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欢》 第1章 谢总,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随便? 饭局上,宋曼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过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 外面有人敲门:“曼曼,你还没好吗?” 宋曼的声音有些轻颤:“还,还没,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你快点啊,今晚谢总也会来,你别耽误了。” “好——” 尾音有些飘。 外面的人觉得奇怪:“曼曼?” 宋曼静了一下,极力稳住声息:“我…没事。” 可男人的手已经从腰上往下摸。 宋曼一阵颤栗,她拦住男人的手,细眉微微蹙着,微圆的猫眼眯着,有些小心翼翼:“谢总,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随便……” 谢裕闵金丝边框后的眼睛辨不清神色,只贴着她的耳廓:“随便吗?那不是最适合你了。” 宋曼笑容一滞,主动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摩挲他的唇角。 “不知道我又哪里惹谢总生气了,经常生气是会变丑的。” 话音落下,掐着细腰的手猛然用力,带来无法无视的疼痛。 宋曼感觉他手掌的温度过于滚烫,又比几年前多了力量。 谢裕闵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幽冷:“真的不知道?” 宋曼被迫抬头,和三年前的温柔青涩比,他的头发更短,眼神更锋利尖锐,刺得她根本无法直视。 那张俊美的脸上天生一副微笑唇,给人一种被温柔宠溺的错觉,吐出来的话却冷如霜刀。 “宋曼,你可真是好样的,拿着我给你的三百万卖身钱,去给你的赌鬼老公还债!” “卖身钱”三个字刺入心底。 宋曼一怔,原本羞红的脸色变得发白,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谢裕闵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宋曼,我是被你甩掉的前男友,不是慈善家,惹怒了我,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宋曼垂下眼睑,轻声道:“我知道错了。” 她转过身背对男人,主动将裙子拉到腰间,嘴唇被咬得充血。 …… 半个小时后,宋曼从洗手间出来。 一个短发圆脸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对着她一顿劈头盖脸地数落。 “你怎么才出来啊,饭局都散了!” “好在谢总也没来,不然你就遇到大麻烦了!你啊,作为贴身秘书,要比谢总先到候着才行,你可是代表他的脸面。” 宋曼用手贴了贴发热的脸颊,笑道:“微姐别生气,我错了,刚刚闹肚子。” “笑,你还笑!”郑微没忍住点了点她的头,叹气道,“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不然连我都会挨骂的。” 宋曼笑得乖巧:“记住了记住了。” 郑微是盛丰集团总裁秘书组的组长,今年三十八岁,为人脾气火爆,但古道热肠,在公司里人脉很广。 宋曼是她推荐来的新人。 一年前,宋曼无意间救了她儿子,两人便有了交集。 前段时间她出来找工作,正巧盛丰集团招人,她便被郑微推荐来。 郑微本以为宋曼选不上这个职位,她毕业后就结婚了,做了三年的全职太太,也正因为没有工作经验,所以面试一直碰壁。 没想到谢总偏偏看中了她,并直接点名她做贴身秘书。 郑微一直觉得,谢裕闵是看中了宋曼这张脸。 盛丰集团是舟城第一企业,光是秘书办的秘书就五人,个个冰姿玉骨,才貌兼备。 宋曼能成为谢总的贴身秘书,自然更甚尤物。 她很爱笑,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灵动非常,笑起来有种摄魂夺魄的美艳。 郑微道:“曼曼,下周末你和谢总出差的事,你老公知道吗?” 宋曼身子一僵,摇了摇头:“我还没说。” 郑微不免担心地蹙起了眉头:“这次你可得提前和他说好啊,别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情。” 第2章 早点离是最好的 半个月前,宋曼跟着谢裕闵去外地出差,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个高管。 作为谢裕闵的贴身秘书,除了盛丰集团内的工作外,还负责谢裕闵的私人生活。 宋曼全程都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可宋曼老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觉得宋曼和谢裕闵有一腿,连忙从舟城赶去,在酒店大堂对着宋曼破口大骂。 公司几个高管都在,宋曼尴尬地想原地火化。 还好当时谢裕闵不在,事后知道酒店大堂发生的一切,只是让她处理好家务事再来上班。 宋曼在家里呆够两天就来上班了,虽然大家都没再问这件事,但实在是心有余悸。 宋曼想到这件事也脸色不大好看,只道:“微姐,我会处理好的。” 郑微知道,她家那位是个富二代,只是最近家里破产了,暴躁得不行。 前段时间还去A市赌了几把,输了不少钱。 郑微轻叹一声:“曼曼,经不起大风大浪的男人,以后怎么顶天立地为家庭闯出一条路来?听姐一句劝,早点离是最好的。” 宋曼有些怔忡,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卷翘着,如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空气中某个点虚焦。 她安静地笑了笑:“谢谢微姐,我现在……还不能离婚。” 郑微听到这话,也不再多说,只叹了一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到底还是心疼宋曼,郑微道:“你老公那脾气怕是说不通,但这差肯定要出,不如让谢总私下通知,免得你老公来捣乱。” 宋曼若有所思:“也是……我想想办法。” 和郑微分开后,宋曼咬着手指头犹豫了好半会儿。 谢裕闵不爱别人私下里找他,她也很少主动联系他,但如今事出紧急。 宋曼松开自己可怜的指甲,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字。 宋曼:谢总回去了吗? 消息石沉大海。 宋曼寻思半晌,既然如此,还是主动出击。 谢裕闵住的是独一栋的别墅,还带花园,宋曼自主按了密码锁进去,坐了一会儿,又去浴室洗澡。 等到她洗完出来,谢裕闵还没回来。 宋曼靠在沙发上,觉得今晚有些失算。 谢裕闵在京都房产甚多,不一定宿在她知道的枫林公馆。 绒面的沙发材质让她昏昏欲睡,宋曼回忆起了很久以前。 三年前,她和谢裕闵分手后就嫁给了陈宇非。 当然,这只是一场交易,陈宇非需要一段虚假的婚姻,来应付亲友和外界。 那时对方还是富二代,怕她对分割财产动心思,两人连结婚证都是假的。 可在他人眼里,宋曼已经做了三年的陈家妇。 直到两个月前,她不小心中了药,阴差阳错地进了谢裕闵的房间,两人的纠葛一发不可收拾。 昔日被她甩掉的恋人,如今竟然成了顶头上司,宋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份合约,一年之期。 她给谢裕闵暖床,谢裕闵给她三百万解燃眉之急。 宋曼知道谢裕闵心里恨她,这是他报复和羞辱她的手段。 可她太缺钱了,不得不低头。 思绪翻飞,宋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踢了踢她的腿。 第3章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宋曼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就见谢裕闵松垂着眼看她。 谢裕闵的眼睛有些长,此时金丝边框的眼镜已经摘下,眼神里弥漫着凌厉的光泽。 “你怎么来了?” 宋曼揉了揉眼睛,起身主动替谢裕闵脱领带,却不小心蹭到他脖子下的伤口。 谢裕闵吃痛一声,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宋曼这才注意到他受了伤。 她脸色一变,细眉蹙起:“你怎么受伤了?” 谢裕闵避开她的动作,自己轻轻地解开领带:“一点小伤,不用管。” 他脖子下的伤口虽不深,但也不浅。 宋曼感觉刚刚被避开的指尖有些发凉,她站在原地,心底情愫莫名。 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他切菜割了手,非要她吹吹的样子。 谢裕闵瞧了她一眼,开口让她拿医药箱过来。 明亮的灯光下,宋曼捏着棉签,慢条斯理地给谢裕闵上药。 吴侬软语的声音,腔调软软的,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 “谢总,我是想来问问,我周末出差的事已经定了吗?” 谢裕闵低眼瞧她:“怎么?你老公又不想让你跟我出差?” 宋曼见他精致的五官上,鼻梁高挺,眼神讥诮。 她心里咯噔一下,将手中的棉签放下,又拿了纱布去包扎。 “不,这是我的工作,跟他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私下里通知,不想让他像上次那样听到消息来捣乱。” 宋曼洗过的头发已经干了,柔顺丝滑得像瀑布一样,发尾扫过他的手臂,扫得人心痒痒。 谢裕闵默不作声,瞧着宋曼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待她反应,勾起下巴就吻了过去。 小时候,宋曼学过芭蕾,她身体柔韧性好,也有耐性。 谢裕闵爱极了她这副不管什么姿势都能承受的身子,软得没骨头。 男人都喜欢用不同姿势征服女人,新鲜的花样,极易令人直入云霄。 接着,谢裕闵将她翻了个身,从她的后脊背贴过去。 宋曼的后背很漂亮,尤其是蝴蝶骨,像是真的蝴蝶停驻在上面,脆弱易碎。 谢裕闵吻着她的耳珠,“可以,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宋曼颤巍巍地承受着酥麻的触感,脖颈仰着,像舞剧里脆弱的黑天鹅。 “谢裕闵,我……我还没打算……” “叫我什么?”谢裕闵再度堵住她的唇。 “谢总……” 他的吻凶猛,像是张口要把她吞入。 宋曼感觉到男人的唇火热,所到之处,燃起一团火焰。 谢裕闵捏起宋曼的下巴,眼里波云诡谲:“当初抛弃我和他结婚,不就是看重钱吗?现在他破产了,你怎么还不离婚,爱上他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算什么? 三年前分手的时候他就比不过陈宇非,如今陈宇非都破产了,他还比不过他。 想到这里,谢裕闵胸中燃烧一团劲火,烧得他浑身都疼。 宋曼被他捏得下巴生疼:“放开我,你,你弄疼我了…” 谢裕闵却笑得凉薄:“疼?原来你也知道疼?” 他讨厌死了她那一副非陈宇非不可的样子。 谢裕闵猛地推开宋曼。 宋曼被他亲乱的发丝和还有亲肿的嘴唇,衣服也有些乱,深深凹进去的锁骨还有半个香肩露了出来。 此时他觉得异常讽刺。 谢裕闵从沙发上起身,黑色的西装裤如笔直的刀锋,仅仅只有一点凌乱的衬衣迅速从情迷中抽离。 他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宽阔而颀长的身躯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你不用跟我出差,会有人替你。” 宋曼微白着脸,嘴唇颤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4章 她啊,野心还不小呢 翌日。 郑微在公司看到她的时候,脸上表情一变:“曼曼,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说着,准备去倒水,又折返回来。 “不对啊,你昨晚应该是战况激烈?” 宋曼一顿,笑道:“说什么呢微姐?” 郑微指着宋雯耳朵后面的吻痕:“是不是战到半夜三更才睡?” 宋曼拿出镜子出来看,就见脖子侧着的耳后确实吸出了个吻痕。 昨晚,谢裕闵确实在那块地方舔了好久,他以前也很喜欢这样。 宋曼回过神,忙拿粉饼去遮。 “别遮了,遮不住,拿这个贴一下吧。” 郑微递了个创可贴给她,一边道:“我昨晚收到临时通知,这次换夏茗颖陪谢总出差,两人单独诶。” 宋曼动作一顿:“是吗?” 郑微撇嘴:“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高级秘书,是该要升级为贴身秘书了的。” 说到这里,郑微悄悄凑近道:“听说,她好像救过谢总。” 宋曼身子一僵,瞳孔张大:“什么情况?” 郑微八卦地道:“咱们这个谢总来头可大了,老牌豪门谢家你知道吗?他是长房长孙!” “听说当年他爸妈还有六岁的弟弟去世后,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可惜当时他没成年,谢家那么多财产就系在他一个人身上,谢家其他房的都想争这个财产,所以他干脆隐姓埋名,隐忍不发,三年前才正式回谢家……” “不过回来之后,谢家内部的针对就没消停过,夏茗颖也是运气好,碰上一次意外,救了他……” 宋曼听得眼睛有些失焦,原来是这样。 原来当年他和她分手后就回了谢家,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那昨晚的伤……也是那些人干的么? 宋曼的心揪痛了一下,转念又有些自嘲。 她有什么立场心疼谢裕闵,伤他最深的就是她。 郑微抿了一口茶水,还在说:“不然就夏茗颖那破学历和差得要死的工作能力,能在咱们公司呆这么久?还不是有谢总在背后撑腰,而且她野心还不小呢……” 宋曼原本在听,看到某个人的身影时脸色一变,摇了摇郑微:“微姐,别说了……” 郑微一愣,就见谢裕闵站在不远处神情难辨地望着她俩。 她一个激灵从座位上站起来,整张脸白得跟纸一样:“谢,谢总!” 宋曼也跟着站起来低下头:“谢总。” 谢裕闵走过来,目光扫过郑微,视线落在宋曼因低头而越发纤细的脖颈上,一块大大的创可贴异常碍眼。 谢裕闵道:“上班时间议论上司,是工作太轻松了?” 郑微立马像人形拨浪鼓:“没有没有。” 宋曼低着头也道歉。 谢裕闵慢慢将视线从宋曼身上收回来,声音淡淡的:“希望没有第二次。” 谢裕闵说完就走了。 宋曼感觉到面上拂过一点点风,视线之内他不菲的黑色皮鞋掠过,后面却紧跟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几乎是寸步不离。 宋曼一顿,见谢裕闵和夏茗颖一前一后进了总裁办公室。 夏茗颖要关门的时候,还刻意往这边笑了笑。 甜美系的长相,笑起来清纯无害,可那眼神十分挑衅。 宋曼看着心里一沉,郑微更是看不惯,想冲上去,被宋曼拉住。 郑微怒气冲冲:“欸嘿!你瞧见了没?你看看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我真想撕烂她的脸啊。” 宋曼笑了笑,安抚了一下郑微:“没事的微姐,没有金刚钻,揽不成瓷器活。” 宋曼转而看向已经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心想。 就夏茗颖这工作能力做贴身秘书,迟早会出事。 第5章 谢总到哪都艳福不浅 宋曼没想到随口一说,就一语成谶。 出差那天,天才亮,郑微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就说夏茗颖那工作能力,能搞得好什么事?” 宋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怎么了微姐?” 郑微说:“夏茗颖把要签的合同落下了!你现在马上送过去,要快!” 一个小时的飞机,宋曼到的时候正好七点。 她知道谢裕闵的生物钟,于是在他洗漱完毕的时候,掐钟掐点敲开他的房门。 房间里几件衣服摆在床上,桌上一杯已经泡好的只剩一半的咖啡。 谢裕闵看到宋曼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可半会儿过后,神色沉了下来。 “你来这干什么?” 宋曼从空隙里钻过去,道:“我是来送东西的,您遗落了重要文件。” 这时,浴室里一道声音传过来:“谢总,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护肤品吗?” 宋曼一顿,就见一双小腿出现在视线里。 再往上,是一块浴巾,刚洗完散发着芳香的锁骨,和盘起来落下几绺被打湿的头发。 夏茗颖正围着浴巾,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宋曼也没想到夏茗颖会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形象…… 她身体僵硬,脸色有些收不住,压住心底复杂的情绪笑了笑。 “没想到谢总到哪都艳福不浅。” 谢裕闵平静地看着宋曼:“比起宋秘书来,算不了什么。” 夏茗颖眉头一皱,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刚才故意把咖啡洒了自己一身,但还没趁机做点什么,宋曼就来了。 可没想到,谢裕闵竟然没否认和她的关系…… 夏茗颖面上一喜,刚想说什么。 谢裕闵忽然道:“出去。” 夏茗颖一愣。 谢裕闵微微侧脸,神情冰冷且锋利,“我说,你出去,连签约合同都能忘记带。” 夏茗颖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认错,“对、对不起谢总……是我的疏忽。” “接下来的行程换宋曼跟我。” 谢裕闵一声令下,夏茗颖面色惨白,捂着浴巾,拿着被咖啡泼脏的衣服,乖乖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身后的门就关上。 夏茗颖死死咬唇,厌恨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原本以为这次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宋曼这个程咬金又杀出来!晦气! 她得再想想办法。 …… 屋子里,宋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谢裕闵的床上似乎不只她一个女人。 “抱歉谢总,我刚才来得不是时候,这就去给您整理文件。” 她下意识想离开这里,却谢裕闵被叫住,“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有话问你。” 宋曼不解。 谢裕闵声音冷得让人战栗:“宋曼,你真是好样的,跟陈宇非玩仙人跳玩到我的头上来?” 他拿起刚拆开的快递袋,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桌上,里面的照片洒了出来。 “四月三号晚上,我在HILTON酒店6103号房门口救了被下药的你,今天就收到这些照片和一张空头支票,我查过快递,是陈宇非寄过来的。” “他告诉我照片已经留了底,要是不想这些照片满天飞,就让我在支票上填上他满意的数字。” 谢裕闵语气淡淡:“宋曼,我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下才救了你,但我没兴趣陪你们演戏,更不喜欢别人合起伙来用这种事情算计我,敲诈我。” 宋曼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蹲下去捡起那些模糊的,不足以看清本人的照片,但当事人心知肚明。 宋曼稳住嗓子,试图解释清楚那天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谁给我下的药,谢裕闵,我没骗你。” 谢裕闵眼睛一眯:“哦?” 宋曼喉中艰涩:“这事我不知情,我也是被瞒在鼓里的,我不知道他拍了照片还来找你要钱。” 她也是在此时才意识到,四月三号那天她身上的药,是陈宇非下的。 第6章 离开我你品味下降挺多 宋曼原以为陈宇非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竟然背地里拍这种照片敲诈谢裕闵? 谢裕闵捏着她的下巴,神情有些危险:“宋曼,我应该相信你吗?可相信你的下场是什么,我太知道。” 宋曼嘴唇也白了起来。 当初谢裕闵就是太相信她,才被她分了手。 谢裕闵从宋曼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把陈宇非的电话调出来。” 宋曼一愣,心感不安:“你要干什么?” 谢裕闵不说话,自顾自地解锁她的手机,凭借印象画了个手势,却没想到真的开了。 谢裕闵一顿,眉头一皱:“这么多年了,你的手势密码还没换?” 那是他当年给她设置的。 宋曼撇过头去:“用习惯了,才没换。” 谢裕闵愣了一下,冷笑一声:“也是,就你这么心狠的人,怎么可能会念旧情?” 他说着,笑容有几分恶劣地把玩着手机。 “你说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他会是什么反应?” 宋曼紧张地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红,带着一丝祈求:“别这样,我真的没有骗你,求求你……” 谢裕闵不为所动地亲吻她:“被他听到不好吗?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 谢裕闵的力气大,宋曼的挣扎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宋曼的双手被他扣在头顶,腰也扣着,浑身上下都是谢裕闵身上的松香气息,嘴唇更是被他强势占有。 眼看他就要按下通话键,宋曼吓得如惊弓之鸟,缩在谢裕闵怀里。 谢裕闵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出息。” 有几分恶劣。 但他最终还是按下了锁屏键,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 片刻后,宋曼失神地躺在床上喘气,谢裕闵去了浴室。 不一会儿,床头的手机嗡嗡响起,是陈宇非打来的。 看到这个名字,宋曼心底生出一股怒火,想问他给自己下药是什么意思? 但想到接下来的事,她又硬生生压下怒火,按下接听键。 现在还不是和陈宇非撕破脸皮的时候。 “宋曼,你醒了吗?转一百万给我。” 宋曼眉头皱起,压低声音:“你要一百万干什么?陈宇非你不要忘了,我刚给你还了三百万的赌债,不要太过分!” 宋曼的声音没有收敛,浴室里谢裕闵听到陈宇非的名字,眉头几不可闻一蹙。 他目光幽深,转身走出去。 宋曼电话不完全收音,陈宇非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 “什么过分不过分的,我这一百万是拿来做生意的,你要不给这一百万,你弟弟的事我帮不了。” 谢裕闵站在宋曼身侧,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有弟弟?” 谢裕闵的声音虽然低,但还是被陈宇非听到,他眉头一皱:“谁在说话?” 宋曼只好抢过话头,迅速道:“我现在在酒店,刚刚有人不小心过去,收到他的音了。” “酒店?你在酒店干嘛?” 宋曼缓了一下,才说:“出差。” 陈宇非语气不满:“又出差?你这个月出了几次差了?又是跟你那个男上司去的吗?宋曼,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咔嗒一声,电话挂断。 谢裕闵看着宋曼,扯了扯嘴唇:“宋曼,离开了我你的品味下降挺多。” 第7章 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是我先腻了为止 一上午,谢裕闵折腾了好几次。 宋曼见开会的时间到了,想让他快点结束。 没想到谢裕闵眯着眼睛说:“出不来。” 宋曼别无他法,只能主动一些,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直接将她压在门上。 好不容易结束后,她想在他房间里休息会儿,谢裕闵却催促她去开会。 宋曼只好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和有些酸的腰,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谢裕闵出了门。 会议开了整整一天,等到华灯初上才结束。 几名老总约着一块吃饭,谢裕闵含笑走在其中,稍稍转头,就见宋曼在后面慢吞吞的。 她衣衫单薄,身材高挑,高跟鞋衬得她更加窈窕。 不过几位老总都是有家室的,带的都是男秘书,就宋曼一个女的,显得形单影只。 谢裕闵刚这么想,就被打脸。 其中一个男秘书走上前去询问宋曼的情况。 宋曼这次走得急,没找到自己惯常穿的那双高跟鞋,只带了一双稍大一点的,一来二去就打了脚,脚后跟都磨出了血。 正巧路过一家药店,男秘书过去买了创可贴,宋曼道了谢,把创可贴贴在脚后跟上。 谢裕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又收回眼去,轻描淡写地与身边人谈话。 吃饭的时候,老总们一桌,秘书们一桌。 先前给宋曼买创可贴的男秘书殷勤地给宋曼夹菜,眼里的热络不言而喻。 谢裕闵扫过去,眼神晦涩不明,半晌后淡淡开口道:“宋曼,你老公不是让你早点吃完,早点回房间么?” 宋曼一顿,有些茫然地看着谢裕闵。 旁边献殷勤的男秘书倒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结婚了! 一想起她都有老公了,男秘书的心都碎了,随之而来的是那双献殷勤的手,再也没伸出来过。 谢裕闵见此,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按,再抬头时眼神都平静了不少。 宋曼这边立马收到谢裕闵的信息。 【出个差都能勾三搭四,刚卖给我,就迫不及待物色下家了?】 宋曼脸色一白,心中前所未有的难堪,忍不住抬头看向谢裕闵。 他举杯饮着酒,慵懒的目光淡淡看着她,冷得刺骨。 宋曼忍着难堪,讨好地冲他一笑,垂下眼眸回话。 【您说笑了,还有谁能比得上谢总,我还怕一年之期未满,谢总就先腻了呢。】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是我先腻了为止。】 谢裕闵勾唇一笑,挪开了目光,和其他老总谈笑风生。 宋曼没再敢主动和任何男性说话。 她安静坐在桌边,面对佳肴索然无味,忽然觉得很疲惫。 饭吃到后面,宋曼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她道了一声抱歉,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接听。 宋庭要进行第二次骨髓移植了,费用和之前捐献骨髓干细胞的人都要准备好。 宋曼皱起了眉,情不自禁咬起手指。 看来陈宇非这一百万不得不给了,否则他绝不会轻易配合的。 陈家破产后,陈宇非就出去赌博,花天酒地,宋曼说了几次都不听。 可两人毕竟不是真夫妻,陈宇非习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陈家的开销就渐渐落在宋曼身上。 宋曼挂断电话后,思来想去,还是给母亲柳素娥打了个电话。 她在柳素娥那还存了一些钱,想找她要回来。 却没想到柳素娥接了电话,听到来意,想都没想就说:“你那些钱我都拿给菩萨了,你想要就去找菩萨要吧。” 第8章 您能借我点钱吗? 柳素娥信佛,整日吃斋念佛,泡在寺庙。 柳素娥坚信自己儿子的病可以因为自己虔诚地向菩萨祷告就能变好。 “道观里最近要新修一座菩萨金像,我把你的钱全部捐功德箱了,给菩萨塑金身,这样菩萨才能保你弟一生平安。” 宋曼难以置信:“妈,这可是一百多万。” 这是宋曼从小到大存的钱,上学打工,奖学金,还有一些副业挣的外快钱,和陈宇非结婚后陈家也给了些,数目虽然不算很多,但足以紧急时刻用来保命用。 柳素娥道:“宋曼,我找人算过了,咱们家的厄运也就只有陈宇非能压住,你爸已经死了,你弟弟得了白血病,现在还没治好,陈宇非就是咱们家的福星,能救你弟弟的命,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和陈宇非离婚,听到没?” 宋曼拧紧双眉,不敢苟同:“妈,你怎么能将我们家的命运压在菩萨身上?阿庭现在要进行二次骨髓移植,要钱,陈宇非那边还找我要一百万,我现在已经很累了,难不成我要背着陈家走一辈子吗?” 柳春娥却说:“你们是夫妻,你帮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更何况你学历高,能力强,现在还在盛丰集团任职,这公司出了名的福利好薪水高,你帮他还点钱怎么了?” 宋曼觉得柳春娥的想法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一百万是一点钱吗? 宋曼觉得头疼,不愿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好了妈,既然你没有一百万,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宋曼挂断电话后,通讯录里翻翻找找,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能借钱的人。 大学同学基本上没有联系,微姐虽然可以借,但想到她还有个孩子,最近正是用钱的地方,宋曼最终放弃了。 宋曼转过身准备回包厢,就见橱窗里,谢裕闵脱了薄外套,金边刺绣的衬衣袖口挽起,偏白的肤色,英眉舒展,他原本就长得唇红齿白,笑起来时更加温润好看。 他似乎正在和人聊到什么高兴的事,又喝了点小酒,整个人出奇的好看。 宋曼没舍得挪开眼,却没想到里面跟人聊天的谢裕闵不知道感应到什么,忽然间转了头,瞬间和她对上视线。 宋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不通畅,整个心脏都快跳出来。 她慌乱地移开眼,却忽然间意识到,短时间内能拿出一百万的就只有他,谢裕闵。 饭局一直持续到九点才结束,谢裕闵手臂搭着外套,领口的纽扣松了几颗,和宋曼站在街边等车。 初夏的温度让电灯下的蚊虫聚集,嗡嗡地发出声响。 宋曼紧张呼吸呼吸再呼吸,手指紧攥着,呼吸急促泄露了她的不安。 她轻轻唤了一声谢总,谢裕闵转过头,低眼看她。 若是她能抬头,定能看到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温柔。 可她只是低下头,看着柏油路面上映出的两人的影子,咫尺的距离。 宋曼道:“您能借我点钱吗?一百万。” 第9章 我的钱,不许你用在别的男人身上 话落,正巧车开到两人跟前。 谢裕闵短暂的沉默,眼神恢复了平静:“上车。” 车子行驶上高速,在安静的车内,谢裕闵手指敲着皮质的座椅上,一下一下,发人深省。 “上星期的三百万你用来给陈宇非还赌债,这次你又想用来干什么?” 宋曼心不住地往下沉:“我……” 谢裕闵打断她,眉头皱起:“我可以允许你用来买衣服,买包包,首饰或者不动产……” 宋曼立即当机立断:“我买了套房,剩下的一百万是尾款,这几天就要交。” 宋曼也没有撒谎。 她名下确实有套房产,不过那是她准备等宋庭病好后,离开陈家后的住处,当初只交了首付。 本来宋曼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半的钱,再攒剩下的一半,就能把房钱一次性付清,可柳春娥却拿着给菩萨去塑真身。 如今买房的钱没了,她还得借钱给陈宇非还赌债。 宋曼低垂着眼,车子穿过高楼大厦,楼与楼之间,路灯明暗交织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她单薄的身躯似是压上了重担。 谢裕闵微微皱眉,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我可以借给你,但我再说一次,宋曼,我不允许我的钱被你用在别的男人身上,任何方式都不行,听明白了吗?” 他看似轻描淡写。 宋曼知道,谢裕闵已经动了怒火。 这天夜里,谢裕闵要得狠。 宋曼一次次的求饶,听到他耳里,手上的动作越发霸道。 浴室的玻璃除了洒头的热水,还有肌肤贴紧在上面印出来的痕迹。流水哗啦啦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顺着沟渠流下去,毛巾贴在地上,全湿。 宋曼被抱出来的时候膝盖都青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将单薄的吊带也洇湿。 宋曼已经没有别的力气去吹头了。 等谢裕闵离开,宋曼慢吞吞地枕在床沿,头发就这么悬在空中,想让空气自动吹干她的头发。 宋曼不爱吹头,从小就这样。 谢裕闵重新冲了个澡出来,果不其然看着宋曼在床沿呼呼大睡,头枕到的那一块,全都是湿的。 谢裕闵微叹一声,沉默地找出吹风机在床边落座,一点点替她吹着湿湿的头发。 安静的出风口,只有温热的风吹在头皮上。 宋曼以为自己在梦里。 她睁着惺忪的双眼,见是谢裕闵,又安心地闭上眼睛。 也不管谢裕闵是不是在给她吹头发,她翻个身,抱住他的腰,心安理得地枕在他的腿上,嘴里嘟囔着:“宝贝亲亲。” 谢裕闵吹头发的动作一顿,见她如此熟稔的动作,以为这是她和陈宇非的日常,她和陈宇非就是这样相处的。 想到这一点,谢裕闵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在用火烧。 他关掉吹风机,从床边起身。 阳台上的夜色汇入整个城市的夜景。 远处的信号塔,红色的灯一闪一闪,如同警示灯一样提醒他曾遭遇过怎样的背叛。 他曾完全醉心于温柔乡,却被她狠狠地捅了一刀。 之后,他便变得警觉。 谢裕闵拨通电话,对那头叮嘱道:“明天我会打一笔钱,你帮我盯着,看看这笔钱的最终去向是哪。” 第10章 谁说领带是这么用的? 第二天宋曼醒来的时候,一百万的转账已经到了她手机里。 宋曼有些愣,谢裕闵却已经晨练回来,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到宋曼耳朵里,她放下手机,主动走到衣柜里替谢裕闵拿换洗衣服。 等到谢裕闵洗完出来,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 倒三角的身材,宽肩窄腰,一眼望过去,略暗的光线将他腹部那几块肌肉照出了阴影,蓬勃的力量感赫然而出。 宋曼脸上一热,低头给他挑领带。 她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在对方眼里也热得出奇—— 刚睡醒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脑后,宽松的吊带睡裙穿在身上,即使是直筒的版型,却因她的身材而多了一丝风情。 宋曼的肉很会长,只往该长的地方长。 手心一条宝蓝色的领带衬得她越发白皙,像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 宋曼拿不准是挑宝蓝色的还是米白色。 谢裕闵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宝蓝色那条。” 宋曼闻言,将那条米白色的领带收进屉子里,拿着宝蓝色那条比对着衬衣合适度。 谢裕闵却握住她的手腕,抢过她手中的领带。 “谁说是这么用的?” 宋曼没反应过来,谢裕闵就将领带往她手上系,低头吻住了她。 等到两人结束过一轮,宋曼气喘吁吁地摊在床上,谢裕闵神清气爽地低头睨她:“宋秘书这体力,还是得加强锻炼,不然以后某些商务场合我就得考虑换个人替你了。” 宋曼从郑微那里听说过,谢裕闵喜欢打壁球。 偶尔也会约别的老板去打壁球,谈生意。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一梗。 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在说工作,还是想让她多锻炼,好配合他旺盛的精力。 宋曼有些郁闷,道:“我知道了。” 谢裕闵见她眉眼耷拉,倒是罕见。 以往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像戴了一张面具,没有感情。 如今蔫头耷脑,有一种鲜活感。 谢裕闵难得心情好:“起来,我送你。” 宋曼却是警铃大作,立马精神:“不用了谢总……” 要被公司那些人看到她从谢裕闵车上下来,公司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都会是她了。 谢裕闵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她怎么那么天真:“你以为我会把你送到公司楼下?” 宋曼:“?” 谢裕闵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我只送你到公交车站,你自己坐车过去。” 宋曼:“……” 谢裕闵住的地方在郊区,离市里有段距离,宋曼每次过来过夜都是周末,有大把的空余时间,所以坐公交也没什么顾虑。 可是今天要上班,谢裕闵早上又折腾她好一会儿,想准时上班简直是生死时速。 宋曼想了想,还是让谢裕闵捎她过去方便。 刚想开口,谢裕闵似是早就猜到,直接开口:“想让我送你过去?” 宋曼点头。 谢裕闵笑道:“求我。” 两人沐浴着阳光,又贴在光洁的窗户边弄了一轮。 谢裕闵压着她,在她耳边说:“我今晚上有私人宴会,你可以早点下班。” 宋曼心里庆幸晚上可以松口气,下一秒又被作弄着飘了魂。 到最后,宋秘书自然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准时上班,反倒请了半天假。 郑微收到请假短信时,疑惑地皱了皱眉:“今天怎么回事?谢总没来,宋曼也要请假。” 夏茗颖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谢裕闵紧闭的办公室,阴阳怪气道:“怕是抱上谢总的大腿了,没工夫来上班呢。” 第11章 创可贴,给人拜了个早年 郑微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夏茗颖,说话要慎重,谢总清清白白,宋曼也结了婚,你这话说出去想让人觉得盛丰集团的老板乱搞男女关系?” 夏茗颖一顿,脸色讪讪。 郑微冷着脸警告夏茗颖:“以后说话要先想想自己的立场,除非你想被盛丰赶出去。” 宋曼到下午才来上班,膝盖上两个大大的创可贴特别引人注目。 郑微见了,有些担心:“我的个乖乖,你这是怎么了?” 宋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双膝跪地,给人拜了个早年,所以才没来上班。” 郑微听了,有些唏嘘:“你啊,冒冒失失的,下次小心点。” 宋曼点了点头:“知道了,微姐。” 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接水,宋曼碰见了夏茗颖。 夏茗颖讥诮地看了一眼宋曼的膝盖:“拜早年?我看,是跟人玩花样玩坏的吧?” 宋曼神色淡淡地接水:“夏秘书,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夏茗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勾引谢总,都结婚了还出来勾三搭四,你要不要脸?” 宋曼没什么表情:“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是谢总没要你,不是我。” 夏茗颖被戳到痛处,脸色一变:“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谢总能让我走吗?” 宋曼忽然抬起头。 夏茗颖一顿。 宋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是你自己做事不仔细,连签约的合同都忘了拿,这可是上亿的大单子,夏茗颖,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才对,要是误了这单,就算你曾经救过谢总,你觉得你还能留在这里?” 宋曼拿起接水的杯子,淡淡地看过她一眼,便走了。 回到座位上,宋曼看了一眼百叶窗已经拉上去的谢裕闵的办公室,那个罪魁祸首此时正在和人开视频会议。 宋曼摸了摸膝盖上两处创可贴,懊恼地抿了抿唇。 要不是谢裕闵忘了垫毛巾毯子,非得让她跪在地上弄,她也不至于膝盖跪青了擦破了,贴这两个大大的创可贴引人注目。 宋曼想,下次再这样,说什么都得换条长裤。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宋曼把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谢裕闵还在和人开会。 郑微拉着她和她一起下班。 到楼下的时候,郑微拉了拉宋曼的衣服,指着不远处的某个身影,道:“曼曼,那是你老公吗?” 宋曼抬起眼,就见写字楼大门口,陈宇非站在那不停地看手机。 他本就长得俊,单眼皮,一身休闲装,米色的运动裤,人又高大,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 宋曼的眼神刚触到他,陈宇非就好像有感应地看过来。 郑微见过陈宇非几次,疑惑:“他来找你干嘛?接你下班的吗?” 宋曼瞧见他有些焦急的神色,心想她到盛丰上班已经快三个月了,陈宇非一次都没过问过,她不觉得陈宇非是来接她下班的。 怕是有什么事要找她。 思及至此,陈宇非已经走到了跟前。 第12章 宋曼,你膝盖怎么了? 郑微见宋曼脸色有些凝重,感觉这夫妻俩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主动请辞,拍了拍宋曼的手:“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郑微一走,陈宇非就将宋曼拉到一旁。 刚想说话,眼神无意间扫到她的双腿,一顿:“宋曼,你膝盖怎么了?” 宋曼身子一僵,被陈宇非注视着的地方有一种炙热的羞耻感。 她用手拦了拦膝盖,满不在意道:“今天出门摔了一跤,不小心双膝跪地,弄破了膝盖。” 陈宇非听罢,皱眉:“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看看。” 说着就要蹲下去看看宋曼的伤口。 宋曼拦住他,道:“我没事,都已经上药了,你找我什么事?” 陈宇非停住动作,站起来,神色十分自然:“也没什么,就是那个一百万……” 宋曼直直地盯着他,听他说。 陈宇非一顿,神情缓了缓:“那个一百万我已经跟几个做生意的哥们儿谈好了,他们说带我去投项目,不过……他们想见见你……” 宋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为什么?” 陈宇非眼神有些闪烁:“我先前在他们面前吹牛皮,说我老婆是个大美女,所以他们一直惦记着想要看你,今天弄了一个换装舞会,让我把你带过去给他们瞧瞧。” 宋曼眉头一皱,有些不相信:“真的?” 陈宇非脸色十分诚恳:“真的。” 宋曼踌躇着,内心有些不愿意:“可我们当初说好了是假结婚,互不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你这样做不好吧?” 陈宇非却说:“只是让你陪我去撑下场子露个面而已,你是我名义上的老婆,就这点忙你都不愿意帮吗?” 宋曼还是犹豫。 陈宇非直接做保证,手指竖起作发誓状:“真的只是露个面,露完面我亲自送你回去,不用多久,我发誓。” 宋曼见他如此诚恳的样子,想起宋庭还需要他帮忙,就这点小事,帮一帮也没关系。 宋曼这样想着就答应了。 楼上,谢裕闵结束视频会议,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夕阳的余晖照在玻璃上折射出橙色的光芒。 忽然间有人在门上敲了敲:“先生,梁家的聚会快开始了。” 谢裕闵睁开眼,金丝边框眼镜下,漆黑的眸子泛起透亮的光泽,高挺的鼻梁让光线在深邃的眼窝处留下深刻的三角阴影。 他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往楼下去。 高级的写字楼里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谢裕闵没看见那个想见的人,收回目光按下专属电梯。 轿厢里,谢裕闵和司机一前一后站着。 谢裕闵整理着衣袖,偏长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清冷和凌厉。 “今天的宴会,我二叔会来吗?” 给谢裕闵开车的司机相当年轻,只是肤色没有谢裕闵白,没有谢裕闵高,但身形纤长,看上去挺冷的。 “梁老好像并没有请他。” 谢裕闵神情缓和了一下:“那钱的事,追踪得怎么样了?” 司机道:“那笔钱在您打进对方账户后的下午,转给了一个叫陈宇非的,陈宇非又把这笔钱打到A市赌场一个姓任的人手里,那姓任的是赌场的管理。” 谢裕闵眉头一皱,脸色一沉。 “你是说,陈宇非还欠A市赌场钱?” 第13章 宋秘书跟着他走了 司机想到自己得来的情报,说:“是,好像还不止一百万。” 谢裕闵冷冷一笑。 他就知道。 陈宇非这几天轮番轰炸他,几乎是逼着让他给钱,他都没理会,想来应该是债务逼得急了,想拿他的钱来补空子,却没想到他是个硬骨头。 陈宇非在他这里拿不到钱,就以做生意的名义骗宋曼。 只是没想到,宋曼这傻子还上钩了,竟然从他手里借钱给陈宇非还赌债。 谢裕闵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宇非现在在哪里?” 司机一愣:“我方才在下面等您的时候,看到他来寻宋秘书了。” 谢裕闵眉头一拧,有些诧异:“他来找宋曼做什么?” 司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宋秘书跟他走了。” 司机想了想,总觉得有件事不得不说。 “老板,我追踪钱的时候还打听到一件事。” “A市赌场的老板最近想把生意做大,把目标放在了舟城,任管事的带了人到舟城来开了个私人俱乐部,今天的主题是……换妻。” 谢裕闵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 司机本不想说,可看谢裕闵这黑着脸的样子,有些话不得不说:“我感觉宋秘书应该是被陈宇非带着去了私人俱乐部……” …… 宋曼被陈宇非拉着进俱乐部的时候,心里有些怪异。 每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太直白和露骨,直白到她身上好像没穿衣服。 而且每个男人身边的女人看着也挺奇怪的。 虽然她们脸上都和自己一样戴着半个面具,可宋曼看过去,那些女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有的不情愿,有的不自然,还有的直接避开投过来的眼神,整个人都在发抖。 宋曼眉头一皱,觉得这舞会说不出来的怪。 陈宇非看到宋曼的脸色,心里有些慌,生怕宋曼看出来这些都是欠了赌场的债还不起,拿妻子或者女朋友来抵债的。 可这事真怪不得他,赌场的借贷利息太高,他还了这么多轮都没还完,骗宋曼过来真的是无奈之举了。 要不是谢裕闵那家伙一直不给钱给他…… 陈宇非想到这事就冒火。 当初给宋曼下药,是想把她卖给另一个老男人,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宋曼竟然进了谢裕闵的房间,后来又成了他的贴身秘书。 因为这事,陈宇非一直担惊受怕,生怕两人私下里搭上了线,认出彼此,把他爆出来。 可事实上,许是那天他剂量下的有点大,两人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又或者说,根本没有认出来彼此。 陈宇非观察了一段时间,又试探了一次,发现两个人只是简单的上下级的关系,才壮着胆子拿照片去敲诈谢裕闵。 反正照片上到底是谁并不能看清。 却没想到谢裕闵根本不吃这套。 陈宇非一边庆幸,一边又没办法了,赌场那边的债催得紧,只能先骗宋曼过来抵债。 余光里正好瞥见任管事的。 陈宇非对宋曼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跟人打个招呼。” 第14章 就这一次,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宋曼看着陈宇非离开自己,去到另一处。 那里几个打手簇拥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身短打麻布褂打扮,与周围西式的西装礼服格格不入。 可他对身后打手和全场服务生的态度,可以看出,整个舞会他说了算。 宋曼瞧着,陈宇非和那人说话时表情有些谄媚。 明明比那人高半个头,还要将就着微微弯腰和他说话。 宋曼轻轻皱眉,就见陈宇非走了过来。 “宋曼,我大哥说要见见你。” 宋曼被陈宇非拉过去,走到短打男人面前。 男人眯着眼,视线在宋曼身上逡巡,让宋曼有些不自在。 陈宇非却一脸谄笑:“怎么样?” 短打男人扬了扬眉:“把面具摘了看看。” 陈宇非伸手就把宋曼的面具摘下,动作太快,宋曼都没来得及制止,面具边缘在脸上刮了一下,刮出了血。 她本就生得明艳,鲜艳的血色落在她白瓷一样的肌肤上增添了一丝凌虐美。 短打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可以。” 宋曼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地互动,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感觉自己像展览会上的商品,待价而沽。 宋曼心觉不对,想找陈宇非问问,正巧有人走上来在短打男人耳边耳语。 短打男人让陈宇非和宋曼稍等,带人去了二楼。 宋曼看着人走远,用手擦了擦脸上的伤痕,脸色不大好看地看着陈宇非:“你大哥已经见过我了,我可以走了吧?” 陈宇非却说:“再等等,你和他都还没说上话呢。” 宋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话,不是见过就好了吗? 陈宇非瞧出宋曼眼里的疑惑,安抚她道:“来都来了,再多玩会儿,晚点我送你回去。” 宋曼听着陈宇非的意思,是不让自己走。 宋曼对化妆舞会兴趣不大,只道:“我明天还要上班,得回去休息了。” 说着宋曼就要走,陈宇非一把拉住她,眼疾手快地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东西往宋曼嘴里塞。 宋曼意识到不对,想吐出来,却被陈宇非直接捂住了嘴。 宋曼挣扎着,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宇非。 陈宇非脸色涨得通红,手钳住宋曼,眼睛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帮我这一次吧,只要你和赌场的人睡了,剩下的两百万欠款就会一笔勾销,你也不希望我老是找你要钱,对吧?” 小药片进了喉咙,宋曼猛地推开陈宇非,想要把手指伸进食道里催吐。 陈宇非瞧出她的意图,忙抓住她的手,两人争执的时候撞上一旁的香槟塔,玻璃碎了一地,惊到周围的人。 宋曼的手被玻璃刮破。 陈宇非趁机将她反扣着抱在怀里。 “曼曼,就这一次,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宋曼怒不可遏,用了力气挣扎:“放开我!” 陈宇非却贴在她的耳边说:“你要是不帮我,我被赌场的人打个半死,你弟弟怎么办?他过几天就要手术了吧?” 宋曼顿住。 陈宇非微叹一口气,将她耳边的发捋到耳后:“你自己好好想想。” 第15章 想让我救你?可以,答应我和陈宇非离婚 宋曼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陈宇非安静地用纸巾擦她手上的伤口,他看上去那么细致那么认真,好像真是他珍爱的宝贝磕了碰了,心疼得不行。 宋曼心凉了半截,蜷缩起手指收回来。 先前离开的短打男又回来了,将陈宇非拉到一边 “楼上有个老板看上你女人了,不过他没女伴,想跟你用别的来换。” 陈宇非闻言,抬头往楼上看去。 就见那黑漆漆的地方看不清人影,但可以看到拿着玻璃杯的手白皙,纤长分明。 陈宇非思虑半晌,问:“他想拿什么换?” 短打男小声凑在陈宇非耳边道:“钱咯,不过,他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玩你女人的时候,你得在场。” 陈宇非一怔,有些吃惊:“这么变态?” 任管事的眼神戏谑:“能到这里来玩的,谁不是变态?” 陈宇非一脸了然。 再抬头时,楼上那男人不见了。 而身后,宋曼也不见了。 …… 宋曼感觉自己太不对劲了,浑身都烧。 一定是陈宇非喂的那个小药片。 好在手上先前被玻璃滑破,隐隐约约的痛感,让宋曼回归了一些理智。 于是在陈宇非和短打男说话的时候,宋曼偷偷摸摸去了女士卫生间,想躲过这次。 却没想到她刚进隔间,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宋曼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挣扎着,手上的伤口又崩出血来。 谢裕闵皱着眉看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 “宋曼,是我。” 黑色的面具罩住了他上半张脸,可粉润的微笑唇和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松香味却彰显着他的身份。 宋曼见到谢裕闵,整个人就像是得救了一样。 她抓着谢裕闵的衣服,乞求他:“谢裕闵,送我去医院好不好?我好难受……” 谢裕闵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头发稍显凌乱,脸上还有伤口,漂亮的眼睛水光粼粼,就像是被谁欺负狠了一样。 谢裕闵怒火中烧,想象如果自己不来,她会遇到什么人,遭遇什么事。 光是这么想着,谢裕闵的眼睛沉得发黑。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跟着陈宇非来?陈宇非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 宋曼就算再一无所知,经过这些事,再加上陈宇非的所作所为,也知道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如今,手上的痛感再也无法掩盖身上的异样,身体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她的肌肤,从心底燃烧起来的火越烧越旺。 宋曼觉得自己挺不到医院了。 她改变了主意,去撕扯谢裕闵的衣服。 谢裕闵却抓住她的手,将她反扣着,不让她触碰到自己。 宋曼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急需有人帮她。 她苦苦哀求:“谢裕闵,我们都这么熟悉了,帮帮我好吗……” 和宋曼几近迷乱的理智相比,谢裕闵显得异常冷静。 他看着她渐渐臣服于欲望下,看她绯红的脸颊,忠于内心的渴望。 那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爱他,愿意把自己交给他,还说要好好和他过一辈子。 结果她骗走了他的真心,又毫不留情地舍弃。 谢裕闵捏着她的下巴,清冷的眼睛里很平静,平静到内里是一片汹涌。 “想让我救你?可以,除非你答应我和陈宇非离婚。” 第16章 宋曼,这就是你选的男人 谢裕闵的话如同烫手山芋,烫得宋曼内心发慌。 离婚? 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不能。 宋曼的眼睛一向会说话,谢裕闵看到她眉头微蹙,瞳孔中的犹疑让他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谢裕闵笑得有些嘲讽:“既然我们的想法无法达成一致,那谁造成的,谁来解决,我凭什么帮你泄火?” 宋曼听到谢裕闵这个答案,眼里一暗。 是啊,谢裕闵是她的上司,是她的金主,是高高在上的掌握她命脉的人,而不是以前那个予取予求的爱人。 她早就没有资格做他的爱人了。 是她主动放弃了他。 宋曼沉默半晌,离开他的怀里。 指尖抠进手心,宋曼仰着那张粉红的小脸,上面的伤痕十分刺眼。 “谢总说得对,是我逾矩了。” 宋曼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谢裕闵皱着眉头,不悦地扣住她:“你去哪?” 宋曼扯了扯嘴角,笑着:“谢总不是说是谁造成的,就谁来解决吗?” 谢裕闵眉毛越发拧紧,神色不明。 他讨厌她脸上那张假面的笑容,更不满陈宇非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她却甘之如饴。 谢裕闵胸口太闷了,闷到手指紧扣,似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他不懂:“陈宇非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宋曼感受到谢裕闵的手指缩紧,扣着她手腕发疼。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从某种意义来说,陈宇非对她确实重要。 见宋曼默认,谢裕闵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可惜他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他可以让你爬上别的男人的床,也可以让我随意践踏他作为丈夫的尊严。” 宋曼心感不安:“什么意思?” 谢裕闵略长的眸子被深色的面具挡住锋芒,没人能看到面具后面他的疯狂。 “宋曼,这就是你选的男人。” …… 雕花的屏风后面,宋曼被钳制着,看着屏风后那个灰暗的人影。 陈宇非戴着眼罩被人绑在那里。 他的后面,是一汪澄澈的泳池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谢裕闵让宋曼好好瞧着,瞧他如何像一条乖巧的狗,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听墙角。 宋曼却什么都听不清,只感觉自己好像在火上烤着,整个神智都不清晰了。 屏风这边,陈宇非戴着眼罩被人捆着,手脚不便,视线被剥夺,就只剩那两只耳朵和鼻子是自由的。 可这样,感官更加灵敏,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腥甜,听到空气中宋曼悦耳的呢喃。 他从没想过宋曼做这种事情时声音是这样的,像猫一样。 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声音。 陈宇非听出了兴趣,耳朵贴在屏风上,比先前还要认真。 谢裕闵看着屏风上的人影贴近,原本就紧绷的神色彻底不爽。 他要的是羞辱,不是让他享受。 他想让宋曼看清楚,她选择的是一个多么垃圾的男人。 他抱起怀里的宋曼,抚着她光洁的后背,赤着脚走到屏风后面。 陈宇非似乎听到他的到来,赶忙正襟危坐。 谢裕闵低垂着眼看他,里面没什么情绪。 “好听吗?” 第17章 你的选择真是差劲得要命 谢裕闵知道陈宇非看不到他和宋曼,可瞧着陈宇非这聚精会神的样子,哪哪都碍眼。 耽于情事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分辨度,陈宇非没听出他的声音:“您误会了,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有什么掉进泳池的声音。 宋曼原本还有些不清醒,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忙抱住谢裕闵。 谢裕闵看着自己脖颈上这截藕臂,又低头去看泳池里被自己踹进去的胡乱扑腾的陈宇非。 陈宇非的手脚都绑着,涌过来的池水让他心生惧意,原本就没多深的泳池却在感官尽失的情况下成为死亡的恐惧来源。 他拼命挣扎,也知道宋曼在现场,所以疯狂呼救:“宋,宋曼……救,救,我……” 声音断断续续,但依旧传到了宋曼的耳朵里。 宋曼有一瞬间的清明,忙抱住谢裕闵的肩膀,小声求饶:“别,别伤害他……” 宋庭过几天的手术还需要陈宇非帮忙,他可不能有事。 谢裕闵却以为宋曼在这时还在袒护陈宇非,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越发瞧不起这个贪生怕死的男人。 谢裕闵冷哂开口:“只要他胆子稍微大点,就会发现那池子是能踩到底的。” 宋曼一愣。 陈宇非也觉得自己有些傻逼。 他不再扑腾,而是放大了胆子双脚踩底。 水不深,刚好到脖子。 还真能踩到底。 陈宇非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 谢裕闵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孬种。” 就这,还敢拿照片威胁他? “来人,把这蠢货丢出去。” 谢裕闵抱着宋曼往回走。 屏风后的席梦思大床,谢裕闵捏着宋曼的脸,逼她直视自己。 “宋曼,你的选择真是差劲得要命。” 宋曼的眼睛发酸。 要是她有选择,她也想过得和这些事情一刀两断。 可她没得选。 一整个晚上,宋曼被折腾到不行。 等到她完全睁不开眼睛了,就见谢裕闵开着床头灯,披上衣服下了床。 宋曼不知道他要去哪,又想到自己已经被解了药,许是走了。 想到今晚的谢裕闵有些生气,发了狠地弄她,宋曼不免心里苦涩。 走了也好,他一定觉得她很随便。 今晚要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男人,她根本躲不掉。 宋曼强撑着精神,走下床,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陈宇非的对话框。 她恨他,想离开他。 可几个字打上去,宋曼又顿感无力。 宋庭的治疗一旦开始就不能停,若是中途换了人,对宋庭来说也是一种风险。 这三年来宋庭已经平安度过前三次的手术,还剩下两次,一定不能出事。 宋曼放下手机,疲惫地趴在沙发上。 她只拿了一床薄毯盖在身上。 月色照进来,将这一块背照得像玉一样美,浓密得如海藻一般的头发耷在腰间,重点部位都被遮住,只余下光滑白皙的肌肤 宋曼睡着了,所以没看到拎着医药箱进来的谢裕闵。 谢裕闵见到沐浴在月光下的宋曼,微微一愣,想起早年间在博物馆看到的一幅幅十九世纪的油画。 月光神圣地照在女人光洁的肌肤上,乌黑的头发镀上清冷的月光,像神落入凡间的使者。 谢裕闵心随意动,拿出手机将这幅月光图拍下。 随后他拎着医药箱在沙发前坐下。 宋曼的睡相很乖,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乖,只不过一个伤痕让这种乖多了一丝破碎感。 谢裕闵轻轻撩开她的头发,看到脸上那已经凝结的伤痕划过颧骨,到了眼角下方。 只差一点就伤了眼睛。 谢裕闵眼里发沉,沉得像石墨一样。 他起身去阳台拨了个电话。 “找人去……” 夜色,掩盖住他的对白。 只有月亮听清了他的话。 第18章 咱们是一家人,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 第二天宋曼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连一点谢裕闵的影子都没有。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原来他真的走了。 宋曼失望地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洗浴室里准备洗漱。 抬头一看镜子里,原来受伤的地方贴了一个创可贴。 宋曼抬手去摸,发现受伤的手背上也贴了一个创可贴。 宋曼心脏怦怦直跳。 她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力气去处理这些伤口,所以……是谢裕闵处理的吗? 他没走? 宋曼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不免有一股欣喜在冒出。 茶几上手机嗡嗡震动。 宋曼走过去,发现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宋女士,陈先生今天做不了体检,你弟弟的手术咱们得延期了。” 宋曼眉头一皱:“为什么做不了体检?” 医院那边说:“他受了伤,短期内没办法给你弟弟移植干细胞,得等他休养好了才能做。” 宋曼如同一块榔头砸下来,砸得她头昏眼花。 “受伤?” 宋曼匆匆赶到医院,就见陈宇非浑身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陈母杜芳菲在一旁给他喂吃的。 见宋曼进来,杜芳菲一脸阴阳怪气:“你看看你娶的这个老婆,有了工作就搬出去住,自己老公被人打了都不闻不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当初哭着求着要和她结婚呢。” 当初是柳素娥求着道长,让道长引荐宋曼。 那时候陈宇非相了百八十个对象,没一个看上,杜芳菲也没抱什么希望,让陈宇非随便见见。 结果一见,回来就说要娶宋曼。 杜芳菲找道长算了宋曼的八字,说是能帮陈家度过劫难,很适合陈宇非。 杜芳菲一听,也就答应了两个人的婚事。 如今婚也结了三年,孩子没生一个,陈家倒破了产。 杜芳菲想到这里,看着宋曼手上和脸上都贴着创可贴,道:“昨天晚上你干嘛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没接。” 宋曼心里一咯噔,连忙看手机。 昨晚凌晨之后,杜芳菲确实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但她睡着了没看到,今天早上又接了医院的电话,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 如今杜芳菲问起来,宋曼直接看向陈宇非,想让他自己说。 陈宇非此时正心虚,看到宋曼直白的眼神,心里一顿,忙道:“能干什么,肯定是睡太沉了没听到,是吧曼曼?” 杜芳菲一听,心里火冒了上来:“睡太沉没听到?你被一群酒鬼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还心安理得地睡大觉,睡起来就让你去给她弟弟捐干细胞做手术,这像话吗?” 陈宇非有些头疼:“妈,被打的事是我倒霉,和她没关系,宋庭的干细胞也是我自愿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 宋曼在一旁听得直冷笑。 当初和陈宇非结婚,为了不让她分到他们家的财产,连结婚证都是假的。 如今陈家破产,要靠着她活,就说不用分得这么清。 宋曼懒得在其中虚与委蛇,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和陈宇非这三年相敬如宾的情谊已经断了,要不是因为宋庭,她说不定早就和陈宇非提分开。 宋曼看向陈宇非:“下次你再欠钱,就算他们要砍你手脚我也不会帮你了。” 杜芳菲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急了。 “什么欠钱?什么砍手砍脚?你是他老婆,你不帮他谁帮他?” 一着急,一拉宋曼的衣服,就见锁骨往下,一片吻痕。 第19章 竟然敢在外面偷男人! 杜芳菲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好你个宋曼!” 陈宇非昨天夜里被打,所以她身上的吻痕断不可能是她儿子的! 杜芳菲想到这里,一巴掌就打在宋曼脸上。 宋曼被打得整张脸都红起来,脸上的创可贴和红红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可她的眼神清明,像一只无处遁形的镜子。 宋曼捂着脸,冷眼看向陈宇非:“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陈宇非心里一咯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说话。 杜芳菲见宋曼还威胁她儿子,更加怒火中烧:“你这个贱妇!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有理了?” 说着,杜芳菲就要上来扯宋曼的头发:“我要让大伙儿都知道你们宋家教出个不知廉耻的荡妇!竟然敢在外面偷男人!” 杜芳菲的手伸到宋曼跟前,被宋曼微微一避。 宋曼反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推。 “我偷男人?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我为什么偷男人!这事他可是全程参与在内,你要不要让他说说他是怎么把我卖给那个男人的!” 宋曼越说越激动,脸上是愤怒的红色,眼睛里渐渐升起的薄雾是克制住的委屈。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上这样的男人。 可谢裕闵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是自己选的,就算面对这样的事也是她活该! 杜芳菲却听出其中重点:“……你是说……是阿宇他……” 杜芳菲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宇非,陈宇非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忙道:“这事也是我一时糊涂……我去赌场输了钱,还不上……” 杜芳菲一口打断:“你的钱不是都还完了吗?!” 陈宇非当初欠债的时候还找杜芳菲借了她的私房钱去还,后来宋曼替他还的三百万她也是知情的,三百万之后陈宇非说都还完了。 宋曼冷哼一声,眼眶红红的,有些讥讽:“当真都还完了吗?前两天还找我要了一百万说要做生意,结果呢?” 陈宇非支吾着理亏,杜芳菲被陈宇非的所作所为气得不打一处来,也不管陈宇非是不是现在身上有伤,抬手就打。 “你这个败家子!你爸去世后咱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你知不知道?动不动就是一百万!还在外面欠这么多钱!你有点出息没有!” 陈宇非躲着杜芳菲的拳头,一边躲,一边嗷嗷直叫:“我知道错了妈,但这次是真还完了,一点债都没有了!我发誓!” 杜芳菲一听,打人的拳头立马顿住:“真的?你没骗我?” 陈宇非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真的!没骗你!” 杜芳菲松了一口气:“还完了就好。” 余光里瞥见站在一旁的宋曼没什么表情,杜芳菲心里琢磨着怎么让她消气。 这事虽然是她这儿子做的混蛋了,可那是她儿子啊,就算再怎么混蛋也是她儿子,哪有真的帮着外人教训儿子的道理? 杜芳菲清咳一声,道:“既然已经还完了,以后就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那是你老婆,哪有把自己老婆卖给别人的道理?” 第20章 这些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陈宇非知道杜芳菲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应道:“是,妈教训的是,我已经托人给我找工作了,以后都踏踏实实的,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杜芳菲一听陈宇非还找了工作,心里惊喜:“儿子,你竟然找工作了?” 陈宇非从小就锦衣玉食,吃不得半点苦。 虽然是名校毕业,有几分上进心,可也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清高。 本来陈家没破产的话,陈宇非应该跟着他爸再磨砺一段时间,等到他爸退休就能继承陈氏集团。 但陈家破产,陈宇非一下子前程未卜,没了出路,先前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也都树倒猢狲散,一个个拒绝和他来往。 陈宇非的心理落差极大,心态不好,便一直飘着。 不找工作,时不时去赌一赌,妄想借着赌场来翻盘,却也只是得到了昂贵的债务账单,越陷越深。 杜芳菲知道这样不好,但陈宇非心气高,不喜欢别人说,这一来二去,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杜芳菲问:“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 陈宇非说:“也没多久,我一个朋友最近刚升了经理,正在组建新的团队,缺人,他问我去不去他那里上班。” 杜芳菲却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朋友?你那些朋友不是都不跟你往来了吗?” 杜芳菲不想让陈宇非和先前那些见风使舵的人继续往来。 却见陈宇非神情一顿,有些闪烁道:“是新认识的朋友,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杜芳菲一听不是先前那波人,放心了些,又问:“靠谱吗?” 陈宇非点头:“靠谱,绝对靠谱。” 说着,陈宇非看向宋曼:“曼曼,以后我也是上班挣钱的人了,这些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之后我挣的钱都给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陈宇非看上去异常诚恳,杜芳菲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宋曼,你看他都这么诚心了,你就原谅他吧。” 宋曼见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目的就是想将这件事揭过去。 她虽不想,又有什么办法? 她弟弟还要他们帮忙,她若是为了个人的屈辱,和他们闹个天翻地覆,那以前付出的所有都将功亏一篑。 宋曼抿了抿唇,垂下眼去:“你朋友那公司,是什么公司?” 陈宇非见宋曼松了口,忙道:“这你放心,是谢家的公司,谢二爷开的,绝对靠谱,而且福利很多。” 谢家旁系很多,但嫡系只有两房。 长房如今只剩一个长孙谢裕闵,二房的谢诚远也还未婚。 谢诚远今年四十二岁,是谢裕闵的二叔,人尊称一句二爷。 若谢裕闵没有回到谢家,那么继承谢家大部分财富的,就是他谢诚远。 宋曼不由地想起郑微说过,谢裕闵回到谢家后就一直有人针对他。 所以……会不会是谢诚远? 刚这样想,宋曼就觉得自己可笑。 他们谢家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谢裕闵的契约情人,一年期限一到,她就要滚蛋,有什么资格关心这些? 宋曼瞧了一眼陈宇非的伤势,道:“你好好养伤,宋庭那边我会去沟通的。” 说着,宋曼离开病房。 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谢裕闵。 第21章 赌 谢裕闵的脚步匆忙,像是来看望什么人。 两人不小心碰上,都是一愣。 谢裕闵抬头看了一眼宋曼头上“住院部”的提示牌,已经猜到宋曼来这里的原因。 “来看你老公?” 宋曼一顿,看着谢裕闵:“嗯。” 谢裕闵问:“人还好?” 谢裕闵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宋曼觉得有点奇怪。 明明之前对陈宇非的态度完全就是蔑视,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宋曼狐疑地看着谢裕闵,又发现他身后的司机手上提了花篮。 “谢总是来看望什么人吗?” 谢裕闵说:“梁老突然病发住院,我来看看他。” 宋曼主动提起司机手上的花篮,道:“我是您的秘书,我来吧。” 谢裕闵却拦住她:“不用了,你去公司吧。” 谢裕闵离开。 宋曼没有多想,去了公司,郑微那时正在工位上和秘书室另几个秘书说八卦。 “你们知道吗?咱们公司要和梁氏集团合作了!” “那不是舟城首富梁家的公司?” 郑微道:“是,听说合同都签了,再过几天就是对外的宣传竞标会,咱们有的忙了。” “那梁小姐会不会来公司啊?” “我听说这梁小姐很不祥,出生的时候把她妈克死了,没过几年她爸也意外死亡……” 夏茗颖听了冷笑:“克父母怎么了?人家是梁家唯一的继承人,梁老太爷的掌上明珠,拥有的财富是你们这辈子打十份工都得不到的程度,一群酸鸡。” 那人不满了,嘲笑夏茗颖:“是,你高尚,你牛逼,你这么清高怎么还想爬谢总的床啊?” 两人差点打起来。 还是郑微出面调解:“行了,说个八卦而已,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再说了,梁家和盛丰合作,梁小姐要是成了盛丰老板娘,我看你们怎么办!” 宋曼原本在听八卦,听到这话脸色不禁有些白。 郑微发现了,问她:“宋曼,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夏茗颖在一旁说风凉话:“怕是豪门梦碎了,心痛得要死呢。” 夏茗颖刻薄的样子让郑微皱起眉头,刚想呵斥她,却被宋曼拦住。 宋曼看着夏茗颖:“夏茗颖我告诉你,不是你拼命想得到的东西别人就想要,你想嫁豪门,你去嫁,没人拦你,但你这样编排我,只会显得你很小家子气。” “你要是觉得不满,就把我从贴身秘书的位置上挤下来,只会阴阳怪气算什么本事?” 宋曼很少这么直接和人面对面掐架。 在秘书室,她一向笑眯眯的,谁也不得罪。 谁曾想她反击起来就像一座寂静的火山,安静时柔风细雨,喷发时也不怕别人的攻击。 “听说宋秘书之前嫁的就是豪门呢,只是近几年经营不善,倒闭了。” “难怪对豪门嗤之以鼻。” 夏茗颖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哼一声:“说谁不会说?有本事就跟我打赌,你要是在接下来的竞标会上失误了,你就得把这个位子让给我,离开盛丰,怎么样?” “那我要是没有呢?”宋曼问。 夏茗颖胜券在握:“没有,我就离开盛丰。” 第22章 这不就是过日子嘛? 赌约成立。 郑微却觉得宋曼吃了个大亏。 她将宋曼拉到一旁,满脸担忧:“夏茗颖背后是谢总在撑腰,就算她输了,和谢总说一声,她就可以不用离开盛丰集团,可你要是输了,你就走定了。” 宋曼却笑:“微姐,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只是在家里当了三年的全职太太,又不是完全返祖了,这点场面我能应付来。” “可……” 宋曼安抚她道:“就算我输了,有了盛丰这个工作经验,我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更何况我应下这个赌约也只是想闭上她的嘴而已。” 夏茗颖会因为这个赌约而离开盛丰? 不大可能。 但能让她以后见到她,停止她的阴阳怪气。 宋曼都这么说了,郑微也不再劝。 她只是叮嘱宋曼要小心夏茗颖搞小动作,夏茗颖没有多高的道德标准,只要能达到目的,她没什么忌讳的。 宋曼将郑微这话听到心里,下班的时候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只鸡,又买了一些补品。 宋曼给陈宇非和宋庭一人煲了一边鸡,送去医院。 陈宇非那边杜芳菲守着,没什么大问题,宋曼就拎着鸡汤去了宋庭那边。 宋庭此时正靠在病床头,见宋曼来有些惊讶。 “姐,你怎么来了?” 宋曼在宋庭床边坐下,将鸡汤放在床头柜上:“我来看看你,手术推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宋庭点了点头,略长的眼睛,有些白的脸色即使是被病痛折磨,也显露出一丝俊俏的少年气:“医生跟我说了,倒是姐夫那边你得多去关心关心。” 宋庭如今状态算好。 三次成功的骨髓移植让他看上去没那么虚弱,只是还剩两次移植才完全洗髓成功,还是要多加小心。 宋曼不接宋庭的话,只是把保温杯打开,倒了一些鸡汤出来。 宋庭看出宋曼情绪有些不佳,道:“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吗?” 宋曼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宋庭道:“每次说到姐夫,你好像都不是很高兴。” 宋曼盯着宋庭喝鸡汤,浅浅地笑了笑:“哪有什么高不高兴,这不就是过日子嘛。” 宋庭却皱了皱眉:“过日子也是得开心的,姐,姐夫是不是欺负你,惹你不开心了?” 宋曼道:“没有的事。” 宋庭抿了抿唇,拉起宋曼的手:“我虽然对姐夫还算满意,但他要是欺负你,我绝不原谅。” 宋曼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一种无言的感动在心底炸开。 她知道宋庭对陈宇非的印象还可以。 自从宋庭得病以来,以前的朋友都不和他来往了,倒是陈宇非经常来看他,还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填补了他内心的孤寂感。 宋曼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和陈宇非只是逢场作戏。 宋曼心里有些难受,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赶紧把汤喝了,喝了我去洗杯子。” 宋庭“哦”了一声,乖乖喝汤。 医生此时走过来,对宋曼道:“宋小姐,有些事要和你沟通一下。” 宋曼跟着医生走到病房外。 医生道:“手术推迟,有些事情要提前让你知晓。” “因为不能准时移植干细胞,先前抑制住的病毒细胞可能会因为时效而重新扩散。” “我们这些天会特别留意宋庭的身体情况,不过最好还是让捐献者早点过来做手术。” 第23章 你用不着这样 宋曼有些失神。 “宋小姐?” 宋曼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宋曼顿了一下,说:“辛苦医生多照顾阿庭了。” 宋曼在宋庭那坐了一会儿就去找了陈宇非的主治医生,看了看陈宇非的情况。 医生说陈宇非的身体算严重又不算严重,要痊愈的话还是得好好调养,多给他补补。 宋曼闻言去了一趟超市,把该买的补品买了。 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就见谢裕闵陪着一个女人在逛超市。 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在通电话。 休闲的polo衫,外加一条米白色的西装裤。 生活气息浓厚。 而他跟前的女人正推着购物车,拿起架子上的物品扭头问他。 宋曼赫然一看。 那不是夏茗颖是谁? 她身上穿着时髦的季度限定,手腕上的手镯也很漂亮。 宋曼心中一滞,在对方要看过来之前匆匆溜走。 宋曼拎着买的补品回到家,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她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新闻。 梁大小姐入股谢氏旗下的奢侈品集团,梁谢两家强强联合。 夏茗颖,梁知艺,还有谁? 宋曼肯定,自己不会是谢裕闵唯一的选择。 可曾经,她是他最坚定不移的选择。 这种极度的落差感让宋曼心如刀绞,心里仿佛有针在扎。 宋曼从沙发上起身。 她抹了抹脸,心想,要振作。 那么多艰难她都挺过来了,这点事算什么?说起来,这都是她自己选的。 接下来几天,宋曼连着给陈宇非煲鸡汤,做大补餐。 医生说了,陈宇非得多补才好得快。 陈宇非倒也争气。 补了三四天,身体恢复得很快,医生都说没见过恢复力这么强的。 陈宇非慢慢好了起来,正巧盛丰的竞标会也开始了,宋曼忙得脚不沾地,没再给陈宇非送鸡汤。 后来宋曼在盛丰的竞标会上遇到陈宇非。 陈宇非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队伍中间,十分扎眼。 宋曼一时不知道这是求婚现场还是竞标现场。 尤其是陈宇非还隔着一大段距离,旁若无人地对她打招呼:“老婆——” 宋曼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地了。 她将陈宇非拉到一旁,眉头蹙起:“你怎么来了?宋庭那边的手术你预约好了吗?” “早预约好了,”陈宇非将怀中的玫瑰花递给宋曼,“等竞标成功,我就去做手术。” 他说:“我特别感激你老婆,要不是你不计前嫌地给我煲鸡汤喝,我也好不了这么快。” 宋曼眉头拧了拧,看着眼前鲜艳夺目的玫瑰花,抿了抿唇:“你别误会,我给你煲鸡汤完全是为了宋庭,更何况我不是你真的老婆,你用不着这样。”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交易,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陈宇非不知道发什么疯:“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在陈宇非眼里,自己做了这么混蛋的事伤害了她,她还尽心尽力给他煲鸡汤,照顾他,不是喜欢是什么? 陈宇非下定决心:“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会尽全力帮你弟弟,让他彻彻底底好起来。” 第24章 在他面前多说点好话不过分吧? 宋曼见陈宇非下定决心的样子,知道现在和他说再多也说不通。 周围的队伍陆陆续续都进了接待室,宋曼没多的时间和陈宇非在这拉拉扯扯,处理私人感情。 宋曼道:“你先进去吧,我们的事之后再说。” 陈宇非迟疑了一下:“那这花……” 宋曼想了想:“你先给我吧。” 宋曼回到工位,想了想,把花摆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谢裕闵和郑微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见宋曼工位上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还带着清晨的花露。 谢裕闵问:“这是谁送的?” 郑微在工作群里早就吃到瓜,道:“宋秘书的老公送的。” 谢裕闵眸中一暗:“他怎么来了?” 郑微看了一眼平板上的名单,道:“他是代表诚远集团来竞标的。” 谢裕闵眉头一蹙:“我二叔的公司?” 郑微点头:“是的,谢总。” 谢裕闵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去把宋曼叫过来跟我,竞标要开始了。” …… 宋曼收到消息后,连忙从接待室出来,准备往谢裕闵那边去。 陈宇非却突然叫住她:“宋曼,我有话跟你说。” 宋曼见他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陈宇非却将她拉到一边,问:“你看你能不能跟你老板说一声,多考虑考虑我们诚远?” 宋曼眉头一皱:“什么?” 陈宇非小声解释道:“为了在公司站稳脚跟,我已经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这个项目一定会拿到,你是谢裕闵的秘书,在他面前多说点好话,不过分吧?” 宋曼感觉到不远处有一抹视线直剌剌地看过来。 她看过去,见是陈宇非团队里领头的,带着黑色的边框眼镜的男人,姓李。 宋曼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陈宇非道:“你要是想打这种主意竞标成功,就想错了。” “谢总他只看方案不看人,你们的方案足够好,入得了他的眼,他自然会用你们,不够好,就算我说烂嘴皮子他都不会用。” 陈宇非却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再大的公司也看情面,你是他的贴身秘书,等于是他的另一只手,你说话他怎么可能不听呢?” 宋曼觉得陈宇非有些不可理喻。 “我是他的秘书,但他的秘书不止我一个,他不想用我了完全可以换一个用,我人微言轻,没你想得那么无所不能。” 宋曼说完就离开了。 陈宇非一想起事后要面对那些人嘲笑的嘴脸,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整个竞标其实给每个队伍的时间不多。 十分钟的自我展示和自我阐述,要将竞标方案的特点亮点展现出来,还不能超时。 谢裕闵的气场强大,即使只是闭目养神,偶尔提一些问题,也足够让人紧张。 好几个新公司的竞标团队因为压力太大,说话不利索,自己就露了怯。 不过谢裕闵也没说什么,遇到这种情况时还放宽了时间。 直到诚远竞标时。 一直安静的谢裕闵撩起眼皮,看了看名单上的字。 “负责人李向荣,陈宇非?” 谢裕闵合上名单,眼神锐利,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开始吧。” 第25章 宋秘书,再发呆就扣工资 李向荣和陈宇非闻言插上电脑。 原本由李向荣阐述方案优势,陈宇非在一旁辅助播放ppt,可到要开始的时候,陈宇非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对李向荣道:“李经理,要不我来吧。” 谢裕闵看着陈宇非突然走上前,准备演示。 谢裕闵来了兴致,认真听了起来。 陈宇非别的方面不说,形象气质,言行谈吐还是佼佼者。 做汇报的时候,思路清晰,逻辑严谨,也是有闪光点的地方。 不过相比陈宇非和谢裕闵还在线的状态,宋曼的发挥有些失常。 她面对这半个修罗场的局面心感不安。 她名义上的丈夫。 和她上过床的上司。 两个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场景下的男人此时因缘际会碰到了一起,还坐在同一张会议桌上,宋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情绪混乱之际,谢裕闵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宋秘书,怎么不记录?” 宋曼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看着陈宇非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记录的笔记本屏幕上一长串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出来的乱码。 谢裕闵见状起身,走到她身旁,手撑在桌面上,将她半拢在身下。 修长的手指指着屏幕上她的失误。 “宋秘书,再发呆就扣工资。” 宋曼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荷花边的衬衣,黑色的包臀衬裙包裹着圆滑的弧度,衬衣扎进裙子里,显得曲线更加饱满。 她匆匆忙忙将乱码删除。 身子倏地一僵。 因天气渐热,尚未穿丝袜的长腿忽然碰到了一截清凉的西装裤。 西装裤下那源源的热感隔着微小的距离往她腿上袭来。 几乎是毫无阻隔。 宋曼脑子都懵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名义上的丈夫就在一张桌子开外的地方,而桌下,她的上司正用西装裤贴着她的小腿肚。 宋曼不敢动,也不敢往陈宇非那边看,生怕露了陷,被陈宇非发现。 谢裕闵见她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他直起身子,一手搭在宋曼身后的椅背上,看似随意,实则整个姿势非常强势。 陈宇非却觉得谢裕闵这姿势有些超过安全范围了,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谢裕闵碰都没碰宋曼。 陈宇非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但他又不自觉看向宋曼,想在宋曼脸上找答案。 宋曼感觉自己周围都是谢裕闵淡淡的松香气息,而陈宇非的目光又时不时地落到自己身上。 她有些受不了,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 宋曼表情歉疚:“抱歉,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扭头看向谢裕闵:“谢总,我可以稍微离开一下吗?” 谢裕闵淡淡的目光从她不自觉咬起的嘴唇上掠过,那里唇色充血,艳丽几分。 他收回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让开几步,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可以。” 宋曼匆匆离开。 谢裕闵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谢裕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八分钟了。 谢裕闵抬头看向陈宇非:“介绍完了吗?” 陈宇非看着快要放到“谢谢观看”那一页的ppt,顿了一下:“差不多了,谢总。” 谢裕闵从位子上起来,抬脚就往外面走去:“那就先到这吧,中场休息。” 第26章 她想怎么感激我? 谢裕闵推开会议室的门出去了。 他看着外面候着的队伍,郑微和其他几个秘书都在。 谢裕闵招来郑微:“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开始。” 谢裕闵离开,在厕所外面找到宋曼。 她手撑着洗手台,头低着,看上去不像有事的样子。 谢裕闵贴过去,站在宋曼身后。 滚烫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衬衣传到她的肌肤上,惹得宋曼一激灵。 宋曼回头一看是谢裕闵,松了一口气。 可松气的同时,她嘴唇抿着,用手推他。 “谢总,这里是公司,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谢裕闵扣住她的手腕,眼睛眯着,看不清神色:“你还知道影响不好?” 宋曼隐隐约约觉得他不高兴。 但不懂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说起来,有情绪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宋曼眉头皱着,如琉璃一般的眼睛抬着望向谢裕闵:“谢总,方才我老公就在对面,你这样明目张胆,要是被他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谢裕闵捏着宋曼的下巴,手渐渐落到她的裙摆下方:“越刺激你越爱,不是吗?” 宋曼被迫抬头。 谢裕闵瞳孔漆黑,如同一张镜子照出她的慌张和她的狼狈。 宋曼猛地推开他,像是推开自己的难堪。 宋曼道:“谢裕闵,我没有做人小三的爱好。” 谢裕闵冷笑:“你以为我就有?” 谢裕闵将人逼至洗手台前:“要不是我还没厌倦你的身体,你以为我会和你牵扯到今天?” 谢裕闵的言语如同一把长刀,毫不留情地刺进宋曼的心里。 身体因惯性后退,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满是冰凉。 宋曼脸色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谢裕闵眼色一沉,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陈宇非的声音。 “宋曼,你还好吗?” 他见宋曼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有些担心。 可更担心的是两个月前酒店那场意外。 他怕两人不小心认出来。 陈宇非走到洗手间门口,空无一人。 一阵巨大的“嘭”的关门声突然传来,震耳欲聋。 陈宇非不确定这是男厕发出来的还是女厕发出来的。 他叫了一声宋曼,无人应答,又鬼使神差地往男厕喊了一声谢总。 一道不辨男女的闷哼从隔间传出来。 陈宇非有些不确定道:“谢总,是你吗?” 陈宇非走进男厕,看到一个隔间,门板紧闭,门板下方的缝隙里有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 陈宇非又问了一句:“谢总?” 此时谢裕闵的声音传来,清晰,低沉,甚至说得上冷静。 “是我。” 陈宇非左右看看,见厕所里没有其他人。 他道:“谢总,听您名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您,曼曼经常在家里和我说您心肠好,又有耐心,即使她犯了错您也很少责备她,所以她一直很感激您。” “……哦?你是说宋曼?” 陈宇非点头:“是。” “她想怎么感激我?” 谢裕闵看着手心下被捂住嘴的宋曼,她跪在马桶盖上,像玻璃弹珠一样的眼睛透露着哀求。 她哀求他不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不要让她丈夫知道他们的事情。 多好笑。 明明是她先招惹他。 说不要的也是她。 第27章 你满意了吗? 谢裕闵想到这里眸中一暗,捏开她的嘴巴。 手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嘴唇,要往她嘴里伸。 宋曼惊慌,用舌尖去抵。 却不想谢裕闵下颌一紧,眼中更暗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毫不犹豫就去吻她。 逼仄的空间里升起难言的暧昧,突如其来的吻更是浇得她心头滚烫。 谢裕闵不仅吻她的唇,吻她的耳朵,还吻她的脖颈。 就在她被吻得有些迷蒙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陈宇非难掩谄媚的声音。 “谢总,您看竞标成功后,咱们夫妻俩请您吃顿饭?” 陈宇非自顾自说道:“曼曼也是很尊敬您,一直想请您吃饭,奈何没什么机会……” 谢裕闵眉梢一挑,看着宋曼:“是吗?她想请我吃饭?” 宋曼频频摇头。 她才没有想请他吃饭,这分明是陈宇非自己编的! 却见谢裕闵忽视她脸上的慌张,慢条斯理道:“宋秘书的面子我哪能不卖?竞标结束之后,我做东,谢谢陈先生培养了这么厉害的老婆,让我寻到她这块良玉,如今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 陈宇非一听这话,面上一喜。 都答应吃饭了,竞标哪有不成的? 陈宇非压抑住内心的欣喜,努力按捺快要从字里行间泄露出来的喜悦:“好的谢总,一定!” 等到陈宇非匆匆离开,宋曼猛地推开谢裕闵,一脸难以置信:“你疯了?和陈宇非吃饭,不怕他发现么?” 明明敲诈照片都逼上门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吃饭,陈宇非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怀疑么? 谢裕闵却笑:“宋曼,他身边确实有人在帮他,但你看他那样子,能发现我已经查出来了吗?” 陈宇非身边的人有些水平,快递的事情他也是花了一些力气才查到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傻到寄照片过来威胁? 陈宇非是笃定自己不会被查到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约他吃饭。 宋曼听到这话脸色缓了缓:“真的?” 谢裕闵冷笑:“难道你更想听我说假的?” 宋曼一时语噎,嘟囔道:“我也只是想求个心安……” 陈宇非路子太野,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他有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别人背叛他。 要是被他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对付谢裕闵。 宋曼心里有些担忧。 谢裕闵神色莫测:“想要心安当初就不应该签下那个条约,和我做交易。” 宋曼一顿,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唯一一个和你做交易的人……” 谢裕闵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宋曼忽然鼓起了勇气。 “夏茗颖啊,她救了你,你给她庇护,还陪她逛街买东西,都是做交易,为什么就对我冷嘲热讽的呢?” 谢裕闵觉得可笑。 搞半天他在这里耿耿于怀,对方早就没把伤害他的事情当回事。 谢裕闵的脸色有点冷,眼神也冷冰冰的:“为什么?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 “因为夏茗颖没跟过别的男人,没拿我的钱去救济别的男人,你满意了吗?” “我三番五次地警告,不许你把我的钱用在别的男人身上,你又有哪一句听进去了?” 宋曼的心如至冰窖。 “你……你都知道了?” 宋曼咬起唇:“那一百万他和我说是拿去做生意,没想到他是拿去还债……” 谢裕闵冷哂:“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宋曼一愣。 没有。 横竖她都是把钱拿给了陈宇非,靠着她的金主养活她名义上的丈夫。 可笑。 宋曼沉默了下来,不再为自己辩解。 谢裕闵却难以忍受这样的寂静。 他打开门,门吱呀吱呀地晃荡。 谢裕闵扭头看她:“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你老公。” “至于你桌上那束花,早点处理了吧。” 第28章 你老婆还真有意思 谢裕闵说完就出去了。 宋曼咬着唇,也出去了。 走到工位上时,看到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平心而论,丢掉还怪可惜的。 可这花又不能不丢。 宋曼想了一下,秘书室里的垃圾桶没办法丢,这花太大,丢掉太显眼。 于是宋曼折中,把这一大束花拆成小支,往每个工位塞了几支。 宋曼做完这些,就收到陈宇非的微信。 陈宇非说他已经去医院给宋庭做移植手术了,晚上要和谢裕闵一块儿吃饭,让她不要忘了。 宋曼看着这一长串字,默默地回了一个好字,就去了会议室。 这头宋庭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陈宇非换下衣服,准备也进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嗡地收到一张图片。 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 上面是他买的那一大束玫瑰花被分成几小枝,放在别人工位上。 【你老婆还真有意思,九十九朵玫瑰拆成这样,怪不吉利的。】 陈宇非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但这话看了着实让人不是滋味。 陈宇非皱着眉头想回拨过去,看看是谁在挑拨离间,身后医生却叫他:“陈先生,请抓紧时间。” 陈宇非这才没打,关掉手机,往手术室里走去。 等到竞标会结束,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 宋曼收到陈宇非的消息,他已经在万豪订好了位置,等她和谢裕闵过去。 但彼时,谢裕闵还在和其他几个高管开会,不方便。 宋曼往会议室看去。 这几日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的,以至于太阳落山的时候光线特别红火,金灿灿的。 室内的窗户开着,百叶窗也尽数拉上去,里面人的神情尽数收进眼底。 谢裕闵坐在最前面,他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搁在桌沿,转着手上的钢笔。 明明在很认真地听取其他高管的意见,可手上那只灵活得不行的钢笔却让他多了一丝慵懒感。 有人说过,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但这种认真中又带着些许散漫的样子更让人心动。 宋曼想起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谢裕闵是学生会会长,每周五下午他都会在学生会召开例行会议。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边听着别人汇报,一边转着手上的钢笔。 慵懒,散漫,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那时校园里有不少痴迷他的学妹,见到还要偷偷拍下来。 宋曼想到一时有些晃神,再反应过来时,里面已经散会,谢裕闵一人坐在会议室里松了松领带,对着满目的黄昏吐出一口浊气。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似乎有些寂寥。 宋曼一顿,走过去敲响了门。 “谢总,万豪的位子已经订好了,您去么?” 谢裕闵回头看她一眼:“你老公订的?” 宋曼说是。 谢裕闵安静半会儿,轻笑一声,几分讥讽:“行。” 他从椅子上起来,问她:“玫瑰花处理了吗?” 宋曼说处理了。 谢裕闵颔首,在手机上点了点。 他边点,边问:“你老公订的几点开餐?” 宋曼说:“七点。” 谢裕闵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六点。 他道:“不介意我收拾一下再去?” 谢裕闵爱干净。 总裁办公室里还有附带的浴室和休息室。 宋曼一愣,摇摇头,道:“您随意。” 谢裕闵去总裁办公室收拾,宋曼坐在工位上发呆。 夕阳渐渐沉进天边的山群,灯亮起,周围的同事都下班了。 忽然间有人敲了敲秘书办的门。 “请问宋曼女士在吗?” 宋曼一抬头,就见外送小哥捧着一大束满天星站在门口:“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第29章 快敬谢总一杯 宋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外送小哥又喊了一遍:“宋曼女士?你是宋曼女士吗?” 宋曼这才起身走过去签收。 很大一捧金色的满天星,用黑色丝绦装饰,有一种低调的富贵。 宋曼抱过来,发现比先前陈宇非送的玫瑰花还大。 宋曼对满天星有特殊的记忆。 她和谢裕闵第一次约会时,谢裕闵就送了一束他亲手装饰的满天星给自己。 所以……是谢裕闵订的吗?他要送给谁? 宋曼有些怔忡,身后总裁办公室忽然被人打开,宋曼看过去,只见谢裕闵换过一身衣服,头发吹干一半,湿湿的搭在额头。 细边的金丝边框眼镜戴着,给他增添了一丝禁欲感。 衬衣纽扣尚未扣紧,露出他若隐若现的锁骨。 谢裕闵看到宋曼怀里的满天星,有些意外道:“已经到了?” 宋曼微愣:“……是。” 宋曼抱紧怀里的满天星,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得体。 “谢总这是要送给谁?我好替你准备卡片。” 谢裕闵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不喜欢吗?” 宋曼一愣。 谢裕闵掸了掸手上的外套,将它搭在手臂上,神色从容道:“玫瑰没新意,现下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宋曼顿住,不敢相信地看着谢裕闵,问他:“真的吗?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谢裕闵脸色淡淡:“本来是想送给梁小姐,但她不喜欢,所以转手送给你了,你要吗?” “要!” 宋曼紧紧抱着满天星,一脸欣喜的样子:“谢谢谢总,我很喜欢。” 说着宋曼低头看了一眼满天星,眉开眼笑的:“挺好看的。” 她本就长得靓。 白净的脸蛋,猫眸粉唇,笑起来眉眼柔顺,还有几分乖。 宋曼很乖地把满天星放在先前放玫瑰的地方,“好了。” 谢裕闵瞧着,将她压在工位上。 “一束两三百的花就能让你这么高兴?” 谢裕闵提出质疑:“宋曼,你是当真高兴吗?” 天蓝色的衬衣在光下透着寡淡,衬裙包裹住的浑圆磕在桌沿。 谢裕闵看不懂她。 如果说当年抛弃他是因为看重钱,那如今两三百的东西就能讨她欢心,是她在演吗? 那她也演得太好了! 谢裕闵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宋曼却觉得谢裕闵一下子沉默下来。 她愣:“谢总,你……” 谢裕民却松开她。 “时间不早了,你老公还在等我们,走吧。”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陈宇非以为能趁机谈谈竞标的事情,却见谢裕闵兴致寥寥,没有开口的意思。 眼见这顿饭就快吃到头,他心里着急,看了一眼宋曼,将手边的酒杯推到她跟前:“来,老婆,你快敬谢总一杯。” 宋曼眉头微蹙,想拒绝,就见陈宇非头凑过来低声道:“拿下盛丰这个项目,我的分红至少有六位数,你身上已经没钱了吧?宋庭最后一次手术还要交钱,你能保证在下次手术前能凑齐几十万?” 宋曼一顿,手指一紧。 她看着桌上的酒杯,拿了起来。 第30章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假的,不是吗? 宋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三万,宋庭的医药费还有先前找谢裕闵借的一百万,都是压在她心口的大山。 柳素娥不会管宋庭的医药费的。 当初她就说过,她已经供他们姐弟俩读书读到大学,她是姐姐,出事了当然她负责。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往谢裕闵那边走去。 此时宋曼走到谢裕闵面前,举杯:“谢总,我敬你,谢谢你公务繁忙还抽空来。” 说着宋曼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谢裕闵看着宋曼喝完酒,脸颊一下子红润起来,像引人采撷的娇花。 他没作声。 陈宇非见状也端起酒杯走到谢裕闵面前:“谢总,你看咱们诚远的方案虽说算不上顶尖,但排前三那是绰绰有余,诚远又是你二叔一手创办的公司……” 陈宇非说:“这项目拿给自家人做,比拿给外人做还是要安心些,您说是这个理吗?” 谢裕闵笑了一下:“是这个理。” 可下一秒,谢裕闵道:“陈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二叔就是被我从盛丰赶出去的,你觉得,我还会给他回来的机会吗?” 说完,谢裕闵兀自碰了碰谢裕闵跟前的杯子。 铿锵一声,特别清脆。 陈宇非一下子愣在原地,而宋曼听到这话也咬了咬唇,觉得这事没戏了。 吃完饭,陈宇非去拿车,谢裕闵和宋曼站在万豪路边。 对面霓虹灯闪,红红绿绿的灯光照得店名光怪陆离。 谢裕闵问宋曼:“平心而论,你觉得诚远会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吗?” 宋曼有所动,抬眼望他。 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皮遮住一半的瞳孔,黑黑的睫毛根根分明,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似乎是随意开口,并不在意别人怎么回答。 宋曼却想了想,回答得十分认真。 “我看过诚远这几年的年度财务报表,对比其他资料,一直是正向增长,而且数值看上去很正常,不存在偷删篡改的行为,说明内部经营很不错。” “而且这两年大型的公关事件都有他们的手笔,他们在宣传公关这一块确实是可以的。” “至于今天竞标时的方案,虽然说没有特别出彩,但贵在稳妥,后方能托底。” 宋曼刚说完,陈宇非的车就开到了跟前。 宋曼微微一顿,对谢裕闵说:“那么谢总,我先走了。” 谢裕闵微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曼坐上车,系上安全带,用手微微撩了一下头发。 陈宇非本来想问宋曼和谢裕闵说了些什么,却见她耳朵后面一抹深色的痕迹。 像是……草莓印。 陈宇非一顿,脸色微变。 他不由得想起进手术室前收到的那条短信。 陈宇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宋曼,我白天送给你的玫瑰,怎么没见你拿回来?” 宋曼一滞,又神色自然地整理一下衣服,道:“你买的玫瑰,我放在秘书办太打眼,影响不好,所以我拆成一小束给我其他的同事也送了些。” 陈宇非脸色稍稍缓和:“这样啊……” 宋曼觉得趁此机会和他说清楚也好。 她说:“陈宇非,我很感谢你给我送花,但是以后不要再送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假的,不是吗?” 第31章 不能变成真的吗? 宋曼说完这句话后,陈宇非眉头一皱。 “我们之间是假的,但不也能变成真的吗?” 宋曼有些诧异。 陈宇非却不再多说,启动车子就走了。 陈宇非把宋曼送到公寓楼下,宋曼问起宋庭的情况,陈宇非说挺好的。 宋庭的手术很顺利,还差最后一次骨髓移植就能完全痊愈了。 但因为先前手术时间的推迟,具体情况还得再观察观察才能知道。 两人说完,车厢里一阵沉默。 陈宇非看了一眼楼上黑灯瞎火的窗户,忽然涌起了心思:“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很少提这样的要求,两人就算是住在一起,也是分房睡,对她从来没有提过逾矩的要求。 宋曼安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没收拾,而且时间不早了,我明早还要上班……” 陈宇非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宋曼,我知道有些突然,但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我也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你不用这么快拒绝我,横竖我俩也相处了三年,继续相处第二个三年又有何不可呢?你好好考虑考虑。” 陈宇非说完就开车走了。 宋曼抿了抿唇,看着红色的车灯渐渐远去,她提着包转身往楼上走去。 公寓楼不是电梯房,宋曼走了几台阶的楼梯,觉得腿特别酸。 她弯下腰揉了揉,后又想起待会儿还要洗澡,索性脱了高跟鞋,用手拎着,直接踩在阶梯上。 宋曼一脚一脚踩上去,走到门口用手摸了摸包,没摸到钥匙,又把手上的高跟鞋放在地上,用两只手去翻。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一会儿就会熄,宋曼没找到钥匙,只好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钱包,口红,纸巾,签字笔。 唯独没有钥匙。 宋曼眉头一皱,摸了摸口袋,也没有。 就在宋曼想再找一遍时,灯熄了。 一串挂着小兔子的钥匙映入眼帘。 宋曼眼中欣喜,伸手去拿,却扑了空。 她看到一个身影。 楼下路灯透露出来的光将他的轮廓绘成剪影。 宋曼有些诧异:“谢裕……谢总,你怎么在这?” 谢裕闵晃荡着手里的钥匙扣:“我来送这个,你走的时候不小心被你用手带出来,掉在地上。” 宋曼却疑惑刚才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为什么不给她? 宋曼再度伸手去拿。 谢裕闵一把收住钥匙扣,看一眼宋曼如玉的双脚,静静收回眼:“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曼一愣:“地方太小……” 谢裕闵:“我不介意。” 宋曼想起里面堆积成山的衣服:“我还没收拾……” 谢裕闵:“不用收拾,反正总会弄乱。” 宋曼:“……?” 但看到自己屋子的钥匙被握在对方的手里,宋曼最后还是妥协了。 公寓不大,几十平。 宋曼一进去就被谢裕闵压在鞋柜上。 长驱直入的吻将她的呼吸都夺去。 见他还要深入,宋曼抵着他的胸,急促道:“等等等等……” 谢裕闵停住。 宋曼喘息了两口气,缩了缩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谢总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裕闵扶住后脑勺深吻。 第32章 宋秘书这是在邀请我吗? 浴室水汽氤氲。 镜子里两人亲吻缠绵。 宋曼浑身被水淋湿,小腿匀称,如玉的脚趾头翘在洗手台上。 谢裕闵松开宋曼喘息片刻,薄薄的镜片上全是水雾。 他单手摘下眼镜,放在高处。 一手压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从嘴唇吻到耳根。 宋曼感觉自己快要被吻碎了。 她颤颤巍巍的潮涌,如同雪山上突然开出的娇花,整个脸蛋呈现出一股娇媚的桃粉。 谢裕闵只在浴室弄了一次,就把人抱到卧房去了。 宋曼没准备换洗的衣服,谢裕闵只好去阳台上拿洗干净的。 去阳台要经过一整个客厅。 方才他在卧室和浴室看过了,没有男人的东西。 谢裕闵站在客厅环视一圈。 沙发是柔软的靠垫,茶几上摆着合上的贴着可爱贴纸的笔记本,还有刻着兔子图案的马克杯。 没有男人专用的杯子,也没有男人专用的拖鞋。 谢裕闵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要不是他今天跟了来,都不知道她和陈宇非分开住了。 谢裕闵去阳台把衣服收了,回来的时候见宋曼还躺在床上,不过睡着了。 薄衾盖在身上,露出那条又白又匀称的腿。 谢裕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腿,将她抱起来:“把衣服穿上再睡。” 宋曼迷迷糊糊起来,就见他手中单薄的布料,蕾丝包边…… 宋曼一下子就醒了。 她夺过谢裕闵手中的布料,脸红得像虾米,一下子钻进单薄的被子里。 “我,我自己来。” 宋曼浑身都冒着热气,手忙脚乱地穿上内裤。 谢裕闵进去浴室把眼镜拿上。 出来的时候,看宋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谢裕闵道:“晚上陈宇非和你说了什么?” 宋曼恍然清醒,想起陈宇非口中的话,顿了一下:“没,没说什么。” 谢裕闵沉默半晌,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不介意我冲个澡吧?” 宋曼一愣,见谢裕闵开始解衬衣。 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纽扣,宋曼眼皮一跳:“谢总这是要留宿吗?” 谢裕闵把眼镜放在床头柜上:“嗯,不行吗?” 宋曼没说行或不行,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是拒绝,谢裕闵说不定会再把她折腾个半死。 谢裕闵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水声。 宋曼想起来,谢裕闵安全意识还是很强,没有套的话他不会做。 为了保证自己明天早上能按时起来上班,宋曼决定还是把套藏起来,不让谢裕闵有可趁之机。 可房间小,能藏的地方少。 宋曼披着薄被藏安全套,准备把东西藏到对面的柜子里。 刚走到对面的柜子前,谢裕闵就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围着一块浴巾,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眉毛微挑:“你在干什么?” 宋曼一顿,手上安全套“啪唧”一下掉在地上。 谢裕闵走过去,将地上的金色包装捡起,眼里有些打趣:“宋秘书这是在邀请我吗?” 第33章 自己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谢裕闵的眸子黑沉,看得宋曼腿打颤。 她很清楚这种眼神是什么。 但下一秒,谢裕闵隔着薄被把她抱到床上。 谢裕闵晃了晃手中的金色包装,搁在床头柜上,道:“今晚不碰你,睡吧。” 明亮的灯光“啪”的一下熄灭。 宋曼瞳孔黑亮,感觉到谢裕闵高大的身躯挤过来。 一向宽阔的床铺一下子就变得狭小。 宋曼呼吸都有些错乱。 以往两人同眠基本上是在混乱中昏睡过去,如今如此和平地清醒地躺在同一张床上,宋曼有点紧张。 身旁床铺微微塌陷,宋曼感觉谢裕闵翻了个身,她紧张地立马闭上眼睛,眼睫毛不停地颤。 屋子里虽然没有了灯光,可窗帘尚未拉紧,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一片清冷。 谢裕闵借着月光看到她不断颤抖的睫毛。 他道:“睡了吗?” 宋曼抿了抿唇。 谢裕闵见她闭着眼睛装睡,轻笑一声:“我知道你没睡。” 宋曼立马睁开眼。 谢裕闵侧着身看着她:“你和陈宇非分居了?” 宋曼一顿,看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了金丝眼镜,少了一分温润,多了一分秀气。 宋曼“嗯”了一声。 谢裕闵问:“为什么?” 宋曼说:“这里离公司近,我上下班方便。” 谢裕闵道:“那也不至于分居。” 一对夫妻感情若是好,便会想方设法住在一块儿,哪会分居两地? 更何况…… “陈宇非现在在诚远上班,诚远离这里比他住的地方要近很多,他为什么不搬来和你一块儿住?” 谢裕闵眼神如炬地看着宋曼:“宋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曼此时心脏紧绷。 她咬着唇,心里打鼓。 她和陈宇非假结婚的事情签了协议,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若是不小心暴露,陈宇非有权不继续帮助宋庭洗髓。 宋曼手指蜷缩了一下,对谢裕闵道:“没有,谢总,你多虑了,只是我先过来住而已,等他忙完手头的事情,会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 谢裕闵眉头一皱:“真的?” 宋曼眼神坚决:“真的。” 谢裕闵沉默良久,轻轻嗤笑:“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夫妻俩情比金坚,鹣鲽情深,不过你一心一意为他还赌债,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来他一心一意对你的真心。” 宋曼心中一沉,扭头看他:“谢总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裕闵瞧她一眼,捏住她的下巴,“今天那辆车你看到了?既然他陈宇非还有车能做抵押,为什么还要你去还赌债?” 宋曼一愣,嘴唇嗫嚅道:“那车是我婆婆的,不是他的……” 谢裕闵冷冷一笑:“他怎么不找你婆婆要钱,非得找你要钱?你婆婆的钱是钱,你的钱就不是钱了?” 宋曼咬了咬唇,道:“谢总,话不能乱说,我婆婆的积蓄也被他挥霍光了,她现在手上只有那辆车了。” 宋曼的维护让谢裕闵眼一深,他松开她的下巴,道:“我看不尽然,你最好还是查一查你老公婆婆名下是否还有资产,别自己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第34章 真相查明之前,谁都有嫌疑 谢裕闵在床上躺了不过半息,就离开了。 宋曼心里惦记着谢裕闵的话,半宿没合眼。 第二天宋曼去公司,郑微将她拉到一边,见她双眼浮肿,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郑微一顿,问:“昨晚去做贼了?” 宋曼喝了一口茶,想到昨晚自己游了半宿的思绪,怏怏道:“跟做贼差不多了。” 郑微拍了一下她的肩:“振作,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竞标成功了?” 宋曼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趣。 郑微凑到宋曼耳边道:“是诚远。” 宋曼瞳孔一缩,满脸震惊:“怎么会?” 郑微摸了摸圆乎乎的下巴:“我也纳闷,听说一开始定的是中程科技,今天早上一来谢总就改了诚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郑微没发现宋曼微变的脸色。 郑微咂巴咂巴嘴,自顾自地道:“不然说他们这些大老板高深莫测呢,就这心思,谁摸得透啊?” 谢二爷和谢裕闵的关系几乎水火不容。 谢裕闵竟然答应和诚远合作。 离不离谱? 宋曼却觉得谢裕闵从不做亏本买卖,答应和诚远合作一定有他的意图。 就在这时,秘书室另一个秘书忽然惊慌一声:“微姐,有人把昨天定下来的竞标合同泄露出去了,现在公司内网和外部网络都火了,大家都以为和盛丰合作的是中程科技……” 郑微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过去查看:“谁泄露出去的?” 秘书神色为难地看着郑微:“不知道,当时泄露的IP地址是咱们秘书室……” 一时间,秘书室里安静如鸡。 在场的几个秘书都神色惶惶地看着郑微。 夏茗颖更是有意无意地引导:“微姐,去查查监控,看看昨晚最后一个走的是谁不就清楚了吗?” 倒数第二个走的秘书脸色发白地看向宋曼,嘀咕道:“我怎么记得……昨晚最后走的是宋秘书。” 这话一出,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宋曼身上。 宋曼淡着脸说:“对,我是最后一个走的,但是我没有泄密,我连合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郑微听闻脸色有些不好看,拧紧眉呵斥道:“先去看看监控,真相查明之前,谁都有嫌疑。” 郑微匆匆下楼去找安全部门的人查监控,夏茗颖坐在靠椅上撑着脑袋弯着唇看着宋曼。 幸灾乐祸的眼神十分胸有成竹。 “宋秘书,你要真做了,就赶紧承认吧,虽然我们之间有赌约,但我这人心肠好,十分大度,只要你主动从位子上退下来,我也可以把赌注改改,让你继续留在盛丰。” 其他人听了,也看向宋曼,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就在此时。 谢裕闵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从楼下上来,特地跑来兴师问罪的。 见秘书室里五个秘书坐的坐,站的站,谢裕闵一一扫过去,问:“郑微呢?” “微姐下去调监控了。” 谢裕闵眼神凌厉,脸色也有些紧绷:“昨晚秘书室是谁最后一个走的?” 问完,他自己顿了一下,似是想起来。 昨晚最后一个走的是宋曼。 第35章 凭你一张嘴在说 气氛瞬间有些凝重。 其他几人都似乎心照不宣地看向宋曼。 夏茗颖更是挂着掩盖不住的看好戏的笑,对谢裕闵道:“谢总,昨天最后一个走的是宋曼,您说是不是她把合同泄漏出去了?” 谢裕闵看着夏茗颖:“你有证据?” 夏茗颖一愣。 “我也是刚刚想起宋秘书昨晚是跟我一块走的,也就是说最后一个离开秘书室的其实是我。” 谢裕闵口吻淡淡:“照你的意思,这个合同是我自己泄漏出去的?” 谢裕闵这话一说,秘书室其他秘书都面面相觑,夏茗颖更是颤颤巍巍的,额头都出了点细汗。 她僵硬地笑了笑,对谢裕闵道:“怎么可能是您泄漏的呢?” 谢裕闵眼光深沉地望着她:“那没有证据之前,请不要恶意揣测你的同事。” 周围一片安静。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谢裕闵看似没有生气,却是四两拨千斤,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压在心头。 大家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等着郑微回来。 郑微回来的时候,见谢裕闵在也是一愣。 谢裕闵问她:“监控拿到了?” 郑微的第一反应是往宋曼脸上看,迟疑地点了点头。 谢裕闵说:“那把监控放出来看看。” 郑微看向宋曼的神色复杂,最后暗叹一口气,将手中拷贝视频的U盘插进电脑里,将视频播放出来。 视频里,五点多的时候,大家都兢兢业业在上班。 有的在工位上,有的不在工位上,大家各司其职,没发生什么事情。 后来夏茗颖从位置上起来,出去了一阵,之后宋曼也站起来,出了画。 右下角计时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后来是夏茗颖先进来,她手上拿了个装合同的牛皮纸袋,路过宋曼的工位,就把牛皮纸袋搁在旁边下班了。 其他秘书也断断续续的下班,后来只剩宋曼回来坐在工位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正巧对着宋曼那边的摄像头最近在重装,也拍不到她真正在干什么。 她那位置在这边这个镜头里完全是死角,只能看到大大的电脑边框和她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似乎在打字的手。 之后是外送小哥到了,送了她一大束满天星。 监控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众人看完后各个都神色有异。 夏茗颖冷笑一声:“宋曼,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曼却觉得这算什么证据? 合同放在她桌上就是她泄露的?什么道理? 夏茗颖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哼一声:“你最后面那里是不是在对着电脑在泄露合同?不然手怎么一动一动的?” 宋曼想起来昨天下班等谢裕闵道时候,自己顺手清了一下位子。 盛丰给每人配备的都是台式电脑,屏幕都很大,几乎将人整个脑袋都罩住。 宋曼这个身高坐在电脑前都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颅顶。 宋曼皱了皱眉头,对夏茗颖道:“我那不是在泄漏合同,我只是在清理工位。” 夏茗颖却冷声道:“到底是清理工位还是泄漏合同,还不是凭你一张嘴在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干的吗?” 第36章 我走的事,就另当别论了 宋曼自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在清理工位。 摄像头都拍不到的地方,她不可能提前知道要证据,给自己拍下视频。 那对她来说不过是日常整理行为,谁会想那么多? 宋曼咬着唇,脸色有些为难。 夏茗颖看出她的为难,趁胜追击。 她冷笑:“没有证据证明,可不就是你泄露的?” 宋曼觉得这个逻辑实在可笑。 “我是没有证据证明我在清理工位,但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当时就是在泄露合同,夏秘书,你那么着急往我脑袋上扣帽子,难不成这事儿是你干的?” 宋曼目光犀利:“毕竟这合同除了我碰过,你也碰过。” “……你!” 夏茗颖被怼得脸一红,神色慌张:“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宋曼反问:“那你认定是我做的,又有证据吗?” 夏茗颖一噎。 此时楼下安全部门的人跑上来,找到谢裕闵,神色匆匆在他跟前说道:“谢总,IP地址具体查出来了,是对面靠窗那台电脑。” 而里面靠窗的那台电脑正是宋曼的电脑。 谢裕闵的眉毛微蹙,看向宋曼。 宋曼也接收到他的眼神,以及其他几个秘书的目光。 似乎一切证据都指向宋曼。 好似宋曼就是那个泄露合同机密的人。 宋曼咬了咬唇,抬头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没说什么,撇开了目光,对郑微说:“过不了多久中程科技的人会过来签合同,你跟我去接待一下,而这件事,等我把中程科技的人送走之后再来处理。” 谢裕闵说完就走了,郑微看了宋曼一眼,也走了。 安全部门的人也跟着两人下去。 秘书室没了谢裕闵和郑微,气氛一下松快很多。 夏茗颖神色嚣张地看着宋曼,轻蔑地吐出几个字:“宋曼,你死定了,还是乖乖地把贴身秘书的职位让给我,我好让你走得轻松点。” 其他几个秘书也唯恐避之不及。 “真的是你啊宋曼?” “我还以为你是被人污蔑的呢。” 宋曼瞧见夏茗颖胜券在握的样子,又想起谢裕闵看自己的眼神。 难道……他也觉得是自己干的? 宋曼抿抿唇,心下沉了几分,她看着夏茗颖:“人在做天在看,究竟是谁把这么重要的机密文件泄露出去,我相信谢总自会真相大白。” 夏茗颖轻笑一声,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悠悠道:“就算真相大白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打的赌是说,你要是在这次的竞标会上失误,就离开盛丰,现在盛丰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躲得掉?” “还是说,你想耍赖?” 宋曼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当初郑微提醒自己的那一句——夏茗颖荤素不忌是什么意思。 果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曼冷冷地看着夏茗颖,微微一笑:“耍赖必然是不会耍赖的,不过这件事,还是等着谢总回来再做定夺。” 夏茗颖拧紧眉头有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宋曼漫不经心道:“如果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走的事,就另当别论了。” 第37章 你这是污蔑我! 宋曼轻飘飘的一句话激起千层风浪。 她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是她干的? 难不成她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干的? 夏茗颖一瞬间脸色紧绷,心里紧张起来。 不可能,她当时做这件事的时候小心谨慎,没有出半点纰漏,宋曼怎么会有证据证明? 她一定是想吓她,让她自乱阵脚! 夏茗颖这样想着,心里安定了几分。 “你少在这装,等谢总处理完正事过来,我看你走不走!” 宋曼笑了笑,笑得猫儿似的眼睛没有半分攻击性:“好啊,我等着。” 宋曼笑眯眯地回到工位上处理邮件。 工位上的满天星漂亮得十分扎眼。 夏茗颖一时不知道宋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一下子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好像她必定不会走一样。 夏茗颖心里惴惴,左思右想。 两个小时后,谢裕闵带着郑微回到了秘书室。 谢裕闵松了松领带,看着眼前身形窈窕的五位女秘书,开口道:“现在,我们来处理关乎你们职业前途的事。” “在我还没有认真追究这件事之前,我希望你们其中知道内幕的,或者参与其中的,自己站出来承认这件事,不然等到我开始追查这件事,不管是谁,我都会叫法务部起诉。” “那就意味着,不仅有巨额赔偿金,一辈子的职业前途也会搭在上面,听明白了吗?” 几人点头。 夏茗颖下意识看向宋曼,却见后者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被这番话影响。 夏茗颖回过头来低着头,她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扒拉着裙摆,眼神闪烁着,脑子里过着大量片段。 “夏茗颖……” “夏茗颖!” 夏茗颖回过神来,发现郑微在叫她。 郑微对她使了使眼色,意指谢裕闵。 谢裕闵此时手指叩在桌面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夏茗颖这才强迫自己回过心神,对上谢裕闵的眼睛:“谢总,你叫我?” 谢裕闵道:“你先前说是宋秘书泄露的合同机密,除了IP地址和摄像监控外,有别的证据吗?” 夏茗颖一顿,低着头,摇了摇:“……没有。” 谢裕闵看向宋曼:“那宋秘书指责夏秘书泄露合同机密,有证据吗?” 宋曼说:“有。” 夏茗颖错愕地抬起头,眼里涌起一股难以置信。 她上前几步,质问宋曼:“你怎么会有证据的?你这是污蔑我!” 谢裕闵挡在宋曼身前,扣住夏茗颖想要动手的手,道:“是不是污蔑,等宋秘书把证据给我们看了,我们才好下定夺。” 说着,谢裕闵对郑微抬了抬下巴:“去,看看宋秘书口中的证据是什么证据。” 郑微得了话跑到宋曼跟前看。 就见宋曼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全英文的文件夹,里面保存了十几个视频文件,大概有两三排。 宋曼点开最新的一个视频文件,就见夏茗颖的头准确无误地出现在视频正中间,她坐在宋曼的工位上,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一边翻开放在一旁的竞标合同,双手敲着键盘打得飞快。 郑微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又和宋曼对视了一眼后,抬起头看向谢裕闵:“谢总,确认是夏茗颖无误。” 第38章 她是不是又要陷进去了? 夏茗颖不相信。 “怎么可能是我!” 她挣脱谢裕闵的桎梏,跑到宋曼的工位上,“不可能是我!” 话刚说完,就看到电脑屏幕上她那张脸。 她一边翻阅着合同,一边往电脑里录,时不时还要张望一下,看有没有人来。 右下角一分一秒的计时,她的所作所为都被录进这个电脑里。 夏茗颖脸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切。 她猛地转头,看向宋曼:“你怎么会拍到我?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对合同动手了?” 宋曼摇了摇头:“我只是以防万一,在电脑里装了个隐蔽的网络摄像头,每当我打开电脑它就会自动开启,而你好巧不巧对我的电脑下手,歪打正着而已。” 夏茗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 一个隐蔽的网络摄像头就让她露了馅! 谢裕闵听着眉头皱起。 他看向夏茗颖:“你知道你这一行为让公司遭受多大损失吗?” 夏茗颖慌了神:“谢总,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夏茗颖说不出口,因为嫉妒宋曼,觉得她不配坐在贴身秘书这个职位上,所以罔顾公司利益,造成这么大的事故。 谢裕闵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倾听她的前因后果。 他眉眼凌厉,几乎黑沉:“赶紧收拾东西,去人事办离职。” 说完,谢裕闵对另一个秘书道:“打电话通知安全部门的组长上来开会,我看到底是谁在帮她。” 谢裕闵怒气满满地离开。 夏茗颖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跟上去:“谢总,你听我解释——” 谢裕闵和夏茗颖一走,秘书室里瞬间安静。 几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竟然是夏茗颖干的?那她刚才不是贼喊捉贼? 郑微拍了拍宋曼的肩膀,唏嘘道:“这下安全部门的人要遭殃咯,监控里竟然没有夏茗颖,指不定是谁为了帮她,删掉了那一截监控。” 说着,郑微在宋曼耳边悄悄道:“我昨天还偶然间看见她跟安全部门的男同事进了公司旁边的酒店……” 宋曼微微吃惊:“真的?” 郑微点点头,圆圆的脸十分慈祥:“千真万确,你以为当初她怎么进的盛丰?” 宋曼一顿:“可是她不是已经和谢总……” “哎哟哟我的个乖乖,”郑微连忙打断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谢总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 “可我那天晚上看她和谢总一起逛超市……” “什么时候?” 宋曼道:“至少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吧。” 郑微摸着下巴想了想:“一个多星期……害!那天有个紧急情况,有个客户从海外过来,原本以为谈完合作就能走,没想到又要多待上一段时间,正巧夏茗颖那天加班,谢总就喊她帮忙去给客户买生活用品,怕是这么碰上了吧?” 宋曼愣愣的:“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是哪样?” 宋曼咬了咬唇。 她还以为夏茗颖和他同居了呢…… 结果她后面还因为这件事和谢裕闵闹别扭。 宋曼想着都觉得臊得慌,心里越发沉甸甸的,有一种知道了真相的庆幸和欣喜,又有一种背德的愧疚和不该。 她是不是又要陷进去了? 第39章 谁家不是儿媳妇伺候公婆? 宋曼下班的时候,收到了陈宇非的来电。 陈宇非他姐从国外回来了,杜芳菲让她回陈家,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聚一聚。 宋曼对陈宇非的姐姐很陌生。 自从陈宇非结婚后,他姐就常年定居在国外,很少回国。 两人唯一一次见面可能就在当初和陈宇非的婚礼上。 听说他这个姐姐是陈家领养的孤儿,从小就长在陈家,后来陈家破产,有一部分债务是她帮忙付的,陈家能从破产坚持到今天,除了她,就是这个养女一直在帮忙。 陈家此时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杜芳菲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哎呀,回家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破费了。” 宋曼也扯着唇陪笑。 崔敏敏颜值不高,胜在气质安静,远山眉旁边还有颗痣。 崔敏敏道:“这哪是破费?我都这么多年没回家了,给您买个礼物又算什么破费?” 杜芳菲对崔敏敏给她买的大牌包包爱不释手。 自从陈家破产后,她已经有很久没有买过这些东西了,如今有人给她买,别提她有多高兴。 可面上样子又要做做:“都是一家人,人回来了就好,这些世俗之物都不重要。” 崔敏敏脸上的笑淡了淡,又重新笑起来。 杜芳菲又问:“那你现在回国的话,是在哪里上班?” 崔敏敏说:“瑞晟国际,先前是在海外总部,现在已经调回国内的分部做合伙人。” 合伙人。 那可不得了啊。 那年薪不得百万起步? 杜芳菲瞪大了眼睛,心里咋舌,余光瞟到宋曼那张脸,越发后悔当初怎么不强硬点让崔敏敏嫁进陈家。 反正她和陈宇非又没有血缘关系,两人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崔敏敏那时候也愿意嫁给陈宇非。 一个月薪三万,一个年薪百万起步…… 杜芳菲一下子就倒了胃口。 她看向宋曼:“去厨房里把我煲的参汤拿过来。” 杜芳菲的语气不太好。 宋曼一开始没动。 杜芳菲眉头一拧:“干坐着干嘛呢?快去啊。” 连陈宇非都听出杜芳菲语气不好,他眉头一皱,叫了一声:“妈,我去拿好了。” 谁知陈宇非刚站起来,杜芳菲就厉声让他坐下。 “谁家不是儿媳妇伺候公婆?你爸已经死了,她现在只要伺候我一个都不愿意吗?” 宋曼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妈,我哪有不愿意?” 说着宋曼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浓浓的参汤味,香味扑鼻。 宋曼戴着隔热手套,将炉子从火上撤下来,又关了灶台。 她取下隔热手套,取瓷碗想乘几碗汤出来,却在拿了碗之后,忽然一顿。 她以前没发现,应该说没有这个见识发现。 她家境很普通,吃穿用度都是普通人的水准,能嫁进陈家已经是攀了高枝。 但她嫁进陈家之后没多久,陈家就破产了。 是这几个月,她跟着谢裕闵出差,参加宴会,才有幸见识到一些以前自己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就譬如眼前这个碗。 第40章 你确定你们之间没有问题吗? 碗上的花纹逼真,摸起来又微微有些凸起,但质感顺滑,形状平整,是上好的瓷碗。 宋曼又去拿了另两个碗。 一个和手上这个碗是一套,另一个摸着略微有些粗糙,上面的花纹也相对粗制滥造。 宋曼记得以前家里都是这种粗制滥造的碗。 但是现在,上好的碗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慢慢替换掉旧碗的感觉。 宋曼敛下眼睫,放下两只碗,又多拿了一只,一共乘了四碗参汤重新回到饭桌上。 饭桌上杜芳菲说到陈宇非和崔敏敏年少时的糗事,高兴得不行。 宋曼将参汤搁在杜芳菲跟前,看到她用的筷子。 通体黑色,只那头部缀着金色。 两厘米宽,两厘米厚,像真正的金子,在灯下闪闪发光。 宋曼给陈宇非送汤的时候,发现他的筷子和杜芳菲一模一样。 而崔敏敏和自己的筷子却是很普通的黑色筷子。 宋曼笑道:“老公,你和婆婆是买了新筷子吗?这么好看,在哪买的?我也想新买一双。” 陈宇非听罢身子一僵,干笑道:“这是妈给我专门做的,她也给自己做了一个,倒是忘记给你做了。” 宋曼看上去十分善解人意:“不碍事,我只是这么说说,又不是真想要。” 杜芳菲冷哼一声:“要是这上面是真正的金子,说不定就想要了吧?” 宋曼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杜芳菲了,让她这个态度。 但配合陈宇非在他家人面前演戏,让杜芳菲高兴是她的任务。 宋曼道:“就算是真正的金子,也得给婆婆,让她帮我保管,哪能我自己一个人独吞呢?” 杜芳菲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些。 宋曼有这样的觉悟,她很高兴。 崔敏敏倒是很惊讶地看了宋曼一眼,似乎是没想到杜芳菲这么对她,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饭后杜芳菲罕见让宋曼陪自己去散步,留陈宇非和崔敏敏在屋子里收拾碗筷。 崔敏敏想到自己回来之后,杜芳菲让自己整理的那些产业。 她问:“现在家里的开销还是由宋曼负责吗?阿姨没打算告诉宋曼实情吗?” 陈宇非沉默地收拾桌上的碗筷:“那是我妈的钱,我们没资格管。” 崔敏敏却说:“那些产业一大部分阿姨只是替你保管,你要是有小孩,那些产业那些钱就是你的了,宋曼作为你的妻子,没资格知道这件事吗?” 陈宇非一顿,安静道:“我们暂时没打算要小孩。” 崔敏敏眉头一皱:“你们都结婚三年了,怎么还没打算要小孩?” 陈宇非这次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崔敏敏却觉得自己每次和他谈这些,他都很避讳。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算了,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不过我在整理你们一家产业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宋曼单独用她的名义买了一套公寓……” 陈宇非一愣,眉毛蹙起:“她买公寓做什么?” 崔敏敏道:“正好我朋友是她那个楼盘的销售,他告诉我,宋曼是打算之后自己住的。” 崔敏敏谨慎道:“不过……你确定你们之间没有问题吗?” 第41章 吃过糖的人才知糖的滋味 宋曼陪同杜芳菲枯燥地散完步后,就找借口离开了陈家。 回去路上琢磨着自己找机会在陈家拍的筷子,用搜索器一搜图片,跳出来的页面吓宋曼一跳。 那筷子竟然是对孤品。 拍卖会上卖六位数。 宋曼觉得是不是搞错了,陈家已经破产,杜芳菲和陈宇非天天哭穷,他们怎么能买得起这么贵的筷子? 可一想起谢裕闵曾经说的话。 难道……他们在骗她? 宋曼一时间脑子有点懵,站在路边有些呆。 正巧谢裕闵坐友人的车路过。 还是友人先认出来:“老谢,那不是你前女友吗?” 友人是谢裕闵大学时候就认识的,所以知道他和宋曼的事。 谢裕闵透过车窗,看到宋曼捧着手机站在路边,街边的霓虹灯在她背后闪耀,她却清冷地站在人世间。 友人觉得有趣:“你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还能碰上,真是稀奇。” 谢裕闵眼里划过一丝情绪,淡淡道:“是挺稀奇的。” 友人说:“反正我们去酒吧玩,要不要叫她一块?” 谢裕闵没同意也没拒绝。 黑色的宾利慢慢地开到路边,宋曼回过神来,就见谢裕闵的脸出现在车窗后面。 而车窗更后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探着脑袋对宋曼打招呼:“宋学妹!” 宋曼一愣,认出他来。 谢裕闵的朋友,她的直系师哥,白晨。 “咱们今晚上在CM酒吧有一场校友聚会,碰到就是缘分,你要不要一起?” 宋曼有些犹豫。 自从上次被陈宇非摆了一道之后,她就很害怕出入这种场合,怕又遇到类似上次的事情。 白晨看出宋曼的犹豫,道:“就是一起去喝点酒吃吃东西,到点就散。” “宋学妹不要这么害羞嘛,好歹是咱们系的系花,让我带过去长长我们系的脸。” 说着白晨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把宋曼推上了车。 车厢里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宋曼坐在后座,听着前面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裕闵很少说话,要说也是一个字两个字的蹦。 譬如白晨问他:“谈对象了吗?” 谢裕闵说:“没有。” “最近有目标吗?” 谢裕闵说:“没有。” “那你最近有性生活吗?” 谢裕闵沉默了一下,说:“……有。” 白晨哈哈大笑:“老谢,你学年轻人的做派赶潮流?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 以前的谢裕闵是什么样子? 看着帅得扎眼,好像谈过不少女朋友,但实际相处起来,很传统很老派。 告白要有,鲜花要有。 约会之后不能让女方一个人回家。 分开的时候要有拥抱和亲吻。 若是两个人相隔异地,他会写信。 写那天的遭遇,那天的月亮,写见到几个背影像她的人,因为她走了多少次神。 明明看着那么漫不经心,做出的事情却滚烫熨帖。 宋曼想起来,也不自觉地抿唇笑。 后视镜里,白晨见宋曼低眉笑,开口问道:“宋师妹你笑什么呢?” 宋曼一愣。 一抬头就对上谢裕闵深沉的目光。 第42章 宋曼这丫头真克你啊! 宋曼一顿,笑道:“没有,就是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白晨一听,大剌剌道:“可不是,就老谢这龟毛脾气,谁受得了他,也就只有我心存大爱,愿意跟他交朋友了。” 宋曼浅浅地笑了笑,不作他言。 想和谢裕闵交朋友的多得是,只看他愿不愿意交。 一行三人到了酒吧。 小资的爵士乐伴随着暗淡的灯光缓缓流入耳朵,白晨领着谢裕闵和宋曼进去,早就有人等在那里了。 五六个A大的校友,男男女女都有。 宋曼对他们都不太熟,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吃果盘里的水果。 宋曼比他们小一届,不太能插得上话。 谢裕闵也不太爱说话。 只是旁人要来和他摇骰子,他也应下。 几盘下来,对面喝得脸色坨红,谢裕闵手边的酒杯还一滴未动。 白晨和人聊天聊得差不多了,见谢裕闵在和人玩骰子,立马来了兴致。 他拉过一旁有些无聊的宋曼,道:“宋师妹,你也来一起玩啊。” 谢裕闵抬头看了宋曼一眼。 昏黄暗沉的灯光下,宋曼的脸还是白得出淤泥而不染。 她安静的,略显为难地被白晨拉着,拒绝的时候皱着眉头,折中说出不痛不痒的话。 “我不太会……” 白晨热情地拽住宋曼:“不会没关系啊,让老谢教你,这几年,吃喝嫖赌除了嫖他样样都会,而且精通得不行。” 宋曼一顿,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没说什么,只是把手边多的骰子放到她面前。 白晨让宋曼先看他和谢裕闵来两局,看几把就会了。 宋曼看着白晨和谢裕闵玩骰子,看着看着,目光会不自觉地放到谢裕闵脸上。 谢裕闵的骨相很好。 深邃的眼窝和隆起的眉骨让整个眼部更加立体,高挺的山根和分明的下颌角凌厉十足。 可他的皮相更好。 眼睛深邃,皮肤白皙,还有一张不说话就给人温和的微笑唇。 可宋曼深知,他的脾性,爱恨分明。 白晨玩得很投入,基本上每把都输。 谢裕闵随手一骰,一开,点数基本都能压住白晨。 白晨喝不下了,拉宋曼来玩。 宋曼邯郸学步,战战兢兢地摇骰子,喊点数,白晨趁着自己还有些清醒,和谢裕闵聊天。 “听说你公司今天出了个大事,解决了没?” 谢裕闵摇着骰子,对宋曼比了个数:“解决了,已经联系诚远的人明天过来签合同。” 白晨听了微微吃惊:“诚远?你要和你二叔合作啊?你二叔不是恨不得搞死你吗?你怎么还和他合作?” 宋曼听着一惊,忘记揭开骰子。 白晨替她揭开骰子,一边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裕闵也揭开骰子:“想什么怎么能告诉你?” 白晨刚想继续追问,余光扫到桌上的点数,一惊。 嚯! 好家伙! “宋曼这丫头真克你啊!” 谢裕闵一顿,无奈地拿过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宋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白晨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丫头,你可是头一个让老谢喝酒的人,我看好你!” 谢裕闵将桌上的骰子丢在白晨身上。 “丢人现眼。” 第43章 没人会怪你 白晨躲着谢裕闵的骰子,央求着两人再来一把。 许是新人运气好,宋曼连着好几把都让谢裕闵喝了酒。 白晨感觉自己扬眉吐气:“哈哈,老谢,你也有今天!” 谢裕闵酒意不减,悠悠道:“那是她赢了我,又不是你赢了我,你高兴个什么劲?” 白晨叉着腰,白了他一眼:“宋师妹赢了就是我赢了,你管我?” 谢裕闵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倒是他这笑,让白晨看了心惊。 谢裕闵酒量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酒让他格外上脸。 微微的脸红,又被他摘了眼镜,揉着眉心。 灯光失焦。 他的锋利似乎被藏住。 白晨啧啧两声,凑到宋曼耳边道:“陈宇非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老谢这颜值这身段,哪样比不上他?你啊,当初真的是伤透了他的心。” 白晨说完叹息着摇了摇头,去了另一边。 宋曼抿了抿唇,看谢裕闵不胜酒力的样子,想了想,坐过去。 她给谢裕闵倒了杯水:“感觉还好吗?” 谢裕闵抬起头。 宋曼将水递过去。 谢裕闵戴上眼镜,接过,咕噜噜喝了几口:“还好,你别听白晨胡说八道。” 宋曼扭头看着他的下颌角,棱角分明,又被光线模糊。 宋曼动了动嘴唇,又咽下去。 说什么? 说当初很抱歉伤害了他?还是说你没事的话太好了? 宋曼觉得不管是哪一句话都不合适。 就在她静默间,隔壁卡座忽然发生了争吵,一大瓶酒“嘭”的一下冲了过来,直接从头浇到尾,浇得宋曼脸上全是酒。 宋曼的睫毛上都挂着酒水,一滴一滴往衣服上砸。 谢裕闵见了眉头一皱,拿抽纸给她,一边站起来,往隔壁看去。 白晨也注意到了,直接对隔壁卡座喊了一句:“喂!你们干嘛呢!” 隔壁卡座见两个男人脸色都不好看,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于是当机立断,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 宋曼用纸擦了擦脸上的酒,笑了笑:“没事。” 谢裕闵看她被淋湿的头发,滴着水的下巴,眉头一拧:“要不要去清理一下?” 宋曼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也是幽静的,繁复的大理石花纹被灯光照得更加冰冷。 宋曼打开水龙头,低着头擦衣服上的酒渍。 头发湿了,衣服湿了,污渍擦不掉,好生狼狈。 宋曼擦着擦着,忽然就泄了气。 她关掉水龙头,恍然抬头,看着镜子里到这时候还习惯性带着笑的自己,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敢开心的大笑,不敢哭。 被讨厌被羞辱也要挂着笑去讨好。 口袋空空也要毫无怨言地帮别人善后。 柳素娥说过,那是她的责任,怨不得别人。 所以即使她喊一句累,也是她该受的,没有人会心疼她。 宋曼这样想着,压了压唇角的笑。 一张不开心的脸就这样映入眼帘。 可下一秒,宋曼的脸上出现了惊慌,她慌张地转过头,就见谢裕闵站在入口处。 衬衫雪白,出淤泥而不染。 西裤笔直,黑如泼墨。 他双手插兜,笔直地站在那里,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没人会怪你。” 第44章 你怎么不在家? 宋曼牵强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裕闵眉梢微挑:“装傻?” 他直接踏进来,将宋曼拽出去。 谢裕闵让人把他的车开过来,拽着宋曼就上了车。 宋曼不明所以,就被谢裕闵带到他的住处。 大门一关,宋曼就被压在门板上。 她看着谢裕闵脱掉外套,心有点慌。 “你想干什么?” 谢裕闵勾着她的下巴:“你说呢?” 谢裕闵这次并没有怜香惜玉,宋曼几次推脱,谢裕闵还是强制性地扣住她,将她压在身下。 谢裕闵的力道大,又不温柔,宋曼眼泪都被弄出来。 眼泪一出来,那情绪就止不住。 宋曼一边哭着一边喊:“谢裕闵你轻点!” 宋曼一哭,谢裕闵反倒弯了唇,眸色清亮,声音低低地回应:“知道了。” 夜色漫漫,宋曼腿软腰酸声音哑。 红通通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瞳孔被水洗过,又黑又亮。 宋曼不知道她这副样子多让人想入非非。 哭过一次之后,谢裕闵的动作就温柔许多。 宋曼不知不觉沉进他的温柔乡。 极致的困倦让宋曼在累过之后昏昏欲睡,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快凌晨十二点。 宋曼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正巧谢裕闵打开房门,见到已经醒来的宋曼,道:“我算着你该醒来了,我下了面,你要不要吃点?” 许是谢裕闵已经看过自己哭得眼泪哗哗的样子,拥有共同秘密的情谊让宋曼短暂卸下了心防。 宋曼饿得肚子咕咕叫,听到有面,立马点了点头。 不过她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谢裕闵从衣柜里丢了一件T恤给她。 谢裕闵住的地方,不愧是有轻微洁癖症患者住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宋曼以为自己到了哪个酒店。 谢裕闵从厨房里端了两碗面出来,一碗给宋曼,一碗给自己。 宋曼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筷子就开动。 呲溜呲溜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如此突兀。 宋曼将最后一根面条吃完,又捧着碗把汤喝了。 宋曼感叹饿的时候吃什么都美味,忽然谢裕闵的手就伸了过来。 微凉的触感。 微微用力。 宋曼感觉刚才溅到脸上的汤汁被擦去,紧接着,就看见谢裕闵那只伸过来擦她汤汁的手慢慢地就要往嘴边放。 宋曼心里咯噔一下,心脏鼓动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就见他一停,微微一笑:“以为我要吃?” 宋曼停半拍:“……没有。” 谢裕闵轻笑一声,沾了汤汁的手擦在宋曼的唇上,他低头就去吻。 宋曼被动地被他吻着,感觉到他的唇舌温柔地扫过她的唇瓣,往里伸。 宋曼闭上眼睛,承受他的吻。 忽然间,嗡嗡的震动声突兀地出现,谢裕闵吻她的动作一顿,宋曼也反应过来。 “是谁的手机在震?” 谢裕闵松开宋曼:“我手机在房里充电,你的手机在客厅。” 宋曼连忙去客厅找。 手机屏幕上“陈宇非”三个大字震动着,宋曼接起电话,就听见陈宇非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 “宋曼,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不在家?” 第45章 你到底去哪了 宋曼“哄”的一声,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她咬着手指甲,声音有些发抖地问:“你在我家?” 陈宇非握着门把手往外拉了拉,发出铿锵的声响,“是啊,你不在家吗?” 宋曼觉得自己当真完蛋。 她松开自己的手指甲,强装镇定道:“我不在家,我出去买东西去了,你找我什么事?” 陈宇非说:“有点事,既然你出去买东西了,那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好了。” 宋曼沉默半晌,说好。 挂断电话,陈宇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么晚了,超市都关门了,她上哪买东西去了? 陈宇非看着楼梯间的窗户,这附近只有前面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很近,他刚才来的时候见过,里面没有人。 陈宇非不自觉想起自己手机上那则陌生短信,还有那天晚上吃饭时无意间发现的宋曼耳后的吻痕…… 心下一沉,陈宇非翻出当初那则短信拨打过去,却得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宋曼这头挂断电话,慌张地跑到房间里换上自己的衣服。 她一边穿,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好东西,又注意身上的痕迹。 她对着厕所里的镜子反复检查。 谢裕闵今晚弄得狠,身上很多痕迹都还没消。 宋曼眉头一皱,对着外面喊:“可以给我拿几个创可贴吗?你下手太重,好多地方都留印子了。” 谢裕闵闻言,从医药箱里拿出创可贴,走过来递给宋曼:“陈宇非的电话?” 宋曼点头,接过创可贴,贴了几个自己能贴的位置。 但脖子后面那些地方她贴不到。 宋曼记得弄的时候,谢裕闵在后面那块地方吸了好久。 她低下头,将头发拨到前面,把创可贴递给谢裕闵:“后面你可以帮我贴一下吗?” 谢裕闵看着那块吻痕,接过创可贴,说:“当然可以。” 谢裕闵撕下创可贴,贴上去。 却见那块吻痕坏心眼地只贴了一半。 宋曼摸了摸创可贴,问谢裕闵:“贴好了吗?” 谢裕闵说贴好了。 宋曼闻言按了按,侧着头对着脖子看了看,见那块露出一点点创可贴,满意地散掉头发,拎着包准备走。 换鞋的时候,谢裕闵拿起鞋柜上的钥匙,道:“我送你吧。” 宋曼瞧着这个点打车有些不方便,于是答应了。 陈宇非在宋曼家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宋曼。 宋曼手上提着零食,气喘吁吁的,许是着急回来,她的头发跑得吹开,有些凌乱。 “你等多久了?“宋曼一边从包里掏钥匙一边问。 陈宇非瞧她风风火火着着急急的样子有股毛茸茸的感觉,他说:“没多久。” 房门一打开,宋曼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照亮她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 山姆超市的袋子映入眼帘。 陈宇非一滞,微微蹙眉,疑惑道:“你家附近没有山姆,你到底去哪了?” 宋曼自顾自地打开鞋柜,给陈宇非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我和微姐去吃宵夜了,吃宵夜之前在她家附近的山姆逛了一下。” 陈宇非“哦”了一声,接过拖鞋。 准备换鞋的时候,陈宇非随意一瞥,微微一颤。 只见宋曼脖颈后面,一枚贴着创可贴的吻痕分外显眼。 第46章 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陈宇非一愣。 他瞧着宋曼神色自然,压根没有异样。 他心下一沉,对宋曼道:“我妈那边这几天要装修,没地方住,想到你这边来凑合几天。” 宋曼一愣,把塑料袋放在地上,自己换上鞋:“她不能上你那住吗?” 陈宇非看她微微弯的腰,道:“你搬走之后,我那就没你的东西了,你想让她看出来吗?” “那我拿些东西过去不就好了?” 宋曼关上鞋柜,提着塑料袋去了冰箱。 她将袋子里的吃的拿出来,一个个放进冰箱。 陈宇非跟随着她的身影:“她明天就开始装修了。” 宋曼腰细腿长,即使穿着最简单的装束,也显得出挑。 灯光衬得她雪白,以至于领口微微一低,胸口上方的创可贴就露出来,十分突兀。 陈宇非一怔,脸色黑沉。 这段时间宋曼身上创可贴太频繁。 他盯着她,忽然就开口:“宋曼,你没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吧?” 宋曼身子一僵。 陈宇非目光紧紧攥着她:“即使我俩的婚姻是假的,但在别人眼里,我俩是真的,宋曼,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不允许我的名誉有任何损伤,不然我俩的协议作废,你弟弟的病就别再找我了。” 宋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当初你答应会负责到底的。” 陈宇非面无表情道:“那也只基于你没有损害我任何利益的前提下。” “没有损害你利益的前提?”宋曼忿忿道,“那先前你出事,我帮你的那些都不作数了吗?” 陈宇非眉头一拧,忽然上前扣住宋曼的后颈,“所以你真的给我戴绿帽了?” 宋曼被迫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黑得发沉。 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陈宇非发脾气来有些不管不顾。 宋曼害怕若是说出真相,陈宇非会对她使用暴力。 于是宋曼说没有。 陈宇非却冷冷一笑,猛地将她颈后的创可贴一撕,又拉下她的衣襟,将她胸上的创可贴也一并撕下。 陈宇非强硬拽着宋曼到洗手间,让她对着镜子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这些痕迹,想想看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信吗?” 宋曼难堪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印迹,陈宇非眼里的愤怒和轻蔑让她脑中的那根弦崩掉。 她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因为谁。 宋曼猛地推开陈宇非,扒着领口,指着胸口的吻痕看着陈宇非:“是,我是给你戴绿帽了,但这些都是因为谁你不清楚吗?” “我一个普通人,你们动辄上百万的欠款,让我帮忙还,你以为钱从哪来的?大风刮来的吗?!” “陈宇非,说起来你最没有资格指责我!” 宋曼说完眼泪就从眼里掉下来。 一颗一颗,将衣襟打湿。 陈宇非没想到宋曼会反驳,反驳的理由又让他丝毫没有立场。 他一顿,忽然觉得手上的创可贴烫手起来。 他沉默半晌,问她:“上次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还会……” 宋曼冷笑一声:“你以为这种事情一次就会结束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第47章 她不想要这种生活 陈宇非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既然知道了,有些事情该知道的就要问清楚。 陈宇非道:“为了帮我还债,你借了多少钱?” 宋曼说:“一百万。” “找谁借的?” 宋曼顿了一下,说:“一个老板。” 陈宇非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宋曼:“不是你上司?” 宋曼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说:“不是。” 陈宇非明显松了口气,脸色也缓了不少。 “这钱我会想办法帮你还,我妈那里还有点钱,我去找她借,剩下的东拼西凑也能凑出一些来,应该能凑齐。” 陈宇非思虑半晌,郑重其事道:“宋曼,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没有问清楚就责怪你,是我的错。” “但我还是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我们虽然是假的,但三年了,我已经把你当作家人,我说过,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我希望你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 陈宇非的语气诚恳,听着十分真诚。 可宋曼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是她不信陈宇非说的话,而是她清楚地想过,和陈宇非捆绑一辈子,她不愿意。 她不想要这种生活。 当下她并没有直接回应陈宇非的话,只是拉了拉衣服,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陈宇非看宋曼此时并不想和他深入话题,也没有强硬地继续。 手上的创可贴已经没有任何用武之地,陈宇非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陈宇非说:“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宋曼淡淡地“嗯”了一声,将他送到门口。 陈宇非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表达自己的歉意,可见她淡淡的神色,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下楼的时候陈宇非坐进车里,没急着走。 他将车窗打开,抬头看向楼上开着灯的宋曼家的窗户,沉默地点了根烟。 放在车上的手机不停地闪烁着,闪了一次又一次。 陈宇非拿起来,电话刚挂断,紧接着三十多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讯息跳进眼里。 陈宇非不耐烦地划掉。 刚划掉,陌生号码再次拨过来,陈宇非失去耐心,手上夹着香烟接起电话:“我说了,我今晚不方便接电话。”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宇非脸色缓了缓:“我说了今晚会在你这里过夜,难道你会觉得我会失言?” “我只是有些要紧事要处理。” 说着,陈宇非启动了车子,耳朵夹着电话开出去。 路过外面的便利店,陈宇非一边安抚着电话那头,一边随意往便利店那头一瞥。 