要上门退亲,直到一年之后,你父亲私下来找老夫,说是你在钱塘县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并以担心影响雅儿名声为由,劝老夫前去退亲。” 有个病死的未婚夫对于女儿家来说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当时雅儿也只几岁之龄,背上这么个名声,指不定就会传出克夫的流言,影响不可谓不大。 作为父母,哪里忍心让孩子背上这么个名声,于是在经过全家商议之后,次日便上门提了退亲之事。 “哎!现在想来,当初老夫也是中了你父亲的计,才会做出那样有失体统之事。” “大人所言中计,是指?” 江景辰有些疑惑,这跟他从父亲口中所了解到的事情并不一样。 怎么听着,像是父亲在算计着什么? 孙敬远气愤道:“当初即便要退亲,也该是你父亲来孙家与老夫商议,若不是因你父亲依仗老夫对他的信任,拿话狠狠戳老夫的心窝子,老夫也不至于在思虑不够之下上门退亲,雅儿也不会背上不好的名声,那时候她才七岁,能懂些什么......” 当年孙家退亲之后,坊间说什么样话的都有,无一不是指责之语,就连年仅七岁的孩童拿来编排,说是:孙家嫡女出身尊贵,但命格不好,没成亲只是影响未婚夫一人,真要是娶过门,怕是会影响到威远侯一家。 “老夫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退亲之后老夫便背上了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名声,雅儿也被传成了命格不好、祸害门庭的女子......自那之后老夫便与你父亲割袍断义、划清界限耻与为伍,倒是对你,老夫还是十分满意的。” 流言猛于虎,锋于刀剑,这是江景辰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没想到当年的退亲之事竟会有这样的隐情。 也难怪当初孙怀瑜会说是他害了孙雅,这事儿要是从一个哥哥的角度去看,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是想干嘛? “不知大人与下官说这些话,是有何深意?” “景辰啊,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些,老夫能有何意?不过就是与你闲话家常,望你知晓当年之事后能够明辨是非,无论是你,又或者是雅儿,都是苦命的孩子。” 孙敬远唏嘘不已,想到常年待在家中足 第232章 假义真情 关于孙家的事情江景辰未做深思,打着巡讼的名头去到大理寺。 孟维桢一见他来,暗中使了个眼神,默默去了后衙一间相对僻静些的房间。 “这些是近来查到有关吴王府的案件,不算多,但每件案子的份量都不小......” 从怀中拿出贴身藏着的册子,里面所有案件都是亲手抄录,孟维桢交出册子之后提醒道:“吴王因着其子身死之死,近来闹得很凶,你只管拿着册子进宫回复圣命,千万可别插手进去,否则你这小胳膊小腿,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无论在谁看来,区区监察御史想要扳倒一等亲王,仅凭这点东西指定是不行的,搞不好最后会弄个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的结果。 江景辰接过册子,也不翻阅,直接收入怀中,转言道:“大理寺是有权复核与重判刑部的案件,你帮我个忙,往这方面弄点事情出来。” 孟维桢吓了一跳,惊疑道:“刑部是你父亲当家,你让我去找你父亲的麻烦?” 江景辰换了副真诚且又无奈的面孔,开口说道:“我把你当兄弟,也就不瞒着你了,是我父亲先要找我的麻烦......我不是个任由人拿捏的性子,哪怕他是我的父亲,想要拿捏我,不行。” 孟维桢犹豫了一会,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事很难办啊!我一个大理寺少卿,去找刑部尚书的麻烦,这不是上赶着自讨没趣吗?” 江景辰上前几步,双手搭在孟维桢的肩头,郑重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我找不到别人帮我,你若是当我是兄弟,就帮我这一次。” 孟维桢动了动嘴唇,小声问了句:“要是不当呢?” 江景辰叹气道:“那我就只能想办法来威胁你了,比如你先前藏起来的那个外室,应该还在京城里吧,花点时间总能够找到,然后......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孟维桢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呵斥道:“她不是我的外室,你绝对不许去找她的麻烦。” 江景辰拍了拍孟维桢的肩膀,回应道:“别人怎么待我,我便如何待人,你若是当我是兄弟,那她就是我嫂子,我自然就不可能会去找自家嫂子的麻烦。” 孟维桢脸上不停变换,最终咬牙怒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江景辰耸了耸肩,摊手道:“至于这么生气吗?又不是第一次用她来威胁你了,想想上次,你还从我这拿走好几万贯钱,这次你若答应帮我,同样我也会准备一份厚礼奉上。” 孟维桢想起上次的事情,无奈苦笑道:“我只不过是大理寺少卿,你有那些钱,该去找大理寺卿才对,他本来就与你父亲不对付,想来是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江景辰摇头道:“我习惯拿别人的把柄,而不习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相比较于大理寺卿,我更加信任你。” 孟维桢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因为你是我兄弟啊!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动不动就张口威胁,这样的兄弟,可以不要吗? 孟维桢暗自在心中权衡利弊了一番,开口道:“我可以去复核重审刑部的案件,但只会找那些不痛不痒的来重审,牵连太广的我不会去碰。” 江景辰想了想,回应道:“要么走质,要么走量,如果你选小案,那数量一定要多,只有这样才能够影响到我父亲,让他无暇顾及别事。” 能上刑部的就不会是小案,所谓的小案只不过是与其他案件相比较,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五品以下官员的案子,都是小案。 孟维桢掂量了一番,以他四品官职,即便重审再多的小案也不会闹出承担不起的后果,无非就是费些时间,多劳累一些。 心中有了决断,他又开始想,该从江景辰手里要什么好? 钱暂时不缺,可除了钱以外,江景辰还有什么? 他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最终只得道:“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你还的。” 提到人情,江景辰瞬间来了精神,嘿嘿一笑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之前是不是还欠我个大人情?” 孟维桢:“......” 江景辰自顾自说道:“两相比较之下,你反倒还欠我个小人情,不过我这人大方,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事,人情相抵,怎么样?” 孟维桢暗自责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毫不客气的说道:“再加十万贯钱。” 江景辰有钱,也不缺钱,但却不想让孟维桢以为这钱来的容易,当即压价道:“多了没有,就一万贯。” 孟维桢焦急道:“不对,上次你可不是这么压价的,这样不对,你重新再压个价。” 江景辰张口就道:“九千贯。” 孟维桢:“......” 有了上次的经历,加上目前并不缺钱用,于是他便以人情相抵,外加一万贯钱的条件答应了下来。 “江景辰,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下次别再来找我帮忙了,好吗?” “百乐门去不去?你的个人消费我全包了。” “一次?” “一辈子。” 当从江景辰口中听到“一辈子”这三个字时,孟维桢整个人都变了,激动上前搭着江景辰的肩膀,谄笑道:“你比我亲兄弟还亲,往后有事记得来找我,千万不要跟兄弟客气。” 江景辰忽然有些感慨,他真心当兄弟的人,在他需要帮助时龟缩在家中足不出户,而他想要利用的人,却对他有着几分兄弟真情。 所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一万贯我会存到你在百乐门的账户里,你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世间所有的情感都需要维护,而钱财则是维护情感最好用之物,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皆是如此。 百乐门近来多了许多从前都未曾听过,甚至有些都不曾出现过的服务,像是只能本人开户,本人存取的账户就是其中一种,孟维桢乃是其中常客,对这些都极为熟悉,当即嬉笑道:“ 第233章 愧疚之心 离开大理寺之后,江景辰立即与万金交待道:“去给万银传信,跟他说下这边的情况,让他推迟到下月底再启程,放弃水路,改走陆路。” 万金不解追问道:“公子先前不是让齐鸿运去联系葛家了吗?现如今若是改道,齐鸿运那边岂不是白忙活了?” 江景辰解释道:“先前我说那些话,是因为事先看到了齐鸿运出现在门外,所以才会说那些话给他听。性命攸关的大事,我连齐天放都尚且不能够完全给予信任,何况是齐鸿运?之所以让他去找葛家,不过是想试试齐鸿运的能耐,成了自然是好,不成也不会有影响。” 青玉出声道:“这样一来可就要等到六月份了,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一些?” 江景辰含笑道:“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么点时间,反正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活,哪怕是再推迟几个月也没有关系。” 青玉想了想,开口说道:“威远侯知道的时间是这个月底,那么咱们错开这个时间之后,是不是还可以借这个机会,连同他的党羽都给揪出来?” 江景辰淡淡道:“京城之外的能算什么党羽?顶多就是爪牙罢了,只要父亲地位不倒,那样的爪牙他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没必要费心思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们只需管好京城这一摊子事,先站稳脚跟之后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京城外大部分官员的仕途,全都掌握在京城里少部分官员手中,有些事情尽管不想,却也不得不去做。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在京城待的时间长了,多少也能够看透一些事情,万金犹豫了一会,提醒道:“侯爷既然动了此念,往后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公子不可不防。” 江景辰眸光清冷,看向威远侯府的方向,轻声道:“我利用血脉亲情让父亲失了先手,父亲此时醒悟虽说为时未晚,可想要翻盘也没那么容易,我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父子俩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唯一维系着的就是仅有的血脉亲情,先前所做的事情,全都是基于利用了这一点。 当那份亲情被消磨之后,还能够做些什么? 在讲究三纲五常的朝代,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为人子,与父亲对立,天然便是弱者,这是不可逆的形势。 在表面上,江景辰无法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公然与父亲作对,否则不用父亲出手,他这官就没办法再当下去。 因此,他必须借用别人的手,去找父亲的麻烦。 孟维桢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去他还要去找更多的人,无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他要倾尽所能,铸造出一柄尖锐的长矛,以此来给予父亲致命一击。 无论是小郑氏、江棋韵、江景昭,她们都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当被当年放弃的嫡长子踩在头顶,只能够伸长脖子仰望时,父亲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当所有人都以为活不过二十岁的短命鬼,不仅活过了二十岁,还成为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们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反应? 江景辰转头看向皇宫方向,目光深邃,脸上流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 酉时。 梁王领着邵沅朗一同进了百乐门,在小厮的引领下上到三楼雅阁,一路上邵沅朗都愁眉苦脸,直到见到江景辰时,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江景辰并未多说什么,先是招呼二人落座,寒暄了几句,待酒菜上齐之后方才开口道:“都是些寻常菜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与沅朗勿怪。” 桌上共有十六道菜,囊括了八大菜系。 鲁菜有芙蓉鸡片、汤爆双脆,川菜则是麻婆豆腐、水煮肉片,粤菜上的是白切鸡、蜜汁叉烧,另有苏菜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闽菜的海蛎煎、鱼丸汤,湘菜的剁椒鱼头、腊味合蒸,徽菜的毛豆腐、黄山炖鸽,以及出自秦氏酒坊的四色酒。 梁王看了一眼菜色,满意点头,未曾品尝便笃定道:“放眼整座京城,也就只有百乐门才能做出这样的菜式出来,景辰实在是太过自谦了。” 江景辰含笑道:“能得王爷这般夸赞,实在是百乐门的福分。” 梁王随意品尝了一道菜,毫不吝啬对美味的赞叹,连着品尝了十六道菜方才停箸,开口道:“如此美味佳肴,当能引来满京城饕餮之客,何故已至酉时,客座才过半?” 江景辰见梁王递了话头来,当即也不绕弯子,开口说道:“不知王爷可曾听闻我家五妹妹之事?百乐门的生意便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才会从客似云来座无虚席,沦落到如今的惨淡境地。” 邵沅朗脸上微变,暗自握紧了双拳。 梁王恍若未见,接口道:“本王先前离京一段时日,回来后便听了不少坊间传言,说是威远侯嫡女于宫门外自戕,并留下遗言声称是遭嫡亲兄长逼迫,走投无路方才自戕......那位兄长是指你吧?” 当时江棋韵喊的是三哥江景辰,连名带姓讲的明明白白,可不是什么嫡亲兄长。 江景辰心知是梁王有意所为,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此事说来话不长,却是冤枉的很,不知王爷可有耐心听我慢慢道来?” 梁王十分配合的回了句:“本王有的是时间,且听你好好说上一说。” 江景辰当即将先前在离宫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将视线转向邵沅朗,开口询问道:“我家五妹妹下药本就是事实,为何沅朗不愿出来作证,还我一个公道呢?” 邵沅朗早知此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心中早已有了应对,当即长叹道:“棋妹妹已经去了,正所谓人死为大,我又岂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她的不是?景辰兄,你与棋妹妹血脉相连,也不会想看到她死后还落个不好的名声吧?” 江景辰反问道:“所以你认为,她死了,我还活着,就活该受到指责,活该被冤 第234章 绝义 邵沅朗想起来先前在离宫时的情景,忍不住责怪道:“当初我便与你说此事不宜张扬,若你肯听我的,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棋妹妹的死,你本就要负上一部分责任。” 江景辰此行不为分责而来,当即开口道:“你就是将全部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也行,但前提是你得说出当日的事实真相。” 邵沅朗直截了当回答道:“事实真相就是我与棋妹妹之间并未发生逾矩之事,我与她清清白白,绝非坊间传言那般不堪,除此之外,我再无别话可说。” 饶是好脾气的万金也在此刻爆发,冷哼道:“若非是公子命我暗中前去保护,你早就中了江棋韵兄妹俩设计的圈套,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现如今只不过是要你说出事实真相,你却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眼睁睁看着公子背负污名而无动于衷,你对得起公子的恩义吗?” 邵沅朗抿了抿嘴唇,回应道:“当日即便我与棋妹妹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我娶了她,这样一来她至少还能够活着。说我负义,我认,可恩却是谈不上......” 他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着江景辰,开口道:“景辰兄,这件事的确是你有错在先,请恕我不能够帮你澄清。” 坊间现如今都在谈论吴王世子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江棋韵自戕之事就会这么过去。 朝廷官员一年一次小考,三四年一次大考,所考的不仅仅是政绩,还有名声。 身处京城之地,又是御史台御史,其考核之严可以说是百官之最。 眼下没有人借题发挥,无非就是顾忌着圣眷正浓。 可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份圣眷只不过是表象。 江景辰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会天真的以为帮圣上办了两件差事,从此就是圣上跟前有头有脸的大红人。 或许会有些恩宠,但绝对不足以支撑他不把官声当一回事。 “沅朗,我记得当初刚回京时,咱们两家的长辈有意结亲,那时候你是如何与我说的,可还记得?” “我......” 当时说过的话,邵沅朗自然是记得,可在这个时候却无法说出口,只因当时他说过并不想娶棋妹妹为妻。 江景辰自顾自接着说道:“当时你同我说不想娶五妹,还央求我去祖母面前纷说,是也不是?” 邵沅朗明白话中的意思,他没办法辩解,只能以沉默应对。 江景辰继续开口道:“你若是愿娶,我又何苦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五妹死了,你愧疚也好,悔恨也罢,我都能够理解,可这不足以成为你隐瞒事实真相的理由。” 梁王也接话道:“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沅朗,做人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行啊!” 邵沅朗面露纠结之色,脑海中又想起了收到的那封遗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烙印在脑海中,让他想起时都痛苦难忍。 他紧闭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随着浊气的呼出,脸上的痛苦之色也逐渐消失,再睁眼时,双眸已恢复了清明。 “景辰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愧对棋妹妹,因此自当承受事件下的苦果。” 宫门外自戕事件之后,许多人都在等着他开口,但他宁愿选择足不出户,也不肯多说一句,为的就是不忍坏了已死之人的身后名。 更何况在他看来,身处事件当中的所有人都有错,都应该为棋妹妹的死负上责任。 他甘愿禁足府中自谴,而江景辰则是因此坏了些许官声,和丢了性命之人相比较起来,他们所受到的惩罚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本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却依旧感到些许难过,江景辰自嘲一笑:“我想要的至交好友,是无论做了什么他都能站在我这边之人,而不是非要跟我分个是非对错,这是个过分且无理的要求,所以才会是奢望,对吧!” 他问了,又好像没问。 邵沅朗有心想要开口辩驳,却被梁王抢先道:“世间本就没有对错之事,有的只不过是判定对错之人......江景辰,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至交好友,比如说本王,如何?” 天下百姓遵律行事,律法之上便是皇权。 梁王便是属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他的友谊,谁会不想要? 江景辰也不矫情,当即拱手道:“能与王爷为友乃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自然是再好不过。” 梁王哈哈大笑,开口道:“今日你失沅朗而得本王,当真是你天大的福气。” 邵沅朗不过是胡国公世子,背后也只是一座胡国公府,而梁王是大周一等亲王,背后是整个皇室。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江景辰不知道梁王这是抽的哪门子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懒得去想如此意外的举措是否隐藏着别的目的。 他端起酒壶,为梁王斟了一杯酒,举杯道:“往后还需王爷多多照顾。” 梁王举杯回应道:“本王不过闲散王爷,别的不敢保证,但若是有人无故欺负你,本王定会不问缘由,站在你这一边。” 在皇宫里长大的人,说话的可信度连一半都不到。 江景辰自是不会当真,客气道了句“多谢”,一杯酒饮尽,复又斟满一杯,转头看向邵沅朗,缓缓开口道:“喝了这杯绝义酒,你我今后各不相干。” 邵沅朗摇头长叹道:“何至于如此?” 何至于?江景辰笑而不答,仰头喝干杯中酒,随即收回视线,转而同梁王攀谈起来。 既然决定了要断,那便断了干净,拖拖拉拉非是男子汉所为。 邵沅朗看着杯中的酒水,忽然间有些恍惚。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是何种情义,都不能够凌驾于对错之上。 他举起酒杯,遥敬江景辰,缓缓开口道:“世间有公道,对错在人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望景辰兄日后做事三思而行,以免多生遗憾。” 随着杯中酒饮尽,二人之间的情义也行至终点。 邵沅朗不欲多留,起身拱手道:“告个罪,我忽然 第235章 是时候送堂叔上路了 江棋韵自戕一事,若是邵沅朗不肯开口,旁人无论多说什么都是无用。 江景辰有许多办法可以扭转坊间舆论,却找不到能让百官无言以对的正当理由。 愚民易,愚官难。 终究是在江棋韵的“算计”之下,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爆炸的巨大隐患。 在朝中没有根基立足不稳,没有党羽无人维护,行差一步便会招来不可预估的严重结果。 倘若圣宠依旧也就罢了,要是哪天遭了难,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江景辰想着父亲既然出了手,今后怕是难以利用,为今之计,最好是先找一棵能够代替父亲为己遮风挡雨的大树依靠。 三皇子羽翼未丰,哪怕封王之后也不会带来多大助力,更别说是遮风挡雨。 梁王辈分虽高,但在朝廷之上毫无实权,同样也没有太大用处。 几位入了政事堂的相爷倒是合适人选,但对方未必能够瞧得上区区监察御史。 皇太后只是后宫大佛,不能、也不会干预朝政。 那么,还有谁? 江景辰脑海中忽然想起御史大夫孙敬远,同样是当年从龙之臣,有机会进入政事堂的正三品大员,再加上先前的一番有意示好......似乎,可以利用? 一场宴席之后,脑海中的思路也开始活跃了起来,回到崇仁坊府邸之后,立刻召集了除齐天放父子之外的所有人,吩咐道:“即日起,你们要将威远侯府所属当做敌人对待,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 青玉追问道:“公子是觉得威远候会再次派人暗杀吗?” 江鸠却不这么认为,摇头道:“侯爷需要一块家族门庭的遮羞布,而公子则是要维护官声,因此无论是公子,又或者是侯爷,表面上的父子之情还是要维护着,彼此都不可能在明面上有什么大动作,即便暗地里下绊子,也不会弄出那么大动静。” 万金紧跟着说道:“侯爷既然将主意打到了药上,想必接下来还会有所动作,咱们却又不能够对侯爷出手,未免太过被动、也太过憋屈了些。” 青瑶含笑道:“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在没有新的子嗣出生之前,侯爷不太可能会要了公子的性命,毕竟眼下侯爷就只有公子这么一个四肢健全的嫡子了。” 现在想来,对绝子药毫不知情的威远侯,此刻怕是多半在忙着造人。 只可惜,无论他多辛勤的耕地,也没办法种下一颗种子。 江景辰环视众人,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方才开口道:“嫡子对于一个家族极为重要,但也并非是无可代替。你们可别忘了,我还有个弟弟叫江景旭,若是父亲将他记到小吴氏的名下,庶子就会成为嫡子。” 青玉惊呼道:“不会吧?江景旭都已经十五了,那个吴艳不过才二十岁,如此年纪差距,怎可做母子?” 江鸠面色微变,接口道:“小吴氏乃侯爷明媒正娶的续弦夫人,是嫡母,依着礼法,庶子的确可以记在嫡母名下,这跟年纪无关。只要侯爷愿意,族谱上添上几笔,便能将庶子变为嫡子,一旦成为嫡子,便能够拥有继承爵位的资格。” 青玉恨声道:“那就把江景旭也给废了,看威远侯到时候还怎么变庶为嫡。” 江景辰轻笑道:“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要父亲愿意,随时都可以从族里过继孩子到膝下,我总不可能将全族的小孩都给杀了。既然不能杀,那还不如就选江景旭,你刚才也说了,他已经十五岁,该长大的地方也长大了。” 旁人正在思考着话里的意思,江鸠却是双眼一亮,嬉笑道:“公子的意思,是......安排一出母子乱了伦常的戏码?” 江景辰淡淡道:“小吴氏新妇进门,不管是她,亦或是祖母,最希望的就是能够赶紧怀上生子,若是肚子长久没有动静,你猜她会不会病急乱投医?” 江鸠立即会意,点头回应道:“即便她不会,我也有办法让她会。” 青玉听得云里雾里,看向一旁的万金,询问道:“你听懂了吗?” 万金明白何谓乱了伦常,却没听懂什么是会与不会,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就你没听懂。” 青玉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青瑶,询问道:“你也懂了?” 青瑶完全明白,却又不好解释,只得回应道:“你若不懂,便去问公子吧。” 江鸠听着只觉得累得慌,干脆利落的开口解释道:“侯爷吃了绝子药不能生育,小吴氏又满心热切想要孩子,那怎么办?换个人生呗。” 青玉静下心来琢磨了好一会,忽然惊呼道:“公子,你这是要给你爹戴绿帽啊!” 江景辰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在我看来,吴艳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长久未有身孕之下,保不准就会生出别样的心思......与其便宜不知名的野男人,倒不如便宜江景旭,至少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还能有些许助益” 青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疑惑道:“若是如此,公子到时候该怎么称呼那孩子?是弟弟?还是侄子?那孩子该喊威远侯父亲?还是爷爷?” 江景辰:“......” 这丫头关心的重点,为什么总这么奇奇怪怪? 万金同样面露怪异之色,忍不住开口道:“你管好自己就行,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江鸠心思急转,出声道:“这是条长线,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收获,小吴氏才进府当上夫人,身边最是好安排眼线的时候,咱们不凡先选个适当的人派去她身边,将来指定会派上大用场。” 江景辰想了想,不管以后如何,预先多准备一手总是不会有错,于是便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安排,人也由你去选,挑个机灵些、会卖乖、会来事的婆子,威逼或是利诱都随你。” 江鸠笑呵呵的应了声:“是”,随即便开始数落起关于齐鸿运近日的所作所为。 江景辰挥手打断道:“先让他自己处理,怎么做都由着他,你有你该做的事,不用过度插手。” 江鸠心 第236章 一半一半 先前郑老夫人曾昏迷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小吴氏进门后便苏醒了过来,不用多想也能知道会是长房那位老夫人的手段。 青玉思虑了一会,提议道:“公子,不如就趁这次机会,让郑老婆子一睡不醒吧,指不定还能让威远侯丁忧呢。” 青瑶解释道:“侯爷过继到长房之后,与二房那位便不再是母子,哪怕是二房人都死绝了,侯爷若不想丁忧,完全能够找出让人无可辩驳的理由。除非是长房老夫人身故,只不过这样一来公子也会被纳入丁忧的行列。” 古礼法讲究的是名正言顺,二房得到许多好处的同时,也失去了许多。 江景辰没有过多考虑,直言道:“叔祖母活着还能给父亲和祖母添堵,死了反而没有了价值。陈敏儿不是进了西府吗,传信过去,让她开始搞些事情出来。” 官宦之家,历来只有主母磋磨妾室的,不曾听过有妾室能够骑到主母头上。 宠妾灭妻的事情多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商贾之家,大周朝的官员可没有一个敢那么做。 得宠的妾室自有一份体面,可也不过是在自家老爷面前撒娇诉苦,耍些手段讨要好处。 聪明的妾室不会把性子使到主母的身上,至于那些不聪明的,多半都活不了太久。 陈敏儿是贵妾不假,可也仅是比贱妾高了一等,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全依仗着江老太爷过活。 偏偏江老太爷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德行,在郑老夫人面前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万金心有所虑,于是便出声道:“陈敏儿只不过是一个贵妾,若是要让她去对付主母,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景辰开口道:“只要江彦泽一死,二房就只剩下一个王树......不对,现在是改叫江彦树了吧?” 万金回答道:“王家人同意过继,姓名也由江老太爷做主改了,但由于郑老夫人忽然醒来,以至于最后没能上到江家族谱。” “还有这事?”江景辰略显诧异,顿了顿,紧跟着道:“那正好,以这件事为饵,交代陈敏儿想办法让叔祖父明日带她去京郊外游玩,咱们的人就在叔祖父离开后动手。” 没上族谱,便不是江家人,哪怕改名叫江彦树,在府里的地位也不过与下人一般。 老太爷在时还好说,若是哪天人不在了,那铁定是会被二房其余主子联手赶出府门。 若是以上族谱为条件,陈敏儿必定还会拼尽全力去办,只不过是到京郊外游玩,想来也难不住她。 万金点头道:“这件事好办,只不过江彦泽那边,不用找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直接杀吗?” 江景辰含笑道:“吴王世子说杀也就杀了,区区一个江彦泽,若是还需要费力气去找什么证据,那我也不必在京城里混了。” 当初江彦俭死的时候,江老太爷不在府中,现如今江彦泽再死,他同样也不在。 如此,郑老夫人会作何想? 在最无助、最需要安慰、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却不在。 独自面对一切的郑老夫人,能够承受得住又一次的丧子之痛? 看似毫无意义的安排,却直戳人的心肺,远比直接杀了要来得解气。 越是细想,江鸠心中便越发的佩服,心中不住的感叹道:杀人为下,诛心为上......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青瑶出声提醒道:“眼下京城依旧还在戒严,不宜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杀之事,还是用毒较为安全些。” 青玉双眼骤亮,兴奋开口道:“这事儿交给我来,保证让江彦泽死的无声无息。” 江景辰摇头道:“无声无息可不行,江彦泽不是最喜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吗?阿玉负责配一副带毒的烈性春药,让他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名声。” 这样的名声......想来会给威远侯府带来不小的困扰吧? 江鸠立刻会意,接话道:“到时我再安排几个能说会道的市井之徒,好好将这件事情传唱一番。” 青玉沉思了一会,暗自嘀咕道:“那这毒不能太重,否则还没开始,他就毒发死了。也不能太轻,否则未免也太过便宜他了......” 耳尖的万金睨了她一眼,出声道:“一半一半不就好了?” 青玉愣了愣,转头看向万金,十分认真的开口回应道:“一半毒,一半药,做到一半死翘翘?” 万金:“......” 有时候傻的可以,有时候又灵光的很,她到底是个什么脑子? 江彦泽的死法,最终在几人的商议之下定了下来。 “房事猝死”,也可称为“脱症”,民间又叫“大泄身”、“马上风”,只需调配得当就不会被查出任何问题。 这样的死法既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也不会招来衙门的深究,更能够使得威远侯府颜面扫地,可谓是一举多得。 事情商定完毕,江景辰洗漱后睡了个好觉,一早起来进宫早朝,路上第一个便碰见了许久未见的马季安。 御史不在京城,唯一的可能便是出京办差,想起先前的经历,江景辰不由好奇询问道:“兄长这是上哪儿走了一遭?” 马季安见是江景辰相问,也不打算隐瞒,将人拉到一旁小道,避开人群之后,方才开口道:“为兄去了一趟河南道,巡视了二十五州的堤坝,着实把我给累着了。” 河南道的水灾频发地之一,江景辰记得第一次参加早朝时百官商议的就是关于修堤一事。 他在心中默默掐算了一下,从阪仓县回来之后就没再见过马季安,至今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平均不到两天就巡完一个州? 这已经不是效率快不快的问题,而是得用飞的吧? “兄长,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巡完二十五个州的?” “这还不简单,有嘴就行啊!江贤弟,当官可不能够太死板,要懂得变通,你能明白为兄所说的话吗?” 巡视河南道二十五州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可用嘴巴说 第237章 当朝开大 说话间,二人步入朝堂,江景辰心有疑惑,却也不好再开口多问。 随着百官齐聚,约莫一盏茶之后,满眼疲惫的帝王坐上龙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内侍官开口,昭告着早朝的开始,百官轮番启奏。 历经多次早朝,江景辰别的没学会,跪坐倒是有些习惯。 听着百官那些极为拗口的奏词,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课堂,这对于学渣来说无疑是十分难熬的时光,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在御史台御史弹劾了五位官员,引起三次“大战”之后,早朝渐渐到了尾声。 本以为就快要结束时,马季安忽然出声道:“微臣弹奏河南道滑州刺史、陕州刺史、许州刺史、汝州刺史、泗州刺史......” 越说越多,一口气弹奏了八位刺史,十七位县令。 满朝百官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之语在朝堂上回荡。 江景辰呆呆的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马季安,心道:兄弟,你这不是弹劾,你这是在开大啊! 孙敬远眉间微蹙,不过一瞬间便舒展开,换作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能体会到心情之畅快。 文官面面相觑,在听到相熟的名字时,心中不免一跳。 武官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时不时的摇摇头,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马季安诉尽共计二十五位官员的罪名,而后又递上一份奏折,上书河南道大小官员五十三项罪名。 也该是那些外放官员倒霉,碰上了圣上心情不佳的时候,在看完奏折之后,圣上勃然大怒,下令道:“召上述官员即刻进京,交御史台审查,刺史之责由各州别驾暂代,县令之责由各县县丞暂代。” 江景辰心中估算了下,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废了八位刺史、十七位县令......妈了个巴子的,这才是御史该有的样子啊! 十七位县令不过是添头,关键是那八位刺史,再加上御史所奏不实罪加三等,这若是举错,可就不仅仅是丢官就足以了事。 百官心中都明白,马季安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知道,那八位刺史的仕途算是完了。 也是同一时间,所有人、包括江景辰在内,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疑惑:马季安是台院侍御史,怎么管起巡视州县的事情来了?那不是该察院监察御史干的吗? 片刻之间,忽然有多道目光转向御史台新晋的那位御史,他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道:若御史台的御史都能像这小子一样懂事,那该有多好啊! 江景辰感受到了目光中的善意,只觉得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碍于早朝之上不好多言,只得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官员们暗中对视,皆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瞧瞧,多好的孩子啊! 一场早朝结束,马季安凭借一己之力,将御史台的威望推升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百官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在和御史台御史擦肩时,纷纷点头示好。 其中也不乏一些行得正、坐得端的官员,他们对马季安亦是流露出佩服赞扬的神情。 一路出了皇宫,回到御史台。 孙敬远召集众人,也不开口说话,落座后目光定定的望着衙门外。 江景辰行至马季安身旁,小声询问道:“兄长,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马季安含笑道:“没什么,就是等一道圣旨。” 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朝上说,需要下一道圣旨来?江景辰好奇追问,奈何马季安只是笑而不答。 就在他站的双脚酸痛时,宫里的内侍官捧着一道圣旨进了御史台。 一大段生涩难懂的词汇让江景辰难以理解,唯独其中一句:“封马季安为御史台左御史中丞”让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马季安的大腿,心中寻思着:好像,挺粗啊! 御史大夫之下有左右御史中丞,原先的左御史中丞则是被调往中书省任中书通事,这样的安排好坏且不去说,明眼人都知道是在为马季安让位。 御史台大小官吏纷纷上前恭贺,马季安逐一回礼。 同样是为圣上办差,江景辰去了两次,结果屁都没得到一个,看到马季安办了这么件大事,敬佩之余,心中难免会有些许落差。 一番客套之后,趁着空隙,他将马季安拉到一旁,询问道:“好兄长,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做事升官才快?” 马季安反问道:“为兄当了好些年的侍御史,大小差事办了上百件,直至今日才升了官,你还觉得快吗?” 江景辰顿时哑口无言,想了想,转问道:“兄长是因为河南道一行,圣上才给升的官?” 马季安摇头道:“是,也不是,河南道的差事不过是圣上给的一个由头,不然凭为兄一个台院侍御史,如何能够跑去干监察御史的差事?其中缘由你也别多问,为兄只能告诉你,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景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兄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都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也罢,既然兄长不让多问,那我便不问,只不过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不能忘了提点下兄弟。” 马季安沉默了一会,出声道:“为兄不过是升任御史中丞一职,依旧是在孙大人手底下听差,你可不要本末倒置才好。” 江景辰心中一动,询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孙大人?” 马季安看了眼四周,淡淡开口道:“此地是御史台,你我皆是御史,若能得孙大人亲自提点,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马季安是孙敬远的人?江景辰被忽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沉默片刻,开口道:“兄长今日之言我记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下衙之后由我做东,在百乐门设宴为兄长庆贺,到时咱们兄弟再叙,如何?” 百乐门的客源比起最初少了一大半,但价格却是一点没降,现如今坊间说什么话都有,其中除了闲来无事的百姓之外,便是存心找事的同行。 江景辰将所有的事情放权给到青瑶,起初还能听到许 第238章 我发四 各衙门的下衙时辰大径相同,江景辰照例去到百乐门用膳,没多久便收到了江老太爷带着陈敏儿前去京郊外庄子上游玩的消息。 男人女人、京郊野外,无非就是那点事儿。 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没几个男人能够抵抗的住诱惑。 江景辰轻笑道:“男人致死是少年,大抵就是如此。” 青瑶却是不接这话,转言道:“江彦泽依旧与往常一样,下了衙便与同僚去了醉仙楼,酒足饭饱之后不是去花想楼,便是去曲江池画舫,小鸠在两处都安排好了人,只等他自投罗网了。”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江彦泽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江景辰随口问道:“花想楼安排的是柳榛苓吗?” 青瑶回答道:“一个江彦泽罢了,不至于用到柳姑娘出手。” 江景辰不置可否,出声道:“她不过是枚棋子,没你说的那么金贵,该用的时候就用,别让她以为我的钱有那么好赚。” 青瑶含笑回应道:“我晓得的,只要是棋子,就一定会有用到的时候。” 江景辰点了点头,安心用完一顿晚膳,一个时辰之后,他得到了魏秉文前来的消息,当即将人喊上了三楼雅阁,询问道:‘今日上朝我看圣上面色不佳,想来是因为贵太妃的事情,宫里可有消息传出来?’ 魏秉文缓了口气,回应道:“贵太妃还在玄元观,皇后被圣上训斥,就这两个消息。” 青瑶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当即出声道:“今日巳时有人往奉恩公府报丧,瞿家庶出的七爷死了,对外说是得了疾病暴毙身亡。” 魏秉文狐疑道:“这跟我所说的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江景辰便将瞿七爷私采铜矿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贵太妃闹了脾气,皇后挨了训斥,两位皇子被禁足,皆是因为这件事而起,至于还会有谁被牵连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魏秉文出声道:“上是生母,下是亲儿,中间是正妻,牵扯到的是皇亲国戚,碰上这种事情圣上也是为难,如今死了一个瞿老七,事情估摸着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于手掌一国之权的圣上来说,除了身边至亲之人,世间再无能让他左右为难之事。 江景辰也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费心神,在得知贵太妃并未入宫之后悄悄松了口气,转言道:“先前我与你说过要对付吴王府,现在到了你该尽一份力的时候了。” 魏秉文收敛神情,正色道:“你小子是想拉我下水?”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愿赌服输,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没道理我脏了手,你却依旧清清白白吧?” 魏秉文气极,指责道:“跟吴王府有仇的是你又不是我,帮你收收消息、提提建议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拉我下水?江狐狸,你还有没有良心?” 江景辰嗤笑道:“人性最可恶的一点,就是跟强者谈良心,跟弱者讲权势......魏老二,你不至于这么可恶吧?” 魏秉文摇了摇头,气笑道:“这你说的都是什么歪理?” 江景辰回应道:“别管歪理还是正理,我只问你一句:天上会掉馅饼吗?” 魏秉文不解其中深意,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在我看来,你之所以会答应和我结盟,并非是因为赌局,而是我提出了让你难以拒绝的条件,倘若我做不到答应你的事情,你便会毫不犹豫跟我撇清干系,是也不是?” 魏秉文没有选择回答,而是以沉默应对。 江景辰紧着说道:“我认为你很聪明,所以你也别当我是个傻的,既然上了我的船,就必须得有所表示。把柄也好,诚意也罢,随你怎么理解......总之,你得去做,咱们才能一起走的更远。” 魏秉文下意识开口道:“若我不做呢?” 经过邵沅朗的时间之后,江景辰对于兄弟情义有了全新的看法,顿了顿,缓缓开口道:“吴王世子我都杀了,你不过是承恩公嫡次子,在知道了我这么多事的情况下,若是不答应的话......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魏秉文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传遍全身,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他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也没想过威胁他的人会是江景辰。 吴王世子都杀了,承恩公次子如何杀不得?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那双清冷眸子中的眼色,那是一种不夹杂任何情感的纯粹。 “别......别开玩笑了,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吗?那你勉强笑一笑,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就难说了。” “你......江景辰,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说错了。” 江景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从不威胁自己的盟友,前提是你得是我的盟友,我的话,不难懂吧?” 魏秉文冷笑道:“你如此对我,难道就不怕我转头就把你给卖了?” 江景辰淡淡道:“有着承恩公府上下几百口人相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这是要魏家满门陪葬?魏秉文艰难的咽着口水,不说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单是这份赌注就大到让他望而却步。 他强压心底的畏惧,扯出一丝笑容,开口道:“江大公子,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江景辰不紧不慢说道:“秉文啊,你我兄弟,何至于如此生疏?不会是真把我刚才的玩笑之语当真了吗?都怪我不会说话,这样,我先自罚一杯。” 一旁的青瑶端着茶盏,递到公子身前,含笑道:“公子怕是刚才喝多了酒,以至于说了些胡话,还是以茶代酒为好。” 魏秉文:“......” 身上半点酒味都没有,却说是喝多了酒,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傻子才会信。 他不禁开始怀疑:在这对主仆眼中,自己难道像个傻子吗? 江景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回过头来继续说道:“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只要想办法让 第239章 风流鬼 京城里的吴王世子都杀了,京城外的吴王妃哪里还能活命? 魏秉文不问,却又止不住的去想,看着指天发誓的江景辰,他一次次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比老虎还可怕,绝对不能与之为伍。 可……上了贼船,还有机会能够下来吗? “你我这样的人,誓言什么的,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当不得真,我需要保障。” “秉文啊,你最大的保障就是知道害死吴王世子的主谋是我……” 江景辰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咱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有利用价值的人,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我会杀人灭口。” 魏秉文突然有些后悔知道的太多,无奈长叹道:“现在是说得好听,等你利用完了我,指不定就会卸磨杀驴。” 江景辰含笑道:“只要你不与我为敌,哪怕你真是头驴,我也依旧会把你当成好兄弟。”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骂人? 魏秉文深深吸了口气,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开口说道:“吴王现如今可是掌着一队禁卫军,若是在这个时候动吴王妃的话……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我们置身事外?” “我喜欢‘我们’这个词……”江景辰露出满意的笑容,紧跟着说道:“你放心,在行事之前,我有办法让圣上收回那一队禁卫军。” 魏秉文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江景辰提醒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御史。” 自从吴王得了一队禁卫军之后,整日都在满京城的捉拿疑犯,短短时间已经关押了上百人。 旁人看在吴王痛失爱子的情面,又顾忌着禁卫军乃是圣上当朝指派,因此才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但江景辰却是不会顾忌这些,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等一个绝好的时机,如今时机正好。 “吴王因公泄私愤,牵连无辜百姓,致使上百户家庭破裂,最不可饶恕的是他领着禁卫军干了有损圣上威名之事,此乃大罪。”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我是御史,靠嘴吃饭的,你不知道?措辞上或许有些不够严谨,待我回头好好润色一番,到时候当朝弹劾吴王的罪行。” 江景辰不由得想起了马季安今日朝堂上霸气侧漏的情况,想着得寻个机会好好讨教讨教才行。 魏秉文好心提醒道:“御史弹劾重在言之有物,而非辞藻华丽……你好歹当了一段时间的御史,该是有经验的吧?” 自当上御史以来,好像……似乎……还真没弹劾过谁! 江景辰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转言道:“不出三天,吴王手下的禁卫军定会被收回,到时候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事已至此,魏秉文无从选择,沉思片刻,开口道:“我会尽力办好的。” 江景辰叮嘱道:“不是尽力,而是必须,你我第一次联手,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魏秉文心中既有憋屈,也有怒火,当下便不回应,起身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说道:“本少爷此刻心中窝着一团火,待泄完心火之后再来同你说话……管事在哪?去给本少爷端一盅回春汤来下下火……” 管事:“……” 是他,又是他! 没等到魏秉文泻完火回来,江鸠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江彦泽死了,死在了花想楼一名妓子的肚皮上。 妓子的一声惨叫惊动了花想楼里的达官显贵,而后是楼外的百姓,京兆府的衙差紧随其后,等到威远侯府的人赶到时,消息已经传遍了平康坊。 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人,官府一般不会验尸,威远侯府的人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知是谁感叹了句:“这下可真也成了风流鬼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妓子不是牡丹,也没有牡丹之貌,但这并不妨碍坊间百姓如此议论。 江彦泽的尸体最终是裹着一床被褥,由下人抬回了威远侯府。 西府。 阮氏未曾见到尸体时便哭的惊天动地,见到尸体后当即破口大骂:“你这挨千刀的,家里那么多房妾室不够你玩,非要去那腌臜之地碰那些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这下可好,命都丢了……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郑老夫人端起茶盏就往阮氏身上砸去,听得一声惨叫之后,心中怒火更盛,迈着大步上前,抬脚就往阮氏身上踹去。 “你这没用的东西,怎么不去死?怎么不替泽儿去死?若不是你留不住泽儿的心,他又怎会跑去青楼那样的地方?该死的是你,是你……” “母亲,饶命……母亲饶命……”阮氏不停闪躲,不断求饶,根本不敢有任何辩解。 郑老夫人踹累了,停下缓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一旁跪成一片瑟瑟发抖的妾室们,呵斥道:“还有你们,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不等停听完,妾室们纷纷磕头求饶道:“求老夫人高抬贵手,饶过贱妾一命。” 郑老夫人悲呼道:“我儿死了,你们还想独活?来人,将三老爷房里的通房、侍妾,凡是未曾生育子嗣的,统统拉下去杖毙。” 阮氏与生育过的妾室劫后余生,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郑老夫人犹不解气,继续吩咐道:“另外几个,每人各领五十大板,给我狠狠的打,谁若是哼哼出一声,再加五十。” 几个小辈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开口为自己的母亲求情。 下人一拥而上,丝毫不顾妾室们的抵抗和哭喊,强行将人拖到院中,该打死的打死,该受刑的受刑,没人会在这种情况留手。 处置完了幺子的妻妾们,郑老夫人方才将视线转到幺子身上,只一眼便用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的儿……我的泽儿……为娘的幺儿,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啊……” 撕心裂肺的哭泣传出老远,着急忙慌赶来的威远侯听到哭声后止住脚步,低声与身旁的夫人交代道:“进去之后,一句话都别说。” 吴艳乖巧点头道:“妾身谨遵老爷吩咐。” 威远侯对于眼前的小娇妻十分满意,帮着理了下她鬓边的秀 第240章 笑里刀,棉里针 手持刑杖的下人分作两方,一则行刑五十杖,一则往死里打。 未曾生育的妾室们哭喊求饶之声此起彼伏,阮氏与几位生育过的妾室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威远侯经过时询问了一句,下人们如实将老夫人的交代说了一遍。 “侯爷,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妾室们纷纷求救,威远侯却是不曾多看一眼,半个字也未吐露。 倒是吴艳与行刑的下人交代道:“三弟突遭不幸,三弟妹可不能再有事,你们下手轻着些,莫要没了分寸。” 行人们愣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眼前年纪轻轻姿容艳丽的女人乃是侯爷的新妇,而她口中所说的三弟妹,可不就是比她大了十多岁的三夫人嘛! “二夫人的话小人记住了,只不过老夫人说了要狠狠打足五十板子,小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偷奸耍滑……要不,您进屋跟老夫人求个情?” 自家老夫人对长房那位是什么态度,西府的下人个个心中有数,眼前的可是吴家女,当初新妇前来西府见礼时,老夫人就没给好脸。 下人们只不过是地位卑微,又不是没脑子看不懂府里的形势。 二夫人就算再得侯爷宠爱,就算成了侯府当家主母,只要老夫人在一天,她的手就伸不到西府来。 想要做人情可以,但也别拿下人当傻子啊! 行刑的下人言语态度十分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吴艳面露为难,转头看向威远侯,无奈道:“接下来还有丧事要办,若是将弟妹打伤未免不妥,叔母悲伤之下顾及不到这一点,但做兄弟的不能不想的周全一些……老爷,妾身人微言轻,得由您出面替弟妹求情才好。” “人微言轻”这四个字刺得威远侯眉头紧蹙,眸光扫向行刑的下人,冷哼道:“二夫人让你们打轻些,听不懂吗?” 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这位新任侯夫人可真是……阴险的很啊! 下人们没敢多想,当即应声道:“懂了,听懂了,有侯爷这句话,小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艳松了口气,满眼崇拜的看向威远侯,赞扬道:“老爷就是老爷,说话可比妾身有用多了。” 威远侯见她满眼单纯,全然没发现下人对她的不恭敬,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目光一转,冷冷扫向几个下人,淡淡开口道:“行完刑之后,你们去东府各领二十棍。” 下人们暗暗叫苦,却不敢开口分辩,生怕会因说错一句话惹得侯爷不高兴,从而招来更大的惩罚。 吴艳满脸疑惑,询问道:“老爷,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他们呢?” 威远侯见她懵懂无知像个孩童,忍不住板起脸来,故作严肃道:“你是主,他们是仆,敢将你的话当作是耳旁风,就是打死了也活该,” “他们把我说的话当作耳边风,居然是这样吗?”吴艳面露不解之色,片刻之后,脸上渐渐流露出一抹悲伤,轻叹道:“老爷,还是别打他们了,毕竟叔母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背,是妾身不懂事,让他们为难了。” 