只见一辆黑色的世爵C8在路边停着。 那里的路灯是坏的,黑色的车在黑夜里看上去毫不起眼。 陈宇非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开着。 可开出去一段时间,陈宇非越想越不对劲。 那辆车自己在哪里看过? 好像是在娱乐新闻上。 世爵最近出了一批限量版的复刻,C8就是他们复刻马车制造商派克兄弟制造出的第一辆豪华跑车。 这个型号的世爵跑车整个亚太地区只有五辆。 其中一辆就被盛丰的老板,宋曼如今的上司谢裕闵买了下来。 第48章 你做贼心虚,找借口想摆脱我? 送走陈宇非,宋曼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她在想,陈宇非是怎么发现的。 她明明都瞒得好好的,一切天衣无缝。 到底哪里不对劲? 山姆超市的袋子? 不对。 创可贴? 宋曼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垃圾桶前看着那一团被陈宇非丢掉的创可贴。 那里都团成一块,两块创可贴都粘在了一起。 宋曼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贴过创可贴的地方,上面有被撕掉的痕迹。 她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查看后颈那一块。 陈宇非撕的时候根本没留手,贴了创可贴那一块肌肤红红的。 可一道吻痕有明显的分界,分明是谢裕闵只贴了一半。 这个谢裕闵! 宋曼脸色有些难看。 门外有人敲门。 宋曼以为是陈宇非去而复返,结果就见谢裕闵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外,背脊笔直。 宋曼眉头一皱,脸色有些冷。 又微微一笑:“谢总来做什么?” 谢裕闵想进屋,宋曼卡着门口不让进。 谢裕闵手扶在门上,问她:“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宋曼笑道:“谢总纡尊降贵,怎么能进我这种小地方?” 谢裕闵听出宋曼的阴阳怪气,微微用力。 脚卡在门缝中间,一抵,人就钻了进去。 方才在门外,楼梯间的灯光暗,宋曼又是背光,谢裕闵看不清宋曼的脸。 如今进了屋子,满室明亮,谢裕闵一眼就看出宋曼眼睛红了。 他一顿,问:“怎么哭了?” 再想起陈宇非在宋曼屋里待的时间并不短,谢裕闵只消一想,就猜到:“你们吵架了?” 宋曼冷冷一笑,眼光犀利地看着谢裕闵:“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谢裕闵一顿,眉头一皱:“什么叫我早就知道?” 宋曼语气凉凉:“谢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着从垃圾桶里翻出两张创可贴,直直摔在谢裕闵脚边:“证据都在这了,谢总还想装傻?” 谢裕闵一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也没恼。 只是低眉看了一眼地上那两枚团在一起的创可贴,道:“倒真被他发现了,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宋曼见谢裕闵一点懊悔的意思都没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发泄不出去。 她打开门,指着大门:“请你出去。” 谢裕闵神色悠悠:“怎么,就这么气急败坏?等以后你老公真知道了,你不气得想自杀?” 宋曼不想听谢裕闵胡言乱语,只觉得这人故意添乱。 “谢裕闵,我俩的协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协议期间不能让第三者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违约了!” 谢裕闵轻轻一笑,神色有些冷:“违约?你老公是已经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吗?还是他猜测你外面有人,来兴师问罪?” “……你!” 宋曼一向说不赢他。 谢裕闵见宋曼满脸通红却反驳不了他,心里有了数。 他冷冷开口,继续诘问:“既然只是来兴师问罪,又何来我违约一说?” “还是说你自己做贼心虚,找借口想摆脱我?” 第49章 你真的很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谢裕闵说得义正言辞。 宋曼气得脑子充血,脸都红成了猪肝色:“你少血口喷人了!明明是你……” “我怎么?” “明明是你故意把创可贴贴歪,让陈宇非怀疑我有情况!你不是想毁约是什么?” 宋曼想起来就一股气涌上头。 她从没想过谢裕闵会这么整她。 竟然故意让陈宇非发现端倪,他疯了么? 宋曼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推着谢裕闵,用了力气:“请你出去!” 谢裕闵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他在楼下见陈宇非待的实在有些久,想上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竟被她这么排挤。 谢裕闵心里头也有火。 他反扣住宋曼的手,将她禁锢在怀里:“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宋曼,没有我,你觉得陈宇非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面前?” 宋曼一顿。 “还是我最近对你好一点,你就觉得能对我发脾气了?” 宋曼渐渐冷静下来。 在谢裕闵面前,她是没资格做这些的。 竟然对他发脾气? 她才是疯了。 宋曼垂下眼睑,看着谢裕闵紧扣着她的手腕,修长如骨瓷一般的手指,如同紧紧攥着她的命脉。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是我不识抬举了。” 谢裕闵眉头一蹙。 宋曼道:“谢总想做什么自然能做,毕竟你是我的债主,你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就算你要因此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毫无怨言。” 谢裕闵觉得宋曼此时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可恶。 他眼下一沉,冷冷一笑:“毫无怨言?宋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毫无怨言的吗?” 宋曼咬了咬唇,被自己强制压下去的负面情绪涌上来。 她抬头看着谢裕闵:“那你想让我怎样?对你做的这一切表示赞扬吗?谢总,我是你的情人,不是你的正牌女友!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为世俗所容的,是违反人伦道德的!” “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给你老公解决问题,我是欠你的吗?” 宋曼一怔。 谢裕闵脸色发冷,下颌线紧绷:“宋曼,我不欠你什么,就算玩刺激,我也不欠你什么。” “即使我明天就跑去你老公面前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欠你的!” 宋曼闻言,心下一阵失重。 她双眼发怔,嘴唇嗫嚅着,心脏一拍一拍的敲打着,一阵难受。 他们之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过错更多。 可她也没有办法。 她自己也不想这样。 宋曼垂下眼,犹豫着,挣扎着。 她迟疑地开口,道:“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提前结束这段不伦的关系,我找你借的那一百万会尽快还你,至于先前的事情,只要你提,我能满足你的,尽量满足……” 谢裕闵怒不可遏:“你想摆脱我?”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抬起头来。 “我说过,我们之间,只能我腻,只能我提结束。” “宋曼,你真的很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第50章 又来了 谢裕闵说完,凶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唇舌紧咬着她的,力道不减,似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宋曼被迫承受他的怒火,被他压在门板上。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谢裕闵,却被他更加用力地禁锢。 宋曼被吻得气喘吁吁。 见谢裕闵要换气,宋曼趁机推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宋曼脸颊红润,神色却清明:“你误会了,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惹你生气,也不是想摆脱你,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如果这样会让你高兴,我也愿意。只是……” 宋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只是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对你来说挺不利,就此结束的话,对你我都好。” 谢裕闵紧紧盯着她,语气不乏讥讽:“你确定是对我好而不是对你自己好?” 宋曼心里被刺,面上依旧冷静着,试图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一个平民百姓,就算事情败露了,对我而言不过就是辞职,有些流言上的烦恼,可你呢?你不一样。” “盛丰那么大的企业,你若是有些负面上的新闻,对整个企业,整个行业都会有影响。” 宋曼说得苦口婆心,谢裕闵沉默半晌,开口道:“结束是不可能结束的,你在我这里拿走了那么多钱,就这么轻易结束,不可能。” 宋曼心中一紧,抬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谢裕闵刚想开口,忽然门口砰砰砰地传来敲门声,杜芳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曼,你在家吗?” 宋曼眼皮一跳,觉得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陈宇非刚走,杜芳菲就来了。 谢裕闵听出外面是个女人的声音,眉头一皱:“谁?” 宋曼连忙将谢裕闵推到房间里,道:“我婆婆。” 谢裕闵觉着奇怪:“你婆婆这个点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 宋曼觉得房间不太安全。 也不知道杜芳菲来是要干嘛,要是她来了不走,心血来潮想参观,那就完蛋了。 于是她拉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堆一堆,空出一块空地来。 宋曼说:“你在这里呆着,千万别出来,我出去看看,等我婆婆一走,我就放你出来。” 说着,把谢裕闵推进柜子,宋曼关上柜子,去开门。 门外,杜芳菲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前,风尘仆仆的样子。 宋曼心下一咯噔,有些惊讶:“妈,你这是……” 杜芳菲将大包小包提进来,道:“阿宇应该和你说了吧,我那里要装修,所以我过来借住几天。” 宋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一点了。 这个点就急急忙忙过来借住,难道陈宇非和她说了些什么? 宋曼惦记着还在衣柜里的谢裕闵,对杜芳菲道:“妈,我这房间都还没收拾好……” 杜芳菲摆了摆手,十分主动地将包包提到客厅,道:“不碍事,我可以在你这客厅先凑合一晚上。” 宋曼本想问为什么不去崔敏敏那边住。 但一想到自己这么问,杜芳菲肯定又要有意见。 一个是养女,一个是亲儿子的老婆,依杜芳菲的脾性,肯定会选自己人。 虽然她在她眼里也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但好歹和她儿子沾了边,杜芳菲觉得她好拿捏,更愿意住到她这儿来。 宋曼看杜芳菲已经准备打地铺,也没说什么,主动将洗漱用具准备出来,拿给杜芳菲。 刚想着等杜芳菲睡着了就让谢裕闵走,忽然门铃又一响,陈宇非又来了。 第51章 我这可没你睡的地 陈宇非来的匆忙,看上去是来追杜芳菲的。 见到杜芳菲在宋曼家,陈宇非脸色不好地走进去,将要在客厅打地铺的杜芳菲拉起来,拉到一旁。 他小声地在杜芳菲耳边问:“妈,你这是干嘛啊?” 杜芳菲一脸神秘兮兮的:“儿子你不是说宋曼有情况吗?我就过来看着她,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陈宇非头疼得不行。 他本来是和杜芳菲说,宋曼有情况,让杜芳菲这几天照顾点她,没想到杜芳菲会错他的意了,以为他要抓奸夫。 奸夫是谁,他并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宋曼会不会离开他。 所以他得到消息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下意识看一眼宋曼,见她满眼狐疑地盯向这边,陈宇非拧了拧眉:“妈,都这个点了,你过来就不怕她怀疑什么吗?” 杜芳菲一顿,看了一眼时间,讪讪道:“哎呀,我忘了。” 杜芳菲不能说她听到宋曼有情况,就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就把宋曼背后的奸夫给揪出来。 不过看到她那兴奋的神色,陈宇非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只能小声地对杜芳菲道:“妈,你只是过来借住几天的,千万别惹什么麻烦。” 杜芳菲听话地点了点头。 陈宇非对上宋曼探究的神色,笑了一下,道:“我以为她明天才会过来,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就收拾东西过来了。” 宋曼微微蹙眉,也笑了一下,十分客气道:“没事,妈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可眼神里却示意陈宇非借一步说话。 杜芳菲真当了真,以为宋曼真的不介意自己什么时候过来。 她拍了拍陈宇非的肩膀,不以为然道:“你看你,小宋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劲地让我回去,多见外。” 陈宇非知道他妈有的时候挺不会看人眼色的,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拉着宋曼去了一旁的阳台。 陈宇非对宋曼解释道:“我本来是想让她趁着这几天多照顾照顾你,没给你造成麻烦吧?” 陈宇非眼里的担忧让宋曼微微蹙眉:“你和你妈说什么了?你不是说她家装修,才到我这里来住的吗?怎么突然让她来照顾我?” 陈宇非讪笑了一下,道:“也是顺道的事情,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你很委屈,所以想着我妈在你这借住几天,看能不能照顾你一下,舒缓一下你的心情。” 宋曼心想,确定是杜芳菲舒缓她的心情,而不是来给她添堵? 刚这样想,就听见杜芳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宋,都这么晚了,干脆让阿宇在你这睡下吧,不然他开车回去怪麻烦的。” 宋曼听了心里一紧。 让陈宇非睡这?那谢裕闵怎么办? 宋曼眼里一阵慌张,当下抿了抿唇,对陈宇非道:“我这可没你睡的地。” 陈宇非也知道宋曼不可能和自己睡在一起,结婚三年,他俩都没同床过。 但此一时彼一时。 陈宇非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要让宋曼长久地待在自己身边,他俩就必须经历这个过程。 于是陈宇非道:“是啊,这么晚了,我开车回去还麻烦,正巧我明天休假,干脆就睡在这里好了。” 第52章 该洗洗睡了 宋曼没想到陈宇非会应下来。 她的神色变得惊讶,看向陈宇非的眼神也变得捉摸不透。 陈宇非到底是想搞什么?他们不是约好了约定期间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吗?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干涉她的生活,是想出尔反尔? 宋曼眉头紧皱地看着陈宇非,对他说:“我这里没法留你,你想办法和你妈说你不在这里过夜。” 陈宇非也蹙起眉:“我妈都开口了,我现在还坚持要开车回去的话,肯定会引起我妈的警觉。” 在杜芳菲眼里,宋曼和陈宇非都是三年的夫妻,怎么可能两人没有同房过?睡在一张床上更是家常便饭,就算没地方睡,挤一挤也行。 没地方睡在杜芳菲眼里不是能让陈宇非这个点开车回去的理由。 宋曼烦得不行。 “你要坚持回去,她还能拦住你不成?” 若是自己一个人,让陈宇非在房间打地铺,把这晚上糊弄过去也行。 可自家衣柜里还有一个人。 陈宇非一顿,见宋曼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 两人从阳台上回到客厅,没见到杜芳菲的人影,反倒她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来。 “这房间还不错啊,床也大,刚好能睡两个人。” “这衣柜也还挺大,阿宇你可以考虑考虑搬过来,两人都老大不小的了,该要个孩子了。” 宋曼一听到柜子这两个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她冲到房间里,在杜芳菲即将进一步探索衣柜之前猛地挡在她面前。 杜芳菲都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这里面难道有我看不得的东西?” 宋曼压着柜门,头发都乱成一团:“没有,就是里面太乱了,没整理,怕您看了吓一跳。” 杜芳菲觉得她这一出有鬼,忙将她推开。 她一边拉开衣柜门,一边说:“到底乱不乱得我看了才知道。” 衣柜门一开,满目的衣服堆积成山,还有的从上面柜子掉下来,直接落到杜芳菲脚边。 陈家虽然现在时运不济,但早些年,杜芳菲也是有名的贵妇,爱干净得厉害。 如今看到这样狼藉一片,不免皱起了眉头,评价一番。 “确实有够乱的。” 刚进屋的时候,杜芳菲还是感觉乱中有序。 有些东西虽然散乱地摊着,但大部分地方都是收纳整齐的,包括卧房看着也还干净整洁,只有床头柜乱了些,别的地方还是很好的。 结果没想到只是被藏起来了。 杜芳菲信奉房间都整理不好,怎么整理自己的人生,这一信条。 宋曼如今的乱更让其对宋曼的印象变差。 杜芳菲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眼前乱糟糟的衣服,道:“还是找时间整理一下吧。” 宋曼见谢裕闵没在里面,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她忙上前将掉下来的衣服捡起,丢到衣柜里,一脸的笑:“我会的。” 杜芳菲见宋曼还笑,一股气堵在胸口。 她指了指陈宇非,对宋曼道:“赶紧给阿宇腾件衣服出来,时间也不早了,该洗洗睡了。” 第53章 比他的有分量吧? 最后陈宇非还是在宋曼这过夜。 宋曼给他找了一件没穿过的T恤,让他去浴室洗澡。 自己则是在考虑要把什么被子拿出来给陈宇非打地铺。 过去三年两人若是不得已住一个房间,两人都会轮流打地铺,尽量不睡在一块。 宋曼拿了凳子准备将柜子上方的软被子拿出来铺在地上,却见原本还大开的门忽然“咔哒”一声关上。 还顺道反锁上了。 宋曼一惊,抱着被子。 就见谢裕闵懒洋洋地站在门后,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被子,又抬眼看她:“要打地铺?” 宋曼一顿,忙否认道:“没有,这是拿来盖的。” 谢裕闵平视着宋曼手里的被子,微微颔首:“都夏天了,宋秘书还盖这么厚的被子,挺稀奇的。” 说着,谢裕闵拿出手机,问宋曼:“需不需要我再给你送两斤鸭绒被来?” 宋曼:“……” 抱着被子从凳子上下来,宋曼还想保住自己的面子,硬着头皮道:“大夏天怎么就不能盖这么厚的被子了?” 说着宋曼拿着遥控器将空调打低到10度。 宋曼摊开厚厚的被子盖在床上,自己钻进去,露出一颗脑袋,义正言辞道:“夏天的晚上就应该这么度过。” 谢裕闵不置可否,看着她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水灵灵的,黑得透亮。 他倾过身去,双手压在被子上,直接将钻进被子里的宋曼裹成蚕蛹。 宋曼动弹不得,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谢裕闵慢慢靠近:“你要干什么?” 谢裕闵在离她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下,道:“谁家夫妻是分床睡的?还打地铺?宋曼,你真当我傻?” 谢裕闵洞若观火。 先前不觉得,现在亲眼所见,宋曼和陈宇非的相处模式出奇的怪。 不仅分居,还分床。 哪有夫妻俩这样? 谢裕闵觉得宋曼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不然,就眼前这拙劣的演技和借口,傻子才会信。 宋曼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他最近做了手术,不方便同床。” 谢裕闵冷笑:“什么手术?” 宋曼顿了一下,说:“包皮手术。” 谢裕闵:“……”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宋曼都觉得自己烫了舌头,说什么不好,说包皮手术? 谢裕闵的眼神讥诮得很。 “陈宇非都二十五了,包皮手术还没做?” 宋曼嘴巴磕巴了一下,说:“是,是啊……有问题吗?” 谢裕闵轻促一笑:“没有。” 谢裕闵把宋曼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往身下带。 他压着宋曼,看着宋曼的脸越来越红,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缓缓一笑:“怎么样?割了的也比他没割的有份量吧?” …… 宋曼头顶呼呼冒气。 一门之外的浴室,陈宇非还在洗澡。 一门之内,谢裕闵的吻已经吻到宋曼的脖子上。 陈宇非关上花洒,手上湿漉漉的,准备用浴巾擦了就换上衣服,可找半天没找到浴巾。 他打开一点门缝,对着门外宋曼的房间喊道:“曼曼,给我拿条浴巾来。” 半天没有回应。 陈宇非眉头一皱,又喊了一声:“曼曼?” 第54章 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陈宇非湿着身子,穿着衣服出去。 杜芳菲听到声音跑过来:“怎么了?” 陈宇非见杜芳菲一脸关心的样子,忙道:“没事。” 杜芳菲却看到陈宇非身上还穿着先前的衣服,眉头一皱:“宋曼没给你拿衣服吗?” 也不等陈宇非说话,杜芳菲去敲宋曼的门:“宋曼,不是让你给阿宇拿衣服吗?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屋内,宋曼被谢裕闵压在床上,衣服都扒了下来。 谢裕闵听到杜芳菲的声音,轻笑:“怎么?你婆婆这么不待见你?” 宋曼的心神拉回来,一凛:“你起来,别压着我。” 谢裕闵却说:“先前的事我们还没谈妥,要不要现在谈谈?” 宋曼看着谢裕闵这架势,哪是谈话的样子? 她笑了笑,很是客套:“谢总想谈话,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谈。” 谢裕闵存心就想在这谈。 “这里不好吗?本来都是床上的事,就在这谈。” 宋曼一顿:“你——” 门外杜芳菲还在哐哐哐地敲门。 宋曼眉头一拧,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你想怎么样?” 谢裕闵说:“以后不许你再提结束的事情,我说了我们之间只能我先提结束。” 宋曼惦记着门外的母子俩,光速说道:“可以。” “还有,既然你和你老公分居——” 宋曼忍不住反驳:“我没有……” 谢裕闵一脸继续编,我看你编的表情。 宋曼反驳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裕闵说:“既然分居了,以后就算我晚上叫你,你也得随叫随到。” 宋曼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门外杜芳菲见宋曼一直没应门,不禁有些不耐。 “这人怎么回事?” 杜芳菲想到屋子里应该有每个房间的钥匙,她推开陈宇非,阴阳怪气道:“我倒要看看她在里面干什么。” 杜芳菲去找钥匙,陈宇非对着紧闭的房门,脸色有些沉,若有所思。 等到杜芳菲拿到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忽然房门打开了,宋曼从门后出现,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道:“我刚刚去窗户边接电话了,没听到,怎么了?” 杜芳菲皱着眉头,怀疑地推开宋曼,进屋子里查看。 陈宇非也跟着进去。 宋曼原本就不大的房间,一下子多站了两个人,十分拥挤。 杜芳菲见里面还有个小的阳台,只是通往阳台的路被一些东西挡住了,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杜芳菲环视四周,没看到异样。 她对宋曼道:“磨磨唧唧的,阿宇洗澡的衣服你没给他吗?” 宋曼面露惊讶:“我不是给他了么?” 再看向陈宇非,见他身上还穿着先前的衣服。 陈宇非一顿,道:“我忘记拿浴巾了,刚刚叫你帮我拿一下,你没听到,我怕弄脏干净的衣服,就穿着旧衣服出来了。” 宋曼这才恍然大悟。 “我刚才只给了你衣服,没给你睡裤。” 可尴尬的是,宋曼这里没有适合陈宇非穿的裤子。 宋曼翻半天没翻到。 杜芳菲意识到不对劲。 “宋曼,你这里连阿宇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吗?” 第55章 你真打算要跟你老公要孩子? 宋曼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随即她笑了一下,道:“妈,我搬出来之后,阿宇还没到我这过过夜,没他的衣服很正常。” 陈宇非也反应过来:“是啊,妈,说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 说着陈宇非道:“没裤子也不碍事,大不了不穿就是了,反正都是睡觉,你说是吧曼曼?” 宋曼脸皮僵了一下,应和道:“是啊。” 杜芳菲一听,也消了戒心。 不过晚上要睡一起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了。 杜芳菲一走,陈宇非换好衣服,准备躺下。 宋曼却叫住他:“你睡靠门那侧。” 陈宇非一顿,想问为什么,宋曼言辞闪烁道:“我习惯睡靠阳台这一边。” 陈宇非听罢,换了个位置。 宋曼心里松了一口气,借着屋内的光线看向外面阳台。 谢裕闵正舒适地坐在阳台唯一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她瞧。 他眸中带笑,很是温和。 宋曼却觉得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等到陈宇非把灯关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的时候,宋曼看到谢裕闵从凳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屋子里走。 宋曼侧睡着,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曼曼。” 陈宇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我先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 宋曼看着谢裕闵的脚步停住了,她一边对谢裕闵晃手,让他坐回去,一边故作镇定道:“什么事情?” 陈宇非说:“继续过一辈子的事情。” 宋曼一顿,手也顿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陈宇非,见他也背对着自己躺着,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陈宇非说:“我们俩也结婚三年了,我想了想,也该要个孩子了。” 宋曼瞳孔睁大地看着陈宇非。 她不知道陈宇非心里在想什么。 但此时显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宋曼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要睡了。” 陈宇非见宋曼不愿意和他谈这种事,也知道今天晚上多有打扰。 于是他态度极好:“行吧,你快睡吧,明早还要上班。” 宋曼心里腹诽,要真知道打扰,怎么不把杜芳菲弄走? 她的眼睛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 宋曼看着谢裕闵倚在阳台边的门框上,清冷的眼睛注视着她,深邃的轮廓在夜色里棱角分明,极有边界。 通常情况下,他是一个极有边界感的人。 不过他疯起来,宋曼也有些招架不住。 宋曼不一会儿就听到陈宇非睡熟了的声音。 陈宇非在打呼噜。 宋曼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她悄悄地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见外面客厅已经熄了灯,杜芳菲也睡下了。 她快步且小心地走到谢裕闵跟前,拉起他的手,道:“趁他们睡着了,赶紧走。” 谢裕闵却看着她,道:“要孩子?嗯?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谢裕闵的声音并没有收太小,宋曼惊得捂住他的嘴巴,连忙在他耳边道:“你小声点,把他们吵醒了怎么办?” 谢裕闵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件事,只执着于另一个问题:“你真打算要跟你老公要孩子?” 第56章 我门锁了,他进不来 宋曼以为,谢裕闵担心自己会违约。 毕竟刚刚才答应他,不能提前结束这段关系,若是有了孩子,情况就会复杂很多。 宋曼说:“我没打算和他要孩子。” 谢裕闵眉眼一松,眼里似乎有流光。 宋曼房间里有一个小的浴室,门没关紧,微微敞着。 许是两人在房间里逗留太久,原本还在打呼噜的陈宇非忽然翻了个身,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宋曼吓得立马把谢裕闵往浴室里推。 快要关门的时候,谢裕闵卡住宋曼要关的动作,眉眼一低:“有浴室还让我钻衣柜,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宋曼生怕陈宇非会醒来:“我没有。” 谢裕闵目光炯炯:“没有,那你亲我一口。” 宋曼神色一怔。 谢裕闵指了指脸颊,不禁冷笑:“不亲,就说明你刚刚确实是故意报复我。” 宋曼抿了抿唇,瞳色如同被水洗过,透亮透亮的。 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陈宇非,见人眼还闭着,马上踮了脚去亲他的脸颊。 谢裕闵也没有得寸进尺,亲过一口就作罢。 洗手间里开着灯,最终惊扰了陈宇非的睡眠。 他惺忪地睁开眼,见宋曼站在开了灯的浴室前,疑惑地看着她:“你要上洗手间吗?” 宋曼看他从床上下来,眼皮一跳:“你也要用吗?” 陈宇非“嗯”了一声,鼻音有些重:“你要用的话,我去用外面的好了。” 陈宇非说着开了门出去了。 宋曼眼皮松懈下来,她打开浴室门,走进去,贴在门上。 陈宇非很快就回来,宋曼听到他继续睡下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 可松完气,宋曼又意识到,大事不好。 谢裕闵出不去了。 宋曼心里急,可本人却不见得有多急。 他正坐在马桶盖上刷手机,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曼着急走过去,用气音小声道:“你不想想怎么出去么?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以为我在这里偷人。” 浴室虽小,但声音还是空。 谢裕闵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将一旁的水洒打开。 水声盖住了宋曼的说话声,却将宋曼的衣服淋湿了不少。 谢裕闵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渐渐变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展现她玲珑的曲线。 谢裕闵抽空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是么?” 宋曼不明所以。 谢裕闵按灭了手机,将手机放在高处,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就算现在不是,也很快就是了。” 谢裕闵在宋曼的疑惑下,贴过去,舔住她的耳朵。 模糊的声音带着冷静的调调:“叫的时候声音小点,你老公在外面,别被他发现。” …… 中途,陈宇非被手机铃声惊醒。 见浴室还开着灯,还有哗哗的水声传出来。 陈宇非一皱眉:“宋曼,你还没好吗?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 没得到宋曼的回复。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 陈宇非没心思管宋曼,拎着手机去了阳台。 浴室里宋曼被陈宇非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得一紧,谢裕闵眼一沉,打了她一下。 “放松点,我门锁了,他进不来。” 第57章 我们可以好好玩玩 最终陈宇非确实没进来。 他接了一通电话后就穿了衣服出去了。 出去之前,陈宇非隔着浴室门对宋曼说:“我有点急事要处理,我会跟我妈说明情况,不让我妈借机为难你。” 陈宇非说完就走了。 宋曼此时正被谢裕闵压在浴室的瓷砖墙上接吻,已经被吻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等到她被谢裕闵抱到床上的时候,宋曼被他强势的攻势激得头皮发麻。 谢裕闵托着她的腰,眼里兴味盎然。 “他走了,我们可以好好玩玩。” 一整个晚上,谢裕闵让宋曼尝试了不少姿势。 身上的痕迹又增添了不少,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他有心还是巧合,痕迹没再张扬到要用创可贴做掩护。 两人浑浑噩噩做到天亮,宋曼累得直接趴在谢裕闵胸前睡着了。 可在客厅里睡觉的杜芳菲却没宋曼这一通好睡。 客厅里就算铺了毯子,沙发也没有床舒坦。 杜芳菲一晚上都没睡好,半夜还看到陈宇非出门了。 即使陈宇非用手机给她发了信息解释自己有事,杜芳菲还是觉得是宋曼耍小脾气,不让陈宇非睡在她那。 先前陈宇非去洗澡,宋曼锁门的事就让她有些不爽。 如今见陈宇非说有急事处理,处理完后直接回去休息,心里的不悦越发放大。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宋曼房间,正要开门进去。 可咔擦咔擦的锁声让她意识到房门又是锁的。 好好的,在自己家里,锁什么门? 难道是防她? 有什么好防的?! 杜芳菲砰砰砰地敲门,想找宋曼算账。 宋曼却睡得很沉,全然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杜芳菲在门外叫骂:“宋曼,你给我出来!” 谢裕闵正把玩着宋曼的头发,听到杜芳菲的叫骂,没控制住,不小心扯了一下宋曼的头发。 宋曼被扯得发痛,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嘟囔着喊痛。 谢裕闵摸了摸她的头,轻揉着。 等揉得差不多了,谢裕闵低声打了个电话。 门外,杜芳菲喊了一会儿,喊得有些累了,心想自己都这么喊了,宋曼没反应,是不是还没起来? 一想起宋曼在房间里睡得香甜,她的宝贝儿子半夜被这个女人赶出门去,杜芳菲就心疼的不行。 还是要好好敲打一下才行。 要是实在太翘,不听使唤,也能趁此机会让阿宇换个老婆。 杜芳菲想来想去,昨晚的钥匙还没用,她打算试试用钥匙把房门打开。 杜芳菲去客厅拿了钥匙,刚想去开门,忽然楼下一道尖锐的车辆警报声乌拉乌拉地响起。 好像是谁的车被砸了。 杜芳菲想起昨天夜里,她是开车过来的,车就停在小区楼下,靠边的位置。 杜芳菲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的车被砸了。 她走到窗户边一看。 还真是! 杜芳菲瞬间气得脸色铁青,直呼着要去物业调监控报警! 竟然敢砸她的车! 杜芳菲一走,谢裕闵耳边就清净了。 他搂着宋曼,撩开她额前的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58章 爽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 宋曼醒来的时候,腰酸腿麻,还有点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谢裕闵撑着脑袋,睡在自己边上。 外面阳光正甚,很刺眼。 光线在他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边,连他细微的毛孔都能看见。 宋曼恍然惊醒,从床上爬起来。 夏被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裸露的肌肤。 宋曼匆忙去拢被子,谢裕闵却顺势揭了她的被子,将她压在床上。 “没满足到?还想要?” 宋曼咬了咬唇,被他说得有些脸红:“不是……你别瞎说。” 不过…… “你怎么还没走?” 谢裕闵撩起她的头发,神色有些深:“爽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都不让我休息一晚上?” 宋曼:“……” 到底是谁爽谁啊。 宋曼推开他,抱着被子急急忙忙下了床,一边下床一边道:“你赶紧走吧,他们真的会发现的。” 谢裕闵在身后道:“你婆婆去派出所报案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老公半夜就走了。” “还有……赶我走,能不能让我体面一点地走?” 宋曼一顿,狐疑地回头看谢裕闵。 就见谢裕闵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宋曼闹了个脸红,赶忙找了件衣服穿上,又把手上的被子丢过去。 “快把衣服穿上。” 宋曼这避之不及的样子让谢裕闵挑起了眉。 他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悠悠道:“没穿衣服的是我,你害羞个什么劲?” 宋曼咬咬牙:“你快点的!” 谢裕闵见她炸毛了,怪可爱的。 轻轻一笑。 谢裕闵下床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去了浴室。 刚进去,谢裕闵又退出来。 “噢对了,你妈刚才打电话来,说让你抽空陪她去一趟寺庙,你爸的长明灯要续费了。” 宋曼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裕闵,脸上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彗星撞地球:“你接了我的电话?” 谢裕闵耸了耸肩:“我没想接,是不小心按错的。” 宋曼脸色一下白一下红。 谢裕闵见她难看的脸色,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忍心继续逗她。 于是他说:“你放宽心,我没说话,她说完就挂了。” 谢裕闵说完就进了浴室。 宋曼站在原地,更加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柳素娥对她没什么感情,每次都是有事说事,只有要钱的时候话才多了些。 长明灯…… 宋曼连忙去查看手机里的余额。 好在盛丰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发了,长明灯要续也还是能续上。 只不过续上她又所剩无几了。 宋曼暗自叹了口气,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浓郁。 也不知道自己欠谢裕闵那一百万什么时候能还完。 …… 一连几天,谢裕闵以宋曼加班为由,没让她回去睡觉。 杜芳菲在宋曼的公寓里住了三天,没见到宋曼回来,就被崔颖颖接走了。 杜芳菲一走,宋曼又不用加班了。 这天周末,宋曼应柳素娥的要求,准备去寺庙。 刚出门,陈宇非就打电话问她到哪了,宋曼抬头一看,见陈宇非换了台新的车停在小区楼下。 第59章 菩萨面前做这种事,不会亵渎他老人家? 宋曼一愣,有些疑惑:“你换车了?” 陈宇非从车上下来,给宋曼打开副驾,道:“上次我妈到你这儿来,车不小心被人砸了,她就找人修了一下,顺便做了改装。” 陈宇非将宋曼推到车门边:“上车吧。” 宋曼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要去哪?” 陈宇非说:“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去寺庙,让我陪你去。” 宋曼心想,柳素娥对陈家这门亲事,比对她这个女儿还上心。 宋曼抿了抿唇,上了车。 柳素娥经常去的寺庙在舟城是出了名的,她和寺庙里的住持关系好,有什么捐助活动也是冲在最前面。 寺庙里供奉着许多有钱人家的长明灯,柳素娥给宋曼她爸也做了一个。 宋曼去给她爸续长明灯时,柳素娥就说:“小宇先前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想要孩子了,你可得好好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宋曼眉头拧了拧:“要孩子这事又不是他说要就能要的。” “所以你得加把劲啊。”柳素娥说,“不然当初我辛辛苦苦搭上他陈家这条船是为什么?咱们家的厄运,你弟弟的命还得靠他陈家来压。” 柳素娥满嘴的鬼神之说,宋曼不免想要反驳:“妈,爸的死是个意外,宋庭的病也只是因为当初不小心损害了免疫细胞,没有重视,所以才会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什么鬼神厄运都没有关系。” 柳素娥却固执己见:“就是因为有厄运,你爸和宋庭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你看别人家有接二连三地出这种事吗?” 说着,柳素娥道:“你啊,就是年纪小,不知道这种事的残酷性,等你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宋曼和柳素娥说不通,续费了长明灯后,跪在蒲团上拜了三下就走了。 走到院子里,看见陈宇非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牵牵扯扯。 宋曼觉得有点奇怪,喊了一声。 和陈宇非有牵扯的男人听到这声音立马就松开陈宇非,压着帽子就走了。 宋曼狐疑地走过去,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问:“刚刚那人是谁?你认识?” 陈宇非晃了晃手上的盒子,道:“送快递的,不认识。” 宋曼也没多想。 陈宇非问:“你事情办好了吗?” 宋曼点了点头,道:“办好了,不过我妈会留我们吃斋饭,你要是不想吃可以先走。” 陈宇非笑了笑,主动拉起宋曼的手:“就算不想吃,为了你也得吃啊。” 陈宇非笑得很阳光,话语中的亲昵让宋曼感受到一种不适。 他俩从来没有这么腻歪过。 宋曼抿着唇,挣了挣他的手:“陈宇非,我们俩什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大可不用装到这种程度。” 陈宇非微微皱眉:“装?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抱一抱都不行了吗?” 陈宇非拉住宋曼的手,将她一拉。 宋曼直接被带进他的怀里。 热烘烘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宋曼感觉到他身上炽热的燥热感。 宋曼想推开他,却被他禁锢着,挣脱不开。 大热天,在太阳底下炙烤,宋曼感觉自己的鼻头都微微出汗。 陈宇非瞧见她粉红的脸颊和潋滟的双唇,头一低,就想吻过去。 结果一道声音就从一旁凉凉地传来:“菩萨面前做这种事,不会亵渎他老人家?” 第60章 公主病 陈宇非听到声音一顿,扭头看向来人。 宋曼也看过去。 只见谢裕闵双手插兜站在跟前,白色的衬衣扎进西装裤里,金色边框的眼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宇非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谢裕闵。 他笑了一下,松开宋曼,对谢裕闵道:“谢总也来拜佛?” 谢裕闵声音淡淡的:“陪人来的。” 话说完,身后一道女声传过来。 只见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拎着小香风的包包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和宋曼差不多大。 烫着时下最新奇的卷发,脸很小,眼睛有些长,下巴尖尖的。 身上穿的是这季度CHANEL最新出的限量版套装,手腕上蒂芙尼的镯子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宋曼看一眼就知道非富即贵。 梁知艺踩着高跟鞋,拎着小包走到谢裕闵跟前:“闵哥哥,你在这做什么呢?” 谢裕闵的视线掠过宋曼的脸,落到梁知艺身上:“碰见个认识的。” “哦?” 梁知艺的目光扫过宋曼和陈宇非,又若有所思地转回来:“不知道闵哥哥是认识的哪一个?” 梁知艺笑着,笑容十分美好,好得像镶在脸上的假面。 不过谢裕闵并没有想要深入的意思。 “两个都认识,”谢裕闵转身问她,“你的事都弄好了吗?” 梁知艺见谢裕闵的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身上,也不再去纠结到底是哪一个让谢裕闵突然驻足。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雄宝殿去。 陈宇非和宋曼站在后面。 陈宇非一边用手挡着刺眼的眼光,一边道:“看来梁老身体不好的传闻是真的了,不然梁小姐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祈福。” 不远处,有沙弥跑过来对两人招手。 陈宇非见了,转头对宋曼道:“应该是斋饭好了,我们过去吧。” 却见宋曼有些魂不守舍。 陈宇非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宋曼?你想什么呢?” 宋曼回过神,见陈宇非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没什么。” 两人一同去用斋饭。 斋饭的房间是一个包间一个包间的。 宋曼和陈宇非路过一个包间,见谢裕闵和梁知艺对坐着,也准备用斋饭。 宋曼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和陈宇非去到柳素娥常年包下来的包间。 柳素娥等了他俩好一会儿了,见两人并肩走进来,脸上的笑容热络不少。 她一边布菜,一边道:“寺庙里的饭菜清淡了些,我知道你吃不惯,所以特地让师傅给你单独做了一道下饭的菜。” 宋曼知道这话肯定不是对自己说的。 陈宇非一坐下,柳素娥就将一道素捆鸡摆到陈宇非面前。 “这素捆鸡是豆腐做的,吃起来很有肉的感觉,你尝尝,味道很好的。” 宋曼看着脸色淡淡,什么话都没说。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时,提过庙里的饭菜太寡淡,有点下不了口。 柳素娥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 说她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宋曼安静地吃着清淡的饭菜,空气中飘来另一个房间的饭菜香,以及梁知艺银铃似的若有似无的声音。 宋曼没太在意,反倒是柳素娥听到声音,不停地往外张望道:“外面是什么人?有别的人也在吃斋饭?” 宋曼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饭咽下去,道:“有,首富梁家的千金给她外公在庙里祈福,也在隔壁吃斋饭。” 第61章 亵渎神明 不过很平常的一句话。 宋曼看到柳素娥脸色变了变,给陈宇非夹菜的手一僵,有些凝滞。 柳素娥的反常让宋曼眉头一蹙,开口问:“妈,怎么了?” 柳素娥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一顿,筷子夹着的菜“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 柳素娥匆匆用纸巾去收拾桌上的菜。 宋曼还是头一次看到柳素娥这么慌张。 她握住柳素娥的手,让她松开,自己帮她清理桌上的菜。 宋曼把垃圾桶拿过来,将桌上清理干净。 再抬头时,柳素娥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笑眯眯地给陈宇非夹菜,让他多吃点,绝口不提方才的异常。 三个人吃完饭,宋曼去叫小沙弥来收拾斋饭。 途径一间屋子,宋曼被突然出现的人拽了进去。 宋曼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裕闵,单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搁在一旁。 他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咬住她的嘴唇。 宋曼大惊失色,连忙去推他:“干,干什么——” 谢裕闵置若罔闻,继续咬着她的嘴唇深入。 她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谢裕闵就注意到她了。 许是来这种神佛之地,宋曼穿得十分中规中矩。 圆领的白T,加上包臀的牛仔裤。 宋曼的臀腿比很好,屁股圆润又翘,腿匀称又直,牛仔裤穿在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明明就不沾一丝欲念的打扮,却多了一丝不自觉的勾人。 谢裕闵的手伸到她的后背,往前伸。 薄如蝉翼的蕾丝,摸上去触感很柔软。 宋曼慌张地按住胸前那只作乱的手,眼神就像小鹿乱撞一样,步步后退。 “你干什么?这里是佛门重地,你刚刚还说会亵渎神明——” 谢裕闵微微一笑。 微笑唇弯着,眼里的清冷带了一丝重欲。 他咔哒一下,将她里面的衣服解开。 在宋曼的极度恐慌下,他慢条斯理地亲吻她的嘴唇:“我没告诉你,我不信这些吗?” 不管是佛门重地,还是亵渎神明。 那些隐形的禁例对他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就如同她的阻止在他眼里就是小打小闹。 谢裕闵勾着她的下巴用力地吻她。 宋曼被力道冲击着,没站稳。 谢裕闵搂住她的腰,戏谑道:“这样就站不住了,待会儿怎么办?” 滚烫的手臂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炙热。 宋曼已经被他弄得习惯性腿软。 那是一种身体的吸引力。 太过熟悉,以至于一靠近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麻。 但宋曼还有一丝清醒。 她虽然不是菩萨最虔诚的信徒,可因为宋庭,她愿意去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神佛,希望神佛能给他一些保佑。 所以她不能在这种地方和谢裕闵做这种事情。 于是宋曼双手抵着谢裕闵的胸口,用了力气推开他。 谢裕闵一开始还抵抗,后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变了心思,没再跟她玩对抗。 谢裕闵卸了力,宋曼的力气一下就像打在棉花上,扑了空。 身体也随之而来像失去了重心的俄罗斯套娃,扑腾一下,就要脸着地。 还是谢裕闵伸手捞住了她,避免她摔了个狗吃屎。 第62章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宋曼惊险之余,两只眼睛像铜铃地看着离脸只有几公分的地面,吐出两个字:“变态。” 谢裕闵收紧她的腰,让她站稳了。 “是我救了你。” 宋曼轻咬嘴唇,嘟囔着:“能在这种地方想做那种事,不是变态是什么?” 谢裕闵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他忽然上前一步,逼得宋曼后退。 宋曼退了两步,退无可退,后腰直接磕在桌子上。 谢裕闵眉梢一挑,笑容有些轻佻:“怎么?不退了?” 宋曼缓了一口气:“你让开,我就能退了。” 谢裕闵十分给面子。 他侧身让开几分,宋曼松一口气,拔腿就跑。 厢房的门轻而易举地打开,宋曼觉得自己自由了,可下一秒没注意到门口的门槛,右脚拌左脚,马上就要梅开二度—— “我给过你逃跑的机会了,是你太笨了,没把握住。” “现在,你可以叫我变态了。” 谢裕闵搂住宋曼,将她拽过来,扛在肩上。 将字画下供奉的香炉和果盘一扫而空,谢裕闵把宋曼抱在桌子上亲。 门板“哐当”关严实了。 门外,原本见宋曼去的时间太长,没见到人的陈宇非走到这里,警觉地皱起了眉。 刚才他没有听错,有声音。 陈宇非看着眼前每一扇一模一样的门,开口喊道:“宋曼?你在吗?” 宋曼本来已经脸颊红润,双目失神。 听到陈宇非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咬着唇瓣,想让谢裕闵停下。 谢裕闵却捂住她的嘴巴,小声地在她的耳边问道:“不想让我继续吗?” 宋曼被水洗过一样的眸子像小鹿一样可怜兮兮地点头。 谢裕闵的微笑唇似乎有怜悯的意思。 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嘴唇。 “我无所谓当不当变态,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不碰你,你自己拔,不能用手。” “要是陈宇非走了你还没拔出来,那你就没有机会了。” 谢裕闵好整以暇地在她嘴边吻过一圈。 他松开捂住她唇的手,看着她的脊背挺直,露出漂亮的弧度。 宋曼耳边听着陈宇非唤她的声音,她往前走了一步,稍稍撤出来一些,可那种被碾过的感觉让她手都在抖。 她就像一块被吸引住的磁铁,连分开都困难。 门外陈宇非的声音越走越远。 宋曼心知这个时候还不走,真的要和他在这里纠缠不知道多久。 宋曼一狠心,想完全离开他的怀抱,陈宇非的声音就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谢裕闵唇角微微一弯,微笑唇更显几分好脾气:“啊,你没机会反悔了。” 谢裕闵压着她的小腹,将她重新带回他的怀抱。 “其实你心里是愿意的,对吧?我的好秘书。” …… 陈宇非找了一圈,没找到宋曼。 回去的时候意外看到柳素娥和梁知艺站在一起。 说起来他这个岳母,对宋曼的态度着实冷淡,冷淡到什么情况? 就连梁知艺这个外人,都能让柳素娥有情绪上的波动。 反倒宋曼这个亲生女儿,让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第63章 谢总怎么想的啊 陈宇非走上前去。 近了,才听到柳素娥在问梁知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梁知艺看上去兴致缺缺。 不过柳素娥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拉着梁知艺说些有的没的。 陈宇非以为她想巴结梁家,但看梁知艺那不耐烦的态度,陈宇非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走上前去:“妈,我没找到宋曼。” 梁知艺正在一旁玩手机,听到他这样说,好像找到了离去的借口,忙收了手机往他来的地方去。 柳素娥原本还想搭点话,见梁知艺利落离去,“啊”了一声,也没动,只说:“再等等吧。” 宋曼收拾好从厢房里出来,刚一出来,就碰上风风火火的梁知艺。 梁知艺一开始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好似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梁知艺眉头一皱,叫住了她:“站住!” 宋曼脚步一顿,没回头。 梁知艺反倒踱步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你刚刚跟闵哥哥在一起?” 宋曼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难道属狗的不成?怎么知道的? 梁知艺盯着她水灵灵的眼睛,冷冷道:“你身上有他惯用的冷香,他在哪?” 宋曼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只是方才碰巧遇见……” 话音刚落,谢裕闵就从厢房里走出来。 嘎吱的门声在院落里显得特别突兀。 梁知艺看到谢裕闵,脸色一下子就高兴了。 也不管宋曼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越过她,径自朝谢裕闵走去。 宋曼在后面看了谢裕闵一眼,片刻,也转身往外走。 宋曼离开寺庙的时候,柳素娥什么都没叮嘱,只让陈宇非开车路上小心。 宋曼抿了抿唇,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随即按下车窗,对着要往回走的柳素娥喊了一句:“妈,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柳素娥的身子一顿,没转身,也没应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回走。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陈宇非在一旁看到,伸手握了握宋曼的手,安慰道:“你也知道,岳母性格淡泊,她不是对你有意见——” 宋曼笑了笑:“我没事。” 宋曼回去,陈宇非将人送到公寓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起。 宋曼疑惑地看着他的口袋:“怎么了?你有什么事么?这电话响了一路了。” 陈宇非将手机拿出来,当着宋曼的面接起来:“可能确实是有什么事。” 陈宇非下车去接电话。 宋曼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站在树下,他一手叉着腰,不停地在树下踱步。 过了一会儿,陈宇非挂断电话走过来对宋曼说:“我现在得走,有点急事。” 宋曼弯了弯唇笑道:“没事,你去忙,我也没什么事。” 回到家里,宋曼收到陈宇非发过来的微信。 陈宇非说那一百万他在想办法,让她等一段时间。 正巧此时横栏跳出郑微发的微信。 宋曼点开,就见郑微在对她吐槽。 【郑微:真是离了大谱了!就这样都还没把人弄走!谢总怎么想的啊!】 第64章 你们就在这破写字楼里做一辈子的打工仔 宋曼看着这句话眼皮子一跳。 郑微下一句话就发了过来。 【郑微:刚刚集团里发通告了,夏茗颖竟然只罚了半年的奖金和三个月的工资。】 【郑微:我的个乖乖,她是不是真给谢总下降头了啊?】 宋曼看着,安静地回复道:微姐,下降头这种东西对谢总不管用,谢总不信神佛。 所以只能说明,谢裕闵是真的没打算重罚夏茗颖。 宋曼想到这里,咬了咬唇。 她将通知调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想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谢裕闵竟然对夏茗颖轻拿轻放。 除非谢裕闵是真的想保她。 可为什么? 夏茗颖业务能力差,又眼高手低,谢裕闵为什么要保她? 难不成谢裕闵真的对她…… 宋曼的心被微微刺了一下。 但她自己又否定了这件事。 谢裕闵不会这么拎不清的,他最反感在工作上带入私人感情。 周一,上班。 宋曼捧着咖啡,在公司楼下看到夏茗颖从谢裕闵的车子上下来。 正巧郑微也来了,也看到这一幕,拉着宋曼挤进最后一班不会迟到的电梯。 电梯上行,每个人捧着手机唰唰唰地发消息,宋曼原本目视电梯层数,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看到郑微给她发消息。 【郑微:我有预感,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两人刚在工位上坐好,谢裕闵便带着夏茗颖进了秘书室。 和从车上下来不一样,夏茗颖这次是挽着谢裕闵的手进来的。 郑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其他几个秘书面面相觑,宋曼也怔住了。 几人看着夏茗颖跟着谢裕闵进了总裁办公室,片刻之后又出来。 她看上去意气风发,好得不能再好。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仿佛踩得不是冰冷的大理石,而是她破碎了又粘起来的虚荣心。 她走到宋曼面前,一屁股坐在宋曼办公的桌子上。 她低头望着宋曼精致的妆容,嘲弄地笑着:“你知道我昨晚上睡在哪吗?” 不等宋曼开口,她环视一周,看着秘书室里看似在对着自己电脑,实则在注意她动向的同事,笑道:“昨晚我睡在谢总家,谢总家的席梦思大床足足能睡下十几个人,那被子……我长这么大就没睡过这么柔软的被子……” 宋曼比任何人都清楚夏茗颖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也在谢裕闵家睡过。 他的床,他的被子。 谢裕闵的床品和他平时的用度一样,都是最好的。 他那床,也是她见过最大的。 夏茗颖勾着高跟鞋荡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郑微几人:“我知道,你们都在嘲笑我的学历,我的工作能力,觉得我配不上这份工作,觉得我痴心妄想……” “现在看来,真的是我痴心妄想么?” 夏茗颖道:“我现在,就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成功,往后……我只会比你们爬得更高!比你们更成功!” 说着,夏茗颖拎着手上的包包,对着宋曼笑:“现在,我就要去两条街外的蒂芙尼去拿我今天定制的三位数一口的早餐,你们就在这破写字楼里做一辈子的打工仔吧!” 第65章 不要打草惊蛇 夏茗颖说完就走了。 秘书室的其他几人气得拍桌子:“什么意思啊她,不就是不劳而获,怎么还高人一等起来了。” 郑微也气得脸色微变:“什么人啊!” 宋曼倒没那么生气,只是笑了笑:“别理她,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宋曼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都冷静下来。 爬越高摔越狠。 她夏茗颖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就看她是不是能保证在马上不摔下来。 此时,总裁办公室。 谢裕闵松开百叶窗一个小缝,看着宋曼的身影被百叶窗遮住。 落地窗外景色繁华,尖塔高耸入云。 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桌上手机嗡嗡震动。 他走过去接起。 沉闷的办公室里陷入一场寂静。 过了半晌,谢裕闵才道:“……我知道了。” 只是刚挂断电话,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有些猛。 谢裕闵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想起昨天晚上碰见夏茗颖的那一幕。 他给了她选择。 她却选择了风险最大的那一个。 高风险高收益。 只可惜,她真正想要的收益,他给不了。 现在就看各方的反应,看看他们什么动作,再走下一步棋。 谢裕闵眼底一暗,利落地关上窗户。 中午,宋曼在公司食堂用饭。 用着用着,忽然有人给她发消息。 她点开一看。 血液迅速倒流,甚至整个四肢都冰凉。 她猛地把手机向下扣住,整个脸色发白得像石蜡。 怎么会…… 郑微端着餐盘刚要和她打招呼,结果就见宋曼魂不守舍,匆匆离去。 宋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电话拨过去。 那边没人接。 又拨了两个,那边依旧没人接,只不过这次对方回复了一条信息。 【不要试图找我,你找不到我。准备好一百万,我要美金,不然你和谢裕闵的事情,我就让全城人都知道!】 看着眼前的照片,宋曼心沉到谷底。 和上次谢裕闵兴师问罪的照片不同,那次的光线暗,脸根本看不清。 可是这一次,青天白日下,谢裕闵和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恰巧是他们在寺庙里那一次。 谢裕闵把她抱着往厢房里走。 两人的姿势,神情,说只是遇上没人会信。 宋曼咬着手指头,紧张地撕咬。 对方是谁她根本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搞到这张照片,更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和谢裕闵了解有多深。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陈宇非和梁知艺。 陈宇非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相安无事的反应。 若是梁知艺,根本没必要找她要一百万美金。 到底是谁。 宋曼心里打着鼓,咬了咬唇,给对方回过去短信。 宋曼回复道:一百万美金,你要了我的命我也拿不出。 对方回复得很快。 【你没有,你的情人不是有?找谢裕闵要钱,你不是最在行了吗?不过,我这儿除了给你发过去的那一张,还有别的,你要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就给我老实点!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第66章 你把我送给你的包卖了? 宋曼焦虑得指甲都咬坏了。 她眉头紧拧,反复踱步。 所以,对方手上不止寺庙里那一张?还有别的? 她回复对方:谢总是拿得出这些钱,可你觉得他会为了这点小事破财消灾吗? 宋曼转过身,不小心和要进茶水间的同事撞了一下。 凉水洒在身上,宋曼恍然未觉,对方要过来替她擦一擦,她只笑了笑,道没事便匆匆离开。 等回到工位上。 对方的消息让宋曼更捉摸不透了。 【对他来说是小事,可要爆出来,他做有夫之妇的小三,这事够你们盛丰喝一壶了!】 【我只给你五天的时间,凑齐钱等我电话。】 宋曼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郑微抱着弄错的文件过来找她时,脸色有些不好,她道:“怎么回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见你不大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宋曼抿了抿唇,笑道:“没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窗明几净的谢裕闵的办公室,宋曼笑问:“微姐,怎么不见谢总?” 郑微叹口气,示意了一下夏茗颖空荡荡的座位,道:“他带着夏茗颖出去了。” 宋曼身子一僵。 郑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觉得失落,前段时间你跟着谢总跑上跑下的,你老公还因为这事跟你闹别扭,谢总说让你这段时间轻松一下,不用老跟着他,正常上下班就好。” 宋曼手指抠着手机边缘,脸色有些僵地笑道:“好。” 待郑微一走,宋曼心里已经抖成了筛子。 她咬着唇,先是想了想报警的可能性。 不行。 报警的话,她和谢裕闵的事情就暴露了。 别说报警会弄得人尽皆知,宋庭的治疗也只差临门一脚。 这人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宋曼觉得这钱不能给,但也不能不给。 宋曼给陈宇非发信息,问他一百万凑得怎么样了。 陈宇非说:“已经凑到五十万了,我先转给你?” 宋曼回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找出来。 她记得谢裕闵有一次宴会上喝醉了,送了她一只包,还是限量的。 宋曼把包翻出来,发信息问郑微有没有这收奢侈品包包的资源,她想卖个包。 郑微说有,给她推了个名片,两人约定第二天下午下班之后去店里做鉴定。 第二天宋曼拎着包去了店里。 包是好包,不过老板说这种东西,挂到售卖行钱肯定会降一倍,卖不出很高的价格。 宋曼急着用钱,也就答应了。 宋曼焦急等买主的同时,第三天上班的时候看到夏茗颖手上挎着她要卖的那个包。 宋曼顿了一下,还没搞清楚状况,谢裕闵便把她喊了进去。 “你把我送给你的包卖了?” 谢裕闵开门见山。 宋曼错愕:“你怎么知道?” 谢裕闵不会说那包是自己亲自挑的,还让人做了专属标记,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表系在自己手腕上,单手,有点难操作。 宋曼十分有眼色地凑过去,给他戴手表。 谢裕闵看她低垂的眼睫毛,好像又长了。 他伸着手腕,看着宋曼乖顺的样子:“夏茗颖表哥家是开寄卖行的,她喜欢拿寄卖行的东西给自己充场面。” 第67章 还有时间,不急 宋曼手指一顿,又灵活系上。 谢裕闵看了一眼外面,见没人注意里面。 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又伸到下面去抱她的腰。 谢裕闵隔着布料摸她的软腰。 “你去把那包赎回来,我这段时间没什么空,你要是缺钱,直接和我说。” 宋曼被他的动作烫了一下,下意识想退,谢裕闵却低声道:“去里面把领带拿出来。” 宋曼去休息间拿领带,谢裕闵却起身去把门关上。 百叶窗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办公室里变得昏暗。 宋曼拿着领带出来的时候,见谢裕闵在脱手腕上的手表。 他身形高大,袖口挽着,露出清健的腕骨。 和宋曼系了一会儿才系上相比,谢裕闵“咔哒”一下,就把手表脱去。 宋曼微愣:“你不是着急要赶行程么?” 谢裕闵慢条斯理将手表搁在桌上,对她勾了勾手:“还有时间,不急。” 灰蒙蒙的天气,屋子里显得更暗。 宋曼看着谢裕闵一步步走近,她抵住他要亲过来的唇。 谢裕闵有些意外:“怎么了?” 宋曼怔了一下,想了想:“我有事要跟你说。” 宋曼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斟酌着开口:“夏茗颖她……真的和你在一起了?” 谢裕闵一愣,松开她:“问这个做什么?” 宋曼见他避而不谈,心想十有八九。 她心“咚”的一下陷入谷底。 可面上笑笑:“就是好奇。” 宋曼主动垫脚,与他亲吻。 谢裕闵这个时候却是感觉到了不妥,有些往后避。 忽然间办公室门敲响,夏茗颖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谢总,该出发了。” 宋曼感觉到谢裕闵往后退了几分,心更凉。 她站在那里没动,谢裕闵反倒皱了皱眉头,垂在身侧的手想动,到最后没动。 他叮嘱她:“我先出去,你过会儿再走。” 谢裕闵一走,宋曼过了一会儿才出去。 秘书室里在说八卦。 说今晚有个房地产的局,谢裕闵又带着夏茗颖走了。 还有人说宋曼这个贴身秘书是不是真的要下岗了。 宋曼回到工位上,说话的几人声音小了点。 宋曼恍若未闻。 她看着手机上谢裕闵给自己转的钱,想起夏茗颖手上那只包,下了班就去了寄卖行。 到寄卖行的时候,老板捧着手机在打游戏,见宋曼来,热情地招呼她。 “宋小姐,有什么事情跟我在微信上说也是一样,干嘛还亲自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宋曼直接问他:“我的包呢,我想看看。” 老板一顿,不免有些心虚。 那包早就被夏茗颖看上拿走充场面,现在哪来的包给她看? 老板尴尬一笑,立马找了个借口:“你那包……有买家想买,这不我寄过去给人看成色了……” 宋曼却不信这套说辞:“寄卖行不是有不成文的规矩,寄卖的东西,想看成色必须在你们这里当面看,哪有寄走的道理?” 说着,宋曼将手机推到老板面前:“你私下里把我的包乱给出去,是不是违反了寄卖的规矩?要是我把这个发在网上,你在舟城的寄卖生意怕是要做不成。” 第68章 手到擒来 照片上,夏茗颖拎着包十分张扬。 包上的logo也显得不行。 老板脸色微变,一下子白一下子青的。 竟然被人发现了! 不过这事他不能承认,要承认,他不就完了吗? 老板笑了一下,道:“宋小姐,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啊,就这么一张照片,你就说照片上的人背的是你的包。” 老板指着照片上的包道:“你这包虽然是限量,但也不是没有,说不定人家就是和你买的同款呢?不过是你认错了。” 宋曼不可能认错。 她指着包上挂着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金属牌子的链条,道:“我比对过了,别的限量包上没有这个东西,只有我包上有,这包就是我的。” “更何况,我和你表妹认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过来当面对峙?” 老板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小兔子的金属装饰,才愿意给宋曼寄售。 这小兔子能挂在这种包上,可以说是这个牌子的超级vip客户才能做到,这包更是独一无二,全世界就这么一个。 要不是夏茗颖在他这儿磨了一个上午,他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就让她背着去显摆了。 这种事夏茗颖做过很多次,也没出什么事。 却没想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竟然还是认识的! 老板也放弃挣扎:“那你想怎么办?” 宋曼也不是故意来找茬,但既然老板私下把这包给出去,包上要是有什么划痕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于是宋曼说:“当初我寄卖这个包的时候,我们有签合同,如今你先违约,这包我就不卖了,你把包退还给我,但是违约金你也得给我。” “违约金你要多少。” “合同上说了,三个点。” 老板心里把夏茗颖骂了个遍,认命地把违约金交了。 宋曼得到违约金,拎着包回了家。 算上谢裕闵白天给她的,陈宇非那还有五十万,自己陆陆续续凑了一些,离一百万美金还差,宋曼想起自己买的那套付了首付的房子。 宋曼和售楼部的经理联系,问这房子还能不能脱手。 可能对方在喝酒或是在应酬,回复速度不快。 等宋曼得到对方的回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宋曼裹着浴巾,将包住的头发散下来,点开售楼部的经理那一口不算流利的,长达五十九秒的语音条。 售楼部经理的意思是,这事说好办也不好办,说不好办也好办,要是她愿意,他可以自己做主盘下她的这套房子,就看她能不能赏脸陪他喝了这场酒。 对方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宋曼不可能听不出来。 离五天也只剩两天了,宋曼心想这段时间跟着谢裕闵出差应酬,酒量也见长,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微姐来解围。 宋曼换上衣服去了。 这楼盘也算是舟城有些名气的楼盘,售楼部经理浸淫卖场几十年,这会儿刚谈成一个大单。 奈何对面有点狡猾,只是口头上说说,字还没签下来。 经理觉得换个地方,可能对方更愿意在合同上签字。 于是他让手下的人去安排唱歌的地方,顺便叫了一些妹妹,想给对方来一个宾至如归的体验。 正巧这个时候宋曼来找他了。 宋曼去那看楼的时候,他就有点想法,不过欣赏美色是一回事,真正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宋曼是他遇见过这么多人里面最好看的素人美女。 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 听说还是大公司的秘书。 要是能让她陪酒,那合同的事情不是手到擒来? 第69章 先干为敬 宋曼到的时候,售楼部经理在门口接了她。 宋曼打扮得很简单。 T恤和牛仔裤,清纯得不成样子。 但她身材太好,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再加上简单上了一层妆,即使长相偏明艳,淡妆的样子也有一股纯欲的感觉。 经理不免感叹,有些人生下来底子就出色。 随便穿都让人觉得和周围的人有壁。 不然网上怎么有人说有些女明星套个麻布袋都比别人好看呢? 这是天生的优势,其他人羡慕不来。 经理迎上去,直接开门见山道:“宋小姐,实话和你说了,我现在手头有个大单子,对方老板比较喜欢喝酒,你要是能让对方签了,你手头那房子我就帮你包下了。” 经理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但神志还算清明。 宋曼一听是签单,心里有了数。 她笑了笑,道:“您带路。” 唱歌的地方是高档场合,大理石地面被擦得反光,暗色的灯光装饰得很有一套,让人看得迷迷蒙蒙,就算长得只是一般好看,被这氛围一熏陶,也会变成氛围感帅哥或美女。 拐角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唱歌的地儿。 有茶几,红色的丝绒沙发,茶几上还摆了一瓶高档的酒,看上去只是为了好看,助兴用。 实际上来唱歌的人也不会碰这装饰用的酒,毕竟这酒价摆在这儿,就算喝多了唱嗨了,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这谁碰谁是冤大头。 不过顶不住有人钱多,多了没地方花。 经理签的这一单是小区的复式楼区,三万八一平,一套就得上千万。 他要是签下来了,抽成都会有七位数。 经理对这一单极其的重视,于是就算那老板让他开酒,他也照开不误。 包厢里嘈杂,宋曼跟着经理进去时,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玩骰子,还有的正和怀里的妹妹调情。 宋曼看了一眼,妹妹们都穿得挺少的。 于是,在这些清凉的装束前,宋曼这个穿得最正常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本来那老板最近对妹妹兴致缺缺,也没什么劲玩,见到经理身后跟着个女人,反应也不是很大。 等那女人坐下来,借着包厢里的光看清楚她的长相之后,老板瞬间来劲了。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扮,也没有浓到发指的眼影口红,简简单单一张脸只画了眉毛和口红,连睫毛都没刷,却卷翘得似太阳花。 老板轻咳一声,看了经理一眼:“你带来的?” 经理给老板倒酒,谄笑道:“是,这位是我的朋友,刚好在附近吃饭碰上了,所以带她上来玩会儿。” 经理说着,将桌子上的话筒递给宋曼:“唱几首?” 宋曼不会真唱,她来是为了给经理签单的。 于是她摆了摆手,笑道:“我不会唱歌,不过听说你这里有好酒,我喝点酒可以吧?” 说着宋曼把茶几上的酒开了,拿起玻璃杯倒了些,又很有眼色地给经理和老板倒上。 投其所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宋曼拿起酒杯给经理和老板递过去,又主动碰杯,笑了一下:“那我先干为敬。” 第70章 我们等得也很辛苦的 宋曼的主动干杯让老板笑了。 他圆圆的有些富态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边碰边对经理道:“这年头,自个儿讨酒喝的可不多见了,还是美女……” 老板对宋曼对赞美溢于言表。 宋曼微微笑了一下:“您见多识广,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我这种怎么能算得上美女呢?” 老板大笑,觉得宋曼颇没有自知之明:“你这长相气质身段不算美女,算什么?” 宋曼笑:“皮囊再美看久了横竖都会厌,要是既美,又能让您赚得盆满钵满,那才是两全其美。” “哦?” “就比如这房子,您买了绝对不亏,这里不仅是升值的地段,过不了多久,盛丰和梁氏还会在附近开发地皮,这地方开发起来,就算您不想住,转手也多的是人要,更别说……” 老板眉头一皱:“更别说什么?” 宋曼笑着凑近:“我听说盛丰的谢总也属意这里的房子,谢总要是买了,舟城其他有钱人说不定也会买,到时候您就能和全舟城的有钱人做邻居。” 宋曼将桌上的话筒递过去,笑道:“听您的口音,是闽南人吧?那这首《世界第一等》就让给您唱了。” 老板看着手上的话筒,神情一变。 他不唱歌,反倒追问宋曼:“你怎么会知道谢裕闵要买那的房子?那附近要开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经理见老板紧追不舍,立马接茬道:“她是盛丰的秘书,知道的内部消息肯定比咱们多多了。” 老板狐疑地看着宋曼看了好久,末了,又再次变脸,放声笑道:“没想到竟然是盛丰的秘书,难怪能言善辩。” 说着老板凑过去问宋曼,似是要再次确认:“谢总要买那的房子,消息是真的吗?” 宋曼依旧挂着那抹笑,高深莫测道:“谢总买不买那的房子,最后得看他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开发的事,八九不离十。” 老板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抽了根烟。 宋曼对经理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宋曼收到经理的微信。 经理说老板已经同意签字了,合同已经定下来了,至于她那套房子他先往外挂一挂,如果没人要的话,他再自己包下来。 宋曼对经理道了声谢,又委婉地说自己最近急用钱。 两人约定如果这两天没有人要的话,经理便自掏腰包接手。 宋曼和经理说好,正准备打道回府。 忽然间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包间突然爆发剧烈的争吵。 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突然被推了出来,直腾腾地摔在地上。 她穿着保洁阿姨的衣服,手上的扫帚因为推搡没拿稳,在手臂上刮了一道口子。 紧跟着走出来的是三四个年轻人,烫着最时髦的发型,有的还染了黄黄绿绿的颜色,看上去像是小县城里来的。 领头的年轻人一脚踢开保洁阿姨的扫帚,痞里痞气地蹲下:“张姨,大家看在亲戚一场才给你家借钱治病的嘛,现在期限已经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等得很辛苦的,我们也急着用钱啊。” 第71章 你赶紧给我滚啦! 叫张姨的战战兢兢,不顾自己手臂上还有口子,脸色苍白道:“先前我已经还过一些给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不是不还,是先前的家政公司倒闭了,我还没结到工资,你们放心,我已经多找了一份保洁阿姨的活,这个月马上要发工资了,等我结到工资……” “结什么工资啊结结结,人家都倒闭了,上哪给你结工资?” 年轻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似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干脆这样,张姨,要不你把你家在舟城买的房子抵给我们,正好我家要翻修……” 张姨立马大惊失色:“不行!房子给你们了,我孙子怎么办?他爸才去世……” 被拒绝的年轻人戾气重地拎着张姨的衣领,“我管他怎么办?你赶紧把欠我家的钱还了,不然我就带人去找你儿媳妇那边闹,让大家都看看你家欠钱不还的嘴脸是什么样的!” 张姨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额头不停地磕在地上:“求求你们不要去找她,钱我们已经尽力在还了,她现在一个月打三份工,每天连觉都睡不够,每个月除了最基本的开销,剩下的钱都拿来还债了,求求你们,再宽限些时间……” 张姨哐哐哐不停地磕头。 年轻人却没有耐心听她在这里解释。 他一脚踹在张姨的肚子上,将一个五十多岁妇女的尊严狠狠踩在地上。 “宽宽宽,宽nmb!我都给你宽限多少时间了,你还不还钱?!” 年轻人的腿脚再度要踹在张姨的身上时,宋曼开口了。 她走过去,眼神像冰一样冷:“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阿姨,要点脸吗?” 年轻人看向宋曼,轻嗤一声:“你是谁?少多管闲事,跟你有关系吗?” 宋曼有条有理道:“你们具体争执什么我是管不着,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打人我有权利报警。” 说着,宋曼将张姨扶起来。 年轻人被宋曼的所作所为惹火。 他猛地拽开宋曼,一脚踹过去。 “干你屁事啦,八婆!” 宋曼猝不及防摔在一旁的门上,“嘭”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年轻人觉得她有些搞笑:“就算打了人,关你什么事?她是你亲戚还是你阿母,你赶紧给我滚啦!” 宋曼被摔得脸色发白。 脚踝脱臼,手也疼。 不远处张姨脸色苍白,衣服皱巴巴的,手上还有血。 她看着张姨狼狈的模样,就好像看到几年前的自己,心脏也跟着疼。 那时候没有人帮她。 而今天,依旧没有人帮她。 宋曼吸着凉气,从地上站起来。 刺痛的脚踝错了位似的让宋曼一点一点冒着冷汗,她撑着门扉,想站稳些。 却没想到自己刚站起来,那门忽然间从里面被打开。 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鼻而来。 宋曼措手不及,看着谢裕闵穿着衬衣,挽着袖口,从里面走出来。 里面闹哄哄的,有人在唱王菲的歌。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第72章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这门开得突然。 而宋曼的身体也因为失去了支撑,直接往他身上倒去。 宋曼惊大了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葡萄。 谢裕闵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宋曼脚踝刺痛,膝盖一软有些站不住,身上又重了几分。 谢裕闵由扶改为搂。 滚烫的肢体接触,烫得宋曼头皮发麻。 谢裕闵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宋曼身后:“你怎么在这?” 看着宋曼不算好的脸色,谢裕闵想起刚才听到的不甚清晰的“咚”的一声,他脸色微变:“刚刚砸在门上的是你?” 宋曼感觉自己的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但她还是白着脸,转头先查看阿姨的情况。 张姨倒没什么大碍,就是手上流血有点多。 那几个年轻人见宋曼好像有认识的人,便带着人走了。 张姨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站起来小步走到宋曼面前查看宋曼的情况。 见宋曼看上去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她关切地皱着眉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你看上去好像……” 话还没说完,谢裕闵抓着宋曼的手,让她重新扶住门框。 谢裕闵说:“不用了,我送她过去。” 谢裕闵重新回到包间,夏茗颖正坐在白晨等人的中间喝着果汁。 白晨正在和人亲亲热热情歌对唱,见谢裕闵回来拿着外套就走,他“诶”了一声,拉住谢裕闵:“干嘛去?” 谢裕闵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扶在门口可怜兮兮的宋曼。 宋曼此时只有一个剪影,看不清脸。 不过白晨对宋曼很熟悉,所以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晨想起坐在包厢里的夏茗颖,有些为难:“里面那个怎么办?梁知艺可是听说你带了人来,特地从宴会上赶过来的,你不在,你就不怕梁知艺跟她打起来?” 谢裕闵眉头皱了一下,对白晨道:“你跟梁知艺说我有事先走了,夏茗颖这边,你找个人把她送回去,不要让梁知艺和她碰上。” 谢裕闵拍了拍白晨的肩膀就出去了。 他让宋曼拿好他的衣服,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就往地下车库走去。 谢裕闵的车里有一股不算好闻的香水味。 宋曼刚坐进去,就皱了眉头。 她将车窗打开,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谢裕闵瞧见她白净的脸蛋,漂亮的眉毛微微蹙着,嘴唇也有点发白。 谢裕闵瞧了一眼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问她:“很疼?” 宋曼没好气道:“你来试试就知道疼不疼了。” 宋曼的脾气在谢裕闵眼里闹得没来由。 不过他还是好心道:“知道疼还凑上去,不知道男女力量差距?对面那么多男的,要真发生什么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宋曼却听出了一种埋怨,谢裕闵在抱怨她惹出了麻烦。 宋曼心里委屈极了,她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不用你管。” 谢裕闵一顿,将她一拽:“闹什么?你脚不想好了?” 将车门一锁,谢裕闵点了火,单手打着方向盘道:“到医院之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见没?” 第73章 这样好得快一点 许是确实痛得不行,越是痛,宋曼越是安静。 一路上宋曼没闹出什么动静,反倒是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好在送医及时,医生给宋曼上了药,包扎了一下。 处理完,夜已经深了。 宋曼不方便走路,医院给她配了个拐杖。 谢裕闵嫌她用拐杖不娴熟走路慢,走到一半又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夜里医院人少,停车场的灯也只开了一半。 谢裕闵抱着宋曼走到车前,想伸手拿车钥匙。 可宋曼的拐杖直戳戳地挺在那里,有些不方便他动作。 于是谢裕闵说:“把我裤袋里的钥匙拿出来。” 宋曼“哦”了一声,伸手去摸。 结果一不小心摸错了地方,谢裕闵身子一僵。 他沉默地看着宋曼:“你想在这地方来一发?” 见宋曼的脸烧得跟傍晚的火烧云一样。 谢裕闵的手往下滑下去三分:“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行。” 宋曼的舌头跟打结似的,力证清白:“不!不是的!我是……那个……拐杖……” 谢裕闵早就知道宋曼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想逗逗她。 “行了,快拿钥匙。” 车门一开,谢裕闵把宋曼抱进车里,宋曼却问:“你晚上是在那里聚会吗?” 谢裕闵说“嗯”。 宋曼问:“那白师兄是不是也在那?” 谢裕闵绕过一旁坐上驾驶座,见宋曼的安全带没有系紧。 他凑过去拉住她的安全带一扯:“你问他做什么?” 宋曼抿了抿唇,想了一下,道:“我想让他帮忙看看那个阿姨,她也有伤,没包扎……” 谢裕闵的头微偏,重重地将安全带按进按扣里:“你有这个闲工夫关心陌生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谢裕闵替她扣好安全带后,就启动车。 刚把车开出医院,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她不是陌生人”。 可扭头去看时,宋曼已经将头瞥向一边,看着车窗外了。 谢裕闵将宋曼送到家里。 和上次来的时候区别不大,不过整齐一些,看得出来宋曼整理了一下。 谢裕闵扶着宋曼到沙发上,又把医院送的冰袋冻在冰箱里。 “睡之前得敷一下脚,这样好得快一点。” 宋曼敷衍地嗯嗯啊啊地回应着,墙上的时钟快接近十二点。 宋曼在想,他还不走吗? 谢裕闵一回头就见宋曼望着他,眼里有催促的意思。 谢裕闵放下袋子,不着急着走,反倒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等冰袋好了,我看你敷完脚,我再走。” 谢裕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便撑着脑袋在一旁闭目养神。 空气里有些安静。 宋曼坐在沙发上,看着谢裕闵在一旁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她想进去给他拿个毯子。 可拐杖在门口,房间离自己也有些距离。 宋曼从沙发上起身,受伤的脚悬着,单脚跳过去想去拿拐杖,刚跳了两下,身后谢裕闵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她立马扶住手边的沙发,才稳住。 谢裕闵拧眉起身,问她:“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说着,看了一眼她像螃蟹一样的跳姿:“就你这蹦法,另一只脚也非得蹦崴到不可。” 第74章 没事就好 宋曼一瞬间涨红了脸。 谢裕闵走到她跟前,问她:“你要拿什么?” 宋曼嗫嚅了一下嘴唇,说:“拐杖。” 谢裕闵走过去拿过来,顺道去了一趟冰箱,把冻进去的冰袋拿出来。 谢裕闵摸了摸,还没有很硬。 他又放进去,把拐杖放在宋曼触手可及的地方。 沙发前铺了地毯,软绵绵的,茶几旁放了两只蒲团,谢裕闵没有坐蒲团,反而单膝跪下,抬起宋曼受伤的脚。 谢裕闵把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西装裤的布料看着硬挺,实则柔软。 宋曼脚底微微有汗,怕弄脏他的西装裤,便在他小心握住她的小腿时,想往后躲。 谢裕闵神情很认真:“别动。” 他小心地观察着她尚未消下去的脚踝,宋曼头靠在膝盖上,看着自己的脚底板出汗,在他的西装裤上印出深色的印记。 宋曼有些无所适从,嘟囔道:“有汗……” 谢裕闵瞧了一眼,轻描淡写说没事。 谢裕闵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又找了半天,问她:“空调遥控器呢?” 宋曼说:“在房间里。” 谢裕闵去房间找遥控器,出来的时候想到自己看到一堆翻开的银行存折摆在床头柜上。 他把客厅的空调打开,问她:“你把存折翻出来做什么?又缺钱?我不是转了一笔钱给你吗?” 宋曼嗡声道:“就没不缺过。” 宋曼的声音小,嗡嗡的,谢裕闵没听清。 他将遥控器丢到一边,又再去翻冰箱里的冰袋。 “毛巾呢?” 宋曼说:“在浴室。” 谢裕闵将极速冻好的冰袋拿出来,又去浴室里翻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毛巾是粉色,毛茸茸的。 谢裕闵将毛巾包裹着冰袋,往宋曼的脚上敷。 宋曼被冰到,又缩。 好在谢裕闵早就预判了她的预判,握住她的脚,不让她缩。 敷了一会儿,腿跪着有些麻,谢裕闵干脆在蒲团上坐下。 长腿盘起来,露出西装裤下沉闷的袜子。 宋曼问:“白师兄那边,你帮我问了吗?” “给他发过信息了。” 谢裕闵探身去拿。 这地方本来就小,谢裕闵又人高马大,手长腿长的,一下子就摸到放在另一端的手机。 宋曼坐在沙发扶手上,位置比他高。 一低头就能看见谢裕闵的手机页面。 谢裕闵的手机页面很干净,联系人很少,白晨的新消息发过来时跳到上面,从宋曼的角度上看,却不是最上面。 因为最上面是一个让宋曼很熟悉的图案。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宋曼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了,想再看一遍确认的时候,谢裕闵已经将手机熄了屏,搁在茶几上。 “白晨说,人已经包扎了伤口,现在没什么事了。” “那阿姨听说是你托人去问她的情况,很感激,还问你。” 宋曼听到这里,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宋曼的笑有些如释重负。 几个词被裹着,咕哝着,像被泡泡糖粘住。 宋曼看着谢裕闵的手指被冻得有些红,冰袋就算被毛巾裹着,拿久了还是有些冰。 她伸出手去,对他道:“我来吧。” 第75章 好贵的 宋曼拿过冰袋,小心翼翼地踩在茶几边缘,弯着身子去敷脚。 谢裕闵的脚盘着麻了点,伸直了抻一抻。 宋曼主动询问:“你还不走吗?不是有聚会吗?” 谢裕闵抬眼看着她秀丽的手指,调子懒懒的:“嗯。” 嗯……是什么意思? 宋曼心下咕咚着,手上慢慢敷着冰块,委婉赶客:“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去过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可能接下来两天都要请假……” “嗯。” 宋曼一顿,抬头看他。 西装裤上有些许褶皱,衬衫衣摆扎进裤子里,再往上,衬衣的纽扣解开几粒,露出凹陷的锁骨。 他的眼睛偏长,眼神很锋利,搭配着不弯反笑的微笑唇,总让人觉得他有一种笑里藏刀的妖气。 像笑面虎。 可此时,那种妖气被隐藏,连那种笑面都被吝啬地收回,显得他非常冷静的自持。 宋曼忽然间想到那置顶的头像,像蜘蛛结网,一点一点蔓延她发散的神经。 指尖的冰袋融化一点水珠,顺着白嫩的肌肤,落到白嫩的脚背上。 宋曼的脚趾如玉,粉粉嫩嫩,没有涂色彩也极有光泽。 水珠顺着脚背掉下去,黑色西装裤正抻着,正好接住那水珠,洇湿了靠近大腿的很尴尬的那一片黑色。 宋曼神经崩断,反应过来,连忙用手去擦他的西装裤。 “……我不是故意的。” 可手上本来就冻着,有水,再去擦,那布料只会越擦越深,而那部位只会越扩越大。 “行了,”谢裕闵见她越擦越忙,忽然控住她的手,“是不是故意的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宋曼:……? 谢裕闵捞住她的腿,将她压在沙发上:“很多姿势不用你用劲,我用劲就行。” 夜里,暖黄的灯光还是稍显明亮。 谢裕闵将她的腿捞到臂弯挂着,以免压到碰到。 但这样无形之中,让身下的人分得更开。 宋曼盯着他高挺的鼻梁,鼻梁上的眼镜因撞动而微微前倾,夹在鼻尖。 宋曼怕眼镜掉下来砸到脸,伸着手指去勾他的眼镜,把眼镜勾下来。 头顶的灯就像是有着光晕的太阳,刺得她大脑发慌。 她眯着眼睛把眼镜勾下来,没来得及放在一旁,就被剧烈的冲击压住。 “咔嚓”一声,折了。 宋曼微蹙着细眉,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镜腿断了,表情很可惜:“好贵的……” “再买一个不就是了。” 宋曼嘟囔着:“我可买不起。” 谢裕闵眉毛微挑:“不是才给你转钱了吗?” 宋曼张了张嘴,想起那一百万美金的事情,想跟他说,却在这时,谢裕闵的手机响了。 谢裕闵扶着她,伸手接电话:“喂?” 白晨的声音从听筒那边急冲冲传来:“不好了老谢!你那秘书被梁知艺给打了!” …… 谢裕闵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夏茗颖正在输液,脸上被纱布包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医生说她的脸,软组织受了伤,可能要进行某些部位的修复。 第76章 你这秘书,心思有点深 夏茗颖此时正在病房里输液。 谢裕闵隔着门,看着夏茗颖被纱布包起来的脸,问一旁的白晨:“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让她们碰面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白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听谢裕闵的,让人把夏茗颖送回去。 结果送回去没多久,就得到夏茗颖的电话,说梁知艺带人把她给打了。 白晨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好,急匆匆地过去看她,又领着人上医院。 白晨说:“梁知艺听说你走了,都没过来,我没让她俩碰上,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梁知艺还是把你这个秘书给打了。” 谢裕闵沉默地听着白晨说着前因后果,再抬起头时,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谢裕闵拍了拍白晨的肩膀,道:“谢谢你了,老白。” 白晨摆了摆手,说小意思。 但夏茗颖但伤不轻。 白晨有些担心:“她这脸估计要做修复手术,你打算怎么办?” 谢裕闵看着病房里安静地输液的夏茗颖,说:“这事因我而起,这手术我负责。” “那梁知艺那边……”白晨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子,“现在大半个圈子都知道梁知艺打了你的女人,还把你的女人弄毁容了……” 白晨顿了一下:“当初你说要小心梁知艺,我都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这梁知艺是真狠啊。” 谢裕闵却说:“不见得。” 白晨一愣,脸色变得有点好看。 他回过神来细细一品,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吧,你是说是你这秘书她自己……” “梁知艺虽然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我和她毕竟现在没有婚约,先前的婚约也在我家出事的时候他们自己取消了,她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一个秘书而已,就算与我走得近,顶多自降身份,一句警告,何必把人脸都弄花?” 白晨听到这话,表情五彩缤纷的,像万花筒。 思来想去,千言万语不如一句话总结。 “你这秘书,心思有点深啊。” 谢裕闵口吻淡淡:“是她画蛇添足了,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在我这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白晨在医院里并未逗留很久,谢裕闵走进病房,看见夏茗颖安静地靠在床头,见他进来,眼神里的受伤和幽怨是真实的。 她想对谢裕闵控诉梁知艺的所作所为,可她现在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示意。 谢裕闵问她:“很疼吗?” 夏茗颖点头,眼睛里都快流出泪来。 谢裕闵说:“是我不好,让你遇到这种事情……” 谢裕闵的声音低,口吻自责,听上去有几分要负责的意思。 夏茗颖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嘴角扯动着周围的肌肤,想说不是他的问题。 可脸上只要肌肉牵扯就会扯到神经,密密麻麻的疼痛就会传到头皮。 夏茗颖疼得脸色发白,她想,只有做到这种程度,谢裕闵才会对她有愧。 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茗颖泛着泪花摇着头,伸手去握谢裕闵的手。 谢裕闵看着手中这只手,白皙,嫩滑,明明都是一样年轻的手,他应该恨之入骨的宋曼,靠近时,他并没有如此反感。 反倒这个他视为救命恩人的女人,却像病入膏肓的蛇,缠绕着,想将他溺毙。 第77章 卧槽!倒了大霉了!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你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夏茗颖一顿,手指一紧。 她知道自己此时脸肿得像个猪头,男人看了生不出半点绮念,可即使这样,她也未曾后退半步。 她主动缠绕着谢裕闵的手,对他笑:“谢……总,您……说……什么呢?” 夏茗颖吃力地说着话,谢裕闵也笑:“我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主动撤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烟。 谢裕闵很少在人前抽烟。 夏茗颖觉得他抽烟的样子格外有魅力。 谢裕闵手指夹着香烟,对夏茗颖说:“先前我打算给你一大笔钱让你离开盛丰,你却说想帮我,我让你想办法避开梁知艺,你却让梁知艺打了你。” “如今,半个圈子都知道梁大小姐打了我身边的女人,你觉得你这是在帮我?” 夏茗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嗫嚅着嘴唇,想要辩解。 却听见谢裕闵说:“手术结束后,自己去找她道歉。” 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 谢裕闵将烟蒂丢在地上踩了踩。 零星的火光,一下子就被踩成了灰烟。 谢裕闵说:“我当初留你在身边,不是让你为了这种事情争风吃醋的。” “我也跟你说过,留你在身边与情爱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夏茗颖艰难开口:“宋曼吗?” …… 宋曼在家里躺了一天。 之前的匿名电话也发信息过来询问进度,还顺带发了一张谢裕闵出入她家小区的照片,胁迫她。 宋曼有些坐不住。 再度联系了售楼部的经理,经理说正好有人愿意接手她的房子,让她找时间过来办一下手续。 宋曼约了个时间,拄着拐杖,拿着证件就去了。 手续办的很顺利,除了中途有个小插曲。 电脑上有访客记录,说一个星期前,她老公过来问过她这套房的情况。 宋曼听了心里一咯噔,心想陈宇非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最近才这么频繁地向她示好? 宋曼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想找陈宇非问,又不好开口。 这个时候匿名电话发来消息:你凑到多少钱了? 宋曼这才从先前的心事中回神,算了算钱。 才一百多万。 宋曼问对方能不能宽限几天,对方却说计划有变,直接晚上去城东的某个楼盘做交易,还给了她地址,让她把她凑齐的所有钱都带上。 晚上,宋曼拄着拐杖拎着钱去了对方给的地址。 那是一片废弃的楼盘,很多地方杂草丛生,钢筋水泥透露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宋曼按照对方给的信息上了三层。 那里只有一个指示牌,和用油漆画成的大圈。 匿名电话让宋曼把钱袋子放进圈里。 宋曼却谨慎地回问他:“那照片呢?我要的照片你准备好了吗?” 对方开了变声器,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只说:“你把钱留下,照片我自然会给你。” 宋曼不依:“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对方只好将装着照片的信封从藏匿的那处丢出来。 宋曼检查着信封里的照片,将装着钱的袋子放在圈里,转身就走。 刚想报警,就见一道黑影从楼顶掉下去。 宋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道男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卧槽!倒了大霉了!怎么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跳楼啊!” 第78章 方便给我看看吗 男人的声音出现得又突兀又突然。 失去了变音器的调节,让宋曼恍然惊醒。 这人该不会是敲诈自己的那个罪魁祸首吧? 宋曼转身去看,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轻手轻脚去拿地上的包。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空气里片刻沉默。 下一秒,宋曼大喊:“站住!” 戴面具的男人一听,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宋曼赶紧去追。 可自己的腿受了伤,又拄着拐杖,僵硬的三条腿怎么能跑过灵活的两条腿? 那人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宋曼又气又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下了三楼,站在废弃楼盘的入口处。 周围阵阵冷风,吹得杂草窸窸窣窣响。 宋曼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有什么在自己的脚下蔓延。 宋曼定睛一看,是血! 那血顺着灰尘满满的水泥地,蜿蜒着流到自己面前。 再往前看,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躺在地上。 她的头发乌黑,脸上包着白纱,青紫,衣服像破布一样套在身上,凌乱不堪。 清秀的眼睛瞪着,受伤的嘴巴微张,死不瞑目的样子像充满怨气的厉鬼。 宋曼吓得拐杖都没拄稳,摔在地上。 她慌张地爬过去,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夏茗颖,夏茗颖……你醒醒!” 可僵硬的身体和渐渐冰冷的肌肤告示着这条生命的流逝。 手上已经全是尘土,伴随着已经凝固的鲜血。 今夜的风真冷。 ……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在面前,宋曼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四肢的冷褪去,温度慢慢回暖。 穿着蓝色警服的警官看着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宋曼,面露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宋曼闻声看向警官,笑了笑:“没事。” 可她的笑容无力,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警官很犹豫:“要不,等你好些了我们再问?” 宋曼握了握杯子,感觉到滚烫的热水隔着杯沿一点一点传到指尖。 宋曼镇定了一下,道:“我可以了。” 警官翻开记录本例行询问。 “是你报的警?” 宋曼说:“是。” “你和死者认识吗?” 宋曼说:“认识。” 警官顿了一下,又继续问:“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宋曼说:“同事。” “有过冲突吗?” 宋曼愣了一下,道:“……有。” 宋曼有些紧张,警官见了,安抚道:“你放心,这个楼盘顶层的监控显示,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我问这些只是排出案子他杀的嫌疑。” “出事的时候你在现场?现场除了你,还有第三个人吗?” 宋曼手指蜷缩起来,有些犹豫。 警官看出她的迟疑,道:“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废弃的楼盘,这楼盘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按道理也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 宋曼顿了顿,道:“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所以才到了那里。” 警官看了一眼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信封,问:“什么私人原因?和你手上那东西有关吗?” 宋曼抿着唇,说:“是。” 警官道:“方便给我看看吗?” 第79章 你在骗我? 宋曼身子一僵,肌肉紧缩起来,像只刺猬。 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像一颗定时炸弹,更像一个完全见不得人的东西。 宋曼深知这东西一旦交出去,她和谢裕闵的秘密关系不保。 而她做的这一切,全都毫无意义。 宋曼还在犹豫,忽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报案人的家属来了。” 宋曼一顿,就见陈宇非出现在眼前。 他紧抿着嘴唇看了看警官,又看了看她:“怎么回事?我接到电话说你进派出所了,急急忙忙赶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曼张了张口,说:“我……” 警官看宋曼的脸色不对,忙道:“她同事自杀了,她报了案。” 陈宇非眉头一皱:“你同事怎么会自杀?自杀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曼此时已经缓过来,表情平静很多。 她看着陈宇非,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警官也道:“我们此时在进行调查,你出去等吧?” 等到陈宇非离开,宋曼咬了咬唇,道:“我是遭受到了勒索,所以才出现在楼盘那的。” 宋曼才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道:“请帮我保守秘密,不要让我的家人知道。” “如果能够将勒索犯绳之以法,我愿意配合。” 走道上的灯光昏黄,不太亮。 陈宇非在门外坐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宋曼从审讯室里出来。 他焦急上前,问宋曼:“没事吧?”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事。” 陈宇非见状悄声对宋曼说:“刚才尸检报告出来了,他们说你同事死前遭受了性虐待,足足有五个男人。” 宋曼心里一咯噔,脚步停下。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宇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陈宇非点头:“千真万确,你要不信,就问问那些警官看是不是。” “他们都说应该是因为这件事,你同事承受不住,才自杀的,并且她脸上还有伤,毁了容。” 宋曼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几天前,夏茗颖还在秘书室和人炫耀她手中的包。 如今活生生的一条命变成一具尸体。 夏茗颖不是谢裕闵的女人么?谢裕闵怎么没保护好她? 宋曼心不在焉,想到自己看到的夏茗颖的死状,仍是有阴影。 她胃里翻滚着,捂着嘴巴,想去厕所。 可身上的包有些重。 宋曼着急把包卸下来,交给陈宇非,让他帮她拿着。 自己则是狼狈拄着拐杖,去了厕所。 包的拉链没有完全拉紧,陈宇非拎着包带,随意一抖,信封里的照片就掉了出来。 只见照片上,寺庙古朴严肃,谢裕闵抱着宋曼,姿势暧昧。 …… 宋曼趴在马桶上,将胃里的不适全部吐出来。 用水冲走后,宋曼清理了一番,才从厕所出来。 出来的时候,见到陈宇非的脸色不好看。 宋曼一顿,问他:“怎么了?” 陈宇非冷着脸,将寺庙里的那张照片甩到宋曼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宋曼身子一僵。 陈宇非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上司和你没关系吗?你在骗我?” 第80章 明天就跟你妈说我们是假结婚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宋曼看着那张甩在自己脸上的照片,就像是狠狠砸在她的尊严上。 陈宇非怒不可遏,双手叉腰。 气到有些失语,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宋曼,像是指着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一样:“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最开始就勾搭上了?!” 宋曼张了张嘴,想反驳。 可事实让她无法反驳。 她沉默不语。 陈宇非气得左右踱步,最后竟然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贱人!” 陈宇非指着宋曼,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宋曼竟然都知道,那股怒气就消散不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笑话看?啊?你看着我拿着照片去找你上司勒索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傻子啊?啊?!” 陈宇非脸气得通红,甚至扬起手,想再给她一巴掌。 一旁的警员见了,“嘿”了一声:“干嘛呢?在派出所打架斗殴啊?” 陈宇非被这样提醒,立马甩了手:“出去再说。” 陈宇非怒气冲冲地离开,宋曼跟在后面。 夜已深,她的身上还沾了一些夏茗颖凝固的血迹,走出派出所时可怜兮兮的。 陈宇非脸上已经露出一抹不耐烦,他双手叉腰,看着宋曼那张苍白的脸,又忍不住语气重了一些:“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宋曼一开始也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堵得慌。 可看着陈宇非越生气,她心里反而越平静下来。 她觉得陈宇非这是无能的狂怒。 越无能,他表现得越愤怒。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傻子。”宋曼说。 陈宇非一顿,眼睛睁圆了看着宋曼,末了,表情有些难看。 他拧着眉看着宋曼,似是不相信宋曼的说法,冷笑一声:“不觉得我是傻子?总归是看我笑话。” 陈宇非轻促一笑,满是嘲讽。 宋曼却是蹙着眉头有些不解,似是不理解陈宇非的反应。 “笑话?你不觉得我才是笑话?” 宋曼看着陈宇非:“你在做那些事情之前没有想过,我会难过?” “而你做完这些事,被拆穿时也只是想着你有多难堪,甚至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在背后算计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多愤怒!我比现在的你还要愤怒!” “你是不是觉得你无比可笑,可整件事里,从头到尾被伤害的是我!是我你知道吗?” 宋曼滔滔不绝,一句一句将陈宇非怼到树下。 陈宇非退无可退,只感觉阴影下后背发凉,眼前的宋曼脸颊发红,眼睛发亮。 她字字珠玑,每字每句都是血泪。 “你现在反过头来埋怨我和谢裕闵有关系,你也不想想,最最开始到底是谁把我送到他床上!” 宋曼说着,边说边泣不成声。 眼泪像串成线的珍珠,一颗颗不停地往下掉。 宋曼哭得梨花带雨,停都停不下来。 陈宇非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宋曼。 他微怔,手足无措地去给宋曼擦泪。 宋曼却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宋曼自己擦泪,对陈宇非说:“你要是不想帮宋庭,我也不强求,我们好聚好散,明天就跟你妈说,我们是假结婚。” 第81章 宋曼是嫌疑人 宋曼说完就走了,头都没回。 陈宇非反应过来想拉住她,宋曼却率先一步拦了车离开。 陈宇非锲而不舍,去宋曼公寓里找她。 宋曼对他避而不见,他便在她门口敲门。 “曼曼你不要生气,我刚才那些话不是故意的,都是无心之失,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宋曼没有回应。 陈宇非更来劲。 “宋曼,你要是不出来和我说话,我就赖在这里不走,直到你愿意理我。” 陈宇非在宋曼门口盘腿坐下。 宋曼在屋子里通过猫眼看到外面漆黑一片,偶尔只有陈宇非发光的手机页面晃着。 宋曼看到这一幕,收回了眼。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她拿起手机给公寓保安打电话,问问保安能不能把对方赶走。 最后,陈宇非被公寓保安拉走了。 宋曼挂断电话,在窗边看着陈宇非身影不甘,在夜色里越走越远。 她把手机放在柜子上,去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红肿,鼻尖发红,身上还有凝固的血液和黄土灰尘。 她无比狼狈,又无比冷静。 宋曼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个脸,又往浴缸里放热水,自己泡进去。 这一晚,宋曼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到小时候自己饿了,端着空空的碗去找父亲要吃的。 宋父却坐在麻将桌前和人打牌,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转身去找柳素娥,柳素娥那个时候还没有吃斋念佛,还穿着鲜艳的裙子,抽着烟,坐在宋父身边一边给他喂吃的,一边陪他打牌。 听见她捧着空碗说饿,柳素娥说:"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去弄吃的好伐。" 她当时还很小,迈着两条小短腿站在凳子上开火做饭。 牌桌上另几个人见了,还提醒柳素娥夫妇:"让这么小的孩子做饭,小心别把屋里点起火来了哦。" 即使这么说,柳素娥也只是弯着眼笑:"让她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宋曼从梦里醒来,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她看着天花板,想到梦里的那些记忆,心脏从未被填满的地方越发空寂。 她原以为没有爱也没关系,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昨晚她却突然醒悟过来,没有爱,没关系,可没有尊严,没有尊重,又怎么继续下去? 宋曼恍然吐出一口浊气,洗脸上班。 上班途中看到陈宇非给她打了N个电话,发了N条微信。 最后一条微信提到宋庭的病,陈宇非说婚事的真相不能被他妈知道,她要是愿意,他们可以签一个协议。 他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会对宋庭的病负责到底,只要宋曼愿意给他谈一谈的机会,什么都好说。 陈宇非诚恳的态度让宋曼意识到,他们的婚事是他的命门。 陈宇非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不过宋曼并不急着回复他,她合上手机,去到秘书室,就听见秘书室的人神秘兮兮的说:“你们听说了吗?夏茗颖死了!” “而且,宋曼是嫌疑人!” 第82章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秘书室向来是盛丰八卦的聚集地,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秘书室几乎是第一个知道的。 夏茗颖死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今天早上还上了新闻,谢裕闵因此还被叫去派出所问话。 盛丰内部都传遍了。 “听说昨天夏茗颖死的时候,宋秘书也在现场。” 秘书室其他人听到了,都难以置信:“真的吗?她在现场做什么?” “谁知道啊,半夜三更的,去那个有名的废弃楼盘,说没鬼谁信啊?”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宋曼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夏茗颖上位,实际上心里嫉妒得不行?” 宋曼听到这话,垂下眼睑,安静地站在门口没说话。 郑微正从楼下上来,看到宋曼站在门口没进去,她轻咳一声,道:“一个个的都很闲?公关部都忙死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说闲话?” 郑微的声音出现得很突然。 屋里几人听到郑微的声音忙回过头。 一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宋曼,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也不知道宋曼听去多少,几人连忙拿起桌上的文件,越过宋曼和郑微匆匆离去。 几人一走,秘书室一下子就空了下来,郑微微叹一口气,对宋曼道:“你跟我来一下。” 郑微作为秘书组长,工位在靠窗的位置。 和宋曼的靠窗不一样,郑微的靠窗是可以看到整个秘书室的全局的。 郑微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又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茶。 郑微到这个年纪,比较养生,桌子上总会备一杯养生茶。 郑微又喜欢和年轻人混在一起说些八卦,所以圆圆的脸,看着富态,又比同年人要年轻。 不过这次的八卦,郑微不愿意掺和,也不敢掺和。 毕竟被喊去问话的不止宋曼一个人,还有他们的老板谢总。 她心里是不认同公司里传的,宋曼和夏茗颖的死有关。 宋曼是什么人她比那些人清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公司里传宋曼被警察叫过去问话,不过是问话而已,要真有什么事,宋曼是不可能还被放回来。 所以她心里是相信宋曼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但看上去,当事人已经受到了影响。 她作为秘书室的组长,总要做些什么。 郑微看着有些沉默的宋曼,苦口婆心道:“小宋啊,你也知道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夏茗颖的死大家都很突然,所以难免讨论得多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宋曼笑了一下,笑得很浅:“微姐,你信我和这件事没关系吗?” 郑微当机立断道:“当然啊,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肯定不会做这种伤人害己的事情。” 宋曼有些苦笑:“可是夏茗颖昨晚死的时候,我确实在场。” 宋曼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夏茗颖死的样子。 她的脸已经毁容了,被纱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 衣裳褴褛,露出的肌肤上青紫的痕迹遍布,恐怖至极。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现在想起来,夏茗颖从那么高的楼层上摔下来,腿已经摔断了。 那时流到自己脚边的血,就是她扭曲的双腿被折断的证据。 第83章 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曼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灰白,指尖发凉。 郑微一开始还算轻松的脸色到最后完全沉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曼,饶是她年长她那么多岁,对这样的事情实在缺乏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她放宽心。 但看宋曼隐隐约约发白的脸色,郑微只好拍了拍她的手,抱了抱她道:“你也不要想太多,这事不是你做的,你只是碰巧遇到而已,跟你没什么关系。” “要说起来,谢总和夏茗颖的关系特殊,真出什么事,还有谢总在前面给你顶着,怎么都轮不到你。” 宋曼听到这话神情微愣,她看着郑微,问道:“那谢总真的和这件事有关吗?” 郑微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我只听说大早上谢总就被派出所喊过去询问情况,不过……” “不过什么?” 郑微说:“夏茗颖前天晚上找人事请过假,据说请了半个月的假,要做手术,之后我就没再听到她的消息,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宋曼一愣。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谢裕闵被一通电话叫走,电话那头似乎提到过夏茗颖,但当时谢裕闵走得急,她没听清。 宋曼神色凝重起来,总觉得这事和谢裕闵有关系。 宋曼和郑微又聊了一会儿,才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 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了一部分,宋曼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倒水,忽然间就听见茶水间里有人在说:“你们不知道吧?当初宋曼进来的时候走了后门的。” “怎么说?” “面试前两天,我亲眼看到她和人事部的王经理喝酒,喝完之后进了两条街外的那个酒店。” “真的?” “千真万确!我以我的人品发誓!你们要说门牌号我都能说出来。” 那人这么说,围在一起听八卦的几人不禁一阵唏嘘。 “早该想到的,她虽然学历不差,但简历上除了一些短期的实习经历之外,毕业之后都没有什么很长的工作经验。” “这么一想,确实有点问题,秘书室的那些秘书哪一个不是在职场摸爬滚打一段时间?就连死掉的那个夏茗颖在盛丰都干了几年,才要升贴身秘书,结果她一个空降兵把人辛苦工作的升职通道占了,要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几人七嘴八舌,男的女的都有。 宋曼握着空杯子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一直在说她的事。 说她心机深沉,为了进盛丰不惜牺牲色相。 又说她和人事部的经理表面上没什么,背地里一直有联系。 还有的直接对她开黄腔,说她说不定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不知道伺候多少个人了,只是看着清纯而已。 这话一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 茶水间的笑声落到宋曼耳朵里,既是刺耳,又是嘲讽,还有一种对她的轻视。 仿佛她就是块烂布,谁都能在上面踩上一脚。 宋曼抿着唇,蜷缩着手指。 唇线被她抿成一条线,一条笔直的线。 她忽然站出来,咬着唇,对着还在那里对她的身材品头论足的人开口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84章 你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吗 宋曼出现得突然,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人都是一愣。 宋曼穷追不舍:“是真的吗?你们刚才说的,说我和王经理进了两条街外的那家酒店?” 茶水间里一时有些安静,其中的女同事愣了愣,忙拉了拉那个说话的男同事,道:“说啊,你不是说看到她和人事部的王经理进了酒店吗?” 男同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哪知道说着说着八卦,当事人就出现了。 他愣了一下,瞬间有些慌神:“是,是啊。” 宋曼问:“请问是哪家酒店?两条街外的酒店我记得有几家,具体是哪一家?” 男同事却不说话了。 他盯着宋曼,见她脸颊微红,瞳孔泛着水光,似乎有些委屈。 他想到那天晚上无意间碰见的那一幕。 那确实是人事部的王经理。 当时宋曼还没有进盛丰,但她长相太出挑,身材又好,就算坐在高档的餐厅里也极为吸睛,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那时候她和王经理对坐着敬酒,桌上的酒开着,所以他多看了几眼。 当时他还在感叹王经理在哪认识的美女,又年轻又漂亮,还很有气质。 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在盛丰集团看到了她。 听说当时有不少优秀的求职者,不乏其他跨国企业的秘书应聘。 结果偏偏聘上了她做贴身秘书。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男同事想到这里,心里的底气足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对宋曼说:“轻舟酒店,就是靠近国金中心那家。” 见宋曼眉头一拧,像是要反驳他。 男同事紧接着说:“那天晚上你和王经理在国金中心的日式料理吃饭,你们还喝了酒,是不是?” 确实是有这件事。 宋曼记得,那天晚上郑微为了她工作的事情,特地引荐她和盛丰人事的王经理吃饭。 只不过当时除了她和王经理,还有郑微。 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中途郑微去了一趟洗手间,她还单独敬了王经理一杯。 宋曼想着有些出神,男同事见状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越发笃定起来:“是吧?我没说错吧?你和王经理喝了酒,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宋曼微微迟疑,抿了抿唇道:“是有这么回事……” 男同事脸上闪过一丝“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 “可是……”宋曼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我怎么记得我没有和王经理进酒店,是不是你看错了?” 男同事猛然开口:“我怎么可能看错?我要是看错了,那我说你这些,不是在造谣吗?!” 宋曼皱了皱眉:“说不定你真的是在造谣呢?” 男同事脸色瞬间沉下来:“我造谣?我怎么可能造谣?分明是你喝醉了自己不记得了,做了这种事还赖别人。” 男同事笃定的神情以及说的那些话让周围的同事们都忍不住附和:“宋曼,说不定真的是你喝醉了不记得了……” 宋曼却着急起来:“我不会不记得的,我都不会在外面乱喝酒,就算喝酒也不会喝到记不得。” 说着,宋曼神情慌张地抓住男同事的衣服,再次确认道:“你是真的亲眼看到我和王经理进了轻舟酒店吗?确定吗?” 第85章 一想到有这样的上级,心里就发毛 宋曼的再三确认让男同事不耐烦起来。 他甩开宋曼的手,神情厌烦地对宋曼说:“我都说了我亲眼看到了,你怎么还问?你非得把这件事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是吧?” 宋曼拧了拧眉,有些小心翼翼:“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曼说:“你说你看到我和王经理进了酒店,你也确定你亲眼看到了,一定有这件事,可我却没有任何印象……” 宋曼说着说着,表情忽然慌张起来:“你说是不是王经理给我下药了,所以我不记得?当时我们喝的酒是王经理带的!” 宋曼咬着指甲,笃定地说道:“也就是说……王经理迷奸我?” 宋曼这话一出让男同事脸色一僵,慌乱起来。 他连忙摆手,对宋曼说:“我可没这么说啊,你别在这里乱造谣。” 宋曼却急得想哭:“可是你刚刚说你确定亲眼看到我和王经理进了酒店……他不是迷奸是什么?” 说着,宋曼拉着男同事就要打电话。 男同事看着宋曼亲手拨出110三个数字,彻底慌了神。 他拦住宋曼,问她:“你要干什么?” 宋曼说:“报警啊,虽然当时我还没进盛丰,但王经理做这种事情是犯法的,我必须保护我的权利。” 宋曼甚至反过头来安慰男同事:“你也别怕,到时候警察来了你就实话实说,把刚刚跟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警察……” 男同事脸色僵硬,说出的话也僵硬:“我不会跟警察说的。” 宋曼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一半是假的。 周围有同事看着这事态,也不想闹大,忙替男同事帮腔:“王经理是他的顶头上司,你让他帮你作证,到时候他还怎么面对王经理?” “可是他做这件事是犯法的呀,”宋曼坚持,“说不定他这都不是第一次,我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难道因为无法面对上司就要放过这么可恶的人么?” 宋曼差点泪如雨下:“你们忍心看到这么可恨的人逍遥法外吗?” 宋曼的话引起周围几个女同事的共鸣,几个女同事见状,劝男同事:“只是帮忙作个证而已,你刚才不也信誓旦旦说自己看到了她和王经理的事吗?这种事你都能和我们说,为什么不能和警察说?” 另一个女同事也道:“是啊,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你也是为我们广大女性,为盛丰除了个祸害,我现在一想到有这么一个败类做我们的上级,心里就发毛。” “我也是!!!” 女同事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男同事脸色都绿了。 场面一度尴尬失控,男同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不过是随便说句话造个谣,烘托一下现在公司里的气氛,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找借口拒绝掉这件事,却见到宋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出手机拨打110的电话报警。 更更更没想到的是,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谢裕闵忽然出现在茶水间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第86章 是不是搞错了? 谢裕闵出现得很突然。 男同事见了,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警员的声音传出来。 “喂?请问要报案吗?” 宋曼掠过谢裕闵的眼睛,低着头对那头说:“对,我要报案。” 警员问:“什么案件?” 宋曼垂着眼睛,很安静道:“我们公司有人迷奸我。” 警员一听到这话,语气立马严肃起来:“什么公司?” 宋曼说:“盛丰集团。” 一整个报案,茶水间里鸦雀无声。 谢裕闵很安静地看着宋曼,听着宋曼将一些细节托盘而出。 等到电话挂断,谢裕闵看向宋曼:“所以,你们有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曼说:“事情就是您听到的那样,我被人事部的王经理迷奸了,这位同事可以作证。” 男同事面如死灰,手不停地在抖。 谢裕闵眉头一皱,细细琢磨:“人事部的王经理?” 宋曼点头说:“是,这位同事说他亲眼看到人事部的王经理把我带到酒店,但我印象里没有这回事,所以一定是王经理迷奸了我,不然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宋曼说得义正严辞,谢裕闵却瞧出了端倪。 他和宋曼关系特殊,私下里宋曼和公司谁关系好,有来往,他心里都有数。 人事部的王经理,除了最开始应聘的时候宋曼和他有过交集,平日里话都说不上几句,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人家怎么会迷奸她? 更何况人王经理一向老实憨厚,是有家室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谢裕闵看了宋曼一眼,眉头再度拧了拧。 他微微侧身,对离自己最近的员工道:“去人事部把王经理请上来。” 众人见这事性质一下子变了,连老总都掺和进来了。 心里惴惴不安,嘴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茶水间一片死寂。 宋曼看到男同事不停地咽口水,手不停地往口袋里摸。 额头上出了细汗,男同事用手去擦,又对谢裕闵道:“谢总,我可以去抽根烟吗?” 谢裕闵看了他一眼,没同意:“等事情结束再去抽也不迟。” 男同事一下子就僵在原地,蔫头搭脑的。 过了一会儿,人事部的王经理被请上来,就连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警察扫视一圈,问是谁报的案。 宋曼举手说:“是我。” 警察问:“你说的那些有证据吗?” 宋曼说:“有同事亲眼所见。” 王经理一头雾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见谢裕闵也在,忙问:“谢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裕闵淡淡道:“有员工举报你迷奸,还报了警。” 王经理汗都要掉下来:“什么?我怎么可能迷奸?是不是搞错了?” 谢裕闵表情未变,只道:“有没有这件事,等警察同志调查清楚了再说。” 警察同志也道:“作证的是哪位同事?” 宋曼主动请缨,指着先前那位男同事道:“是他,他说他亲眼所见王经理把我带到酒店。” 王经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男同事表情也十分尴尬。 最后顶不住了,扑通一下子跪下来。 第87章 走可以,先道歉 “没这回事,事情是我瞎说的。” 男同事低着头,耳朵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紧咬嘴唇,想快点让事情过去。 宋曼却是不依不饶:“你不要怕,咱们大家这么多人都在这,谢总也在这,你不要怕说出来,王经理会给你穿小鞋。” 警察同志也道:“盛丰集团是个大企业,这种事要是真的,肯定会得到相应的惩罚,法律也会制裁他,你也不要慌,大家伙都在,说出来不会有事的。” 其他同事纷纷附和:“是啊,你不要怕,大家都会力挺你!” 男同事听罢,有些骑虎难下。 他握紧了拳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攥着,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 “真的没有这回事!这事是我编的,我没看到宋秘书和王经理进酒店,我只是嫉妒王经理升了职,所以才说这么一出……” 宋曼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真的吗?真的是你编的吗?你千万不要因为王经理是你的上司,你才这么说……” 男同事忍无可忍,一口打断:“我没有!这件事真的是我随口杜撰的!没有任何人胁迫我!” 男同事觉得自己倒了大霉,怎么摊上这样一个人。 怎么还刨根问底了。 不过这事要是再不结束,他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十分诚恳又十分认真道:“是真的,我只是因为职场上不如意,所以才……” 男同事不说话了,宋曼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她早就知道男同事是在造谣她。 她是故意的。 他既然说她用身体上位,那她干脆就将计就计。 不是说她靠着身体上位啊,那她就坐实这一点。 三人成虎。 有人的地方,是非也多。 夏茗颖的事情本来就困扰她,她不能再陷入谣言的圈套,自证永远洗清不了嫌疑。 所以必须得他证,让其他人也知道,她宋曼不是那种可以随意造谣的人。 宋曼停顿了一下,咬着唇,眼神里是假面的愧疚:“原来是这样啊,你早点说啊……” 寻常女人碰到这种事早就慌了神,男同事哪见过遇到这种事还报警的女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现在被堵的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只能自认倒霉。 他跟王经理这梁子也彻底结下了。 警察同志见这不过是一场乌龙,打圆场道:“是误会就好,咱们还是避免发生这样的事。” 警察同志一走,现场又陷入死寂。 先前侃侃而谈的几个同事都不敢乱说话,完全噤声。 王经理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乱造谣的男同事更是一脸灰败。 他心知这事一暴露,在盛丰也没办法再干下去。 于是他看着谢裕闵还在,主动请辞:“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我还是离职吧。” 本来他不提,谢裕闵也打算这么处理。 但既然他提了,谢裕闵也就顺水推舟,允许了。 不过,让他就这么走了,谢裕闵觉得还是有些便宜他。 于是他道:“走可以,先给被你造谣的女同事道歉。” 第88章 会被送给别人吗? 男同事本来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但谢裕闵都这么提起了,在场那么多只眼睛盯着他,他也只好僵硬地开口:“对不起宋秘书,因为我的嫉妒,损害了你的名誉,我在这里道歉。” 宋曼看着他深深鞠躬,腰都弯成了九十度。 她看了一眼,撇过眼去。 男同事长时间没听到宋曼的声音,弯下去的腰有些僵直。 小心翼翼地抬头,想看看反应,却见王经理脸色难看地盯着他瞧,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男同事心里一咯噔。 王经理十分失望。 “我的年纪在同等级的经理里面已经算大的了,本来想着升了职后,直接提拔你做人事部的经理……” 男同事听了,脸都绿了,悔不当初。 谢裕闵见效果已经达到,对男同事道:“在公司里写封道歉信,公开发到群里,下午就去人事离职。” 说完,谢裕闵看向宋曼:“你跟我来一下。” 谢裕闵离开茶水间,宋曼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秘书室,直接进了谢裕闵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百叶窗拉起,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满室明亮。 宋曼看着谢裕闵松了松领带,坐在办公桌前。 他低头检查着早上送过来的文件,眉宇间的凌厉尚未消散,几分凝重。 他一边翻,一边问:“夏茗颖死的时候,你怎么会在现场?” “那楼盘离你家公寓那么远,你要是没什么事,又怎么会穿过大半个舟城,专门到那里去?” 谢裕闵字字都说到点子上,宋曼身子一僵,反问他:“谢总问我之前,我想知道,谢总和夏茗颖的死有关吗?” 谢裕闵一顿,抬眼看她。 宋曼脸上惯有的笑容,此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严肃又面无表情,似乎就执着于那一个真相。 “我记得那天你走的时候,就是因为夏茗颖的事情走的,第二天晚上,夏茗颖就死了……” “你觉得是我吗?”谢裕闵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多余。 “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你心里就觉得和我有关系吧?” 宋曼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裕闵又问:“如果真的有关系,你想怎样?结束和我的关系?” 宋曼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自夏茗颖死后,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尤其是夏茗颖的死状在自己面前不停浮现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让夏茗颖走到这步的究竟是谁。 是谢裕闵吗? 众所周知夏茗颖是谢裕闵的身边人,这段时间夏茗颖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 夏茗颖一死,谢裕闵便是第一责任人,需要第一时间受到询问的。 当晚在派出所里,陈宇非就说了。 夏茗颖死前遭受了好几个人的凌辱。 这些人和谢裕闵有关系吗? 是谢裕闵把夏茗颖送给那些人的吗? 夏茗颖都姑且如此,那作为秘密情人的自己,会被谢裕闵送给别人吗? 宋曼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在面对谢裕闵的时候,升起了从来都没有的恐惧。 第89章 你以为是多么沉重的理由? 在她婚后三年,她从来都没设想过谢裕闵会变。 即使三年后两人重逢,宋曼也忽略了这三年对谢裕闵的影响。 她总是有意地去忽略两人分开的这三年。 她以为谢裕闵还是那个谢裕闵。 可这件事一出,她忽然意识到,她太沉迷于过去了。 眼前的谢裕闵明显比那个时候的他沉稳,也比那个时候要琢磨不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大学生,他现在是谢家的长孙,是那个离她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豪门继承人。 他们太不一样了。 所以,真正的他是否离她也很有距离。 宋曼想到这里,表情微变。 谢裕闵一直都在盯着她看,她脸上每个表情他都能看到清清楚楚。 于是他看到她脸色微变的时候,似乎已经猜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宋曼想要退的时候,便会一直沉默。 谢裕闵的心情跌到谷底。 他看着宋曼,冷笑一声:“还真被我猜中了?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会杀人?” “那你呢?”宋曼抿着唇,直直地看着他,“你问我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不也是在怀疑我和夏茗颖的死有关?” 谢裕闵身子一僵,拧着眉头。 他想说没有,可一想到自己这么说,宋曼兴许会追问,那他怎么说? 担心她么? 谢裕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说,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谢裕闵沉默不语,避开她的问题不答。 宋曼的心情也瞬间down到谷底,有些难受。 可面上,她笑了一下,问他:“你也会把我送给那些人吗?” 谢裕闵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宋曼口中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也没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会送,可他不能说。 屋子里沉闷得像是在火上蒸的蒸笼,炙烤得难受,又闷得不行。 宋曼见他避而不谈的样子,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沉默就是拒绝。 宋曼心里像刀子在扎。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在他眼里,她应当没有半分尊重可言,所以只要他愿意,她的下场只会比夏茗颖更惨。 宋曼想到这里不禁苦笑。 果然风水轮流转,当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当初怎么抛弃他的,就会以另一个形式反馈到自己身上。 宋曼缓缓开口,道:“夏茗颖的死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小心撞见,报了警。” “她是自杀没错,但她死前曾遭到多人凌辱,警察说她是受不了死前的凌辱,才会选择轻生。” “谢总有时间在这里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还不如想想她为什么自杀。” 谢裕闵脸色阴沉,明白宋曼的意思。 他敲了敲桌子,声音铿锵有力道:“你怕是不知道,多人凌辱这件事是她自愿的,和她玩的都是舟城有名的富家公子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自杀也仅仅只是因为玩过头了,拍的视频在名流圈里传遍了,她丢了脸,你以为是多么沉重的理由?” 第90章 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好? 谢裕闵也是早上被叫过去,才知道一些内幕。 警方那边把那天晚上和夏茗颖有接触的人都叫了过来,他在派出所和那些人打了个照面,有几个他认识,和梁知艺关系匪浅。 不过几人的说辞都是夏茗颖是自愿的。 但夏茗颖的亲人不相信这种说法。 他们坚信夏茗颖不会这么轻易自杀的。 直到几个公子哥把他们拍的视频发出来,视频里夏茗颖头上包着纱布,别人叫她,她便屁颠屁颠过去,看不出一点不情愿。 夏茗颖的亲人没话说了。 而那些被叫过来的富家公子哥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不过这些事情他不会跟宋曼说。 宋曼对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边,宋曼在知道夏茗颖是自愿的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没想过夏茗颖对这种事情是自愿的。 “夏茗颖想嫁入豪门,这个豪门,不止谢家。” “换个豪门,她一样想嫁。” 所以当她的视频在名流圈里放肆传播,遭到人人耻笑的时候,她知道她的豪门梦破碎了。 没有哪个豪门会接受一个像小丑一样的她。 谢裕闵更不可能。 宋曼想清楚这一切后陷入一阵沉默,原来是她错怪了谢裕闵。 可她和谢裕闵之间的问题只有一个夏茗颖吗? 并不是。 谢裕闵见宋曼的脸色缓和不少,心知自己的话奏了效。 夏茗颖的事情和他没太大关系,但抽丝剥茧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他让夏茗颖找机会去和梁知艺道歉,却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去了,还得到这样的结果。 谢裕闵心里暗叹一口气,眉头拧得紧紧的。 他看向宋曼,问她:“所以,你现在可以说说,夏茗颖死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宋曼身子一僵,抿了抿唇。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她想起那天晚上,拿着钱跑了的那个男人,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那道声音,她没有任何线索。 单凭她自己是不可能抓到这个人的。 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谢裕闵有权知道这件事。 于是宋曼说:“那天晚上我受到了胁迫,有人拿着我俩的照片找我要钱,我带着钱去,约定地点就是那个楼盘。” 谢裕闵眉头一皱,面色凝重起来:“胁迫?谁胁迫你?” 宋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对方很小心,除了和我联系的电话号码,我就只知道他是个男的,别的我一无所知。” 宋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电话号码我查过,是用黑户办的,没有任何信息。” 谢裕闵却问宋曼:“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宋曼一愣。 谢裕闵嘴唇抿成一条线,情绪有些不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早和我说?” 见宋曼愣住,谢裕闵一股无名怒火蹭得冒上来。 他盯着宋曼,语气有些重:“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都应该你自己出面解决?你当你自己全能?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好?” 第91章 我进来了哦 空气里一阵死寂。 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宋曼身上,明明是炙热的,却照得她心里发凉。 自收到匿名短信威胁的那一日起,恐惧,不安和紧张便一天天萦绕在心头。 她面上虽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心里头总吊着,生怕这事没处理好,暴露出来。 宋曼没有一天不担心。 而如今,那人逃跑,自己又无意间撞到夏茗颖死亡,每件事接踵而至,扰得宋曼不堪其扰。 甚至,在这件事暴露之后,谢裕闵还反过头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要自己解决? 宋曼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嘴唇越发抿得紧了。 空气里一阵紧张的氛围,似乎只要说错一个字,谢裕闵的怒气就会直接冲过来。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笃笃笃——”,十分突兀。 许是没听到回应,对方直接推开门:“闵哥哥,我进来了哦。” 宋曼转头一看,就见梁知艺提着小挎包出现在门口。 今天她穿了一件小香风的外套,搭配一条浅色的包臀牛仔裤,脚上一双八公分的PRADA高跟鞋,高贵中透露着干练。 梁知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曼。 一开始她还没认出来。 后来仔细一想,这人她不是在寺庙里见过吗? 梁知艺狐疑地盯着宋曼看,谢裕闵此时开口淡淡:“行了,你先出去吧。” 宋曼见有人来,他俩的事着实不太好谈,于是停了继续交谈的心思。 宋曼转身要走,梁知艺似是想到什么,叫住她:“哦对了,你去帮我倒杯茶吧,要斯里兰卡红茶。” 谢裕闵瞧了宋曼一眼,淡淡道:“知艺,这里没有斯里兰卡红茶,只有普通的茶,水还有咖啡。” 梁知艺眉头一皱,很是娇俏:“啊,闵哥哥,你这儿怎么连斯里兰卡红茶都没有啊?” 谢裕闵翻开文件,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这儿比不上梁氏,你要不愿意喝,也可以不喝。” 梁知艺噘了噘嘴,嘟囔道:“好吧,那就给我倒杯简单的水吧。” 宋曼退出去,梁知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观察着室内的摆设,有意无意地提起:“闵哥哥,听说你身边的那个秘书出事啦?” 谢裕闵手中的动作停了停,“嗯”了一声。 梁知艺轻叹一口气,语气很是烦闷:“我也被找了,警察都问我,昨天傍晚夏茗颖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我也如实和他们说了,说是因为前天晚上她算计我那事,她过来跟我道歉……” 谢裕闵听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起:“她和你道完歉,你们发生了什么?” 梁知艺撑着脑袋仔细回想:“也没发生什么,她和我道完歉,我就让她走了。” 谢裕闵眉头一皱:“是吗?” 梁知艺点头,像只小绵羊似的:“对呀。” 谢裕闵面无表情:“可你的几个朋友说你昨天晚上喊他们,叫他们一起来玩,没过多久夏茗颖和他们一块玩的视频在群里传得沸沸扬扬……” 梁知艺一顿,很是天真道:“难怪昨晚上我让他们来玩,他们拒绝了,原来是遇上了夏茗颖,和她一块儿去玩了啊。” 第92章 太巧了 谢裕闵见她的表情一点都不作伪。 圆溜溜的眼睛,清秀的鼻梁,看上去有些天真的作派。 谢裕闵移过目光,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夏茗颖的事情和你有关。” 梁知艺很是惊诧地捂住了嘴,又有几分委屈:“闵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谢裕闵淡淡笑了一下:“主要是太巧了,合理的猜测罢了。” 谢裕闵的表情变得缓和,少了刚才猜测的犀利。 梁知艺见谢裕闵似乎在和她开玩笑,她也笑了一下:“闵哥哥真严谨。” 谢裕闵没说话。 梁知艺看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又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老太爷已经从医院回来了,他让我请你回家吃饭呢。” 梁知艺说话时,人已经走到桌前。 手肘撑着桌面,头探过去,和谢裕闵离得很近。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而此时,宋曼端着倒好的水进来,一下子就撞见谢裕闵和梁知艺面对面暧昧。 她一愣,谢裕闵率先挪过眼,看向她。 梁知艺也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头,就见宋曼呆呆地站在那。 她直起身子,笑了一下:“哦,水来了?放在茶几上吧。” 宋曼抿了抿唇,将水放在桌子上。 走的时候,听见梁知艺对谢裕闵说:“老太爷有想法把咱俩的婚事重新提一提。” 从盛丰出来,梁知艺到地下车库。 梁家的车正停在地下车库里,她坐上车,对司机道:“等闵哥哥下来,我们再走。” 车厢里一片寂静,她一边等着谢裕闵下来,一边掏出手机调出一个人的微信。 梁知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 蓝色的屏幕光映着她的脸色有些沉。 【警察审问你的时候,你按照我们先前约定好的说辞说的吗?】 那边的回复很快。 【当然,你怎么说的,我就怎么说的。】 【怎么?警察也找你了?】 梁知艺凝着眉,脸色有些不耐烦。 【都出人命了,当然一个一个挨着审。】 【谁知道夏茗颖这么不经搞,竟然自杀……】 【真麻烦。】 梁知艺想到那天傍晚的场景,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几个字。 打着打着,梁知艺忽然想起宋曼。 白净的脸,明艳大气的五官,若夏茗颖是清粥小菜,那么宋曼便是豪华大餐。 谢裕闵放着这么一桌好菜不要,就偏偏选了夏茗颖这种看上去没什么水平的女人,实在令人费解。 难道真的像他们传的那样,谢裕闵的品味就是这么独特? 梁知艺这样想着,忽然间有人将手边的车门拉开。 梁知艺心中一紧,立马将手机按灭。 谢裕闵搭着外套,微微弯腰,看着梁知艺手中的手机,道:“刚才在和朋友聊天?” 梁知艺心里心虚,面上却不显:“对啊,刚才她问我A家是不是新出了一款包包,约我明天去买呢。” 谢裕闵微微笑道:“这样啊,正好我有认识的Sale,你们到时候可以联系他。” 梁知艺眉开眼笑:“谢谢闵哥哥。” 谢裕闵笑得温润:“不客气。” 第93章 我暂且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 梁老太爷和谢裕闵相谈甚欢,留他去书房下棋。 梁知艺也跟着去了。 站在梁老太爷身后看着两人对局,梁知艺状似无意地提起:“闵哥哥公司的那个叫宋曼的,长得真好看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谢裕闵落下一颗黑子,淡淡道:“是你不太关注,她在盛丰已经半年了。” “是吗?”梁知艺若有所思,“上次盛丰周年庆都没看到呢。” 两人一言一语,勾起了梁老太爷的兴趣。 “什么宋曼?多好看?能有我家知艺好看?” 梁知艺接茬道:“那比我好看多啦,也就阿公您觉得我好看。” “胡说,”梁老太爷皱着眉头,“你妈当初可是舟城第一美女,你爸也是玉树临风,生下的你怎么可能不好看?” 梁知艺嘀咕道:“那我可能是基因突变吧。” 梁韶芬生梁知艺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所以梁知艺没机会见到本人,长大后只能在照片里一睹母亲真容。 在梁知艺印象里,梁韶芬的每一张照片都有一种灵动感。 不管是随意的抓拍,还是官方的照片,梁韶芬总是照片里的焦点。 天生就衣食无忧的她,每一张照片的状态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随和与恣意,那是一种用金钱培养出来的气质。 再加上是混血,她的五官比任何内陆人都要深邃得多,面部折叠度高,五官也处于高度和谐。 梁韶芬还有一头偏红棕色的长发,所以和任何人站在一起,她的肤色总比旁边的人要白,头发比旁边的人要艳丽,是当初妥妥的舟城第一名媛。 可梁知艺却没有遗传到她美貌的基因。 也因为如此,坊间有传言说,梁知艺不是梁韶芬亲生的。 不然梁韶芬的红头发和深邃的五官,甚至是偏白的肌肤,她怎么一项都没遗传到? 梁知艺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外貌方面更是下了狠功夫,花了很多心思让自己达到梁韶芬的状态。 可有些东西不是后天努力就能得到的。 即使每年梁知艺花了大把大把的钱砸在这上面,也见效甚微。 “行了,说些不相干的人还不如谈谈你俩的婚事。”梁老太爷看向谢裕闵,“当初你爸妈还在世时找我定下和知艺的娃娃亲,中途你父母出事,你又失踪,我才迫不得已单方面取消了你和知艺的婚约……” 梁老太爷问谢裕闵:“现在你回来了,身边也没有中意的人,对于这桩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才是梁老太爷请谢裕闵来吃饭的真正用意。 梁家和谢家联姻,不仅能壮大梁家的版图,对谢裕闵和他二叔争夺谢家继承权也有很大的助力,梁老太爷觉得谢裕闵不会拒绝。 没想到谢裕闵道:“梁小姐年纪还小,可以多挑挑,我暂且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谢裕闵一心一意都在面前的棋盘上。 梁知艺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梁老太爷见了,不禁还想替自己的宝贝孙女争取一下:“你也用不着这么快回复我,感情的事多少还得看缘分,就慢慢来吧。” 梁老太爷给台阶下,谢裕闵不得不下。 他笑了笑,说:“是。” 棋过三巡。 谢裕闵乘车回去。 斑驳的街灯影子掠过车窗,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 谢裕闵摘了眼镜,撑着脑袋在后座闭目养神,光线在他高挺的鼻子上落下三角阴影。 他揉着眉心,问司机:“夏茗颖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真的和梁知艺没有关系?” 第94章 你玩不过我 谢裕闵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 幼时,他和梁知艺见过。 梁知艺小他两岁,长得清秀粉嫩,不怎么爱说话,很安静。 每到节假日时,两家都会来往,谢裕闵都会和梁知艺打照面。 那个时候谢裕闵养了一只小猫,美短,年纪不大,性情温顺,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 只不过那段时间他忙着学业竞赛,只是早出晚归的时候放点猫粮,并没有多关注。 梁知艺反倒因为梁老太爷约着和他爷爷下棋,经常来谢家。 谢裕闵有几次回来都看到梁知艺在和那只美短玩。 他当时并没有很在意。 柔软的小动物很容易激起人的天性。 梁知艺到谢家来没人陪她玩,和猫猫玩也没关系。 可是后来,家里的佣人说那只美短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 他也出去找了几次。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梁知艺,忽然想到有一天他参加完竞赛回家,路过前面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时,他看到梁知艺拿着小铲子在树下挖什么。 当时他坐在车里,梧桐树一闪而过,可他还是眼尖地看到梁知艺的衣服上有红色斑驳的印记。 佣人说过最后一次看到那只美短,是和梁知艺在院子里玩,后来就不见了。 