威远侯心中满是怜惜,拉着她的小手,轻拍手背,柔声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当家主母,心不能太善,否则下人就该骑到你头上了。” 一句话之后,瞬间换了副面孔,看向下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寒意。 “你们,每人再加二十棍,好好长长记性。” 东府的刑棍,跟西府的刑杖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四十棍,搞不好就能要了人命。 下人们纷纷跪地求饶:“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侯爷饶小人一命。” 威远侯满眼不耐烦,扔下一句:“四十棍,死不了人”之后,便拉着夫人朝屋内走去。 有了这句话,下人们提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几分对新人侯夫人的恐惧。 阮氏呆呆的看着小嫂子的背影,心中暗中嘀咕道:笑里刀剐皮割肉,绵里针剐髓挑筋。 二哥娶的这个新妇,当真是不得了,往后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她不是刚出阁的少女,后宅待了十多年,不敢说手段有多厉害,可看人看事还是会看的。 刚才的情形,看似小嫂子是真心帮忙求情,可实际上却是在立威。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屋内正哭的撕心裂肺的婆母。 婆母让狠狠打的人,小嫂子几句话就从轻发落,不听小嫂子话的下人还得挨上四十棍,这无疑是在狠狠的打婆母的脸。 阮氏感叹小嫂子好手段之余,也在暗自期待:也该有一个人来好好治一治那个死老太婆了。 屋内。 丫鬟帮三老爷穿上常服,安置在软塌之人。 郑老夫人哭天抹泪,悲呼道:“我的儿,你怎就这般的命苦……” 吴艳心中暗暗嗤笑:真正的命苦之人哪里进得了花想楼的大门,这老婆子,说起话来都不过脑子。 威远侯上前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叔母莫要太过伤心,以免哭坏了身子。” 郑老夫人悲泣道:“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一送便送了两个,叫我如何能不伤心?” 威远侯对大哥的死尚且有所唏嘘,可对三弟这样的死法只觉得面上丢人。 他本就心有不满,此刻也难说什么安慰的话,沉默了一会,转言道:“我让人来为三弟小殓吧。” 郑老夫人怒喝道:“丧事没报,灵堂未开,你是想将你三弟草草安葬了事吗?” 威远侯闷声道:“三弟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 郑老夫人立刻打断道:“他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连一场死后哀荣都不肯给,你还是人吗?” 吴艳跨步上前,出声辩解道:“叔母勿恼,老爷这也是为了侯府的脸面着想,才会……” 啪。 一声脆响传遍屋内。 尽管吴艳早有心理准备,可依旧险些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好在威远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郑老夫人怒火攻心,追着上前,再次抬手甩出一巴掌。 威远侯初次始料不及,再次见生母抬手,果 第241章 好儿子,好儿媳 世间只有女人最懂女人,郑老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小吴氏的本性,冷笑道:“就你这点小小伎俩,也敢拿出来献丑?” 她转头看向次子,沉声喝问道:“我怀胎十月生下你,难道是为了今日你与我作对的吗?” 天地君亲师,讲的便是敬天礼地、忠君爱国、孝敬父母、尊师重道。 威远侯记事起便是在生母膝下承欢,哪怕之后过继到了长房,在私底下仍需经常接受生母的训诫。 长房嫡母虽严格,却从不曾打骂过他,对于嫡母的情感更多的是敬重,而生母则不同,骂是真骂,打也是真打,相比较之下,他对生母更对的是敬畏。 眼见生母是动了真火,威远侯心中便萌生了怯意,正当他准备服软时,忽然感受到一双颤动的手紧紧贴在后背。 他的小娇妻,害怕了。 心疼怜惜之余,积压在心底多年的不满之事在脑海浮现,威远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您生我难道就是为了侯爵之位吗?” 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可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的可能。 郑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了片刻,开口追问道:“你说什么?” 威远侯索性把心一横,回应道:“有一句话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郑老夫人呐呐问道:“为什么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便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威远侯压制多年的情绪爆发,质问道:“为什么不是大哥?为什么不是三弟?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等生母开口,他神情激动,哽咽道:“我被过继到长房之后,从此便没有了自由,大哥上树掏鸟蛋时,我在读书,大哥下池捉鱼时,我在练字,大哥带着三弟去玩时,我在写文章......” “他们犯错时,哭一哭,闹一闹,挨几下戒尺,便能躲进您的怀抱当中。而我犯错时,不能哭,不能闹,嫡母不会打我,也不会抱我,只会罚我读文章抄书......” “您肯定会说我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您将我过继到长房,可您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想像大哥一样,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者是像三弟一样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不行,因为我过继到了长房,成为了长房唯一的孩子,是威远侯世子,是威远侯、是刑部尚书.....” 威远侯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心中被无尽的委屈所填满,口中嘟囔道:“为了当好世子,我没有了童年......为了当好威远侯,我失去了自由......为了撑起侯府,我失去了结发之妻......为了维护家族颜面,我放弃了第一个孩子......为了当上刑部尚书,我不能不卑躬屈膝讨好他人......” “可我失去了那么多,又都得到了什么?权势?地位?金钱?想要这些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您啊,母亲......” 郑老夫人愣了许久,眼神就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气愤道:“你是傻了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正三品的刑部尚书之职,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威远侯抹去脸上的泪水,逐字逐句说道:“如果能选,我情愿当江彦钧,只是江彦钧。” 郑老夫人大怒道:“你不能选,我就能选了吗?你以为长房那位是什么好心肠的妇人?你大哥她看不上,你三弟当时还未出生,若非我低三下气说尽好话,又求了你祖父做主,今日的威远侯怕是早就落到了别人的手中,真要是到了那时候,侯府哪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她不禁回想到当年寡嫂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轻蔑、那样的不屑,就好像是在看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一样。 越想越气,她跨步上前,抬手往次子脸上扇了一巴掌,悲泣道:“为了你,我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委屈,才让你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你不仅不知感恩,还如此与我说话,你真是......” 威远侯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目光逐渐冰冷,开口打断道:“您只是将我过继到长房罢了,培养我成材的人是母亲,而不是您啊......叔母。” 屋内伺候的下人越听越害怕,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有胆小之人双腿已经开始颤抖。 郑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提不上来,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一旁的杨嬷嬷急忙伸手搀扶,慌慌张张开口道:“老夫人定是旧疾又犯了,侯爷快派人进宫请御医吧。” 威远侯心中一惊,话是说畅快了,但他可不想因此背上气死生母的名声,来不及多想,扭头对站在门口的穆大管家吩咐道:“派人拿本侯名刺去请御医。” 穆大管家应了声“是”,刚迈出门槛,就听身后传来“等等”。 威远侯快步上前,附耳低语道:“若叔母无事便罢,但凡有个万一.....屋里屋外这些下人一个不留。” 穆大管家视线在屋内屋子外环视一圈,随即点头道:“老奴都记下了。” 有些话不是外人能够听的,听了就得死。 别说是十几个下人,就是几十个也是说杀就杀。 无非就是再买一批新的,花不了几个钱。 威远侯回头看了眼气昏的叔母,又看了看已经凉透的三弟,开口吩咐道:“在叔母醒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踏出院子半步。” 对于奴才来说,主子的话就是圣旨,不听话就得丢命。 所有人恭敬应了声“是”。 吴艳款款上前,捏着绣帕,轻揉的擦去夫君的脸颊,娇声道:“钧哥,您就是我的钧哥,这辈子都是我的钧哥。” 威远侯心中一暖,将她的小手握进掌中,会心一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吴艳小脸微红,不闪不避,直视着他的双眼,柔声轻吟道:“执子之手, 第242章 微臣有本要奏 因着郑老夫人昏迷,西府能说得上话的只剩阮氏,可尽管得了吴艳的求情,五十杖下来依旧使得阮氏伤的不轻,受完刑直接被抬回去治伤。 威远侯一通发泄,冷静下来之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丝毫没有发现这一切的起因乃是因为身旁的小娇妻。 吴艳依旧柔弱的像一朵娇花,安安静静的陪伴在威远侯的身侧,一句话不曾多说。 此间屋内,没有人有心思去管江彦泽的丧仪之事。 江彦泽的嫡长子眼见如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哀求道:“祖母身犯旧疾,母亲受了杖刑,眼下西府无有长辈,侄儿恳求二伯为父亲做主,操办丧葬事宜。” 说罢,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其余的兄弟姐妹见状,纷纷有样学样,磕着头,呼唤道:“侄儿/侄女,求二伯为父亲做主。” 威远侯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跪在一侧的侄儿、侄女们,他们当中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不过九岁,一个个泪流满面却又不敢哭出声,紧咬嘴唇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你们祖父呢?” “侄儿不知。” 一旁有下人回应道:“老太爷跟陈姨娘一同出了府,说是去京郊外的庄子上住上一夜。” 威远侯知道生父的性子,倒也不觉得意外,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如此,否则若是同时面对生父、生母,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先起来,回去换身特体的衣裳,这里有二伯在,你们无需担心。” “多谢二伯。” 父亲亡故,子女需披麻戴孝,这是重中之重,几个小辈得了准话之后片刻不敢耽搁。 威远侯犹豫了一会,同身旁的小娇妻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好瞒着母亲,就有劳你回去一趟了。” 吴艳点头道:“妾身这就去寿安堂禀告母亲此事。” 威远侯叮嘱道:“只说叔母因三弟之事悲伤过度旧疾复发,旁的不要多说。” 吴艳回应道:“老爷放心,妾身省得的。” 从西府到寿安堂,吴艳轻抚这被打过的脸颊,心中不断的闪现出一个念头,在抵达寿安堂之后,没多犹豫,直接将西府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母亲,叔母若是醒来,对儿媳来说可是大不利啊!” 吴老夫人手捻一串佛珠,紧闭双目念了一段心经,淡淡开口道:“你欲何为?” 吴艳回答道:“叔母从一开始便看儿媳不顺眼,有她在一天,儿媳担心迟早会被她给拉下来......坊间常言: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所以儿媳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叔母永远开不了口。” 吴老夫人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眸光紧盯在侄女身上,质问道:“你想杀人?” 吴艳急忙摇头,解释道:“再怎么说她也是老爷的生母,儿媳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所谓的开不了口,只是开不了口,不会伤及性命。” 吴老夫人收回目光,恢复先前的平静,出声道:“具体说说看。” 吴艳缓了口气,开口道:“叔母年纪大了,身有旧疾,若是能用药让她生出卒中之症,想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吴老夫人手上一顿,微眯着眼,笑问道:“你手里有能让人卒中之药?” 吴艳摇头道:“儿媳只是听坊间人说起过有这样的药,却是不知要去何处寻。” 卒中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与活死人无异。 吴老夫人自然是听说过有这样的药,先前她对二房的弟妹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段,只不过药效轻了许多,不至于引发卒中之症。 “你是觉得我这里有那样的药?” “母亲,儿媳虽是出自吴家庶支,可身体里留着的是吴家先祖的血,咱们既是婆媳,也是姑侄,这府里再没有能比这更亲的关系......” 吴艳满脸真诚,紧跟着说道:“儿媳不是觉得您有,而是希望您有......只有如此,威远侯府才能够真正的落到咱们吴家人手中。” 吴老夫人沉默了一会,感慨道:“我曾特意派人去吴家打探过你,也预料过你的厉害,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你。” 吴艳回应道:“母亲是儿媳在侯府中最亲之人,因此儿媳在您面前无需隐藏本性。” 吴老夫人长叹道:“自从老爷身故之后,我便无心侯府的权势,可惜弟妹不信,明里暗里总要跟我对着干,哪怕我退避至寿安堂隐居了十年,她也始终不曾对我放下戒心,若非是他们母子做的太过,我也不会让你嫁进侯府。” 吴艳听得一知半解,开口道:“儿媳愚钝,还请母亲明示。” 吴老夫人出声道:“我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好活,若非她们母子欺人太甚,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也不会多生事端......新仇旧恨今日便一并结算吧!朱嬷嬷......” 朱嬷嬷应声道:“老奴在。” 吴老夫人吩咐道:“弟妹旧疾复发,身边少不得需要人侍疾,艳儿作为晚辈,又是当家主母,应该先做个表率,你去准备一副好药,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朱嬷嬷点头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吴老夫人回过头来,嘱咐道:“那药只对上了年纪,身体虚弱的人管用,因此你侍疾时,若有他人在场,可先试药一口。” 吴艳心里清楚,婆母不会害自己,也没有理由要害自己,当即回应道:“母亲放心,儿媳知道该如何去做,也一定会做的很好。” 长辈身体不适,晚辈在侧侍疾,此乃大孝之事,又有试药在先,哪怕生出最坏的结果,也没人能够挑得出错来。 次日。 天还未亮,威远侯府的下人便先去了崇仁坊府邸报丧。 江景辰没有选择告假,而是拿着连夜写好的奏本进宫上朝,在内侍官喊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后,首当其冲,开口高呼道:“微臣有本上奏。” 意外于从上朝至今向来沉默寡言的江御史会突然出声,圣上恍惚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所奏何事?” 江景辰高举奏本 第243章 当朝欺君 奏本很长,上所述之事严词简洁,前小半一目了然,后大半便有些“触目惊心”,只因那些不是奏事,其中一部分是字迹潦草扭曲的人名,另一部分则是一个个鲜红的手印。 圣上眉间微蹙,合上奏本,开口道:“吴王也是为了捉拿凶徒归案,行事虽是急躁了一些,却也情有可原,传令,让吴王释放无关人等,并对其做出相应赔偿。” 就这?江景辰想过圣上会护犊子,没想过会护的这么彻底。 他收集受害百姓的签名,用心写了奏本,自然是不会就此作罢,敢在内侍官应声前,开口道:“启禀圣上,吴王为子之心可以理解,但这并不能成为他祸害百姓的理由。” 他不顾同僚眼神的暗示,继续说道:“吴王自得了禁卫军相助之后,一共抓捕了一百三十九人,上至年过五十的老妪,下至九岁幼童,其中受刑而亡者有二十七人,此事已不能用急躁字儿形容,吴王此举乃是草菅人命。” 圣上的脸上已经开始变得难看,没人知道究竟是因为吴王,还是因为江景辰。 “奏本上共计六百五十一名百姓联名申冤,为的就是求圣上给他们一个公道......”江景辰依旧滔滔不不绝,全然没有发现朝廷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圣上的眉头越皱越紧,百官的脑袋也越来越低。 江景辰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没有得到响应,就连和他关系不错的孟维桢与马季安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天外。 何为百姓?蝼蚁也。 何为一等亲王?皇族也。 别说只是死了二十七人,就是死了二百七十人,那也是他们该死。 谁让他们跟行刺吴王世子的凶徒扯上关系,他们不死谁死? 事实如何,没有人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圣上高兴与否。 很显然,此刻的圣上不高兴了,因此百官也开始不高兴了。 有自作聪明的官员自认为看清了形势,读懂了圣心,于是便开口反驳道:“江御史所言不实,吴王乃是受圣命追捕真凶,但凡与真凶相关之人都是疑犯,天底下哪有疑犯不受刑的道理?他们挨不住刑罚,那是他们本身的问题,怎可牵扯到吴王身上?” 这样的逻辑是不对的,是没有道理的,但在皇权至上的朝代,牵扯上皇室成员的案件本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言,结局如何全凭圣上的心情而定。 江景辰不在此事上多做争论,冷笑道:“若是正常审讯又岂会闹出人命?分明就是吴王为泄私愤,故意将人用刑致死,下手的还是禁卫军,你叫天下百姓如何去想?” 这是在怪圣上?另一位官员立刻喝声道:“江御史,你这话是在暗指些什么?” 江景辰满目不屑,回应道:“大人用不着拿话来套下官,身为御史,这点觉悟下官还是有的。” 他回过头,看向龙椅之上的帝王,坦然道:“禁卫军是圣上亲卫,怎可予吴王手中,行为祸百姓之事?此举有损圣上威严,有害皇家声名,微臣奏请圣上收回兵权,严惩吴王。” 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出声道:“吴王乃是为了追查杀害世子的真凶,江御史此举,难道是在为真凶考虑吗?” 江景辰嗤笑道:“那大人此话,又将朝廷的各大衙门置于何地?天下间只有吴王捉得了真凶?没了吴王,谁都干不成事?下官还想问问大人,究竟得了吴王多少好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本官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 “而是什么?而是吴王干不成事?还是大人没收吴王的好处?” “我......” “你什么?倒是说啊,收了多少好处?” 江景辰不等对方反应,信口胡诌道:“下官听闻吴王虽不在朝廷,却能够随时得到朝廷上的最新消息,想来是跟在座的诸位大人关系匪浅,其中包不包括你?” 圣上对吴王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模棱两可,没有大赏,也没有大罚,究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吴王“懂事”。 如今江景辰的这一番话,无疑是会让圣上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是有意如此? 还是歪打正着? 几位相爷不禁相视一笑,像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不等对方开口,江景辰紧跟着说道:“坊间都在传吴王乃是大周贤王,可在下官看来,吴王的行为举止当不得一个贤字,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在坊间帮着传贤王之名?” 四品官员冷汗直流,连忙摆手道:“你别看本官,此事绝对与本官无有关系。” 圣上忽然出声道:“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贤王之名......江景辰,你倒是给朕好好说说,坊间都是怎么传吴王的?” 江景辰正色道:“微臣只是在查证时听了一耳,圣上也知微臣入京时日尚短,这样的事情想必流传已久,不像是空穴来风,在朝的诸位大人不应该未曾听说才对......微臣亦是好奇,诸位大人为何都不将此事告知圣上呢?” 孙敬远不由得嘴角抽搐,江景辰这句话,无疑是将整个朝堂的官员都得罪了,到底是谁给他这样的底气? 再者说,所谓的贤王之名,别人是否知晓尚且不说,他当真是不曾听说过半句。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江景辰有胆子在圣上面前说谎,所有人都在回忆,坊间何时曾出现过贤王的传言? 圣上的目光在朝廷上扫视,最后落在京兆府尹的身上。 “爱卿身为京兆府尹,想必对坊间传言知之甚多,可曾听过贤王的传言?” 京兆府尹心底将江景辰,连同今日告假不在朝堂的威远侯都“亲切”问候了一遍,表面上神色镇定,出声回应道:“回禀圣上,微臣未曾听过坊间有此传言。” 江景辰惊疑道:“那就奇怪了,连最接近百姓的京兆府都没有听说,难道......” 他刻意顿了一会,故作沉思。 圣上没耐心等下去,当即冷哼道:“身为御史,自当有话直言,何故 第244章 当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所谓的贤王传言,若江景辰想要,不出一天就能够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根本不怕圣上派人求证。 自古帝王多猜疑,无论哪个朝代都不可免俗。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知道了这件事。 若是臣子有贤名,圣上多半会龙心大赏赐不断,只因臣子只是臣子,再大的名声也只是臣子。 但吴王不一样,他与圣上一样都是先帝之子,身体里留着皇室血脉,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族。 细数历朝历代,但凡是武将,功高震主者,多死矣,何况亲王乎? 江景辰敢当朝欺君,便是有着万全的脱身之策,同时也深信,哪怕只是一个信口胡诌的传言,也足够让吴王喝上一大壶了。 圣上重新打开奏本,视线落在后半部分那些潦草的字迹之上。 那是他所见过最不工整,同时也是最难看的字迹。 看的出来,奏本上的字迹乃是由百姓亲笔所书,不同文墨者便有手印代替。 上一次弄了个万民伞,这次又是个百民折......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奏本,圣上缓缓抬头,视线落在江景辰身上。 大殿忽然变得安静,文武百官屏气凝神。 江景辰傲然而立,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御史台监察御史江景辰,携六百五十一名百姓之冤,奏请圣上收回兵权,严惩吴王。” 他说的是兵权,而非是禁卫军。 几位年老成精的相爷越发觉得有意思,目光中有欣赏,也有几分戒备。 圣上脸上不见喜怒,让人看不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一刻约莫等于十五分钟,在这十五分钟之内,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奏本翻动的声响。 江景辰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他面对的是天下至高的掌权者,是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受到如山般的巨大压力的存在。 这是时代赋予个人的绝对权力,生死皆由一人念。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耳畔响彻着沉闷的心跳声。 不是害怕恐惧,而是兴奋刺激。 这次弹劾吴王,是对圣上一种试探,也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 一刻钟之后,圣上放下奏本,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传朕旨意,立即释放无辜百姓,京兆府核算百姓损失,一应赔偿由吴王府十倍弥补,禁卫军即刻归衙述职,吴王交宗正寺审理。” 能而宗正寺的主官历来都有皇族成员担任,文武百官皆是心知肚明,圣上将吴王交由宗正寺,想来依旧是轻拿轻放了。 圣上的决定,也让江景辰更加意识到在这个朝代当中血脉的重要性,吴王与百姓乃是云泥之别,仅靠些小心思、小花招,是绝对不可能动得了吴王。 试探出了圣上的态度,也得到了吴王被收走兵权的结果,这对于江景辰来说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事奏罢,他便退回原位,也懒得去管他人反应,脑海中则是在想另一件事情:吴王进了宗正寺,而宗正寺卿乃是梁王,有没有可能再操作一下? 他想了好几个方案,却又逐一否决,倒不是嫌弃不够完美,而是心底对于梁王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之心。 思虑再三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想利用梁王宗正寺卿的身份,去找吴王麻烦的念头。 待散了朝,走出大殿。 马季安第一时间把江景辰拉到身边,悄声询问道:“弹劾吴王的事,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江景辰见他如此急切的模样,心念一转,反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马季安回应道:“若非如此,你好端端的怎会弹劾吴王?” 在他看来,江景辰跟吴王根本扯不上关系,而江景辰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招惹吴王,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有人让江景辰这么干。 二人同行一段路,至人少之处。 江景辰含笑道:“我之所以弹劾吴王,乃是受了兄长的影响。” 马季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呆滞片刻,追问道:“我怎就不记得何时影响过你?” 江景辰回应道:“昨日兄长一气弹劾了二十几位官员,不就是以身作则,教我为官之道吗?” 马季安自是不信这样的鬼话,沉默片刻,开口道:“是圣上的意思?” 江景辰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马季安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紧跟着换了一副面孔,微笑道:“贤弟,以你我之间的情义,何至于如此保密呢?” 江景辰轻叹一声,故作无奈道:“我已经说过了,奈何兄长不信,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啊!” 事情当真如此简单?不对,事情绝非如此。 无话可说,也就是不能再说,那到底......是不是圣上的意思? 马季安越想越多,脸上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 他把江景辰推荐给圣上,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对付威远侯,可这把刀率先砍的人却是吴王。 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但却让他莫名有种刀还没派上用场,就即将要脱手的感觉。 借刀杀人,首先得借到刀,才可以去杀人。 “贤弟,你今日之举实在是过于莽撞了些,不过你初入官场,不懂为官之道,倒也情有可原,往后你行事之前,可来寻为兄商议。” “若是如此,会不会太过麻烦兄长了些?” “你我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贤弟切不可如此认为。” 马季安满脸真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 昨日还推托让去找孙敬远,今日却又是这样的态度......江景辰心中冷笑,面上露出万分感激的神情,开口回应道:“那往后就请兄长多多指教了。” 只要维系住这份情谊,那么这把刀就依然能用。 马季安心中稍定,出声提点道:“御史监察百官,看似权利很大,可那也只不过是对于三品之下的官员而言,你当知晓,御史之权来自于圣上,所以千万不要做让圣上不喜之事。”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天地下哪个官员的权力不是来自圣上? 第245章 无畏之心 对于马季安的言论,江景辰没有任何反驳,一路上顺势夸赞不停,直到回了御史台之后二人才“依依惜别”各自开始忙碌。 御史在外监察百官巡视州县,在衙门里同样需要查阅公文卷宗,对于这份工作内容,江景辰是能推则推,能避则避。 他当监察御史靠的又不是才华,也没有必要去做那些不擅长的事情。 以“府中有丧”为由告假之后,江景辰并未第一时间赶回威远侯府,而是转道去了百乐门,命人前去将魏秉文喊了过来之后,交待道:“禁卫军已被圣上召回,吴王也被关进了宗正寺,眼下到了你行动的时刻了。” 魏秉文苦着脸道:“不是说三天吗?你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江景辰并未多做解释,直言道:“最迟明天,我要在京郊外看到吴王妃。” 魏秉文不由得一愣,迟疑道:“你也要去?” 江景辰开口道:“不仅要去,还要好好‘谢谢’吴王妃,顺道给她送上一份惊喜。当然,我不会傻到在明面上出现,眼下我家里头死人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方便行事。” 魏秉文听说了江家三爷的事情,明白那句“家里死人了”是在说江彦泽,可心中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异。 沉默了一会,他看了眼神色异常平静的江景辰,询问道:“我若是以出城散心为由,那么就少不得会有其公子小姐同行,你确定要在那样的场景动手吗?” 吴王妃与小郑氏不同,江景辰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接触,因此不能错过任机会,当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同行又不是同住,只要出了京城,我便能够找到机会,这一点你无需担心。” 魏秉文长叹一声,开口道:“别的倒是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你会连累到我。” 江景辰安慰道:“先是杀了吴王世子,后又把吴王送进了宗正寺,区区吴王妃而已,你该对我的手段有信心。” 魏秉文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刻意提醒:“我若是暴露了,也就等于是你暴露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都跑不了。” 江景辰附和了几句之后便开口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准备准备,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此地找青瑶。” 青瑶应声道:“我会派人跟在魏少爷身边,以便于传递消息。” 只怕也是为了监视吧!魏秉文对此也不在意,既然已经上了船,那就没什么好犹豫。 “我会把吴王妃带去京郊外,至于之后的事情......” “都交给我,你无需理会。” “如此最好。” 魏秉文不再耽搁,转身便出了百乐门。 在她离开之后,青瑶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开口道:“陶宏广给的,说是拿着这封信去市舶司找吕大人,所求之事便能如愿。” 信并未密封,江景辰也懒得打开来看,只叮嘱道:“把信交给齐天放吧,另外在给他拿些钱票,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青瑶点了点头,紧跟着说道:“陶宏广还传了话来,说是要求咱们协助他查几个人。” 这还是陶宏广当上京兆府少尹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寻求帮助,江景辰好奇道:“他要查什么人?” 青瑶报出几个人名,紧跟着说道:“说是跟阪仓县炼制血药之事有关,因这几个人不是官面上的人,所以需要咱们帮助。” 不是官面上,那便是江湖中。 江景辰想起了先前在阪仓县说过的话,以及对陶宏广的要求,在追查血药这件事情上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 调侃了一句:“好个陶宏广,入京后事情没有帮着办成一件,反倒是先使唤起我来了......”之后,紧跟着开口道:“这事用不着咱们的人,京城里的地头蛇势力是叫什么来着?” 万金回答道:“是叫万象阁,当初关于黑狐的悬赏就是找他们办的。” 青玉嬉笑着说道:“公子不是说过世间大部分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吗?咱们有钱,花钱就好啦。” 江景辰点头道:“咱们的人都得用在关键的地方,往后像是这些花钱就能办的小事就交给万象阁吧。” 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得用命了。 青瑶想了想,开口说道:“万象阁终究不是咱们的势力,百乐门要发展,日后必定会跟对方有所冲突,若接触过多会不会不太好?” 一山难容二虎,京城江湖势力以万象阁为首,自然是不会坐视别的势力插足其中,青瑶担忧不无道理,只不过她忽略了一点:百乐门,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 江景辰解释道:“百乐门主要针对的是官场,这一点与万象阁并不冲突,听说过什么是收购吗?” 不等三人回答,他便将收购的含义简单解释了一遍,紧跟着道:“咱们的重心是在官场,只要站得够高,权势够大,没有什么是收不了的。” 万金分析道:“咱们现在了解的万象阁只是江湖势力,可背后指不定就站着一位朝廷大员,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青瑶接口道:“我曾让人查过万象阁,没有查出与京城哪位官员交好,就好像当真只是江湖势力,可越是这样,越说明问题。”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讨生活,必定离不开官府的撑腰,哪怕是江湖势力也一样。 万象阁能够成为京城里的地头蛇,却又查不到与哪位朝廷官员往来,这就很令人怀疑。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万象阁真的只是纯粹的江湖势力,二是与万象阁往来的官员隐藏的极其深。 江景辰思考片刻,开口道:“京城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没办法逐一深究,眼下万象阁没有与咱为敌,那么咱们也没必要主动招惹麻烦......” 顿了顿,他环视三人一眼,紧跟着说道:“无论万象阁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人,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站的够高,权利够大,就没有收不了的势力......万象阁如此,这天下亦是如此。” 在这个朝代里,没有所谓的 第246章 丧门星 短短时间之内,威远侯府接连办了三场丧事,继吴王世子遇刺之后,坊间百姓又多了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是江家祖坟出了问题,也有人说是江三爷自作自受,同时还有人说是因为威远侯嫡长子的原因。 坊间酒肆。 “你们想啊,原本威远侯府都好好的,就是在江家那位三少爷回府之后,侯府才接二连三的死人。” “这么一想还真是,你们说那江家三少爷什么来头?该不会是丧门星转世吧?”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当初威远侯就是找高人算出了嫡长子是丧门星转世,所以才会把人送出京城。” “对对对,真是这样,你们看那江三少除了身子骨单薄了些,哪里像是一个疾病缠身的人?” 一个身穿破旧道袍,留着山羊胡、三角眼的道士伸出左手掐算了一番,摇头晃脑的开口道:“丧门星,四柱神煞之一,主孝丧之事,正所谓:风吹草动心惶惊,人坐家中祸天落。” 旁人听得迷糊,追问道:“这位道长仙风道骨,想来是位得到高人,不知刚才话中可是认为江三少是......” 道士立刻出声打断道:“诸位切勿胡乱猜测,贫道只是对事不对人,诸位所说的江三少贫道不识,只知道丧门星乃不吉之兆,轻则乱家,重则祸族啊!” “这么严重?难怪当年威远侯要将长子送走,原来是情有可原。” “天底下就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江侯爷此举也是被逼无奈。” “这位兄台说的是,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害了全族,换作是我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年还有人说江侯爷薄情寡义冷血无情,那时候江侯爷都未曾辩解一句,现在想想,是咱们冤枉江侯爷了。” “江侯爷多好一个人,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维护长子,当真是父爱如山让人敬佩。” “是啊,威远侯府能有今天,全靠的是江侯爷,为大家而舍小家,真乃大仁大义的大丈夫。” 渐渐的,人们的言论偏向威远侯。 道士见状,默默与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在附和了几句之后逐个离开酒肆,几人在街尾处的小巷中汇合。 “这是赏钱,都给我记住了,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免得招来祸事。” “道爷就放心吧,小的们又不是雏,这点江湖规矩还是懂的。” 几人欢欢喜喜接过赏钱,嬉皮笑脸道:“下次若有这种好事,道爷记得还来找小人啊。” 说几句话而已,就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钱,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道士随意敷衍了几句,将他们都打发走之后,绕了两条街,之后进了一间偏僻的小屋。 “松伯,事情都办好了,主子还有事要交待的吗?” “好好等着吧,就快到要用你们的时候了。” 松伯说完之后便离开小屋,绕道去了繁华的西市,没曾想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松伯?你不是在原州乡下老家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小穆啊,多年不见,差点没认出你来。” 松伯笑起来的时候极为和蔼,满脸堆满了褶子,和寻常五十二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但穆大管家知道,眼前的老头可是老侯爷派给老爷的护卫,论资历乃是老爷麾下第一人。 因着上了年纪身手不复从前,早几年前便退了下来,老爷发了恩典,让松伯回了原州乡下老家养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松伯略带羞愧,支支吾吾开口道:“老家出了点事,便想着来京城寻求老爷的帮助,今早刚到京城,本想在集市上买些东西孝敬老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穆大管家关切道:“老家出了什么事情?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老尽管开口。” 松伯长叹道:“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在老家好勇斗狠,闹出了人命,我这当爷爷的没办法坐视不管,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旧主了。” 穆大管家惋惜了几句,随后说道:“这么点小事,老爷肯定能帮你给办了,可惜你来的不太巧,西府三爷病故,侯爷眼下忙着办丧事,我这也是出来采买所需。您这事儿好办的很,但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要不您再等几天?” 松伯惊讶道:“三爷病故了?这,这真......” 穆大管家接口道:“真是不巧,您老现在有住的地方没?要不我帮您老安排?” 松伯随口报了个客栈的名字,紧跟着道:“府里的事情要紧,你先去忙吧,我等过了三爷头七之后再去见老爷。” 穆大管家随意客气了几句,之后在西市采买了府中所需,接着空隙回了趟家,喊来传信之人,把松伯的身份已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交待道:“就跟三少爷说:侯爷旧部回归,恐有生变,需多留意。” 江景辰得到消息之后,记忆中渐渐浮现出了松伯的形象。 在他的记忆当中,那是一个话很少,做事极为认真,很是得父亲看重的人。 那时候父亲身边得信的几个贴身护卫当中,就只有松伯最不起眼,属于那种一转头就容易遗忘的路人类型。 若不是在一府当中相处了好几年,他怕是也记不住还有这么一号人。 青玉疑惑道:“穆大管家未免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吧,一个年迈的老仆罢了,能有多大的本事?” 江景辰摇头道:“不是说松伯有多大的本事,而是这个事件本身让穆大管家生出了警惕......老仆回归吗?父亲的老仆,可不止松伯一个啊!” 青玉不解道:“不是说是因为老家孙子的事情,才进京来求旧主吗?” 万金道:“年老成精,物老成怪,那样岁数的老头,嘴里怕是没有几句是真话,想来穆大管家也是不信这番说辞,所以才会传信过来。” 江景辰眯着眼,看向窗外的天空,一朵形状奇特的云在视线内缓缓移动。 他看了一会,慢慢收回视线,轻声嘟囔道:“距离太远就看得不够真切,还是得走近一些才行。” 万金询问道:“公 第247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去到威远侯府时已是夕阳西下,府里挂满了白灯笼,晚风一吹,摇摇晃晃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一般。 从东府往西府的路上,江景辰脑海中都在思考一件事情:江彦俭和江彦泽都死了,这对于父亲来说,会不会也是一种解脱? 青玉看了眼四周,出声道:“公子,这未免也太安静了些吧?” 家中有丧,依着规矩该有人哭丧,哭的越大声越好。 可现下都已经快到灵堂,方才隐隐听到哭泣之声,以威远侯府这等门第的规矩来说,本不应该会是这样的情况才对。 江景辰跨门而入,就见灵堂之上除了父亲与小吴氏之外,西府最大的主子竟然只有大堂哥与二堂哥。 他见那兄弟二人皆是用白布将额头裹得极为严实,心里清楚知道是因为额头刺了“贪官之子”四字的原因,却依旧故作疑惑道:“大哥、二哥,多日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打扮?”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见江景辰好似当真不知情,于是便异口同声道:“不小心撞到了头,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江景辰关切道:“二位哥哥未免也太不小心了,伤了脑子可不是小事,万一影响读书,日后还如何科举?不行不行,还是的找御医来看看才好。” 兄弟二人争相开口道:“不用,已经看过大夫,敷上了药,用不着再看了。” “多谢三弟关心,为兄无碍,无需劳动御医前来。” 江景辰担忧道:“当真无事?两位兄长可不能太过客气,伤到脑子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医治不全,留下病根,可是会影响仕途的啊。” 仕途?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兄弟二人就像是心口被人刺了一剑,满脸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威远侯面色平静,开口道:“为父今日一早便派人通知于你,为何此刻才来?”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我今日因为要上朝弹劾吴王,所以才来晚了,还望父亲勿怪。” “弹劾吴王?”威远侯脸色微变,追问道:“你为何要弹劾吴王?” 江景辰把今日在朝廷上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也就是父亲今日告假不在朝中,否则我相信以父亲的为人,肯定是会支持我为民请愿的,对吗?” 弹劾吴王就是为民请愿?威远侯从未听过如此幼稚的言论,清冷的眸光一扫,沉声问道:“是谁让你弹劾吴王的?” 一个个的,怎么都认为这件事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江景辰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像是弹劾吴王这么大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一个人有胆子敢去做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别的好处不说,至少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一个念头:示敌以弱,扮猪吃老虎。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父亲的法眼,佩服佩服。” “少拍马屁,你三叔灵堂上不好失礼,一会随为父去心远堂之后再说,先去给你三叔上炷香。” 与江彦俭的灵堂相比较,江彦泽的灵堂布置的十分简洁,想必是没花多少心思,更没花多少钱。 江景辰嘴角微微上扬,好不容易才止住内心的笑意,上过香之后,跨步行至弟弟妹妹身前,安慰道:“你们的父亲虽然去了,但你们的二伯还在,往后有事尽管去东府找你们二伯。别不好意思开口,要记住,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 威远侯听得眼皮直跳,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那几个侄子侄女感激涕零,深深了一躬,哽咽道:“谢谢三哥,我们都记住了。” ??? 该谢的人,难道不是你们的二伯吗? 吴艳慢步上前,挽着夫君的手臂,幽幽一叹,轻声道:“孩子们还小,叔母还在昏迷,弟妹也卧床不起,这几天不如就让妾身多来走动走动,一来是在叔母身旁侍疾,以尽晚辈孝道,二来也能照顾小辈,以尽伯母之责,老爷觉得可行?” 威远侯沉吟片刻,回应道:“你既是当家主母,多劳心些也是应该,就这么办吧。” 吴艳微微颔首,转头将目光落在江景辰身上,询问道:“辰儿,你祖母近来时常会念叨着已许久未曾见过你,老人家这是想你想的紧了。依着我说,外头再好也比不得自家,不如搬回府里来住吧?” 江景辰似笑非笑,转头看向父亲,开口道:“先前讨论过的事情父亲可还记得?不知父亲现在是希望我回府来住,还是希望我不回来?” 世子之位空置,威远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上折请封,因此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当即出声道:“你如今已是官身,这点小事自行做主便好。” 这对父子,当真是怪异! 吴艳按下心头的奇怪之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便转言道:“前厅的事情就交给老爷了,妾身去后院探望下叔母。” 威远侯不疑有他,点头道:“这里的事情无需你操劳,叔母那边你多费些心思。” 吴艳开口道:“老爷也别太过劳累,妾身这就去了。” 相比于前厅而言,后院则显得更加的安静。 吴艳带着陪嫁丫鬟径直去到郑老夫人的房间,路上与四个陪嫁丫鬟当中年纪最长,办事最为稳妥的丫鬟悄声耳语了几句。 丫鬟将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吴艳嘴角上扬,轻笑道:“该改口了,我现在可是威远侯夫人。” 丫鬟会心一笑,应声道:“是,夫人。” ……………… 经过威远侯请来的御医诊治之后,郑老夫人悠悠转醒,只不过精神状态不足,醒来后没多久便又沉沉睡去。 杨嬷嬷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外,熬药也是是让老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鬟亲自前去,为的就是防止一睡不醒的情况再次发生。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老 第248章 刁奴欺主 旁人或许会觉得新任侯夫人心地善良待人谦和,可在杨嬷嬷的眼中,那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有劳老爷、夫人挂怀,老夫人身体无恙,此刻正睡的香甜。” “叔母都已经晕过去了,怎还会无恙?杨嬷嬷,这话可说的不对啊。” 既没有指责,也没有气愤,吴艳如玩笑般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杨嬷嬷欠身一礼,赔罪道:“老奴一时心急,言语不当之处还请二夫人不要见怪。” 吴艳伸手虚扶,顺势道:“你是叔母身边有体面的嬷嬷,我还盼着能得你许可进屋探望下叔母的身子,哪里敢责怪于你。” 短短几句话比刀剑还要锋利,杨嬷嬷顿时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凉意传遍全身。 有了这几句话在前,她根本不敢再阻拦着不让进屋,否则事情传了出去,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二夫人言重了,您是主子,老奴再有体面也是个奴才,真要进屋早就进了,想来二夫人也是怕搅扰到老夫人休息,才会在屋外头拿老奴逗趣。” “杨嬷嬷,我没拿你逗趣,也没说不想进屋。” 话音刚落,吴艳迈步向前,毫不顾忌的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 郑老夫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目光定定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小吴氏,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开口道:“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不懂规矩也就罢了,连点教养都没有……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吴艳早有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回应道:“侄媳乃是威远侯夫人,又怎会不知这里是威远侯府呢?叔母,您可是睡醒了?” 郑老夫人勃然大怒,厉喝道:“放肆,你竟敢出言讽刺……杨嬷嬷,给我掌她的嘴。” 有着老夫人撑腰,杨嬷嬷再无顾忌,立刻上前,带着方才的怨气,狠狠的朝小吴氏的脸上甩了两巴掌。 门外的丫鬟见状,依着先前主子的交待,转身一路小跑着去到前厅,悲呼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侯爷,夫人被杨嬷嬷给打了。” 江景辰闻言眉头一挑,心道:这小吴氏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威远侯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的朝后院敢去。 江景辰稍稍犹豫了一会,觉得既然来了,那便不该错过任何一场好戏,于是紧随其后,去到了后院。 刚进屋,就见小吴氏红着眼眶,泪水不断的滴落,紧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威远侯就见小娇妻双颊印着鲜红的巴掌印,扭动狠狠瞪了杨嬷嬷一眼,回过头来看向床榻上的叔母,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夫人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叔母要命人打她的脸?” 郑老夫人冷哼道:“小吴氏以下犯上,竟敢出言讽刺,我身为长辈,难道还不能教训了?” 吴艳紧咬嘴唇,直至鲜血流出都不发一言,像极了受尽婆母磋磨的小媳妇。 身旁的丫鬟先前就得了吩咐,当即便出声辩解道:“侯爷,不是这样的......” 她条理清晰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跪地叩头,悲泣道:“我家小姐自幼性子软绵,受了委屈也只会往肚子里咽,求侯爷为我家小姐做主。” 吴艳默默垂首,摇头道:“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没有侍奉好叔母,挨打也是应该的,前厅事忙,老爷快回去吧。” 威远侯见小娇妻哭得梨花带雨,却依旧没有说叔母的任何不对,心中欣慰的同时,怜惜之情更胜。 他不敢对叔母如何,于是便想着拿杨嬷嬷出气。 “来人,将杨婆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杨嬷嬷丝毫不慌,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夫人身边,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郑老夫人厉喝道:“我看谁敢。” 侯爷是家主,可老夫人是侯爷的生母,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话。 江景辰越看越觉得有趣,长叹一声,开口道:“父亲,看来你的话在这西府里不顶用啊!” 威远侯只觉在娇妻与长子面前丢了脸面,当即怒喝道:“都聋了吗?还不快动手?” 郑老夫人眸光一扫,所有西府的下人都低下了头,更是一步都不敢迈出。 江景辰想着杨嬷嬷是叔祖母身边的老人,当年的事情少不了有她的参与,先前是没合适的机会,眼下既然有机会,那便不能够放过。 “父亲,这西府里也没人听你的话,要不我的人借你用用?” 威远侯看了万金一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吴艳心念一转,出声道:“不可,杨嬷嬷是叔母身边得力的嬷嬷,叔母身边少不了她的伺候,妾身不过是挨了几巴掌,无碍的。” 江景辰笑意越来越深,啧啧两声后,调侃道:“不得了,这摆明了就是奴大欺主啊,父亲,这都不管吗?” 先头才刚与娇妻说过她是侯府主母,转头就被一个奴才给打了脸,这让威远侯越发觉得难堪,当即不再犹豫,开口道:“将这欺主的刁奴拉出去,狠狠打上二十板子。” 江景辰瞥了万金一眼,随即又看向杨嬷嬷的双腿。 万金立刻会意,大步向前。 郑老夫人立刻呵斥道:“大胆,还不快快退下。” 万金连个眼神都没给,一个擒拿制住了杨嬷嬷,丝毫不理会在床上怒喝的郑老夫人,转身就将人给押到屋外,不多时便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郑老夫人挣扎着想要下床,吴艳见状立刻上前,看似是在搀扶,实则是在阻拦着郑老夫人的下一步动作。 “让开,别拦着我。” “叔母,您身子骨还未痊愈,实在是不宜下榻走动......” 吴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郑老夫人一把推开。 众人只见她一个趔趄,身子一歪,脑袋便撞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郑老夫人楞在原地,回过神来之后,冷笑道:“我不过是碰了你一下,就能蹦出这么老远,你的身子是纸糊的不成?” 威远侯急忙上前查看,这才发现娇妻不仅昏了过去,脑袋上还磕出了血,心中一紧,急忙呼唤道:“快去请御 第249章 鹬蚌相争 下令打人的是老夫人,挨打的却是杨嬷嬷,这件事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所有的下人都看明白了,就目前而言,这场“母子斗争”是侯爷赢了。 最重要的是杨嬷嬷在挨了二十板子昏了过去,血淋淋的惨况让西府旁观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万金面无表情回屋复命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杨嬷嬷的情况。 江景辰悄声道:“废了?” 万金回答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以他的一身本事,二十板子足以将人打死好几回,但他明白这不会是公子想要的结果,只有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对仇人最大的惩罚。 江景辰满意点头,转头看向床榻上神情阴郁的老太太,轻笑道:“叔祖母千万要好保重身体,我还指望着能有机会好好孝敬你呢。” 郑老夫人拉长了脸,冷哼道:“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俩没一个是有良心的。” 威远侯皱紧了眉头,小心抱起娇妻,闷声道:“叔母好生休息,侄儿改日再来探望。” 郑老夫人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紧咬着牙关,发疯似的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看着满地狼藉,她忽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侄女死了,她失去了掌控侯府后宅的当家主母。 长子死了,她失去了膝下最孝顺的孩子。 幺子死了,她失去了最为疼爱之人。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她像是飘在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海浪打翻,放眼看去尽是海水,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海岸。 “不,我还有老爷......对的,还有老爷在我身边......”郑老夫人喃喃自语,心中渐渐燃起最后的希望,大喊大叫道:“老爷在哪?他怎么还不出现......来人啊,快去将老爷找来......” 小吴氏被送回了东府,威远侯虽然担心,可时至酉末,前来祭拜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上过香之后少不得要找他攀谈几句。 江景辰懒得应付那些亲朋,转身就出了西府,一路寻到寿安堂,向祖母请安之后,开口道:“祖母,方才吴家姑姑让我回府来住,真是您的意思?” 吴老夫人亦是觉得诧异,想不明白侄女为何突然寻了这么个容易被拆穿的谎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个回答,只得转言道:“你怎还喊艳儿姑姑?即便不愿喊她母亲,也该喊一声夫人才是。” 姑姑听着是亲,但始终是外家人,夫人听着生分,却是对身份的肯定。 江景辰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见祖母没有正面回答,心中便有了答案,于是便不再追问,嬉笑道:“我刚去了西府祭拜三叔,却没见到叔祖母,就连三叔母也没有出现在灵堂上,府里近来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吴老夫人微微蹙眉,开口道:“府里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你三叔意外身亡,你叔祖母与三叔母悲伤过度哭坏了身子,养两天就好了,不打紧的。” 没说,一件都没说。 有穆大管家在,江景辰不敢说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可像是叔祖母昏迷,三叔母受刑这样的大事还是能够知道的。 可祖母对这两件事都闭口不谈,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有意隐瞒? 以为小吴氏进了门当上了侯夫人,就能有新的选择了? 江景辰心中连连冷笑不已,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异常,开口试探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明日进宫请御医来给她们看看。” 吴老夫人立刻拒绝道:“府里有我和你父亲在,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小辈来操心这些事情。” 江景辰拿出十二分真心,开口道:“我也是想着既然当了官,总得为家里做点事情才好,反正每日我都要进宫,请御医也只是开口说几句话的事情。” 侯府常请的御医也就那两位,依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无论什么事情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吴老夫人心中焦急,生怕长孙真的请了别的御医前来,真若是如此,保不齐就会因此生出什么意外之事。 她当即板起脸,加重了些语气,出声道:“你该把心思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前段时间大长公主殿下还跟我说起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云瑶县主对你的喜爱,对于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没有个章程?” 哪怕明知是祖母刻意转移话题的举动,江景辰在听到云瑶县主之名后依旧沉下了脸,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开口调侃道:“祖母忽然提起云瑶县主,可是大长公主殿下做出了什么许诺?” 吴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长孙一眼,训斥道:“你这促狭鬼,当知道祖母对此事是反对的,怎还开始编排起祖母了?” 江景辰打了个哈哈应付了几句,好奇道:“以云瑶县主的样貌和身份,按理来说是该不愁嫁才对,怎么会到现在还不曾定下亲事?” 吴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圣上当年金口玉言,云瑶县主的亲事由贵太妃做主,这些年也不是没相看过,只不过......好的儿郎看不上她,不好的儿郎她看不上,于是便耽搁至今。” 江景辰追问道:“堂堂县主,生的又是国色天香,为何会有人看不上?” 吴老夫人正色道:“县主的身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怎么够看,至于你说的国色天香......云瑶县主是长得好,但人家要娶的是结发之妻,又不是找貌美妾室,常言道:娶妻娶贤,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安。 江景辰点了点头,直言道:“反正我是对云瑶县主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还望祖母莫要乱点鸳鸯谱才好。” 自打侄女进门之后,吴老夫人对于长孙的婚事也就淡了下来,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开口道:“祖母何时勉强过你?今日跟你说起此事,也是提醒你要跟云瑶县主划清界限,莫要去做些容易让人误会之事。” 江景辰附和了几句,转言道:“对了, 第250章 朽木不可雕 东府后宅当中,除了寿安堂之外,最大的院落只有秦氏曾居住过的听竹轩,之后便是小郑氏的陶然居。 听竹轩自秦氏亡故之后就被威远侯下令封禁,而陶然居则是因为觉得晦气的缘故,威远侯下令重新修缮。 因而吴艳虽然贵为侯府主母,住的院落却是稍次一等的铅华阁。 吴老夫人慌慌张张赶到时,就见侄女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心中担忧不已,行至床边,轻声呼唤道:“艳儿,你可还好?” 吴艳迷迷糊糊睁开眼,惊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说罢,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行礼。 吴老夫人连忙阻止:“你就安心躺着,别再动了身上的伤势。刚才辰哥儿来请安,顺道说起了西府的事情,我才知道你受了伤。” 是他?吴艳心思急转,立刻换了副面孔,悲泣道:“母亲,儿媳本以为只要小心伺候着,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能无事……没曾想那位是铁了心要儿媳的命,亏得是她身子未愈,少了些力气,否则您怕是就要看不到儿媳了。” 吴老夫人脸色骤变,追问道:“她当真是下了死手?” 吴艳点头道:“她是用尽了力气,将儿媳往死里撞,这还是当着老爷跟辰儿的面,若是他们不在,儿媳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吴老夫人的脸上越发的阴沉,转头看向朱嬷嬷,开口道:“昨日交代你办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朱嬷嬷回答道:“药已经寻来了,只不过杨嬷嬷看的紧,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今日主动上门讨打,为的就是能够借势除去杨嬷嬷这个心腹大患,吴艳虽不知道江景辰为何会出手相助,但这对于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再听朱嬷嬷之言,她便接口道:“杨嬷嬷方才挨了板子,想来是没那么快能下得了床,若要动手,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朱嬷嬷担忧道:“侯爷才去过那边,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不大妥?” 吴艳摇了摇头,开口道:“正是因为老爷去过,才更适合咱们动手。”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紧跟着说道:“叔母身子本就虚弱,又经刚才那么一闹,心气难平从而诱发旧疾,再是合理不过。” 朱嬷嬷不再开口,向老夫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她若是不躺下,那么躺下的就会是艳儿…… 吴老夫人沉吟片刻,开口道:“眼下府里上下都在为丧事忙碌,杨嬷嬷也不在她的身边,机会难得,就今日下药吧。” 闹了这么一出,夫人又受了伤,显然是不能再动手,朱嬷嬷心里清楚,如何下药的事情便落在了自己头上,心中无奈长叹,开口道:“老奴晓得了,这就去办。” 吴艳心中暗喜,做了这么多事,绕了这么大的弯,无非就是不想弄脏了手,如今得偿所愿,当真是可喜可贺,若非屋里还有个老太太,她定是会关上门来好好庆贺一番。 心远堂。 威远侯安排好了西府事宜,领着长子进了书房,开口便道:“说说吧,今日朝堂之上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我弹劾了吴王。” 威远侯点头道:“这件事你刚才已经说过了,为父问的是还发生了什么?” 江景辰认真回忆了下,无非就是讲了哪里需要防洪,哪里需要赈灾,哪里的官员怎样怎样,哪里需要如何如何之类的。 至于哪里是哪里……怎样是怎样……如何是如何…… 嗯,没多少重点,琐碎之事太多,记不清了。 “父亲,要不你问问我为什么要弹劾吴王吧,好歹我还能说上几句。” 弹都已经弹了,知道缘由又能如何? 即便是问了,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是真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问。 威远侯看不懂长子的行为方式,却多少能摸清一些性子,当即板着脸道:“你该不会一件都说不出来吧?” 江景辰嬉笑着点头道:“恭喜父亲,猜对了。” 威远侯嘴角抽搐,开口训斥道:“你年少得志,本该笃行致远惟实励新,方才不负圣恩,你说说自从当上监察御史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江景辰实在不耐烦扯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直言道:“父亲若无别事交代,那我就先回了。” 威远侯厉喝道:“站住。” 江景辰道:“没动呢。” 威远侯气极,怒喝道:“你是不是以为翅膀硬了,能飞了?” 江景辰淡淡道:“我又不是鸟人,哪里来的翅膀?父亲,你该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威远侯一噎,论起气人的本事,这小子当真是青出于蓝,只不过却用错了地方。 “用不着在为父面前疯言疯语,你与马季安、孟维桢、魏秉文,乃至三皇子交好的事情为父早已知晓。” 然后呢?江景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父亲继续往下说,想了想,配合的接了一句:“父亲想说什么?” 威远侯冷哼一声,开口道:“你做的那些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为父。” 说了半天,一个重点都没有。 仅凭这么几句话就想诈出什么来,父亲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一些。 江景辰只觉得实在有些好笑,于是便笑了出声。 “父亲,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瞒了什么事?” “你投靠三皇子的事情,当真以为瞒得过别人吗?” 威远侯神色失望,言语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紧跟着怒骂道:“为父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跟几位皇子太过亲近,为何不听?” 投靠三皇子?江景辰思来想去,这件事多半是因为先前散朝之后,与三皇子凉亭叙话的场景落入了旁人的眼中,因此便传出了这样的话来。 当然,也不排除是三皇子有意散播这样的信息。 他姓江,在旁人眼中,他是威远侯嫡长子,所代表着的是威远侯所属的势力,他的投靠,无异于会被视作是威远侯的态度。 事实如何往往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一个风向,一个哪怕是虚假的风向。 江景辰没经历过皇子间的争斗,但“看过”的比任 第251章 等一场东风 想要抓住父亲的把柄,那就必须得先让他动起来,只有动的越多,把柄才会越大。 江景辰毫不介意分享出了三皇子给出的情报,甚至贴心的帮着分析道:“圣上身体康健不假,但太子之位已经空置多年,哪怕是为定民心,也该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了。” 威远侯很清楚圣上的性子,对于长子的话只觉得有些幼稚,本想给长子讲一讲其中关键,但转念一想:就让辰儿继续保持这样的想法未尝不是好事,似乎也没必要去纠正。 想罢,当即换了副面孔,顺势夸赞道:“能想到这一点,足以证明你是花了心思,为父对此十分欣慰。” 这是……打算走慈父的路线? 对于父亲派人截药之事,江景辰时刻都记在心中,眼下无论父亲如何装模作样,他是一个字都不会多信。 不就是演戏吗?谁还不会。 他以极快的速度转换心态,乖巧回应道:“多亏了父亲的谆谆教导,我才能够有今日的成就。” 所谓的教导,指的是什么? 威远侯按下心中怪异之感,转言道:“你既然选了三皇子,那今后就尽心辅助三皇子吧,只需记住一点,在这件事上为父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 江景辰心中腹诽道:说的好像别的事情就能给什么帮助一样,也不嫌臊得慌。 “父亲是想说选择三皇子的仅仅只是我个人,与威远侯府没有半点关系吧?” “你明白就好。” 威远侯没有任何遮掩,直接承认了话中所传达的意思。 先将其中关系撇了个干净,往后所有什么事情也能有个说头,这或许就是父亲能够给出的最大程度的父爱了吧?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江景辰极为认真的点头道:“明白,当然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考虑,如此苦心,我身为江家子孙又岂会不明白。” 威远侯内心莫名多了些许苦涩,忽然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情,于是便道:“为父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江景辰眼珠一转,含笑道:“我身为长子,理应为父亲分担一些事情,不如就让我来操持三叔的丧仪吧,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有信心办的更好。” 这是值得骄傲炫耀的事情吗?威远侯想起上次办一场丧事的巨额花费,心中又是一痛,板着脸道:“你若是真有这份心,直管买了东西回来,若是想要让府里报账,那就免了。” 江景辰回应道:“父亲放心,这次不需要府里报账,京城外的磉县有位老匠人,他家是卖棺材的,手艺堪称一绝,京城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明天我就出城为三叔选一副上好的棺木,保证能让三叔躺的舒服。” 人都死了,还舒服个什么? 威远侯挥了挥手,直言道:“只要不是府里报账,你爱什么便买什么,无需跟为父交代这么清楚。” 说完了该说的事情,江景辰便不再逗留,回到崇仁坊府邸之后便喊来了江鸠,吩咐道:“明日派人去磉县,以我的名义买一副棺材,不需要太好,凑合就行。” 紧跟着又对万金交代道:“明日让咱们的人多留意,若发现有尾巴,全都杀了。” 万金对那些藏在暗处的钉子厌烦已久,京城里不好动手,出了京城便无需顾忌太多。 那些人若是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知趣,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清理一下。 青玉想起先前在西府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道:“公子,那西府老太太不好动,可杨嬷嬷也就这么算了吗?” “才让她半瘫而已,这才哪到哪......”江景辰紧跟着对江鸠吩咐道:“安排人去找杨嬷嬷家人的麻烦,不用闹得多大,见一次打一次,先折磨个几年之后再说。” 江鸠想了想,开口道:“每天见三次,分早午晚,可还行?” 江景辰含笑道:“行是行,不过你也别逮着一个人打,她家人也不少,挨个轮着来。” 江鸠会意,应声道:“我会安排合适的人,将杨嬷嬷家闹个鸡犬不宁。” 百姓之间的寻衅斗殴不过是小事,只要不出人命,闹得再大也不过是赔点钱罢了。 每日打上三次,不伤筋也不动骨,只让他们受些皮肉之苦,持续几年下来,会是个什么模样?江鸠想象不出来,只觉得又学到了一招。 打了杨嬷嬷的家人,就能够折磨到杨嬷嬷了吗? 青玉不懂,但见江鸠一脸佩服的模样,想来是个折磨人心的好手段,于是便不再关注此事,转而询问道:“公子,明日捉了吴王妃之后,也像对待小郑氏那样吗?” 江景辰冷笑道:“吴王妃是罪魁祸首,我又怎会如此便宜她?先将人丢进山匪窝里,让她尝尝受人百般凌辱的滋味。” 堂堂一等亲王妃,最终却沦为男人泄欲的工具,这样的结局比死更难受。 相比之下,身体上的折磨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青玉十分好奇,像吴王妃那般身份的女人,在受尽凌辱之后,会不会选择屈服? 万金开口道:“眼下万事俱备,只欠魏家少爷的一场东风,到时候公子就能够报仇雪恨了。” 江景辰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只一个吴王妃还不够,当年她之所以会怂恿小郑氏对我下毒,皆是因为要帮吴王制造夺嫡优势,我甚至怀疑下毒的计策就是吴王想出来的。” 青玉接口道:“那吴王就是咱们的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 一人之罪,乃是为全家之利。 罪不及家人?不可能。 世间若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等于可以用一人之命,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为家人换来一世荣华,而后以一命抵之? 对他人之善,便是对自己之恶。 刀落在谁的身上,谁才知道有多疼。 旁人只会觉得这一刀又没要了性命,何至于残忍到那般地步。 他们不会去想,那一刀落下,本是抱着必杀之心,之所以能保住性命,不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而是因为自身命硬。 江景辰回想起过往十年所遭受的折磨,仇恨之心越 第252章 改主意了 事情安排妥当,江景辰安心睡了个好觉,本着做样子给“老板”看的心思,依旧是在参加完早朝之后方才回到御史台告了假,之后才踏上出城的路。 檀香山,因山间种植许多檀香树而得名。 品质纯正的檀香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也可制成檀香片和檀香粉,放在专用的檀香炉中熏烧,它独特的气味有着清心、凝神、排除杂念的作用。 许多京城中贵妇若碰上烦心之事,都喜欢到檀香山中小住片刻,仿佛身处山中就能够感受到祥和与平静。 在檀香山半腰处原先有一座道观,后因香火并不旺盛而逐渐衰败,最终由京城几位一品诰命老封君出资买下,改建成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山庄,平日里外人不得进出,只供亲朋好友临山时小住。 魏秉文别的本事没有,但在京中妇女缘极好,背后又有着皇太后这尊大佛,轻易就要来了进出山庄的帖子。 吴王妃在女儿再三劝解之下,又有着檀香山庄这样的清幽雅静之地以及闺中好友,思虑再三,终是答应了出京散心。 同行的还有与吴王妃交好的诰命夫人,以及各家少爷小姐,共计三十二人,算上护卫下人与丫鬟婆子,一行队伍已超过两百人之数。 就连魏秉文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寻常出游,怎么就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哎,都怪本少爷人缘太好,一开口便是千呼百应。” 洋洋自得之余,魏秉文亦是有些担心:这么多人,江狐狸会不会不好动手?又或者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檀香山从山脚到山庄有一条马车道,藏身于暗处看着那一条上山“长龙”时,江景辰忍不住嘀咕道:“让他喊些人,没让他喊这么多人,这是要搞团建还是怎么着?” 万金接口道:“从马车的徽记上看,除了吴王府和魏家之外,队伍中还有三家公爵府,两家侯爵府,两家伯爵府,人多眼杂,下手的时机怕是不好找。” 本以为最多也就几个主子、二三十个卫护,万万没想到一次出游会弄出这么大阵仗。 一府衙差才多少人?眼下的二百多人,本身就是个大动静。 若是要杀干净两百多人,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可要在两百多人中掳走一个人,且还不能将场面弄得太难看,这样的难度上升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青玉询问道:“咱们设在半道上的陷阱怕是没有什么机会用了,要等她们进山庄再动手吗?” 只要是出了京城,山匪就会是很好的背锅侠,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合不合理,只管往他们身上甩就对了。 只可惜,人生总会出现一些人算不如天算的事情。 有着山道的便利,从山脚进到山庄至多也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能够用于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江景辰并没有太过慌乱,稍作思考之后,吩咐道:“放弃山匪劫道的计划,让她们进山庄,找机会下迷药。” 山庄内有十几名庄仆,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也是吓了一跳,在询问过并不需要他们负责太多的事情之后才放宽心,安排好下榻之处后便照着往常那般各自忙活起来。 魏秉文依着约定,在吴王妃的屋外做了记号,随后便不再去管旁的事情,转身找了几相熟的友人一同欣赏檀香山的风景。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用过午膳,各自回屋小憩时,几个下人打扮的身影悄悄走向吴王妃所在的房间...... 一炷香之后。 江景辰看着眼前被迷晕过去的女人,狐疑道:“她是吴王妃?该不会是抓错人了吧?” 不怪他不信,而是眼前的女人样貌实在太过年轻。 吴王妃已是生过三个孩子,年近四十的女人,可被抓来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若非是身穿一身华服,佩戴昂贵首饰,说是哪家刚出家的小姐也不为过。 青玉疑惑道:“公子难道在京城时都没见过吴王妃吗?” 江景辰摇头道:“年幼时我都是跟着祖母去相熟的世交府邸做客,威远侯府与吴王府没有什么深交,我父亲当年又与吴王分属不同阵营,两家私下里不会走动。” 万金犹豫道:“要不把魏家少爷找来认认?” 从服饰上看是不会有错,而且这样的场合也不会出现什么移花接木的情况。 但为了能更安心些,江景辰便同意了万金的提议。 魏秉文得到消息赶来时,看着昏迷不醒的吴王妃,一脸懵的看向江景辰,下一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咋咋乎乎的躲到万金身后,以袖遮面,气急败坏的质问道:“江狐狸,你是逮着我就往死里坑啊!人都抓了,你还喊我来干嘛?” 江景辰开口道:“这么说,她真是吴王妃?”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魏秉文没好气道:“她不是吴王妃,难道我是?” 江景辰随口感慨了一句:“我听说吴王妃年近四十,没想到竟然还会这么年轻。” 魏秉文再三确认吴王妃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稍稍松了口气,放下衣袖,解释道:“吴王妃极为注重容貌,很早就开始收集有助于驻颜的药物,想来也是有点关系的吧。” 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江景辰盯着吴王妃看了许久。 魏秉文轻轻推了他一把,调侃道:“吴王妃也不过是中色之姿,你怎么还看入迷了呢?” 江景辰回过神来,追问道:“你刚才说吴王妃有在服用驻颜的药物?” 魏秉文点头回答道:“对啊,整个京城,有大半贵妇都在服用,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爱美乃是女人的天性,这并没有什么问题,重点在于吴王妃的长相。 江景辰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京城中像吴王妃这样的贵妇还有多少?” 魏秉文疑惑道:“你说姿色?” 江景辰扯了扯嘴角,正色道:“我问的是驻颜有术。” 魏秉文恍然,脑海中回忆了下,回答道:“在我的印象中,也有不少贵妇看上去也比实际年纪要小,但却比不上吴王妃好似青春永驻一般 第253章 玩的也太大了 人都已经抓过来了,只要将其带走,之后想怎么处置都行,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不仅仅是魏秉文,就连万金与青玉也愣在了原地。 青玉询问道:“公子,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魏秉文焦急道:“有什么想法也能离开这里在说啊,上百号护卫就在庄子里,你们再不走,等到护卫发现吴王妃不见的话,那可就要遭了。” 江景辰转头看向万金,吩咐道:“把人送回去。” 魏秉文怀疑刚才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询问道:“你刚说了什么?” 万金不理解,但依旧遵从公子的吩咐,亲自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魏秉文终于确定没有听错,急忙上前拦着万金,不解看向江景辰,埋怨道:“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人抓来了,不过两句话的时间,你就又要把人给送回去......江狐狸,你是拿我寻开心呢?” 江景辰没理会神情激动的魏秉文,只对万金交待道:“趁着离开时间还短,你带人一起回去,务必保证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万金应了声“是”,一个晃身绕过拦路之人,大步流星朝山庄赶去。 魏秉文气急,质问道:“抓人的是你,放人的也是你,江景辰,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景辰安抚了几句,紧跟着开口询问道:“你听说过血灵珠吗?” 魏秉文摇头道:“没听过,不过只听名字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提它干嘛?” 江景辰解释道:“血灵珠是以刚出生的婴孩之血入药,服用后能够让人青春永驻。”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魏秉文瞬间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是说吴王妃在服用血灵珠?世间当真有如此残忍,又具奇效的药吗?” 阪仓县炼制血药确有其事,至于药效如何不得而知。 相比于血药而言,血灵珠更加朗朗上口,也多了几分神秘色彩,尽管这份色彩阴狠恶毒。 江景辰之所以用“血灵珠”代替血药,是因“血灵珠”这三个字可操作的空间远比“血药”二字要大的多。 若是把服用“血灵珠”的事情安到吴王妃的头上,便能够将以婴孩之血炼药的事情往吴王府上扯。 他与魏秉文说了阪仓县血药之事,以及刚刚定下的计划,首先得到的是一双白眼。 魏秉文气愤道:“有计划你倒是早说啊,你知道这两天我为了这件事情有多难过吗?当真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人都消瘦了许多。” 若非是先前陶宏广传信提醒,若非是吴王妃年轻的容貌,那么也就不会有全新计划。 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上天安排。 但在江景辰看来,更多的是得益于超前的意识,换作旁人,哪个有胆子算计皇室一等亲王? 即便是有这样的胆子,也玩转不了这么大的盘子。 罪名不是说按就能够按上,这其中需要花费极多的心思以及人力物力,去收集并创造一些证据,将它们拼凑在一起,织出一张足以套住整座吴王府的大网。 当然,付出多,收获也大。 只要一切安排得当,吴王府必将因此遭受重创。 青玉似懂非懂,开口道:“我明白了,公子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吴王是鱼吗?魏秉文对此持怀疑态度,沉默了一会,出声问道:“那我这算是白忙活了?” 江景辰含笑道:“你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作为你的盟友,我很满意。” ??? 满意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魏秉文撇了撇嘴,追问道:“只是这样?” 江景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今日的表现直接决定了我今后对你的态度,在接下去的行动中,我会优先考虑你的仕途,保证在扳倒吴王之后为你请功。” 请功的前提,是得立功才行。 也就是说,需要参与进针对吴王的计划?魏秉文陷入了犹豫。 虽说因着姑祖母的缘故,圣上不怎么待见魏家,但也并非是不让魏家子弟为官,只不过就是闲职罢了。 同样都是皇亲国戚,奉恩公府瞿家有着皇后与三皇子,而承恩公府魏家就只有日渐衰老的皇太后。 一家是旭日东升,一家是日暮西山。 若是再不寻些办法,魏家只会逐渐走向衰败。 这也是当初参与对赌的原因之一,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悔当时太过冲动了些。 倒不是觉得与江景辰结盟不好,而是不太相信江景辰有能力改变圣上的心意。 可满朝文武,除了江景辰,哪里还有官员肯站出来替魏家说话? 若是与吴王为敌,无异于是在以臣子之身挑战皇室,自古做此事者大多都是下场悲凉,又或是身首异处。 魏秉文发现如今的境地可以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没有可供选择的余地。 “江狐狸,你老实告诉我,关于扳倒吴王府这件事,能有多大的把握?” “你只要相信我,照着我说的去做,这件事情就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世间能够处置一等亲王的人就只有当今圣上,另一半自然是在圣上手中。” 江景辰有信心能够织出一张能够套牢吴王的大网,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里是大周朝,只要圣上不点头,吴王就不会获罪。 吴王若是无罪,那亲王的爵位就会保留,哪怕其身死,一等亲王不过是降为二等嗣王,依旧是王爵,其子孙后代传之不尽。 魏秉文像是霜打的茄子,苦笑道:“依着吴王这些年来的表现,只要不是谋逆之罪,圣上都会对其网开一面。” 江景辰淡淡道:“吴王这些年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是......想要栽赃陷害吴王暗中谋划篡位? 只听这几句,魏秉文便察觉道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头顶,急忙打断道:“江狐狸,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江景辰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行之事,反问道:“不过是一个闲王而已,大吗?” 那可是一等亲王啊!大周再没有比这 第254章 白莲教 有了全新的计划,江景辰便不再浪费时间,叮嘱了魏秉文几句当前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到万金返回之后便往京城赶去。 百乐门。 青瑶在听完计划之后,提议道:“若要完成这样一个计划,则需凭空捏造出咱们想要的证据,再结合阪仓县炼制血药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觉得公子可以写一份计划书,之后将这件事交给苗老三去办。” 当年苗老三单枪匹马就能够把大半个江湖都给忽悠瘸了,现如今给他足够的人和钱,办起事来必定事半功倍。 万金点头道:“苗老三的能力毋庸置疑,黄石山庄的建造也步入了正轨,我也认同青瑶的提议。” 江景辰开口道:“苗老三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完善一下计划。首先就是关于血灵珠的传言不能放在京城传开,而是要在京城之外的州县,散播言论制造恐慌,由外向内慢慢压到京城。” 青玉出声询问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多耗费好几天的时间?” 江景辰解释道:“这样的时间是必须耗费的,只有通过百姓的舆论发酵,从而给到圣上压力,才能够让血灵珠之事受到重视。” 万金接口道:“我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血灵珠之事真的吴王妃有关?若是这样,咱们就不必费心伪造证据,直接去查她的罪证就好了。” 青瑶不赞同这样的提议,出声道:“相比于去查真的罪证,反倒是伪造证据更快、也更加容易。咱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够钉死吴王府的证据,真假不重要,关键有用就行。”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件假的事情,说的人多了,那么假的也会成真的,更可靠血灵珠之事并非凭空臆造,而是有迹可循。 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高科技的朝代,完全可以说是犯罪者的天堂,有着阅片无数的经历,再加上人力和财力,还有最关键的“不老童颜”,凭借这几点就足以将脏水泼到吴王妃的身上。 江景辰丝毫不担心血灵珠之事,眼下需要花心思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将这件事跟吴王谋逆联系上? 当他说出这个疑惑之后,几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血灵珠的炼制残忍恶毒,但也仅仅如此。 了不起杀一个吴王妃,至于吴王,他可以有千百个借口推脱此事。 一个驻颜之药,如何才能牵扯上谋逆? 江景辰想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头绪,直到看见窗外大街上大力吆喝的卖艺人,脑海中忽然有了思路。 “吴王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炼制出能够‘青春永驻’的药,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吴王妃用。” 青玉顺势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江景辰道:“是为了敛财。” 一等亲王不说有多富裕,但也不至于缺金少银,为何还要制药敛财? 青瑶顿时明悟,接着话头继续说道:“能够让人‘青春永驻’的药其价格自然极为昂贵,血灵珠现世多年,吴王必定赚取了大量钱财,表面上深居简出,实则暗地里用那笔钱财组建了一支神秘势力。” 万金接口道:“养私兵。” 兵权历来都是帝王最为忌讳之事,若当真坐实了吴王豢养大批私兵,那便是累及整座吴王府的谋逆大罪。 青玉想了想,出声道:“那私兵去哪儿找?咱们总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来吧?” 那是人,不是物,哪里是能够捏造的,又不是女娲,可以捏土造人。 江景辰回忆着上一世看过的影视,搜寻着可借鉴的片段,没多久时间便想到了可用的方案。 “你们可曾听说过白莲教?” “没听说过。” 三人异口同声,均是摇头。 江景辰拍手道:“没听说过就对了,白莲教就是吴王暗中私下培养的势力。” 既然是暗中,自然是不为人知。 青瑶双眼一亮,开口道:“因血灵珠之事,从而牵扯出白莲教,再以此给吴王套上谋逆之罪,这样就能够扳倒吴王府了。” 万金没有完全听懂,追问道:“那咱们是要去组建一个白莲教给吴王吗?” 江景辰解释道:“白莲教的护法长老安排咱们的人,教众就则是招揽普通百姓,给他们传播一些类似‘吴王兴,圣上亡’的思想......像是这种忽悠人的事情就交给苗老三去办,我封他一个白莲教教主当一当。” 青玉犹豫道:“那样的话一听就是要造反,百姓没有那么傻吧?” 江景辰含笑道:“当然不可能那么直接,首先得依靠白莲教的教义,以及符咒和圣水打入百姓内部,然后再委婉的传递思想,必要时弄出一些天像出来也是可以的。” 青玉狐疑道:“教义?符咒?像是拿木剑的道士、和尚念的经文一样的东西吗?” 若是操作的好,白莲教有机会成为继道教与佛教之后的第三大教,只是这个过程将非常漫长,眼下倒是没必要考虑这么久远的事情。 江景辰将白莲教的大体框架,以及日后的发展方向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白莲教并不需要真去做什么谋反之事,只需要有这么一个势力在,再加上歌颂吴王当兴的那些话,足以让圣上动杀心。” 组建隐藏在民间的势力,需要花费的是时间和金钱,恰好这两样他都不缺。 一个连吴王本人都不知道的暗中势力,却是吴王的私人归属,尽心为吴王传播贤王之名,等到大势已成,吴王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圣上即便再念手足之情,也不可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放过吴王。 天家本就没有父子兄弟可言,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帝王逆鳞,触之必死。 青瑶点了点头,提议道:“这些事情不好将其记录成案,我即刻派人给苗老三传话,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吴王的兵权已被圣上收回,各大衙门现如今也只是做些面上功夫,相对于前几日而言,缉拿凶徒之事已经松懈了许多。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陈文佑在率众杀了吴王世子之后,绝不可能还会逗留在京城当中。 第255章 两个选择 威远侯府。 江鸠在将棺材送到后就被带到了心远堂,威远侯开门见山道:“近日辰儿都做了些什么?” 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 脑海中快速筛选了一遍,江鸠回答道:“回禀侯爷,三少爷主要做的事情是上朝,以及去到御史台衙门办公,下衙后会去百乐门用过晚膳,最后回府邸歇息。” 威远侯沉声道:“说些有用的。” 江鸠回应道:“据小人观察,三少爷与孟家少爷,以及魏家少爷关系匪浅,不知这件事对侯爷来说可是有用?” 威远侯冷哼道:“本侯要听的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若是说不出有用的话来,那就没必要再活着了。” 要嘛就不找,一找就是要命的事情。 江鸠着实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地求饶道:“侯爷开恩,非是小人不够尽心,而是小人自到三少爷身边做事后寸功未立,三少爷并没有把小人当作是心腹,因此许多重要之事都不会让小人得知。” 威远侯嗤笑道:“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本侯帮你在辰儿面前立功?” 江鸠恭声道:“若是侯爷肯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天下间就只有奴才给主子办事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敢想敢说,这奴才倒是好胆色! 威远侯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想让本侯如何帮你?” 江鸠神情激动,回应道:“三少爷近来都在为一件事情烦忧,若是小人能够解决,三少爷必定会对小人另眼相待。” 威远侯眸光一闪,淡淡询问道:“你倒是说说看,辰儿在为何事烦忧?” 江鸠回答道:“小人也是偶然听说,三少爷近日在为江南道往来京城的商船苦恼,若是能有一张免检公文,定然能够解此烦忧。” 算了下时间,马上就到月底了,正是先前辰儿说过的送药之期。 威远侯立刻意识到,若是有着免检公文,便能更好精准的找到那艘载着解药的商船。 随手收下的一枚棋子,竟然能有这样的作用,当真是意外之喜。 “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办,只不过你能为本侯做些什么?” “若办好此事,三少爷对小人的信任自然会有所提升,往后也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事情,小人定会如实向侯爷禀报三少爷的一举一动。” 江鸠言之凿凿,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 寻找运药的商船本就是威远侯要做的事情,多一份货物免检公文便是多了一层保障,此后还能得到更多关于长子的更多的消息,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事。 只不过...... “辰儿若是相问,你如何解释公文的来处?” “小人只说是寻关系,花了银钱,托人弄来的。” “走的哪条关系?托的又是何人?” “这......小人暂未想好,是小人思虑不周,还请侯爷勿怪。” 作为一个市井小人,又是临时提出的建议,不可能会有太周密的计策,江鸠牢记此刻所扮演的角色,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 威远侯本就不指望一个市井无赖之徒能够想出多好的办法,直言道:“你一个无权无势之人,自然是弄不来商船的免检公文,但却是可以打听到有谁可以办到。” 江鸠故作疑惑道:“小人愚笨,还请侯爷明言。” 威远侯开口道:“你回去告诉辰儿,就说你在坊间打听到市舶司有位姓秋的官员,只要花钱就能够买到一份商船的免检公文。” 想必那位姓秋的官员,就是威远侯一党了吧? 几句话便套出一人,对于此行的收获,江鸠深感满意,当即回应道:“侯爷的话小人都记住了,这就把话带回去。” 威远侯开口道:“无需着急,在此之前你需做足样子,等到后日再将消息告诉辰儿。” 江鸠心知威远侯需要时间前去安排,于是便道:“多谢侯爷指点,小人明白了。” 高估自己,低估别人,乃是人的劣性之一。 不怪威远侯自大,而是他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又表现出一副贪生怕死、毫无忠诚可言的小人模样。 离开威远侯府之后,江鸠第一时间回到了百乐门,将在侯府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当时侯爷以死相逼,无奈之下才透露出商船的消息,还请公子恕罪。” “你拿这件事当了借口,真实目的是什么?” 江景辰莫名想起了先前面圣时,因没有过对奏经历,开口说的便是“请圣上降罪”,结果圣上当真就赏了一顿板子。 相比之下,小鸠倒是机灵了许多。 他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主子,因此并没有着急训斥,而是想听听看,苗老三培养出来的徒弟,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江鸠没有丝毫隐瞒,直言道:“我以为公子可以弄一份假的解药,依着原计划送进京,一来可以迷惑侯爷,二来等到真药进京时也无后顾之忧。至于姓秋的官员则是意外收获,我也没想到侯爷会有此安排。” 江景辰冷笑道:“他为了拿住我的命脉,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一颗药,一颗能救公子命的药,若是落到了威远侯手里,到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青玉想不出个答案,闷声道:“要按我说,就该给威远侯下毒,然后用解药来威胁他。” 江鸠开口道:“侯爷若是不受威胁,拼死也要拉着公子陪葬,那又该如何是好?公子想必要的也是万全之策,而不是去赌万一的概率。” 公子的命可金贵,自然不是威远侯爷那老匹夫能比。 青玉也不过是发句牢骚,顺势接口道:“公子要的是万金。” 万金歪了歪脑袋,加了句:“还有万银。” 江鸠:“......” 眼下说正事呢,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青瑶抿嘴一笑,只觉得万金与青玉之间似乎和谐了不少,回过神来,出声道:“我觉得送假药的计策可行,就让侯爷自以为拿住了公子的命脉,以此看看侯爷的下一步安排也不错。” 威远侯若是顺利得到了药,之后只会有两个 第256章 后宅的戏 同样的话,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自有不同的分量。 青瑶、青玉、万金三人当中,本就以青瑶为智力担当,万金武力担当,青玉......嗯,颜值担当。 江景辰没多犹豫便同意了这项提议,转头对江鸠交待道:“齐天放已经进了市舶司,你可以找他打探下姓秋的官是什么来头,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想办法铲除。” 江鸠收回心思,应声道:“只要他是官,无论大小都会有其可以利用的价值,我会收集好他的把柄,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市舶司姓秋的官员由威远侯亲口告知,不管份量如何,当是阵营里的党羽,有着秋姓官员在,就可以顺藤摸瓜,追查到威远侯阵营的其他党羽。 做这样的事情并不难,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和心思,而江鸠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他不知道公子为何对这件事情不太重视,是不将对方放眼中?还是对威远侯仍然残余一丝父子之情,不想赶尽杀绝? 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公子对待威远侯的态度是不死不休,但他在乎的从来不是公子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公子都做了什么。 迄今为止,公子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仅仅只是针对威远侯府,而不是威远侯。 这是一件事,又不是一件事。 在他看来,父子之情乃是天地间最难断的羁绊,而公子至今也未曾针对威远侯个人做过过什么坏事。 小郑氏成了肮脏的乞丐婆子,江棋韵自戕而亡,江景昭失去世子之位沦为废人,江彦俭身首异处死无全尸,江彦泽死在女人肚皮上……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公子的算计之中。 杀人诛心固然好,可也同样会徒增不少变故。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公子究竟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还是改为下定决心行弑父之事? 江鸠想不明白,因此更加希望能够亲眼见证,究竟会是一代枭雄崛起之路,还是…… 青瑶忽然开口道:“罗家小姐与梁王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公子可想好要送什么礼物吗?” 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在江彦泽入葬之后。 原本依照规矩来说,家中有丧之人是不宜参加婚礼,但罗霓裳与梁王都不是守规矩之人,再加上威远侯府两房分府而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是两家人也不为过。 没人知道梁王起先并不太乐意,而是在听罗霓裳说过只要请来江景辰,便能收到一份丰厚的贺礼。 故此,梁王亲笔写了邀帖,特意差人送到江景辰手中,叮嘱一定要来参加婚礼。 青玉撇嘴道:“先前已经送了一艘船,以及一船的货,就用不着再送了吧?” 青瑶含笑解释道:“先前送的礼是贺罗家小姐新婚之喜,接下去要送的则是贺她册封王妃,这礼是怎么着都少不了的。” 在京城里生活,讲究的是礼尚往来。 往而不来,非礼也。 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江景辰需要梁王妃的身份,因此不介意多给一些甜头给罗霓裳。 同样的,罗霓裳是个知趣懂礼之人,不需要多交待也能够明白这份礼的含义。 世间任何关系都要维持,从来靠的都不是用嘴巴说说。 再情真意切的话,也远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一点点建立起来,慢慢到最后发展成一种斩不断,也不能斩断的利益共同体。 “梁王妃可不是普通的王妃,贺礼可不能送轻了......” 江景辰有意送厚礼,却无心去想要送什么,于是便对青瑶吩咐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青瑶点了点头,转言道:“罗家小姐也给我送了喜帖,料想也不会是奔着两份贺礼而来,公子觉得我该去吗?” 江景辰沉吟片刻,开口道:“吃了我那么多东西,也是该吐出点来......罗霓裳想必是要借机抬一抬你的身份,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阿瑶,你如今已是良籍,又是百乐门的大掌柜,自是该有一份体面。” 以平民之身受邀参加梁王妃的婚礼,等于是镀上一层金粉,任谁都会高看一眼。 青瑶自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所担心的也是怕会影响到公子,既然公子也赞同前去,她便没有了顾虑,当即应声道:“那我就以百乐门大掌柜的身份前去道贺。” 威远侯府。 江彦泽的葬礼办的极为简洁,期间不仅郑老夫人没有出现,就连身为未亡人的阮氏也以“受刑过重,无法下榻”为由拒绝出现在葬礼上。 威远侯气得直接不顾礼仪规矩,将江彦泽其中一房育有一子女的妾室找来顶替阮氏。 此种行为自然少不得招惹来宾客的议论,就连江景辰也忍不住在想:阮氏就算是要破罐子破摔,也用不着选择这样的方式吧? 从小殓到大殓,再到下葬,阮氏全程没有出现过,只此一条,威远侯府就能将她休弃归家。 吴老夫人对这件事冷眼旁观,只在私下里感叹了一句:“毕竟是二房的媳妇,咱们大房也不好越俎代庖。” 话里的意思是说哪怕要休妻,那也该有二房的老太太来休。 威远候对此不发一言,尽管脸色难看,可也没有再对阮氏有进一步的处置。 江景辰得知消息后,只觉得这里面怕是藏着些猫腻,再联想到二房叔祖母的身体情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有趣的念头。 叔祖母在那日推了小吴氏之后,第二日便犯了卒中之症,不用想也能知道是祖母和小吴氏的手段,但这其中阮氏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座侯府后宅,几个妇人就能上演一出大戏,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我那位好叔祖母。” 江景辰眉眼带笑,转身朝后宅行去,一路上无人敢阻拦。 郑老夫人犯了卒中瘫在床榻之上,在屋里伺候的多是一些生面孔。 杨嬷嬷被打废了身子,她不在此地可以理解,可原本几个得宠的大丫鬟也不在,这就十分有趣了。 “叔祖母,身子可还好?”江景辰径直走 第257章 培养一个挡箭牌 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都换了个遍,父亲这是意识到了什么吗? 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江景辰便不再深思,转头看向瘫在床上的叔祖母,开口道:“叔祖母可有话要交待?若是没有的话,我可就走了。” 郑老夫人奋力张口,无比艰难的吐出一个音节。 江景辰鼓励道:“听得不清,再说一遍看看。” 郑老夫人努力了许久,除了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个清楚的字都说不出来。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若是说不出去,那便试试能不能写出来。” 郑老夫人眨了眨眼睛,手指除了微微颤动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几经测试之后,症状像是到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地步。 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故意装作如此。 叔祖母会留有后手吗?江景辰稍稍犹豫了一会,想着没必要牵扯到几个妇人的斗争当中,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是最终的受益者。 心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他在关切了几句之后,与屋内的下人交待道:“好好照顾叔祖母,父亲平日公务繁忙,你们不要过多打扰,若有事可去东府找侯夫人相帮。” 下人们恭敬应了声“是”。 将后宅的斗争抛给后宅的女人,江景辰将心思都放在了扳倒吴王上。 前几天召开的核心成员会议上,苗老三提出了几点很好的建议,其他人员也有出彩的地方,总的来说京城之行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成长。 江景辰对此很是欣慰,参加完葬礼之后,第一时间回到百乐门,将一条条信息汇总,再给每一个成员交代了计划中的注意事项,直到深夜才得了空闲。 青瑶端来一盏安神茶,柔声提醒道:“公子辛苦了,明日还要早朝,快去歇息吧。” 时至亥末,百乐门依旧热闹非凡,江景辰轻笑道:“自从上到二楼的人多了,每张赌桌几乎都是在连轴转,辛苦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你也不轻松。” 青瑶略显失望,出声道:“人是多了,但都是些小鱼小虾,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江景辰接过安神茶,试了下温度,一口气饮下半盏,紧跟着说道:“在我名声不太好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些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青瑶知道公子说的是因为江棋韵在皇宫外以死证清白,而邵沅朗缄口不言之事,有心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江景辰自顾自接着说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可别小看那些人。朝堂之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上就会有人下,听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吧?指不定此刻二楼赌桌上,就会有未来的相爷在那里摸牌。” 原本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青玉忽然睁大了双眼,狐疑道:“会上赌桌的,大多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们当中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闲职,离相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公子也太过高看他们了吧?” 江景辰不置可否,随口说道:“皇权之下,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为官者的能力不是百姓所需,而是上位者所需。” 通俗来讲,百姓认为的好官没有什么用,只有上位者认定的好官才能平步青云。 官官相护从来都不是一个词,而是真实存在之事。 那些牌桌上的人或许没有经世之才、治国之能,但若是要他们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十个里至少有一半是高手,另一半则是宗师级。 这样性子的人里,难保不会出一个和珅、严嵩之流。 即便当真没有,那也可以培养一个出来当做挡箭牌用。 青瑶见公子脸上露出几分疲惫,逐起身绕至其后,伸出双手捏着肩膀,柔声询问道:“公子可有看中之人?” 江景辰开口道:“未经过接触,哪里看得出什么来,你凭感觉挑几个人选,安排人先去接触看看。” 青瑶应声道:“那就照着世家背景去选,有靠山之人,将来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江景辰闭眼享受,淡淡开口道:“这件事就由你来决定。” 青瑶应了声“是”,转言道:“坊间有传言说公子是丧门星转世,已经查到四处散播谣言的人是松伯。” 江景辰缓缓睁开双眼,寒芒一闪而过。 “是我父亲安排松伯做的?” “我已经派人盯着松伯,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与侯爷之间有接触。” “不是咱们的人没有发现,而是发现不了。” 主仆多年,又岂会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络方式? 江景辰顿了顿,冷笑道:“说我是丧门星转世?那他又是个什么?” 青瑶开口道:“谣言重提了十年前的旧事,说侯爷当年之所以弃子乃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还说……还说夫人是被公子克死的。” 万金猛然抬头,目光中燃烧着怒火。 他知道,青瑶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公子的生母。 青瑶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喝骂道:“胡说八道,夫人分明是被威远侯府里的人给害死的,到底是哪个在乱嚼舌根子?你告诉我。” 万金开口道:“刚已经说过了,是那个叫松伯的。” “刚有些迷糊,没听清。”青玉随口解释了一句,回过头来将视线转移到青瑶身上,询问道:“那老家伙在哪?” 青瑶见公子好似陷入沉思一般,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松伯目前住的是京城客栈,但咱们的人还查到些蛛丝马迹,松伯真正落脚点有可能是在京城七十里外,一个名为西迟的村落。” 万金摩挲着剑柄,询问道:“消息可靠吗?” 青瑶回应道:“咱们的人还在证实当中,明日应该就能够有结果。” 青玉满脸气愤,出声道:“那个叫松伯的老家伙不是就在京城客栈里吗?先把他给拿下,我非得把他的嘴给撕烂不可。” 丧门星也就罢了,偏还要往克母上扯,这就有些太过分了。 青瑶可以断定,威远侯绝对知道夫人的真正死因,可依然还是下令让松伯传出了那些的谣言…… 她没理会一旁气急败坏的青玉,默默低着头,轻咬嘴唇,犹 第258章 你也不想让我失望吧 江景辰对于丧门星之称并不介怀,至于克母之说......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去把松伯抓了,审审看西迟村是什么情况。” 万金立刻接口道:“我亲自去。” 说罢,不等回应,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等到公子回话先行离开,可见心中的怒火有多大。 “等一下。”青玉急忙追上前去。 经过先前吴王妃之事,让她领悟到了想要达到目的除了用毒之外,迷药也是很好的选择,因此身上时常备着几包效果极好的迷药。 她从怀中拿出一小包油纸,叮嘱道:“夜间宵禁,你最好换上夜行衣,别弄出太大动静,这里面是特制迷香,点燃后往房间里一扔,数息之间就能把人迷晕,好用的很。” 夜深人静,但凡有些动静,都极可能引来巡城禁卫军。 万金经此提醒,逐渐压下心中怒火,时刻保持冷静,换了身衣服后一路飞檐走壁朝着松伯所在的客栈疾驰而去。 活了大半辈子的松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天子脚下京城重地被掳走。 当他被一盆冷水浇醒时手脚被缚,入眼便是陌生的环境,屋内上首端坐着一位略显几分眼熟的俊朗少年。 “你是?” “松伯,好久不见......当年我送出去的娃娃,你家松籽可还喜欢?” “你是辰少爷?” 松伯猛然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松籽是他幺女的名字,是当年五岁的辰少爷随口给取的,他觉得好听,便给女儿用了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辰少爷得知后十分高兴,连夜做了个奇形怪状的娃娃,说是送给女儿的礼物。 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当年那个瓷娃娃般满脸天真笑容的稚童,现如今双眸横生戾气,天真不复从前。 松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老奴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跟辰少爷见面。” 江景辰轻笑道:“没有用的话就别说了,我只问你,父亲除了让你散布丧门星转世的谣言,还交待了什么?” 松伯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出声道:“老奴自打进京后就不曾见过侯爷,辰少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景辰开口道:“念着旧日的那一丝情义,我暂不对你动刑,可你若是这般不知趣,那可就别怪我心狠了。” 松伯咧嘴一笑,回应道:“十年时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年追着老奴要学武功的小少爷,现如今已经成长到了有能力强掳无辜百姓私自用刑的地步,侯爷若是得知此事,必定十分欣慰。” 江景辰冷笑道:“知道你不仅忠心,还是个硬骨头,寻常手段对付不了你,倘若我找到你的家人,当着你的面用大刑,你还能这么硬气吗?” 松伯目光微暗,流露出一缕悲伤:“他们早都死了,老奴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辰少爷有什么手段尽管往老奴身上招呼。” 都死了?江景辰微微蹙眉。 先前穆大管家传来消息,分明说的是松伯乃是为了孙子闹出人命之事进京,而松伯此刻却说家人都死了,显然是在撒谎。 他心中清楚,松伯是祖父在世时精挑细选的护卫,能力或许不能算顶尖,但忠诚度无可置疑,唯有拿家人相威胁,才能够撬开松伯的嘴。 想来松伯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说谎。 只可惜松伯怎么也想不到,那次和穆大管家偶然相遇的几句闲谈,就已经暴露出了事实真相。 江景辰不动声色,淡淡询问道:“好好的人,说死就死......松伯,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松伯眼中的悲伤之色渐浓,叹声道:“几年前因一场天花,家里的人都死绝了,唯有老奴命硬活了下来。” 青玉怒喝道:“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近几年就没有听说哪里有出现过天花之祸。更何况凡得天花者十不活一,哪怕侥幸活了下来,身上也会留下难以消除的痘疤,你这老家伙脸上没有一点痕迹,分明就是在说谎。” 松伯解释道:“旁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真的只有身上才有痘疤,不信的话你只管扯开衣服看。” 青玉唾了一口,谩骂道:“呸,不要脸,我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先打你一顿,然后再派人去你老家,就不信找不到和你相关之人。” 话音刚落,她便上前一阵拳打脚踹。 江景辰看了一眼,出声提醒道:“你力气小,打他不痛,得用刑具。” 有的人就是贱骨头,好好说话不听,非得挨一顿厉害的才肯老实。 对于这样的人,他向来都是秉持“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态度。 有了这句话,万金也动了起来,把人直接送到了百乐门地下密室,往邢台上一绑,便同青玉一起开始折腾起来。 青瑶明白万金与青玉心中有气,下手肯定不会轻,略显担忧道:“西迟村多半就是侯爷暗中势力的聚集点,松伯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领头人,知道的事情绝对不会少,是否要提醒下她们两个下手悠着点?” 江景辰轻笑道:“想要让松伯开口的话,还得从他的家人下手,你派人去松伯老家跑一趟,至于松伯......就先让万金和青玉陪着玩玩吧,留一口气,能说话就好。” 青瑶点头道:“这件事不难,穆大管家肯定知道松伯老家住址,只要还活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人给带来,到时候一定能让松伯开口。” 只要是人,就都会有软肋。 对于寻常人来说,至亲之情最是难以割舍,也最容易被人拿捏。 她不自觉的想道:那公子的软肋又是什么?是钱塘县秦家吗? 江景辰不知青瑶心思,见她有些恍惚,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笑问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青瑶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我在想,若是有人拿秦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公子,到时候公子该怎么办?” 江景辰不由愕然,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轻笑道:“咱们留在钱塘县的那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只要 第259章 割肉 百乐门在修建之初就有两处地窖,后又往下扩建了一层,除了储物之外,另有一间宽敞的密室,里面囊括了上百种刑具。 小到一根细针,大到一把铁锯,大周朝有的这里有,大周朝没有的这里也有。 青玉走向摆放刑具的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把铁锯,屈指一弹,冷哼道:“公子说你骨头硬,再硬的骨头能硬得过铁锯吗?” 松伯接口道:“人的骨头,又怎么能够硬得过铁锯?我看你手里那边像是新的,想来应该不钝,锯木头见过,锯骨头倒是从未,今天总算能够大饱眼福了。” 就好像即将要被锯骨的人不是他一样,神情平静,言语之间没有半点恐惧。 万金没去看那些大型的刑具,而是选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一言不发走向松伯。 青玉贴心的解释道:“那是用来剥皮的刀,据说厉害的老手能将一层人皮剥成三层,每一层都透可见光,你活了这么多年,可有见过那样的用刑高手?” 真正的用刑高手,何止是三层?就是再多三层也不在话下。 松伯本想数落几句小丫头没见识,可还未等开口,就见那冰块脸的少年单爪撕开他的衣袖,毫不犹豫的用那把小刀割下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刀很锋利,下手的人也很快,以至于他在看到伤口之后,才感觉到了疼痛。 万金微微蹙眉,嘀咕道:“用刀跟用剑果然还是有些差别的。” 一句之后,他沉下心来,再次出手。 掌握好力度之后,每一刀都能割下一块约莫两寸长,半寸厚的皮肉。 这样的疼痛对于松伯来说并不算什么,咧嘴笑道:“你这玩的是凌迟吗?打算在我身上切几刀?” 万金没有开口,认真的下着刀,每一刀都只伤皮肉不伤筋骨。 相比于拿着铁锯的青玉而言,松伯对万金有有着一股莫名忌惮的情绪。 他能感受到正在切肉的手很稳,就像是一位做了几十年活的匠人,每一刀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青玉忍着心中的不适,开口道:“依着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你手臂上的肉割完......老家伙,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松伯没有因为肉被割而感到恐惧,身上的疼痛让他比平时更加清醒。 可也正是因此,他能看到万金每割下一块肉之后的神情。 像冰块一样的脸,死水般的双眸,毫不迟疑的手法,就像是在切一块豆腐一样。 “你不是人,你是个杀手。”松伯十分笃定,除了杀手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 这句话有些矛盾,但万金听懂了。 人是杀手,杀手也是人。 而江湖上有一种杀手,他只是杀手,不是人。 万金淡淡开口道:“我有人性。” 松伯愣了愣,大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我若是猜的不错,你在月神教里待过吧?” 万金握刀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松伯,缓缓开口道:“你想死吗?” 月神教是杀手组织,最初是由几名籍籍无名的杀手组成,后来慢慢发展壮大,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 但凡月神教培养出来的杀手,没有自己喜怒哀乐,只知道听令行事,不问对错、不问缘由,一生活着只为了杀戮。 松伯闻言不惊反喜,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知道月神教喜欢收寻一些根骨上佳的幼童,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用最残酷的手段泯灭他们的人性,将他们培养成只知道听令杀人的怪物......虽然你藏的很深,但你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让我可以确定,你一定在七杀待过,也一定受过......” “闭嘴。”青玉开口打断松伯的话。 她也好,青瑶或是万金也罢,每一个来到公子身边的人,都有着坎坷悲惨的过去,那是她们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你个老东西,存心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她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强行塞进松伯的口中,恨声道:“这是一包毒药,会让你疼足十二个时辰再死。” 松伯有赴死的觉悟,但这并不代表不害怕遭受折磨,没有几个人在亲眼看着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着心中那份坚定。 他不想叛主,也无法保证在受苦痛之后还能坚持得住。 与其在受尽折磨之后妥协,倒不一开始就死了干脆。 十二个时辰有点久,但......之后就可以解脱了! “小丫头,谢谢你遂了我的愿。” 居然还道谢? 这老家伙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毒药就会有解药这一件事? 青玉看傻子一样看着面露感激之色的松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在最后一刻在告诉松伯,自己手里有解药这一件事。 万金忽然出声道:“我若是现在喂他肉吃,会把毒药给吐出来吗?” 肉? 哪里来的肉? 青玉左右张望,猛然意识到,万金说的肉,指的是......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的胃里便一阵翻滚。 “你是想......喂他吃自己身上的肉?” “他让我想起了一些极为不好的回忆,所以我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那是一段极其灰暗、充满绝望、令人窒息,且永生无法忘怀,只能够深深掩埋的记忆。 当这段记忆被挖出时,再明亮的光也会被黑暗吞噬。 万金知道松伯的命还有用,但他依旧有许多办法能够拿出来用,唯一的顾虑就是不想将阴暗的一面暴露在青玉面前。 “要是对服毒没有影响的话,你就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他就是把肠子都吐出来也没有影响,那......那你慢慢玩,我先上去了。” 青玉并不害怕,只是单纯的觉得恶心,单是想一想胃里就一阵翻腾,更不要说亲眼去看了。 这是身体和心理上难以克服的反应,她很清楚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坚持什么。 松伯瞳孔剧烈收缩,只要十二个时辰一到就可 第260章 我的父亲是影帝 一夜的时间,万金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让松伯屈服在酷刑之下。 准确来说,从吃下第一块肉之后,松伯的意志就已经逐渐崩溃,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开口求饶。 但万金并没有因此停手,而是连续折磨了几个时辰,将心中淤积的情绪宣泄完才满意。 得知消息后的江景辰很是失望的表示:“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是个软脚虾,才过了一夜就坚持不住。” 直到他看到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形的松伯,忽然间就理解了。 “你这人就是贱,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你偏要摆姿态,何苦呢!” “呵呵......辰少爷还真是会说风凉话......” 那一包毒药带来的不仅是如同被万虫撕咬的疼痛,还能够让人变得亢奋,保持绝对的清醒,想要昏迷一刻都是奢望。 最恐怖的是,那一双无情的手,以及那对冰冷的眼眸...... 松伯身上的伤势已经包扎好,亢奋的精神支撑着残破的躯壳,他喘着粗气,哀求道:“辰少爷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定会如实回答,只求最后能让我死的痛快一些。” 江景辰开门见山道:“西迟村里藏着多少侯府的人?” 松伯回答道:“村里共计六十九户,五百余人,其中有一百三十二人是我为侯爷培养的暗中势力。” 江景辰继续问道:“那些人主要负责什么?” 松伯眼里略微躲闪,含糊道:“处理一些侯爷交待下来的事情。” 江景辰不耐烦道:“我一会还要上朝,这一去可就要好几个时辰才回,你确定要用问一句答一句的方式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吗?” 万金接口道:“公子放心,期间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松伯打了个寒颤,急忙开口道:“侯爷交待下来的事情当中,主要都是收集一些官员的把柄,另外还会负责与外放至州县的官员联络,有事也会做一些陷害忠良的事情。” 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是相互能够获取的最大利益关系。 这天下是圣上的,但实际在管理这个天下的人并不是圣上,也不是朝廷上的百官,而是各个州县的刺史和县令。 山高皇帝远不是一句玩笑话,一方县令完全有能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与土皇帝无异。 若是再有朝堂上的官员代为遮掩,像是身处富庶之地的官员,当真是给个翰林学士也不换。 而地方官能够给京官什么?除了金钱之外,还有就是地方大权。 对于这一点,江景辰深有体会,他当年用的就用糖衣炮弹,先是砸晕了钱塘县县令,之后逐步蚕食至一州、一道,将刺史、节度使统统拉拢到同一阵营。 过程中也会遇见公正清廉不肯同流合污的官员,但历史的发展都是相似的,清官不少,但贪官更多,那些不愿选择同化的官员,最终结果就是将被赶出官场。 十年寒窗,一朝中榜,升官不易,毁仕途仅需几句话。 清官不一定都是有才之士,贪官也不一定全是无能之辈。 江景辰没有去兴趣去逐一分辨,他只选择对的人,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而西迟村的那些人,同样也在为威远侯做着类似的事情。 “万变不离其宗,无论什么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奔着更高的利益去的......所以,我父亲是在计划着什么?首先排除当忠臣,那么就是奸臣了......他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就凭他那个德性?” 好似自问自答一般,江景辰全程都没有看松伯一眼。 不是他小瞧父亲,而是从归京至今,父亲从没有做过一件能让人瞧得上眼的事情。 四弟被断了子孙根,父亲身为刑部尚书,在这件事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刑部尚书该有的能力。 小郑氏之死自是不用多说,五妹自戕而亡,父亲受了圣上训斥,没有过多表示也情有可原。 可在派人刺杀这件事上,办得那叫一个虎头蛇尾,没有拿出一丁点像样的手段。 他甚至怀疑,父亲当年是靠着溜须拍马的本事,才混了个从龙之臣的头衔。 想着想着,江景辰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父亲,真有这么不堪吗?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切都在父亲的预料当中? “松伯,自我离开侯府之后,父亲与小郑氏的感情如何?与四弟和五妹的感情又如何?” “自您去了钱塘县之后,侯爷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之内,一连几个月都没有踏足陶然居,最后还是在二老夫人的干预下,老爷和夫人的关系才缓和下来......” 顿了顿,松伯紧跟着说道:“您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侯爷对您的喜爱无人可及,您走的那一天,从未醉酒的侯爷,一连几个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侯爷虽不曾开口,但我知道,他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护住您。” 江景辰神情淡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平静开口道:“没有的话不要说,我只问你,父亲他恨小郑氏吗?有没有恨到想让她死的地步?” 松伯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回答道:“侯爷和夫人乃是夫妻,又岂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江景辰心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摇了摇头,冷笑道:“还是不老实啊!时间快到了,我得赶去上朝......阿金,你留下,好好替我问个清楚。” 万金回应道:“我先送公子进宫,之后再回来接着审问。” 一听“审问”二字,松伯顿时慌了,急忙开口道:“我不知道侯爷想不想让夫人死,我只知道侯爷在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夫人。” 江景辰没有开口,转身便朝密室外走去。 哪怕是要死,也要争取一个轻松些的死法,绝对不要再受折磨了!抱着这样的念头,松伯开口高喊道:“我知道侯爷在外养了个妾室,那个妾室还生下了一对双生子,极得侯爷宠爱。” 轰! 江景辰只觉得脑海中一声闷响,之前想不通 第261章 贵人相召 好在是拿住了穆大管家的软肋……好在一次偶然的遇见……也亏得万金手段了得……否则江景辰也不会知道还有个室室,以及一对双生子…… 双生子啊! 在大周朝可是被视为祥瑞的存在,坊间更有传言:只有积德行善之家才有可能诞下双生子。 其份量之重,可不比嫡子轻多少。 “两个都是男孩?多大了?” “一男一女,过了今年九月就满七岁了。” 龙凤胎啊!只有六岁半......江景辰若有所思。 青玉忽然开口道:“养在外面的妾室,那不就是外室吗?这可是犯了大周律令的,威远侯胆子可真不小啊。” 松伯嗤笑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侯爷会想不到?都说了是妾室,那她就是妾室。” 青玉正欲反驳,一旁的青瑶开口解释道:“那女人是外头买来的女婢吧?依着大周律令,女婢若是诞下主家子嗣,的确可以抬作贱妾。” 松伯没有开口,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卖身为奴,便归主家所有,为主家繁衍子嗣有功,自可得到赏赐。 贱妾也是妾,所生子嗣乃是庶出,其身份与江景旭一样,拥有继承家产的权利,虽然不多,但的确合乎律法。 在大周,贱妾不可抬为正妻,但其所育子的女是可以过继到正妻名下。 青瑶想通其中关键,紧跟着说道:“公子,咱们先前可能是想错了,威远侯要过继的人或许不是江景旭,而是养在府外的妾室子。” 青玉看了眼青瑶,又转头看了看万金,欲言又止。 几经挣扎,终是默默垂首,抿着嘴唇,一肚子的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若是年纪大一些的话也就罢了,偏偏才六岁半,这实在是有些让人为难。 江景辰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开口道:“走吧,该去上朝了。” 马车上。 青玉难得的安静,时不时偷瞄公子一眼。 江景辰轻笑道:“有什么话就说。” 青玉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心底的困惑,询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一对双生子?” 江景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沉吟片刻,出声道:“父亲既然生出夺我救命之药的念头,那我自然也不会手软......阿金,你一会回去问出那对双生子的下落,然后派人将他们掳走。” 万金犹豫道:“要......灭口吗?” 江景辰开口道:“我虽为恶,可也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们是在我离开侯府之后出生,其母又不是侯府中人,只需将他们掌控在手中,不必害了性命。” 万金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无论是他,又或者是青瑶、青玉,都是童年不幸之人,因此对于六岁半的稚子,多少会多出一些别的情绪。 他想:或许公子也会有那样的感觉吧!毕竟......都是童年不幸之人。 公子曾说过:童年的伤,一生都治愈不了。 但他觉得,与大家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在相互治愈,公子只是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也或许,是不愿意承认。 公子所有的动力都来源于恨,若是连恨都没有了,那公子一定会很无措吧...... 万金看着远处的皇宫,那里是公子的终点。 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他忽然笑了,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童年的伤,用一生都治愈不了,也不需要去治愈。 早朝。 与往常一样,朝廷上所议论的皆是国家大事,这对江景辰来说是最不耐烦的事情。 不关心是其一,没有兴趣则是其二。 道理他都懂,许多朝议之事真要他说的话,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那大多都是纸上谈兵。 一个普通大学毕业,若非依靠父母挣下的家业,只能沦为社畜的新世纪青年,仅靠着网上冲浪学到的“知识”就能治国了?纯粹就是扯淡。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江景辰心里十分清楚,以自己的本事,只能往谄臣、奸臣、权臣的方向发展。 野心大一些,架空圣上之后把持朝纲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要是想当治国能臣,再重来一世都未必能做得到。 专业的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上一世身为富二代,老爹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必拥有卓越的能力,但一定要学会识人、用人。 因此江景辰每次参与早朝,都在观察上朝的同僚,还真让他发现几个不错的官员。 官职不大,职位也没有太多实权,但每每说出来的话都发人深省。 他在心底默默打上“可用之才”的标签之后,静静等待着早朝的结束。 就在今日朝议结束即将散朝时,一件突然的消息让江景辰瞬间来了精神。 要说这个消息也传了很久,那就是关于选秀之事。 圣上下了明旨,将选秀之期定在了次月下旬的吉日。 江景辰默默算了一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白芊禾进京参选。 散朝之后,并没有多少人在议论选秀之事,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江御史,暂且留步。” “......” 江景辰转身,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张将军叫住下官,可是圣上召见?” “江御史,还请借一步说话。” 张甲臣当先引路,直到僻静空旷之处,方才开口说道:“有位贵人,想见一见江御史。” 如此诡秘的举动,显然不会是圣上召见。 难不成,又是嘉慧公主? 江景辰莫名觉得一阵头疼,询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想要见下官?” 张甲臣含笑道:“那位贵人在玄元观,邀江御史今日申初一见,可是记牢了?” 贵太妃? 这可就不是头疼,而是心都跟着一颤。 好好的,贵太妃见我作甚?江景辰想不明白,却也不好拒绝,当即应声道:“下官记牢了,多谢张将军。” 言罢,习惯性从袖里掏出一叠银票。 张甲臣好笑道:“江御史觉得本将军会缺这点东西吗?” 江景辰张口便答:“将军何许人物,自是不会缺了这点孝敬,但 第262章 吱个声 张甲臣在宫外有一座将军府,乃是圣上所赐,但他极少出宫,即便是休沐也都是在宫中内侍院居住,主要也是为了减少与朝廷百官的往来,毕竟天子近臣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看着挺聪明的少年,难道听不出来是玩笑之言?不明白避险之理? 张甲臣收敛笑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嘴脸:“本将军还有事要办,江御史请自便。” 能让天子近臣亲自传话,并非是有多受看重,只不过是主子吩咐罢了。 江景辰明白这一点,因此被拒绝之后也没多少失望,本就是一次试探,也不求能有多好的结果,只需要知道对方的态度就足够了。 贵太妃召见,张甲臣传话,圣上必然知道,也就是说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会是因为云瑶县主吗?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距离以后,万金开口道:“松伯交代了住处,人就在刑部附近,白天不好动手,我已经交代下去等到入夜以后再找机会动手。” 江景辰嗤笑道:“居然把人安排在刑部附近,这么多年府里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可真够有意思的。” 万金接口道:“这样的事情即便发现了,估计也会当做不知道吧?只要人没有进侯府,那就什么也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既然已经安排下去,江景辰便不再多想,回到御史台以后装模作样的翻看着公文,一直等到差不多时辰才出发前去面见贵太妃。 玄元观是皇家道观,原先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对百姓开放,自从贵太妃搬进玄元观之后就禁止寻常百姓出入,哪怕是勋爵官宦世家,若无召见也不得入内。 偌大的玄元观成了贵太妃的行宫,禁卫军日夜宿卫,据说在道观里面伺候贵太妃的宫人比起皇太后来只多不少。 江景辰没见过皇太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在进去玄元观之后也没觉得有多大排场。 万金与青玉被拦在了殿外,他则独自踏入正殿。 等候了小半个时辰,贵太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本宫不喜欢废话,关于云瑶你死了那份心,听懂了吱个声。” ??? 什么玩意?江景辰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口“吱”了一声。 周遭伺候的宫人极力憋着笑,实在是想不到江家玉郎儿会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也有人觉得:江御史莫不是被贵太妃给吓得失了魂,才干出如此失仪之事吧? 先前去百乐门时,贵太妃还觉得江家小子生的俊俏、瞧着顺眼、印象不错,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得知云瑶有嫁他之念后瞬间转变。 “云瑶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的夫婿不说要多惊才风逸,至少身子骨得好,你可明白?” 就差没把短命鬼说出口了,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江景辰回应道:“微臣明白,微臣与县主之间……” 贵太妃直接开口打断道:“明白就好,你走吧,莫要打扰本宫清修。” ??? 江景辰满脑子都是问号,暗中腹诽道:弄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两句话?你可真是闲得! “微臣告退。” 宫里一尊大佛,宫外一尊菩萨,都不是好惹的。 对于那两个半截身子入土,却又身份尊贵的老女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敬而远之。 世间真理之一: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 世间真理之二:不要试图和身份地位比你高的老女人讲道理。 江景辰心中没有一丝被轻视之感,更加没有“今日你看我不起,他朝我让你高攀不起”的心态。 这里是大周朝,封建制度最为严苛的时代,以贵太妃这样的身份,别说只是如此含蓄的两句话,就是指着鼻子骂上几句难听的,明面上都得乖乖受着,听完还得恭敬谢恩。 匹夫一腔孤勇最多也就血溅五步,江景辰倒是能把血溅得远一些,可眼下也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 他活不过二十岁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既然选择了隐瞒,自然怪不得别人轻视。 见面说话不到一刻钟,来回用了一个多时辰。 马车内。 青玉询问起来在正殿内发生的事情,在得知经过之后,气呼呼嘀咕了一句:“有眼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低。” 江景辰叮嘱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乱说话的性子该改改了。” 青玉乖巧点头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我知道了,以后会慢慢改。” 万金接口道:“你要是能改的了,那就不是青玉了。” 青玉冷哼道:“你可别小看我,公子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能够办好。” 江景辰含笑道:“要是实在改不了,那就学学欺软怕硬,挑软的柿子捏。” 青玉撇嘴道:“我可以改得了。” 江景辰不置可否,转言道:“松伯还没死吧?” 万金回应道:“时辰还未到,还能熬一会。” 江景辰吩咐道:“带他去西迟村,把有用的东西全都带回来,那些人带去关押,若有反抗不从者,杀无赦。” 万金略微沉吟,开口道:“这样一来,侯爷那边怕是会有所行动。” 江景辰嗤笑道:“就是要他动,我倒要看看,失去了西迟村那些人,他还能拿出什么样的底牌。” 人一旦屈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西迟村一百三十二人因松伯得了一场富贵,也因松伯迎来了一场灾难。 懂得审时度势之人能够低头折节卑躬屈膝的活着,负隅顽抗者没能有第二次机会,直接被送上了黄泉路。 次日,西迟村隐藏一百多名山匪,一夜之间消失之事传遍整座京城。 坊间渐渐有了许多议论之声,有人说:山匪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住进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的村落当中,这世道真是要开始乱了。 也有人说:一百多名山匪堂而皇之进村落住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异常,直到人都跑了才有消息传出来,当地官员以及村里的百姓怕是与山匪之间会有勾结,朝廷应该派大官前去好 第263章 没事找事 梁王与吴王不一样,辈份摆在那儿,就连大长公主、皇太后、贵太妃、圣上和皇后都派人送了新婚贺礼,京城里但凡收到喜帖之人都亲自带着贺礼上门。 青瑶一大早就找到了公子,禀告道:“贺礼我已经准备好,公子那份送去梁王府,我的那份则是送到罗府。” 今日不仅是罗霓裳的成婚大喜,也是她受封为梁王妃的日子,江景辰默默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询问道:“你说的罗府是怎么回事?” 青瑶回应道:“依礼,女子得从娘家出嫁,梁王便在京城给罗家置办了一座六进的宅子,将罗家人都接了过来。” 说起来罗家也是皇亲了,可这六进的宅子未免有些太过奢侈。 要知道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府也才七进,崇仁坊的房子才五进。 从一介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一等王妃,女人果真是可以依靠嫁人改变命运。 江景辰感叹道:“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话说,老罗既然来了京城,怎么也不来找我?” 青瑶含笑道:“这我就不知了,要问问吗?” 江景辰摇头道:“那倒也不必,近来也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随他去吧。” 青瑶点了点头,紧跟着说道:“因收到的是梁王妃的帖子,我得趁早先到罗府一趟,这便去先了。” 天色微亮,江景辰打了个哈欠,寻思着是再睡会,还是要去准备些什么? 圣上身为梁王的侄子,昨日就下了旨意:为贺皇叔大婚,休朝一日。 说是为让朝中百官能够前去梁王府庆贺梁王大婚之喜,乍一看好像是有些太过抬举梁王,可天底下就没有哪家会那么早举行婚礼。 当圣上连夜出宫,去了玄元观的消息传开时,文武百官方才明白过来:这是贵太妃又闹大了。 江景辰得知此事之后吓了一跳,担心贵太妃会在圣上面前念叨他与云瑶县主的事情,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圣上一夜未归,无人知道他在玄元观都跟贵太妃密谈了什么,只是在前去参加梁王婚宴时,见到了满面春风的贵太妃出现在梁王府之内。 罗霓裳尚未进门,梁王府招待女宾的重担便落到了侧妃头上,在待人接物时更是展现出了当家主母的风采。 江景辰没了办公的心思,于是干脆去御史台告了假,早早就去了梁王府送礼。 在他亲眼目睹梁王侧妃的言行举止之后,不免暗自在心底感叹道:罗霓裳怕是遇到对手了。 梁王府有正堂、前、后院三个聚集点,后院乃是女宾所在,自是不好过去,正堂人来人往太过吵闹,此时官员还未下衙,会出现在梁王府的多半都是身上没有一官半职的闲爵。 江景辰不喜与无用之人客套寒暄,送完贺礼与梁王攀谈了几句,之后便在仆从的指引下前往前院。 “嘿,我说江狐狸,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魏秉文记挂着上次的事情,刚一见面就没个好脸。 真要说的话,魏秉文也算是罗霓裳与梁王的媒人,会被邀请也在意料当中。 江景辰懒得计较,询问道:“承恩公府就来了你一个?” 魏秉文不悦道:“你这是在瞧不起我?觉得我代表不了魏家?” 江景辰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好歹是个男人,心眼就不能大点?” 魏秉文冷哼道:“我就小了,怎样?” 江景辰沉吟片刻,安慰道:“小也没关系,将就着用吧,总比没有好。” 魏秉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愤大喊道:“本少爷说的是心眼,心眼你懂不懂?” 声音之大,顿时吸引来了不少目光,有相熟之人笑问道:“秉文兄,你的心眼可是坏了?” 魏秉文循声看去,没理会调侃之人,压低声音说道:“懒得跟你这个国子监都没上过的庸才争辩......你往东边瞧瞧,那是谁?” 江景辰顺势转头,入眼是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 “你难道不知道沅朗乃是京城一众勋爵子弟当中交友最广之人吗?他和梁王的交情比我要深,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可惊讶的。” “倒也不是惊讶,只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 江景辰收回视线,缓步朝一旁人少之处走去。 魏秉文迈步紧随其后,嬉笑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沅朗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他虽与邵沅朗交好,可现如今已经上了一艘下不来的贼船,因此需要从江景辰口中得到确切的回应,如此才好知道今后该如何与邵沅朗相处。 江景辰直言道:“目前还不至于刀剑相向,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目前? 那也就是说...... 魏秉文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怎么说也是幼时好友,若往后真有什么牵扯之事,是不是不好对他太过为难?” 江景辰淡淡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最好牢牢的记住这句话。” 没有回答的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魏秉文听懂了话中之意,轻叹道:“有时候真是觉得你挺绝情的,可有时候又觉得这样的绝情似乎并不完全都是坏事。” 在江景辰看来,无用的情感只会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应当尽早舍弃才是。 婚礼,通昏礼,意指黄昏时行大礼。 因来得早,迎亲的队伍还未出发前去接新娘进门,因此江景辰并无法见到郝婆婆。 选秀明旨已下,白芊禾也已经动身来京城,无论助孕之事的进展如何,郝婆婆都得做好离开的准备。 期间少不得需要用到梁王妃的身份,提前开始布置一番,以待白芊禾入宫参选时能多一层保障。 二人慢步进了一座凉亭,魏秉文好奇道:“我们这些闲人无事在身,才会这么早跑来凑热闹,你好歹是御史台监察御史,怎么不用在衙门里办公?” 谈起这件事,江景辰也是满心无奈。 在御史台里,每个御史都有着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就连孙怀瑜那个小子都能三天两头的往京外跑。 御史无令不得 第264章 准备一份很大的回礼 御史的职责,说难听些就是找麻烦,魏秉文能够理解,但却不表示赞同。 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因被孙怀瑜弹劾的场景,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心念一动,开口道:“江狐狸,我记得孙家跟你不是有退婚之仇吗?你总不能不报吧?” 但凡有点良心的父亲,在得知未来女婿是个短命鬼之后,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退婚。 当年的孙雅还不到十岁,退婚的名声再不好,也比将来让她守寡要强。 就事论事,孙敬远这父亲当的不赖,至少比江彦钧要强。 江景辰看待退亲之事十分理性,从利弊角度出发,开口道:“是不是傻?孙敬远何官何职你不知道?让我一个监察御史去挑御史大夫的刺?你怎么不说去弹劾圣上?”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御史弹劾圣上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死罪,弹好了还能受到赞誉,赢得一片美名。 了不起再挨一顿廷杖,也能博得一个忠直敢谏的评价。 可若是鸡蛋里挑骨头般去找御史大夫的麻烦……那跟找自己的麻烦有什么区别? 江景辰虽是“职场小白”,可也没傻到那样的地步。 “魏老二,你从今往后改叫魏老六得了。” “胡说八道,本少爷乃是承恩公嫡次子,老六是庶出,岂能与本少爷相提并论。” 魏秉文气的不轻,好似受到莫大侮辱一般。 江景辰:“……” 你个庶出的老六? 多了庶出两个字,听上去似乎更有感觉了! “得,你就当我没说,我也当你没说,咱们还是好兄弟。” “江狐狸,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你当兄弟。” 魏秉文满眼嫌弃,默默拉近了距离,压低声音道:“话说回来,你怎么还有这闲心挑别人的刺?上次说的血灵珠之事怎么样了?都安排妥帖没?什么时候能对吴王动手?”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景辰有些愣神,反问道:“上次还不情不愿,怎么没两天就变了态度?是吴王怎么着你了?还是吴王妃把你怎么着了?” 魏秉文翻了个白眼,回应道:“说正事事,别扯淡。先前是先前,眼下是眼下,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当然是尽早解决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要钓鱼,必要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有足够耐心。 计划已经安排下去,短时间内看不到效果,在白莲教的班子还没有搭建成功之前,血灵珠之事也不好展开。 关于这些事情,江景辰没打算现在就告诉魏秉文,随意敷衍了几句,转言道:“知道今日婚宴都有谁会来吗?” 魏秉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便有了些底,顺势接口道:“崇宁大长公主肯定会来,听说贵太妃也来了,想来云瑶县主也会到场,你想知道的是这个吧?” 男人之间,总是少不了讨论女人。 相比于云瑶县主来说,江景辰更想知道另一件事:“几位皇子会来吗?” 魏秉文想了想,回答道:“别的皇子我不知道,但大皇子和三皇子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自上次铜矿之事后,大皇子和三皇子就再也没有在宫外出现过。 有些话用不着多说,点到为止。 随着金乌西坠,宾客也越来越多,梁王率领迎亲队朝着罗府出发之时,满院宾客翘首以盼。 许多人都对那位传说中的“平民王妃”充满了好奇,有不知趣之人在与好友交谈时悄声说道:“若不是梁王辈分高,又备受崇宁大长公主宠爱,圣上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人家嫁进皇族。” 在极为重视门第的大周朝,罗霓裳可以说是开创了先河。 这让京城中许多梦想能嫁给梁王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对那只飞上枝头的麻雀充满了敌意。 “那个罗霓裳我见过,除了样貌还过得去,浑身上下没一点值得称赞的地方,真不知道梁王殿下为何会看上她。” “现在该改口称呼梁王妃了,这里是梁王府,你说话可得注意着些。” “这不是还没册封吗,再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又不是胡编乱造,有什么需要注意。” “这人马上就要进门了,册封还会远吗?许是人家祖上积德,才有这天大的好事落到头上,你就别在这酸了,小心被旁人听了去,那可就遭了。” “怕什么,这条路除了咱们几个在走,哪里还有旁……” 转身巡视之际,就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一道身影,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又羞又气之下,闷声道:“哪家的小子,偷偷摸摸跟在背后偷听女儿家说悄悄话,真是不要脸。” 一旁立刻有人接口道:“那人好像,是威远侯府的三少爷。” 霎时间,几名千金小姐争相开口。 “是那个江家玉郎儿?” “什么玉郎儿,你们没听说吗?那是丧门星转世。” “不会吧,这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真的,坊间都在这么传,就连威远侯府里的人也都这么说。” 众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正在靠近。 “请问,你是听侯府里哪个人说的?”江景辰跨步上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啊!就是……那个……我......”女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人名。 身旁的闺友看得着急,连忙开口解围道:“都是一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是我们姐妹失礼了,还请江公子不要介怀。” 江景辰看着眼前一个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温和一笑:“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几位都是秀外慧中的闺阁千金,莫要学那些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人,告辞。” 言罢,加快步伐,越过一行少女,直至下一个岔路转身。 几名千金相互对视一眼,忽的笑出了声。 “真不愧是江家玉郎儿,长得可真俊俏。” “你们听到了吗?他夸我秀外慧中......” “谦谦君子,悠悠我心……往后又多了一个朝思暮想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百闻不如一见,可见坊间传闻当不得真,这般风流公子,怎可能会是丧门星转世 第265章 盛开吧!白莲 随着迎亲队伍的归来,一对新人开始行礼拜堂,宫里的册封圣旨也紧随而至。 自此,麻雀成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江景辰与青玉交代道:“你去找郝婆婆聊一聊,顺道也跟王妃告个状。” 青玉明白公子说的是先前那几位千金小姐嚼舌根的事情,当即欢喜应是,转头就朝新房小跑而去。 婚宴之上来了不少朝廷重臣,更多的是无有官职的皇亲国戚,依着身份官职分桌坐位,一眼看去就能知晓哪个更值得亲近。 江景辰巡视一圈,并未发现江彦均的身影,料想该是罗霓裳故意为之。 而胡国公府除了邵沅朗之外,于老夫人以及护国公夫妇也都在场。 一桌宴席吃完,请来的戏班子在后院开台唱戏,耐不住性子的千金小姐们纷纷跑去了王府内最大的园林放起了花灯。 夜色渐深,应付完一众贵妇的青瑶终于得了空闲,正准备前往正院去寻公子,没曾想会被拦在了半道上。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问公主殿下金安。” “免了,你去给江景辰传话,让他过来见本宫。” “王府后院之地,男子不好擅入,殿下不如换个合适些的地方?” “让你去就去,再多说一句废话,本宫掌你的嘴。” 嘉慧公主扔下一句话,转身就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梁王府占地极广,满院都挂着大红灯笼,夜幕之下犹如白昼一般。 青瑶躬着身子,低垂着眼眸,待脚步声远去时才直起身子。 “先找公子的人居然是嘉慧公主,而不是云瑶县主,这下可有意思了……” 一路去到前院事先约好的地点,等了约莫半炷香,远远就瞧见一行三人的身影。 青瑶快步上前,将嘉慧公主召见的事情说了一遍,提醒道:“崇宁大长公主和贵太妃都在后院,公子快去快回,不好待得太久。” 江景辰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要去见她。” 青瑶担忧道:“她毕竟是公主,若是不去怕会不太好吧?” 江景辰淡淡道:“公主又怎么?本少爷不乐意见她。你去找个王府里的丫鬟去传话,就说我喝醉了,已经被人送回府里。” 一个云瑶县主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嘉慧公主,那可真就是找罪受。 青瑶应了声是,依言找了王府里的丫鬟前去后院传话。 事情办妥之后,四人便离开了梁王府。 回到崇仁坊府邸,青玉将师叔要传的话说了一遍。 “师叔说她已经帮罗霓裳调理过身子,也炼制好有助孕效果的药,至于能不能顺利怀上,那就得看她的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都做了,她能当上王妃,想来不会缺这点运气。” 子女运这东西,实在是难讲。 有些人一生就是好几个,有些人一辈子无儿无女,更有些人刚生下孩子就…… 江景辰想起了那个刚生下孩子,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撒手人寰的苦命女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竭力避免想起这一世的母亲。 因为只要一想起母亲,他内心就会变得十分柔软,情绪极为容易产生波动,这将不利于之后的谋划。 今日在王府里偶然听到那几位千金小姐的议论,让他意识到丧门星转世之说传开的同时,克死母亲的名声也会随之散播出去。 “给苗老三传话,让他尽快将班子组起来,一个月之后我要看到白莲教至少开遍一道之地。” 一道之地,江南道肯定不在考虑之内。 除此之外,最小一道有十六个州,共计七十二个县,最大一道有二十九个州,共计一百五十三个县。 万金开口道:“苗老三的能力没有问题,只不过时间太紧了,怕是很难完成……公子先前不是还说慢一些也无事,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急于求成?”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江景辰是过江的蛟龙,比不了真龙的权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能力对付触动逆鳞之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把能派的人都派去搭班子,小鸠暂时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也去帮你师父,用最快的速度让白莲教崛起。有了核心骨干,剩下就是招人,给我拿钱砸,百万贯、千万贯的砸。我就不信了,弄不出一个真白莲教,还会弄不出一个伪白莲教。” 江鸠应了声是,微微垂首,极力隐藏着眼中的兴奋。 他知道,公子这是要对威远侯下手了。 是将亲生父亲踩在脚下以垫枭雄之路?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草草结束? 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 万金没有得到回答,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青瑶,暗暗使了个眼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眼下一切都在平稳朝着目标方向前进,太过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 他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公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青瑶身上。 青瑶还没注意到万金递过来的眼色,一旁的青玉抢先察觉到了万金的古怪。 “好你个万金,偷摸着憋什么坏呢?” 万金没作理会,整理好思绪,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紧跟着规劝道:“都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公子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 青玉率先开口道:“正是因为隐忍多年,所以才要尽早结束啊。” 万金不赞同这样的想法,反驳道:“倘若出了意外,致使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青玉回答不上来,转头看向青瑶,催促道:“我说不过他,你来说。” 青瑶莞尔一笑,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觉得,你应该相信公子。” 万金顿时急了,辩解道:“我没有不相信公子,我只是担心会因为太过激进,从而生出意外之事。” 循序渐进是最为稳妥的方式,但江景辰不想再等,哪怕是多一个月的时间。 他能明白万金的想法,却也有着足够的信心。 “组建白莲教不是为了要依靠白莲教众去做什么,只要他们出现在那里,我便能够做许多事情。重点不在与白莲教的教众 第266章 帮你爹更进一步 人是真不经念叨,这边才说完话,外头就响起了齐鸿运的声音。 “江哥呢?我江哥在哪?” 从爷爷到哥,这辈分降的不是一般的快! 江鸠深感齐鸿运不要脸皮的功力,只觉得将来最大的对手非此人莫属,因此心中莫名有些许敌意,在齐鸿运进门之前,率先开口道:“公子,我需要去和手下交代下之后的事情,就先告退了。” 各人有各人的管理方式,因此江景辰并不打算在江鸠离京后找人代管江鸠的手下,想了想,吩咐道:“若是得有的人,你可一同带过去。” 江鸠暗喜,恭声应“是”,在齐鸿运进屋后与其擦肩而过,心中暗道:就让你先在公子面前得意一会,等我办完差事回来再收拾你。 他自知无法与青瑶、青玉、万金三人相提并论,可这第四心腹的位置必须要拿下。 “我的好哥哥,你交代是事情我都办妥了,你该怎么感谢我?”齐鸿运一脸得意。 江景辰笑问道:“具体说说看,都办妥那些事情了?” 齐鸿运不等招呼便自行入座,瞧着小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就是葛家的事情啊,本少爷出马,三言两语就让葛家嫡支的十三少将我当成知己,关系好的比亲兄弟还亲。” “十三少?葛家人还真是能生,这都排到尾巴去了,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来敷衍公子吧?” 青玉满眼嫌弃,对齐鸿运的能力深表怀疑。 不说大少、二少、三少,那总该是四少、五少、六少,找个十三少来有什么用? 齐鸿运嘿笑道:“你是有所不知,葛家嫡支共有五房,我找的这个十三少虽在葛家排行十三,可他却是葛家嫡支三房的独子。” 青玉追问道:“他今年多大年纪?” 齐鸿运回应道:“正好双十。” 江景辰调侃道:“葛家真是一代比一代能生。” 齐鸿运不以为然,开口道:“葛家老太爷年轻时娶了七位妻子,有的生不出男孩的,也有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的,最后养大五个,不算多了。” 七位? 还都是妻? 这也就意味着葛家老太爷前六任妻子不是休了,那就是死了。 江景辰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联姻”,若葛家都与这几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那确实是一张不小的关系网。 在这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罗霓裳那样的情况绝对是特例,更多的人都是选择相差无几的门第。 葛家世代从商,能与之结亲的人家想来也不会太低。 “说回那个葛十三,你跟他之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与葛家十三少是在醉仙楼认识的......” 齐鸿运慢慢讲述起这些天发生的,以及做过的事情。 江景辰越往下听,眉头就皱的越紧,直到齐鸿运将一张张单据摆在桌面上,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就花了十七万贯,还想让我给你报账?你当我是冤大头吗?” “你不是冤大头,你是我爷爷啊!江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里的东西有多贵,就说那花想楼,去一次少说都得花个几千贯......” “你还去了花想楼?” “这不是重点,爷爷先别开口,听我说完......” 齐鸿运对每一次的花费都能找到十分妥帖的理由,末了总结道:“想让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喂草吧?是你让我办事,总不能还要我花钱吧?十几万贯是不少,可我齐家也不是拿不出来,爷爷要是手头实在不宽裕,我这当孙子的贴一点也是可以的。” 江景辰不差这十几万贯,但这钱要是给了,那不就成冤大头了?可要是不给...... 面对开口闭口喊爷爷,真把自个儿当孙子的人,似乎又有些拉不下脸不给...... 人性就是如此,被强行赋予一个身份,再给架上一个高度之后,心理的变化可谓是十分之微妙。 简而言之:当爷爷的,岂能在孙子面前丢面子? 要不说人至贱则无敌,这东西哪怕人人都知道,也没有几个人能做的出来。 “也不是不能报,但前提是你做好了我吩咐你的事情,别到头来花老子的钱逛窑子,结果事情没给老子办好......” “错了,你是我爷爷,要是喊你老子可就差辈分了。” 齐鸿运一本正经,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江景辰:“......” 要不是你爹还有点用,真该把你扔出京城,爱死哪死哪去。 齐鸿运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见好就收,转言道:“葛十三他爹是个实心眼,因此在葛家老太爷过世后,在哥哥弟弟的算计下,一点点失去了手里几个能赚钱的营生,葛十三却是个不老实的,总想着把他属于他们三房的份额要回来......” 江景辰直接打断道:“他们的家事我没兴趣,我要的是葛家的船。” 齐鸿运板着脸,不悦道:“那么急干嘛,我就要说到这事了......葛家三房有一条从江南道往来京城的水路线,现在是葛十三在管,虽然不能跟其他几房比,但对你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经营的再差,那也是葛家的船,只要挂着葛家的招牌,那就有用。 先前让齐鸿运去接近葛家时,江鸠还没提出送假药入京的建议,江景辰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测试齐鸿运的能力。 现在能力证明了,船也有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混淆视听以假乱真, 哪怕送的是假药,也不能让江彦钧轻易得手,多少都得让他付出些代价才行。 “齐鸿运,你有把握让葛十三能为你所用吗?” “你突然这么正经,搞得我有点不适应......我已经跟他谈好了,从江南道那边调一艘船给我用,你直接让人往船上搬货就行。”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能力将葛十三玩弄于股掌之间?”江景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齐鸿运不禁心头一跳,犹豫了一会,询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上次小鸠 第267章 隐秘行事 齐鸿运先是被“小齐”这个称呼给恶心到了,紧跟着又被“当官”二字给震惊。 当官啊! 哪个人会不想? 若是换做从前,他想都不敢多想。 可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他总觉得好像再难的事情,只要有江景辰出马,就一定能够办成。 