谢裕闵不得不把这件事往梁知艺身上想,还照着印象,带着人去那棵梧桐树下挖,结果什么都没挖到。 至此之后,谢裕闵在面对梁知艺时便多留了个心眼。 这只美短的下落一直是他心中的结。 而梁知艺他总觉得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样纯良。 街灯一晃又一晃地掠过谢裕闵深沉的眼,司机在前座说:“夏茗颖昨天下午抽空去找梁小姐道歉,后来夏茗颖离开的时候碰上了来梁家玩的那几个公子哥,才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能查到梁知艺什么时候给那几个公子哥打的电话吗?” 司机点头道:“是夏茗颖离开之后打的,那几个公子哥碰上夏茗颖应该是个巧合,和梁小姐的关系不大。” “而且……”司机顿了一下,“我查看了一下监控,夏茗颖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的,梁小姐似乎真的和这件事没关系。” “似乎?”谢裕闵沉默地皱了一下眉头,“你觉得还有可疑的地方?” 司机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但也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梁小姐和这件事没关系。” 谢裕闵眉宇间的凌厉更凝重了,他思虑半晌,对司机道:“看看白晨在哪,就说我有事找他。” …… 酒吧包厢,灯光暗淡。 偶尔头顶的光扫过来,扫到几人脸上,又落到桌面的骰子上。 “我说了你玩不过我,赶紧喝了喝了。” 白晨兴致高昂,笑眯眯地点了根烟,盯着对方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喝完。 忽然间有酒保进门,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是有人找他。 他神色恹恹,好不容易找到个水平不如他的,一血之前被人喝晕的前耻。 结果有人特地挑了这个时候坏他的兴致。 白晨神情不耐,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小爷我正忙着呢。” 酒保一愣,脸色有些为难道:“是谢先生找您。” 第95章 以你的社交水准,这些事情都是小case 白晨这会儿才微微变了脸色,回头拿了衣服和车钥匙,往门口去。 门外,谢裕闵正靠在车门旁抽烟。 谢裕闵平日里穿西装穿的比较勤,衬衣西装裤更是他的常用单品。 这样一身相对正式的装束在光怪陆离的酒吧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再加上他手腕上价值七位数的百达翡丽手表,和处处彰显有钱人身份的细节。 是金子总会发光。 谢裕闵这个活金子更是吸引了大部分女生的目光。 有的胆子大的直接上去搭讪。 “帅哥,你也来喝酒吗?要不要和我们坐一桌?” 谢裕闵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委婉拒绝道:“我来找朋友。” 刚说完,白晨便走了出来,对他摆了摆手:“老谢!” 他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就见谢裕闵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他一顿,以为谢裕闵和这人是一起的。 他看向谢裕闵:“你们……” 谢裕闵淡淡道:“不认识。” 谢裕闵拉开车门,将白晨拽到车里,又让司机把车开走。 车厢里,车窗外的街景如同万花筒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晃过眼。 白晨早就听闻夏茗颖的事情,现在谢裕闵脸色凝重,气氛又如此紧张,怕是和这事八九不离十。 白晨脸上也没了吊儿郎当的相,只道:“老谢,你那秘书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死得挺惨的……你找出是谁干的了吗?” 谢裕闵摇了摇头,道:“要么是我二叔,要么是梁知艺。” 谢二爷一直关注着他的动态,找人跟踪他,监控他,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把他挤出盛丰。 当初也是他那边放出消息,说谢裕闵和盛丰的某个秘书走得很近,他才不得已将计就计,让夏茗颖成为宋曼的替代品。 他想保护好宋曼。 可谁曾想,他大张旗鼓地带着夏茗颖这么频繁出入宴会,结果还是出了事。 夏茗颖的死,他也很意外。 谢裕闵脸色沉重,说话声音也很低:“我现在还没找到证据证明这两人和夏茗颖的事情无关,我想找你帮忙。” 白晨惊讶,有些没想到:“找我帮忙?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白家在舟城地位并不高,像白家这种财富程度的家庭,在舟城的有钱人梯队里一抓一大把。 要不是两人因为在大学里认识,有几年情谊,交情根本不会这么深。 谢裕闵也不会交到这样的朋友。 于是当听到谢裕闵要找他帮忙时,白晨心里惊诧得不行。 和白晨像天下掉馅饼一样的脸色,谢裕闵显得十分淡定:“我这次身边也只有你能帮我。” “怎么说?” “不管是我二叔那边还是梁知艺那边,他们对你都不是很熟,而夏茗颖出事那天和梁知艺几个交好的朋友有过接触,我想让你想办法混到他们的圈子里,打听点东西出来。” 谢裕闵说到这里,向白晨投以肯定的目光:“毕竟以你的社交水准,打入他们内部,打听点消息对你来说完全就是小case。” 第96章 给你办得服服帖帖 谢裕闵很少夸人。 而在此时此刻,谢裕闵充分肯定了他的社交能力,白晨就像喝了假酒,有些飘飘然。 虽然嘴上他说要不是自己愿意跟谢裕闵交朋友,谢裕闵肯定没有朋友。 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要不是谢裕闵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他也绝对得不到今天这些成就。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谢裕闵,白家也挺不到现在,早就宣告破产。 谢裕闵的家世好到能让他这种人望而却步。 白晨不想承认,自己内心里有一丝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和谢裕闵交朋友。 可如今谢裕闵这样说,也就间接表达了对他的肯定。 白晨觉得,自己自信心满满。 “行,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帮你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白晨拍了拍谢裕闵的肩膀:“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一定把这事给你办得服服帖帖。” 白晨没心没肺的性格让谢裕闵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最由衷的微笑。 他笑了笑,道:“好,事成之后,我酒窖里的酒都给你。” 白晨哈哈大笑:“你就等着破费吧你!” …… 和白晨商议好这件事,又将白晨送回白家,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 谢裕闵想了想,对司机道:“去宋曼那。” 车子穿过好几个红绿灯,最后停在宋曼公寓楼下。 宋曼住的公寓楼是老式的。 斑驳的灰墙,爬山虎爬满了一半的墙壁,在夏季的蝉鸣声中安安静静地趴在那。 谢裕闵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公寓楼,家家户户传来一些声音。 有的是催促人睡觉的声音。 有的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的是人关上窗户,生锈的铁窗发出咯吱咯吱不灵敏的声音。 即使不是崭新的,最新的公寓楼,即使眼前的公寓楼破败,陈旧,却有一种久远的充满家的味道。 谢裕闵抿了抿唇,眼里的情绪分辨不清。 他扭头对司机道:“把钥匙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谢裕闵下了车,仰头看了一眼宋曼所住的楼层,那里还开着灯,十分明亮。 谢裕闵将车钥匙放进口袋里,抬脚就往楼上去。 楼层间隔音不太好,谢裕闵耳边是人生百态,眼前是亮着微弱光线的楼梯灯。 他站在宋曼屋子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宋曼此时正在整理房间。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整理房间能理顺她的思路,让她的思路变得顺畅。 刚将茶几下方的杂志整理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宋曼一顿,走过去一边问一边开门:“谁啊——” 门外谢裕闵站在那,领口松了两颗纽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后面,露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眼睛。 宋曼愣了一下,想到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又想到他和梁知艺在办公室里的那一幕。 好巧不巧,她正好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女香。 宋曼咬了咬唇,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又松开。 她看着谢裕闵,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曼身上穿着柔软的吊带睡衣,又黑又多的长发卷了起来,盘成了一个丸子头在脑后。 雪白的肌肤,像猫一样清澈透亮的眼睛。 谢裕闵只字不言,伸手就将门推开。 宋曼吊带里面没穿内衣,在明亮的灯光下,那睡衣就如蝉纱,什么曲线什么形状一览无余。 第97章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宋曼身上的生活气息太浓厚。 往日里谢裕闵感受不到这些。 如今这些人间烟火成倍叠加,谢裕闵的眼神火热,眼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他将衣服搭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用脚轻轻一勾,把门勾回来关上。 宋曼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竟比他平日里闻到过的那些高档香水味还要好闻。 谢裕闵面上不显,头埋进宋曼的脖颈里,低声呢喃:“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谢裕闵话有些腻歪,宋曼不太习惯,嘟囔着:“我刚洗完澡。” 谢裕闵轻轻笑了一下:“不洗澡也香。” 宋曼脸上臊得慌,感受到谢裕闵和往常不一样,她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谢裕闵抵住嘴,道:“什么都别说,先做。” 宋曼被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温柔愣住,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人抱到沙发上亲吻。 谢裕闵的吻有些急切,宋曼在想他是不是喝了酒。 鼻子微微嗅了一下,衣服上确实带了一丝酒味。 不过不重。 可一想到他酒量似乎很好,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变成眼前这副样子? 宋曼被动承受着他的吻,脑子里天花乱坠,天马行空。 不得不说,她有点享受这样的谢裕闵。 温柔的,缱绻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想放纵。 于是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下,从沙发到阳台,谢裕闵哄着她压在客厅隔开阳台的那一道玻璃上。 灯光“啪嗒”一下炸了一下,谢裕闵的大手揽在她的腰间,手指压在她牛奶似的皮肤上,压出一道微红的印记。 一场安静的结合在灯光通明的房间里进行。 好久没有在宋曼身上发狠的谢裕闵这次又没收住力气,在宋曼锁骨上留下一道痕迹。 两人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谢裕闵又拉着她在车上来了一发。 夏天的衣衫单薄,锁骨上的痕迹遮不住,只能用创可贴贴着。 嘴里酸酸的,下了车用好几瓶水洗嘴都感觉那味道没洗净。 算了。 宋曼打开抽屉,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刚准备上班,谢裕闵走到她的工位上,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跟我来一下。” 宋曼看着他衬衣笔挺,不知道是什么事。 但也跟着他去了。 一进去,谢裕闵就将她压在门上,要去碰她的脸。 宋曼以为谢裕闵还要来,脸颊通红,嘴唇紧咬得看着他:“别,不要了吧……” 他们从昨天晚上到刚才就没怎么停过。 她现在不仅嘴巴酸,腿也酸。 宋曼眼里自带春色,谢裕闵神情淡淡,揭了宋曼锁骨上的创可贴,道:“我刚才没收住,上面沾到了。” 宋曼看着谢裕闵骨节分明的手上,棕色的创可贴上晕着一点白渍。 谢裕闵又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创可贴,重新贴在她的锁骨上:“茶几上有祛疤的药,你涂了药再走。” 宋曼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事。 可转念一想。 等等。 那她不是顶着那个脏了的创可贴见了很多人? 第98章 我坑谁都不能坑你是不是? 宋曼一时间脸色又白又红又青,像五彩斑斓的万花筒。 谢裕闵看着她微变的神色,心情不免好了几分。 他嘴唇微抿:“还不走?还想继续?” 宋曼一个激灵,拿了茶几上的药膏灰溜溜地转身就跑。 谢裕闵却提醒她:“小心门——” 可惜提醒得不够快,闷闷的“咚”的一声,宋曼撞在玻璃上。 宋曼自觉丢人现眼,没敢再看谢裕闵,慌张地揉着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谢裕闵没藏住笑,皓齿如月。 宋曼脸颊烫得似乎可以在上面煎鸡蛋,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回到工位上,就见陈宇非给她发消息。 陈宇非说:“我在你公司附近,我俩谈谈?” 宋曼垂下眼睑,思虑片刻,打出了这两天对陈宇非说的第一个字:好。 午休时间,宋曼在附近的咖啡店见了陈宇非。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这几天心事缠身,状态不佳。 见到她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也没做什么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我昨晚看到谢裕闵去你家找你了。” 宋曼一顿。 陈宇非又将手机银行的余额调出来,放到桌面上,推到宋曼跟前:“一百万我已经凑齐了,你随时都可以还给他。” 眼前的陈宇非眼下青紫,但有些兴奋。 宋曼愿意见他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他已经不介意宋曼和谢裕闵的关系,只要宋曼答应在这之后不见谢裕闵,他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这两天一闭眼就梦见宋曼去找他妈摊牌。 他都吓死了。 这三年虽然陈家破产,但说起来,他过得还算安逸。 宋曼虽然家世低,但胜在能力强,遇到一些事情都能帮他圆满解决。 更何况…… 陈宇非抿了抿唇,对宋曼道:“先前的事情咱们就都不提了,都过去了,你和谢裕闵那些事情我也不再追究……” 宋曼看着眼前的手机,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想知道。” 陈宇非一愣:“什么?” “你家是真破产了吗?你是不是还有私房钱?” 宋曼的表情严肃且慎重,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陈宇非的表情错愕:“……什,什么?” 宋曼拧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你没有什么私房钱吧?” 陈宇非心下一顿,笑了一下:“你是在哪里听到什么传言了?我哪有什么私房钱?我要有私房钱,那赌场的钱我早就还掉了,还要找你帮忙?” 宋曼咬了咬唇,狐疑地看着陈宇非。 陈宇非见宋曼不相信他,微叹一口气。 他伸出手,搭在宋曼的手上。 他包裹着宋曼的手,浓情蜜意道:“曼曼,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手头上是没钱的,但我妈手头上有点,不过那是她私人的,不能算是我的钱。” “赌场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俩都相处三年了,我坑谁都不能坑你是不是?” 陈宇非说得诚恳,宋曼面色有些犹豫。 她将手抽出来,没有立即回答。 她知道,谢裕闵不可能撒谎。 可陈宇非又否定这件事。 难不成那些钱真的只是他妈的钱,和他没有关系? 第99章 偏偏就挑这个时候来打我 宋曼眉头拧紧,沉默不语。 陈宇非见宋曼还不信,道:“要不我让我妈把家里的银行卡存着拿出来给你看看?” 宋曼倒是想,不过一想起真这么做,杜芳菲非得去柳素娥面前告她一通状,到时候倒霉得还是她。 宋曼吐出一口浊气,回绝道:“不用了,我信你就是了。” 陈宇非心下松口气,面上笑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咱们今天就都放到明面上说开了吧。” 陈宇非问:“你要怎样才愿意和我继续演这出戏?” 宋曼看向陈宇非。 短短的头发,清澈的眼神。 陈宇非面容姣好,面相也十分阳光乐观。 这样的男人说实话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才对,但陈宇非似乎不堪其扰,甚至懒得去应付男女上的事情。 不然当初也不会相亲相了那么多次,最后遇上了她。 用条件捆绑住的婚姻对他来说好像更容易接受。 宋曼抿了抿唇,道:“要我继续陪你演戏可以,宋庭的病,你得负责到底,要是中途你想反悔,我有权提前终止我们之前的合约,并且找你要赔偿。” “行。”陈宇非回答得很干脆。 不过他转念一想。 “公平起见,在这之后,你也得和谢裕闵断开关系。” 陈宇非的话一出,宋曼愣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有些迟疑道:“这可能……” “很为难?” 宋曼琢磨着开口:“……最开始给你的三百万,也是他出的。” 陈宇非:“……” 宋曼说:“他肯定不想当冤大头。” 陈宇非:“……”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 陈宇非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那就把那三百万还给他好了。” 说着,陈宇非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对宋曼道:“我去想想怎么搞这三百万,你等我消息。”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宇非垂眼看着宋曼:“当初我被打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宋曼眉头一蹙,说:“记得。” 陈宇非道:“那个时候我说是被几个醉酒的打了,后来想了想,那几个醉酒的不是真醉,而是假装醉酒来打我。” “而喊人来打我的,就是谢裕闵。” 本来一开始陈宇非还没往谢裕闵身上想,是后来,昨晚无意间看到谢裕闵从车上下来,那司机也从车上下来。 陈宇非才恍然惊觉,那天晚上被打的时候,这个司机似乎也在场。 他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那轮廓和身型,还有那气场,八成是这个人。 “谢裕闵挑那个时候来打我,差点还影响到宋庭的手术……” 陈宇非顿了一下,道:“你说他什么时候不打我,偏偏就挑这个时候来打我,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陈宇非说完就走了,宋曼脸色凝重,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 她从咖啡店离开,回到公司。 郑微看到她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宋曼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 可一转身,就往谢裕闵办公室走去。 第100章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谢裕闵办公室里窗明几净。 明媚的阳光让整个屋子里都染上透亮的颜色。 谢裕闵正在和人电话,见宋曼进来,抬了手,让宋曼等等。 等电话结束,谢裕闵才挂断电话,对宋曼道:“怎么?有事?” 宋曼看了一眼外面秘书室,每个人都在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无暇注意这边。 宋曼抿着唇,将办公室门关上。 谢裕闵见她如此慎重,先前有些松散的神色也正色起来。 他坐直身体,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还特意关上门……” 宋曼问他:“你是不是找人打了陈宇非?” 谢裕闵一顿,也没想瞒她:“是。” 谢裕闵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宋曼心口一滞,她觉得不可理喻:“你疯了?你干嘛找人打他?” 谢裕闵眼里一沉,轻轻一笑:“怎么?你心疼了?“ 他看着宋曼。 “你和我签了契约,契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一年内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处置你的身体,就算是你的丈夫也不可以。” “而你蠢得可以,竟然让人把你卖到那种地方……” 谢裕闵走过去,猛地捏紧宋曼的下巴。 “我养的狗都不许别人染指,何况是上了床的女人?打他已经算便宜他的了。” 宋曼心口一震,脸色发白。 她原本不相信陈宇非的说辞,她觉得陈宇非故意挑拨离间,谢裕闵不至于故意害宋庭。 于是她来讨个真相。 却没想到谢裕闵如此蛮横地觉得他做的这一切都没错。 宋曼嘴唇嗫嚅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拉开谢裕闵的手,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对他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出气,也不需要你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扞卫你的权益!” “打了人又能怎么样?” “让他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院,让我煲上十天半个月的汤?” “谢裕闵,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派人打了他,我就能对你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吗?” “你这分明只是为了你自己着想!只是为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谢裕闵身子一僵,冷睨着她:“宋曼!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裕闵说话十分冷硬。 宋曼却心脏狂跳,硬着头皮也要将心中的不满说出来。 “我知道!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还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身份高贵,还和梁小姐有婚约,我本来就配不上你,你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 说到这里,宋曼轻笑一声,满是嘲讽:“因为……当初我不知天高地厚地甩了你,所以你来报复我,故意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经历你之前经历的痛苦,对吗?” 谢裕闵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瞳孔也一团漆黑。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宋曼轻笑一声:“不然呢?难道我还要往真善美的方向想,想你还喜欢我吗?” 宋曼都觉得不可能:“这怎么会是喜欢呢?” 谢裕闵一顿,脸色一沉,话也冷冰冰的:“喜欢你?怎么可能?” 宋曼听着心中一刺,满脸苦笑。 “既然如此,那就放过我吧。” 第101章 宋曼你还的起吗? 谢裕闵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宋曼,胸腔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就为了这种事,你让我放过你?” 谢裕闵冷笑一声:“行,既然让我放过你,你就先把我借你的一百万,连带着先前给的三百万都还回来。” “被敲诈的钱就不用你还了,但这里四百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宋曼,你还得起吗?” 谢裕闵太清楚宋曼的财务状况。 四百万对如今的她来说比登天还难。 谢裕闵以为这样,宋曼就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说:“行,只要我还清这四百万,我们之间就能一笔勾销吗?” 谢裕闵看着宋曼坚决的眼神,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分开的意思,心中难免愤懑。 心脏像是被挤压在一起,闷得透不过气来。 谢裕闵看着她,眼里的怒火不言而喻:“是!四百万!三天之内还清,不然,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谈条件!” “好!一言为定!” 宋曼说完就出去了。 谢裕闵气得脸色铁青,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 哐哐叽叽的,惹得离得最近的秘书室都听到了。 郑微和其他几个秘书都忍不住探头去看:“怎么了这是?从来没见过谢总这样过……” 刚这样说,宋曼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色也不太好。 几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宋曼这种脸色,黑了吧唧的。 又联想到办公室里谢裕闵发很大的脾气。 几人不禁对视一眼,眼神里传达着同一个信号:宋秘书难道把谢总搞生气了?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下午梁氏集团派人进一步到盛丰谈合作,梁知艺也来了。 不过当时谢裕闵正在开会。 梁知艺特地叫了宋曼陪她参观。 “梁小姐,这里是盛丰的餐厅,还有员工休息室。” 宋曼长得明艳,又明眸皓齿,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带笑,态度刚刚好。 可她若是长相一般,这个模样自然不会让人有想法,但她就是长得太出挑了,出挑到她这个样子做这种事情像是在卑躬屈膝。 有点碍眼。 梁知艺淡淡掠过宋曼脸上那张白得惹眼的美艳脸蛋,手腕上宝格丽的手镯叮当作响:“宋秘书,正巧我最近要举办个派对,缺人手,你有没有空,帮我把把关?” 宋曼一愣,微微笑道:“这个事情,得让谢总点头才行。” 梁知艺眉梢微挑:“如果是私下里帮忙呢?” 宋曼顿了一下。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最近比较忙,宋秘书得跟着我处理一些事情,不然会耽误进度。” “喔这样啊。” 梁知艺若有所思地笑:“我还以为是宋秘书太漂亮,闵哥哥你舍不得呢。” 梁知艺话里有话,听到宋曼耳朵里一刺。 宋曼笑了笑:“梁小姐说笑了,谢总只看工作能力,不看外表,只要你能力出色就会得到他的青睐。” 宋曼的态度端正,梁知艺微微一笑:“看来宋秘书心里有面镜子,明白得很。” “古人都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这脸再漂亮,男人看久了还是会腻的,我还以为宋秘书是因为这张脸才留在盛丰的,结果没想到是实力,这我是真没想到。” 第102章 辛苦你了哦 梁知艺话里话外都在针对宋曼。 好似有这样的外表,就应该老老实实做个花瓶。 而这花瓶要听话,不要生出不应该有的心思。 宋曼听出言外之意,敛着眉目,笑得温婉:“梁小姐不知道在盛丰,每个秘书,美貌也是她实力的一部分。” “秘书代表盛丰的门面,也是盛丰实力的体现。” 宋曼说到这里,微微笑道:“同为女性,梁小姐能肯定我的实力,我还是很开心的。” 梁知艺脸上五彩斑斓的。 她倒没想到这人牙尖嘴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明明她是在质疑她的实力,反倒被她说成承认她的实力。 梁知艺脸上挂不住,轻轻一笑:“宋秘书不愧是贴身秘书,这张嘴舌灿莲花,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 说着梁知艺看向谢裕闵,主动挽住他的胳膊:“闵哥哥你怎么来了?会议结束了吗?” 谢裕闵神色淡淡,任由梁知艺挽着他,“结束了,老太爷派你来和我们谈?” 宋曼看着两人并肩走在前面。 她一愣,后两步跟在后面。 梁知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半身裙,修身的OL鱼尾裙摆,搭配一件白色纺纱长袖,袖口微微收紧,方形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 梁知艺虽然长得小家碧玉,但在穿着打扮上还是很有自己的见解。 就比如鱼尾裙要搭配小的方包,高跟鞋要是黑色的细跟,这样才能将身材比例拉到最大。 而她这次组织的派对是为了给山区贫困儿童进行募捐。 “……反正接下来两天都是休息日,我这几天都忙不过来,要不闵哥哥,你还是把你这贴身秘书借给我用两天吧,好不好?” 梁知艺一边说,一边挽着谢裕闵,态度娇俏。 “宋秘书能力这么强,一定能让我轻松不少。至于工资嘛,盛丰给她多少,我给她三倍,不会亏待她的。” 梁知艺说得诚恳,好似真的看重了宋曼的工作能力。 谢裕闵眉头一皱,想拒绝,忽然又想起宋曼说的那些话,脸一沉,道:“这是她私人的事,我做不了主。” 梁知艺却娇嗔道:“她是你的贴身秘书,你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 说着,梁知艺歪着头看向宋曼,笑得很甜:“宋秘书,可以吗?” 宋曼抿唇笑了笑:“可以。” 梁知艺很是高兴。 “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就把地址发给你。” 梁知艺拍了拍宋曼的肩膀:“辛苦你了哦。” 梁知艺这样客气的态度,仿佛刚刚冷嘲热讽的人不是她一般。 宋曼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有些大小姐总会有莫名其妙的脾气。 翌日,宋曼收到梁知艺的信息,让她前往通化区的丛里大道。 丛里大道是舟城有名的富人区,宋曼很少来这边。 参天的梧桐树将整个街道笼罩,阳光只能依稀从树叶的夹缝中落下斑驳的影子。 道路的尽头,洋房林立。 宋曼抬着饱满的下巴,在那一栋栋洋房里找到占地面积最大的那一栋。 第103章 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私事 这栋洋房和其他联排别墅不同。 它占地之广,还有一个很大的金色大铁门。 铁门后是宽敞的柏油路,柏油路的两旁盛开了不少花草,隐匿其中的扇形洒水器正在给花草洒水,有的不小心落到一旁的路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宋曼双手抓在铁门上往里看,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给她开门。 忽然间铁门一声响动,宋曼往后退了几步。 从里面走来一个阿姨,年纪不小,身上系着白色的围裙,肤色偏黑,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宋小姐吧?” 宋曼点了点头,说:“是。” 阿姨领着她往里面去。 “梁小姐在里面等您很久了,您跟我来吧。” 宋曼跟着阿姨往里去,路边的水洼有几个,宋曼一不留神,踩了一处,水溅到她的鞋面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鞋面,溅得脏污。 阿姨见了,很是抱歉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几天没下雨,所以花园绿植都要洒点水,不小心弄脏了您的鞋。” 宋曼笑了笑,说没事。 两人进了洋楼,阿姨指了指她的鞋,问问要不要给她刷刷。 宋曼摆了摆手,说不碍事。 宋曼换了鞋,客厅里没有人。 一阵淡淡的香从窗边飘到跟前。 宋曼抬头一看,靠窗的桌子上,燃着一柱檀香,烟雾很细,缭缭地升在空中。 窗户没有关,打开一半,窗外的风便顺着吹进来,吹了满室的香,吹到了后面庭院里。 庭院里装扮得很是时髦。 粉白的气球,还有欧式的白色桌椅,仆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很忙碌。 宋曼微愣,想起自己来得目的。 一转头就看到一幅巨大的画。 那是画在一整面墙上的,血色的背景,灰暗的天空,衣衫褴褛的太阳之神站在血色花海里,他的脚下是成片成片的骷髅,流着血的骷髅。 宋曼怔住,一股凉意从心头涌起。 忽然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很近。 “这是闵哥哥画的。” 梁知艺盯着这幅画道:“他回到谢家之后,就喜欢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画,这幅画是他接手盛丰前一天画了一整天画出来的,我一直觉得他心里很痛苦。” “他父母在他十七岁那年出事,他十七岁的时候,谢家遭遇了一场大火,那时候他还有一个四岁的弟弟,刚学会走路,也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死了——” “只有他存活了下来。” “你懂那种所有亲人都死了,只有他自己活下来的感觉吗?” “而且,这场大火有人说并不是意外,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命,隐藏了好几年……” 梁知艺一直在说。 宋曼心里咯噔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梁知艺见到宋曼的神情,有些惊讶地捂了捂嘴:“你不知道这件事?” 宋曼没来得及说话,梁知艺便抢过去说道:“也是,你不过是个秘书,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私事,他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事情。” 说着,梁知艺对宋曼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第104章 很难忽视 后院里人人都忙着。 每个谢家的仆人对梁知艺都毕恭毕敬,就像对待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梁知艺也不吝啬自己的影响力,特地在宋曼面前指挥着。 梁知艺带她到了树荫下。 这是一棵参天古树,应该有一百年的历史。 庞大的树冠将阳光都遮蔽。 粗壮的树干要三个人包住才能围起来。 梁知艺让人在树荫下放上一张躺椅,躺椅旁是一张小圆桌,刷着白色漆面。 桌子上放着新鲜的荔枝,荔枝旁边放着一盒绿色的万宝路。 梁知艺拿起烟盒,拿了一根。 又因为找不到打火机,匆匆放下。 她叫来仆人,让她去楼上书房拿打火机。 梁知艺特地叮嘱:“是在第二个抽屉里,别拿错了。” 说着梁知艺又转过头来问宋曼:“你抽烟的吗?要不要来一根?” 宋曼看着梁知艺这一次两次已经算是很明显的做派。 梁知艺并不喜欢她。 宋曼面上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不抽的,谢谢梁小姐的好意了。” 宋曼乖巧的样子让梁知艺哑然失笑。 她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宋曼:“你知道吗?他们男人最喜欢你这种又漂亮又乖的女人了。” “你说,闵哥哥是不是也喜欢你这种?” 梁知艺视线直视着宋曼,眼里有探究,有质疑,还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不喜。 宋曼觉得梁知艺的敌意太明显,她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谢总的心思我不好揣测,您想知道,亲自去问谢总不是更好?” 梁知艺冷声笑道:“我要的是你的保证。” 梁知艺谨慎地盯着她瞧:“你知道,我和谢裕闵是有婚约的吧?” 宋曼笑容有些凝滞:“自然。” 梁知艺放下双手,斜睨着宋曼:“梁家和谢家多年的交情,这谢太太肯定只有我能做,只要你不要像你那个同事那样,心比天高,妄图想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这贴身秘书,我也不是容不下。” 梁知艺最后放出一颗重磅炸弹。 “希望你不要步你那同事的后尘才对。” 梁知艺这话一出,宋曼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她眉毛一皱,心下一沉。 “夏茗颖的事情和你有关?” 梁知艺微微一笑:“谁说的?” 宋曼看着她的笑容,专横又高傲,就像一只目中无人的孔雀。 梁知艺抻了抻手,伸了个懒腰:“我刚刚有这么说吗?” 梁知艺慵懒的,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宋曼的眉头拧得更紧。 那是一条人命。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通常人提起这件事都会不适,关心,甚至会询问一些细节。 可她在梁知艺脸上找不到任何对这件事的担忧。 就好像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罢了。 梁知艺高高在上的对人命的漠视让宋曼感到不适,她咬了咬唇,想进一步套出点信息,就见梁知艺“啊”了一声,对着某个方向喊道:“闵哥哥——” 宋曼转过头,就见不远处谢裕闵颀长的身躯出现在眼前。 很难忽视。 第105章 谢太太只能是我 谢裕闵一身家居服。 柔软的垂感,丝绸的质地,光面,好像能反光。 他正与人站在屋下的长廊里说话,听到梁知艺的声音,恍然看过来。 他与人作别,朝这边走来。 梁知艺微微笑着,用只有宋曼能听见的声音对宋曼道:“这下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吧?” 梁知艺说:“这里是谢家老宅。” “谢裕闵同意我在这里举行派对,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梁知艺收回看向谢裕闵的视线。 “我说过,谢太太只能是我。” 宋曼淡淡笑了一下,眼睛却有些心不在焉。 谢裕闵已经走到近前。 梁知艺恢复之前的神色,笑着与谢裕闵说话。 她的手背在后面,故作娇俏:“闵哥哥,我刚才还在和宋秘书聊你呢,你就出现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说着,她指了指百年老树的树枝:“我还想在这棵树上挂点装饰品,这样整个庭院就不会显得太割裂,宋秘书,你觉得呢?” 宋曼抿唇笑了笑:“梁小姐的想法,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来吧,”梁知艺的神情俏丽,“正好大家都很忙,我找不到人做这件事,干脆就麻烦你了哦。” 梁知艺吩咐人把装饰品拿来,又拿来一架梯子。 宋曼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些装饰品灯笼挂上去,微微一扭头,就对上谢裕闵注视的目光。 宋曼几不可闻地一顿,又收回眼,继续看树。 宋曼回避的样子让谢裕闵微微蹙眉。 他低眼看向宋曼刚伤好痊愈的脚,又看到一旁的梯子。 人要站上去才能挂那些装饰品。 而这梯子有些窄,能站的面积并不大。 谢裕闵拧了拧眉头,问一旁的仆人:“家里还有别的梯子吗?” 仆人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只是唯一一把。” 梁知艺在一旁听着看着,歪着头:“闵哥哥是担心宋秘书会摔着吗?” 谢裕闵淡淡道:“这么窄的梯子,不管是谁站上去,我都会担心。” 宋曼心里一滞,没有说话。 梁知艺听罢,招呼人去买新的梯子。 只是刚让人去买新的梯子,有仆人就在杂物间找到了一把更适合站人的梯子。 谢裕闵让人把梯子换下来,对梁知艺道:“你不是想尝尝我新收的酒吗?” 梁知艺瞬间喜笑颜开:“闵哥哥,你愿意忍痛割爱啦?” 梁知艺说着,挽住谢裕闵:“那我一定要尝尝,听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酒……” 两人相携着往屋子里走去。 宋曼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梯子,和堆在一块的装饰品。 她脚上的伤才刚好,医生叮嘱一定要小心呵护,不能劳累,也最好不要高空作业。 但眼前,百年大树枝繁叶茂,树冠像云层一样,歪歪斜斜地伸出一部分。 很壮观。 宋曼瞧着,问一旁的仆人:“有没有很长的棍子?带勾子的那种。” 仆人想了想,道:“有。” “麻烦给我找一个过来。” 宋曼在原地等着,楼上落了单的梁知艺站在窗边,看着树下的宋曼。 她纤细,修长。 站在那亭亭玉立,如同明艳的海棠。 梁知艺瞧着,口袋中的手机忽然一震。 她拿出来瞧。 宋曼两个字刚映入眼帘,谢裕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梁知艺慌忙收起手机,对他笑:“你家院子真好看。“ 第106章 酒 宋曼在树下等着仆人拿棍子来。 树冠遮天蔽日。 宋曼看着在庭院里忙碌的仆人。 目光所及之处,宋曼心里数着,已经有不下二十人在布置会场。 算上其他地方,这谢家的仆人比二十只会多不会少。 宋曼抿了抿唇,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洋楼。 三层,窗户开着的地方,还能看到有仆人在窗前穿梭。 这谢家,是实打实的豪门。 比当初还没破产的陈家还要富有不知道多少倍。 宋曼心里想着,仆人拿着长棍过来。 只是这个长棍并没有钩子,里面还是空心的。 仆人问她:“宋小姐,我找了个遍,没有你要的那种,你看看这个可不可以?” 宋曼拿在手里看了看,笑了笑:“没事,这个可以的。” 说着,从头上摘下一个黑色的发卡,掰弯了,卡在里面。 然后她拿起其中一个装饰品,勾在黑色发卡上。 她爬上梯子,并没有站上去,反而坐在上面,伸长了棍子,往枝桠上够。 长棍弥补了她和树枝的高度差,宋曼低头对仆人道:“麻烦给我第二个装饰品,扶稳了哦。” 宋曼一个饰品一个饰品地往上挂。 即使在树荫下,也热得满头是汗。 中午,宋曼被梁知艺留下来用午饭。 银色的磨砂托盘放着新鲜的荔枝,描金的骨瓷餐具,每个座位上还摆着一只雕花的透明玻璃杯。 前来用饭的不仅有宋曼,还有谢裕闵的一个客人。 她认识,是白晨。 白晨今天穿得极其人模狗样,甚至挑战了一身颇为骚气的白色西装。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又十分可爱。 不过他看到宋曼并没有和她打招呼,反倒对梁知艺十分热情。 “梁小姐,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白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要知道,老谢自己都不太来这里,怕弄乱了这里的摆设,他竟然能让你在这里开派对……” 白晨对梁知艺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暧昧。 梁知艺脸色娇媚,偷偷看了谢裕闵一眼,脸上的红晕散不去:“哪有你说的那样,闵哥哥只是看在我阿公的面子上才……” 梁知艺对白晨不是很熟,只听说他是谢裕闵的朋友。 按道理来说,以白家的财富水平,梁知艺完全可以不怎么搭理他。 但既然是谢裕闵的朋友,梁知艺多少也会给些面子,甚至有故意放下身段的意思。 “白晨,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 白晨哈哈大笑:“我有没有乱说,等过段时间你俩的婚事消息出来了,就知道了。”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和谐。 就连在一旁安静地用餐的宋曼,偶尔还要抽空出来笑笑,应付一下餐桌上的场面。 也只有宋曼自己知道,她嘴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宋曼分外安静,梁知艺瞧见了,微微一笑。 她叫来仆人。 “给宋秘书倒一杯酒,就那瓶马桑德拉,她上午也辛苦了。” 仆人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 不过她手上拿的那瓶酒有些不对。 梁知艺眉头一皱,难以置信地问她:“马桑德拉你不认识吗?” 仆人怯懦且茫然地看着梁知艺:“我……我没怎么读过书……那上面的英文有点看不懂……” 仆人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虽白净,但有雀斑。 她紧张得搓着手,眼睛都不敢看梁知艺。 梁知艺不耐烦地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道:“闵哥哥新开的那瓶酒你总看得懂吧?开过的酒,你总不会拿错吧?” 仆人连忙点点头,战战兢兢地逃走。 宋曼安静地看着,抿着唇,向桌子那头,与她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的谢裕闵投去目光。 谢裕闵正和白晨聊什么,没注意到这边。 宋曼心想,梁知艺虽然嘴上否认,可所作所为都在人前彰显她的特殊身份。 这其中,谢裕闵兴许默许放任了。 或许,他也默认了梁知艺的身份。 宋曼静静地戳着眼前那块牛排,思绪飘得很远,压根没注意到先前那个仆人已经端着酒杯过来。 仆人本来想把酒杯直接递给宋曼,中途被梁知艺拦了一下。 梁知艺看到宋曼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面,她端着酒杯,晃荡着。 酒水在杯子里晃来晃去。 梁知艺的手肘撑在桌子上,装作不经意间,手一歪。 那红色的酒就顺着她的动作,直接倒在了宋曼身上。 第107章 是同一种人就好了 宋曼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酒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又将她的鞋面浇湿。 宋曼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而这边的动静直接让餐桌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知艺连忙将酒杯放在桌上,拿过一旁的餐巾给宋曼擦酒渍。 白晨看了谢裕闵一眼,谢裕闵的眉头微蹙,盯着正在发生事故的宋曼。 宋曼表情淡淡,还挂着常有的笑:“没事,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接过梁知艺手中的餐巾。 谁知梁知艺根本没想把餐巾给她。 她将手中的餐巾丢在桌上,对宋曼道:“你这衣服都这样了,正好我那备了套衣服,你跟我上去换了吧?” 也不让宋曼拒绝,梁知艺抢先道:“大夏天的,这么臭着也不好闻。” 宋曼脸色微变,淡淡笑道:“好。” 两人上了楼。 梁知艺带着宋曼去了房间。 梁知艺把衣服找出来,交给宋曼。 梁知艺的表情很高傲:“这是宝格丽的,定制,我还没穿过,便宜你了。” 宋曼摸着手中的裙子,有种想把裙子砸在她脸上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 好歹也是宝格丽的裙子。 看着梁知艺甚至大剌剌地坐在床上,没有想走的意思。宋曼愣了一下,道:“梁小姐不下去用餐吗?” 梁知艺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燃。 “等你换好了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房间里开了窗户通风,外面有风,烟味散得比较快。 宋曼有些迟疑,她不大习惯在陌生人面前换衣服。 梁知艺也看出她的不适,淡淡了她一眼:“我不看你。” 说着,梁知艺夹着香烟从床上起来。 她走到窗户边上,木质的雕花四方桌上放着一个釉色的烟灰缸。 梁知艺一边抽烟,一边将烟灰抖近烟灰缸里。 宋曼见她真的不看她,便背过身去,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 宋曼很白,背脊笔直。 后背的蝴蝶骨像真的蝴蝶一样,镶嵌在漂亮的背上。 梁知艺透过玻璃得反光看到宋曼白得像牛奶的肌肤,还有如同天鹅一样纤细的脖子。 充满着青春又年轻的味道。 还有一种风情。 梁知艺眯着眼瞧着,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今年有二十五吗?” 宋曼一顿,将梁知艺的裙子套在头上,穿好往下拉。 她站在床沿,将裙子拉到下身,又将里面的牛仔裤脱出来。 “虚岁二十五,还没满。” 梁知艺轻轻一笑,笑得有些股怪:“哟,还挺有缘。” 宋曼一愣,皱着眉头望着她。 梁知艺将香烟摁进烟灰缸里,收回看向玻璃的眼睛,转身看向她。 “我也虚岁二十五,还没满。” “不过……我们还是不一样。” “虽然二十五岁,我们差的不多,可三十五岁,四十五岁,五十五岁,我们的差距就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大,就算是同样一张脸,你和我,也只会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梁知艺冷嘲热讽。 她笑着,眼睛落在宋曼姣好的身躯上。 “这衣服很适合你,不过……就算你奋斗一辈子都穿不起这样的衣服吧?这次算你走运,好好留着吧。” 梁知艺说完,转身就打开门,就要往楼下走。 宋曼倒是很冷静地看着她:“所以,你也是这么对待夏茗颖的吗?” 梁知艺身子一顿。 “夏秘书也是被你这样打击了自尊心,以至于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对吧?” 宋曼看着梁知艺,见她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 “什么叫被我打击了自尊心,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梁知艺笑容灿烂:“那本来就是她的真面目,不用我说,她都会做,又怎么是我导致的呢?” 梁知艺道:“我不过是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另一条路罢了。” 跟那些富家公子哥玩,就能得到一个嫁入豪门的机会。 就夏茗颖这种人,怎么会错过? 她是死都要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倒是你,和我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梁知艺皱着眉头,露出头疼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可惜:“你要是和夏秘书一样,是同一种人就好了。” 这样不仅好诱惑,还好对付。 宋曼听着梁知艺说出这样的话,她笑了笑。 她将身上刚穿好的裙子脱下,重新换上自己已经被弄脏的衣裤。 宋曼说:“梁小姐,谢谢你今天的这番见解,我们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是你开拓了我的眼界,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是像您这样的,工钱就不用结了,今天就算我白给您打工。” 宋曼越过梁知艺道:“再见,梁小姐。” 第108章 你姐怕是要对我发飙 宋曼从房间里离开。 楼下,餐桌上还在聊。 谢裕闵和白晨的声音不大,只能依稀听着个声响。 宋曼走到楼梯口脚步顿了顿,她抿了抿唇,又神色正常地走下去,拿了包就离开。 宋曼的动静打断了谢裕闵和白晨的谈话。 谢裕闵和白晨对视一眼。 谢裕闵扬了扬下巴,让白晨跟过去问问,却见楼上梁知艺走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 梁知艺神色正常,丝毫没有刚才被宋曼顶撞的恼怒。 白晨笑了笑,油嘴滑舌的:“也没聊什么。“ “哦对了,刚才你们不是去换衣服吗?怎么那人先走了?” 梁知艺表情微微一变,笑道:“没什么,她说她有事,先走了。“ “哦这样啊——”白晨看了谢裕闵一眼,故作抱怨道,“怎么走都不打声招呼的啊。” 被白晨这么一插科打诨,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宋曼从丛里大道打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去了一趟医院。 自从上次见过之后,宋曼一直忙,没有时间去看宋庭。 正巧医生说宋庭最近的精神头不错,宋曼想着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看他了,趁着今天没什么事,去看看他。 宋曼到医院后,换上医院提供的无菌服,才去病房看宋庭。 宋庭的身体免疫力差,每次来见他,全身都需要严格的消毒,从外面带过来的看望宋庭的东西,也要经过严格的消毒才能带进去。 宋庭在病房里的生活,就像是在干净的罩子里,不能磕碰,不能有一点伤口。 宋庭都打趣道,自己是一只易碎的陶瓷娃娃,只要轻轻一碰,说不定就碎掉。 当时护士在一旁给他换药,听到这话反驳他。 “哪是陶瓷娃娃,明明是芭比娃娃。” 宋庭的长相十分俊美。 偏长的眼睛,双眼皮,又很大。 和宋曼的猫系眼睛不一样,宋庭的眼睛更像狐狸。 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嘴唇,是标准的美男子长相。 许是常年住在病房,没有沾染到世俗的气息,他的眼睛很澄澈,气质很安静,浑身上下都很平和。 有一种安静的美男子的即视感。 可惜宋庭的气色不好,皮肤虽白,但嘴唇也没什么颜色。 宋曼进去的时候,见宋庭在看书,她探过头去,问:“这次看的什么书?” 宋庭说:“推理小说,一个日本作家的,白夜行。” 宋庭的手指修长,包裹着书脊。 宋曼不禁感叹:“真好,我都忙得没时间看书。” 床头柜上放着新鲜的水果,和高价的燕窝什么的。 宋曼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坐近了才发现。 她愣了一下,问:“这几天妈来看你了?” 宋庭翻过一页书,眼睛盯着书里的内容道:“不是,是姐夫,他这几天经常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一些好吃的。” 宋曼听到这话,神情一怔。 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 姐弟俩刚提到陈宇非,就见陈宇非提着保温桶,穿无菌服走了进来。 陈宇非明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宋曼,也是一愣。 两人四目相对。 最后还是陈宇非先回过神来,将手中已经消过毒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外出一天,很忙吗?” 宋曼听到陈宇非这么问,缓过神来道:“做了半天,取消了。” “取消?”陈宇非不解,“为什么取消?” 宋曼表情淡淡:“不太合适吧。” 陈宇非“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宋庭,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好点?” 宋庭看到陈宇非很高兴:“最近状态一直不错。” 陈宇非问他:“肩膀还有很酸吗?” 宋庭摇了摇头:“没有,姐夫你帮我按过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陈宇非笑了笑:“舒服就行,下次哪里不舒服,我还给你按。” 陈宇非说得爽快,宋庭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哪里可以啊?我哪能让姐夫你帮我按摩?” 陈宇非瞧了宋曼一眼,眼睛笑起来,满是谑意:“我要是不好好对你,你姐怕是要对我发飙。” 宋曼抿了抿唇,听出陈宇非的言外之意。 他们之前吵过架,宋曼让陈宇非对宋庭负责到底。 陈宇非是在拿这件事在调笑。 但听在宋庭耳朵里,又是另一种味道。 宋庭不禁感叹:“姐,你和姐夫感情真好。” 说着,宋庭拉过宋曼的手,道:“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宋庭眼里全是感动,瞳孔亮晶晶的,像是一个被感动坏了的小孩。 宋曼浅浅地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转而拍了拍他的手:“你好好治病,别的事你都不要管,知道吗?” 第109章 和谈 宋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宋曼从床边起身,见电视还开着。 先前进来的时候,因为电视声音开得小,屋子里窗帘没拉,外面的阳光又大,照进来将电视机的画面都照成白花花的一片。 如今注意到,电视上放着社会新闻。 有小偷行窃,被穿着警服的警员抓捕。 宋曼心思飘到了外面。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信息和电话。 在病房套间的洗手池给宋庭洗了个苹果出来的陈宇非见她的样子,顿了一下。 他先将苹果递给宋庭,又走到宋曼跟前,低声问她:“怎么?有心事?” 宋曼想到夏茗颖出事那天晚上,她给警官提供的勒索犯的信息,她希望警察那边能把人找出来。 可等到几天,也没有半点消息。 宋曼不禁有些着急。 她将手机收起来,问陈宇非:“你怎么来了?听阿庭说,你最近经常来看他?上班不忙?” 陈宇非脸色有些古怪,他“害”了一声:“我们那个组长辞职了,现在咱们组还没有领头的,所以有些松散。” 宋曼见陈宇非一直看着地面,她眉头一皱:“辞职?为什么辞职?” 诚远的财务报表一直很好,名气也不错,做组长的工资应该也不低。 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就不要了? 陈宇非含糊着:“我也不知道,好像跟私人的事情有关。” 宋曼没有再追问,只是站在原地。 窗户就在边上,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头发染上一层光晕。 宋庭刚看完一章,抬起头来放松一下脖子,就见宋曼头顶的头发露出红棕的颜色。 宋庭一顿,道:“姐,你头发是不是长新的了?” 宋曼愣了一下,连忙去看头发。 陈宇非也盯着她的头发看:“好像是新头发长出来了。” 宋曼转身对着玻璃的反光看,发根有一截头发偏红棕色,平时在室内不大看得出来,只有在晴朗的阳光下才会显现。 陈宇非问:“还要去弄成黑色吗?” 宋曼对着反光的玻璃捣鼓着头发:“等等看吧,回头我问问微姐,看头发不是黑色行不行。” 她的头发天生有点偏红棕色,盛丰的秘书招聘,有一条就是不希望应聘者是五颜六色的头发,或者手指甲做上五颜六色的颜色。 盛丰很看重应聘者仪容仪表的问题。 当初宋曼就是怕因为这一点,初选就被对方筛掉,就花钱去做了一头黑色的头发。 她头发长得不快,不过到现在已经长出一截出来了。 宋曼想,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到时候再去做成黑色好了。 宋曼在宋庭这里待上一会儿,正好陈宇非也要离开,准备送她一程。 两人坐在车里,陈宇非问她:“去哪?” 宋曼道:“你把我送到城东那个派出所就好。” 陈宇非见宋曼要去派出所,眉头一皱:“你去派出所做什么?” 宋曼说:“有点事。” 陈宇非沉默了一会儿,想问宋曼是什么事,结果就听见宋曼问他:“你剩下那三百万,有着落了吗?” 陈宇非一凛,见宋曼主动提起,应该是有什么进展。 结果还没询问,果不其然。 宋曼说:“你先前说的那件事我可以做到,但是前提是要在三天之内把四百万还掉,你能做到吗?” 宋曼抬头看向陈宇非。 她抿着唇,手指落在裙摆处,蜷缩着抓紧了一撮布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只要陈宇非说一句可以,她和谢裕闵的关系就会走到尽头。 明明是好事,她应该高兴才对。 车厢里一片寂静,空调出口发出嗡嗡的声响。 陈宇非神情激动地对宋曼说:“当然可以,我已经弄到两百多万了,等我再跟我妈磨一磨,应该不成问题。” 宋曼咬着嘴唇,似是下定决心:“好,那你弄到了,明天把钱给我,我去还给谢裕闵,一共四百万。” 陈宇非连忙点头,还握住宋曼的手:“好!” 话题结束,宋曼有些沉默。 陈宇非话也不多,只是提到明天把钱还给谢裕闵之后就一起吃顿饭,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去吃饭了,他妈还抱怨他俩结婚后就不怎么约会,是不是感情不好了。 “明天晚上我俩还是出去吃吧,拍个照,发个朋友圈,打消一下我妈的念头。” 宋曼想起两人约法三章的约定,答应了。 第110章 冰淇淋 陈宇非把宋曼送到城东的派出所,就开车走了。 宋曼进去,找里面的警官询问。 警官对宋曼有印象,把她带到接待室,将最近的调查结果拿给她看。 “这个案子说起来有点难度,那人应该是连夜逃到了海外,我们现在还在筛选犯罪嫌疑人,还没锁定,等到锁定了嫌疑人,我再联系你。” 得到一定的回答,宋曼心里有了数,点了点头,道:“好。” 从派出所出来,宋曼也只花了半个小时。 她看着艳阳高照的天气,想起那天晚上去到的楼盘,她想再去一趟,找找线索。 夏茗颖的自杀事件已经定性,没有他杀,于是楼盘的黄色封条已经撤下,只是干涸的血迹无人清理,渐渐被风沙掩埋,变成一团深深的印记。 宋曼回忆着那天晚上,自己拄着拐杖上楼的样子。 她从一楼上到三楼,周围乌漆麻黑,很多东西不大看得清。 但如今是艳阳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什么东西都在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宋曼仿照着当时的情况,想着一比一复刻。 到了三楼,白色油漆画成的圈还在,旁边的凳子也还在。 只是那凳子是瘸腿的,拿着一块红色的砖头垫着。 宋曼走过去看了看。 周围很干净,没有什么线索。 宋曼有些泄气,忽然间眼角瞟到的东西让她一震。 她连忙走过去,将落在那里的东西捡起。 那是一个airpods,蓝牙耳机。 但只有一只。 宋曼看着这个方向,想起这个方向就是当初嫌疑犯拎着钱逃跑的方向。 宋曼看到耳机竖状的地方有一个标志。 但上面有灰,看不清楚。 宋曼用衣服擦了擦,又看了看。 感觉有些眼熟,但不确定是什么。 宋曼原本想着把耳机带到派出所,让警官们帮忙做个DNA鉴定,可一想起自己太着急,上面的指纹都被自己擦掉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指纹…… 宋曼一时有些无语。 索性只能把耳机带回去,自己找一找那个标志是什么。 宋曼从城东回家,天色渐晚。 夏天闷热的风吹得人衣服里都是热的。 宋曼从公寓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只雪糕和几个饭团,慢吞吞地走回家。 天边如同火烧云一般,呈现大片大片的红橙色,像番茄的颜色。 公寓楼下的树木,夏蝉在树干上吱吱作响。 宋曼一口咬着冰淇淋,一边仰头看着这天空异景,心平气和地拿出手机拍照。 就算遇到的倒霉事一大堆,也不能失去欣赏美景的心情,不然也太可怜了。 宋曼咬着冰淇淋咔擦咔擦拍了好几张,拍完之后,低头检查自己拍照的成果。 忽然间,有人叫她的名字:“宋曼师妹——” 宋曼一抬头,就见穿着那一身白色西服的白晨站在小区路边。 他手上提着一只很精美的购物袋,很大,也很显眼。 宋曼看着他渐渐走近。 嘴里的冰淇淋“嘎嘣——”一声,把外面那层有些厚实的冰块咬碎,品尝到里面酸甜酸甜的味道。 第111章 兔子 宋曼觉得,这味道还很好吃。 此时白晨已经走到跟前。 他露着抱歉的笑容:“师妹啊,早上那一出,真不是我不想给你打招呼啊。” 说着白晨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宋曼手里。 宋曼嚼着冰淇淋,低头看着购物袋:“这是什么?” 白晨说:“给你赔礼道歉的。” 宋曼将冰淇淋三两口吃完,又打开购物袋一看。 一条红石榴色的裙子映入眼帘。 她一顿:“谁送的?” 白晨努了努嘴,勾了勾下巴:“还能有谁,老谢呗。” 宋曼若有所感地往白晨身后看过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迈凯轮停在不远处。 车窗开着,只露出谢裕闵高挺的半张脸。 白晨说:“他找人问了一下今天的情况,拿酒的小姑娘说是梁知艺不小心把酒泼你身上的,老谢想让你不要介意。” 宋曼低头看着手里的裙子。 高奢品牌,挺好看。 纱质的裙摆,细棉的腰身。 和梁知艺那条略显沉闷的裙子相比,这条明显更适合她。 宋曼沉默地递回去,道:“我不能收,你还给他吧。” 白晨一顿,看了一眼宋曼手上的袋子:“你是不接受这个道歉么?” 宋曼抿了抿唇道:“我可以原谅梁小姐的所作所为,但他不需要替她道歉。” 宋曼将购物袋重新塞回白晨手里,“要想道歉,让她自己来。” 说完,宋曼拎着自己的袋子走了。 白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叹一口气,提着购物袋回到车前。 不用白晨说,谢裕闵已经把刚才的情形看了个遍。 说的什么他也听到了。 白晨撑着车顶,将手中的袋子自车窗递过去,表情有些无奈:“她不要这个,怎么办?” 谢裕闵看着眼前的袋子,垂眼。 片刻,他打开车门,拎着袋子往公寓楼里走去。 天还没有暗,夕阳还在天边要沉不沉。 有人已经开始做饭。 空气里飘出浓郁的饭香。 谢裕闵走到宋曼公寓门口,正想敲门,却见宋曼门并没有关紧。 谢裕闵拉开门,客厅里没有人,但依稀能听到厨房有动静。 他十分自觉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刚想换上,就见宋曼拿着用微波炉热好的饭团从厨房里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宋曼也没有多惊讶。 她扫过谢裕闵一眼,端着盘子坐到客厅的茶几前盘腿坐下。 将其中一个饭团打开,宋曼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含糊道:“我跟白晨师兄说了,我不需要你替梁小姐道歉,要道歉让她自己来,他没告诉你吗?” 谢裕闵走到客厅,将购物袋放到沙发旁:“说了。” “那你怎么还拿上来?” 谢裕闵想了想,又把购物袋推到宋曼跟前,好像这样她就会接受一样。 谢裕闵说:“这是我送你的。” 说着,似乎觉得这话有些歧义。 谢裕闵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想送你的,和梁知艺没关系。” 宋曼一顿。 谢裕闵又推了推:“我只是单纯想送给你而已。” 谢裕闵说完,转身准备走。 临走前低头看了一眼宋曼跟前的饭团,叮嘱道:“吃点有营养的,你最近都瘦了。” …… 谢裕闵这一出没头没尾的,让宋曼愣了很久。 宋曼想,他这是在示好吗? 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饭团,宋曼用纸巾擦了擦手,还是将眼前的购物袋打开。 PRADA家的裙子。 石榴红的颜色。 宋曼将裙子完全拿出来,展开看了看。 这才发现腰上面还有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尾端挂着一个很小的银色兔牌,大小和银色爱心同级。 宋曼一顿,忽然想起谢裕闵先前送的那个包也有这样一个小小的银色兔牌。 她愣了愣,去卧室里把那包也翻出来。 翻出来后,宋曼对比两个兔牌,几乎一模一样。 宋曼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兔牌是定制的,还是谢裕闵特意定制的。 而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马克杯,也是有一只粉红色的兔子。 宋曼有些失神,一时间心陡然跳起,扑通扑通,杂乱无章。 她幼时养过一只兔子。 那个时候她刚拎回家,柳素娥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便扬言要把这兔子丢掉。 后来她就只能偷偷地养。 宋曼将小兔子关在笼子里,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每天早上上学,放足够的吃的进笼子里,晚上放学又再放足够的吃的进笼子里。 只有每天睡觉前,宋曼才会把笼子拎出来,看着小兔子吃东西。 她觉得小兔子吃起东西来很治愈。 后来有一天,小兔子死了。 她很伤心。 她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就算养小兔子也不能把它成天关在笼子里,要定期放它出来遛一遛。 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害死了小兔子。 第112章 天台 本来这件事她会在心里藏很久。 后来有一天,宿舍里有人养了一只猫,养很久,跑了。 室友急得不行,拜托她们一起去找。 宋曼也去找。 结果在谢裕闵手里找到了它。 那猫似乎很黏谢裕闵,很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宋曼那个时候还不认识谢裕闵,只是觉得这个男生怪好看的,不过他手里的猫似乎更加重要。 于是宋曼犹犹豫豫对谢裕闵提起:“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手里的猫,是我室友丢的……” 谢裕闵微愣,淡淡一笑:“哦这样啊,它跟在我身边很久了。” 说着,谢裕闵将怀里的猫交给宋曼。 “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美短,和它很像。” 宋曼听了,忍不住想到自己养的那只兔子。 她道:“我也养过,不过是小兔子,我没什么经验,没养多久她就死掉了。” 宋曼说着抱歉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愧疚。 宋曼也没想到谢裕闵会记住这句话。 将包重新放回衣柜,又把送来的裙子用衣架挂好。 新衣服总有吊牌,宋曼瞟到一眼,却见上面价格那一栏被人刻意挡住。 谢裕闵送东西从来不看价格。 宋曼想着,搬来笔记本,想看看这件衣服值多少钱。 搜着搜着,忽然间实时热搜跳出一条新闻。 【死者家属大闹盛丰集团,挂横幅责难盛丰总裁,以死相逼,讨个说法】 上面还po出挂着红色横幅的夏茗颖的父亲、表哥等亲戚,还有站在盛丰总部顶楼要跳楼的夏茗颖母亲的身影,是一处黑点。 宋曼眼皮子一跳,感觉大事不好。 她联系谢裕闵,那人电话关机。 联系郑微,郑微那边也看到这条新闻,命令她让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此时谢裕闵已经从后门进入盛丰,脸色沉郁。 身边跟了好几个高管。 几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谢裕闵不禁皱着眉头,问:“盛丰有安保和门禁系统,她人是怎么上去的?” 人事部的蔡经理闻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夏秘书去世后,她的员工卡还没来得及在系统消磁,所以她妈说不定是拿着夏秘书的员工卡上去的……” 公关部的高管也毫无头绪。 “谢总,夏秘书的亲人们不知道在哪听到的消息,说她的死和您有关……” 公关部的说到这里,心脏跳到嗓子眼里。 爆自家大boss的冷是大忌!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硬着头皮,问谢裕闵:“这事儿咱们公关部……” 话还没说完,谢裕闵便打断他的话,道:“等我上去处理好了,再等我通知。” 说着,谢裕闵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司机。 “小章,你跟我上去。” 夕阳慢慢沉下去,月亮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电梯数字一层又一层的跳着,轿厢里安静得有些沉闷。 章予将自己临时得到的资料递到谢裕闵跟前,谢裕闵看了一眼,便推过去:“不用了,我都看过,为了以防万一对方见到我们两个人会激动,你待会儿待在暗处见机行事,一定要把人救下来。” “叮咚——”一声,电梯响了。 谢裕闵和章予对视一眼,走上顶楼。 远处太阳已经完全沉进地平线,夜空月明星稀,远处冒着红色灯光的信号灯就像黑色丝绒上镶嵌了一颗红宝石。 它一闪一闪,打破夜的寂静,让阒然的夜色不再那么沉闷。 晚风吹起,吹得高处的风哗哗作响。 谢裕闵看着不远处的夏母。 她一身质朴的装扮,头发已经出现银丝。 已经步入六十的年纪,脸上皱纹明显,也渐渐出现老态。 和爱打扮的夏茗颖相比,她的仪容寡淡,甚至大她不少。 夏母警惕地看着谢裕闵,面色狰狞:“谢总,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天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要让你们盛丰背上一条人命,看你们盛丰还怎么成为业内龙头,看你还怎么逍遥快活!” 夏家两口老来得子,对夏茗颖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两口就开干洗店谋生,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文化。 农村出来的,身边除了夏茗颖的姑妈上过一个大专之后,周围人都没怎么读书。 所以夏茗颖读完初中之后不想上学,老两口也没拦着。 反倒是夏茗颖的姑妈劝着让她怎么都得读个职高。 第113章 谈 夏茗颖不是读书的料,被强硬逼着读了职高,也没学到什么东西。 反倒是和几个小姐妹混在酒吧KTV等娱乐场所,认识了一些工薪阶层的,说起来比她有钱太多的人。 在她眼里,这些就是有钱人。 穿得西装笔挺,出入高档写字楼的上班族,社会精英,怎么都比她高人一等。 夏茗颖不想和她父母一样,干一辈子干洗店。 但是她也不想读书,她觉得读书浪费时间,她记不住那些知识,硬记也记不住。 所以还不如趁早利用自己还年轻的优势,多傍几个大款。 夏茗颖从十六岁就开始被人包养,一直到十八岁,她接触到了盛丰的经理层,后来进了盛丰。 不过这些夏茗颖的父母都不知道,她的父母还以为夏茗颖是被人赏识了,进去的。 如今夏茗颖死了,夏茗颖的父母收到消息,夏茗颖是被她老板迫害死的,就是因为遭受了她老板的迫害,夏茗颖才会选择自杀。 所以他们两口子才会连夜在盛丰门口又哭又闹,还闹自杀。 夏茗颖就是他们心口的宝贝。 宝贝死了,还是被人迫害致死,他们能不心痛吗? “谢裕闵,你不给我女儿一条活路,我也不会给你活路!” 夏母痛彻心扉,痛哭流涕。 夜里的风吹在她脸上,让她更感悲壮。 谢裕闵皱了皱眉头,看着站在远处的夏母。 她一只脚踩在高处,另一只脚站在地上,看上去没有真的想同归于尽。 谢裕闵扬声道:“谁跟你说我不给你女儿一条活路?你女儿是自杀的,公安那边都判定了,与我无关。” “你放屁!她就是因为被你带到那种地方遭人玷污了,所以才一气之下想自杀!”夏母义正言辞,“我问过你们公司的人了,我女儿这段时间和你在交往,是不是?” 谢裕闵说:“是。” 夏母又问:“也是你带她出入那些场所,带她去参加宴会,是不是?” 谢裕闵顿了一下,眉头一拧:“是。” “所以她的死和你有关,是不是!” “不是。” 谢裕闵觉得,这就是歪理。 凭什么他带夏茗颖出入那些场合,就是害了夏茗颖的契机? 和一个满是歪理的,已经陷入死胡同的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谢裕闵冷静下来。 他一步一步朝夏母走去。 夜色里,顶楼的风吹得夏母松散的头发到处乱飞。 楼下紧急出动的消防队伍和公安队伍也在积极注意着楼上的动静。 夏母紧张地看着谢裕闵,警告他:“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谢裕闵停下脚步,镇定开口:“你可以跳下去,和你女儿团聚,不过你下去了可以问问你女儿,走到这一步她是不是解脱了,高兴了,毕竟没有高额债务缠身,她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这笔钱没还,那笔钱还不上……” “哦,还有她打胎的事。” 谢裕闵道:“光医院记录,她打胎就有三次,还不算上她未成年去黑诊所打胎的那几次。” “你可以问问她,她是不是这辈子都问心无愧了。” 第114章 制住 谢裕闵这话说出来,都让夏母愣住了。 “你说什么……?我女儿她……打胎?” 他们这类人最看重女子贞洁。 如今听到夏茗颖打胎好几次,连脚都有些站不稳。 “不……不可能!她那么乖的孩子,一定是你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特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夏母怒视着谢裕闵,觉得这个商人出奇的可恶。 为了将自己摘干净,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 一气之下,原本只有一只脚踩在高处。 这下子,两只脚都站上去了。 夜色里的风呼呼地刮着。 夏母看了一眼高得快要摔死人的高度,腿上发抖,脸上满是苍白和决绝。 “谢总,我知道你们这些老板最看重名声,既然你不能给我一个说法,觉得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好欺负,那我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让我们母女两个,给你这肮脏的双手,给你这个公司,送份大礼吧!” 夏母笑了起来,风声将她绝望的笑声吹散。 谢裕闵拧着眉,看着夏母背后,章予已经悄声摸过去,夏母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等到夏母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准备纵身一跃。 忽然间突然出现的人将她一拉。 她整个人被拽到地上,又被人反扣着,压在地面上。 夏母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谢裕闵走到跟前,面无表情地对章予说:“把人带下去。” 宋曼抵达盛丰楼下的时候,警察已经将一楼封锁,谁都不能进去。 宋曼只能找人请示,说自己是谢裕闵的秘书,得进去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警官瞧着她的样子,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她进去了。 宋曼刚到一楼大厅,就见谢裕闵带着司机章予,和已经被钳制了的夏母从楼上下来。 宋曼连忙跑过去,问:“谢裕闵,你没事吧?” 谢裕闵说没事。 转头看了一眼她,一愣。 宋曼来得匆忙,路上也是风尘仆仆的,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装束。 她脚上还趿着拖鞋,里面的家居服也没换,只穿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 头发汗湿了贴在脑门上。 脸蛋红红的。 眼睫毛卷卷的,还有点湿。 胸脯剧烈的起伏,没完全缓过劲来。 如今的宋曼比谢裕闵还要狼狈。 夏母看到宋曼,一顿。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过来,就把她带走了。 楼下拉横幅的夏父连同一起来示威的亲戚都一起被管制住。 盛丰的几个高管见事态已经被控制住,忙上前。 公关部的经理更是松了一口气,道:“谢总,这事……您想好怎么办了吗?” 谢裕闵收回看向宋曼的眼神,对公关部经理道:“先紧急公关,这事已经上升为社会事件,造成的影响已经很广了,必须先发一个紧急声明,声明盛丰和我本人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再去打点一下舟城那几家媒体,这事已经在网上发酵,不要再让那些媒体为了流量博眼球博关注,继续煽风点火,剩下的事情,等警察那边处理完再说。” 公关部经理得了命令,下去了。 其他的几位高管也纷纷告辞。 郑微才刚刚赶到,见几个高管都走了,不禁一愣。 她连忙小步跑向前,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谢总,抱歉,我来迟了。” 谢裕闵见郑微也是刚从家里赶过来。 可对比宋曼的“狼狈”,郑微显得正常不少。 谢裕闵道:“我没什么事,人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辛苦你们大晚上还要过来跑一趟。” 郑微听了受宠若惊,连忙说:“谢总,您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们的职责。” 说着,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宋曼:“小宋,你说是吧?” 宋曼这时缓过神来,点了点头,说:“对,这是我们分内的事。” “行,那你们各自打车回去,注意安全,今天的费用公司都会报销的。” 谢裕闵说完,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带着章予走了。 宋曼和郑微站在原地,郑微大松一口气,回头看宋曼这急急忙忙的装束,“哎呀”一声。 “我说曼曼,你这也太着急了吧?怎么连扣子都没扣好啊?” 宋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脸一红,感觉人都要立马昏死过去。 她出门匆忙,扣纽扣的时候都扣错了。 第一枚纽扣安到第二个孔里,整个衣服歪歪扭扭的,特别滑稽。 此时宋曼不仅狼狈,还很搞笑。 宋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这么慌神。 她红着脸,将扣歪的纽扣解开,咬着唇又一个个扣好。 警察正在清理现场,夏母等人还在现场被警察拎着做基本信息的记录。 见宋曼出来,已经做好记录的夏母抬头看了一眼她,又扬声朝她这个方向喊了一声:“小姑娘!” 郑微还在和宋曼说既然没什么事,干脆一块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扭头一看,见带着手铐的夏母站在警车前对着这边遥遥望着。 郑微拉了拉宋曼的袖子:“曼曼,那人是不是在喊你?” 第115章 大排档 宋曼闻言,转头看过去。 就见夏母站在人群中。 她的身后是警车,身旁的人被穿着警服的警察做着记录。 宋曼看到,夏母看着她的眼神里,是一股探究和好奇。 夏母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你过来,我有事想问你。” 此时一旁得了闲的警察见这边有事态,忙“嘿”了一声,警告道:“老实点啊!“ 夏母被吓了一下,讪笑地对警察说:“我就是想和人说几句话,没别的意思。” 警察防止她想搞小动作,或是有别的阴险狡诈的事情发生,他催促着她上车:“有什么话等这件事了结完再说。” 夏母被押进车里,宋曼隔着距离瞧着,安静几秒。 随后她转过头,对郑微说:“应该没什么事。” 宋曼和郑微找了一家大排档坐下来吃烧烤。 现在两人的打扮,吃大排档更应景不过。 “我就说夏茗颖这人会摔跟头。” 郑微一边咬着烤串,一边感叹道:“只是没想到,摔的是这么大的跟头啊。” 郑微长叹一口气,她拿起桌上的啤酒,一口喝尽。 喝完,她又给自己倒。 “其实我这人没什么学历歧视,只要有能力,能留下来,我也一样欣赏,只不过夏茗颖这人心思太沉,太歪,大家都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自己贬低起来。” 郑微说着,和宋曼碰杯。 “我是后面才对她不爽的,她刚来的时候,我无意间碰上她妈过来给她送一篮子鸡蛋,她妈的打扮,你也知道,一看就不是城里人,我当时还挺心疼这姑娘的。” “你想想,她农村出身,能在盛丰找到工作也算是在舟城站稳了脚跟,不管她是用什么手段进的盛丰,这其中的艰辛,说白了,只要是人都能想到。” “我想到这姑娘这么不容易,业务上的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让她过的,都给她过了,只是没想到……唉。” 郑微边说边摇头,喝到上头,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一串烤串,咬了一口。 “她爸妈也挺不容易的,最开始从乡下出来,听说是在有钱人家做佣人,后来攒了点钱,才在城里开干洗店……” 宋曼安静地听着,大排档里人声沸腾,宋曼忽然想起夏母叫她的那一幕。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呢? 宋曼想着有些出神。 忽然身后有人挪凳子,没算好距离,一下子就撞在宋曼身上。 宋曼手里的酒杯也晃荡一下,洒出酒来。 郑微见了,喝上了头,满脸通红地对着那人道:“欸你怎么搞的啊。” 那人是个男大学生,看着很稚嫩。 见郑微看着不大好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郑微酒劲已经上来,见对方年轻,又仗着自己年长,“唰”的一下就从位子上站起来。 “你说对不起就……” 郑微顿了一下,打了个嗝。 宋曼连忙扶住她。 郑微圆溜溜的,比宋曼胖,劲也比宋曼大。 郑微想上前去教训那小子,宋曼拦不住,但也只能拼命拦。 “不好意思,我们组长有点喝多了,你们别放在心上——” 宋曼一边劝,一边拉郑微。 但郑微力气大,宋曼根本拉不住。 宋曼此时恨不得自己突然生出两百斤的力气,把郑微拉离这个地方。 心里这么腹诽,手上的劲忽然一顺。 就见一只大手拉住郑微想要躁动的身子,将她往回拉。 宋曼一愣,就见郑微晕头晕脑地说:“曼曼啊,我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我怎么看到谢总了啊——” 说完,郑微断片似的倒在桌上,一动不动。 而宋曼此时也呆了。 宋曼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裕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 谢裕闵看了宋曼一眼,松了松领带,先是安抚了隔壁桌的人,承诺他们今天的消费由他买单,又坐了回来。 随后他挽起袖子,双手搭在膝头。 章予停好车后赶过来。 谢裕闵看着桌上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郑微,吩咐道:“小章,把郑组长平安送回家,你也可以下班了。” 章予听罢,刚停好车,又扛着郑微开车去了。 郑微一走,谢裕闵才似毫无顾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一下嗓子道:“我跟着你们过来的。” 第116章 BBQ 宋曼微微诧异。 灯光下,谢裕闵的装束在大排档里格格不入。 可周围嘈杂的声音却柔化了他凌厉的线条,他安静地坐在其中,不知不觉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我让你吃点营养的,你就来吃这个?” 谢裕闵放下水杯,转头看她。 高挺的鼻梁如山丘矗立在平和的五官上,漆黑的眼睛并不锐利地盯着她。 宋曼看着盘子里已经有点凉了的烤串,道:“这个很有名的,很多人到舟城来旅游,就是想吃这家店的烤串。” 谢裕闵挑了挑眉,拉起宋曼的手:“我请你吃更好吃的。” 谢裕闵叫了个车,让司机去丛里大道。 就算是夜里,他不住谢家老宅,这宅子里也灯火通明。 宋曼看着金色的铁门在夜色里威严又沉静,车窗外的景色缓慢地划至脑后。 宋曼有些疑惑:“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车子在庭院里缓缓停下。 谢裕闵下了车,宋曼也下了车。 谢裕闵说:“请你吃好吃的。” 屋子里灯光很亮,谢裕闵吩咐人去后院准备BBQ,宋曼在客厅里安静打量着那一幅略显诡异的画。 白日里看就觉得吊诡。 晚上看更觉如此。 尤其是此时画前摆满了鲜花,什么花都有,可清一色的都是白,让她莫名想到葬礼。 宋曼打量着出神。 身后谢裕闵冷不丁开口:“你在看什么?” 他戴着手套,手上还拿着串了一半的牛肉。 他先前稍显正式的装束已经换下,如今只穿一件浅色的棉麻裤,和一件灰色的POLO衫。 离得近的后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仆人们忙忙碌碌,BBQ已经准备起来。 宋曼回过神,也没掩饰,只说:“我在看画。” 谢裕闵看了一眼那幅画,也心知那画太大太显眼,他也没说什么,只道:“这是我心血来潮的时候画的,你要是看了怕,赶明儿我让人换一个。” 宋曼摇了摇头,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牛肉,继续串道:“怕倒是不怕,你不用换。” 宋曼走向后院,谢裕闵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眼里一沉,无数情绪从里面掠过,又换化为无形。 他转身跟着宋曼的脚步回到后院。 因为举办派对而装饰起来的后院,此时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唯有挂上百年老树的装饰丝绦还在风中摇晃。 宋曼抬头看向那丝绦,忽然想起她在庙里看到过的姻缘树。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和谢裕闵分开,她还特地在庙里求过和他的姻缘牌,挂在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清空而被换下。 宋曼心不在焉,串烤串也稍显迟钝。 忽然间,谢裕闵的手机一响,他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挑眉接起。 “喂?” “老谢——我看到你和宋秘书回你家老宅了,你是不是在准备今晚的BBQ啊?我就知道,我们一开始说了的嘛。” 白晨自顾自地说道:“我还带了几个朋友过来玩,你待会儿记得给我们开门啊。” 谢裕闵说:“不开。” 第117章 大名 白晨嗓门大,宋曼站在旁边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见谢裕闵已经挂断电话,她好奇地投去目光:“待会儿真不开门吗?” 谢裕闵说:“假的。” 宋曼听着,忽然想起那日在谢宅,白晨故意不理财自己的事。 她想了想,道:“白师兄那天是在避嫌吗?” 谢裕闵正把手机放进口袋,听到宋曼这么说,愣了一下。 宋曼说:“你是不想让梁小姐发现我们以前的事吧?” 宋曼的直觉很敏锐。 她也不知道除去这一点,有什么值得白晨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谢裕闵戴上手套,将没串完的那串素菜继续串好,放进银色的盘子里。 他的全身都很松弛,就好像在讨论家常一样。 “你呢?你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宋曼身体一僵,抿了抿唇。 谢裕闵看了她一眼:“你也不想自找麻烦,对不对?” 风里带着又热又湿的水汽。 炙热的空气似是将人拢在蒸笼里。 宋曼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外套里也流了不少汗。 她扯了扯衣服,让空气从外套里钻进去,给她解热。 谢裕闵见了,扯过纸巾递给她:“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 宋曼咬了咬唇,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摇了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不要吧,我不热。” 她出来得匆忙,里面忘记穿内衣。 待会儿还要来人,脱掉外套会很尴尬。 宋曼戴上手套继续串烤串。 谢裕闵似是意识到什么,想开口。 忙碌的管家上前,对谢裕闵道:“先生,白少爷来了,要给他开门吗?” 谢裕闵点点头,道:“开吧。” 白晨带着人鱼贯而入谢宅。 那些人里不少公子哥,都是圈子里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谢裕闵瞧见了,侧头对宋曼说:“你先去楼上,我让钟叔给你拿件衣服,你换了衣服再下来。” 宋曼闻言,看了一眼白晨还没领到后院的那一群人。 他们穿梭在谢家的客厅里,人影幢幢。 有的,毫不把谢宅当客人家,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瓷瓶。 宋曼垂下眼,应了一声,悄悄退下。 谢裕闵脱去手套,走上前去。 隔老远,谢裕闵的声音温润地响起:“小心,这可是一件三百年的老古董,砸坏了可得让你父亲拎着箱子上门道歉。” 谢裕闵的态度平易近人。 摸古董的公子哥脸色讪讪。 他身边搂着的妹妹不懂人情世故,听到这话有些不懂。 “为什么要拎箱子啊?不应该赔钱么?” 公子哥恨铁不成钢,觉得面子都丢尽了:“箱子里装着钱啊!蠢!这都不懂!你少说点话行不行!” 妹妹讷讷,不敢再出声。 谢裕闵倒是笑了笑,道:“不过是一种隐晦的说法,别把人吓到了。” 谢裕闵的善意让妹妹投来感激的目光。 白晨旁边,自谢裕闵出现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年轻男人,面露不善:“你就是谢裕闵?” 来人长相痞痞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红色的疤,是陈年印记了。 和其他带妹的公子哥不同,他身边没有妹妹,孑然一身。 只是气质有些骇人。 他冷冷地看着谢裕闵,又环视一周谢家的宅子。 “宅子是好宅子,古董也多,谢家不愧是当初舟城的第一豪门。” 相较于这人的来势汹汹,谢裕闵的气质比较温和。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倒是这位先生有些眼生,怎么称呼?” 白晨连忙介绍道:“他是AC国际的公子,姓景。”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笑了笑:“原来是景少爷,久仰大名。” 景秦轻哼一声,笑道:“不知道谢公子久仰的是哪个大名?是AC国际的大名,还是梁知艺前男友的大名?” AC国际是跨国企业,与梁谢两家规模旗鼓相当。 不过谢裕闵没想到他会自爆。 谢裕闵微微诧异了一下,不知道白晨是不是故意把这人带过来砸他的场子。 下意识往白晨那头看过去。 就见白晨对他眨了眨眼,勾着下巴点了点,让他放宽心。 第118章 消息 梁知艺在国外读的大学。 大学时期和景秦谈了两年的校园恋爱,毕业后回舟城分了手。 AC国际是跨国公司,总部在海外,景家也常年在海外,景秦是标准的ABC,只景老太太还单独留在舟城。 景秦这次是为了给景老太太过七十大寿回来的。 他本身国语不好,是跟梁知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渐渐中文变好。 可以说他对梁知艺的感情不像寻常人眼里看到的那样浅。 他曾试着和梁知艺提过复合,梁知艺都拒绝了。 梁知艺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梁知艺现在看上了一个新人,谢家的。 景秦看着谢裕闵的装扮,比他成熟。 不剪寸头,不穿皮衣,气质内敛温和,没什么很强的攻击性。 看人时嘴角微微上扬,好似脾气很好。 景秦对待感情并不偏执。 梁知艺对他不感兴趣了,他也不会强求。 寻常男女,看上了就好,没看上就散。 他对感情的事没有什么执念,只是好奇,梁知艺如今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景秦转移目光,看着后院布置好的BBQ烤架。 “谢先生挺财大气粗的,在这么贵的草皮上做BBQ,也不怕一团火烧坏这层草皮。” 谢裕闵不太在意:“正巧这草皮也做了许久,边缘的地方都发黄了,要是不小心烧坏了,换掉就好。” “哦?只希望谢先生对待其他事情不是这种态度。” 景秦意有所指。 硝烟味很浓。 白晨在一旁看着,忙出来打圆场道:“我都快饿死了,你们不饿吗?” 说着,攀上景秦的肩膀,将他往后院带。 “走走走,去吃烤肉去。” BBQ的烤架上开始热闹起来。 白晨带的人不少,五六七八个,各个都带了女伴,除了景秦。 景秦被那些人包围着,渐渐的,也有了兴致。 而另一边,白晨趁此机会,到烤架前对谢裕闵道:“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有点眉目了,不过我先说好,这个景秦是我半路碰上的,其他人对他很熟,我也没办法,只能把他带过来了。” 谢裕闵安静地翻着烤肉,又用剪刀剪去已经烤焦的部分。 “继续说。” 白晨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凑到谢裕闵耳边道:“当初夏茗颖的事情确实有猫腻,我敢肯定,但是他们现在都不提这件事,我找不到证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天晚上夏茗颖碰上那些男的不是巧合。” 烤架的热火将谢裕闵的脸蛋烘得有些泛红,他沉默片刻,放下剪刀,唤来仆人替他烤。 他在一旁脱下手套,道:“我知道了,还是辛苦你继续找证据。” 再次看向不远处吵吵嚷嚷的那群公子哥,他们花天酒地,嚣张跋扈,被簇拥在其中的景秦也与他们喝酒玩乐。 谢裕闵拍了拍白晨的肩膀。 白晨摆了摆手,“害”了一声:“有什么辛苦的啊,就是整天跟着他们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要是做这种事情都辛苦的话,那你们这些每天要上班的更辛苦。” 说着,白晨感叹似的,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怅然:“老谢,说真的,我要是像他们那样坐吃山空,我爸的公司,不出半年就会破产,他们啊,也是投胎投得好,不然普通家庭哪顶得住他们这么造啊?” 谢裕闵不置可否:“这是舟城某些圈子的常态。” 白晨努了努嘴,表示理解:“难怪你需要我这样的第三方打入他们内部,你和他们……完全的格格不入啊。” 谢裕闵笑了笑,没说话。 他倒也不是玩不起,只是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些人身上。 但白晨善交际,也喜欢交际,更愿意帮他。 所以索性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也少了自己要多分一部分心神去应付他们。 谢裕闵和白晨说着话,烤架前,仆人把肉烤得鲜嫩多汁,十分美味。 白晨忽然想起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左右看看,问谢裕闵:“宋师妹呢?她怎么不在?” 谢裕闵说:“她在楼上。” 恰巧烤架的炭火不够多,仆人正准备去拿,给烤架补足炭火。 谢裕闵干脆叫住他,对他说:“我去吧。” …… 谢裕闵挽着袖子,从杂货间拿了一些黑炭,用畚斗装着。 谢裕闵端着畚斗,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宋曼上去好长时间了,也没消息。 谢裕闵想上去看看,又想到后院里那些人。 若是可以,谢裕闵觉得,宋曼不见那些人也好,免得多生事端。 谢裕闵这样想着,转身想走,忽然间听见楼梯间一道声音,淡淡地哼着调子,听不出曲子。 他想回头看,突然出现的人将他一扑,把他扑倒在地上。 畚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月亮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银色的光。 里面的黑炭散了一地。 宋曼整个人被他用手架住,压在他的身上。 她的手撑在他的耳朵两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两人都是惊魂不定。 第119章 黑炭 半个小时前,宋曼穿着已经汗湿了的外套,走上二楼。 管家钟叔让她在房间里稍等,衣服很快就送过来。 宋曼坐在房间里,一时有些拘谨。 和上次梁知艺在不同,此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古朴的装修风格有一种沉静而悠远的感觉。 雕花的梨木梁,古色古香,让人不知不觉静下来。 但宋曼还是拘谨。 她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偏向中方古典的瓷瓶和留声机,更有一种安静中的威压,让她整个人无法做到松弛。 就连她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些东西的价值。 宋曼不敢乱走动。 等到钟叔把衣服给她送过来,她终于在被汗水裹挟的外套中挣脱出来,换上一条翡翠绿的裙子。 宋曼换完裙子离开房间。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了值钱的古董,宋曼的心情便立马轻松起来。 她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看着光滑的扶手,侧坐着想滑下去。 结果,刚滑就出了事。 她不小心撞到了忽然出现的人。 宋曼眨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裕闵。 安静的空气里,两颗贴在一起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谢裕闵看着她,感觉到她纤细的腰肢,匀称的双腿,还有像奶油一样,软得不可思议的胸脯。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肚子饿的声音。 谢裕闵问她:“可以先起来吗?” 宋曼立马反应过来,慌忙起身。 散落一地的黑炭被她不小心踩到,原本还有形状,如今却只剩下一团团黑灰。 谢裕闵捡起剩下的黑炭,一边道:“你先去后院吧,肉烤好了,你快去吃。” 宋曼点了点头,绕开他跑开了。 谢裕闵抬起头,就见她那绿色的裙摆像月色里的妖精。 宋曼跑到后院,浑身白得像月光。 白晨见到她,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忙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事。 白晨嘀咕着,没事脸怎么这么红? 宋曼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她用手背凉了凉滚烫的脸颊,又感觉到饥肠辘辘。 白晨在一旁问她:“看到老——看到你老板了吗?” 白晨忽然换了口风,宋曼也反应过来。 她说:“刚才不小心撞到谢总,他去拿炭了。” 宋曼的神情有些故意收敛。 白晨瞧见她不太自然的样子,联想到刚才宋曼慌慌张张的模样,心下了然几分。 不再追问刚才的事情,白晨只问宋曼饿了吗。 毕竟这BBQ的事也是他临时起意,临时编造,没想到谢裕闵和宋曼歪打正着,真的做了BBQ。 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已经吃掉很多肉了。 他有打扰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嫌疑。 宋曼确实饿了。 傍晚的时候,她就吃了半个饭团,看到新闻就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后来跟郑微在大排档吃东西,一直都是郑微在不停地吃,她也没吃多少。 再后来谢裕闵说要带她吃好吃的,做BBQ,她又因为衣服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肚子里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见到宋曼舔了舔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 白晨指了指一旁的烤架,道:“去吧,那边肉很多,吃个够,瞧把你给饿的。” 第120章 下火 宋曼去到烤架旁。 香喷喷的烤肉油滋滋的。 搭配香料孜然,再洒上一层辣椒面,宋曼的肚子再次响起咕咕的声音。 她站在烤架旁,身上的裙子极其显眼。 她天生又白,整个人亭亭玉立的,更是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眼光。 有公子哥见了,拍了拍景秦:“景哥,你看,有美女。” 景秦原本还在和人猜拳喝酒,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其他人也看过去,“景哥,去加个微信?” 景秦有些犹豫。 这个点能在这里出现的,应该和谢裕闵有点关系。 谢裕闵这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自己既然过来做客,还是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才行。 景秦顿了顿,说:“不急。” 另一个公子哥见了,以为景秦对宋曼不感兴趣。 他满脸谑意,大剌剌地开口,嘲讽那个加微信的:“你以为景哥和你一样,看到个美女就想要微信?你也不想想,艺姐在景哥心里的分量,那可是救命恩人的重量,能轻易放下的吗?” 梁知艺救过景秦,这是他们这些人心里心知肚明的事情。 被讥讽的公子哥脸色一白,觉得颜面尽失。 为了找回面子,他梗着脖子道:“艺姐都另寻新欢了,景哥怎么就不能找新人了?” 一群人在这里嚷嚷,宋曼原本端着盘子,在烤架附近小口小口的吃肉。 听到这声音抬起头,就见那群公子哥吵得脸都红了,像是要打起来。 “够了!” 宋曼看到其中一个男人,剃着寸头,气场和那些人不同。 夜色暗,但她还是能看到他额头上那一道肉色的疤痕。 景秦低头呵斥:“到别人的地盘上丢人现眼,等着被人看笑话吗?” 被呵斥的几人一顿,撇过头去,一言不发。 白晨见了,心里一乐,脸上着急,忙上去打圆场:“这个天做BBQ也容易上火,大家都去拿罐王老吉下下火。” 说着,白晨去一旁的冰镇箱里给人拿饮料。 几人被饮料一打岔,脸色也缓了很多。 宋曼将盘子里最后一口肉吃完,谢裕闵就出现了。 他问她:“喝点什么?” 手上的纸巾递给宋曼。 宋曼察觉到自己脸上有汗,接过纸巾擦了擦,道:“可乐,谢谢。” 谢裕闵去拿,宋曼站在原地继续吃东西。 回来后两人连话都没讲,谢裕闵伸出手去,宋曼便把擦了汗的纸巾递过去。 景秦原本在一旁满肚子的气,见两人太过熟稔的互动,一愣。 他对着给他们送喝的,正在忙碌的白晨说:“白少,站在谢先生旁边的女人,我刚刚看你和她说话了,你认识?” 白晨听了手上一顿,道:“那是谢总的秘书,姓宋。” 景秦若有所思:“单身吗?” 白晨笑了笑,说:“已婚。” 景秦僵了僵,似是没想到。 夜色下,宋曼白得像珍珠。 她窈窕的身材和明艳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已婚人士。 宋曼此时也走了过来,笑道:“白先生,我来吧。” 她接过白晨手上的饮料,尽一个秘书该尽的职责,继续给大家分发。 景秦看着她的身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一丝不属于她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 他想想。 好像是……谢裕闵身上的味道。 景秦想到这里,眼下一沉,猛地拽住宋曼的手腕。 他这一拽来得突然,周围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空气里有些寂静。 谢裕闵平和而沉稳地声音响起:“不知道我这秘书做错了什么,让景少如此大动干戈。” 宋曼也拧着眉,有些莫名其妙。 对方的手劲很大,勒得她有些疼。 宋曼试图转了转手腕,对方立马攥得更紧。 景秦笑了一下,看着宋曼明艳的脸和鲜艳的嘴唇,道:“要是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的话,那确实是大错特错了……” 宋曼听了,觉得这人有毛病。 她拧着眉开口,脸上的清冷未褪去,更显一种难驯的风情:“这位先生要是得空,可以去盛丰参观参观,盛丰秘书室里像我这样好看的,有很多。” “哦?”景秦微微挑眉,眼里的笑没有笑意,“那谢先生可真是艳福不浅,有了梁小姐还不够,还打算坐拥整个秘书室。” 谢裕闵脸上带笑,笑容却像一月的风一样冷:“景少在国外住久了,怕是不懂这边的规矩,我谢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谢裕闵的人……和你景秦又有什么关系?” “别多管闲事,景秦。” “把人放开。” 第121章 决定 夏夜里的风,湿湿的,带着热气,有些躁动。 吃了烤肉的人都有些上火。 两边都有些蠢蠢欲动。 景秦不是个怕来事的人,谢裕闵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唯独莫名其妙被卷入的宋曼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 她咬了咬唇,想挣脱手腕。 景秦却忽然泄了那一股子狠劲,笑道:“谢先生,我没有恶意。” 说着,他把宋曼的手一放,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 他头发很短,鼻梁很高,眼睛是单眼皮,惯常眯起眼睛看人,嘴唇歪歪的,举起手来都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挑衅意味。 宋曼见这人发疯发完了,连忙揉了揉手腕,往谢裕闵那边去。 景秦看着宋曼跑过去的身影,笑了笑:“今天我们也在这里吃够了,谢先生的Barbecue,我感到宾至如归。” 说着,景秦拍了拍身边公子哥的肩膀,转身就走。 那几个公子哥见景秦走了,也跟着走。 乌拉拉一大堆人像离群的大雁,领头人往哪走,他们便跟着往哪走。 白晨见人都走了,想起自己的任务。 他给谢裕闵使了使眼色,对宋曼无声作别,也忙赶了过去。 后院走了那么多人,瞬间空旷下来。 宋曼对这个景秦没有好感,连带着他说话也忍不住腹诽:“连成语都用错,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哪有客人说自己宾至如归的啊。” 谢裕闵听罢笑了笑,抬起她的手,观察她的手腕有没有伤到:“人家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差,不会用成语很正常。” “那也不能原谅。” 宋曼生着气,手腕还有些红。 谢裕闵动了动她的手腕:“疼吗?” 宋曼蹙起一双细眉,说:“疼。” 那家伙下手没个轻重,宋曼都怀疑他经常打拳,不然手劲怎么那么大。 谢裕闵见到宋曼的脸色,似是猜到她的想法:“景秦大学时候参加过拳击比赛,还差点上全美职业联赛,要不是拳击太危险,景先生和景太太不同意,他说不定能继续打下去。” 谢裕闵说完,叫来钟叔。 谢裕闵道:“应该是伤到了,让钟叔给你瞧瞧,如果有问题,他直接给你上药。” 宋曼被带到屋子里。 屋子里灯火通明。 钟叔说她的手腕有点错位,有点发炎,但问题不大,休息一晚上就好。 钟叔给她开了一点消炎药,就走了。 宋曼好奇地看着钟叔离开的背影,道:“他不是管家吗?怎么还会看病啊?” 谢裕闵说:“钟叔是我爸的私人医生,我爸死后,他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是老宅的管家。” 宋曼听到这话一顿,忽然想起梁知艺说的那些话。 她抿了抿唇,带点目的地问:“你爸妈……是遭遇火灾死的吗?” 谢裕闵:“嗯。” “你是不是……还有个四岁的弟弟?” 宋曼说完,空气里陷入一场近乎于死寂一般的寂静。 角落里有年头的西洋摆钟在指向十点时发出阵阵钟鸣。 那钟鸣声低沉,沉闷,像是丧钟。 谢裕闵淡淡开口:“梁知艺告诉你的?” 宋曼说:“嗯。” 谢裕闵的脸色淡淡,口吻也淡淡:“这不是什么稀奇事,谢家当年的事,你去网上搜,都能搜到。” 宋曼看着他的神色,没什么反应。 像是提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经过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似乎已经麻木,好像都已经过去。 可宋曼想到那一整面墙的壁画,血色的花海,成堆的骷髅…… 空寂,孤独和绝望。 她咬了咬唇,心里不禁难受起来。 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他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背地里背负的记忆竟然这么沉重…… 她要是知道了,要是知道的话…… 要是知道的话她还会选择和他分手吗? 宋曼一愣,她不知道。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做假设实在是没有意义。 谢裕闵此时笑了笑,说:“没事。” 他不想和她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神情有些疲累。 他看了看时间,从椅子上起身,对宋曼道:“我让小章送你回去吧?” 宋曼原本想说“不”,可一想起自己和谢裕闵的约定,还有明天陈宇非的那笔四百万。 她就算今天晚上留下来,又能怎么样? 她和谢裕闵说好了四百万划清界限,她也和陈宇非约定,为了宋庭的病继续下去。 难道因为这件插曲就要全部打乱? 打乱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宋曼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和坚决。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更改了。 第122章 宋秘书 宋曼沉默地点了点头,说:“好。” 谢裕闵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态,让人去叫小章开车。 谢裕闵说:“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 宋曼从谢宅离开。 谢裕闵站在二楼书房窗户看着黑色的迈凯伦驶离前面的庭院,红色的尾灯在浓密的大树绿叶下失去踪迹。 他沉默而安静地站在窗边,透明的玻璃映着他冷峻而严肃的脸。 他绕回书桌,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 合照里,谢裕闵的父亲和另一个男人勾肩搭背地笑着。 两人都长得万里挑一。 只是那男人的眼下还留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谢裕闵将那张照片反扣在桌子上,仔细阅读调查卷里的信息。 书房里一片寂静。 同一时间,舟城的某个CLUB。 景秦打开一瓶洋酒,脚踩在玻璃的茶几上,看着眼前一排女人火辣热舞。 女人们衣服穿的有点少,裙子短到大腿,跳起舞来还能看到里面穿的内裤。 景秦眯着眼瞧着,又去点烟。 青白的烟雾升在空气里,满室靡靡。 从包间外走进来的公子哥小弟拿着手机一脸不佳,在景秦身侧的座位上落座。 他郁闷地将手机丢在面前的茶几上,语气有些哀怨:“景哥,艺姐不出来怎么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拒绝。” 景秦的脸色很差,倒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 他看着面前女人像豆腐一样滑嫩的肌肤,还有被灯光打得像珍珠一样白的肤色,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在谢宅看到的那个穿绿色裙子的秘书。 景秦拍了拍身侧公子哥的肩膀,问他:“谢裕闵那个秘书叫什么来着……?” 公子哥记得,不过他不知道叫什么,知道姓宋。 他见景秦心情不好,凑到景秦耳边,问他:“景哥是说那个宋秘书吗?” 景秦轻哼一声。 对,是姓宋。 宋秘书。 景秦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仰着头,慢悠悠地将口中的烟雾吐出,眼睛眯着,有些阴鸷的样子:“去查查这个宋秘书,想办法把她弄出来。” 公子哥一听,一顿:“景哥,你要把她弄出来,弄到哪?酒店?” 景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睡她?” 公子哥脸上冒出一点冷汗,他拿着袖子匆忙一擦:“你不是要睡她是要干嘛?” 景秦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睡睡睡,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睡女人,不知道别的事情了,right?” 景秦捏着他的耳朵,凑在他耳边大声道:“我要找她算账啊,笨蛋!我找她算账!” 景秦气得头发昏。 他弹了手中的烟,拿起手中的衣服,越过那些跳得火辣的女人,出了包间。 公子哥立马追上去:“景哥,你要干嘛去?” 景秦头也不回地说:“飙车!” 公子哥不禁提醒道:“最近舟城在查非法飙车的,查得很严喔,要是查到了得话好像要拘留五天……” 景秦一下坏了兴致,愤懑地对他说了一句:“滚!” 第123章 关系 翌日,宋曼上班的时候收到先前房地产经理的微信。 说是她先前转让的房子出了点问题,让她过去处理一下。 宋曼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抽了空过去,就见房地产经理身边站着昨天晚上才见过的景秦。 景秦这次没穿皮衣,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卫衣,袖子很短,下面是一条宽松的沙滩裤,还有一双限量版的球鞋。 宋曼眉头一皱,看向房地产经理。 房地产经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道:“宋小姐,您先前转让的房子,那位先生转给这位景先生了,景先生说你的房子漏水,所以让你过来解决一下。” 宋曼抿了抿唇,说:“不可能,我这房子是精装,才装修完没多久,怎么可能漏水?” 景秦在一旁悠悠道:“漏没漏水,你去厕所看看就知道了,听说这水漏了一个晚上,漏得楼下的住户哀声载道,都找上门来了。” 景秦一边说,手指一边拉扯着卫衣上的带子,几分百无聊赖的意思。 宋曼拧着眉去厕所看。 好家伙。 浴室的水管爆了,浴缸里水都装满了,溢出来,流到排水口。 但排水口似乎有东西堵住了,水往下流的速度比不上溢出的速度,水势慢慢上涨,都快越过厕所的门槛了。 景秦在后面看着眼前的杰作。 他昨晚让那户人连夜搬走,还给了丰厚的赔偿。 水管是他亲自弄爆的。 他就是要找宋曼的麻烦。 “楼下住户的赔偿我都已经给了,今天这个水管必须处理好。” 宋曼咬着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先找修理工……” 话还没说完,景秦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他对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表情无奈,但最终敌不过景秦的威逼利诱,叹了一声出去了。 景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有帮手。 经理出去之后,那几个帮手便进来将宋曼桎梏住。 景秦抬起宋曼的下巴,观察她脸上淡得出奇的妆容。 宋曼的唇色不浅,稍稍加点口红就很艳丽。 他轻轻擦去她嘴上的口红,轻笑:“已婚?有意思,这已婚会不会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毕竟我要是谢裕闵,这样的话,就能更好地把你金屋藏娇。” 景秦抵着宋曼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嘴上虽这样说,宋曼却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鄙夷。 景秦很不喜欢她。 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 宋曼想起自己昨晚上回去之后在网上查到过的信息。 AC国际是景秦背后的倚仗。 景家是一脉单传,景秦是景老太太唯一的孙子。景秦从小接受高等教育,性格比较傲慢,喜欢一些比较有挑战性的运动。 比如拳击,比如攀岩,比如冲浪。 景秦十九岁时回了一趟国,在隔壁槐城的海岛上冲浪时差点九死一生,是当时梁知艺出现,正好救了他。 要不是梁知艺,景秦现在能不能站在这里都不好说。 宋曼觉得,景秦许是因为梁知艺而讨厌她的。 因为她是谢裕闵的秘书,谢裕闵和她走得很近,梁知艺是谢裕闵要订婚的未婚妻。 所以他是爱而不得,把气撒在她身上? 再想到那满厕所的水。 宋曼一时觉得好笑,这些有钱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成天没事就喜欢找别人麻烦? 但面上,宋曼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于是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哪里惹到景少了,让你费这么大的劲来整我。” 景秦却觉得这人是个胆大的。 倒也聪明。 知道自己是故意整她。 景秦轻轻笑了一下,开门见山:“你和谢裕闵到底什么关系?” 鹅黄色的绸缎连衣裙,柔软富有垂感的质地。 肌肤如雪,唇色如血。 她脸上上了妆,比昨晚的气色明艳许多,裙摆长至膝盖上方一点,可侧边却开了点小衩,露出里面匀称的细腿,若隐若现。 把这样的美女放在身边,说是不动心,不可能。 他是男人,懂男人的心思。 谢裕闵再怎么奇葩,也不会脱离男人的本性。 更何况圈子里也没传谢裕闵是怪癖。 所以,若说谢裕闵和他这秘书没什么,狗都不会信。 第124章 对弈 景秦神色讥诮,骨子里的傲慢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宋曼却眉眼弯弯,声音软得像泡在冰糖里的软梨:“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说着宋曼踮脚凑过去。 深邃高挺的鼻子十分优越地戳到他的鼻尖。 “景少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和你变成那种关系。” 宋曼的靠近来得突然,景秦瞳孔里她的轮廓突然放大,反倒被惊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捏住她的脸颊。 宋曼一下子就变成了金鱼嘴,吐着布鲁布鲁的泡泡。 景秦最讨厌这种装模做样的女人,这种女人嘴里,十句话里十句话都是假的。 他拧着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别在这里跟我打官腔,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宋曼被捏得连声音都是唔唔唔的。 景秦忽地松手。 宋曼揉着被捏紧的腮帮子,缓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你不就是想让我说这种话吗?既然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和谢总关系不正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何必大费周章地跟你解释?” 景秦笑了一声,语气轻蔑:“所以你是承认你和谢裕闵关系不正当了?” 宋曼也冷冷笑了一下:“景少爷还是去医院看看耳科比较好,哦,不,重学中文都比去医院看耳科好用,毕竟景少爷的中文不好,理解错误一次也就算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懂。” 景秦脸色一变,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面前嘲讽他中文不好。 他眼下一沉,对身侧的公子哥使了个眼色。 他猛地捏住宋曼的下巴,眼神狠戾得像一头恶狼。 “宋秘书,你知道在我们那,秘书代表着什么吗?” 宋曼一愣,直觉有些危险。 景秦微微一笑:“秘书可是能随便拿来上床,也是能拿来随便玩的。” …… 谢裕闵刚结束完海外会议,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透的龙井。 他叫钟叔来给他换茶,自己则是从书桌前起身,准备重新冲个凉,收拾收拾去公司。 早上的海外会议时间太早,他来不及去公司,所以干脆直接在书房里结束了再去。 他回到房间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搭配一件宝蓝色的西装。 刚对着镜子穿好,钟叔捧着他的手机进来,似乎有要紧事。 钟叔说:“先生您的手机一直在震,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谢裕闵眉梢微挑,接过手机,并不在意地一看。 就见白晨给他发了很多条视频,还有他常年消息免打扰的群聊中也有人在不停地发送一组视频。 谢裕闵脸色一沉,点开一看。 就见宋曼手脚被人绑着,脚踩在透明的亚克力透明方盒里,一瓶一瓶的香槟往她脚上倒。 她白嫩的脚趾被黄色的酒液淋湿,上身被景秦禁锢着,脸上的苍白清晰可见。 周围人起哄尖叫,鼓掌欢呼。 景秦还让人把镜头凑近些,让人照清楚宋曼的脸。 这样的视频好几个,在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个群里疯传。 有的甚至传到了圈子外的群里。 谢裕闵之前应酬都会带着宋曼跑,久而久之,圈子里不少人都能认出这个女人是谢裕闵的秘书。 如今谢裕闵的秘书被这么羞辱,景秦无疑是在挑衅谢裕闵。 谢裕闵当下就摔了放在一旁的茶盏。 他叉着腰,揉了揉太阳穴,问钟叔:“我记得,景秦是为了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回来的?” “备车,我要去景家。” …… 景秦觉得拍得差不多了,就让人停止拍摄。 见视频已经在群里疯传,有的甚至传到了网上。 他满意地勾了勾唇,看了一眼宋曼,心满意足道:“玩完了,走了。” 景秦并未松开帮助宋曼手脚的绳索,反而带着一屋子的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大门“嘭“的一下关闭,宋曼站在盛满酒液的亚克力方盒里,看着周遭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还有流出来的黄色酒液,撒了一片。 黄色酒液顺着白色茶几流到地上,一片狼藉。 宋曼想从亚克力方盒里出来,可两只脚都被绑着,出不来。 她只能换种方式,小心翼翼地挪到沙发旁,试图坐在沙发扶手上,再抬起脚来离开方盒。 结果她刚一坐下去,周围打滑,那亚克力方盒便打翻。 里面的酒水洒出来,泼了沙发一身,也泼了宋曼一身。 酒水蔓延至木质的地板上,甚至往下渗。 整个客厅就像打了一场硬仗,又乱又脏。 宋曼这才意识到,景秦看似顽劣的举动,实则是在击溃她的内心。 他知道像她这种人,该怎样摧残她的自尊心。 宋曼一时眼睛起了雾,黑黑的眸子似是有什么要涌出。 她吸了一口气,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要看她笑话,她偏不让他得逞。 宋曼抬起手,用手腕擦了擦眼睛。 既然身上已经脏了,那索性就脏个彻底。 宋曼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并拢往手上靠,借用还能灵活使用的手指,把绑在脚上的绳索解开。 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宋曼又用牙齿把手上的绳索咬开。 等整个人能站起来,宋曼看着这屋子里的狼藉,举起了手机。 …… 景秦在外面玩了一天才回景家。 他在环山公路飚了几把车,看到群里关于宋曼的传闻却传越离谱。 他喜闻乐见这一切,划着手机弯着嘴,在一旁看笑话。 回到景家,没在门口看到管家的身影。 景秦觉得奇怪。 又仰着头,抻着脖子,对着楼上喊:“奶奶,我回来了——” 景秦喊完就想去厨房倒杯水喝,结果听见楼上老太太拄着拐杖的声音。 他知道一 第125章 案子 宋曼将手机递过去。 手机里几日前的监控录像都有。 宋曼没有点开,让警官自己点。 恰巧警官点的是景秦半夜带人把屋子里的水管砸了那一段。 视频里嘈杂的“咚咚”声让警官一顿,还有砸完水管找景秦邀功的声音。 警官看完,看了景秦一眼。 宋曼也往景秦那头看过去。 景秦脸色一僵,很久才轻轻地“哼”了一声,撇过眼去。 宋曼让景秦道歉,景秦不道,两人僵持不下,警方这边只能将景秦拘留。 宋曼和景秦被带着去做登记。 做登记的时候,警官拖拉着电脑鼠标,调侃宋曼经常在派出所做客。 不过鼠标往下一拉,警官脸色一变:“六年前槐城的那个案子是你报的?” 宋曼一愣,“嗯”了一声。 倒是景秦诧异地看了宋曼一眼。 他在槐城虽然遭遇了危险的事情,但也因为那次九死一生的遭遇,他对槐城的印象还不错。 听到宋曼和槐城有关,他脸色微变。 等两人登记完,景秦突然叫住宋曼:“六年前槐城,你报的什么案子?” 宋曼眉头一皱,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跟你有关系吗?” 景秦在宋曼这里吃了闭门羹,眉头一皱。 六年前,震动槐城的案子也就那么一件。 景秦看着宋曼就要离开,他想追上去问清楚,结果被警官拦住。 “嘿!干什么呢!你现在是被拘留,知道吗?” 景秦脸一黑,想辩解。 但看警官那架势。 算了,出去再说。 景秦联系了景老太太的律师,让他过来交钱保释。 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手机一震,景秦收到了梁知艺的信息。 【梁知艺:听说你是为了我才去对付宋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 【梁知艺:宋曼都结婚了,她和谢裕闵能有什么?】 【梁知艺:还是说你故意用这种事情来吸引我的注意力?】 【梁知艺:说话,别装死!】 景秦看着梁知艺的消息,顿了顿。 他回复她道:没有,我就是单纯无聊,耍她一下。 梁知艺消息回得很快。 【梁知艺:没有就好,我和谢裕闵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你最好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景秦看着最后那几个大字,眼中一暗。 他曲起手指,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大字。 【知道了。】 那头梁知艺看到景秦这几个字,手指在手机边缘轻点。 她眸中闪烁着光芒,似是在思考什么。 自那日从谢家老宅中回来,她得到消息,宋曼已婚。 并不是她太相信婚姻中的誓言,而是她相信利益驱使下的人性。 她相信谢裕闵不可能做那么背德的事情,谢裕闵那么冷静的人,不可能拿整个盛丰,整个谢家的名誉开玩笑。 所以宋曼在她这里暂时没危险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放心。 她划开屏幕,找到先前给自己发消息的人,发送到:去查查宋曼具体的家庭情况。 …… 宋曼从派出所出来,直接回了公司。 公司楼下种了一排的树。 宋曼瞧见那树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凯伦,和那次白晨来找自己时,公寓楼下停的那辆一模一样。 宋曼有些疑惑,多看了两眼。 忽然那车“哔哔——”地发出鸣笛,吓了宋曼一跳。 宋曼亲眼看到车窗缓缓摇下,谢裕闵那张侧脸露了出来。 “上车。” 宋曼一顿。 谢裕闵微微皱眉:“还想让我下来抱你?” 此时已经过了午休时间,火辣辣的太阳将空气中的湿气蒸发掉,不留余力地烘烤地面。 大家都躲进商场写字楼里吹空调,路边压根就没几个人。 宋曼匆匆忙忙跑上车。 车厢里吹着冷空调,冷空气直嗖嗖地往身上打。 宋曼不怕冷,甚至觉得这种温度刚刚好。 她拉了拉裙摆,想让冷气往腿上吹吹。 谢裕闵看着她的小动作,见她昨晚刚治好的手腕上被勒出一道道浅红色的痕迹。 宋曼正整理好裙摆,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愣:“什么事,谢总?” 谢裕闵看她已经换过一身衣服,分明和视频里的穿得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道:“放你两天的假,你好好在家里休整一下。” 宋曼心下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 她问:“怎么了?” 又拧紧了眉头:“视频是不是传到公司去了?” 这种视频传播速度之快,传播范围之广,自然一下子就传到了盛丰集团内部。 此时公司里关于宋曼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 谢裕闵不想让她知道。 第126章 热浪 谢裕闵瞧见宋曼有些发白的脸色,知道她如此聪慧,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一层? 可他既然不想让她再卷入这样的事里,就不会让她知道。 谢裕闵沉吟半晌,说:“没有。” 宋曼却不信。 她去派出所的路上就在网上发现了她的视频。 豆瓣小组传出来的,视频应该是倒了几手,不是特别清晰,但她的脸还是能看清楚。 那个时候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隐约要上热搜的趋势。 结果她从派出所出来,那些消息,讨论就都没有了。 甚至连原视频都删得一干二净。 宋曼知道,那是谢裕闵的手笔。 她身为盛丰的秘书,被人摁着脑袋欺负,丢的不只是她的脸,还有盛丰的脸。 谢裕闵这是将影响压到最小,迅速公关。 但既然网上都传出来了视频,那么盛丰集团内部传了她的视频也正常。 谢裕闵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沉:“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宋曼却拧着眉,道:“不管不就间接承认网上那些流言蜚语是真的了吗?不会显得我很心虚?” 这个视频一经网上发酵。 有的说是她自己不会做人,不小心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报复。 还有的说她本身就是做不正经工作的女人,拿啤酒洗脚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值得同情。 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一想起这就是景秦那个混蛋想要看到的局面,宋曼心里就有一种不甘心。 他就是想看她被打击到,被羞辱到,要是她因此一蹶不振,他乐见其成。 但她偏不。 她不怕这些流言。 但这个时候后退一步,那就是助长这些气焰,让对方得逞。 宋曼道:“谢总,你要是尊重我的选择的话,下午和国峰集团的剪彩仪式,我还是会照常陪同您一起参加的。” 谢裕闵的眉眼很凝重。 他看着宋曼,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她。 她好像一直都不怕困难。 不管多么困难的事情,她都会迎头而上,从来都不会退缩。 谢裕闵抿了抿唇,手掌向下,握着膝盖。 腿对着风口,西装裤被吹得发凉。 谢裕闵手指蜷缩起来,搁在膝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上去吧。” 谢裕闵的妥协让宋曼一顿。 她眼睛一亮,快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热浪扑面而来。 和车厢里充足的冷气不同,外面炙烤的热气如同已经喷发的火焰,宋曼站在其中的界线上,忽然转过身对谢裕闵道:“谢谢你,谢总。” 谢谢你的关心和维护。 宋曼说完,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谢裕闵隔着贴着黑色薄膜的窗户,看着往盛丰奔跑过去的宋曼,闭了闭眼。 宋曼回到工位上,秘书室的人见到她都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曼曼。” “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 “你没事就好。” 看到秘书室的同事一个个面露担忧地朝她围过来,郑微更是义愤填膺地走过来,安慰宋曼:“网上都扒出来了,欺负你的那个男的是AC国际的太子爷,这人真的太过分了,竟然仗着自己有钱就欺负人!你看我开十几个小号去跟他的水军对骂!” 郑微越说越气:“这种人真的就活该被唾沫星子喷死!” 宋曼没想到大家都团结一致站在自己这边,不禁有些感动。 她笑了笑,回握着郑微,又拍了拍秘书室其他几个同事的肩膀,道:“我没事。” 其他几个同事都担心得不行:“听说对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要不这两天你还是回去休息吧,避避风头。” 宋曼笑了笑:“我避什么风头?我一没做错事,二没犯法,该避风头的是他才对。” 有人听了连忙点头。 “也是,他这种行为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社会影响,真的太恶心了!” 宋曼说:“不仅不用避风头,还应该出风头。” 说着宋曼冷笑一声:“让他好好瞧瞧,我们这种人是羞辱不死的。” 下午国峰集团的剪彩仪式,宋曼照常陪同谢裕闵参加。 电视画面上,谢裕闵和国峰集团的老总亲切握手,宋曼就站在他俩身旁,给他俩递剪刀。 她穿着一身灰白的白领套装,在这个镜头中漂亮得扎眼。 景秦郁闷地趴在床上。 屁股上被拐杖打出来的红痕上了药,又凉又痛。 景秦想起他被律师从派出所领回来之后,就被景老太太狠狠地打了一顿。 景老太太今年七十岁,年轻时也是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女商人,手段见识自然不凡,真下定决心了,打在景秦屁股上的拐杖也是没有留一点手的。 景老太太让他在佛龛前跪下,认错。 景秦闷着不吭声。 景老太太想到谢裕闵给自己看的视频,又想起谢裕闵说的那些话。 景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好端端的去欺负一个女人,景秦,你读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景秦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他嚷嚷着:“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景老太太一拐杖打在他的屁股上:“是不是好东西也由不得你评判!那是盛丰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景秦被打得整个身子往前倒,趴在地上。 景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却也还是坚持道:“那是盛丰的秘书,她好与不好,那也是人谢裕闵的事,就算你再看对方不爽,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去羞辱!” “你这么羞辱她,还拍视频,闹得人尽皆知,你以为羞辱的是她本人?你羞辱的是谢裕闵的脸面,是整个盛丰的脸面!” 景老太太拐杖拄在地面上“吨吨”地砸。 景秦咬了咬牙,感觉到景老太太这拐杖打得着实不 第127章 照片 剪彩仪式结束,宋曼接过谢裕闵手中的钢笔。 又把手帕递过去。 大夏天,太阳毒辣,谢裕闵参加剪彩仪式额头上冒了汗,宋曼贴心地递去手帕。 谢裕闵接过,擦了擦汗,走到阴凉的地方松了松领带,又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解开。 他拧着眉头,低眼看着宋曼,脸上一副被晒到的样子:“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让景秦看到你完好无损?没受他一点影响?” 宋曼拿着剪彩仪式上发的宣传单折成纸扇,给谢裕闵扇扇子。 扇出的风带了一些出来,吹起她额间的碎发。 眸子中清亮的瞳孔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发亮,不过她的神情很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宋曼说:“最重要的是盛丰的形象。” 她要是面容憔悴地出现在大众面前,大家只会可怜她,觉得她很惨,仅此而已。 可若是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镜头前,大家的可怜就会变成愤怒。 毕竟镜头上有多光鲜,背地里就有多隐忍。 人们的脑洞拥有着无数种可能。 本来她的身份和景秦相比,就是弱者,是容易被同情的对象。 如今容易被同情的对象不需要被同情,形象变得强大,反而更容易博得好感。 她的职业精神也只会受到赞美,盛丰的形象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谢裕闵一顿,半晌,深深地看了宋曼一眼:“你倒是想得周到。” 宋曼笑得很客套:“盛丰是我的衣食父母。” 话落,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宋曼拿起手机一看,是陈宇非发过来的。 他说今天不能把钱打给她了,能不能再缓两天。 宋曼一顿,恰巧有人过来,她下意识把手机往里侧了侧。 谢裕闵瞥见陈宇非的名字在手机上一闪而过。 宋曼按灭手机,对谢裕闵道:“谢总,那四百万……可不可以再延期两天?” 谢裕闵有些意外:“你有钱了?” 宋曼“嗯”了一声:“有了,但是得过两天。” 宋曼刚说完,会场有人叫她的名字,喊她过去。 宋曼朝那边招了招手,又有些犹豫地看着谢裕闵:“谢总……” 谢裕闵点了点头,说:“去吧。” 他看着宋曼离去的背影,叫来章予。 “我怎么记得,陈宇非还有个养姐?” 章予想了想,道:“是,先前一直在国外,现在已经是瑞晟国际的合伙人。” 谢裕闵眼睛眯了眯,像是想到什么。 “听说她对陈宇非有意思?” 章予顿了一下,好像意识到自家老板要做什么。 就听到谢裕闵对他说:“看看她有没有兴趣当陈太太。” …… 瑞晟国际。 会议室。 崔敏敏抱着文件夹从会议室里出来,眉宇间不禁闪过一丝疲惫。 她为了手上这个案子,已经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 等到她回到座位上,看到桌子上的信封时,她拿起来,问一旁的秘书:“刚刚有谁来过?” 秘书一顿,脸上露出一脸茫然:“好像没人来过。” 崔敏敏拆开信封,见里面放了一张照片。 她抽出来,一看,身子一僵。 只见上面,宋曼和一个男人在车厢里接吻。 她脸颊泛红,被男人禁锢在怀里。 而男人的侧脸分外吸睛。 明明就是盛丰集团的老板,宋曼的上司,谢裕闵。 第128章 剪刀 崔敏敏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这张照片藏起来。 宋曼竟然和她的上司搞在一起,这对陈家来说是奇耻大辱。 宋曼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可等到她拿出手机想去质问宋曼时,崔敏敏却忽然犹豫了。 因为她想起当初杜芳菲发现她的心思,戳穿她心思时,对她说的话。 “小敏啊,你是阿宇的姐姐,怎么能对他有这种心思呢?他是陈家的独苗,就算娶妻,也不会娶一个家世背景都普通的女人,更何况你还是个孤儿,你趁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崔敏敏眼底一暗,嗤笑一声。 不会娶家世背景普通的女人?宋曼的家世背景还不普通?陈宇非不也娶了她? 陈家的财富是说起来有运气成分在里面。 杜芳菲不过是个市侩又眼光狭隘的女人,当初要不是运气好,陈家也发达不起来。 至于陈宇非,她学生时期对他是有过特别的想法。 她虽然是他的姐姐,算起来也不过大他两个月而已。 那个时候情窦初开,懵懵懂懂,陈宇非又长得高大阳光,她确实被他吸引住了。 可是现在…… 吸引她的或许是另一个东西。 陈父留给陈宇非那一大笔基金产业。 当初陈家破产,陈父留了一手,他私自将公司的资金转移到私人账户上,做了一笔基金产业,等陈宇非有了孩子之后才能接手。 也因为如此,陈家外债太多,陈父狠下心来,用一条命解决了这些追债,陈宇非和杜芳菲这才躲过一劫。 不过,当初陈父可没说,陈宇非的孩子必须要是宋曼生下来的。 也就是说,只要陈宇非生了孩子,就可以拿到那些钱和产业。 崔敏敏想,如今宋曼外遇,正好给了她机会。 如果陈宇非因此和宋曼离婚,而她又怀上陈宇非的孩子…… 崔敏敏眸中一暗,心想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徐徐图之。 宋曼下班,回到家,看到自己家里翻箱倒柜。 衣服袜子全部都被翻了出来,就连那条裙子,那只包也被人拎在手里,对着穿衣镜左比划右比划。 见到宋曼回来了,那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像惊到了似的,唯唯诺诺道:“表姐,你回来了呀。” 说着,那人将手中的包放在床上,看上去十分胆小。 宋曼看着整个屋子被翻得一片狼藉得模样,脸色警惕地看着来人:“柳安笙,你怎么来了?谁带你来的?” 柳安笙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外面厕所里一道冲水声,柳素娥从厕所里走出来,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道:“是我带你表妹过来的。” 柳素娥一出现,柳安笙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跑过去站在她身后。 她低着头,和柳素娥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柳素娥便把目光投在放在床上的那只包上。 柳素娥说:“你这包给她吧,还有那件衣服,她过两天要面试,没什么合适的衣服可以穿。” 宋曼眉头一皱,脸色有些淡。 她看着躲在柳素娥身后,像受惊了的小动物,引人垂怜的柳安笙,心里门清。 柳安笙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一只精明生猛的精怪,只是习惯性地用自己柔弱的外表骗人罢了。 宋曼松了松眉,看向柳素娥:“妈,什么人去面试背得起七位数的包?穿得起六位数的衣服?” 宋曼说:“其他衣服包包她都可以拿走,唯独这两件不行。” 柳素娥不满地蹙起眉,问她:“为什么这两件不行?我瞧着这两件挺适合她的。” 说着柳素娥转头看向柳安笙:“去,把衣服套上试试。” 柳安笙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宋曼,状似唯唯诺诺地走到床前,就要把衣服拿起来往身上套。 宋曼一把抢过柳安笙手上的裙子:“我说了,这条裙子不行!” 柳素娥猛地将她一推,抢过那条裙子往柳安笙怀里塞。 “不过是一条裙子,有什么不行?你是她表姐,就该让着她!” 兴许柳素娥觉得自己说话太大声,她缓了缓,表情也缓了缓:“她现在毕业了,要找工作,你不是在盛丰吗?看能不能帮帮她,走个后门什么的。” 柳素娥还在说,宋曼却变得异常安静。 她看着柳安笙私下里弯着唇,一脸得意地将她的裙子抻开就要往身上穿,她忽然离开房间,去客厅拿了一把剪刀。 回来的时候,柳安笙以为宋曼要拿剪刀对付自己。 她一声尖叫。 柳素娥也脸色变了,上前想拦住宋曼:“你干什么?!” 可宋曼还是抓住了那条裙子的布料,咔擦一声,将裙子剪了个稀巴烂。 第129章 冲突 屋子里柳安笙的尖叫太过尖锐。 柳素娥“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宋曼脸上。 她指着宋曼,手指抖动着,脸色涨得通红:“谁让你这么没教养的,啊?!我供你吃供你喝,就让你给她一条裙子你都不让,竟然还动起手来!” 宋曼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柳素娥,就算打她一巴掌都还护着身后的柳安笙。 宋曼眼睛一下子有些酸,她从没见柳素娥这么护着她过。 她捂着脸颊,看着柳素娥:“这裙子本来就不是她的,我就算剪烂了也不会给她!” 黑夜里一道轰鸣,闪电劈下来,竟是要下大雨。 柳安笙见宋曼决绝的眼神,想到刚才那把剪刀贴到肌肤时的颤栗感觉,她不禁有些后怕。 她拉了拉柳素娥的衣服,小声地说道:“姑姑,咱们不是还要去一趟寺庙吗?” 柳素娥听到这话,看着天空乌云密布,怒气不禁消散了几分。 她缓了缓脸色,看了宋曼一眼:“安笙过两天要去你们盛丰面试,你既然是你们老板的贴身秘书,你们老板应该挺看重你的,这种事情你和他说一说,他说不定就点头了。” 柳素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劝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你们姐妹俩要是在一个公司的话,两人还能互相帮衬一下,我也安心。” 柳素娥的目的,宋曼不是不知道。 她松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你们没看最近的新闻吗?” 柳素娥听罢皱了皱眉。 柳安笙在隔壁市上大学,倒是一脸疑问:“什么新闻?” 宋曼说:“上一个在盛丰走后门的,跳楼自杀了。” 宋曼这话一出,屋子里陷入一种死寂。 柳素娥信佛,听不得这些。 她脸色不好,对柳安笙道:“你先下去,去车里。” 柳安笙看出柳素娥有话要对宋曼说,也没迟疑,点了点头就走了。 柳素娥看着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知道宋曼心里有怒气,她长叹一口气:“你表妹从小手脚就有些不干净,你早就应该习惯了,哪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发脾气?” 宋曼却觉得好笑:“她手脚不干净,我不能生气了?” 明明是柳安笙的问题,她凭什么不能生气,不能讨厌? 柳素娥不喜欢宋曼这种态度,她皱着眉头道:“你表妹和你是一家人,她就算习惯再不好,你也得忍着,你是姐姐,你要去包容她不好的地方。”“更何况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两条心的事情?我让她去盛丰上班也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在盛丰单打独斗这么辛苦,安笙去了的话,她还能帮帮你,你不开心的时候,她还能开导你陪着你,有人陪着,总比你一个人待着好。” 柳素娥很少有这么苦口婆心的时候。 她对宋曼一向没有耐心,多的是训诫和不耐。 如今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宋曼有些不习惯。 而她一反常态,话里的安慰让宋曼更是有些动摇。 她以为柳素娥是真的在替她着想。 可下一秒,柳素娥说:“到时候安笙她进了盛丰,就让她先住在你这里,你也知道你舅舅他家里没什么钱,还想靠着安笙她来挣钱补贴家用,舟城租房太贵了,给她省点租房钱,等她稳定了,再让她搬出去也不迟。” 柳素娥这一字一句,听在宋曼耳朵里,却让她只有阵阵刺痛的感觉。 她知道什么安慰,什么着想,那都是骗人的。 柳素娥就是看中了她在盛丰的高额待遇,所以也想让柳家人来分一波羹。 宋曼的眼神冷了下来,表情也冷了下来:“只怕有些不方便。” 宋曼面不改色地撒着谎道:“陈宇非平时也要来这边住,她在的话,我怕陈宇非会不习惯。” 宋曼知道,陈宇非是柳素娥的命门。 只要提到陈宇非会不喜欢,柳素娥一定会放弃。 果不其然,一听到陈宇非会不习惯,柳素娥脸色变了变。 她“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这样啊……” 天空再次轰隆一声,劈下一道闪电。 柳素娥看了一眼天气,匆忙对宋曼道:“我得先走了,不然待会儿雨下大了就走不了了……” 第130章 联系 柳素娥说完就离开了。 外面的雨不出几秒就以倾盆之势,凶猛地落下来。 窗户被雨点砸得劈里啪啦,雨水像一连串的珠子打在窗沿。 宋曼走到窗户前去关窗,微微低头,就看见楼下那辆银色的凯美瑞亮着红色的尾灯,柳素娥那把单薄的黑伞撑不了两个人的身躯,只能先紧着柳安笙,自己一侧肩头淋得全湿。 柳素娥都没有对她这样子过。 她对柳安笙都比对她上心。 宋曼想起宋父走的那天晚上,柳素娥抽了一晚上的烟。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里,屋子里没开灯,满室的烟味,还有抽完后,丢在地上的,零星星火未灭尽的烟头。 那个时候宋庭才五岁,知道情况不对,和她一起躲在房间里偷偷看,还小声问她:“姐,妈她怎么了?” 她小声地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说:“爸出车祸死了。” 许是房间里太安静,又或者,她的音量没有压低,坐在客厅里的柳素娥忽然起身,叼着香烟,猛地推开卧室的门。 她和宋庭都被这股蛮力推到地上。 柳素娥却只看她,不看宋庭。 “你这个扫把星……” 柳素娥狰狞的脸在只洒着月光的漆黑的夜里像偿命的恶鬼。 她抓起摔在地上的宋曼,烟头烫在她稚嫩的肌肤上。 “你这个扫把星!要人命的家伙!我要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把你丢进垃圾桶,任你自生自灭!” 柳素娥发了疯地用烟头烫她,眼里教人分辨不清到底是恨意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些。 想到这里,宋曼颤抖地闭眼。 直至今日,她都好似能够感受到那天无法名状的痛苦,想起来,手腕上都会隐隐作痛。 柳素娥给予她的噩梦。 她一度看到她害怕。 自那天过后,柳素娥便从寺庙里请来一尊佛像,日夜祭拜。 她开始虔诚信佛,不怎么关心其他的事,连牌也不打了。 不过好消息是,那天的状况再也没发生过,好像那天晚上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但手腕上的伤疤真实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现实。 宋曼感受得到柳素娥对她的冷淡。 她也曾期盼过她的母爱。 宋曼沉默地垂下眼,眼里的情绪被雨水浸湿,变得粘稠。 她用力地关上窗户,看到自己如今的手腕,上面没有恐怖的疤痕,一切都了无痕迹。 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雨声,让宋曼能够待在自己觉得足够安全的空间里。 她关上灯,打开电视机,投放了一部电影。 电影的台词灯光和转场她都记得。 连主角下一句要说什么她都知道。 她看着电视上女主人公每周天坐火车去看望她的父亲,路过地铁站时,看到一位乞讨的人,她上前去给钱,乞讨的人却说:“不,谢谢,星期天我不营业。” 宋曼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蓝色的荧幕光让她的笑容看上去像玻璃一样脆弱。 可她的情绪远没有刚才那样糟糕。 就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宋曼拿起来看。 是崔敏敏的消息。 【宋曼,你能联系上阿宇吗?】 第131章 错愕 宋曼看到这个消息有点疑惑。 陈宇非? 他不是下午还给她发消息么? 宋曼想着,给崔敏敏回过消息。 【敏姐,怎么了?他下午还在联系我,你有事找他吗?】 崔敏敏说:【是有些事要找他,给他打电话也没接,你能联系上他吗?】 宋曼切到通话界面上,调出陈宇非的电话,拨过去。 可拨了好几个,陈宇非都没接。 宋曼觉得奇怪,明明下午还给她发消息,怎么现在电话打不通了。 宋曼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想着应该是有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不方便接电话。 她有的时候也这样,遇上几个会议,一整个下午不接电话都是经常有的事情。 许是陈宇非现在还在忙,没空接电话。 宋曼给陈宇非留了个消息,让他看到电话后立马回她,转头就安慰崔敏敏。 崔敏敏也不疑有他,想着晚点再联系联系。 不过她给宋曼发了一句话。 她问:宋曼,你最近和阿宇还好吗? 宋曼不知道她问的“好”是指哪方面。 可一想起崔敏敏或许只是关心一下两人的婚姻状况,宋曼做戏做全套,说:【还好,谢谢敏姐关心。】 崔敏敏那边没再回消息过来。 宋曼也没太在意。 等到她想将手机放下,把电影剩下那部分看完时,忽然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宋曼一愣,想着是不是陈宇非来找她了,他们本来约好今天把钱凑齐还掉,还打算一起吃顿饭。 宋曼趿着拖鞋去开门:“你不是说今天还不了吗?” 结果一开门,不是陈宇非,是谢裕闵。 他穿着黑色衬衣,雨淋湿他半边肩膀,也把他额前的发给淋湿。 金丝边框眼镜上起了雾,水珠顺着脸颊落到他的下巴。 像只矜贵的落汤鸡。 不过这只落汤鸡一点都没有狼狈的意思。 宋曼一愣,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谢裕闵将眼镜摘下,晾了一会儿重新戴上。 起雾的镜片变得清明,他那锐利的眸子也被隐藏在镜片后。 谢裕闵道:“派出所审讯,夏茗颖的母亲点名要见你。” 宋曼一顿,微微诧异:“见我?为什么?” 谢裕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本来跟着警官进一步调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主使夏家人闹事,夏茗颖的母亲却提出要和宋曼见一面。 见了面,她才说。 谢裕闵当时觉得这个条件很奇怪,好端端的,夏茗颖的母亲为什么要见宋曼? 夏茗颖比宋曼进公司早,夏茗颖的家人也只有刚开始来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据他所知,宋曼也就除了那次夏家人闹事,和夏茗颖的母亲见过面,私下里根本就没有接触。 难道他们之间本来就认识? 但谢裕闵看宋曼这个反应,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裕闵问:“你跟我走一趟?” 宋曼点了点头,说好。 她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电视发出一些蓝色的光。 宋曼让谢裕闵在门口等等,转身去开客厅的灯,准备回卧室换身衣服再出去。 谢裕闵顺势走进玄关,猝不及防看着屋子里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他一顿,表情微愣,有些错愕:“你家是进贼了吗?” 第132章 影响 宋曼在房间里换衣服,听到这声音,一顿。 想到自己尚未清理的房子。 贼? 柳安笙可不就是贼嘛。 每次见面,都要在她这里薅走点好东西,读书的时候是笔,文具,书包。上班了就是衣服,鞋子,包包。 要不是她一直在隔壁市读书,说不定连男人她都要抢。 她总是用她那柔弱的外表,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取同情,达到她的目的。 宋曼换好衣服,关上衣柜,扬声回应谢裕闵。 “是啊。” 还是一个惯犯了。 宋曼和谢裕闵从楼道里走下去。 外面的雨还没有小,天空中还有轰隆隆的雷鸣,像是要没完没了的意思。 宋曼下楼的时候匆忙,忘了拿伞。 谢裕闵手中只有一把伞,长柄的,平时刚好可以撑两个人。 只是今天的雨太大,又伴随着有风,平日里垂直落下的雨水,如今有了倾斜的角度。 谢裕闵看着这漫天的大雨,撑开伞,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得紧了点。 宋曼一顿,看着不远处停在暴雨中的黑色迈凯伦,听到谢裕闵说:“小心别淋到,走了。” 谢裕闵手一收,宋曼忙不迭被搂到他胸前。 雨水哗啦啦地砸到雨伞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宋曼看着雨伞倾斜,谢裕闵那一侧的肩膀被淋湿,而自己这边却只淋到一点点。 一条路因为暴雨倾轧而走得有些艰难。 等到两人上了车,谢裕闵的衣服比先前的还要湿,坐在车厢里,那皮质的座位上都落了不少水。 宋曼有些愧疚地看着谢裕闵,道:“要不我还是上去帮你拿件衣服换一下?” 谢裕闵解开纽扣,几分诧异道:“你那还有我的衣服换?” 宋曼不会说是那天看到那条银色的兔牌,心血来潮,为了回礼下单的一件衣服。 宋曼没说话,谢裕闵也没多想,只是敲了敲隔板,让章予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递过来。 章予递完衣服,又重新把隔板合上。 宋曼看着谢裕闵从袋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又把纽扣解了,直接当场脱了起来。 宋曼心里一咯噔,双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她一边腹诽一边吐槽:“你怎么就在这里脱衣服了啊。” 谢裕闵觉得她这问题着实奇怪。 他不在这里脱衣服,在哪里脱衣服?外面吗? 谢裕闵换下衣服,又解开皮带。 皮带发出叮叮的声响,宋曼觉得谢裕闵现在做事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了。 她还在旁边坐着,他怎么能脱裤子啊! 他们已经是要解除契约关系的人! 谢裕闵看她如此避嫌,恨不得贴到车门上,离他远远的样子,冷冷一笑:“别人分手还打分手炮呢,我连换个衣服脱个裤子都脱不得了?” 宋曼语噎,他的道理总比她多。 宋曼捂住双眼,不禁催促:“那你快点换,别耽误时间了。” 宋曼越催,谢裕闵越不急了。 他把湿裤子丢到宋曼脚边。 宋曼穿得是一条裙子,腿上光秃秃的,那湿裤子碰到她腿上,她如惊弓之鸟一样退开。 “什么……” 东西。 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曼的嘴唇就被人封住。 原本就因脱裤子而有些暧昧的气氛,此时如同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谢裕闵有段时间没碰宋曼了,两人又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一来二去,反而歇了心思。 可如今阴暗的夜色,潮湿的车厢里,欲望像藤蔓一样爬上整个心房,她逃避,避嫌的样子更是滋长沸腾的催化剂。 谢裕闵咬着她的唇瓣,舔舐着。 就像在舔舐一支棒棒糖一样。 “急什么?明天去也一样。” 宋曼瞳孔震惊地看着谢裕闵,手指撑在他的胸口,抵抗他的进攻。 “等等!既然你不去了,明天找时间去也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曼转身就想跑,谢裕闵伸手敲了敲隔板的门,门锁“咔哒”一声随之锁下。 宋曼扳着已经反锁的车锁,谢裕闵将她一把拽过来。 外面一道轰雷和闪电,轰隆一声,直接落到宋曼眼里。 宋曼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谢裕闵怀里躲。 谢裕闵乐见其成她投怀送抱,搂着她问:“有这么怕吗?” 宋曼本身并不怕打雷,但打雷加上闪电猝不及防就在她眼前炸开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震撼。 她咬了咬唇,挣了挣谢裕闵的怀抱:“你先放开我。” 宋曼手指蜷缩着,看着他的眼睛微微蹙起,十分不满意他现在的所作所为。 “我们不是说好了四百万一笔勾销吗?怎么还做这种事?” 谢裕闵反问:“你钱还没到账,怎么就不能做了?” 宋曼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戴着眼镜的眼睛在雨夜里,有一种摄人心魂的蛊惑。 谢裕闵勾着她的头发,道:“没到账,我们的关系还不算结束,你说要缓两天,我也答应了。” “宋曼,我都破例让你延期几天,你不得给我点好处?” 外面闪电雷鸣,车厢里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宋曼看着他俊逸的脸,高挺的鼻梁和微笑的嘴唇,视线再往下,是突出的喉结和凹进去的锁骨。 谢裕闵的身材一向好,宽肩窄腰,胸肌饱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有的时候她伏在他身上会摸到他涨鼓鼓的胸肌。 他便会更用力地捣鼓她。 不过只是想起来,脑中就好像有什么酥麻麻的。 宋曼咬了咬唇,眼中情绪不似往常。 她撇开眼去,手抬起来捂住眼睛,好像有些自暴自弃一样。 谢裕闵见了,笑了。 他搂过她的腰,主动亲吻她的下巴和锁骨,舌尖下滑时,裙子纽扣解开几颗,咬住一口滑嫩 第133章 腹肌 宋曼被他的话震了震。 想到有人在这隔板之外,宋曼便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后缩。 谢裕闵的胸脯被雨水淋得冰凉。 宋曼的胸膛却火热。 谢裕闵看出她的退缩,嘴上微微用力,宋曼就叫出声来。 叫了就算了,谢裕闵还让她叫大声点。 宋曼羞愤难当,用脚去踢他。 车厢后座不时发出一点动静,章予原本还在前面刷手机,听到这动静,默默下了车。 车厢里一股暧昧气息难挡。 宋曼脑子里炸开了烟花,一下又一下。 黑暗里,她看见谢裕闵的腰一沉一沉的,腹肌在这个时候就格外明显。 宋曼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他的肌肉,谢裕闵忽然停下来,握住她的:“喜欢?” 宋曼嘟囔着抽出手去:“不喜欢。” 谢裕闵知道她口是心非,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一场春事在暴雨中进行。 宋曼第三次感受到酥麻遍布全身时,谢裕闵开了一点窗户,让车厢里的气味往外飘散。 雨小了几分,但也透过窗户的空隙溅到车厢里,宋曼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谢裕闵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披在宋曼光裸的肌肤上。 知道自己要得狠,谢裕闵拿起车厢里的抽纸,抽了几张,对宋曼说:“先别动,免得弄脏。” 宋曼感觉到有什么要流出来,红着脸,没动。 谢裕闵借着外面的光给她处理干净,又抽空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抱你上去?” 宋曼已经精疲力竭,她“嗯”了一声,眼睛不住地往下耷拉。 没动弹。 宋曼抱着一团衣服,蜷缩着,在后座睡着了。 谢裕闵抬眼瞧着,没打扰她。 雨渐渐小了。 等到宋曼醒过来时,谢裕闵正抱着她上楼。 外面雨停了,楼道里有些暗,月光的清辉洒在地面上,宋曼掀起眼皮,看着谢裕闵突出的喉结,和过于分明的下颌线。 怀里的动静让谢裕闵低下头来,见她醒了,他道:“家里钥匙呢?” 宋曼一时没缓过神来:“在口袋里。 谢裕闵抱着她,腾不出手来:“自己摸出来把门开了。” 宋曼乖乖照做。 只是打开门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她家吗?他怎么一脸回到自己家的感觉啊? 谢裕闵在一片狼藉中把宋曼抱到床上,宋曼表情一变,拉了拉谢裕闵的衣服,小声道:“你可以帮我把浴室里的毛巾拿来吗?” 谢裕闵眉头一挑:“怎么了?” 宋曼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只道:“你帮我去拿就是了。” 谢裕闵见宋曼不方便的样子,微微一想。 他的手伸进她的裙摆里,轻轻一摸,明白了。 原来之前没弄干净,还有东西流出来。 宋曼见他一脸淡定的样子,羞愤难当,她推开他,自己下了床。 “你不帮我去拿,我自己拿。” 刚走两步,就被拽回。 宋曼的裙摆被撩起来,身子一僵,就听见谢裕闵略微有些懊恼的声音响起来:“怪我,没帮你弄干净。” 说着腰就被抱起来。 “我帮你。” 第134章 问题 帮,是怎么帮的呢? 把她里面的蕾丝花边裤脱了,人从衣服里剥出来,让她趴在柔软的夏被上。 她手脚往旁边爬,谢裕闵就把她捞回来。 还让她把屁股翘起来,说这样好弄干净。 宋曼觉得他就是在耍流氓,不听他的,谢裕闵就说:“还跑,你是不是故意想勾引我?” 宋曼觉得冤枉,说:“没有。” 谢裕闵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一本正经道:“短裤不穿,还当着我的面爬来爬去,不是故意勾引是什么?” 宋曼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上。 谢裕闵耍起流氓起来,宋曼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宋曼到最后面腿都要打摆子了,谢裕闵还面不改色地教训她:“跪稳点。” 到半夜,两人才停。 宋曼耷拉着眼皮,感觉身上酸得不行。 谢裕闵勾着她耳边的一缕长发,想起刚才在床上那一发,宋曼屁股翘起来的样子,一窝细腰,真是哪哪都勾魂。 宋曼先前在车里已经睡过一趟,虽然现在身上酸,但意识很清醒。 她不太想睡,反而想起派出所的夏母。 谢裕闵本来是来找自己去解决夏母的事情,结果又跟她鬼混到了床上。 宋曼问:“今天晚上不去,真的没关系吗?” 谢裕闵正勾着她的发丝玩,听到她这么说,道:“现在才想起来,会不会有点迟了?” 宋曼一顿,觉得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明最开始是他…… 算了,也是她没有抵御住他的诱惑。 宋曼说:“既然你都不担心,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这件事总归是和谢裕闵的关系更大一些。 谢裕闵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也淡淡的:“没事,我是故意晾她一个晚上的。” 本来夏母借此机会和他谈条件就让他不怎么高兴了,后来看到宋曼,也是改了主意,故意晾晾夏母。 盛丰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夏家人这一出,有一些损失。 谢裕闵极力补救,才让盛丰的股份回涨了点。 宋曼听到谢裕闵这么说,想起夏母那天晚上看她的眼神,又想起郑微说过,夏母以前在有钱人家里做佣人。 宋曼问:“听说夏茗颖的妈妈以前在有钱人家当佣人……?” 谢裕闵“嗯”了一声:“是,她以前是梁家的佣人。” 宋曼眉头一皱:“梁家?是那个首富梁家吗?” 谢裕闵说:“不然还能有哪个梁家?” 宋曼“哦”了一声,感觉有什么在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只可惜太快,她没抓住。 次日,宋曼和谢裕闵一起去了拘留夏母的派出所,其他夏家人也都在那,宋曼还看到当初她寄卖包包的老板。 宋曼眼神掠过去,跟着谢裕闵等人进了一间屋子,夏母就坐在这间屋子里,双手被手铐铐着,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不过见到她,精神气就强了一些。 谢裕闵眉眼淡淡:“人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夏母看着宋曼,眼神里充满着激动。 可激动过后,她看向谢裕闵:“我有话要和这位小姐单独说。” 也就是说,其他人不得在场。 宋曼一顿,转头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不悦。 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带着人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就剩宋曼和夏母两人,夏母朴素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曼。 “姑娘,我想问问,你妈是不是姓柳,叫柳素娥?” 宋曼警惕地看着夏母,不知道她问这事是想干什么。 可见夏母眼里探究的模样,宋曼想不到她有什么害她的理由。 宋曼皱了皱眉,问:“你和我妈认识?” 夏母一听,这不是变相的承认吗! 瞬间,夏母的眼睛里都亮了起来!看着宋曼就像是一块垂涎欲滴的肉,看得宋曼十分不自在。 夏母又问:“你今年是不是虚岁25?” 宋曼一愣,脸色古怪地看着夏母。 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年纪? 她们明明素不相识。 夏母见宋曼脸色有些怪,应该是被自己说准了。 她暗自欣喜:“我就说!你肯定是九八年生的!” 夏母的高兴来得突然,突然到有些莫名其妙。 宋曼都云里雾里的。 此时谢裕闵站在玻璃外,看着审讯室里夏母兴高采烈,宋曼却一脸疑窦的样子,他拧了拧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忽然想起夏母的履历。 难道夏母和宋曼的母亲认识?宋曼她妈当年也在梁家当过差? 谢裕闵这样想着,转头唤来章予。 “去查一下夏莲是不是和宋曼的母亲认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第135章 起诉 宋曼从审讯室里出来,一脸茫然。 想到夏母夏莲刚才的反应,她满头的雾水。 问她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谢裕闵走过来,看着宋曼微微出神的样子,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没搞清楚状况。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谢裕闵说:“我让小章送你。” 宋曼抬起眼,点了点头。 宋曼离开派出所后,谢裕闵又走了进去。 他看着此时陷入自己幻想中的夏莲,用手叩了叩桌面。 “夏女士。” 夏莲回过神来,见到是谢裕闵,脸上的笑收了进去。 谢裕闵看着她,笔直的背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宋秘书我让你见了,你要单独聊我也让你聊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撺掇你们到盛丰闹事的?” 谢裕闵斜着撑着脑袋,他的瞳孔发黑,表情淡淡。 手指抵着太阳穴,英俊的眉毛微微蹙着,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夏莲一顿,对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不屑感到害怕。 手指不禁将衣角的布料抓得很皱。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天到她家来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她只知道对方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十分通情达理的样子。 对方很有礼貌,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威逼利诱,只是坐下来好好跟他们聊了聊夏茗颖的事情。 他说:“夏茗颖的死,可能和她的老板有关。” 他还把一些证据拿出来给他们观摩。 夏莲说:“对方说,他是悠悠的同事,悠悠的死他感到很悲伤,也看不惯你们公司内部的一些做法,所以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内部消息,他愿意告诉我们,希望我们可以去给悠悠讨回一个公道。” 夏莲等人都是农村人,心地质朴,看到那些证据和消息都没有怀疑,当天晚上就杀到公司楼下,想给夏茗颖讨回公道。 谢裕闵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同事?男的女的?” 夏莲想了想,说:“男的。” 说完,又想到一个细节。 “对方下巴那里还长了一颗痣。” 谢裕闵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阵,都没搜索到有这号人物。 他看着夏莲,问她:“还有别的特征吗?” 夏莲胆怯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谢裕闵问:“什么部门的,叫什么名字,你清楚吗?” 夏莲依旧还是摇着头,道:“不记得了。” 他们当时根本没想太多,完全就是怒气冲冲地召集了他们在舟城的所有亲戚去盛丰闹事。 那些亲戚觉得这事一闹起来,盛丰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他们补偿,也就跟着去了。 谢裕闵坐着身子,手指在木桌上敲了敲。 “算了。” 问了也是白问,夏莲这些人的意识不强,根本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假就贸然来盛丰闹,可以见得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夏家人只是背后那人的枪,枪打完,就可以丢了。 夏莲又一问三不知,说出来的消息也是没什么用的,他无法判定夏莲所说的人究竟是盛丰内部的,还是外部的。 线索中断让谢裕闵的眉毛拧了又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夏莲看着谢裕闵离去的背影,她慌忙叫住他:“谢总!谢总你先别走!” 谢裕闵转身看她。 夏莲的脸庞朴实又愚钝,她局促地抓着衣服下摆,已经泛黄到有些褪色的衣服,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印上去的陈年油渍。 夏莲局促地笑笑,看着谢裕闵道:“谢总,你提的问题我都答了,那这个起诉的事……” 有证据证明谢裕闵和夏茗颖的死没有关系,而经过盘问也得知,夏莲等人去盛丰闹也是有人故意撺掇,所以谢裕闵完全可以向他们起诉,得到一笔该有的损失费。 夏莲讪讪笑道:“谢总,你这么一起诉,我们全家人都会完蛋……所以……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子人,我们也是有眼无珠,被坏人蒙蔽……” 说着,夏莲双膝一弯,“扑通”一下跪下来,对着谢裕闵的方向就要磕头。 “我们负担不起高额的赔偿金,求求你行行好,不要起诉我们……” 夏莲这一行为让谢裕闵眼皮子一跳。 他眉头一皱,走上前去将人扶住,想把人扶起来。 夏莲却像是在地上粘住了,怎么都不起来。 夏莲说:“谢总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起来。” 谢裕闵眼里一沉,松开扶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凝眉看着眼前像耍无赖的夏莲,冷声道:“你要不起来,我就起诉你。” 第136章 道歉 谢裕闵的冷漠让夏莲慌了神。 她赶忙从地上起来,但手指还一直抓着谢裕闵的衣服。 谢裕闵垂眼一看,夏莲吓得连忙松开。 谢裕闵道:“我不会起诉你们,但你们闹这一出影响了盛丰的股价,我需要你们当着公众的面道歉。” 夏莲一愣。 乡下人爱面子,还要当着公众的面道歉。 夏莲有些犹豫。 谢裕闵拍了拍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脸色淡漠道:“要是不想道歉,那就吃天价的赔偿金吧。” 谢裕闵说完转身。 夏莲的身躯在单薄的光线里佝偻着,她想起第一次审讯时,警察拿出那一垛又一垛的夏茗颖的账单,还有好几次出入医院的堕胎记录。 夏莲身子一抖,想到这一切不免悲戚。 她猛地开口:“谢总,我们道歉……” 谢裕闵从派出所出来。 冷空气把西装吹得冰凉,谢裕闵感受到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走到车里,章予正在看新收集到的信息。 见他进来,章予收起平板,向谢裕闵报告:“老板,崔小姐这几天一直在找陈宇非,就是不知道她是要告密还是……” 谢裕闵神色淡淡,理了理衣袖,道:“要告密的话,找不到陈宇非,她也会直接去找杜芳菲。” 所以,告密的可能性不太大。 她必定是动了做陈太太的心思。 章予一听,有几分道理,不过另一件事显得有些奇怪。 “老板,陈宇非这两天出境了。” 谢裕闵理衣袖的动作一顿。 “出境了?为什么?” 章予摇了摇头,说:“还不知道,只知道他昨天下午就出境了。” “去的哪?” “加拿大。” 谢裕闵拧了拧眉头:“陈家在那边有亲戚?” 章予说:“没有。” 谢裕闵眼中一沉:“让人继续跟着,看看他去和谁见面。” “是。” …… 宋曼从其他部门出来,见有人一直往她这边看。 自从夏茗颖和景秦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在公司里已经很少收到这么直接的注视了。 现在又被人这么看着,宋曼摸了摸脸,直接问那人:“我脸上有东西吗?” 那人一顿,摇了摇头,说没有。 宋曼松开手,瞧着他:“没东西那你这么看我干嘛?” 那人“噗”的一声:“你还不知道啊?” 宋曼一脸茫然:“啊?” 那人指了指楼下,笑了一下:“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曼见他笑得暧昧,更加一头雾水。 她抱着文件,满脸的疑惑乘楼梯到楼下大厅,还没出大厅,就听见一道机械的女声在外面喊着:“宋曼,对不起,宋曼,对不起,宋曼,对不起——” 宋曼心里一咯噔,脚上匆忙,噔噔噔地跑出去。 只见景秦靠在路边的跑车旁,车顶放着一只白色的喇叭,音量开得极大,大到路过的车都慢下速度,伸着脑袋看热闹。 喇叭里一直在给她道歉,不厌其烦。 而那个最应该给她道歉的罪魁祸首一脸闲暇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被看热闹的烦恼。 宋曼不知道景秦这是整的哪出,皱着眉看着他。 她搞不懂。 “你这是做什么?” 景秦双手抱胸,下巴点了点放在车顶的喇叭,道:“没看出来吗?找你道歉啊。” 第137章 宴会 “道歉?” 宋曼指着跑车顶上的喇叭,看到此时不少人在看着。 她抿了抿唇,走上前去:“你这叫什么道歉?赶紧给我撤了。” 宋曼觉得丢脸死了,想把喇叭关了。 景秦却拿起喇叭,伸着手不让她碰。 “我奶奶说了,不给你道够一百次歉,不准我回去。” 景秦笑得像个狐狸。 宋曼知道他这是在报她报警的仇,他故意的。 宋曼觉得这人真是幼稚,心眼小得很。 不过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得比他更不要脸。 于是宋曼也不去够喇叭了,她站在景秦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既然你奶奶让你给我道歉一百次,那就道一百次吧,等我听够一百次你再走。” 宋曼抱着胸,歪着头:“开始吧。” 景秦没想到宋曼还能反客为主,他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 他是想丢她的脸,不是想丢自己的脸啊。 宋曼对他笑着,眉眼弯弯:“怎么?不高兴?” 景秦轻哼一声,强撑着脸色:“不过道歉而已,有什么不高兴的。” 宋曼眉开眼笑的:“是,景少那么大度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不高兴呢。” 景秦脸色更难看了。 他“啪”的一下关掉喇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递过去:“周六晚上,我奶奶请你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说到这里,景秦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曼的装束,毫不留情地叮嘱道:“到时候穿得好看一点,别太寒酸。” 景秦送完请柬就走了,宋曼手里握着请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请柬后面夹着一张小卡片。 她拿出来看,就见景秦在那张小卡片上写满了对不起。 倒是真的给她道歉了。 宋曼一愣,抿了抿唇。 将请柬和小卡片收好,宋曼一转头,就见谢裕闵只身站在公司门口看着她。 谢裕闵和她隔得远,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匆匆跑过去,在他跟前低下头道:“谢总。” 谢裕闵瞧了她一眼,又看向景秦离开的方向。 他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宋曼说:“他是来道歉的,还送了一张请柬。” 谢裕闵看着她夹在文件夹里的红色烫金请柬,问:“老太太生日宴的请柬?” 宋曼点头:“是的。” 谢裕闵表情淡淡:“打算怎么去?” 宋曼一愣:“嗯?” 谢裕闵下巴点了点请柬:“景家的宅子在郊区,一般都是开车去,你周六打算怎么去?” 宋曼听到这消息磕巴了一下。 她租的公寓在公司附近,公司到郊区,打车都要一百多块,更何况宴会结束之后,她还要打车到家,这里一来一回三四百没有了。 宋曼心里肉疼,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谢裕闵:“谢总周六也会去吗?” 谢裕闵“嗯”了一声,云淡风轻的:“会去。” 宋曼想了想,道:“那到时候麻烦谢总帮我带一下我的贺礼,我就不去了。” 谢裕闵:“……?” 谢裕闵还以为宋曼会问他是不是可以顺路带她一下! 结果她直接不去了! 谢裕闵脸有点黑,宋曼却是考量自己第一过去麻烦,第二自己过去不太合适,第三,刚刚景秦还叮嘱她穿的好点,她的衣橱里可没什么合适的礼服代表个人去参加宴会。 想到还要因为这场宴会花钱置办行头,宋曼觉得有点麻烦。 干脆还是不去了。 让谢裕闵带着她的贺礼去,表达自己已经接受了景秦的道歉就好。 她知道,景老太太邀请她去宴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宋曼讪笑了一下,道:“你们大老板的宴会,我去还是不太好,谢总您……” 谢裕闵很直接了当地拒绝:“不方便。” 谢裕闵抬步就往公司里走,宋曼一愣,连忙跟上,心里嘀咕着,怎么会不方便呢?不过就是顺路的事…… 电梯“叮咚——”一下到了,谢裕闵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宋曼也跟着上去,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曼琢磨着要不要再劝劝,“叮咚——”一下,谢裕闵下了电梯,宋曼反而因此想到更加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然谢裕闵不方便,司机小章总归是方便的吧?让他帮她带一下,也可以啊! 宋曼美滋滋地想,她可真聪明啊! 第138章 玉镯 宋曼下了班就去买礼物。 在商场挑挑拣拣,挑了一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 宋曼知道自己的礼物能不能入景老太的眼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应该给的回复——原谅景秦。 宋曼让店员帮她包好,她去柜台付钱。 付钱的时候,忽然撞上个熟人。 是梁知艺。 宋曼一愣。 这个店是高端店,宋曼只是在里面买了一件自己尚且能负担得起的玉镯,放在梁知艺这种有钱人眼里可能不过是一顿饭钱。 不过有点尴尬的是,两个人买的品类是一样的。 梁知艺买的也是玉镯。 梁知艺看到她,微微一顿,随后她笑起来:“呀,宋秘书,你怎么也在?” 梁知艺的笑容亲切,亲切到宋曼好像是她的好友。 宋曼看不懂梁知艺在搞什么名堂。 明明不久前这人还警告自己离谢裕闵远点,还说她和他们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字字句句的轻蔑和高傲明明历历在目。 可眼前的梁知艺,却让她觉得,先前那些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梁知艺看到宋曼让人包起来的那枚玉镯,她惊讶地“啊”了一声,问宋曼:“宋秘书买这个玉镯是打算送给谁?” 宋曼道:“周六是景老太太的寿辰,我选了一只镯子送给她。” 景老太太? 景老太太的寿辰请了宋曼? 梁知艺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闻地一蹙,但下一秒她恢复如初,笑道:“你也要去景老太太的生日宴啊?我们可以一道去。” 梁知艺的盛情邀约让宋曼脸色不大自然。 她想起那些前车之鉴,客气地笑了笑:“我不去,我就是托人给我送个礼而已。” 梁知艺是在名利场上长大的,联合之前景秦做的那件事,一下子就猜到景老太太邀约的目的。 不过宋曼竟然不去,梁知艺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那是景老太太正儿八经递了帖子的,是景老太太亲自邀请的,完全可以去。 要知道能来参加景老太太宴会的,都是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宋曼要是在这个宴会上认识一些人,搭上线,那以后的机会可比现在多不少。 梁知艺心下想着,面上笑道:“宋秘书是担心自己不适应这种宴会吗?” 要说不适应,也不是。 但要说适应,也不是。 宋曼跟着谢裕闵参加过一些宴会,不过她都是以谢裕闵的秘书这个身份参加的。 私人参加聚会,基本没有。 但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说起来她和梁知艺并不是很熟,也没必要告知一些私人的事情。 宋曼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周六晚上我有点事,不太方便参加。” 梁知艺问:“是和你老公有关吗?” 宋曼一顿。 梁知艺笑得人畜无害,还贴近去挽宋曼的胳膊。 梁知艺微微叹气道:“我知道,先前是我误会宋秘书了,我醋劲大,都不知道宋秘书已经结了婚,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哦。” 梁知艺和和气气的样子让宋曼身子一僵。 宋曼本来想抽出来,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能预防梁知艺给她使绊子的话,也行。 于是,宋曼没有挣脱掉梁知艺挽着她的手,任由她挽着。 梁知艺瞧出来宋曼不抵触,微微一笑。 她状似亲昵道:“我也买了一枚玉镯,成色看上去还不错,你在闵哥哥身边做事应该见识得挺多,你帮我看看这枚玉镯合不合适送给景老太太。” 说着,梁知艺让销售把她看上的那枚玉镯拿过来。 那玉镯一拿出来,随便一个人看一眼就知道不便宜。 帝王绿,硬度高,折射率高,密度高。 和宋曼挑的那枚玉镯相比,这枚玉镯妥妥的非富即贵,根本不用宋曼看适不适合。 更何况梁知艺那话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可仔细一想,这道理完全不攻自破。 有什么人会比从小含着金汤玉匙长大的大小姐眼界高呢? 梁知艺明明是在提醒她,让她知难而退。 两个人在同一个宴会上送同一种东西本来就是忌讳,更何况梁知艺从不和人撞同款。 所以退让的只能是宋曼。 宋曼瞧出梁知艺的意思,笑了笑,道:“梁小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这帝王绿的玉镯送给景老太太正合适。” 说着,宋曼主动叫来销售,对销售说:“麻烦把我刚刚包的玉镯退掉,我想换个其他的品类看看。” 宋曼主动换货让梁知艺觉得她不仅聪明,还挺识相的。 也是,谢裕闵的秘书,有哪个是不聪明的呢? 梁知艺这么想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松开宋曼的手,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宋秘书你慢慢挑,不急的。” 第139章 造型 宋曼后来重新挑了一串珍珠。 章予是谢裕闵的司机,公司的联系簿里有他的电话。 宋曼从联系簿里找出章予的电话。 本来是想打电话过去的,但担忧章予有私人情况,就改为发短信。 章予那时和谢裕闵待在一块,手机正好一震。 手机放在木桌上,震动得太突兀,在安静的空气中有些割裂。 屏幕一亮,露出来信人的名字。 章予一顿,下意识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谢裕闵见他脸色有些不对,眉头一蹙:“谁?” 章予连忙把手机递过去,说:“宋秘书。” 谢裕闵低头看着,看着宋曼发过来的每一个字。 【小章,章老太太生日宴那天,你也会去的吧?可以麻烦你过来帮我带一下礼物吗?周六晚上六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宋曼在沙发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章予回复,后来她洗了个澡出来,看到手机被回复了一个简洁明了的好字。 宋曼不疑有他,收拾收拾去睡了。 等到周六晚上六点钟,宋曼提着礼盒站在小区门口等着章予。 夏天的天色晚得不是特别快,即使到了六点,天还是亮的。 宋曼看着一辆黑色迈巴赫从不远处驶来,她朝那边招了招手,等到车慢慢停下,走到驾驶座旁,就见驾驶座应该出现的人没出现。 宋曼愣住,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谢裕闵抬头看他:“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宋曼总不会觉得他在吃章予的醋。 但既然是谢裕闵亲自开车去,也只能麻烦他帮忙带一下礼物了。 宋曼暗叹一声,把手中的礼品盒递过去。 “这个是给景老太太的生辰贺礼。” 谢裕闵接过,打开贺礼看了一眼。 “你就打算送这个?” 宋曼一顿:“我的经济实力只能允许我买它。” 谢裕闵盖上礼盒,对她勾了勾下巴:“上车。” 宋曼一愣:“啊?” 谢裕闵说:“景老太太亲自写的请柬,景少爷亲自送的,这请柬的含金量,你心里应该清楚。” 宋曼抿了抿唇。 谢裕闵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不去的话,也不合适。 宋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朴素的装备,想了想,还是上去换过一身衣服,跟着谢裕闵去。 宋曼说:“你等等。” 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谢裕闵忽然叫住她:“衣服我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走就行了。” 宋曼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上次两人在车上…… 宋曼下意识往车厢里看一眼,谢裕闵敏锐捕捉到她的眼神。 他笑了笑:“你要是想在车上换也可以,我让人把衣服拿过来?” 谢裕闵笑得光风霁月,可眼里的谑意明显。 宋曼这才意识到衣服根本不在车上,是她想多了。 宋曼咬了咬唇,闹了个脸红,赶忙上了车。 二十分钟过后,谢裕闵把宋曼带到一家私人定制的造型店里。 宋曼聊八卦的时候听郑微说起过,这种私人定制的店,一般只给有钱人做造型,连明星都不接的。 宋曼看着眼前金光闪闪,格调极高的门槛,她心里顿了顿,对谢裕闵说:“要不换家店吧……” 谢裕闵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店里带。 “我什么时候让你出过钱?” 第140章 旗袍 宋曼几乎是被他推进去的。 店内很亮,装潢风格偏简约,金色黑色和灰色的主色调,清冷又不近人情,完全贴合了他们这个私人定制的定位—— 普通人是够不到这个门槛的。 这里只接待有钱人。 宋曼走进去,谢裕闵在后面跟着。 过来的接待认出谢裕闵,面带微笑地上前来:“谢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谢裕闵指了指跟前的宋曼:“替她做套造型,参加生日宴的。” 平日宋曼跟着谢裕闵参加宴会都是一身officelady的装束,很少穿礼服。 接待领着宋曼去量身,问宋曼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纹或者是不喜欢的款式。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有。” 接待瞧见宋曼这个好身材,一颦一笑间,别有一番风味。 接待笑道:“既然您没有想法,那我就自作主张帮您作主了,我觉得有一种款式挺适合你的,您穿了就知道了。” 宋曼被带着在里面量身,谢裕闵拿了一本杂志在外面沙发上坐着,等宋曼。 几天前,他与白晨私下里又见过一面。 谈及宋曼时,白晨问过他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你得自己想好,这辈子是不是就认定是宋曼了。” 第二个是,“你不恨她了吗?” 谢裕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个问题,又或者,他心里没答案。 怎么会不恨呢? 可比起恨,看到她身陷险境,恨意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谢裕闵想着,靠在沙发上微微出神。 忽然间,帘子被人撩起,有人从里面出来。 接待人清朗的声音传来:“谢先生,您看看,合不合适?” 谢裕闵闻声抬头,就见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人映入眼帘。 她明艳,清冷,猫眼尾微微往上翘,又有几分妩媚。 旗袍长至小腿,微微开衩。 端庄又不失女人味。 谢裕闵微微一愣,打量片刻。 他忽地起身,去了前面的展示柜上挑了一只金色带钻的镯子。 回来时,他走到宋曼跟前,抬起她的手,将镯子戴进她的手腕。 宋曼的风情被镯子减轻几分,更适合今天的宴会场合。 谢裕闵见了,心满意足地点头,道:“继续吧。” 宋曼又被人推到镜子前做造型。 宋曼看着镜子里谢裕闵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杂志,她想起那几只兔牌,和当初在手机里见到的那个置顶的微信。 又想起,自己和陈宇非的约定。 宋曼心下一沉,有些好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起来。 她想起陈宇非这几天都联系不上,到底干嘛去了? 宋曼皱了皱眉头,原本在上妆的化妆师眉笔一歪,眉毛画出了格。 宋曼不好意思地道歉。 化妆师说没事,又拿了粉扑,将画出来的眉色擦去。 时针一分钟一分钟地走着,谢裕闵脸上看不出不耐,反倒宋曼有点着急。 她看着时间都快接近宴会开始,在这么重大的宴会上迟到,她总觉得不合适。 谢裕闵却不着急地看着杂志,偶尔抬手看一看手腕上的时间。 “不着急,慢慢来。” 第141章 做主 此时,景家书房。 景老太太看着管家整理到达的宾客名单,没看到想看见的那个名字。 她眉毛一皱,有些焦急:“人还没来吗?” 景秦在一旁看得直犯嘀咕。 一个谢裕闵,有必要吗。 看不顺眼,景秦走到景老太太跟前,宽慰她:“奶奶,他说了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的,您就别瞎操心了,他又不是没长腿……” 景老太太听了,拍了他一下:“你啊你,你知不知道谢家那小子不来,今天的生日宴还不如不开。” 景秦撇了撇嘴:“有这么严重吗?” 话音刚落,他似是有预感一样往旁边一躲,景老太太的拐杖落了空,不禁数落景秦:“你闹出那么大的事,险些搞坏景家和谢家的关系,这次生日宴就是让舟城那些名流看看,我们两家的关系没有被影响。” 景秦不以为然:“就算被影响了,咱们家的公司在国外,又干他们谢家什么事?” 景秦心里别扭:“他谢裕闵出事那几年,咱们两家都多久没来往了,现在做这些表面功夫,会不会太迟了?” 景老太太一顿,长叹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道:“不会,他们谢家内部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我们这个时候向他示好,他不会拒绝的。” 景老太太刚这么一说,外面就有仆人过来禀报。 “老太太,谢家二爷谢诚远特地来给您祝寿。” 景老太太一抬头,就见谢诚远穿着短褂,脚上一双布鞋,拿着一把扇子走到门边。 他的长相不似谢裕闵那般和气,也没有谢父谢弗儒那么温润,反倒有些阴柔。 弯弯的眸子,笑起来,总有一种算计。 谢诚远敲了敲门,探着头,手上的扇子扇着,脸上笑道:“我这时候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景老太太也笑起来:“谢二爷日理万机,能抽空过来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的荣幸。” “欸,”谢诚远表情一变,笑着,“您哪能这样说,这分明就是我的荣幸。” 谢诚远说着,“啪”的一声,将扇子一合,用扇子拍了拍手心。 “我方才在楼下没看到我那侄子,他还没来?” 景老太太下意识和管家对视一眼,道:“是还没来……” 谢诚远长叹一口气,抢先开口道:“哎,我这侄子,从小就被我大哥大嫂宠坏了,养成了这么清高的性子,在老太太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迟到……” 景老太太不知道谢诚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秦却觉得这个谢二爷油嘴滑舌的,一看比谢裕闵还难相处。 他眉头一皱,直接开口:“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谢诚远顿住,看了景秦一眼,扬声笑了笑。 “我确实有事想说,不过……想单独和老太太说。” 景秦一顿,抿了抿唇。 景老太太见谢诚远有备而来的样子,也不会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手搭在拐杖上,看着谢诚远:“我身子不好,身边得有人陪着……” 说着,她指了指景秦:“干脆让我这管家留下来,他走,二爷觉得这样可以吗?” 谢诚远说:“可以。” 景秦被赶出书房,不过机灵地留了一道缝隙。 他没有完全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偷听谢诚远和景老太太讲话。 景老太太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谢二爷想和我说什么?” 谢诚远笑了笑,眼睛眯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谢裕闵手下那个秘书出事的时候,来找过您……” 谢诚远悠悠道:“我心里想,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用得着他这么兴师动众,还特地过来找您一趟。” 景老太太听到这话,眉头一蹙。 不过也是几秒,就恢复之前的脸色。 景老太太道:“二爷这话就差了些,什么叫不过一个秘书,这秘书也是你们盛丰的,秘书丢了脸,不也是丢你们盛丰的脸?” 谢诚远听了哈哈大笑:“老太太怕是忘了,我早就离开盛丰,另起炉灶了。” 景老太太面上一笑,心里却是不太高兴。 这谢诚远,怕是没什么同理心。 没有同理心的人,即使能把谢家做到以前那个规模,但最终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以人为本。 他同理不了他手下的员工,迟早会出事。 景老太太心里想着,就听见谢诚远在问:“不知道那天他有提过你们AC国际在盛丰的那两条初始生产线吗?” 门外的景秦听到这话一顿。 他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公司在盛丰还有两条生产线? 这谢裕闵难不成拿这两条生产线威胁老太太了? 景秦脸色一沉。 难怪。 那天老太太二话不说打他那么厉害,分明就是谢裕闵从中作梗,拿生产线的事情威胁老太太。 景秦想到这里匆匆离去,根本就没听到景老太太两人之后的对话。 景老太太听到谢诚远问的那句话,总算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她道:“谢先生确实是提过那两条生产线的事。” 谢诚远眉头一挑:“哦?” 景老太太说:“他也拿那两条生产线和我做交易。” 谢诚远心下了然,拍打着手上的纸扇,笑道:“老太太,您要是想拿回这两条生产线的话,也可以找我。” “自己的生产线握在别人手里总归不是好事。” “不过……我有条件。” 景老太太舒展着眉毛,问他:“什么条件?” 谢诚远道:“谢裕闵接手谢家三年,不管是经验还是人脉,都远比不上我,上次被他从盛丰踢出来是我粗心大意,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但这次,您要是站在我这边,AC国际的生产线我不仅给您,还附赠您两条生产线,如何?” 谢诚远觉得 第142章 救人 景老太太说完,准备往书房外去。 谢诚远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就见景老太太转过身来,对他笑道:“二爷,还不走?” 景老太太这是在赶他。 想到自己在这里都被谢裕闵摆了一道,心里的怒火蹭得烧起来,又强硬地压下来。 谢诚远挂着有点难看的笑,道:“就走。” 谢诚远和景老太太并行走下楼,宴会里已经琳琅满目,觥筹交错。 景老太太依旧没看到谢裕闵的身影,就连她请的宋秘书也没来。 刚这么想,有仆人上前通报:“老太太,谢先生和宋秘书来了。” 景老太太一抬眼,就见一对璧人从不远处走来。 男人穿着黑西装,打了一条同色系金色条纹的领带。 而女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盘着低髻的样式,开衩的旗袍本就有一种风情,可手上的镯子和耳垂上的首饰却弱化了这种风情,反而多了一丝端庄。 景老太太眼前一亮,没想到宋秘书这么好看。 倒是天生的美人。 谢裕闵带着宋曼走到景老太太跟前,让人把礼物送上来。 谢裕闵道:“这是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谢裕闵送的是一尊观音佛像。 景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礼佛,这礼物算是撞到她的心头好了。 景老太太笑着将礼物收下,又抬眼去看宋曼。 宋曼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虽然她先前觉得礼物贵重不贵重的,不重要,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差一点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她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自己的礼物,在这样的场合里有点送不出手。 宋曼想找个借口把礼盒收回来,就见景老太太打开盒子,略微有些诧异地一笑:“哟,你这小姑娘还挺会挑啊。” 宋曼一愣:“啊?” 景老太太将盒子里的一小块玉拿出来,那玉做了玉如意的形状,用一根红色的绳子串着,十分精巧。 谢裕闵还在旁边解释道:“这玉还请寺庙大师开过光,保您健健康康的。” 景老太太听了,爱不释手地往脖子上比划,笑眯眯道:“宋小姐,有心了哦。” 宋曼呆呆地看着景老太太手上明显不是自己放进盒子里的玉项链,抬头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神情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上去没打算向宋曼解释什么。 景老太太将玉项链收好,又唤来仆人,拿了一对耳环上来。 耳环是深海珍珠,光泽晶莹剔透,还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景老太太道:“我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这种亮闪闪的首饰,这珍珠也不值几个钱,我那孙子当初犯浑,不小心伤害到了宋小姐,这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 宋曼看着眼前这对珍珠耳环。 虽然算不上很值钱的东西,确实很贴合她这个人的身份。 倒也不是随随便便拿了一对首饰敷衍她。 宋曼笑了笑,接过景老太太手里的珍珠,道:“谢谢老太太,我很喜欢。” 景老太太见她收下首饰,心知这一出景秦闹出来的闹剧,应该是结束了。 这边宋曼将礼物收下,那头梁知艺原本几个好友一块儿推杯换盏。 忽然间有人提醒梁知艺,谢裕闵来了。 “咦怎么回事?他那秘书也来了?” 梁知艺一顿,眉头一皱,脸色阴郁地看着宋曼。 怎么回事?她不是说她不来的吗? 好在宋曼没有挽着谢裕闵出场,梁知艺脸色稍霁,不过这样她还是有些不爽。 这女人竟然骗她。 梁知艺对几个好友招手,附耳在他们耳边说着什么。 好友们纷纷点头,兀自散开。 宋曼中途被一通陈宇非的电话叫出宴会厅,电话接通,那边却没有声音,直接挂断。 宋曼眉头一皱,想打过去问问。 结果就听见不远处的洗手间里有人在呼救。 “开门——!把门打开!” 宋曼一顿,只好暂且将电话的事情按下,迈开步子走过去。 门内的女声不仅大声呼救,还不停地咳嗽。 门上挂了锁,里面的女人一边拍门,焦急又艰难地喊:“救救我,我有哮喘病,我的药在外面——” 挂在门上的锁随着她的敲打而哐哐发出声音。 宋曼看到门边确实有一个小药瓶。 宋曼捡起药品,把手机收起来,给她解锁。 宋曼一边打开锁一边道:“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放你出来。” 把挂在门上的锁拿开,宋曼推开门,就见一个面色虚弱的女孩子站在门边。 她一手抓着门,一边向宋曼道谢。 宋曼见她脸色发白,连忙将手中的药递过去。 可在接过药的那一秒,那女孩突然表情一变,抓住宋曼的手腕就要把她往里拽。 宋曼暗叫不好,顺势扣住那人的手腕,抬起脚狠狠往她身上一踹—— 第143章 方法 自从被梁知艺摆过几道后,宋曼总是多留一个心眼。 她知道这场宴会梁知艺也会来,更知道她在看到自己突然出现,还是跟着谢裕闵来的,梁知艺的心情总不能很美丽。 所以她一直有心留意着。 没想到对方真的找上门了。 宋曼那一脚下了狠劲,经过景秦那一遭,她知道做事狠一点有备无患,所以宋曼的那一脚是不留余力的。 女孩被宋曼踹回洗手间内。 宋曼本来想走,可听到女孩虚弱而乏力的声音,呼吸急促像是要死掉。 她暗叹一口气,将掉在地上的药瓶捡起来,走到女孩跟前,递过去,帮助她呼吸。 女孩握着宋曼的手,拼命呼吸着气雾剂,像险处逢生。 等吸完,女孩的面色也变得正常,她充满歉意地看着宋曼,想跟她道歉,此时梁知艺等人走了进来。 宋曼抬起头,就看见梁知艺抱着胸,冷着脸看着她:“怎么?不是说不来参加宴会?宋秘书,你这么口是心非,让我怎么相信你?” 宋曼从女孩跟前起身,完全没有被围攻的惧意。 明明洗手间的门已经被梁知艺那波人落了锁。 他们是故意把她困到这里的。 宋曼悠悠道:“梁小姐需要相信我什么?不勾引谢总?离谢总远一些?还是……让我递上辞呈?” 梁知艺冷冷一笑,把玩着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指甲:“你要是愿意,递上辞呈也不是不可以。” 宋曼却道:“就算我递上辞呈,离开盛丰,梁小姐能确保可以赶走谢总身边所有女人吗?” 梁知艺一顿,眼神锋利:“那又怎样?” 宋曼笑了,觉得这大小姐主打的是一个蛮横强硬。 她道:“就算你把他身边所有女人都赶走了,你觉得他就会喜欢你?” 梁知艺脸色一变,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到底想说什么?” 宋曼也不装腔作势,直接开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赶走谢总身边的女人,其实是你心里害怕,你觉得他不会喜欢上你,所以你要把他身边的女人都赶走。” “因为恐惧所以担心,所以赶尽杀绝,不过是你心里不自信,你不觉得自己会被谢总喜欢。” “这次是女人,下次呢?下次你要是连他身边的人都怀疑,是不是要把他的司机,助理,连带着谢宅那些仆人通通赶出去?你和谢总的婚事迟迟没有定下来,谢总迟迟不松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原因?” 宋曼一口气说完,一个字都未曾停顿。 梁知艺听了一开始是愤怒,而后是迟疑,最后指着宋曼破口大骂:“你少在那危言耸听,污蔑我!我会有人不喜欢?整个舟城有的是人喜欢我!还会有人不喜欢?” 梁知艺的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是被宋曼气到了。 宋曼微微一笑,“哦?”了一声,视线往梁知艺身后的那些富二代们身上扫了扫,轻描淡写道:“不知道那些人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你身后富可敌国的钱。” 跟着梁知艺的那些富家千金和公子哥都是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有的甚至慌得往旁边人看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和他/她一样。 梁知艺见此脸色大变,眼里狠戾。 她猛地抬起手,就要对宋曼打下一巴掌。 宋曼却提前握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手无法落到她脸上。 宋曼道:“梁小姐,把人赶走不是上策,我自认为长得还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走了一个我,说不定会来个比我更好看的,到那时,你真能见一个赶一个吗?” “别忘了,您和谢总还没订婚呢,又能有什么资格赶走他身边的人呢?” 宋曼说着,将梁知艺的手一甩,梁知艺被甩得连连后退几步,一脸郁气地看着她。 梁知艺不服自己被一个小小的秘书踩在脚下。 可对方刚才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没有谁能比梁知艺更知道自己内心的惶恐。 她千方百计地防着谢裕闵身边的人,不就是觉得,谢裕闵太好,自己配不上他。 至少在外表上,她太普通了,普通到不足以与他相配。 梁知艺眼下一沉,表情算不上好。 她抬起头看向宋曼,辨不清神色:“既然你这么会说,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闵哥哥喜欢上我呢?” 宋曼一顿,没想到梁知艺会向她请教。 可见梁知艺这来势汹汹的模样,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这事怕是不会善了。 于是宋曼思索半晌,一字一句道:“你得先稳定自己的核心价值,先关注自身的提升和发展,对他人祛魅。” 第144章 生产线 “祛魅?” 梁知艺不明所以地望着宋曼:“什么叫祛魅?” 宋曼说:“不要觉得谢总是你心中最适合你的,也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他是最独一无二的,最独一无二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 梁知艺似是被戳中了心思,她咬了咬唇,低下头,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洗手间在一楼。 里面的窗户半掩着,可以看到窗户外铺了一层很贵的草皮。 谢裕闵和景秦站在那一圈草皮上,将洗手间的对话一一听进耳朵里。 景秦嘲讽一笑,几分嘲弄:“原来谢总花心思护着的秘书,心里是这么感谢你的……” 景秦冷冷一笑:“竟然教唆着知艺不要喜欢你。” 谢裕闵神色淡淡:“景少不觉得这样更好么?梁小姐对我不感兴趣,你不就有机会了么?” 景秦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被羞辱的愤怒。 他猛地抓住谢裕闵的衣领,拳头握得紧紧的:“姓谢的,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景秦胸腔里还压着另一股愤怒。 他谢裕闵拿着景家那两条生产线来威胁老太太,他在景家还敢这种态度?找死? 景秦很少真的隐藏情绪,如今对着一脸淡然的谢裕闵,那火起根本止不住。 谢裕闵瞧见他脸上的怒气,将他握住的拳头轻轻推开:“景秦,今天是老太太过生辰的好日子,你确定要扰了她的生日宴么?” 谢裕闵的云淡风轻更加助长了景秦的愤怒。 “扰了老太太生日宴的不是你么?” 景秦眼神阴鸷,抓着谢裕闵的手微微收紧:“故意在生日宴上迟到,带着你那秘书堂而皇之地在你二叔面前和老太太亲近,你想做什么?想气你二叔,让他连同老太太一起恨吗?” 谢诚远的口碑一般,做事也阴狠。 能派人去暗杀谢裕闵,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裕闵听到景秦这话笑了笑:“我二叔再混不吝,也不敢对景家老太太下手。” “那生产线的事呢!你是不是拿着我们家的生产线,威胁老太太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上!” 景秦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狰狞着,看上去下一秒要掐死谢裕闵也不是不可能。 谢裕闵却道:“景少这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威胁?那不是白白把合作伙伴推出去?” 景秦一顿,品出话里的意思。 他皱着眉头看向谢裕闵:“你……没威胁老太太?” 谢裕闵说:“没有。” 景秦脸色狐疑,有些怀疑:“那你是怎么劝老太太对我下手的!” 景老太太那天的那几棍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真打!害得他休息了好几天。 “劝?”谢裕闵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领口抓皱的手,“我没劝她,只是和她谈条件。” AC国际常年驻扎在海外,生产线的成本本身就很高。 如今他们想把生产线转移到东南亚去,减少成本。 而国内这两条,他们想保留。 只不过东南亚的生产线如今已经被各个龙头霸占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半价都没人要的破落货。 谢裕闵拿盛丰在东南亚的几条生产线和景老太太谈合作,一旦谈成,宋曼这件事,景老太太不想帮也得帮。 第145章 梁韶芬 景秦没想到谢裕闵竟然是和老太太谈合作,而不是威胁。 是他自己搞错了。 景秦眼神一震,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本想松开抓着谢裕闵领口的手,可触及到谢裕闵的那不温不火的眼神,心里又不爽起来。 这家伙不仅把谢诚远耍了,还把他耍了。 景秦手上一紧,又想动拳头了。 谢裕闵看出他的意图,轻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可惜还是在干嘛。 随后,他微微抬手,拽住景秦的胳膊。 不过一用力,谢裕闵就反客为主,一下子把景秦摔到地上。 景秦没有防备,身子狠狠砸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谢裕闵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又理了理领子,低头看着他:“我说了,不要动粗,我到底比你年长两岁。” 说完,谢裕闵拍了拍他的脑袋,慢悠悠地走了。 谢裕闵从后院走到前厅。 前边宾客们谈笑风生,你来我往,谢裕闵环视一圈后,没看到宋曼,反倒是梁知艺看到他后,有意上来搭讪,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硬生生停下。 目光已经对视到了,谢裕闵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朝她微微颔首。 梁知艺眼里闪过诧异。 要知道以往自己要凑上去,谢裕闵才愿意给她两个眼神。 如今自己什么都没做,谢裕闵竟然向她打招呼了。 难不成宋曼教的那些起效果了? 梁知艺心里有些高兴,越发觉得专注自身才能吸引到谢裕闵。 梁知艺摇晃了一下酒杯,脸上喜不自胜。 “这宋曼,还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跟班听了,抿了抿唇,没说话。 梁知艺自顾自地说:“看来我以后要多关注关注自己,这样闵哥哥才能更加注意到我。” 梁知艺说着,把酒杯放下。 “走吧,回去睡美容觉了。” 梁知艺一走,谢裕闵就在自助区里找到宋曼。 她端着盘子,拿着小蛋糕在美食里挑挑拣拣。 旗袍极其合身,将她衬得美艳,猫一样的眼睛如琉璃,在光下灵动万分。 她像是饿坏了,逮着一个,就往嘴里放。 谢裕闵瞧着,不禁笑了一下。 自助区里本就没什么人,谢裕闵的笑声不禁惊扰了在吃饭的宋曼,她一顿,将嘴里的小蛋糕尽数咽下,眼神有些茫然:“谢……谢总。” 谢裕闵看着桌上色泽鲜艳,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菜品,他道:“没吃饭?怎么这么饿?” 宋曼本来想着今天没什么事,就睡了一觉好的。 傍晚去送礼盒的时候,才从床上起来没多久。 如今神采奕奕,精神好得不得了。 就是肚子有些饿。 宋曼下意识舔了舔手指。 手指上还残留着蛋糕的奶油。 宋曼舔完才意识到谢裕闵也在,想着小孩子才舔手指,宋曼拿过一旁的抽纸抽了几张,认认真真地将手指头擦干净。 擦着擦着,听到谢裕闵说:“你也觉得,最独一无二的是自己?” 他在她心里有没有半点地位? 宋曼一顿,一愣。 谢裕闵怎么会知道这句话?难道他刚才听到了? 宋曼淡下眼睛,转身去桌子上拿吃的。 她一边拿,一边道:“我只是谨防梁知艺再来找我麻烦瞎说的,你也不喜欢一个一天到晚只围着你转的女人对吧?” 谢裕闵淡淡地“嗯”了一声,话锋一转。 “如果是你的话,也不一定。” 宋曼心下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往谢裕闵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率先转过头去,有人找他。 谢裕闵听着小厮的话,抬头看向小厮指的方向。 只见谢诚远拿着折扇,穿着马褂,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只是这笑,有几分真诚,说不好。 谢诚远拍着折扇,走到谢裕闵跟前。 刚想说话,发觉谢裕闵后面还有人。 他微微抬眼,往那看去。 就见一个美人端着盘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 这美人他见过,刚才和谢裕闵一起出现,给景老太太拜寿。 但谢诚远想的并不只是这些。 他想,除了今天见过,还在哪里有印象? 哦。 新闻里。 “原来是宋秘书啊。” 谢诚远有点脸盲,除非真的让他一眼感到惊艳,他会记得很牢,剩下的那些普通的,一般的,甚至歪瓜裂枣的,他记都懒得记。 谢诚远笑眯眯地看着宋曼,瞧着她那张深邃精致的脸,总感觉,除了新闻或是刚才,在别的地方也见过。 谢诚远恍然想起一个名字。 “宋秘书,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好像那个梁……梁……” 折扇一拍脑袋。 “梁韶芬!” 第146章 奇怪 宋曼觉得这个二爷很怪。 不仅穿得怪,说的话也怪。 在西装革履充满现代化的宴会厅里,只他一人还穿着马褂,做一个世纪前的富商打扮。 而他说的她和梁韶芬像?怎么可能?她和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可能和过世的梁小姐像呢? 谢裕闵知道谢诚远脸盲,说出的话十个字有九个字真假难辨。 他笑了笑,岔开话题:“二叔,您找我什么事?” 谢诚远也知道自己脸盲的毛病,许是认错了人,也没太在意。 梁韶芬是什么人?能和一个小小的秘书相提并论? 谢诚远收了心思,看了一眼谢裕闵身后的宋曼。 谢裕闵心知谢诚远想单独和他说话,便微微侧头:“你先回去吧。” 宋曼也懂什么叫明哲保身,有钱人的秘密知道得少一点,说不定活得久一点。 宋曼急匆匆离去。 离去时,掠过谢诚远时,她不知哪根筋抽了,微微抬眼。 便见他阴柔的相貌上,眼下有一颗黑痣,不过那痣的颜色已经很浅了,浅到只有凑得很近的人才看得见。 宋曼一离开,谢诚远便笑起来,看着手边的桌上,精致的食物。 “听说我的好侄子最近在调查我,调查出什么来了?” 谢裕闵看着谢诚远的脸。 谢诚远的肤色白净,眉毛细,乍一看很像白面小生。 不过他的阴柔里有股狠劲。 谢裕闵扯了扯唇,笑容有些讥讽:“二叔确定要听吗?” 谢诚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故事精彩的话,有何不可?” 谢裕闵却看了一眼谢诚远眼下那颗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痣,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我怕,你听了做噩梦。” 谢诚远一顿,忽然哈哈大笑。 他仰着头,喉咙滚动着,胸膛也震动,似是要将眼泪笑出来。 谢诚远抹了抹眼睛,看着谢裕闵那冰冷的眼神,像是看到什么笑话似的。 “好侄子,我能做什么噩梦?我又没做亏心事。” 谢裕闵冷冷一笑:“二叔真会说笑,谢家那场大火,不就是你的亏心事?” 谢诚远就知道谢裕闵要提这件事。 他眉头舒展,弯了弯唇,道:“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亏心事,更何况,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这事儿,根本算不到我头上。” 谢诚远就像一条狡猾的泥鳅,滑溜溜的投机取巧。 说起来,当年他是被老头子认定为是第一继承人。 他自生下来就有极高的经商天赋和头脑,比他那大哥手段高明太多。 可惜,要不是那件事,现在的谢家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谢诚远收起折扇,捻起精致果盘里的红色樱桃。 果盘用透明的玻璃做底,雕刻繁复的花纹,看着就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谢诚远吃进一口樱桃,将果核吐出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你也不用费尽去搜当年的事,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证据。” “更何况,现在的谢家早已不是当年的谢家了,你想报仇,报得起吗?” 谢诚远这话让谢裕闵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他微微挑眉,看着谢诚远:“难不成,当年帮你的,现在已经飞黄腾达,谢家够不上了?” 谢诚远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又很快地隐下。 他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 宋曼从宴会厅里出来,准备叫辆车,送她回去。 站在路边等车时,一辆卡宴从她身边开过,不过一会儿,又倒回来。 宋曼疑惑地看着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崔敏敏那张秀丽的脸。 她笑了一下:“还真是你啊。” 崔敏敏将车门打开,邀请宋曼。 宋曼顿了一下,上了车。 车开走,车厢里放着流淌的爵士乐,十分有格调。 宋曼想起崔敏敏先前找她联系陈宇非的事,她顿了顿,主动提起:“敏姐找到阿宇了吗?” 崔敏敏“嗯”了一声,心情有些不错。 “他先前在国外,明天晚上的飞机。” 宋曼一顿,眉头拧了起来:“他和你联系了?” 崔敏敏“啊”了一声。 宋曼却想起陈宇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来。 他在搞什么啊。 宋曼不解。 眼看着前面路口,崔敏敏就要左拐。 宋曼想都没想,对崔敏敏道:“敏姐,我家在右边。” 崔敏敏愣了一下,察觉到不对:“你没跟阿宇住在一起?” 宋曼说:“我上班之后就搬出来了,这边公寓离公司近,上班也会省不少时间。” 崔敏敏若有所思,笑了:“这样啊……” 卡宴停在宋曼公寓楼下,宋曼准备下车时,崔敏敏突然叫住了她。 “宋曼……” 她语气迟疑,带着几分试探:“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陈家?” 第147章 离开 崔敏敏这话来得突兀,十分的突然。 宋曼身子一僵,心想是不是陈宇非往外说了什么? 可陈宇非巴不得把这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可能往外说。 宋曼调整了一下表情,看着崔敏敏:“敏姐……我和阿宇的关系好得很,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啊?” 崔敏敏笑了一下,脸上看不清楚破绽:“其实……你也不用装,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在陈家什么都没得到,阿宇先前还惹出那样的事,肯定很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吧?” 崔敏敏说着,手伸出去,覆上宋曼的手:“你要是不想待在陈家,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宋曼看着眼前这双修长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时,还能感受到她的指尖与指尖之间磨出来的硬茧,那是常年握笔才会有的印记。 宋曼道:“我没事,谁家夫妻不会遇到点事呢?” 宋曼笑了笑,把手从崔敏敏的手下抽出来:“阿宇和我保证过,他以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宋曼笑得清浅,车窗半开,公寓楼下的路灯发散着微弱的光芒。 即使就着微弱的光线,宋曼的美都未曾减弱几分,反而因夜色浓郁而更加分明。 崔敏敏眼下一暗,冷哼了一声。 她脸色一变,甩开宋曼的手,从车上的屉子里拿出一张信封,丢到宋曼面前。 崔敏敏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你和谢裕闵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要是想保住最后一丝尊严,你就体面一点地走,这事儿我不会告诉阿宇和阿姨。” “但如果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我也可以成全你,毕竟你水性杨花,婚内出轨,我也没理由再护着你。” 宋曼听着崔敏敏的话,眼皮一跳。 她拆开信封,见信封里一张照片,正是她和谢裕闵在车内接吻的照片。 宋曼见了,脸上血色褪去大半,她震惊地看着崔敏敏,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有……” 崔敏敏抽出照片又放回信封。 她将信封夹到头顶的镜子里。 “你也不用恐慌,这照片除了我自己,我就给你一个人看过。” 崔敏敏想着,先搞定宋曼,等宋曼同意离婚,明天晚上陈宇非回来了,就有更多把握去说服他。 照片是她计划里的下下策。 崔敏敏说:“只要你同意和阿宇离婚,这照片,我会原封不动地全部销毁,不会让第三个人看见。” 宋曼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我……想想。” 宋曼下了车,看着卡宴亮起红色的尾灯,随后疾驰而去。 她拧着眉毛,下意识咬着手指甲,往公寓楼走去。 现在她和谢裕闵的事情又被第四个人知道了……崔敏敏会不会告诉杜芳菲? 宋曼一想到杜芳菲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又想到杜芳菲肯定连一个晚上都瞒不住,她妈不久后就会知道。 宋曼焦虑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门上的挂历挂在出门的那面墙上。 宋曼瞧了一眼,红色圈圈圈住的日期已经过去好几天。 她的姨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 第148章 检查 宋曼当下血色尽失,立马拿了钥匙,去楼下药店买验孕棒。 蹲到厕所里用验孕棒的时候,宋曼都在祈祷,这是老天跟她开的一场玩笑,是她最近太紧张了,才会没来大姨妈,跟怀孕没什么关系。 结果,当两条杠显示出来的时候,宋曼脸色更白了。 她双目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想想究竟是哪一次怀上的。 谢裕闵一般都带套,只有几次特别的场合,没来得及带。 那次车上,或者是……那次浴室。 宋曼咬了咬唇,想到那次脸庞不禁微红。 她情不自禁抚上腹部。 小腹平坦,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这里确实有个……她和谢裕闵的孩子。 宋曼笑了笑,随即笑容又淡下来。 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应该来的。 更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肚子里。 她和谢裕闵不过是阴差阳错,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怀孩子,更别说把孩子生下来。 宋曼眼中一暗,咬了咬唇,从沙发上坐起来。 最好是悄悄地把这个孩子处理掉。 第二天,宋曼去了医院。 妇产科门口人还挺多,宋曼拿着号,坐在门口等着医生叫号。 等快到她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曼?” 宋曼一愣,就见柳素娥带着柳安笙出现在医院里,柳安笙手上还拿着表,应该是来做入职体检的。 柳素娥上前,看了看科室的牌子,妇产科。 她眉头一皱:“你在这做什么?” 柳安笙倒是很快看到宋曼手上的挂号单,大吃一惊:“表姐,你怀孕啦?” 柳安笙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都频频回头。 柳素娥更是错愕:“什么?你怀孕了?” 宋曼藏都没来得及藏,那挂号单就被柳素娥抢过去,上上下下的看。 柳素娥确定宋曼看的是妇产科,初步症状是怀孕,她笑起来,难得心情好地对宋曼说:“我就说,你这肚子争气。” 宋曼却觉得完蛋。 她抢过柳素娥手上的挂号单,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柳素娥坚持。 正好叫到宋曼的号码,柳素娥二话不说,拉着宋曼进去诊室。 医生正在处理上一个病人的单子,处理完,从电脑前抬起头,就见一行三人。 她一顿:“你们……谁来看病?” 柳素娥将宋曼推到凳子前,说:“她。” 医生问:“想看什么?” 宋曼还没来得及开口,柳素娥就说:“给她做个孕期检查,最好B超那些的都做一下,她怀孕了,我们想看看宝宝的情况。” 医生问:“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 柳素娥抢着回答说:“最近。” 医生皱了皱眉头:“最近是什么时候……” 柳素娥还想说话,被医生一声制止:“我问看诊人呢。” 宋曼回过神来,说:“昨天。” “大姨妈多久没来了?” 宋曼说:“一个多月。” 医生看她脸色不太好,将孕期检查的单开出来,递给宋曼。 “我给你开的都是一些常规的检查,现在宝宝太小,做B超看不出来,得到七八周后才能做……” 宋曼看着眼前的单子,手指蜷缩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 她不是来做孕期检查的。 要是做了这个检查,一步错,步步错。 宋曼吐出一口浊气,推开医生给的单子。 她道:“医生,你弄错了,我不是来做检查的,我是来流产的。” 宋曼这话一出,柳素娥猛地变了脸色。 她抓住宋曼的手腕,眉头皱起:“好不容易怀了孕,流什么产?你疯了?” 柳安笙在一旁听了,也诧异。 她上下打量着宋曼,阴阳怪气道:“表姐夫想要孩子,你好不容易怀上了,怎么还想打掉?” “莫非……表姐肚子里这孩子不是姐夫的?不然打什么胎?” 宋曼身子一僵,表情僵硬道:“你别瞎说。” 柳素娥看着宋曼淡然的脸色,意识到什么。 她拽着宋曼走到科室外,那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柳素娥察觉到宋曼的意图:“你是不是想宋庭的病好了之后,和阿宇离婚?” 宋曼咬了咬唇,没说话。 柳素娥就知道。 她双手叉腰,感觉宋曼想要脱离她的掌控。 柳素娥说:“我说过,陈宇非的命格能压住咱们家的厄运,你要和他离婚,到时候厄运来了,你是不打算管我和你弟弟的死活了,是吗?” 柳素娥的话让宋曼感觉到胸口有千金重。 她若是不管她和宋庭的死活,也不会被困在陈家,一直不走。 更别说,柳素娥口中的神鬼厄运,在她耳朵里就是一个笑话。 第149章 清酒 宋曼沉默着,缓慢开口。 走廊里来来往往看病的人,没一人往她们这边驻足。 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健康奔波。 宋曼说:“妈,我说过了,咱们家遭遇的那些事情和那些鬼神没有关系,你怎么就不信呢?” “还是说……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想找菩萨庇佑?” 宋曼眉头一皱,看着柳素娥,忽然想起了夏莲。 她狐疑地看着柳素娥,有些迟疑道:“他们都说,只有做了亏心事,才会找神灵庇佑,你……” 柳素娥一口打断:“别瞎想,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说着柳素娥将宋曼领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不让你离婚是因为什么?是陈父留给陈宇非的基金!听说陈宇非有了孩子才能取出来,那里的钱抵得上你在盛丰打一辈子工还有得多!” 柳素娥原本并不知晓这件事。 是寺庙里的住持有一次与她聊天,无意间提起这件事。 她常年在寺庙住着,和住持关系好,两人闲暇时会聊天,住持那天喝醉了米酒,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柳素娥当时听到都吓一跳。 原来陈家还藏着这么一手。 柳素娥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在陈家花的钱够多了,现在你又怀了孩子,干脆趁着这个孩子出生,把你给陈宇非的那些钱都拿回来。” 宋曼一顿,没想到柳素娥打得是这个主意。 她冷冷看着柳素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角。 “妈,你把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当什么?当要钱的工具吗?” 宋曼眼神倔强,看得柳素娥心里直冒火。 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锦衣玉食,只是生产,就让家里大半的人倾巢而出。 柳素娥越想,眼神越居高临下,眼里一片冰冷。 “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宋曼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用烟头烫自己的柳素娥。 她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颤抖。 柳素娥说:“从今天起,我就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直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宋曼,你这孩子,不生也得生!” …… 陈宇非从舟城机场出来。 他看上去精神萎靡,一脸疲累。 他点着手机,看着宋曼给他发的好几条消息,他都没回。 陈宇非想,有些事情当面讲会比较好。 只是他现在需要休息。 想到在境外处理的那一桩事情,陈宇非揉了揉眉心,似乎困扰不堪。 忽然间对面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滴滴——” 陈宇非抬头一看,就见崔敏敏坐在车里探头,对他打招呼。 陈宇非扬起笑,走过去,打开车门。 陈宇非坐进车里,拉了拉安全带:“姐,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啊?” 崔敏敏笑了笑,说:“我查了一下你这个点从那边过来的航班,就你这一趟,所以掐着点来逮你。” 崔敏敏凑过去,主动接过他手里的安全带。 她替他系安全带时,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手指擦过他单薄的夏衣。 陈宇非感觉到了这种若有似无的碰触,眉头拧了拧,低头看崔敏敏。 可见崔敏敏面色如常,没什么异样。 陈宇非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车行驶在路上,开出机场大道,崔敏敏问:“吃过东西了吗?肚子饿不饿?” 陈宇非在飞机上吃过飞机餐,这个时候还不太饿。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还早。 宋曼应该在家。 陈宇非说:“姐,要不你把我送到曼曼的公寓去吧,我去找她。” 崔敏敏脸色一变,笑容如常:“你找她做什么?” 陈宇非说:“我出去这么久了,都没跟她说,怕她担心我,我去看看她。” 陈宇非说着,低头把玩着手机。 他在犹豫要不要给宋曼打电话。 毕竟当初是他先爽约的。 陈宇非想到宋曼生气的样子,说不定要对他冷嘲热讽…… 陈宇非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 谁知崔敏敏却忽然说:“不急,我先带你去吃饭吧,你在飞机上吃的东西应该不合口味。” 说着,崔敏敏方向盘忽然一转,往另一处开去。 崔敏敏挑了一处私密性很好的私人会所。 日系和风的装修风格,包间都是榻榻米的样式。 崔敏敏点了不少寿司日料,邀请陈宇非用餐。 可陈宇非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潦潦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崔敏敏见了,扬眉:“怎么?不合胃口?” 陈宇非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饿。” 崔敏敏思虑半晌,从位置上起来。 她坐到陈宇非身边,一边拿起清酒给他倒上一杯,一边手往他腰间以下摸。 “这里的清酒整个舟城都很有名,尝尝?” 第150章 门口 崔敏敏的手,柔若无骨。 陈宇非身子一僵,猛地抓住崔敏敏的手。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崔敏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姐,你做什么?” 崔敏敏倒是有些愣。 陈宇非的反应不快,她明明碰到了,但他怎么…… 崔敏敏表情有些怪,“啊”了一声:“我不小心的。” 她走过来前喝了点清酒,脸上有坨红,站起来时腿麻,踉跄了一下。 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陈宇非扶了扶她,两人贴得很近。 崔敏敏看着他俊逸的脸庞,犹豫开口:“你……” 算了。 两人吃了会儿饭,崔敏敏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个代驾。 崔敏敏问陈宇非还去宋曼那吗,陈宇非看着时间也有点晚了,说算了。 崔敏敏浑身一股清冽的酒气,慢慢靠在陈宇非肩膀上。 陈宇非皱了皱眉,感觉到不妥。 不过低头看见崔敏敏闭着眼睛靠在那,像是睡着了,陈宇非也没说什么。 两人安静了半路。 等到车子开到陈宇非公寓楼下时,代驾道:“到了。” 陈宇非正要下车,崔敏敏却抓住他,反而对代驾说:“钱我会转到你账户上,你下车吧。” 陈宇非不明所以地看着崔敏敏,代驾“嘭”的一声下了车。 车厢里只余他和崔敏敏两个人。 空气里寂静无声,陈宇非转头看向崔敏敏,就见崔敏敏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线,从包里拿出烟盒,从烟盒里摇出一根烟来。 崔敏敏咬着烟,“叮——”的一下燃起了打火机。 火机的火焰,映得她的脸有几分冷。 她眯着眼,缓缓吐出一口香烟,道:“电话里,你说要找我借两百万,还借吗?” 陈宇非一愣,眉头皱了皱,点点头。 崔敏敏按下车窗,公寓的路灯不甚明亮,只余朦胧的光线。 崔敏敏往窗外抖烟灰,声音很淡:“我可以借你,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崔敏敏将最后一口香烟抽掉,把烟往窗外一丢。 窗户关闭的那一刻,陈宇非的眼神在路灯的照射下满是错愕。 而崔敏敏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 宋曼猛然从梦里惊醒。 她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在梦里,她的肚子已经有八九个月大,她站在悬崖上,身后有坏人在追她,前面已经没有路。 她脸上都是汗,脸色惨白。 坏人快要追上她,她捂着肚子,毅然决然地决定往下跳。 往下跳的那一刻,她感觉她的孩子没了。 宋曼恍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窗外的月色静谧安然,天花板上晃过不远处公路上的车灯。 宋曼摸着肚子,心跳慢慢跳回了心脏。 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是梦。 宋曼转头看向门外。 房门尚未关紧,客厅里发出蓝色荧光。 宋曼想起柳素娥在沙发上睡觉,她睡觉的时候有看电视的习惯。 宋曼听着房门外淡淡的鼾声,柳素娥应该已经睡了。 宋曼呼出一口气,忽然床头柜上手机“叮咚”一响。 宋曼看过去,只见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睡了吗?我在门口。】 第151章 神经 宋曼眼皮一跳。 安静的空气里,夜色像是给人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雾。 宋曼想到他临时爽约,眉头一皱,对方的消息再度传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在看电视?】 宋曼想起柳素娥在客厅沙发上躺着。 她睡觉有开着电视的习惯,轻微的鼾声显示她已经入眠。 下一秒,陈宇非发送到:【过来给我开门。】 宋曼哑然,想到陈宇非站在门口的样子。 若是自己不去开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敲门,把柳素娥吵起来就不好了。 宋曼想着,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客厅只亮着电视屏幕,蓝色的光屏照得整个屋子都陷入一种幽静,只余电视屏幕上的人物还在说话。 宋曼走到客厅,见柳素娥趴在沙发上睡着,手上还虚握着黑色的电视遥控器。 茶几上放着几个酒瓶,平常透明的烟灰缸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如今里面摁着几个烟头。 空调冷风呼呼地吹,那口子正对着沙发。 柳素娥身上的薄毯都快掉到地上去。 宋曼微叹一声,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薄毯重新盖在柳素娥身上。 准备转身的时候,见她手中的黑色遥控器摇摇欲坠,宋曼眼疾手快,连忙接住。 柳素娥在睡梦中不知道梦到什么,咂巴咂巴嘴巴,也没发觉手上没了东西,翻了个身,对着沙发里头睡过去。 宋曼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将遥控器轻手轻脚地放在茶几上,去开门。 门外,陈宇非头发被汗湿,黏黏地贴在额头上。 他的衣服被风刮开,看上去没来得及整理,衣领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印记,在里侧。 见到宋曼,他着急开口。 宋曼却“嘘”了一声,闪身从屋子里出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唰”的一下子打开。 宋曼悄悄将门合上,便见陈宇非脸色一变,眉头拧得紧紧的看着她:“怎么了?屋里有人?” 宋曼“嗯”了一声。 陈宇非以为谢裕闵又到她家来了,表情很难看地看着宋曼:“他又来了?” 说着,也不等宋曼回应,他便要敲门,找上门去。 宋曼见状,连忙拦住他:“什么他他他的?我妈来了,你瞎想什么呢?” 陈宇非听到这里,身子一僵,想到先前约定好的事情,又因为自己临时爽约而不了了之。 陈宇非心理愧疚,问宋曼:“你没按照约定时间把钱还给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宋曼说:“为难倒没有,倒是你,怎么回事?” 宋曼看着陈宇非,像猫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 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有超强的洞察力,看得陈宇非心口发慌。 陈宇非避开眼神,只道:“有点事情,耽误了,这钱我短时间内没办法给你……” 宋曼见陈宇非有难言之隐,她抿紧唇,想到自己这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她道:“短时间内是多久?” 陈宇非叹一口气:“两个星期左右吧。” 宋曼听到这话心下一沉。 谢裕闵答应她可以延迟还款日期,可没说两个星期也行。 宋曼的脸色有些沉重,陈宇非见了,忙道:“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我养姐她,好像知道我俩的事情了……” 半个小时前,崔敏敏将陈宇非关在车里。 陈宇非躲闪不及,还是被她亲到了嘴唇。 陈宇非那时像见了鬼似的,整个人震惊不已,一巴掌就把她推到了车门边。 车门上的扶手磕到了崔敏敏的背,崔敏敏闷哼一声,不解地望着他。 “你和宋曼早就出问题了,你还要替她守身如玉?” 陈宇非不知道崔敏敏从哪儿听到的闲言碎语,他用力地擦了擦嘴巴,两条眉毛嫌恶地蹙起来:“就算出问题也是我跟她的事,你现在这是干嘛?喝多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陈宇非的话毫无疑问中伤了崔敏敏。 崔敏敏咬了咬唇:“我本来就是领养到你家的,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陈宇非听了,整个人都快跳起来:“崔敏敏!你神经啊!” 他活到这么大,对崔敏敏就是把她当真正的姐姐看待,根本没想过崔敏敏对他有别的心思。 如今崔敏敏也不瞒着了,陈宇非感觉自己像踩到一颗地雷,整个人雷到不行。 陈宇非想下车,崔敏敏早就把车门锁了,他打不开。 陈宇非脸颊涨得通红,指着被锁的车门:“你赶紧把门打开!” 陈宇非的抗拒让崔敏敏无所适从,他太直接,直接到崔敏敏感觉自己无形之中被羞辱。 崔敏敏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看着陈宇非,声音也淡:“你要下车了,那两百万咱们也别谈了。” 第152章 试探 崔敏敏的意思,陈宇非要是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了,那他找她借那两百万,就免谈。 崔敏敏似乎抓到了陈宇非的软肋。 陈宇非听到这话立马安静下来。 崔敏敏见陈宇非有些沉默,她原本就不是想把这件事搞僵。 于是她缓和语气道:“宋曼既然对你有二心,杜阿姨也不喜欢她,干脆你就和她把婚离了,咱们也不耽误她,你觉得呢?” 陈宇非嘴唇压下,不太高兴。 什么叫耽误? 宋曼和他在一起难道耽误她了吗? 再说了,他妈不喜欢宋曼,还不是允许他娶了她?既然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能习惯宋曼的存在? 陈宇非肚子里有气,说出的话也不好听:“你从哪看出宋曼对我有二心?我们俩不过就是因为之前的事吵了一架,我都快把她哄好了,你又到我面前说这些。” 陈宇非说着,又嘀咕道:“这感情的事情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难不成吵一次架,我俩就得分开了?” 崔敏敏见陈宇非还袒护宋曼,脸色有些不好看。 难道她现在就要把照片甩出来给陈宇非看? 不,那是她的杀手锏,是她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拿出来。 崔敏敏这么想着,心里琢磨着,想劝陈宇非。 她知道陈宇非耳根子软,硬话说了他不一定听,但好声好气地劝,一定有作用。 于是崔敏敏说:“宋曼她不适合你,你想想她家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妈,一个天天在病床上躺着的弟弟,全家的重担都在她身上,如果你继续和她在一起,以后承担这些的都会是你。” 陈宇非皱了皱眉:“怎么会?” 崔敏敏冷哼,有种过来人的意思:“怎么会不是你?” 别说陈宇非现在出了点什么事都是宋曼兜底,可宋曼到底是人,不管男人女人,收拾烂摊子久了,总会厌倦。 宋曼不可能给陈宇非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说不定有一天,宋曼会期望陈宇非反过头来给她收拾摊子。 崔敏敏觉得八九不离十,陈宇非会逃避。 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杜芳菲又往死里宠他,他的责任心早就在溺爱中被磨得差不多。 却没想到陈宇非拧了拧眉,只是一瞬。 “那又怎样?”陈宇非说,“夫妻本为一体,她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事。” 崔敏敏顿了一下,意外陈宇非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好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个人悄悄长大了。 崔敏敏皱起眉,陈宇非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却见陈宇非倾着身子,摸到前座的按钮,把锁住的门打开了。 陈宇非打开车门,扭头看了一眼崔敏敏。 崔敏敏坐在车里,衣裳半褪,脸颊微红。 一向秀丽温柔,做事利落的女强人形象,此时沾染上了女人味,竟让他有些不习惯。 陈宇非撇过眼去,避开崔敏敏向他投过来的充满娇媚的眼神,道:“那两百万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你早点回去吧。” 陈宇非说完就走了。 他在家里等到崔敏敏的车走了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来找宋曼。 他来找宋曼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只是习惯性的,见到宋曼安心。 宋曼看到陈宇非有些白的脸色,想到崔敏敏来找过自己,还有那张照片。 宋曼脸色有些僵硬,也不知道陈宇非看到那张照片没有。 宋曼想了想,试探了一下。 她道:“好像?” 陈宇非回想起当时崔敏敏的样子和说的那些话,他觉得不是好像,应该是百分百。 他看向宋曼,问:“你和她说过什么吗?” 宋曼抿了抿唇,说:“没有。” 陈宇非有些不相信:“没说她怎么突然跟我说,你的心不在我这?” 宋曼心想,一定是因为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看上去不像崔敏敏的手笔,应该不是崔敏敏拍的。 难道是别人给的? 宋曼第一时间想到谢裕闵,又觉得不可能。 谢裕闵这么做,不是自掘坟墓吗?对他有什么好处? 宋曼排除掉谢裕闵,又想起先前勒索自己的人。 会不会是这个人? 那人说他手上有不少她和谢裕闵的照片。 宋曼想到这里心口一紧,觉得这事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干的。 宋曼回过神来,心不在焉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们哪里让她发现不对劲了吧。” 陈宇非十分困扰。 “那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让她继续追究下去吧?不然咱们的事情迟早有天会穿帮。” 宋曼也知道,做律师的没有一个不聪明的,更别说做到合伙人地步的。 陈宇非不想事情暴露,她也需要陈宇非帮助宋庭治病。 杜芳菲等人要是知道她和陈宇非的事情是假的,肯定不会让陈宇非再帮宋庭。 不过好消息是,陈宇非似乎并不知道那张照片的存在。 宋曼吐出一口浊气,拧眉道:“我想想。” 第153章 孩子 就在宋曼思索的时候,屋内柳素娥不知道怎么的醒了。 她睁着惺忪的眼睛,从沙发上起来。 电视机还在播着豪门狗血剧。 她抓了抓有些毛躁的头发,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盒摇出一根烟。 柳素娥咬着烟点上,起身想去房间里看看宋曼的情况,却听见门口似乎有人说话。 柳素娥眉头一皱,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静静一听。 还真有人。 她猝不及防把门一开,想瞧瞧是谁在人家门口聊天。 一开门,就见陈宇非和宋曼站在一块儿,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楼梯间的灯光恍然一亮。 柳素娥赶忙把自己手中的香烟掐灭,惊喜地看着陈宇非:“小宇这么晚怎么来了?难道是知道宋曼怀孕了,特地赶过来看她的吗?” 柳素娥这番话让陈宇非一震。 他睁大眼睛看着宋曼,有些难以置信:“你……怀孕了?” 柳素娥见陈宇非这么吃惊,也反应过来:“你不是因为她怀孕过来的?” 陈宇非和宋曼对视一眼。 宋曼笑了一下,立马挽住陈宇非的胳膊:“他是哦。” 柳素娥请陈宇非进屋子。 原本昏暗的房间里一下明亮起来。 柳素娥连忙清理自己弄乱的客厅,将烟灰缸里的烟蒂全部倒进垃圾桶。 柳素娥让宋曼给陈宇非倒水。 陈宇非却说:“没事,我就来看会儿,待会儿就回去了。” 宋曼见陈宇非有话要和她说,她往房间走去,陈宇非瞧见了,对柳素娥笑了一下:“我过去看看。” 陈宇非跟着宋曼进了房间。 房门虚掩着,没关紧。 陈宇非一下变了脸,压低声音,对宋曼道:“你怀孕了?你竟然怀孕了?” 陈宇非左右踱步,看上去焦虑异常。 他和宋曼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连亲都没亲过,结果宋曼怀孕了。 陈宇非想都不用想,是谁的种。 他看着宋曼:“他又来找你了?” 宋曼抿着唇,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么怀上的?” 问完,陈宇非都觉得自己搞笑。 怎么怀上的?肯定是之前就怀上了!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陈宇非感觉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越戴越大,但越这样,他反而越冷静。 崔敏敏这件事亟待解决,而这个孩子的出现,正好可以打消她的疑虑。 陈宇非思虑半晌,道:“这个孩子,得留下来。” 宋曼震惊地看着陈宇非:“什么?” 陈宇非一字一句道:“你得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陈宇非的话让宋曼难以置信。 可几息之后,宋曼知道陈宇非在打什么主意。 崔敏敏现在在怀疑她和陈宇非的感情,但如果她怀孕,这个怀疑就不攻自破。 而崔敏敏威胁她的事情,会随着她怀孕而不了了之—— 杜芳菲早就想让她和陈宇非生孩子了,如今怀了孕,杜芳菲肯定会护着她。 有了杜芳菲,崔敏敏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把她赶出陈家。 这个孩子完全可以破如今的窘境。 不待宋曼开口,陈宇非道:“我明天就跟我妈说,你怀孕了。” 第154章 晚宴 宋曼心中一梗。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人一时有些沉默,柳素娥忽然敲响门,打破了这场寂静。 “小宇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陈宇非微抬下巴,对门外道:“不用了,我就走。” 陈宇非正准备离开出去。 脚上突然踩到什么。 他愣了一下,蹲下来捡起来,发现是一只单的无线耳机。 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耳机不收好?随地乱丢。” 宋曼见了,发现是自己睡前拿着耳机搜东搜西,结果搜着搜着睡着了,不小心掉到地上的。 宋曼伸出手时去接,忽然想起自己查到的线索。 她顿了顿,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们诚远之前发福利,是不是发蓝牙耳机?” 陈宇非说:“是啊,还是苹果新款定制,价格不便宜。” 宋曼听了,将那只耳机递过去,问他:“是不是这种?” 陈宇非瞧了一眼。 耳机上刻着诚远的标。 “是这种。”陈宇非觉得疑惑,“你怎么会有诚远的耳机?” 宋曼将耳机收回来,笑了一下:“不是诚远的耳机,是我在网上看到个样式,觉得喜欢,就刻下来了,没想到和你们诚远定制的图案撞上了。” 陈宇非听了没在意。 宋曼将陈宇非送到门口,陈宇非看着宋曼说:“明天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 说着,陈宇非也对柳素娥说:“妈你也来。” 说完,就走了。 陈宇非一走,柳素娥看向宋曼:“我明天就要去拜访他妈,你这么着急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让他这么晚还来跑一趟,要是开车出了事怎么办?你负责吗?” 柳素娥语气里满是埋怨。 宋曼不免有些心累。 她回过眼,道:“我先去睡了。” 柳素娥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宋曼就回到房间。 关上门,宋曼不禁看着手上的耳机。 诚远集团…… 莫非那人以前是诚远的员工? …… 翌日,宋曼去上班。 在玄关处换鞋时,宋曼习惯性换上高跟鞋。 柳素娥瞧见了,勒令让她穿上平底鞋,顺带要把比较贴身的衣服换了。 宋曼拗不过她,只能全身换掉去上班。 在盛丰,秘书们的常用装束就是高跟鞋,宋曼一个穿着平底鞋来上班的秘书,不免被同事揶揄一番。 “曼曼,你今天怎么穿平底鞋来上班?微姐说过,她秘书生涯几十年,只有她怀孕那几个月才穿平底鞋,难道你怀孕了?” 同事挤眉弄眼的,一看就是调侃宋曼的。 偏偏宋曼还不能说你猜的真准。 宋曼笑了一下,道:“哪有的事,就是买的新鞋磨脚了,明天就换回去。” 说完,一转头,就看见谢裕闵站在门口,手上还划着手机。 “宋曼,晚上陪我出席一个酒会。” 说完,谢裕闵划着手机回自己办公室了。 宋曼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此时情况特别,再加上今晚要去陈家吃饭,便抬脚跟了过去。 谢裕闵正在手机里和人商议材料的事情,见宋曼进来,他一手给人回话,一边问她:“什么事?” 宋曼顿了顿,有些难为情道:“谢总,今天的晚宴……” 谢裕闵手上一顿,抬起头来:“晚宴怎么了?” 他的视线从宋曼的脸到脚上。 宋曼的平底鞋有些显眼,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一身有些宽松的衣服。 谢裕闵将手机收起,正襟危坐道:“怎么?难不成你真的怀孕了?” 谢裕闵的眼睛眯了起来。 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明显。 宋曼心里一咯噔,咬了咬唇,笑道:“我还没在盛丰干够一年,怎么敢怀孕?” 先别说没在盛丰彻底站稳脚跟,这孩子被谢裕闵知道了,一定会被他要求拿掉的。 宋曼觉得这事告诉他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虽然也知道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她肚子里,可第一时间没有拿掉,现在反而有更多的牵绊。 宋曼笑了笑,道:“我只是过来问问,晚宴有着装要求吗?” 谢裕闵重新拿起手机,一心扑在工作上:“衣服我替你准备了,下班跟我走就好。” 宋曼从谢裕闵办公室里出来,明媚的光线从窗外斜斜地照进工位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 但可惜运气不太好。 宋曼低头给陈宇非发消息,说今天晚上的饭吃不了了,她临时要参加宴会。 同样的消息,她也给柳素娥发了过去。 柳素娥很淡定地回复道:今晚的饭不吃也没关系,你怀孕的事我已经告诉亲家母了。 宋曼看到这句话似乎都能想象到柳素娥说话时的表情。 冷漠,淡定。 宋曼眼中一暗。 柳素娥下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就算参加宴会也不要喝酒,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第155章 血型 孩子孩子,什么都是孩子。 即使宋曼早在这些年里,不再奢求柳素娥的母爱,可看到这样的话,心还是忍不住一刺。 她这个妈,是当真没把她放在心上。 不过好在,她还有宋庭。 宋曼这样想着,关上手机,回到位置上继续工作。 快要下班的时候,谢裕闵带着宋曼去参加晚宴。 谢裕闵要宋曼把身上那套略微宽松的衣服换下,换成一套稍微修身的秘书装扮。 换高跟鞋的时候,谢裕闵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宋曼,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没有怀孕?” 宋曼愣了愣,表情很自然地点头:“没有啊,怎么了?” 谢裕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会觉得宋曼怀孕? 谢裕闵摇了摇头,说没事。 两人一同前往酒会。 进酒会之前,宋曼看到酒店门口有家便利店。 宋曼找了个借口,让谢裕闵先进去,自己则是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水放在包包里。 等到她进到酒会中,在桌子上拿了一只空的酒杯。 把矿泉水倒进去,宋曼端着酒杯找到谢裕闵的身影,走到他的身旁。 这次的酒会,是舟城的商会举办的,很多企业都来参加了。 宋曼在会上看到很多与盛丰合作的熟面孔,当然也有只见过一次的生面孔。 谢诚远也来了。 他的装束总是奇奇怪怪,放在西装革履的酒会里,太显眼,显眼到一眼就能看到他。 宋曼瞧见谢诚远不免一顿,她凑到谢裕闵耳边,提醒道:“谢总,您二叔也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谢裕闵脸色淡淡,长长的睫毛敛住半个瞳孔,他晃荡着酒杯,气定神闲道:“不急,他自己会过来的。” 宋曼不再言语,继续跟着谢裕闵与人攀谈。 有人要敬谢裕闵酒,宋曼便主动上前,替谢裕闵拦酒。 水过三巡,谢诚远终于姗姗来迟。 他看着站在谢裕闵身后的宋曼,不禁揶揄道:“宋秘书不愧是你的心头好,上哪都带着。” 谢裕闵皮笑肉不笑的:“照这么说,二叔也是我的心头好了,我上哪都能碰见你。” 谢裕闵表情淡淡,说出的话也淡淡的。 可听着的人却是表情一变。 谢诚远轻轻一笑,看不出几分玩笑几分讥讽:“好侄子,不跟着你,我哪知道哪里有肉?跟着你才好赚大钱嘛。” 谢诚远展开手上的折扇,也不装模作样说是偶遇。 他的确是跟着谢裕闵来的。 而且是有事要说。 谢诚远就喜欢看他这侄子破防跳脚的样子。 他走近一步,低头凑过去要说话。 余光见宋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似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谢诚远瞧着,觉得有趣。 一个拼命想要撇清关系的秘书,要是拉进局里当搅混水的棍子,这出戏……是不是很精彩? 谢诚远微微一笑,也不凑近了,用平时的声音说道:“我查到点东西,想着你应该需要,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谢诚远晃着扇子,慢悠悠道:“听说,梁知艺的身份有问题,我那开医院的朋友亲口说的。” 事情原本是这样的。 梁老太爷那天晚上在浴室里滑倒了,腿上不小心被玻璃割伤一道口子,流了些血。 流完血后,梁老太爷一直不舒服,梁知艺叫家庭医生来看,家庭医生说老太爷有些贫血,可以输点血缓解一下。 但家庭医生那边储存的老太爷的血袋不够了,梁知艺主动请缨,说可以抽她的。 “怪就怪在,梁知艺的血型有点怪。” 家庭医生给梁老太爷输完血后就觉得奇怪。 老太爷是B型血,过世的梁老太太也是B型血,梁韶芬的血型也是B型的,而入赘到梁家的付钦——也就是梁知艺的生父,他是AB型。 按道理来说,梁知艺的血型应该是B型,AB型或是A型。 可梁知艺的血型是O型。 O型血可以在紧急情况下给其他血型输血,但作为梁家的家庭医生,他是知道梁家人身体方面的所有情况,B型和AB型,大概率生出的孩子只会是B型,A型,或是AB型。 梁知艺的O型显得格外突兀。 “本来这事儿,这医生应该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说的,可奈何这医生和梁知艺闹了个矛盾,梁知艺把他给炒了。” “正巧这医生和我开医院的朋友是好朋友,两人喝酒吃饭的时候,这医生喝多了,嘴巴一张一闭,话就说出来了。” 谢诚远说得轻描淡写,似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私事,说出来只图一乐。 可在一旁听着的宋曼心里却是大惊,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搞不好,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第156章 装糊涂 豪门秘辛,知道太多,对她这种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好处。 宋曼心中一紧,后背发凉,趁着谢诚远没爆更多豪门料之前,连忙打断谢诚远的话。 “谢总,谢二爷,我肚子有点痛,暂且失陪一下。” 宋曼将手中的酒杯搁到一旁的架子上,就匆匆离去。 谢诚远看她匆忙离去的身影,笑了一下:“你这秘书,胆儿挺小。” 说着,又看了一眼她放下来的酒杯。 “可有些方面,胆儿又挺大的。” 谢裕闵听着谢诚远这么说,眉眼冷下来:“二叔又在打什么主意?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她一个小小的秘书没关系吧?” “小小的秘书?” 谢诚远嗤笑一声,点了点宋曼的酒杯。 “她瞒天过海的本事炉火纯青,怎么会久居人下?” 谢裕闵早就知道宋曼把酒掉了包。 他站在她身边,看她与那么多人喝酒,那酒杯偶尔晃过他面前,里面一点酒味都没有。 谢裕闵眉头一拧,看向谢诚远,警告道:“她是我的秘书,做什么也轮不到二叔你来指摘,你也别想让她趟这趟混水。” 谢诚远冷冷一笑,眼里是挑衅:“如果我偏要呢?” 一时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谢诚远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侄子,彼时被赶出盛丰,又在景家被将一军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还能被人愚弄。 他还真是丢人啊。 谢诚远的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谢裕闵也不甘示弱:“那二叔尽管试试。” 谢诚远看着谢裕闵眼里那股认真劲,知道谢裕闵这人狠起来也是真狠。 当初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杀,竟然能躲起来,一躲就是三年。 还是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没被察觉! 谢诚远都不知道该说谢裕闵手段高超,还是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废物。 谢诚远舔了舔后槽牙,笑了笑,阴柔的脸上浮现一抹令人不适的邪气。 他笑:“二叔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没必要当真。” 说着,谢诚远合上扇子,借着扇骨拍了拍谢裕闵的肩膀,道:“小裕啊,人活在世上,太较真了不好,有些事你装个糊涂,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找出来自寻烦恼呢?” 谢裕闵看着谢诚远拍在自己身上的扇子,眼睛微垂。 装糊涂? 一场大火,一家三口。 父母都正值壮年,弟弟刚学会走路,还会拉着他的衣角叫哥哥,他原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他的父母原本可以带领谢家,带领盛丰走向第二个巅峰,但他们都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那些美好的未来,那些希望,都没有了。 他的弟弟再也没有他的十七岁,十八岁,二十二岁。 他的父母也见不到他结婚生子,阖家幸福。 他的人生在十八岁那年就被毁了。 这让他怎么装糊涂?让他怎么过去? 谢裕闵突然笑了一下,抬手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扇子拂去。 他抬头看着谢诚远。 立体的五官满是锋利,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亮。 他笑着,眼睛里是刀。 “抱歉二叔,我这人就是较真,这辈子都改不掉。” 第157章 颜色 宋曼觉得晦气,谢诚远摆明了想拉她下水。 第一次和谢裕闵说话时还要把她支开,这次支都不支了,还大张旗鼓地说起这件事。 宋曼吐出一口浊气。 梁知艺还没对她动真格,她就已经吃不消了。 如今自己知道她那么大的秘密,她想搞她,那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并不想卷入这些豪门恩怨中,明明支撑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宋曼咬了咬唇,算着时间,那两人应该把话都说完了吧? 宋曼从洗手间里出来,一抬头就碰见晃着折扇的谢诚远,他似乎专程在这里等她。 宋曼一顿,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谢诚远瞧见她紧张的神色,笑了一下。 他拍打着折扇,装模做样地走到宋曼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小秘书,紧张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宋曼眉头一皱,眉眼一垂,移开下巴道:“二爷说笑了,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宋曼趋利避害的样子让谢诚远嗤笑一声。 他拍了拍扇子,道:“我知道梁知艺找过你麻烦,这消息算我送给你的,到时候你手上就有她的把柄了,你难道不感激我一下?” 宋曼腹诽。 感激? 她巴不得他别说出来,至少别说到她耳朵边上。 她一个小老百姓知道这种事就是怀璧其罪,更何况这事只是谢诚远的一面之词,他又没证据,谁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宋曼打定主意不趟这趟浑水,于是装傻。 “梁小姐那也不算找我的麻烦,二爷怕是误会了。” 谢诚远觉得这个小秘书说什么都不上套,有点意思。 他慢悠悠道:“你现在撇清楚已经来不及了,这酒会上那么多人,到时候消息泄漏出去,梁知艺那边一定会查到你也在现场……” “梁知艺和你有过节,必定会怀疑你是不是要报复她,把那件事说出去。”谢诚远有点看好戏的样子,“小秘书,你逃不掉。” 宋曼看着谢诚远幸灾乐祸的样子,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 她盯着他,声音淡淡:“二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谢诚远听了轻轻一笑:“我倒是欣赏你这直话直说的性格,难怪我那侄子那么赏识你,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聪明下去。” 宋曼似乎意识到谢诚远的意图,她眉头一拧,又慢慢舒展开:“二爷把我拉下水,只是让我站队?” 见谢诚远不置可否的样子,宋曼道:“您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小的秘书,站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谢诚远眉梢一挑:“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你这只小小的蝴蝶,说不定掀起的就是巨大的风浪。” 谢诚远很乐意看到各方阵营因为这只蝴蝶而自乱阵脚的样子。 宋曼却皱紧了眉头:“我是谢总的人,二爷这主意怕是打错了。” 谢诚远嗤笑一声。 他也不急,只盯着宋曼,像蛇盯上了猎物。 “打没打错主意,我说了算,只是现在你已经在局中,只要我将那件事散播出去,这局就开始了。” 谢诚远弯了弯唇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想不想成为漩涡中的一员,全靠你怎么站队了。” 谢诚远说完,拍着扇子慢悠悠离去。 宋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后背被浸湿,全是冷汗。 她攀在一旁的墙上。 明亮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 宋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惹上谢诚远这号人物。 是站在谢裕闵身后太过显眼,还是谢诚远一时兴起,想捉弄她? 那自己手上捡到的诚远集团定制的耳机,和谢诚远有没有关系? 宋曼一头雾水,却觉得自己和谢诚远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谢诚远必定做不出敲诈这么掉价的事情。 可谢诚远说的站队的事,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因为不管她怎么站,梁知艺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他总归是要掀起这场风波的。 他不过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罢了。 宋曼咬紧嘴唇。 这个二爷。 宋曼离开洗手间,听人说谢裕闵去了楼上包厢。 宋曼去楼上包厢寻谢裕闵,谢诚远在楼下香槟塔边看着宋曼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影。 他冷哼一声,眼神一变:“敬酒不吃吃罚酒。” 倒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第158章 罗衫 宋曼被服务生领到二楼。 二楼都是包间,幽暗的灯光,紧闭的房门。 宋曼一间一间看过去,没等到服务生把她领进门,就见那服务生把她领到了换衣间。 她微微一愣,没太搞懂。 “不是带我去找谢总的么?怎么来这儿了?” 服务生打开门,又把灯打开。 屋子里形形色色的衣服和高跟鞋,放眼望去,都是只能包住屁股的长度。 宋曼一愣:“这是……?” 服务生道:“你要见谢总就得把衣服换了,他现在正跟一个重要人物在谈话,其他闲杂人等都不能进,除非……” 宋曼从服务生的表情里意会到了他要说的话。 服务生指了指另一个门,说:“除非你把衣服换了,跟着那一波妹妹进去。” 宋曼:“……” 宋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另一个门里,里面灯光敞亮,沙发上坐着形形色色的补妆的妹妹,玩手机的妹妹,还有闭目养神的妹妹。 看上去像是大型选美节目。 宋曼顿了顿,对服务生说:“我是谢总的秘书,也不能进吗?” 服务生摇了摇头,指着屋子里那堆短到大腿根部的衣服,道:“你要想进,就只有这个办法。” 就在宋曼考虑要不要在外面等谢裕闵出来的时候,服务生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在想什么。 服务生说:“你要等的话就到楼下等,不过谁也不知道谢总什么时候能出来。” 宋曼忽然想起两人来之前,谢裕闵交代过,这次的酒会会有一个港城过来的大佬,他这次来酒会就是为了这个大佬。 宋曼想到这里,微叹一口气。 她对服务生道:“行,我知道了,我换。” 宋曼走进换衣间,挑了一件看上去没那么露的学生装。 可穿上身,宋曼觉得自己挑错了。 这看上去是学生装,实则是水手服。 裙摆短到刚刚遮住屁股,衣服上摆也短,连肚脐眼都遮不住,显得她胸大腰细,挑逗意味十足。 宋曼觉得这件不行,想换件新的。 门外服务生却催她:“好了吗,她们要进去了。” 宋曼只得放弃换件衣服的想法,匆匆从屋子里出来,跟在那群妹妹队伍后面。 包厢里灯光暗,进去的妹妹没有五个也有十个。 宋曼偷偷站在最后面,成为第十一个。 进去包厢,宋曼看到包厢里好几个黑衣男站立,门口也有人把守着。 除了坐在沙发正中央的那个头发花白,手里夹着雪茄的男人,宋曼没在里面看到谢裕闵。 宋曼心想,是不是弄错了,服务生是不是搞错包厢了。 正要转身出去,屋子里的男人说话了。 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两鬓斑白的头发和脸上纹路纵深的皱纹显示他已年过半百,手上那枚帝王绿的绿扳指彰显他港城九大商会之一的身份。 宋曼心里一咯噔,觉得大事不妙。 这人她做过背书,港城那边的富商都习惯讨小老婆,而且没人敢有异议。 而这人娶的姨太太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却还热衷于男女之事,喜欢讨不少年轻漂亮的小老婆。 男人说:“进了我的屋子,不打声招呼就想走,谁教你的规矩?” 宋曼心下一沉,面上一笑:“佟老莫气,我是谢总的秘书,走错了房间而已……” 宋曼这么一说,佟老倒是笑了。 他打量着宋曼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和若隐若现,遮都遮不住的细腰,轻轻一笑:“你穿成这个样子,说是谢总的秘书……” 佟老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我这儿也缺秘书,缺在床上的秘书,你说不定能胜任。” 佟老说完,周围哄堂大笑。 讥讽的笑声听到宋曼耳朵里,让她不适的皱眉。 到现在她要是还没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她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虽不知道是谁算计的她,但解决眼下这个困境才是重点。 宋曼立马镇定下来,她笑了笑:“我敬佟老您是条好汉,十五岁起就在港城摸爬滚打,三十岁好不容易在港城有了一席之地,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才有如今这副身家,要把这些事说出去,谁不敬您这份毅力和吃苦的决心?” “只是……” 宋曼话锋一转。 “我没想到您也是只敬罗衫不敬人,倒是让我想岔了。” 第159章 出去 宋曼说起这话时,表情还有些惋惜。 坐在沙发上的佟老听了身子一顿,倒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来历这么清楚,也是有些吃惊。 他眯着眼睛看着宋曼,脸上的皱纹因自己的动作挤出了褶皱,可眼里那疑神疑鬼的神情却不减半分。 他看着站在暗处的宋曼,短到大腿的裙摆是白的,她的肌肤也是白的,白得似乎与那衣服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他道:“你走过来。” 宋曼有些迟疑。 佟老将手上的雪茄搁在茶几上,对宋曼招了招手:“过来。” 宋曼身子有些僵硬,而那道门就在咫尺之间。 佟老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用很舒缓的语气对她说:“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你紧张什么?” “再说了,不是你说,你是谢总的秘书么?谢总既然不在这,让他的秘书跟我谈也是可以的。” 说着,佟老再度朝宋曼招手:“过来坐。” 宋曼瞧着佟老缓和的脸色,心想自己再不过去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顿了一下,知道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没把手包拿上,根本联系不上谢裕闵,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曼转过身,老老实实朝佟老那头走去。 红色的丝绒沙发,材质绵软。 宋曼拢了拢裙摆坐下,佟老的手就附了过来。 “坐这么远做什么?坐近些。” 宋曼低头看着手上附住自己的那只苍老的手,佟老的年纪都能当她爷爷了。 她忍下心中不适,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道:“佟老,您有什么事,和谢总直接谈比较好,我人微言轻,还代表不了谢总和您谈生意。” 佟老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她明艳的五官和婀娜多姿的身材。 先前宋曼站得远,光线又有些暗,根本看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 如今坐到跟前来,佟老才发现眼前这女人端得是清冷的模样,长得是明艳大方,这身材是风情万种。 好一个美人。 佟老色心一起,贪婪地感受着宋曼身上年轻人才有的活力,他伸出手去想抚她的脸:“有什么谈不了的?你这张脸,就是开价的筹码,谢裕闵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你跟我回港城做富太太,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怎么样?” 宋曼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触碰。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佟老眼里的痴迷,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道:“我是误入此地,穿这身衣服也是误会,我是谢总的人,您不能真给我开价。” 说着,宋曼还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对佟老微微颔首:“告辞。” 宋曼一转身时,佟老便看向一旁的黑衣西装。 黑衣西装得了佟老的吩咐,知道佟老不想让这个女人走,就上去围她。 周围的妹妹都逃窜似的,躲到一边。 有的甚至尖叫着跑出了包厢。 宋曼见这么多人围她一个,想自己是真的惹出了个大麻烦。 她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着越走越近的黑衣西装们,步步后退。 退到茶几边上时,宋曼看着茶几上摆了一瓶一瓶的红酒。 她忽然转头看向佟老,又当机立断,拿了一瓶红酒,“砰”的一下砸碎。 红酒“唰”的一下洒了一地,只余宋曼手上砸的稀烂的酒瓶。 然后,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钳住佟老,用砸烂的酒瓶抵在他衰老的脖子上。 宋曼看着那些黑衣西装们,一字一句道:“让我出去。” 第160章 松开 疯狂逃窜的妹妹们从楼上散开。 有的甚至跑到了楼下。 谢裕闵正在楼下和人相谈甚欢,见有人从楼上下来,还穿得有些短。 这一看就是港城那位大佬的局。 谢裕闵没太在意,准备收起目光,却见一道蓝白色的身影从楼上跑出来,身后还被一群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追。 谢裕闵瞳孔一缩。 就见那蓝白色裙摆扬起来,谢裕闵喉咙里倒吸一口凉气。 见里面穿了黑色的裤子,被卷到大腿根部,外面看不出来,他那口气又咽下去。 宋曼从楼上跑下来,手上还握着打碎的酒瓶,酒瓶上还有血。 佟老捂着被刮破的脖子,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指着宋曼喊:“给我把她抓住!” 宋曼慌张地在楼下人群中找谢裕闵。 可人太多,她一时找不到他的身影。 宋曼的脸白,唇色却艳得像是抹了血。 谢裕闵看到她,心一沉。 他上前几步。 宋曼也因此在人群里看到了显眼的他。 宋曼直接绕过楼梯,朝他一跳。 谢裕闵十分默契地伸手将她稳稳接住。 谢裕闵拧着眉头看着她:“怎么回事?” 宋曼抿了抿唇,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的嗓子干哑,酒会里的风将她的声道吹得干燥无比。 宋曼咽了一口气,微微轻喘道:“说来话长。” 谢裕闵见她手上还紧紧握着破碎的酒瓶不松手,溅起的玻璃扎到她的手,她都浑然不觉。 谢裕闵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松手。 他低头检查她手上的伤口,声音冷静得不像是个人。 “那就长话短说。” 宋曼一梗,老老实实道:“我去找你,那个服务生说你和佟老在谈生意,让我把衣服换了才能去找你,我想着能见你一面也是好的,就换了衣服进去了,没想到你不在里面。” 谢裕闵听着宋曼这么说,她身上的水手服裙摆还在微微荡漾着。 短得遮不住的衣服下摆,盈盈一握的腰间。 要不是裙摆下卷了长裤,他说不定要把今天看了她裙底的人的眼珠子都挖下来。 谢裕闵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宋曼肩头。 衣服上熟悉的香松气息让宋曼无比贪婪地相离他更近些。 宋曼往他的怀里躲,脸对着他温热的胸膛,拼了命地往他锁骨窝里埋。 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刚才的恐慌。 即使她刚才表现得十分冷静,可她心里却是发抖的。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威胁人的事,头发都汗湿了。 谢裕闵瞧见,拨开黏在她额头上的头发,轻声抚慰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 不远处,谢诚远乐见其成谢裕闵和宋曼有这样的互动。 他眯着眼笑得贱兮兮的。 而他身边,一个举着相机的男人拿不准他的意思,有些迟疑地端着相机,往他脸上看。 相机男犹豫道:“二爷,现在要拍吗?” 谢诚远晃着扇子,像是一只全身上下都是心眼的狐狸。 “拍,给我使劲拍。” 最好两人抱得更紧些,严丝合缝得让梁知艺看了发疯。 灯光明亮,高档的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上,偶尔折射的灯光让人眼前一闪。 于是折射的光线成了镁光灯最好的遮羞布。 谁也没有发现最后面有人在偷拍。 谢裕闵安抚好宋曼,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佟老。 佟老还捂着自己受了伤的脖子,有些狼狈地和谢裕闵对视。 方才宋曼突然袭击,让他受不了的是,他竟然后怕了。 佟老自认自己的时代还没过去,一直不承认自己已经到了英雄迟暮的年纪。 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挟,佟老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他愤懑地看着谢裕闵,胸膛不停地起伏。 被气的。 谢裕闵瞧见佟老的样子,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他微微侧头,对一旁的服务生道:“去找医生,把佟老的伤包扎一下。” 佟老几乎一点就燃,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包什么包?你要是还想和我谈合作,就把你怀里那小姑娘交给我!“ 到底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 佟老发起火来还是有几分威慑。 宋曼闻言抬头看向佟老,眼里的倔强有些闪烁。 她紧紧抓着谢裕闵的衣服,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把谢裕闵的衣服抓皱了。 因为她害怕。 她知道谢裕闵来这次酒会就是为了佟老,如今她不小心得罪了佟老,谢裕闵按道理应该把她交出去,平复佟老的怒火。 不然两人的生意还怎么谈? 心里这么想着,宋曼抓着谢裕闵衣服的手忽然被谢裕闵松开。 宋曼怔愣地看着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他会真的松开她。 第161章 做局 宋曼心中一疼。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谢裕闵心里,就算已经回不到之前的地位,但多少还有以前的情分。 他不会这么干净利落地把她推出去。 相比让他亲手把她推出去,自己主动一些,都不会这么难受。 宋曼这样想,咬了咬唇,她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往前一站:“事情是因我而起,有什么就……” 话还没说完,宋曼手上一痛,像是被什么一扎。 她转头看向谢裕闵,眉头蹙起,有些不解。 谢裕闵猛地收手,将她拉回他的怀里。 宋曼踉踉跄跄,抬起头看向他,几分不满:“做什么?” 谢裕闵抬起她的手,指了指嵌进她手心那一小块酒瓶玻璃:“我还要问你,你做什么?你想到他身边去?” 玻璃已经嵌进手心,还流血。 宋曼一愣,才感觉到阵阵疼痛。 刚才她抓他衣服的时候,那玻璃也随着她的抓紧,越嵌越深。 原来他松开只是因为玻璃伤到她的手。 想到方才自己的心理活动,多少有些矫情。 宋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撇过眼去:“我才不想去。” 谢裕闵再度招来服务生,让人把她带到一边去处理伤口。 楼上佟老见这一幕,脸色一下子铁青。 他扬声:“谢裕闵,你要跟我作对吗?” 谢裕闵用纸巾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血迹,面不改色道:“作对倒不至于,只是自己的员工都护不住,那下面的人会怎么看我?” 佟老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自己穿成那副骚样子勾引人,就别怪别人把她当做明码标价的小姐。” “来人,把人给我扣了。” 谢裕闵眉眼淡淡。 “扣了然后呢?送到你的床上?” 谢裕闵冷眼看着佟老。 “这里是舟城,不是港城,佟老,你年纪也大了,每次在床上都用药,难道就不怕死在床上?” 佟老瞳孔瑟缩,指着谢裕闵满是愤怒:“你……你!” 谢裕闵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港城商会还是需要佟老的支撑,要是一不小心死在床上,你还怎么坐镇商会?” 佟老作为港城商会之一,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除了一个人。 谢裕闵的父亲,谢昌泽。 说起来,曾经谢家不仅是舟城首富,和港城商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家鼎盛时期,港城商会都奉谢家为座上宾。 谢昌泽虽然性格温润,可有些底线上的事情看不惯,说起话来也一点都不含糊。 他在商会这么多年,也就谢昌泽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 没想到时隔多年,谢昌泽的儿子也敢这么下他面子。 佟老胸中愤懑,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人跑过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佟老忽然脸色大变。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谢裕闵,愤愤离去。 众人没想到上一秒气氛还剑拔弩张,像是要打起来,下一秒佟老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谢裕闵神色自然地走到宋曼跟前。 宋曼手心处的玻璃还没有处理。 医生还没来。 谢裕闵让人拿来医药箱,他自己来给宋曼包扎。 明亮的灯光下,谢裕闵展开宋曼的手心,用镊子将她手掌心的玻璃夹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可宋曼却觉得疼。 宋曼觉得自己越发矫情了。 明明这点痛,自己以前是完全受得了的。 怎么现在反而受不了了? 宋曼看着谢裕闵认真挑玻璃,肉被玻璃掀开,她“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谢裕闵手上动作再度放轻几分,宋曼瞧着他高挺的鼻梁,淡然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再想到刚才佟老匆匆离去,谢裕闵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心下猜测,抿唇问道:“刚才佟老听到什么,脸色那么差?” 宋曼头探出来。 谢裕闵抬头对上她疑惑的眼。 他将玻璃丢进一旁的盘子里,涂了点药,又用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给她包扎。 谢裕闵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刚才还知道避开,现在怎么往上凑?” 宋曼嘟囔着:“那不是跟你有关系么?” 谢裕闵没听清:“什么?” 宋曼咬着唇,移开目光:“……没什么。” 谢裕闵包扎好伤口,叮嘱宋曼这几天不要碰水。 宋曼想着这个天气,不碰水不可能。 心里这么想着,章予忽然出现,凑在谢裕闵耳边说:“先生,事情都办好了。” 谢裕闵颔首,没说什么。 章予迟疑了一下,又说:“刚才我看到二爷领着一个拿相机的人出去了,您看要不要……” 谢裕闵微微一顿,垂眼小半晌,道:“随他去吧。” 第162章 大度 酒会接近尾声,谢诚远领着人提前离开。 车里,谢诚远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检查,见那照片照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他将相机丢到那人怀里,心满意足道:“把照片发到我邮箱。” 车窗摇下,谢诚远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用剪子剪开,点燃。 浓郁的雪茄味在嘴里漫开。 谢诚远想起刚才的事。 上车前,他的线人告诉他港城商会那里出了点事,所以佟老急急忙忙离开。 这些年佟老并不好过,别说生意屡次被人截胡,就连商会里都有人千方百计想把他踹出去。 所以商会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佟老就跟惊弓之鸟一样。 不过…… 谢诚远眯起眼。 商会这事儿发生得也太突然了,怎么好巧不巧,就在谢裕闵和佟老起冲突的时候? 发生之后,佟老就走了,谢裕闵反而收敛了锋芒。 谢诚远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他点了点下巴,对车里的司机道:“派人去港城看看,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他敏锐的直觉来看,怕是有什么他没察觉。 …… 酒会结束后,宋曼被谢裕闵送回家。 在公寓楼下,宋曼看到了陈宇非。 她想下车,谢裕闵瞧出了她的意图,叫章予把车门锁了。 宋曼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裕闵瞧着车窗外不停看着时间的陈宇非,扭头看向宋曼:“你叫他来的?” 宋曼咬了咬唇,说:“是。” 宋曼说:“今晚本来就有家宴……” 谢裕闵脸色一沉。 此时还只有八点半,陈宇非向宋曼提议还有时间接她回陈家,她想了想答应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沉默的样子,想起宋曼和陈宇非计划的事情。 他们正合起伙来想把那四百万凑齐。 宋曼想把钱还给他,和他划清界限。 谢裕闵这么想着,心下一躁,拧着眉头神色不耐。 他看向宋曼,眉眼里有几分不耐烦。 想起才得到的消息,谢裕闵目光炯炯:“你知不知道他前几天突然消失,去的是哪里?” 宋曼听罢,眉头一皱,说:“我和他约定好,给彼此留一些私人空间。” 言下之意,陈宇非有些私事她不会管。 谢裕闵讥诮一笑:“好一个私人空间,你还真是大度。” 宋曼听到谢裕闵的讥讽,顿觉疑惑。 什么意思? 大度? 谢裕闵抬眼看着车窗外的陈宇非,声音十分冷静:“你要不要自己去问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住了酒店?” 宋曼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陈宇非出轨。 可就算陈宇非“出轨”,那也不是真的出轨。 他们之间除了因为宋庭纠缠在一起的假婚姻关系外,没有任何关系。 她并不在意陈宇非的感情归属,喜欢上了什么人,和谁有感情纠葛。 谢裕闵这些话对宋曼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宋曼敛下双眉,表情淡淡道:“多谢谢总的关心,阿宇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我相信他心里有数,我们俩在婚前也达成了共识,就算结婚了,也不应该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我完全支持他交新的朋友。” 谢裕闵轻呵一声,觉得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冷冷一笑:“男朋友也可以?” 第163章 面子 谢裕闵这话让宋曼有短暂的怔愣。 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宋曼睁着迷糊的眼睛看着谢裕闵,显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谢裕闵却轻轻一笑,带点讥讽的意思:“你还是直接去问他吧。” 这次谢裕闵没再锁住车门,反而主动打开车门,让宋曼下车。 宋曼脚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陈宇非似有感应地看过来。 宋曼的神情变得狐疑,看向陈宇非的眼神都变得不似平时。 陈宇非走过来,满头雾水。 他看到宋曼奇怪的眼神,伸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宋曼收敛了一下眼神,摇了摇头。 陈宇非看着刚才离去的车屁股,想了想:“谢裕闵送你回来的?” 宋曼不置可否:“他正好顺路,送我一程。” 陈宇非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他将车门打开,借着楼下的灯光,宋曼才发现陈宇非手腕上惯常戴的线绳首饰是彩虹色的。 宋曼一顿,闻到陈宇非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陈宇非不是第一次喷香水,可是这一次让宋曼感觉到无比的别扭,她拧着眉头,又调整表情,看向陈宇非。 “你手上的线绳什么时候有的。” 陈宇非闻言,看了一眼线绳装饰,道:“老早之前就有了。” 说着,陈宇非面露埋怨:“宋曼,你也太不关注我了吧?明明我跟你认识的时候就戴着了,你现在才来问我,我很伤心的好不好?” 宋曼看着陈宇非。 明明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和往常没有区别,可宋曼看着,哪哪都奇怪。 宋曼坐进车里,看着陈宇非绕过车头,也坐进驾驶座。 宋曼看着车里吊着的彩虹色的装饰,闻着陈宇非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想起谢裕闵说的。 “想知道,直接去问他吧。” 宋曼心里一沉,看着陈宇非手上彩虹色的线绳,忽然间就有了探究他私生活的性趣。 宋曼问:“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陈宇非表情迷茫,不知道宋曼在说什么:“没去哪啊。” 宋曼说:“我是说,前两天,就我们约定好要还钱的那天,你不是说有事吗?你去哪了?” 陈宇非恍然大悟:“我有事去了外地一趟。” “外地?”宋曼眉头皱起,“哪个外地?” 陈宇非说了个地名。 宋曼看着陈宇非如常的神色,总感觉陈宇非在骗她。 她虽然没有证据,可那种直觉告诉她,陈宇非有事在瞒着她。 宋曼看着陈宇非启动车子,要打转方向盘。 她忽然附了手过去。 动作十分突然。 可陈宇非除了被吓到,没有任何要撇开她的反应。 陈宇非扭头看她,又拍了拍她的手:“干嘛?吓我一跳。” 宋曼眉头皱了皱,展平,随口笑道:“我看你的手又白又嫩,想摸。” 陈宇非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反握住宋曼的手,笑道:“幼稚。” 宋曼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里的狐疑不禁扩大。 难道……陈宇非的性向没问题? 他喜欢女人? 宋曼满怀心事地跟着陈宇非去了陈家,柳素娥早就已经到了陈家,正在和杜芳菲聊天。 两人聊得正欢,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得不成样子。 见宋曼和陈宇非进来,柳素娥比杜芳菲还要快地打招呼:“呀,你俩来了啊,快快快,来这边坐。” 柳素娥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让杜芳菲脸上的笑冷了几分,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淡着声音道:“有些人啊,先前没规矩,现在也没规矩……” 柳素娥身子一顿,听出杜芳菲的言外之意,忙拉了宋曼,拍了她一下:“先前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有家宴吗?还让亲家母等你,你看把亲家母都等生气了……” 柳素娥说:“你还不快点给亲家母赔礼道歉?” 说着,柳素娥在一旁赔笑。 杜芳菲一拳头被柳素娥四两拨千斤转移,脸色也不好看。 见到宋曼,肚子里的火没熄灭,反而“噌”的一下冒起来:“你们盛丰也真是的,都这个点了还让人加班,这不是影响私人生活时间吗?你们老板给你们加班费没?我啊,都看到好几个这种公司被员工告了,说是违反劳动法,压榨你们这些劳动力……” 宋曼听到这话,笑了笑:“妈,这你就别操心了,我们老板给的加班费都是人家公司的三倍,不会亏待我们的,更何况我当初应聘的就是贴身助理,临时有任务都是我职位内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压榨劳动力这一说……” 宋曼言笑晏晏,说得有头有理的,每一句话都击中方才杜芳菲说的每一条上,正中靶心。 杜芳菲身子一僵,被扫了面子,脸色更难看了。 第164章 查证 柳素娥一向捧着这个亲家母。 见杜芳菲被宋曼堵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瞪了宋曼一眼。 宋曼嘴唇一抿,垂下眼睛。 柳素娥连忙哄着杜芳菲:“亲家母,宋曼说话一直这么不着调的,你不要介意。” 杜芳菲冷哼一声,看着宋曼:“我能介意什么?我敢介意什么?她现在肚子里有我陈家的金孙,当然要捧着了。” 杜芳菲阴阳怪气,暗示宋曼妻凭子贵。 柳素娥听了,更加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看了一眼宋曼,忙对她使眼色:“还不快点给你婆婆道歉?” 宋曼看着柳素娥趋炎附势的样子。 当初陈家如日中天时,她上赶着巴结杜芳菲就算了。 如今明明是她养着他陈家一家老小,柳素娥还上去这么舔着杜芳菲…… 宋曼心中一梗,道歉的话卡在喉咙中,根本说不出来。 柳素娥再一次对她使眼色,宋曼却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住一半的瞳孔,装作没看到她的眼色。 宋曼说:“我又没说错做错,道什么歉?” 宋曼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看得柳素娥心里不悦。 她正要开口教训宋曼,就听见陈家门铃一响,崔敏敏出现在门口。 崔敏敏手上提着礼品,瞧见这僵持的局面,一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杜芳菲走上去,一脸晦气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崔敏敏的视线在眼前那几人面前逡巡,最后落在清冷的宋曼身上。 她将礼品自然地放在崔敏敏的手上,道:“晚上我们律所做了年中的总结大会,这是发的礼品,我刚好路过就拿上来了。” 崔敏敏看向宋曼身旁的柳素娥,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柳姨,你好。” 柳素娥就在婚礼上匆匆见过崔敏敏一面,如今早就没了印象。 见面前穿着正装,气度有些不凡的崔敏敏,柳素娥一愣,忙道:“你是……?” 崔敏敏笑着,伸出手来:“我是阿宇的养姐,我姓崔,叫崔敏敏。” 崔敏敏进退得当的态度让柳素娥受宠若惊,她也笑了笑,伸出手去和她相握。 “原来是崔小姐啊。” 寒暄过几轮,崔敏敏被杜芳菲拉过去说话,陈宇非不知道去哪里了。 柳素娥拉着宋曼到阳台上,频频往屋子里看。 见崔敏敏把杜芳菲逗得眉开眼笑的。 柳素娥眉头一皱,抓住宋曼的衣服,神色紧张道:“这个养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宋曼看着柳素娥十分在意崔敏敏的样子,说:“她先前就在了,你们在婚礼上没打过照面?” 柳素娥对这种小人物根本没有印象。 一个陈家的养女,和陈家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好记得的。 只是看到今天这个样子,柳素娥突然感觉警铃大作。 杜芳菲对这人的态度和对宋曼的态度截然不同。 柳素娥问:“她是做什么的?” 宋曼说:“是律师,现在已经做到合伙人的位置了。” 说着,宋曼低下眼睑,似是不经意说出来,道:“她好像还管着杜芳菲所有的资产。” 杜芳菲的这套房子,还有她名下的车,都是崔敏敏在管理。 或许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资产。 柳素娥听到这话,右边眉毛不停地跳动。 她压住眉毛的躁动,心里想,一个养女而已,杜芳菲应该不会让一个外人知道陈家信托基金的事。 再说了,就算杜芳菲再喜欢崔敏敏,应该也不会动让养女嫁给亲儿子这种跌破眼镜的事吧? 柳素娥在这边安慰自己,那头崔敏敏应付好杜芳菲,心中雷达一直在搜寻陈宇非的踪迹。 她自那天晚上,陈宇非从车里离开后,有一件事一直不解。 她想找陈宇非要一个答案。 于是好不容易应付完杜芳菲,崔敏敏在陈宇非的房间里找到了他。 崔敏敏以要和陈宇非商量个人发展的事情为由,将房门虚掩着,走进陈宇非的房间。 陈宇非正在窗户边抽烟。 屋子里浓厚的香烟味,还有夹着香烟不停抖动的手,显示了他的焦虑。 他不安地皱起眉头,似乎是故意避开崔敏敏。 崔敏敏双手抱胸,看着他宽厚的肩膀。 陈宇非的后背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崔敏敏读书的时候,就曾幻想过这样靠在这张背上。 崔敏敏这样想着,走过去。 陈宇非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崔敏敏在靠近。 于是等到崔敏敏贴在他的后背上时,他才恍然如同被惊醒一般,猛地推开来人。 也因为如此,手指上的香烟没有夹紧,抖了一下落在崔敏敏的手背上。 崔敏敏被烫,强忍着没叫出声来,反倒陈宇非慌得发出急促的呼救声。 陈宇非的声音很短,还没彻底发出生来,崔敏敏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你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单独在一个房间吗?” 崔敏敏冷静的眼神让陈宇非惊恐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只不过他在短时间内无法理清楚这句话的逻辑关系—— 就算他和崔敏敏单独在一个房间,其实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而关键就在于他心虚。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和崔敏敏不能单独出现在一个房间。 香烟被崔敏敏甩在地上,又麻利地踩灭。 崔敏敏的手从陈宇非的身上一直摸到下面。 即使是直接这么摸,那块地方也是蔫蔫的。 崔敏敏的眉毛皱了皱,心想真是这样。 那天晚上不管是在包厢,还是在车厢,她明明已经碰到了那个地方,可陈宇非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她回去之后想到这件事情,总觉得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 于是她这次 第165章 失态 陈宇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崔敏敏的事爆出来。 许是觉得这事儿是丑闻,又觉得崔敏敏走到今天不容易。 崔敏敏刚到陈家来的时候,杜芳菲对她并不好。 杜芳菲没有领养孤儿的心思,可陈父是觉得,陈宇非性格调皮,领养个姐姐管着他,总比他不知天高地厚得好。 所以崔敏敏刚来时,杜芳菲没有好脸色对她。 她本就怯懦敏感,杜芳菲的态度让她更加自卑。 再加上他自己,对家庭突然多出的一个成员,第一反应是厌恶,也不愿意和崔敏敏讲话,所以崔敏敏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跟陈父说话。 杜芳菲本就对崔敏敏心生不满,如此,对她的态度更加不好。 早些年,崔敏敏在陈家步履维艰。 后来,时间久了,杜芳菲才改变对崔敏敏的看法,崔敏敏的日子才好过点。 崔敏敏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她自己。 陈宇非想,要是被杜芳菲知道崔敏敏这样对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宇非有些沉默。 他也完全不知道他妈此时对崔敏敏态度已经大不一样,心里还琢磨着要把崔敏敏和他凑成一对。 宋曼觉得陈宇非有点怪,可哪里怪她说不出来。 见屋子里,菜都上了桌,宋曼对柳素娥说:“妈,先进去吧。” 柳素娥点了点头。 阳台上三个人都进了屋子,宋曼越过崔敏敏的时候,能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宋曼敛了眉目,避免和她直接接触。 崔敏敏却从这个动作感受到了宋曼的拒绝。 她在拒绝她之前的提议。 崔敏敏脸色变得难看,她跟着走到餐桌前。 九点钟,陈家开餐。 杜芳菲最近雇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红酒就是她倒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新雇的手生还是怎么,倒到宋曼这里的时候,酒杯没拿稳,不小心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保姆连连对宋曼道歉。 崔敏敏暗地里微微弯唇,像是在幸灾乐祸。 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柳素娥见宋曼的衣服都被酒淋湿了,眉头皱了皱,呵斥道:“你不知道她怀孕了不能喝酒吗?怎么还给她倒?” 宋曼怀孕的消息就这么说出来,崔敏敏先前还在幸灾乐祸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 她敛了敛表情,又扯了扯唇角,笑道:“怀孕?我怎么不知道你怀孕了?” 崔敏敏的视线对准了宋曼,又意味深长道:“确定是阿宇的吗?” 崔敏敏刚这么一说,柳素娥就跳了出来:“崔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曼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阿宇的还能是谁的?” 崔敏敏冷冷一笑,话里有话道:“谁知道啊,谁知道是不是外面不知名的野种。” 陈宇非看着崔敏敏举起酒杯,仰头就是一口。 他皱了皱眉,对崔敏敏道:“姐,你喝多了。” 崔敏敏知道陈宇非是在替她解围,可此时的解围就像是在崔敏敏的坟头上蹦迪。 她冷眼看着陈宇非,像是在证实什么:“你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杜芳菲也觉得崔敏敏在胡闹。 她眉头一拧,拦下崔敏敏手上的酒:“好了,你多吃点菜,别喝酒了。” 崔敏敏没有理会杜芳菲,反而是直直的看向陈宇非。 陈宇非身子一僵,顶着崔敏敏的目光,承认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 陈宇非的反问让崔敏敏心如死灰。 宋曼竟然怀了陈宇非的孩子…… 所以,陈宇非不是不举,只是对她没反应? 崔敏敏死死咬唇,感觉自己身为女人的自尊心被踩在地上。 她竟然引不起陈宇非任何欲望…… 虽然她是为了那些钱,可陈宇非对她没有任何反应的这件事,也是伤透了她的自尊。 崔敏敏想了想,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举起酒杯,对着宋曼那一头微微一抬:“我今天的酒喝得确实有些多,有点醉了,刚刚失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崔敏敏说完,自己径自干了手中的酒。 杜芳菲也觉得今天的崔敏敏有些怪。 她按捺住想把崔敏敏叫到一边的冲动,拦住崔敏敏:“行了,大晚上的就不要喝酒了,吃点菜,亲家母还在呢。” 杜芳菲这是在提醒崔敏敏别丢了她的面子。 崔敏敏听出暗示来,笑了笑,道:“知道了杜姨,我这不是喝多了耍酒疯吗?过会儿就好了。” 崔敏敏再度对宋曼一笑,那笑里有挑衅,看得宋曼有些不安。 结果下一秒就见崔敏敏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块肉,放在嘴里咀嚼。 她的脸颊因喝了酒而发红,眼神清亮,一点都没有喝醉了的意思。 她看着宋曼,笑意盈盈的:“宋曼,最近你们老板怎么样?听说他和港城的佟老闹了矛盾,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崔敏敏在年中总结会上就听说了。 他们这些做律师的,和一些名流权贵有来往。 所以晚上商界的酒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略有耳闻。 听说谢裕闵因为自己的秘书得罪了佟老,佟老中途就离席了,两人结下了大梁子。 崔敏敏看着宋曼,想借宋曼的口,让她自己说出和谢裕闵的关系。 宋曼却道:“我在现场,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我走错了包厢,不小心得罪了佟老,谢总为了保我,确实和佟老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那些争夺和起因全部被宋曼一笔带过。 崔敏敏听着冷冷一笑,看向陈宇非:“阿宇,看来你老婆也挺有本事的啊,因为一点小事就让两个商界大佬一晚上就反目成仇,这魅力,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拐走咯。” 崔敏敏用玩笑的语气说着。 柳素娥在一旁听了胆战 第166章 电话 盛丰虽然总部在内地,但也有很多海外的项目,需要走港城的港口。 佟老是管进出口贸易的,谢裕闵因为宋曼得罪了他,在海外出口方面势必要吃个大亏。 宋曼心里知道这一点,出酒会的时候心情就有些沉重。 而此时,柳素娥听到这话却觉得宋曼一时间得罪了两个大老板,不免有些着急:“好好的,你去招惹他干嘛?” 说着,好像抓到了原因。 柳素娥恍然大悟:“肯定是因为你不专业,所以才发生这种事情。” 柳素娥左右着急:“你们老板有没有怪你?” 宋曼听到柳素娥这话,眼里一暗。 毫无疑问地听到柳素娥问:“他有没有因为这件事骂你,降你的薪,迁怒于你?” 宋曼知道柳安笙也进了盛丰,知道柳素娥这是在担心她的宝贝侄女会不会因为她的原因遭到不好的待遇。 宋曼拧了拧眉,对柳素娥道:“妈,你别问了,咱们两家今晚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些事情都不是重点。” 杜芳菲也很关心后续宋曼有没有被处罚,她道:“没事,既然都聊到这儿了,就继续聊下去吧。” 杜芳菲这么一说,柳素娥觉得宋曼肯定是被怪罪了,不然怎么不说?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眉头蹙起来,表情都是对宋曼的怨气:“当初你要出去找工作,我都说了,不要找这种大公司的工作,还是秘书这样的职位。” “你知不知道大公司的秘书一旦被大公司的老板讨厌,到时候就是全体封杀,不会给你留一点机会。” “这下好了,你不小心得罪了港城的大老板,还让你老板因为你和那个大老板交恶,你老板虽然当下护下了你,但那都是因为面子,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罚你。” 柳素娥苦口婆心头头是道:“干脆你赶紧给你老板打电话道歉,让他原谅你,你也好继续在盛丰工作是不是?” 杜芳菲听着也是这个理。 宋曼工作的公司挺大,她那个老板是舟城富贵圈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还是陈宇非那个公司老板的侄子。 要是宋曼惹了那个老板的嫌,连带着陈宇非也连坐,那可怎么办? 中年妇女的脑回路足够大。 并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两个人都催促宋曼现在就打电话给谢裕闵,让她给谢裕闵道歉。 陈宇非也觉得宋曼道歉是应该的,明明就是因为她才发生这样的事,道个歉也是态度。 于是陈宇非在一旁一声不吭,崔敏敏乐见其成看着宋曼不堪其扰,崔敏敏觉得,宋曼总会露出马脚的。 宋曼不愿意打电话。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她为什么要道歉。 更何况谢裕闵也没有惩罚她,甚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她,她更没有道歉的理由。 宋曼说:“妈,我们老板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我,这个道歉电话就算了,别打扰我们老板休息。” 柳素娥和杜芳菲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宋曼是拉不下脸来道歉。 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为了一点面子就争个面红耳赤鱼死网破,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柳素娥道:“这才几点,你老板就休息了?平时你那么忙,忙到十一二点都是常事,你老板难道不会比你更忙?” 杜芳菲却是说:“你老板嘴上说不怪你,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你,你最好还是打这个电话,道个歉,他要是真没怪你,这个电话也不会影响什么。” 崔敏敏在一旁笑意盈盈地附和:“就是就是。” 看着眼前几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宋曼觉得自己不打,反倒显得心虚。 于是她拿出手机,硬着头皮给谢裕闵打电话。 谢裕闵此时正从浴室里出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上的水滴还没擦干,绸缎似的黑色睡衣几分矜贵。 他意外看着宋曼来电,眉头挑了挑,接起电话。 “怎么?你的家庭聚会结束了?” 谢裕闵熟稔的语气让宋曼眉心一跳,宋曼清咳一声,道:“谢总,我现在还在聚会上。” 谢裕闵听到这话,“哦?”了一声。 他将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免提,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有什么事吗?” 宋曼轻叹一声,揉了揉眉心,故意装作无奈道:“今天晚上酒会上的事情不小心传到我婆婆和我妈耳朵里了,她们都担心我,怕我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还害得您损失一些资源……” 宋曼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可谢裕闵却捕捉到了几个信息。 第一个信息是,陈家那边有人在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个信息是,她家里那些人担心他会怪她,怕是要道歉。 谢裕闵刚这样想,就听见宋曼道:“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跟您道歉,我家里人也觉得我做得不好,都催着我来跟您道歉,希望您不要生气。” 谢裕闵听了淡淡一笑:“这事是小事,还用不着生气,你让阿姨们都放宽心,你在我手下工作得很好,我很满意。” 宋曼万分感谢谢裕闵在柳素娥和杜芳菲面前给自己说话。 宋曼装模做样道:“谢谢谢总对我的认可。” 谢裕闵也装模做样:“还有什么事吗?我这里来了个紧急电话,需要沟通一下。” 宋曼听了,连忙说:“没事没事,您挂吧,您没生气就好。” 谢裕闵利落地挂断电话,宋曼将手机放在桌上,看向柳素娥和杜芳菲,像是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柳素娥和杜芳菲对视一眼,没想到出这么大的事,宋曼都没有被责怪,还真的被她老板重视。 再说回这个谢裕闵,连港城大佬都不放在眼里,真有两把刷子啊。 一旁本来想看戏的崔敏 第167章 认错 崔敏敏这样一说,柳素娥和杜芳菲听了,脸色微变。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老板竟然没有责怪她,甚至还替她说话,说起来有点不正常。 两人“唰”的一下,齐齐看向宋曼。 宋曼却是一笑,回看柳素娥和杜芳菲:“妈,你俩也真是的,怎么敏姐说的话,你们都听进去了,我说话你们都不信啊。” 宋曼笑着说的,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可柳素娥和杜芳菲都听了进去。 两人脸色有些尴尬,觉得宋曼说的有道理,自己好像是被崔敏敏牵着鼻子走了。 杜芳菲甚至看了一眼崔敏敏,觉得崔敏敏故意让她难堪。 她神情控制不住地难看,低下眼冷冷道:“哪有你这么说你弟妹的?” 崔敏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宋曼短短一句话就将了她的军。 她原本就是有倚仗的,如今见杜芳菲态度变了,甚至还影响到了自己的形象。 崔敏敏扯着唇角讪讪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哎,喝多了,就容易说胡话,大家不要介意啊。” 崔敏敏借着喝酒这个说法,给自己铺台阶下。 杜芳菲也不是真的要给宋曼讨回公道,听到崔敏敏这么说,也缓了缓脸色,道:“下次不许喝这么多酒了,听到没?” 崔敏敏连连应道:“听到了听到了。” 宋曼冷眼旁观这对“母女”演戏,柳素娥却一辆若有所思,有些沉默。 等到一顿饭吃完,陈宇非开车送宋曼和柳素娥回公寓,宋曼发现柳素娥在搜什么东西。 她瞧了一眼,问柳素娥:“妈,你在干嘛?” 柳素娥关上手机,神色淡淡道:“没什么。” 宋曼没放在心上,以为柳素娥只是随便搜搜。 楼下,宋曼原本想跟着柳素娥上去,柳素娥却回头看了一眼倚在车旁看手机的陈宇非。 “阿宇,不上去坐坐吗?” 陈宇非脸色有些僵,说不用了。 许是遇到什么急事,陈宇非匆忙收起手机,跟宋曼和柳素娥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上去吧。” 说着,陈宇非急急忙忙开着车走了。 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让柳素娥不禁调侃:“什么事,让他看上去火烧屁股,急得不得了。” 宋曼听到“屁股”这两个字,眼皮一跳。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觉得陈宇非gaygay的? 第二天,宋曼去上班的时候,在盛丰门口遇上了柳安笙。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早失去了柳素娥还在时的怯懦,看着宋曼的目光直接而狡猾。 她意气风发地和宋曼打招呼,目光在宋曼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上逡巡,然后笑:“表姐,早上好啊,你起这么早,你肚子里的孩子休息好了吗?” 柳安笙说话没有收敛,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同事很多。 不过好在早上的写字楼是喧嚣的,只有靠得近的几个同事听见,还往这边看了看。 宋曼见都是几个不认识的,脸色一变,捂住柳安笙的嘴将她拉到一旁,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你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我给你安一个?” 宋曼看上去动了怒,好似下一秒就要给她一耳光。 柳安笙到底怵她这怒,讪笑道:“表姐生什么气,我这也是关心你……而且你也是真怀孕了不是?” 宋曼冷哼一声,讥诮一笑。 她上前一步,压得柳安笙的腰都弯了。 她凑在柳安笙的耳边说道:“你心里的算盘都打到我耳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性在职场上本身就没那么顺利。 在大公司更是,谁都想要往上爬。 宋曼虽然是贴身秘书,但怀孕了,必定是要休产假的,休两个月的产假,她这位子就不牢了。 盛丰有普通秘书直升贴身秘书的规定,不然当初夏茗颖也不会觉得自己笃定会坐上那个位置,最后被宋曼挤下来,满肚子的不甘心。 柳安笙这是想把她怀孕的事散布出去,让她丢了工作。 可柳安笙怎么会承认? 她呵呵一笑,看上去满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可怜:“表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们是一家人,你好我们才能好不是?” 宋曼短促轻哼,警告一般看了柳安笙一眼:“希望这是你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不然我丢了工作,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宋曼慢慢道:“到时候,我拉着你一块儿走是很简单的事。” 柳安笙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她连忙低下头,连忙认错:“我知道了表姐。” 第168章 再遇 柳安笙认错很快。 可等宋曼一走,她看着宋曼离去的背影,咬着唇,眼里有不甘心。 但她也知道,她刚进盛丰,只是盛丰一个小小的职员,而宋曼的职位比她高太多,要真想捏她,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所以真的不能在公司惹她。 警告完柳安笙,宋曼知道她短时间内不会作妖,又顺路找人问了一下柳安笙的部门,公关部。 公关部的新人基本上一进公司就忙得脚不沾地,挺忙,更加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宋曼这样想着,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坐到工位上时,手机却忽然响了。 宋曼看着通话界面上没有存起来的陌生数字,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一道刚正不阿的声音传到宋曼耳边:“宋女士吗?你先前报案有进展了,什么时候来一趟派出所?” 宋曼听了,精神一振。 她看了看时间,道:“下午吧。” 宋曼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专门去城东派出所。 她刚走进去,路边一辆豪车原本应该直接向前,却在看到宋曼的瞬间,忽然踩了急刹车。 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黑色的痕迹,刺耳的刹车声引起后面的车阵阵鸣笛。 好在这次刹车没有造成车辆追尾,倒是有漫天的谩骂,骂这个开车的。 “会不会开车啊!” “在这种地方踩刹车,是不是想死啊!” “神经病吗这不是?” 被骂的这个开车的也像是出了神似的。 坐在副驾上的公子哥小弟摸着被撞的额头,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他都怕自己飞出去。 公子哥小弟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着景秦。 景秦此时一脸出神地盯着城东派出所门口,车厢里呼呼的冷气,就好像是派出所里的冷气,吹得人心口微动。 公子哥小弟觉得景秦魂不守舍的,伸出五指晃了晃:“怎么了景哥?看到熟人了?” 景秦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看到个经常进派出所的熟人。” 景秦说着,将车停到一边。 他下了车吗,对公子哥小弟说:“你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 说着,干净利落地朝城东派出所走去。 景秦进了派出所,门口的民警问他:“有什么事吗?” 景秦说:“来找个人,刚刚进你们派出所的那个美女,是不是在?” 民警对宋曼有印象,指了指一旁的会客室,道:“人在会客室,你在门口等着就行。” 景秦听到这话,老老实实在门口坐着。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大T,配上一条棕色的工装裤,虽然是大热天,可什么都比不过他的时尚因子,工装裤被高帮靴子那是完美搭配,他每次都要这么搭。 只是派出所的空调没有车上凉快,景秦才坐了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 他不停地用T恤下摆扇风,又去前面拿了个宣传册给自己扇风。 等了一会儿,宋曼从会客室出来。 她有点心不在焉,看上去有些迷茫。 见到景秦,那迷茫就褪去,换上一层警惕。 “你在这里做什么?” 景秦朝她伸出手来,勾了勾。 宋曼一顿,不明白他的意思:“干嘛?” 景秦指了指脸上的汗:“这么大的汗你看不到?我要纸,你有没有纸?给我擦汗。” 宋曼看着景秦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淡淡撇过眼:“就你这态度,有纸我也不给你。” 说着,宋曼无视他往外走。 景秦觉得这人难搞得很,连忙跟上去,抓住她的衣服:“宋曼,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得珍惜。” 