让一个平民百姓当官看似是天方夜谭,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老实说,你此刻的笑容让我想起第一次踏进花想楼,老鸨子对我笑的时候,我的感受既是兴奋,又有些担心。” 兴奋的是这里的女人是真的好,担心的是这里的女人也是真的太贵。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现在脑子有点热,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你就直接说吧,要我做什么?” 江景辰没理会那几句乱七八糟的话,直言道:“葛十三不是要争家业吗?那去添一把火,让葛十三去找他叔伯向市舶司官员行贿的证据。” 齐鸿运瞬间懂了,监察御史可不就是干这些事情的嘛! “这个不难,你倒是先说说看,要用什么办法让我爹当上官?” “立功,只要立的功劳够大,混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不是问题。” 大功劳,也就意味着大事件。 江景辰不知道具体跟江彦钧往来的是哪一个官员,那就干脆针对整个市舶司。 没有党派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做一个孤直之臣,因此他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别的官员不喜。 好歹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再不做出些政绩出来,怕是迟早都会被圣上给撸下来。 齐鸿运沉吟片刻,开口道:“事情闹大了,对葛家也会有影响,葛十三始终是葛家人,怕是不会愿意把事情闹大。” 江景辰嗤笑道:“葛十三既然有争家业的念头,那么必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葛家的家业再大又怎样?不在手里,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你只要站在这个角度去想,很轻易就能说服葛十三。” 葛家三房只占家业十分之一,甚至是更少。 尽管对于普通人来说几辈子都挣不到,但对于原先占据过五分之一家业的葛家三房来说,远远不够。 是任由其他四房吃肉,唯独三房喝汤,还是直接将锅打碎,大家都没得吃? 齐鸿运想不出葛十三会作何选择,犹豫道:“我能拿什么条件去说服葛十三毁掉葛家?” 江景辰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毁了葛家,而是要重新洗牌,你就问葛十三,想不想当葛家的家主。” 齐鸿运双眼一亮,回应道:“我知道该怎么说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能办好。” 江景辰点了点头,叮嘱道:“记住,这里没有我的事,全都是你的能耐。” 这是要躲在暗中操控一切?齐鸿运很快就明白话里的意思,回应道:“还是那句话,想让马儿跑,就得先喂马儿草,所以......爷爷,你懂的。” 江景辰:“......” 你可真是我的好乖孙! 威远侯府,心远堂。 房间内满地狼藉,穆大管家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威远侯愤怒的咆哮:“查了这么些天,什么都没查到……活生生一百多人,说不见就不见,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你们都是死人吗?整个村里的人都死了吗?” 西迟村的人口不算多,也不算少,对于一夜之间消失一百多人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现如今全村都在传,那些消失之人是被妖怪抓去了。 有着能让一百多人无声无息消失的本事,可不就是跟妖怪一样。 穆大管家在知道那些人归松伯统领后,立刻就猜测到了这件事跟三少爷有关。 但他不能开口,不仅是因为畏惧三少爷的威胁。 当时松伯进京,他疑心这件事背后多有蹊跷,于是便将此事转告给了三少爷。 归根结底,这件事是因他而起。 倘若老爷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怕是难逃一死。 威远侯见无有回应,大喝道:“哑巴了?说话。” 穆大管家满心无奈,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亲手挖了个能够埋葬自己的深坑,眼下就站在边缘之上,一句话说错就会被推进坑里。 明明能够猜到这件事肯定跟三少爷有关,却什么也不能说,不仅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想办法遮掩。 三少爷怕是吃准了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吧? “老爷,老奴猜测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是夜深人静时自己离开村子的。” “废话就不用说了,说点有用的。” “老奴猜测,有可能是松伯将他们带走。” 那么多人,如果不是自由离开,不可能会不留下一点痕迹,而能让他们统一行动的只有两个人…… 威远侯眼中寒霜渐浓,冷哼道:“你就不能说点本侯不知道的事情吗?” 当主子的都不知道,当奴才的就能知道了?穆大管家暗自腹诽,心念急转,回应道:“这些年老奴并未与松伯有过往来,不知晓他这些年来经历了哪些事情,这其中怕是藏着些隐情。” “说的又是废话……” 威远侯满心怒火无从发泄,一连砸了好些物件才平复少许。 “派人去松伯的老家,把他的家人全都带回来,本侯要亲自审问。” 眼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松伯叛主了。 尽管有些意外,但威远侯没有太过纠结,更没心思深究多年的忠仆为何会背叛。 他心中最为关心的事情是松伯投靠了谁,以及将那些人带去了哪里。 铅华阁。 吴艳倚着窗,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叹道:“近来心神有些不安,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陪嫁的大丫鬟宽慰道:“夫人怕是乏了,睡一觉起来便好。” 吴艳幽幽开口道:“心难安,则夜不能寐……你说我都已经是威远侯夫人了,怎么还会觉得不安心呢?” 另一名陪嫁丫鬟想了想,回应道:“奴婢认为,许是夫人还没有子嗣的缘故吧。不过这事也不急,夫人才嫁进来,老爷对夫人也是宠爱有加,怀孕是迟早的事。” 吴艳呆滞片刻,心中 第268章 暗涌 寿安堂。 吴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念着经,手中一串佛珠突然断裂,珠子散落一地。 “这是......在警示什么吗?” 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至于让她瞬间慌了神,着急忙慌的喊来了朱嬷嬷,将佛珠断裂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会不会是菩萨在提醒我?” “那串佛珠跟着您好些年头了,串珠的绳子经不住断裂也在情理当中,只不过是凑巧,您刚好在小佛堂念经。”朱嬷嬷连连宽慰。 吴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拜着佛,却行了恶事,死后怕是要下阿鼻地狱受苦受难,以偿还我犯下的罪孽。” 朱嬷嬷劝解道:“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多少人做的恶事足够死几十上百次,可活的比谁都好。老天爷怕恶人,美曰其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说说,这可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吴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些,笑骂道:“你这老东西,说的是什么胡话,这么编排老天爷可没你好果子吃。” 朱嬷嬷见老夫人笑了,心里也欢快了不少,接着话头说道:“老天爷大事都管不过来,哪里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半辈子的主仆,两人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吴老夫人抬手示意让朱嬷嬷坐下,转言道:“西府那边没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朱嬷嬷回答道:“侯爷专门找了新人送到西府,寸步不离的伺候那位,就是几个小主子前去探望,那些个婆子丫鬟也没离开一步,看得紧着呢,出不了意外。” 吴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好,侯府今年是不能再有丧事了。那阮氏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就怕她心太狠,手段太毒。” 朱嬷嬷开口道:“没了那位的压制,三夫人在西府后宅里可算是说一不二的主母了,心里肯定是不希望那位再醒来,想来侯爷也是清楚这一点,担心三夫人会胡来,所以才专门派了人过去看护。” 吴老夫人幽幽一叹:“钧儿对生母倒是上心,我这嫡母也就占着个名,母子情分是半点不多。真就像是辰哥儿说的那样,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 朱嬷嬷清楚这话不能深聊,于是便转言道:“说起三少爷,好些日子没见到了,您若是想得紧,不妨将三少爷喊回府里来住,这样也能时常见面。” 吴老夫人摇了摇头:“艳儿不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她是侯府主母,辰儿是嫡长子,还是别让这两人同府而住的好。” 朱嬷嬷想着也是这个理,两个年岁相距不大的继母与继子,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万一要是闹出什么笑话来,那可真就是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这些话,她是不敢说出口,随即附和道:“三少爷如今是监察御史,择府另居也是应该。” 吴老夫人并没有感到欣慰,脸上反倒是流露出几分忧愁,询问道:“你说,辰哥儿的病,到底有没有医好?” 朱嬷嬷回忆了下,回答道:“瞧着像是好全了,但事实究竟如何,怕是只有三少爷自己才知道。” 吴老夫人神色带着些凝重,追问道:“若当真是无恙,那......钧儿会立辰哥儿当世子吗?” 朱嬷嬷认真思量了一番,回答道:“老奴说句逾矩的话,眼下除了三少爷之外,也没有别的少爷了......除非,夫人能怀上子嗣,生下小少爷。” 吴老夫人开口道:“艳儿进门时日尚短,孩子也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抛开子嗣不说,如何才能让钧儿改变心意?” 侯爷都还没有决定,何来的改变心意? 朱嬷嬷明白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说到底,她也是从吴家出来的人,若真要选,自然也会和老夫人一样,选择站在夫人那一边。 她见老夫人对此事这般上心,犹豫了一会,回答道:“倒也不用想着改变侯爷的心意,倘若嫡长子若是私德有亏,那便难以继世子之位。” 吴老夫人双眸一亮,心中暗自想道:私德有亏?既不会对侯府有太大影响,也不会害了辰哥儿的性命...... 艳儿还那般年轻,诞下子嗣是早晚的事情,倘若辰哥儿命丧二十岁也就罢了,可万一活了下来,那就势必会对艳儿的子嗣有所影响。 那可是带有吴家血脉的子嗣,是整个侯府唯一与她有血脉之缘的孩子,作为名副其实的祖母,她必须要为乖孙好好谋划一场。 吴老夫人收敛心神,询问道:“你既然能想到私德有亏,可是有具体的想法了?” 朱嬷嬷点头道:“有是有,只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置不当,极有可能会累得三少爷当不了官......” 监察御史而已,也不是多大的官,没了就没了。 心中有了决断,吴老夫人便不再犹豫,直言道:“当不了便不当,好好在侯府里当个不愁吃喝的少爷,也没有什么不好。” 朱嬷嬷十分了解主子的性子,于是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吴老夫人默默听完,沉默了一会,吩咐道:“这事你亲自去办,务必小心行事,莫要让旁人知晓。” 一夜之后。 江景辰同往常一样,上朝、散朝、回御史台,日子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暗地里,江鸠带领着十几名得用的手下出京,与师父汇合之后,师徒二人就发展白莲教一事讨论了许久,最后选择了淮南道作为白莲教生根发芽之地。 齐鸿运用尽浑身解数,一步步拉近与葛十三的关系,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点点将对方推向预先设定好的方向。 罗霓裳也收到了“幼时好友”白芊禾进京参选秀女的消息,她便以梁王妃的名义派遣乳母郝婆婆前去照应一二。 万金按照先前从孟维桢处得来的内侍官名单,交待机灵的手下前去拉拢,为白芊禾进宫铺好路子。 青瑶近来也有了一系列的变动,最主要的就是开放了许多十分新颖的玩乐项目,这也使得百乐门的客流量与日俱增。 齐天放在市舶司内小心 第269章 江御史的第二次弹劾 齐鸿运兴冲冲的跑到江景辰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往桌上一甩,扬起下巴,傲然道:“看看,都好好看看。” 江景辰随手翻开账册,上面记录着葛家与市舶司官员的往来,其中就有那位姓秋的官员。 账册记录的很详细,但都是一些小鱼小虾,显然不能够满足胃口。 “就只有这些,没别的了吗?” “一共牵涉到十几名官吏,你还嫌不够?” 齐鸿运很是震惊,京城市舶司衙门总共也没多几位官吏,一下划拉出十几名出来,这在平时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倒也不是不够。” 江景辰顿了顿,紧跟着说道:“这十几个人虽然都是没多大权力的官吏,但对我来说也够用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本事,又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应该仅仅如此罢了。皮肉之伤算不得伤,只有伤筋动骨才才叫事,你得学会整事。” 整事? 拿命去整吗? 齐鸿运不接受这样的思想灌输,直言道:“葛十三就那么个人,野心是有,可本事却不大,否则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你想要整事,不是不行,但总不能光动嘴吧?” 江景辰气乐了,反问道:“我要是把什么事情都做了,还要你干嘛?” 齐鸿运反驳道:“我要是有那样的本事,还要你干嘛?” 江景辰:“......”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但这家伙,是不是太嚣张了些? 齐鸿运注意到了某人脸色的变化,立刻接着说道:“咱们是爷孙,你别把我当你手下一样使唤,这样不好。” 万金:这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青瑶:齐家独子,颇有些大智若愚之风,齐家振兴有望。 青玉直接开口训斥道:“你以为叫公子一声爷爷,就能拉近与公子之间的关系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齐鸿运瞥了她一眼,幽幽开口道:“做人嘛,不痴心妄想,难不成还要脚踏实地吗?” 这句话,是不是说颠倒了?青玉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够痴心妄想。” 话不投机半句多,齐鸿运没有回应,收敛心思,盯着江景辰,逐字逐句道:“爷爷,你得帮帮你孙子。” 一声声爷爷听多了,竟是莫名有些顺耳......江景辰暗自觉得好笑,开口道:“要我帮你,也就是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齐鸿运回应道:“我没啥计划,就是想着先把水搅浑。” 浑水摸鱼?江景辰沉吟片刻,追问道:“你想帮葛十三争夺葛家的家业?” 齐鸿运点了点,回应道:“不是你让我掌控葛十三吗?我总得给他些甜头尝尝,要不然他凭什么信我?” 江景辰提醒道:“是让你掌控他,不是要你取信他,个中差异你最好心里有数。” 齐鸿运有着自己的做事风格,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你放心,我清楚该怎么做。” 江景辰也不多问,转言道:“我准备将市舶司清理一遍,你可得抓好这次机会。” 可以想象,一旦动了账册上的那些小鱼小虾,那么必定会惊到那些大鱼,到时候少不得要上演一出断尾求生的戏码。 江景辰不禁想到了先前在心远堂说过“壁虎断尾”求生的故事,那时候江彦钧做了意料之中的选择。 现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但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可以肯定,那些大鱼当中,必有一条,甚至是几条,都跟江彦钧有着牵扯。 水浑了,能不能摸到最大那条鱼呢? 次日早朝。 江景辰一如上次,在内侍官喊完之后,率先开口高呼:“微臣弹劾市舶司大小官吏共计一十七人,为官期间利用职权,数年来长期收受贿赂,共计八十三万贯......”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次弹劾时虽不能像别的御史那样引经据典,却也是条理清晰顺畅无比。 百官皆知,兼管市舶司的是右威卫中郎将郭衡,那可是深得圣上信任的近臣。 上次弹劾了吴王,这次又弹劾郭衡,他这是存心要跟圣上过不去吗? 不少人都将视线转向了威远侯,好似在说:你家的孩子,不管管? 威远侯神色如常,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内侍官上前接过江景辰手中的奏本和账册,毕恭毕敬的递到龙案之上。 圣上先是看了奏本,再拿起账册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下令道:“将郭衡召来。” 立刻有内侍官朝殿外高喊:“召右威卫中郎将郭衡觐见。” 身为禁卫军中郎将,不说在宫中有多少耳目,几分薄面却是有的。 当郭衡得知圣上召见时,首先的反应是付之一笑。 他不是没有被召见过,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多挨几句骂,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当他知道是因为御史弹劾,且弹劾的御史是江景辰时,立刻变了脸色。 他可是十分清楚,那位新晋御史首次弹劾的人就是吴王,弹劾的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紧跟着心中又生出一股怒气,那小子不是江彦钧的儿子吗? 前脚来求帮忙,后脚就让儿子当朝弹劾,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当得知是因为市舶司贪污一事之后,他更是气急败坏。 急急忙忙进殿应召,不等圣上开口,便先高呼:“微臣冤枉,恳请陛下明察。” 江景辰淡淡道:“中郎将无需惊慌,本官弹劾的只不过是市舶司一十七名官吏,并非是弹劾中郎将。” 百官不禁想道:郭衡身兼市舶司市舶使,乃是主官,即便弹劾的不是他,可也逃脱不了御下不严之罪。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江景辰不可能会不知道,可他还是说了那样的话,是在讽刺郭衡吗? 圣上阴沉着脸,拿起账册往郭衡脸上砸去,呵斥道:“区区几个官吏,几年时间就贪了朕八十三万贯,你这市舶使是怎么当的?” “贪了八十三万贯”,和“贪了朕八十三万贯”,多了一个字,其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擅长揣度圣心的官员立刻附和道:“十七名官吏,几年时间就能够获利如此之 第270章 微臣遵旨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郭衡顿时慌了,立刻转头怒视威远侯,大声质问道:“江彦钧,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要让你的儿子来诬陷我欺君?” 满朝官员皆哗然。 是威远侯让江景辰这么干的? 仔细想想,似乎......也对。 他们是父子,让其弹劾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不过,江景辰是在针对郭衡吗? 突然起来的质问让威远侯呆愣在原地,心道: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说你欺君,你就欺君了? 鼻子下面那嘴巴除了吃饭,就不能有点别的用处? 知道武将都没脑子,可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武将,居然还能当上右威卫中郎将,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威远侯,包括圣上。 江景辰也是意外,随口一句话,竟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心念一动,赶在江彦钧开口之前,抢先说道:“这件事与我父亲无关,还请中郎将不要胡乱攀扯。” 你情急之下都当朝喊出“父亲”的称呼,还敢说是胡乱攀扯?郭衡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当即开口道:“当着圣上的面,你们父子俩眉来眼去,以为旁人都是瞎的吗?” 眉来眼去还可以这么用?江景辰有些好笑,只觉得这郭衡当真是个极为“有趣”之人。 威远侯生怕郭衡再胡乱说话,急忙出声道:“此刻谈论的乃是市舶司一十七名官吏贪污受贿之事,郭中郎将,请你清醒一些。” 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这也使得郭衡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马季安算是看出了点东西,眼见郭衡在威远侯的一句话之后逐渐回神,立刻开口道:“启奏圣上,微臣亦是赞同江御史的话,郭中郎将既知本身能力不足以兼任市舶使一职,却未曾跟圣上言明,以至于出了市舶司官吏贪污巨款之事,实乃是欺君罔上,当重责。” 欺君者死,难道还不够重? 郭衡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争辩道:“未上任之前,如何能得知是否能胜任?只有上任接触过衙门事务之后,才能对自身能力有正确的判断,故此,何来的欺君之罪?” 马季安开口道:“此言差矣,就拿本官来说,在未曾上任御史中丞之前,本官便知道自己能够胜任,想来众位大人也是如此,不知可对?”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几位相爷,转向之后的那些官员。 若说不对,那岂不是等同于在否定自己?没人会傻到这时候接口。 威远侯淡淡道:“马中丞此言大谬,你是从侍御史之职升到御史中丞,都是在御史台述职,但郭中朗将却与你不同,他本是武将,对于市舶司不甚熟悉,自是要有一个过程。” 马季安出声道:“江尚书这是在暗指圣上用非其人吗?” 威远侯神情不变,开口回应道:“本官并非是在说郭中郎将非适当之人,还请马中丞不要曲解本官话中之意。” 郭衡并非不适当兼任市舶使,自然也就不存在圣上用其非人。 马季安想要借圣上之名,威远侯却是不让他如意。 二人一番唇枪舌战,最终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众位爱卿可都说完了?若是说完了,那便听朕说几句。” 圣上从头听到尾,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江景辰不禁感叹道:当真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心性,活该他能够上位成功。 百官亦是高呼:“微臣惶恐,请圣上示下。” 圣上看向郭衡,开口道:“你要戴罪立功,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八十三万贯,替朕一文不少的追回来。” 十七个人,好些年累积之下的受贿款,怎么可能到了今天还一文不少? 郭衡自知这事难办,少不得还要帮着补窟窿,暗暗叫苦之余,高呼道:“谢圣上恩典,微臣定不负所望,将八十三万贯贪污款一文不少的追回。” 圣上紧跟着看向江景辰,开口道:“既是你弹劾之事,那便交由你去查,帮朕把市舶司里的蛀虫都抓出来。” 江景辰恭声道:“微臣领旨。” 散朝之后,刚踏出大殿,威远侯脸上瞬间阴沉下来。 待行出一段距离之后,他立刻找到长子,吩咐道:“下衙后回府一趟,为父有事要与你交待。” 扔下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去。 江景辰看着那道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威远侯走远之后,马季安便寻了过去,嬉笑道:“被你父亲责骂了?” 江景辰并未接话,反问道:“兄长很希望我被责骂?” 马季安回应道:“贤弟误会了,为兄先前就说过,会帮着你一起对付你父亲,现如今总该相信为兄的诚意了吧?” 从刚才早朝时的表现来看,马季安的确是站在江彦钧的对立面,但江景辰并未对此事感到高兴,无非就是各取所需,皆是利益罢了。 他不相信马季安对付江彦钧,仅仅是因为先前说过要为妹妹报仇的言论,不是不能,而是不够。 哪怕是嫡亲的妹妹,也不够支撑马季安向江彦钧发起复仇。 不是歧视,而是妹妹在这样的朝代里,份量真的很轻。 陈文佑能舍得一身剐去刺杀吴王世子,那是因为陈文佑没有当上官,没有体会官位带来的权利。 而马季安这样已经体会过权利的人,不可能为了死了多年的妹妹,拿大好的仕途去报一场胜算不大的仇。 江景辰相信马季安心里是有恨的,但远远还没有形成执念的程度。 官场当中,那样的恨轻易就能够化解。 唯一能够让马季安明目张胆与江彦钧对立的理由,就是马季安背后还有人,一个想要对付江彦钧的人。 至于那个人会是谁,暂时还不能确定。 江景辰猜的,那个人有可能会是孙敬远,但也仅仅只是猜测。 “兄长这话说的,我一直都是相信兄长的,只不过有件事比较疑惑。” “贤弟心中有何疑惑?” “兄长既然说要帮我,为何不见有任何动作呢?” 江景辰问的随意,就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马季安笑 第271章 上门拿人 回到御史台,江景辰立刻召集了一队衙役,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杀到了市舶司。 “当官的站左边,是吏就站右边,双手抱头,全部蹲下。” 市舶司内的大小官吏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人,却是认得那一身官服,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位小大人跑来市舶司撒什么野,更加从未听闻这么奇怪的要求。 果然,御史台的人就是没有禁卫军好用,早知道就该向圣上要一队禁卫军来,都不用多说,往这一站,气势就出来了。 江景辰暗自懊恼,面色一派威严,大喝道:“本官奉旨办案,哪个敢不从,直接打入御史台大狱。” 要说京城中最年轻有为的御史,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孙怀瑜。 要说京城中最年轻名声最差的御史,众人第一个想到是就是江景辰。 看着那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模样,市舶司一众官吏瞬间明白:这是江家的丧门星来了,还是奉旨办案。 齐天放躲在人群之后,压着嗓子喊道:“御史大人说了,官员站左边,咱们小吏站到右边,大家还愣着干嘛,快动起来啊。” 此话一出,小吏们纷纷朝右边聚集。 按照以往的惯例,出事了自有上官顶着,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不够看的。 官员有着各自的底气,一个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江景辰丝毫不惯着,对着最近的官员踹出一脚,呵斥道:“别以为你是六品官我就对对你客气,赶紧站左边去,双手抱头蹲下。” 身后的衙役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抱头蹲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跟着齐吼:“双手抱头蹲下”。 被踹的六品官员正是姓秋,他仗着威远侯的交情根本没把江景辰放在眼里,挨了一脚之后气急败坏大喊道:“本官好歹品级比你高,你居然敢踢本官?你这是以下犯上,本官定要上折子参你一本。” 要参我?江景辰冷哼一声,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去两个人,把这位大人押送到咱们御史台的大狱里,好好招待一番。” 御史台不比刑部,但折磨人的手段还是有的。 两名衙役立刻领命,毫不客气将人押下。 江景辰冷眼一扫,喝问道:“还有哪个要参本官的?” “你这是滥用职权,本官......” “来人,押回大狱好好招呼。” 江景辰根本不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抬手一挥,直接命令将其押走。 “还有谁要参本官的?” 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敢怒不敢言。 与其为一句话被送进大狱,还不如忍气吞声待在衙门里。 江景辰急于将人送进大狱,不是害怕因为被参,而是为了不给某些人反应的时间。 与此同时,他更加切身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快感,那种一句话就能让人不敢反驳的霸道。 当官,是真的好。 当一个有权有势的官,更是好得不得了,难怪那么多人拼了命也要往上爬。 “本官奉旨办案,等一下念叨名字的自己站出来,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小吏们很是配合,官员们则是闷不吭声,在他们当官生涯中,就没有见过有人是这么办案的。 江景辰依着齐鸿运提供的名单,一个个念出官吏的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小吏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主动站起身。 官员则是一脸愤怒,大喊道:“本官不服,本官要进宫告御状。” “你们这一个个的,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没点数吗?还想告御状?” 江景辰上前再次踢出一脚,直接将开口的官员踹倒在地,紧跟着喝骂道:“一身的肥肉,不知道吃了多少民脂民膏,你这样就该先饿你个十几天,脱一脱身上的油水。” 任谁也没办法坚持十几天不吃不喝,市舶司的官员们也从这句话中明白过来,眼前的丧门星是来查贪官来了。 整个衙门里的官吏们纷纷地垂下脑袋,在市舶司里当差做事,哪个也不敢说自己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少则几贯,多则几千上万,甚至更多...... 他们都知道贪污这事一查一个准,关键就在于是以怎样的标准来定义贪污。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生怕下一刻被念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所有官吏中,只有齐天放是最轻松的一个,他在观察着周遭人神情的变化,分析着在这之后有哪些人可以进一步拉拢利用。 “把站着的这些人全部带走。” 江景辰一句话就掏空了市舶司近半数的官吏,视线逐渐在那些没被念到名字的官员身上扫过。 “还有几个名字本官没念出来,不是要放过你们,而是本官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明日之前,主动来找本官的可以从轻发落,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齐鸿运所给的人员名单都已经念完,留下这么一句话,纯粹就是在与剩下的官员玩心理战。 有人主动认罪,那是意外之喜,没有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江景辰扔下一句话之后转身便走,没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之所以在刚下朝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是要打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如同江彦钧要他下衙之后回府,是认为他不可能这么快对市舶司动手一样,其他的官员也会是这么想。 不是因为有这样的规矩,而是官场中的潜规则,除非圣上是让立刻查办,否则各衙门都会心照不宣的留出一些时间。 没有人能够想到江景辰会不按套路出牌,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当孙敬远得知江景辰从市舶司带回近半数官吏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御史台不怕得罪官员,可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那么多官吏,背后不知道牵扯多少人,怎么就一下都给抓来了呢? 孙敬远急忙赶到大狱,就见江景辰正招呼狱卒对一位六品官员用刑,当即上前喝止,并把江景辰喊到了大狱之外。 “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人,下官这是在办案啊!” 江景辰故作疑惑,询问道:“可是那位官员与大 第272章 会死人的 孙敬远不理解,市舶司那样的水路衙门,贪的都是商贾的钱,跟民脂民膏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那是个能来钱的衙门,也正是因此,与朝中不少大臣都有牵连。 御史大夫也是官,也得遵循官场的规矩。 在大周朝,谁要是乱了规矩,仕途也就到头了。 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贪官的存在,且整治了一批,很快就会有另一批。 为什么? 追根究底,还不是那些自命清高,却又脱不了凡俗的重臣需要有贪官的存在。 有些官员之间的往来,一幅古画上万贯,一方古砚上千贯,一桌好席上百贯,这些能算是贪污吗?这些都是文人之间的兴趣,是爱好,是附庸风雅之事。 可要是不贪污,能送得起这些吗?官员的俸禄一年才几个钱?当然不可能维持得了这份人情往来。 想要讨好上官,那就只能去贪。 就连圣上的生辰礼,皇后的生辰礼,还有皇太后、贵太妃,哪一个能轻的了? 上行下效,官场的水,深得很。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么胡来一通,损害的可不是几个人的利益,而是一批人的利益。 孙敬远不想管,可不得不管,谁让这小子是御史台的御史,而他是御史大夫呢! “你可以审,但那些人都是官身,绝对不能够动刑,听清楚了吗?” “是圣上让......” “圣上没让你动刑。” 孙敬远毫不犹豫打断了江景辰的话,紧跟着交待道:“你既有人证物证,那就尽早结案,不要再牵扯到其他,明白吗?” 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些事尽管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去面对。 想到大狱里关着的那些官吏,孙敬远顿感一阵头大,那些人不知道背后还站着谁,真要再往下查,指不定好事就会变成祸事。 江景辰回应道:“既然大人不让动刑,那下官就慢慢审问,一个个审,一天天问,反正圣上也没给时限,下官不着急。” 时间拉得越长,对他来说好处就越大。 顶着奉旨办案的名头,就有着足够的底气。 孙敬远是真气了,江彦钧那家伙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祸害出来? 案子审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 像是这种牵连极广的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快结案。 该贬的贬,该杀的杀,避过这阵风头,之后就能各自高枕无忧。 “三天之内,必须结案,你若做不到,本官可以帮你。” 江景辰没想到,动了一个市舶司,最先蹦起来的人居然会是孙敬远。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就这副德性? 国乱出忠将,久安生奸臣,这句话说的还真是在理。 连御史大夫都是这样,何况是其它的衙门主官? 在一个朝廷里共事,不愿被同化,必会被排斥,不是没有第三条路,只不过是那条路极其难走。 江景辰沉吟片刻,回应道:“下官谨遵大人吩咐。” 他只是一个监察御史,无论是职位还是权利都比不过孙敬远,就连圣心也不如对方,根本没有可与之对抗的资本。 忽然之间,他有些理解那些官场不得志,纵野狂歌之士。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难以对付一个集体。 就连帝王都有被架空权力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臣子。 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千万别犟。 都是拿命拼仕途的人,没有谁会纵容谁。 一把火“烧了”近半个衙门,纵观本朝,也就只有江景辰一人。 当事情传开时,不少深受市舶司官员迫害的商贾纷纷拍手叫好。 坊间的百姓不知其中牵扯,只知道能对付贪官的御史那都是顶好的御史。 这已经是第二次对贪官污吏下手,动静一次大过一次,足以可见江御史的决心。 官官相护?那是以前,现在有江御史了。 你问哪个江御史?就是那样俊秀冠绝京城的江家玉郎儿。 什么?大家快来,这里有人说江御史是丧门星转世,快来教训他。 一夜之间,江景辰在坊间的名声,忽然出现了惊天的逆转。 所有百姓坚信一点:江御史敢对那些贪官污吏出手,那他就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多少年了,大周多少年没出一个这样的官了? 当真是老天开眼,给了百姓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有人双手合十感谢老天,也有人当街失声痛哭,仰天悲呼:“苍天有眼呐……” 一问才知,原来他竟被市舶司内的贪官污吏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圣上有福,江家有福,百姓有福啊......” 一声声赞誉在大街之上传开,让一些不明所以的过往商客驻足回望,细细聆听。 江家玉郎儿之名,正以一种口耳相传之势在坊间逐渐传开。 而身为事件的当事人,江景辰对此事毫不知情,此刻正满脸郁闷看着大狱内的犯人,讥笑道:“你们的命可真好,居然能引动孙大人来为你们求情,说说吧,你们送了多重的礼?” 有官员嗤笑道:“江御史这话可就错了,孙大人那是看不惯江御史的所作所为,不忍心看同僚被屈打成招,所以才会仗义执言。” 另一名官员冷哼道:“你也不用在这里套话,若你手中有证据,只管将我等定罪,若是没有......哼,我等出去之后,定会为你准备上一份重礼,以谢今日款待之情,” 还有官员嘲笑道:“江御史终究是年纪轻,不懂得为官之道,以为抓了我们就有用了?真是天真。” 又是为官之道,还是为官之道。 江景辰已经听过太多次这句话,越听越觉得刺耳。 “还能笑,看来心情不错啊,这样也好,本官便让你们再乐呵乐呵......来人,牢里有些脏了,去打些井水来好好冲洗一下。” 正当官员们以为江景辰服软时,狱卒打来了井水,一桶桶冰凉的井水毫不客气的往他们泼去。 “大胆,快住手。” “奉江御史令,打扫牢房,还请各位大人让一下。” 牢房就那么大,在让又能让到哪里去? 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是江景辰故意这样做,为的 第273章 招供 三天的时间,哪怕不用任何一种刑具,江景辰也多的是办法让那些官吏脱一层皮。 这才刚开了个头,官吏们就已经承受不住,一个个真是够养尊处优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都说说吧,老实交代。” “我们没什么好交待的,我们是冤枉的。” 一桶井水就想让人交待要命的事情?官员们心中不屑,口中更是大呼冤枉。 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江景辰不再浪费时间,与牢头交待道:“每隔一个时辰浇一次井水,直到他们肯交待为止。” 这是把诸位官老爷当花来浇了? 一个时辰浇水一次,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身娇肉贵的官老爷? 牢头心思纷杂,口中应承道:“每隔一个时辰冲洗一次牢房,小的记住了。” 名册之上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就看那些人是守口如瓶,还是说会多拉几个垫背的。 江景辰出了大狱,转头就找到马季安,开口道:“圣上命我彻查市舶司官吏贪污一案,此等立功之事,必然少不了兄长参与,牢房里的嫌犯就交给兄长审问了。” 能不得罪人就不错了,还想着立功?马季安当即表示:“贤弟有所求,为兄自当全力相助,奈何为兄手头上还有诸多事情未能办完,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一句话就试探出了马季安对此事的顾忌,江景辰心中逐渐有了清晰的认知,随口闲扯了几句便回到大狱,找来牢头吩咐道:“在未招供之前不必给他们吃喝,再去找面响锣来,入夜后让人轮番在他们面前敲,不予许他们入睡。” 一夜不睡又能怎样?江御史不仅生的孱弱,手段也是温和。 牢头心中不解,但上官有令,他也只能遵从。 从白天到黑夜滴水未进的官吏们饿的头昏眼花,好不容易入了夜,想着睡过去便不会感觉到饿,但每每要入睡时,就有狱卒拿着一面响锣敲打,直至他们清醒后作罢。 如此反复几次,使得养尊处优的官吏们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们一开始威胁狱卒,而后不停谩骂,再到最后讨饶。 狱卒们得了命令,不管那些官吏说什么,到了该敲锣的时候必定死命敲锣。 “不行了,我扛不住了,江景辰在哪?我要招供......” 崇仁坊。 江景辰没理会江彦钧散朝时的话,在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府邸,期间威远侯府的下人前来催促了几次,皆是连门都未进就被赶走。 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去到威远侯府会听到什么话。 自打“丧门星转世克死生母”的谣言传开后,江景辰就不再对江彦钧虚与委蛇。 直至戌初,门房前来传话,说是外头有三名市舶司的官员求见。 江景辰在正厅接见了三位官员,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从他们手中得到了共计三份册子。 册子很薄,上面所记载的东西不多,但却有足够的分量。 收好东西之后,江景辰当即做出保证:“我会将这些东西藏好,只要你们听话,它们就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官吏们当即跪下叩首,高呼:“从今往后只听江御史差遣。” 他们心里清楚该听谁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个效忠之人,只要能逃过一劫,怎样都好。 在江景辰的交待之下,坦白真能够从宽的消息很快就在某个小圈子里传开,一个时辰之后,崇仁坊府邸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小官员。 他们或是独自前来,或是三两结伴。 直到亥末,江景辰接受了市舶司十数位官员的投诚,可以说是除了郭衡这个市舶使,以及被关进御史台大狱的官员,市舶司其余人等尽数归到了他的麾下。 从今往后,无论是郭衡继续兼任市舶使,又或者是圣上重新任命新的主官,都不会影响到江景辰在市舶司中的话语权。 表面上看市舶司除了勒索过往商船之外,好像没什么大用。 可换个角度去想,掌握了市舶司,等同于掌握了往来京城的水路运输线。 同一件东西,掌握在不同人的手中,能够发挥出不同的效用。 江景辰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微笑道:“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 御史台大狱里的官员生生熬了一整夜,再次见到江景辰时,早已没有了咒骂的力气。 经历过不算是折磨的折磨,他们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 江景辰感叹了句:身体素质是真的差,紧跟着开口道:“听说你们愿意招供了?都好好说说吧。” 有官员虚弱的开口道:“水,给我喝水。” 其余官员也提出了各自的要求,有要吃的,有要请大夫,也有要干净的衣裳。 江景辰对此有求必应,直到一个时辰后,官员们吃饱喝足,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经过大夫的诊断,喝了治疗风寒的药之后,一张张供状被写了出来。 每一张招供状都大同小异,就好像是统一商量好一样,除了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之外,再没有牵扯到其他人。 有着葛家提供的人证物证,这些招供状于江景辰而言是可有可无之物,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本官以诚相待,你们却如此敷衍,真当本官不敢对你们用刑吗?” “江御史,不是我们敷衍,而是我们能招的只有这些,你就是杀了我们,也只有这些。” 昨天的经历让官吏们知道,眼前的新晋御史绝对不是个善茬,其折磨人的手段比上刑还要让人难挨。 他们不想在经历一遍,可也知道有些事情万万不能够说出来,否则死的可就不止是一人,而是全家。 言语坚定,态度决绝,这样的转变让江景辰心生疑惑,他找来牢头,询问道:“本官离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过?” 牢头眼神有所躲闪,回应道:“除了您之外,就只有咱们牢房里的几个弟兄,再没有外人来过。” 江景辰一眼就识破了牢头的谎言,但也没有对其发火。 这里是御史台,他只不过是监察御史,上头还有两位御史中丞以及 第274章 替罪的羔羊 江景辰时刻都在观察这孙敬远的神情,特别是在阅览供词时,那种漫不经心胸有成竹的自傲姿态。 心中猜测那些官员的转变,必然是出自孙敬远的手段。 官官相护可以理解,但独占利益可就不对了。 站在那些官员背后之人,定会将这份人情记在孙敬远头上。 皇宫,甘露殿。 圣上在看过供词,询问道:“市舶司近半数的官员,数年来贪污超过五百万贯之巨,你说这是谁的责任?” 换作旁人,这问题显然不好回答。 但江景辰对此的态度则是:爱谁谁,反正不是我。 “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兼任市舶使的郭衡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也认为朕用其非人?” “微臣的意思是说,郭衡此人,怕是市舶司那些贪官污吏的保护伞。” “保护伞?具体说说。” “能得圣上看重,想来郭衡是有能力的,可郭衡兼任市舶司主官多年,却不清楚底下人的小心思?这话微臣是不信的......” 江景辰将落井下石的本事发挥到极致,把所有能泼的脏水都往郭衡的身上泼,最后总结道:“因此,在微臣看来,郭衡才是那个最大的贪官。” 一个衙门的主官,权利之大自是不用多说,至于郭衡是真的牵涉其中,还是被瞒在鼓里,对于江景辰来说都不重要。 郭衡与江彦钧关系匪浅,抢药之事多半就是找的郭衡,只此一点,就活该郭衡倒霉。 圣上沉默许久,转头看向一旁的张甲臣,询问道:“你与郭衡往来甚密,对其为人作何评价?” 张甲臣心中一惊,圣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衡乃是右威卫中郎将,而他则是监门卫将军,论品级,他比郭衡高,论职权,也比对方要大。 倘若圣上认为郭衡乃是贪污案的主使,那“往来甚密”这四个字可就重了! “启禀圣上,老奴与郭中郎将不过是同僚之间的寻常往来,并无深交,对其为人也只不过停留在片面。方才听江御史一番肺腑之言,老奴深感意外,若说郭中郎将自视甚高,老奴是信的。可若是说主使贪污,老奴却是不信。毕竟郭中郎将深得陛下信任,不会知错犯错。” 听着像是在为郭衡说话,可细品之下,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说谁最懂圣心?张甲臣必定算一个,也有可能是最懂的那一个。 在这个时刻说出来的话,必定都是有着其中深意。 至于会有哪些深意?江景辰懒得去深究,恭恭敬敬垂首而立,完全不想去接话头。 圣上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小江爱卿,你认为郭衡当查否?” “小江爱卿”二字入耳,江景辰心思变得微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答道:“微臣认为当查。” 圣上似玩笑般随意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去查。” 江景辰应声道:“微臣遵旨。” 他本想开口要一队禁卫军协助,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行为未免有些不妥。 禁卫军乃是天子亲军,郭衡虽是右威卫中郎将,但圣上要查,一句话就已足够。 倘若主动开口要禁卫军协助,反倒是容易遭人话柄。 出了皇宫,江景辰并不急着去找郭衡的麻烦,而是先回到御史台,与孙敬远说了圣上的旨意。 孙敬远不动声色交待道:“既然要查,那就好好查,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打蛇不死七分罪,既然要动手,那就要做好万全准备。” 这是在教我做事?江景辰有些不理解,先前还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怎么一转头就换了路数? “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指教一二。” “郭衡是右威卫中郎将不假,但也只是右威卫中郎将。圣上让你查他,就说明已经对他失了信任,没了圣上的信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江景辰心中清楚,却故作不知,出声道:“还请大人明示。” 孙敬远微微眯着眼,重新将眼前的下属打量了一番,紧跟着开口道:“圣人要你查,那你就必须查出点事,没有也得有,明白了吗?” 是圣上的意思? 还是孙敬远的意思? 江景辰可以确定,孙敬远与郭衡不是一伙,可能还存在着某些过节,也可能是利益冲突,否则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明白,孙敬远这是想要借刀杀人。 “大人,下官实在是听得迷糊,这没有的事情,如何能查的出来?” 这小子,怎么时而聪明,时而蠢笨? 孙敬远眉间微蹙,询问道:“圣上为什么要你查郭衡?” 江景辰回答道:“自然是因为市舶司官员贪污一案。” 孙敬远紧跟着说道:“既是贪污,自然是会有赃款,只要有了赃款,那他就是贪污。” 江景辰担忧道:“即便有赃款,怕也是不好找吧?” 孙敬远轻抚长须,思考了一会,开口道:“依照往例,贪官所贪的赃款多半会藏在家中,你今日暂且好好准备一番,待到明日带人前去郭衡家中查查看。” 这话就差没有明着说:你明天带人去郭衡家查,一定能够找到赃款。 传说中的栽赃陷害?还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当真就是无法无天,完全不拿律法当一回事了呗! 圣上只说要查郭衡,可没说要抄家,但有了孙敬远这句话,即便出了岔子,到时候也能够推脱。 江景辰要的就是多拉一个人下水,既然孙敬远如此主动,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对栽赃陷害之事丝毫没有半点愤慨,对于郭衡被拉去当替罪羊也是秉持乐见其成的态度。 “下官明白了该怎么做了,多谢大人的教诲。” “你是御史台的人,教你是应该的。”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江景辰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既有告诫,也不失安抚。 当官,可真是很有趣! 从御史台回到崇仁坊府邸,穆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时,刚一见面就急不可待的开口道:“三少爷,侯爷派老奴前来传话:您若是再不回府,他就要亲自过来了。” 不管是早朝 第275章 敲锣打鼓喊捉贼 穆大管家先是被“江彦钧”这个称呼震惊,紧跟着又被“双生子”这三个字所震惊。 他有些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追问道:“您说的是侯爷在外养了妾,还生下了双生子?” 自那对双生子被掳走至今,江彦钧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江景辰不由得怀疑那对双生子的真实身份。 他见穆大管家的疑惑不似作伪,沉吟片刻,将从松伯处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穆大管家听后立刻开口道:“不可能,侯爷就算是另有血脉,也绝对不会将人安置在刑部附近。” 江景辰询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穆大管家解释道:“若当真有双生子的存在,而侯爷又不将其带回府中,那就足以说明侯爷不想让那对双生子暴露于人前,依着侯爷的性子,一定会选择京城之外的地方安置。” 作为江彦钧的心腹,穆大管家的话不无道理,而松伯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假设这两人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江彦钧找人顶替了双生子的身份,刻意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比较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景辰陷入沉思当中,掳走双生子是在遇见松伯之后才有的决定,江彦钧不可能是为了提防他才这么安排。 “依你之见,江彦钧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老奴猜测,侯爷有可能是为了要保全江家血脉。” 穆大管家根本不知道原因,于是便随口说了个可能。 江景辰对于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沉声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查,一个月之内拿出结果。” 这么多年都隐瞒的好好的,一个月的时间能查出个什么来?穆大管家心中暗暗叫苦,无奈道:“时间太短了,怕是难以查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能查到真相自然是最后,这样便能多一种折磨江彦钧的手段,若当真什么都查不到,也不影响一个月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江景辰淡淡道:“先查了再说。” 穆大管家无奈应“是”,紧跟着道:“侯爷那边正发火呢,您看是不是回去一趟?” 江景辰冷哼道:“回去告诉江彦钧,想要见本少爷就亲自过来,记得早点,太迟会影响本少爷休息。” 这对父子,当真是要决裂了吗? 穆大管家没敢多说,恭敬行礼后离开崇仁坊,回到侯府后将原话稍稍修饰了一番,只回禀道:“三少爷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无法抽身,还说......若是侯爷有事,可上崇仁坊府邸去寻。” 威远侯脸上阴沉,吩咐道:“备车,去崇仁坊。” 关于弹劾市舶司贪污一案,他必须要给郭衡一个交待。 因此他哪怕再不愿意,也得赶在结案之前见到长子。 只可惜,事与愿违。 当门房得知来的是威远侯时,懒洋洋的开口道:“少爷已经睡下,不便打扰,几位改日再来拜访吧。” 拜访?马车内的威远侯瞬间就怒了,掀开车帘,大喝道:“本侯是他亲爹,还不快去让他出来迎接。” 门房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回应道:“你跟我嚷嚷没用,反正公子说了,这个时辰来的客人通通不见,想要求见我家公子的话,下次早点来。” 一句话之后,干净利落的关上了门,任由外边如何叫喊都不再理会。 “求见”二字再次刺痛了威远侯,天底下就没有亲爹见儿子还需要看时辰求见的。 他忽然想起了长子刚回府的那天,当即喝声道:“来人,去把大门给砸了。” 先是儿子砸门,这会又是亲爹砸门,这对父子可真是有意思!穆大管家沉默不言,心底也是想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 护卫们领命,刚走上台阶,就听大门“吱呀”一声,从中走出一位手持长剑的男子。 这个人,护卫们都认识,可是当初将他们都揍了一遍的万金。 护卫们默默收回迈出的脚,下意识退下台阶。 万金冷着脸,直言道:“公子说了,若是再有扰民之举,那便到衙门里报官。” 子告父,乃是忤逆大罪。 威远侯不信那逆子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恨声道:“上去砸门,本侯等着你去报官。” 这门都打开了,还砸它干嘛?护卫们对视一眼,试探性的迈出一步。 他们再忌惮万金,也不敢公然违背主子的命令。 万金恍若未见,任由侯府护卫从身旁经过。 护卫们纷纷松了口气,紧跟着问题又来了:这个大门,该怎么砸啊? 年纪较长的护卫咬咬牙,拔出长刀,象征性的在大门上砍了几刀。 其他护卫也有样学样,借着砍出的力道将大门完全推开。 大门推开的瞬间,府内的两个小厮手持锣鼓,边敲边喊:“来人啊,进贼啦,快来人抓贼......” 咚锵之声传出老远,动静之大很快就惊动了巡街的禁卫军。 赶来的禁卫军认出了挂着威远侯徽记的马车,也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的江景辰。 奇了怪了,这不都是一家人吗? 一队人马皆是诧异,又带着几分好奇。 为首的禁卫军上前道:“别敲了,说说看,怎么一回事?” 门房立即回应道:“回禀大人,这些人深夜持刀前来,二话不说就往大门上砍,分明就是要对我家公子不利的贼人。对了,贼首就在马车里坐着,快把人给抓起来。” 禁卫军皱眉道:“你没认出那是威远侯府的马车吗?” 门房摇头道:“小人眼神不好,没认出......不对啊,如果是威远侯府的人,干嘛要拿刀砍大门?” 穆大管家深知此刻不得不开口,不等吩咐,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钱票,上前解释道:“贼人已经跑了,有劳几位军爷来一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本就是职责所在,哪里值当这般。”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十分诚实。 禁卫军一听就明白,这是一家子门里的事,外人不好多管,于是也懒得去多问些什么,收了孝敬,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第276章 坐山观虎斗 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逗留。 万金没有理会威远侯的嘲讽,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到府内。 事情发展到这般模样,威远侯也不指望着那个逆子能够出来迎接,当下没有任何犹豫,进府后直奔大厅。 “呦呵,没想到堂堂威远侯竟然会到我这来,当真是稀客啊!” 江景辰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威远侯气急,却也顾不得这些,开门见山道:“关于市舶司贪污一案,你绝对不能牵涉到郭衡。” 江景辰冷笑道:“江侯爷,本官乃是御史台监察御史,不是你的家臣,查办市舶司也是圣上的旨意,请注意你的言行,否则本官不介意再多弹劾一次。” “你......”威远侯怒目而视,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景辰放下茶盏,翘着腿,一副惬意模样,淡淡开口道:“你都喊我逆子了,那当然是要做逆子该做的事情。” 逆子该做的事情? 气死亲爹吗? 