宋曼才不吃这一套,两人之前就有仇,还珍惜个屁。 不过看着派出所门口的玻璃上,映着的景秦的样子,宋曼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算我卖你的,转账。” 说着,宋曼调出付款二维码让他扫。 景秦也不小气,大大方方地扫了码,还给宋曼转了五千。 宋曼瞧着这钱,虽然一包纸不值五千,但若加上道歉的话,也值了。 宋曼利落收下,走出派出所。 景秦用纸擦了擦汗,跟上去。 “付款码都让我扫了,微信就加一下。” 宋曼不同意:“你加我微信干嘛?不加。” 景秦觉得这个天能把自己热化了,他一边嫌热,一边道:“微信加一下也不会死人,快加一下。” 宋曼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不加。” 景秦觉得这人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不禁来了脾气:“你凭什么不加我微信?舟城多的是人想加我微信的,爷还不让他们加,我要加你微信,是你的荣幸,知道吗?” 宋曼冷冷一笑,对他呛声:“那我宁愿不要这个荣幸。” 景秦一噎,没想到宋曼这么不给面子。 他继续跟过去,问她:“你怎么又到派出所来了?是之前的事吗?” 景秦想探究的眼神正好被宋曼捕捉到,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之前他俩在派出所对峙的时候,景秦似乎格外好奇六年前槐城那件案子。 她眉头皱了皱,问:“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景秦摸了摸鼻子,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六年前槐城那件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本来景秦只是疑虑,这段时间也没有派人去查宋曼。 毕竟六年前槐城那件案子差点让他死掉,当时是梁知艺救了他,报的警,他也一直觉得梁知艺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是梁家和景家都默认的事情。 他也一直这么相信着。 只不过这次碰巧遇见,看到了宋曼,又想起槐城的那件案子,好奇占据更多。 他想知道,宋曼在那件案子里做了什么? 为什么派出所的档案中,显 第169章 威胁 景秦觉得自己脑子糊涂了,这么傻逼的想法都能想出来。 这世上哪有什么隐形船。 肯定是宋曼那家伙骗他的! 这女人,鬼话连篇,自己竟然还信了! 景秦气得不行,想去追,哪还有宋曼的身影? 景秦脸色气得乌黑,周围的气压都低了。 这头宋曼从城东离开,坐上出租车时,满脑子都是刚刚在派出所时警察跟她说的话。 “我们查到那个人叫李向荣,半个月前敲诈你,逃往加拿大,现在我们在联系那边的警方,寻求跨境侦察办案。” 警察说着把照片递过去给宋曼看。 “你看看,这人你认不认识?” 宋曼看着桌上的照片,有些出神。 李向荣,她当然认识。 诚远集团陈宇非的团队经理,当初还和陈宇非一起到盛丰来竞标。 戴着黑色镜框,白衬衫,看上去很老实。 他怎么会是敲诈自己的人? 宋曼有些沉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在加拿大的资产已经被我们冻住了,我们现在在做两手准备,如果境外不给我们支持,他一定会因为没有钱而强行回国,只要一回国,我们就能立马抓住他。” 宋曼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都觉得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和李向荣就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让他这么对她。 前排司机见她唉声叹气的,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小姑娘,什么事情想不通啊,这么叹气。” 宋曼一愣,对上后视镜里司机师傅充满皱纹的双眼。 司机师傅看上去已经五六十了,这个年纪的人,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二的人生,比宋曼更有人生阅历。 她笑了笑,习惯性带上假面与人说话:“没什么事,日常叹气而已。” 司机师傅听到这话,连忙眯起眼睛笑:“这叹气可不能叹多了,不然会把运气叹没了,这运气一没,人就走下坡路,不过啊,风水轮流转,没有人的运气是一直好的,所以要是你现在做什么都不顺的话,恭喜你,马上就要顺风咯。” 司机师傅一句话让宋曼久违的心情高兴了些。 她再度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一分真心,还有一分坦然。 她真心实意地笑道:“谢谢你,阿叔。” 宋曼从车上下来,和司机师傅道了别,回到公寓。 柳素娥去了寺庙,这几天白天都不在家。 她把住在寺庙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整整两个大的箱子,都堆在门口。 宋曼原本没理会,但一想起自己烦的时候,清理房间有助于她理清思绪。 于是她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撸起袖子,就开始拆门口的箱子。 宋曼盘着腿坐在门口,一边拆箱子,一边想李向荣的事情。 说起来李向荣和她,共同认识的就只有一个陈宇非。 难道是因为陈宇非? 宋曼这样想着,手上一顿。 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相框让她停住了目前的思绪,那是柳素娥的单人照,却让宋曼忽然想起一件事,关于柳素娥的。 柳素娥年轻的时候也在有钱人家帮工,只是因为她帮工时间不长,之后又做了别的工作,再加上她现在一直在吃斋礼佛,让人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现在宋曼突然想起来,忽然觉得夏莲对她奇异的态度,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她现在得去证实一下。 宋曼将拿出来的东西放到一边,拿了钥匙,去以前住的老家。 在没嫁到陈家来之前,她们一直住在舟城的老城区。 柳素娥在老城区有一套房子,很旧了,旧到宋曼记事起就一直住在那里。 宋曼拿着钥匙打开木门,老旧的电扇吊在天花板上,上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宋曼看着地上还未被扫除的垃圾,一两个烟头,客厅斑驳的墙上还有没被粉刷干净的印记,木头做的沙发,硬邦邦的,茶几也是同色系,边缘因使用时间太长而抛光,失去了原本的棱角。 宋曼瞧着,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涌上来,那是自童年就开始停驻在脑子中的画面。 那时候她爸还没有死。 她拿着小板凳坐在茶几上写作业。 柳素娥在一旁看电视嗑瓜子。 柳素娥的仪态有些不好,嗑瓜子的动作豪迈,瓜子皮偶尔会掉在她的作业本上,然后她安静地把瓜子皮丢到垃圾桶里。 柳素娥见她乖乖巧巧,不做声的样子,轻嗤一声,似乎看不起她这种做派。 “贫民窟里的娃,这么讲究,做给谁看?” 柳素娥瞧不起她与生俱来的礼貌和尊严,更觉得,什么地方长大的,就该有什么样的样子,这种礼貌和尊严和他们这些市井之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柳素娥总说她,没有公主命,一身的公主病。 她爸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偏见,不过对她的感情也是淡薄得可以,从来没管过她,钱也没给多少。 那个时候宋庭还没有出生。 是后来,柳素娥和父亲去外地几年,回来的时候把宋庭带了回来,说是她弟弟。 宋曼想到这里,去到原先柳素娥住的房间。 房间里经年累月没人居住,早就失了人气,如今除了灰尘,就只剩下一些连原主都不愿意带走的东西。 宋曼在柜子里找到一张合照。 先前这张合照是用相框装起来的,放在桌子上,反扣着。 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张合照,被压在最下面的柜子里,和其他被遗弃的东西一起吃灰。 宋曼将合照拿出来,吹开合照上的灰。 但搁置时间太久,又没有保养,照片已经泛了黄。 不过宋曼还是能依稀从照片上认出了柳素娥,她站在最后方。 而柳素娥左下角不 第170章 条件 夏莲听到柳素娥这句话,心想她想和她谈条件,把这件事彻底掩盖过去。 恰巧,她来找她,提起这件事,也就是这样的目的。 可她这次学聪明了。 夏莲道:“条件?你狸猫换太子,把自己的孩子和有钱人的孩子掉包,让自己的孩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不愁吃穿,而那个应该锦衣玉食出生的真千金却跟着你食不果腹,说起来,再好的条件也抵不过你犯下的罪孽!” 夏莲指着大雄宝殿里的佛像义正言辞:“你也是心虚所以才日日过来吃斋念佛的吧?” 柳素娥看着夏莲自以为正义的样子。 她冷冷一笑:“就算我心虚又如何,你还不是动机不纯?你要真为宋曼着想,犯得着到我这儿来揭露秘密吗?还不直接拿着这张照片去找宋曼,或者是大的媒体电视去爆料了?” 柳素娥一脸看不起她的样子:“到我面前装,也不知道装个什么劲。” “……你!” 夏莲被怼得脸色通红,心思被人戳破的感觉,实在有些羞耻。 不过她也不怕,她手上握着证据,也不怕柳素娥对她做什么。 更何况,她知道的内幕可不止这些。 夏莲得意洋洋地说:“我都打听过了,听说你丈夫死的时候,尸体都没个好的,那叫一个血肉模糊,你去医院看的时候都是一块块血肉了,你出医院,在医院门口遇到个老道,老道说了,碰见这样的事只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那都是你做这种亏心事的报应!” “你闭嘴!” 柳素娥满脸通红。 她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怨恨快要溢出,若是有人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一丝害怕在里面。 柳素娥到今天都忘不了那个时候看到那些血块的样子。 医生遗憾地说,撞得太厉害,胳膊和腿都折了,车主还开着车碾过去,尸体已经没有一处好的了。 柳素娥当时看到那尸体,就忍不住吐了。 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上一个一身道士打扮的老道,他留着长长的花白的胡子,看到她时便走上前,问她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柳素娥当时没想太多,她也不信鬼神,觉得这些道士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却没想到那老道紧紧跟着她,她走到哪,他就跟着她。 她烦不胜烦,就问那老道要多少钱才肯走。 老道不要钱,只说这一切都是她做坏事的报应,让她小心提防点。 更告诫她,事情回不到原位的话,她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柳素娥哪听得进这些? 从她决定把自己的孩子换到梁家开始,她就决定,这辈子都不要承认这个错误。 她无法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美好的未来,就让别人给她。 老道见她的神色,知道她一定不会让事情回到原位。 当下就给了她一个玉佩,辟邪保身,但要价两千元。 柳素娥想都没想,直接走了。 她就知道这老道是骗人的。 可回去一看到宋曼的脸的时候,她又想起这些事。 到底是心虚的,柳素娥没忍住用烟头烫了宋曼,消解心中的烦闷,然后第二天就去大雄宝殿求宽恕。 再到后来,她去寺庙里求了一尊观音像,日日跪拜,只求,那代价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如今夏莲旧事重提,柳素娥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她看向夏莲:“趁我现在还有想和你谈条件的想法,你最好把你想要的说出来,不然到时候你再谈,我都不想和你谈了。” 柳素娥的表情很淡,看在夏莲眼里产生了恐惧。 柳素娥是城里人,做过的事情在夏莲心里都匪夷所思。 就比如,柳素娥抽烟,她不抽。 她觉得只有坏女人才会抽烟,而柳素娥抽烟十分熟练,为人处事也有她自己的个性在。 这样的女人她惹不起。 于是夏莲也不再欲擒故纵,她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个照片,我要你拿一百万来换。” 第171章 血缘 自夏茗颖去世,夏莲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后来派出所和谢裕闵的见面让她意识到,沉湎于女儿的死,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和老夏还有日子要过,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过了。 她要改变。 所以她拿着这个消息来找柳素娥,提出要拿一百万来买她手上这张照片。 可放在柳素娥眼里,这样一张明明值得上千万的照片,竟然被夏莲用区区一百万就卖了。 不知道是她头发长见识短,还是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百万就是天价了。 柳素娥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张口就应下来:“好,一个星期后,你就在这等我。” 夏莲见柳素娥应得爽快,不禁喜笑颜开:“行。” 柳素娥离开。 这边柳素娥离开寺庙,那边宋曼已经从老城区回来。 她继续清理柳素娥的衣服,想着柳素娥在沙发上肯定是睡得腰酸背痛的。 柳素娥一睡不好,那脸色就极难看。 到时候和她朝夕相处的是自己。 宋曼想了想,还是抽空把多余的那间房空出来,留给柳素娥。 整理完这一切,宋曼见还有时间,便去了趟医院。 去的时候,宋庭还在睡。 宋曼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又去医生办公室了解他最近的情况。 医生将宋庭的报告一一交给宋曼,说:“你弟弟最近恢复得很好,身体各方面的免疫力都在提高,照这个趋势下去,到时候进行最后一次骨髓移植,就能痊愈了。” 宋曼看着宋庭最近在医院的体检报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有个突发状况。 医生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犹豫,他抓了抓手,又局促地放开:“宋小姐,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知会一声。” 宋曼此时心情很不错,看向医生的表情还带着笑:“嗯,什么事?您说。” 医生迟疑了一下,道:“从下个月起,我将不再担任宋庭的主治医生……” 宋曼脸色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医生便说:“你放心,宋庭这个患者,医院已经喊了其他的医生来接手。” 宋曼听了,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 医生道:“我呢,已经调岗了,下个月我就去别的医院了,所以宋庭这个病人我没办法照看了,不过新医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医生,他一定会和我一样,尽心尽力给宋庭治病的,这个你放心,再说宋庭这个情况也在慢慢好转,他在医院里医生护士都很尽心地在照顾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医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会照看他到这个月底,到时候新医生来,我也会帮你引荐,做好交接工作。” 宋曼听到这话,表情缓了缓。 人往高处走,宋曼也能理解。 既然不再在这家医院就职,宋曼也只能说:“辛苦你了医生。” 医生见宋曼并没有发脾气,心里松一口气,讪讪笑道:“没事。”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还有件事。”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医用文件夹,里面夹的都是宋庭治病来的一些报告单和检验单,医生道:“既然我没过多久就不在这了,宋庭的一些病史资料备份我都交给你,原件医院里也会有,到时候会有新医生接手……” 医生边说着,边将手中的资料交给宋曼。 宋曼说了一声“好的”,便接过资料,向医生道了一声谢。 宋曼一边出了办公室往回走,一边翻看着宋庭的资料。 报告单和检验单,还有一些日常的化疗和验血,没什么特别的。 宋曼看到这里,刚想把资料合上。 忽然一页纸从文件夹里掉出来,直接掉到宋曼的脚边。 宋曼弯腰去捡,发现是当时宋庭要做骨髓移植,她和柳素娥去做了体检之后的体检单。 宋曼定睛一看。 她的体检单上血型是AB,而柳素娥体检单上,却是O型血。 更奇怪的是,宋庭的血型也是AB。 而当时上学时,她记得,生物课上就说过,O型血不管和什么血型的人生孩子,都生不出AB型的孩子。 可她和宋庭,都是AB型。 宋曼有一瞬间的怔愣,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久久都无法回神。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宋曼在想,是不是检验单弄错了?柳素娥怎么可能不是她妈,宋庭又怎么可能不是她弟弟? 宋曼打开文件夹,又在里面翻。 可里面每一张宋庭的报告单或者检验单都清楚地写着——宋庭,血型AB。 宋曼觉得老天在和她开玩笑。 她一直认为的亲人,竟然都不是她的亲人? 那她是谁的孩子?谁是她的父母? 宋曼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宋庭病房门口。 有护士穿着无菌服,推着推车从里面出来。 瞧见宋曼呆愣愣地站在那,她道:“宋小姐,你站在这儿干嘛?宋庭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宋庭的病房外虽然有层层的门阻隔,但门上是有一小块玻璃的。 宋曼看着那一小块玻璃上,露着宋庭一小半张脸。 他笑着,像小兽一样纯洁又高兴,还兴奋地朝她招手。 那一瞬间,淤堵在宋曼心头的那些淤泥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这些年来宋曼和宋庭的朝夕相处。 宋庭是真心把她当姐姐的。 宋庭还没有生病时,尊重她,保护她,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笑,那些美好的细节不会因为身体里流的不是一样的血而消散。 那些黄昏清晨中的互相扶持,还有躲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用两条小小的板凳一起写作业的奋斗时光也不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遗忘。 所以,谁生了她,父母是谁, 第172章 病历 宋曼穿好衣服后,想了想,让护士把文件夹消好毒,自己一并带进去。 放在外面有些不安全,这些资料还是不要被人看到比较好。 宋曼想着,让护士用密封袋装好,自己拎着密封袋进了病房。 宋庭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宋曼,他想都没想,一下就把宋曼紧紧抱住。 宋曼被他一抱,不禁一笑:“干嘛?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宋庭嗅着宋曼身上的清香,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道:“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看我了,姐夫也是,本来一直都来的,这段时间都不来了……” 宋庭松开宋曼,双手扣住她的双肩,疑惑道:“姐,你是不是和姐夫吵架了?不然你不来,他也不来,我很担心你们。” 宋庭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宋曼一顿,笑了笑:“这不是忙吗?所以才没来。” “那姐夫为什么不来?”宋庭拉着宋曼的手,让她到沙发上坐。 宋曼说:“他也有事。” 说着,宋曼想起什么,一笑:“不是给你配了个手机吗?你要是担心,可以直接问我们。” 宋庭皱了皱鼻子,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嘛,况且手机这种东西,护士姐姐一直给我保管着,她说不能常玩,对身体不好。” 宋曼想了想,也是。 宋庭是病患,不能经常碰手机。 宋曼看着宋庭将床头柜上的热水壶拎起来,想给她倒些水,可壶里没水了,就一点点。 宋曼瞧见了,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连忙接过去。 “我来吧。” 宋曼拎着水壶去了外面,宋庭的病房外有无菌的热水器,宋曼直接在那里接热水。 接完,宋曼又回去消毒进去。 宋曼一回去,就见宋庭指着包了塑封的文件夹,道:“姐,这不是张医生的病历夹吗?” 宋曼走到床头柜,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宋庭,一杯给自己。 无菌病房里冷空调呼呼地吹着,宋曼喝了一口热水,对宋庭道:“张医生要去别的医院任职了,你知道吗?” 宋庭茫然地摇了摇头。 宋曼道:“等下个月,有新的医生会过来任职,新医生会负责你的病情,张医生刚刚喊我过去就是说这件事,顺道把你的备份病历给了我,让我带回去收好。” 宋庭听了,安静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神情有些沮丧。 宋曼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也别不高兴,张医生说了,新来的那个医生可厉害了,他一定会像张医生对你那样尽职尽责,等到你做完最后一次骨髓移植手术,你就能出院了,到时候你就不用被困在这里,可以去感受一下外面广阔的天地了。” 宋庭听到这话,一顿。 他抿了抿唇,问宋曼:“姐,我出院之后,你还管我吗?” 宋曼觉得宋庭这问题问得奇怪,管?怎么管? 他都成年的人了,还让她怎么管? 宋曼拍了拍宋庭的肩膀,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也快二十一了,姐姐不应该管你了呀。” 宋庭“哦”了一声,低下头,问:“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宋曼一顿,觉得宋庭这问题好生幼稚。 可能是常年被困在这病房中,出不去,时间一久,心里难免产生不安全的感觉。 宋曼理解他这种感觉,耐心地安慰他,道:“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们是一辈子的家人呀。” 说着,宋曼抱着宋庭,伸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宋庭常年没运动,后背单薄瘦弱,宋曼都觉得他平时吃得太少了,应该多吃点,长胖些。 宋曼刚想开口,劝他多多干饭,就听见宋庭喃喃道:“一辈子的家人吗?真的是一辈子吗?” 宋曼放下劝他多干饭的想法,肯定地点点头,说:“是呀。” 宋庭没说话。 在宋曼看不见的地方,宋庭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沙发上的塑封文件夹上。 窗外的眼光猛烈又刺眼。 房间的冷空气又自动停下,休息片刻。 宋曼觉得抱在一起有些热,便松开宋庭,问他:“要吃苹果吗?” 沙发前的桌子上,每天都会更换水果。 此时水果盘里放着苹果和香蕉。 宋曼拿起果盘里的苹果,掂了掂,还蛮实在。 宋庭笑了笑,说:“吃。” 宋曼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拿起果盘里两个大大的苹果,去里面的洗手池洗苹果。 宋曼哗啦啦地洗苹果,外面宋庭坐在沙发上,盯着窗户边上的光影发呆。 忽然“叮咚——”一声,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一震。 宋庭被吸引了心神,下意识往手机上一看。 宋曼的手机没有反扣,宋庭一下子就看到手机信息上的详情。 【谢裕闵:你在哪?】 【谢裕闵:我有事找你。】 【谢裕闵:你要是在外面,就顺路去丛里大道,我的书房里把AC国际那个文件给我带过来,钟叔在家,你要找不到,让钟叔帮你找。】 宋庭虽然不认识这个叫谢裕闵的,可见他的微信一条一条发,熟稔的语气似乎和宋曼熟悉得不得了。 宋庭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听见宋曼的声音从眼前传来。 “阿庭,你屋子里的水果刀在哪?” 宋庭连忙从手机跟前抬起头,对宋曼道:“水果刀……” 视线绕了一圈,落在不远处电视机上。 宋庭指着电视机上方的水果刀,说:“在那。” 宋曼听到走过去,拿起水果刀一点一点削着苹果上的皮。 她随口一问:“刚刚我的手机是不是响了?有人找我吗?” 宋庭此时鬼使神差的,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说道:“没,没人找你。” 宋曼“哦”了一声,以为真的没有人找她, 第173章 拿乔 谢裕闵站在走廊里。 明媚的阳光照在透明的玻璃上反映着他的身躯,谢裕闵的脸在玻璃上不甚清晰,有些严肃。 他的身边站着郑微。 郑微在不停地拨电话。 谢裕闵抿唇,扭过头看她:“还没拨通吗?” 郑微紧张地握着手机,摇了摇头。 见谢裕闵脸色不豫,郑微干咽一口,说:“宋曼今天下午请了假,我批的,谢总您要是要怪,就怪我吧。” 谢裕闵回头看向会议室里等待着的景秦和其他高管,道:“若是平时,我一定不会怪你们,但是如今是客户要求见人,又有这么多高管看着,人不在,丢了这个单子,我没法交代。” 谢裕闵垂眼看向郑微:“你和宋曼都要罚,罚薪,停职三天,接受吗?” 郑微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 就算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她连忙低下头,对谢裕闵说:“可以。” 谢裕闵淡着脸,道:“现在打电话去谢宅,让钟叔把资料送过来。” 谢裕闵吩咐完就进了会议室。 整个会议室都是透明玻璃,所以外面的人能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场景。 里面AC国际的人,有一个头发最短的,穿着宽松的T恤,下面穿着工装裤和马丁靴。 他整个上半身靠在椅子上,腿却不羁地搁在桌面上,手上把玩着钢笔,头歪着,手撑着,似是在静静等候着什么。 见谢裕闵进来,没见到旁人,他眉头一挑:“怎么?宋曼没来?” 谢裕闵淡淡地看着他:“宋秘书的职位不高,景少没必要因为她而丢掉和盛丰的合作。” 简而言之,宋曼这人并不重要,来不来无所谓。 和盛丰的合作,显然更重要。 景秦却看着谢裕闵轻轻一笑:“我就是要她来,她不来,我就不签。” 景秦抬着头望着谢裕闵,目光里满是挑衅。 谢裕闵还没坐下,低着头和景秦对视。 两人之间明显不对付的气场,火药味十足。 谢裕闵安静半晌,再度叫来郑微,悄声让郑微尽量联系上宋曼。 郑微领了命,退下去。 景秦似笑非笑地撑着头看着谢裕闵,像是握住了他的命门,样子得意不已。 谢裕闵却脸色淡淡,不明白这人得意个什么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郑微忙得脚不沾地,到处找宋曼的踪迹,而宋曼从宋庭那探视回来,看到自己手机上一连串的电话和信息,她都懵了。 她连忙给郑微回过电话去,就听见郑微着急地问她:“你去哪了?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宋曼只说有些私事,又问:“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出什么事了?” 郑微说:“我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觉得AC国际那个景少爷就是个疯子,突然带着人来说要和谢总签约,谢总答应了,结果半路说不见到你不签。” 宋曼微微诧异:“我?见我做什么?” 郑微也疑惑:“不知道啊,AC国际那么大的公司,谈合作竟然当儿戏搞,这些有钱人就喜欢这么胡来吗?” 宋曼有些沉默。 郑微叹一口气,道:“你快过来吧,他们在这里等老半天了……” 郑微闲里又嘀咕一句:“我就搞不懂了,景少爷这么态度,谢总完全可以不签嘛,咱们又不是只有AC国际这一个选择……真搞不懂搞不懂。” 郑微搞不懂,那是因为她不清楚前因后果。 而如今已经牵扯到局中的宋曼却知道,谢裕闵不得不签。 他和谢诚远的较量在于景家。 和AC国际签了合作,那就等于和景家绑在了一起,谢裕闵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而景秦也因为这一点,对待签约才这么吊儿郎当,甚至看上去如此儿戏。 宋曼想到这里,对郑微说:“我现在马上过来。” 宋曼连忙打了个车,径自往盛丰开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景秦带着人三点来的,会议室里的人因为宋曼,硬生生等了两个小时。 谢裕闵倒是闭目养神,看着气定神闲。 而肇事者景秦呢,也不急。 两个主人公坐在位子上一副你不急我也不急的样子,倒把旁边陪着等的高管们等得不耐烦了。 中途钟叔来送过一次资料,那些人以为是宋曼,都差点把钟叔当成了救命恩人。 可一瞧不是宋曼,那气“噌”的一下就上来。 沉住气,等了一会儿,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那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脸色有些垮。 他觉得景秦是故意拿乔,对景秦的态度不免有些不好。 他道:“景少爷既然没有签约的诚意,用一个小小的秘书搪塞,干脆也别签约了,咱们盛丰也不止你们AC国际一个可以合作的公司。” 第174章 送客 那人瘦瘦的,个子高。 坐在椅子里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懒散,软得没骨头。 他偏着身子,两只手撑在椅子的两边把手上,注视着景秦,眼里对他的嘲讽不言而喻。 景秦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反而看向一旁摆弄手机的谢裕闵。 “谢总,你手下的人说不签了,那这合同到底是签还是不签啊。” 谢裕闵低头看着手机,蓝色的光屏在他的眼镜上折射光芒,他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你都来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景秦知道谢裕闵是不可能不签这合同的,他意料之中地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那个发脾气的高管,道:“听见没,你们谢总要签,赶紧把你们宋秘书找过来。” 景秦对宋曼的执着程度让周围人都想起了先前景秦和宋曼的过节,两人之前闹的事情沸沸扬扬的,这景秦怕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特地来找宋曼的麻烦吧? 这些有钱人心气儿都高,就算之前景秦拿了喇叭在楼下说是道歉,可这道歉一点儿也不诚恳,说不定早记恨着呢。 他们这些人完全就是被宋曼牵连了。 有人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不甘的神情,哪成想他们这些高管怎么的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秘书,跌了面子。 谢裕闵已经收到宋曼往这赶来的消息,这下更加不动如山。 他收起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软的眉心。 又重新戴上眼镜,对景秦道:“有些好奇,不知道景少为什么执着于我的这位秘书,我这秘书虽然算得上漂亮,可也不至于让景少以她为条件,谈这种上百亿的合同。” 景秦见谢裕闵一丝不苟的样子。 他弯着唇,挑起眉毛看向谢裕闵:“有美女参与这种局,不是很有意思?” 景秦浑身上下透露着纨绔的气息。 谢裕闵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景少应该跟我那二叔,挺谈得来的。” 景秦听到这话身子一僵。 平心而论,在景秦心目中,谢裕闵都比谢诚远好。 谢诚远那阴阴柔柔,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他最不喜欢了。 景秦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谢总这阴阳怪气的段位够高啊,拿我和您二叔比,您二叔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爸了。” 谢裕闵轻轻一笑,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想当谢家人,我随时欢迎。” 景秦只差没气得跳脚了。 就在会议室里的气氛如同乌云密布的时候,宋曼终于到了盛丰,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门内的人几乎立刻循声望来。 宋曼立即接受了会议室里大部分人的目光洗礼。 景秦更是勾着唇,戏谑地看着宋曼:“哟,来了。” 景秦虽然脸上带着笑,可那眼里的讥诮却也是实打实的。 宋曼瞧见了,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位爷怕是发现自己骗他了。 不然怎么拿她开涮? 宋曼首先走到谢裕闵面前,对他打了个招呼,道:“谢总,您找我?” 谢裕闵淡淡地“嗯”了一声,点了点桌子上的文件,“景少爷说签约得你在场,所以……” 手指灵巧地一转,谢裕闵将文件推到景秦面前。 “现在可以签了吗?” 谢裕闵看着景秦,淡漠的双眼被镜片阻挡着,却仍然可以看出它的锋利。 景秦见到他的目光,嗤笑一声:“宋秘书来了还不够,既然咱们都要是合作关系了,你又有那么多秘书,干脆把宋秘书借过来给我用用,让我也感受一下盛丰的顶级秘书是什么水平。” 景秦这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宋曼听着这话,心里一紧。 自己先前骗了这家伙,要落到他手里,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宋曼手指蜷缩着,又松开。 她笑了笑,道:“景少从小见多识广,AC国际的秘书水平在业内可是翘楚,有珠玉在前,我这半道才上路的,肯定是达不到景少的要求的……” 换句话来说,她水平不咋地,赶紧放过她吧。 谁知她越是这么说,景秦越是来劲。 他转着手中的笔,将脚放下来,整理了一下坐姿:“这半道才上路就能让谢总这么重视你,说明你能力超群啊,我更有兴趣了。” 景秦脸上浮现出兴味的笑容,他看着宋曼,就像狼看上了羊,非要把这只漂亮的羊叼回去。 谢裕闵眼中一冷,将桌子上的文件收回去。 他从椅子上掌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景秦:“看来景少爷确实没有认真和我们签合约的打算,来人,送客。” 第175章 没有诚意 谢裕闵毫不留情赶人的态度让景秦一愣,景秦没想到谢裕闵说不签就不签,竟然还喊人来请他走。 他舔着后槽牙,望着谢裕闵,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谢裕闵,你敢赶我?你赶我就别想签这个合同了!” 景秦不相信,谢裕闵真的不打算和他们景家合作了? 明明他现在最需要景家的支持。 谢裕闵眼皮也不抬,十分镇定道:“连签合约都这么没有诚意,这合同不签也罢。” 说着谢裕闵抬步就要走,景秦反倒急了:“站住!” 景秦抓了抓头发,有点暴躁地指着谢裕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诚意了?” 谢裕闵回头看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景秦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手抖了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行了,你把合同给我,我来签。” 景秦没忘记自己过来时,景老太太叮嘱他一定不能把这件事搞砸。 毕竟谢裕闵是有求于景家,可他们景家也有求于谢裕闵,这次合作,是双赢的大好事,一定要办好。 景秦心里头惦记着这件事,走上前,一把拽住谢裕闵手中的文件,随手拿了桌上笔筒里的笔,十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见谢裕闵还杵在那,景秦心中不满:“还站在那干嘛?快签字啊。” 谢裕闵瞧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好像是火烧到了屁股,现在才开始急。 谢裕闵也不犹豫,也和景秦一样很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两份合约,每人各留一份。 景秦签完看了看合同上的两个大字,吹了吹上面的墨水,下意识就要和谢裕闵握手。 签完合同,握手是正常流程。 谁知谢裕闵低头瞧了一眼,直接掠过,对宋曼道:“宋秘书,走了。” 谢裕闵看都不看他一样,直接离开,景秦又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发都发不出。 他怎么感觉,谢裕闵这家伙是在报仇呢? 谢裕闵走在前面,宋曼跟上去,谢裕闵直接将手里的文件丢给她,按了电梯。 电梯一到,谢裕闵走进去,宋曼也忙不迭走进去。 谢裕闵直接问她:“你和景秦很熟?” 宋曼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还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关上,金属的门映着她的身躯和她身旁谢裕闵的样子,宋曼摇了摇头,道:“不熟。” 谢裕闵眼睛眯起来,几分审视:“不熟他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 景秦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宋曼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景秦的关系。 明明他俩确实不熟。 宋曼琢磨着,抿了抿唇道:“我和他确实不熟,可能是之前的事,他记恨上了我吧。” 就景秦那小气样,谢裕闵觉得有几分道理。 正好电梯门一开,谢裕闵走在前面道:“下午你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不接,郑微也找你很多次。” 宋曼想起手机里的信息,忽然想起自己问过宋庭有没有人找自己,宋庭说的没有。 可明明就是有很多人找她,为什么宋庭要说没有? 第176章 要不要脸? 宋曼有些怔愣。 她沉浸在宋庭的疑惑中还没脱身,谢裕闵就说:“今天那么多高管因为你白白等了两个小时,我已经和郑微说了,郑微随意批你的假,你和她停职三天,还要罚薪,有异议?” 宋曼连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异议。” 郑微受了自己的牵连,也停职三天。 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郑微反倒开开心心地感叹:“这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了,我儿子都在抱怨我没时间陪他,停职三天,我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宋曼收拾好东西,跟着郑微往外走:“微姐,你儿子多大啦?” 郑微说:“七岁,刚好上小学一年级,在学校里可调皮了。” 说着,郑微热情邀请:“你是不是好久没见到他了?这会儿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接他?他看到你肯定特别高兴。” 宋曼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温柔地笑了笑,说好。 宋曼坐着郑微的车去的舟城附小。 正巧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再加上学校那块太多家长来接孩子放学,堵得不行。 宋曼看着不管是普通车还是豪车都挤在一堆,红色尾灯亮起,喇叭声此起彼伏。 郑微还在跟自己儿子打电话,让他别着急。 “我已经快到了,你们学校这边很堵,你往路边站站。” 郑微急急忙忙的声音传到宋曼耳朵里,有一种少有的市井气。 宋曼笑了笑,觉得这种生活气很好。 像她们这种经常在CBD上班的白领,见多了高端大气的场面,习惯了精英生活中的精致,也容易浮在空中,踩不到地面。 这种繁荣不过是假象,脱下那件精致的外衣,她们又得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 她们与真正的有钱人之间隔开的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只是有些人看不清楚,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宋曼不禁想起了夏茗颖,有些唏嘘。 车子停在路边,郑微降下车窗,朝着车窗外一个小男孩喊道:“儿子,这里——” 小男孩剪着锅盖头,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握着手机东张西望。 见到宋曼那张脸时,小男孩眼里一亮,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郑晨晨上了车,乖乖系好安全带,忽然间车窗外传来吵嚷的声音。 宋曼扭头去看,就见一个女人,头发乱七八糟的,形容枯槁,面目黧黑。 她拉着一个小女孩,时不时咒骂两句,骂骂咧咧的。 小女孩被她骂得嚎啕大哭,又一个劲地抱着她,说“对不起”。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对她们母女俩侧目。 女人还拽开小女孩,指着她,责备她:“是他不要你的!他嫌你是个累赘!你还跟我委屈上了?啊?!” 女人破口大骂,小女孩嚎啕大哭。 车子被堵在马路上进退不得,于是不少人降下车窗,往那边看热闹。 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劝阻。 宋曼不明白,郑晨晨解释道:“先前有人去拉过,但是没用,第二天还是一样,时间一久,就没人去拉了。” 郑晨晨说到这里无奈地叹一口气:“哎,我这个同学,确实挺惨的,爹不疼娘不爱……” “之前也这样吗?”宋曼问。 郑晨晨摇了摇他的小脑瓜子,道:“那倒不是,先前她家庭情况大家都很羡慕,很幸福的。她爸在一个大企业当经理,她妈妈是中学里的老师,人又漂亮,性格又好,有的时候还会带东西来给我们全班吃,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郑晨晨说着,宋曼若有所思。 她抬起头,看着学校门口对着小女孩破口大骂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又有气质,即使现在看着不修边幅,那笔挺的背脊也能看出她曾经有良好的体态。 能将一个举止得体的女人逼成这样,应该是遇到了一件她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宋曼暗叹一口气,准备收回眼去。 忽然间,那个女人似有所感,突然看过来。 看到宋曼那一瞬,她忽然脸色变了,对小女孩的咒骂都停下。 她看着宋曼,从震惊到平淡再到愤怒。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朝宋曼这边跑过来。 宋曼的车窗还来不及摇上去,那女人就像疯狗咬住了肉骨头,拼命拍打着车窗,骂道:“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你们害了人家幸福美满的一家,把我们一家三口弄得妻离子散,你们有良心吗?啊?!”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拆散我们一家三口……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第177章 酒瓶 女人的样子像是得了失心疯。 郑微见了,慌张地赶紧将车窗摇上去,生怕女人伤了宋曼。 只可惜车窗摇上去,女人还在一直不停拍打着窗户。 她隔着窗户死盯着宋曼。 宋曼瞧见她眼里十足的恨意,那是打心眼里对她的恨,只对她一个人的。 宋曼心里困惑,不知道这人的恨从何处来。 而此时,拥堵的路段终于畅通了些。 郑微启动车子时,宋曼看着那女人的表情由恨又变成一种无奈和卑微。 她贴着玻璃,看着宋曼,眼里悲戚:“能不能管好你老公……” 宋曼原本听不到声音,可此刻却莫名的,看懂了她的唇语。 车子驶入车流,一会儿就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宋曼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孩子心直口快,看问题也很简单。 郑晨晨见刚才那女人一直缠着宋曼,嘴里还说一些人听不懂的话,他想了想,问:“宋姨,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那个疯女人啊?” 郑微听到自家儿子这么问,连忙打断他的:“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你宋姨都不认识她,瞎说什么呢?” 郑晨晨一听宋曼不认识那女人,却听那女人一直说宋曼他们拆散她美好的家庭,怎么听着都不怎么靠谱啊。 于是他说:“是不是那疯女人认错人了?把宋姨认成她认识的人了?” 宋曼嗫嚅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她刚才和那女人只隔了一块玻璃,所以看得很真切,那女人的的确确是冲着她来的。 那眼里最真切的恨与怨,不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又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郑微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对郑晨晨道:“肯定是认错人了吧,你宋姨平时深居简出的,哪会认识这样的人啊?” 郑晨晨像个小侦探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不是认错人,那就还有一种可能……” 宋曼回过神来,问他:“什么可能?” 郑晨晨说:“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她认识的。” 宋曼和郑微母子吃了顿晚饭,郑微母子把宋曼送到公寓楼底下才离开。 宋曼心里装着事,想着下午下班之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慢吞吞地上楼。 楼道里有些暗,声控灯最近又坏了几个,几个楼道都只能借着外面清冷的月光,看清楚水泥铺成的台阶。 走了几个楼道,终于到自己家门口时,宋曼看到好几袋垃圾放门口,里面还有绿色的酒瓶。 宋曼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她很少在家里喝酒,这些啤酒瓶不是她的。 宋曼赶忙拿出钥匙,打开屋门。 就见里面彩灯四射,原先的家具都尽数挪开,挪出一大片空地,气球和彩带装饰各个角落,三四个打领带穿工作裙的男女脱了外套在客厅里饮酒。 茶几上吃的摆了一整桌,电视上放着朋克音乐,震耳欲聋。 其中一个看着胆小的女生举着酒杯与人碰杯时,还有些担心:“柳安笙,你表姐回来,不会生气吧?毕竟这是她的房子,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 柳安笙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而其他几个男性笑了笑,调侃道:“有什么不好的?她可是咱们公司的红人,老板跟前的高力士,这肚子里不撑点船,怎么能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放宽心啦,她知道了不会怎样的。” 几人说着笑着碰杯。 刚碰杯,屋子里的灯光忽然就亮了起来,里面昏暗的躁动的氛围被这光驱散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几个有些蒙圈的人。 宋曼看着这几个面生的男男女女,声音很平:“出去。” 柳安笙见宋曼就回来了,也是一顿。 她连忙笑着,想让宋曼给她留点面子:“表姐,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们……” “出去!” 宋曼丝毫不留情面:“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宋曼面无表情,看着比有表情还吓人。 几人都是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见到这阵仗,那酒都醒了一大半。 几人连忙拿着衣服和包包就要离开。 宋曼又叫住他们:“等等。” 宋曼走上前,弯腰将茶几上还未喝完的啤酒拿起:“把你们自己的东西带干净。” 于是几人又返回,将茶几上的吃的,已经开过的啤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带走。 原本还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就空荡了下来。 宋曼淡定地走到电视机前,将嘈杂的朋克音乐关掉。 这世界,总算彻底安静。 宋曼看着柳安笙一脸不满的样子,将手上的遥控器搁在一旁的柜子上,问:“你怎么会来?” 柳安笙觉得宋曼刚才太不给她面子,心里有气,不想搭理她。 宋曼看着她耍着像小孩子一样的把戏,眼神淡淡:“不说话,你也给我出去。” 第178章 过节 柳安笙身子一僵,知道宋曼没开玩笑,自己要是出去了,今晚上就真没地儿可去了。 自己房子还没找好,又不能继续住酒店。 柳安笙为了留下来,梗着脖子,心不甘情不愿道:“姑姑让我今晚上在你家住着,正好我们明天一起回槐城,顺路。” 宋曼听着皱了皱眉:“回槐城?” 柳安笙说:“是啊,我爷爷七十大寿,姑姑说要带你一块儿回去。” 宋曼却说:“我不去。” 柳安笙抿了抿唇,想劝,最终没劝。 说起来她也不想让宋曼回去。 宋曼和她爷爷有仇,宋曼要是回去,她爷爷必定会气出心脏病来。 她可不想让她爷爷早死,她爷爷可疼她了。 宋曼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速写本,又拿了一些彩色的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她烦的时候,就喜欢做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柳素娥这一辈,她还有一个哥哥,就是柳安笙的父亲,在槐城。 而柳太爷重男轻女,现在快七十了,跟儿子住。 柳太爷和宋曼有很深的过节,深到就算现在,宋曼都无法解开这个心结。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没注意自己笔尖已经足够用力,忽然咔嗒一声,彩铅笔头断掉,宋曼丢掉手中的笔,想了想,凭什么自己要躲在房间里,留给柳安笙客厅那么大的空间? 要躲也是她柳安笙该躲才对。 宋曼复又重新回到客厅,看着客厅里花花绿绿的装饰和彩球,还有被挪到一边的家具沙发。 宋曼走到一旁的沙发垫上坐下,打开电视,对柳安笙道:“把这些花里胡哨的拆掉,把我的家具放回原位,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 宋曼这样说着,柳安笙心里头一激灵,莫名其妙想到那天她用剪刀咔擦一下,毫不留情地把衣服剪掉的样子。 柳安笙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安笙想着,乖乖照做。 宋曼坐在沙发垫上一边撑着脑袋看着电视,一边瞅一眼柳安笙的进度。 等到柳安笙差不多都物归原主了,柳素娥回来了。 她没带钥匙,敲的门。 宋曼让柳安笙去开门,柳安笙不情愿,但也去了。 一见到柳素娥,柳安笙那表情瞬间委屈。 柳素娥见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愣了。 “怎么了这是?” 柳安笙只摇头,什么都不说。 柳素娥又问:“宋曼回来了吗?” 柳安笙点了点头。 柳素娥瞧见她那样,怕是被宋曼欺负了。 她眉头一皱,不禁脸色有些不好。 她走进屋子,见宋曼闲适地靠在那看电视。她一顿,道:“听说你被停职三天?明天跟我回槐城给你爷爷庆生。” 宋曼眯着眼睛盯着屏幕,斩钉截铁:“我不去。” 柳素娥抿了抿唇:“他过七十岁的生日,你作为小辈,理应去祝贺的。” “然后再给他封个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的红包吗?”宋曼冷冷一笑,不禁有些嘲讽,“他哪是让我去祝贺,明明是看上了我兜里那几毛钱。” 第179章 真相 宋曼刚嫁到陈家那会儿,陈家还没破产。 偶尔陈宇非会给她一笔小钱。 宋曼平时花销不大,又不爱买名牌包包,索性都存着,一存,也存了不少。 每到柳家有什么生日或者节日要庆祝,柳素娥就给宋曼打电话,让她发个大点的红包。 有的是几百,有的时候上千,多的时候上万。 那时候宋曼年纪小,又贪图柳素娥的关爱,柳素娥说什么,她也就做什么。 宋曼以为柳素娥知道自己和老头子决裂,应当是知道,自己给她的钱,没有老头子一份,却没想到柳素娥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老头子。 少则几千,多则几万。 知道真相的宋曼和柳素娥还有老头子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老头子还说:“你跟我犟什么犟?到最后,还不是要给钱给我?” 老头子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她把那些钱丢去喂狗,都不应该给这老头子。 之后,宋曼和老头子的关系直接降至冰点,老死不相往来。 可柳素娥却不知道憋的一口什么劲,非得让宋曼去跟老头子低头。 宋曼扬言说不去,柳素娥当即就变了脸。 她呵斥道:“平时你不去就算了,现在你外公七十大寿,你不去祝贺,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柳素娥这话一出,宋曼便觉得可笑。 柳素娥在柳家不受待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柳老头子把儿子当个宝,觉得女儿就是赔钱货,反正要嫁人,从没正眼瞧过她。 这种情况在宋曼嫁到陈家之后有所好转。 如今柳素娥习惯了在老头子面前得脸,要是能让宋曼向老头子低头,老头子更是要高看她一眼。 柳素娥斩钉截铁道:“你不去也得去!” 柳素娥说完,宋曼突然笑了。 她咯咯地笑,笑声清脆,像是银铃一般。 可柳素娥和柳安笙都能听出这笑声里的讽刺。 柳安笙担忧地看着宋曼,又转过头去看向柳素娥:“姑姑,表姐她……不是失心疯了吧?” 柳素娥也面色凝重地抿起唇,看向宋曼:“你笑什么?” 宋曼笑到眼泪都出来:“我笑太荒唐。” 柳素娥脸色微变,看着宋曼抹着眼泪,不禁恼羞成怒:“荒唐什么荒唐,宋曼,你能走到今天,全都是我的功劳知道吗?” 宋曼却道:“那我把我的今天全给你好不好?” 柳素娥身子一僵:“……你!” 宋曼看着眼前的柳素娥,想起自己无意间知道的真相。 以前她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柳素娥对她的敌意那么大,又或者,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对待。 现在她懂了。 因为她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所以她不心疼。 宋曼笑了笑,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亲外公会把自己的亲外孙女卖到那种地方去……” “也不会有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 柳安笙听着,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 她震惊地看着柳素娥:“姑姑,表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素娥也皱紧眉头,搞不懂宋曼此时在玩什么把戏。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宋曼跟自己去槐城。 她沉下脸,道:“你表姐在跟我置气,哪有什么意思?” 柳安笙听到柳素娥这么说,心里的怀疑消散了一些。 柳素娥看向宋曼,扬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当初你外公骗你的那件事心有不满,你外公现在也七十,有些事情也看开了,所以你们俩的这个事,他也是想跟你道歉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这次要带你回去。” 宋曼一动,眉头一皱:“是吗?” 柳安笙也急急忙忙开口:“是啊是啊,我爷爷说了,之前的事情他觉得他做得也不太妥,也不能因为我家要盖房子没有钱就让你去那种地方……” 柳安笙说到这里又连忙改口:“不过他说他也是被骗了,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宋曼看着柳安笙和柳素娥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劝说她,她忽然想起,六年前她寄住在柳安笙家的那个夏天,她留在柳安笙家的东西。 那个时候她救了一个人,也…… 那个时候她初出茅庐,刚十八岁,尚未领会到人世间的黑暗,也未曾想过会亲眼看到对人命的漠视。 宋曼想到这里,手里不禁出了一层细汗。 她救了一个人,那东西是她救的那个人给的。 那人说,有什么事,可以拿着那个信物去找他。 可那人也没说他是谁,去哪找他,就这么晕了过去。 说起来,她那时急着走,被海水糊了眼睛,也没看清楚他的样子。 第180章 了解 那个时候宋曼并没有把那东西放在心上,所以走的时候忘了带走。 如今既然要和柳家进行切割,该她的东西,一个都不应该留在那里。 宋曼想了想,对柳素娥道:“行,我跟你去。” 第二天,宋曼、柳素娥和柳安笙前往槐城。 宋曼早些时候给柳素娥买了一辆车,柳素娥很少用,这次派上用场,三人准备开车过去。 舟城和槐城接壤,开车过去要大半天。 三人到槐城的时候都傍晚了。 傍晚华灯初上,彩霞漫天,宋曼在靠近收费站的加油站买了一瓶水。 柳素娥和柳安笙都去上厕所了,宋曼看着加油器上不断跳跃的数字,拧着瓶盖喝了一口水。 刚喝,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宋曼盖上瓶盖,走到远处拿出手机查看。 是个不认识的账号加她的微信。 宋曼眉头一皱,并不打算理会。 那人又发来打招呼的消息:我是景秦。 宋曼看着更加不想加了。 宋曼把手机重新踹回兜里,远处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喊她:“三百加满了,刷卡还是现金?” 宋曼遥声回道:“刷卡。” 宋曼走回去,来加油的车辆不少,其中一辆黑色的路虎低调地夹在中间。 白晨原本是在抽烟透气,余光里瞥见宋曼的身影,不禁“嚯”的一声:“你和宋曼真是有缘啊!” 谢裕闵低着头看手机,头也不抬:“怎么?” 白晨弹了弹烟灰,吊儿郎当道:“你让她停职三天休息,她跑到槐城来……度假?她在槐城有亲戚吗?” 谢裕闵从手机上抬起头,朝着白晨看的视线看过去,确实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上了车。 谢裕闵安静地看她把车开走,眉眼没什么变化:“没听说过。” “那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吗?” 谢裕闵一愣。 白晨见状,像是没有想到会问住谢裕闵。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难以置信道:“不是吧老谢,你跟她交往那么久,都没打听过她的家庭状况吗?” 谢裕闵沉默地抿了抿唇,说:“我要是说没有,你信吗?” “我靠!老谢!你可真纯情啊!你连家庭情况都不问,你就不怕对方家里有问题啊?” 谢裕闵淡淡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又能好到哪去?” 白晨:“……” 谢裕闵说:“要说一点也不了解也不可能,我知道她父亲因为车祸去世,她母亲常年吃斋念佛……” 白晨揉了揉眉心:“就这些?” 谢裕闵点点头:“嗯,就这些。” 更何况他也很少和她提起他家里的事情,他没打算告诉她,她似乎也并不打算提起她家里的事,所以也就没有问她家里的情况。 白晨觉得这两人还真是奇葩,谈恋爱这么久,对方的家庭情况,家庭人口都不了解…… 这两人当初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又是怎么维持这么久的感情? 白晨微叹一口气,将车顺着车流往前开,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了解她,她也不是真的了解你,是不是?” 谢裕闵有些沉默,他确实有意隐瞒他的过去和身份,但宋曼没问,他也就没说。 白晨道:“你和宋曼分开了三年,这三年,你们各自经历了一些事情,谁也不了解谁,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放弃她很简单。” 在白晨心里,谢裕闵和宋曼说穿了就是不合适。 不是说宋曼不好,也不是说谢裕闵不好,而是说两人在一起阻力太大。 这些阻力最终都会化为两人之间关系的压力,说白了,再好的感情只要有了压力,最后都会面目全非。 白晨看得很现实,宋曼结过婚,谢裕闵和她在一起就会背负一些舆论的压力,而宋曼的背景和谢裕闵的背景并不匹配,说不定宋曼自身也会觉得很有压力。 白晨考虑到的无疑都是些很现实的因素。 谢裕闵却说:“梁知艺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说服我?” 白晨:“……” 好吧,他说了那么多都白说,对方明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谢裕闵说:“宋曼她,和别的人不一样。” 她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二婚也好,阶级的压力也罢。 只要她认定了,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闯。 他也一样。 (更何况小宋的阶级本来应该是金字塔顶端的~) 第181章 储物间 宋曼开着车,把柳安笙送回柳家,给自己和柳素娥在酒店里开了两间房。 柳老头不在,柳国安夫妇招呼着宋曼和柳素娥母女在柳家吃饭,热情到宋曼无所适从。 毕竟他们一家子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她们。 “这鸡和鸭都是刚杀的,很新鲜的,你们多吃点。” “还有这个菜,都是你舅舅才从菜市场买来的。” 舅妈絮絮叨叨地说着,柳安笙回到房间,准备先换套衣服,看到凳子上的名牌袋子,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她拎起来,迅速拆开里面的包装,看到一只限量版包包。 柳安笙反复看着这个包包,总感觉那材质摸上去不像是高仿的。 柳安笙拎着在镜子前左摇右摆的,扬声道:“妈,你们给我买礼物了吗?” 柳国安听了,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道:“不是买的,是一个叔叔给你送的见面礼。” “叔叔?什么叔叔?”柳安笙在镜子面前摆造型。 柳母听了,故意看了宋曼一眼,道:“是你爸的一个朋友,刚认识的,听说你爸有个女儿,特地给你买的。” 柳安笙看着包上的logo,这包没有五万也有十万。 凭他爸在那小公司里的职位,怕是遇上什么大老板了吧。 柳安笙心里高兴,出来的时候都喜气洋洋的。 宋曼瞧见柳安笙的样子,估摸着那礼物不便宜,她安静地吃着饭,没说什么话,反倒是柳母一个劲地给她夹菜,看她像是看到个香饽饽一样。 宋曼不知道这种异样感从何而来,是一种直觉,说不出来的感觉。 宋曼一边道谢,一边问起她之前暑假住过的房间。 柳母听了,道:“啊,我们把它改造成安笙的储物间了。” 宋曼一听还在,松了口气。 但她不能说自己有东西落了,不然柳安笙一定会很感兴趣。 宋曼说:“没什么,就问问。” 一顿饭吃得快,宋曼本想去储物间看看,但绕了一圈,发现那个储物间上了锁,钥匙应该在柳安笙那。 宋曼想,找个机会把钥匙套出来,一回头就看见柳安笙盯着她,似是若有所思:“表姐,你在我储物间门口做什么呢?” 宋曼心里一跳,面上面不改色:“我消消食,不小心走到这儿来了。” 说着,宋曼看了看对面的柳安笙的房间,故意转移话题道:“刚刚听到表妹你得了个新礼物,我很好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柳安笙本能想拒绝,她怕宋曼看到她的包,想报复她,像她把她的东西拿走一样,把她新得的包拿走。 可她转念一想,这里是她家,宋曼想把包拿走都拿不走。 想到这里,柳安笙大了胆子,对她道:“行吧,你进来吧。” 宋曼走进柳安笙的房间,见满目的粉色。 精致的化妆台前很多大牌的瓶瓶罐罐,衣柜有平常人两个衣柜大。 柳国安一家并不富裕,可他们愿意娇养柳安笙,看得出柳安笙平时很得柳国安夫妇的疼爱。 只可惜柳安笙的胃口不止这么大。 宋曼看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放着一个DIOR的礼盒,礼盒拆开,一只粉红色的DIOR包包被放在床上。 宋曼瞧着,这包是DIOR这个季度的新款,十万左右。 柳家可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上哪认识能买得起十万块钱包的有钱人? 第182章 包厢 宋曼若有所思,看着那个粉红色的DIOR包包,并不走心地夸道:“挺好看的。” 柳安笙喜欢听奉承话,听到宋曼这么说,不禁也高兴起来。 她的东西,能有不好看的吗? 宋曼见柳安笙已经放下戒心,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转而朝屋子里观察起来。 观察了一阵,宋曼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宋曼拿出来一看,是白晨的电话。 宋曼表情略微疑惑,接起电话就听见白晨吵嚷的声音响起来:“宋师妹,我现在在你舅舅家楼下,我组了个局,你出来玩啊。” 宋曼听到这话,眼珠子一瞪。 她急忙从柳安笙的房间里出去,走到客厅的窗户边,就见楼下一辆低调的路虎停在路边,白晨站在车头,遥遥跟她打招呼。 宋曼心里一咯噔,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猛地转过身。 她现在还觉得震惊,还没从和白晨的相遇中回过神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舟城也就算了,怎么在槐城也会碰上? 前几次和白晨见面,那个人也在…… 这次……那个人也会在吗? 宋曼没来由地心脏猛跳,坐在客厅的柳素娥见她表情有些奇怪,忙一皱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曼缓了缓心口的躁动,走到玄关处穿鞋:“妈,舅舅,舅妈,我一个大学师兄今天恰好也在槐城,他喊我出去,我到时候直接回酒店。” 宋曼说完就出去了,柳国安闻言和妻子对视一眼,妻子有些担心:“她这个师兄不会坏咱们事吧?” 柳素娥脸色淡淡,十分笃定:“肯定不会。” …… 宋曼下了楼,在车前和白晨碰面。 她借着楼下的路灯,往驾驶座那头看了看。 白晨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坏笑道:“怎么?想看老谢在不在?” 宋曼脸颊有些热,不知道是刚才脚步有些急,还是天气比以往都热,她咕哝了一声,白晨没听清。 白晨收起手机,拉开副驾的门,道:“上车吧宋师妹。” 宋曼没见到谢裕闵,心里本能的有些失望。 她看着那门,又想到自己怀着孕,犹豫道:“我不喝酒……” 话还没说完,宋曼就被白晨推到副驾门口。 他说:“哎呀放心,不让你喝酒。” 宋曼上了白晨的车。 车辆驶入川流不息的街道,夜晚的霓虹灯闪烁着,掠过车内宋曼的眼睛。 宋曼问:“师兄,你怎么会在这?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白晨说:“我有点事过来处理一下,其实傍晚在加油站就看到你了,但是看你急着走,就没跟你打招呼。” 宋曼想起自己在加油站确实看到一辆路虎,不过路虎太普通了,她也就看了一眼,然后掠过去了。 白晨问宋曼:“你怎么会在槐城?” 宋曼道:“工作上放了我三天假,刚好我外公七十大寿,我过来庆生。” 白晨“哦哦”了两声,“最近槐城不少外地人,港城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可能跟他们这边要开发有关系,你要是本地有关系或者有房的话,可千万别错失了这个赚钱的良机啊。” 宋曼听到这话,倒是困惑:“开发?” 白晨说:“对,槐城这边对比舟城要落后不少,几年前还发生过爆炸案,更影响发展,现在政府大力扶植槐城,想将槐城打造成第二个舟城。” 白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现在很多港城的房地产商都来了,你舅舅家在的那块地方,好像是规划的新市中心区域,那里的居民会得到巨额补偿,你可要提醒你舅舅,千万别把房子卖了,不然会亏死。” 白晨一边叮嘱,宋曼却是想起了柳国安想要建新房的消息。 他们一家住在那里很久了,如今柳安笙已经大学毕业,还找到了工作,那一块的房子又破又旧,柳国安想把房子卖了,在靠近郊区的地方买一栋自建房住。 这事儿柳国安和柳素娥说过很久,只是手头差一些钱想找柳素娥借,柳素娥没借,这事就僵持在了那里。 宋曼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柳国安一家,车子便停在一家club门口。 宋曼看着门口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面露难色:“师兄,我说过我不喝酒的……” 白晨“哎呀”一声,把宋曼从车上拉下来,道:“我说了,不让你喝酒就不让你喝酒,你就放心吧。” 宋曼不知道白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到一直以来白晨都没让她吃过亏,所以白晨这么一说,宋曼也就相信了。 白晨将宋曼带到club里,和以前去的酒吧不同,白晨这次开了包间。 包间里不少人在嬉闹,只有一头的沙发里,一个男人靠在那里,像是喝多了,醒酒。 他鼻梁上的眼镜摘下,偏白的肌肤在白炽灯下越发冷白。 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嘴唇,他难耐地吞咽了一下,突出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滚了滚。 白晨拍了拍宋曼的肩膀,在她有些怔愣的神态里,贴耳道:“老谢喝多了,我要招呼的人太多,所以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了。” 白晨说完,便混入吵闹的那波人群,没过一会儿就融入进去。 而宋曼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见谢裕闵就算是在醒酒,也有不少小姑娘投去目光,有的甚至大胆坐过去嘘寒问暖。 宋曼抿了抿唇,终于走过去,在谢裕闵身边坐下。 谢裕闵本来和那个小姑娘在说话,见宋曼坐过来,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谢裕闵的眼睛本来就长得好看,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瞧,宋曼有点稳不住。 盯了一会儿,谢裕闵忽然转过头去继续和那小姑娘说话,宋曼坐在一旁,包厢里一半的声音都是白晨那一拨的热闹声,宋曼根本听不见谢裕闵 第183章 呼吸 有人开口,就有人打破这道诡异的安静。 宋曼放松下来,微微偏头,就看到谢裕闵盯着她时那道审视的目光。 宋曼一僵,问他:“怎么了?” 谢裕闵瞧着她,像是从没有看透她一般看着她。 宋曼觉得这种目光很怪,谢裕闵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就好像,知道了她的某个秘密。 宋曼心里一咯噔,难道……他知道她怀孕了? 刚这样一想,就见谢裕闵的视线下移,落到她今天穿的裤子上。 宋曼今天穿的短裤,很普通的版型,但因为她的腿又长又匀称,又显得格外好看。 谢裕闵安静地看了几眼,憋出一句:“裤子太短了。” 宋曼沉默地看着自己身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裤子,难道自己需要拿个麻布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不短? 末了,听见谢裕闵说:“但不得不说,还挺好看。” 宋曼心里扑通一下,跳了。 她的眼皮也出人意料地跳了。 她还没完全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就见谢裕闵问她:“我的头有点晕,可以靠一靠你吗?” 宋曼脑子“轰”的一下快要宕机,自两人分手以来,谢裕闵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这还是第一次。 宋曼猝不及防对上他安静的眼神时,嘴巴磕巴了,变成了结巴:“可,可以。” 宋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刚谢裕闵那是……笑了? 宋曼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感觉到自己肩头一沉,谢裕闵的头就这么靠了过来。 宋曼连呼吸都忘了呼,被谢裕闵一提醒:“呼吸,笨蛋。” 今天晚上的谢裕闵太不一样了。 宋曼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远处,白晨等人还在玩牌摇色子喝酒,谢裕闵靠在宋曼的肩头,想起自己派人查的那些事情。 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此时他的意识很清醒。 白晨问他是不是不了解宋曼时,他仔细响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不够了解宋曼。 但他也仅仅只查了她的家庭背景,仅此而已。 父亲出车祸早逝,母亲早年卖烟,后来一门心思向佛,不问世事,这些都和宋曼跟他提过的一样,唯独有一件事不一样。 “宋曼,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宋曼吵闹的气氛里,听到这句话。 奇怪的是,本应该被那些叫嚷和起哄的声音掩盖的话语,在她的耳朵里变得特别的清晰,而且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 宋曼一愣,低眼往谢裕闵那头看去,她想确认,是不是谢裕闵问的。 而谢裕闵靠在她的肩头,头微微一抬,一双眸子就这么看进宋曼眼里。 谢裕闵道:“你当初抛弃我,和陈宇非结婚,是不是因为你弟弟?” 宋曼一僵。 谢裕闵笃定道:“你也别想骗我,我都查到了,你和我分手后,和陈宇非火速结婚,结婚后没多久,陈宇非就成了你弟弟的骨髓移植源。” 谢裕闵查到,陈宇非是宋庭配对了那么多次,唯一一次配对成功的骨髓源。 宋曼和陈宇非结婚这三年来,宋庭的每一次骨髓移植,陈宇非都有参与。 更别提两人结婚三年,连一次蜜月都没有。 谢裕闵看着宋曼,那眼神看得宋曼无处遁形。 宋曼紧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 紧是因为,谢裕闵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松是因为,谢裕闵知道的事情并不是她怀孕。 宋曼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瞒住这件事,谢裕闵知道是迟早的事。 宋曼沉默片刻,道:“我确实是有个弟弟,他生病了,只有陈宇非能救他。”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 好的坏的,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谢裕闵也觉得此时的节点很尴尬,就算知道了,让宋曼和陈宇非立马离婚么?那不可能。 资料上显示,宋庭的移植手术还差最后一次,这最后一次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而白晨那边也打听到了先前夏茗颖的全部消息,将细枝末节连起来,可以肯定,夏茗颖的死和梁知艺有间接关系,却没有直接的关系。 梁知艺对他的意思很明显,但他和梁知艺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此时宋曼留在他身边,可能会更危险。 谢裕闵从宋曼肩头起身,他坐直了身体,对宋曼道:“你弟弟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宋曼轻轻地“嗯”了一声。 迷蒙的灯光下,谢裕闵看到她的高腰短裤,腰窝的凹陷处更加迷人。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到她后面,虚搂着。 宋曼坐在座位三分之一的地方,谢裕闵看了一眼,对她道:“坐过来点。” 没人注意到这边。 宋曼的羞耻感让她在听到谢裕闵的要求时迟疑了几分。 等到迟疑过后,宋曼往谢裕闵那边挪了挪。 空间挪得不大,几乎是咫尺的距离,谢裕闵却将手臂一搂,轻而易举地就将宋曼搂进怀里。 宋曼跌进他的胸膛,谢裕闵搂着她,亲密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谢裕闵说:“坐我腿上。” 呼吸变重,眼神变深,谢裕闵不等宋曼动作,自己便抬高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宋曼猝不及防被一抱,双手搂住谢裕闵的脖子。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比刚才还要近,近到可以接吻。 包厢里的灯光滋生了欲望,也滋生了勇气。 宋曼看着谢裕闵水润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想象眼前的微笑唇亲起来有多好亲。 谢裕闵看她舔唇的样子,眼底一暗,他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声音低不可闻:“舌头。” 宋曼恍然惊醒,“嗯?”了一声。 谢裕闵贴过去,在她耳边道:“用舌头。” 宋曼像醉了酒,喉 第184章 过来 宋曼本来被吻得有些找不着北。 忽然间微凉的手触到她的肌肤,是谢裕闵在包厢里待久了,冷空气吹得久,他的指尖有些凉。 宋曼一个激灵,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在那头赢了不少人的白晨此时满脸兴奋,他还是头一次赢这么多人。 有了喜讯,自然要和人分享。 白晨想到谢裕闵和宋曼,也没想到对方场合不合适,直接扬声道:“老谢,宋师妹,这些人都太弱了,我简直太厉害了!” 白晨喜气洋洋,脸上满是通红。 谢裕闵和宋曼在的地方暗,白晨看不清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但宋曼心虚,原本握住谢裕闵的手因为白晨突然叫她,猛地一缩。 谢裕闵牢牢抓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应付那边:“嗯,你厉害。” 白晨有的时候一片赤子之心,像个小孩,即使谢裕闵这句夸赞还带着敷衍,他也当成全权的夸奖。 白晨听到这话就继续沉迷摇色子,宋曼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握紧。 谢裕闵不紧不慢将手换成了十指相扣。 宋曼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有生命,每次遇到他,那心脏便扑通扑通的狂跳。 宋曼觉得,谢裕闵那副皮囊应该是罪魁祸首。 两人合掌牵了一会儿,谢裕闵凑过来问:“会不会觉得吵?” 宋曼感觉他想走。 不过包厢里确实吵闹,宋曼见谢裕闵跟别人说话不多,料想他跟那些人也不熟。 宋曼点了点头。 她也蛮想走的。 谢裕闵给白晨发了条信息之后,便拉着宋曼出了包厢。 外面霓虹灯闪,偶尔伴随着夏季的热风,吹得人心头燥热。 路过一家便利店,谢裕闵买了一瓶酸奶解酒,又问宋曼要什么。 宋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要。 两人在便利店门口站了会儿,宋曼见谢裕闵正低头摆弄手机。 她凑过去一看,他正准备叫车。 “你晚上住你舅舅家吗?”谢裕闵问。 宋曼说:“我住酒店。” “和你妈一起?” 宋曼一顿,似乎懂谢裕闵的意思。 两人很久都没有单独在一起过,别说谢裕闵有点想,她也想。 只是现在她肚子里有孩子,头三个月胎儿不稳,不适合做那种事。 宋曼有些犹豫,谢裕闵却主动帮她做了决定。 等到车开到路边时,谢裕闵拉开车门看着宋曼,像是在催促她上车。 宋曼想了想,两人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是干那事,心里这样侥幸着,硬着头皮上了车。 在车上,谢裕闵还算老实,但进了电梯,谢裕闵就靠了过来。 他身上除去淡淡的酒味,还有一丝压住酒味的酸奶味。 谢裕闵的唇贴在宋曼耳边,滚烫的呼吸碰在她如玉的耳垂上。 不过他也就这么贴着,什么都没干。 到了楼层,出了电梯,宋曼乖乖跟着谢裕闵走到房间门口看他刷卡。 宋曼想了想,还是提醒他道:“我就在你这待一会儿,等会儿我还得回我自己的酒店。” 谢裕闵用一声“嗯”回答她。 宋曼听了,觉得妥了,谢裕闵应该听出她话里的暗示了。 结果一进门,她站在那,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走廊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屋子里一片漆黑。 宋曼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不开灯时,对方沉默而热烈的吻就吻了过来。 宋曼被谢裕闵压在门上,软滑的舌头缠进来,像是要将她整个都吃下去。 宋曼本能地回吻他,可吻着吻着,那只大手抚上来让她清醒。 宋曼偏开脸,气息有些不稳:“等,等等。” 谢裕闵的嗓子哑得不行,盯着她的眼神像饿了好几天的狼。 宋曼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苦口婆心劝道:“我,我,我来大姨妈了,不能做那个事。” 谢裕闵闻言,想知道她是不是真来大姨妈了,宋曼制止住他的手,表情有些羞耻:“你别,脏。” 宋曼的拒绝换来谢裕闵更猛烈的吻。 谢裕闵吻了她两下,不解馋。 可她又不方便办事,便只得松开她,打开房间里的床头灯。 床头灯暖黄,不是很亮,但足够暧昧。 灯光打在谢裕闵清晰的下颌线上,往下,还能看到他的衬衣抽出来,下面两粒扣子没系,松松垮垮的,露出半点腰身。 谢裕闵宽肩窄腰,又有腹肌,腰身特别好看。 宋曼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想承认自己有点馋。 她偏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谢裕闵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双手撑在身后,盯着宋曼足够漂亮的体态,想象着衣服下面宋曼那深深凹进去的腰窝。 他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第185章 震惊 宋曼对上谢裕闵直勾勾的眼神,能看出他漆黑的眼睛里,多么浓郁。 宋曼不禁心一跳,挪开眼道:“不,不用了,我就在这好了。” 谢裕闵挑了挑眉,看她不自在的眼神,笑一声:“让你过来你就过来,站在那干嘛?当门神?” 谢裕闵说:“你既然不方便,我哪能强迫你?” “过来。” 被谢裕闵这么一调侃,宋曼不禁脸颊有些红。 她想了想,谢裕闵又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他也没那种奇怪的癖好,会在人不方便的时候还硬来。 宋曼心里安慰着自己,迈步过去。 谢裕闵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宋曼便安心地坐下。 谢裕闵问她:“以前竟然没问过,你在槐城还有亲戚?” 宋曼心想你不是查了么,现在问会不会有些多此一举。 谢裕闵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松了松裤头,漫不经心道:“查是查,问归问,这两个不冲突。” 宋曼见他当着她的面还若无其事,她咬了咬唇,实在臊得很,连忙挡住他的动作,道:“你会不会太把我当自己人了?” 谢裕闵倒是盯着她,眼里的火都快燃起来。 “我难受,怎么办?” 宋曼觉得自己应该脸皮再厚一点,不应该管闲事。 这不,又把自己绕套里了。 宋曼抿着唇不说话,谢裕闵看着她匀称的腿,在灯下白得发光。 他瞧着,喉结一滚,说出一句:“我知道一种方法,不用你用力。” 说着,他将宋曼推到床上,让她躺着。 再抬起她的细腿,让她并着。 谢裕闵道:“你躺着就好。” …… 此时,柳家。 柳安笙已经进了房间,柳国安被邻居拉过去打牌,只有柳安笙的母亲和柳素娥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电视机的蓝屏还发出光亮。 两人坐在客厅里,灯光映着她们的脸,心里藏着同一个秘密又看着同一部肥皂剧,无疑拉近了几人之间的距离。 柳素娥看着电视不怎么说话,柳安笙的母亲心里头的想法倒是一圈转过一圈。 她憋不住事,有什么总要说出来,不然会憋坏。 心里想着这里又没有别人,聊聊总没事。 柳安笙的母亲钟敏慧琢磨着,道:“妹妹啊,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柳素娥表情淡淡,本身被电视剧吸引的心神,瞬间抽不出来分辨钟敏慧说的是哪一件事。 钟敏慧“哎呀”一声,从离柳素娥远的那头,坐到离柳素娥近的那头。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就你说的,宋曼不是你亲生女儿这件事。” 柳素娥眉头一皱,知道这事钟敏慧知道了,就没完。 本来她没打算说,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但如今有别的状况发生,又恰巧港城那位大佬主动找到柳家,说想要宋曼。 柳素娥思来想去,让港城那位把宋曼带走,这件事说不定就能平息。 至于夏莲那边,她再另想办法。 柳素娥对钟敏慧说:“大嫂,不管宋曼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是一定要成功的,不然我们整个柳家都跟着一起玩完。” 钟敏慧听到柳素娥这样说,不禁喃喃道:“还这么严重?” 柳素娥瞧见她那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眼中一沉,不介意自己说得再严重些。 “这么说吧,宋曼的事要是暴露了,不仅柳安笙这辈子都没办法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我哥或许也要被炒鱿鱼……” 柳素娥知道钟敏慧的德性。 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心上,甚至还有往外说的可能。 而钟敏慧一听这事要是传出去,柳安笙和柳国安都要受到牵连。 想了想,钟敏慧一阵后怕,捂住嘴巴:“天啊……” 柳素娥不禁警告她:“要是被别的什么人知道这件事,咱们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素娥说得很严重,钟敏慧就算再市侩,涉及自己丈夫和孩子的事,是会三思而后行的。 她思来想去,瞒住总比不瞒强。 宋曼到底怎么样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好奇也不会让她的银行卡余额增加,又或是让她的丈夫和孩子能万事顺心。 钟敏慧决定再不提这件事,等宋曼被港城那个有钱人带走,自己分了那一笔丰厚的奖赏,这事儿就跟她没关系了。 柳素娥问:“老爷子呢?” 钟敏慧说:“老爷子在郊区那房子监工呢,他说他这几天都不打算过来,省得看到宋曼那家伙受气。” 两人再没聊什么,客厅再度恢复到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但没有人发现,在走廊里,有人站在那。 那人端着水杯,吃惊地捂住嘴唇,满眼都是震惊。 第186章 不放心 原本柳安笙是想出来倒杯水喝,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震惊地捂紧嘴巴,想到宋曼竟然不是柳素娥亲生的…… 想到这里,柳安笙撇了撇嘴,原来是个没爹妈的野种,怪不得柳素娥不疼她。 柳素娥在柳家待到晚上十一点才走,她回到酒店,在前台拿到宋曼定好的房间的房卡,准备回房间。 走出两步,想了想,又返回。 柳素娥在前台问:“可以帮我查查,和我同行的那个女孩,姓宋,她回来拿房卡了吗?” 前台小妹听到这种问题,也没多想,查了一下。 她说:“没有哦,她的房卡还在前台,还没来拿。” 柳素娥眉头一皱,看了看时间。 都十一点半了,怎么还没回来? 柳素娥想了想,给宋曼打去电话。 柳素娥打来电话的时候,宋曼和谢裕闵还没荒唐完。 手机放在被子上震动着,亮起屏幕。 宋曼想去拿,谢裕闵却让她别动。 宋曼想起自己这么晚还没回酒店,怕是柳素娥催了。 她脸色着急,催促他:“你快点呀。” 谢裕闵额头上都是汗:“你越动,我越快不了。” 宋曼想着早死早超生,让谢裕闵赶快结束战斗,被子上的手机忽然间不震了。 谢裕闵见那手机没动静,干脆将手机丢的更远,别来打扰他们办事。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都躺在床上。 宋曼的腿都酸了,感觉自己做了好久的瘦腿运动。 她在床上没摸到手机,扭头看向谢裕闵:“我的手机,你给拿到哪去了?” 谢裕闵刚缓过来一口气,又起身去给宋曼拿手机。 宋曼拿到手机,看到柳素娥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早点回。 宋曼看到这条信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浴室里此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宋曼盯着柳素娥久违的关心短信看,想到很久以前,自己还贪恋她的关心的时候,她是吝啬得一句话都懒得施舍。 如今她知道了一些事情,不再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时,却忽然得到了。 宋曼觉得很讽刺。 她合上手机,看着天花板,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也将她的思绪拉到无限绵延的长。 她和柳素娥的养育情总有一天会到尽头,等到那个时候,柳素娥会不会对她有一丝丝的眷恋? 宋曼想着,忽然笑了一下。 可能不会。 宋曼散掉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从床上起来,收拾自己。 宋曼收拾好时,谢裕闵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他围着半块浴巾,身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还有一些顺着紧实的肌肉纹理落到腰间的浴巾上。 谢裕闵见宋曼要出去,一愣:“你去哪?” 宋曼说:“我妈刚才打电话找我,我得回酒店睡,不然她会起疑。” 谢裕闵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字眼。 不是担心,是起疑。 他思虑片刻,对宋曼道:“那你等等,我送你过去。” 宋曼想起谢裕闵来的时候都是打车过来的,他要是打车送她过去,还要打车回来,怪麻烦的。 宋曼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谢裕闵坚持:“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第187章 怀疑 宋曼最终没有拒绝。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在走廊上遇见玩得意犹未尽的白晨。 白晨在隔壁那间房的门口,正拿着房卡准备刷卡进去,就见谢裕闵和宋曼从房间里出来,两人好像还要出去。 他一愣,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好像在说,怎么,你俩为什么不过夜? 宋曼窘迫地将目光移开,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谢裕闵倒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骚。” 谢裕闵拉起宋曼的手往酒店楼下去。 酒店楼下正好有顾客从出租车上下来,谢裕闵拦住那辆出租车,让宋曼先上去,自己随后跟上去。 谢裕闵问:“地址。” 宋曼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司机便将车子开走了。 夜晚的灯光如同一道一道灯塔的射线,对面的车猝不及防驶过来,车灯照在宋曼眼里,就像一个个万花筒。 宋曼猛地闭了闭眼,缓了缓眼里五彩斑斓的颜色。 谢裕闵见了,问她:“不舒服?” 宋曼摇了摇头,触到他微凉的指尖。 许是在心里,谢裕闵是值得相信的人,闷在心里没有答案的事情,好像在他身边就能得到舒展。 宋曼看上去对于自己不是柳素娥的女儿这件事情好像满不在乎,可心里总是有那种很小很小的疙瘩。 她很在意,如果她不是柳素娥的女儿,那她的父母是谁,在哪?她应该什么时候去见她的父母?又或者,不应该打扰他们的生活? 宋曼心里堵得慌,下车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车前有一颗石子,宋曼差点被绊倒,好在有谢裕闵拉住她。 谢裕闵皱了皱眉,道:“怎么不看路?” 宋曼抿了抿唇,笑了笑。 谢裕闵看出她有心事,面色有些沉:“怎么了?” 宋曼摇了摇头,觉得这事情就算告诉谢裕闵也无济于事。 她总不能让谢裕闵抽空帮她找家人吧? 别说没有线索没有证据,在舟城大海捞针不一定能捞到,要是她的亲生父母不是舟城人,那搜索范围扩大到全国,到时候又怎么收场? 宋曼说:“我没事,你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宋曼和谢裕闵道别,谢裕闵瞧出她眼里的心事,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算了,谢裕闵想,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谢裕闵离开,没发现楼上有人拉开窗户盯着他看。 柳素娥站在窗前看着楼下。 夜色将人的身影拉得有些模糊,柳素娥站在高处,人影看的不是很清晰,却又能明显感觉到这人不是她很熟悉的人。 是谁? 柳素娥想了想,想到自己曾经在浏览器里搜过的名字。 谢裕闵,会是他吗? 他在这儿做什么?和宋曼什么关系? 不应该吧? 柳素娥心里不安,在窗边踱步,最终抽了房卡,去隔壁房间找宋曼。 宋曼正准备脱衣服洗澡,先前跟谢裕闵荒唐了半夜,又赶时间,身上冲都没冲。 现在趁着困意不是很明显,赶紧进浴室洗一洗。 只是衣服还没脱掉,宋曼听到门口有人按门铃。 “宋曼,你把门打开,我有话问你。” 听到柳素娥的声音,宋曼一愣,连忙把门打开。 柳素娥也没经过她的同意,直接进了屋子。 宋曼反手把门关上,问:“什么事?” 柳素娥道:“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你老板吗?” 宋曼听到这话,知道柳素娥怕是看到了。 她看了一眼窗户,这边酒店楼层虽高,但她们定的房间楼层低,也不是完全看不到楼下。 但柳素娥既然问,那必定是不确定,宋曼心下一顿,道:“不是,是我大学的师兄。” 宋曼这也不算说谎。 谢裕闵比她高一届,算她的师兄。 柳素娥听到这话眉头一蹙,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不是她老板就好。 不然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 谢家和梁家是世交,若是盛丰的老板和宋曼走太近了,她怕出事。 她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哪里有一点不对,都惊得不行。 就看明天港城的那位老板能不能顺利地把宋曼带走了。 柳素娥这样想着,嘴上说:“这么晚了,你师兄还特地送你回来,看来对你确实用心。” 宋曼笑了笑,面不改色撒着谎:“也不是就对我这样,车里还有其他人呢。” 柳素娥一听车里还有其他人,心里的不安消失了大半。 她和宋曼作别。 宋曼将柳素娥送到门口,关上门后,心里有疑虑。 她总觉得柳素娥有些怪。 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宋曼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只能先脱了衣服洗澡。 第188章 甜品 有的时候也是灵光乍现。 宋曼洗澡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白晨跟她提起的事情。 “港城很多商人都过来了,大家都想抢占先机。” 宋曼洗完澡后,便围着浴巾,打开手机。 她先是搜索了一下港城佟老。 跳出来的最新消息,是他的出行消息。 “港城九大商会之一的佟老于前夜20:34分到达槐城。” 消息发布时是16分钟之前。 不仅佟老来了,其他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都来了,谢裕闵也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到了槐城。 可以说槐城现在是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只是柳素娥试图盯着她的行为让宋曼有一种错觉,她总觉得柳素娥看她看得很紧。 第二天宋曼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新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手机上没有柳素娥催促的短信,房门也没有被人敲过,柳素娥竟然没急着让她起床? 按照先前的安排,今天应该是柳素娥带着她出去给柳老头子买七十岁大寿的生日礼物。 宋曼从床上起来,一边给柳素娥打电话,一边去浴室里刷牙洗脸收拾自己。 奇怪的是,柳素娥没接电话。 难道她也没起来? 宋曼收拾好自己,去隔壁敲门,却见房间门口请勿打扰的灯牌尚未亮起,柳素娥不在房间,那她去了哪? 宋曼微微皱眉,不太懂柳素娥的用意,她重新回到房间,并不想单独去应付柳安笙一家子。 过不久,宋曼听到有人敲门,她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是白晨。 宋曼在猫眼里没看到谢裕闵同行,她一开门,就见白晨拎着两袋子包装精美的甜品袋举在宋曼面前。 “surprise!”白晨边说,边往屋里挤,“老谢说你喜欢这种小蛋糕,让我买一些过来给你尝尝。” 宋曼关上门,问他:“那他怎么没来?” 白晨说:“他一个人去槐城建设竞标现场了,说是有事情要处理。” 宋曼闻言,看着白晨将桌上精致的包装袋打开,里面不仅有小蛋糕,还有蛋黄酥,瑞士卷什么的。 刚烤出来,香味浓厚,闻到宋曼肚子里让她一下子就饿了,肚子还咕噜咕噜叫。 白晨看了她一眼,笑得贼兮兮的:“饿了吧?想吃吗?” 宋曼兀自拿起其中一块小蛋糕往嘴里塞,问白晨:“你又在出什么馊主意?” 白晨说:“我和老谢打了个赌,说是如果你能把桌子上的甜品全部吃光,他车库里的那辆新入手的迈巴赫就归我。” 宋曼不爱吃甜品,通常这种东西也就尝个鲜,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酷爱甜品。 所以面对一桌子的甜品,宋曼的脸色可以说得上五彩斑斓,甚至有些为难。 白晨瞧出她眼里的为难,双手合十,对着她祈求:“好师妹,你看师兄为了你俩能重新走到一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帮帮师兄,把桌子上的甜品都吃掉吧……求求你了。” 宋曼倒是对白晨话里的几个字眼敏感。 她连忙挡住白晨还要求她的动作,制止住:“欸,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你让我和谢总怎么做人?” 宋曼的语气有些埋怨,但仅限于熟人之间的调侃。 白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连忙反应过来,拍了拍手:“哎呀,是师兄我用词不严谨,你说的对,你俩还没走到一起呢……” 宋曼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和谢裕闵确实还算不上走到一起,只是关系缓和罢了。 不过仅仅只是关系缓和,她也知足。 白晨看着桌上的甜品,自言自语嘀咕道:“你要是吃不掉这么多,干脆我来帮你吃吧,反正老谢不在,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你吃的还是我吃的……” 白晨说着看向宋曼,宋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点头,白晨喜笑颜开,连忙去拿小蛋糕吃。 吃着吃着,忽然有人敲门。 宋曼想着应该是柳素娥,想去开门,却没想到白晨的速度比她还快。 门铃一响,他直接起身,一边咬着小蛋糕,嘴唇上边一圈的奶油,一边问门口的人:“谁啊?” 也不待对方说话,白晨一把打开门,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看上去瘦瘦弱弱,甚至还有些营养不良的趋势,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白晨将嘴里的甜品咽下去,在柳安笙开口之前率先质问:“你谁啊?” 柳安笙见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看了看手机上钟慧敏给她的房间号,确认道:“这里是1315吗?” 白晨说:“是啊。” 柳安笙偏头往房间里看:“请问我表姐在吗?” 第189章 不像 这话一问,白晨脸色有些古怪。 他反过头,看向宋曼:“这……你表妹啊?” 宋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白晨拉了拉她,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惊奇地说:“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啊……” 宋曼勾了勾手,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更神奇的事,我全家都跟我不像。” 白晨心里一咯噔,看着宋曼说完,挑着眉望着他。 阳光铺满整间屋子,窗帘拉得很开,白晨一抬头就能看到宋曼发根那红棕色的,异于其他头发的颜色。 他眼皮一跳,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头发……” 宋曼“嗯?”了一声,摸了摸头发,想说什么。 站在门口的柳安笙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身子探进来,道:“表姐,姑姑让你尽快跟我去我家吃饭,我爷爷回来了,她现在已经在去我家的路上了。” 宋曼听到这话,不疑有他,对白晨说:“我有急事,那我先去了啊。” 柳安笙瞟了一眼酒店桌子上的甜品袋子。 GODIVA。 几个巧克力就要几百块。 柳安笙面上闪过一丝嫉妒,又看了一眼兀自吃甜食的白晨,若有所思。 宋曼和柳安笙到楼下,柳安笙叫了一辆车,还没来。 槐城的夏天因为有海,比舟城凉快一点。 两人站在酒店大门口等车,进进出出的人让两人偶尔还能感受到大厅里传来的冷空气。 柳安笙看了宋曼一眼,又回过眼去,嘴唇抿了抿,松开,有什么话想说,又莫名其妙地闭上。 来来回回好几次,宋曼都看得有点不耐烦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柳安笙被宋曼嫌了一道,不免有些心塞。 她想起刚才歌帝梵的袋子,又看到那男人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表姐,你房间里的男人是谁?你们昨晚就在一起吗?” 其实柳安笙知道,有柳素娥在的地方,宋曼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睡一晚上,可是她就是要这么问,就是故意。 宋曼皱了皱眉,似是看出了柳安笙的心思。 她扭过头看着她,像是把她看透了似的:“你想听到什么回答?是想我说是,还是想我说不是?” 柳安笙身子一僵,故作镇定道:“表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想你说什么,当然是用事实说话啊。” 宋曼轻轻一笑,否定她的说法:“就算我用事实说话了,表妹真的会听么?还不是早早的用自己心里头那套说辞,转头就去传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一夜的谣言。” 从小到大柳安笙这种事干得也不少。 柳安笙一顿,厌恶宋曼从上到下将她看穿的感觉。 她也不装了,转头对上宋曼戏谑又嘲讽的目光:“是又怎么样?我就算是出去说错了话,表姐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怕被别人说?反正这些话也影响不了你,我说说怎么了?” 宋曼反问:“就因为我行得正坐得端就活该被你在外边随便传谣言?柳安笙,我忍你这么久不过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第190章 疯子 这些年,两家来往,柳安笙每次暑假过来玩,拿她的,用她的,还暗地里顺走过她的东西。 宋曼都忍了。 不过是看在柳素娥的面子上。 柳素娥虽然在感情上冷漠她,但也还是将她抚养到十八岁,这份情她不会忘。 不过这不代表她会忍一辈子。 宋曼的这出话让柳安笙脸色大变,宋曼不提柳素娥还好,一提柳素娥,柳安笙似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有了底气。 “你有什么好看在我姑姑的面子上的?你又不是……” 柳家人三个字差点说出口,柳安笙情急之下,理智忽然回笼了。 他们今天做的事情很重要,要是因为她这一句话露了马脚,到时候计划失败就完蛋了。 柳安笙突然住了嘴,引起了宋曼的注意。 她眯着眼睛,对着柳安笙道:“我又不是什么?” 柳安笙心思一转弯,说出来的话也一拐:“没什么,我说错了。” 宋曼看着柳安笙故作镇定的样子,想着这人很怪,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宋曼跟着柳安笙坐车去吃饭。 刚坐上车,听到柳安笙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宋曼一愣:“不是在你家吃饭吗?” 柳安笙面不改色道:“噢,我爸嫌家里太小,就换了酒店包厢。” 宋曼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酒店,宋曼发现这个酒店恰巧就是谢裕闵住的那个酒店。 莫名其妙,她安了会儿心。 包厢在三楼,宋曼留了个心眼,走的一路的方向和参照物她都记下了。 柳安笙把她带到包厢。 包厢里只有一扇屏风,没有人。 宋曼见了,疑惑地看着柳安笙,柳安笙却道:“可能是还没来吧,你先坐,我出去打个电话。” 柳安笙离开。 宋曼瞧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包厢,贵宾席,预定没有五位数下不来。 又想到柳家对柳老头子一向舍得,宋曼也不疑有他,直接在包厢里坐下。 包厢门被关上,宋曼低头看着手机,也没注意到在外面打电话的柳安笙突然露出一抹诡异又得意的笑。 柳安笙想,只要宋曼进了这个房间,那么余下这辈子,自己与她见面的机会说不定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柳安笙兴高采烈地给钟慧敏打电话,说宋曼已经进了包厢了。 钟慧敏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我们可以分钱了!” 柳安笙想到自己接下来的银行账户会多出好多好多钱,忽然间,身后的包厢“咚”的一声,让柳安笙身子一僵。 她狐疑地看向门板,心想里面不会出事了吧? 可等了半天,柳安笙没听到第二道声音。 柳安笙想,应该是自己幻听了。 刚想走,就见包厢门缝里流出一点血来。 柳安笙猛地一颤。 血……竟然有血! 柳安笙心里颤抖,会不会是宋曼被搞到流产,所以有血? 本想视而不见,却见那门缝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到底好奇,柳安笙带着探究去开门,就见华贵的包厢里,大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佟老倒在地上,脑后流血,昏迷不醒。 而那个应该被佟老就地正法的宋曼此时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给自己倒茶。 她的身上都是佟老流下来的血。 可她一点都不慌。 她还一口一口喝着茶。 地上的佟老生死未卜,宋曼竟然瞧都不瞧一眼,甚至没有想拨急救电话的意思。 柳安笙以为宋曼是想拖死佟老,此时崩溃得不成样子。 要是佟老在自己面前死了…… 柳安笙慌得连忙打电话联系医院,让医院赶紧过来,说这里死人了。 又打电话让钟慧敏和柳安国还有柳素娥过来,柳安笙泣不成声:“宋曼杀人了!” 柳安笙手忙脚乱地做完这一切,看着此时行为举止淡定的不像是个正常人的宋曼,心中一抖。 她的脸上全是因害怕而流下的鼻涕和眼泪。 “你就是个疯子……” 第191章 乌龙 柳安笙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能想过会闹出人命来? 她觉得宋曼太可怕。 遇到出人命的事情还这么淡定,这人……太冷血,太恐怖。 宋曼却比柳安笙淡定许多。 她不过用青花瓷瓶砸了佟老几下,不会死人。 那血不过是两人在争执的时候,桌上的红油汤菜洒了,是红油,不是真的血。 不过……宋曼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刚才没有留心眼,被佟老得逞了,那是真的要死人了。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柳安笙不愿意和宋曼待在一起,连忙去叫酒店的服务生。钟慧敏等人本来就是在楼上的房间等着,听到柳安笙的电话连忙从楼上下来。 看到包厢里趴在地上的佟老,钟慧敏还没发脾气,柳素娥倒是上前一步,狠狠甩了宋曼一巴掌。 “谁让你这么干的?” 柳素娥脸色铁青,看向宋曼的眼神严厉,手也不禁抓住她的衣领,质问道:“大庭广众之下还敢杀人,谁给你的胆子?” 包厢虽然是尊贵包厢,也还是有来来往往的人。 宋曼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有不少人驻足。 柳素娥指着地上的佟老,眼里对宋曼的厌恶根本不加掩饰:“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就这么做,你是不是想坐牢?” 宋曼看着柳素娥眼里的神情,那种急于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让她再次感觉到柳素娥对她的感情是淡薄的。 宋曼笑了笑,主动握住柳素娥的手:“我不会坐牢的。” 柳素娥却觉得荒唐。 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还流了血,怎么会不坐牢? 就算佟老没什么事,到时候迁怒起来,她们柳家连带着和她一同玩完! 柳素娥觉得自己先前太天真了,竟然想让宋曼跟着佟老离开舟城。 事实证明,跟她早点撇清关系才是上上之选。 这样宋曼做的一切事情,都和他们柳家无关。 柳素娥甩开宋曼的手,说:“你为什么觉得你杀了人就不会坐牢?我告诉你宋曼,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你跟我们柳家没有关系,知道吗?” 柳素娥一字一句对宋曼说:“你本来就不是我们柳家的人,所以从今往后,你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宋曼脸上的笑容一僵,喃喃道:“是吗?你是说,我不是你亲生的?” 柳素娥冷哼一声,松开她:“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那我的亲生父母在哪?” 柳素娥一顿,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这种问题。” 宋曼一时分不清楚柳素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方便告诉她。 就在这时,柳安笙请的酒店服务生来了。 几人合力将倒在地上的佟老扶起来。 而佟老被人一扶,意识清醒了一大半。 他捂着被砸的后脑勺和前额,一抬头就看到了焦急搀扶他的柳安笙。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一冷。 吩咐服务生把摔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佟老在眼前那些人面前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柳国安的脸上。 “等我从医院出来,再来找你算账。” 柳国安万万没想到刚才还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佟老,此时竟然醒了过来,还压根不用别人搀扶,能够自由行走。 人根本就没事,人也没死! 他震惊地和钟慧敏对视一眼,又看向柳素娥。 柳素娥此时也惊讶得不行。 佟老竟然没事……那她刚刚说的事情…… 柳素娥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她看向柳安笙,眼里带着质疑和不满。 而柳安笙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刚刚分明就是看到地上有血才推开门的,怎么不是血? 被叫过来的服务生清扫现场,不禁脸色有些尴尬道:“这个不是血,是你们点的红油汤的汤汁。” 只是门边背光,屋子里又有屏风在窗户边上拦住一些光,再加上柳安笙本来就心虚,一看到红色就以为里面出事了,结果闹出这么一出乌龙,还让柳素娥把她拼命藏着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一时间包厢里有些安静。 柳素娥脸上有些尴尬,她严厉地看向宋曼:“刚刚究竟怎么回事?” 第192章 安心 时间倒退到半个小时前。 宋曼被柳安笙安排到包厢里坐着,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入目的就是画着山水画的屏风,还有其他古色古香的装饰品,譬如团扇,毛笔字画,还有青花瓷瓶。 瓷瓶有不少,大多都是仿制品,而墙角有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看着很显眼,应该也不贵。 宋曼一边瞧着,一边估量着这些东西拿在手上的顺手程度。 她周围没有别人,宋曼敢肯定。 但那屏风后面有没有人,她就不敢确定了。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还有些凉,应该上了有一段时间了,宋曼观察着,就见屏风后出来一个人。 那人她认识,前段时间还起过争执。 宋曼看着佟老拄着拐杖走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从铁盒里掏出一根雪茄。 佟老将雪茄剪了剪,掏出一根火柴点燃。 佟老晃了晃手中的火柴,火苗跟着熄灭。 他抽一口雪茄,快活似神仙地对宋曼说:“你到这里来,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宋曼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佟老面露讶异:“你不知道?” 宋曼迎面对上他的视线:“我该知道?” 佟老轻轻一笑,他喜欢这样富有生命力和朝气的女孩子,就算是略带怒气,也很可爱。 佟老并不介意宋曼此时的怒火,反而悠哉游哉道:“我花了六十万买你,你今天只要进了这个包厢,就是我佟老的第二十五房姨太太,过段时间就得跟我回港城。” 宋曼觉得佟老这话说得太绝对,她双手抱胸,看着佟老:“您花六十万买我,可钱却没到我账户上,我凭什么跟你走?” 佟老眉头一皱:“这钱我反正是花了,你不想跟我走也得跟我走。” 说着,佟老手中的拐杖一扬,想打在宋曼身上。 宋曼本身就警惕周围,佟老一有动作,她就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躲。 正好那晚红油汤就摆在宋曼面前,宋曼一躲,又端起那碗红油汤往佟老脸上一泼。 佟老都来不及躲,身上和脸上都被泼了辣子,辣得不行。 宋曼又顺手将角落里那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拿起来,对着佟老就是一砸。 佟老年纪本就比宋曼大,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倒地晕了。 那泼在佟老身上的红油汤倒在地上,剩下的全部洒了,睡着大理石的地面流出去,转头就被柳安笙看到了。 那里光线暗,柳安笙没看清楚,以为是血,便惊慌起来。 至于佟老早就被砸得头晕脑花,不省人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栽在宋曼手里。 他根本起不来,也没办法解释刚才的一切,所以柳安笙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宋曼瞧着柳家人一个个脸上像菜色一样的神情,想到佟老说的那六十万。 她深深看了一眼柳素娥,又看向柳国安:“听佟老说,你们用六十万把我卖了,那六十万在哪?” 钟慧敏心感不安,警惕地看着宋曼:“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曼说:“既然我和你们柳家没关系了,那你们卖了我的六十万,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钟慧敏双眼瞪大,指着宋曼:“你!你别血口喷人,卖人这种事情是犯法的,你可别瞎说!” 宋曼轻轻一笑,满脸嘲讽:“是不是瞎说你们比我更清楚。” 说着,宋曼将手一伸:“那六十万毕竟那是我的卖身钱,赶紧把钱拿来,还是说……你们想吞了我的卖身钱?” 周围不少看戏的人都对柳国安,钟慧敏等人指指点点。 钟慧敏夫妇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景,感觉脸都丢尽了,都抬不起头来。 柳安笙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死人了! 而这群人里,只有宋曼是最松弛的。 她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让柳素娥感觉到一种极其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感觉这一切都是宋曼故意上套,故意这样做的,为的就是要她当面说出她不是柳家人这句话? 难道宋曼一开始就知道她自己不是柳家人了? 可她的意图又是什么? 只是因为她这一句话吗? 柳素娥不解。 而在宋曼心里,她就是需要这么一句话,她就是需要确认,一切事情不是她的猜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她需要柳素娥亲口告诉她,她不是柳家人。 这样,她才能安心。 第193章 猪队友 至于安心什么,宋曼也不知道。 只知道柳素娥说出这句话后,以后柳家的所有她似乎都没有理由背负。 只有宋庭。 宋曼想把宋庭带走。 宋曼想,柳素娥既然不管宋庭,那宋庭留在柳素娥身边也没什么用处。 想着,宋曼将心里的计划敛下,面上看着柳素娥等人,像是在等着他们给钱。 柳素娥看着宋曼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公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他们要卖身钱。 宋曼这做法,等于在她脸上打巴掌。 柳素娥要脸,当下就冷了脸。 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钟慧敏指着宋曼,破口大骂:“你要非得算的这么清楚,行,我来给你算算,从你妈从垃圾堆里捡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用我们柳家的钱,用到十八岁,你算算,你用了我们柳家多少钱!六十万都不止吧?” 钟慧敏冷哼一声,一想起宋曼要把她都快吃到嘴边的六十万叼走,她心里就不爽。 谁敢从她手里拿钱,她就跟谁拼命! 钟慧敏心里想着,这回总该宋曼没话说了吧? 养一个孩子从出生养到现在,没有几十万根本不可能,她家安笙都花了一百万不止。 宋曼要是非要把那些钱拿走,她就跟她算到底,算到最后,说不定宋曼还要倒贴钱给他们。 钟慧敏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得意。 宋曼瞧见了,轻轻一笑,笑容有些漫不经心的。 “你别说六十万,二十万可能都多了,我自从记事起就出去打散工,赚的钱都是交给柳素娥的,你问问她,她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 “九年义务制教育,学费都是免费的,平时吃穿用度,衣服都是我捡她不要了的穿,吃的,是她在外面打牌聚会吃剩了,打包回来给我。衣服长了就花几毛钱去楼下裁缝店裁短些,短了就去裁缝店补,除了小时候我爸还没死的时候,他会给我放几块钱在桌子上让我买点吃的,柳素娥在我身上花的钱用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我辛辛苦苦打工挣得钱,结婚后攒的钱,只要她说,我二话不说就给了。” 宋曼冷冷一笑:“这么说起来,真算钱,这六十万可能都不够,是不是你们得给我倒贴才对?” 宋曼这一字一句,惹得钟慧敏都是一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柳素娥,没想到宋曼过的是这种日子。 她压根就没想过柳素娥对宋曼抠到这种地步。 原本想用来压宋曼的话反倒变成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钟慧敏一顿,看了看柳素娥:“这……” 别说,就她知道的内情,宋曼毕业之后可给了柳素娥不少钱…… 柳素娥过的好日子,花的钱,有多少是从宋曼口袋里出来的? 甚至柳素娥在庙里祈福供奉的菩萨,宋曼每个月要花多少钱去供奉功德箱? 钟慧敏细细一想,倒觉得柳素娥这事做得不太地道。 就算不是亲生女儿,哪至于抠成这样,让人从小就过这样的日子…… 要是她…… 呸呸呸。 钟慧敏的脸色变了变,她看着柳素娥气得铁青的脸色,轻咳一声:“你说的这些有证据没有?你妈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们别到最后,母女见面分外眼红,这就做得不厚道了。” 钟慧敏只是想给自己,给宋曼找个台阶下而已。 谁知她这么一说,柳素娥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她狠狠地瞪了钟慧敏一眼,似是在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钟慧敏也后知后觉。 这事本身就是柳素娥先挑起来的,是柳素娥想要撇清和宋曼的关系,说宋曼不是柳家人的言论…… 要说起来,反目成仇也是柳素娥先做的,宋曼不过是顺着她的决定做罢了…… 再说了,柳素娥这么难看的脸色,还要什么证据?肯定是因为宋曼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才脸色难看! 钟慧敏心虚地往旁边看,不敢再看柳素娥的眼睛。 柳素娥气得都快骂出来了。 真的是,千防万防,没防住猪队友! 这样好了,他们真的是哪哪都站不住脚了! 第194章 消化 柳素娥难看的脸色让钟慧敏最终住了嘴。 钟慧敏自知理亏,没再说话。 柳素娥看向宋曼,知道周围有太多人在看,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私事,于是柳素娥说:“我们自家人的事情,自家人私下里说……” 若是以前,宋曼说不定就听柳素娥的话,暂且息事宁人,私下里再和柳素娥讨论。 可是现在,宋曼有些失望。 她以为,柳素娥对她再冷漠,这么多年的相处,不至于到撕破脸的程度。 但柳素娥自私自利惯了,从没想过站在她的角度上想问题。 宋曼冷笑:“现在就自家人了?刚才不是说我不是柳家人的么?” 柳素娥脸色黑了下来,没想到宋曼会反抗。 她抿了抿唇,心想宋曼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扯么?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柳素娥也冷了脸,看向宋曼:“既然你决心撕破脸,我也不跟你多啰嗦,那六十万我会还给佟老,你以后好自为之。” 柳素娥说完就带着柳国安一家三口离开,没了柳素娥等人,这场闹剧也就变得乏善可陈,周围的人看足戏纷纷离开,没有人发现宋曼原本脸上的讥讽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宋曼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狼狈的痕迹,手心手背,衣服上满是被沾上的红油汤,还有腿上因为推搡不小心磕上的青紫痕迹。 宋曼按了按,不痛。 正巧路过一个服务生,宋曼拉住他,问:“你们这洗手间在哪?” 服务生看了一眼宋曼在的包间,道:“这个包间是自带洗手间的,您走到屏风后面看就能看到。” 宋曼听了道了谢,转身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确实有个洗手间,想来刚才佟老就是躲在这里面。 宋曼想着,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有洗手台,还有一面镜子。 宋曼看到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 本来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宋曼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惊到。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多么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她心里慌张地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水。 水很凉,却抵不过心里更凉。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她心里的凄凉,宋曼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弯着腰低着头,最终将自己内心的委屈和不甘一一倾下,压抑着的情绪即使在此刻都无比克制,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宋曼在催吐。 可有人了解,有人知道。 谢裕闵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宋曼像小狗啜泣那样呜咽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却没有选择上前抚慰。 宋曼应当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那份难堪。 谢裕闵只是静静地看着,尚未出声,最后,在宋曼要抬起头时安静地离开那。 宋曼眼睛有些红,鼻子也不出意外红红的。 她用水打湿眼睛,又用水搓湿鼻子。 宋曼哽咽着,抽了两张纸去擦脸上的水珠,一抽一抽,像个孩子。 擤掉鼻涕,又擦掉眼睛上的泪珠,宋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知眼睛太红,鼻子也红,嘴唇也红,她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看上去就像狠狠哭过一样。 宋曼一开始觉得丢人。 可后来转念一想,哭就哭了。 丢人怎么了?谁遇到这种事不哭一下?反正丢的也不是别人的人,是自己的,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 宋曼抿了抿唇,愤恨地将手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又拉住袖子,狠狠在脸上擦了两下,拍了拍自己的脸,呼出一口气,就往外走。 一往外走,就见桌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手里握着筷子,品尝桌上的菜。 宋曼吓了一下,没想到谢裕闵会在这里,还气定神闲地夹菜吃。 她顿了顿,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问他:“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 谢裕闵说:“有一会儿了。” 宋曼一愣:“有一会儿是多久……?” 谢裕闵说:“从你哭那会儿。” 宋曼听罢,抿了抿唇,脑子里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谢裕闵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看了去。 从一开始佟老出事的时候,就在现场了。 谢裕闵见宋曼明显魂游天际,他将桌上的碗筷,拿了一份放到宋曼跟前,又拿起桌上的汤勺,给宋曼舀了一碗西红柿蛋汤。 谢裕闵说:“喝点汤,暖暖胃,消化一下。” 宋曼一时不敢确定谢裕闵说的消化是消化什么,消化刚才发生的事吗? 见谢裕闵无心提起刚才的事,宋曼也不主动开口。 她接过谢裕闵手里的汤,安安静静地喝了几口。 包厢里很安静,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就只有出风口偶尔发出的呼呼声。 一碗汤喝完,宋曼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便是胃口大开。 宋曼吵完那一场架就感觉自己的肚子特别饿,就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消耗光了一样。 宋曼开始给自己补充能量,她想吃饭,多吃点东西。 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 和柳素娥他们撕破脸,她还有东西在柳家,没拿回来。 她得去拿。 宋曼站起来,给自己装了一碗饭,又夹了几块水煮鱼片,明明应该冷掉的菜此时却是热乎乎的。 宋曼一愣,扭头看谢裕闵。 谢裕闵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十分优雅:“我叫人换了新的,先前的凉掉了,口味肯定差,怕你食不下咽。” 宋曼明白谢裕闵的好意,能在这个时候一句话不问,还贴心地替她换掉已经冷掉的菜,宋曼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谢裕闵笑了笑,说:“不客气。” “不过……”宋曼面露犹豫,“这菜……” 话还没说出来,谢裕闵似是懂她 第195章 不属于你 钟慧敏说着,就要去打宋曼。 宋曼直接扣住她的手,对她说:“我是来拿东西的,不是来打架的,你要是不想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就放我进去,我拿了东西就走。” 钟慧敏神情一凛,几分不相信似的:“你拿什么东西?你在我家有什么东西好拿的?” 钟慧敏的眼神就好像宋曼要顺走她家里的东西一样。 宋曼说:“我自然是来拿我自己的东西,你们家的东西我还看不上。” 说着,宋曼甩开钟慧敏的手,只身就要硬闯。 里面坐着休息的柳素娥和柳国安听到声音走过来,挡住宋曼。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别让我拿扫把赶你!” 柳国安满脸威严,他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走到门口就像一堵墙。 他满脸嫌恶地看着宋曼,像是没有想清楚宋曼好好一个听话的女孩子,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宋曼心知男女力量悬殊,自己和柳国安硬碰硬,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她也不硬闯了,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是来跟你们吵架或者打架的,我只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柳国安冷笑一声,前进一步:“我家有你什么东西?是不是我们没给你六十万你就怀恨在心,想回来偷东西?我告诉你宋曼,要被我知道你拿走我家的东西,就算是一个汤匙,我也要把你腿打断!” 宋曼面对柳国安的盛气凌人,神情一凛。 可她丝毫没有退却,反而迎上柳国安的视线,道:“我说了,我只是来拿回我落在你家的东西。” 柳国安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人开口:“算了,哥,让她进来拿吧。” 柳国安和宋曼都是一顿。 宋曼抿了抿唇,没想到柳素娥还会帮她说话。 柳素娥手里夹着烟,狠狠抽了一口就走开。 她神态不豫,又心不在焉。 宋曼瞧了一眼,没说什么,走进去。 柳国安和钟慧敏没再拦她。 宋曼径自走到柳安笙房间对面的储物间,准备开门进去。 可见那门没锁,也没关紧,还露出一条小缝。 宋曼顺势推开那门,见堆满浅尘的杂物间里,一道印记蜿蜒着从最里面延伸到最外面。 宋曼顺着这道印记往外看,看到的是柳安笙的房门。 宋曼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她推开门进去,凭借印象在屋子里翻找。 她记得当时那个信物就是一块普通的玉,当时那人给她,她还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就放在柜子里。 宋曼肯定,那玉不起眼,但也不至于他们在清扫途中,把那东西丢掉。 到底去哪了呢? 宋曼找了半天,没找到玉。 难不成真的被柳家这些人丢掉了? 宋曼顿了顿,再是翻箱倒柜找了一圈,没找到。 恰巧钟慧敏走到门口,问:“找到你的东西了吗?” 宋曼抿了抿唇,实在迫不得已,问钟慧敏:“你看到我先前那个木盒子了吗?里面装着一块玉。” 钟慧敏掰着手指头,边玩边道:“什么木盒子,没看到,你赶紧找,找到了赶紧走。” 钟慧敏催促着宋曼,宋曼经这一一打岔,心想东西肯定是没有了。 她多留了个心眼,去敲柳安笙的房门。 宋曼轻声细语道:“安笙妹妹,在房间里吗?” 不一会儿,门开,柳安笙的脸露出来,问:“什么事?” 宋曼瞧见她的神情,很自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笑了笑,道:“没什么事。” 宋曼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下楼离开。 在楼下,她看到那辆把她送过来的车,一愣。 宋曼主动走过去,敲开车窗:“你怎么没走?” 谢裕闵直接开了车门的锁,让宋曼上来,面不改色道:“接了个电话,刚挂,不知不觉就到这个点了。” 宋曼不疑有他,坐上车。 谢裕闵问:“还顺利吗?” 宋曼想到自己没找到的东西,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谢裕闵闻言,安抚了她一下,道:“东西没找到,只能说明,那不属于你。” 第196章 玉 宋曼听到谢裕闵这样说,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和它无缘吧。 不过就算无缘,也最好不要落到柳家人手里,不然她会觉得晦气。 宋曼乘坐谢裕闵的车离开,所以她没看到楼上,柳安笙站在窗边,神情晦涩不明。 她看着楼下那辆低调的路虎,没想到就算是在槐城,宋曼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还有人帮她。 不过…… 柳安笙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盒,木盒里放着的明明是宋曼想要找到的那枚玉。 柳安笙低头看着那枚玉,又拿起来左右观摩片刻。 玉体普通,说不上是什么好东西,质量一般。 柳安笙先前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在储物间的。 后来昨天宋曼问起她先前的房间的事情,她才想起来,可能是宋曼的。 思来想去,柳安笙觉得宋曼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再加上刚才敲门时,她的直觉告诉她可能是宋曼,她便提早一步,偷偷地把玉从房间里拿出来。 没想到宋曼果然是找这块玉。 柳安笙想着,将盒子里的这块玉拿起来,放在阳光底下观摩。 她想不明白,宋曼找这块玉做什么? 不过可能宋曼都没发现,玉底下,刻了字。 柳安笙摸着那块玉,细细摸出上面的字眼。 好像是…… 景……秦? …… 宋曼从柳家离开,把酒店的房间退了,准备回舟城。 谢裕闵却说:“你等一下。” 谢裕闵将车停在路边,手伸到后座,拿出一只衣服袋子,递到宋曼面前。 谢裕闵说:“待会儿陪我出席个宴会。” 宋曼看着眼前的袋子,微愣:“谢总,我……” 话还没说完,谢裕闵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停职时期,不过照常按工钱算。” “不是的,”宋曼摇了摇头,“我不是想问工钱问题,我想说,我喝不了酒。” 谢裕闵微顿,觉得奇怪:“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生病了?” 宋曼张了张口:“我……”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谢裕闵接起电话,是白晨打过来的,待会儿的宴会他也要参加,白晨问他在哪。 谢裕闵说:“刚出发。” 白晨大叫:“不是吧老谢,酒店的服务生说你回来过,你又出去了?” 谢裕闵说:“嗯。” 白晨问他:“去哪了?这么热的天,还往外跑……” 说着,白晨也不在乎谢裕闵会回答什么,自顾自地说:“你早上不是让我去找宋曼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她跟她表妹竟然长得不像,她说跟她家里人都长得不像,我就在猜,她可能不是她妈亲生的,所以跟她家里那些人都不像,结果我刚回酒店就听到有人在说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我仔细一听,那不是宋曼吗……” 白晨还在喋喋不休,谢裕闵特意看了一眼宋曼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但自己还是清咳一声。 “咳咳。” 可惜白晨一下子没听出谢裕闵的提醒,还在叨叨:“而且我今天发现她那个头发……” 谢裕闵怕白晨话说多了惹宋曼不高兴,他再度咳嗽一声:“咳咳!” 这下,听不出来的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白晨连忙停住话口,讪讪地笑了一下:“啊……宋师妹,你也在啊……” 宋曼听到白晨的声音,笑了笑:“我在的,师兄。” 白晨心想完了,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都被听去了。 事实证明,车厢里很安静,谢裕闵的听筒泄了点声音出来,宋曼全都听见了。 不过宋曼没有生气。 男人么,不过是谈论游戏,生意,或者女人,他们在背后八卦她无可厚非,酒店那件事闹得那么大,不想八卦也难。 想到这,宋曼很贴心地说:“没事,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宋曼这句话一出来,白晨还哪敢当着人的面说人家的事,连忙开口道:“啊……不聊了不聊了,有什么好聊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轶事……” 说着,白晨话口一转:“那什么,老谢你开车小心,我就在酒店门口等你们。” 说着,也不待谢裕闵说什么,白晨火急火燎挂断,生怕宋曼找他麻烦。 宋曼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谢裕闵见宋曼神情松弛,应该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笑了笑:“老白他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宋曼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帮他说话呢。” 谢裕闵耸耸肩,将手机放在车上:“也该让他体会一下友情的滋味了。” 冷幽默。 要是白晨在场,肯定呵呵两声。 谢裕闵宋曼接到白晨后,直接去了宴会现场。 宋曼提着袋子去女洗手间换衣服,白晨像躲避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白晨抱怨:“在别人背后评价别人属于小人行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谢裕闵说:“我一开始就提醒你了,你没注意到而已。” 白晨:“?” 谢裕闵一本正经道:“我一开始咳嗽了两声,你没听到?” 白晨木着脸:“没听到。” 谢裕闵:“哦,那是你聋。” 白晨炸毛:“明明是你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谁听得到?” 谢裕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聋子才听不到任何东西。” “……” 白晨败下阵来。 总归说不赢这个人。 白晨安静了一会儿,又戳了戳谢裕闵的手臂:“那宋曼的事情你都了解清楚了吗?她在酒店和她家里人吵架的事情……” 谢裕闵提到这件事情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他收起漫不经心的调子,对白晨说:“当时,我就在现场。” 谢裕闵在竞标会上不小心被槐城建设那边新上任的秘书弄脏了外套,等竞标会结束之后,他便打算 第197章 身份 谢裕闵回忆起这一切,又回过神来看白晨:“怎么?那些人都说什么?” 白晨微叹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反正嚼舌根嘛,好的坏的都有,不过……当时我在车上没跟你说的,我总觉得很奇怪。” 谢裕闵:“?” 白晨悄悄地凑到谢裕闵跟前,道:“先前我都没发现,今天早上我去找宋曼,我发现她的头发天生是红棕色的!” 白晨说起来有些激动,又怕被别人听去,敛了声音:“天生是红棕色的,她皮肤又那么白,整个人显得更白了。” 谢裕闵微微敛眉,道:“你是说……?” 白晨斩钉截铁道:“对!整个舟城,还能找出第二个和那个人一样头发天生那个颜色的吗?” 谢裕闵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适时,换好衣服的宋曼此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洗手间门口有水,裙摆有些长,会拖地,她双手提着裙摆,手上还挂着纸袋,小心翼翼地不让裙摆落在地上被水弄脏。 谢裕闵的目光从她的身体移到她的头上。 乍眼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待她走近,谢裕闵就发现那发根的颜色和黑色真的有出入,只是……先前他和她交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一点? 谢裕闵有些困惑。 宋曼此时已经走到跟前,看到谢裕闵和白晨双双用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微愣:“怎么了?” 谢裕闵皱着眉头,指了指她的头:“你的头发……” 谢裕闵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晨握住手指,讪笑着抢先一步:“没什么没什么,你头发上有个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接着,还没等宋曼伸手摸,白晨就率先一步,将她头上莫须有的“东西”拿掉。 白晨笑得有些奇怪,宋曼也察觉到了,他俩许是注意到她的头发。 宋曼摸了摸头发,主动挑明,道:“你们是在说我的头发是吗?” 白晨讷了讷,转头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抿着唇,也直言不讳:“你的头发,好像不是天生的黑色。” 宋曼点头道:“对,我头发天生是红棕色的,生下来就这样。” 宋曼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自己这头发生下来就异于常人。 谢裕闵和白晨对视一眼,谢裕闵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大学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件事? 宋曼道:“我小时候头发颜色就是这样,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我染发了。” 谢裕闵却想起来,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还夸她头发染得好,显白,她那时还偷笑来着。 谢裕闵想着,伸手过去。 他笑了笑,道:“其实你头发本身颜色就很好看,不用染黑。” 宋曼听到谢裕闵这么说,微微讶异。 她高兴地伸出手去,顺势挽住他的胳膊,道:“那我可以不用染了?可你不是规定公司里不能有五颜六色的头发吗?” “你那是天生的,不碍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远,白晨“啧啧”两声,看到这两人说不出来的暧昧。 还说没在一起呢,就差这句话了吧? 白晨一边摇头,一边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像是两人的花童似的。 一场宴会说快快,说慢也慢,结束的时候都下午四点了。 宋曼在槐城的事情结束,准备回舟城。 谢裕闵两人也要回去。 宋曼便坐着两人的车回去。 不过说起来,宋曼这张脸太漂亮,容易遭人记恨。 宋曼在槐城陪同谢裕闵出席宴会的照片不知道被什么人拍下来,又流传到梁知艺手上,梁知艺的手机都摔了个粉碎。 最近她真是焦头烂额。 因为流言四起,大家都说她不是梁家正统千金,梁家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虽然梁老太爷没有对这件事说什么,但梁知艺心里慌,因为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梁家人的孩子,更别说,失去这个身份,她将失去她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 第198章 笑话 梁知艺本就因为这件事烦躁至极,想发脾气,但碍于梁老太爷的面子,不敢在家里乱来,就约了几个小姐妹一起出去透透气。 结果气还没透完,就看到宋曼和谢裕闵在一起的照片。 旁边的小姐妹看到照片,惊讶地问:“咦,这不是谢家的那个吗?他旁边的是谁啊?” 有人认识宋曼,道:“是他那个秘书。” 小姐妹说:“秘书?秘书长这么漂亮,知艺你很危险哦。”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 近期的传闻她们都略有耳闻,想起来也是,梁韶芬年纪轻轻,当年就是舟城鼎鼎有名的大美人,结果她生的孩子这么其貌不扬,谁信啊? 这聚会上真正担心梁知艺的怕是少,多的是看笑话的。 她们这个圈子,惯来逢高踩低,梁知艺终于要从最高的那个枝头掉下来,大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梁知艺有所察觉,但是面上不显。 恰巧来了最近圈子里来了个新面孔,说起来,还是她梁知艺新认识的。 那人自称是宋曼的表妹。 梁知艺给了她地址,让她过来。 这个小型的聚会场所是梁家的地盘,就算那些人再等着看梁知艺的笑话,在这个场子里,大家还是得听梁知艺的。 梁知艺脸色淡淡,故意忽视掉那些人言语里明里暗里的取笑,道:“待会儿会来一个我的客人,你们好生招呼些,得让她宾至如归才行。” 梁知艺说得轻描淡写,客客气气,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宾至如归。 梁知艺都多少年没让人宾至如归了,谁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众人噤声,心里都是百转千回,都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撞在梁知艺枪口上。 本来梁知艺没那么大的脾气,只是看到宋曼和谢裕闵在一起的照片,那火就蹭蹭往上冒。 她没忘记宋曼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这段时间自己也是遵守着她的那些话行事,也没有主动去找谢裕闵,她以为谢裕闵总有一天会来找自己,结果那个提醒自己不要去找谢裕闵的人,如今在谢裕闵身边吃得更开了。 梁知艺杯子都快要捏碎。 正好此时柳安笙过来了。 柳安笙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高级会所,地面和墙壁都是大理石铺的,还反光。 她被服务生领着上了顶层,这里是露天的,少了一种大理石的冰冷感,但到处都透露出一种高级的感觉。 比如人人手中用的杯子,还有她们坐的沙发,柳安笙在杂志上看到过,都是比利时空运过来的,限量版的东西,值不少钱。 柳安笙像是来到了理想之地,眼里处处都透露着艳羡。 “知艺,这就是你的客人吗?” 站在偏门口处的女人看了一眼柳安笙,又戏谑地看了一眼坐在梁知艺身边的女生:“安安,她和你撞衫了也。” 那个名叫安安的,朝着门口的柳安笙定睛一看,还真是! 她俩的衣服还果真一模一样! 安安气得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柳安笙面前盯着她的脸,道:“你这衣服从哪里买的?我的Sales跟我说我这衣服全球都只有两套,在国内根本不可能撞衫!” 安安的盛气凌人让柳安笙有些局促,她拉了拉衣服,想起自己先前为了撑场面,特地在淘宝上买了几件高级的仿版。 她得到梁知艺的邀请时,为了以最好的状态示人,就把压箱底的这件仿版拿出来,穿身上。 她不想让自己丢人。 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正品撞衫了。 柳安笙羞得就快要钻到地缝里。 但要让她亲口说出她是买的假货,她又说不出口。 于是柳安笙抿着唇,死活不说话。 一旁看戏的女人直接拉了拉柳安笙的衣领,看到她后面那个标,又不屑地一弯唇:“你也不用问了,她买的盗版,是假货,这个标都没缝齐。” 这话一出,整个露天场地露出讥讽的笑声。 梁知艺坐在沙发正中间看着这场闹剧,高兴地眯了眯眼。 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看柳安笙的笑话。 第199章 羞辱 柳安笙也不是傻子,别人是不是在笑话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她又不能和这些人硬刚。 这些人都是舟城有钱人家的孩子,自己一个外地人,再怎么也不能让她们不高兴。 于是柳安笙笑了笑,带着几丝讨好的意味:“我这衣服确实是买的高仿,不值钱……” 安安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既然是高仿的,我们这里不欢迎盗版假货,你要么把衣服脱了进来,要么就原路返回。” 安安指了指门口,示意柳安笙自己出去。 柳安笙抿了抿唇,看着在场的这些人,每个人都非富即贵,处处透露着有钱的味道。 柳安笙想,只要攀上这些人,和这些人做朋友的话,自己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可是要脱衣服的话…… 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贴身的,又是抹胸的款式,里面只贴了胸贴。要是要把衣服脱掉,那身上可就不剩几件布料了…… 柳安笙觉得羞耻,犹豫着,想在人群中找梁知艺的身影。 她是梁知艺请来的,梁知艺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允许这些人这么羞辱她吧? 柳安笙怀揣着一丝侥幸这样想,却见梁知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手上端着酒杯,斜靠在沙发上。 她看上去如此气定神闲,如此高高在上,甚至还有一丝看热闹的讽刺。 梁知艺知道柳安笙此时在向她求助。 她晃了晃酒杯,道:“安安是咱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最难搞的,要是把她弄不高兴了,我们这些人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柳小姐,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梁知艺露出愧疚的表情,表示自己在这件事上真的帮不上忙。 柳安笙自知这件事是跨不过去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把衣服脱了,要么就打道回府。 可打道回府,她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碰到了这个圈子的边缘,只要这些人接纳了她,她等同于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柳安笙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应该留下。 不就是脱个衣服吗? 在场的都是女孩子,脱个衣服没有什么的吧? 柳安笙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手已经往衣服后面的拉链去了。 众人见柳安笙是决定留下来,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目光。 柳安笙默默地将衣服脱下来,双手捂住胸,全身上下就一对胸贴,一条内裤,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她长得一张小鹿似的眼睛,看着怯生生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柔柔弱弱,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梁知艺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心想就算是宋曼的表妹,都长得这么骚。 安安看出梁知艺眼中的不满,不禁弯了弯唇,围着柳安笙转了几圈。 安安笑道:“姓柳?” 柳安笙下意识假装胆怯地点了点头。 安安若有所思地在柳安笙身上扫来扫去,自顾自道:“柳……好一个柳姓,春风拂柳,婀娜多姿……” 这话乍一听是在夸赞柳安笙,实则却是在说她风骚。 可惜柳安笙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还胆小似的被吓到一般,说了一声谢谢。 柳安笙涉世未深,不懂。 她装可怜装胆怯,对于男人来说说不定是能引起他们怜悯,心软的武器,可这种柔弱落在女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装模作样,绿茶婊的做派。 安安眼里一暗,狠狠将柳安笙一推。 安安没打算把柳安笙推到地上,因为周围的几个姐妹都围了上来,对柳安笙进行推搡。 柳安笙被这人一推,被那人一推。 她本就瘦弱,又娇小,她又常年不运动,底盘不稳,这种推搡对她来说,她根本对抗不了,甚至都有些站不稳。 大家都看出来柳安笙的弱点,看她像不倒翁一样被她们戏弄。 恶向胆边生。 安安瞅准最后一下,对她用力一推。 柳安笙根本挡不住对方恶意的攻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柳安笙以狼狈又难堪的姿势摔倒在某个沙发前。 她双手撑地,身上没有一件衣服替她挡住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被人恶意扫视,恶意愚弄。 周围发出嘲讽又刺耳的笑声。 柳安笙感觉自己的自尊心碎掉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道声音,慵懒的,又富有戾气的。 “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 第200章 后果 周围忽然一静。 就见景秦从沙发上起来。 他的手肘搁在膝盖上,神情充满戾气,手指不停地揉着眉心。 “你们觉得这样好玩吗?” 那种对这种行为毫不掩饰的厌恶语气,让周围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们不知道景秦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她们明明也没干嘛。 周围鸦雀无声,梁知艺看到景秦脸上的不耐烦,不禁开口:“怎么?以前你不是很爱干这种事吗?现在怎么不喜欢了?” 景秦眉头一皱,似是在思考,他以前也爱干这种事吗? 他转头看向跟前,那个几乎全身赤裸的女人似是被惊到,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他。 他看着她暴露在外的肌肤,被羞辱到的发红的脸。 景秦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景秦蹙了眉头,将沙发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站起来,披到柳安笙身上。 他淡淡道:“要玩也不要到我面前玩,我现在不喜欢了。” 景秦说完就走了。 柳安笙呆呆地看着他,感觉到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他身上的气息是海蓝的,很清新,很好闻。 柳安笙死死地抓着衣服,感受最后一丝温度。 景秦离开,周围的女人被扫了兴,纷纷抱怨。 “什么嘛,他以前最爱干这种事了,怎么现在还反过头来教训我们了。” “就是就是,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可比这个恶劣多了,不知道最近抽哪门子风。” “不是说他给景老太太过完七十大寿就会回去的吗?这老太太大寿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怎么还没走?不是要留下来吧?” 梁知艺盯着景秦离去的背影,语气轻描淡写:“不知道。” 可她又无意间想起,几天前景秦来找她,问起六年前槐城的事情。 景秦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件事,难道他发现不是她救的他? 梁知艺心中闪过一丝不爽。 她看向地上,还披着景秦外套的柳安笙,迈步过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最后一丝客气都已不复存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吗?” 柳安笙攥紧身上的外套,瑟瑟发抖地摇了摇头。 她自认第一次见梁知艺,没有哪里惹到她。 梁知艺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冷笑一声:“别在这儿给我装,在座的哪一个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最好给我把你那点小伎俩收起来,别招人烦还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是什么腥梁知艺并未点明。 但是柳安笙听出她话里的警告。 梁知艺让她不要惺惺作态。 柳安笙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梁知艺。 这些有钱人她惹不起,可今天遭遇的这些屈辱,她确实要问清楚。 “我也是第一次跟您见面,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如果只是因为我穿的那身假货,我道歉,可是也不至于让你们这么对我……” 梁知艺冷哼一声,在柳安笙跟前蹲下,她抬起柳安笙的下巴,脸上的表情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你也不算蠢,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直白地告诉你,对不起我的并不是我,而是你那好表姐,她惹了我,就你来帮她赎罪咯,反正都是姐妹,是谁都没差。” 梁知艺字字珠玑,扎得柳安笙身子一僵。 她咬着唇,心中发抖:“谁要跟她当姐妹!她根本就不是我家的人,她就是我姑姑在外面捡回来的野种!” 梁知艺听到宋曼和柳安笙没关系,眼里惊了一下。 可看到柳安笙眼中的恨,她的唇角勾了勾。 她站起来,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既然你和宋曼没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好和你聊的,你走吧。” 说着,梁知艺退下去,两边围上来一群人,直接将柳安笙从露天包厢里丢出去。 丢完,还要折返过来,将柳安笙身上的景秦的西装外套扒了,把她那件假货裙子丢出来。 露天包厢外,不止柳安笙一个人。 外面守着的保镖,还有上来给梁知艺等人送酒的服务生,都看到了几乎光裸的柳安笙。 柳安笙就像遭受到了奇耻大辱,抱着那件裙子,灰溜溜地跑了。 等到她穿戴整齐从这里离开时,她的心里已经充满了对宋曼的怨恨……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曼。 是她得罪了梁知艺,可这后果……却由她来承担…… 她恨! 第201章 灯 柳安笙在梁知艺那边遭受的一切,宋曼一无所知。 她这时才刚到楼下,和谢裕闵,白晨道别。 三天停职整改就剩下明天一天,宋曼打算在家里好好休息,整理一下。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与柳素娥关系破裂,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宋庭说,而留在她家里的柳素娥的东西,也不知道柳素娥会不会过来拿走,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柳素娥提要带走宋庭的事。 宋曼心下琢磨着,拿出钥匙打开屋子的门。 刚进门开灯,准备关上门时,忽然一只手狠狠扣住门扉,和宋曼角力,不让宋曼把门关上。 宋曼吓个半死,死死抓住门把手,质问门外:“你是谁?!你知不知道强闯民宅犯法的?!” 对面那人张着嘴,露出嘶哑而难听的声音:“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干脆拉着你一起去死好了!” 那人猛地用力,拽着门往外拉。 宋曼使了吃奶的力气,不让对方得逞。 好在对方的力气也不算大,和宋曼半斤八两,两人在门口拉扯了半天。 宋曼本想好好和对方说话,却没想到昏暗的楼道里忽然闪过一丝刺眼的光,直接照在宋曼的眼睛上。 宋曼躲闪不及,用手去挡,却正好让对方有机可乘。 门哐的一声被打开,宋曼连连后退,被那人直接压在身下。 此时此刻,宋曼才看清楚她的脸。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像黑夜的独行侠。 狰狞而视死如归的脸,让她漂亮的棱角变成尖锐的刺。 她手里握着匕首,身上消瘦如骨,轻飘飘的体重根本压不住宋曼,被日子消磨得没有任何精气神的脸蛋,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一样,再也没有美好的未来可言。 宋曼知道,刚刚亮到自己眼睛的东西,就是这只匕首。 而眼前这人恰恰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 白晨谢裕闵和宋曼道别之后,白晨打算把谢裕闵送回家,自己再打道回府。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时,白晨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还有穿着橙色马甲,清扫垃圾的环卫工人。 他瞧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不禁感叹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没回家,还在打工,真是不容易啊。” 谢裕闵脸色淡淡:“个人有个人的命。” 白晨“嘁”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谢裕闵这话说的也没错,同人不同命,每个人活着都艰辛,没有谁比谁高贵之说。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苦恼,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快乐。 “不过……”白晨想起来,“宋曼那个公寓附近是不是经常有拾荒的?我不是经常来这边,但每次来都能看到垃圾堆旁边有人,她那公寓感觉有点不安全啊……” 白晨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他以为谢裕闵也就这么随口一听。 谁知道谢裕闵忽然变了脸色,对白晨道:“赶紧掉头!” 白晨心里抖了抖,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怎,怎,怎么了?” 谢裕闵冷着脸对白晨说:“那不是拾荒的,怕是跟踪的。” 白晨急急忙忙把车开回宋曼公寓,两人一下车,就见宋曼那套房没开灯,乌漆嘛黑。 两人心下一咯噔,心里不免有些沉重。 白晨问:“要不要报警?” 谢裕闵道:“你先报警,在下面守着,我去上面看看。” 说着,谢裕闵快步上楼,来到宋曼家门口。 他敲了敲门:“宋曼,你在家吗?” 屋子里宋曼刚把蜡烛点上,就听到敲门声。 刚刚才被她安抚下来的女人,就像遇到危险的刺猬,“噌”的一下竖起全身的刺,猛然拿起刚刚放下的匕首,面露警惕地看着她。 宋曼放下打火机,安抚着,对她笑了笑:“应该是我朋友,我叫他走。” 说完,也不待那女人什么反应,宋曼走到门口,打开门。 知道是谢裕闵,宋曼道:“怎么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身后隐隐约约有烛光,他道:“我看你屋里没开灯,所以上来看看。” 谢裕闵问:“你怎么不开灯?” 宋曼说:“没什么,我今天晚上不想开灯,所以就没开,你赶紧走吧。” 第202章 光 宋曼给谢裕闵使眼色,想让他赶紧走。 可惜屋子里光线太暗,楼道里的灯光早就在两人的谈话声中熄灭,谢裕闵看不清宋曼的表情。 谢裕闵有些担心:“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进去看看?” 宋曼听到这话眉毛一跳,知道里面的人正处于应激状态,她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下来,让对方相信自己,可不能让谢裕闵这个“外人”打破这种平衡。 宋曼连忙推着谢裕闵,道:“我真没事,你不用进来了,赶紧走吧。” 宋曼这样说着,一边把谢裕闵往外推,一边想要关门。 谁知身后的烛光忽然一飘,一个人举起匕首的影子忽然放大。 谢裕闵觉得不对,连忙抱住宋曼转了个身,躲避了女人的攻击。 女人又想卷土重来。 谢裕闵直接将宋曼护在身后,对着女人就是一脚。 女人被踢翻在柜子上,又呜咽着倒向茶几。 谢裕闵见状还想乘胜追击,宋曼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里,连忙拦住他:“等等,别打她!”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女人,女人突然跟发了疯似的,扬起手上的匕首就要对两人扎。 宋曼躲闪不得,被谢裕闵一拉,一抱。 对方没有任何搏斗技巧,就再次被谢裕闵一脚踹翻。 女人被踹到桌子上,正好撞到点好的蜡烛上面。 燃着火光的蜡烛摇摇欲坠,没来得及扑灭火光,那火便直接烧到离它最近的沙发上,宋曼见了连忙想去拿水灭火,可那火越烧越旺,而那女人也像是找死一样,根本不管那些火,依旧冲着谢裕闵和宋曼而来。 谢裕闵带着宋曼躲闪,不多时,屋子里浓烟滚滚,已经来不及抢救。 宋曼脸上灰头土脸,肺管里还呛了烟灰,不停地咳。 远处,鸣着警笛的警车开来。 谢裕闵对宋曼说:“你先出去挨家挨户敲门,让这些住户赶紧跑出去,我去制住那个女人,把她带到楼下。” 宋曼看着那火光,点了点头,郑重地对谢裕闵说:“你小心。” 宋曼说完,便挨家挨户敲门:“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 宋曼跑下楼去,谢裕闵看着火光中一动不动的女人,她是一心想寻死的。 谢裕闵眯着眼瞧着她,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他心下细想,对她开口:“你是……李向荣的女人?” 许是提到李向荣这个名字,女人忽然回过神来。 谢裕闵看着女人恍然的表情,知道自己想得没错。 他看着屋子里漫天的大火和女人手上根本没沾血的匕首,楼下警车还鸣着刺耳的警笛,像是在催促两人尽快逃离。 只是两人之中,有人一心求死。 但要是真让人死在这,谢裕闵觉得,宋曼怕是一辈子都会膈应。 谢裕闵道:“你要真想死我也不拦你,但是你想好,你女儿才几岁,你死了,就真没人管她了。” 女人闻言笑了笑:“没人管最好,反正她爸爸为了个男人也不要她了,她还不如像我一样死了好。” 女人心如死灰,连眼睛里都没了光彩。 谢裕闵却说:“你要真想让她死,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过来?这样你俩双双自杀,这大火还会把你们烧成灰烬,到时候什么都不剩,岂不是更好?” 谢裕闵这话让女人脸色微变,她冲着谢裕闵大喊:“你懂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骗婚就算了,还骗我生了孩子,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悲戚,又化作一股怨恨。 那股怨恨是对所有男人的厌恶和不满。 而她的眼中,眼前人高马大面容俊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李向荣的模样。 她恨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最美好的年华,夺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爱恨,恨他欺骗自己,耗费自己所有的精气神。 她冲着这个男人去,想拉他一起死。 于是女人冲着谢裕闵,就是狠狠一刀。 但谢裕闵学过格斗,女人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攻击对他来说,就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第203章 火 谢裕闵狠狠扣住女人的手腕,又一用力,震掉女人手中的匕首。 女人吃痛,匕首掉在地上。 谢裕闵看着眼前就要将两人吞噬的大火,迅速将她扛起,往楼下走。 谢裕闵道:“你不应该用那男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该受到制裁的是他,而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女儿,更不是你的未来。” 谢裕闵这番话让女人眼中一湿,她别过脸去,咬着唇,泪水不停在眼中翻滚。 她想克制自己不要伤心不要流泪,她的眼泪流了太多,皮肤已经枯槁,伤心无济于事。 可那些眼泪,像是自发的一样,一点点从眼眶里涌出。 女人哽咽着,趴在谢裕闵肩头。 她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谢裕闵身子两侧。 谢裕闵能听到她压抑着的啜泣。 很快大火从楼上烧到楼下,熊熊大火,将夜色都照成天明的样子。 宋曼担惊受怕地看着这场大火,又扫了扫从楼上下来的所有住户。 一眼,两眼。 人群里没有谢裕闵。 白晨也跑过来问她:“宋师妹,你看到老谢没?” 宋曼摇了摇头,面露焦急:“我没有,你看到了吗?” 白晨也摇了摇头。 眼见那大火就快将那进出口堵住,宋曼想了想,借了一旁某个住户跑下来时故意沾湿保护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就要往那进出口去。 公寓楼下,不仅警察来了,消防队员也来了。 楼下拉了黄色的警戒线,宋曼想要进出火场,被消防员拦住。 “欸,干什么?” 眼前的火势越发大了,宋曼脸上灰头土脸,可那眼神清澈,唇色也红得发亮:“我朋友还在里面,我……” 消防员听到她这话,连忙放下她的被子,道:“你这样进去,怕是皮肤都要烧烂,你也别瞎操心,我队友已经进去了,会帮你找人的。” 这话一出,就见进出口跑出来一个身影。 他人高马大,衣服和脸上都有灰。 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已经晕过去的女人。 宋曼见了,连忙跑过去。 谢裕闵将身上背的女人放下来,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落了下来,耷拉在额前。 他蹲下来拍了拍女人的脸,语气很是冷静道:“她被烟灰呛住了,要送医院。” 正好医护人员也来了,走上前来,把晕过去的女人放在担架上。 宋曼盯着谢裕闵,又紧张地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见他衣服和袖子烧了几个洞,露出衣服下皮肤被烧伤的痕迹。 红红的,皮都烧脱落了。 宋曼皱着眉,有些心疼的,碰都不敢碰:“疼不疼?” 那伤口火辣辣的,本就存在感十足,谢裕闵瞧见宋曼心疼的脸色,不禁觉得那痛处更疼了。 宋曼也不等谢裕闵回答他,拉着他就要去医院。 医院里,医生给谢裕闵开了点药。 就是时间太晚,值班的护士去了别的楼查房,不在,没人给谢裕闵包扎伤口。 宋曼去药房拿了药,看着谢裕闵坐在凳子上,掀起衣服下摆,低头查看自己腰间的伤势。 那伤正好烧在肚脐眼下方的位置,衬衣下摆已经烧个稀烂,好在裤子上有皮带,没让那火烧到裤子,但那皮带却经过高温,把肚脐眼下方的位置烫伤了。 只不过谢裕闵要上药,已经把皮带卸了,如今腰间松垮,露出肌肉分明的几块腹肌。 宋曼见了清咳一声,将手中的烧伤药放在桌子上,她还拿了一包棉签。 谢裕闵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兀自低下头,咬住烧焦的衣服下摆,拿棉签给自己涂药。 只是他忽略自己手上还有伤。 谢裕闵的手不小心磕碰在桌子上,他也没注意,直接“嘶”了一声。 宋曼眉眼一跳,看着他一副疼得狠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宋曼觉得莫名有点涩。 她小心拿过谢裕闵手上的棉签,道:“我来吧。” 谢裕闵抬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曼原本坐在和他一样高度的椅子上。 但谢裕闵的伤势在腰上,宋曼弓着背,低着头去涂他肚脐眼那一块,后颈有些酸。 第204章 昏迷 想了想,再这么弓着背低着头,后颈都要酸掉。 宋曼换了根棉签,抬头看了看护士站里,有没有矮一点的凳子。 扫了一圈,没看到凳子。 宋曼索性没坐凳子,直接蹲下来,目不斜视道:“你把裤子解开一点,医生说你下面还有伤。” 宋曼一脸正色,根本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谢裕闵解了一点裤子,往下拉了拉,那白皙的肌肤上确实有一块已经烫伤,皮肤都烫烂了。 宋曼拧着眉,迅速用棉沾了药膏,往烫伤的地方抹。 宋曼抹的很认真,还时不时问谢裕闵疼吗。 白晨原本去楼下给两人买水,两人刚遭遇火灾,嘴里正是口渴的时候,白晨便自告奋勇去买水。 买完水回来,白晨在护士站前看到谢裕闵腰前蹲着一个人,他眼睛一瞪,震惊地看着两人:“你们在干什么?!” 白晨的声音出现得突然,宋曼本就聚精会神,生怕把谢裕闵弄疼了,结果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惊吓导致她手上的劲没收住,谢裕闵倒吸一口凉气:“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裕闵气急败坏。 白晨以为两人在干坏事,正要斥责两人在这个时候还想着那档子事。 谁知他走近一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原来是在涂药啊……” 谢裕闵冷哼一声:“你以为是在干嘛?” 白晨挠了挠后脑勺,笑声讪讪:“我还以为……你俩……那个那个。” 白晨的话让宋曼不自觉有些脸红。 谢裕闵冷嗤:“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是是是,是我错了大少爷,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说着白晨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谢裕闵直接抬起手对白晨晃了晃,表示自己拿不了水。 白晨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便把矿泉水放在桌子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既然你手都断了,那待会儿让宋秘书喂你吧。” 白晨放完矿泉水,把车钥匙留给宋曼,又找了个借口,不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马不停蹄地走了。 谢裕闵见宋曼脸红都蔓延到了耳朵,不免开口道:“他就是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宋曼摇了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把谢裕闵腰上的伤处理好,又摊开他的手,见他手心手背都有伤。 宋曼抓着他的手指,给他上药,微微低着的头顶,浓密的头发有小小的发旋。 发根的红棕色头发一天比一天长得快,先前没有发现时,并不觉得显眼,如今知道了,那头发就像在他心里刻下了什么印记,特别有存在感。 宋曼此时就像一只很乖很软的兔子。 谢裕闵瞧着,有些开玩笑道:“或许你的祖上有外国人的血统。” 宋曼还在给他上药,抽出心神,“嗯?”了一声。 谢裕闵说:“天生是红棕色头发的,并不多见。” 土生土长的舟城人都是黑发黄皮,冷白皮都很少见。 宋曼这种又白,头发颜色还异于常人,五官明艳又立体的,看着就不一样。 谢裕闵问:“你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下落吗?” 宋曼摇了摇头,说:“他们只说我是柳素娥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其他的都没说。” 护士站里很安静。 夜晚的医院,少了喧哗。 宋曼将谢裕闵的伤口涂好药,折了手上的棉签,丢掉医用垃圾桶里,又见谢裕闵的嘴唇干得有些脱皮,应该是刚才的火烧的。 宋曼问:“想喝水吗?” 谢裕闵点了点头。 宋曼帮他把水打开,递到他嘴边。 正巧前去查房的护士查完房回来,看到宋曼,与她打招呼:“宋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问完,看到宋曼灰头土脸,又看到宋曼对面的谢裕闵,长得俊朗帅气,气质很好,就是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过没有丝毫的囧色。 “你们这是……?” 又想起自己查房时急诊室传来的消息,结合两人此时的状况,护士道:“城里刚刚发生一起火灾,好在没什么伤亡人员,就只有一名女士被送到急诊室,你们不会是刚从那边过来吧?” 宋曼不禁有些苦笑:“是,烧的是我家。” 宋曼和这护士有些交情,说来凑巧,他们来的这家医院正好是宋庭治疗的那一家。 宋曼问:“那名女士情况还好吗?” 护士说:“同事说她还好,就是被烟灰呛着了,还陷入昏迷,明天应该就能醒。” “那宋庭呢?” 护士道:“他还没睡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第205章 绕 宋曼听了,微微蹙眉。 这么晚了宋庭还没睡。 宋曼的担忧落在护士眼里,让护士笑得讪讪:“没办法,我们劝都不听,他每次都说看会儿书就睡,我们也拿他没辙。” 宋曼抿了抿唇,想去看看宋庭,可想着谢裕闵在这儿,去看他到底有些不方便。 于是宋曼道:“那麻烦你帮我去转告一声,下次他再熬夜看书,我就把他的书全部没收。” 护士听了,有些心虚,连忙去转告了。 谢裕闵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等到护士走了,他才开口问道:“你弟弟?” 宋曼“嗯”了一声,“他免疫力不好,晚上不睡觉对他的疗养没有帮助。” 谢裕闵也知道宋庭的病,没有多说。 两人去到急诊室,先看看女人的状况,却被告知还没有醒。 谢裕闵手受了伤,没办法开车,所以只能宋曼代劳。 两人从医院出来,谢裕闵主动开口:“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家里遭遇火灾,现在怕是什么都烧了个精光,宋曼微叹一声,道:“先在酒店开个房间,将就一晚上,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存折证件怕是都烧成了灰,还要找时间去补。 房子什么的,也得重新去找。 宋曼盘算着接下来的工程量会很大,却听见谢裕闵说:“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要不你先住进去,等你什么时候找到新的公寓,再搬出去也不迟。” 宋曼听着这话,微愣。 她想了想,拒绝道:“没事,不用了,住酒店的钱我还有,就不麻烦你了……” “宋曼。” 谢裕闵一口打断。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又黑又亮:“我只是担心你跑了,毕竟你还有钱没给我,你住进我家,我好看着你,看是不是想赖账。” 谢裕闵说得有条有理,刚正不阿。 宋曼一顿,是啊。 两人说好的还清四百万就两不相欠,结果钱没还完,房子还被烧了。 她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那房子还是她租的,出这么大的事情,房东说不定还要找上门来找她要赔偿费,宋曼想想这些事情就有些头大。 如今谢裕闵怕她跑了,想让她住进他家…… 宋曼抿了抿唇。 虽然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怕她跑了,但现在天大地大债主最大,宋曼道:“你放心,之前我说过会还你就一定会还你。” 谢裕闵:“口说无凭。” 宋曼:“我立字据,可以吗?” 谢裕闵不以为然:“字据这种东西不一定立了就有法律效益,到时候你要真跑了,我连官司都不好打,让我吃哑巴亏?” 宋曼噎住,信誓旦旦:“我不会跑的。” 谢裕闵:“你上次还说一定按时把钱给我。” 宋曼:“……” 看来她在他心里毫无信誉可言,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住进他家了。 宋曼有些犹豫,她现在孤家寡人,住哪不是住?只是要真住进他的地方…… 谢裕闵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住,我那地方一晚上一百,你住多少天就交多少钱,不过最近我家的园丁辞职了,你如果会照顾花花草草的话,我可以给你减房费。” 宋曼想了想。 不是白住的话,别的人问起来,她还有个说法。 照顾花草什么的,她也不是没照顾过。 等这两天她和陈宇非联系上了,商量着搬到他那去也行。 宋曼这样想着,暂且应下。 谢裕闵见宋曼已经被自己说服成功,拉开车门,上了车。 谢裕闵系好安全带,对宋曼道:“去丛里大道。” 宋曼刚要挂档的手一顿,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瞧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一本正经道:“都这个点了,你还想分开走?谢宅离那套公寓少说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从这里回谢宅大概要一个小时,你今天不打算睡了?” 谢裕闵说得太有道理,宋曼竟然都无力反驳。 她想了想,算了,就听他的吧。 可车开到一半,宋曼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又被他绕进去了? 第206章 恨 车开到丛里大道接近五十分钟。 宋曼开进谢宅时,副驾的谢裕闵睡着了。 钟叔听到有车进来,忙披了件衣服等在门口。 宋曼看着钟叔站在门口,着急地往这边看,她伸手晃了晃谢裕闵:“谢……谢裕闵……醒醒。” 谢裕闵睁开惺忪的双眼,有一种从梦里恍然醒来的稚子感。 他呆愣了一下,从座位上坐直了。 但也因为动作,扯到了伤口。 谢裕闵眉头一皱,闷哼一声。 宋曼听见了,担忧道:“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谢裕闵摇了摇头,说没事。 谢裕闵从车上下来,钟叔迎上来,谢裕闵说:“给宋小姐誊间房出来,她今晚上住这里。” 钟叔愣了愣,点了点头,又叫了仆人来泊车。 宋曼跟着谢裕闵进去。 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但就是让宋曼莫名想到那一幅一整面墙的诡谲的画。 宋曼看着谢裕闵平整的肩膀和宽阔的背影,很难想象,这样一张平静的面孔下,内心曾经的某一瞬间竟然是那样波涛汹涌。 谢裕闵直接将宋曼带到三楼。 谢裕闵说:“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抽空去一趟医院。” 宋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等到谢裕闵转身离开,宋曼突然似有所感,忽然叫住他。 谢裕闵回头,眼神询问。 宋曼抿了抿唇,问他:“你知道,杀害你父母和弟弟的是谁吗?” 纵使当时新闻报道这件事,说是意外的火灾。 但若真是意外,谢裕闵许是画不出那幅充满仇恨的画来。 他的恨如此明目张胆,怕是对方根本有恃无恐,觉得谢裕闵没办法动他。 宋曼知道,谢诚远一直和谢裕闵不对付,听说她来盛丰之前,谢裕闵借机将谢诚远从盛丰踹了出去,叔侄俩关系一直不好。 宋曼想,两人的不好,或许不只是盛丰那一个位子那么简单。 房间里没有人,整个夜晚静如死寂。 宋曼问他:“是你二叔吗?” 谢裕闵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让宋曼早些睡。 宋曼也不问了,她只道:“你的伤口不能碰水,这两天小心些吧。” 谢裕闵点了点头,离开房间,宋曼想起他的避而不谈,抿了抿唇。 床上有准备好的洗浴用品和干净的衣服。 宋曼拿着衣服和洗浴用品进了浴室。 水流大,打在身上刚刚好。 宋曼闭着眼睛,享受着温热的水洗刷自己身上的疲惫和污糟,不再去想身外之事。 今天也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谁会想到那火就这么烧起来了呢? 这头,宋曼在洗澡,那头,谢裕闵换下衣服躺在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床头柜上的灯暖黄又粘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印在天花板上。 宋曼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怎么会看不出? 谢裕闵和谢诚远的仇怨,许是舟城名贵圈不少人的谈资。 他们都在等这俩叔侄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谢家这块蛋糕,即使如今分崩离析,也着实惹人眼馋。 这也是为什么谢裕闵不动谢诚远,甚至还主动和谢诚远合作。 他怎么会白白地把谢氏送进别人嘴巴里? 谢裕闵轻嗤一声,漆黑的眼睛透亮得似乎能将这一切看穿。 就看谢诚远忍不忍得住了。 他是能忍住。 若是谢诚远忍不住对他动手,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极其困扰他的事情。 谢诚远说过,当年与他为伍的,如今已然飞黄腾达。 谢裕闵眼中一暗。 就是不知道这个飞黄腾达的,是已经成为首富的梁家,还是……在海外挤进前列的景家。 第207章 香 翌日,宋曼从睡梦中醒来。 她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一时还没想起自己在哪。 直到她转头,窗边的阳光刺眼地照进她的眼睛,她用手一拦,记忆才回笼。 她现在在谢家老宅,住在谢裕闵的房子里。 而她现在身上躺着的,正是比她那个小公寓贵一百倍的席梦思床垫。 淡淡的栀子清香从窗外飘进来,宋曼微微一愣,从床上起来。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彻底拉开,就见楼下的院子里,谢裕闵穿着一件休闲的polo衫,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裤子。他站在树下正在与人电话。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面前的树上还挂着一只鸟笼。 鸟笼里精致的鸟儿叽叽喳喳,闹出清脆的声音。 谢裕闵用尖尖的镊子,夹起鸟食,放到笼子里。 那鸟儿有着一身精致的白色羽毛,伴随着里面点点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裕闵不知道与人说到什么,眉眼浅笑,伸出手去喂白鸟时,嘴角的笑意微微漾开。 宋曼瞧着不免有些失神。 在一旁候着的钟叔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谢裕闵,他顺着那道目光去,就见楼上宋曼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谢裕闵。 他一顿,上前和谢裕闵耳语几声,谢裕闵朝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抬头就看到宋曼。 她身上还穿着绸缎做的吊带睡衣,头发微卷,搭在肩头。 她的眼睛还有刚睡醒的惺忪,清澈的眸子,看上去不谙世事,任人摆弄。 见他看过来,她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想往旁边躲。 可宋曼思来想去克制住了。 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哪能被人家看一眼,就无所适从想要躲。 宋曼喉咙一吞,对上谢裕闵的目光。 她就像站在高塔中的公主,垂眸,看着塔下的骑士。 谢裕闵挂断电话,对她招手。 宋曼心口一跳,敛下眉目。 她换掉衣服下了楼,今日的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一楼客厅窗户大开,明媚的光线将屋子里照得通亮,还能看到屋子里清扫的痕迹。 柜子上的花上有露珠,伴随着大敞的窗户,远处飘来一阵风,清香浮动,让宋曼心情不由自主好起来。 谢裕闵从院子里走进来,拎着鸟笼,让仆人把鸟笼挂到楼上去。 宋曼瞧着那精致的白鸟,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鸟?” 谢裕闵说:“金丝雀。” 宋曼眼睛不转地盯着那鸟,又看着外面的太阳天气,道:“你怎么不让它多在外面感受一下新鲜空气和阳光?” 谢裕闵拉过宋曼,将她往餐厅领:“待会儿要下雨,到时候要是淋得一身湿,下人难打理。” 长长的餐桌上放着中式或西式的早点,谢裕闵拉开凳子,让宋曼坐下。 谢裕闵道:“待会儿去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人醒了。” 宋曼想起谢裕闵话里说的人,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饭出门时,倒真如谢裕闵说的,下起了雨。 明明先前还是晴空万里的,突然暴风雨,下得宋曼有些猝不及防。 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地面上,溅湿了宋曼的鞋。 谢裕闵撑着伞,看着宋曼已经湿了的鞋面,身上淡淡的栀子香味有些好闻。 空气里有一种闷热的湿意。 两人上了车,雨水强势地打在车窗上,宋曼抖了抖脚上的水珠,发现谢裕闵一旁的肩膀也湿了。 等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有积水,不浅,还很宽。 宋曼计算了一下自己跨过去,怕是够不着,更别说跨过去要是没踩住,剩下那半只干袜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想着,横竖都会湿,干脆视死如归,眼睛一闭,快速淌过去就好了。 谁知宋曼刚想这么做,手中就被塞进一把黑伞。 谢裕闵让她拿好伞,好好撑着,一边拦腰将她抱起,步伐稳健地一步迈过去。 谢裕闵很稳,手臂抱着她一点都不抖。 胸膛温热,还带着一股宋曼喜欢的清香。 第208章 周初雪 谢裕闵抱着宋曼,一直到了医院的廊下,才把宋曼放下。 宋曼咬了咬唇,有些羞赧,因为她发现周围不少人在看她。 谢裕闵长得好,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虽然被金丝边框眼镜拦上几分,但浑身的气度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人身份不简单。 宋曼将伞收起,看到谢裕闵衣服被溅到雨水,伸出手去拍了拍。 又低头看了看他的鞋子。 谢裕闵出门的时候,将那套休闲的装束换掉了,他如今穿得有点酷,黑色的马丁靴更加衬托他的冷。 宋曼很久没看到他这么打扮了,说起来,这样的打扮,也只有他在大学的时候才会穿。 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样了,日常穿着都比较靠商务。 谢裕闵也拍着自己身上的雨珠,一抬头,就见宋曼愣愣地望着他。 他主动接过宋曼手里的伞,对宋曼道:“进去吧。” 昨晚上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女人大清早就搬离了急诊室,如今睡在普通病房。 谢裕闵和宋曼站在门外,看着女人出神望着窗外,几乎丢了魂的样子,谢裕闵道:“这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宋曼眼睛一下子淡下来,连脸色也冷了下来:“知道。” 谢裕闵一顿,没想到宋曼知道了。 他微微皱眉,又问:“那你知道他老公……” 宋曼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知道。” 谢裕闵见宋曼的神情,微顿:“先前我提醒过你。” 是啊,谢裕闵先前提醒过她,只是她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就算想了,也觉得不确定。 谁能想到陈宇非是个gay呢? 难怪陈宇非那么担心自己会和杜芳菲坦白,原来只是因为他不敢跟杜芳菲承认自己出柜。 宋曼也才想清楚,为什么她和李向荣无冤无仇,李向荣却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找她勒索那么大一笔钱。 至于眼前病房里已然陷入疯魔的女人,那不过是陈宇非懦弱和李向荣背叛的结果。 宋曼没有办法忘记,那天晚上这个女人拿着刀找上自己,说她不想活了,也要拉着她一块去死。 她眼里充满着决绝,嘴里满是质问,问得宋曼头脑发昏。 她说。 “你知不知道你老公是个同?你纵容你的丈夫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会下地狱的!” 她还说:“凭什么受伤的只有我,他们可以去追求他们口中的真爱,那我呢?我算什么?!每个人都劝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这些忍忍就算了,可是你看看我,我忍成什么样了?我忍成了一个疯子!” 宋曼不愿意再回想下去,她吐出一口浊气,对谢裕闵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和她单独谈谈。” 谢裕闵不觉得这个疯女人会和宋曼好好谈。 他皱了皱眉,准备劝阻。 宋曼却道:“女人最懂女人,她的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一些,你就让我进去跟她单独谈谈吧。” 许是宋曼说的字眼让谢裕闵没办法反驳,最终谢裕闵还是没有阻拦,宋曼一个人进去了。 病房里很敞亮,电视还开着,只是声音有些小。 看电视的人的心神早就不在那上面了,只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就连宋曼进来,她都没回头一下。 宋曼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介意我坐下来吗?” 女人这才动了动,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宋曼指了指病床前的凳子,对她笑了一下。 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声音却嘶哑得不行:“随便你。” 宋曼在女人面前贴到铁板,也不恼。 她看着女人消瘦的身体,想到自己找郑微打听到的消息。 宋曼道:“听说你女儿很聪明,年纪轻轻就能做初中的奥数题,还会画画,跳舞,在班上人缘又好,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和她玩……” 宋曼的话让女人身子一僵,她似是陷入什么记忆里,面容一下子变得温柔。 可温柔过后,她又是恍然惊醒。 她猛地转身,对上宋曼那张脸,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女儿?你是加害者,是破坏她美好的家庭的帮凶!你还好意思说这些!” 周初雪语气忿忿,眼睛发亮,脸颊通红,指责宋曼时不留余力,就好像宋曼做的事情完全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应该被唾沫星子淹死。 可分明,宋曼什么都没做。 她也是被埋在鼓里的。 只是如果她现在说这些,周初雪只会认为她在推卸责任,所以这些无意义的话就先不说。 宋曼只道:“可你女儿现在那个样子,真的是因我造成的吗?” 第209章 有我 李小小如今怯懦,胆小,草木皆兵。 只要周初雪发出一点动静,李小小就以为周初雪要骂她,甚至连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周初雪想到这里,身子一顿。 宋曼微叹一声道:“陈宇非的事情,我会去问他,会去搞清楚,只是你女儿这么小,做错事的是她爸,她不应该承受来自你的怒火,我也知道你心里憋屈,烦闷,不爽到快要发疯,可是你得想想你的孩子,她原本幸福快乐,她的父母很爱她,可如今,她的母亲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打骂她,对她恶语相向,她是不是会觉得,她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你不爱她了?” “可是你真的不爱她吗?” “你只是自己也在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 周初雪忽然泪如雨下,她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泣。 泪水夺出眼眶,顺着手指啪嗒一下掉在床单上。 她想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和她说的那些话。 “喜欢男的怎么了?反正你们孩子也生了,你玩你的,他玩他的,不是挺好的嘛?” “他只是图刺激图新鲜,时间久了,日子长了,他总能看到你的好。” “他都能和你生孩子,说不定可以治好呢?” 周初雪觉得很痛苦。 她曾经也开导过自己,各玩各的,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当她尝试着去接受这种新生活方式时,半夜回家,看到李小小拖着那只大大的兔子,惺忪着眼走到门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她突然奶声奶气,眼睛里小心翼翼的。 “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被击中。 她所有的伪装被击溃。 她怀胎十月,历经生死生下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吃了多少亏,疼过多少个日夜,那都是因为爱。 没有爱,如何让她愿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她自诩并不坚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找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男人,然后努力工作,结婚生子,和和美美,幸福美满。 这就是她想的一生。 如此简单,如此朴素。 她不是圣人,她也需要周围人的肯定和爱。 可是和一个让她觉得窒息,觉得迷茫,觉得低价值感的人在一起,她日日夜夜怀疑自己,又觉得不甘心。 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令她发疯。 周初雪说:“其实,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也想过离开他,带着小小去别的城市,和他再也不见,可是……” 周初雪忽然咒骂起来:“这个烂人!连我和小小的保险金都不放过!” 周初雪边骂,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李小小生下来的时候,李向荣给周初雪和李小小各自买了一份价值几十万的保险金,后来李向荣承认自己出柜时,也承诺,他对不起他们母女俩,她们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就算让他净身出户也行。 结果,这句话说了没三天,李向荣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周初雪和李小小的保险金。 周初雪是老师,存款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有一定的数目,那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留给一家人最后的退路。 只可惜李向荣也把这笔钱卷走了。 之后周初雪性情大变,不复从前,她变得易躁易怒,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发脾气。 学校也因为她的精神状况,责令她状态好了才能来上班。 周初雪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家人也觉得她是个神经病,不愿意和她交往,而陪在她身边的李小小,也因为她动辄打骂,渐渐害怕她。 周初雪说着说着泣不成声,被子都打湿一大片。 宋曼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陪着。 忽然间,余光一瞥。 见病房门上的玻璃那,一个小女孩紧抿着唇,看着里面。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周初雪反应过来,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宋曼还没来得及去开门,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只见李小小穿着碎花裙子,抱着大大的兔子娃娃跑过来。 她跑到病床前,也不管周初雪的反应如何,麻利地爬上床,伸出手去抱住周初雪。 李小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奶声奶气地安抚道:“妈妈别伤心,有我呢。” 第210章 有什么想说的 李小小稚嫩的声音和生疏的动作让周初雪的啜泣越来越大。 周初雪一边抱着李小小哭,一边说:“妈妈对不起你。” 李小小手臂上还有青痕。 可她小小的手还是紧紧地抱着周初雪。 李向荣离开前几天对周初雪并不好,两人说不拢,就会大打出手。 偶尔两人会顾及李小小在,不会动手,但有的时候说急了,就会忘了还有个人。 李向荣下手并不轻,周初雪也不是任人打的性子,所以两人闹起冲突来,很激烈。 通常以李向荣摔门,周初雪头发凌乱,身上青紫结尾。 所以李小小并不怪她妈妈对她这个样子。 因为她的母亲也遭受过一样的待遇。 母女俩相拥着,周初雪安静地哭着。 宋曼看着心里五味杂陈,扭头看向病房外站着的谢裕闵。 两人悄然离开病房,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 谢裕闵另一只手不好开瓶盖,宋曼便帮他打开了瓶盖,递给他另一只手。 宋曼道:“李小小怎么会在这里?” 谢裕闵抬了抬下巴,看到一个妇孺站在不远处,谨慎地盯着两人看。 谢裕闵说:“那是周初雪的母亲,周初雪出事后,她母亲想把李小小接到自己家住,但是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周初雪住院了,李小小要过来看她妈妈,我就让人把她们接过来。” 谢裕闵说话期间,周母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谢裕闵,又上下打量着宋曼,一脸的不豫:“你就是那个宋曼?” 宋曼一顿,没作声。 周母又看了看谢裕闵,问:“那你就是她老公了?” 谢裕闵长相出众,一脸俊逸不凡的样子,十分符合周母心目中能勾走男人的男人形象。 周母问完,直接一巴掌打在宋曼脸上,结果谢裕闵动作更快,直接拦住:“你干什么?” 周母冷哼一声:“干什么?我打她这个管不住男人的女人!还有你,你这个抢别人老公的贱货,我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 周母力气大,一下子就推开了谢裕闵。 谢裕闵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贱货,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周母已经拽住宋曼的头发,将她往后拉。 谢裕闵眉头一皱,连忙上前阻止。 周母和宋曼已经打作一团,场面十分壮观。 周母是进攻,宋曼是被迫防守,年轻人皮薄,抵不过上一辈的人实打实的真枪实干。周母也恨这些伤害自己女儿的外人,恨不得一手一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才好。 谢裕闵的加入,让周母把泄在宋曼身上的气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周母一口一个“男狐狸精”,谢裕闵听着眉头皱得紧紧的,也不管长幼尊卑,直接将这人往外一拽。 周母被拽得趔趄,差点没站稳。 谢裕闵瞧着,用极其克制的语气说:“麻烦你打人也得打听清楚,我不是你口中的男狐狸精,害了你女儿的也不是她,要不是她,周初雪女士说不定就在昨天那场大火里烧死了,你该感谢她,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她。” 谢裕闵说得周母一顿,她眉头一皱,看到此时头发有些乱的宋曼,又看了看谢裕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不是她老公?” 谢裕闵抿了抿唇,说:“不是。” 周母意识到自己可能打错了人,脸色有些讪讪:“那你是谁?” 谢裕闵说:“我是她的朋友。” 宋曼一顿,看向谢裕闵。 他的衣服被抓皱,头发也有些乱,但他看着没有一丝自乱阵脚。 在这种冷静状态下,他竟然说自己是她的朋友…… 宋曼心口一滞,抿了抿唇,应和道:“是,他是我朋友,不是我老公,你打错人了,更何况你也不应该打人。” 先别说没搞清楚状况就随便动手不好,就算搞清楚状况,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人。 周母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总感觉那种味道不对。 她是过来人,两人站在一起的气氛别人看不出来,她是能感觉得到。 这两人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周母清咳一声,以为面前两人是骗她的。 她不想被面前两人糊弄过去,直说:“你说你老公不是他,那你打电话把你老公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把我女儿害得这么惨,他有什么想说的!” 第211章 精神损失费 宋曼看着周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她要是不把陈宇非找过来说清楚,这人怕是要在这里和他们折腾一天。 但陈宇非来了的话,谢裕闵也在,宋曼担心两个人会不会闹起来。 就在宋曼犹豫的时候,谢裕闵说:“你打吧,看他过不过来。” 如今这场面,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有影响。 宋曼抿着唇,看谢裕闵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她走到一边,翻出陈宇非的电话,拨过去。 嘟嘟的电话接通声让宋曼直觉有些不妙。 宋曼挂断电话,看向周母:“他……没接。” 周母却觉得这是宋曼的小技俩。 人都在面前了,还在这里装模做样,装给谁看呢? 周母眉头一皱,厉声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名堂多得不行,以为这样就不用遭受道德的谴责?我告诉你们!现在社会是发达了,人们也进步了,以前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的人好像都能接受了,但这并不代表大家允许你们借着这种事情去破坏一个人的家庭,伤害另一个人!” 周母说:“你们逃得了这一次,逃得了第二次?不把伤害我家初雪的精神损失费交出来,我们周家跟你们没完!” 宋曼:“……” 阿姨,你真误会了。 宋曼见周母说得振振有词,无奈地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对“男狐狸精”的郁闷已经上升到极点,眉头拧得跟个麻花似的。 他知道有些人好赖不分,无法沟通,却没想到这种事还能让自己碰上。 都说不是了,还一个劲的以为自己是陈宇非。 谢裕闵没了耐心,干脆想叫人过来先把这人的嘴封上,他很讨厌别人拿自己和陈宇非比。 宋曼瞧出谢裕闵眼里的不爽,想劝劝,谢裕闵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打住情绪,拿出手机来看。 此时李小小迈着小腿从病房里出来。 她看到谢裕闵,朝他晃了晃手:“谢叔叔!” 谢裕闵从手机前抬头,就见李小小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拉了拉他的衣服,很乖巧地道谢道:“谢叔叔,谢谢你带我来找妈妈。” 宋曼有些诧异,李小小和谢裕闵关系这么好? 周母看到李小小对谢裕闵和颜悦色的,也觉得不对劲。 “你姓谢?” 周母心里一咯噔。 谢裕闵对李小小笑了笑,又抬起头来看向周母:“嗯,我姓谢,不姓陈,我说过了。” 周母失语地看着谢裕闵和宋曼,心想自己那一根筋的毛病不知道怎么的又犯了,这下好了,得罪人了。 周母心里嘀咕,面上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见你们……” “见我们什么?” 谢裕闵反问。 周母瞧见谢裕闵不辨喜怒的神色,又想起宋曼已经为人妇,这种情况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会火上浇油,而且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周母顿了顿,道:“见到你们走在一起,就误会了。” 谢裕闵“嗯”了一声:“我说过,我和她是朋友,不过那是私下里的事,表面上,我还是她的老板,我比较喜欢公事公办。” 谢裕闵坦然相告,宋曼心里咯噔一声,面上笑了笑:“是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和上司下属的关系,您真的误会了,昨晚上要不是谢总在,我和周小姐怕是都要九死一生。” 宋曼笑着,再度看向谢裕闵时,谢裕闵也看了过来。 只是他的神情里有什么,宋曼辨认不清。 谢裕闵率先移开目光,拉起李小小的手,道:“周姨,你现在要不要去病房看看周小姐?” 周母误会了谢裕闵,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面对谢裕闵还有些不自在。 她搓了搓手,应了一声。 几人准备往病房里走。 忽然间,谢裕闵一停下:“对了周姨,你刚才说的精神损失费是怎么回事?你是想让宋曼一家来承担?” 第212章 补偿 谢裕闵这话一说,周母身子一顿。 她悄悄看了谢裕闵一眼,心里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她一开始以为谢裕闵是宋曼的老公。 这男人又穿得好,一身贵气,把初雪一家害得这么惨,要点补偿也没什么。 李向荣把初雪的保险金和存款全部卷走,她总得要为初雪母女俩的以后做打算。 所以周母是想把精神损失费打在宋曼一家子身上,能多捞点就多捞点。 人没了,钱在也不怕。 可是现在……自己闹了个笑话。 周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讪讪地笑了一下:“您说的哪里的话,这精神损失费怎么能让宋小姐来承担呢?要赔也是宋小姐的老公赔不是?” 谢裕闵轻轻“嗯”了一声,很满意周母的回答。 他摸了摸李小小的头发:“除了精神损失费,你们还有别的诉求么?” 周母一顿,不太明白:“别的诉求?” 宋曼提醒道:“比如……离婚?财产分配什么的。” 周母一惊,脸色一变:“离婚?那使不得使不得,这要离婚了,让那些人怎么看我家初雪,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家初雪的错,为什么要离婚?该离开的是你老公才对,只要你老公离开了,他们夫妻才能重新来过,让我们提出离婚,那不可能!” 周母说得信誓旦旦,宋曼皱起了眉头,道:“阿姨,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夫妻俩不可能再重修旧好,这镜子破了怎么可能再补回来……” 宋曼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母一口打断:“什么不能重修旧好,你别在这里上纲上线!夫妻俩因为一些事情吵架那是正常的,哪有夫妻不吵架,这吵完架,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相互理解相互体谅一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周母喋喋不休地说着,宋曼有些无奈地打断她:“阿姨,他们俩已经不是普通的吵架了,他还打了你女儿,那是家暴,严重点可以告上法院的,你真的愿意让初雪继续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把初雪的下半辈子的幸福交到那个人手上吗?” 周母迟疑着,尚未回答,周初雪便从病房里走出来,说了一句:“我不愿意!” 周初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即使这样,她还是扶在门沿上,一字一句道:“我要和李向荣离婚,这种日子我再过不下去。” 周初雪看向拉着谢裕闵的李小小:“小小的抚养权我会争取,这婚我一定要离。” 周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认同,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糊涂啊!你要离婚了,小小就生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了,这对她的成长有百害而无一利……” 周初雪冷哼一声:“我倒觉得,为了一点家庭形式,让我和小小继续和李向荣生活在一起,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周初雪此时清醒过来,牵住李小小的手,道:“小小,我们进去。” 李小小点了点头,对谢裕闵和宋曼说了一声再见,又对周母郑重其事道:“外婆,我觉得妈妈说得对。” 李小小虽然年纪小,可看得透彻。 每次周初雪和李向荣起争执,都是李向荣先动的手。 在小孩的世界里,谁先动手谁就是坏人。 李向荣如今俨然成为李小小世界里的坏人。 李小小跟着周初雪进了病房,周母呆滞地站在门口,又回过神来,看向同样站在病房门口的宋曼和谢裕闵。 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面前两人,道:“就是你们……你们跟我们家初雪说了什么?” 宋曼觉得冤枉,他们什么都没说。 倒是谢裕闵说:“你女儿比你看得通透一百倍。” 不待周母反应,谢裕闵直接拉着宋曼,转头就走。 别人家的事情,宋曼不好参与,但她认同周初雪的看法。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管再怎样都弥补不了了,李向荣喜欢男人,而周初雪需要的是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让周初雪继续待在他身边不亚于饮鸩止渴。 从宋曼的角度来看,让周初雪一个人独自美丽,都好过困在李向荣身边。 第213章 亏心事 宋曼这样想着,忽然脸上一痛。 她眉头一皱,就见谢裕闵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往她脸上一戳。 宋曼再度吃痛。 谢裕闵淡着脸,指着她脸上的伤,道:“刚刚那老太婆把你的脸划伤了。” 宋曼听到“老太婆”这个字眼,惊奇地看了谢裕闵一眼。 谢裕闵一向彬彬有礼,很少是这种态度。 看来周母真的把他惹恼了。 宋曼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走廊的窗户前,想看看伤势。 窗户的玻璃上贴了一层遮光纸,有点暗,宋曼可以借着那张暗色的遮光纸看到自己脸上的伤。 还真被她弄伤了。 宋曼拉了拉脸皮,看了一下伤势。 应该是刚才在防卫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被对方的指甲盖划到了。 宋曼下意识想用衣服擦擦血,谢裕闵却说:“别动,你衣服上有细菌,我去拿点碘酒和创可贴来。” 谢裕闵说完就离开了,宋曼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玩玩手指,看看天花板,又拿出手机来摆弄。 摆弄了一会儿,宋曼忽然间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顺势看过去,就见宋庭穿着病服,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搀扶着,在走廊的尽头。 宋曼眼睛一亮,有些惊喜,还有点不可思议。 她快步走过去,走到宋庭跟前,没有完全贴近。 宋曼道:“宋庭,你怎么出来了?” 宋庭身边的医生解释道:“他的生命体征没有任何异常,免疫力也正慢慢恢复正常人的水平,现在只要身上没有伤口,其实是可以正常和人接触的。” 说着,医生对宋曼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宋庭新的主治医生,我姓凌。” 宋曼看着眼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医生,微微一愣,与他握手:“你好,凌医生,我是宋庭的姐姐,我叫宋曼。” 凌医生松开宋曼的手,看出她眼里的惊讶,笑道:“别担心,我虽然看着年轻,也快四十了,有足够的资质帮助宋庭患者战胜病魔,成功痊愈。” 凌医生语气幽默,宋曼听了微微一笑,心里不禁感叹这医生保养得真好,都快四十了看上去都像二十多的。 宋曼这样想着,宋庭叫她:“姐,你的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宋曼下意识想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自己手上有细菌,堪堪停住,笑了笑:“没事,刚刚不小心弄的,一点小伤,不碍事。” 宋庭抿着唇,想到刚才看到的男人,一顿:“刚刚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好像不是姐夫,他是谁?” 宋曼觉得宋庭这语气有些不好,一愣,笑道:“怎么啦?难不成你姐结了婚,身边就不能有别的异性了?” 宋曼调笑似的话语让宋庭一顿,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就是怕你被人骗。” 宋曼知道宋庭和陈宇非关系好,以为宋庭这是在替陈宇非防着。 宋曼道:“不会的,他是我学长,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有什么好骗我的呢?” 宋曼笃定的话语让宋庭抿了抿唇,他低下头,用很低落的声音说:“他没骗你就好。” 凌医生把宋庭带走了。 宋曼看着宋庭慢慢远去的背影,一不小心出了神。 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和谢裕闵在一起之后,有一次她和宋庭说过,她和学校里的一个学长在谈恋爱。 那个学长长得又帅,学习又好,行为处事干净利落。 后来,她和谢裕闵分手,与陈宇非结婚,宋庭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先前的男朋友呢?宋庭还问她是不是因为他的病,她才要和陌生男人结婚。 宋曼为了不让宋庭多想,胡乱编撰了个理由。 好像就是说……谢裕闵骗了她,他们之间惨淡分手。 宋曼额头上冒出一个很大的汗珠。 这家伙……不会认出谢裕闵来了吧? 宋曼心里有事,谢裕闵走到跟前都还没发现。 等到谢裕闵拿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宋曼才恍然惊醒,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 谢裕闵瞧了她那心虚的样子,拎着买好的药,问:“做什么亏心事了?” 宋曼才不会老实坦白自己当初说过他的坏话。 第214章 陈宇非 宋曼抿了抿唇,顾左右而言他:“你买什么了?” 谢裕闵说:“创可贴,碘酒,和棉签。” 宋曼冲着塑料袋里看了一眼,见是碘伏,皱了皱眉头:“这个有颜色,涂在脸上会很丑。” 谢裕闵倒是没想太多。 他心思虽然细,但也不至于细到这种程度。 谢裕闵说:“那我重新去买瓶新的。” 宋曼却拉住他:“算了,反正一点点,没关系。” 两人找了一个空闲的椅子坐下来,宋曼没有镜子,只能乖乖坐着,让谢裕闵上药。 谢裕闵不是左撇子,右手受了伤,只能用左手来。 左手拿棉签还好,但要用棉签涂伤口,就有些笨拙。 谢裕闵三番两次碰到伤口,宋曼都忍不住吃痛一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宋曼拿出手机来,夺过谢裕闵手中的棉签,自己给自己消毒。 宋曼对着手机上药,谢裕闵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 宋曼手一顿,狐疑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谢裕闵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正色地咳了一声。 宋曼感觉谢裕闵这两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小孩得到了棒棒糖,有些稚气,又有些外向的情感外露,是高兴。 宋曼不知道谢裕闵在高兴什么。 她将消毒完的棉签放在一边,朝他伸手:“创可贴。” 谢裕闵乖乖奉上。 宋曼一只手贴不好,谢裕闵便主动替她拿着手机,充当她的镜子。 宋曼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两人以前也做过一样的事情。 宋曼把伤口处理好,谢裕闵正好有事,和她从医院分开。 来接他的是章予,副驾上坐着白晨。 谢裕闵一坐上车,就听见车里的音响在唱:“你专心在画睫毛,我专心在等你笑。” 谢裕闵一顿,开口道:“这谁放的歌,这么……” 话还没说完,白晨一把按掉,小心守护着自己的歌单:“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放了行了吧。” 每次白晨一给谢裕闵分享一些自己觉得很好听的歌,都会被谢裕闵嘲得体无完肤。 只是这一次,谢裕闵破天荒的评价:“还不错这歌。” 白晨:“???” 他震惊地看着谢裕闵,就见谢裕闵靠在后座上,头一偏,闭目养神,不打算再跟他沟通一句。 只是那脸上浅浅的微笑,让谢裕闵看上去心情很好。 白晨指着谢裕闵望向章予,难以置信道:“这人被鬼附身了吧?” …… 宋曼这边从医院出来,直接去陈家找了陈宇非。 不过可惜的是,陈宇非不在家,杜芳菲也说几天没见到他了,还问宋曼,他是不是收拾东西去找她了。 宋曼面露疑惑:“找我?” 这些天她事情多到焦头烂额,陈宇非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怎么会收拾东西去找她? 宋曼道:“我这两天去了槐城,发生了一些事情,并没有和他联系。” 杜芳菲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那奇了怪了,那天他收拾了那么多东西是要去干嘛?” 杜芳菲回想起那天陈宇非大包小包地把自己的东西收走,看上去脸色还不太好,有点白,嘴唇没有血色。 杜芳菲那时还想摸一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都被他一手拍掉。 杜芳菲忧心忡忡提起这件事,宋曼不禁安抚道:“许是去了敏姐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宋曼给崔敏敏打电话,崔敏敏似乎是刚下庭,声音挺嘈杂。 接到宋曼的电话她还挺惊讶:“喂?” 宋曼道:“我现在在婆婆这里,她想问问你,阿宇有没有来找过你?” 崔敏敏闻言,想起那天陈宇非来找过自己,不过那次倒没有提借钱的事,反而问她他爸留给他的钱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提前提出来。 不过崔敏敏并没有说起这件事,只是说:“没有。” 第215章 年度最佳慈善家 宋曼自从那天和崔敏敏撕破脸后,两人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崔敏敏就算有消息,也不会跟她说。 宋曼意识到这一点,也没说什么,就和杜芳菲报告,陈宇非没有联系崔敏敏。 杜芳菲一听,更急了,问宋曼:“那他会去哪呢?” 杜芳菲急得左右踱步,就差没拿出手机报警了。 宋曼觉得他既然是有意识地离开的,自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宋曼安抚杜芳菲:“您先别着急,我去他公司找找看。” 从陈家出来,宋曼没有第一时间去他公司,而是联系了东城的派出所警官,问李向荣的下落。 警官说:“这个人我们已经在境外抓捕了,现在在回国的路上。” 那就意味着陈宇非并不是去找李向荣。 宋曼想起自己离开陈家前,在陈宇非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陈宇非结婚之后就和自己搬出来住了,所以落在陈家的,大多都是结婚以前的东西。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以前的东西,他收走干嘛? 宋曼觉得有问题,去了一趟诚远集团,想看看陈宇非在不在,结果如她所料,陈宇非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人事打他电话也不接,联系不上他这个人。 可能是被陈宇非这人搞烦了,这人事见宋曼和陈宇非有关系,便把气撒在宋曼身上。 “你们这些亲戚家人或者朋友赶紧联系联系他,他要是不来上班超过一个星期,就算他违约,我们这边要强制辞退的。” 人事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宋曼,匆匆离开。 宋曼准备从诚远离开,走到楼下,刚好和进公司的谢诚远打了个照面。 宋曼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因为谢诚远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戴了副墨镜。 等到谢诚远走到跟前,将眼睛上的墨镜往下一拉:“Hi,宋秘书。” 宋曼见是谢诚远,对他笑了一下,客客气气:“二爷。” “听说你最近和你家里人闹翻了?”谢诚远面露担忧,“事情严不严重啊?” 宋曼见谢诚远假惺惺的模样,心想他消息也知道得太快了,这才几天…… 面上,宋曼无动于衷:“劳二爷挂念,一点小事。” 宋曼准备走,谢诚远却忽然拦住她:“欸欸,我是洪水还是猛兽,看见我就这么着急着要走?” 宋曼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诚远却说:“听说梁知艺不是梁家人的消息已经从圈子里传开了,私下里,梁老爷子也在找他的亲生孙女,宋秘书,我觉得你看着挺眼熟的,要不你帮我一个忙?” 宋曼心里直觉谢诚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说帮忙,帮的可不是什么好忙,她断不能轻易就答应。 于是宋曼笑了笑:“我不过就一个小小的秘书,能帮您什么忙?” 谢诚远一脸不认同的模样:“宋秘书太小看自己了,能在我那吹毛求疵的侄子跟前呆这么久还没被辞退,足以展现你的实力……” 谢诚远轻轻一笑:“这忙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我最近和朋友合伙开了一个体检中心,没什么客户,我免费给你做个体检,你帮我宣传宣传?” 宋曼眉头一皱,听到这话都不敢相信。 就做个体检? 宋曼狐疑地看着谢诚远。 谢诚远眉头一挑:“怎么?不相信?那我再多给你几个名额,你把你同事朋友都叫上,叫来的人越多越好。” 谢诚远突然发善心的举动让宋曼觉得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宋曼刚这样想,就见谢诚远低下头拿出手机翻了翻。 翻了一会儿,把东西翻到之后,谢诚远拿给宋曼看,“你看,年度最佳慈善家,你可以怀疑我的行为,但不能怀疑我的动机,我只是想做点好事而已。” 第216章 没教养 谢诚远想做好事? 宋曼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过面上宋曼没有作声,谢诚远叫来自己的助理,给了宋曼一沓体检中心的票,又施施然地走了。 宋曼看着手上多到送不出去的票,一度怀疑谢诚远这体检中心是不是体检票销售不出去,所以才如此“贱送”。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陈宇非的下落。 宋曼把票放进包里,去了崔敏敏在的律师事务所。 宋曼去的时候没有预约,崔敏敏正在上面开会,宋曼只能等。 等了一个小时,宋曼去问,说崔敏敏还在开会,宋曼觉得再等等也无所谓。 等到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宋曼意识到崔敏敏可能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 宋曼走到前台,询问崔敏敏是否可以见客,前台小妹依旧是那套说辞:“崔律师现在正在和她的委托人见面,您要见崔律师的话,得等她和委托人见完面才行。” 宋曼却不听这套说辞,直接找到崔敏敏的办公室,门也不敲,想要进去。 前台小妹想要拦,没拦住。 宋曼一推开门就见崔敏敏和杜芳菲对坐着说话:“所以那财产的事……”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崔敏敏见到宋曼擅自闯入,前台小妹一脸难色:“崔律,我和她说了您在会客,是她非要闯进来……” 崔敏敏摆了摆手:“没事,你下去吧。” 前台小妹讪讪退下。 杜芳菲和崔敏敏才说到一半,宋曼就突然闯进来,杜芳菲对宋曼这种无礼的举动很是不满,她皱着眉头道:“听说你不是柳家人?你和你妈还在槐城的酒店里大吵一架?” 杜芳菲突然发难,宋曼小小地咬了咬唇。 她知道这件事总会瞒不住,谢诚远都知道消息了,陈家人也瞒不了多久。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宋曼沉下脸,应道:“是……” 宋曼还想说什么,杜芳菲便嘀嘀咕咕,阴阳怪气:“搞半天我们家阿宇娶了个孤儿……” 说着,杜芳菲道:“这事儿阿宇知道吗?” 宋曼抿着唇,说:“我还没和他说。” “你也不必和他说了!”杜芳菲斩钉截铁说,“既然你不是柳家人,等找到阿宇,你俩直接离婚。” 当初杜芳菲就是听了寺庙大师说的,柳家人能够给陈家带来好运,姑且让陈宇非和宋曼结了婚。 既然宋曼不是柳家人,那自然不能给陈家带来好运,那陈宇非和宋曼也没必要在一起了。 至于宋曼肚子里的孩子…… 杜芳菲的眼神如镭射扫线,盯着宋曼平坦的肚子:“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阿宇的。” 宋曼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崔敏敏。 崔敏敏一定是把她和谢裕闵的事情说了。 杜芳菲见宋曼一脸紧张地瞧着崔敏敏,心想崔敏敏说的那些肯定没错,要没做亏心事,宋曼干嘛紧张? 杜芳菲确定了这件事,一把抓住宋曼的头发,愤怒至极:“果然,你背着阿宇偷吃!” 宋曼猝不及防被杜芳菲一拽,一时抓住凳子想要稳住。 崔敏敏见状想踹开凳子,让宋曼摔个狗吃屎,这样宋曼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会流掉。 不管这个孩子是陈宇非的还是谢裕闵的,只要没有了这个孩子,宋曼两边都没法指望。 崔敏敏想着,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可宋曼就是要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干脆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借了力,给了崔敏敏一脚,又拽住杜芳菲的头发,将她往后一拽。 宋曼的力气比杜芳菲的大,直接把她拽得嗷嗷叫。 杜芳菲被宋曼拽得松了手,捂住自己不多的头发,连连喊疼。 宋曼也借势放开了杜芳菲,整理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两个女人。 没想到之前在医院和周母打得一架还派上了用场,现在打这两个女人,还有了经验。 宋曼心里想着,看着杜芳菲指着自己,脸色难看得像油漆桶泼了,五彩缤纷的:“宋曼!你没教养!竟然还打我!” 宋曼反唇相讥:“您说的对,我是孤儿,所以没教养。” 崔敏敏也被宋曼一脚踹在地上,此时浑身狼狈地爬起来,死死地盯着宋曼护着肚子的动作:“宋曼,难不成你想把这个野种生下来?” 崔敏敏的话提醒了杜芳菲,她突然大叫:“不可以!你怎么可以把这个野种生下来?!” 第217章 魅力? 对杜芳菲来说,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奇耻大辱。 自己家的媳妇儿怀上了别人家的孩子,说什么都是丑闻。 宋曼不管怎样都不可以把孩子生下来,要生下来,让自己和陈家的脸往哪搁? 杜芳菲决议要让宋曼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宋曼却看着崔敏敏,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崔敏敏的教唆。 像刚才,若是崔敏敏没有提点,杜芳菲又怎么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肚子上? 杜芳菲如今催促着自己和陈宇非离婚,怕是也受了她的挑拨。 她的目的是什么? 让自己和陈宇非离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宋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困惑,难不成崔敏敏真的是为了杜芳菲好,看不惯自己给陈宇非戴绿帽? 不…… 宋曼直觉并不是这样。 若是这样,倒不必千方百计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直接用她最擅长的手段,把她送上离婚诉讼的案子里就行,怎么还会想着伤及无辜? 宋曼感觉自己有什么地方忽视了,却又想不起来。 偶然看到桌子上摆的诉讼文件,上面“财产”两个字刺激她的大脑。 宋曼忽然间恍然大悟。 崔敏敏是陈家的律师,陈家有什么,她都会知道。 柳素娥说的,关于陈家那一大笔财产,崔敏敏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的目的是那一大笔财产?自己要是流产,和陈宇非离婚后,她要是能和陈宇非结合,就能得到那一大笔财产! 崔敏敏和陈宇非可不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从法律上完全可以结为夫妻关系! 宋曼瞳孔瑟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崔敏敏。 崔敏敏被宋曼看得心头一跳,她沉下眼,冷声道:“宋曼,是你率先违背婚姻在先,我们有权向法院起诉你,并让你净身出户,等阿宇回来了,我会启动官司程序,你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净身出户? 别说净身出户,就是崔敏敏打得那个主意,也是要落空。 宋曼笑道:“先不论法院的传票能不能传到我这儿,就单说你想和陈宇非结婚生子,动那笔财产,那是不可能的。” 崔敏敏觉得宋曼这话说得别有深意,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杜芳菲这个急性子的就直接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阿宇和你离了婚之后就不能再娶别的女人了?你是这个意思不是?” 宋曼面对杜芳菲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很慌张。 她都猜到崔敏敏和杜芳菲说过什么,无疑是什么寡妇在世,她和陈宇非要是结婚生子,还能赡养她一辈子,如果换做别人,许是只愿意和陈宇非过日子,根本不会管她。 这些听了都能耳朵起茧的话,虽不能动摇她,却能动摇一个年入中年,死了丈夫的孤单女人。 就是不知道崔敏敏知道陈宇非无法生育,还愿不愿意赡养她一辈子。 宋曼道:“陈宇非要是愿意和我离婚,娶别的女人,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只可惜……” 杜芳菲皱了皱眉:“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娶不了别的女人。” 杜芳菲觉得宋曼这话说着实在太自恋。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魅力让阿宇只愿意围着你一个人转,不愿意开启新生活?” 杜芳菲气急攻心,破口大骂。 崔敏敏却比杜芳菲敏锐,听出一点宋曼的言外之意。 她皱了皱眉,看向宋曼:“什么叫他娶不了别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崔敏敏的脸色很凝重。 她打过的官司万万千,和婚姻有关的案子,有形婚的,也有做同妻的,无疑每一段婚姻都闹得鸡飞狗跳,头破血流。 宋曼见崔敏敏脸色有些怪,似是猜到自己要说的话。 她笑:“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陈宇非是个gay,他根本就不喜欢女的,怎么娶妻生子?” 第218章 体检 宋曼这话让杜芳菲大惊。 陈宇非是gay……?不可能! 杜芳菲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宋曼说的话:“你个小赤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家阿宇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你就是想把离婚的责任推脱到阿宇身上,然后你就不用担责是吧?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诅咒陈家断子绝孙!” 杜芳菲越骂越觉得宋曼心肠歹毒,竟然还咒他家阿非是生不出孩子的同性恋…… 杜芳菲甚至拉着崔敏敏,想让崔敏敏一起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只是杜芳菲不清楚陈宇非的身体状况,崔敏敏却是清楚。 她之前三番两次试探陈宇非,他都没什么反应,她还以为陈宇非只是对她没反应,却没想到,是他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崔敏敏头脑一时有些混乱。 杜芳菲去拉她的时候,她烦躁地一把甩开杜芳菲:“别碰我!” 杜芳菲被她一手甩到地上,头昏脑花。 崔敏敏反应过来,想去拉杜芳菲,却被杜芳菲拍开。 杜芳菲气得不行。 为了这点事就能推她,别说以后赡养她了,打个电话都嫌麻烦吧! 杜芳菲觉得自己也是一时着急,听信了崔敏敏的鬼话! 她狼狈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瞪了崔敏敏一眼,又看向宋曼:“你的事,还没完!等我找到我家阿宇,一定清清楚楚和你算这笔帐!” 杜芳菲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屁股,脚步一深一浅地离开。 崔敏敏皱着眉头看着杜芳菲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凝重不减,她转头看向宋曼:“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宋曼瞧了她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反问她:“那你要起诉我的事是真的吗?” 宋曼不需要崔敏敏的回答,说完就走了。 从崔敏敏那出来,宋曼下意识想打车到以前的小区,却突然想起来,那个小区被一只蜡烛点燃了大火。 宋曼微叹一口气,找到谢裕闵的微信,主动联系。 【宋曼:谢总,在吗?】 谢裕闵没有回复宋曼。 宋曼想起自己以前都是联系章予的。 宋曼又给章予发去微信消息。 【宋曼:章先生,谢总和你在一块吗?】 章予收到消息,看了一眼壁球网里和人打壁球的谢裕闵,低头回复宋曼的消息。 【章予:在】 【宋曼:可以麻烦问一下谢总,他家公寓怎么走吗?】 宋曼发完就等着章予的回复。 没想到等来的是谢裕闵的电话。 宋曼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喂,谢总。” 谢裕闵正用毛巾擦着汗,有些喘。 他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拧开瓶盖喝水,道:“我那套公寓今天物业发来消息,说涨水了,暂时住不了,你这段时间还是住老宅。” 宋曼惊诧:“啊?” 谢裕闵咕噜咕噜喝下几口水,眯了眯眼睛。 宋曼自己也意识到这句“啊”有些不合适,轻咳了一下:“这样啊。” 谢裕闵放下水瓶,拿过手机:“嗯,老宅的地址你应该有,你直接打车过去吧。” 谢裕闵这头似乎在忙,宋曼不好说什么,也就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打车去丛里大道,宋曼看着手机页面上的预计费用心头在滴血。 看来她得快点找到房子搬出去,不然这每天两次,每次一百的打车费着实有些吃不消。 宋曼打了一辆车去了丛里大道。 她的东西都被烧没了,洗漱用品谢宅都提供,但其他私人用品没有,宋曼觉得,要先给自己置办两件新衣服才行。 宋曼捧着手机在淘宝上购物,郑微突然发消息过来。 【郑微:曼曼,外出上班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跟出差似的?】 谢裕闵今天没有去公司,宋曼作为谢裕闵的贴身秘书,也没去,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宋曼跟着谢裕闵在外面跑商务。 只要跟着谢裕闵跑商务,宋曼就不用打卡。 有些心虚的宋曼看到这句话,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郑微正在和宋曼吐槽小郑同学学校里又要搞体检了,还要交体检报告。 【郑微:这学校的名堂就是多,开学才去做过体检,现在又要做体检,还说他们找的是市医院的体检中心,权威机构,体检数据不会有误差】 【郑微:一问,一个人888!】 【郑微:这才几岁的小孩啊,体检费就要888?】 【郑微:学校里已经有不少家长去反应了,说这简直就是黑心,然后你知道学校的回应措施是什么吗?】 宋曼一遍刷着衣服,一边饶有兴趣地和郑微聊天。 【宋曼:什么?】 郑微一口气打出来:【体检是每个学生都要做的,但既然有个别家长反应不愿意集体体检,那交体检单也是可以的,不过体检单上必须详尽的报告单,乙肝和家族病史的检查也得有】 【郑微:这不还是强制性让人去报他们学校里的体检项目吗?谁不知道市医院的体检中心是外包的?我每年八万八的学费交着,想让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就这……我高低要去教育局举报一手!】 宋曼看着乐了,她笑:【那你去举报吧,我支持你!】 但郑微怂了。 【郑微:你别说,还真不敢去举报,我想让小郑同学去别的体检中心体检,他都吵着说别的同学都在学校体检,他不想搞特殊,我要是去教育局举报这个学校,小郑同学以后怎么在学校里做人?】 宋曼却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成为纵容学校肆意敛财的理由。 【宋曼:你可以把其中利弊都告诉孩子,包括所有的影响都跟他说,学校这种强制收费体检的做法肯定不对,你让孩子自己判断,自己决定,他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不 第219章 体检券 医疗有利可图,舟城的体检中心五花八门,让郑微看得头昏眼花,都不知道哪个比哪个好了。 郑微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曼曼,你先前入职体检,是在哪里做的?” 宋曼想了想:“……市医院的体检中心。” 郑微:“……” 宋曼觉得这几个字可能打击到她了,又想起什么,忙换了个话口,说:“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体检中心,你要不要带小郑同学去体检看看?我这里有券,免费体检。” 郑微问:“什么体检中心?靠谱吗?” 宋曼说:“谢二爷开的,说刚开张,没什么客,想体检的都可以去。” 郑微动了心思:“我去年都还没体检,你那还有多的票,让我去免费体检一次么?” 宋曼想起谢诚远交给她那厚厚一沓的体检券,扯了扯嘴角:“……有。” 还很多。 第二天,宋曼去公司,把体检券交给郑微。 郑微见她袋子里那么多体检券,问她:“谢二爷怎么给你这么多券?他那体检中心不挣钱的?” 宋曼撇了撇嘴唇,不置可否道:“他可是年度最佳慈善家,钱多,烧得慌,估计拿出来做慈善罢了。” 几个其他秘书看到郑微手里的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在哪拿的?免费的体检券欸,我今年都没体检,给我几张呗?” 郑微指了指宋曼,宋曼正愁这券没地方发,见有人要,连忙把包里的券拿出来给大家发。 在场的人一人一张。 有来秘书室放合同的同事,宋曼也发了一张。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来秘书室领免费的体检券,宋曼发不过来,又分了一些给其他同事让他们去发,最后自己手上剩一张。 人多,就挤。 宋曼被挤出来,到门口。 她稍稍往后一退,感觉踩到某个人的皮鞋。 宋曼转过身想道歉,就见谢裕闵西装革履,双手插兜,金丝边框眼镜一丝不苟,增添一丝禁欲气息。 他看到鸡犬不宁的秘书室微微拧眉,又低头看了一眼宋曼手中的体检券。 谢诚远最近在舟城开了一家体检中心,这事儿在舟城名流圈里传开了。 和谢诚远交好的,几乎人手一张体检中心的券。 谢裕闵微抬眼皮,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有些闹腾的秘书室瞬间安静下来。 有些发现体检券是谢诚远开的那家体检中心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毕竟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谢总和谢诚远关系不好,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疯抢谢诚远体检中心的券,可能会引起谢总的不满。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是普通老百姓,是打工人,能免费做体检,少去那几百块钱的体检费,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他们又不是像这些豪门这些老板一样,大把大把的钱还不完。 于是所有人都攥着体检券不松手,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谢裕闵扫了一眼全场,最后视线落在宋曼身上。 谢裕闵道:“宋曼,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曼手中捏着体检券,手心都冒汗。 她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身后郑微突然说出口,道:“谢总,是二爷派人拿了这些体检券来给我们,看我们有没有需要。” 谢裕闵盯着宋曼:“是这样吗?” 谢裕闵的视线压迫感强,宋曼僵硬地点了点头:“是。” 谢裕闵移开目光,将宋曼手里最后一张体检券抽出来,道:“这张,我没收了。” 最后扫了一眼秘书室的员工。 “该干嘛干嘛去。” 谢裕闵说完,径直往办公室那边走。 章予连忙低头跟上。 谢裕闵进了办公室,松了松领带,将体检券甩在桌上。 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谢裕闵道:“你说……谢诚远那家伙在搞什么把戏?” 昨日从壁球那边结束,在大堂碰见谢诚远。 谢诚远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裕闵,对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谢诚远说:“你那秘书真的乖得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谢裕闵当时还不知道谢诚远寓意为何,现在……倒是很明显。 谢裕闵将目光挪到眼前的那张体检中心的票上,看了几秒,他拿起来,思索良久。 …… 谢裕闵一走,秘书室里的同事都走得七七八八。 其他几个秘书拍了拍胸脯,感觉刚才经历了一场地震级别的事故。 “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要把体检券全部收走呢……” 宋曼也松了一口气,郑微连忙过来查看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宋曼摇了摇头,反握住郑微:“微姐,谢谢你。” 不然她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郑微“害”了一声,道:“没事,这点小事……谢总就是有的时候看着严厉,其实心肠挺好的,没看到他都默认大家把券留下了吗?你也别担心,就算他知道是你干的,他也不会迁怒你的。” 这点郑微说的倒是没错。 谢裕闵就算当时再生气,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将脾气迁怒到别人身上。 宋曼笑了笑,还是感谢郑微道:“还是谢谢你微姐。” 郑微摆了摆手,表示这是小事。 不过…… “你那张被谢总拿走了,我还想带着小郑同学跟你一块儿去体检呢。” 宋曼心知,在公司里发放谢诚远的体检券已经是逃过一劫了,到时候要是去谢诚远的体检中心体检,被谢裕闵知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体检事小,她肚子里的孩子事大。 要是因为这次体检,她怀孕的事情瞒不住,那可就糟糕了! 宋曼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放在铡刀上,稍不留神,小命就不保。 宋曼拍了拍郑微的手 第220章 捷足先登 郑微一开始想着,要不要和谢裕闵打声招呼。 后来看到谢诚远的时候,她十分有眼力见并且马上化身为缩头乌龟,灰溜溜地跑了。 开玩笑?谢诚远和谢裕闵的没有硝烟的战场,谁顶得住? 郑微带着儿子一跑,那边两个人对上了。 谢裕闵转了转袖口的金色纽扣,看了一眼生意爆棚的周围:“二叔生意不错。” 谢诚远嗤嗤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还不是你手下的宋秘书做事能干?不过是让她给我宣传宣传,一下子竟然宣传了这么多人来。” 说着,谢诚远看了看谢裕闵身后。 “欸?宋秘书今天怎么没来?” 谢裕闵眼皮子一抬,淡淡道:“因为这些人都是我宣传的,她来做什么?” 谢裕闵说得又平又稳。 昨天他让钟叔,章予他们发动他们的亲朋好友,再连同其他的关系网,都给谢诚远宣传。 谢诚远不是想让人去他的体检中心体检吗?那他就成全他,看他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谢诚远脸上笑容一僵,嘴角扯了扯。 他讪讪一笑,指着谢裕闵,尴尬又不失礼貌:“你啊你……” 谢裕闵也笑,只是皮笑肉不笑:“听说最近梁老太爷暗地里在找他的亲孙女,二叔先前说过,当年我爸出事的时候有人帮你,这人……和梁家是不是有关系?” 谢诚远双手抱胸,老神在在:“你猜。” 谢裕闵眉头一拧,复又平静。 “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纸包不住火,我总会知道的。” 谢裕闵说完,看到早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章予,出现在谢诚远身后不远处。 章予对他使了个眼色。 谢裕闵看到了。 谢裕闵收回目光,对谢诚远道:“那我就不打扰二叔了,祝二叔生意兴隆。” 章予得到谢裕闵的暗号,从另一侧的门出去。 两人在外面碰头。 谢裕闵拿出烟,分给章予一根。 他一边点烟,一边把打火机递给章予:“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章予也点烟,摇了摇头。 不过…… “有个地方我觉得奇怪,一般的体检项目上都有血常规检查,却没有DNA检测,但是这个体检中心,DNA检验是免费的。” 谢裕闵深深抽了一口烟,眉头拧得像根麻花:“他在找真的梁小姐。” 梁老太爷暗地里发布高悬赏,找到真的梁小姐的重重有赏。 谢诚远在找真千金。 谢裕闵脸色有些凝重。 因上一辈,谢裕闵和梁家的关系还算亲近,梁知艺也钟情于他,只要他愿意,梁家可以成为他的助力。 可如今梁知艺不是梁家千金,他和梁家的关系就削弱,谢诚远要是先他一步找到真千金,梁老太爷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谢裕闵呼出一口烟草气,将香烟摁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那边,消息怎么样?” 章予道:“海外消息传过来,景家也是有嫌疑的,虽然表面上景家那段时间不在舟城,可背地里查到的事情却不是这样,谢家那场火灾,景家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很大。” 而梁家那边,也脱不开干系。 谢裕闵得到消息,当时梁家的上门女婿,梁韶芬的丈夫和他父亲暗地里有来往,所以梁家,也在怀疑之列。 谢裕闵一时有些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眉头拧的紧紧的:“行了,我知道了,那边你盯紧点,再抽出点人来去找找真千金的下落。” 他不能让谢诚远捷足先登。 第221章 鱼汤 这厢,谢裕闵在谢诚远的体检中心。 那厢,宋曼才刚从床上醒来,收到这个月的工资。 宋曼对着工资明细看了看,意外发现交通补贴上有六百块。 但她记得她没有申请这个补助。 她打电话给郑微,郑微带着儿子在体检,人很多,有点吵。 “啊,你说那个交通补贴?是谢总给你申请的,谢总说你这段时间跟他出差,有几次帮他垫了车费,索性就给你划了点补贴。” 宋曼呆呆地应了几声。 等到电话挂断,她才细细一想,后知后觉,她也没有给他垫车费呀…… 宋曼百思不得其解,但又只有六百块,问谢裕闵有点小题大做。宋曼想了想,还是暂且先收下。 宋曼穿着谢宅提供的睡衣,走到楼下。 手机短信提示,她昨天网购买的衣服都到了,不过宋曼不知道这么大的屋子,哪里是收快递的。 恰巧遇到拿着浇水壶的钟叔,宋曼上去问,钟叔才想起昨天晚上确实有仆人说收了两个名叫“道明寺”的快递,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个道明寺是谁,就把快递交到钟叔手上。 钟叔说起来,宋曼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冒烟。 宋曼跟着钟叔去收发室取,取了之后,钟叔让宋曼等等。 他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给谁,只有几句话就挂断,便带着宋曼往楼上走。 钟叔说:“先生担心您在这里住着,缺少一些私人物品,就派人给您置办了一些,您看看哪些喜欢的,就留下。” 宋曼跟着钟叔回到房间,过一会儿,一排排挂着高定的衣架推了进来,还有一些比较日常的款式,满打满算,有四五排。 谢宅的卧室很大,就算是客房,也容得下四五排衣服和四五个Sales。 宋曼咋舌地看着眼前这些衣服,还有每个似乎要上来为她服务的品牌Sales,第一次感觉自己手上的两件还未拆封的快递如此沉重。 钟叔看出宋曼脸上的窘迫,礼貌笑道:“您只需要挑您喜欢的就好,先生吩咐过,您是他的秘书,平日里的打扮也不能太落身份。” 钟叔这话倒是提醒了宋曼。 她家还没被烧之前,她的衣柜里还是有好几套拿得出手的衣服,那都是她为了陪同谢裕闵出席酒会或者商务场面特意置办的,还有一些首饰珠宝什么的,全都在那场火灾里被烧成了灰烬。 好在最近没什么需要她陪同出席的场合,但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些能在特定场合穿的衣服。 宋曼挑了三件宴会上穿的,又挑了三套日常通勤的装束,等结束后,宋曼觉得自己在淘宝买的那两件衣服可能只适合当睡衣穿。 等到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挑的差不多了,钟叔提醒宋曼下楼用早饭。 宋曼收拾了一下衣柜,去了餐厅。 餐厅煲了鱼汤。 宋曼一坐下,闻到那股鱼汤味,那胃里就在翻滚。 她猝不及防地想吐,捂着嘴巴,匆匆掠过来上菜的钟叔。 钟叔见她难受的模样,连忙跟上去。 宋曼在洗手池前狂吐。 钟叔在门口贴心问道:“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曼想说自己没事,可餐厅飘来的那股鱼汤让她的胃里再次翻滚,宋曼再度呕了出来。 钟叔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要不要给你请个医生来?” 宋曼听到“医生”这两个字,雷达一下子就响了。 她打开水冲了冲嘴,对钟叔说:“我没事,不用请医生,可能是昨晚上吃坏肚子了,吐出来就好。” 最后宋曼也没吃东西,回床上躺着了。 钟叔瞧着餐桌上那一碗凉掉的鱼汤,心想下次不能再做鱼汤了,宋小姐不喜欢。 只是可惜了,先生小时候最爱喝鱼汤了。 …… 宋曼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搜索孕期注意事项。 什么头三个月胎儿不稳,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会孕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还是要定期去做孕期检查。 宋曼翻来翻去都是那些陈词滥调。 再打开微信,给陈宇非发的短信还停留在几天前。 宋曼关掉手机,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起陈宇非,想起这段“婚姻”。 等到陈宇非回来,她和他的这场假婚姻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要不要留? 第222章 犯规 傍晚,谢裕闵回来,问起宋曼。 钟叔说:“宋小姐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在床上躺着呢。” 谢裕闵闻言上了楼。 宋曼的卧室在二楼的客房,谢裕闵瞧见门缝里没有光,应该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见门外院子里的光洒进来,落了一地的清辉,宋曼的脸落在被窝里,白白净净的,有点迷人,有点可爱。 谢裕闵盯着她瞧。 宋曼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瓜子脸,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往上扬。 眉毛不重不淡,刚刚好,眉形很细很弯,有远山之感,无形中增添了宋曼的大气。 有些人长得好看,却难登大雅之堂,可宋曼的好看,是刚刚好的。 既能带着出入宴会商务场合,就算是私人场合,带她也能吸引住大部分人的目光。 她的好看是有目共睹的。 许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让宋曼感觉到熟悉,不知不觉,宋曼从睡梦中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谢裕闵。 宋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声音还没从梦中醒来,还带着一种黏糊糊的感觉:“你怎么回来了?” 谢裕闵见她撑起身子,还揉着眼睛。 他打开床头柜上的灯,灯光暖黄,并不刺眼。 “钟叔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围很安静,导致谢裕闵的声音有一种低低絮语的感觉。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昨晚可能吃坏肚子了,睡一觉就好了。” 谢裕闵一听,问:“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宋曼想了想。 昨天下班之后秘书室里聚餐,郑微等几个同事拉着她去居酒屋吃了点寿司和生鱼片,她没喝酒,其他几个同事喝得满脸通红。 等到结束的时候,她和郑微把人一个个扶上出租车,又给她们各自的亲朋好友来接。 期间,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找她要微信,被她拒绝了,郑微调侃她:“都已婚了还这么桃花不减。” 说实话,宋曼看上去并不像已婚人士。 她盘顺条靓,很难有结了婚的人身上的柴米油盐之感,所以误认为单身人士也正常。 宋曼想到这里,顿了一下:“寿司,生鱼片。” 谢裕闵看着暖黄的光线在她的脸上落下阴影,将她的面容敛去一抹清冷,留下她眼神里的澄澈和真挚。 宋曼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不能再吃日料了,就见谢裕闵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倾身过来。 黑色的衬衫优雅地解开两颗,露出凹进去的锁骨,还有修长的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作用,宋曼感觉谢裕闵的喉结格外性感。 刚这样想,谢裕闵的唇就贴过来,还撬开她的唇瓣。 气氛刚刚好。 鬼使神差的,宋曼闭上了眼睛。 两人很安静地接完一个吻。 楼下钟叔见谢裕闵上楼很久一直没下来,也不知道要不要帮他热点饭菜。 一上楼,见宋曼房间里透露出一些光。 钟叔心想谢裕闵可能在,想过去问问,一走到门口,就见房间里两人相拥着,安静得像一幅油画。 钟叔静悄悄来,又静悄悄退开。 他回到楼下,一旁的仆人见到他,问他:“钟叔,小厨房到点了,要关吗?” 钟叔想了想,说:“不用,让人候着,待会儿先生可能还要用。” 楼上,两人接完吻,宋曼才像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 谢裕闵见她想缩,连忙扣住她的手,不让她跑。 宋曼恼羞成怒去掰他的手。 谢裕闵有些想笑。 “亲都亲了,你想躲哪里去?” 宋曼咬着唇,觉得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她狡辩:“你犯规!” 谢裕闵眉梢微挑:“犯规?” 从何说起。 宋曼直接推开他的脸,将他推离自己跟前,就好像是他这张脸蛊惑了她一般。 谢裕闵一开始没懂,后来见宋曼越推越来劲,他干脆直接将她压在床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宋曼感觉到谢裕闵压在自己身上,生怕他压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提醒他:“起来。” 谢裕闵说:“不起。” 宋曼抿了抿唇,语气依旧生硬:“起来。” 谢裕闵直接抱着她翻了个身:“不起。” 一下子宋曼从躺在床上变成了坐在谢裕闵身上,而谢裕闵从一开始压着宋曼,变成被压的那一个。 谢裕闵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看着宋曼:“今晚我睡你这儿。” 第223章 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谢裕闵的半张脸落进阴影里,可他的眼睛像星星,又黑又亮地盯着宋曼。 宋曼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微微倾身,撑在他的胸膛上,想要下床。 宋曼嘀咕:“你睡这,那我睡你房间。” 宋曼脚都快沾到地,又被谢裕闵拉回去。 宋曼想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一声。 谢裕闵眉头一挑:“饿了?” 房间里本来就很安静,导致宋曼肚子响的声音特别清晰。 宋曼想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行。 她咬了咬唇,撇过眼去:“……嗯。” 谢裕闵知道宋曼一天没吃东西,这个时候饿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说:“我刚得了三斤澄阳湖的蟹,想不想吃?我做给你吃。” 谢宅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得到一些投喂,大多是白晨送的。 今早白晨送了一桶澄阳湖的大闸蟹,被钟叔叫人放到水箱里养着。 如今谢裕闵要做大闸蟹,便叫人用桶捞了些来。 “会洗吗?” 谢裕闵带着粉红色的橡胶手套,从桶里拿出一只用绳子绑住的大闸蟹,用牙刷刷了刷他的壳,后背,还有钳子。 谢裕闵刷得很干净,宋曼蹲在桶旁,一边看谢裕闵刷大闸蟹,一边看着桶里活着的大闸蟹亮着自己的大钳子,雄赳赳气昂昂,踩着下面的螃蟹想要逃狱。 可桶很深,他再怎么爬,也只是横着,绕着桶转圈圈罢了。 宋曼看着笑,又跃跃欲试,想要试试洗螃蟹。 只是看了一圈,宋曼说:“没手套。” 谢裕闵见确实没有多准备一双手套,便将自己的手套脱给她,自己则光着手去将刷好的螃蟹放进盘子里,问:“想吃什么味道的?” 宋曼问:“有什么口味?” “香辣,清蒸,花蟹粥。” 宋曼说:“想吃点有味道的。” 谢裕闵:“那就香辣?” 宋曼点了点头。 两个人分工合作,在小厨房里一个做,一个洗。 谢裕闵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螃蟹腹部的肉剥下来,把内脏和鳃叶清除,用水洗干净。 然后加入盐和料酒拌匀,裹上细淀粉,再开火温油,把蟹放进去炸一遍。 一瞬间,小厨房里传来飘香。 充满生活气息的烟火气一下子扑面而来。 钟叔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安静又和谐的画面,一下子感动得就想掉泪。 大少爷都好久没在家里做饭了。 上次做饭还在上次。 身侧一个小男仆闻到香味不禁竖起大拇指,夸道:“真香啊,这水平怕是和厨房那些专门做饭的都不相上下了吧?先生真的是样样全能啊。” 钟叔也感叹。 他家这个大少爷,自小就是拔尖的存在。 不管是学习考试,还是动手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强。 原先谢家还没出事的时候,他还能经常看到他笑。 后来笑容不见了,就连偶尔踩在地上的烟火气都没有了。 他就像浮在云上的神佛,无欲无求,偶尔透露出来的那种深沉,也让人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 除了这个宋小姐。 宋小姐在的时候,他的气场才是真的宁静。 钟叔又想流泪了。 小厨房里,谢裕闵一个一个炸着大闸蟹,又捞出来,然后将干辣椒和花椒炒香,最后倒入参汤,再把大闸蟹放进去,烧至两分钟,用水淀粉收薄芡。 宋曼从收了工静静看着,到不停地咽着口水,再到拿着碗筷等着投喂。 宋曼是真的饿了。 谢裕闵还没来得及端上桌,宋曼就吃掉一个。 等完全端上桌,宋曼又吃掉一个。 谢裕闵看宋曼吃得很香,没忍住说:“你要觉得不够,我再你做几只。” 宋曼本来想说好,但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字——孕妇可以适当吃海鲜,但只是适当,不能过多,尤其螃蟹不能吃多。 螃蟹不能吃多…… 宋曼看着自己手边已经两只螃蟹壳,第三只就快进她的碗里。 宋曼夹螃蟹的动作一顿。 她忽然想起网上有人说吃了两只螃蟹就流产的事情,一时忐忑起来。 她不会因为吃螃蟹就流产了吧? 不!不能再吃了!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装模作样道:“我吃饱了。” 但上天好像故意拆她的台似的,她刚说完,她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宋曼:“……” 宋曼发现谢裕闵从她的肚子上掠过一圈,又落到自己脸上。 宋曼脸皮厚,装作不知道似的:“看我干嘛?” 说着,又把大闸蟹推远了,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是还没吃饱,只不过不能吃蟹了,我想吃点别的。” 宋曼这话一说,谢裕闵又起身给她去炒菜。 宋曼吃得心满意足才去睡。 谢裕闵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忽然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的鞋。 不知道怎么的,谢裕闵忽然想起有一天宋曼穿了平底鞋来上班。 自那之后,宋曼总是穿一天高跟鞋,又穿一天的平底鞋。 一开始谢裕闵没当回事,可是如今莫名其妙的,他又觉得宋曼这个状态有点奇怪。 呕吐,嗜睡,还穿平底鞋。 应该……不是怀孕了吧? 她明明前段时间才刚来完大姨妈。 谢裕闵这样想着,问宋曼:“你那不方便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宋曼此时吃饱喝足,困意涌上心头,只想睡觉。 听到谢裕闵这么问,想都没想就到:“十七号,怎么了?” 谢裕闵盯着她,眉头一皱:“十七号?你上次不是说你来大姨妈了吗?” 上次可不是十七号,而是十一号。 宋曼一顿,有些清醒,她看着谢裕闵狐疑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探究让宋曼恍然惊醒。 她心里咯噔一声,狡辩道:“我… 第224章 转院 谢裕闵忽然这态度,让宋曼头上像泼了一盆凉水,瞌睡虫全跑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谢裕闵眼睛眯起来,又上前一步:“真没有?” 宋曼被他逼到墙头,心脏扑通直跳。 她受不了谢裕闵离她太近,如此压迫,便用手推他:“你别靠这么近,有点喘不过气。” “不是你做了亏心事心虚,所以喘不过气?” 谢裕闵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沉得像黑曜石,他紧攥着宋曼的神情,似乎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宋曼一直暗示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反正她现在没显怀,先前的体检报告也被那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只要她不承认,没人知道她怀孕了。 宋曼一下子有了底气,反问谢裕闵:“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姨妈提前了都不行吗?” 宋曼问得理直气壮,反倒让谢裕闵动摇了。 难不成他真的想多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抿了抿唇。 他面色凝重,又自知自己找不出什么来,宋曼这嘴又紧,怎么撬都撬不开。 问了也是白问。 算了。 谢裕闵退开来,主动替她打开房门,道:“没什么事就好,快去睡吧。” 宋曼顺着台阶下,对谢裕闵摆了摆手:“嗯,那我去睡了,晚安。” 宋曼说完再见就关上了门。 谢裕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往自己的房间走。 洗了个澡后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件事,谢裕闵打了个电话给章予,对他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宋曼,看看她去了哪,做了什么事。” 第二天,宋曼去了一趟医院。 暗中跟着她的人看她进了妇产科,都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道:“老大,这女人进妇产科干嘛?难道她怀孕了吗?” 被称作老大的人面色凝重,抿着唇道:“是不是怀孕,待会儿进去问问看。” 于是等宋曼从妇产科离开,这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进了妇产科科室。 科室的医生看到进来两个男的,都困惑无比:“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妇产科,不看男科,男科在二楼。” 男人一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我不是来看病的,就是来打听打听,刚才进来看病的那个女人,看的是什么病?是怀孕了吗?” 女医生见男人凶神恶煞的,身子抖了抖:“没有啊,她就是来看月经不调的,我还给她开了点药,没有怀孕。” 男人一听没怀孕,也没说什么,两个人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等到两个男人离开,躲在一旁的宋曼悄咪咪地探出头来。 好险。 要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在妇产科挂了月经不调的号,说不定就被谢裕闵知道了。 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但要是被谢裕闵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不能拿这个孩子冒险。 宋曼拍了拍胸脯,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惊慌平复下去。 等到状态完全调整好了,宋曼去了住院楼,去看宋庭。 宋庭自从换了新医生,就没有继续住在隔离病房,而是换成了普通的病房。 虽然普通的病房也是单人间,但那种像是关在笼子里的感觉没有了,明明每天照得都是一样的阳光,可普通病房的阳光,都好像耀眼一些。 宋庭还是住在高层,有专门的护士看守。 宋曼去看望他的时候,凌医生也在,宋庭在和凌医生玩手机游戏,打王者荣耀。 两人打得不亦乐乎,连宋曼来了都不知道。 宋曼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宋庭脸上少有的笑。 以往他都只是在看见她的时候笑一笑,现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宋曼觉得知足。 正巧有护士走过来,见宋曼在门口没进去,她道:“宋小姐你怎么不进去?” 宋曼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护士知道宋曼不愿意打扰宋庭,便叹一口气,感慨道:“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啊,我都羡慕死了。” “不过凌医生说你要多来看看宋庭,虽然宋庭的身体在渐渐康复了,但也不能忽视他的心理健康。” “他因为治病在隔离病房里呆了那么久,再不出来接触接触新的东西,怕是会憋出病来,所以凌医生只要有空就会来看他,他也让我们提醒提醒你们这些家人,多来看看他。” 护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道:“噢对了,前两天你妈来看他了,还给我留了这个,让我交给你。” 护士递过纸条,宋曼看到上面一串数字。 她知道,这是柳素娥想让她主动联系她的意思。 从槐城回来,她就见柳素娥和柳家人的联系方式拉黑了,而她家里被一场火烧没,柳素娥留在她家的东西也都没有了。 柳素娥怕是来找她要赔偿的。 不过,不管柳素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会怕她。 宋曼想着,将纸条接过,对护士说了一声:“谢谢。” 护士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都没做什么。” 话音刚落,凌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和宋曼直接打了个照面。 而结束游戏的宋庭也隔着病房门看到了宋曼。 宋曼先对凌医生笑了笑,又晃了晃手,和宋庭打了个招呼。 原本宋曼要进病房,凌医生却忽然抓住她的手,对她说:“宋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凌医生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让宋曼不敢怠慢。 她跟着凌医生去了医生办公室。 还没等她问怎么了,凌医生便直接开口:“你妈说要帮宋庭办转院。” 宋曼眉头一皱,一脸的不可思议:“转院?转去哪?” 凌医生说:“转去哪我不知道,但是她说等医药费用的差不多 第225章 疑点 谢裕闵此时在高尔夫球场洽谈商务,中途休息的时候,章予过来,在谢裕闵耳边耳语。 谢裕闵听了眉梢一挑:“当真没怀孕?” 章予说:“是。” 谢裕闵皱了皱眉。 不多时,某位老总打完球,走到伞棚下拆下手套,喝了一口水。 谢裕闵走过去,老总眯着眼,看着远处绵延的山脉,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好一派宽阔的景色。 老总操着一口不算好的普通话,道:“谢,听说你在港城的生意如火如荼,想搬到港城去?” 谢裕闵笑:“哪有这么想?就是想多开拓点业务而已。” 谢裕闵笑得淡淡,玉树临风。 可他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住球杆,打破了他面上的云淡风轻。 港城是连接内陆和海外的港口枢纽,谢裕闵到底想做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宋曼从凌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就见一个身影在宋庭病房门口鬼鬼祟祟。 那人穿着帽衫,戴着口罩,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宋曼还没来得及靠近,那人便似受了惊,连滚带爬地跑了。 宋曼甚至都没看清楚那人的眼睛。 宋曼有些困惑,什么人会在宋庭病房门口,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在看望,难道是宋庭的朋友? 可宋庭很早就没有朋友了。 他出事之后,一开始还有同学朋友来看望,可时间一久,也没什么人来看他。 宋庭的生活从此便变得跟白开水一样。 宋曼回到病房里,见宋庭盯着某处发呆。 他的气色红润起来,眼睛看上去也有神,只是此时,他像是想到什么,在发呆。 宋曼也没打扰他,只是静悄悄地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许是椅子拖在地上的声音惊扰了宋庭,他缓过神来,看到宋曼,第一次罕见地露出惊吓的表情。 “……姐。” 宋庭的脸色有些白,眉头蹙着,不过片刻,又平静下来。 宋曼看着宋庭几分发白的嘴唇,明艳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困惑:“怎么了阿庭,你脸色这么这么差?有哪里不舒服么?” 宋曼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探宋庭的额头。 但宋庭没让她碰。 宋曼觉得更奇怪了。 以往宋庭巴不得和她亲近,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看着宋庭的神色,莫不是刚刚她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宋曼想了想,道:“刚刚我看到有个人在你门口,是你的朋友吗?” 宋曼的询问让宋庭顿了一下,他沉默着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曼不禁皱起眉头,连名带姓地叫他:“宋庭?” 宋庭恍然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我没事,姐,我刚刚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说着宋庭推了推宋曼:“我想休息一会儿,姐,你快回去吧。” 宋庭着急把她推出去的样子让宋曼拧紧了眉头。 不过宋曼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外,宋曼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查查看。 她找到凌医生,对凌医生说:“你们这里的摄像头可以看吗?我刚刚掉了个东西,但是忘记在哪里了,可以麻烦给我看看监控吗?” 凌医生听到这话,让护士站的人给她调取监控。 调了几个监控,宋曼都说没看到,后来在看到那个帽衫男人出现的时候,宋曼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时刻。 而此时,摄像头里,那个帽衫男人出现在镜头前,依旧捂得严实。 他没有进去房间,只是在门口站着,然后低着头打着电话。 宋曼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可见他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之后他就离开了,连病房都没踏进去过。 看到这里,宋曼觉得疑惑了。 这人没进病房,那他站在那打电话干什么? 宋庭先前还算高兴,怎么一转头脸色就难看成那样? 两人若是认识,只隔着一扇门,为什么不见面? 难不成……两人没办法见面? 第226章 怨憎会 宋曼觉得这里面问题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干脆不想了。 她和人道了谢,离开医院。 在医院门口打车的时候,忽然间冲出一个人,就要捂住宋曼的口鼻。 只是宋曼比她高,反应快,对方还没来得及完全捂住宋曼的口鼻,宋曼就一手把她手中的帕子打掉。 白色的沾了粉末的帕子轻飘飘地落下去。 宋曼看清楚来人,眉头一皱:“柳安笙你干什么?” 此时的柳安笙头发凌乱,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 宋曼不清楚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这样。 宋曼想问,可话还没说出口,头却有些眩晕。 宋曼感觉腿发软,整个人站不稳,就要摔在地上。 是柳安笙扶住了她。 柳安笙眼睛里黑黑的,像是淬满了毒液。 她兴奋大笑,捏着宋曼的脸,看着她神情变得晕乎,又疲累地闭上眼。 柳安笙笑:“你终于落在了我手里,宋曼。” …… 宋曼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捆着,根本使不上劲。 宋曼挪了挪屁股,腿却不小心踢到什么,哐当一声。 易拉罐被踢响,惊醒了外面的人。 不一会儿,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拉亮了悬在头顶的灯泡,让周围都明亮起来。 宋曼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仓库里。 这个仓库不大,到处堆满了废弃的易拉罐,这里好像是一个废品回收站,宋曼刚刚不小心踢到的,是没捆在一起的可回收物。 拉开灯泡的,是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的柳安笙。 宋曼敢肯定的是,柳安笙变了。 她以前都不会穿这样的衣服——紧身的深色背心,军绿色的衬衣开衫,还有黑色的短裤。 几乎入目之处,上面都是一些青紫的痕迹。 宋曼还没认出这些青紫的痕迹是什么,就被柳安笙捏住了下巴,抬了起来。 宋曼看到她的脖颈上有几枚深色的草莓印。 仓库外,传出几道不同的男性的笑声。 宋曼心里一沉,柳安笙的脸就凑到跟前。 她舔了舔嘴唇,狠戾地笑了笑:“要堵到你可真不容易。” 宋曼的家被烧了,人下落不明。 柳安笙原本想在公司堵她,却发现她要么有伴,要么不在公司。 柳安笙不知道宋曼现如今住在哪,但也不知道别的宋曼经常会去的地方,所以只能在医院蹲她。 这一蹲就蹲了几天。 总算被她蹲到了。 宋曼瞧见她这张脸,这个模样,拧了拧眉,问:“你怎么变成这样?” 不提还好,一提,柳安笙的脸便变了。 她猛地捏住宋曼的下巴一抬,让宋曼仰着脸望着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变成这样?宋曼,我变成这样完全拜你所赐!” 宋曼摇着头道:“不可能,你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安笙大笑,面目变得狰狞:“要不是你,我何至于丢了工作,丢了玉,现在还要被外头那些男人控制着,伺候他们?” 柳安笙脸上露出一抹怨恨,狠狠抓住宋曼的衣领:“就是你……就是你!如果你不去得罪梁知艺,不去救景秦,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梁知艺根本就是个魔鬼!她吃人,她吃人啊……!” 宋曼看着柳安笙逐渐陷入疯魔,她听不懂,什么叫不去救景秦?她什么时候救过景秦?柳安笙到底在说什么? 宋曼不解,眼神里的疑惑落到柳安笙眼里,硬生生地刺痛了她。 她忽地一笑,笑得凄凉,笑得悲伤,笑得……满目疮痍。 她松开宋曼,往后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根,抽了一口,眼神迷离着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留在我家的那块玉,是我拿走的,我后来知道那是景秦的,听说那是他从小贴身戴着的玉,不能离身。” “我翻了六年前槐城的报纸,报道上称,景家公子去海岛冲浪差点丧命,是梁小姐救了他,还赠给她他的玉,并许诺照顾她一辈子。” “后来景秦提及那块玉,梁小姐都说不小心弄丢了……” 柳安笙话锋一转。 “其实她根本不是弄丢了,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因为救了景秦的不是她,而是你!” “只可惜……” 宋曼心觉不好:“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从今以后,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是你救了景秦……”柳安笙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 她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叩心泣血道:“因为是我,亲手把那块玉送到她手里的。” 第227章 抗衡 柳安笙去找景秦,一开始是抱着私心的。 她在梁知艺那里受到的屈辱,短时间没办法在宋曼身上找回来—— 宋曼和柳素娥断绝关系,又发生了火灾,柳家人都不知道宋曼的下落。 而她虽然在盛丰上班,但不特地去找,两人根本碰不到一起。 宋曼从槐城回来之后很少出现在公司,偶尔出现在公司一次,她又被派出去跑业务,阴差阳错地错开了。 也就在这段时间,柳安笙无意间知道当初在梁知艺的聚会上救了自己的是景秦,也知道那块玉上刻的是景秦的名字,一时间,她想起他罩在她身上的外套,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蠢蠢欲动。 于是柳安笙尽自己全力去搜集景秦的信息,大到他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小到他的家庭组成成员,亲朋好友的信息。 也就在收集信息的时候,她知道了景秦六年前在槐城的海岛遭遇过一场生死劫难,有个人救了他,他给了那个人一块玉,并承诺要照顾那个人一辈子。 当年新闻报道,是梁知艺救了景秦。 可事实上,六年前在槐城去了海岛,并带回来这块玉的是宋曼,柳安笙猜到,这个救命恩人也许不是梁知艺,也许是宋曼。 如今这块玉落在了她身上。 她说不定可以冒充宋曼,成为景秦的救命恩人。 她说不定可以带着这块玉,拆穿梁知艺的谎言,变成景秦承诺守护一生的人! 在柳安笙心里,她不仅恨宋曼,也恨梁知艺。 如果说宋曼是源头,那么梁知艺是那个将她的尊严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的人,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自私地霸占景秦一辈子? 于是她在新闻报道上,从小道消息上寻找细枝末节,并背诵。 她想将细节上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到时候景秦询问起来的时候,她可以答个一字不落,让景秦相信她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柳安笙觉得只需要带上玉去找景秦就好了。 柳安笙通过网上的一些信息,和找私人买的一些信息,掌握了景秦出入的规律。 她找过去,以为一切顺理成章,胜利在望。 只是没想到,景秦一直和梁知艺出双入对,根本找不到落单的时候。 柳安笙跟踪了几次,都没找到时间和景秦单独相处。 而梁知艺这段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身边派了保镖一直保护她的安全,柳安笙的跟踪在那些专业的保镖眼里完全是不堪一击。 梁知艺一开始以为柳安笙在跟踪她,可等她和景秦分开后,保镖告诉她,柳安笙跟踪的不是她,而是景秦。 梁知艺早就把景秦视为所有物了,哪容忍有别的不长眼的女人惦记他? 于是,也不等柳安笙找到和景秦相处的机会,梁知艺找了个机会,直接让人把柳安笙绑了。 在柳安笙身上,梁知艺搜出那块玉。 梁知艺是知道那块玉长什么样的。 她曾经在景秦询问的时候套过话来,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块玉是景秦从小戴到大的那块玉! 而这块玉竟然在柳安笙身上! 一下子就猜到柳安笙是想戴着这块玉拆穿自己的谎言,梁知艺怒不可遏,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梁知艺把玉收走,捏着柳安笙的下巴,警告她:“不要不自量力。” 梁知艺离开后,柳安笙就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哪想得到,聚会那一次的羞辱不过是开胃菜,如今的惩罚才是正餐。 那天晚上,柳安笙伺候了五个男人。 第二天,她所有的朋友和同事都收到了那天晚上的视频。 她无法再在盛丰待下去,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和梁知艺抗衡,可有一个人可以。 第228章 虚伪 柳安笙定定地看着宋曼:“你知道梁知艺的身份是假的这件事吗?” 手中的香烟燃了一截的灰烬,掉到大拇指上,柳安笙才恍然惊觉,抖了抖烟灰。 柳安笙抖烟灰的瞬间,宋曼心里惊涛骇浪。 她没想到这件事流传这么广,竟然都流传到柳安笙耳朵里。 柳安笙一边拍着落在身上的烟灰,生怕宋曼不知道似的,立马解释给她听:“梁知艺不是真正的梁家千金,她是冒牌的,真正的梁家千金另有其人。” 柳安笙说着看着宋曼。 宋曼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末了,柳安笙挪开目光,将最后一口烟抽完,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道:“宋曼,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们差不了太多,就算有差距,不过是你运气比我好点儿,提前拥有了我想拥有的东西,可是某一天,我发现,我和你的差距太大了,大到……说不定有银河系那么大。” 柳安笙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宋曼莫名其妙。 不过宋曼觉得,这并不是柳安笙真正想说的。 果不其然,柳安笙一笑完,便变了脸,眼神变得冷漠。 她上前一步拽住送宋曼的头发,迫使她仰起下巴。 宋曼的天鹅颈一向好看。 那样纤细,那样脆弱,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柳安笙神情变得魔怔,又哭又笑的。 她贴在宋曼的耳边,看着她发根处长出来的红棕色的头发,眼里闪过一种狂热的嫉妒。 她轻飘飘的,用气音说:“你,是梁家千金。” 短短几个字,明明不是千斤重,却砸得宋曼胸口发闷。 她瞳孔微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安笙:“你骗人!我怎么可能是梁家千金?怎么会是?!” 柳安笙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模样,眼里的嫉妒不减反增:“你就是!姑妈亲口承认的,你是!” “当初姑妈在梁家当差,和当时的梁小姐在同一个预产期,她亲口承认,是她把你从梁家抱回来的!” 说着,柳安笙拽着宋曼,将宋曼从地上拽起来。 她拖着宋曼,到不远处的镜子前,指着她那天生的红棕色头发愤愤然道:“梁韶芬是混血,天生的红棕色的头发,你也是!” 宋曼看着自己镜子中的红棕色的头发,还不长。 可她能清晰地回忆起,这头红棕色的头发带给她的所有困扰和不堪。 她打小就因为这头头发被人说成是异类,外星人。 再大一些,就被人说她不是柳素娥亲生的,因为哪有父母是全黑的头发,生出一个红棕色头发的孩子,更别说柳素娥夫妇俩的长相平平无奇,而宋曼的长相从小就出挑。 每次周围的小朋友都骂她野种的时候,她都会哭着跑回家,问柳素娥,她是不是她亲生的。 而柳素娥每一次在这种问题上出奇的有耐心。 她说:“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那个时候宋曼还小,看不懂柳素娥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但宋曼在这一次又一次询问,一次又一次肯定中坚信,并之后再不怀疑自己和柳素娥的关系。 可谁知又是这样的结果? 宋曼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脸。 大眼睛,高鼻梁,嘴唇不薄不厚,面中饱满。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骨头长得好。 柳家人很少长这个模样,而宋家人,更是一个个面黄肌瘦,更不可能有这个基因。 宋曼抿了抿唇。 “一头红棕色就能代表什么吗?” 她冷静而又自持地看着镜子里另一张脸——柳安笙。 “她柳素娥谎话连篇,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话一说出口,柳安笙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抓住她的衣领,脸色通红而癫狂:“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梁家千金,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名号,做梦都想成为的人,你凭什么不在乎?凭什么做出清高的样子?!” 宋曼反问:“我又凭什么在乎?凭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就要认什么?这么多年他们给了我什么?给了我亲情给了我爱还是给了我钱?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想要东西也当成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告诉你,我不想要!” 这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若真能凭借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就断定她是梁家人,那梁家那些人早就该觉得不对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 宋曼说得满脸通红,气血上涌,连眼眶也被殃及,慢慢地也变红了。 柳安笙短暂的惊愕之后,又沉着脸望着她。 她冷笑一声:“宋曼,没有人会放弃梁家千金这个名号,你真虚伪。” 第229章 逃跑 记事的娃娃都知道,梁家千金,是多么有分量的头衔。 至少在舟城,首富家的千金,完全可以在舟城横着走。 参考梁知艺。 她就算现在身份岌岌可危,也不妨碍她坏事做尽,在舟城掀起血雨腥风。 据说现在有可能是梁家千金的女孩子都被梁知艺找了,梁知艺的手段,柳安笙见识过,她也并不认为梁知艺面对那些潜在的威胁会手下留情。 在柳安笙心目中,宋曼不过是强撑着面子,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谁会不喜欢豪门千金的头衔? 傻子才不要! 柳安笙冷冰冰地看着她,露出一抹讥讽。 “既然你不想要,干脆我打个电话给梁知艺,让她过来处理。” 说着柳安笙就要去打电话,宋曼瞧见她的动作,心知不能让她联系上梁知艺。 梁知艺心狠手辣,要真知道自己是真正的梁家千金,自己怕是活不过今晚! 宋曼猛地朝柳安笙撞去,柳安笙手机“啪”的一下撞在地上。 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面露嘲弄地看着宋曼,手指捏住她的两颊:“你装什么装?你还不是贪恋梁家千金这个身份?假清高什么?” 宋曼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激怒柳安笙,刚才是她情绪上头,说出了心中所想。 柳安笙现在的情况极其不稳定,要再惹怒她,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宋曼说:“是,你说对了,我对这个身份确实心动,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放了我?” 柳安笙显得极其不解:“放了你?” 宋曼说:“放了我,等我回到梁家,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宋曼说到这里一顿:“柳安笙,把你变成这样的不是我,是梁知艺,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都没有亏待过你?” 虽然宋曼和柳安笙关系不好,但每次柳安笙想从宋曼那拿什么东西,都能拿到,宋曼也没有对柳安笙做出实质上的伤害。 宋曼这么一说,柳安笙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说起来都拜梁知艺所赐。 柳安笙问宋曼:“我想要你把梁知艺对我做的事情,对她全做一遍,你做得到吗?” 宋曼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我能做到。” 柳安笙皱了皱眉:“你真的能做到?” 宋曼点头:“我能。” 许是印象里,不管再难的事情,宋曼说做也就做了,柳安笙对宋曼说的话也没有怀疑。 柳安笙鬼使神差地开始给宋曼解绑。 解到一半,柳安笙觉得不对。 宋曼就算要答应帮她报复梁知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说不定她这次放过她,她转头就反悔了怎么办? 柳安笙想到这里反应过来,可此时已经太迟了。 宋曼已经挣脱绳索,捂住柳安笙想要求救的嘴巴,将她往仓库后面拖。 等到宋曼捆好柳安笙,保证她没办法发出声音后,宋曼从柳安笙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道:“我会联系柳素娥,让她把你带回去,你就算遭遇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只要你有重新来过的心,一切会好的。” “只要你愿意。” 说完宋曼给柳素娥发的消息也发了出去。 发完消息,宋曼把柳安笙口袋里的几张现金钞票搜刮干净,离开了。 仓库外那几个男人喝酒喝得醉气熏天,根本没注意到宋曼已经跑了。 宋曼辗转好久才回到市区。 她的包不知道被柳安笙丢到哪里,没有手机,她手上的现金也所剩无几。 宋曼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打车去丛里大道。 被柳安笙绑走的时候尚且是白天,如今已经是黑夜。 宋曼被柳安笙那一出闹得耗费了不少心神,车走到半路,宋曼便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就见司机师傅那张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姑娘,醒醒。” 宋曼恍然惊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 但见车外围着里里外外穿着黑色西装的黑衣人,宋曼才反应过来。 司机师傅瞧着那些黑衣人,冷汗尽出。 他对着宋曼伸出手,只想把他该拿的车费拿到,赶紧跑路。 这地方太可怕了。 第230章 倒霉 五分钟之前,司机师傅已经就把车开到了丛里大道。 这里是有钱人的别墅区,都是非富即贵的。 但宋曼给的地址是丛里大道里面最大的那一栋。 司机师傅把车开到最大那一栋的门口,本来想叫宋曼给钱叫车,谁知车刚开到门口,那紧闭的大铁门忽然应声大开,司机师傅见宋曼还没醒,想了想,便把车开了进去。 没想到车开进去之后,就出不去了。 在别墅里的黑衣人倾巢而出,将车子围得水泄不通。 司机师傅感觉自己到了哪个黑社会的家里,吓得不行。 怕在这地方丢了小命,司机师傅才停了车,摇了摇坐在后座,已经睡过去的宋曼。 只可惜宋曼醒后,身上的钱不够付车费的。 宋曼瞧见黑衣人后那栋熟悉的洋楼,想让司机师傅在这等等,她下车找谢裕闵借点儿把车费付清他再走,却没想到司机师傅道:“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 宋曼一顿,将口袋里那些皱巴巴的零钱拿出来,那是她从仓库跑出来时搭了车给她找剩下的。 司机师傅也不看到底有多少,直接将她手上那点零钱搜刮干净,就催着她快点下车。 宋曼打开车门,围在车边的黑衣人便尽数让开。 宋曼下了车,想让司机师傅再等等,却见那车忽然像后面有魔鬼在追他似的,“唰”的一下,车尾冒烟地走了。 宋曼瞧见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一顿。 一转身,就见别墅门口,谢裕闵铁青着脸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宋曼,你去哪了?” 宋曼本来想说说今天的遭遇,就见谢裕闵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屋里拽。 谢裕闵力道大,步子迈得也大,宋曼一时半会儿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拽着走。 谢裕闵将宋曼甩在沙发上。 宋曼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缓冲,硬生生跪了过去。 只听见清脆的一道骨声。 宋曼听见了,谢裕闵没听见,他还沉浸在今天一天都找不见她的情绪中。 “你今天到哪鬼混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谢裕闵怒气上了头,脸色也不好看。 宋曼白着脸,感觉自己是不是骨折了,就见谢裕闵一脸阴沉地望着她:“宋曼,我在跟你说话。” 宋曼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她缓了缓姿势,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我听见了。” 谢裕闵左右踱步,脸色更难看了:“跟我说话就这么不耐烦?不想说?” 宋曼觉得谢裕闵有些不可理喻。 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话都还没说,他还要跟她生气。 宋曼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她忽地张口,喊了他一句:“谢裕闵。” 谢裕闵阴沉着脸看她:“干什么?” 宋曼指了指脚:“好像刚刚被你甩骨折了……” 谢裕闵身子一僵。 宋曼控诉:“疼死我了……” 宋曼一说出来,感觉脚上更疼了。 谢裕闵听见这话,气也来不及生了,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只是谢裕闵不是专业的,刚握住她的脚想看看哪里伤着了,结果没想到一握就握住宋曼最痛的地方。 宋曼痛得嗷嗷叫。 果真是刚才被柳安笙绑架都没伤到,结果一回来就受伤了。 宋曼觉得自己一肚子倒霉气没处发,叫得更大声了。 第231章 怀孕 谢裕闵被她叫得不自在,忙松开她的脚,捂住她的嘴:“别叫了。” 宋曼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 谢裕闵以为她这是答应了,松开她。 没想到宋曼又叫起来:“你压着我腿了!” 谢裕闵连忙从宋曼跟前起来,没想明白刚才他的劲用的不大,她怎么就骨折了? 宋曼见谢裕闵面色凝重,心知自己刚才演得不错。 虽然是真的折了腿,也是真痛,但这样转移了谢裕闵的注意力,让他没那么生气,也是可以了。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明明自己累死累活好不容易逃出来,话还没说上几句,他怎么就生气了? 宋曼百思不得其解,就听见谢裕闵道:“不行,让钟叔过来帮你看看。” 谢裕闵说着就要让人把钟叔找来。 宋曼顿时警铃大作。 钟叔是医生,中医西医都有涉猎,要是被他看出来自己怀孕了…… “等等!我没事!” 宋曼突然拉住谢裕闵,让谢裕闵感觉到不对劲。 他低头看着宋曼,宋曼立马灵机一动,她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你看,我没事……” “了”字还没说出来,谢裕闵拦腰将她抱起。 两人上楼,楼梯间的暗光将两人拢进黑暗中。 宋曼听到谢裕闵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交错在安静的楼道里,楼上偶然倾泻下来的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像漂亮的光点。 谢裕闵说:“今天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没接,你身上这衣服又破破烂烂的,你究竟去哪了?” 宋曼嘟囔着:“逃难去了。” 谢裕闵:“???” 宋曼轻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谢裕闵:“那就长话短说。” 宋曼不答,反问谢裕闵:“你今天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有事找我?今天可是休息日。” 谢裕闵一顿,没说下午他订了餐,打算晚上邀请她一块儿用餐。 那是舟城新开的一家网红餐厅,排队都要排很久。 他托人去排队,可那家餐厅很有调子,非得本人去排队,谁都不好使。 所以他特地抽了空自己去排,半路给宋曼打电话,没接,他以为宋曼有事,就没打扰。 等到快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夺命连环call。 若宋曼的手机在手上,就能看到谢裕闵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过来。 可惜宋曼看不到,而谢裕闵也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嘟嘟”声中失去了耐心。 因为他曾经也这么煎熬过。 谢裕闵看向宋曼。 漆黑的眸子里如星光点点,又深又静。 他问:“宋曼,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 宋曼闻言,身子一僵,沉默不言。 分手那天和其他的任何一天都一样平常,谢裕闵甚至还订了一家很难订到的餐厅,想邀请她一块儿吃饭。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宋曼一个都没接。 那个时候还是冬天,风很冷,宋曼不知道谢裕闵在那等了多久,只知道午夜时分,自己终于狠下心来,对他说了分手。 那次分手是断崖式的,毫无预兆的,突如其来的。 再之后谢裕闵每次找她,她都避而不见,冷处理掉。 她不敢去想谢裕闵有多伤心,她怕她一想,心就软了,就后悔了。 所以她一直强制自己不要去想谢裕闵。 如今谢裕闵提起来,那些记忆就像海水一般波涛汹涌地涌过来,就快要将她淹没,宋曼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今天……又等我了么?” 谢裕闵低低的说了一句:“嗯。” 宋曼的心口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谢裕闵将她抱进房间里,打开灯,钟叔跟在后面进来,看到钟叔的那一刻,宋曼的心口不揪了,换成心慌。 宋曼连连摆手,讪笑着拒绝:“我没事,钟叔你不用帮我看……” 宋曼越缩,谢裕闵越要抓住她。 钟叔瞧见谢裕闵的神色,知道非看不可,便笑着对宋曼道:“宋小姐,不要紧,看看没事。” 宋曼想拒绝,结果手腕不小心碰到钟叔,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钟叔的脸色就变了。 他难以置信,又握住宋曼的手腕诊了诊,然后脸色大变—— “宋小姐,你怀孕了?” 第232章 是我的 空气里安静得似是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红木做的房门安静地阖紧,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在摇摆。 钟叔给宋曼包扎好伤口就退出去了,如今房间里安静得让宋曼都能听见她紧绷的心跳。 谢裕闵站在窗边抽烟,窗户的细缝里,还能看见到新月如钩。 谢裕闵说:“你一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吧?” 事情已经抖落出来,宋曼不敢再撒谎,只能用蚊蝇大的声音“嗯”了一声。 “多久了?” 宋曼抿了抿唇,道:“一个多月了。” 谢裕闵眼中一沉,有些生气:“一个多月了还故意瞒着我?” 不仅故意瞒着他,还故意误导他。 要不是今天强制让钟叔看看她什么毛病,他说不定还真以为她月经不调,身子不爽呢! 谢裕闵一想起这件事来脸色就有些难看,他将手中的烟摁进烟灰缸里,对宋曼道:“那你之前不想让我知道,是想偷偷把这个孩子处理了?” 宋曼拿不准谢裕闵的意思,没说话。 谢裕闵微抬眼皮,脸色不禁严肃起来:“说话。” 宋曼张了张口,嘟囔着:“我也不知道……我……” 宋曼心一横:“其实这个孩子,确实不应该出现的。” 宋曼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从什么方面说,这个孩子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肚子里,理智点说,她应该把这个孩子打掉,然后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总是狠不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 每每起了那个念头,又莫名其妙地消退下去。 宋曼知道,自己是打心眼里不想打掉这个孩子的,可到底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她也没想好。 生下来,谢裕闵怎么办? 不生,她又怎么办? 她和陈宇非还没有进行分割,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清楚,一团乱麻,又怎么好把新的事情新的麻烦扯进来? 宋曼脑海里浮浮沉沉,没看到谢裕闵的脸沉得发黑。 他冷冷一笑:“看来你还真打算趁我不知道,把这个孩子偷偷打掉。” 谢裕闵这话惊醒了宋曼,宋曼抿了抿唇,只能狠下心来,道:“不然呢?” 先别说她和陈宇非的事情没处理完,就算她把孩子生下来,她没名没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跟着她遭受非议? 退一万步说,她名节可以受损,可孩子呢?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能让孩子跟着她受苦? 宋曼的态度让谢裕闵瞳孔瑟缩,他忽然一笑,笑容有些冷:“很好!宋曼,你当真好得很!” 谢裕闵甩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曼身子一顿,只感觉心中一空,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谢裕闵不可能娶她的。 就算柳安笙今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她真的是梁家的千金,之后真的被梁家人接了回去,和谢裕闵有可能的只能是梁知艺,不是她。 梁知艺是梁家进行培养二十几年的珍珠,不可能因为她一朝回巢,而就此放弃。 也很显然,梁家对她的态度,并不会因为她一朝被找回而被重视。 她看得很清楚,梁家找她不过是因为流言的压力。 若到时候她真的和梁知艺抢东西,最后得到东西的,大概率只会是梁知艺,不是她。 宋曼看得很悲观。 谢裕闵从宋曼的房间里出来,去院子里透气。 他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变了,原来只有他自己这么想。 谢裕闵低头点燃一根烟,钟叔在后面遥遥看着,又安静走上前来。 他听到一些事情,也有一些担忧。 “少爷,我听人说,宋小姐已经结婚了。” 也只有放了私人感情在里面,钟叔才会改变称呼。 钟叔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老公的么?” 谢裕闵狠狠吐出一口烟,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是我的。” 第233章 地下室 钟叔眉心一跳,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重量。 宋曼已婚的身份人尽皆知,但她肚子里的却是别的男人的种。 别说宋曼会遭受非议,谢裕闵要面对的事情不逊色于女方。 钟叔不禁提醒谢裕闵:“少爷,这话可不能瞎说,您千万不能因为赌气,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裕闵知道钟叔在担心什么,但事实本就如此,他敢作敢当,根本不怕什么。 “宋曼的老公是个gay,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可能是我的。” 若先前谢裕闵还会因为宋曼背叛了他而愤怒,知道陈宇非的性取向后,他那点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他敢肯定,陈宇非没有碰过宋曼,不然两人怎么能忍受长时间的分居? 钟叔听到这句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敢情谢裕闵不仅绿了别人,还心甘情愿成为别人婚姻的小三。 钟叔觉得这段关系属实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唇,迟疑开口:“少爷,这事儿传出去,外面的风言风语怕是不好听。” 谢裕闵抬头看了钟叔一眼:“你都说是风言风语了,能好听吗?” 钟叔:“……” 许是被钟叔这样一打岔,谢裕闵的心情舒缓不少。 他弹了弹烟灰,对钟叔道:“钟叔你别担心,我自有打算,宋曼也不是别的什么女人,她……是我的初恋。” 钟叔听到这句话猛地一震。 初恋…… 这两个字对于男人来说,重要性不亚于任何人生重大抉择。 若说谢裕闵事事优秀,事事拔尖,几乎没有缺陷。 可那也只是几乎。 谢裕闵最大的缺陷就是执着。 若是他认定了的事,便是去世的先生和夫人在他面前轮番劝阻,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如今说出了这样的话,钟叔也只能轻轻叹一口气,什么话都不说了。 钟叔静悄悄离开,谢裕闵在院子里抽完一整根烟,便等来了外出办事的章予。 章予走到谢裕闵跟前,道:“先生,您要查的人已经有些眉目了,有点巧,知道梁家千金下落的,正好是前段时间您见过的,夏莲。” 谢裕闵微微有些诧异:“哦?” 章予说:“夏莲先前在梁家帮过工,知道您在找梁家千金,所以主动找到我,说她知道下落,不过……她要您用五百万来换她那个消息。” 谢裕闵一听,一笑:“倒是学聪明了。” 章予也有些惊讶。 要知道上次接触夏莲时,她还老实敦厚,结果这才多久时间没见,就如此狮子大开口。 谢裕闵说:“用五百万换梁家千金的下落也是值的,你去告诉她,明天下午五点,盛丰楼下的咖啡店,让她带着消息来找我。” 章予听了应下,准备去回话。 谢裕闵又叫住他:“你再告诉她,如果那消息是假的,她知道后果。” 章予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夏莲联系他的时候是偶然,两人在某个便利店遇上的。 当时他正办事,口渴,去便利店买水喝,而夏莲可能是在找工作,有点饿,准备买个饭团吃,两人就在冰柜前遇上了。 夏莲和他说她知道谢裕闵最近在找人,刚好她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不过她需要五百万的封口费,让他到时候想好了,带着钱去找她。 夏莲只告诉章予她住在哪,并没有把联系方式透露给他。 章予只得去找夏莲,当面告知。 夏莲给的地址是在舟城的安置小区,地方比较偏,但租金便宜,环境还不错。 只不过夏莲租的是地下室,比上面的楼层还要便宜一半。 章予到的时候,地下透露着一股潮湿又腐朽的气息,一股湿湿的怪味涌入鼻子里。 章予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找到夏莲住的地方。 这地下室也只能住这一户,灯光又昏暗,感觉再照上一会儿,那顶上的灯泡就要爆炸。 外面的铁门已经斑驳生锈,脏乱不堪。 章予强忍着光线的不适,拍了拍铁门。 可手一碰上那铁门,章予觉得奇怪,这门……怎么像是……打开的? 章予眉头一拧,伸手去拉门,没想到那门,真能拉开! 第234章 人命 章予顿了一下,感觉这个点不关门着实有些奇怪。 可一想起这里是地下室,往常没人来,应该是忘了关紧。 章予这样想着,一边打开门,一边喊:“夏莲女士,你在家吗?”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户也是一小扇,在最上面,露出一点路面上的景色,也就只洒了一点光下来。 章予疑惑这个点屋里不开灯,地下室本来就暗,借着外面那一点光也看不清全貌。 他一边叫着夏莲的名字,一边往里走。 “夏莲女士?” 忽然脚踢到某个东西,软软的,像人。 章予眉头一皱,觉得奇怪。 他摸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照,只见地上趴了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早前与他说话的夏莲! 章予眼皮子一跳,觉得不好,他马上蹲下来去晃夏莲,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章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用手电筒一照,竟然是血! 那一瞬间,章予打心底有了危机感,不敢在这里停留,转身就走。 却没想到正好有人回来! 夏父这个点正是下班时间,他在附近一个工地找了个工作搬砖,每天晚上不到十点不下班,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包工头应该是T恤大家最近上班太累,提早放工了。 夏父买了点生煎包,还买了夏莲最喜欢的啤酒,准备回去喝一杯。 哪知一踏进家门口,夏父疑惑:“夏莲,你怎么不开灯——” “喀哒”一声把灯打开,夏父顿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一个男人闯入家中,那个男人他先前见过。 而他的老婆在地上趴着,身下一滩鲜血。 …… 宋曼睡到半夜,感觉楼下一阵喧闹。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的幻听,后来安静听了半晌,发现真是有声音。 宋曼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下了床。 似乎是有人想闯宅子,楼下不少仆人都起来了。 宋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看看谢裕闵是不是起来,问问他。 一转身就见谢裕闵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她一顿。 两人两厢对视,宋曼率先打破沉默,主动询问:“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谢裕闵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此时眉头拧起,有些严肃。 他说:“没什么事,我会处理好,只是你这两天最好不要出门,公司那边也不要去……” 顿了顿,谢裕闵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孩子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你这段时间安心养胎,钟叔会照顾好你。” 谢裕闵吩咐完就要往楼下走,宋曼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严重。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宋曼还是在谢裕闵越过她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宋曼抿了抿唇,说:“你,小心。” 谢裕闵看了看她握住自己的手,低低应了一声:“嗯,我会的。” 谢裕闵说完就下楼了。 宋曼在楼上听着楼下的动静,又感觉到谢裕闵连夜出了门,宋曼放心不下,走到走廊的某个窗户前,悄悄推开一点窗户。 窗户外是宅子的前院,再远一点就是大铁门。 宋曼本来想看谢裕闵是不是安全离开,却没想到一打开窗户,就感觉到不少镁光灯闪烁。 那些镁光灯都关在大铁门之外,可现在的设备就连几公里之外的景色都拍得清清楚楚,所以宋曼才探出个头,就把窗户关上了。 宋曼意识到这次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些媒体半夜连夜来堵谢裕闵。 更何况楼下停了几辆警车。 宋曼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下了楼找钟叔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人和警车都走的差不多了,宋曼觉得此时自己可以去问了,才穿着睡衣去找楼下的钟叔。 此时钟叔才送走谢裕闵,急得眉头拧成麻花。 虽然谢裕闵走之前叮嘱不要自乱阵脚,但这次涉及到人命,又有谢诚远等人在旁虎视眈眈,钟叔还是十分担心的。 就在钟叔手足无措时,宋曼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钟叔一脸菜色,直觉不好。 她问:“钟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235章 画 事情还得从章予去找夏莲说起。 章予去找夏莲,结果人死了,正好被他老公当场碰见。 他老公一口咬死了是章予害死的夏莲,而警察在现场勘察了,除了夏莲和夏父的生活痕迹外,就只有章予这一个外人的痕迹。 于是章予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杀害夏莲的凶手。 只是章予也咬死了不是自己干的,说他去找夏莲的时候,夏莲早就死了。 可法医验出来尸体的死亡时间正好是章予去找夏莲的时间。 再加上地下室因为条件不符合安装监控的标准,所以也没有监控证明是第三个人杀的。 章予一被牵扯进去,谢裕闵自然难逃一劫。 更何况前段时间谢裕闵和夏莲夫妇有过冲突,有动机,于是媒体警察都闻讯赶来,连夜带走谢裕闵审讯。 “先生怕那些警察媒体到宅子里审讯太久,影响到小姐您休息,所以才选择前往派出所。”钟叔这样说道,“章予杀人这事肯定不是先生吩咐的,宋小姐您完全可以放心。” 钟叔虽然这么说,宋曼也相信这件事与谢裕闵和章予没有什么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她看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屋子里满目都是古朴的装饰品和价值连城的古董。 忽然宋曼想到什么,拉住钟叔的袖子说:“赶紧叫人把那一整面墙的画遮住。” 钟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宋曼指着那幅画在的位置,道:“画!” 钟叔这才意识到宋曼说的是什么。 他连忙叫人用一块布将那一幅巨画遮住,可遮完他不解,为什么要遮这幅画。 宋曼蹙着眉头,面色有些凝重道:“照您刚才说的,谢总应该是被人算计了,既然是圈套,那肯定还有下手,只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尚且不能将谢总定罪,但若是有了理由,那定罪的事情就有了可能。” “可有什么理由呢?先生和那夏莲夫妇虽然先前发生过不愉快,可也不至于杀人啊。” 谁会因为先前已经解决好的事情赔上自己的未来呢? 宋曼却说:“可他若是有精神病呢?” 钟叔愣住。 宋曼虽然不想这么想,可现实中也不是没有那样的例子。 一个救死扶伤,口碑极好的医生,实际上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狂。 而谢裕闵这个口碑算不错的资本家一旦被人扣上精神有问题的帽子,那么表面上越彬彬有礼,背地里被人认为有杀人动机的可能性就更大。 所以这就是宋曼让钟叔将那幅画遮起来的原因。 因为是个人看到那幅画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要是这幅画暴露出去,再加上有人有意引导,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宋曼叮嘱道:“钟叔,现在是特殊时期,您一定要约束好宅子里的下人,让他们不要多说一句话,一个字,等明天看谢总能不能顺利从派出所里出来,咱们再做打算。” 钟叔立马应下。 宋曼又说:“您也赶紧去睡,若是明天谢总没有回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但一定有所预谋。 虽然不知道章予为什么要去找夏莲,但是宋曼有种直觉,肯定是和自己得身世有关。 不对,是和梁家千金的身世有关。 宋曼后半夜睡得挺不踏实,一闭眼就是柳素娥拿着烟头烫她手臂的画面,还有宋庭哭着在她面前跪着,说他对不起她的样子。 宋曼从睡梦中惊醒,脑门上全是冷汗。 她拿起袖子擦了擦,从床上起来。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门口有人敲门。 宋曼走过去打开门,就见钟叔满头大汗地举着平板对她道:“不好了出事了,宋小姐你看,真的被你说中了!” 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新闻报道,在报道谢裕闵的精神问题,有的甚至将家里的这幅画po出来了,说谢裕闵表面上是谦谦君子,实则精神上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画出这么阴森,这么恐怖的画来! 第236章 是谁让你拍的? 网上报道很多,每一条报道下面,网友都如同闻到气味的蜜蜂,嗡嗡寻来。 每一条留言都是对谢裕闵“真实”情况的难以置信。 宋曼还翻到一条帖子,上面自称是谢裕闵的心理医生,三年前谢裕闵接受过心理咨询,说他的心理状况不算健康。 宋曼看着这条帖子,一顿。 她将帖子指给钟叔看,问他:“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钟叔瞧了一眼,点了点头,说:“是。” 钟叔说:“先生刚回来的那段时间确实状态不好,所以我给他请了心理医生,这个医生确实也是先生之前的心理医生。” 谢裕闵回到谢家后,确实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 那段时间算是他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他整日整夜将自己关在画室里,看上去就让人担心。 宋曼听到这话眉毛一蹙。 她放大帖子上谢裕闵画的那一幅画,又亲自下楼去看了一眼昨晚连夜遮住的画,宋曼发现,那遮住画的布松松垮垮地罩在上面,和昨晚遮得严严实实相比,好像有扯动的痕迹。 宋曼伸出手,抓住那块布轻轻一扯,那布就从上面掉了下来,直接砸在那幅画前面的花盆里。 宋曼瞬间脸色铁青,对钟叔说:“宅子里有奸细。” 钟叔表情一变。 宋曼说:“帖子上传的照片应该是刚拍不久,去把宅子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偷偷摸摸把这幅画传到网上去的!” 钟叔立马派人去调监控,果不其然,只见一个面生的小伙子在昨天晚上深夜的时候,趁人都睡熟了,偷偷摸摸的把罩着的布掀开,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钟叔瞧见了,神情立马愤怒起来。 “快!去把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他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仆人听到这话连忙去找,可找了好一会儿,回来禀告时,仆人支支吾吾道:“人……人,不见了,不过刚才还在后院的呢,应该没走远。” 宋曼沉下眼,吩咐道:“赶紧去追。” 周围的仆人几乎全部都出动了,宋曼看着眼前这幅画发呆,钟叔在一旁微微叹气:“先生平日里待他们已经挺好的了,每次过年过节都想着多给他们发点工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曼却说:“钟叔,这和人有关,有些人给一个馒头就能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而有的人就算给他塞满了金银珠宝,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钟叔一听,也是这么个理,但就是觉得谢裕闵的好都喂了狗,有些唏嘘。 宋曼的目光从画上挪开,问:“谢总那边有没有消息?” 钟叔说:“早上传来消息,先生叫了私人律师团去派出所,后面他让人传了话来,说他现在没事,不用担心。” 