威远侯质问道:“小郑氏已经死了,当年的恩怨也已了解,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恩怨已了?呵呵......”江景辰收敛神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说已了,那就已了吧,然后呢?还想说什么?” 威远侯板着脸,怒喝道:“你这是为人子的态度?真当为父不治你,是因为治不了你吗?” 江景辰淡淡回应道:“你是威远侯,是刑部尚书,不想落一个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以至于父子反目成仇的名声。也是为了家族的颜面,为了江的那块牌匾,即便是看我不顺眼,也得忍着,可真是委屈你了啊!” 威远侯脸上瞬间变得铁青,快步上前,一把抓起茶盏狠狠摔到地上,大喝道:“逆子,你......” 江景辰打断道:“我不仅是逆子,还是个丧门星转世,克死了生母。” 威远侯呼吸一滞,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闪,开口道:“纯属无稽之谈,为父此来是要与你说市舶司贪污一案......” 江景辰再次打断道:“不让我动郭衡?是因为他是你的人,在帮你做事吗?” 威远侯瞳孔微缩,开口道:“莫要胡言乱语,为父之所以不让你动郭衡,是因为贪污一案与郭衡无关,是为了不让你办错了案。”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江景辰心中一动,追问道:“你说案子与郭衡无关,那跟谁有关?” 威远侯心中略显焦急,根本顾不得长子此时的称呼,沉声道:“你不需要知道与谁有关,只要知道郭衡不能动就足够了。” 孙敬远要害郭衡,是因为他背后之人需要一只替罪羊。 而威远侯要保郭衡,难道仅仅是因为水路抢药之事? 可以肯定的是,孙敬远与威远侯不在一个阵营,也就是说站在孙敬远背后之人,与威远侯之间也是敌对的关系。 江景辰心思急转,开口道:“圣上已经下令要我去调查郭衡,是孙大人的主意,同时孙大人还交待我明日前去查郭衡的府邸,并且保证一定能查出贪污赃款。” 威远侯瞬间变得苍白,急忙追问道:“孙敬远还说了什么?”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孙大人还说打蛇不死七分罪。” 想整死郭衡? 是孙敬远的意思? 还是他背后那位的意思? 威远侯脸色阴晴不定,缓步走向椅子,好似脱力一般瘫坐下。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我恨你,恨你当年毫不犹豫的送我出府,恨你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但你我之间的血脉无法割断,因此我才愿意告诉你这些。若你想保郭衡,那就必须要确保明日郭衡的家中不会出现赃款。” 威远侯看向长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好几次欲言又止。 在他看来,当年之事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选择。 长子和仕途与家族之间,他放弃了长子。 他从未曾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哪怕重来一次,也依然会做出如同当年一样的选择。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仕途毁了、家族没落,那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结果。 恨吗?那就恨吧,本就应该恨的。 心中暗自长叹一声,威远侯紧跟着询问道:“圣上对郭衡如今是怎样的态度?” 江景辰回答道:“圣上的态度模棱两可,让人难以揣测。” 威远侯一路走来,依旧会觉得圣心难测,长子揣测不到圣心才是正常。 距离明天,已经没有多少时辰了。 “有了空闲便多回府里看看,威远侯府始终都是你的家。” 留下一句话之后,威远侯便转身离去。 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江景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头与万金交待道:“让人把威远侯夜闯崇仁坊,刀砍大门,只为逼长子包庇郭衡贪污之事传出去。” 万金应声道:“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此事必将传遍京城。” 青玉疑惑道:“公子不是要对付郭衡吗?为何要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威远侯?” 江景辰含笑道:“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要把他也拉进这个案子里,也还想着能趁此机探一探藏在事件背后都有哪些人。” 无论是江彦钧,亦或者是孙敬远,都只不过是别人推出来的挡箭牌。 文武百官之间流传着一句话:不入政事堂者,皆为卒。 可以预料站在他们背后的,一定是一位相爷,至于会是哪几位,暂时不得而知。 想要诬陷一位右威卫中郎将,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江景辰紧跟着交待道:“阿金,你连夜去趟百乐门,让青瑶安排人盯着郭衡的府邸,密切注意都有哪些人进出。” 万金应声道:“我这就去。” 市舶司的大小官吏都能贪五百万贯,那郭衡这个主官,少说也能独得一两百万贯。 倘若孙敬远阵营之人要陷害郭衡贪污,就必须要趁夜将赃款悄悄藏匿到郭衡的府邸当中。 又或者说郭衡本就存在贪污,孙敬远有手段能够将其暴露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江彦钧及其背 第277章 最后的得利者 次日早朝。 没等百官开始商议国家大事,郭衡便一路哭着进宫求见圣上,开口便喊:“圣上,伸冤呐!” 叫冤之声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令人为之一振。 “圣上,有贼人想要冤枉微臣,还请圣上替微臣主持公道。” 郭衡跪地磕头,堂堂七尺男儿,哭的跟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圣上出声道:“何人冤枉你?又是冤枉你何事?” 郭衡抹了把眼泪,悲泣道:“昨天深夜,有贼人闯将微臣府上,想要将十万两黄金藏匿在微臣府中,以此来陷害微臣贪污之罪。” 孙敬远闻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他没想到安排下去的任务居然会失败,且听郭衡话里的意思,是已经将潜入府邸的人都给拿住了。 府里有着内应,又是在深夜,本应该万无一失才对,怎么会这样? 圣上神情毫无变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淡淡询问道:“那你与市舶司那些贪官污吏可是一丘之貉?” 郭衡哭喊道:“冤枉,微臣绝对没有与那些贪官污吏为伍,否则也不会有贼人潜伏府中行栽赃陷害之事。” 圣上不置可否,也不问其他,只道:“你可是右威卫中郎将,朕身边的亲信近臣,只用十万两黄金来诬陷,是不是少了点?” 郭衡的哭声戛然而止,依着他跟在圣上多年的经验可以肯定,这话绝对是说给他一人听的。 十万两黄金太少,那要多少才够? “回禀圣上,微臣来的急,并未来得及将整座府邸搜寻一遍,想来该是不止十万两黄金。” “那爱卿认为,还能够搜出多少出来?” “微臣认为,至少还有......一万两。” 郭衡回答的小心翼翼。 圣上未曾开口,随手翻开龙案上的奏折,似自言自语般,轻叹道:“汛期将至,天下百姓苦又将矣!” 就连江景辰这样的“官场小白”也听明白了,言外之意是在说洪水要来了,百姓会遭灾,朝廷要赈灾,那就得花钱。 他不禁疑惑:圣上就差没明着说,你只要给出让人满意的钱,那便恕你无罪。 咋回事? 国库是空了吗? 以至于连圣上连这种以钱赎罪的方式都用出来了? 大周朝的防洪手段极为有限,尽管年年都在防洪,可依旧年年都有良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疟疾横生,落难之人不知凡几。 在江景辰看来,不是大周朝没有治水能人,而是某些坏了心肠的官员不允许这样水患被治理好。 道理很简单,治好了水患是分内之事,政绩簿上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完全比不上每年从治水中捞到的油水来得实在。 至于那些百姓的死活,根本没被那些官员放在眼里。 这才是年年治水,却依旧年年遭灾的根本原因。 圣上想来也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杀了一批又一批的治水官员。 但每每有新官员上任,头两年还好好的,在那个位置上坐的越久,渐渐的也就失去了初衷。 如此循环反复,好似没个尽头一般。 水患得治,百姓更是要救,那就只能拨赈灾款。 江景辰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能真正落在受灾百姓身上的赈灾款必定十不存一,甚至更少。 这种连新世纪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封建王朝只会更加严重。 他都懂,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只因说了不但没有太大的作用,还会因此招来某个集体的针对。 一个人再强,也无法对抗一个集体,且那还是自古就存在的庞大利益共同体。 朝廷之上,文武百官皆是各有所思。 郭衡咬了咬牙,开口道:“回禀圣上,微臣刚才算错了,不是一万两,而是十万两。” 圣上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露出几分惊讶:“这么说来,一共是有二十万两黄金了......你可知道是谁在诬陷你?” 郭衡极想将那个名字说出口,但他不能,只得回应道:“回禀圣上,微臣不知。” 圣上亦不追问,转头看向江景辰,吩咐道:“先前朕派了小江爱卿负责查办贪污一案,眼下诬陷一案也交给小江爱卿去查吧。” 小江爱卿? 江景辰? 若换作旁人,定会招来百官的反对。 可若是江景辰的话,各方阵营都秉持观望的态度。 威远侯阵营则是想着:比起别人,江景辰是威远侯府的三少爷,自家人的亲儿子,由他负责查办总比别人去查要好。 孙敬远阵营则是想着:江景辰是御史台监察御史,自家人麾下,由他来查办总比给别人负责的好。 其他人则认为:一个小小新晋御史,无根的浮萍,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江景辰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得应声道:“微臣遵旨。” 郭衡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上的态度。 若说先前还模棱两可,那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圣上要的只是钱。 想想也是可笑,坐拥天下的帝王,居然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当真是昏君好过,明君难为。 散朝之后,首先找到江景辰的便是孙敬远,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关于昨夜之事。 江景辰发挥出极致的演技,从容应对着来自孙敬远的试探。 一路回到御史台,孙敬远语重心长的交待道:“诬陷之事虽未成功,但于你我而言并无太大影响,且如今是你负责调查,只需应付过去,你我便可高枕无忧。” 所以,一不小心就成了从犯? 江景辰不由愕然,还道孙敬远是好心提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那依大人高见,下官该如何应付?” “这个简单,只需装模作样拖个几日,再以证据不足难以调查为由向圣上交差便是。” 孙敬远深知圣上不想动郭衡,那就谁也动不了。 一个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能有多大的本事? 之所以将案子交给江景辰来查,想来也是看准了他查不出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做个样子,走个形式罢了。 二十万两黄金,各家出一半,这场暗斗他们都没有赢,得利的人只有圣上。 江景辰故作担 第278章 定亲 下衙后,江景辰照旧去到百乐门用膳,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威远侯夜闯崇仁坊之事。 舆论的扩散需要时间,尽管不到一天的时间算是极快,可依旧比不上今日早朝时圣上的决定。 在付出十万两黄金为代价,郭衡彻底从市舶司贪污一案中脱身。 江景辰的目标从来不是郭衡,对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多少惋惜。 现如今坊间已经有了传言,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以最快的速度让舆论发酵,将其化作一柄利剑,静待出鞘之机。 他利用了孙敬远,算计了江彦钧,唯独无法猜测到圣心。 “太平盛世,国库本该十分充裕才对,真是没想到圣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青瑶在得知事情始末后,开口说道:“二十万两黄金,换算过来就是二百万贯,再加上市舶司贪污的赃款,将近八百万贯,今年的赈灾款算是有着落了。” 若是追查到底,虽然能够揪出不少贪官,但八百万贯的赃款有可能连一百万贯都收不回来。 可要是点到为止,那么不管赃款花了多少,那些参与事件后侥幸没被查到的幕后高官重臣,都会想尽办法将窟窿填上。 相比于杀贪官而言,倒不如拿了这一笔钱来的实在。 有了这笔钱,国库可以一文都不用出。 最高兴的人是圣上,其次是户部,于百姓而言也是好事。 那可是上官吐出来的钱,若是贪了还得送回去,倒不如分文不取,全部落到实处,还能够博个好名声,在政绩簿上添上一笔。 听完青瑶的分析,江景辰点头赞同道:“于我而言,事件闹得越大越好,可对圣上来说,查到市舶司近半数的官员就已经够了。” 下君尽己之能,中君尽人之力,上君尽人之智。 君王之道,不外乎如此。 清官也好,贪官也罢,都有各自的用处。 只要能够让圣上满意,那他就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郭衡就是如此。 青玉难得灵光了一回,出声道:“圣上是将那些贪官当作钱袋子了啊,没钱用了就去他们那里拿。” 万金开口道:“贪官从百姓上捞钱,圣上从贪官身上捞钱,说到底,都是百姓的钱。” 江景辰随口调侃道:“这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的圣上玩的可真是花啊!” 青瑶莞尔一笑,出声道:“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的是昏君,从贪官手里拿钱的则是明君,这么说,阿金能听明白吗?” 万金对此并不是真的在意,回应道:“明白不明白的,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青玉得意道:“我听明白了,就是说圣上是明君呗。” “明君?呵呵……”江景辰笑的意味深长。 当夜戌时。 穆大管家再次来到了崇仁坊,并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老夫人要给您定亲,侯爷派老奴来请您回去一趟。” 江景辰诧异道:“定亲?不是议亲?你确定没说错。” “老奴虽上了些年纪,可耳朵还是好用的,侯爷说的就是定亲。”穆大管家十分确定当时说的就是定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婚姻大事上,江景辰没有一点是自主权。 说的直白一些,哪怕他不同意,吴老夫人也能够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江彦钧是个什么态度?” “老夫人都发话了,侯爷哪里还能有什么态度。” 穆大管家对于三少爷直呼侯爷的名字还是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会,紧跟着说道:“老夫人是以‘家中多丧,难免秽气,需喜以冲’为由,侯爷也无法拒绝。” 江景辰蹙眉道:“他不是刚和小吴氏成亲吗?冲了一回还不够,难道侯府里又死人了?定什么亲?冲什么喜?” 定亲之后不是不能退,只不过无正当理由的退亲会背上薄情寡义的名声,搞不好还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想当年孙家的退亲之举,直至今日还有人会在背后议论孙家,谈论孙雅。 若是没当官也就无所谓了,可他现如今不仅是官,还是御史。 一旦定了亲事,怕是轻易退不了。 穆大管家无奈苦笑道:“府里都好,也没出什么丧事。按理说先头夫人才去不久,您虽不必守孝,可也不好赶在这个时候定亲,老奴也想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如此。” 江景辰同样也想不明白,沉吟片刻,追问道:“选的是哪家的姑娘?” 穆大管家回答道:“老奴不知,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请您回府,具体事宜您得去和老爷和老夫人商议。” 回去? 还是不回去? 江景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但却是可以在暗中破坏。 前提是得知道要定的是哪户人家,之后才好做出适当的安排。 威远侯府,寿安堂。 吴老夫人见长孙前来,急忙招呼道:“快坐到祖母身边来,这些日子都没见你来请安,可是衙门里的差事太多了?” 江景辰顺势回应道:“确实忙了些,圣上今日还下旨要我兼办两案,实在是忙的很,水都没时间喝上几口,就更不要说别的事情了。” 吴老夫人好似没有听出话外之意,自顾自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祖母想为你定一门亲事,你可有意见?” 江景辰毫不犹豫回答道:“我有意见。” 吴老夫人不过顺口一问,自然是不会打算听长孙的意见,当下便道:“你的意见不重要,这件事就由祖母和你父亲做主。” 江景辰也懒得再装乖孙,直言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吴老夫人愣了愣,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长孙会是这么个态度,回过神来,板着脸,训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答应与否都不重要。” 江景辰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江彦钧,心中暗自冷笑,开口道:“找的是哪家姑娘?” 吴老夫人回应道:“武昌侯府的嫡女,比你小两个月,模样生的极好,身段瞧着也是个能生养的。” 武昌侯? 京城中的侯爵不少,江景辰没记住几个 第279章 官降三级 单从表面上看,武昌侯府与威远侯府可谓是门当户对。 可在大周朝,十八岁还未曾定过亲的女子,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问题。 江景辰也不多问,直言道:“武昌侯府也好,其他家也罢,我没有要定亲的打算......” 吴老夫人直接打断道:“三日后随你父亲前去武昌侯府下定,旁事也不用多做,只需露个面就好。” 三日后? 哪家定亲也没有这么赶的,老家伙在想什么? 江景辰一时之间没明白,想着不管是在谋划什么,只要到时候不出现,任何的谋划也都会落空。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哪一家,他也懒得再这里与这对母子虚情假意,一句话都不曾多说,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威远侯府。 吴老夫人气呼呼的指责道:“他这孩子是在对谁发脾气?难道不知道定亲也是为了他好吗?你说说,他究竟是怎么了?一谈起亲事就像是变了个人。” 威远侯无奈苦笑,不是谈起亲事像是变了个人,而是......哎! 他在心中一声长叹,也没了心情多说什么,只道:“辰儿尚未及冠,定亲之事倒也不用那么急......” 吴老夫人打断道:“与武昌侯府定亲之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三日后带辰哥儿去下定。” 威远侯见母亲态度坚决,只得应声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准备妥帖的。” 回到崇仁坊之后,江景辰当即交代万金安排人去打探武昌侯嫡女的情况。 当他得知武昌侯嫡女曾经定过两次亲,且两次都被庶妹抢了夫婿后,只觉得对方的性子也太软弱了些。 “堂堂嫡女,居然会被庶女欺负到头上,京城里的勋爵府邸,怕是只有这么一位吧!” “那位武昌侯嫡女乃是先夫人所出,现任武昌侯夫人只不过是继母,膝下又生了两子三女,可想而知处境会如何艰难。” 青瑶略显唏嘘,同样都是生母亡故,可男子和女子的分量却截然不同。 生母亡故,生父不疼,继母不爱,这样的情况何其相似?江景辰没有多少同病相怜之心,反而越发的疑惑。 “你们说,那老家伙选这么一个人给我当媳妇,打的是什么主意?” 青玉想了想,回应道:“多半是图她脾性好拿捏吧。” 能被庶女欺负到头上,只怕不是脾性好拿捏,而是根本没有脾性吧? 青瑶沉吟片刻,开口道:“她定了两次亲,两次都未成,虽错不在她,可于女子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高攀不上公子,老夫人此举只怕另有深意。” 万金接口道:“咱们的人还打探到,武昌侯嫡女跟东平侯庶长子往来甚密,有传言说她们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不知是真是假。” 他奶奶的,这还没定亲,绿帽子就已经先给安排上了? 那死老太婆,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江景辰猜不出老太婆的心思,想着这事儿还得从女方下手,于是便道:“你们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女方拒绝这门亲事?” 青瑶回应道:“老夫人既然安排在三天后,那就说明武昌侯也着急将亲事定下。依着那位嫡女的脾性,肯定不可能会开口拒绝,也拒绝不了。” 青玉犹豫了一会,开口道:“要不把她们私定终身的事情传出去,这样一来公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这门亲事了。” 万金摇头道:“咱们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能打听到的事情,说明这件事早就已经传开,可老夫人依旧要与武昌侯府定亲,完全不顾公子会因此背上怎样的名声,就好像......” 他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这门亲无论是定亲,又或者是拒亲,都注定不会有好名声。 到最后受受害的只会是公子和武昌侯嫡女,对两家门第却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青瑶思来想去都寻不到能解决此事的好办法,略带自责道:“怪我们没有早点发现老夫人的意图,否则也不会这般被动。” 江景辰开口道:“这种事上哪早发现?即便是提前知道了也没有用,她们一个是我祖母,一个是我亲爹,在身份上就已经赢了。” 他可以拒绝,但定亲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同意,甚至都不需要他出面。 民间可是有过新郎逃婚,长辈寻来家中幼童代替新郎,在婚礼当天与新娘拜堂的例子。 只要是八抬大轿抬进门,行完了大礼,拜了公婆,入了家谱,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原配正妻。 现如今不过定亲而已,不管怎么抗拒,只要江彦钧出面,这门亲就能定,除非...... “阿金,派人全力散播前日江彦钧夜闯府门之事,剑成之日,便是出鞘之时。” 一天一夜之后,坊间舆论越演越烈。 江景辰第一时间入宫面圣,开口便道:“因坊间盛传微臣徇私舞弊之事,为求公正,还请圣上另寻能臣继续调查市舶司贪污一案。” 圣上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蹙眉道:“你与市舶司乃至郭衡都唯有交际,何来徇私舞弊之说?” 江景辰回应道:“微臣是没有,但微臣的父亲有,前日夜里,父亲夜闯崇仁坊,刀劈府门,为的就是逼微臣包庇郭衡。微臣虽严词拒绝,但此事却传了出去,坊间议论纷纷,为求公正,也为了给百姓一个交待,微臣恳请圣上另择能臣接手调查。” “夜闯崇仁坊?刀劈府门?呵呵......彦钧竟为了郭衡,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圣上在笑,语气也似调侃一般。 江景辰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着圣上的决定。 张甲臣略显疑惑,感慨道:“往日并未听说这两位之间有何深交,威远侯还有这番举动,着实是令人意外。” 圣上冷哼一声,紧跟着询问道:“彦钧当时是如何与你说的?” 江景辰回答道:“父亲当夜前来,先是责怪微臣不懂官场之道,而后命令微臣在调查市舶司贪污一案时,绝不可将郭中郎将牵扯进去, 第280章 别惹我 一品两级,降三级便是从正三品降到了从四品,最为关键的是夺职留用。 江景辰以退为进,不仅保住了兼查两案的权利,还以舆论之剑斩断了江彦钧的刑部尚书之职。 从今往后,江彦钧只是一个从四品,没有任何实职的散官。 消息一出,朝廷文武百官皆哗然,不是因江彦钧降三级之事,而是因为江景辰此举与弹劾亲父无异。 子言父子过,违反人伦,但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江景辰失小情而赢大义,此举实难言之有过。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坊间对江景辰的赞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心远堂。 威远侯面如死灰,咆哮道:“去把那个逆子找来......” 话未说完,就听一声爽朗的笑声由远至近。 江景辰跨门而入,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我,也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们安排的那么亲事让我十分反感......” 威远侯怒吼道:“就因为不惜亲事,你就向圣上弹劾你的亲生父亲?你还是人吗?” 江景辰冷笑道:“在说这句话之前先想想,你这个父亲称职吗?武昌侯嫡女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让我与她定亲,你是怎么想的?” 威远侯又气又急,喝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武昌侯家的嫡女乃是你祖母精挑细选之人,怎会与人私定终身?” 江景辰直言道:“我也懒得去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提醒你一句,祖母毕竟不是你的生母,和你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她做事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而不是你,她的心思可深着呢。” 威远侯满脸震惊,怒斥道:“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景辰轻叹一声,紧跟着正色道:“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叔祖母卒中之事,我猜测是与祖母有关,至于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我看来就是为了更好的将你拿捏在掌中。” 关于生母卒中之事,威远侯心中早有猜测,如今再听长子之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江景辰此行就是为了挑拨这对母子的关系,因此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信口说道:“从小吴氏进门后,祖母的心就大了,在我看来她给我找的那门亲事绝对是不怀好意。” 威远侯辩驳道:“你是疯了吗?他是你祖母,好心替你寻一门亲事,又怎会害你。” 江景辰嗤笑道:“跟我有血缘关系之人乃是二房叔祖母,而她怕是时刻都盼着小吴氏能够早日生下拥有吴家血脉的嫡子,好让你为她的亲孙请封世子,继承这座威远侯府。” 威远侯气急败坏大吼道:“你是疯了,你是真疯了,居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疯了?真是可笑,这才哪到哪啊! 江景辰直接打断道:“我是念着一份血脉之情,不忍心看你被两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才会来告知你这件事,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无关,言尽于此,告辞。” 威远侯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狠狠的砸了过去。 万金一脚将其踢开,沉声道:“侯爷,还请自重,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威远侯怒喝道:“大胆,来人......” 到了今时今日,已无需再多留情面,江景辰开口打断道:“你真当我还是十年前任你欺凌的小孩吗?你给我记好了,我可是一句话就能让你丢官的监察御史,你区区一个被夺了职的从四品闲散官,再敢惹我,让你连官都当不了。” 言罢,转身离开,不留半点余地。 谁能想到,身中无药可解之毒的人可以活到现在?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监察御史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谁能想到,圣上竟会因为江景辰的几句话就罢了一个老臣的官? 谁能想到,翅膀长硬了之后的江景辰会忤逆至此? 威远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认知。 也正因为他缺少的这份认知,以至于看不清具体的形势,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事先设好的局,却没有发现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好的。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 他的心中有许多疑惑和不解,可却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定亲......武昌侯嫡女......” 威远侯喃喃自语,良久后喊来穆大管家,吩咐道:“让人去查一查武昌侯嫡女之事,还有......叔母突发恶疾之事,你亲自去查。” 先头松伯的事情还没个着落,这会又牵扯到了西府那位...... 穆大管家只觉得近来府中有些乱,越来越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也或许,永远没个尽头! 寿安堂。 吴老夫人在得知消息后,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手里不停转动着念珠,口中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连降三级? 还是夺职留用?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钧儿可是刑部尚书,深得圣心,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 都还没开始,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结束了吗? 辰哥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力了?他才刚回京城不久,只不过是区区监察御史,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钧儿如今丢了官,那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吴老夫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惊呼道:“都是辰哥儿,那个忤逆不孝子,那个短命鬼......” 话还未曾说完,屋外的丫鬟急急忙忙跑来禀告:“侯爷来了,瞧着满脸怒气,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朱嬷嬷浑身一僵,脑子第一个念头就是:糟糕,这回娄子捅得大,怕是不能够轻易善了! 离开侯府之后,江景辰去了百乐门,与青瑶交待道:“让人散话出去,就说江景辰回府请罪却被赶出府门,威远侯扬言要将江 第281章 只有一人受伤 人的价值在于其所处的位置,威远侯被降级夺职之后,武昌侯府的亲事也没了动静,原先常与威远侯府往来的人也渐渐疏离。 穆大管家寻了合适的时机传了话,将三少爷走后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威远侯的交待都说了一遍。 当江景辰得知那对母子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以及江彦钧派穆大管家调查西府老太太卒中之事,当即与万金吩咐道:“杨嬷嬷还活着吧?拿她全家威胁,让她去指证长房那老婆子。” 万金出声道:“可咱们手头上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会有用吗?” 江景辰轻笑道:“你别忘了杨嬷嬷可是几十年的忠仆,只要她开口指证,无论有没有证据,都会在江彦钧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种子一旦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生根发芽,原本该是顺眼合理的事情,再看是也会变得难以忍受。 他不用去花心思去想吴老婆子定亲背后的阴谋,只需要将她的倚仗给打掉,如此一来就能够稳坐钓鱼台。 终究是后宅的老妇人,没了威远侯的亲近和支持,再闹也不会有什么风浪。 万金点头道:“这样的话,说辞上最后是得好好琢磨一番。” 江景辰开口道:“你可以找青瑶商量下,她心细些。” 青玉提醒道:“还有那个松伯和西迟村的那些人,该怎么处置呢?” 那些可是江彦钧违反犯罪的人证,眼下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江景辰思考了一会,交待道:“人就先关着,最主要的是就是松伯,他的家人找到了吗?” 万金回答道:“松伯老家的亲友说法一致,都说他们一家是病死了,咱们的人还在调查当中,目前还没有结果。” 松伯虽然已经背叛了江彦钧一次,可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改变心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的情况就是找到他的软肋。 江景辰吩咐道:“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让全村的人都护着,让咱们的人用上手段,软硬兼施,我就不信他那些亲友个个都是情义高绝之辈。” 至于那对双生子,究竟是不是江彦钧的种,目前已经不再重要了。 江彦钧十年前就能舍弃嫡长子,现如今再舍弃一对双生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在江彦钧并不知道自己服用了绝子药的事情,只会认为孩子没了可以再生。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市舶司贪污一案也到了该结案的时候。 先前之所以表现出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引江彦钧入局,如今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接下去要做的就是让各方都满意。 郭衡用钱赎罪,圣上收了钱自然不会再动他。 市舶司抓了近半数的官员,剩余的大多数官员连夜递交了投名状,江景辰自然也不会再去追究,于是他便抓了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用以凑数。 给了钱的郭衡没有受到牵连,圣上满意。 贪污案背后黑手毫发无损,孙敬远一方也满意。 一举抓出那么多的贪官污吏,百姓也满意。 只有江彦钧降级丢官,独自一人受伤。 案件之后,便是论功行赏。 江景辰给递过投名状的官员一个协助办案的功劳,特别提了几名官吏在贪污案中起到了管家作用,其中就包括身为小吏的齐天放。 他给齐天放请封了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官职,芝麻绿豆的小官根本入不了圣上的眼。 论功行赏的旨意一下,吏部抬抬手就给办了。 经过市舶司贪污案,以及江彦钧降级夺官之事,没人会为一个都没指甲盖大的从九品小官,去得罪一个圣眷正浓的监察御史。 于是齐天放成为市舶司一名从九品的小官,其余功劳簿上记有姓名的官员也都官升一级,乃至一品。 不是功劳真有那么大,而是市舶司一下少了那么多官吏,势必会有人补官进来,反正都是要用人,自然是要用那些衙门里的老人去管理。 毕竟经此一案,能留下来的可都是“清官”。 有人欢喜有人愁,作为本案最大功臣,此刻的江景辰正满脸失望。 所有人都得到了封赏,就连郭衡也依旧兼任着市舶使,唯独他没有任何赏赐。 圣上召见他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表示:“功劳先给你攒着,等时机到了,朕再赏你个大的。” 算上前几次,已经赞了不少了,不加官进爵也就罢了,好歹给些金银珠宝、宅子田地什么的啊! 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 江景辰不懂,尽管他认为圣上有可能只是纯粹的想拖时间,但对此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心中自我安慰道:圣上可能是顾忌着监察御史之职上任时间尚短,不好再次晋升,等资历够了再来个连升三级。 不过话又说回来,单是品级升了也没多大用处,关键还是得看担任的职位。 倘若要是被调任到太常寺,或则光禄寺那样的地方,哪怕是担任四品少卿,也不如一个八品监察御史。 毕竟官场上明升暗贬的事情可不少,谁也不知道圣上到底会是个什么想法。 怀揣着颇为复杂的心思回到府邸,刚进门就见一个身影猛的窜上前,口中直呼:“爷爷呦,你可真是我的亲爷爷啊!快过来让孙子好好抱抱,沾一下福气。” 万金毫不客气的一脚将其踹飞,冷哼道:“别用你的脏手碰公子。” 齐鸿运爬起身,拍了拍屁股,咧开嘴巴大笑道:“对对对,爷爷不能乱碰,万一碰脏了可就不灵了。” 江景辰:...... 不灵? 许愿吗? 当我是庙里的菩萨,还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正经一些?” “正经?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孙子我打生下来起,就不是个正经的人。” 齐鸿运殷勤的搬椅子、递茶水,一脸谄媚。 江景辰无奈摇头,询问道:“是葛十三那边有什么进展了?” 齐鸿运摇头道:“不是,这次是我爹让我来崇仁坊买宅子,正好路过,就来看看爷爷。” 前些日子他爹为了两父子两居住方便, 第282章 不是一件事情 葛家主要的营生是船坞与水上航线,江景辰对船坞没兴趣,要的就是夺走往来京城的水上航线。 只要掌握了关键的水路,进可攻退可守,之后的谋划中将再多一份保障。 大周朝的商战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就是简单粗暴的以权势压人。 士农工商是无法跨越的阶级制度,再有钱也得看别人的脸上行事,如今市舶司众多官员投诚,许多事情一句话过去就能解决。 江景辰大袖一挥,与青瑶交待道:“你辛苦些,策划一场收购葛家的行动计划,船坞可以不要,往返京城的水路线必须拿下。” 青瑶抿嘴一笑:“公子确定是收购,而不是吞并吗?” 江景辰开怀大笑,直言道:“知我者,青瑶也。” 齐鸿运不懂什么是收购,对吞并一词却是能够理解,心中不禁想道:看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为了生意,这么大的野心,该不会是要攻打京城吧? 江景辰注意到了齐鸿运神情的变化,出言提醒道:“齐家能够跨越阶级,只因你爹跟对了人,他做事我放心,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 青瑶亦是开口道:“公子曾说过: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相信你的前途不会比你爹差。” 不比爹差? 那就是也会当官,且是在从九品之上? 正九品,还是八品? 漕帮能赚钱,赚不少的钱,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 高兴了人家喊你一声少帮主,不高兴了喊你一声臭苦力。 话说的很难听,可人家一点没说错,漕帮就是一群靠卖力气活吃饭的穷苦百姓。 但凡男儿哪个不想出人头地? 哪个不想往高处爬? 齐鸿运只要一想到当官,浑身的骨头的轻了几两,当即郑重表示:“有其爷必有其孙,爷爷放心,孙子一定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奶便是娘。 只要能当官,别说喊爷爷,就是喊祖宗都行。 为了光明的前途,每天三炷香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也心甘情愿。 江景辰会心一笑,他看到了齐鸿运眼中的精光,那是人性的贪婪。 是本性,同样也是一种动力。 越贪婪的人越能干出大事,好坏不去说,关键是这样的人能用。 江彦钧被降级夺职的第三天,圣上下旨提升刑部侍郎为刑部尚书,事先没有透露任何风声。 江景辰立刻就猜测到,定是圣上在政事堂与几位相爷商议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不仅圣上放弃了江彦钧,就连站在江彦钧身后的那位相爷也是如此。 坊间曾经盛传的江半相成了一个被舍弃的棋子,他的位置则由曾经的下属担任。 有不少人唏嘘:当年的从龙之臣,竟是沦落到这样的地方,真是可悲。 也有一些人感叹:江彦钧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传开的“半相”之称,近年来私底下太过活跃,早就已经触及了圣上的底线,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归根结底就只有五个字:伴君如伴虎。 所有人都知道的一句话,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的当天,穆大管家就传来了消息:侯爷将整座书房都给砸了,更是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直将老夫人气昏过去。 直到夜里接见了一位神秘客人,侯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江景辰得知后毫不在意,想也知道会那位相爷的安抚之举,无非就是说些“韬光养晦以待时机”之类的话,再顺手画个大饼什么的。 夺职留用,而不是夺职不用。 一字之差便如同浮木一般,江彦钧这个落水之人定会死命抱紧。 江景辰冷哼一声,吩咐道:“让人把江彦钧气昏嫡母的事情传出去。” 青玉疑惑道:“这要是传出去,那老太婆可不就好过了吗?” 江景辰开口道:“江彦钧会去气那老太婆,就说明他的心中还有情分在,老太婆昏过去多半是为博取同情使的苦肉计。指望着把气全都撒完,母子就能重修于好?我可不能让她如愿。” 只要事情传开,就会成为一根扎进江彦钧心里,且难以拔掉的刺。 坊间只会关心江彦钧气昏了嫡母,不会去关心他因为什么才把嫡母气昏。 而江彦钧自己也不可能开口出解释,因为即便说了也不会得到理解。 这份苦果,他不想吞也得吞。 万金感慨道:“还好公子占据了大义,否则坊间的指责和议论之上怕也不会少。” 谁都知道江景辰私下面圣时弹劾了生父,如此忤逆不孝的举动,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认同,只不过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他做的并不对罢了。 天地君亲师,君永远在亲之前。 这个顺序是不能够乱的,谁乱谁死。 坊间即便有人私下议论,也多是在说:“江彦钧错就错在太信任长子”。 江景辰得知后,对这样的说话嗤之以鼻。 信任? 哪里来的信任?从来都没有过。 有的只不过是盲目的自信、以及极度的轻视罢了。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江景辰下了两封请帖,分别邀请了魏秉文和孟维桢。 百乐门,三楼雅阁。 孟维桢刚一进门,便开始抱怨:“上次我帮你的忙,说好帮我说话的,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江景辰心中清楚这是在说吴王那件事,当即应声道:“我敢发誓,绝对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了,至于圣上为何没有表示......” 他顿了顿,指着自己,长叹道:“你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孟维桢当真上下打量了一番,犹豫道:“你该不会是想说变得更好看了吧?” 一旁的魏秉文喷出一口茶水,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他分明是在说圣上对他的奖赏,你偏扯到样貌上,在大理寺待了这么久,你咋就没点进步呢?” 孟维桢骂了句“滚”,回过头来说道:“圣上赏给你什么了?拿出来我瞧瞧。” 江景辰:...... 得亏是有个好姐姐,不然就这脑子,刚上任就得被撸下来。 “我想说的是圣上 第283章 不许喊我名字 话都听不明白的人,也能当上大理寺少卿? 魏秉文越想越觉得气愤,当即开口道:“就你这熊样,要是没你姐姐,这辈子都到不了四品。” 话有些难听,孟维桢却不在意。 他知道魏秉文是个什么性子,更清楚自身的能力。 若不是当初得江景辰相助,又有姐姐与圣上吹枕边风,他即便能够当上大理寺少卿,那也是得四十岁之后的事情了。 一个是从小一起瞎混的总角之交,一个是仕途上的贵人,哪个也惹不起。 孟维桢嘀咕道:“知道你没当上官,心里有气,可你也别冲我发啊!要怪就怪你家姑祖母当年押错了宝,否则泼天的富贵定有你一份。” 魏秉文冷笑道:“好啊,长本事了,连皇太后都敢编排了?” 孟维桢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回应道:“这里又没外人,说几句怎么了?你不也常拿我姐说事。” 文武百官都知道,当年皇太后与魏家支持的可不是圣上。 也正是因此,在圣上登基之后,魏家之人不是退出朝廷,就是被调任到清水衙门。 到了魏秉文这一代,连一个入朝为官的人都没有。 江景辰见话题扯得有些远,当即开口道:“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聊点事情。” 魏秉文一听商量,就知道那头狐狸又要使坏了,于是心中暗自警惕了起来。 孟维桢满脸好奇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找我来还能聊聊公事,你还找了魏老二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来,什么事情能用得上他?” 魏秉文冷哼道:“本少爷放个屁都比你说话管用。” 孟维桢捂住口鼻,惊呼道:“你小子能不能要点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放屁?” 魏秉文气得嘴角直抽抽,大骂道:“我放你大爷。” 江景辰满头黑线,跟着两个家伙待久了,命都得少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按耐下心中的暴躁,轻喝道:“你们俩闭嘴,听我说。” 孟维桢狠狠瞪了魏秉文一眼,接口道:“你说,我听着呢。” 魏秉文不甘示弱回瞪了回去,紧跟着说道:“你跟一个话都听不明白的人有啥好说的,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江景辰:...... 就这两货的性子,究竟是怎么玩得到一起的? “我要说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我打算做一门营生,且是包赚钱的营生,希望你们能够参与进来。” “朝廷命官不让做买卖。”孟维桢好心提醒。 “包赚钱?那岂不是等于白送钱?你会有这么好的心?”魏秉文满脸质疑。 江景辰直言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前几天我把市舶司近半数的官员都抓了。” 这事儿闹的那么大,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孟维桢与魏秉文双双点头, 江景辰紧跟着说道:“实际上那并不是全部,还有漏网之鱼,我给收了。” 收了? 魏秉文立即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深深看了江景辰一眼。 孟维桢楞了一会,也明白了过来,震惊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江景辰今日主要的目标就是孟维桢,之所以喊魏秉文来,不过是凑个数,因此没去理会魏秉文意味深长的目光,只看向孟维桢,询问道:“你当官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直接将孟维桢给问住了,当官是为了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勋爵子弟,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好要走的路。 蒙学、入国子监、当官。 至于为什么要当官? 不当官能干嘛? 孟维桢如实回答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起初是因为家里要让我当官,真要说的话,是为了不辜负家里的期许?” 他回答的不是很确定,只因不是他想当官,而是他只能当官。 没有为什么,单纯的别无选择而已。 好一个不辜负家里的期许......魏秉文感觉心脏中了一刀,满脸的痛苦。 江景辰觉得孟维桢的脑子,有可能不适合听拐弯抹角的话,于是便开门见山询问道:“想要大权在握吗?” 孟维桢沉吟片刻,回答道:“不是很想,大理寺少卿的职权就挺好,再大的话我也没能力掌控。” 江景辰:...... 好清晰的自我认知,这哥们可真是个“人才”。 魏秉文感觉又一把刀插中了心脏,气愤道:“你小子能不能说点像样的人话?” 孟维桢满眼无辜,反问道:“我说的话哪里不像样了?我刚上任大理寺少卿时,我姐私下传话给我,说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能戴大一点点的,但绝对不能戴大许多的。这话的意思我懂,你不会不懂吧?” 这话说的......人家姐姐能当宠妃,还真不是没道理的! 魏秉文憋了半天,最终吐出一句:“懂不懂的,关你屁事。” 男人这辈子逃不出三个圈子:权力、金钱、女人。 江景辰见孟维桢对权利似乎并不热衷,于是便转问道:“那你总该喜欢钱吧?” 孟维桢点头道:“当然喜欢,我又不是傻子,哪有人会不喜欢钱的。” 江景辰稍稍松了口气。 孟维桢紧跟着又说道:“可我家里有钱,我姐也有钱,我只是喜欢钱,但这并不代表我缺钱啊!你可别想着能钱把我拉进市舶司那滩浑水里。” 案子是已经结了,但市舶司也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就连被圣上留任的郭衡,听说私底下已经请辞过两次了,但均未成功。 文武百官一致认为如今的市舶司就是个烂摊子,想去的去不了,不想去的被逼着去,稍微想想也知道结果肯定讨不了好。 不热衷权利,也不贪图金钱,那就只剩下女人了。 江景辰调转好心态,继续试探道:“那女人呢?” 孟维桢想也不想的摇头道:“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说完,不经意间看了魏秉文一眼。 江景辰当场石化,怎么也想不到会问出这么个答案来。 魏秉文更是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惊叫着蹦了起来,激动的心、颤动的手,指着那忽 第284章 合作 孟维桢忽然哈哈大笑道:“瞧你那样,我就是真有断袖之癖,那也只会选景辰,而不会选你。” 所以,不是有龙阳之好? 江景辰默默拉远了些距离,开口道:“说正经的,海外的女人你有没有兴趣?” 话刚出口,魏秉文瞬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抢先询问道:“你能找来海外的女人?” 孟维桢虽未说话,可眼中的渴求之色不再遮掩。 江景辰需要利用孟淑妃在圣上面前的能量,但却不能够暴露出与白芊禾之间的关系,至少在抓住能让孟淑妃心生顾忌的把柄之前,不能够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而在宫外能够让孟淑妃顾忌的就只有孟家,作为孟家的嫡长子,孟维桢是最适合下手的人选。 权力、金钱、女人,三个圈子,只要套上一个,接下去的事情就容易做了。 心中有了计划,江景辰直言道:“我要做的营生就是舶来品,你们也知道海外的东西在京城里是个什么价,如今有了助力,这块肉必须得要上一口。” 孟维桢察觉到了话里的关键,追问道:“你说的助力就是市舶司的漏网之鱼?他们都是谁?” 江景辰含笑摇头,回应道:“没有他们,只有他。至于是谁不重要,你只需回答我,这块肉你是吃?还是不吃?” 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孟维桢来了些许兴趣,谨慎询问道:“你就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我负责将海外的东西运来京城,你们负责对外贩卖,利润我四,你们三三。” 孟维桢脸上带着不解之色,狐疑道:“海外的舶来品在京城向来都是供不应求,为什么还要交给我们去卖?” 江景辰长叹一声,露出几分无奈,回答道:“你们也知道我跟家里已经闹翻了,今后在京城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说的直白些,这门营生就是给你们送钱,只为有朝一日遭难时,能得你们二位相助。” 威远侯府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言词之间也是诚恳,但魏秉文一个字的不信。 经过前几次的事件,他对江景辰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只狐狸,干什么事情都不会吃亏。 还说什么遭难?不让别人遭难就不错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反应过来,今日宴请目的怕是为了拉孟维桢上贼船。 就像当初与他对赌一样,全都是算计。 他懂了,但他就是不说。 不仅不说,还怂恿道:“这种相当于捡钱的好事,不乐意干的都是傻子,我们俩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孟维桢略显动心,追问道:“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魏秉文立刻接口道:“本朝又不禁海,舶来品是正经营生,到时候也不用咱们抛头露面,能有什么风险?再退一万步来说,你有姐姐,我有姑祖母,没什么好怕的。” 他见孟维桢神情有所松动,于是便继续在旁怂恿,主打一个有“好事”就得拉上兄弟一起。 具体做什么不管,先拉上贼船在说,要的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躺下去的时候舒服一些。 期间不动声色的给江景辰递去一个眼神,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江景辰暗自好笑,接着话头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成立一家专门卖舶来品的店,我的人只管运输,由魏家和孟家派人担任掌柜和账房。” 魏秉文也在一旁附和道:“这样好啊,管店和管账都交给我们,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江景辰朝青瑶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把齐鸿运喊来。” 不多时,齐鸿运手捧着一方木盒进屋,一改往日轻挑的性子,将木盒放置桌上,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东西都在盒子里,还请公子过目。” 盒子里放着的是提前写好的合约书。 魏秉文仔细看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问题,调侃道:“都是好兄弟,至于这么郑重吗?” 江景辰含笑道:“亲兄弟明算账,若是你们觉得没有问题了,那就在上面签字吧。”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可以是共同合作赚钱的合约书,也可以是共同违法犯罪的证据。 本朝的确不禁海,但却不是没有违禁品,就比如铁器、甲胄、弩箭等等...... 只要掌握着运输线,到时候还不是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当某一天,仓库里突然出现一堆足以抄家灭族的违禁品时,参与其中的魏家与孟家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遮掩过去。 在魏秉文的催促下,孟维桢最终也签下了名字。 合作书一式三份,交由各自收好。 江景辰与二人介绍了齐鸿运的身份,紧跟着说道:“我这边往后将由齐少帮主来负责运输,你们也尽快找个人出来对接一下,咱们尽快把这摊子给支起来。” 孟维桢开口道:“出海往返一次少说也得三个月,现在急着开店也没东西卖啊!” 江景辰回应道:“想卖舶来品,除了自家商船出海采购之外,咱们还可以当中间商赚差价。” 海运不易,出海的客商依旧很多,舶来品也不少,之所以京城都是些摊子,而没有一家像样的店,货少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为利润相关罢了。 京城之外,一件卖到一百贯的舶来品,放在京城至少可以翻个三五倍,甚至更高。 但到客商手里的钱,反而没有京城之外的地方多。 门店生意不是摊子,在京城想要做好一门生意,就必须要找关系各方打点,层层剥削之下到手已经剩不下多少。 商人重利,特别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海的商人,那更是把钱看得比命重要,这点事情哪里还会算不明白。 于是就有了“上好的舶来品不是在皇宫,就是在京城之外”这样一个说法。 低买高卖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京城也有不少人在干这样的事情。 江景辰开店的目的不是要整合市场,也不于赚多高的差价,唯一的目的就是拉孟家人下水,以此来让孟淑妃忌惮。 后宫第一宠 第285章 年轻时候的影子 孟维桢直言道:“贩卖舶来品我没意见,只不过是觉得海外的女人也是人,如果当做商品来贩卖的话......我觉得不妥。” 魏秉文嗤笑道:“你知道大周朝有多少人被当做商品贩卖吗?我说的是人,不只是女人,也包括男人。怎么?大周朝的人就卖得,海外的女人就卖不得了?” 孟维桢反驳道:“那些人是自愿卖身为奴的,这怎么能一样?” 魏秉文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些海外的女人就不是自愿的呢?大周乃是第一强国,不知多少爪哇之地的人想在此生活,那些西域胡姬就是最好的例子。” 奴隶制不是大周朝才有,而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是如此。 说的直白一些,只要成了奴隶,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人权可言,其价值甚至比货品还不如。 江景辰之所以要做这门营生,目前只是为了通过孟维桢,将其身后的孟家与孟淑妃拉下水。 他没想到在如此封建的朝代当中,竟会有存在孟维桢这般的思想,意外之余,也抓住了这关键的一点。 他有把握说服孟维桢,但完全没这个必要。 心思转动之间,便有了全新的对策。 “维桢若是觉得不妥,那咱们就不要海外女人.....” 孟维桢弱弱的打断道:“我只是说当做货品来卖不妥,并没有说不要海外的女人。” 江景辰:...... 我说要,你说不妥。 我说不要,你又说可以有。 这是几个意思? 魏秉文直接嘲讽道:“我以为你有多高尚,合着你是自个吃海鱼,连腥味都不想给别人闻着呗。” 海鱼这个形容,就......挺贴切的。 孟维桢嬉笑道:“所谓物以稀为贵,若是卖的多了便会失去其原本的价值,因此海外的女人可以有,但是不能够卖。” 江景辰再次无语,还以为孟维桢的思想觉悟会有多么超前,没曾想还是高看了。 也对,在这个拿人不当人的朝代,甭指望上位者会对下位者共情。 就连拥有着二十多年超前认知的新世纪青年,十八年来思想也会被逐步同化,更何况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勋爵子弟。 “我只负责采买和运输,至于卖什么,不卖什么,都由你们两个商量。” 话音刚落,魏秉文立即又与孟维桢吵了起来。 江景辰懒得去搭理他们,也不管最终有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吃过晚宴之后便率先离开了百乐门。 回到崇仁坊府邸,青玉询问道:“公子,咱们真要去做这样一门营生吗?” 江景辰摇头道:“不做,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海外的舶来品在沿海州县有不少,咱们低买高卖就行,至于女人......阿金,回头给宋砚传信,让他收罗一批倭国艺伎送来京城,记住,只要倭国艺伎。” 走到如今的位置,想要什么只需放一句话出去,多的是人争先恐后去做。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到时必会有许多商人跑去倭国大肆购买女人回来。 至于此举最终会给倭国带去什么样的影响,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万金出声道:“咱们的人查到,孟家少爷似乎有画美人图的喜好,需要在这方面下手吗?” 美人图? 该不会是活春宫吧? 江景辰想了想,开口道:“暂时不用,一步一步来,先让他们把店开起来之后再说。” 棋子已摆放好位置,只等关键时刻发挥重要作用。 威远侯府。 自从被降级夺职之后,威远侯连门都不敢出,日日在府中饮酒。 屋里的东西砸了一批又一批,府里的下人骂了一个又一个。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要遭殃。 吴艳这几日也是难熬,老爷每次醉酒寻来行房,次次都将她折腾的体无完肤。 这也就罢了,最难熬的是每一回都是在她才来了感觉时,老爷就已经泄完了气。 弄得她不上不下,抓心挠肝。 头一两次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次数多了,也就越发的难熬。 以至于她只能偷偷摸摸让丫鬟寻来角先生,在老爷泄完睡去后,她再悄悄用角先生自我安慰。 夜色渐深,吴艳脸上的愁容也就越浓,忍不住长叹道:“都说酒能助性,怎偏老爷喝了酒,还不如没喝的时候了能干呢?” 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听得面红耳赤,心道: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主子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们几个都比主子年纪要小一些,皆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不曾经历过人事,话是听懂了,可都没办法回答。 吴艳犹豫道:“你们说,是不是该找些壮阳之物来让老爷补一补?毕竟上了年纪,精力下降也是有所难免。” 年纪稍长的丫鬟回答道:“听说鹿血酒有效,对身子也好,倒是可以一试。” 吴艳望着窗外的夜色,一想到今夜老爷喝了酒之后,又将是一番蹂躏和“折磨”,只觉得真心也变得疲惫了起来。 “不,不该是这样,我要的不是与老爷欢好,而是要求一个子嗣,你们可知道有哪些让男子吃了可提高生育能力的药物吗?” “这个,奴婢只听过有女子吃的药,未曾听过男子吃的药。” “我还这般年轻,身子自是极好,反倒是老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然是要找给男子吃的药才行。” 吴艳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身子会有问题,自她进府至今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不方便的那几天,几乎天天与老爷床笫缠绵。 这么频繁的欢好,按理说也该会有了,可请大夫诊了好几次脉,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 倘若真有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出在老爷的身上。 “我也知道有些急,可我是真想快些能怀上,也能借此机会歇一歇......你们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可的不容易熬。” 都已经是侯爵夫人了,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这样的日子还难熬吗? 丫鬟们不理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吴艳看了眼 第286章 试探 丫鬟们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问起府里的庶出少爷,如实将暗中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艳听后沉默不语,静静的望着窗外,只见夜色中,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渐渐走来。 微微蹙眉,吩咐道:“去装备热水。” 威远侯刚一进门,猴急的抱着吴艳就是一顿乱啃。 吴艳闻着浓烈的酒气,心中生出一股厌恶之感。 “老爷莫急,先坐下醒醒酒。” “醒酒?本侯没醉,醒什么酒,本后可是想夫人想的不行了?快来让本侯好好疼疼你。” 待衣裳渐褪、水乳交融、感觉还未来及,威远侯便一泻千里。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间还要短,真是一次不如一次...... 吴艳心中越发的失望,调整好情绪,柔声道:“老爷先歇下吧,妾身去沐浴一番。” 威远侯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没多久便深深睡去。 吴艳小心翼翼的拿出角先生藏进衣袖当中,转身去都浴房,浴桶里的热水才打好。 试过水温之后,她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褪去衣裳跨入浴桶,迫不及待的拿出角先生。 “真的是,难熬......啊......” 角先生在热水的浸泡之下有了些许温度,可硬邦邦的材质并不能够带来极致的体验。 饥不择食之下,只能聊以慰藉。 随着感觉的到来,吴艳脑海中忽然闪过江景旭的面容。 那是老爷的庶出子,名义上该喊她母亲的人。 本不该如此,也不可如此。 但,感觉来了,止也止不住。 尽管已经用过很多次的角先生,可这一次非同寻常,让她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旭儿......我的好旭儿......” 她似梦呓般,轻声的呼唤着。 良久之后。 吴艳浑身脱力,依靠在浴桶边缘,急促的呼吸着。 水已经渐渐变得冰冷,可她恍若未觉。 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一个念头,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借种。 借种之事,民间自古有之。 在民间,许多百姓哪怕是散尽家财也要生出一个儿子。 只因没有儿子便会没了家族香火,也就是断子绝孙。 通常情况之下,多是女子无法生育,因此男子则会多纳几房妾室,以此来解决子嗣问题。 但也存在纳了许多妾室依旧无法诞下子嗣的情况,这对于男子而言,是一件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面对之事。 为了延续香火后继有人,便会暗中进行借种。 顾名思义,就是去借来族亲之人,让其与妻妾翻云覆雨,而后生下来的孩子当做继承人培养,这个家也就有后了。 吴艳尚未出嫁时,因是旁支庶出家道中落,经常会做一些女红来补贴家用。 那时就曾听过一起做工的已婚妇人们谈论过此事,当时她还不能够接受,现如今想想,若是旭儿那模样的少年儿郎,也并非是不可。 她心中清楚,此事一旦被人知晓,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那种欲求不满之感若只是隔三差五也就罢了,天天都是如此,简直要将她给折磨疯。 因此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不但能结束眼前的折磨,还能够巩固自身的地位。 眼前的形势不好踏出府门,而府内唯一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人。 如今老爷日日饮酒,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机会是有,只不过碍于两人的身份,始终下不定决心。 要不,先......试探一下? 念头一起,再也收止不住。 吴艳一整夜都在思考这一件事,直到天亮之后,老爷离开,她独自一人想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江景旭这日正在书房里读书,正看的入神,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夫人来了。 想那新进门的嫡母不过见过几面,话都不曾多说几句,怎的今日会寻了过来? 心怀疑惑,放好了手中的看了一半的书籍,稍稍整理下衣裳,方才出门前去迎接。 “不知母亲来寻,可是有事要交待?” “倒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老爷曾要我好好照看你,先前都在忙着府里的事情,今日得了些许空闲,便来看看,可是有短缺之物?” 吴艳不动声色打量了面前是庶子,只觉得越看越是顺眼。 江景旭恭声回应道:“多谢父亲、母亲关怀,并无甚短缺。” 吴艳自顾自入座,眉眼一扫,轻笑道:“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如此拘束,坐吧。” 江景旭有片刻恍了神,面前的嫡母只比他大了几岁,不知是何故,一颦一笑之间仿佛带着钩子,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急忙垂眸,暗暗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 吴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瞬间换了另一副面孔,略带几分哀怨,开口道:“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以至于旭儿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话哪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说的? 哪怕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与继子身份,也不该说出如此唐突之言才对。 江景旭觉得此时此刻应该生气才对,可当他看向那双略带几分委屈的双眸时,纵觉万般不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吴艳将庶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逐渐安定,漫不经心拂了鬓边一缕秀发,轻启朱唇,询问道:“旭儿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呢?” 江景旭心中一惊,赶忙收敛心神,慌张回应道:“没看什么,只是方才是在想着书上的一句话,想得出神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母亲勿要怪罪。” 吴艳微微一笑,并未追究此事,转言道:“旭儿屋里可是有人伺候?” 江景旭愣了一会,等到反应过来之后,面色通红,尽管觉得这话问的不合时宜,却鬼使神差的回应道:“父亲担心会影响读书,所以未曾安排人来房里伺候。” 吴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紧跟着道:“节制有度倒也不碍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免会有心猿意马之时,若是需要的话,尽可来同我说,我会替你安排的。” 江景旭心中又羞又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吴艳见状,立即拿出长辈的姿态,开 第287章 约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威远侯足不出户,坊间对其忤逆嫡母的传言早已散播的人尽皆知,而他除了无能的暴怒之外就是饮酒。 醉后便睡,醒来再饮,如此反复。 没有人敢去劝阻,也没有人会去劝阻。 直到某一天,府外来了位客商,说是受人嘱托,要将一物亲手交到威远侯手中。 当看到四四方方小木盒时,威远侯隐隐明白了什么,打开木盒,就见一粒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静静躺在盒子当中。 他沉默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最后在一个独酌之夜,将黑色药丸化入酒中,而后将杯中酒倒在脚下。 药是先前嘱托郭衡拦截的药,是长子用于解毒救命的药。 他饮了酒,但没有醉,非常清醒的知道此刻做了什么。 丢了它,就等于是要了长子的命。 十年前就已经抛弃过了一次,十年后再舍弃一次又何妨。 那个孩子,本就该死在钱塘县,不该回来。 威远侯静静的看着地上那滩水渍,轻声嘟囔道:“忤逆之子,不要也罢。” 百乐门。 当江景辰得知假药被劫走送进了威远侯府,而江彦钧却没有派人前来时,心中就已经大致猜测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本就没有期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青瑶担心公子多想,于是转言道:“白芊禾已经与郝婆婆汇合,马上就要进京了,要安排与她见一面吗?” 江景辰摇头道:“她进京后必须与咱们保持距离,消息的传递也得通过罗霓裳,不能够有直接的联络。” 圣上的女人,最好就是当做陌生人来对待,不好有半点牵连在其中。 越是陌生,往后就会越安全。 有着梁王妃这位好“闺友”,以及提前收买的那些内侍官,白芊禾进宫后的路不会太难走。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中选后进了宫中,那些嫔妃争宠的心计和手段。 那样的事情得靠白芊禾独自应对,旁人帮得了一次两次,却帮不了一辈子。 江景辰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取得孟淑妃的助力,让她帮着白芊禾多争取一些与圣上相处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圣心,最终还是得看白芊禾自身学到了多少本事。 从甄选秀女到册封嫔妃,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日。 选秀封妃结束之后,圣上果真会如三皇子所说那般分封诸王吗? 江景辰算了下时间,询问道 :“白莲教发展的如何了?” 万金回应道:“苗老三师徒合力,不惜代价的发展壮大,速度之快,已经占尽半个道的州县。” 江景辰沉吟片刻,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在选秀结束后,分封诸王之前,白莲教就能够占据一道之地。 京城这边,也是时候该安排起来了。 西市,某处不起眼的茶馆。 陶宏广身穿朴素常服,上了二楼雅间,推门而入,打趣道:“没想到如日中天的江御史能有空邀我饮茶,当真是荣幸之至。” 这是回京后第一次相见,江景辰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道:“关于血药之事可有眉目了?” 陶宏广自上任京兆府少尹之后就在查访此事,有嫌疑的官员不少,奈何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无奈叹气道:“别提了,这件事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查起来有许多阻力。” 江景辰直言道:“也就是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咯?” 陶宏广略显尴尬,点了点头,回应道:“再多给我一些时间,肯定能够查到背后的主谋。” 江景辰开口道:“我已经查到了,血药又称作血灵珠,背后主谋乃是吴王。” 吴王? 那可是大周一等亲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陶宏广满脸震惊,追问道:“你能确定吗?” 江景辰回应道:“当然能。”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与陶宏广说了一遍,紧跟着道:“吴王为敛财,吴王妃为驻颜,这夫妻俩就是罪魁祸首。” 陶宏广仍是有些不敢置信,询问道:“你可有证据?”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你是真想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陶宏广愕然,愣愣的询问道:“什么意思?” 江景辰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逐字逐句说道:“吴王敛财,是为了造反。” 陶宏广如遭雷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造反啊! 十恶不赦的天大罪过,吴王怎么敢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知道吴王可不是一般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你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陶宏广心中越发的疑惑,是吴王要造反?还是江景辰要让他造反? 江景辰含笑道:“你我同舟共济,我不对劲,就是你不对劲。” 陶宏广一窒,干咳了几声,渐渐明白了话中之意,沉吟片刻,出声询问道:“要我做什么?” 江景辰回答道:“造反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够干的,你不是收集了不少有嫌疑的官员吗?拿出来用用。” 拿出来用用......怎么用? 将那些人都打上吴王党羽的烙印,诬其造反大罪吗? 陶宏广犹豫道:“那些人只是有嫌疑,并没有实际证据能够证明他们......” 江景辰直接打断道:“这不重要,世界上不是每一件案子都能够找到实证,既然你能查到,那就足以证明那些人有问题,这就足够了。” 陶宏广苦笑道:“案子不是这么办的。” 江景辰收敛笑容,淡淡开口道:“你得先弄清楚一件事情,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办案,也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做。在官场混了这多年,谁黑谁白你心里难道会没个数吗?十天之内,我希望你能弄出一批有份量的官员名单出来。” 陶宏广算是看明白了,面前的少年看上去人畜无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霸道之人。 “当初你在阪仓县,曾与我说为天下百姓请命的那番言论,可是为了诓我将把柄交到你的手中?” “我且问你,京城里是为民做主的官员多,还是 第288章 请爷爷留步 一步错,步步错。 陶宏广后悔了,当初在阪仓县时,就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后路可退。 “我可以按照你的吩咐做事,但有一句话得先说在前头,千万别做祸害百姓之事,否则我必将与君共赴黄泉。” 同归于尽?江景辰不以为意,含笑道:“你多虑了,我所作所为皆是对官不对民,惩治那些大奸大恶的官员对百姓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真的是多虑了吗? 与其说惩奸除恶,倒不如说是铲除异己,江景辰的所作所为,让陶宏广心中生出些许不安。 这样的行为,与那些大奸大恶之徒有何分别? “若无法可依,无律可循,惩恶者亦为恶,希望你往后行事能够谨记这一点。” 屠龙者终成恶龙?江景辰有些好笑。 当了京兆府的少尹之后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都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教诲。 却是忘了,谁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上位者。 江景辰也不与对方争这一时之气,点了点头,安抚道:“今日之言,定当铭记于心。” 陶宏广情绪有些低落,在聊完了该聊之事,一壶茶还剩下半壶,便以衙门尚有卷宗要处理为由提前离开。 待人走后,江景辰与万金交待道:“给陶宏广身边的人传话,盯紧他的一举一动,若有发现不妥之处,不用先行回禀,可便宜行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允许出现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意外。 万金点头应了声“是”。 回到百乐门,江景辰喊来青瑶,吩咐道:“在二楼中选些可用之人,设局也好,下套也罢,我要一些能让他们翻不了身的把柄。” 青瑶思虑片刻,回应道:“目前有七位极为适合的可用之人,把柄也容易拿捏,可够?” 江景辰将先前与陶宏广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道:“白莲开花之时,会带走一批不小的官员,到时候必会有官职空缺,为防止被圣上注意到,明面上咱们不好去做什么,因此所挑选之人必定要有深厚的家世背景。” 青瑶回答道:“七人当中,两位出自国公府,一位出自侯府,一位出自将军府,其余三位家中有至亲叔伯外放为官,乃是执掌一道的封疆大吏。” 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官二代,其中不乏能力和品性俱佳之人,但绝对不会经常出现在百乐门二楼。 江景辰不用多问,也能猜出混迹在楼下的会是些什么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把柄可抓。 能力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世背景。 “把出自将军府以及侯府的人换掉,在公府中在另寻两人。” 青瑶询问道:“也有郡王府的世子,他们合适吗?” 江景辰摇头道:“不合适,选中之人家世最高不可过公爵。” 大周没有异姓王,所有王爵都是皇室血脉,这样的人即便当官,也没有什么机会能掌实权。 武将的身份太过敏感,在羽翼未丰之前不适合去接触。 至于为什么不选侯府的家世,自然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 公爵是文武百官能够获得的最高爵位,哪怕是没有半点实权,在京中也自有一番体面。 青瑶认真思索了一番,建议道:“若是如此,咱们可以选那些家中有女入宫为妃的勋爵世家,待白芊禾入宫后,也能有一些助力。” 青玉出声道:“四妃之下乃是九嫔,品级虽然不算低,可份量似乎有些不够吧?” “这你就想错了,后宫甄选秀女,最高册封六品宝林一人,余者为七品御女,或是八品采女,五品才人就可力压她们一头,九嫔皆为二品,这样的份量对她们来说已是难以承受。” 青瑶顿了顿,紧跟着分析道:“咱们给白芊禾安排的身份是刺史之女,中选后得一个御女之位,到时定是以分殿为住所,少不得要看主殿之人的脸色行事。” 后宫妃嫔当中,也就只有皇后能够独居一宫,四妃可独居一殿,余者皆不能享独居待遇。 九嫔各为一殿主宫,其下有分殿若干,以供下位份之人居住。 新晋嫔妃若遇见个好性子的主宫娘娘,往后的日子不说多好,至少不会过的太差。 若是遇上个不好的主宫娘娘,怕是熬不到侍寝的那一日。 万金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键,疑惑道:“有了淑妃,还需要九嫔吗?” 青瑶解释道:“众所周知,孟淑妃乃是后宫第一宠妃,可这宠妃背后亦是树敌无数,公子要借淑妃之势,也仅仅是为了在圣上面前替白芊禾美言几句,可面对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一个淑妃可不够啊!” 江景辰点头赞头,开口道:“宫斗这样的事情,还得是女子更加分析的透彻,这件事就交给阿瑶去办。” 山雨欲来风满楼,青瑶意识到接下去所走的每一步,对将来的局势都是至关重要,因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后宫选秀之日。 江景辰对此事没有显露出太多的关注,一如往常一般。 这一日刚回到府中,齐鸿运便找了过来,回禀道:“店铺已经开起来了,魏家派了掌柜,孟家派了账房,两个都是年过四十的老头,话来话外都催我快些安排人把货运过来。” 江景辰询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齐鸿运嬉笑道:“从江南道往京城运货,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大半个月,要是出海那就得更久了,我懒得跟他们多说什么,就两个字:等着。” 江景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的人不会出海,货也只会从沿海州县低买高卖,你若是有把握的话,可以怂恿葛十三来做这门海外的营生。” 齐鸿运略显疑惑,不解道:“这门营生的利润可不低,你舍得给葛家?” 江景辰含笑道:“我不是要给葛家,而是要给葛十三,也是给你。” “给我?”齐鸿运愣了愣。 他从青瑶那里拿了本钱去跟葛十三合作赚钱,可以说但凡葛十三接手的生意,都有他的一份。 但是... 第289章 雏鹰展翅 后宫选秀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了先前的安排,白芊禾一路走的十分平坦,毫无意外的凭借姣好的容颜被选中,只等圣上下旨进行册封。 期间,威远侯府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到崇仁坊府邸,以各种理由请江景辰回侯府一趟。 江景辰对此不予回应,连门都没让人进便将其打发了回去,直把威远侯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盘算着时间,在后宫结束选秀之后,江景辰找到了马季安,直言道:“我想出京巡视州县,还请兄长成全。” 身为御史中丞,马季安自是有权利给下属安排差事,只不过这般突然,让他略显诧异,询问道:“贤弟可是有何谋划?” 江景辰含笑回应道:“没有什么谋划,只是近来在衙门中清闲得久了,想出京逛逛。” 马季安笑问道:“当真只是逛逛?” 江景辰开口道:“要是能够立些功绩,那自然是最好了。” 马季安犹豫片刻,出声道:“今年的差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贤弟是新晋御史,衙门里没有多余的外差可以委派,要不你入宫去问问圣上可是有另外的安排?” 当官居然可以当到无差事可做?很显然,这是被排挤了。 江景辰露出几分不悦之色,直言道:“兄长拿这样的话来打发我,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吧?” 马季安正色道:“贤弟这说的是哪里话?听为兄一句劝,这个时候就安心待在京城里,别到处跑了。” 江景辰懒得多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兄长若当我是兄弟,那就说点实在的,是谁在针对我?” 马季安面露为难之色,纠结了一会,压低声音说道:“为兄只能告诉你,万事万物讲究一个平衡,朝廷之上更是如此。” 江景辰暗自冷笑,追问道:“这么说是有人见不得我好,要把我闲置起来咯?” 马季安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贤弟还是回去慢慢悟吧。” 强大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是谁。 江景辰在脑海中筛选那几位相爷,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过交集,自然也谈不上得罪。 如此一来,就不是个人恩怨,而是涉及到党派之争。 从表面上看,他隶属御史台,归孙敬远这一方的派系。 不需要他开口,先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让许多人都会这么认为。 马季安既然提到了平衡,那多半就是两个派系之间商议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不仅得罪了江彦钧一方的派系,同时还被孙敬远一方的派系给当做弃子了? 好家伙,得亏不是真正的投靠,否则还不得气死! 江景辰没能在马季安这里得到想要的,转头就进了宫请见圣上,开口第一句就是:“启禀圣上,中丞马大人命微臣前来向圣上领取差事。” “马......季安?他让你来找朕要差事?他这御史中丞是怎么当的?”圣上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江景辰丝毫不管这些,认真回答道:“微臣不知马大人如何当的御史中丞,只知马大人说微臣是新晋御史,衙门里的差事都提前安排好,没有微臣的份,还说想要差事只能来找圣上,于是微臣便来了。” 圣上气笑道:“他让你来,你就来,没点自己的想法吗?” 江景辰回应道:“马大人话里的意思微臣听懂了,并且觉得马大人说的对。” 圣上轻“哦”了一声,追问道:“说说看,你都听懂了些什么?” 江景辰开口道:“马大人是在暗指微臣乃是圣上钦点御史,只有圣上可以差遣。” 圣上微愣,下一刻大笑出声,直言道:“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哪里是贴金,根本就是贴钻。 但凡圣上顺势应了一声,那往后可就有大文章可做。 江景辰玩了一把文字游戏,奈何被圣上看穿,当下也不失落,紧跟着说道:“微臣感念圣上天恩,故而常思如何以报,唯尽忠职守,奈何无用武之地。” 圣上再次大笑出声:“满朝文武,只你面皮较厚,自夸也没个限度。” 江景辰顺势道:“非是自夸,而是圣上慧眼。” 张甲臣只听这两句,心中悄然生出几分欣赏。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去听,无疑是在问圣上:既已慧眼识出英雄,为何不让英雄有用武之地? 不得不说,此子胆气非凡。 圣上收敛笑容,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想办什么差事?” 还能选?江景辰心念急转,坦然道:“汛期将至,微臣愿前往洪涝多发之地巡视。” 圣上目光瞬间凝聚,良久后才出声道:“孙爱卿已有了安排,此事用不到你。” 江景辰又道:“微臣也可巡视各州县讼狱。” 圣上似有所悟,开口道:“你想出京?”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是。” 圣上追问:“为何?” 江景辰正色道:“微臣想立功,想升官。” 为官者,哪个不想升官? 圣上不以为厌,反倒觉得有几分趣意。 还是第一次有臣子敢在圣前如此直言不讳,毫不遮掩心中的真实想法。 话说的真实,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来的顺耳。 只不过,年纪小了些,野心却大的很。 “依着你的意思,待在京中便立不了功,升不了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微臣以为并无京中京外的区别,之所以想出京,乃是因为京中能臣众多,微臣争不过。” 言语中带着几分心酸和无奈,江景辰将毕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 圣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文武百官中,唯有此子身上有着一股别人没有的特殊“劲”。 让人觉得新奇之余,还多了几分期待。 “巡视州县本就是监察御史之职,你若想去,那便去吧,朕等着你立功归来。” “微臣定不会让圣上失望。” 得了圣上旨意,江景辰方才心中大定。 御史台。 马季安怎么也没想到,一句玩笑的话,居然会引得江景辰当真入了宫。 在他的认知当中,天底下就没 第290章 远道而来 江景辰回到百乐门后,喊来了魏秉文与孟维桢,共同商议了关于舶来品专卖店之事,随后又与齐天放和齐鸿运这对父子交待了一番,紧跟着将京中的事情都交到青瑶手中。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马车内,江景辰躺在青玉的双腿之上,口中哼着欢快的小调。 沿途除了吃饭睡觉,一路上都不曾停顿。 直到第二天准备上路时,暗中守护的天龙众传来了信息:威远侯带着穆大管家与十几名护卫快马追了过来。 江景辰得知后,传令天龙众暂且按兵不动,转头与万金交待道:“换小路走,且让他追一会。” 青玉开口道:“威远侯该不会是带人来追杀咱们的吧?” 江景辰含笑道:“他是挺糊涂的,可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 满京城都知道他奉旨出京办差,就算要行暗杀之事,也不会亲自带人追过来。 更何况江彦钧眼下除了穆大管家以及府里的那些护卫,手上已经没有别的人手可用。 马车再快也跑不过快马,在换了小路之后,也仅是拖延了三个多时辰。 江景辰看着火急火燎追来的江彦钧,微微一笑,询问道:“你从京城马不停蹄的追来,该不会是找我叙父子之情吧?” 威远侯翻身下马,阴沉着脸,呵斥道:“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江景辰转头便与万金说道:“这都中午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威远侯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才刚下马,话只说了一句,就又要走? “先等等,为父有话与你说。” 万金毫不理会,挥动马鞭,驾车朝最近的县上赶去。 威远侯无奈,只得重新上马,赶到车窗前,开口道:“为父此来,是有重要的话与你说,快停下。” 江景辰淡淡道:“在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吃饭,等我吃饱了你再开口。” 威远侯强忍心中怒气,一路同行至县内客栈雅间,点了两桌酒菜,待酒足饭饱之后方才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这么能忍,看来是有求于人了。 赶了这么远的路,所求应该不小。 江景辰心中暗自猜测,淡淡开口道:“说吧,我听听看。” 威远侯顿时感到一阵屈辱,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不得不忍。 “为父问你,此行可是要去河南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 江景辰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是想到了先前马季安在朝廷上弹劾河南道八位刺史、十七位县令之事。 威远侯心中生出几分喜色,当即开口道:“你不必管为父是从何处得知,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江景辰毫不犹豫回应道:“不是。” 威远侯挑眉道:“回答的这般痛快,显然不是真话。” 江景辰:...... 可真是会猜,合着不让你满意的话,就不是真话了? 说了真话反而不信,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跑不见了! 威远侯见长子无话可说,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紧跟着道:“河南道你不能去,改去别的州县。” 这人也真是有意思,还当是从前刚回京城的时候?江景辰气笑道:“你是嫌官位太高?还想往下降一降?” 威远侯被戳中了痛处,脸上骤然苍白,暗自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冷哼道:“若非是你这个不孝忤逆子,为父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江景辰越听越没兴趣,不想再浪费时间兜圈子,直言道:“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的语气,哪里是为人子该有的态度?威远侯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大胆,你这是在质问为父吗?” 除了这一句,也就没别的东西了。 江景辰不留情面,嗤笑道:“我认为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觉得呢?” “你......” 求人? 父亲求子? 世间怎能有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 威远侯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江景辰淡淡道:“你有个做父亲的样子吗?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威远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满心怒火,开口道:“只要你不去河南道,为父便能重入朝廷为官,这是为父最后的机会,你乃为父亲子,当助为父一臂之力。” 河南道已经十多名官员奉旨入京接受审查,按理说清理了一批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敢冒头才对,为什么不让去河南道? 江景辰被勾起了好奇之心,追问道:“河南道发生了什么事?” 威远侯满心疲惫,语气中略带几分无奈,回答道:“只要你不去就不会有事发生。” 江景辰头次发现,居然有人这般的重视自己,这可真是喜忧参半。 连江彦钧都派出来了,想来当初马季安对河南道还是有所保留,估摸着那滩水已经浑到不能再浑的地步了。 连马季安都不去蹚的浑水,他自然也没兴趣。 不过眼下倒是可以借用此事,好好的套一套话。 江景辰故作认真,开口道:“原本我还不想去的,听你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我的兴趣,不去都不行了。” 威远侯激动起身,指着鼻子,激动质问道:“你......你当真不念一点父子之情?” 江景辰冷笑道:“这都没有的东西,好意思来要求我?这就过分了吧。” “再怎么说,为父也给了你生命,是你欠为父的。”威远侯气急败坏,就差没有翻脸掀桌子。 江景辰微微蹙眉,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欠你一条命?想要拿回去?” 威远侯吐出一口浊气,缓和了些语气,开口道:“你就当是帮为父一个忙,仅此一次,往后绝不会再来寻你。” 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疑惑,江景辰略作思考,询问道:“你背后的是哪位相爷?” 威远侯摇头道:“你既然知道是相爷,那就该明白,这事不能从为父口中说出来,否则江家危矣。” 居然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吗?沉吟片刻,江景辰转问道:“他要保谁?” 威远侯依旧摇头,态 第291章 他要来害我 节度使,正二品官职,乃是地方军政最高长官。 江景辰记得十分清楚,河南道有八万兵权都掌握在节度使手中,实打实的一方霸主。 该不会,真要造反吧? 乍一想,不太可能。 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可能是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有安史之乱这么一档子事,那安禄山可不就是三镇节度使。 说不可能是则是因为毕竟不是同一时空,也不是一样性子的帝王,且河南节度使只掌一道八万兵权,实力比起安禄山来说差距太大。 “河南道节度使都干了些什么?” “这个为父当真不知。” 威远侯也不再端着,放下了架子,只为完成那位的交待,以换取起复之机。 江景辰紧跟着又问了些问题,均是没有得到满意让人满意的答案,挥了挥手,开口道:“回去告诉你背后那位,御史台的事情是最后一次,能相安无事则最好,否则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威远侯不明其意,也不关心这些,追问道:“你可是答应为父不去河南道的,不能够反悔。” 江景辰淡淡道:“知道了,看你演的也挺累的,回侯府里歇着吧,别在这待着了。” 威远侯放心不下,思考片刻,开口道:“既然都已经来了,那为父便与你一起。” 江景辰听乐了,不留情面的挖苦道:“我乃御史台监察御史,奉旨出京办差,你是什么官什么职,也配跟我一起?” 威远侯暗自握紧双拳,露出一抹强笑,开口道:“为父如今无职一身轻,操劳了半辈子,难道有闲情逸致离京走走,欣赏下大周秀丽江山,不过是同行,不碍你差事。” “闲情逸致?呵呵......” 江景辰冷笑几声,招呼着万金与青玉一同离开。 威远侯紧跟其后,一路上无论长子如何讽刺,心中不曾动离开之念。 青玉掀开车帘子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公子,难道就让他这么一路跟着吗?” 江景辰轻笑道:“路又不是咱们家的,他要跟就让他跟,我倒要看看他能跟到什么时候。” 青玉担忧道:“咱们是要去淮南道,有他在恐怕不好吧?” 江景辰开口道:“没有什么不好的,好歹他也是白莲教的‘副教主’,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自然得好好利用一下。” 此次离京,不为别的,只为白莲教。 他要将这柄利剑,亲手斩了威远侯府的牌匾。 江彦钧的出现虽是在意料之外,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唯一让江景辰有些厌烦之事,就是在每到一县时,江彦钧都会大张旗鼓的找来当地官员,大摆宴席。 且用的都是侯府的名义,让人挑不出毛病。 江景辰从不曾参宴,更是在江彦钧设宴时赶路,可每次不出三个时辰就会被追上。 虽走的是官道,可这样的效率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几次之后,他便明白过来,以江彦钧的能力显然做不到如此程度,只有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相爷才有这么大能力。 青玉提议道:“公子,要不改走小路,他们肯定没办法在跟来。” 江景辰摇头道:“官道好走,速度快,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情浪费时间。” 御史出京巡视州县,自然是没办法去走水路,且每到一县都要上衙门走一趟,若再改走小路,那时间上会不够用。 一路上,江彦钧做的最精明的地方,就是每次设宴都是以私人名义,期间最多提一句:“与子同行”。 简短的四个字,便让沉浸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心思活络了起来。 目前而言,暂时没有发生异常之事,但江景辰心中多出几分不安,总觉得江彦钧此行不单单是阻止他去河南道这么简单。 “阿金,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跟穆大管家见一面,问问看江彦钧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日以来,穆大管家随身跟在江彦钧身边,只有在夜晚休息时才会分开。 万金在月黑风高之夜寻到穆大管家房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询问相关事宜,其中只有一件较为特别的事情。 “在公子离开之前,侯爷日日饮酒,每饮必醉。在公子离开京城当天,侯府来了位神秘的客人,与侯爷密谈了一个时辰,之后侯爷便追了过来。” “你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人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进出府门皆带着斗笠,让人难窥其貌。” 穆大管家如实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万金见问不出其他有用之事,趁着夜色返回。 江景辰得知事情经过,沉吟片刻,询问道:“咱们的人时刻都在盯着侯府,如此可疑之人,没去跟踪调查吗?” 万金回应道:“京里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传来,我猜想多半是跟了,但没跟上,对方有可能是位精通此道的高手。” 江湖奇人异事之多数不胜数,京城里有这样的人存在也不足为奇。 那位相爷的势力在江彦钧之上,手底下可用的人才肯定不会少。 最最关键之处在于敌在暗处,从目前来看,所做之事似乎无迹可寻,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对方要保河南道节度使。 从江彦钧口中透露出的事,可信度并没有那么高。 江景辰思索良久,询问道:“你们觉得江彦钧是真想要阻我?还是故意暴露出河南道节度使,以此为诱饵,引我去河南道?” 青玉想了想,回应道:“我觉得应该是前者吧,后者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万金接口道:“好处就是能将公子拉进河南道那处泥沼当中,轻者丢官,重则......有可能因此丧命。” 倘若是别的官员也就罢了,节度使这样手掌兵权的二品大员,一旦有哪些地方处理不好,极为容易受到牵连。 兵权,历朝历代的禁忌。 江景辰身为御史,自是有权监察各州县的一切事务。 倘若当真只是个初入朝堂的勋爵子弟,或许还会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脑子一热跟着掺和一脚。 好在他两世为人,虽不懂官场之道,却是 第292章 艳儿姐 回想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江彦钧面对冷嘲热讽时的表现,完全可以用“委曲求全”和“忍辱负重”来形容。 若非所图甚大,绝对不至于让江彦钧这般不要脸面。 再看宴请地方官员的奢靡之风,虽说是个人行为,但传出去可就不会有这么的好听。 父子关系是不争的事实,江景辰无法否认这一点,旁人也会将他与江彦钧联系到一起。 奉旨出京办差的御史,却与地方官员饮酒作乐打成一片,且每过一县皆是如此。 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会是什么后果? 江景辰心中微凛,冷笑道:“利用江彦钧来达到一损俱损的目的吗?可真是好算计啊!” 青玉出声道:“那赶紧把他赶走吧,免得坏了公子的名声。” “迟了......” 已过五个县,凭对方的势力,名声怕是早已经传开了。 首先是丢出河南道节度使作为烟雾弹,背地里则让江彦钧打着游山玩水的名义四处宴客。 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可真是熟练的很。 江景辰被河南道节度使这颗份量极大的烟雾弹做迷惑,以致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真实目的。 他没想到对方会玩的这么脏,更没想到江彦钧会将脸面丢到地上踩,情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只为周全这一局。 青玉焦急道:“那咱们就把他给抓起来,让他不能在到处宴请官员。” 万金出声道:“子囚父这样的名声......不好听。” 哪里是不好听,根本就是忤逆的大罪。 江彦钧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除了坏名声之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父子同行之事。 若是用强,无论是抓起来,还是将其遣送回京,都会落一个忤逆的罪名。 父与子的身份,是江彦钧最大的利器,在被降级夺职之后,他好似觉醒了一般,干脆利落的拔出了这柄锋利之剑。 觉醒第一剑,先斩膝下嫡长子。 当真是好手段! 江景辰先前便对此事有些许顾忌,所以在没有把握一击即溃之前,对于江彦钧以及吴老夫人这两个从身份上压制他的直系长辈,除了虚与委蛇之外,用的都是相对极为迂回的策略。 可当他种下白莲教这颗种子,在即将长成一棵能够砸毁威远侯府的参天大树时,江彦钧忽然之间像是开了窍一般,凝聚出了一柄锋利的剑率先出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是要同行吗?那就满足他的愿望,将人给拘在身边,一路带去淮南道。” 威远侯府。 吴艳近日来心情极为愉悦,除了老爷离开侯府不用再遭受“折磨”之外,她与庶子的关系,也在一次次的接触当中逐渐熟络了起来。 “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回夫人,准备好了。” 大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恭敬的递到主子面前。 吴艳将其接了过来,缓步走到桌旁,打开一盅刚炖好的参汤,将整包药粉都倒了进去,拿起汤匙轻轻搅拌。 片刻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妖娆媚笑,轻启朱唇道:“走吧,去给旭少爷送汤。” 今日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江景旭手捧典籍默读,书翻两页,就听下人一阵轻快的脚步之声,抬眼看去,一抹淡黄映入眼帘。 “日头正盛,母亲怎的选这时候来了?” “我见你日日苦读圣贤书,怕你熬坏了身子,便命人炖了一盅参汤,快些趁热喝了吧。” 吴艳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热切。 江景旭看得心神荡漾,放下手中典籍,道了声谢。 大丫鬟将参汤置于桌上,默默退到了一旁。 院外蝉鸣声声,吴艳露出几许不耐烦,开口吩咐道:“这声听得人心烦,带人去捉干净。” 大丫鬟应了声“是”,随即便将屋里屋外的仆从都召集起来,一同到院子里捉蝉,临行前还不忘将房门关好。 吴艳回过头来招呼道:“参汤要趁热,快喝吧。” 江景旭道了声“多谢母亲”,目不斜视入座,一口口将参汤喝了个干净。 吴艳拿出绣帕,俯身上前,擦去庶子额头上的热汗,嗔怪道:“瞧你,喝得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慢着点。” 江景旭闻着淡淡的清香,魂儿立刻被勾走了一半,憨笑道:“母亲让我快喝,我自然得喝得快些。” 吴艳抿嘴轻笑道:“没曾想,你竟是这般听我的话?” 江景旭乖巧道:“那当然,母亲说的话,儿子自然是要听的。” 吴艳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声一叹,开口道:“可你我并无半点血缘,年岁也相差不大,你叫我母亲,可是会觉得别扭?” 江景旭正色道:“您既是父亲的妻子,便是我的嫡母,无论年岁几何,我都该称呼您一声母亲。” 吴艳眉间微蹙,带着几分幽怨,如小女儿家般,撒娇道:“可我不喜欢你喊我母亲。” 江景旭一愣,呐呐问道:“那您喜欢喊您什么?” 吴艳眼波流转,俏皮道:“我想听你喊我一声艳儿姐。” 江景旭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丹田处一股无名火气,慌张开口道:“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您可是......” 吴艳直接打断道:“此间只你我二人,且我只大你几岁,私底下喊一声姐姐,如何就使不得了?” 江景旭喉结涌动,眼神四处张望。 屋里屋外的下人都去了院中,房间里再无旁人。 吴艳俏皮道:“你喊一声试试。” 江景旭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艳......艳儿姐。” 声如蚊呐,一句话之后,脸色瞬间通红。 吴艳忽然拉近距离,娇笑道:“我没听清,你再喊一遍。” 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那张妩媚俏脸,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江景旭丹田之火越烧越旺。 “艳儿姐。” “这会听到了,嘻嘻,旭弟弟真乖。” 吴艳伸出右手,轻轻在他额头上一点。 指间的触感好似蜻蜓点水一般,还未 第293章 食髓知味 一番云雨停歇,欲望消退,理智回归。 江景旭心中害怕到了极点,慌张的穿好衣物,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是一时冲动......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吴艳紧咬嘴唇,泪珠不停滴落,哽咽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谈对错又有何用?” 江景旭立刻跪下,狠狠往脸上甩了两巴掌,哀求道:“是我糊涂,是我不该......求您只当没发生过,否则父亲若是知道了,定会杀了我的。” 吴艳悲泣道:“事到如今,你想到的却是自己,可曾为我考虑过?” 江景旭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汗,恳求道:“此事若走漏了风声,于你我而言都是杀身之祸,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方可保住性命,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我考虑就是为你考虑。” 吴艳掩面而泣,自责道:“也怪我不该与你玩笑,引得你被欲望冲昏了理智,错不在你一人。” 江景旭慌乱的心莫名平静些,心中生出许多感动,跪步上前,激动开口道:“莫要这么说,你非自愿,是我强迫了你,错的人是我,与你何干。” 吴艳满面愧疚,低声道:“若非是我拿你当邻家弟弟看待,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害了你,合该一死谢罪。” 话音刚落,扭头就往墙壁撞去。 江景旭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将人拽住,紧紧的拥进怀中,心疼道:“艳儿姐,你怎的这般的傻,你若死了,叫我如何能活?你对我有了不该有的情愫,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错的不是你我,只怪天意弄人。” 吴艳依着结实的胸膛,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颤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是对我有了情愫吗?不是只我一个人生了痴心?” 江景旭点头道:“当然不止你一人。” 吴艳泪流满面,主动贴近了些,惊喜道:“有你这句话,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江景旭急忙开口道:“千万别说这种话,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往后的日子还长。” 吴艳神色几经变幻,时而欢喜,时而担忧,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只怪上天作弄,只怨生不逢时,只恨不能与君日夜相伴,携手一生共白头。” 一声的哀叹,满腔的情义,直让江景旭听得感动无比,泪水不知觉流出眼眶,手中更是加大了力道,紧紧的拥着怀中的可人儿。 吴艳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情绪,当即抬头主动献上一吻。 “就让我们记住彼此这一刻的深情,过了今日便回归原位,谁也不要再越雷池。” 她挣扎着要脱离怀抱,“不经意间”露出一片春光。 江景旭满脸不舍,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份深情为世俗所不容,只能将其深埋在心底。 轻轻一吻,再次勾出了少年体内的火气,眼前的春色迷了眼,也乱了心。 他猛地将人抱上床榻,不管不顾的欺身而上。 吴艳没有再抗拒,而是全身心投入,体会着少年人的冲劲。 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自那次送汤事件之后,江景旭满心想的都是那让人难以挥去的身影,也对男女之乐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碍于身份,他不能够去见想见的人,而如今的形势之下也不能够上青楼寻欢,无奈之下,只能找来身边的丫鬟,做一些想做之事。 被开脸的丫鬟满心期待着日后当姨娘的生活,自觉比旁人高了一等,做工时偷懒不尽心,被看不惯她的人将事情捅到了韩姨娘面前。 先头小郑氏在时,威远侯偶尔还会去韩姨娘院中,可自打新夫人进府之后,韩姨娘便没了半点恩宠,成日待在院中自艾自怜,积累了不少的怨气。 在得知儿子与丫鬟之事后,第一时间寻了过去,告诫道:“你父亲不安排人在你房里伺候,为的就是防止你因为男女之事分心。可你倒好,趁着你父亲不在府中,不声不响的给一个丫鬟开了脸,你这是要跟你父亲对着干吗?” 江景旭忍着心中的慌张,开口道:“姨娘,我好歹是府里的少爷,如今也已长大成人,难道连收一个通房丫鬟的权利都没有吗?” 韩姨娘略有不满,开口道:“自然是有的,可你怎就这般猴急,不能等到侯爷回来,请示之后再收吗?” 江景旭担心在这件事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于是便道:“收都已经收了,这事姨娘就别管了,等父亲回来,我自会前去解释。” 韩姨娘沉着脸,不悦道:“我是担心若侯爷不快,说这些也都是在为了你好,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来跟我说话?” 江景旭想要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却又不能对生母有所不敬,无奈道:“是我错了,不该这么与姨娘说话,可人都已经收了,还能怎么办?” 韩姨娘当即开口道:“把人卖了,你只当没有这一回事,等侯爷回来之后,我会去找侯爷,请他给你房里安排人。” 江景旭不满这样的方式,毫不犹豫拒绝道:“不行,那丫鬟现在可是我房里的人,怎么能说卖就卖。” 韩姨娘稍作沉思,转言道:“不卖也行,那就给一笔银子送回老家。” 江景旭正要出声拒绝。 韩姨娘紧跟着说道:“只是丫鬟的身契是在夫人手里,得先去要来才能放人出府。” 江景旭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故作疑惑道:“我院子里的丫鬟,怎么身契会在母亲手中?” 韩姨娘被儿子一声“母亲”膈应得有些不适,可又没办法指责,待平复好情绪之后,方才开口道:“东府之内,除了寿安堂和心远堂之外,其余下人的身契都被先头那个小郑氏抓到了手中,她死后那些身契自然就落入了新夫人手里。” 先头的栽树,后头的乘凉,新进门的夫人什么都不用干,不仅掌握住了府里大部分下人的身契,还有小郑氏费尽多年心血经营好的产业,运气不可谓不好。 只要想到这么大一场富贵,却 第294章 我相信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景旭忽然间意识到,这应该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如果嫡母没有子嗣出生,那么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就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回想起先前做的那荒唐之事,心中更是万分悔恨。 万一要是不小心怀上了,那......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也不能够发生。 “娘,你希望我继承爵位吗?” “你这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希望你能够继承爵位,可这也不是我想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韩姨娘的心情有些复杂,隐隐预感到了些什么。 江景旭收敛心思,轻叹道:“是啊,夫人还那么年轻,父亲身体硬朗,不出意外的话,早晚都会生下嫡子,到时怕是不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韩姨娘没有大智慧,却是有些许小聪明,立刻就听出了话中所指,重点在于“不出意外”这四个字上。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感慨道: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足以说明儿子的确是长大了。 “你......可是心中有了想法?” “娘,你是我的生母,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我想当世子,我要继承爵位,姨娘,你得帮我。” 世袭罔替的侯爵,自太宗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封过。 只要能够继承爵位,哪怕不当官,也足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世。 不止是一世,而是子子孙孙都将因此受益。 江景旭的心逐渐火热了起来,继承爵位便是登上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他将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威远侯庶子,而是世袭罔替的威远侯。 韩姨娘心中多出几分苦涩,开口询问道:“你要为娘如何帮你?” 江景旭略显激动,回答道:“就像娘刚才说的,如果夫人生不出子嗣,那江家的爵位就将由我来继承。” “旭儿,你该不会是要为娘去给夫人下绝子药吧?” 意料当中,情理之外。 问出这句话之后,韩姨娘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许多。 绝子药不是什么难找的药,甚至都不用去药铺,像是青楼那样的地方都能搞来药方。 药好找,却难下。 倘若被人发现,以她的身份来说,摆在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景旭沉浸在脑海的想法当中,没有注意到姨娘的异常,沉吟片刻之后,摇头道:“药当然不能由娘去下,得交给夫人身边信任之人,才有可能做到。” 儿子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当娘的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韩姨娘想了良久,终是抵挡不住世袭罔替侯爵之位的诱惑,开口道:“寻常的绝子药味道都重,尝上一口就能发觉不对,只有精心配制的绝子药才能够不让人起疑。” 江景旭不懂其中门道,顺势追问道:“那样的药,娘有办法能找来吗?” 韩姨娘点点头,不禁回忆起了些许往事,轻叹道:“为娘出身不好,未出阁之前认识的也都是一类人,其中有个好姐妹与些三教九流之人来往甚密,弄到那样的药不难。” 江景旭心中一喜,出声道:“那人靠得住吗?” 韩姨娘回答道:“我与她乃是手帕之交,除了你以外,她是最能让我信任之人。” 江景旭立刻接口道:“那寻药之事就交给娘来办,待到事成,侯爵之位便是我囊中之物,到时娘将会是侯府里头说一不二的老封君。” 韩姨娘没有被这些话冲昏了头脑,担忧道:“药找来了,你怎么才能给夫人吃下?要知道事情一旦败露,你我母子恐难两全。” 江景旭微微一笑,开口道:“娘放心,我自有办法,哪怕事情败露,咱们母子也能够全身而退。” 事情败露还能全身而退?韩姨娘半信半疑道:“你先说说是什么办法,否则为娘难以安心。” 江景旭稍稍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夫人陪嫁的丫鬟当中,有一个每次见我时,眼神中都带着些许痴迷。所料不错的话,她该是对我有些想法,只要我略施手段,定能将她收为己用。” “手段?” 韩姨娘听到这话瞬间乐开了花,轻笑道:“你一个毛孩子,能有什么对付女人的手段?” 江景旭回应道:“娘,我这身皮囊,就是对付女人的最好手段,别人不敢说,一个丫鬟而已,只需眨眨眼,保管将她迷得神魂颠倒。” 韩姨娘微微蹙眉,抬手在儿子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责怪道:“你这都哪里学来的歪风邪气?” 江景旭揉着脑袋,嬉笑道:“前些年跟同窗逛过几次青楼,虽没做什么,可也听了不少,看了不......哎呦,娘,你轻点打,疼......” “听了什么?看了什么?你倒是给我好好说......” 韩姨娘黑着脸,动起手来一点没留力。 “小小年纪不学好,难怪一声不响就给丫鬟开了脸,合着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你父亲不在,刚好就给了你机会,是也不是?” 这事儿,哪里是能说的?江景旭自觉失言,也不敢辩解,只得抱头鼠窜。 直到韩姨娘追累了,打不动了,江景旭才上前安抚,随后商议起关于寻药、下药之事。 皇宫。 选秀结束之后,白芊禾得封七品御女,赐居在福华殿,主位娘娘乃是九嫔之一的翁昭容。 “听说那位娘娘入宫多年,孕有三胎,最后只有一胎平安生下,还是位公主,养大三岁便夭折,也是个苦命之人。”白芊禾语气中略带几分同情。 郝婆婆不以为意,开口道:“坊间都说入了宫,当了圣上的妃子,那便是飞上了枝头,余生都是享福的命。可在我看来,后宫中的女子没有几个命不苦,福气没有,怨气倒是多的很啊!” 白芊禾轻笑道:“的确是大,这才刚入宫几天,婆婆就已经沾染了不少怨气。” 郝婆婆冷哼了一声,气愤道:“都是被那小子给气的。” 白芊禾神色微动,询问道:“公......他都在宫外,又怎么能惹到您呢?” 郝婆婆 第295章 有勇无谋的匹夫 淮南道,某间客栈。 威远侯被软禁了一路,身边的护卫也都被赶走,只留下穆大管家平日里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刚到淮南道时,他还想着找机会偷跑出去,可还没走出客栈便被万金给提了回去,本想等到夜深人静再寻机会离开,没曾想次次都是在吃过晚膳后便昏睡过去。 “你这老东西,饭菜里被人下了迷药都不知道,还要你有什么用?” “老爷,饭菜都是三少爷让人准备的,老奴实在是没办插手啊!” 穆大管家满脸委屈,回应起这一路以来,表面上要安抚老爷,背地里还要应对好三少爷,只觉得日子过的实在是难熬。 威远侯质问道:“那万金上来阻拦本侯时,你怎么不出手” 穆大管家如实回答道:“老奴打不过他,上了也是给丢人现眼,闹了笑话出来老爷面上也无光。” 威远侯被噎得呼吸一窒,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开口道:“那逆子竟然敢做出囚禁生父这等忤逆之事,待回了京城,本侯定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穆大管家好心提醒道:“老爷若是御前参奏忤逆不孝之罪,怕是会毁了三少爷的前程,怎么说也是江家最出息的子嗣,您可要慎重些才好。” “单是出息有何用?不听话的忤逆子,爬的越高,越对江家无益。” 威远侯顿了顿,紧跟着说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单是这样还不够,你想办法把江景辰囚禁虐待生父之事传出去,务必弄得人尽皆知。” 穆大管家心中一惊,犹豫道:“老爷,事情闹大了,三少爷怕不止会没了前程,怕是性命都难保......这会不会太狠心了些?” “狠心?” 威远侯转头就朝穆大管家踹了一脚,低喝道:“你没见那逆子这一路都将本侯当作犯人对待吗?论狠心,那逆子比本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大管家挨了一脚,不轻不重,倒也说不上多疼,但却让他的心越发的偏了起来。 不说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单说眼下的状况,只有他一个可为老爷所用。 按理说应该礼遇有加才是,奈何老爷有气不敢去找三少爷出,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一旦不顺心便是非打即骂。 相比之下,三少爷虽无多少亲近,可给起赏赐来一点都不敷衍。 他不过下了一回药,传了几次消息,三少爷便给了足够安度晚年的钱财。 若是论对待下人的态度,十个威远侯也比不上一个三少爷。 同样都是给人当奴才,傻子都该知道怎么选。 主仆情义的份量实在太重,穆大管家背不动,也不想去背。 在老爷认认真真交待完针对三少爷之事后,他转头就将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三少爷。 “......情况就是这样,老爷似乎有了杀心,这次的事情怕是不能够善了。” 子害父乃是忤逆不孝,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换作父害子,最坏也就名声差些,没有任何罪过,若是操作的好,甚至还能博来一份“美名”。 封建王朝之下,所遵循的是:君要臣死,臣不死则为不忠,父让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世间多是愚忠愚孝之人,但绝对不包括江景辰在内。 从穆大管家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他没有过多的情绪,只嗤笑一声,交待道:“江彦钧那边你先顺着他的意,敷衍着,三日后我会安排人去找你,到时候你就......” 穆大管家认真的听着,用心几下三少爷说出的每一个字。 三日后,戌时。 客栈内忽然冒起了一阵浓烟,有人扯着嗓子大喊:“走水了,大家快跑啊!” 正躺在床上的威远侯猛的起身,手忙脚乱的拿起随身衣物。 恰在此时,一位蒙面的黑衣人踹开了房门,开口便问:“可是威远侯江彦钧?” 威远侯心中大惊,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穆大管家忽然从黑衣人的身后窜了出来,急忙道:“这位好汉乃是老奴特意寻来的帮手,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老爷快走。” 威远侯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见穆大管家在场,当即放下了心来。 来不及多想,跟着黑衣人与穆大管家在夜色遮掩之下逃窜,直至一处略显破败的宅院之内。 正堂左右各坐着五位身高体壮的大汉,上首乃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威远侯十分确定不曾见过此人,疑惑道:“你们是谁?” “在下姓苗,家中行三,江侯爷喊我苗老三便是。” 不等对方发问,苗老三紧跟着说道:“我们乃是吴王府的门客。” 京中不少勋爵人家会豢养门客,这类人不是卖身的家仆,而是一些具有真才实学的能人。 当然,这类人中也会有一些徒有虚名之辈,不过既然能在吴王府当门客,想来是会有真本事在身。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 眼前的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若真是吴王府的门口,倒也不好太过拿架子。 威远侯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们如何证明?” 苗老三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制令牌递了过去。 威远侯认真查看了一番,确定了令牌样式乃是宫制品,上有吴王府的徽记,于是便放下了疑心,将令牌还了回去之后,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穆大管家,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大管家解释道:“老奴先前遵照老爷的意思,将您被困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几位义士听闻后皆为此感到愤愤不平,因此老奴特求几位高义之士前来相帮。” 威远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重新将堂上的几人打量了一番,狐疑道:“你们既是吴王府的门口,又怎会出现在淮南道?” 苗老三开口回应道:“实不相瞒,我们早前奉了王爷之命,出京追查谋害世子的真凶,一路追查到了这里。” 吴王世子被刺杀之事闹的很大,当初吴王带领禁卫军满京城缉凶时,还曾被江景辰弹劾过,京城早就有传言说真凶逃到了京外。 威远侯自是听过此事,也了解吴王 第296章 副教主来了 苗老三面露惊喜,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有江侯爷在,我们就算是有主心骨了。” 被人卖了,还要帮对方数钱,这样的人,也能当门客?吴王识人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威远侯面上客套了几句,转言道:“苗义士还是先说说情况吧,这样也好尽早谋划。” “是是是,江侯爷说的对,咱们坐下慢慢谈。” 苗老三将人引入座位,奉上香茗,紧跟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查到刺杀世子的真凶来到此地之后混进了当你一个帮派,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得到了教派长老的赏识。” 威远侯开口询问道:“什么样的教派?实力如何?” 苗老三回答道:“是一个名叫白莲教的门派,教众都是些普通百姓,没什么实力,就是人多些罢了。” 普通百姓? 那就是乌合之众了。 威远侯顿时心宽许多,开口道:“既是百姓,想来也不敢与官府作对,那真凶那是朝廷重犯,只要让衙差上门拿人,他们必定不敢反抗。” 苗老三略显尴尬,出声道:“这事儿若让衙门插手,那功劳岂不是就要分出去一半?弟兄们没日没夜的追踪,为的就是要独占这份功劳。” 威远侯略显怪异,下意识追问道:“那你们就不担心我抢了功劳?” 苗老三憨笑道:“你既是世袭罔替的侯爷,也是刑部尚书,哪里会看得这点微末之功。更何况还是跟我们家王爷关系匪浅,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换作以前,的确是看不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威远侯心中就指着这份功劳起复。 吴王满京城缉凶之事,他还是刑部尚书,眼前这些人离京之后,也难以知道京中大事,方才会如此放心。 他见对方如此坦诚,只觉得傻气中透着几分可爱,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们的想法不无道理,可若是没有衙差的震慑,只靠你们这些人,怕是镇不住那些教众吧。” 苗老三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们想立功,可也不想伤及无辜百姓,否则事情闹大了,得了个功过相抵的结果,那可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威远侯沉吟片刻,询问道:“白莲教是一个怎样的教派?” 苗老三回应道:“白莲教与净土宗大致相同,崇奉阿弥陀佛,要求教众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也就是说,白莲教只不过是一群念经拜佛的信徒? 若是些为非作歹之徒,还能够有许多手段可用,可若只是吃斋念佛的信徒,反倒是不好处理。 威远侯深思良久,出于迫切的心理,直接忽略了太过复杂的办法,直言道:“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既是与净土宗相同的教派,那么想要混进去也容易。” 苗老三双眼一亮,拍手道:“对啊,江侯爷这个办法好,只要混进白莲教当中,合我们十一人之力,定能寻找机会将那真凶抓住。” 威远侯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苗义士说错了,不是十一人之力,而是十三人之力。” 苗老三疑惑道:“没错啊,我们就只有十一人。” 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还是想要过河拆桥独占功劳? 威远侯心中冷哼,面色故作坦然,开口道:“你们十一人,再加上我们主仆,正好十三人。” 苗老三犹豫了一会,诚心规劝道:“此行怕是要动手,少不得会有危险,侯爷身份尊贵,不好亲自参与啊!” 威远侯微微一笑,回应道:“苗义士放心,我手下老仆有些本事,护我的安全不在话下。” 穆大管家适时开口道:“老奴自当竭尽全力。” 苗老三为难道:“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不好交代......” 威远侯直接打断道:“抓捕重犯的场面瞬息万变,以我执掌刑部多年的经验,行动时多做一手准备乃是必要之事,至于我的安全你们无需担心。” 有些人,你越不给,他越想要,你越不让他去,他越是想去。 苗老三心中笑开了花,面色故作犹豫,好半晌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江侯爷便同我们一起吧,明日白莲教将会召开一场教会,咱们先去探探情况。” 白莲教的教会三天一次,没有固定的时间,召开教会也只为一件事,那就是给教众派粮。 只要是白莲教的教众,人手最少一大袋细粮,最多还有鸡鸭鱼肉等吃食。 而成为教众的条件也并不苛刻,只要是大周百姓,无论良籍贱籍,也不论男女,均可报名,通过教中长老审核之后便能成为教众。 教会召开时的盛况,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威远侯也只在初一十五时,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进庙烧香得添香油,而白莲教不收一文,所有东西都是白送。 威远侯在苗老三的提议下,稍稍乔装打扮了一番,来时没有任何异常,可刚到达白莲教众聚集之地,就引来了数道带着探究的目光。 穆大管家注意到了这一点,小声提醒道:“有人过来了,老爷小心,别离老奴太远。” 威远侯心中一紧,默默拉近了与穆大管家之间的距离。 他只是想立功,可没想因此遭受什么伤害。 虽然对身旁老奴的实力很有信心,可当看到围拢过来的人时,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可是在白莲教的底盘,人山人海全是白莲教众人。 也是此刻,他清楚的明白为何那些吴王府的门客们会觉得棘手。 如此多的教众,怕是大半个县的人都在这里了,别说他们只有十三个人,就是县衙全部衙役都来了,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你是......副教主?是副教主,大家快过来,是副教主来了。” 一声呼喊,立刻让人群沸腾了起来。 “不会吧?真是副教主来了吗?” “先前也没见过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没见过,长老见过啊,没听几位长老都过去了,那人肯定是副教 第297章 化成灰都认得你 当威远侯被强行推上台那一刻,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有机会能够转身离开,但因为念着立功的事情,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冒充白莲教的副教主。 在台上几位长老满怀热情的目光中,在台下教众的期待下,他收敛纷乱的思绪,开始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致辞。 “各位教众,我是你们的副教主,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视察教中事务......” 看着台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废话的威远侯,苗老三嬉笑道:“你家老爷还真是能编,好本事啊!” 穆大管家无奈道:“别说风凉话了,正事要紧。” 苗老三淡淡道:“咱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自有公子来收尾。”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开始有了议论: “那人好像是威远侯吧?” “你看错了吧,威远侯怎么可能会是咱们的副教主?”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像。” “威远侯乃是京城大官,你们怎么可能见过?” “实不相瞒,我们曾经跟随主家进过京城,有幸瞧见过威远侯的模样。” “真的假的?” “和我一起的还有不少人呢,今天都在这儿,不信你可以问问啊。” “对,那人是威远侯,威远侯是我们的副教主。” 起初只有三五人在议论,后来渐渐扩散至十几人,几十人,上百人...... 慢慢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是威远侯,威远侯是咱们的副教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威远侯是白莲教副教主这件事很快就在人群中传播开。 威远侯听到呼喊时,心中顿时有些慌乱,隐隐预感到了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如今已经不是刑部尚书,无职位,可官身依然在,跟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白莲教扯上关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大家误会了,我不是威远侯,你们认错人了......” 他在台上竭力的解释,可台下的教众根本听不进去,有人带头高喊“威远侯”,很快就得到了其他教众的呼应,声音越来越大。 对街酒楼,一群人正在为前来巡视的御史接风洗尘,在听到一声声“威远侯”的呼喊之后,略显诧异道:“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威远侯之名?” “对,我也听到了。” “我们也听到了。” 席上的大小官员皆是将目光看向了声音的源头,有人悄声道:“那是白莲教在召开教会,教众好像是在呼喊副教主,威远侯?那岂不就是江御史的父亲?” 江景辰故作疑惑,轻“咦”了一声,开口道:“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白莲教的副教主,定是有人假借我父亲之名,身为人子,遇见这样的事情定要追究到底。” 言罢,立刻起身朝酒楼外走去。 官员们面面相觑,很快便反应过来,纷纷跟了上去。 高台之上,威远侯的解释起不了作用,本想一走了之,却被几位长老架在原地。 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身上的乔装打扮,以及期盼此地没有相熟之人。 口中更是一遍遍喊着:“认错人了,我不是威远侯,真不是......” “都让人,江御史和各位大人到了。” 衙差开路,人群分出一条直通高台的道路。 江景辰领着一众当地官员上前,待看清台上之人时,满脸震惊的开口道:“父亲,你怎么会在此地?” 威远侯脑中一阵轰鸣,怎么也想不到长子会在这里出现。 周围的教众更加的激动,有人带头呼喊道:“江御史的父亲就的威远侯,是我们的副教主,这下大家总该相信了吧。” 跟随而来的当地官员一脸错愕,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威远侯不当,来当这白莲教的副教主的为了哪般? 威远侯强制镇定下来,从几位长老手中挣脱开来,一言不发就朝台下跑去。 江景辰缓步上前,好奇询问道:“父亲,你打扮成这副模样,可是有什么隐秘之事要做?” 当地官员紧跟其后,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威远侯气急,摸了摸脸上的乔装还在,当即压着嗓子,开口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父亲。” 江景辰嬉笑道:“怎么可能不是?父亲,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这话,有些不适合吧?当地官员们默默跟在身后,也不开口打扰这对父子的重逢时光。 白莲教的几位长老扯着嗓子高喊:“副教主,别走啊,好不容易才等到副教主大驾光临,多给教众们一些指点吧......” 教众们闻言,纷纷围拢上前,高呼道:“副教主,指点下我们吧。” 人群包围之下,威远侯无从逃脱,只能扯着嗓子喊:“认错人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穆大管家奋力挤过人群,招手大喊道:“老爷,快到这边来。” 围拢过来的人实在太多,威远侯试了几次,根本挤不过去。 江景辰见状,回过头看向本州刺史,开口道:“虽不知是何原因会出现在此地,但那位的确是本官的父亲,还请刺史大人出手相助。” “好说好说,来人,快去将侯爷救出来。”何刺史立刻吩咐随行的衙役上前开路。 衙差所过之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出来。 威远侯在衙差的护送之下,顺利与当地官员会面。 若论官职,本州刺史最大。 所论身份,世袭罔替的侯爵确是要高出许多。 一众官员纷纷上前见礼,既不过分疏远,也不甚亲近。 白莲教众听着那些官老爷一口一个“江侯爷”,情绪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那可是侯爷啊,身份高的不得了,居然会是白莲教的副教主,这可真是给白莲教贴上一层金了。 教众们激动之余,心中也开始有些好奇:副教主都是侯爵了,那教主会不会是公爵?又或者,是王爵? 他们想上前询问副教主关于教主的身份,只不过碍于官老爷当面不敢造次,因此才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江侯爷威武,副教主威武..... 第298章 你算什么东西 声望这东西,能让人平步青云,也能让人坠入深渊。 威远侯想要声望,但并不想要这样的声望。 回到衙门之后,他便开始追问关于白莲教的事迹,在得知白莲教不过刚是新起的教派,所做之事也不过是教人向善时,心中大石方才落下。 何刺史疑惑道:“侯爷怎会成为白莲教副教主的?” 威远侯无奈摇头,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副教主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他们那是认错人了。” 江景辰轻笑道:“不会吧?一两个或许能认错,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都能认错?” 威远侯阴沉着脸,冷哼道:“若非是你囚禁为父,何至于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地官员神色怪异,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好开口。 江景辰惊呼道:“这话说的也太没道理了,若真是如此,父亲又怎会出现在白莲教的教会现场?” 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威远侯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最后道:“你所作所为,哪里配当人子?” 江景辰面露失望,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有官员开口道:“别的本官不知情,但昨日并未发生客栈失火之事,侯爷是不是记错了?” 威远侯脸上一变,疾呼道:“不可能,本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怎会有错?” 江景辰出声道:“此事也简单,派人前去查看一番便可清楚。” 何刺史点点头,喊来衙差,吩咐道:“你依着侯爷所说,带人去看看那家客栈可曾失火,快去快回。” 衙差当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回来了确切的消息:客栈不曾失火。 威远侯楞在原地,回想着昨日火光四起的场景,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排一场假的火灾,对于如今的白莲教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够办到,至于那些痕迹,一夜的时间足以清理的干干净净。 江景辰故作歉然,开口向场中官员解释道:“父亲来时染了风寒,病得有些糊涂,时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想来是还没好全,还请诸位大人勿怪。” 何刺史还是头次遇见如此编排生父之人,心中暗自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回应道:“不怪不怪,生病乃是人之常情,我等都能体谅。” 明明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个个却睁着眼说瞎话,不用想,一定是被收买了。 威远侯回过神来,大吼道:“本侯没病,都是你这个逆子搞的鬼,一定是你......还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待本侯爷回家,定要向圣上参你们一本。” 他开始莫名觉得心慌,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换作是往常,即便心中肯定,也绝不会当着这人的面说出要参奏的话。 脑子是清醒的,却干出了一件糊涂事,这究竟是怎么了? 场中的官员面色逐渐阴沉,一个被降级夺职的侯爵,在京城里耍性子也就罢了,跑来淮南道吆喝个什么劲?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一个无职无权勋爵闲官,算个什么东西? 施别驾心有不满,当即出声道:“侯爷当真是好威武。” 这一句暗合了白莲教众喊的那一句,当中更是透着一股让人分辨不出的意味。 何刺史心情亦是不悦,但好歹还能保持住面色的和气,当即解围道:“你们也真是的,江御史都说侯爷病了,当多多体谅才是。” 有病没病不重要,关键是御史份量够重,当给几分薄面。 场中官员听懂了话中意思,纷纷附和道:“大人说的对,确实不该跟患病之人计较。” 堂堂世袭罔替的侯爵,何曾在外官面前受过这等闲气? 威远侯顿时暴怒,一脚踹翻身旁的座椅,怒骂道:“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今日之事定是你们在陷害本侯......你们这是在找死。” 何刺史眉间微蹙,沉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还请侯爷谨言慎行。”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侯谨言慎行?” 威远侯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可却控制不住,将那些不该当面说的话一句句都说了出来。 何刺史脸色骤变,冷哼道:“本官乃是从三品上州刺史,执掌一州之权,论官位比你高,论职权比你大,你问本官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能担任上州刺史,背后自然少不了有人支持。 别说是已经被降级夺职,哪怕如今的威远侯依旧还坐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只要是出了那座京城来到地方,他就有足够的底气敢跟对方掰掰手腕。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威远侯还不是凤凰。 施别驾在一旁附和道:“他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世袭罔替的威远侯,如今也就只有爵位能拿得出手了......你也用不着瞪本官,好叫你知道,本官正四品上州别驾,在品级上比你高一级,你便是向本官行礼,本官也受得住。” 从三品、正四品,这在京城中也就只比绿豆大一点的官。 可放在京外,那便是执掌一方政权的大臣。 威远侯自当上刑部尚书之后,就再也不曾受过正三品以下官员的气,现如今就连一个正四品都敢这般口出狂言,一点脸面都不给。 这使得他心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冲动之下,疾步冲上前,狠狠朝施别驾脸上打出一拳,将对方打的鼻血直流。 “小小别驾,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本侯今日便教教你为官之道。” 发疯般出手,一拳之后紧跟一拳。 场中的官员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上前劝阻。 何刺史眼见江景辰恍若未见,一副事不关己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于是心中暗自有了决断,当即开口呵斥道:“好一个威远侯,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行凶,来人,将他拿下。” 衙差们领命而上,片刻便将威远侯制服。 何刺史大袖一挥,吩咐道:“带下去,关押起来。” 威远侯不断挣扎,却无力挣脱,只得大吼大叫道:“本侯记住你们了,待本侯回京之后,定要你们为今日之事付出 第299章 此路是我开 白莲教副教主是威远侯之事很快就在坊间传开,同时还传出副教主此次出现在淮南道是为了一件大事。 至于事情有多大,没人知道,包括白莲教在内的教众在询问长老时,得到大回答也只是:事情有半个天那么大。 在威远侯被关押之后,江景辰与当地官员客套了一番,随后回到客栈,找来了穆大管家,与其交代道:“我已经和衙门打过招呼了,今夜你便潜入牢房把江彦钧救走。” 刚抓进去还不到一天,就给放了?穆大管家疑惑道:“如此一来,老爷势必会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少爷可要先一步回去,又或是写一份陈情折上奏圣上?” 奏折自有人回去写,至于回京?江景辰冷笑道:“谁说他能回京城的?路上我会安排人扮成山匪劫道,你机灵着些,别伤了我的人。” 穆大管家心中一惊,几番犹豫,终是开口询问道:“您该不会是要对老爷下杀手吧?” 真要江彦钧的命,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江景辰也不多说,只道:“留着他还有用处,你只需做好我交给你的任务,其他的不要去管。” 穆大管家至此不再多言,认真将少爷的吩咐牢记在心。 “老奴都记住了,这就去准备。” 待穆大管家离开后,青玉满脸喜色,开口道:“公子,这回功劳该是我的了吧。” 江景辰轻笑道:“药是好用,不过是不是重了些?我看江彦钧好像疯了一样,都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别驾,这可完全不像他的性子。” 青玉解释道:“我担心药效不够,就多下了些,最多暴躁个两天,疯是肯定不会疯的。” 眼看就能将威远侯府的牌匾给摘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把江彦钧给弄疯,得让他亲眼看着威远侯府是如何倒下的才行。 万金出声道:“京里来信,说了两件事,一是白芊禾封了七品御女,在宫中需要一些帮助......” 他将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紧跟着道:“青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同时也寻了吴王妃来帮忙。” 在罗霓裳身上的付出,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江景辰点了点头,转问道:“另一件事呢?” 万金回答道:“咱们的人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侯府里有人从黑市买了一副绝子药,是韩姨娘的人。” “你说谁?韩姨娘?” 不用多问也知道,府里如今只得用绝子药的,就只有小吴氏一人。 区区一个韩姨娘,居然也敢动这样的心思? 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以为江彦钧不在府中,就能够动的了小吴氏? 且不说小吴氏本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单说寿安堂里还有个老吴氏镇着,韩姨娘她怎么敢的? 江景辰稍作思考,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答案,轻笑道:“还真是有些小看了我那五弟,没想到能将亲娘利用到这个地步,是个真狼人啊!” 万金开口道:“江景旭年纪轻轻,竟会这般恶毒,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景辰淡淡道:“被人宠坏的熊孩子,总以为所有人的好都是理所当然,都是欠他的,做起事来无所顾忌......说到底还是挨打挨得少,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 青玉听着听着觉得有些怪异,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公子好像是在说自己?” 江景辰微愣,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倒也不是无所顾忌,恰恰相反,我是顾忌太多,所以才会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 青玉并不能理解话中深意,询问道:“公子是指白莲教之事吗?” 江景辰开口道:“我指的是势。” 他自认为不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之所以能在江南道打下偌大的基业,全都归功于不属于这个朝代的超前观念,以及外祖父的家底和人脉。 天时、地利、人和。 正是应了那一句: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但江湖与庙堂不一样,仅仅依靠江南道那些东西还不够。 不懂官场之道,手段也尚且稚嫩,揣摩圣上的本事更是比不过那些沉浸官场几十年,一步步走进政事堂的宰相。 因此江景辰并不打算去钻研那些别人最为擅长的事情,而是主打一个造势与借势。 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间之力能移。 帝王大势之所趋,非文武百官能敌。 势者,无形之刃,大势之下,万物皆可斩。 青玉茫然的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万金继续说道:“那这件事,咱们要掺和吗?” 江景辰摇了摇头,开口道:“就让他们窝里斗吧,反正也没剩多少时间可以让她们折腾了。” 当夜,穆大管家潜入衙门救走了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威远侯,主仆二人在一间僻静的客栈中落脚。 入住之后,威远侯痛骂了穆大管家一顿,紧跟着询问道:“那些吴王府的门客呢?” 穆大管家回答道:“老爷走之后,那些人也跟着混进了人群当中,老奴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威远侯的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那么好的机会,他们想必已经完成了任务,将刺杀吴王世子的真凶给抓了吧? 这事办的,可真是打不到狐狸反惹来一身骚。 “你这老东西,真是越来越没有了......” 威远侯让心中不满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也不理会穆大管家如何去想,扔下一句:“明日回京”,之后便回房休息。 穆大管家面色恭敬,心底早就将威远侯骂了上百遍,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也在谩骂声中消散。 次日一早,主仆二人用了早膳,装备好干粮,买了马匹,快马加鞭朝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刚上官道半个时辰,沿路忽然出现一道绊马索,直接将威远侯绊得人仰马翻。 一群手持兵器的黑衣蒙面人冲了出来,口中高喊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话......也亏得他们能想出来! 穆大管家先前得了吩咐,又经昨夜谩骂,动起手来自是收着 第300章 别生咽,得嚼 次日,何刺史连同施别驾以及其他官员联名,将威远侯所作所为记录成册上奏御案。 也是在这一天,穆大管家寻到了白莲教,请求几位长老发动教众营救被山匪劫走的副教主。 衙门内,施别驾怒气冲冲的开口道:“岂有此理,路遇山匪被劫,不是先来衙门报案,而是去向白莲教求助,那个管家是怎么想的?如此一来,又将衙门置于何地?” 何刺史不慌不忙饮了口茶,淡淡开口道:“兴许是威远侯的交待呢?你怪人管家作甚。他既不来报案,衙门自是不会插手,反倒是件好事。” 施别驾眼珠一转,轻笑道:“你说这事,会不会跟江景辰有关?” 何刺史微笑回应道:“管他是有还是没有,咱们只需守好本分便可,难不成你还想帮威远侯一把?” “帮他?” 施别驾想起昨日挨的打,脸上又开始隐隐作痛,冷哼一声,嗤笑道:“不落井下石就已是仁至义尽,我管他去死。” 何刺史莞尔一笑,紧跟着说道:“先前京里就传了信来,其中就有提到江景辰干的那些事,相爷的意思是让咱们不要过分亲近,也不好把人给得罪了。” 说起正事,施别驾当即收敛了旁的心思,正色道:“那两位相爷明争暗斗,咱家相爷偏沉得住气,什么手段也不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家相爷怕了他们呢。” 何刺史低声呵斥道:“这话可不能胡说,大周朝那么多官,能进政事堂的就那几位,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咱家相爷入堂时间最短,处事自当是该低调一些。” 施别驾谄谄一笑,开口道:“这不没外人在嘛,自家兄弟说话哪来那么多顾忌。” 何刺史无奈摇了摇头,转言道:“威远侯已经成了弃子,且江景辰看着似乎与其极不对付,你传话下去,只要无人前来衙门报案,谁都不许插手其中。” 施别驾点了点头,忽然笑了出声,调侃道:“当年儿子是弃子,如今老子是弃子,威远侯府可真是有意思。” 何刺史打趣道:“弃子与弃子之间可不一样,在我看来,儿子比老子强。” 施别驾略显感慨,轻叹道:“以未冠之年身居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先后收拾了工部与市舶司一批官员,圣上对其似乎极为赞赏,如此耀眼的儿子,换作哪家都是手心里的宝,偏江彦钧瞎了眼,才会将其送出家门。” 何刺史含笑道:“他啊,这会指不定就在那个角落偷偷的后悔,掩面痛哭流涕呢!” 威远侯的确是后悔了,也的确躲在角落抹眼泪。 之所以后悔,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认清长子的真实面目,以至于长久以来都处在十分被动的位置。 至于抹眼泪,则是因为身上实在是太痛了。 那些山匪将他劫到了深山当中,关在一个湿漉漉的山洞之内,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打。 不止是打一次,而是每隔一个时辰打一次。 动手之人显然是个练家子,在不伤及筋骨的情况下,专挑肉痛的地方打。 头一个时辰是赤手空拳的打,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第二时辰便改用了木棍,照着屁股打足了一百棍。 第三个时辰则找来了藤条和竹枝,扒光了衣服吊着打。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些人光打还不够,不仅找来了野蜂蜜涂在伤口上,还弄来了一个蚂蚁窝...... 担任刑部尚书多年,威远侯见惯了审讯的手段,十分清楚越是简单的手段,对于折磨人心最是有效。 一夜的时间,已经让他身心受到了无比巨大的伤害。 再次看到黑衣蒙面山匪出现时,威远侯哭喊道:“求求你,别再打我了,有什么要求你倒是开口提啊......” 他真的要崩溃了,眼前的劫匪每次来都一声不吭,蒙头就是一顿毒打,从头到尾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从未曾如此近距离的体会过痛苦与绝望,以至于在见到山匪时,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希望对方能够下手轻一些,而是希望对方能够开口说句话,哪怕是哼一声也行。 可是他的希望注定不能达成,在遭受一顿毒打之后,山匪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就像是一年那样的漫长,好在如今已是立夏季节,山洞潮湿阴冷,倒也不至于太过难熬。 关了一整夜,山匪没有送来任何食物。 饿了还能忍受,渴了就只能贴在岩壁上,舔舐从岩缝里渗出的水滴。 “抓了我,又不说想要干什么,每隔一个时辰折磨我一次,每次都不带重样,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们还是不是人?说话啊,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无论是谩骂还是哀求,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威远侯不禁开始静下心来反思先前的种种,心中暗道:那些人的行为完全不像是山匪。 那......会是谁的人假扮的? 这么做的真实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将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认认真真的分析,最终得到了好几个人选。 其中最让他怀疑,同时也是可能性最小的人:江景辰。 怀疑是因为许多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将那些巧合都凑到一起就成了阴谋。 可能性最小是因为他难以相信长子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愿意相信当初选择抛弃不要的弃子,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短命鬼,会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 会是那个逆子吗? 为何如此? 何至于如此? 他想不通,想不明白。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威远侯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时辰已经过去,马上又将迎来新的一轮折磨。 可身上的疼痛还不曾减缓,伤口也越来越多。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江景......” “吃吧。” 山匪低沉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威远侯的话,随后将一只竹筒递了过去。 竹筒之内装满了不断蠕动的地龙,若是鸟兽看到定会十分欣喜。 可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威远侯惊恐后退,不断呼喊道: 第301章 阿金,揍他 威远侯被劫第三日,白莲教几位长老发起了一场名为“拯救副教主”的救援行动,不过一日的时间便惊动了整个淮南道。 各州县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京城,出现在圣上的御案之上。 起初圣上并不在疑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白莲教的折子越来越多,所涉及之地也从一县一州,发展到了整个淮南道。 圣上汇总所有淮南道的折子,发现各地官员上奏居然是为了同一件事。 “好一个威远侯,好一个副教主,朕都不知道他竟有如此的能耐,当真的好的很啊!” 张甲臣听出了语气中的意味,犹豫了一会,终是没有接口。 圣上自顾自开口说道:“威远侯在淮南道被山匪所劫,其随行管家不向官府报案,而是向白莲教求救,你才怎么着?” 张甲臣不知事情原委,对于白莲教也是头次听说,只能顺势回应道:“可是没将人救出来?” 圣上冷哼一声,将手中折子砸在桌案之上,愤怒开口道:“淮南道约有二百六十万人,其中有近三十万都是白莲教教众,而江彦钧便是白莲教的副教主,你说,他江彦钧是想做什么?” 三......三十万教众? 张甲臣着实被吓了一跳,有这么多的教众,先前却从未听说过白莲教之名。 听圣上的意思,威远侯是此教的副教主,那教主是谁?弄出这么一个教派出来,是要做什么? 张甲臣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可又不能够不回答,沉吟片刻,开口道:“奴才不知具体事由,实在是猜不出江侯爷是怎么想的。” 圣上沉声道:“大周百姓下地为农,上阵为兵,三十万教众,足够造一次反了。” “造反”二字一出,张甲臣瞬间感到一阵透心凉。 这两个字,单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想都不敢多想,更不能多说。 圣上脸上越发难看,紧跟着开口道:“最可气的事情,是淮南道的那些官员,居然说拥有近三十万教众的白莲教,是近一个月才新起的教派,他们这是以为朕好糊弄吗?” 一个月的时间,招纳了近三十万教众,这怎么可能? 张甲臣只觉得那些官员着实是傻的可以,哪怕说半年也好,说什么一个月,可不就是在糊弄圣上。 他心中是这般认为,嘴上却道:“想来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糊弄圣上,奴才以为,也有可能白莲教先前隐藏的很好,直到最近才被各地官员发现。” 圣上紧跟着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江彦钧被劫之事,引得白莲教冒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甲臣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都是奴才胡乱猜测,还请圣上勿要怪罪。” 圣上脸上越发阴沉,出声道:“这回怕是被你歪打正着了,那白莲教有近三十万教众想来是在暗中发展了数年之久,隐藏至今才被发现,是他们有本事,还是当地官员失职?” 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召集大臣商议吗? 张甲臣心中暗暗叫苦,寻思着这样的问题到底是让他答,还是没让他答...... 圣上不等回应,紧跟着吩咐道:“召几位爱卿到政事堂议事。” 张甲臣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将圣谕传了出去。 就在几位相爷应召进入政事堂之时,远在淮南道的江景辰也在接近一位重要之人。 之所以说重要,是因为此人身上携带着能够救他性命的解药。 “万银拜见公子,愿公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阿银,商量下,能不能不要每次见我都先来上这么一句?” 江景辰满头黑线,想起多年前的“年少轻狂”之语,此时此刻,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羞耻之感。 万银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行。” 江景辰追问道:“为什么不行?” 万银如实回答道:“因为要是不这么喊,彰显不出我在公子身边的重要地位。” 喊一句尴的要死的口号,能彰显出什么重要地位?万金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当即板着脸,严肃开口道:“这是公子的命令,你必须得听。” 万银眼巴巴的看向公子,满脸委屈道:“我一路翻山越岭,无心看沿路风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公子,只为了......” 江景辰直接开口打断道:“别满嘴骚话,讲重点。” 万银伸出手,指向一旁神情严肃的万金,指责道:“这厮他不是个东西,一来就欺负我。” 万金阴沉着脸,迈步向前,手中九乌剑出鞘一寸。 万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一挑,昂首挺胸,开口道:“在你动手打我之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万金再进一步,九乌剑出鞘三寸。 万银没有半点慌张,自顾自开口道:“给公子解毒的药可就在我身上,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就是提醒下你,一会动手时小心些,能被我打就尽量被我打,不要想着还手,免得弄坏了解药。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过来吧。” 万金脚步一顿,九乌剑重归剑鞘。 万银嬉笑道:“怎么不动了?你倒是过来啊。” 二人均是一流高手,所用的兵器也都是名剑,往常交手时各有胜负。 若论武功的话,万金胜多负少。 可要是打起嘴仗来,十个万金也不是一个万银的对手。 青玉懒得听那厮废话,出声道:“从北戎带回来的只是药引,还需要进行调制才足以解开公子身上的余毒,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拿出来。” 万银从怀中拿出装药的小木盒,正色道:“张神医已经将解药炼制好了,公子服用后便能将身上余毒清除干净。” 青玉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万银紧跟着说道:“张神医还托我带几句话给你,他说......” 青玉瞬间变得激动,打断道:“不许说,他的任何话我都不想听。” 说罢,接过木盒,转身回到公子身边,催促道:“公子快吃。” 江景辰知她心结难解,当下也不准备多说什么,只拿了药来服用。 千辛 第302章 追查到底 吃了解药泄了五次,江景辰的精神状态有些萎靡不振,休息了一夜之后方才主开始逐渐恢复。 困扰了他十年的毒终于清理干净,从此不必再为此感到担忧。 身体依旧稍显虚弱,但心情越发的轻松,江景辰喊来了万银,询问道:“徐光曜是什么态度,为什么不肯放庄先生回来?” 万银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将在北边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紧跟着回答道:“咱们的人从北戎皇宫盗走药引之后,北戎皇帝察觉后派兵一路追杀至边境......” 顿了顿,紧跟着说道:“徐大将军以抗击北戎军为由,邀请庄先生留在镇北军中出谋划策,不仅如此,他还封了庄先生为镇北军中军录事参军之职。” 徐光曜身为镇北军主帅,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拥有自行招揽参军之权。 中军录事参军正七品官职,乃是参军中最高品级,也是徐光曜在不经朝廷核准的情况下能给出的最大品级官职。 江景辰沉默良久,开口询问道:“庄先生可有说什么?” 万银回答道:“庄先生让我带话,请公子放心,他在镇北军中不会有危险,先生还说他要为公子再多谋划一条后路。” 后路?江景辰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心知此事对于眼下的影响并不大,于是也不过多的纠结,转言道:“你带了多少人回来?” 万银回应道:“我带回来了三百人,其余人都留在北边听候庄先生差遣。” 江景辰点了点头,随即将有关组建不良人的方案说了一遍,紧跟着交待道:“留五十人给阿金,进京后再分五十人给阿瑶,余下两百人归你调遣,此后你便专心负责组建不良人。” 白莲教的那些教众可以说是用海量的物资堆出来的,纯粹就是凑数用。 那些教众当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剩下一小半的人各方面能力参差不齐,忠心更是没有半点。 动动嘴皮子还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跑的最快的指定就是那些教众。 只花了一个月时间搭建出来的白莲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小风一刮立马就散。 江景辰对白莲教本就没抱有什么期望,但不良人不一样。 想要组建理想中的不良人,花钱是次要,最主要的就是心思和时间。 “你要记住,选人的核心宗旨,唯‘平凡’二字,越平凡越好,只有平凡之人才能够在京城那样的地方有生存之地。” 没本事可以培养,唯有身材样貌无法改变,身家背景也能够被查清。 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越是出众之人,越不适合成为不良人。 万银将公子的话牢牢记在心中,紧跟着开口道:“公子选我来当不良帅,肯定不是因为我的样貌比万金平凡,而是因为我比万金有本事,对吧?” 江景辰:...... 随着威远侯被劫,整个淮南道的白莲教众都在为此着急。 只因在威远侯被劫之后,教会便停止召开,教众们无法再向从前一样领到不要钱的米粮。 几位长老更是在最后一次教会上表示:在找回副教主之前,白莲教将停止对教众的一切帮助。 习惯了隔三差五就能领到米粮的教众刚开始还能忍耐,时间一天天过去,威远侯依然了无音讯。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接受救济的教众认为白莲教救济教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便有好吃懒做的教众开始闹事。 这一切都在江景辰的意料之中,当教众开始闹事时,立即喊来万金,交待道:“传话给白莲教几位长老,让他们开始推波助澜,蛊惑教众上衙门口闹一闹。” 公道自在人心,而那些自私自利之人的心最为容易愚弄。 白莲教多数教众们唯一在意的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要救回副教主,那么教会便能如往常一样召开,他们依旧可以领取到不要钱的米粮。 白莲教长老都不需要如何蛊惑,教众们便自发开始前往衙门。 起初只是几个县,慢慢扩散至几个州,直至整个淮南道,近三十万的教众都在为威远侯发声。 对于这件事,各地官员当真是苦不堪言。 聚在衙门口的都是普通百姓,人少倒还好说,偏偏每次都有大几百甚至上千人。 这一批待久了便换一批,轮流在衙门口给威远侯喊冤。 当地的县令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威远侯是被山匪劫走,又不是被衙门给抓了,这些人跑来喊的是哪门子冤? 真要有本事,怎么不去山里找那些劫匪的踪迹,怎么不亲自去救威远侯,跑来衙门闹个什么劲? 无非就是仗着法不责众,仗着衙门不敢对这么多人动粗,不会像那些山匪那样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 没有性命之后,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各地官员除了暗地里大骂“刁民”之外,在各州刺史的示意下,连夜写了折子上奏。 区区一个威远侯,把整个淮南道的衙门闹得鸡犬不宁。 圣上有心问责,奈何威远侯至今不知所踪。 就在圣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之际,陶宏广收到了江景辰的传信,私下入宫求见圣上,在御前上奏,将查当年阪仓县利用婴孩之血炼药之事抖了出来。 当圣上得知有上万名婴孩受害时,心底的怒火瞬间爆发,当即下令命陶宏广彻查此案。 陶宏广见时机已到,于是便把早先准备好的线索递交圣前,紧跟着说道:“微臣查到一些线索,因无实际证据,而牵涉案件之人非同寻常,微臣不敢擅自决断,特来请示。” 圣上蹙眉,沉声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陶宏广依照事先想好的说辞,开口回应道:“微臣查到由婴孩之血炼制出来的血灵珠,其主要功效是能让人容颜常驻,此药牵扯到吴王府,还有就是......吴王妃似乎已服用血灵珠多年。” 圣上对吴王妃自是不会陌生,原以为是个天生童颜的奇女子,如今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深感意外之余,心中亦是有些许膈应。 “你既能查到此事,又怎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