宋曼听到谢裕闵没事,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没事,他们不能松懈。 再过一会儿,先去抓人的仆人们都回来了,他们还绑着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年纪不大,看到宋曼和钟叔就立马跪地求饶。 “钟叔,我不知道一张照片就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绕过我吧……” 小伙子一边哭一边磕头。 钟叔直接踹了他一脚:“不是故意的还跑什么?你真当我是好糊弄的?” 宋曼见钟叔也是气到头上了,没阻拦。 她冷冷地看着小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那你说说,这照片谁让你拍的?” 小伙子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不敢说。 宋曼见他不说,也不急,只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我找人查了你的通话记录,还有人情往来,我自然会知道是谁让你拍的,到时候我就以泄露隐私权这项罪名把你告到法院,到时候别说让你赔多少钱,严重一点,还能让你进牢里待上一阵子……” 宋曼不急不缓说出这句话,小伙子没见过世面也不懂法,一下子就被宋曼唬住,连忙“铿”的一下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说出几个字。 他说:“是谢二爷让我拍的……” 第237章 见面 小伙子这么一招,和宋曼心里头的猜测相差无几。 能有这个动机,又能办到这种事的,除了谢诚远,没有第二个人。 不过…… 跪在地上的小伙子又说话了:“二爷说,宋小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让我再传话给您,他说他想见您。” 小伙子说完匍匐在地上,不敢看宋曼的脸色。 钟叔在一旁大发雷霆:“放肆!宋小姐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鬼都能猜到谢诚远不怀好意,满肚子的坏水,宋曼这个时候去见他,准没什么好事。 小伙子战战兢兢,又将谢诚远的话复述了一遍:“二爷说宋小姐不去也行,但是先生的事……他就没办法帮忙了。” 小伙子说完又赶紧趴下了。 钟叔气得脸色铁青:“你……你们!” 宋曼抿了抿唇,安抚钟叔:“他毕竟只是个传话的,您和他生气也无济于事。” 钟叔反应过来:“那宋小姐,您真的要去见二爷吗?” 宋曼一顿,笑了笑:“去见见也没什么事。” 钟叔脸色一沉:“那我多叫几个人跟着你。” 地上跪着的小伙子听这话,心里一咯噔,用颤巍巍的语气提醒道:“二爷也说了,他只见宋小姐一个人……” 钟叔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起来。 宋曼知道谢诚远是故意捉弄他们的,却也没办法发脾气。 谢诚远人不在,在的不过是一个传话的。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面色不豫,道:“行了,你带路吧。” …… 雕栏玉柱的茶楼,古色古香。 宋曼被人领着上了二楼,进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包厢。 谢诚远正坐在里面和其他人喝茶。 宋曼眼睛尖,记忆力好,一眼望过去,那几个和谢诚远说话的,赫然就是盛丰那几个在任高管,还有一个是谢裕闵私人律师团中的一员。 宋曼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谢诚远与几人谈笑风生,也不装个屏风,让宋曼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宋曼知道,这是谢诚远刻意叫她看着的,他想让她看看,如今的形势对谢裕闵来说,何等的岌岌可危。 等谢诚远与几人的茶也喝够了,宋曼的腿也站麻了,谢诚远才像是刚看到她一般,对她打招呼:“宋秘书,哎呀,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和你有约了。” 其他几人一听谢裕闵还有别的事情,纷纷告辞。 宋曼站在门边,每一个要离开的人都会经过她身边,她感觉到每一个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意味深长。 宋曼知道,这些人都记得她,更准确的说,记得她和谢裕闵的关系,记得她是谢裕闵的贴身秘书。 宋曼也不惧这些人的眼光。 等到这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坐在主座的谢诚远才闲适地往后一靠,指着面前还放着别人茶杯的位置,“坐。” 宋曼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坐下。 门外有服务生过来把茶几上的茶杯全部收走,给宋曼放了一个新的茶具。 谢诚远洗杯子,泡茶,再给宋曼倒茶,动作一气呵成。 宋曼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茶香。 谢诚远指了指她跟前的那杯刚刚倒好的茶,道:“宋秘书,尝尝?” 宋曼此时并没有心情喝茶,可见谢诚远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不喝这杯茶,他干脆就不开口。 宋曼面无表情,将面前这杯茶饮尽。 谢诚远笑了笑,道:“好喝吗?” 宋曼哪能喝出好或不好,只道:“谢二爷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诚远“啧啧”两声,有几分失落:“宋小姐也太不给面子了,噢……不……” “梁小姐。” 宋曼心里咯噔一声,忙睁眼望他。 就见谢诚远老神在在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我还想好好和你培养培养感情。” 第238章 订婚 培养感情? 宋曼蹙着眉头望他。 培养什么感情? 谢诚远将放在一旁的ipad拿起来,解锁,将其中的页面拿给宋曼看。 宋曼愣了一下,接过。 “谢裕闵如今官司缠身,还沾上了人命……” 谢诚远话还没说完,宋曼便拧紧眉头打断他:“他沾上人命这事儿还不是您一手造成的?” 谢诚远微微挑眉,脸上笑容未减:“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梁小姐。” 宋曼再度打断他:“抱歉,我姓宋,不姓梁。” 谢诚远笑:“你怎么不姓梁?当初柳素娥在梁家做工,产期和梁韶芬相近,她被梁家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竟擅自将梁韶芬的孩子和自己的掉包,让真正的梁家千金流落市井,而自己的孩子在梁家享受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宋曼,你不恨?” “恨?”宋曼轻笑一声,“恨什么?恨她把我换走?还是恨我过了二十多年普通人的生活?我倒觉得你们很搞笑,梁家都没来认领的身份,就靠你们一口一个梁小姐,上赶着让我认,凭什么?” 宋曼还是抵触。 梁家这么多年对她不管不问,一朝出了事,就想着把她找回去平息流言,把她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谢诚远瞧见宋曼的表情,心知她是真的厌恶,却也觉得有趣。 人人都争着抢着想要的身份,都送到她跟前了,她还一点都不想要。 谢诚远道:“不管你是想认,还是不想认,事实就是当年你母亲在梁家做工,是你母亲的同事亲眼看到她把孩子调包,这二十多年你应该过着荣华富贵万人艳羡的生活,是那个冒牌货鸠占鹊巢,抢了你生下来就有的一切!所以你必须回去!” 宋曼反问:“凭什么?” “就凭你还想不想让谢裕闵平安无事地度过这场风波!” 宋曼身子一僵。 谢诚远看着宋曼:“现如今他已经是腹背受敌,先前支持他的人也都听见风声,一边倒了,你若是想救他,就听我的,老老实实回到梁家去。” 宋曼眉目一凝,看他半晌:“你的目的,不仅于此吧?” 谢诚远不会那么好心地让她回去。 她要是回去,凭她和谢裕闵的交情,必然是会站在谢裕闵身后的。 可谢诚远让她回去,也就等于…… 宋曼眉间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诚远。 谢诚远瞧见她的神色,惊讶于宋曼的敏锐。 他什么都没说,她就懂了。 这个宋曼,果真聪明。 谢诚远没有否认,宋曼却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她步步后退,想转身就走,门口有人挡住她。 “宋秘书,你觉得你还有得选?” 谢诚远施施然出现在身后,拽住宋曼,一把将她扯到眼前:“从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没得选。” 说着,谢诚远低头看了一眼宋曼的肚子,道:“你怀孕了,是不是?听说你老公是个同性恋,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谢裕闵的?” 宋曼身子一紧,第一反应捂住自己的肚子。 谢诚远看到她的动作,冷笑一声:“你也别藏了,你周围的人我都查过,你老公的姐姐也承认你和谢裕闵有苟且。” 谢诚远抬起宋曼的下巴,看她漂亮的脸蛋和水灵灵的眼睛。 “反正我也不急,有的是时间等你处理好你老公的事。” 谢诚远说:“等你处理好你老公的事,回到梁家,和我订婚,你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我就让你留下了。” …… 宋曼从茶楼出来,背后一身的冷汗。 路边钟叔安排的司机见宋曼出来,连忙上前扶住宋曼:“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曼摆了摆手,对来人说没事。 等坐进后座,宋曼第一时间就是询问谢裕闵的情况。 司机面色不好,只道:“谢先生如今的处境有些危险,网络舆论偏向性太大,即使先生请了专业的心理医生做专业的心理鉴定,出来的结果大家都是不满意的,都觉得先生是资本家,动用了资本的力量妄图蒙混过关……”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宋曼也知道谢裕闵此时定是不好。 一方面是自己的心腹涉嫌杀人,另一边自己的心理状况一直被人攻击,就算没病的人说不定都会被骂到有病,更何况他律师团有奸细,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告知谢裕闵,让他提前防范。 宋曼抿了抿唇,对司机道:“现在能有机会见到谢总吗?” 司机想了想,点了点头:“谢总现在只是被拘留,外面的人还是可以去看他。” 宋曼当机立断:“掉头,我们去找谢总。” 第239章 我知道是你 谢裕闵此时在拘留室里。 这里还挺干净,空间也还大。 谢裕闵坐在干净的床板上,低头看着手机。 自昨天半夜里到了这里被审讯后,他有机会和章予见了一面,互通了一下消息。 章予被人陷害,背后目标是他。 如今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早上他叫来律师团,打算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但律师团说,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弊大于利,要扭转形势,有些难。 更何况他人被拘留,其实十分被动。 谢裕闵安静地看着网上的舆论,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没什么褶皱。 忽然间有人打开了门,对谢裕闵道:“谢先生,有人要见你。” 谢裕闵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到宋曼出现在眼前。 她穿着宽松的衣物,脚上穿着平底鞋,看上去是有好好养胎。 只是脸上有些红,额头上有些汗,看上去气色绯红,水灵灵的。 谢裕闵微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宋曼本来有点急,可看到谢裕闵的那一刻,先前的不安一下子就平复下来了。 她上前,问谢裕闵:“你还好吗?” 谢裕闵笑了笑,手臂伸展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有窗户,虽然外面用铁栅栏围着,但窗户开着,还是有大片的阳光洒进来。 拘留室里宽阔,有阳光,还有水。 干净整洁,也不嘈杂。 挺好的。 谢裕闵自己不觉得什么,宋曼却眼眶有些红。 她想着谢裕闵是因为什么坐在这里,心里就忍不住又心疼又愤怒。 她道:“律师团说什么了吗?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说到这里谢裕闵一顿,笑:“还没说。” 谢裕闵的笑容有些无奈,律师说的那些他都听进去了,确实棘手。 章予的犯罪嫌疑洗不掉,他就没办法脱罪。 而章予,作为证人夏父一口咬死的嫌疑犯,在场又有他的指纹,让他洗白已经是难于上青天。 再加上谢裕闵也被拘留,两人完全是被动的状态。 宋曼道:“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 宋曼话还没说完,谢裕闵便淡淡打断:“不用,你好好养胎就是。” 宋曼心里一咯噔,她还是坚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可谢裕闵坚持:“不用,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谢裕闵的语气有些硬,听到宋曼耳朵里有点刺。 谢裕闵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合适,不禁顿了一下,道:“宋曼,我的律师团会帮我想办法。” 律师团。 不提还好。 宋曼知道谢裕闵不想让她插手,但既然提到律师团,有些话不得不说。 宋曼说:“我今天去见谢诚远了,你律师团里某个律师和谢诚远吃了饭喝了茶,两人看上去交情很好。” 谢裕闵身子一僵。 宋曼道:“谢诚远在你身边各个地方都放了眼线,先前支持你的那些人都倒向谢诚远了。” 谢裕闵抿了抿唇,眼睛很沉。 他知道这些人是墙头草,风哪吹他们就往哪倒。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被拘留,那些人这么快就站队了。 谢裕闵沉着脸,道:“我知道了。” 宋曼心里不好受,见他坐在那,衣服都皱了。 宋曼咬了咬唇,道:“你放心,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谢裕闵眉头一皱:“怎么救?” 宋曼说:“我有我的办法。” …… 宋曼结束看望,离开派出所。 她想起先前在医院,护士交给她的柳素娥的联系方式。 其实这么多年,柳素娥的电话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原本以为以后不会再主动联系这个电话,却没想到世事无常。 宋曼掏出手机给柳素娥打电话。 许是柳素娥并没有删除她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柳素娥的声音。 柳素娥说:“宋曼,我知道是你。” 宋曼心下咯噔,抿了抿唇:“你是知道我会来找你?” “当然。” 柳素娥胸有成竹:“夏莲一死,你的靠山倒台,如果想救他,你就只能来找我。” 第240章 承诺 柳素娥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已经预判了宋曼的预判。 自己已然走在宋曼的前面,还收拾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 可宋曼在那头听却觉得奇怪。 她是要找柳素娥不错。 柳素娥和夏莲共事过一段时间,柳素娥比其他人都要了解夏莲一些,她是想从柳素娥那儿问出一些关于夏莲的信息,虽然目的是为了救谢裕闵没错,可是柳素娥怎么知道? 除非……柳素娥也在局中。 难道……夏莲的死和柳素娥……有关? 宋曼心里一咯噔,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心一下子悬空,眉头皱了起来。 她没想到,柳素娥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参与到夏莲的事情中去! 宋曼的手从心底发凉。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没看清过她。 宋曼抿了抿唇,对柳素娥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柳素娥并不打算就在电话里和盘托出,只对宋曼道:“想知道,来找我。” 柳素娥报了个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宋曼握着手机,觉得这场约非去不可。 她让司机送她到指定地点。 柳素娥约在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日料店,里面人均消费一千左右。 宋曼知道以柳素娥的实力,根本消费不起这样的店,但如果背后有人帮她的话,就不一样了。 宋曼进门的时候,看见柳素娥在夹一块生鱼片。 木质的长长的筷子夹住生鱼片放在芥末盘里沾一沾,柳素娥吃得很满足,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 宋曼看她如今穿金戴银,她身份的事暴露之后,再也没有虔诚向佛,一身朴素的模样。 应该是事到如今,破罐子破摔了。 宋曼眼中一暗,在柳素娥对面的位置坐下。 柳素娥见她来,哼哼一笑:“真来了。” 宋曼只问:“柳安笙好些了么?” 柳素娥将筷子放在桌子上,用湿巾擦了擦嘴,丢在桌上,道:“能好么?被折磨成那样子,现在还得隔三差五去找医生看病,那钱……用得哗哗如流水。” 宋曼听到这话,没怎么开口。 因为她有预感,这不过只是铺垫,接下来说不定找她要钱。 宋曼没有接茬,柳素娥瞧见她沉默,冷笑一声:“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表妹现在成这样,每次的花销很大,你只要承诺你回梁家后,不让梁老太爷找柳家的麻烦,甚至想办法给我一笔钱,你上司那件事,我可以帮你。” 宋曼抿了抿唇,问:“怎么帮?” 柳素娥道:“我有个牌友也住那附近,她可以作证。” 宋曼拧紧眉头,左思右想。 柳素娥已经很长时间没打牌了,哪来的牌友,难道…… “你们这是想作假证?” 柳素娥轻轻一哼:“有谢二爷在后面撑腰,真的假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达成目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宋曼听着柳素娥振振有词,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她没想到柳素娥在这种事上还这么无所谓,“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那又如何?”柳素娥反笑,“犯法的事,我干得还少?” 柳素娥一脸不在意,宋曼眉目严肃。 也是,柳素娥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她当初能够从梁家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早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宋曼现在真正在意的是。 “谢诚远给你承诺了什么?让你变成他的帮凶?” 柳素娥不答反问:“你说呢?” 第241章 杀人犯 柳素娥的目光直接,又势在必得。 她觉得她们现在已经牢牢占据上风,宋曼要真想保住谢裕闵,就只能乖乖听他们的。 柳素娥喝了一口清酒。 宋曼此时脑子里却飞速转着。 柳素娥这人最计较利益得失,谢诚远一定是给她好处,而且是正好到她心坎儿里的好处,才会让她变成谢诚远的帮凶。 所以,她现在最在意什么? 钱?柳家?还是宋庭? 都不对。 宋曼脑子里深深出现了三个字——梁知艺。 她害怕她回梁家后,梁知艺会被梁老太爷赶出去…… 所以谢诚远一定和她承诺,等她回了梁家,他不会让梁知艺流落街头,亦或是让梁知艺继续留在梁家。 可据她所知,梁知艺现在好好的,梁老太爷除了暗地里找亲生孙女,也没有对梁知艺有过态度上的转变,梁知艺还依旧我行我素,屹立不倒。 谢诚远就是在欺负柳素娥不知道这个消息,空手套白狼,让她甘愿成为他的刀,帮他背锅! 这个谢诚远真是……卑鄙! 宋曼咬紧牙,看着柳素娥:“你知不知道梁知艺现在好得很?出了这种事,她还是梁家千金,梁老太爷压根就没想让她离开梁家,你这是被谢诚远嘴皮子一碰,成了他的刽子手!” 柳素娥脸上笑容一僵,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什么……?” 宋曼咬着唇,撇过眼去:“你真是……糊涂!” 柳素娥猛地从对面站起来,走到宋曼跟前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宋曼道:“梁老太爷,根本就没想过让你的宝贝女儿离开梁家!” 一切都是柳素娥自乱阵脚。 梁老太爷想留梁知艺的心,已经很明显了。 连谢诚远都能找的人,梁老太爷暗地里重金悬赏,怎么会找不到? 若真是以血缘关系论亲疏,梁老太爷这阵子对梁知艺的态度肯定大打折扣,又怎么会没有风声露出来。 那分明是没打算把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人,拱手让人! 柳素娥不敢相信自己被人骗了。 “不可能……二爷说过,你要是回梁家了,那知艺势必要离开梁家,梁家不可能有两个千金大小姐……” 宋曼一口打断:“怎么不可能!他梁家是缺吃的还是缺穿的?没有能力养两个大小姐不成?” 宋曼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冷冷一笑:“还是说,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想让梁知艺这个冒牌货继承梁家财产?” 柳素娥这个时候不说话了。 她当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才狠心将梁知艺留在梁家。 她也没打算让梁知艺知道真相,更希望她一辈子蒙在鼓里,做那个顺风顺水的大小姐。 可东窗事发,梁知艺的身份暴露,她自然急得不行。 不仅急梁知艺要被梁家赶出去,也急梁老太爷知道真相,会报复柳家。所以谢诚远找上门来给她承诺,她才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只是现在,宋曼说她被谢诚远骗了。 柳素娥阴沉着看着宋曼,眼里虽然愤怒,但最深处的地方还是被动摇。 只是此时,她竭力掩盖自己的不安,越不安越愤怒:“你是什么身份?二爷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宋曼见柳素娥已经愤怒至极,她很冷静地对她说:“你现在这种状态不适合谈话。” 柳素娥一愣,眼一沉:“我有什么好跟你谈的?” 明明是她应该跪下来求她才对! 宋曼不急不慢,口条清晰道:“你若是不想和我谈,也好,不过有几件事,我想应该让你清楚。” “不管我回不回梁家,梁知艺不是梁家人这个事情是板上钉钉的,DNA已经验过,她和梁家人没有任何关系,她不可能继承梁家的所有财产,这是其一,其二,你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泥沼里,无法自拔了,要想拔出来,那需得褪一层皮。” 柳素娥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宋曼说:“如果让梁知艺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杀人犯呢?” 第242章 染上 柳素娥脸色大变! “不可能!二爷说会帮我守住这个秘密的!他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要说出去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宋曼却道:“那谁说得准呢?” 柳素娥一顿。 “谢诚远想让我回梁家,和他订婚,你说我要是和他说,让他把凶手爆出来,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柳素娥一把抓住宋曼的领口:“你……!” 宋曼微微一笑,松开柳素娥的手:“你也不用这么愤怒,也不用想些歪路子,若是失手把我打死在这间房子里,你的女儿并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处境变得更好,说不定还会更糟糕呢?” 柳素娥抿紧唇,身子一僵,不敢在脑子里乱想。 宋曼提起一旁的包,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你若是想让梁知艺平安无事的,你就找个时间去自首,最好在这两天,不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说不好,也保不了你的宝贝女儿。” 宋曼说完就走了,柳素娥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她想起远在梁家的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时六神无主,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而那头离开包间的宋曼走出日料店,后背一身冷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密密麻麻一手细汗。 她方才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镇定。 和柳素娥说的这些话,也是她占了信息差这个优势,才能让柳素娥动摇。 梁老太爷到底什么态度,各方都在猜测。 所以她才能借着这个点借题发挥。 只希望柳素娥这几天就做好决定,若是再让谢诚远插手,事态又会变得不一样。 她只能赌,看幸运神是不是站在她这边。 宋曼呼出一口气,用衣服擦了擦手心的汗,准备回去,半路她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起初她有些紧张,生怕是谢诚远派人跟踪。 而后她接起电话,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时,那头的女声温柔而有力量。 她问:“是宋曼吗?” 宋曼一愣。 对方说:“我是周初雪,你还记得吗?” 周初雪说:“我问了好大一圈才问到你的电话,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感谢你。” 宋曼和周初雪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那边人流量大,很是繁华,宋曼看到周初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的罩衫,她的头发扎起来,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上面还未消干净的痕迹。 她根本不在意路过的人对她身上痕迹的猜测,她只是笑着,走到和宋曼约定的位置上,对宋曼道:“宋小姐。” 宋曼见周初雪的状态好很多,至少看上去眼里有了光泽,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宋曼道:“周小姐,你看上去很不错。” 周初雪笑了笑,道:“托了宋小姐的福,我才能在毁灭中获得新生。” 当初若不是宋曼,她说不定这辈子就这样了。 困苦,不甘,又绝望。 是宋曼点醒了她,也是谢裕闵帮助了她。 “我妈虽然还是觉得离婚不好,但也没有坚持让我继续和李向荣在一起了,我改变不了她的思想,但我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宋曼听了也很欣慰。 有的时候和父母相处,不需要对方完全按照自己的思想来想事情,亦或是让对方完全肯定自己的思想,父母年迈,又是以他们相信了一生的道理活下来,自然不可能完全改变。 但只要有一丝退让,就是最大的肯定。 宋曼笑了笑:“那挺好,小小呢?” 周初雪说:“小小去学校了,我和她说了要和她爸离婚的事,她说她会选择跟着我。” 说着,周初雪一顿,道:“我其实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东城的派出所打电话给我了,说李向荣已经被捕,现在在东城的监狱里,不过他们现在不建议探望。” “为什么?” 周初雪抿了抿唇,面露犹豫:“因为……他得病了,传染病。” 宋曼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艾滋……?” 周初雪重重地点了点头:“听警察说因为是传染病,要隔离,潜伏期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据说你老公去找过他,还和他待过一夜……” 周初雪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有些危言耸听,她反过来安抚宋曼:“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也不一定染上了,说不定那天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干呢……” 宋曼的脸色却没周初雪说的那么乐观。 有情人一见面,干柴烈火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 再联想到陈宇非这些日子不见踪影,人都找不见。 宋曼一开始以为陈宇非有什么事忙,所以没多想,可联合起周初雪说的这件事,宋曼感觉,十有八九是染上了。 第243章 有没有你的? “还有一件事呢?” 周初雪反应过来,对宋曼道:“我有个亲戚住在那个安置小区。” 见宋曼有些不解,周初雪连忙解释道:“谢先生的事情我在网上看到了,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网上都说谢裕闵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人格分裂,内心扭曲。 若是周初雪没接触过这个人,说不定也会觉得谢裕闵是个冷血的资本家。 可是周初雪见过谢裕闵,短暂接触过,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若真是内心扭曲,冷血至极,便不会多管闲事。 她更不会相信谢裕闵指使他的手下去杀人。 周初雪道:“我有个亲戚,住在死者的那个安置小区,那天晚上她出去买东西,不小心和犯罪嫌疑人碰上了,就是那个姓章的,姓章的不小心把她买的水果碰掉了,她找那个男人要赔偿,两人在楼下掰扯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亲戚说,当时那男人没有现金,两个人用的手机扫码,她看过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 宋曼瞳孔一震。 “警方通报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九点四十到十点之间。” 也就是说,夏莲死的时候,章予还在和人掰扯赔偿问题,所以根本就不是章予杀的! 宋曼连忙握住周初雪的双臂,神色有些激动:“你的亲戚她愿意当这个案子的证人吗?” 周初雪点了点头,道:“她愿意的,不过她这个时间点在上班,你要去找她,只能晚点。” 周初雪说完,就掏出手机来对宋曼说:“这样吧,我俩加个微信,我把她家的地址发给你。” 宋曼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互通了微信,宋曼和周初雪告别。 有了周初雪这个亲戚证人,宋曼觉得谢裕闵有救了,至少……不用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压在柳素娥身上。 宋曼乘车回到谢家,见宅子门口停了几辆迈巴赫。 宋曼认出来,不是谢家的车。 刚想着,是不是有人来访,就碰见端着上好的普洱的钟叔。 钟叔道:“梁小姐今天来访,说来拿她上次落下的东西。” 宋曼听了一咯噔,心想不好。 一转头就见客厅里坐着几个富家公子和千金。 那几个公子千金坐着,还朝宋曼投去打量的眼光。 宋曼心想,梁知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她在谢裕闵家里。 好巧不巧,梁知艺早前用过的房间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在考虑是直接走人,还是硬着头皮上。 就听见楼上有道声音。 宋曼抬头一看,只见梁知艺双手搁在栏杆上,头往下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梁知艺弯了弯唇,清丽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她朝宋曼招了招手,道:“宋秘书,我落的东西在你房间上了锁的柜子里,你快上来帮我开开锁。” 梁知艺说得轻描淡写,甚至眉开眼笑,宋曼却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威胁。 她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把抓住钟叔的手腕,重重地按了一下:“钟叔,你去厨房帮我煲点鱼汤,我有点想喝了。” 宋曼说完对钟叔浅浅一笑。 钟叔一时有些愣,还没察觉出宋曼是什么意思,就见宋曼往楼上走去。 楼梯是红木做的,铺了地毯,踩在上面没什么声音。 宋曼上了楼,在梁知艺的注视下进了房间,打开自己的衣柜,蹲下在下面最矮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钥匙。 宋曼拿出钥匙,将上了锁的柜子打开。 她微微侧身,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梁知艺道:“先前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你的。” 第244章 怎么养出你这样的? 梁知艺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 她双手撑在两侧起身,走到柜子前左翻翻右翻翻。 “你手段挺强。” 宋曼身子一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当初还真的蠢,听了你的鬼话连篇,不去找谢裕闵,结果你倒好,趁虚而入,趁我没注意,悄悄地住了进来。” 梁知艺翻动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宋曼:“宋秘书,你真心机。” 听到梁知艺的指责,宋曼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任何心虚:“住进来只是因为突发状况,我家遭遇了火灾,谢总看我没地方住,才让我暂时住进来,等将来找到房子,我会搬出去的。” 梁知艺冷冷一笑,显然没听进去宋曼的解释。 她猛地捏起宋曼的下巴:“你知道让你住进谢宅意味着什么吗?还敢在这里狡辩……” 说着,梁知艺扬起手,就要给宋曼一巴掌。 宋曼猛地扣住她的手,气势丝毫不输对方:“梁小姐,有人告诉过你,动不动就动手的习惯挺没教养的吗?” 宋曼说完,对对方就是一甩。 梁知艺被甩得后退两步,脸色气急。 宋曼知道梁知艺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她眉头一皱,“啪”的一声将柜子合上。 宋曼转身就走。 梁知艺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待遇,甩了面子就算了,还被人骂没教养。 宋曼已经走出房间准备往楼梯间走去。 梁知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宋曼的身影就要拐弯了,她咬紧牙关,立马追过去。 楼下,钟叔在宋曼吩咐他熬鱼汤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宋曼上次闻着鱼汤想吐,如今竟然主动要求他去熬鱼汤。 钟叔觉得有猫腻,准备上楼去看看。 结果刚迈出步子,坐在客厅里的某位小爷说话了:“管事的,你们家这个茶有点问题啊。” 钟叔一愣,回头看他,皱了皱眉道:“这位少爷,谢家的东西不可能不好,我给你泡的都是上好的普洱,怎么可能有问题?” 旁边的千金小姐也开口道:“他说了你这个茶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我都喝出老鼠屎的味道了!” “就是就是!” 其他和梁知艺一伙的富家少爷和千金也附和。 钟叔冷了脸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找茬。 他看了一眼楼上,见楼上还没有动静,便抽出心神来让人去把这几人的茶给换了,刚开口,忽然楼上“咚”的一声。 钟叔一凛,连客厅里这几个少爷千金都不管了,直接往楼上去。 刚到转角处,就见梁知艺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死死咬牙,看着宋曼:“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推我!” 宋曼手握着扶手,冷眼看着梁知艺:“梁小姐这话说得好生有趣,到底是谁想推谁,谁心肠歹毒,谁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过是多了些警惕心理,让梁小姐扑了个空,怎么?就梁小姐金枝玉叶,只能你推别人,不能别人踹你?” 宋曼一口伶牙俐齿,说得梁知艺气血上涌。 说到底她就是横行霸道惯了,好几次在宋曼手上栽了跟头,丢了面子,自己那边过不去,非得在宋曼身上找回场子。 她指着宋曼破口大骂:“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一个有夫之妇,在上司的家里住着,吃上司的,住上司的,穿上司的,下贱!” 梁知艺说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炸毛,气得不行。 整个楼梯都充斥着梁知艺气急跳脚的声音。 梁知艺越激动,宋曼就越平静。 她安静地看着梁知艺发了疯地辱骂她,忽然间笑了一下。 宋曼的笑声十分突兀,突兀到在梁知艺的谩骂声中显得如此讥讽。 梁知艺原本还沉浸在愤怒中,被宋曼一笑,一愣,更加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宋曼定定地看着她,安静的眸子,澄澈又富有光泽。 她笑:“梁家好歹也是舟城首富,怎么养出你这样的?” 第245章 快十年 宋曼这话极富有深意。 她笑着,笑容浅浅,面上没有讽刺的表情,却胜过一切讽刺。 梁知艺见了,心脏被狠狠刺中。 这宋曼什么意思?这是在看不起她,看不起梁家? 她“噌”的一下怒火中烧,冲着宋曼的方向上前几步,“你什么意思?养成什么样?你说清楚。” 钟叔见这场大战一触即发,立马上前拦了拦:“梁小姐,你冷静一下。” 梁知艺这个时候哪听得进钟叔的话,她眼里只有宋曼,只想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梁知艺扒开钟叔,对钟叔道:“你让开。” 钟叔不让,只道:“先生说了,宋小姐是贵客,让我们好好招待她,梁小姐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 钟叔护着宋曼的样子让梁知艺死死咬牙。 梁知艺知道钟叔在谢裕闵心里的地位。 到底是跟过前谢总的老人,谢裕闵一直很尊重他。 梁知艺心里头的火发泄不出来,死死地盯着宋曼,像是要扒了她一层皮:“你给我等着。” 放完这句狠话,梁知艺就走了,连带着客厅里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和富家千金。 宋曼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听到车子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轰隆隆的,没过一会儿就驶离了谢宅。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肚子却突然的一痛。 钟叔原本想对宋曼说,让她不要轻易地激怒梁知艺,梁知艺的脾气不怎么好,刚才要不是他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一看宋曼的脸色,见她满脸发白,嘴唇都抖了起来。 她捂着肚子,手指搭在楼梯扶手上,青筋都泛起来。 宋曼道:“钟叔,快帮我看看,我的肚子有点痛……” 钟叔见状,急急忙忙喊人来把宋曼扶回房间。 宋曼刚刚虽然避开了梁知艺的毒手,但刚刚为了躲避,也还是动了胎气。 钟叔替她查看,给她把脉,对她说:“胎位有些不稳,这两天你得休息,不宜过度操劳。” 宋曼听到这话抿了抿唇。 她今天晚上还约了周初雪的亲戚想要见面。 可见钟叔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安安心心保胎,宋曼想了想,拉住要离开的钟叔,道:“叔,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钟叔原本想听宋曼说什么,但见宋曼咬着唇,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仆人,许是只想跟自己说。 钟叔一顿,扭头对剩下的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房门一开一关,只剩下外面的阳光倾泻。 宋曼撑着身子起来,靠在床头,对钟叔说:“我知道是谁杀的夏莲,我还找到了能还章予清白的目击证人,钟叔,这事儿得你去办。” 阳光明晃晃的,照在窗边的盆栽绿意盎然。 盆栽因多日的悉心照料,现如今开了一朵小花出来。 小巧的,精致的,生机勃勃。 钟叔从宋曼房间里出来,接近傍晚时分,便与人吩咐,自己要出门一趟,其他人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回来要检查。 钟叔先去了一趟安置小区,按照宋曼给的地址,去找了那个证人。 随后,钟叔带着证人,直接去往派出所录了口供。 随后,钟叔和谢裕闵见了一面,说起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又说起梁知艺今天来了谢家,找宋曼的麻烦。 谢裕闵听到这里眼皮子一跳,问:“人没事?” 钟叔点了点头,道:“我看着的,没事,不过两人应该还是有些争执,宋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受影响。” 钟叔说到这里,不免感慨:“宋小姐还真是个好人,证人也是她替您找的,先生,您确实没看错人,不过如今梁小姐已经知道宋小姐在您家里住着了,恐怕以后还会想办法对付宋小姐,您看……?” 钟叔这样说着,谢裕闵抿紧嘴唇,吩咐道:“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宋曼,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钟叔点头。 “噢对了,那边联系不上章予,直接发了信件到老宅里,您看看,您先前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梁家千金的事也有下落了。” 钟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谢裕闵。 谢裕闵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脸色越来越凝重。 末了,他看完,折了信,在位子上呆坐了几分钟。 夜晚的光线微弱,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阴影。 他坐着的背脊有些佝偻,微微弯着,莫名的有几分萧瑟。 谢裕闵握着手中的信,突然问钟叔:“钟叔,距离我父母过世,多少年了?” 钟叔一愣,说:“快十年了,先生。” 第246章 弟弟 十年。 小树苗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坚硬的石头也能被滴水贯穿。 谢裕闵忽地一笑:“原来都这么久了啊,若是Alex还在世,现在应该都快上完初中了。” Alex是谢裕闵的弟弟。 死的时候不过四岁。 钟叔心里头不是滋味,他叫了一声谢裕闵,有些担忧地问他:“先生,信里说什么了?” 谢裕闵神色很淡,瞳孔被光照着,竟有些浅。 谢裕闵说:“钟叔,你有打火机吗?” 钟叔一顿,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谢裕闵,问他:“先生,您要打火机做什么?” 刚问,就见谢裕闵“咔擦”一声打开打火机。 蓝色的火焰顺着信纸烧了起来。 钟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股火焰,忙道:“先生,你这是……?” 熊熊的火焰一点点吞噬信上的每一个字,谢裕闵的脸色被火光映着,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拘留室有刚倒了水的玻璃杯。 谢裕闵将残余的信丢进去,火遇水瞬间化为灰烬,只余下几个已经失去一半的字迹。 谢裕闵道:“钟叔,我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出来,宅子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钟叔连忙低下头,道:“自然的,先生。” “宋曼那边,也需要你多多费心了。”谢裕闵说,“至少在我出来之前,好好看着她。” 钟叔一愣,应道:“是。” …… 钟叔和谢裕闵见面的同时,飙完车的梁知艺在车里大发脾气。 车里的几个姐妹都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声。 又恰巧,一张照片落到梁知艺跟前。 正巧是那天夜里,媒体在谢宅门口蹲点,拍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宋曼的脸并没有露出来,可只要梁知艺留个心眼,找个人在谢家打探一番,就能知道是宋曼。 也是梁知艺打探了一番,知道宋曼住进了谢宅,才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铩羽而归。 梁知艺想到这里,用力地踹了一脚车子,满肚子的怒气:“不行!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人知道我的厉害!” 梁知艺说着,咬牙切齿地想要下车。 副驾的姐妹拉住她:“知艺!你冷静点!” 梁知艺此时气在头上,哪能冷静得下来? 可副驾的姐妹比梁知艺更懂此时的情形。 “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更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教训这个人。” 梁知艺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为什么?” 副驾的姐妹说:“你才和她起完冲突,现在又要去,此时宅子里的人对你肯定更加防备,你还怎么下手?” “可我……” 梁知艺撇开头,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那人抿了抿唇,沉思道:“面对面冲突你讨不了好,你就看她还有没有别的弱点……” “弱点……”梁知艺喃喃,瞬间想起了宋曼的老公。 但下一秒,梁知艺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要是宋曼和她老公关系真的好的话,宋曼又怎么会住进谢裕闵的家里? 梁知艺左思右想,不知道宋曼的弱点是什么。 那女人却道:“我倒是听说,宋曼有个弟弟,身体不怎么好,你要不要从他身上入手?” 车里亮着暖黄的光,女人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梁知艺狐疑地看着女人,像是没搞明白她怎么会知道宋曼的事。 女人笑了笑,眼睛下一抹泪痣很是打眼。 她道:“宋秘书的名字在圈子里还是挺有名气的,我看她长得美,所以多留意了一下,没想到她有个常年住院的弟弟。” 梁知艺眉毛一皱,询问:“当真?” 女人点头:“当然。” 女人说到这里主动握住梁知艺的手,道:“你啊,性子直来直往,吃了亏都不知道。” “这能做秘书的,自然是八面玲珑,又有戒心,你又怎么斗得过她?” 女人的目光和梁知艺的对视。 梁知艺率先蹙了蹙眉:“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第247章 柔软 自从那次梁知艺来过一次之后,接着三天,宋曼都没有出过宅子,一直在屋子里养胎。 钟叔看她看得紧,一点小事都不让她做,生怕她磕着碰着。 宋曼养了两天,感觉骨头都松了。 不过好在谢裕闵那边有好消息。 那天晚上除了钟叔带着证人去了派出所,柳素娥也去了。 柳素娥是去自首的。 再加上证人的证词,章予和谢裕闵的嫌疑就被洗清了。 只是嫌疑被洗清的同时,谢裕闵和章予连夜去了一趟港城,并没有回来。 宋曼想,许是有急事,所以才没回来。 她并没有在意。 宋曼只是在家里插插花,晒晒太阳,等钟叔对她放松了警惕,她想出去找一下陈宇非,至少要知道对方的下落。 周初雪带来李向荣的消息,又牵扯出陈宇非得病的消息,宋曼虽然觉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要证实一下。 毕竟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艾滋病,虽然不是接触就能传染,但得了就绝无治愈的可能! 宋曼觉得再怎么猜测,她也得找到陈宇非,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得病了。 可钟叔看她看得紧,不管她去哪里都要跟着,宋曼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宋曼就这么苦恼了几天,后来终于给了她一个外出的机会。 宋曼没去公司,休了产假,吓到了郑微。 郑微这两天一直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怀的孕,关心她的情况,还说这么大的事不跟她说,反而让谢总替她请的产假。 郑微没往这件事上多想,以为谢裕闵替宋曼请产假是顺手的事,毕竟两人平时要出差什么的,经常呆在一起,所以宋曼怀孕的事,谢裕闵第一时间知道也很正常。 但宋曼嗅到了一丝机会的味道。 宋曼主动邀请郑微来宅子里看她。 郑微知道后很高兴,她非常乐意来看宋曼,可后来询问宋曼现如今住的地方,她直接惊掉了下巴。 郑微作为秘书室的秘书长,也和宋曼一样掌握所有上司的信息。 谢宅的地址,她自然也是背得烂熟。 郑微直接给宋曼打去电话,接通时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确认:“你确定你说的是丛里大道?丛里大道231号?” 宋曼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是。” 郑微感觉自己知道了某个不得了的消息,咬着手指头来来回回地走:“……你怎么会……怎么会……你和谢总……” 不待郑微说话,宋曼循循善诱道:“微姐,你还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当面问我?谢总家什么样子,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哦。” 郑微虽然屈服于资本家的淫威,但这么好的机会,她确实蠢蠢欲动。 她还没见过真正有钱人家是什么样的呢! 于是郑微咬了咬牙,应下来:“我来!我今天就来!” 晚上郑微把小郑同学丢到她妈家,郑微就开车到了丛里大道二百三十一号。 她看着占地怕是有几百亩的宅子,心里瑟缩了一下。 她做秘书的时候,偶尔会帮谢总去家里拿东西,多是去公寓或是酒店,哪里来过谢家老宅? 眼前这恢弘气派的景象直接震住了郑微。 不管郑微也是见过世面的,再有钱再恢弘的景象,即使心里都快吃惊到能吃下一头大象的程度,她面上还是很稳重。 郑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上前按响铁门外的按钮,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郑微,我来找宋秘书的。” 那边嘎达一声,熟悉的宋曼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快进来吧。” 话音一落,紧闭的铁门就打开了。 郑微开着车进去。 宋曼正在正门的廊檐下等着她。 她穿着宽松的衣服,裤子也是宽松柔顺的材质,脚上踩了一双洞洞鞋,对郑微招手。 长长的头发因为黑色褪去,有些泛黄。 不知道什么原因,先前宋曼头发长得并不快,但这几天头发像是疯长似的,一下子就长出一大截。 头顶的灯光将她红棕色的头发照得富有光泽。 皮肤在这样颜色的头发下更显白皙和嫩滑,就像刚剥了皮的鸡蛋,漂亮又紧致。 她整个人就是松弛的状态,还散发出柔软的光芒。 郑微被她异色的头发惊住,还从她的五官里探知到一丝异国风情的感觉,鬼使神差的,郑微突然开口,问:“曼曼,怎么今天看你……有点不一样。” 宋曼笑了笑,上前拉住郑微:“有什么不一样?” 郑微狐疑地盯着宋曼,再次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她跟着宋曼进屋子,一边问:“你爸妈有混血吗?” 第248章 难得 郑微这话让宋曼微微一顿,她微微垂下眸子,笑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郑微也不知道。 她先前还不觉得。 今天这么一看,发现宋曼的五官和平常的人有出入。 即使是有些姿色的,山根也没有宋曼的高,鼻子也没有宋曼的挺,再加上她的面部轮廓流畅,面中又恰到好处的饱满,不会觉得凹陷扁平,又不会感觉到有异物硅胶感的填充。 舟城的人虽然基因不错,但像宋曼这样骨相高度立体的,除了谢总那种逆天基因,天生大气的骨相,一般人比不得。 郑微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很少有人能做到一眼惊艳,又能十分耐看的,你爸妈要不是混血,那就是你祖上有新疆人,这脸,我这个已婚妇女看着都十分喜欢。” 宋曼却觉得郑微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两人走到屋子里,碰见钟叔。 宋曼和钟叔打过招呼,说有个同事会来找她。 钟叔询问郑微是需要白开水还是饮料,说天色已晚,这个点再沏茶怕郑微喝了晚上睡不着。 郑微还是头一次以个人的身份进到豪门。 以往她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是跟着上司,要么还是跟着上司,从来都没有以自己的身份到这样的场景里。 如今对方尊重她的意愿,让她一个普通人选择,着实让她一愣。 郑微很快反应过来,道:“白开水就好了,谢谢。” 钟叔立马吩咐人去倒白开水。 宋曼拉着郑微到后面院子里。 夜晚的灯光还算明亮,院子里那棵百年大树树冠遮云蔽日,上面还挂着丝绦,被风一吹十分漂亮。 郑微来的时候宋曼正在树下吹风,中式瓷碟上放着吃了一半的甜品,看到郑微说到了的微信二话不说就跑到门口给郑微开门。 郑微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感慨:“好漂亮。” 夏夜燥热,有风。 树木乘凉,丝绦飞舞,院子里的灯像是点点星光,和夜空上的真星光两相辉映。 郑微评价:“曼曼你这生活,着实惬意啊,谢总家这个管家也不高傲得用鼻孔看人,真是难得啊……” 郑微说着,不禁凑到宋曼耳边,对她吐槽:“你是不知道我先前来这种家庭,气都不敢出一声的,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负责过谢总的一些事务,他那时刚回谢家,根基不稳,盛丰内部有些高管不看好他,他们这些豪门世家的圈子也觉得他德不配位——” “你想想,一个失踪了好几年的富家少爷突然回来,谁都会怀疑他,”郑微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谢总是真的难做,你也知道,上司一难做,发展不好,咱们这些跟着他的下属也就遭殃,举办个酒会,发帖子没一个人愿意来,怎么办呢?只能一个个去请,我当时一天跑了好几家这种豪门,没有一个正眼瞧过我,就算是现在,他们这些有钱人家里的仆人都好像要高人一等似的。” 郑微频频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宋曼也跟着坐下。 “我记得最清楚了,梁家,就是现在舟城首富。当时梁小姐手上有梁氏的股份,虽然不多,但是也能代表梁家出席。谢总对梁小姐寄予厚望,特地跟我说,其他人不来不要紧,梁小姐只要去请应该就会来,我也一直以为是这样的,谁知道我去了梁家,说了来意,在梁家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见到梁小姐的面,我以为她是有事不在家,就想着下次再来,结果走的时候碰上他们梁家的仆人,才发现这梁小姐就是故意晾我两个小时,逼我走!气死我了!” 第249章 帮忙 许是当初受到的伤害不轻,郑微义愤填膺,说起这件事就气得不行,微胖的脸上满是愤懑。 宋曼见了,笑了笑,安抚她:“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郑微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还是心疼起谢裕闵来。 “你是不知道谢总当时太难做了,遇到这种事还反过头来安慰我们,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梁小姐,见风使舵,后来见谢总位子坐稳了,又来巴结谢总,也不知道出身豪门,怎么会养成这样。” 郑微连连叹息:“这人啊,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要不是本性如此,我怎么都想不通梁家这种豪门,用钱和资源砸出来的孩子,怎么就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 郑微感叹着,又说起另一件事:“前阵子谢总出事,这梁小姐吱都没吱一声。” “集团里确实传过谢总刚回来的时候心理状态欠佳,但那都过去多久了,咱们这些做秘书的,上司的状态好不好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大家都知道网上传得那些就是危言耸听嘛!然后大家都披着马甲去网上跟那些网友对骂,我们都尚且如此,梁小姐说起来还和谢总青梅竹马呢,这个时候一句话就不说啦?” 说起谢裕闵,郑微突然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正事,她看了一眼宋曼,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郑微抿了抿唇,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谢总有情况?” 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是因为宋曼的已婚身份,可如今宋曼房子被烧,不去老公那边住着,结果还在谢总家里住着,这不是妥妥的有情况还是什么? 郑微再度往宋曼的肚子上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用试探又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不会也是……” 宋曼也没有犹豫,道:“是。” 郑微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屁股往后挪了几步,整个身子微倾,像是要远离宋曼。 郑微说:“不是吧?!宋曼你婚内出轨啊?!” 宋曼猛地捂住郑微的嘴:“我没有。” 郑微用眼睛传递着:你没有你干嘛捂我的嘴巴! 宋曼一顿,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松开郑微。 她想了一下,解释道:“我和我老公是假结婚,做不得数,所以我不算婚内出轨。” “什么?!”郑微吃惊大喊。 宋曼又一下子捂住她的嘴:“你叫得太大声了!” 郑微“唔唔唔”的。 宋曼松开她,郑微捂着脖子咳了几声,觉得宋曼这话有些离谱。 “假结婚?” 宋曼点头:“结婚证是找外面打字复印店做的,为了让他妈放心。” 郑微:“……?” 宋曼说:“他是个gay。” 郑微:“……???” 好吧,这个事态越发离谱了。 宋曼继续道:“我弟弟身体不好,需要洗髓,他刚好能救我弟弟,所以我和他假结婚,但是他性取向的事,我也是才知道。” 说起来当时假结婚的时候,陈宇非约法三章,就是没在那方面做过要求。 宋曼本身对和陈宇非做那事就避之不及,乐得自在,再加上陈宇非平日里还是有女性和他来往,宋曼就没往那方面想。 只是没想到陈宇非暴露,竟然是因为染上病才暴露…… 宋曼抿了抿唇,直接道:“微姐,我今天喊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郑微慢慢缓过神来,说:“你说。” 宋曼道:“我那个假老公最近人不见了,我想去找他,看看他人是不是好,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得病了,我得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也……” 郑微脸色一变,说道:“这也太危险了!你还有孩子呢!” 宋曼抿了抿唇,说:“没关系的微姐,我可以让警察去找人,但我得亲眼见到他才安心。” 虽然宋曼对陈宇非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可相处三年多,没有异性情谊,但至少在对方遭遇这么严重的问题时,不应该转身就跑。 宋曼想体面一点,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 郑微知道宋曼的意思,听到这话,沉重片刻,也点了点头。 郑微对钟叔提出,要让宋曼去她家住几天。 她是过来人,生过孩子的,可以告诉宋曼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钟叔见宋曼这几天在家里闷到了,只有见到郑微才心情稍微好点。 思虑片刻,钟叔答应了。 等到宋曼跟着郑微离开,钟叔派了一些人悄悄跟着,叮嘱:“务必看好宋小姐。” 第250章 选择 郑微的车从丛里大道驶出去,过不久,一辆车也从谢宅出来。 路上,郑微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辆黑车,她打了左转向,往左走,发现那黑车也跟着往左走。 郑微眉头一皱,对宋曼道:“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们,自从我们从谢总的宅子出来之后。” 宋曼闻言,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大脑在飞快地转动。 应该是从谢家出来的,许是谢家的车。 不能被他们知道自己去找陈宇非,按照自己如今怀了孕的身份,要是被他们知晓陈宇非如今有传染病一定竭力制止。 宋曼思来想去,对郑微道:“微姐,咱们不去派出所了,明天去,现在直接去你家吧。” 宋曼本来想让郑微把她载到派出所报案,但如今看来,计划有所改变。 她只能在手机里找到先前因为李向荣勒索事件相熟的警官,让他帮忙留意一下陈宇非的下落。 郑微最终还是把宋曼载回了自己家。 两人在窗边看着那辆黑车停在小区楼下熄火,似是要守宋曼一整夜。 郑微啧啧两声,将手中的白开水递给宋曼:“看来你出来了也行动不便啊,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宋曼接过,耸了耸肩:“或许?” 郑微却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过于在乎孩子大于母亲的男人,你得谨慎。” 宋曼喝了一口水,道:“也有可能人家是在意我。” 郑微一脸无可救药的样子,摇了摇头。 宋曼喝完水,离开窗边,见屋子里没有小郑同学的身影,问郑微:“你儿子呢?” 郑微说:“今晚赶着去你那参观豪宅,我把他丢我妈那了。” 没有小孩子,家里显得格外安静。 宋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小郑同学最喜欢的恐龙。她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又放下。 郑微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又想起楼下一直监视她的人。她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宋曼仰头看着天花板:“等消息咯。” 天花板一片白色,除了顶上吊着的吊灯,没有别的。 宋曼感觉那吊灯的光刺眼,直视过去的时候,只能眯着眼看。 郑微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准备拿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就听见宋曼突然冷不丁开口,问她:“微姐,你当时生孩子,什么感觉?” 郑微一愣,扭头看她,就将她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头仰着,靠在沙发上,像是躺尸一般。 郑微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生育时的状态。 “很痛,被撕裂的感觉,感觉人都要过去了……” “又痛又黏,浑身都是汗,子宫使劲收缩,医生会告诉你,坚持一下,孩子就快出来了……” 郑微想起手术室里那浑身的血腥味,医生手术服上被沾上的属于她的鲜血,还有头顶明晃晃的手术室灯光。 郑微双目有些失神,末了又回过神来,“我妈说过,生孩子会很苦……” 而后,她又觉得说这些没用,直接对宋曼总结道:“总之,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微顿。 她换了个姿势,不再靠着沙发,也不再盯着天花板。 她偏头看向郑微:“可是你还是把他生下来了,把他养大,养成今天这个样子。” 郑微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要知道这么痛的话,我死都不生,直接从手术台上下来,当时就是叛逆,不听我妈的话,觉得她说的不算数,到底痛不痛自己经历过才知道,非要生,谁知我妈说的都是对的,真是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郑微说着,一脸懊恼的样子。 可宋曼问:“那你后悔吗?” 郑微一顿,叹了一声:“后悔肯定是后悔过的,怀着他的时候就吃了很多苦,又是呕吐,又是吃东西恶心,总之真的没一天消停的,生他的时候也大出血,输了好几袋血才缓过来,有的时候确实想,要是没生这家伙多好。” 郑微说到这里一停。 “可是后来看着他慢慢长大,看他会爬,能走路,说的第一句话是叫妈妈,那个瞬间,好像这些后悔都抵消掉了……” 郑微抿了抿唇,看向宋曼。 见她唇红齿白,眼神清澈的样子。 她想了想,起身,坐到她身边。 “曼曼,其实女性这一辈子,并不是只有结婚生子这一种可能,婚姻不是你生命中唯一的东西,爱情也不是,只是现在,这个孩子不小心落到了你的肚子里,你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但这个责任,不是需要你一个人背负一生去承担,谢总更需要为这样的结果承担责任。” “我不知道谢总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如果他只需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或是想委屈你的话,你需要仔细想想,你到底需不需要这个孩子,因为孩子一旦生下来,将会伴随着你一生,到时候就算是负担,你也不能舍弃。” 第251章 不见了 说到底郑微怕宋曼吃亏。 虽然她心里觉得谢裕闵是个好上司,可男女之间,怀孕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好上司”就能定义。 有些男人,他可以是个好上司,但不一定是一个好男人。 尤其怀孕,受苦的终究是女人。 她是单亲妈妈,她知道,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单独抚养的最开始有多么困难。 郑微情真意切地劝诫,宋曼有些触动。 她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微姐,谢谢你。” 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门清。 一直以来她用身边的这些琐事来逃避一些需要面对的问题。 怀孕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她怀上了,谢裕闵也应该承担其中的风险,可两人似是有默契一样刻意回避,所以从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情,聊孩子,聊未来,聊两人之后的处境,是在一起,还是分开。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些问题,好像这些问题都没有存在过。 虽然谢裕闵的态度表明,他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可她呢?她生下孩子该何去何从?在谢裕闵心里,她算什么? 宋曼低头摸着肚子里尚未显怀的孩子,脑子里思绪繁杂。 如果他想娶她,她要嫁么? 郑微见宋曼一下子低沉下来,她拍了拍宋曼的手,安慰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去洗洗睡吧。” 宋曼点了点头,暂且不去想这些事情。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宋曼却见手机上好多通电话拨过来。 宋曼近期睡觉习惯开静音,所以没有接到这些电话。 定睛一看,是医院那边的。 宋曼立马拨过去,想问是不是出事了,那边的护士便急急忙忙,还带着哭腔说道:“宋小姐,不好了,宋庭他……” 宋曼拧紧眉,问:“他怎么了?” 护士说:“他……他不见了!” 宋曼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可动作幅度太大,又因为受了惊,动了胎气。 宋曼捂了捂有些痛的肚子,忙道:“怎么不见的,你们医院不知道去找吗?!” 护士也觉得委屈:“昨天晚上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不见人了,查了一下监控,发现宋庭是被先前那个戴帽子的人带走的!” 宋曼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戴帽子的?” 护士说:“就是那个,你之前说丢了东西想查监控,在宋庭病房门口驻足很久的那个男的!” 宋曼一想,坏了。 她还没查出这个人是谁,这人就把宋庭拐走了。 护士又说:“宋小姐你快过来看看吧!凌医生说了,宋庭身上不能有任何伤口,不然就完了!” 护士这样一说,宋曼立马敲开郑微的房门。 正巧这两天是休息日,不用起早去上班,郑微还在房间里睡着。 听到宋曼“砰砰砰”敲门,郑微套了件衣服,打了个哈欠过来开门,就见门外宋曼一脸焦急:“微姐,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开开,我有急事。” 郑微清醒过来,问她:“什么急事?” 宋曼说:“我弟弟在医院不见了,我得过去看看。” 第252章 意义 郑微一听宋庭不见了,也急了。 可见宋曼单独去,不合适。 郑微道:“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郑微换了套衣服,拿了车钥匙,去了停车库。 两人上车,郑微道:“外面还有监视你的,你要不要往下趴一趴?” 宋曼一愣,想了想,头往下低了几寸。 原本在车里守夜的黑衣人见郑微的车从车库开出来,整辆车里就郑微一个人,许是郑微自己出行。 但钟叔吩咐了,只需要看着宋小姐,其他人不用管。 黑衣人见只有郑微一个人,便没多想,兀自吃着手中的早餐,盯着楼上的窗户。 这边郑微的车开出小区,宋曼便松了一口气,从座位下起身。 “谢谢你微姐。” 郑微见宋曼左一口谢谢,右一口谢谢的,她摆了摆手,道:“当初要不是你帮忙,我那狗儿子早就没命了,我们才要跟你说声谢谢。” 两人一路开到医院,宋曼下车,郑微也跟着去。 到了住院楼,宋曼见护士和凌医生都表情严肃地站在一旁商量该怎么办,宋曼的出现让他们立马打断对话。 宋曼上前,焦急询问:“怎么样了?找到没?” 凌医生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医院附近都找遍了,没找到,不过我们报了案,别着急。” 宋曼心知当初的戴帽男一定有问题,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宋庭带走,究竟是想做什么? 宋曼道:“可以把录像监控给我看一下吗?” 凌医生说:“可以。” 只是这一次,戴帽男依旧捂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上下没露出一点。 宋曼沉默地看着戴帽男出现的这一片段,宋庭是被强硬带走的,两人好像发生了争执。 宋曼看着心一揪,觉得这么坐以待毙不行。 报案后,最少二十四小时才会有结果,让她在这干等着,不行。 宋曼从监控视频前起身,眼神就这么一带。 “等等。” 宋曼身子一僵,又重新坐回。 “把刚刚那里再重新倒一下。” 护士依照宋曼说的,重新倒了一下视频,宋曼看到某一帧,喊了一句:“停。” 宋曼看着角落里那个被风吹掉帽子的戴帽男,他因为帽子被吹掉,露出了头发和整个脑袋。 他本来是朝前的,可因为露出了头发和脑袋,他惊慌地往头顶的摄像头看了一眼。 原本人都已经出画了,只剩脑袋还在画面里。 结果就这么一眼。 宋曼看着那熟悉的眉眼,瞳孔一震。 陈宇非……?怎么会是他?!他把宋庭带走做什么? 仅仅只是那一双眼睛,宋曼熟悉都不能再熟悉,一下子就认出来。 宋曼的异样让凌医生察觉到不对,他拧紧眉问:“宋小姐认识这个戴帽男?” 宋曼心里装着事,根本就没听见凌医生的问话。 她直接对郑微道:“微姐,我们走。” 宋曼和郑微离开,护士见凌医生被忽视,不禁替他打抱不平:“凌医生,宋小姐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凌医生却摇了摇头,道:“那是她太担心宋庭的安危,自动过滤了杂音。” 护士不能理解:“虽然是亲人,但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吧?” 感觉把宋庭看得和她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凌医生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说,这是她过去那些日子里唯一的佐证呢?宋庭可是她唯一的亲人。” 对宋曼而言,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好的坏的,酸的甜的或苦的,即使她是被人换了,但这些日子也真实存在过。 想象代替不了现实。 想象中她应该在梁家城堡里快快乐乐长大,做那个只要点头只要挥手就能得到所有的千金小姐,无忧无虑的长大,衣食无忧。 可现实就是,她作为宋家女活到二十五岁,被父母不喜,被生活凌虐,那个从小陪她到大的宋庭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走到如今的理由。 那么多苦她都熬过来了,没有宋庭,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 第253章 活该 宋曼和郑微离开住院楼。 郑微站在住院楼门口一头雾水:“曼曼,我们要去哪?” 宋曼此时脸色很难看,眉头拧起来,蹙成一团:“我们去找李向荣。” 郑微蒙了:“李向荣是谁?” 宋曼咬了咬唇,说:“我那假老公的情人。” …… 宋曼等人驱车到了东城派出所,相熟的警官以为宋曼是来打听宋庭的下落的,便道:“你弟弟还没有消息。” 宋曼却道:“警官,我是来找李向荣的。” 警官一愣:“李向荣?你找他做什么?是想要和对方再谈谈条件?” 李向荣被捕之后,宋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李向荣至少要把敲诈的那笔钱归还百分之八十。 第二,得亲自和宋曼道歉。 但李向荣方对此并不妥协,因为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百分之八十,连百分之四十都拿不出,那笔钱在海外冻结的时候就用掉一大半,哪还有这么多钱还? 所以,宋曼打算把他告上法庭,可因为李向荣身体缘故,法院表示之后再审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便一直往后拖。 宋曼这个时间点来找李向荣,也很微妙,警方会觉得她是为了二次协商来的。 但实则不然。 宋曼说:“我找他有些事情想问。” 因为李向荣的特殊原因,他被关在特殊的隔离室里。 宋曼隔着玻璃,看见李向荣坐在对面。 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细看,脸色有些苍白,还不停地咳嗽。 宋曼问:“你知道陈宇非的下落吗?” 李向荣一直咳嗽着,原先还能见到的温文尔雅的样子,如今孱弱不堪。 他瞧了一眼宋曼,道:“不知道。” 宋曼猛的一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李向荣,整个舟城没有谁会比你更了解陈宇非,他被你传染到了病,躲起来了,你最好告诉我他在哪,不然……” “不然怎么?”李向荣露出讥讽的笑,“不然你就让法官判我十年牢?” 李向荣说着轻嗤,冷笑道:“反正我也活不了那么长,随便你判好了。” 李向荣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宋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宋曼眼神一暗,盯着李向荣道:“你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陈宇非那个傻子被你传染了一身的病,怕是现在躲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偷偷害怕着,这个病你是明知道,所以故意传给他的是不是?” 李向荣哼笑一声:“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宋曼微微抿唇,眼神里满是愤怒:“李向荣!他是相信你才去加拿大找的你,结果呢,你给他带来的是什么?艾滋!这个得了就不可能治好的病!这个蠢货肯定现在都不知道是你把病传染给他的!” 宋曼此时气得跳脚。 当初她和陈宇非约定把钱还给谢裕闵,结果他转身去了加拿大,她当时还觉得疑惑,陈宇非在加拿大哪里还有朋友了,结果现在回想起来,细细一想。 是李向荣先得的艾滋,而陈宇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好好的,后来去了加拿大,回来之后又染上了病,这不是李向荣害的是谁的? 陈宇非虽然有时蠢,但也不可能在明知对方有艾滋病还和对方上床,害了自己。 所以李向荣肯定是瞒着陈宇非,让陈宇非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病。 而陈宇非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染上的。 不然也不会蠢得知道自己染了病,谁都不告诉,偷偷躲起来。 躲起来就算了,现在把宋庭带走又是玩哪一出? 宋曼真的咬牙切齿,愤怒地看着李向荣,像是要把他活剥了。 她心想,做这种缺德事真的不怕生下来的孩子没屁眼吗? 谁知这个缺德的看上去比宋曼还愤怒,他一拍桌子,隔着玻璃眼红地看着宋曼:“他相信我?相信我个屁!他心里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 李向荣指着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别处,目眦欲裂:“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呢,我他妈就是个替代品,就是个替身!他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他活该!” 第254章 一面之词 宋曼见到李向荣面红耳赤的样子,一愣。 她皱了皱眉,问:“什么替身?” 末了,不等李向荣开口,宋曼道:“这是你俩之间的私事,退一万步来说,你就算真是替身,你也不应该用这种事情报复他,你这是想要了他的命!” 李向荣听到宋曼这段话冷冷一笑,轻呵出声。 “你别以为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好像能撇清一样,我告诉你宋曼,你以为他喜欢的是谁?他喜欢的是你弟弟宋庭!” 这话一出,如千斤顶一样砸在宋曼的心口。 她瞪圆了眼珠,觉得这事儿完全是无稽之谈。 “你是不是有病?李向荣,你有病去医院治好吗?为了报复陈宇非造这样的谣,你不仅缺德你还缺心眼!” 李向荣却悠悠一笑:“我骗你干什么?陈宇非和宋庭早就在一起了,只是后来陈宇非敌不过世俗的眼光,他家里人非要他找个女人结婚,他也就答应,两个人就分手了。谁想到,兜兜转转,他们两个又碰上了。” 李向荣话里不乏暗自的嘲讽。 郑微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曼曼,他的意思是,你老公和你弟弟……” 剩下的话郑微不敢说了,因为宋曼的脸色苍白,显然也是受到了打击。 李向荣见宋曼似乎听了进去,不禁继续道:“陈宇非想把宋庭治好,带着他远走高飞,宋庭不让,觉得这样做了会对不起你,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陈宇非这才认识了我,不然你以为,宋庭是为什么一直撮合你和陈宇非,而陈宇非又是为什么愿意给你弟弟捐髓?真的只是因为你帮了他?” 李向荣的话听进宋曼耳朵里让她如至冰窖。 她扶着桌沿,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 郑微有些担忧地扶住她:“你没事吧?” 宋曼手指缩紧,摆了摆手,道:“没事。” 她冷静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李向荣:“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是不会相信的。” 李向荣也十分无所谓:“不相信也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说着,李向荣提供了一个地址,道:“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看看。” 李向荣微微一笑,笑容诡谲:“毕竟亲眼看到总比我在这儿说,更震撼。” …… 某个小巷。 青石板的街道因长年累月尚未修缮,有些松动。 湿热的青苔爬满墙壁,一个戴着帽子的人飞快从巷子里穿行,停在一家老旧的居民楼前,然后,上了楼。 陈宇非砰砰地拍打着屋门,感觉到鼻子痒痒的,他用手擦了擦,发现流了鼻血。 陈宇非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想擦干净,里面一个年轻又白净的二十出头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打开门,看着陈宇非鼻子又流了血,想上前帮他。 陈宇非匆忙往后退了一步,阻止他上前:“别过来,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我不干净。” 宋庭听到他这话抿了抿唇,沉默地退后一步。 等到陈宇非处理好鼻血,又将脏了的纸丢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塑封袋里,陈宇非说:“你先进房间,我去处理一下我自己。” 宋庭听话地进了房间。 陈宇非去洗手间用洗手间洗了一遍手,又用消毒液消了一遍,最后将塑封袋丢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医疗垃圾桶里。 陈宇非浑身上下洗了个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一点伤口,才敢去敲宋庭的门。 宋庭一直等在门口,听到陈宇非敲门,便立马把门打开。 他身上劣质的沐浴露的香味飘到跟前,宋庭却一点都不觉得廉价。 他道:“你今天去打阻断针了吗?” 宋庭的状态看上去还算好,只是脸颊依旧羸弱,苍白,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相比起来,陈宇非的状况有些糟糕。 他虽然看着和常人无异,只是微红的鼻子和略微凹进去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并没有好多少,反倒像吸干了精气神,消耗到一定程度,虚弱。 第255章 自私 陈宇非吸了吸鼻子,笑了笑,道:“嗯。” 自从他知道自己患病以来,第一时间就去卫生站打了阻断针。 只是发现时间太晚了,如果在患上的第一时间发现,马上去打阻断针的话,能百分之百阻断,只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了。 第一次他发现的时候,他不仅头发狂掉,还有点止不住的流鼻血。 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生病,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好了,结果一检查,就检查出艾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以来性伴侣都是固定的,从不在外面乱搞,除了那次去了加拿大找李向荣,没忍住和李向荣擦枪走火,过了一晚上。 他从没怀疑过他,可他此时也不确定是不是李向荣干的。 陈宇非拢了拢衣服,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冷,怕是犯病了。 他虚弱地笑了笑,对宋庭说:“我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自己下去买饭吃。” 陈宇非说完,便拢着衣服,在沙发上躺下。 这间屋子很小,小到一室一厅,陈宇非只能在沙发上落脚。 陈宇非整个人蜷缩着躺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宋庭见他冷得不行,便从房间里翻出一床薄被子走过去,准备给他盖上。 谁知还没完全走过去,陈宇非就一把喝住他:“别过来!” 陈宇非担心宋庭还没完全痊愈,怕把自己身上的病传染给他。 可这一次宋庭根本没有听陈宇非的,陈宇非越是让他离远点,他越是要上前,甚至摊开被子,直接隔着被子将他抱住。 宋庭蹲在床边,毫不嫌弃地将他抱住。 陈宇非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宋庭的手臂上,宋庭紧紧地搂住他:“你要真不想让我染上病,就不应该把我从医院里带出来!但你把我带出来了,就应该知道,我早晚会这样做。” 宋庭的声音温和且富有力量。 陈宇非痛苦地挣扎着,宋庭越抱越紧。 后来陈宇非不挣扎了,他蜷缩在被子里,眼里流出两行清泪。 他看着斑驳的墙漆,上面掉了不少墙灰,还有脱落的墙面。 他的嗓子沙哑,又有些无奈:“宋庭,对不起,我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我想自私一回,想为自己活一次,我必须得见你,我承认我先前做错了,我不应该抛下你去结婚,我是爱你的……” 无人注意的门边,门没关紧,一道不大不小的间隙正好对上沙发上的两人。 宋曼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两个有情人之间的诉苦,被世俗所不容,说起来虽然她不知情,但她也被动地拆散了这一段感情。 宋曼越安静,郑微越担心。 她扭头看着宋曼,想问问她还好吗,可此时楼道里太安静,安静到说一句话,动一下说不定就能惊动门里那一对苦命鸳鸯。 郑微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看着宋曼沉默沉默再沉默。 门内两人终于情绪稳定下来,宋庭把陈宇非的被子盖好,对陈宇非细声说:“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陈宇非眼泪流的有些多,声音比刚才还哑:“都可以,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吃。” 宋庭听到这话一笑,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 他捏了捏陈宇非的脸,道:“只知道油嘴滑舌。” 捏完,宋庭从沙发前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他拿了茶几的钥匙,低头往口袋里塞,又拿了鞋柜上的口罩,准备出门。 宋庭推门的时候,心想陈宇非又粗心大意忘了关门,刚无奈地笑了笑,一抬头,就见宋曼站在眼前。 她沉默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情绪到底怎么样。 宋庭心里咯噔一下,畏畏缩缩喊了一句:“……姐。” 宋曼也没说什么,只道:“宋庭,跟我回去。” 屋子里传来陈宇非咳嗽的声音。 宋庭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宋曼眉头一皱,对宋庭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危险……” 宋庭却说:“凌医生说了,我,我只要身上没伤口,就不会有什么事,而且艾滋病这种东西也只会通过血液传播,母婴传播和性传播才会传染,只要我身上没伤口,他身上没伤口,我和他待在一起就不会有事。” 宋庭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宋曼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但她还是等宋庭说完。 等到宋庭说完,宋曼沉默片刻,看着他,目光如直视太阳那般刺眼。 “我就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宋庭一顿,抿着唇,咣的一下,在宋曼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他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坚定:“姐,我不能走,我走了他怎么办?他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得陪在他身边,我不能那么自私……” 宋曼却一口打断他:“你觉得你这样做不自私,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宋曼一字一句道:“我为了救你,让你痊愈,我付出了多少?” 宋曼指着屋子里,铿锵有力道:“你现在不想因为自私而离开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待在一起,一个不小心,这几年的功夫全部白费?” 宋曼不再多言:“你跟我回去,我会跟凌医生说,给你匹配新的骨髓源,让你把最后一次手术做了。” 宋庭却跪在地面上,跪行几步:“姐,我不回去,你体谅体谅一下我们吧?做不到体谅,至少不要让我在这个时候回去,好不好?” 宋庭的态度诚恳,又带着请求。 宋曼原先都没什么表情,听到这话直接变脸:“宋庭,你是觉得我又要拆散你们俩了吗?体谅?你凭什么觉得我要体谅你们?你觉得陈宇非这个时候对你示爱就是真爱了吗?先前因为世俗的眼光不敢承担后果,如 第256章 那我走 宋曼振振有词,字字珠玑。 郑微听了都不禁拍手叫好。 宋曼看着宋庭,道:“他若真的爱你,就不应该把你置于险境,不会让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一点功亏一篑的机会。” 宋曼缓缓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宋庭身后的陈宇非,总结道:“陈宇非他就是一个卑鄙的人。” 陈宇非的手搭在宋庭的肩膀上,宋庭下意识反过头看他。 他心疼陈宇非,忍不住用手去牵他的手。 陈宇非却忽然间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扣住,另一只手缓缓举起一把刀。 他眼神游移,呼吸滚烫,甚至带了点颤抖。 他看向宋曼,并不否认道:“是,我是卑鄙,可是宋曼,你又好到哪去?你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种,让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让我妈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你又能高尚到哪去?” 陈宇非的反攻突如其来,宋庭甚至被吓了一跳,反过头去想看他。 陈宇非立马制住他,道:“别动!不然我手上的刀不长眼,说不定误伤了你!” 陈宇非不留情面。 宋曼有些紧张:“陈宇非,你冷静点,别乱来!” 郑微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不是先前还是苦情戏码,现在怎么拿刀了? 郑微也在一旁劝道:“你好好说话,别动刀子,要是把自己伤了不好了,你怀里的爱人也受不了这个苦啊。” 郑微这话让陈宇非一顿,片刻,忽然空气里传来“啪啪啪”的掌声,宋曼惊愕地看着上面的楼道,梁知艺突然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她的视线从宋曼扫到郑微,又从郑微扫到宋庭,最后落到陈宇非脸上。 梁知艺双手抱胸,眉梢微挑,颇为看戏的意思:“陈宇非,你怎么不继续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只要把宋曼肚子里那个野种弄掉,梁家就供你这一辈子的阻断针,一支阻断针可不便宜,你们陈家破产之后,若是你不能努力工作踏踏实实攒钱,怎么打得起一辈子的阻断针?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连最普通的公司的体检都过不了,更别说打工努力赚钱治病了……” 梁知艺幽幽道:“还不动手,把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说起来也巧,梁知艺原本还不知道宋曼怀孕的事。 之前在谢家闹那么一出,谢家的仆人从里到外大清洗大换血,导致她不能从谢家那边打听消息,宋庭的存在给梁知艺提供了思路,她便着手深入调查宋曼的家事,结果这么一调查,不得了,竟然把宋曼怀孕的事调查出来了! 梁知艺气得火冒三丈! 敢情这小贱蹄子不仅住进了谢裕闵的家里,还怀了谢裕闵的种! 当下梁知艺身边的人就给她出了一计,借刀杀人,让陈宇非去弄掉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要真出事了,责任不在她,谢裕闵那边也没有正当理由报复她。 梁知艺讥诮地看着宋曼,心想这小贱蹄子还不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而陈宇非听到梁知艺那么提醒,他犹豫地抿唇,看着自己怀里的宋庭:“宋庭,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活命……” 宋庭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和失望。 曾几何时,他真的以为陈宇非是爱他,为了他,想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让他陪在他身边。 却没想到,陈宇非只是为了活命。 宋庭低头苦笑,没说话。 陈宇非见此硬着心肠,抬起头看向宋曼,又看着宋曼身后的楼梯:“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要是想让宋庭好好的,就想想,要不要把肚子里那个野种弄掉。” 陈宇非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我屋子里有引产针,你自己打了,要么,你就从这楼梯上滚下去,孩子自然就掉了。” 郑微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心脏瑟缩,她冲出去,对陈宇非吼道:“你怎么这么心狠!你知不知道她是你老婆?就算是假的,你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没有男女感情也有别的感情吧?结果你就这么对她?” 宋曼把她拉回来:“微姐你别冲动,他手上还有刀。” 郑微一听刀,怂了,生怕陈宇非那刀割在他自己手上,那他们全部的人都得遭殃! 郑微愤愤不平地退回来,宋曼却看着宋庭,异常的冷静。 “现在他这样对你,你还想要留在他身边吗?” 宋庭沉默不语。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脖子上那只手,心知一把刀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处,可即使这样,宋庭也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恨他。 宋庭说:“姐,他也是有苦衷,如果我和他一样得了艾滋病,我说不定也会和他一样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宋庭这样说着,宋曼一口打断他:“你不会!你怎么会?” 宋曼紧紧拧眉,看着悬在宋庭头顶那一把刀。 刀很是小巧,是匕首类的。 虽然小,但刀刃锋利,能一刀封喉,也能很轻易地在完整的皮肤上划开一道小口。 宋庭的身体即使比常人虚弱,可那把刀悬在头顶,他也舍不得松开陈宇非。 能够完全痊愈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都舍不得跟着她离开。 这样的人,凭什么说他在求神面前能够不择手段? 宋曼沉默地看着他,虽然一字未说,却又似句句都说了。 宋庭反应过来,一脸难堪地撇过头去。 梁知艺站在一旁等得耳朵都起茧了,她摸了摸耳朵,百无聊赖的:“做好决定没?快点的,我赶时间。” 事情的矛盾点又落在了宋曼的肚子上。 陈宇非手指紧握匕首,更加靠近宋庭,宋庭闭着眼,被动承受。 陈宇非说:“宋曼,快点做决定,别逼我。” 宋曼看着宋庭心甘情愿被陈宇非捏在手心里,心脏不免刺痛。 说起来她一心护着 第257章 抓起来 宋曼说完这话,见宋庭没有半点离开陈宇非的意思,她转身就走。 郑微连忙跟上,问宋曼:“你真不劝啦?真走啊?” 宋曼点了点头,道:“真不劝了。” 一个从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的弟弟,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的人,她为什么还要死命拉着他,想把他捞上来? 宋曼想走,却见梁知艺冷哼一声:“想走?想得倒是好。” 说着,楼下突然出现很多黑衣人,堵在楼梯口。 梁知艺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睨着宋曼:“你今天不把你孩子弄死在这,别想走。” 宋曼见黑衣人步步紧逼,她只能后退。 郑微觉得这种黑社会事件,始作俑者很不讲道理。 郑微正想骂这个始作俑者是不是饭吃多了没事做,到这儿来做这种生孩子没屁眼,逼人打胎的事情,结果定睛一看,那人有些眼熟。 这不是……梁知艺吗? 先前被自己在背后说坏话的梁知艺! 郑微心神一凛,连忙躲在宋曼身后,小声道:“怎么是她啊……?这下完了,这人可小心眼了,咱俩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宋曼知道梁知艺的手段,也懂自己落在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小心翼翼地将郑微护在身后,边退边对郑微小声说:“她想对付的人是我,待会儿我往屋子里跑,你想办法跑出去,去找救兵。” 郑微慌得不行,声音虽然克制不发抖,但手心全是汗。 她一向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就算见过一些大场面,也不是这样“逼良为娼”的大场面,碰到这种事,只能克制自己冷静下来,问宋曼:“什么救兵?” 宋曼抿了抿唇道:“什么救兵都可以,钟叔,我楼下那些监视我的,或者报警,越快越好。” 郑微得到答案,心脏都跳到嗓子眼里。 宋曼说:“待会儿我数三声,你往下跑,我往里跑,听明白了吗?” 郑微点了点头,汗都流到了脖子里:“听明白了。” 宋曼紧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又计算着自己和陈宇非两人的距离,心想自己得怎么才能转移陈宇非两人的注意力,让自己成功地进到门里。 刚这样想着,郑微整个人太紧张了,宋曼连三声都还没来得及喊,郑微便大喊“啊啊啊啊——”地往下跑。 众人以为郑微和宋曼一块儿跑,注意力都放在郑微身上了,见郑微往楼下跑,就去拦郑微。 哪知宋曼跟郑微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宋曼直接拉开门,推开宋庭和陈宇非,往屋子里跑。 郑微往楼下跑被人拦着。 梁知艺看了,连忙骂那些黑衣人是蠢货! “我要的是宋曼肚子里孩子的命!你们拦她做什么?!” 有人面露犹豫:“就怕她去找帮手……” 梁知艺自负不已,骂了他一句:“找帮手也不会有我们快!打个引产针几秒而已,赶紧去把宋曼抓过来,速战速决!” 黑衣人领了命,也不管郑微了。 郑微抬头看了一眼梁知艺一眼,梁知艺直接掠他一眼,往屋子里去了。 宋曼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看到脚边的医疗垃圾桶。 陈宇非还是很讲究的,用过的东西都用泡沫塞住,放进塑封袋里,更别提这种医疗注射器了。 宋曼看着黑衣人都涌进了屋子里,后面还跟着梁知艺。 她想也不想了,干脆直接将它踹倒,从里面掏出陈宇非用过的注射器,拔掉泡沫,拿针孔对着这些人。 “来啊!你们有胆子就来!来一个我扎一个!这是艾滋病人用过的针孔,我看你们谁敢来!来了我就让你们都染上艾滋!还敢欺负孕妇!你们有没有天理了?” 宋曼声音喊得特别大,不仅唬住了面前的黑衣人,还惹得小区对面的居民听到声音。 居民听到有人欺负孕妇,连忙打开窗户对这边喊:“谁欺负孕妇?我要报警了啊!” 梁知艺听到这话,忍无可忍,额角隐隐冒青筋。 “少废话,把她给我抓起来!” 梁知艺这么一说,前面几个黑衣人先动了—— 第258章 你最近真的太过了 一个黑衣人上来抓宋曼,宋曼也不管那么多,挥着针孔就对他划过去。 黑衣人不想被宋曼的针扎到,直接退了几步。 梁知艺看到这一幕,更生气了:“艾滋病又怎么样?你们谁上去抓住她,不仅三百万的奖金,阻断针也由梁家负责!” 梁知艺以为自己这么说,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帮她。 可她不知道,比起钱,艾滋才是更恐怖的东西。 他们宁可辞职,也不愿意去抓这个举着艾滋病患者用过的针孔的孕妇。 梁知艺见他们都不过去,自己也不可能过去,于是她咬咬牙看向陈宇非:“陈宇非,你去。” 陈宇非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曼。 他在梁知艺警告的目光下,抿着唇,放下手中的匕首,往宋曼那处走去。 谁知陈宇非刚迈步,宋庭却忽然抱住他的腰,祈求道:“你放过我姐吧。” 陈宇非一愣。 宋曼也是一愣。 她看着宋庭阻止陈宇非,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宇非握住他的手,强硬将他拉开。 他说:“对不起。” 宋庭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可在陈宇非要将他拉开的时候,又猛地拉住他。 宋庭对宋曼大吼:“姐,快走!” 宋曼见状,立马挥着注射器,对着那群黑衣人冲过去。 而黑衣人们忌讳宋曼的手上的针孔,一个个的竟然没人上前,直接给宋曼让出了一条道。 梁知艺气急,对着陈宇非大喊:“快拦住她!” 陈宇非不想,却只能甩开宋庭,朝宋曼而去。 而宋曼,见陈宇非真的来抓她,心想完了。 陈宇非根本不怕她手上的针,要抓住她简直易于反掌。 如果还要像李向荣那样想要报复社会,说不定他反手就过来扎她一针。 宋曼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心里琢磨着这个时候束手就擒会不会少受点罪? 刚这样想着,陈宇非已经到了跟前。 他伸手抓住宋曼手中的针筒,就要往回扯。 宋曼慌了神,不给他,想要往回拉。 陈宇非一转身,用后背挡住梁知艺的视线,对宋曼小声说:“拉什么拉?还不快跑?” 宋曼一愣。 陈宇非眉头一皱,直接抢过宋曼手里的注射器,对宋曼说:“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快跑吧。” 说着,陈宇非推了宋曼一把。 宋曼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地跑了。 梁知艺被挡住视线,以为两人在拉扯,结果后来看宋曼跑了,连忙喊人去追。 宋曼步程不算快,为了不让自己摔跤,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几乎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下。 这样下楼梯,自然快不过后面三步作两步的黑衣人。 就在身后的黑衣人快把她抓住的时候,楼道里突然出现一个人。 宋曼没刹住车,直接撞了对方一个满怀。 宋曼闻到他身上陌生的海蓝香水的味道,抬头一看,怎么是景秦? 景秦见到宋曼完好无损,不禁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宋曼一愣,不懂景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而跟着来追宋曼的梁知艺看到景秦,一顿,眉头拧成了麻花:“你怎么在这?” “有人说你带着一帮子人走了,我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跟过来看看。” 结果没想到车刚停在巷口,就见到郑微在路口着急打电话报警。 郑微见过他,知道景秦和梁知艺的关系,连电话也不打了,直接让景秦去救宋曼。 而自己又怕景秦办事不利索,联系了谢宅的钟叔,让他带人来。 景秦一进路口,就听到有人追人。 他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到梁知艺带走的黑衣人,还看到宋曼。 当下他不敢耽误,直接上去救人。 宋曼见景秦是护着她的,不免心里松了口气。她从他怀里起来,小声对他说了谢谢,又很自觉地躲在景秦的身后。 景秦护着宋曼的画面落到梁知艺眼里,让她不快地抿起唇:“景秦,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秦摊开手臂,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他看着梁知艺,眼里露出不满,眉头也皱起来道:“知艺,你最近真的太过了。” 第259章 打点 从羞辱柳安笙那一次开始,景秦就隐约觉得梁知艺有点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梁知艺虽然平日里作风就比较自我,傲慢,但懂礼,知礼节,也不会有害人的心思,更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现在的梁知艺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破罐子破摔。 景秦知道这段时间的梁知艺压力很大。 一方面要应对那些她不是梁家真千金的流言,另一方面名流圈里不少与她作对的千金大小姐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景秦了解梁知艺,她是一个看着坚强,实则脆弱的人。 梁知艺很怕自己被梁家赶出去,很怕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到来而全部失去。 景秦理解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向梁知艺走过去,眉眼中的担忧隐隐若现:“阿艺,你最近情况太糟糕了,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我认识一个在这方面的专家,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景秦的语气舒缓,又带着劝说。 梁知艺脸色微变,满脸抗拒:“我看什么医生?我不用看医生!” 景秦却步步走上去,那些黑衣人都给景秦让道。 梁知艺知道景秦这是想放走宋曼,她咬了咬唇,对那些黑衣人道:“愣着做什么?快把她给我抓住!” 宋曼听到这话立马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抓啊!还站在这里看什么戏?! 想着,也没心思看景秦和梁知艺的苦情戏,直接转身就跑,溜之大吉。 黑衣人听到梁知艺的吩咐,准备去追,谁知景秦却呵斥道:“我看谁敢抓她?” 黑衣人们碍于景秦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梁知艺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带着些许不耐:“你们是谁家的仆从?我说去抓,就去抓!” 景秦再度开口:“不许去!” 景秦虽然不是梁家人,可梁知艺和他关系好,梁老太爷对景秦也是赞赏有佳的态度,黑衣人们不知道听谁的,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 梁知艺见此状,脸色难看,双唇紧抿。 她仰头看着景秦,怒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力管我的事?” 景秦眉头一皱,脸色微凛:“阿艺,你没必要激我。” 梁知艺轻笑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她无视景秦的话语,自顾自下了台阶,怒气冲冲道:“行,你们这些人不去抓人,我自己去。” 梁知艺刚下两步台阶,景秦便直接拦腰将她抱起,扛在肩上。 梁知艺挣扎着要从他的肩膀上下来,景秦却扣住她的双手,将脖子里那枚玉拿出来,让梁知艺仔细看着。 景秦说:“我说过,你救了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下辈子我都有资格管,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做这种不好的事情,让你变成那种不好的人。” 景秦的眼神很坚定。 梁知艺却不免被他眼神中的坚定闪了一下。 她不是什么内心强大的人,知道这块玉是自己抢过来的,本来心态不稳,看到这块玉更加心虚。 她干脆瞥开眼不去看玉,只道:“谁让你自作多情了,你放我下去。” 景秦将玉收起,自顾自道:“不放。” 他心里算着这里到巷子口的路程,这点时间宋曼应该早就跑的没影了,他这个时候抱着梁知艺出去,应该不会碰上。 于是他扛着梁知艺从楼道里走出来,道:“我已经替你预约了心理医生,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梁知艺挣扎着,拒绝道:“什么狗屁心理医生!我不去!” 景秦说:“又不是说你真的有病,只是让你看看,就当跟人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 梁知艺抿紧嘴唇,只说:“不去。” 景秦是下定决心要她去的。 所以听到梁知艺的拒绝,他也不为所动。 “你不去也得去。” …… 此时,港城。 维多利亚港湾的海风从远处吹来,对面矗立着高楼大厦,中环,湾仔,尖沙咀的繁荣隐匿在高楼之间,东方之珠的景色在白天少了璀璨,却多了几丝都市精致之感。 谢裕闵坐在靠入海口的餐厅里,看着远处轮船交汇,刀叉下的牛排被切成精致的一小块。 章予从外面走进来,在谢裕闵耳边耳语:“爷,宋小姐身份的事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走漏风声,更不会让梁知艺和梁老太爷知道。” 第260章 亲爱的宋秘书 “只不过,二爷现在已经知道宋小姐的身份,我怕他去梁老爷子面前……” 章予剩下的话没说,谢裕闵听了却波澜不惊:“他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 谢裕闵用完餐,用餐巾擦了擦嘴。 他起身,往外走。 “商会那边,人都齐了?” 章予摇了摇头,说:“只有佟老没来。” 谢裕闵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如刀刻的脸庞高冷立体,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没关系,他估计也来不了了。” …… 靠港的尖沙咀三百平大平层,席梦思大床上,真丝的薄被盖住两人的身体,女人曼妙的身姿只盖住一角,露出光滑纤细的小腿。 她睁了睁眼,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刺眼地眯了眯眼睛。 从床上下来,她赤裸着身体,走到沙发前拿起丝质的浴袍,看向墙上日上三竿的时钟,又转头看向床上还在睡的佟老。 女人袅袅开口:“佟老,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地上洒落好几只用过的避孕套,床头柜上还摆着昨日用过的药物。 女人赤着脚,绕过那些避孕套,走到佟老边上。 女人晃了晃没有回应的佟老,道:“佟老,起床了,今天商会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呢。” “佟老?” 女人心觉不对,掀开被子一看,用手探了探佟老的鼻腔。 没气了! 女人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浴袍散开了都忘了。 她慌张地从地上起身,转身就往外面跑:“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 …… “近日,港城九大商会之一的佟老死于维多利亚大酒店,初步诊断,死于过量使用西地那非药物(治疗男性勃起功能障碍),佟老一死,商会之位空缺,据知情人士透露,近年来崛起的舟城新贵谢少将会代替佟老入驻九大商会,而佟老尚未立遗嘱,他名下的巨额遗产将由他房中二十四位姨太太争夺……” 谢诚远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这则新闻,脸色难看得似乎刚从染料桶里浸过一般。 身侧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可还是有人硬着头皮提醒道:“二爷,这谢裕闵分明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您在港城有产业,一直想要进商会,结果堵死了您的路,还抢了您想要的商会名额,干脆咱们不做不休,直接把宋曼的身份告诉梁老太爷,这样的话梁老太爷找回了亲孙女,肯定会站在您这边,咱们也不用怕谢裕闵那个毛头小子了……” 这人话刚一说完,就被谢诚远狠狠踹了一脚。 布鞋踩在他的肩头,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灰色的痕迹。 那人跌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谢诚远指着他骂蠢货:“你以为谢裕闵封锁消息还刻意告诉我是他干的是为了什么?那是在警告我!只要我一给梁老太爷递消息,我在港城的基业就全完了!你以为港城商会是吃素的?啊?!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 谢诚远气得头顶冒青烟。 被踹那人一听,心慌了。 他连忙匍匐在地上,整个人跪着,道:“二爷明察,我……” 谢诚远也懒得和他说那么多,摆了摆手:“算了,我刚从柳素娥那件事里脱身,现在最好安分点,宋曼的事就往后拖拖,我倒想看看他隐藏宋曼的身份是想做什么。” 柳素娥当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自首了,害得他因为柳素娥的证词,被拉过去问过话。 幸亏他当时机灵,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 柳素娥的控诉没有证据,自然定不了他的罪。 只是没想到柳素娥竟然临阵倒戈……自己当时又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压根没想到她会反水…… 也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宋曼有没有参与。 若是参与了,这个女人,倒真是不容小觑,万不能成为谢裕闵的助力。 谢诚远想了想,对手下的人说道:“去,把当年付钦和谢家那场大火有关的消息透露给谢裕闵。” 付钦是梁家赘婿,也是梁韶芬的丈夫。 谢诚远有自己的情报网,情报网里的手下听到这话一愣:“二爷,早上那边刚来信,说谢裕闵已经查到这件事了,咱们还去送信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 谢诚远眉头一皱,细细一想,忽然间恍然大悟。 “难怪出了局子,就二话不说去了港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谢诚远念叨着,忽然间有了别的主意。 “既然谢裕闵知道了,那就让另一个当事人也知道吧。” “您是说……?” 谢诚远弯了弯唇,笑:“当然是我们亲爱的宋秘书了。” 第261章 人命关天 梁知艺被景秦带走去看医生的同时,宋曼和郑微坐在随手拦截的出租车上,脸色有些白。 郑微见她额头冒出细汗,手一直捂着肚子,担忧道:“怎么了曼曼,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宋曼点着头,总感觉肚子不舒服,怕是刚才跑得太急,动了胎气。 本来养了两天的胎气,碰到这一连串的事情…… 宋曼抓住前面的座椅,手指尖泛白。 郑微见状,忙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宋曼只感觉肚子里涨涨的痛,有一种孩子要从里面掉出来的感觉。 她白着脸,紧握着郑微的手,可怜兮兮地问她:“微姐,我是不是要流产了?” 郑微见她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忙安抚道:“瞎说什么呢?哪那么容易流产?咱们去医院就没事了。” 宋曼先前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肚子不停阵痛,感觉里面的孩子快要保不住的时候,宋曼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想要这个孩子离开。 宋曼痛得都快要昏厥过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扣住郑微的手,道:“微姐,求求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还没等郑微应下,宋曼便痛得晕倒在她身上。 郑微不禁有些着急:“师傅,再快点,人命关天啊!” …… 等到宋曼再次醒来,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宋曼缓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感觉那里扁扁的。 她大惊失色,连忙从病床上坐起来。 郑微正巧此时从门外走进来,见宋曼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白白的,见她进来,宋曼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微姐,我的孩子……” 郑微微微一笑,安抚道:“你放心,你先前动了点胎气,医生给你打了安胎针,你的孩子没事。” 听到郑微这么一说,宋曼松了口气。 她连忙握住郑微的手,道:“虽然真的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谢谢你了,但是真的很感谢你微姐,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郑微摆了摆手,道:“你别这样,这么客套我都不习惯了。” 宋曼抿着唇笑了笑,瞳孔中的水光映着眼珠子水灵灵的,特别漂亮:“干脆我请你吃饭吧,把小郑同学也喊上,你们想吃什么,你们定。” 郑微连忙拒绝道:“没事,不用破费,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郑微道:“都这个点了,你饿了吧?我去楼下给你买点吃的?” 宋曼此时肚子也饿了,点了点头,说好。 郑微一离开,宋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掉。 她呼出一口气,靠在床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安静地洒进来,想到宋庭,想到陈宇非,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千想万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被瞒在鼓里这么久,要不是陈宇非不小心得了病,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宋曼心想,兴许他们是打算瞒一辈子。 难怪,难怪宋庭喜欢和陈宇非相处,而陈宇非也愿意定时定点,有时甚至过于殷勤地去看宋庭。 她都没瞧出来。 宋曼苦笑一声,眼里不禁感觉进了沙子。 她仰起头,眼睛红红的,酸酸的。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二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被辜负,自己当作亲人一般珍惜的人,为了自己所谓的感情,全然不顾她的心情。 宋曼扁了扁嘴,有些委屈。 她转头看向病床旁的柜子,柜子上有她的手机。 宋曼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和谢裕闵联系了。 应该说,好几天,她和谢裕闵发消息,对方都没回。 宋曼在想,他应该是在忙。 上车的时候,她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新闻。 佟老还真如谢裕闵当初所说的那样,死在了床上,但取而代之的是,谢裕闵在港城商会的身份更上一层楼,说起来她还没恭喜他。 宋曼想着,调出谢裕闵的微信,准备和他说说话。 可打了几个字的时候,宋曼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退出已经登录的微信,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尘封已久的另一个微信。 她记得那个微信的昵称,记得密码,记得里面所有的点点滴滴。 登录的时候,宋曼的心脏都在狂跳。 咬着嘴唇的牙齿,白得像那年冬天的雪。 第262章 回复 账号登上去的那一刻,叮咚叮咚的信息跳动的声音。 几年尘封的账号,页面加载时跳动出来的头像画面,还有置顶的那一个黑色头像。 宋曼这几年的心酸和难过全部涌出来。 连带着那些年与谢裕闵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一并化成了眼眶里的泪。 宋曼忍不住暗地里骂了宋庭和陈宇非一句王八蛋,将腾讯新闻这种公众号信息发送过来的消息全部点掉。 她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小红点都要点掉才行。 而与那个置顶的黑色头像停留在那一年的冬天。 最后一句话,是谢裕闵曾发过来的:【你要不来,我就一直等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只是回忆起这一段时,自己的心脏还会隐隐作痛。 宋曼咬了咬唇,点开与谢裕闵的头像框。 谢裕闵的私人头像一直是黑色。 宋曼琢磨了一下措辞,在输入栏里打字道:听说你已经成为港城九大商会之一,恭喜你呀~ 宋曼又想了一条发过去。 【你忙完了之后,什么时候回舟城?】 宋曼满心期待着,想到很早之前看到过的,谢裕闵的私人微信置顶头像。 宋曼一开始还不敢相信。 只是那头像太过熟悉,熟悉到自己用了那么多年,头像上的每一处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宋曼确定,谢裕闵手机上置顶的就是自己以前用过的微信。 那个时候决定和陈宇非结婚时,宋曼就换了自己一直以来用的微信,再也没登录过这个微信。 谁也没想到,时隔几年,自己又再度登上了这个微信。 宋曼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的那股郁闷好似得到了缓解。 只是还不够。 宋曼还需要更多的安慰。 她想了想,又给谢裕闵发去消息,说起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宋曼喋喋不休地发着,发一些感想,发一些委屈,还发一些……思念。 宋曼咬紧嘴唇,一字一句打着隐晦的思念之情,又觉得这样太不明显,要是谢裕闵看不明白怎么办? 于是她又删掉,准备直接一点,不兜弯子,可忽然间,她看到自己一条一条发过去的消息,密密麻麻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那边却一句话都没回复。 宋曼心想,他肯定忙坏了,都没时间看手机。 这样自言自语地肯定之后,宋曼觉得,自己待会儿发比较好。 等到对方回复自己以后,自己再发,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算是打扰到他做正事。 宋曼这样想着,将手机放在一边,自顾自地躺下。 她看着天花板,想着待会儿谢裕闵要是回过来消息,会回什么呢?那她又要怎么跟他说呢? 宋曼心事重重,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扭头去看手机。 可手机安静地摆在那,没有任何动静。 宋曼想,自己不能着急,对方忙着自己的事,哪有时间回自己这些长篇大论的消息? 宋曼又安心地躺着,重新看回天花板。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心绪繁杂,老是忍不住去注意谢裕闵有没有回她的消息。 于是她重新坐起来,拿起手机,想着是不是对方不方便回复自己这个账号?而是发去自己现在用的那个帐号了? 宋曼快速地将账号切回至之前的,见郑微发微信问她是要白米粥还是皮蛋瘦肉粥,宋曼回了一个皮蛋瘦肉粥,又将账户切回到先前的。 宋曼重新躺下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想,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对方就回消息了。 第263章 回去 “先生?” 章予见谢裕闵看着手机发呆,偏清冷的面容,有几分不言而喻的摸不透。 章予也不是故意想瞧见的,属实是对方消息发的太多,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多少还是有些心疼对方。 “先生,您不回复吗?宋小姐怕是等急了。” 谢裕闵脸色淡漠,将手机收起来,道:“怎么?共事久了,有感情了?” 章予头顶冒汗,只觉不妙,忙道:“不敢。” “不敢还是不想?” 章予头大了。 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觊觎老板的女人,只是觉得宋小姐有些可怜,才忍不住发声。 章予连忙低下头,不管对不对,反正先认错:“先生您多虑了,我只是觉得您和宋小姐有些时间没联系了,怕引起她的猜忌。” 谢裕闵垂下眼眸,睫毛长长的,拦住眼里的情绪。 “她还不至于得到消息。” 章予不敢多说,只说是。 谢裕闵看着白鸽飞翔着,最后落到眼前的广场上。 “听说白英茹想要约我吃饭?” 白英茹是港城名媛,新闻大王的女儿。 章予说是。 “和她约个时间,去见见。” …… 宋曼原本只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天边,晚霞变成七彩祥云,如点缀在天际的一幅画。 宋曼看着有些怔愣,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里。 郑微趴在床边睡着了,许是累了,连她醒了,她都没反应,头都没抬,还在睡。 病床柜上放着已经凉了的皮蛋瘦肉粥,盖子上满是蒸汽水雾,而手机就躺在皮蛋瘦肉粥的旁边。 宋曼想了想,心里想去拿手机,可理智告诉她,她需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宋曼绕过手机,先把皮蛋瘦肉粥打开,吃了两口。 宋曼没什么胃口,强制让自己多吃几口之后,才放下。 宋曼去拿手机,没有消息,没有回应。 她微微一怔。 心脏像反了胃酸,一点点往喉咙里蔓延。 酸涩和苦闷一起涌上心头。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下时间,难道还没有忙完? 宋曼想迂回地去询问章予,想知道谢裕闵在做什么,她心里还保留着一股侥幸。 可刚调出章予的微信,手机上方横栏的地方突然跳出一则新闻。 “舟城新贵与港城新闻大王女儿共进晚餐。” 宋曼心里一咯噔,心脏原本在的地方突然悬空,又以飞快的速度猛地下坠。 郑微在这个时候醒了。 她迷迷糊糊醒来,圆圆的脸,眼睛还懵懂惺忪,没彻底反应过来。 等整个人从床边坐起来,郑微揉了揉眼睛,问宋曼:“感觉好点了吗?” 宋曼扯了扯唇角,说:“好点了。” 郑微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粥,呀了一声:“怎么吃这么少?是凉了不好吃?我帮你去热一热?” 郑微想要把皮蛋瘦肉粥热一下,病房外有人敲门。 咚咚咚。 两个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就见钟叔带着人出现在门口。 钟叔的视线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近落在宋曼脸上。 钟叔说:“宋小姐,我们来接你回去。” 第264章 好赖不分 宋曼很安静地跟着钟叔走。 头发毛茸茸的,脸上白净,只是心情低落,眼睛里的光彩黯淡几分。 宋曼问钟叔:“谢总他什么时候回来?” 钟叔说:“先生他处理完港城的事情后就会回来。” 这种万金油的句式,看似什么都好像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宋曼咬了咬唇,唇红齿白的,就是那表情太过沉郁。 宋曼想了想,还是问道:“他在港城忙什么事?” 钟叔瞧了她一眼,表情不复先前那么关切,反倒有种冷漠。 “宋小姐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问先生。” 宋曼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宋曼回到谢宅,钟叔便没再管她,让她自行回房。 木质的楼梯和长长的走道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凉。 宋曼慢慢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不开灯是一片漆黑,宋曼伸手将灯打开,一片寂静。 她走到书桌前,看着楼下院子里吩咐下人做事的钟叔,想起这时谢裕闵应该在某个豪华贵气的餐厅与某个漂亮的名媛共进晚餐,总感觉不对劲。 谢裕闵不回她消息情有可原,可钟叔怎么也开始讨厌她了? 宋曼觉得有问题。 她身份的事情,并没有往外说,可身边不少人都知道了。 柳家人,谢诚远。 一个不想让她回梁家,一个死命想让她承认自己的身份。 照这样推测,谢裕闵若是知道她是梁家人也不足为奇。 只是若是因为梁家人这个身份,而使自己遭受的待遇有着云泥之别,那只能说,梁家和谢家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好,肯定有什么秘密,使两家有了嫌隙。 宋曼不知不觉想到那一场大火。 将谢裕闵的父母,和四岁的亲弟弟活活烧死的那一场大火。 宋曼立马掏出手机,在网上搜寻关于这场大火的新闻,可还没看两页,柳安笙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宋曼当初只将柳素娥的电话拉黑了,却忘记清理柳家人的联系方式。 柳安笙电话一进来,她便看到了。 宋曼一顿,接起电话,问对方:“什么事?” 柳安笙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对着宋曼用着极其狠毒的语言道:“宋曼!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就算当初我姑姑做错了事情,但没有她,你能长这么大吗?你能活到现在吗?你怎么不去死?” 若是可以,柳安笙希望自己的咒骂能变成诅咒,狠狠地贴在宋曼身上,贴上一辈子。 可她的言语没有任何力量,在宋曼耳朵里就像声嘶力竭的嘶吼,不过浅显的咆哮,更波动不了她任何心弦。 她知道,柳安笙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宠这个字无关家世背景,有人愿意宠,即使在贫困的家庭,也能变成公主。 柳安笙就是柳家的公主。 所以她自我,愤怒,暴躁,发生这样的事情时,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宋曼无心替别人管教孩子,便面无表情地,只回复了一句:“说完了没有?” 柳安笙谩骂的话语停止,显然没想到自己如此猛烈的攻击,竟只换来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宋曼没心思和她继续拉扯,只道:“柳安笙,你真的得去看看医生,连是非对错都不懂,简直好赖不分。” 第265章 痴人说梦 宋曼说完这句话后,柳安笙就急了。 她这段时间情绪极其不稳定,在接到柳素娥自首甚至判刑为无期徒刑时,她崩溃了。 柳素娥虽然对宋曼不好,可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宠的。 许是柳素娥把她当作自己孩子的替身,柳素娥对柳安笙是从来都不吝啬,柳安笙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柳安笙就像她真正的孩子一样,享受着她发自心底的母爱。 “宋曼!你以为你信奉的就是真理吗?你觉得你认定的就是对的吗?你这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怪不得人人都要抛弃你,没人想要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柳安笙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打在宋曼心口上。 宋曼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青筋都捏出来。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这几天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得不到宣泄,被柳安笙一激,差点没忍住。 宋曼深呼吸一口气,道:“柳安笙,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那你真是浪费口水。抛弃是有依附才会有抛弃,我不依附于任何人,哪来的抛弃一说?更何况,如果你是想让我帮忙把柳素娥捞出来,那恕我直言,你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 宋曼竟然说她痴心妄想? 柳安笙气得跳脚,质问宋曼:“你凭什么说我痴心妄想?你有那么大的靠山,还不能把姑姑弄出来?” 柳安笙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宋曼,要不是我姑姑,你都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还能读书结婚有今天的成就?”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柳安笙就是听说这些有钱人都有把人捞出来的本事,那个谢诚远,不就是花了一些钱,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吗? 柳安笙觉得,谢诚远尚且能够这样,宋曼去劝一劝她的上司,说不定也能救柳素娥。 “我也不要求你能把她救出来,就算少判几年也是可以的,宋曼,你就可怜可怜姑姑吧,她要是做一辈子的牢,她这辈子就毁了!” 柳安笙说着说着,开始抽泣。 宋曼听着听筒里柳安笙的哭泣,不耐地拧起了眉。 她道:“柳安笙,你知不知道,陷害谢总,把谢总送进去的就是柳素娥,你现在还指望谢总可以帮她?你是不是活得太天真了些?” 柳安笙渐渐停止抽泣,话语里也有了几分不安和惶恐:“那……那没别的办法了吗?” 宋曼隐下眉眼中的不悦,一针见血地对柳安笙道:“她身上背着人命,要搁以前,那是要偿命的,你还指望着把她弄出来,真是可笑。” 宋曼语气讥诮。 柳安笙听了气血上涌。 “宋曼!你不想帮就不想帮,何必阴阳怪气说这种话!我阿爷说你冷血无情,我还不信,现在想想,他说的对,你就是一个没有丝毫人情味的人!压根不能指望你!” 柳安笙说完,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宋曼听到这番话哭笑不得。 人情味? 在对的人身上人情味才是人情味。 在这些人身上,人情味顶多是道德绑架罢了。 想把柳素娥弄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266章 想法 柳安笙挂断电话,蒙在被子里哭。 她遭遇人生这么大的变故,柳素娥的事情又是闹得全城皆知,她想把柳素娥弄出来,洗清一下柳素娥身上的污点,她也好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可宋曼不帮忙,柳家又不认识其他什么有钱人,这事难于登天。 柳老头在客厅里听到柳安笙哭,像小豆子一样的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两下。 他起身,从客厅走到柳安笙房间,听到柳安笙在掉眼泪。 柳老头问:“笙笙,你怎么又哭了?” 柳安笙自那次回来,情绪就极其不稳定,有时半夜还会做噩梦,男性无法近她的身,柳老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虽然他更喜欢男孩,可没办法,他的两个孩子都只生了女孩。 早年他还会催着柳国安夫妇俩再多生个儿子,但后来和柳安笙相处够久,她脾气对他胃口,又孝敬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催了。 毕竟柳国安夫妇都多大了,能生出个屁的儿子来。 柳老头站在门口问,没进去,柳安笙习惯了柳老头在家,现在也不怕了,只得抹了抹眼泪,道:“爷爷,你进来吧。” 柳老头听到这话,走进去。 柳安笙哭得鼻子和眼睛都红了,柳老头看见了,“哎哟”一声,连忙给她递纸巾,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伤心。” 柳安笙看到柳老头,刚刚压抑住的情绪又出来了。 她扑到柳老头的怀里,对柳老头说:“爷爷,那个宋曼,她真的不管姑姑的死活了,姑姑把她带到这么大,她真的好狠的心……” 柳老头一听是关于柳素娥的,眉头不自觉拧起来。 诚然,柳素娥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这些其他的柳家人来说影响最大了。 柳素娥出事,其他几个旁系的亲戚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这一家子人,觉得他们一家出了个杀人犯,穷凶恶极。 柳老头对这事也很烦恼。 柳安笙对她这个姑姑的感情极深,柳素娥出事,她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柳安笙道:“别人都能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宋曼有个这么厉害的老板,为什么就不能帮姑姑一把?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她都不愿意,爷爷,姑姑该怎么办?” 柳国安夫妇最近也在为柳素娥的事情奔走,柳素娥出了事,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找些人,看能不能帮上忙。 柳老头对此有些头疼。 他一开始也想就放任柳素娥在牢里自生自灭,可下面的亲戚说了,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就任由她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算个什么事儿啊? 然后话题愈演愈烈,到最后变成了,他柳老头冷血无情,只爱儿子不爱女儿。 说是女儿出事了,就放任不管,要是是儿子出事了,怕是倾家荡产都要把他弄出来。 真是迂腐。 柳老头不可否认,这就是他的想法。 但他爱面子,当然忍不了别人说他迂腐。 所以柳安笙朝他哭诉的时候,他脑子里有了两个主意。 他道:“爷爷有两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第267章 血浓于水 柳安笙一时忘了自己心情还郁闷,她愣愣地看着柳老头,听柳老头道:“六年前的事情,你不清楚吧?” 柳安笙那个时候还小,只知道宋曼和柳老头大吵一架,吵得很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安笙问:“爷爷,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老头暗自叹一口气,说:“宋曼这个人啊……真狠。” 柳安笙听了,心里咯噔一声,不禁想起那把剪刀,还有宋曼坚毅的眼神。 “她这种人,要么会走得很远,要么会跌得很惨。” 这就是柳老头一直不喜欢宋曼的原因。 太出众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疯子。 若是柳家天才,他巴不得供着,可她不是柳家人,身上流着的不是柳家的血,到头来和他们柳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有什么用? “六年前宋曼不是缺钱,来这边打工吗?你爸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招模特,就把宋曼介绍过去,他们一开始说要培训,培训地点就在近海的那个小岛上,结果宋曼去了以后,那里发生爆炸了!死了不少人!” 柳安笙脸色一顿,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真的?” 柳老头说:“真的!就宋曼一个人活着!” 柳安笙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可是,我怎么看报导说,那个地方是个传销点,是有好心人报警,才让警察顺藤摸瓜,侦办了一场重大案件,是好事……” 柳老头一口打断她的话:“可那些人确实是因为宋曼死了啊!” 柳安笙抿了抿唇,有些困惑。 她忽然想起电话里宋曼讥诮的话语,宋曼说她天真,让她去看看医生。 她开始怀疑她所信的到底是不是对的,那些人的死真的和宋曼有关系么? 柳安笙想着,神情也疑惑了起来。 柳老头见她表情有些怪,一时也搞不清这些年轻人脑子里想什么,只道:“你要想救你姑姑,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柳安笙回过神来看他:“什么办法?” 柳老头说:“你找宋曼,让宋曼救她是不可能的,她对你姑姑没感情,可是如果你找你姑姑的亲生女儿救她呢?她们是母女,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柳老头刚这么一说,柳安笙便瑟缩了起来。 梁知艺这个魔鬼,她见识过,让她去找她帮忙…… 柳安笙忽然间躁动起来,她开始发疯,开始往后缩,用床上的枕头去打柳老头:“滚,滚!” 柳安笙尖叫起来,双手捂住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场景里,男人们的手无数次地伸向她,她被迫被摆成各种姿势。 绝望,挣扎,厌恶。 这一刻连呼吸都带着刀子,狠狠地扎向她的心脏。 柳安笙的异样最终让柳老头反应过来,他从床上站起来,躲避柳安笙的枕头,退到门口。 而大门口,柳国安夫妇一回来就听见柳安笙在尖叫。 钟慧敏连忙跑过去,见柳安笙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 她不禁怒斥柳老头,问他:“爸,安笙不能和男的在一个房间里,你赶紧出去!” 柳老头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只好退出去。 柳安笙扑在钟慧敏的怀里,泣不成声。 第268章 浮萍 宋曼挂断柳安笙电话之后,没了心情。 柳安笙说的那番话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影响的,别看她面上那么淡定,还回怼柳安笙的控诉,实际上她心里堵得慌。 柳安笙说的也没错,她是没人要的。 柳素娥不喜欢她,宋庭也没站在她这边,谢裕闵现在好像也有了别的新欢。 她就像漂浮在海上的木板,无所能依,无所可依。 有且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这种想法让宋曼不由得恐慌,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她感觉她快要沉下去,被海水淹没。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她觉得自己要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的话,或许会被溺死。 宋曼觉得自己要抓住什么才行。 她从床上起来,重新打开手机,强迫做一些让自己的脑子没心思想别的事情的事。 她继续先前想做的事——在搜索栏里搜索梁家和谢家的消息。 很多新闻报道都是在说两家关系多么好,多么和谐,梁家女婿付钦和谢裕闵的父亲还是好兄弟。 只要一条帖子,私人BBS上有一则匿名的发言曾透露,谢家那场火灾疑似与付钦有关,有人在那场火灾附近看到了付钦的影子,正好是案发当晚。 只不过这条消息下面有人辟谣,说是假的。 不管是真是假,宋曼总算摸到了一丝痕迹。 宋曼呼出一口气,心想她的亲生父亲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 宋曼不知道,对梁家她一点也不了解,更别说她所谓的亲生父亲。 只是……对梁韶芬说不定印象还深一些。 她刚到秘书室上班的时候,偶尔秘书室里会聊起舟城的名媛小姐或者名人,梁韶芬是她们提起最多的,也是喜欢提的名媛。 听说当时梁韶芬作为舟城第一名媛,她骑马射箭样样第一,派对政治论坛都不在话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媛。 而她和付钦的感情当时也是轰动舟城一时。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梁韶芬会嫁给一个穷小子,更没想到穷小子会甘愿入赘梁家。 自古穷人有志气,男人更是不甘久居人下。 付钦入赘梁家毕竟会遭受许多流言蜚语,无关乎男性尊严,或是人身攻击。 赘婿若是没有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长时间受到这些流言的攻击,很容易心态失衡,最终酿成悲剧。 可听说,付钦和梁韶芬的婚姻关系一直很好,付钦也一直在梁韶芬背后默默支持她做任何事业,两人结婚三年,关系一如既往的好,付钦更是被周围人评价谦逊,有礼,心态强大。 宋曼想,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一家三口,一个只有四岁的孩童,付钦真的下得了手,把他们困于火场里被活活烧死吗? 宋曼对此持怀疑态度。 只是此时此刻,追究这些明显不合时宜,因为她的处境相比付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相比,要更加迫切。 宋曼走到里间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对着自己扑了一脸的冷水。 宋曼想,她要冷静。 她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谢家和梁家的仇恨已经蔓延到自己身上。 不管趋向于哪一方,她的目的都是要活下去。 第269章 花束 宋曼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起来了。 她站在窗户边,摆弄着窗台上的盆栽。 盆栽绿油油的,是新来的吊兰,叶长且细,如缎带一般。 宋曼对这些绿植都很喜欢,她喜欢这种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它们应季生长,蓬勃向上。 门外有打扫的女仆走过,小声讨论道:“听说前天门房那收到一封信,是关于宋小姐的身份的,听说宋小姐她……” 宋曼门留着一条细缝,没关严实,外面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一顿。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听到外面两人耳语。 “真的?你看到信了?” 另一个女仆说:“我没看到,但是门房的小六子看到了,钟管家还当着他的面打开看了信里面的内容,千真万确,宋小姐她是梁家的千金,而梁家和咱们谢家那场大火有关,也就是说宋小姐是杀害咱们谢总一家的杀人凶手的女儿!” “嘘!你小声点,别那么激动!你就不怕被人听到吗?” “哎呀,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 “难怪钟管家最近感觉不太待见宋小姐,原来有这一出啊……那谢总呢?谢总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是中午吧,十一点的飞机,到家应该十二点。” “对了,花房那边要清点花出来吗?楼下那些花都有些枯了……” 两个仆人越聊越远。 宋曼立在门口若有所思。 谢裕闵今天要回来…… 宋曼不禁摸上自己的肚子,嘴唇咬了咬,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下楼,去找钟叔。 钟叔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和人说话。 门房传来消息,说今天又有人匿名邮寄一封信过来,夹在宋曼网购的衣服里。 和上次那封信里的内容一模一样,钟叔看了,脸色都变了。 “肯定是同一批人,为的就是让宋小姐知道谢家和梁家的恩怨,逼她站队。” 钟叔道:“去,快去查查这信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看看是哪些人意图弄坏谢家和梁家表面上的关系。” 钟叔声音压得低,宋曼走到门口,礼貌地敲了敲他的门:“钟叔,我可以进来吗?” 钟叔一抬头,就见门开,宋曼站在门边,一张白净的小脸粉黛未施,宽松的衣服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舒展,她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就像院子里开的百合。 宋曼道:“钟叔,你现在有空吗?” 钟叔看她一眼,问她:“有什么事吗?” 宋曼说:“我想在院子里种点月季,你待会儿可以陪我去花鸟市场采购吗?” 宋曼很少有提要求的时候,如今主动提及,钟叔本想拒绝,但宋曼似乎瞧出他的意图,便道:“钟叔你见多识广,你帮我拿拿主意好吗?” 宋曼都这么说了,钟叔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具体是什么时间,宋小姐。” 宋曼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思索道:“十点左右。” 钟叔应下:“好的。” 但就在宋曼要出房间的时候,钟叔突然叫出她:“宋小姐。” 宋曼回过头,就见钟叔将一个黑色的包裹递给宋曼,同时又说:“十二点先生要回来,丛里大道离市里的花鸟市场有些远,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布置,怕是不方便,我待会儿让人驾车带您去谢家的私人花房,里面月季很多,任您挑选。” 宋曼听到这话,扬了扬唇,笑道:“好的。” 宋曼离开房间,钟叔让人把信件收起来,对人吩咐道:“把这两封信放到先生的书桌上,以保先生回来的第一时间能看到。” “是。”下人拿了信,准备走。 “等等。” 钟叔拉住下人,再次吩咐道:“叫几个人暗中跟着宋小姐,别让她发现。” 上次跟踪的事情要不是被宋曼发现,也不会被她偷溜出郑微家里,让跟踪她的人跟了个屁。 这次,他务必要喊人认真看好宋曼,不能有半点差池。 …… 谢家私人花房。 这里精心培育着各种各样的鲜花植被,鲜翠欲滴,特别好看。 有些不在这个季节开放的鲜花,也绽放得不可思议。 宋曼叫人把两株月季搬走,不由得想起,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都能买来花季了,还能买不来什么? 除了月季,宋曼还在花房里挑了一株鼠尾草,几株绣球,还有一些别的花。 宋曼让人纷纷把这些花搬走,自己则是捧着一盆玫瑰离开了花房。 回到谢宅,宋曼让人把盆栽放到花园里,又让人去和钟叔说,她想要一些装饰纸。 她想亲自包一捧花,自己做花艺,送给谢裕闵。 知道内情的仆人听到这话,不免同情宋曼起来。 宋曼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给谢先生,那不是直接在他的雷区蹦迪吗。 仇人女儿的花,谁要? 几个知道内情的仆人都在猜测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一场世纪大战时,宋曼神色平静,态度友好地抱着一堆装饰纸,开始她的手工活。 先是将几株月季用剪刀剪下,放进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花瓶里,再是将其他几种花都剪下来,也放进花瓶里。 宋曼从花瓶里选好自己要包起来的主花,然后将装饰纸裁剪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宋曼做这些事情时有条不紊,一点也不着急。 太阳落在树冠上,浓密的树叶遮挡住明媚的眼光,只在装饰纸上落下斑驳的痕迹。 阳光星星点点落在纸张上,像是白昼的星光。 宋曼偶尔擦擦汗,继续认真地剪裁着手上的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宋曼做的速度很慢,但精细。 等到十一点多时,宋曼才将手中的花束做好,呼出一口气。 宋曼抱着花,去找钟叔。 钟叔每天都要管理谢宅的运作,每天琐事很多,更别提今天中午谢裕闵要回来,要 第270章 被你吃的死死的 谢裕闵刚想抽走宋曼手中的信,却见宋曼微微笑了笑,手灵活地绕了一下,将信件放在旁边早就燃烧好的香炉上,让火焰蚕食着信上的字。 宋曼道:“出版业最近萎靡,谢总还是不要出版的好。” 谢裕闵一愣,看着火光将宋曼的脸映得通红。 等两封信都烧得差不多了,她若无其事地将桌上的花束递给谢裕闵,眉开眼笑道:“喏,这是我亲手包的,好看吗?” 谢裕闵眼眸深邃,钟叔见状渐渐退了出去。 屋内就只剩宋曼和谢裕闵两人。 谢裕闵低头看了看宋曼手里的花束,玫瑰,月季,绣球,什么都有,看着有些杂,可颜色却很搭。 谢裕闵眉眼淡淡,道:“好看。” 宋曼嘟起嘴唇,双手拥过去:“好看你怎么不接?” 谢裕闵被宋曼拥了个满怀。 宋曼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具体是什么花的味道他闻不出来,只知道很多味道交织在一起,很好闻。 宋曼的头发还很柔顺,她没有扎起来,只是披在肩头,发尾扫在谢裕闵的手上,就像扫在他的心尖。 宋曼从谢裕闵的怀中起身,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他的手心,道:“听说你加入港城商会了,这个是庆祝你心想事成的。” 宋曼抿了抿唇,目光里有些小心翼翼。 谢裕闵微微一顿,接过手中的花束,摸了摸她的头:“谢谢。” 宋曼微微笑道:“哦,还有,昨天和你共进晚餐的白小姐很漂亮。” 她弯着眼睛站在眼前。 宽松的衣服让她整个人松弛,没有半分攻击性。 白皙的肤色让她美得像陶瓷娃娃。 谢裕闵眼皮子一跳,淡下眼眸,似是一切都没发生,假装道:“这样的话,你说给她本人或许会更好。” 宋曼嘟囔着,笑了笑,几分娇俏:“我又不认识她。” 谢裕闵轻轻笑了一下,将花束放到一旁,道:“你要想认识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认识。” 宋曼笑道:“还是不了吧,人家日理万机,怎么会愿意认识我。” 宋曼话中有话,让谢裕闵微微一笑。 她所有行为,所有言语都有一种讨好,好似她坚决站在他这一边。 宋曼见谢裕闵没说话,主动抱住他的腰。 他腰细肩宽,总给人一种很可靠很安心的感觉。 “下午我去一趟陈家,陈宇非的事情我得和杜芳菲通个气,可能会很晚回来。” 谢裕闵眼眸一抬,深深望进宋曼眼里:“你先前说的要找房子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宋曼一顿,心里一咯噔,她看着谢裕闵的脸,见他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里,眼神清澈见底,瞧不出一点情绪。 宋曼拿不准谢裕闵想做什么,心里磕巴了一下,面上道:“这个时间段找房子不太方便,我……” 就见谢裕闵的眼睛已经落到她的腰上,宽厚的大手俯在她尚未大起来的肚子上,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怀着我的孩子,还能去哪?” 宋曼抿了抿唇,觉得谢裕闵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 如今的情况对她来说并不利。 她就像一只被甩在砧板上的鱼,不管拿刀的那一头是谁,她都只是任人宰割的命。 宋曼手一紧,面上笑道:“是啊,我哪儿也去不了,被你吃得死死的。” 下午,宋曼去了一趟陈家,和杜芳菲说起陈宇非的事情。 杜芳菲一开始震惊不已,根本不接受这个现实,还觉得是他们宋家人蛊惑了陈宇非,让陈宇非喜欢上了男人。 要不是宋曼身边还有两个谢家的黑衣人作陪,杜芳菲说不定就跟往常一样,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 可碍于宋曼同行了两个保镖,杜芳菲再怎么气愤,也只能指着宋曼,小声骂了一句:“你这个扫把星!我们阿宇娶了你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种事!” 宋曼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道:“你骂我再多的扫把星也没用,你的儿子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最好早点把他找回来,不要让梁知艺找他麻烦。” “还有,”宋曼起身,轻车熟路地找到以前自己和陈宇非在陈家住的房间。 她走进去,打开衣柜,在衣柜最深处扒拉出一张红色的结婚证。 宋曼看着手上这张结婚证。 以前她和陈宇非住在陈家的时候,她和陈宇非约法三章,床和沙发她俩换着睡,两人睡觉的时候喜欢锁门,这样就不会被杜芳菲随随便便开门查探。 当时杜芳菲还吐槽过,在自己家还锁门。 但因为他俩这场婚姻的特殊性,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决定将锁门进行到底。 一直到今天,杜芳菲都不知道这张结婚证是假的。 宋曼捏着结婚证走出房门。 杜芳菲坐在沙发上,宋曼带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客厅里,就像两个巨大的雕塑,迫使杜芳菲心慌得不停喝着水。 见宋曼出来,杜芳菲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道:“你还要干什么?” 宋曼将手上那张假结婚证甩在桌子上,对杜芳菲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对你说明。” 杜芳菲面露不解。 宋曼说:“这张结婚证是假的。” 杜芳菲:??? 宋曼说:“这张结婚证是陈宇非找朋友做的一张假的结婚证,上面的盖章是p上去的,不是印的,所以没有任何法律效益。” 杜芳菲大惊失色:“什么?!你说什么?!” 杜芳菲不相信似的拿起桌上的结婚证。 她打开结婚证,在光下仔细一看。 那印章的部分分明就是p上去的,根本就不是盖上去的! 杜芳菲脸都白了,看向宋曼的眼神更是惊恐不已:“所以你是说……?” “我跟陈宇非在法律关系上,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说我绿了陈宇非,更是无稽之谈,我和他 第271章 有人想见你 保时捷的车头撞得稀烂。 但它在接到宋曼的第一时间,就调转车头,飞速开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倾盆,还有些遮挡视线。 可这辆保时捷却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好似根本没有因为这个雷雨天气而降下速度。 宋曼觉得开车这人疯了。 她抓住前座的靠垫,费力地将后座的安全带系在自己身上。 刚系上,就见前面副驾的人伸出头来。 他道:“宋秘书,好久不见。” 谢诚远阴柔的脸出现在眼前,让宋曼心里咯噔一声。 她抿着唇,目光警惕地看他,谢诚远却无视她目光中的警惕,悠悠道:“你也不用对我那么大的敌意,要把你从谢家车里接走的并不是我,你要见的,也不只是我。” “有人想见你。” 宋曼一顿,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看向谢诚远一语不发,却听见车外好几声急切的鸣笛,十分刺耳。 回头一看,是先前被撞的谢家的那辆车跟上来了。 谢诚远也看到了,眼里不免闪现一丝不耐烦。 他“嘶”的一声,语气不屑道:“把后面那辆车甩了,看着烦。” 司机应是老手,听到这话,连忙打了方向盘,加速往前去。 宋曼在司机加速之后的两秒钟抓紧了头上的车窗扶手,生怕这场飙车殃及自己。 事实证明,谢诚远手下还是有些能人志士的,飙了一会儿,就把谢家的车狠狠甩在后面,几个转弯就没了踪影。 谢诚远见状轻嗤一声,忍不住放下车窗,对着身后的车子比了比中指,而后高傲道:“谢裕闵手下的人也不是很能打啊,这才哪到哪,就不行了?” 宋曼抿了抿唇,稳住自己左右摇摆的身子,心想就你这这个开法,谁能跟得上?不要命似的。 但谢诚远似乎很享受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对于这种速度的飙车,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只是他偶尔良心发现,突然想起自己车上有个孕妇。 他扭头去看宋曼,见宋曼脸色淡定地坐在后座,双手扶着车窗扶手,没有一点影响似的。 他惊讶地挑了挑眉,道:“你胆子还挺大,平常女人见到这架势都要尿裤子了,你竟然还能纹丝不动,厉害啊宋秘书。” 没想到刚说完,就见宋曼没忍住,朝着车上吐了一波。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谢诚远嫌麻烦似的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然后将宋曼从后座拉出来。 车是不能坐了,宋曼吐得一塌糊涂,里面很重的怪味,谢诚远便拉着宋曼准备坐下一辆车。 雨点霹雳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宋曼听着雨声,闻到雨水中新鲜的空气,心里那股呕吐感渐渐消散。 但宋曼极其想要用矿泉水漱漱口。 正巧两人身后是一家便利店,宋曼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谢诚远有洁癖,受不了宋曼这一口呕吐味。 即使不想陪她去,但手上只有一把伞,谢诚远还是陪着宋曼去了。 宋曼在便利店买了矿泉水后就对着垃圾桶洗了洗自己的嘴巴,洗完嘴巴,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宋曼瞧着,问谢诚远:“那人派来的车还要多久?” 谢诚远眉梢一挑,讶异地看着宋曼:“你刚刚看到了?” 宋曼乜了他一眼:“你手机屏幕那么大,又不挡着,和人发消息,不想看的人都能看到。” 谢诚远觉得这人有意思,明明是她看了他的屏幕,结果她还理直气壮怪他手机屏幕大了? 谢诚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梁家那边发来的消息,对宋曼道:“大桥上发生了车祸,会晚一点。” 宋曼“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诚远瞧见她的神色,宠辱不惊的,好像接下来就算见到梁老太爷本人,她都好似不动如山,一点都不紧张。 谢诚远道:“宋曼,你身份的事情瞒不住的,你最终还是要回梁家去的。” 宋曼抿了抿唇,没什么回应这句话,反倒问谢诚远:“当年谢家那场灾难,我的亲生父亲真的参与其中了?” 谢诚远眼睛都不眨,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了!有人亲眼目睹付钦出现在那附近,就是火灾发生后不久。” 宋曼问:“你亲眼看到了?” 谢诚远一顿:“那倒没有。” “那你又如何作证那场大火和我的亲生父亲有关?” 宋曼的眼神坚毅,看向谢诚远没有任何动摇。 谢诚远倒是被她看得眼神一闪,有些心虚。 他挪开目光,看向外面的雨。 宋曼也不急,只道:“我在网上看到很久之前的论坛上有人发帖,说谢家大火和付钦有关,但那帖子第二天再去看就没有了,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 宋曼淡淡看他一眼,眼神透亮,像是池塘里泛起的水花。 “我知道网上有很多钓鱼网站,可以假冒一些网址或者论坛,就算只是假装好几年前的论坛,对于那些电脑技术高手来说也不在话下。” “只是我很好奇,二爷怎么会那么巧的让我看到这则消息?让我知道其中的内幕?” 谢诚远知道宋曼聪明,却没想到她心思这么灵泛。 竟然连他做钓鱼网站,她都能猜出来。 谢诚远承认:“那个网站确实是我做的,但也是凑巧,我不过是在网上广撒网,你若是看到了,那就是你的运气,没看到,我还有几百种方法让你知道。” 除了送信,谢诚远还做了好几手准备。 不过都是碰运气的做法,宋曼要是真看到了,那是老天爷眷顾。 谢宅就像一个铁桶,百毒不侵。 他让人匿名送了几次信都没让人把信送到宋曼手里,这个路行不通,就要走别的路,他才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所以他叫人做了网站,想将谢家 第272章 与他有关 谢诚远想不明白,宋曼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曼自然也不会说,她是诈出来的。 她只是觉得很困惑,为什么昨天还能打开的网页,早上就不见了。 再加上钟叔在房间里和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有人想要她知道梁家和谢家有仇这件事,无比的,迫切的想让她知道。 于是脑子绕个弯,就有了这个猜测,谢诚远只是她怀疑的第一人选而已,若谢诚远没上钩,宋曼便将自己的怀疑名单挨个试探,谁知道一试谢诚远就试出来了。 只是宋曼想不明白,谢诚远和谢裕闵明明同为谢家人,为什么非要闹得鱼死网破的地步。 “二爷和前谢总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谢总也应当是您看着长大的,要是谢总和梁家撕破脸,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宋曼不紧不慢。 便利店的制冷空气呼呼的吹着,宋曼的声音像落在杯子里的冰块,叮咚作响。 谢诚远冷笑一声:“谢裕闵是谢裕闵,我是我,他得罪了梁家不代表我在梁家就得不到脸面,这不是梁老太爷让我把你带过去让他见见么?” 谢诚远眼里闪着讥讽,像是在说,你看,我这不就和梁老太爷搭上线了吗? 只是宋曼有疑惑,谢诚远自然也有疑惑。 他抬起宋曼的下巴。 宋曼的五官明艳,脸很小,她的五官长得很聪明,不过分聚拢,也不会太分散,这张脸是得天独厚的漂亮,而眼睛也是莫名的很有生气,不天真,却也不会太过精明。 谢诚远盯着她的眼睛瞧,几分不解:“你都是梁家人了,为什么还想站在谢裕闵这边?谢裕闵应该是你的敌人才对。” 宋曼反过来问他:“那你呢?你是谢家人,为什么还要和梁家人合起伙来对付他?” 宋曼的反问让谢诚远一愣,又是一笑。 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笑着,皮笑肉不笑的:“宋秘书,是我在问你问题。” 谢诚远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生气了,他讨厌有人在他面前顾左右而言他,就像他是一个傻子一样。 宋曼却根本不在意他的情绪。 她不卑不亢,直视他的眼睛:“二爷,是您说,我姓梁,我应该能得到一些您的尊重吧,嗯?” 宋曼的态度让谢诚远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力。 竟然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 谢诚远冷哼一声,松开宋曼的下巴,心想必须说点什么刺激刺激一下她,不然自己刚才不就白丢脸了? 谢诚远说:“你知不知道港城佟老的死,和他有关?” 宋曼一顿,身子一僵。 谢诚远看宋曼这反应,就微微翘起了唇。 他说:“佟老回到港城之后,进行了一次身体体检,医生提醒他,他再继续在女色上面放很多的精力,会严重损害他的健康,于是佟老决定戒女色,只是……” 佟老年轻时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那个白月光是一个歌舞厅的舞女,她原本是富家小姐,后来家里破产,被逼无奈去歌舞厅谋生计。 佟老当时是某个大佬手下的马仔,身份地位不高,平日里也会跟人去歌舞厅玩乐。 某一次去了某个歌舞厅,佟老就看上了还在做舞女的白月光,几乎是一见钟情。 她漂亮,有礼,看着温温柔柔,急起来也有小性子。 只是当时的白月光除去学费要交,家里还有巨额债务要付清,她无心恋爱,对来追求她的男性一律拒绝。 佟老也被对方拒绝了好几次。 但佟老并没有退缩,他反而越挫越勇。 他几乎每天都会去歌舞厅点白月光的牌子,就让她唱歌,跳舞,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干。 跳舞也不用跳一些为了取乐别人,或者是极尽诱惑的舞蹈,他告诉白月光,只需要跳她心里想跳的,乐意跳的就好。 白月光自幼时就学芭蕾,若不是家道中落,她或许会去海外进修芭蕾舞,在芭蕾舞上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而进了歌舞厅之后,老板为了多吸引男客,只让舞女们跳一下钢管舞或者有诱惑意义的爵士。 白月光很久都没有这样随心自在过,而佟老的存在让她从压力中挣脱出来。 于是后来,白月光也被佟老的坚持所打动,也渐渐地愿意和佟老往来。 再后来,两人暧昧了一段时间,确认了关系。 等到白月光的债还清,又没有了束缚之后,两人挑了个合适的日子领了结婚证,成为了夫妻。 本来日子这么平淡且幸福地过下去是佟老的心愿,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上头有事叫他做,还请他和一帮兄弟吃酒打气。 他们坐在酒桌前谈论晚上要做的事情,又检查晚上要用的文件。 佟老发现自己的文件落在家里没带,边打电话让白月光把文件送过来。 白月光很少出现在他们这一帮人的视线里,佟老也有意藏着,不让白月光接触他手下这些腌臜的事情。 于是白月光拿着文件到包厢里的时候,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让在场的男人不禁晃了眼。 那个时候佟老没发现,他上头的人已经看上了他的老婆。 而其他人也说佟老捡了个便宜,找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那天晚上的任务很成功,上头那人还特意摆了庆功宴,让他们这些人携家眷过来一起吃饭喝酒,佟老有意保护白月光,便编了理由没带人去。 一次两次没去,倒还有理由搪塞,后来三次四次甚至次数更多,男人的直觉让佟老意识到了什么。 佟老思考良久,决定离开这个生意离开这个圈子,带着白月光回老家发展的时候,上头那人便直接找人问到佟老的家庭地址,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佟老骗走,自己亲自上门,把白月光给糟蹋了。 白月光不堪其辱,当天晚上就跳楼自杀。 第273章 爱人 知道这件往事的人,对佟老最后取代上面的领头人,做了一把手这件事一点也不吃惊。 毕竟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领头人对佟老赶尽杀绝,佟老必定会狗急跳墙。 只是佟老自此以后再也动过真心。 到这把年纪流连于花花世界,不知道是对当初事情的愧疚,还是想让自己沉溺其中,不愿意接受初恋已经归于尘土的事实。 “谢裕闵知道佟老这段往事,特地找了个和他初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 谢诚远盯着宋曼说:“第二天,佟老就在那个女人的床上死了。” 港城的天气,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 下午还艳阳高照,一派大好晴天的样子,结果还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将小巷弄堂都淋湿。 竹竿上晾着单薄的被子,大雨一下,打湿薄被。 住户骂骂咧咧地打开窗户,慌张将薄被收下。 某一层斑驳的墙壁,木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有漂亮的女人穿着短到大腿的裙子,踩着高到不行的小细跟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的身上背着粗制滥造的假货包,化着不合她年龄段的彩妆,手腕上叮叮当当,戴着不同颜色的镯子。清纯淡雅的脸,浓墨重彩,就像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刚出门,隔壁包租婆的门就开了。 包租婆听到动静,叼着烟,眯着眼看着她:“房租什么时候给啦?再拖我真没办法让你住下去了。” 女人不耐烦地晃了晃手,对包租婆道:“会给的啦,着什么急。” 高跟鞋哒哒哒地踩在钢筋水泥筑成的楼梯上,包租婆跟在后面对她嚷嚷:“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 女人摆了摆手,背影极其洒脱:“接客交房租,不然怎么有钱给你啊,八婆!别管我啦!” 女人在楼下撑开伞,走进雨中。 巷子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每踩一脚,都溅起浅浅的污水。 女人一边低头浏览手机里的信息,一边从包里拿出一颗口香糖咀嚼。 现在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变态,一个比一个会伪装,要仔细挑选,才能保证安全。 上个月就有一个妹子接了一个男客,结果一晚上过去,差点命都没了。 后来那妹子在她们私下里组的群里吐槽说,这些男人不管打扮得多人模狗样,骨子里都一样,出了钱就不会把她们当人,只会当物件。 物件是什么?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感官,一切以他们自己的感觉为主,根本不会考虑她们的感受。 女人想到这里,嗤笑一声。 都出来卖了,还管什么物件不物件的,难不成躺着赚了钱,还想让对方尊重你? 这世上哪这么好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那个男人就没有错。 把人折腾进医院,有钱人真是没有人性。 女人这样想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接客原则。 不接过于有钱的,也不接没钱的,更不接长得好看的。 做这一行就像一只脚踏进流沙里,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若是动心,那便是加速流沙的流动,让自己死得更快。 女人想到这一点,不忍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收起手机,准备不再多想,早点去店里。 只是没想到巷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线条流畅的车型,低调的颜色,就像冬季深林中的小木屋,即使是在天寒地冻中,它也伫立着,平和而稳重,低调又醇厚。 女人一愣,脚步停下。 雨滴劈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就好像她的心跳,咚咚,咚咚。 她盯着眼前这辆价值不菲的迈巴赫,眼里不解,困惑,还有几丝紧张。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开这种车的人。 而后车门一开,有人从车上下来。 硬朗的面容,浑身肌肉贲发着,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那人撑着伞走到女人面前,问女人:“是罗芸女士吗?” 女人十分戒备地看着来人:“你是谁?” 章予道:“我们老板在车上,想和你谈笔生意。” 罗芸顺着章予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贴着防偷窥膜的车窗,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罗芸警惕地看着章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问:“你们老板谁?找我做什么?” 章予十分有耐心对罗芸道:“你上车了就知道了。” 罗芸看着那车横亘在巷子口,刚好挡住来处和出处。 自己若是不上车,对方可能要在这里和她僵持好一会儿。 罗芸想了想,不能耽误赚钱,也不能耽误别人进出,就上车看看对方找她什么事,大不了到时候找个借口脱身。 于是罗芸点了点头,对章予说:“行。” 黑色的迈巴赫车门打开,罗芸走上前,关上雨伞,低身坐进车里。 罗芸刚坐下,就感觉到车里的不同。 全然隔音的车厢,皮质的座椅,淡淡的松香味,还有落到耳里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纯音乐。 一切与她手上劣质手镯与仿版皮包格格不入的氛围,罗芸头一次觉得无所适从,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手上的雨伞,雨滴不小心甩在有质感的皮质座椅上,罗芸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用衣服去擦干净,却没想到她刚弯腰要去擦的时候,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有一种上位者的笃定。 手上还拿着一只手帕。 手帕是定制的,上面的logo纹路让罗芸不敢乱看,也不敢乱接。 她下意识摆手不要手帕,那是出于本能的,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划清界限,却没想到对方降了,开口说道:“不用手帕,你怎么擦?” 末了,他似乎也意识到手帕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于是拉开车厢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抽纸 第274章 相似 爱人。 对方说爱人。 不是女朋友,不是对象,而是爱人。 罗芸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对很多东西见识浅薄,可在她们老家,只有心上人才能叫爱人。 真正放在心上的,珍惜的人才是爱人。 罗芸想到这里,不免心情坠到谷底,但谷底的疼痛让她的理智回归,她不禁觉得可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她认识的男人,上过的男人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竟然会被区区一个男人迷住。 可她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就算她经过数不胜数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也是难得一见的。 多金,有钱,又礼貌。 不看低女人,心思敏锐,知道她的窘迫还给她递纸巾。 至少在表面上,这个男人做得天衣无缝,甚至没有可以吐槽的点。 但越完美的男人,越可能是装出来的。 罗芸心里闪过一丝鄙夷,看向谢裕闵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有滤镜一般的欣赏,她多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座椅上的水,瞬间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 罗芸说:“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罗芸只想快速结束对话,这种男人她一个都不想理。 只见谢裕闵收回拿着抽纸的手,从一旁拿起平板,递到她眼前:“你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罗芸一看上面的照片,一顿,这不是经常来他们店里的佟老吗? 罗芸接客的原则,第一不能太有钱,太有钱的人很容易不把人当人,她虽然知道已经做了这一行,早就没了尊严,但不至于任由对方糟蹋自己的身体。 第二,年纪不能太大,年纪太大,在床上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自己就成了第一犯罪嫌疑人,麻烦太多,罗芸不想接。 所以每次佟老到店里来点她,她都拒绝了。 罗芸不知道谢裕闵什么意思,她随便看了一眼,点头道:“认识,怎么了?” 谢裕闵说:“我需要下次他来点你的时候,你接了这个单。” 罗芸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疯了吧你?佟老都多大年纪了,接这个单,就不怕他死在我床上?” 罗芸说完,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 她看着谢裕闵,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意思不言而喻。 罗芸眼皮一跳,往旁边挪了挪,整个人呈现防御和远离的姿态:“你认真的?” 谢裕闵将平板放下,对罗芸道:“听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你父亲打工过劳死,工地没有赔偿,你母亲带着你最小的弟弟奔走各个法院,要工地给赔偿却屡屡碰壁,你的一个妹妹要考大学了,一个弟弟刚初中毕业,现在家里的大部分支出都需要你来承担,对于才刚十九岁的你来说已经是很重的负担了。” “我听说你辍学之前,学习成绩不错,若是你想继续读,我可以给予你帮助,想出国也没有问题,只要……” 谢裕闵点了点平板上佟老的那张照片,没有点明,罗芸却知道他的意思。 只要和佟老睡一觉,所有东西都有了,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罗芸心动着,心里想着现在的她,穷得连房租都付不起,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人赶出出租屋,留宿街头。 谢裕闵瞧见她动容的神态,将平板合上,语气悠悠道:“后备箱有一袋美金,你现在提走,只要你和佟老睡一觉,剩下一袋,我会送到你家。” 谢裕闵说完,罗芸看到前排的章予利落地打开车门,走到后面,把后备箱打开。 罗芸心随意动,也下了车,准备去看看对方说的是真的假的,结果一下车就看到一大袋用手提袋装上的美金,一捆一捆的。 罗芸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向章予。 而章予很利落的将袋子合上,丢给罗芸。 罗芸捧着这一大袋美金走到车门边往里看,只看到谢裕闵清晰的下颌线,和绷得很紧的西装裤。 谢裕闵道:“明天晚上,佟老会来你们店里点你,你记得要接他的单。” 谢裕闵说完,车门就被一关,章予重新回到车上,黑色迈巴赫便开远了。 谢诚远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宋曼手中的矿泉水。 说实话他说的口干舌燥,但眼前这个女人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诚远去拿了一瓶矿泉水,买单,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几口,等到嗓子中的干燥被缓解,谢诚远才对宋曼道:“你怎么听了没反应?” 谢诚远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我那好侄子老觉得我卑鄙无耻,他又能好到哪去?” 宋曼眉眼淡淡,语气也很淡:“捏住对方的把柄,然后一招制敌,这是作为商人的敏感度,佟老先前与他起了冲突,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种下,他想对付佟老无可厚非。” “所以你觉得他害死佟老还情有可原?”谢诚远反问。 宋曼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盯着谢诚远道:“我可没这么说,二爷你反应才太大了些。” 而且…… 这个故事听起来太细致了,细致到……好像是谢诚远亲眼所见一样。 宋曼面露怀疑地看着谢诚远,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没抓住。 而谢诚远看着宋曼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中一顿,正巧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谢诚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路边出现的黑色宾利,主动结束这个话题。 他拿起手边的黑色雨伞,对宋曼道:“走吧,梁家的车来了。” 宋曼看着谢诚远的背影,看着他走出便利店,撑起伞。 宋曼头一次感觉到,谢诚远的背影和谢裕闵有那么几分相似。 第275章 梁家(1) 梁家和谢家不一样,梁家的别墅,在桥对面的福山区,和谢家的富人区是完全对着的位置。 舟城有一条很宽的河,大桥横亘两个区域,就像连接着两个独立的区域,将独立的区域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车行驶在大桥上,风呼呼地向后。 宋曼打开车窗,感受风流在自己耳边流动,她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桥塔,如红色的巨人耸立于天空。 这座桥是舟城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梁家给舟城捐的。 宋曼想起,每一次看到这座桥时,那种巍峨庄严的感觉就弥漫在心头。 梁家,舟城首富,她原以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与自己无关的门庭,如今清晰地摆在面前。 巨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进面前的洋楼。 洋楼不大,和谢宅相比,三分之一都不到,但不失威严和身份。 五层的洋楼,爬山虎爬满整个楼体墙面,绿色植被遮天蔽日,感觉梁家就好像住在一个花园里面。 宋曼下了车,每个见过她的仆人,目光在她脸上一扫,都是一惊,然后匆匆离开。 宋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眼神这么惊恐。 只是进到屋子里,见到了梁老太爷,一切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像,太像了。” 梁老太爷今年七十,两鬓已经斑白。 他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妇人。 那妇人穿金戴银,打扮体面,搀扶着梁老太爷,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眼里都是冒着泪光。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双手合十,看上去十分虔诚又真诚地说:“老天保佑,保佑小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真是韶芬小姐在天之灵,在庇佑她的孩子啊。” 和梁老太爷以及这位女士的激动相比,宋曼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站在宋曼身后的谢诚远用手推了推她,道:“宋曼,这是你的亲人,你第一次见到亲人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宋曼本不想戳穿这一场精心排演的作秀,可有人既然提了,她也没必要给对方留面子。 宋曼看向梁老太爷,微微扯了扯嘴角,道:“梁老太爷,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尚且还在激动中的梁老太爷听到这话冷不丁一顿,狐疑地看着宋曼。 宋曼说:“您生病的时候,我陪同谢总去医院看望过您,当时梁知艺小姐也在,您不记得了吗?” 宋曼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就变了。 尤其是梁老太爷。 梁老太爷眉头一皱,似乎没想起来究竟在哪见过宋曼,可一提起谢裕闵,他好像有些印象了。 当时梁知艺和她好像还发生过口角上的冲突。 梁老太爷脸色一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当初第一眼没认出来的人,如今突然说像,怎么都有些做戏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梁老太爷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尴尬的场景没有遇见过?所以就算宋曼不给他面子,他也只是笑了笑:“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那个时候竟然没看出来。” 梁老太爷主动朝宋曼伸出手去:“来,咱们进去,你江阿姨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菜。” 梁老太爷主动抛出橄榄枝,宋曼不敢不接,也不能不接。 于是她走上前去,搀扶着梁老太爷的臂膀,领着他往餐厅去。 梁家的餐厅是欧式的,巴洛克的风格,复杂的雕刻工艺,每一件家具都透露着华丽和奢侈,价值不菲。 桌上的餐点中式西式都有,许是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所以什么菜式都做了一份。 宋曼看着这一桌饕餮盛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但她还是安静地坐下。 谢诚远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和梁老太爷寒暄。 “您身体好些了吗?” 仆人正端着洗手水和毛巾候在一旁,梁老太爷用清水洗了洗双手,然后用毛巾擦干净,道:“多谢二爷挂怀,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也就是撑着,能撑多久撑多久。” 梁老太爷说完,就将毛巾放到一旁,江云英立马上来给梁老太爷掖餐巾。 梁老太爷西餐吃习惯了,每次领口前都会掖上一只餐巾,以免餐品弄脏衣服。 而江云英不厌其烦地照顾梁老太爷,两人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 宋曼在一旁瞧着,觉得这江云英看着最多三十五岁,而梁老太爷已经七十多了。 那江云英跟着梁老太爷的时候,是多大呢? 佟老是这样,梁老太爷也是这样。 这些有钱男人都这么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么? 第276章 梁家(2) 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宋曼没有再细想。 身后也上前一个端着洗手水和毛巾的仆人,不过她看上去年纪小,手还有些端不稳。 宋曼照着刚才梁老太爷的做法,照葫芦画瓢,用清水洗手,用毛巾擦手。 待一切做完,仆人准备端着水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手一滑,哐当一下,托盘上的水几乎全部洒到宋曼的身上。 宋曼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 那仆人见状,慌张地朝宋曼道歉:“对,对不起,我帮您擦擦。” 宋曼见她脸都白了,不由得想起先前去谢宅的时候,也有一个小姑娘因为办事不利索,被梁知艺骂得眼睛都红了。 小姑娘涉世未深,也没做错什么,宋曼心软了一下,安抚她说:“没事,没关系,现在天气热,一会儿就干了。” 但江云英急了。 她走到小姑娘面前,劈头盖脸地对她骂了一顿,让她赶紧收拾东西退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宋曼还想说什么,就见梁老太爷垂下眼,脸色很冷淡:“手上的活都做不好,以后别说是从梁家出去的。” 梁老太爷的话让宋曼下意识扭头看着那个小姑娘,个头矮,小小的,被江云英骂了一顿之后,眼睛就有些红,梁老太爷亲口教训后,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跪了下来,对着梁老太爷那个方向低下头匍匐道:“对,对不起……是我手笨,冲撞了贵客……” 宋曼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道:“我没事,就是衣服湿了点,待会儿就干了。” 谢诚远笑了一下,盯着宋曼似笑非笑:“你还挺慷他人之慨啊。” 宋曼心知这个时候开口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梁老要是真觉得抱歉,就应该让她快点下去,不要影响我用餐。” 比起当着她的面教训犯了错的年轻女仆,用掉眼前这顿饭才是对她的尊重。 梁老太爷听到这话,意外地看了宋曼一眼。 他朝江云英递去一眼,点了点头,江云英便让那女仆离开了。 女仆一走,餐桌上的氛围便松快了一些。 梁老太爷不停给宋曼碗里夹菜,宋曼抿着唇说谢谢说得嘴都酸了,江云英在旁边见了,笑着打趣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着,江云英也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道:“待会儿啊吃完饭,你陪我走走?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我啊,高兴得很。” 梁老太爷也附和:“你就陪你江阿姨走一走,你江阿姨一直在家里照顾我,都没怎么出过门,至于诚远,我待会儿有话和你说,到时候你们留下来用晚饭,吃完饭你也不用回谢家了,你江阿姨已经把你的房间整理好,你直接在这里睡下。” 梁老太爷的话让宋曼安静片刻,末了,她看着碗里已经堆成山的吃食,慢慢道:“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在这里久待了。” 宋曼这话一出口,梁老太爷的眉头一皱。 宋曼说:“我只是过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看到您身体健朗,我也就放心了。这二十多年我一个人生活惯了,您身边还有梁知艺承欢膝下,少我一个也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我想了想,保持现状对双方都好。” 宋曼刚说完,就被梁老太爷呵斥道:“胡闹!你是梁家人,怎么能放任你流落在外?既然已经把你找回来了,你就是我们梁家的大小姐,哪有让你继续过之前的生活的道理?” 梁老太爷沉下脸,对宋曼道:“你今天就把东西搬到梁家来,我不会让你继续待在谢家!” 宋曼抿了抿唇,抬眼望向梁老太爷:“如果我说不呢?” 第277章 梁家(3) 宋曼的眼窝深邃,眼神澄澈,看向梁老太爷的目光很直接。 她就是在告诉梁老太爷,她不想离开谢家。 但同时她也在试探,试探梁老太爷的反应。她想知道梁老太爷在知道她不想回到梁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只见梁老太爷眉头一皱,似是不解。 他沉默半晌,对宋曼道:“你是在担心你回来之后,知艺怎么自处?还是说你在担心别的什么原因?” 梁老太爷长叹一口气:“你要是顾虑别的什么原因,你跟阿公说,阿公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宋曼抿了抿唇,没说话。 梁老太爷见状朝江云英点了点头,江云英见了,忙离席。 过了一会儿,她从楼上下来,拿着厚厚一叠信封,里面全是宋曼的照片。 从小到大,有宋曼两三岁时的照片,也有宋曼近期的,几乎所有阶段的照片他都有。 宋曼都诧异梁老太爷对她各个阶段的了解,有些她自己都不记得。 梁老太爷说:“你也别怪阿公没有早点找你,其实这几年,梁家刚坐上首富的位置,背地里有不少敌对关系,一直想对付梁家,阿公只得把你的事情放一放,全心去巩固梁家的地位,等时机成熟了,再找你的下落。” “不过好在,现在找也不迟。” “我找到你之后,叫人搜集了你从小到大的消息,也知道你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嫁了一个不好的人,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有阿公在,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只要你想,这些痕迹都可以消失。” 梁老太爷这样一说,宋曼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梁老太爷说的消失是指什么程度。 难道是让人…… 宋曼的神情有些紧张,梁老太爷笑了一下,脸上的褶皱叠起来,几分慈爱:“我指的是,痕迹抹除,你阿公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宋曼见梁老太爷慈祥而和蔼的面孔,好似先前那些严厉和冷酷是他另一面,他也有温情和柔和的一面,也有感性的,重视她的那一面? 宋曼想是不是自己误会梁老太爷了?其实梁老太爷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酷无情,对她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宋曼无法判断,脑子里一瞬间变得杂乱无章,感觉就像一团毛线乱成一团。 梁老太爷见她怔忡的模样,伸出手来握住宋曼的手,温情脉脉道:“你要是晚上不想留宿,就不留,不过我还是想你留下来陪陪你江阿姨,她有太久没有见过新人,交过新的朋友了,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如今跟了我八年,以前那活泼开朗的性子都被日子磨平了,你留下来陪她说说话,让她开心开心也好。” 宋曼无法拒绝一个七十多岁,两鬓斑白,快要踏入耄耋之年的老人的请求,尤其是她此时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她想,留下来陪同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不在这里过夜,不过是听一个人唠叨唠叨,多少给人点面子。 宋曼思虑片刻,低下头,应了下来。 饭后,梁老太爷把谢诚远叫走,餐桌上只留下江云英和她。 江云英的年纪说起来和已故的梁韶芬不相上下,有几个瞬间,宋曼都在想若是梁韶芬没死,她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又应该用什么态度,什么表情对她? 这种假设本身就无解,宋曼这种想法叫做自寻烦恼,多想多烦罢了。 宋曼没有什么话对江云英说,但不代表江云英没有什么话对宋曼讲。 江云英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宋曼发出诚挚邀约:“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宋曼点了点头,也从凳子上起来。 两人走出餐厅,往屋外去。 说是屋外,也不过是屋外的廊檐。 梁家和谢家一样,屋子外面种了一大片花。 第278章 出路 梁家的花,多是粉白,或是鲜艳的颜色。 如同洋楼里的装修,尽显奢华和浮华。 宋曼看着这些花在太阳底下曝晒,仆人拿着水管给花朵和草皮喷水,她不着急着开口,因为她有预感,江云英会主动开口跟她说什么。 果不其然,两人在廊下走了一截,江云英忽然拉住她的手,故作亲切道:“你这些年来,在外面没受什么委屈吧?” 宋曼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手被江云英上下两层包裹住。 江云英还很年轻,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不像柳素娥和杜芳菲,即使她们极力掩饰,没有金钱支撑的“返老还童术”,还是很能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但江云英不会。 她看上去年轻貌美,虽然不至于像小姑娘一样嫩得发光,可那种保养得当的熟女气质,很是出众。 江云英见宋曼淡笑不语,又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你在谢家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流言……” 江云英道:“有人说谢弗儒的死和梁家有关系。” 宋曼眼皮子一跳,扭头看她。 水光盈盈的瞳孔,像是测谎仪一般看得人心口一紧。 宋曼看着江云英:“所以这件事,是真的吗?” 江云英笑起来,表情理所当然的:“当然不是啦,谢家和梁家这么好的关系,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而且你父亲它和谢弗儒聊得很来,两人差点成为拜把子的兄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 宋曼的嗓子眼又提了起来。 “你父亲在事发当晚确实出现在谢家附近,这是不争的事实,”江云英面露担忧的神色,“据我所知,当年只要和谢家这场事故有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包括最近出了事的港城的那位……” 江云英凑到宋曼耳边说:“佟老据说也和这件事有关……前两天他不是死了么?听说就是谢裕闵干的。” “谢裕闵那个时候就说,和当年的事有关的每一个人,他都不会放过,这次是佟老,那下一个……” 江云英的目光落在宋曼的肚子上。 宋曼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闪烁。 江云英见她这模样,知道她有些抗拒,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虽然你父亲没有参与那件事,但谢家那段时间确实出了点问题,想让你父亲帮忙,但是你父亲没有答应,后面又出了这样的事……” “照谢裕闵对那件事的上心程度,肯定记恨上梁家了。” 江云英长叹一口气:“小曼,你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留下来吗?换个角度来说,他就算让你把孩子留下来,难道不是想拿这个孩子威胁梁家?” 宋曼心口一紧。 江云英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想想吧。” 宋曼在廊下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宋曼一走,江云英便看到梁知艺的车从外面开进来。 梁知艺下了车,扭头看着已经开远了的车,问道:“江姨,有客人?” 江云英对她友好地笑了笑,笑容有几分在面对其他人时没有的亲近:“不相干的人罢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一提起这件事,梁知艺脸色微变,她笑了笑,对江云英道:“昨天来家里找阿公说话的好像是我的朋友……” 江云英眉梢微挑,两人转身往屋里走去。 梁知艺主动挽上江云英的胳膊。 江云英说:“你说柳小姐是你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梁知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厌恶,可也就一秒她就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之前的样子:“是啊,柳安笙,先前她还参加过我的派对呢,听说她昨天来找阿公,走之后阿公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两三个小时,不知道她跟阿公说了什么,江姨你知道吗?” 梁知艺的试探让江云英笑了笑,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江云英说:“知艺小姐,你想知道老太爷和柳小姐说了什么,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老太爷他最疼你不是?” 谁知江云英这么说,梁知艺的脸色反倒变了。 她松开江云英的手臂,道:“江姨,你现在是不是也想看我的笑话?” 江云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梁知艺咬了咬牙,上下打量着江云英:“你也别忘了,你虽然跟在我阿公身边,可还不是无名无分?我至少比你好些,我就算不是阿公的亲孙女,但我还有梁氏的股份,而你,什么都没有。” 梁知艺说完就跑了,脸上愤愤然,惹得江云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云英的本意是想提醒梁知艺,梁老太爷最疼她,她想要什么直接和梁老太爷说就好了,谁知对方反过头来攻击她。 江云英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梁知艺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说的也不错,梁老太爷的身体不好,谁也不知道梁老太爷还能撑多久。 虽然梁老太爷在他人面前装得好,可自己作为他的枕边人,他的真实情况也只有自己清楚。 反观自己在梁老太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除了一些眼前的好处,别的股份啊,名分啊,什么都没有。 她确实得想想自己以后的出路了。 第279章 人心不是石头 江云英这样想着,上楼,去了梁老太爷的书房。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梁老太爷正戴着眼镜,拄着拐杖在书架前找书,见她进来,抬起头看她:“宋曼走了?” 江云英点了点头,走到梁老太爷面前,主动替他拿书:“走了。” “该说的都说了?” 江云英说:“说了。” “她什么反应?” 江云英想了想宋曼当时的样子,实在琢磨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梁老太爷见了,轻嗤:“她倒是个能憋的。” 说着,又沉下脸来,冷声道:“她肚子里的那个,不能留。” 别人不知道,梁老太爷倒是清楚。 当年谢家出事虽然没有付钦的手笔,但不代表没有他的手笔。 梁家在舟城名流圈万年老二,梁老太爷期待这个机会太久,早就想坐上那把头把交椅。 “谢裕闵手下的情报网已经扩大,当年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得处理掉,不能让他成为谢裕闵掣肘我们的工具。” “那知艺小姐呢?”江云英问,“知艺小姐这段时间一直战战兢兢,怕您不要她。” 梁老太爷抬了一下老花眼镜,满是褶皱纹路的皮肤,透露出年老将衰的气息。 他沉默半晌,重重叹了一口气:“她以为她在外面做的那些荒唐事我都不知道?昨天那个柳小姐和她妈在我面前控诉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把人弄成那样子!” 梁老太爷有些生气:“你听到昨天那对母女说的吗?要不是我给她擦屁股,她说不定就要被别人曝光到网上去了!” 梁老太爷越说越气愤,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丢到一旁的桌子上。 江云英见了,连忙上去顺气:“您也别气,昨天那对母女说那话就是故意激您的,想让您多给点补偿,她们要是真的想曝光,早就曝了,哪还能拖到坐在您面前才说起这件事啊?” 梁老太爷听罢,冷哼一声:“不管怎样,梁知艺是该晾她一段时间,好让她反省反省,有些事做得,有些事要做也得三思而后行,不好好想想,到时候若我不在了,谁还能护住她?” 梁老太爷虽心知血缘的重要性,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朝夕相处的这些情分,是他看着长大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梁知艺。 江云英听到这话,连忙“哎哟”一声:“呸呸呸,您说什么丧气话呢?您一定长命百岁,就算是一百五十岁也是能活得的。” 江云英说话讨巧,但这个时候梁老太爷也能分辨出什么是愿望,什么是现实。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所以得早点替梁知艺,替梁家铺路才行。 梁老太爷说:“你去吩咐厨房,让厨房从今天起不能由着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今天起没收她的银行卡和车钥匙,禁她的足,不能再让她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江云英连忙应下来。 又安抚了一下梁老太爷,江云英准备走时,梁老太爷突然叫住她。 江云英心里突然升起一抹期望。 她想,是不是这个老头子突然想起她来了?想给她一些保障? 江云英满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却见梁老太爷一顿,忽然想说的事情又一下子咽了下去。 梁老太爷说:“没什么,你去吧。” 江云英眼里的光彩暗了下来,嘴角的笑也渐渐隐了下去。 她退出去,房间里的光被门隔上,整个走廊里一片阴凉。 江云英不辞辛苦,这么多年从来没要求过梁老太爷一丝一毫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仅仅只是一瞬,又被她轻轻掠过,江云英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人心又不是石头,她兢兢业业伺候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她的退路,他自然也会帮她考虑的吧? 第280章 下一个要对付的人 宋曼坐的是梁家的车,怎么去的,就怎么回。 只是回来的时候,谢诚远不再坐在副驾,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后座宋曼隔壁的座位上,大敞窗户。 等到宋曼在谢宅前下了车,他还不忘刷一波存在感,对着宋曼晃了晃手,道:“我就不进去喝茶了,先走了。” 搞得好像宋曼请他进去喝茶了一样。 对于谢诚远这种自带刷存在感的行为,宋曼也觉得自己不用惊慌。 自己半路被带走,谢裕闵那边肯定早就收到了消息。 没有让人把她从梁家带出来,也没有亲自去找她,这就是谢裕闵的态度。 宋曼转身往屋里走。 宅子里午后没什么人,阳光懒洋洋的照射着,少了盛夏的火辣和炎热,但光线依旧亮堂。 窗户大开,清醒的空气从后院吹到前院,亦或是从前院吹到后院,宋曼感受到那一阵凉快的风,内心不为外人道的慌张和不安才慢慢镇定下来。 她没有去找谢裕闵,也没有做其他什么事情,只是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又慢悠悠地躺下去,然后,发呆。 她瞅着如雪花一样洁白的天花板,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想起自己在梁家听来的那些话。 她知道谢裕闵对当年那件事有多么耿耿于怀。 她也理解亲人被害,只剩自己踽踽独行的孤寂感。 只是……这个孩子真的要变成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吗? 宋曼想到这里,就有些揪心的痛。 可就这么让她回梁家,她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安,她也不知道,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抛弃掉在谢宅的他,转身就投入梁家的怀抱。 梁家是个她并不了解的黑洞,可谢家,她还能待下去吗? 宋曼不知道,她思绪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留下来,却不想舍弃这个孩子,她若是离开,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 因为就算是死,她也想死个明白。 宋曼从床上起来,去找谢裕闵。 谢裕闵此时正在书房的摇椅上躺着,闭目养神,他的手边,是上次被她烧了信件的香炉。 香炉里烧了鼠尾草,淡淡的气息,净化着周围的每一缕空气。 宋曼站在门口,再未进去一步。 谢裕闵听到她的脚步声,也未曾抬眼。 宋曼说:“刚刚,我去了一趟梁家。” “他们说,你不会放过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的每一个人……” “与谢家敌对的人也好,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也罢,每一个人你都恨,你都想尽办法对付……” “二爷,佟老……” 宋曼说到这里一顿。 “你知道我是梁家流落在外的千金,你也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当年和你父亲称兄道弟,在你父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理会,最后还出现在那场火灾附近,对不对?”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你想拿着这个孩子对付梁家,你想报仇,是不是?” 宋曼原本十分冷静的声线,说到后面竟然有些颤抖和沙哑。 她强忍心尖的颤动,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死掉。 “下一个,你要对付的是我,对吗?” 第281章 对不起 窗外忽然有鸟儿飞过,落在窗沿,叼着窗台上的碎屑。 屋子里阳光打在谢裕闵如刀削一般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如翻越不过去的大山。 躺椅上的谢裕闵听到这话,睁开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清冷。 他没看宋曼,只道:“你回房间休息吧。” 谢裕闵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刺激着宋曼的神经,宋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有了勇气。 她走进屋子里,却也没有完全走进。 她手搭在门框上,死死地扣着门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能理解你想报仇,我是你我也恨不得把那些人杀之而后快,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 宋曼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裕闵生硬打断。 他从躺椅上起来,目光冰冷而冷漠:“你说孩子无辜,那我弟弟又何其无辜?他才四岁,还只会抓着我的衣服在后面叫哥哥,他又多无辜?” “你的父亲,见死不救,你的阿公,为了梁家的社会地位,不惜踩着人的尸体往上爬,我又何其无辜,失去了至亲,还要忍受你的质问?!” 宋曼怔怔地看着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着的谢裕闵的真面目,狠绝又冷厉,她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下来。 “谢裕闵,我……” 宋曼抿了抿唇,眼泪落在嘴唇上,有一种咸咸的味道。 宋曼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你是真的想利用我……来报复梁家?” “不,不对。” 宋曼水淋淋的眼睛里再度涌上了泪珠,“你是想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报复梁家。” 和孩子相比,她完全不值得一提。 她不过是梁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和梁知艺相比,和梁家并不亲近,梁老太爷也不会将梁家交到她的手里。 可谢裕闵留下她,还让人对她好,或许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里,宋曼眼泪不停地掉。 谢裕闵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避而不谈的样子让宋曼的心都凉了半截。 她的心脏抽痛着,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 二十多年的信仰崩塌,她以为废墟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如今也因为仇恨仇视她。 她无依无靠,就像浮萍,亦或是漂泊在海上的木板,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她在一起。 她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他们这场博弈中的牺牲品。 既然她毫无选择,那她就为自己选一条路。 是生是死,全凭上天。 宋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毅然决然地看着眼前的谢裕闵。 她说:“当我知道陈宇非和宋庭有苟且的时候,我一边伤心,一边又有些负罪感的高兴,我不敢跟别人说,因为那种高兴是可耻的。” “我在为我以后不用为宋庭的未来负责而高兴,我也在沾沾自喜,没有了宋庭和陈宇非,我们之间是不是能有以后。” “我以为你对我的怜惜和疼爱是因为还有旧情,结果我现在才发现,你是恨不得让我去死的,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你用来报复的工具!” 宋曼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既然你不爱我……” 旁边的书桌上,一只拆信的刀还放在上面,没有收起来。 宋曼的视线慢慢放在那只刀上。 她咬着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恐惧,只有一心想赴死的决然。 宋曼说:“既然你不爱我,那就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好了!” 宋曼猛地冲向书桌,拿起拆信刀就对着自己的脖子划过去。 可谢裕闵离得更近,许是早就猜到她的意图,谢裕闵在宋曼拿起拆信刀对着自己的脖子的时候,就迅速打掉她手中的刀。 拆信刀“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宋曼脸上眼泪纵横,没有了拆信刀,她似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一般,握住谢裕闵的手,对上自己的脖子。 宋曼看着他,眼圈渐红,眼泪不断,鼻子也变得通红。 “你杀了我好了,这样我和孩子都不会成为你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谢裕闵心口一震,望向宋曼的神色变得复杂。 拆信刀虽然不似匕首那般锋利,可若真的用力在自己脖子上划上一刀,也会鲜血横流,成为致命的伤。 他打断了拆信刀在她身上划出伤痕的可能性,她却如此残忍地,不珍惜自己生命。 谢裕闵厌恶这样的自己,也恨这样的她。 也正因为如此,放在宋曼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谢裕闵忽然用力掐住宋曼的脖子,眼睛里的情绪是痛苦,是仇恨,是铺天盖地的怨怼。 “你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好了!” 谢裕闵的手指收紧,不留余力的,将所有的仇恨宣泄。 宋曼纤细的脖子,脆弱得似乎一掐就能断掉。 宋曼的脸蛋因急速缺氧变得通红,她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指尖触及到他滚烫的肌肤,用力地留下痕迹。 人在将死之时,以前所有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在眼前播放。 那些贪嗔痴念,开心的快乐的或是悲伤的难过的,都像万花筒一样在眼前突然一下绽放。 宋曼忽然觉得,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利益假扮的幌子,所有她自以为的真情,也不过是命运给她开的一场玩笑。 宋曼渐渐闭上眼睛,等待谢裕闵给她最后的审判。 只是忽然间,脖颈上的力倏地消失。 宋曼因脱力而双腿发软坐在地上。 她怔怔地看着谢裕闵,总觉得心口那块石头磨得自己太疼了。 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刚才是真的想让她死的。 可也庆幸,他最终下不去手。 宋曼抿着唇低下头,不 第282章 吃醋 他曾以为自己是真恨她。 他隐藏身份那段时间,她给予了他一段无法替代的快乐时光。 而在知道他是他仇人的女儿时,他也确实恨。 恨她身上流着梁家的血,恨他还贪恋她,总觉得只要瞒住她,事情就有转机。 可天网恢恢,再如何精密布局,总有疏漏。 那么多人想看他跌倒,想看他身边空无一人,他也害怕他身边空无一人,于是先发制人。 他将她推开,又将她变相囚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掌控她所有的一举一动。 但最终,他还是败给了她,他舍不得。 谢裕闵微微叹一口气,弯着腰抱着她,理清她耳边的碎发:“不哭了。” 宋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气息,眼泪落到喉咙里,变成了急促的咳嗽。 咳嗽让宋曼看上去异常可怜,她捂着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谢裕闵心疼不已,拍打着她的背,又觉得这样不行。 他说:“我下去帮你拿点药,倒点水,你忍一下。” 谢裕闵说着,就起身下楼给宋曼倒水。 谢裕闵走出房门没多久,就听见屋子里“咔哒”一声,宋曼把门反锁了。 谢裕闵身子一僵,手一顿,最后垂下眼眸,苦苦地笑了笑。 宋曼在屋子里边哭边拍自己的胸膛,她的劲还没缓过来,方才谢裕闵也是真的想让她死,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所以才会在谢裕闵离开之后,迅速地反锁上门。 宋曼腿还在发软,肚子沉甸甸的,似乎肚子里的孩子也跟她一样,遭受了巨大的情绪冲击,现在肚子还在一跳一跳的。 宋曼抚了抚肚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用沙哑的声音安慰他与她连在一块的心情。 “别害怕,宝宝,妈妈会保护你的。” 宋曼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艳阳天,白云,还有偶尔飞过的鸟雀,然后沉默地起身,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进来。 宋曼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一般,后背湿哒哒的,全是冷汗。 谢裕闵在楼下倒了杯茶,又拿了些金嗓子,让仆人上楼给宋曼送过去,自己则是在楼下的沙发上坐着,看着角落摇摆的时钟,上世纪的座钟嗡嗡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忽地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点燃抽了一口。 往常他没有太大的烟瘾,可一想起楼上那反锁的房门,谢裕闵就有些烦闷地抽起了烟。 没有什么比要面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更难以接受的了。 谢裕闵低低苦笑,又咬了一口烟嘴。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从楼上走下来的声音。 谢裕闵掐灭香烟去看,就见宋曼从楼上下来,显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的眼睫毛还是湿的,但表情已经不怕了。 只是看到他的时候,脚步还是会一顿,眼神有些躲避地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哑地说:“你让人送错药了,这个是治咽炎的,不是治咳嗽。” 宋曼站在那,亭亭玉立。 只是刚刚哭过的面容,还带着一丝可以窥见的脆弱。 她走上前,将手中的咽炎药放在茶几上,想去医药箱里翻金嗓子。 她背对着谢裕闵,专心致志在药箱里翻着,谢裕闵却突然起身,走过去,走到她身后。 “不怕我了?” 宋曼翻药箱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 一转头,谢裕闵就将她抵在柜子上,捧着她的脸吻了过去。 宋曼没有抗拒,只是拥着他,让他的唇舌在她的唇齿间肆意侵扰。 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的隔阂抚平。 事实上,宋曼的回吻让谢裕闵的呼吸变重,他也不在乎刚才是不是吓到她,双臂用力将她抱起,将她抱到沙发上。 两人唇齿相交,谢裕闵都快将她拆骨吞腹的时候,宋曼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停停停停……” 在这种紧要关头说刹车就刹车,谢裕闵感觉自己都快去了半条命。 见宋曼有话要说。 “佟……” 谢裕闵以为刚才的事还没解决,以为宋曼要问佟老的事。 谢裕闵说:“佟老的死不是我干的。” 宋曼一愣,眼睛呆愣愣地望着他,眼里的水光就像在水里荡过一样,有一种清澈的无辜。 宋曼:? 谢裕闵说:“有人率先给佟老下了药,又喊了女人去伺候他,让他死在女人的床上而已。” 谢裕闵没说的是,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甚至于在佟老和女人开房的那段时间里,还专门派了服务生去提醒,只可惜佟老沉浸在和女人的欢愉里,并没有理会。 谢裕闵不是活佛,没有救人的热心肠。 佟老既然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也不怪他最后袖手旁观,不去帮他。 谢裕闵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倒是让宋曼眼皮子一跳。 谢裕闵没做这件事,可外面的人都在传是他做的…… “有人在借你的身份,给你泼脏水?” 宋曼意识到这一点,忽然间捂住嘴唇,难掩惊讶道:“是谢诚远!” 谢诚远利用谢裕闵的身份在港城做了一些事情,最后让谢裕闵承担这个罪名。 宋曼下意识拽住谢裕闵的衣服,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澄清,谢诚远和梁老太爷都在说佟老是你杀的,大家说不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宋曼焦急的神色落在谢裕闵的眼睛里让他直勾勾地盯着宋曼,谢裕闵抿了抿唇,语气里有些沉,又有些暗戳戳的兴奋:“你在担心我?” 宋曼一愣,看着谢裕闵,没有犹豫道:“是啊,我不担心你,担心谁?担心谢诚远?他有什么好让我担心的。” 宋曼虽然脸上装作淡定,可心里一直有些慌,她想看看谢裕闵的反应。 就见谢裕闵掰正她的脑 第283章 歹念 总是在关键时刻停止,让谢裕闵不得不停下欲望来替宋曼答疑解惑,这对谢裕闵来说是一种痛苦。 但他总有耐心安抚好宋曼,再满足自己的需求。 白晨说,谢裕闵很有卸磨杀驴的潜质,能够在别人毫无察觉的前提下,把对方哄得一楞楞的,他有这样的耐性。 谢裕闵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他一个四十多的老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比得上我年轻?我能力强?” 宋曼双手捧着谢裕闵的脸,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嘴唇,听到这样的话咯咯地笑起来。 他的醋意能很好地抚平她心里的褶皱,可她还是得纠正他话里不切实际的部分。 “四十多怎么会是老头?人家正值壮年,还有几十年东山再起呢。” 谢裕闵也大方点头:“我四十多的时候,绝对不是他这个样子。” 谢裕闵边说边搂紧她的腰,想要亲她。 宋曼却忽然间拦住他的嘴唇,笑得像个狐狸:“其实我一开始想说的是,同仁堂的嗓子药会好一些。” 谢裕闵一顿,嗓子一哽,感觉自己说出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宋曼却感觉这事里面另有乾坤:“既然你知道你二叔先前借着你的名义在港城招摇撞骗,你怎么不去澄清一下?” 谢裕闵身子一僵,感觉这事不好说。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宋曼突然主动凑过来,踮着脚吻上他的唇。 也不管他是否站稳,双手就直接搂住他的腰,不再听他说什么。 她其实也没那么好奇他要做什么。 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梁家和谢家的仇恨,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谢裕闵想做什么,让他去做好了。 翌日,谢裕闵晨练回来,钟叔上来拿了两张帖子,给谢裕闵过目。 谢裕闵一瞧,是梁家那边梁老太爷亲自递的帖子,邀请他们去看跑马。 梁老太爷知道宋曼昨天回了谢家,今天就过来递帖子,应该是来试探宋曼的态度的。 谢裕闵手指摩挲着这张烫金帖子的边缘,沉思半晌,对钟叔道:“去给对方回帖说我们去。” 说着,又叮嘱道:“可以让对方派车过来接我们。” 谢裕闵吩咐完就转身,遇上某个洒扫的仆人,问:“宋小姐呢?怎么还没下来?” 宋曼和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醒了,只是现在他都晨练完了,她还没从楼上下来。 仆人说:“她好像中途又睡了过去。”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上楼去。 昨晚宋曼睡在他的房间里,温香软玉就睡在旁边,结果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谢裕闵想着推开门,就见宋曼蜷缩着,像个小熊玩具似的头着床,手上还抱着绵软的薄被,身子歪歪的倒在床上。 她的嘴唇微嘟,光线在她的脸蛋上照出小小的细绒。 白色的吊带一头掉在手臂上,露出光滑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遮挡在棉麻材质后的柔软。 宋曼整个人就像在牛奶中泡出来的奶人,偏偏这个奶人还没睡醒,毫无察觉自己这个样子更容易让人心生歹念。 第284章 小懒猪 谢裕闵微叹一声,轻手轻脚走过去。 将她滑到手臂上的吊带捏起来提到肩头,宋曼后知后觉有些动静,却没有完全醒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于是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谢裕闵瞧见她磨蹭中细吊带又从她牛奶似的肌肤上滑下来,像兜不住似的,他不禁再度捏起系带,提到她肩头,又凑过去,小声和她道:“小懒猪,起床了。” 谢裕闵和她凑得很近,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谢裕闵有点喜欢,便用鼻子拱她。唇瓣偶尔贴到她细腻的肌肤上,惹得她从睡梦中醒来。 宋曼睁开惺忪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谢裕闵,嗔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锻炼了吗?” 谢裕闵刚锻炼完,还没来得及洗,准备起身。 他走到衣橱前脱掉自己的衣服,宽阔的背脊,流畅的肌肉线条,块块分明的腹肌在早晨的光线中一览无余。 他一边脱一边道:“我都锻炼完了,你还没起床,你是不是懒?” “哪有懒……”宋曼嘟囔,“实在是昨晚没……” 宋曼突然刹车,睡好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她可不好意思说,昨晚半夜都没睡着,但她早就闭上了眼睛,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 宋曼想起这事就脸颊热得慌。 她都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本能反应,却也紧绷到半夜,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睡着。 谢裕闵见她突然不说话,在衣橱里拿了衣服,准备去冲个凉。 门口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宋小姐,该吃药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安宁,宋曼应了一声,下了床去开门。 门口,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端着一碗汤药过来。 谢裕闵闻到味道,微微蹙眉,问宋曼:“你生病了?怎么还要喝药?你喝药为什么没人告知我一声。” 宋曼见怪不怪地看着那汤药摆在自己面前,面色如常地端起来,道:“钟叔给我熬的,说是安胎,他先前应该跟你说过啦,你可能没记住。” 宋曼一口气将那碗汤药咕噜咕噜喝进肚子里,喝完,小姑娘照常给她一颗糖。 宋曼细细剥开,往嘴里一放。 酸甜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宋曼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宋曼五官体量大,存在感强,明明是明艳的五官,眯着眼睛笑得时候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俏皮劲儿。 宋曼的皮肤滑腻,整个人像是泡在牛奶里,白得发光。 偏生吊带有些松,明明提了两次,却还是挂不住,掉到手臂上。 谢裕闵瞧着,本来去洗浴间冲凉的脚步一转,中途往宋曼那头走去。 宋曼嘴里含着糖果,手上拿着手机正在查看信息,谢裕闵走过来,直接弯腰将她抱起,道:“要不要一起洗?” 宋曼挣扎,说:“不要,我又没有锻炼。” 谢裕闵笑着,没戴眼镜的他,能够轻易捕捉到他眼神里的情绪。 他的笑容浅,看上去心情不错。 “睡了一晚上,身上有汗,洗洗。” 宋曼哑然。 晚上都开了空调的呀,哪里有汗? 谢裕闵懒得和她啰嗦,直接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往床上一丢。 将人抱到浴室,脚顺势把洗浴室的门带上,宋曼被他压在墙上亲。 浴室里一晚上没开窗,有些不透气。 宋曼被谢裕闵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推了推他说:“热。” 谢裕闵问:“哪里热?” 宋曼指了指窗户,想说没开窗户热,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睡裙被某人掀起来,宋曼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谢裕闵的手便十分有侵略性地袭来。 瞬间充盈的感觉让宋曼仰起头,有片刻失神。 谢裕闵吻着她的脖颈,手指很修长地动作,语气耐心又平和:“我感觉到,你里面很热。” 第285章 幸运数字 宋曼听到这话,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她贝齿轻咬,直接捂住谢裕闵的唇,怕他又说出什么让她头顶直冒蒸汽的话。 两人有段时间没再亲近,昨晚还在气氛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说起来,宋曼也觉得挺可惜的,只不过也不能因为一点贪恋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曼的手心捂着谢裕闵,看着他乌黑的发亮的眼睛,咬着嘴唇说:“要不……你还是自己洗吧。” 宋曼松开谢裕闵,准备离开。 谢裕闵却拉住她道:“你不想吗?” 宋曼感觉自己的手心滚烫,那个拉着自己手的手也滚烫。 谢裕闵说:“我还挺想你的。” 谢裕闵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听到宋曼耳朵里更像是平地一声雷,炸得她耳朵血红,脸颊通红,天灵盖都冒烟。 宋曼有些犹豫:“虽然是有点想,但是孩子……” 谢裕闵打断她的犹豫,直接堵住她的话口:“没关系,我们轻点就没事。” 宋曼睁着明艳的眼睛,愣愣地望着他:“真的吗?” 宋曼眼里水光粼粼,谢裕闵笃定地抱住她,点了点头:“钟叔说过,小心点,没关系。” 浴室里开着花洒,水声哗啦啦地从门缝里泄出来。 宋曼手撑着瓷砖墙壁,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撞碎。 她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握住腰上那只修长的大手。 谢裕闵的手又长又好看,像白瓷,骨节分明,握着她的腰,有一种滚烫的坚定。 宋曼轻轻喘息,握着他的手提醒他:“你慢点儿……” 谢裕闵眼睛都不眨一下,“啪”的一声拍了拍她的屁股。 宋曼猝不及防被打屁股,一阵瑟缩。 谢裕闵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贴在她的耳背上,喘息着道:“你喜欢?” 话落,下一个巴掌打在她另一半没被打的臀瓣上。 宋曼一下子羞红了脸,扭过头去看他,娇嗔道:“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宋曼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谢裕闵捏住下巴,狠狠稳住。 水声淅淅沥沥地遮盖住浴室里一片旖旎,宋曼发誓,再也不听谢裕闵鬼扯。 …… 宋曼被谢裕闵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多看一眼,都能看到她手上的红痕。 谢裕闵问宋曼要不要水,宋曼点头,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 方才让谢裕闵轻点,结果越喊人越来劲,干脆不喊了,这人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喊,还让她喊更大声些。 宋曼心里腹诽,觉得这人是有毛病。 她像一只泥鳅一样,滑溜地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 谢裕闵开了门去吩咐人倒水上来,回头看到宋曼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道:“过两天叫医生过来给你做个检查?药喝了感觉怎么样?” 宋曼愣了愣,想起头两天喝的时候,肚子有点疼。 但一想起当时遇到的状况,应该是当时情绪不好,气到了才会这样。 宋曼想着,摇了摇头,说:“没有。” 谢裕闵看了看时间,走到床边。 宋曼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就像烘焙室里刚烤出来的松软蛋糕,又软又甜。 谢裕闵捏了捏她的脸,想起钟叔那张请帖,问她:“下午梁老约你去看赛马,你想不想去?” 宋曼微微一愣:“赛马?” 谢裕闵“嗯”了一声,解释道:“梁老有买马的习惯,每个月都会去看赛马。” 宋曼歪着头看他:“你也会吗?” 谢裕闵微怔,笑道:“我也会。” 宋曼听到这,忽然间来了兴致。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搭在谢裕闵的手臂上,整个身子都探出来:“那梁老有没有什么幸运数字什么的?比如他有没有最喜欢的马?” 宋曼看着谢裕闵,眼睛像被淋过一样,水灵灵的。 谢裕闵瞧着,很想吻她的眼睛。 只是他忍住了。 “梁老喜欢买一号,他说过,他的幸运数字是一。” “一啊……”宋曼细细念叨,“看来当第一是他的执念啊……那你的呢?” 宋曼问:“你有幸运数字吗?” 谢裕闵看着宋曼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7。” 第286章 偏袒 一大片阳光洒下来,就像碎金子,落在谢宅前面那一大片花圃上。 花圃里移植了许多宋曼先前在花房里搬来的品种,五颜六色,像是十八世纪的油画,特别好看。 洒水器时而转动一圈,水飞速洒向很贵的草皮上,有的会飞溅到一旁的花圃上,花朵被浇了水,鲜艳欲滴。 宋曼也就在这个时候从楼上下来。她穿着鹅黄色的宽松吊带裙,吊带系成蝴蝶结的形状,露出圆润平整的肩膀。 她脚步轻快,像只快乐的百灵鸟,拉着谢裕闵,催促他:“快点,不然待会儿要迟到了。” 宅院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宋曼嫌谢裕闵动作太慢,松开他的手,径直跑到车旁主动拉开车门。 车里冷然的香气扑鼻,宋曼还没来得及坐进去,脸上表情就僵在那里。 只见梁老太爷坐在车里。 他双手搭在拐杖上,年迈的眼睛闭着,听着有人打开车门,亦或是外面的光照进昏暗的车厢,刺激到他的眼睛,他忽地睁开眼,与宋曼的视线对上。 宋曼还弯着的嘴唇一顿,有些惊讶。 梁老太爷微微抬眼,看向出现在宋曼身后的谢裕闵。 谢裕闵一身休闲的装束,浅色的POLO衫,搭配一条鹅黄色的棉麻休闲裤,挺阔的背脊就像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好看。 他和宋曼站在一起,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双,十分扎眼。 梁老太爷看到这里,眉头几不可闻地一蹙,却又在眨眼间舒展开来,对着谢裕闵笑道:“小谢,小曼,你们还不快点就迟到了。” 看上去一点也不排斥宋曼和谢裕闵在一起。 宋曼闻言下意识看向谢裕闵,后者云淡风轻地笑起来:“没想到是您亲自来接。” 梁老太爷视线在宋曼身上划过,浅笑道:“小曼第一次买马,我亲自来接才放心。” 宋曼听到这话,眼眸低垂,也淡淡笑了一下。 即使她昨日和梁老太爷的相处说不上愉快,可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在这些人眼里,昨日事昨日毕,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还甩脸子,那就是不知好歹。 宋曼想着,眯着眼弯着眉毛,对梁老太爷说道:“知艺没来么?她不和我们一起?” 宋曼很乖的样子落在梁老太爷眼里,梁老太爷只道:“她最近犯了事,让她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活动。” 说着,梁老太爷对宋曼招了招手:“快过来和阿公坐在一起,马赛要开始了。” 宋曼听到这话,反而拉起谢裕闵的手,对梁老太爷说:“阿公,那让他坐前面,和咱们一辆车。” 梁老太爷本来是想让谢裕闵坐后面一辆的,但宋曼都这么要求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谢裕闵坐在前面副驾的位置上,而宋曼和梁老太爷坐在后面的位置上。 司机给宋曼递来水的时候,宋曼的第一反应是给前座的谢裕闵。 宋曼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喝点水先,待会儿过去了再喊人弄吃的。” 第287章 赛马 冰镇的矿泉水从车内自带的小冰箱里拿出来时,还冒着冷气,宋曼头一个递给谢裕闵,眉眼弯弯的,毫不掩饰对谢裕闵的关心和好感。 热空气碰上冰冷的杯壁时,化在手里变成水汽,变成冰冰的凉水。 宋曼担心这水会弄湿谢裕闵的袖子,还很贴心的扯了纸巾,把瓶子上的水汽都擦干净,再递给谢裕闵。 谢裕闵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他看到宋曼眉开眼笑,早上让他描的细眉,如今像柳条一样,柔软得像是水面的波浪,惹人心颤。 宋曼唇红齿白,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梁老太爷便问道:“马场的牌子早就放出来了,小曼想买哪一匹?” 车缓缓开启,标着马匹号码的ipad也拿到跟前。 宋曼手指滑动了两下,想了想,滑到某张照片前道:“我想买七号。” 梁老太爷身子一顿,就听见前面司机道:“梁老,七号马不是谢先生预定的吗?” 谢裕闵突然被cue,头微微侧偏,往后看了一眼,慢条斯理道:“没关系,这次我可以不买七号。” 宋曼闻言弯弯唇,眼里的情意不言而喻。 梁老太爷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弥漫,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一行人到了马场,负责人上来询问梁老这次买的号码还是不是一号,梁老说这次买七号。 负责人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一同前来的谢裕闵,心里都知道,七号是谢裕闵惯常买的数字。 负责人问谢裕闵:“那谢先生,您这次买几号?” 谢裕闵微微笑道:“三号。” 说着,谢裕闵又主动开口说:“再麻烦将一号马记到梁老名下,账记我头上就行。” 谢裕闵一身光风霁月,金丝边框眼镜衬得他分外儒雅,嘴角微微弯起的笑,将这份儒雅更加浓墨重彩几分。 谢裕闵扭头看向梁老,身子微微侧偏,看上去整个驱干都偏向梁老那头,谢裕闵道:“七号马干脆就让宋小姐买着玩玩,赢了算您的,输了算我的,至于您惯买的一号马不能不买,干脆也记我账上。” 谢裕闵微微一笑,面子给的体面又好看。 梁老太爷闻言轻轻一笑,夸赞他:“还是小谢想得周到,但这钱不能让你出,否则是坏了规矩。” 说着梁老太爷转身就对负责人道:“把一号马记我名下。” 负责人听到这话,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谢裕闵在马赛开始前,有事离开,走得匆忙。 宋曼见太阳大,把随身携带的遮阳帽拿出来,戴在头上。 她本就白,戴着编织的草帽,在人群中白得扎眼,衬得人比花娇。 也就在这时,马场上赛马“唰”的一下冲出赛道,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叫声,叫得宋曼都忍不住探头去看。 宋曼偏头去看,耳边却听见梁老太爷在人群中道:“你觉得这场马赛谁会赢?” 宋曼一顿,像刷子一样的睫毛轻眨,她看着跑马场上已经率先将其他马匹甩在身后的一号和三号,两匹马穷追不舍。 宋曼没什么经验,看不出哪匹马更好,反问梁老:“您觉得呢?” 梁老太爷转头看向马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想要哪匹马赢,哪匹马就会赢。” 第288章 梁知艺(1) 梁老太爷的话落到宋曼耳里,让她不禁扭头看向他。 看台上一阵热烈的欢呼,惹得宋曼回过神来。 她扭头去看马场上,一开始冲的最猛的一号和三号渐渐疲软,反倒是挂在宋曼名下的七号马突然冲了上来,最后冲向终点,一下子反转了这个局面。 宋曼没想到自己买的马还能跑赢,有些惊诧。 梁老太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个礼物你还喜欢?” 宋曼一愣。 马场上的赛马都是可以押注的,因为一号和三号被梁老和谢裕闵压下,大家都跟风买一号和三号,导致其他几匹马无人问津,特别是七号。 如今七号逆风翻盘,宋曼感觉自己的银行账户字数哗啦啦地增多。 宋曼微微眯眼,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谢谢阿公。” 赛马结束之后,梁老带着宋曼吃下午茶。 靠窗的高级餐厅,天上的云像一朵一朵的,阳光并不均匀地洒在上面,像撒了糖粉,很有层次。 宋曼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云朵漂浮,那云似乎近在咫尺,低得似乎用手一探就能探到。 宋曼瞧着,削瘦的肩胛骨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易碎感,鹅黄色的吊带裙却展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机感。 服务员将精致的绘着巴洛克花纹的餐碟放在桌子上,几层的高级甜品,提拉米苏和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是其陪衬。 梁老拿起桌子上的小勺子递到宋曼面前,询问的神情,额头上的抬头纹都显得如此亲切。 “要不要尝尝?这家的招牌,你们年轻人很喜欢过来打卡。” 虽然梁老这么说,但宋曼心里清楚,这家甜品店有低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消费打卡。 但也正因为有低消的门槛,成了不少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努力工作也要来品尝的店,只是因为它的贵不可攀。 宋曼接过梁老手中的小勺,在精致的甜品上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宋曼不太喜欢甜腻腻的东西,可这种甜品吃进嘴里,罕见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宋曼感觉像是打开了新大陆,又挖了两勺在嘴里。 梁老见她那么爱吃,不禁感叹:“这家店已经开了有几十年了,你母亲生前也爱吃,每次让我路过这家店的时候,都要记得给她打包一份带回家。” 宋曼手中的勺子微微一顿,梁老细声细语的回忆过往让她忽然警铃大作,心里到底是谨慎起来。 她的处境说起来不尴不尬。 她夹在谢裕闵和梁老太爷中间,前有山后有虎,这些温情的面具下是什么,她不好辨认,却想明哲保身,她只想保全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宋曼放下手中勺子,微微一笑,似是调侃,又似笑非笑的:“这口味还有遗传的呀?” 梁老太爷微微一愣,听出宋曼的言外之意。 他也不恼,只轻轻笑道:“你和你妈一样,一样的伶牙俐嘴。” 这次的相处还算愉悦,没了先前几次的针锋相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梁老太爷一有时间就约宋曼出去。 偶尔是高尔夫,或是保龄球,有空闲时间,梁老太爷还会教宋曼下国际象棋。 每次会面结束,梁老太爷还亲自派人把宋曼接回家,对第一次见面时让她离开谢家的事情避而不谈。 宋曼这段时间也很轻松愉悦。 只是宋曼这边松快了,被下了禁足令不能离开梁家半步的梁知艺倒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何况在知道梁老太爷这些日子带着宋曼公然出现在公众场合,梁知艺的恐慌达到了一定境界。 她害怕梁老太爷接受宋曼,继而不要她了。 梁知艺在屋子里抽了一下午的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的,进来给她送饭的仆人一进去就被这烟呛得不行。 梁知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夹烟的手微微发抖。 梁知艺坐在床边,床下的地毯掉了一地的烟灰。 仆人见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小姐,吃点东西吧,你昨天晚上没吃,今天早上也没吃,不会饿坏么?” 梁知艺却像是恍然惊醒一般,匆忙将香烟摁进前面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拉住仆人的手道:“我阿公在家吗?” 梁老太爷今天约了宋曼去画展,这个点还没有回。 仆人想起这件事,又看着外面渐渐变黑的天空,最后一缕晚霞渐渐湮灭在远处的高山里,黑夜带着他黑色的帷幕将整个天色吞没。 仆人老老实实道:“老太爷约了宋小姐,这个点还没回呢。” 梁知艺闻言眼皮子一跳,心里犯酸水。 她当机立断,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套上,对仆人道:“我出去一趟,阿公如果回来,问起我来,就说我在房间里。” 第289章 梁知艺(2) 黑夜将光明吞噬,城市的霓虹灯闪将黑夜的沉闷寂寥撕破,彻夜狂欢。 梁知艺叫了一辆车,从小门离开。 上车时,司机问她,去哪。 梁知艺毫不犹豫地说道:“盛丰集团。” 舟城的CBD繁花似锦,高层的写字楼里灯火通明,每个打工人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卖命。 最近盛丰压力极大,开拓了港城的版图,又因为有些水土不服,每个人的神经紧绷得像拉紧的琴弦,看谁率先绷断。 赛马那天,谢裕闵也是因为公司的事情率先离场,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所以没在现场久留,这几天也都加班。 谢裕闵松了松领带,剑眉微蹙,指尖的笔墨沁在纸张上,沁出一些墨迹。 他在思索如何批复,却在不经意抬头间,看到秘书室灯火通明。 秘书室都尚且如此,更别说下面这些楼层的员工了。 谢裕闵微微一顿,将手中攥着的笔松开。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灯,白得刺眼得有些发晕。 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眼睛里的光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在慢慢平复间,轻轻呼出一口气。 谢裕闵想起自己为了盛丰在港城里的一批货物,连轴转了好几天。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公司的人看到自己连轴转,也跟着连轴转,根本不敢松懈。 谢裕闵想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一声,觉得他的员工们有些可爱。 先前谢诚远闹了那么一出,反倒让他背地里把一些不该留的人都清理掉了,现在的盛丰比他刚来的时候要好太多。 谢裕闵从位子上起身,玻璃映照着他颀长的身躯,西装马甲穿在他挺阔的肩背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儒雅。 他走出办公室,在秘书室的门口敲了两下,声音虽然不大,却因为他的出现,存在感十足。 谢裕闵道:“吩咐财政部的,这几天在公司加班打卡的每人发三千五的补贴,到下个星期之前都不用来加班,自己去放松放松。” 谢裕闵这样一开口,秘书室的几个人都听懵了。 年轻一点的,都忍不住起来欢呼,而像郑微一样年长一些的,沉得住气,第一个站起来说着“谢谢谢总。” 郑微心里也暗自咋舌,每人三千五,这几天加班人数可不少呢,谢总要大出血了。 但这样的话,谢裕闵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 他们昨天还在吐槽隔壁公司的团建,强制又油腻,今天就收到一笔三千五百块的巨款,那可比听着就不想去的团建好太多了,整个团队的凝聚力都会大幅度上升。 郑微不得不说,谢裕闵财大气粗,又十分会笼络人心。 秘书部的人将谢裕闵的吩咐传递下去,公司内部的群里都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说谢裕闵体恤下属,决策英明,死都要为盛丰卖命。 谢裕闵看着手机上上蹿下跳的公司员工,每个人都恨不得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天天上香。 谢裕闵哭笑不得,也忍不住在群里说话。 于是许久未见大老板发言的各位员工们破天荒看到谢裕闵在群里发了一句言。 【我又不是死了,用不着天天上香。】 仅此一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炸了。 谢裕闵私下里很少在群里说话,他也没有这个闲情和时间与手底下的员工聊天,树立自己亲民的形象。 但就这么一句,还是这么一句看上去十分强势的话,却让在座的员工们痛哭流涕,这可比高冷的,高高在上,一句话不说的老总强太多了。 毕竟愿意和他们说话还给他们钱已经是神仙下凡了。 只是苦了财政部的同事,大半夜还要加班。 郑微将这句话表达出来的时候,谢裕闵也像是才想到这一茬,对郑微说:“财政部今晚加班的人多发一千。” 谢裕闵说完就出去了,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门。 谢裕闵回头一看,是章予。 章予对他说:“先生,梁小姐想见您。” ……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透明的玻璃上变成一团一团的光雾,谢裕闵靠在写字桌前,黑夜变成玻璃后面的一块黑布,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映在玻璃上。 他曲着腿靠着,手里端着茶杯,看着窗外的舟城夜景。 梁知艺进来的时候,秘书室的灯都关了,写字楼的人都下了班,盛丰只余谢裕闵这个办公室的灯还开着。 梁知艺推门进去,看着谢裕闵站在窗前。 修长的身躯十分有存在感的矗立,他的气质一向出色,仅仅只是站着,却也有让人挪不开眼的资本。 第290章 梁知艺(3) 梁知艺还没有开口说话,谢裕闵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梁知艺这些天没吃好没睡好,但她来的时候,还认认真真地在她常去做造型的工作室里做了个造型,花上了一点时间。 谢裕闵看着容光焕发的梁知艺,疑惑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问她:“有事找我?” 梁知艺拽紧了衣服,看了看门外已经熄灯的秘书室,整个走廊只有尽头的一盏灯还开着。 梁知艺关上门,轻微的咔哒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谢裕闵看着梁知艺走近,细腻的肌肤常年保养,都看不到一点毛孔。 梁知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种味道很迷人,所谓的斩男香,能精准戳中男性最心仪的点,将味道记录在大脑里。 梁知艺脱下身上的薄外套,露出里面V字领的裙子。 V字领口开到胸口,后背也露出一大块肌肤,像美玉一般。 梁知艺十分有料,一点都不比宋曼差。 长到小腿的裙子,叉开到大腿根部,纤细的长腿若隐若现。 空气中浮动着梁知艺身上的香水味,眼睛又能见她大块的裸露的肌肤。 视觉和嗅觉都被强势霸占,通常情况下,男人根本抵挡不住。 可当她靠近谢裕闵,双手要环住他的腰,嘴唇将将要凑上去的时候,谢裕闵伸手挡住了她的进攻,并拧紧眉头,对梁知艺说:“你要干什么?” 梁知艺并未松开谢裕闵的衣服,用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看着谢裕闵:“你说呢。” 她的打扮如此露骨,她的意图也像她那几块布料一样,呼之欲出。 “宋曼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只要你想,我就是你的。” 梁知艺的手抚上谢裕闵的胸膛,他的马甲未脱,里面的衬衫也扣到最上面那一个,严丝合缝,不露一点春光。 梁知艺瞧了一眼谢裕闵的神情,见他并未拒绝,便大着胆子,手指滑动到他的领口,想要解开他道貌岸然的纽扣。 只是没想到解到第一颗,谢裕闵便一把握住她的手。 “得到你,我有什么好处?要女人,我并不缺,至于你的身份对我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凭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梁知艺闻言,心脏跳动着。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一直被捧在高处,就算先前得不到谢裕闵,却也没想过自己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屈尊降贵地将自己和宋曼摆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可如今,她做了,甚至此时此刻,更期望谢裕闵能抛弃所谓的世俗道德,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不顾后果,狠狠地要了她,好似这样自己就能赢过宋曼,能抓住谢裕闵这根稻草。 只是现在,谢裕闵是理智的,他不为美色所动,自己穿成这样,他还能十分理性地和她谈后果问题。 梁知艺道:“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而且,我身上没流梁家的血,却有梁氏集团的一部分股份,若你将我视为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 第291章 梁知艺(4) 梁知艺的嘴唇鲜艳欲滴,像是被玫瑰浸染,红得魅惑。 谢裕闵却眯起眼,盯着她精致的妆容,反问道:“我有什么想要的?你能给我?” 梁知艺一顿,抿了抿唇,神情十分认真:“你想扳倒梁家,你想要的证据我可以帮你找到。” 没有人会比梁知艺更了解梁老太爷,也没有人比梁知艺更熟悉梁家,梁知艺很有信心,谢裕闵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能够拿到手。 “哦?”谢裕闵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危险,“梁氏集团操纵港城证券上市的幕后证据,你能给我找到?” 梁氏集团成立这么久,自然会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梁知艺听到这话,不禁一顿。 她虽然有梁氏集团的股份,却从来不去管集团事务,只需要等着年底分红就好。谢裕闵说的这个,她完全没有听过。 “操纵港城证券上市?”梁知艺皱了皱眉,“你开什么玩笑?梁家在港城可没有什么生意,怎么操纵?” 谢裕闵闻言,沉默地抿了抿唇。 他绕过梁知艺,将地上梁知艺脱下的外套捡起,披在她的肩头。 谢裕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一句:“回去吧。” 谢裕闵转过身就要走,梁知艺却忽然猛地上前,抱住他。 满鼻腔的香水味盈入鼻尖,谢裕闵没说话,就听见梁知艺抱着他在控诉。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宋曼算什么?凭什么一回来,她就夺走我的一切?谢裕闵,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说了,宋曼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梁知艺眼眶里满是眼泪,声泪俱下。 她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用唇去找他的唇。 谢裕闵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要将她的手拉开,梁知艺却像意识到什么,紧紧抱住他不撒手,甚至主动扬起下巴,去亲他。 谢裕闵撇开脸,梁知艺的唇堪堪擦过他的脸颊,鲜艳的口红在他的脸上落下痕迹,很刺眼。 谢裕闵觉得此时不拉开她,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于是用了点力,强制性拉开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你阿公看到你这样,肯定会伤心的,梁知艺,你完全没必要变成做到这个地步。” 梁知艺原本还在挣扎,听到这话彻底顿住。 她抿着唇,眼泪哗哗地流:“那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梁知艺双手捂住脸,在谢裕闵面前泣不成声。 深夜,谢裕闵开车将梁知艺送回梁家。 梁知艺哭过一阵,眼睛还有些红。 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说不上整洁,梁知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情绪较之前稳定不少。 她从车上下来,谢裕闵也跟着下了车。 梁知艺抿了抿嘴唇,看着车灯照着谢裕闵的轮廓,他的脸像刀刻一般立体隽永。 梁知艺想了想,对谢裕闵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谢裕闵见她看上去实在算不上好,开口道:“可以。” 梁知艺迈开步子,走到谢裕闵跟前。 此时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从外面开进来,车灯直射过来,又硬又直接,刺得两人都是眯眼。 梁知艺看到车牌,似乎意识到什么。 她扭头看向还在眯眼,用手拦住直剌剌地照过来的光线的谢裕闵,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也恰好因为他没有防备。 梁知艺快步上前,搂住谢裕闵的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宋曼原本还在车里和梁老太爷谈笑,车前的挡风玻璃光线明亮,宋曼一眼就能看到谢裕闵还有梁知艺。 梁老太爷微微诧异这两人怎么在一起,但也就一会儿,他笑起来道:“巧了,看来待会儿可以直接让小谢送你回去,不用我喊人把你送回去了。” 宋曼嘴角噙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可下一秒,她亲眼目睹梁知艺抱住谢裕闵,踮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裕闵没有躲。 第292章 还得用(1) 宋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车外梁知艺并没有深入,只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 她亲完之后就立马退开,根本不给谢裕闵反应的机会。 然后弯着唇,摆着手,很礼貌地和谢裕闵说再见。 梁知艺跑开了。 车里宋曼感觉自己不止脸上的表情僵硬,连四肢和手指头也僵硬起来,只不过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态,反而笑着对梁老太爷道:“没想到今天梁小姐回来得也很晚。” 宋曼从车上下来,靠着车门,对谢裕闵打招呼:“谢裕闵。” 谢裕闵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缓过神来,这一下倏地听到宋曼的声音,立马抬头看过去。 只见宋曼亭亭玉立站在那,脸上表情还带着笑,十分温和。 谢裕闵眉头一皱,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走上前去,问宋曼:“你怎么在这?” 宋曼依旧笑着,眼睛黑得发亮,神情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谢裕闵一顿,一时有些心虚,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梁知艺亲的那一下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此时此刻他竟然在想宋曼刚刚是不是看到了。 宋曼见他不言语的样子,肚子里憋了一股子气,她道:“干脆今晚上我就住阿公这儿吧,也很晚了。” 说着宋曼转头对梁老太爷道:“阿公,你这儿还有多余的房间么?” 梁老太爷闻言心里诧异,可宋曼愿意在梁家留宿,他心里是高兴的,当即就眉开眼笑,对宋曼十分热情:“房间?有的是房间,我带你去。” 宋曼不再看谢裕闵,只搀扶着梁老太爷往屋子里去。 越过谢裕闵的时候,宋曼还闻到他身上并不属于他自己的女士香水味。 宋曼搀扶着梁老太爷进了屋子,两人上楼的时候,宋曼听到院子里汽车启动的声音,她心里微动,又沉下气来,有些赌气。 她想谢裕闵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晚上宋曼独自睡在梁老太爷为她准备的房间床上,辗转反侧好几次,根本睡不着。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发现没人跟她发消息。 宋曼就这么亮着屏幕,从这个软件刷到那个软件,再从那个软件刷到下一个软件,等她将手机上所有软件都刷了个遍,这才收到谢裕闵的消息。 【睡了?】 宋曼不想说自己睡不着其实潜意识里等的就是他的消息,脑子里过了一遍晚上亲眼见到的那一幕,宋曼虽然还有气,但不可能真的不回消息。 于是宋曼说:睡了。 谢裕闵很快发过来:我的东西是不是忘你那了? 宋曼看着这行字,有些疑惑。 谢裕闵的东西,什么时候忘她那了?她好像也没有他的东西。 想着,谢裕闵的消息发过来。 【哦,忘了,是你的东西忘在我这了。】 宋曼更困惑了。 【我的什么东西?】 谢裕闵那边发过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串檀木做的珠子,只不过宋曼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串珠子上,反而在看珠子后面的桌子上,一条黑色的蕾丝花边内裤。 宋曼顿时警铃大作。 【我的内裤你怎么放在桌子上?】 谢裕闵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那里,宋曼的语音条发过来的时候,他才合上盒子,走到桌前拎起那条内裤。 宋曼的臀型很好看,像水蜜桃,腰又细,屁股又翘,肉多又紧实,谢裕闵不会忘记他亲手将这条内裤从她身上脱下来的样子。 那是早上两人荒唐的时候,他随手将内裤脱下来丢到桌子上,没想到在这放了一天。 谢裕闵拎着内裤,打开语音条,听宋曼气急败坏又压低嗓音,怕被人听到的样子。 “不洗就快丢掉,放在那里很脏欸。” 谢裕闵挑了挑眉,嘴唇弯着,按下语音键,对她发送今天的第一条语音。 “不急,我待会儿还得用。” 第293章 还得用(2) 宋曼在这头多次查看照片里的黑色内裤,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谢宅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卫生,宋曼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应该是没人打扫,内裤才会放那放了一整天。 宋曼焦急等待着谢裕闵处理那条内裤,却见谢裕闵发来一条语音。 “别急,我待会儿还要用。” 低沉的嗓音像是有磁铁一样吸着宋曼的耳朵,宋曼听得面红耳赤,耳朵酥麻到心脏。 用?怎么用? 他谢裕闵不会是个大变态吧! 宋曼心里暗自啐了一口,干脆放下手机,不理这个大变态了。 宋曼翻了个身,侧躺着对着房间窗户。 窗外的月光很明亮,似乎一到夏秋换季的时候,月亮总是格外好看。 和太阳相比,月亮静谧,沉稳,它虽然不够耀眼,也不像太阳那样蛮横的不能直视,只是安静地散发着它的光芒。 宋曼喜欢这样的月亮。 宋曼盯着看了会儿月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思都有些迷糊,忽然间枕头下面的手机嗡嗡的响起。 宋曼被打断睡意,眉头一皱。 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出来,就见谢裕闵三个字在界面上跳动,跳得宋曼一时又清醒了。 她接起电话,声音还保留着一丝困倦,问:“怎么了?” 谢裕闵说:“下来。” 宋曼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下来?你在楼下?” 宋曼“嗡”的一下,脑子一震,她从床上坐起来,鞋都没穿,就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看。 宋曼的窗户对着是后院,楼下不远处是厚厚的围墙,根本看不到一点人影。 宋曼不禁有些失望,对谢裕闵说:“什么下来啊,你是不是没事逗我玩儿啊。” 宋曼拖着绵软的腔调,慢吞吞地回到床边,先前的怒气也因为这一下一扫而光,宋曼觉得自己不能自己生闷气,影响自己不如发疯别人。 宋曼重新躺回床上,仰卧着看着头顶上奢华的水晶灯。 寂静的夜,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地从电话那头听到。 宋曼听到谢裕闵低低地笑,如酒醉后的醇香,惹人心悸。 不仅如此,宋曼还听到一声细小的猫叫,就听见谢裕闵道:“我虽然不在楼下,但是我在梁家小门这儿。” 谢裕闵说:“你从小门这儿出来,我告诉你怎么走。” 谢梁两家在谢裕闵幼时就有走动,所以谢裕闵知道梁家的小门在哪里,怎么走。 宋曼按照谢裕闵的指示,七拐八拐到了梁家的小门,她从小门出来,就见小门后面那一大棵参天大树下,谢裕闵站在那,身姿挺拔,穿着随意。 见她出来,谢裕闵抬头望过来,儒雅随和的眼神伴随着刀刻分明的轮廓线,有一种沉稳,压迫感十足,不容小觑的意思。 宋曼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谢裕闵走过来,很是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穿过小石子铺成的路,走道一旁的路上。 路上停了一辆越野,底盘高,涂了军绿色的彩漆,看上去威风凛凛,存在感很强。 谢裕闵松开宋曼的手,打开副驾驶的门,从里面拎了一个笼子出来。 笼子里装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猫,许是夜里,它精神十足,一蓝一银的眼睛十分漂亮。 宋曼惊讶地看着这只小猫,就见谢裕闵将笼子放在车头上,打开笼子的门,把猫从里面抱出来。 谢裕闵抱着猫,宋曼好奇地走上前去撸它的毛。 “你什么时候买宠物了呀?” 谢裕闵说:“朋友送的,你喜欢吗?” 宋曼一边撸着猫的毛发,一边道:“如果我说我喜欢的话你会把它留下来吗?” 谢裕闵看着宋曼毛茸茸的头顶,她的眉眼温和,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爱极了这只小猫。 谢裕闵说:“会。” 宋曼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今天晚上,你和梁知艺是怎么回事?” 谢裕闵心里咯噔一声,抱着猫的身子一顿,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 再瞧一眼她的眉眼,还是那么柔和,好似刚才那句话不是她问的一般。 谢裕闵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准备了措辞,道:“我也不知道,她突然过来亲我,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 宋曼闻言抬起头盯着他,澄澈的眼睛水光淋淋的,她的眼睛一向很亮,亮得谢裕闵心头微微荡漾。 谢裕闵再度清咳一声,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在宋曼脸颊上落下一吻。 谢裕闵道:“我也亲你一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294章 羊脂玉(1) 谢裕闵的亲吻实打实的,宋曼突如其来被他亲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 下一秒她突然醒悟过来。 好家伙,这人知道她在生气还那么晚发消息过来?欲擒故纵? 宋曼低头摸着小猫的头,谢裕闵见她如此喜欢猫咪,便抱着小猫,对宋曼道:“你来抱抱?” 宋曼点了点头,伸手把小猫抱过来。 猫的毛发很软,很柔顺,它又很乖,不挣扎也不闹,只是在宋曼抱着它最开始喵了两下,性格极其温顺。 宋曼感觉它浑身上下软得没骨头,不禁想起,新出生的婴儿是不是也是这样。 宋曼低眉顺眼的抚弄着猫咪,问起谢裕闵:“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钟叔不是说你今天一整天在公司?” 得,还是生气。 谢裕闵看着她明艳的眉眼,像缀满星星一样的眼睛,里面还有一股子倔强的生命力。 就连质问起人来都有一种鲜活的感觉。 只是这么问下去,总有一种没完没了的趋势,谢裕闵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便跟着撸了撸宋曼怀里的猫,道:“还有精神吗?陪我走一趟?” 宋曼眉梢微抬,露出疑惑的表情。 谢裕闵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手里把猫抱过来,放进笼子里,然后牵住她的手,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则是上了车,把车开走。 夜晚的城市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不远处的高楼大厦,顶层闪烁着红色的避雷针,就像一颗在黑布上的红色宝石。 宋曼放下车窗,风从耳边吹过去,头发都吹起来。 白净的小脸搁在窗沿,眼睛黑亮又澄澈地感受风吹到面颊又吹向脑后,谢裕闵开车的速度并不快,风吹到脸上的程度刚刚好。 宋曼就这么吹了一阵子风,等到车速慢慢降下来,遇到红灯的时候,宋曼坐直了身子,声音有些哑地问:“快到了吗?” 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谢裕闵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声音淡淡道:“快到了,你困了吗?” 宋曼摇了摇头,倒不至于困倦,风吹得她精神了很多,只是她不知道谢裕闵到底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谢裕闵瞧见她脸上淡淡的神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很快了,坚持一下。” 宋曼轻轻“嗯”了一声,好奇道:“是什么东西,这么晚了还要去?” 谢裕闵说:“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越野停在某个路口,路灯不甚明亮,还闪了两下。 宋曼从车上下来,看到这条街上只有一家店还亮着灯。 白色的灯牌,店面很大,是金店,装潢华贵,透露出满室财大气粗的味道。 里面还有店员在里面候着,似乎是特地在等他们。 宋曼跟着谢裕闵走进去,里面的销售立马扬着笑容,对谢裕闵笑道:“谢先生。” 谢裕闵微微颔首,以示应答。 宋曼跟着谢裕闵走到里面的丝绒沙发落座,销售立马捧着一个厚重的木盒子走过来,那盒子打开,里面就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玉镯。 宋曼瞧一眼就知道这枚镯子价格不菲,但对年轻人来说,这枚镯子贵重又老气,可能不太合适。 可是金店的销售并不这么认为,这枚镯子可是拍卖品,好不容易到了她家店里,也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出价买下,要卖出去了她今年的销售额就不用愁了。 销售看了一眼谢裕闵,又看了一眼宋曼,道:“是给这位女士试试吗?” 谢裕闵点了点头,宋曼却觉得这镯子太贵重,虽然上面并没有标价,可当时她进来的时候路过柜台,看到这个盒子是放在最中间的位置,是镇店之宝。 她虽然没数清到底有几个零,但六个零是少不了。 宋曼没有伸手,反而抓了抓谢裕闵的衣服,扯了两下小声道:“这镯子给我戴会不会显得太老气了?” 倒也不是太贵重配不上,而是太贵重压不住。 宋曼嘟囔着,以为自己声音已经足够小,小到只有谢裕闵和她两个人能听见。 结果就听见销售笑着道:“谢太太,您这身份就得配这样的玉镯,这样才压得住。” 为了卖出这只玉镯,销售可谓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半夜让她在店里等着,又是送这么贵重的玉镯,对谢先生来说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管是什么身份,直接拍马屁就对了。 所以销售才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就算不是谢太太,说错了也没关系,只要把玉镯卖出去就是了。 销售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想到宋曼确实也被她一句“谢太太”说得神魂颠倒。 宋曼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对于“谢太太”的身份还是很向往的。 于是她偷偷看了谢裕闵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没什么异议。 宋曼嘴巴磕巴了一下:“那……那其实,我觉得你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宋曼把手腕伸出去,有点心虚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你给我戴上吧。” 上好的羊脂玉玉镯套在宋曼纤细白净的手腕上,宋曼抬着胳膊摇了摇,晃荡了一下,对谢裕闵道:“好看吗?” 谢裕闵说:“好看。” 第295章 羊脂玉(2) 金店销售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恭敬地站在路边,目视一辆喷着军绿色彩漆的越野车施然离去。 宋曼头靠在车窗边,举着手腕,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灯灯光照在她那只玉镯上。 玉镯透着剔透的光,又有点乳白的颜色,好似在祝她富贵万年。 谢裕闵瞧见她神出天外的样子,问她:“刚刚她说什么打动你了?你不是一开始不想要?” 宋曼晃荡着手腕,看着玉镯戴在她手上,方才结账的时候她瞧见了,六位数不止,有七位数,这可比她做谢裕闵情人那会儿待遇好多了。 宋曼想着,漫不经心道:“你刚刚听到她叫我什么了吗?” 谢裕闵开着车,没反应过来地“嗯?”了一声。 宋曼转过身子,手撑在一旁,整个身子向他倾斜:“她刚才叫我谢太太。” 谢裕闵一顿,眸色渐深:“就这么一个称呼,把你说动了?” 宋曼“嗯”了一声,理直气壮。 谢裕闵笑得无奈,也应她幼稚的想法,道:“那谢太太你高兴了吗?” 宋曼拨弄着手腕上的羊脂玉,百无聊赖道:“没真正结婚,算不上真的高兴。” 但两人心知肚明,现在要结婚,根本不可能。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凌晨的车辆并不多,这个路段的车更是少之又少。 谢裕闵临时接了个电话,听声响好似是白晨,大剌剌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问谢裕闵:“老谢你现在在哪呢?有没有兴趣过来喝一杯?好多人都在呢。” 不知白晨是不是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谢裕闵:“景家的那个也在。” 谢裕闵微微一顿,单手举着电话不方便,便把手机搁在车上,开了扩音问:“你们在哪?” 白晨说:“Funtabase,你快过来。” 谢裕闵通过后视镜看了宋曼一眼,道:“我多带一个人方不方便?” 白晨一听,乐了:“多带一个人?带谁?就不怕宋曼知道了弄死你?她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你确定要多带一个人?” 白晨幸灾乐祸的声音精准地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谢裕闵清咳一声:“我带的就是宋曼。” 白晨一顿:“啊?!” 谢裕闵再度清咳一声:“并且她现在就在我旁边。” 白晨:“……” Funtabase不算夜店,是娱乐场所。 正规的灯红酒绿,有不少公关小姐作陪,美女荷官发牌,一夜就要走千万流水的正规赌场。 宋曼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金碧辉煌的装扮,清一色香槟色的灯光。整个赌场的布局就像一个被切割成一个个紧凑区域的迷宫,隔绝了阳光和空间,进去之后就会忘了时间,甚至注意力都会被强制性地留在这里。 宋曼一进去就被这种感觉恐惧到。 只是好在有谢裕闵。 谢裕闵走进去,便有经理和公关小姐与他打招呼,可谢裕闵充耳不闻,甚至根本不会回应他们的招呼,让宋曼都觉得,那么婀娜多姿柔情似水的公关小姐怪可惜的。 不过除去这个念头,另一个念头猛地跃然纸上,宋曼觉得,要不是自己吃了早认识谢裕闵的红利,再加上两人有过几年的情分,要真这个时候遇见他,说句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入他的眼。 他这样的身家,还有那样的地位,身边的莺莺燕燕和燕瘦环肥从这里排到法国估计都要排好几趟,要说缘分这东西,还真是说不上来。 谢裕闵带着宋曼上楼。 往常这些有钱公子哥的女伴是谁,在这种场合无人关心。 毕竟那些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所以谢裕闵带宋曼上楼,并没有发生什么轰动。 不过有人见过宋曼跟在梁老太爷身边好几次,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便对周围的人说:“谢家的那个带来的女的,是不是梁家流落在外,刚被找回来的千金小姐啊?” 这一群人在台球这一桌呆着,此时正好是景秦打球,他滑动着杆子,对着球体狠狠一击,打完抬眼朝不远处谢裕闵和白晨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宋曼一身日常打扮,跟在谢裕闵身后,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第296章 羊脂玉(3) 景秦眯着眼多看了几眼。 诚然宋曼的打扮在这个富贵迷人眼的娱乐场所里实在是太不起眼,毕竟目光所及之处的女人们,都是短到大腿根部的裙子,黑色丝袜,或是衣领低到胸口,呼之欲出的情靡。 而宋曼,简单的T恤,没有任何花边款式,热裤不长,露出那双纤细修长的腿,她素面朝天,颜色却十分好,嘴唇鲜艳欲滴,像是被玫瑰花染红的唇色。 她站在谢裕闵身后,有公关小姐端着茶水过来,露出她精致的侧脸。 未施粉黛却浑然天成,景秦不免想到这几个字。 宋曼见有人捧水过来,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妞。 那小妞眼神在谢裕闵和白晨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到谢裕闵的脸上,眼神顾盼生辉,荧光流转:“Hi。” 谢裕闵正在和白晨说事,听到这声招呼一顿。 宋曼嘴有些渴,听到有人打招呼,也不顾对方是不是先给她递,自顾自地拿起托盘上的水杯“嗨”了一声。 手腕上羊脂玉的玉镯十分打眼,站在一旁的白晨看到这个玉镯有些眼熟,不禁道:“这不是……” 谢裕闵看了他一眼,白晨立马闭嘴。 小妞此时递了茶水过来,对谢裕闵暗送秋波,谢裕闵很客气地回绝道:“不用了,谢谢。” 白晨见他如此不解风情,瞪了他一眼,连忙接过小妞手上的茶水,笑道:“他不想喝我想喝,给我,我喝。” 说着一把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了。 没撩到想撩的男人,金发碧眼的小妞捧着托盘走了。 谢裕闵神色莫名地看了宋曼一眼,一脸狐疑道:“你认识她?” 宋曼摇了摇头:“不认识。” 白晨也惊诧地探头:“那你跟她说话?” 宋曼一本正经道:“我这不是替你们回答嘛。” 宋曼的表情有些欠,谢裕闵面无表情地弹了她脑袋一下。 宋曼捂着脑袋直说痛,后来干脆轻哼一声,道:“不跟你们玩了,我下去玩玩。” 楼下正好下注,宋曼在走之前特地问了一句:“我下注可不可以算你头上?” 她才舍不得用这几天得到的钱到这里挥金如土。 但谢裕闵的钱她舍得。 谢裕闵闻言点了点头,宋曼便撒欢地下楼了。 那头景秦也看到宋曼下了楼,心里微动,把手中的球杆丢到一旁同行的友人手上:“不打了。” 宋曼到楼下,找了一个大一点的,人相对少一点的赌桌。 她在旁边看了两把,还是不太能清楚游戏规则,一旁穿着公关服,打扮比较正式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举着托盘,上面全是筹码的男人。 女人问宋曼:“宋小姐要赌多少?” 宋曼没赌过,一开始小心翼翼的:“你们这里最少多少?” 女人道:“最少五万,上不封顶。” 宋曼一听五万,也不少了。 女人见宋曼这么纠结,干脆让身后的侍应生上前来,道:“这是谢先生替您准备的筹码,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万,您看您要不要押注?” 第297章 羊脂玉(4) 一百万的注,宋曼眼皮一跳。 她抬头向楼上看去,只见刚才站在楼上的谢裕闵和白晨两人不知去向,好像很放心的样子。 宋曼想,既然两人那么放心地让她在这玩,那她就玩好了。 宋曼眯眯笑着,对女人道:“可以。” 谢裕闵和白晨进了一个包间,这个包间四处隔音,外面的喧嚣吵闹根本就影响不了里面。 白晨拿起倒扣在桌子上的高脚杯,将桌上的红酒打开,倒了一杯递给谢裕闵。 白晨道:“我这段时间和梁知艺走得近的那帮人混在一起,知道景家那边有大动作,你要小心点,景家海外市场扩张已经结束了,现在想要回国开辟市场。” 港城,就是他们想要回来的第一站,也是突破口。 “我知道。”谢裕闵抿了一口红酒,眼睛低垂地看着酒杯里红色的酒水微微荡漾,“这点敏锐度要是没有,我也不用带着盛丰去开拓港城的市场了。” 景家和盛丰的目标都在港城,两家避免不了竞争。 不过目前来说,谢裕闵更占上风一些。 “说起来我怎么感觉,你肚子里憋什么坏呢?” 白晨莫名其妙,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 谢裕闵眉梢微挑,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白晨摸着下巴,绕着谢裕闵走了一圈,从头到尾审视着谢裕闵,一脸神机妙算的感觉:“不知道啊,直觉,总感觉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但我又看不出来。” 谢裕闵闻言淡淡地笑了笑,白晨见他一句话不说也不解释的样子,总感觉在使什么坏招。 他放下酒杯,凑过去,碰了碰谢裕闵:“老谢,你到底想干什么?舟城的市场虽然已经稳定了,但隔壁桐城也在开发,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那么远去港城发展?难不成……” 说到这里,包厢门突然被人打开,白晨戛然而止。 只见这个Funtabase的负责人走进来,亲切与谢裕闵和白晨交谈握手。 负责人姓赵,一身西装笔挺的打扮,尖头皮鞋一头锃亮,头上还抹了亮呼呼的发油。 “刚刚听人说谢先生和白先生来了,我正处理事情呢,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赵先生说着伸手到谢裕闵眼前,“听说谢先生还下了一百万的注,怎么没去玩呢?” 谢裕闵闻到赵先生身上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刚刚到底在处理什么事情还未可知。 他笑了笑,看破不戳破道:“有个朋友在下面玩,我就看看。” “哎呀,这您可就来的巧了,我过来的时候,听说楼下来了个女赌王,压什么中什么,连景少爷都跟着她一块压,现在估摸着快要把咱们赌场一晚上的流水都要赢走了。” 白晨听闻,下意识猜测:“她出老千?” 赵先生说起这事,脸色就菜,他抹了抹脸上的冷汗,道:“不是啊,人家好像是新手,谢先生年少时在港城一赌成名,不知道这次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谢裕闵见赵先生一脸恳求,他笑了笑,说:“我已经很久没下过赌桌了,若那位女士有财神爷庇佑,我也赢不了她的。” 赵先生恨不得现在立马把谢裕闵带到楼下替他赢,谢裕闵是什么人?十赌九赢!真正的天才!有他在还怕赢不了? “您就别谦虚了,有您坐庄,哪会输?” 赵先生马屁拍得一溜溜的,“您就下去替我玩一盘,输了算我的,赢了算您的?” 赵先生都这么说了,谢裕闵再不下场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放下酒杯,对赵先生颔首道:“走吧,下去看看。” 谢裕闵白晨等一行人从包厢里出来。 外面还是热闹得不行。 骰子,炸金花,俄罗斯轮盘应有尽有。各个牌桌的喧嚣,开盅时一瞬间定胜负的呐喊或沮丧尽数灌进耳朵里。 赵先生带着谢裕闵和白晨走到栏杆边,指着楼下某一处围满了看客的一桌,道:“您看,就是那一桌。”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女人娉婷地站在闲家的位置上。 许是人太多,空间密集,有些热,她将她白色的T恤往上拉,打了一个小结,也因为这个小结,纤细的腰肢露出半点肌肤,收紧的腰线显得她格外性感。 热裤到大腿,脚上一双平底板鞋,明明素面朝天却瞧着生动俏皮,早先披着的头发此时不知道用什么扎成了丸子头,露出修长的像是天鹅一眼的脖颈。 她一手撑着下巴,戴着羊脂玉的玉镯滑腻的落到手腕处。 蓬松的尚未扎起的碎发,寥寥几缕落在脸颊边,几分零落。 宋曼拍了拍桌子,脸上有几分等不及的急切,对对面的庄家道:“你快开牌呀。” 窈窕淑女,进了这销金窟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让人挪不开的女妖精。 谢裕闵也真的没想到,那个屡战屡胜的女赌王竟然是宋曼。 第298章 赌(1) 赵先生指着楼下的宋曼,道:“就是她,她已经赢了我这娱乐城里好几个职业手了,长得确实够靓,但这运气也是实打实的好啊。” 娱乐城的赌场,除去有老板亲自花真金白银养的打手外,还有一批,是碰到财神爷眷顾,一晚上赌得盆满钵满的踩了狗屎运的新手,或是真正赌场高手,才会出现的职业老千。 不管是一时运气好,被眷顾的新手,还是真正会赌的普通人,赌场是绝不会让他们带走一分钱,就算某一次带走了,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那笔钱双倍拿回来。 但有一种人例外。 那是身上就有筹码,坐拥千亿身家,像谢裕闵这种身份的人,这种人要玩也是玩大的,要玩也是玩真的,赌场的人惹不起。 还有,背后有人撑腰的。 “说起来,如果只是单纯赢不过这个小妹子,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赵先生指着宋曼身后,那个虚拢着她的景秦道,“可是偏偏这个小姑娘有景少爷撑腰,我这才想请您下去帮帮忙……” 白晨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往谢裕闵脸上看去。 可谢裕闵脸色一如刚才,根本看不出什么。 就在白晨以为谢裕闵也不是很生气的时候,谢裕闵突然开口:“带我下去,我帮你赌一局。” 赌场里人声鼎沸。 站在高处的人感受不到这种被四面环绕的感觉,但宋曼此时周围都围着人,刚刚对面的庄家又输了,大家都在说她会玩会赌,议论她的声音也多,让她根本听不清身后景秦在说什么。 于是她扬高八分贝的声音,扭头对身后的景秦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景秦见周围确实有些吵,便又凑近了些,附耳在宋曼耳边说道:“我说恭喜你,又赢了。” 宋曼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她眉开眼笑的,也凑到景秦耳边道:“那说好了,咱们一人一半的,主要是你站在这里旺我,没办法。” 宋曼喜不自胜,也是打心眼里觉得景秦旺她。 要知道一开始赌的时候,她赌什么输什么,都把谢裕闵准备的那一百万的注都输光了,是后来景秦突然出现,把他的筹码给她玩,告诉她压什么,她才渐渐找到一些门路,稍微赢回来一些。 宋曼道:“待会儿请你喝奶茶?” 景秦见她小猫咪偷了腥似的可爱,眼睛不离她的脸庞,道:“可以啊。” 景秦借此机会又走近了些,几乎宋曼时不时就要碰到他的胸膛。 但宋曼此时全身心都在眼前的筹码上,再加上这里人多,每个人都想来沾她的运气,她根本没注意那么多,反而觉得景秦帮她挡着,能少了一些麻烦。 宋曼还是头一次赚这么多钱,虽然这钱来得太快,但好歹也是她挣的。 赌场那边说了,还赢一个人,她就能将这笔钱全部带走,宋曼已经想好得到这笔钱要给谢裕闵买个什么样的礼物了。 宋曼手撑在赌桌上,玉镯唰的一下落到手腕上,磕碰到桌子上。 宋曼心疼得立马去检查有没有磕坏,景秦护着宋曼,问一旁的美女荷官:“下一个人呢?什么时候来?” 就在此时,对面突然让出一条道来。 谢裕闵和白晨,还有赌场的负责人赵先生,一齐出现在眼前。 谢裕闵说:“我来和你赌。” 站在宋曼身后的景秦身子一顿,相比景秦的抗拒,宋曼一脸惊讶,眼睛都放光。 她很想和谢裕闵分享她此时的喜悦,可一想起此时两人还是对手呢,等赢了他再过去抱他也行。 宋曼想着,撑着身子,指着对面的位置道:“那请坐吧。” 宋曼毫无察觉景秦的异样,可景秦却盯着谢裕闵,有些迟疑地对宋曼说:“要不,我们不赌了?” 宋曼听到这话下意识回头,表情不同意道:“那怎么行?” 景秦觉得谢裕闵来势汹汹,抿了抿唇道:“我们可能会输。” 第299章 赌(2) 宋曼虽然对景秦未战先怯的想法表示不满,但她其实也没有把赌钱这件事看得太重要。 毕竟是凭运气赢来的,又不是实力,就算今天不是她站在这里,是另一个人运气爆棚,那也只是意外之财而已。 宋曼觉得,上天眷顾,应该感激。 如果输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宋曼拍了拍景秦的肩膀道:“哎呀没关系,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可咱们不能不赌就认输啊,没事,看我的吧,万一赢了呢?” 庄闲两家各自落座。 宋曼身后站着景秦。 景秦感受到谢裕闵的目光,故意抬起胳膊放在宋曼坐的位置上面。 这种将宋曼环在怀里的举动,虽然没有碰到她一丝一毫的衣角,但那种占有欲呼之欲出。 景秦在挑衅谢裕闵。 而谢裕闵更加面无表情,甚至坐在宋曼对面点起了烟。 要知道这个娱乐场是禁烟的,而自宋曼怀孕之后,谢裕闵比先前还要少的抽烟,如今抽起了烟,这里面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宋曼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暗流涌动,直到谢裕闵盯着她抽起了烟,而烟点燃后再也不看她的样子,让她警觉起来。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谢裕闵像一块冰,生人勿近的冰。 荷官发牌,白晨站在谢裕闵身后,能够将场上的所有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他有点为宋曼可惜,在谢裕闵盛怒之下,她跟前那一堆筹码怕是要没咯。 只是宋曼手腕上的那枚玉镯,和她人一样打眼。 到底在哪见过呢…… 白晨左思右想,终于在谢弗儒夫妇出事的讣告上想起这枚玉镯。 这枚羊脂玉的玉镯是谢母生前所佩戴的,谢家出事那晚,这枚玉镯并没有被火烧至爆裂损坏,也因此,这枚玉镯在消失之后出现在拍卖行上,拍得了天价。 如今竟然到了宋曼手上。 白晨不禁朝谢裕闵看去。 给宋曼这枚意义非凡的玉镯,又要将梁家置于死地,他谢裕闵,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就在此时。 白晨神游天外,根本没注意到牌桌上的一举一动,等到他被一声惊呼震回心神,就见景秦一辆躁郁地看着谢裕闵:“你出老千!” 他十分笃定地指责谢裕闵:“你刚刚出老千了!这一局不算!” 谢裕闵的手法不快,场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谢裕闵根本不藏,或是不想藏,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指责谢裕闵出老千,毕竟他如此傲慢地举动,身后还跟着娱乐场的负责人,没有人敢惹他。 周围鸟作兽散,没人想淌这趟浑水。 谢裕闵神色淡淡地将烟按进烟灰缸里,身后赵先生摩拳擦掌,直道:“宋小姐,抱歉了,你输了,按照规定,你赢的这些都会被我们赌场收走。” 宋曼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任谁被这样夺走了好几千万都不会高兴。 更何况还是以这样目中无人地方式夺走的。 宋曼知道自己不占上风,人家一尊大佛摆在那,自己想从大佛手下抢吃的,那还得看对方是不是高兴。 很显然,这尊大佛不高兴。 但宋曼有点不懂对方为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要以这样赤裸裸的方式让她颜面扫地。 第300章 赌(3) 宋曼安静地看着桌上的筹码被收走,脸上很平静。 只是对于当初拿着景秦的筹码赌的,现下一下子输光了,宋曼心里还是有些觉得对不住他。 于是她对景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能给你买奶茶啦,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景秦本来因为谢裕闵的行为脸色不大好,听到宋曼的话顿了一下,脸色缓了缓,道:“可以吗?” 宋曼说:“当然可以。” 宋曼的本意只是想弥补一下对景秦输掉的那些筹码,她也能感觉出来谢裕闵的针对,但不管是针对的谁,手上那些筹码输掉是事实,宋曼应该请他吃顿饭。 可宋曼这么一说,谢裕闵的脸色黑下来了。 白晨站在他的旁边,最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不对。 他悄悄地看了谢裕闵一眼,见他脸上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可站在对面的宋曼和景秦却对此情形一无所知。 此时景秦还提出要送宋曼回家,白晨都在替他这个师妹捏一把汗,心里头更是默默祈祷宋曼不要答应,结果没想到宋曼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白晨觉得完了。 这么晚,还让一个对她有点好感的男人送她回家,这是要开启修罗场的节奏啊。 就在宋曼准备和景秦离开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谢裕闵忽然开口:“宋曼,是我把你从梁家带出来的,我也有责任把你带回去。” 言下之意,应该他谢裕闵送她回家。 可宋曼微微侧脸,有些避免和谢裕闵对视,只道:“没关系,景少爷送我回去就好,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谢裕闵不禁再度黑了脸,声音也沉了不少:“宋曼!” 宋曼咬了咬唇,无视谢裕闵的警告,微微低头对景秦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离开赌场,谢裕闵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难看地走过去,拽住宋曼,想将宋曼带走。 景秦率先反应过来,将宋曼拦在身后,挡在她身前。 “你干什么?”景秦一脸警惕地看着谢裕闵,“难不成谢先生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谢裕闵脸色阴郁,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白晨见谢裕闵此时情况不佳,要真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他连忙跟上去,对景秦说:“景少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跟着闹什么?” 景秦闻言,轻轻一笑:“两口子?谢先生和宋小姐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的两口子,我怎么不知道?” “更何况,”景秦抬眼看向谢裕闵,眼里也是对他的不满,“谢先生若是对我不满,大可直接告诉我,犯不着连累别人,羞辱别人会让你很高兴,是吗?” 景秦字字珠玑,毫不掩饰对谢裕闵的针对。 而谢裕闵听到这话更是笑了。 他眯着眼,眼神里的讥诮也不加掩饰。 “羞辱你?你配吗?” 景秦脸色大变:“你!” 谢裕闵不再多说,视线从景秦的身上移到他身后的宋曼身上。 谢裕闵说:“宋曼,听话,过来。” 宋曼闻言咬了咬唇,知道谢裕闵已经在盛怒之下了。 可一想起刚才他居高临下地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意识到她心里有一种声音。 她不想要用这样不平等的方式得到他的垂怜。 她不应该过去。 她没做错任何事,他不应该这样对她。 于是宋曼一步都没动,躲在景秦身后,无视谢裕闵的话。 而宋曼无声的拒绝让谢裕闵冷了脸,他直接甩了脸色,对身后意识到不对劲的赵先生道:“刚才我应了你,帮了你一个小忙,现在可以帮我一个忙?” 赵先生觉得不妙,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 可既然谢裕闵已经开口了,他应该答应才对。 于是赵先生干干地笑了一下,道:“谢先生有什么吩咐?” 谢裕闵指了指护着宋曼的景秦,道:“把他给我拉开。” 第301章 赌(4) 赌场里有专门的打手,要对付一个景秦,绰绰有余。 赵先生虽然不想得罪景秦,但现在更不好得罪的是谢裕闵。 说起来景秦只是景家的少爷,而谢裕闵是谢家的掌权者,谁的话语权更大,不言而喻。 更何况谢裕闵刚才还帮了他,没有让他这一个晚上损失惨重,要知道他要是今晚让这女仔和景少爷把这些筹码赢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上面的大老板交代。 所以谢裕闵提出这样的要求,赵先生不想掺和进去都只能答应。 于是那么多人对上景秦一个,景秦束手无策,只能被干架在一旁。 但他对谢裕闵本身就有敌意,此时看向谢裕闵更像看仇人一样。 他怒视,警告他:“你别碰她!” 谢裕闵对景秦的警告充耳不闻,甚至连一点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拉住宋曼往赌场外走。 谢裕闵和宋曼一走,白晨在后面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景秦摇了摇头:“我都说了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非不听。” 景秦皱着眉头,对这个老是跟在谢裕闵身后的白晨满是厌恶:“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两口子了?” 白晨一拍大腿,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你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很不一样啊?” 景秦一顿,嘴硬道:“关你什么事?” 白晨摸了摸下巴,对被打手架起来的景秦璀璨一笑,牙齿跟地上的瓷砖一样白:“我就是好奇,你怎么老抢老谢的女人啊?你不知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都传一句话,干什么不好,千万不要和谢裕闵抢女人,抢不过的。” 景秦闻言冷哼一声,对此不以为意,只道:“那是你们太逊了。” 白晨“哟呵”一声,忍不住刺他:“你不逊,不也还没让梁知艺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啊。” 景秦:“……” 赌场外,宋曼被谢裕闵紧拽着手走出赌场,外面的风有些凉,凉得宋曼打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宋曼觉得谢裕闵拽得她有些疼,她挣扎了两下,直言:“你放开我。” 谢裕闵听到这话就来气,更加抓着宋曼不放手。 宋曼见谢裕闵不松手,心一横,抬起谢裕闵的手就是一咬。 宋曼下了死劲咬,谢裕闵吃痛一声,却也没有撒手。 宋曼看他都没撒手,也不咬了,只说:“你拽太紧了,都拽疼我了。” 宋曼声音软软的,在夜里格外清晰。 带着尾音的拖拽,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谢裕闵见她软糯的样子,眉头拧着,心里头的气还没消,只道:“疼你也得忍着。” 话虽这么说,可手上动作还是松了些。 宋曼见他还是不撒手,力道倒是放轻了,也不指望他真的会听自己的,干脆就让他拽着,省得自己又被他拽疼。 宋曼心里也有怨言,见谢裕闵不用劲了,也没什么话好和他说,也就不说话。 谢裕闵见她不说话,忍不住手上又用劲,疼得宋曼吃痛地“嗷”地一声叫出来。 要是白晨在现场,肯定会骂这两个人幼稚死了。 宋曼觉得谢裕闵发神经。 莫名其妙地把她的筹码赢走,又正大光明地出老千,只差把“看不起”三个大字搁在头顶了。 她赌气,不想跟他说话。 谢裕闵见她沉默不说话,自己也是一肚子火。 下去的时候,有人都跟他说了,他的那一百万的筹码输的差不多了,但宋曼没有继续记他的账,反而和景秦那家伙混在一起,这谁看了不生气? 他虽然嘴上说景秦不配,但心里却并不是真的看不起景秦,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要知道他和宋曼刚认识的时候,宋曼对他这款的并不太感冒,反而喜欢景秦那一款的。 所以谢裕闵很有危机意识,也不喜欢宋曼和景秦走太近。 思及至此,谢裕闵声音细听还有些傲娇地说:“你以后离景秦远点。” 宋曼一听,一顿。 她不爽:“你先松开我再说话。” 宋曼的手都被握红了,谢裕闵瞧了一眼,直说:“不松。” 宋曼抿了抿唇:“我手都出汗了,再握下去手上都是汗,你快松开我。” 谢裕闵闻言松开宋曼的手,宋曼确实出汗了,但不多。 没有纸巾,她干脆就在衣服上擦了擦。 谢裕闵见她这样质朴,一下子心里头的气消了不少。 他内心有些发笑,面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握起宋曼的手一点点帮她擦汗。 谢裕闵声音低低的,夜里的风见他的话吹到耳边,像是有磁铁,很有磁性。 谢裕闵说:“你是不是也是觉得我在针对你们?” 第302章 赌(5) 谢裕闵的动作轻柔,夜里的风骤然变凉,吹到身上,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后来倒也舒爽。 宋曼看着谢裕闵握着她的手擦了又擦,听见谢裕闵说:“我不把筹码从你们手上赢回来,你觉得你们能从这个赌场出去不成?” 宋曼一顿。 谢裕闵的声音不疾不徐。 “一个娱乐场一晚上上亿流水,你这一桌就赢走千万,你觉得赌场老板会放你们走?” “景秦在海外呆得久,不知道国内的规矩,他在海外可以顶着景家大少爷的身份横着走,但在国内,在舟城,少爷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他不懂就算了,我不能让他连累你一块儿遭殃。” 谢裕闵苦口婆心的说着,宋曼再度一顿,瞬间缓过来这个劲,也懂这个理了。 只是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你说的,你也可以换个方式,何必明目张胆的出老千,坏了赌场的规矩,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们下不来台。” 宋曼嘟囔道,声音细细的,在风里吹得刚刚好。 谢裕闵闻言笑了一下:“出老千这样的事,赌场里不管是谁都心知肚明,我做的这么显眼,不过是卖那管事的一个面子,他得罪不起景秦,又想从景秦手里拿回这些筹码,以他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换一个人去得罪。” 宋曼却皱起眉头,嘟囔着:“他不能得罪你就能得罪了吗?这什么道理?” 谢裕闵却说:“景秦那家伙早看我不顺眼了,反正不得罪也是得罪,没什么区别。” 宋曼听着有些心软,也不生谢裕闵的气了。 结果谢裕闵又补了一句:“离景秦远一点,听到没?” 宋曼听到这话嘻嘻一笑,脑袋凑过去眉开眼笑的:“你吃醋啦?” 宋曼的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谢裕闵看她贼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推开她的脸:“别得寸进尺。” 宋曼站直身子,“哎呀”一句:“我和他也没什么,就是他见我筹码都输光了,借我他的筹码打而已……” 不说还好,一说谢裕闵就来气。 “我不是说让你随便玩,筹码什么的都记我账上吗?” 宋曼一顿,脸皮子有些薄。 她红着脸道:“我还是第一次输这么多钱,景秦说用他的筹码,反正输赢都记他账上,我输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反正又不是谢裕闵的钱。 宋曼的心理负担没那么重。 夜里的风哗啦啦地吹过来,宋曼的话戛然而止恰到好处。 谢裕闵抿了抿唇,拧着眉头看着宋曼。 他心里百转千回,知道她的逻辑有问题,可却不能说什么,因为他此时无法承诺什么。 于是谢裕闵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夜里,路边的越野车里一小声“喵喵”的声音叫着,宋曼回过神来去看车里,想到车里有一只小猫,宋曼道:“它是不是饿了?” 谢裕闵愣了愣,道:“应该是。” 谢裕闵车里有猫条,宋曼将猫咪从笼子里抱出来,又接过谢裕闵手里的猫条,喂给猫咪。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过了一会儿,白晨从赌场里出来,见两人还在,他“欸嘿”了一声,忙走过来道:“你们俩在等我吗?” 谢裕闵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想的挺美的。” 说完,谢裕闵看向宋曼:“要不要送你回去?” 宋曼见时间也不早了,也该回了,她点了点头,把猫咪放回笼子里。 等到谢裕闵开车送宋曼到梁家小门前,亲眼看着她进去之后,白晨见后座的小猫长得太漂亮,忍不住逗了两下。 他边逗边问:“这猫谁送你的?你要养?” 谢裕闵“嗯”了一声,道:“朋友送的,不行吗?” 白晨逗着猫,想了想,道:“你养可以,宋曼这个孕妇就算了,猫有的时候跑跳,容易冲撞,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还是要注意一些。” 第303章 口风(1) 宋曼晚上从小门出去,也不是毫无踪迹,第二天仆人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梁老太爷。 梁老太爷没说什么,倒是梁知艺听了大发雷霆。 “什么?她竟然半夜三更出去和人约会?伤风败俗。” 梁知艺微微侧脸:“知道昨晚和她出去约会的人是谁吗?是谢裕闵吗?” 仆人面色犹豫,只说:“天色太暗,我看不真切,不知道是谁。” 梁知艺恨恨咬唇。 不行,要真的让宋曼和谢裕闵联姻,还有她什么事?她得去找梁老太爷探探口风。 梁知艺风风火火来到前院,听闻梁老太爷在书房,又转道去了书房。 书房里窗户和门都开着,早晨四面通风,让外面清新的空气进来,仆人在书房里打扫,梁老太爷的屏风罕见地打开,兴许是拿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 梁知艺进去就扬声叫阿公。 梁老太爷戴着眼镜从屏风后面出来。 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衬衣马甲穿得体面又干净,他拄着拐杖,见到梁知艺,便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挂在脖子上,对梁知艺道:“你今天起很早,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梁知艺被禁足的这些日子,仆人来报,她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今天竟然有些稀罕的在他晨读的时候就起来了。 梁老太爷走到一旁的茶几前,他起来惯常让江云英先把书房的茶水泡开,这样他晨读的时候就能喝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脑子不那么混沌。 江云英一天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梁老太爷,此时看梁老太爷想要喝茶,立马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清茶给梁老太爷。 只是手上有一道瘢痕,有些红,梁老太爷看了,随口问了一句:“手烫伤了?” 江云英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瘢痕,笑了笑:“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 梁老太爷“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握住江云英的手道:“你这些天也辛苦了,你拿着我给你的副卡去买点东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江云英秀丽的脸微微发红,小媳妇似的,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云英离开房间后,屋子里打扫地仆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房门被带上,留下一室的清香。 梁知艺见屋子里没人,坐到梁老太爷隔壁的位置上,讨了一口茶喝,又装模做样地问梁老太爷:“阿公,你先前说的,和谢家联姻的事还算不算数?” 梁老太爷眼睛低垂,睫毛遮住有些浑浊的眼珠,沉默半晌,轻轻笑道:“怎么?你还想和小谢联姻?” 梁知艺抓了抓梁老太爷的衣袖,晃了晃:“阿公,我先前就说过非他不嫁的。” 梁老太爷却问:“你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征服他这个感觉?” 梁知艺一愣。 梁老太爷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稳稳的:“知艺,阿公想让你明白,喜欢一个男人并不是因为他不好征服,而是你从心底真真正正地喜欢他,就比如你见不到他就心痒,你看到他就想千方百计和他说话,想让他在意你,他不管什么缺点你都能接受……” 梁老太爷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知艺一口打断:“我是的呀,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的,阿公,你是不是听什么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是不是宋曼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您想让她和谢裕闵联姻?” 说着梁知艺从位置上起来,蹲在梁老太爷跟前。 “阿公,先不说宋曼她未婚先孕,要真让她和谢裕闵结婚,别人大概会笑话咱们梁家家教不严,说咱们梁家上赶着攀附谢家,再说了,她和谢裕闵结婚,根本就不合适!” 梁老太爷细细问道:“噢?不合适?你说怎么个不合适法?” 梁知艺嚷嚷起来:“说起来谢家和梁家是竞争对手,竞争对手怎么能成为亲家?您别忘了,谢裕闵可一点都不留情面,把您在港城的生意都搅了个稀巴烂。” 第304章 口风(2) 梁家在港城有生意这件事,梁老太爷从没有和梁知艺说起过这件事,但梁知艺从谢裕闵口中知道了。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查了这件事,还知道谢裕闵在港城发展,触及到了梁老太爷的利益。 她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只要能搅黄宋曼的事,她嫁不嫁谢裕闵是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宋曼不嫁就行。 她得不到的,她宋曼也别想要。 梁知艺在屏风外说得苦口婆心,说宋曼和谢裕闵就是不合适,说谢裕闵在舟城看似对梁老太爷还保存着一分尊重,实则在港城压根就不手下留情,这样的人,就算宋曼嫁过去了,会给梁家好脸色看吗? 宋曼在屏风里听得眼睛低垂,面无表情,连手上那幅画了一半的花鸟画都没有心思画了。 她生物钟早,昨晚在外面玩了半宿,回来没有什么困意,所以大早上就起来了。 梁老太爷听说她起床了,特意派人去叫她,让她来书房里用早餐。 梁老太爷和她一起用了早餐,又和她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问她,有没有兴趣画花鸟画。 梁老太爷在花鸟画这件事情上算是很有天赋,画出来的画也是一绝。 他年轻时候修习国画,师从国画大师,画得一手的丹青。 宋曼没有绘画天赋,也从来没有学过,梁老太爷教习她很有耐心。 两人在一张平铺的宣纸上,用简单的笔墨先着手小的花朵。 宋曼虽然没有接触过国画这一方面,但上手还算快,不过几下,就有几分调调。 梁老太爷见了,忍不住感叹道:“你还真是跟你母亲有几分像,你母亲她幼时深受你阿姆的影响。” “你阿姆自小修习西洋画,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混血,天生的红头发,你母亲遗传到她的红头发,却没有把她那一手的西洋画精髓学习到,小时候我和你阿姆就想让她的性格不要像男孩那样跳脱,磨磨她的性子,但她西洋画一窍不通,学起国画来倒是能学上几分。” 国画讲究一个格调,气吞山河,不拘小节,西洋画更加精细,需要更多耐心去磨。 梁韶芬的性格大气,更适合大气一些的国画。 而宋曼显然比她更细心,小巧一些,上手也更快。 说到这里,梁老太爷忽然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道:“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又或许,你早就有所耳闻,小谢的父亲和你父亲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小谢家出事那天晚上,曾找你父亲求救,你父亲置之不理,算是间接导致了他们家的惨剧。”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这件事从谢裕闵嘴里听到,和从梁老太爷口中听到,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从谢裕闵口中听到,除了心痛,还有刀尖刺痛的愧疚感。 而从梁老太爷口中听到时,就好像当初那幅画面赤裸裸地在自己眼前展开。 那些大火,那些被火烧的肉体凡胎在漫天的火光中愤怒,悲戚,和怨恨,还有那些血淋淋的谢裕闵想要杀了她的控诉。 宋曼心中一惊,手上的毛笔“啪”的一下掉在纯白色的宣纸上,瞬间沁了墨,晕开一大块一大块的墨痕。 毛刷上还沾着墨水,掉在宣纸上,溅了一些在衣服,和脸上。 宋曼恍然醒过神,连忙站起来,抽着桌上几张抽纸擦身上的墨渍,又脸带歉意地去看梁老太爷有没有被沾上。 梁老太爷握住她的手,只说没事。 窗外有鸟儿落在红木做的窗台上,叼起上面的鸟食,用鸟喙进食。 进食完后,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又展着翅膀飞走。 天空一片湛蓝,几朵纯白的云朵,像是松软可口的。 院子里大树参天,树冠似乎能与那绵口的交汇,勾下几丝糖丝做的糖衣。 宋曼看着梁老太爷放开她的手,将桌子上的毛笔拾起,放进一旁的洗砚水里。 墨水化开,弄脏了一盆干净的水。 梁老太爷不急不慢,将毛笔洗净,又重新递给宋曼,道:“因为这件事,我不太建议你和小谢继续下去,你虽然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但小谢心里有怨气,我不觉得你跟了他,他会有什么好脸色对你。” 宋曼闻言抿了抿唇,看着梁老太爷握住她的手,教她在纸上作画。 宋曼问他:“那我的亲生父亲,是真的间接导致了那场事故的灾难吗?” “是。”梁老太爷这样说道,“你的父亲,原本可以阻止这场事故发生,但他没有,还让它发生了,现在很可怜的是,小谢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 第305章 口风(3) 宋曼从回忆里抽身,没注意到梁知艺后来说什么。 等到梁知艺走了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风吹进来,又将茶香带走。 梁老太爷抬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宋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上梁老太爷的视线。 梁老太爷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你的提议。” 宋曼从书房里出来,感觉衣服上都沾染着梁老太爷喝的茶香。 她慢吞吞地离开,脑子里想的是梁老太爷跟她说的那一番话,还有他刚才说的提议。 他给了她选择。 如果她依旧想要和谢裕闵在一起,他做阿公的不会反对,这是说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过来人,预测她的未来不会很好。 但如果她改变主意了…… 宋曼还在想着,忽然间视线里出现一双玛丽珍鞋,她没刹住车,直冲冲地撞进对方的怀里。 满怀的甜腻香水味冲到宋曼的鼻子里,宋曼抬起头,就见梁知艺一脸恍然大悟,怒气冲冲的模样。 “你——你刚刚,也在书房?!” 梁知艺指着宋曼,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没想到,当时她自以为和梁老太爷的秘密交谈,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梁知艺暴跳如雷,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指着宋曼,毛孔都竖了起来:“你是不是心里沾沾自喜,就在看我笑话?” “我刚刚和阿公说的所有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梁知艺眼睛睁得圆圆的,好似宋曼点个头,或者是说一句“是”她就能原地爆炸。 宋曼却觉得梁知艺有臆想症,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去笑话她? 宋曼没说话,就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就想走。 梁知艺见状,拽了宋曼一下:“你给我站住!” 宋曼没好气地看着梁知艺,脑子里的思绪被打乱,脸上也变得面无表情:“大小姐,你干嘛?” 梁知艺咬了咬牙,执意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刚刚跟我阿公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宋曼长叹一口气,甩开她的手,道:“听到了怎么样,没听到又怎么样?你内心戏少一点,没有人会一直关注你是不是出糗了是不是丢脸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宋曼说完转身就想走,梁知艺却忽然间拽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后拉。 宋曼疼得嗷嗷直叫,让梁知艺松手。 梁知艺不松,拽得更紧。 两个人闹得差点在书房外面打起来。 最后还是梁老太爷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两个人你拽着我的头发,我拽着你的耳朵,闹得特别难看。 梁老太爷大喝一声:“给我住手!谁让你们打架的?都多大岁数了还打架,都给我去祠堂面壁思过去!” 宋曼就这么被连坐着,到了祠堂。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梁家还有个祠堂。 只是这个祠堂规模很小,应该只是用来日常祭祀的。 宋曼跪在蒲团上,看到祠堂里放在最下面的某个牌位上,写着梁韶芬的名字。 她的腿有些酸。 她看了看旁边瘫坐在蒲团上,坐没坐样站没站样的梁知艺,还嘲讽她:“就你这种没爹疼没娘爱的,才会听话,老老实实的跪着,梁老太爷最心疼的就是我了,待会儿他肯定会差人来叫我回去的。” 梁知艺坐在蒲团上,低头玩着手指。 时不时看着跪得一脸正正当当的宋曼,讥讽她死板,不懂得变通。 她一个孕妇,跪那么久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梁知艺幸灾乐祸着,过了一会儿管家带了人过来,到了祠堂。 梁知艺以为是梁老太爷心疼她,叫人喊她回去的,结果就见管家扶起一旁的宋曼,对宋曼道:“老太爷心疼小姐身上还怀着孩子,剩下的时间就不让您跪了。” 梁知艺闻言,难以置信的,脸色一变:“那我呢?” 管家道:“老太爷说,您还要继续跪着,他什么时候让您起来,您才能起来。” 第306章 祠堂(1) 管家将宋曼从蒲团上扶起来,叮嘱她当心些。 梁知艺见宋曼起身,脸色难看地抓住管家的衣服,道:“叔,我阿公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他难道真的让我继续在这里跪着吗?”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梁知艺拉着他衣服的手,眉眼有些软地叹了口气,道:“是的,小姐,您还是好好地跪着,等老太爷气消了就好。” 梁知艺这才意识到梁老太爷一直派人注意着祠堂里的一举一动,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都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了。 她咬着唇,愤恨地看着宋曼,心里想着宋曼是不是提早知道这件事,故意扮乖装好,看她笑话。 梁知艺对别人嘲笑她这件事历来敏感,她自小也不是没有被人嘲笑过,只是老太爷将她保护得好,那些嘲笑她的都受到了惩罚。 只是受过的伤害不可能燕过无痕,也只有梁知艺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天色渐渐暗下来,祠堂里安静如斯。 梁知艺跪在蒲团上,背脊都弓了起来,她锤了锤跪久了发酸的双腿,抬头看着面前用金丝楠木做成的一个个牌位。 每个牌位都用重漆刷成,金色的楷体描绘的名字,就像一个个砸在心口的千斤石。 整个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从最上面一行一个个看下来,到最下面的是梁韶芬的牌位。 梁知艺麻木且安静地看着,心知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与她无关。 心里不禁烦闷起来,连跪都不想跪了。 梁知艺仰着脖子长叹一口气,她抬头看着横亘在房梁上的重木,想起自己从幼时都不爱到这个肃穆又庄严的祠堂里来。 小时候看着那些牌位心里发慌,长大了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好像供奉在堂前的每一个梁家的祖宗都在指责她不是梁家的子孙,没有资格在这里跪着。 梁知艺越想眉头拧得越紧,她僵直着背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扰乱她的神经。 忽然间“哒”的一声,像是哪里一块石子被人踢到。 梁知艺猛地扭过头,朝着声音处望去:“谁?” 只见江云英提着饭盒走进祠堂,她穿着高跟鞋,青石板的路上松了一个小石子,她没注意,鞋尖踢到石子儿,正好将石子儿踢到祠堂的门槛上。 只是没想到梁知艺这么警觉,一听到声音就迅速转过头来,脸色不虞地瞧着她。 梁知艺的脸色沉得难看,在太阳落入山头的黄昏,竟有几分渗人。 江云英心头一顿,扯起嘴角的笑容,对梁知艺道:“知艺小姐,老太爷托我来给你送饭,是不是饿了?” 江云英走到跟前,将三层的饭盒打开。 祠堂里的灯不是很亮,牌位前的烛火也快燃尽,需要更换新的。 即使在这样的光线下,梁知艺也能看到江云英手腕上那枚金色的镯子亮的出奇。 梁知艺别的不说,眼力还是很强的,一眼就看出这镯子是纯金打的。 按照现在市面上的金价,这镯子不要六位数下不来。 江云英这人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一点都不亏待自己的。 想到这里,梁知艺眼里露出一抹嘲讽,她轻笑一声,惹得江云英身子一顿,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梁知艺看着眼前的冬瓜排骨汤,还有蜜汁口水鸡,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但江云英的所作所为让她不满。 早上书房里,江云英也是在的。 她知道江云英每天起得比梁老太爷还要早,就是为了照顾老太爷的衣食起居。所以早上宋曼在书房,她也是知道的,但是江云英竟然一句话都未曾提醒她,她还以为她们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 梁知艺想到这里,眼里微暗。 她兴致寥寥,拨动着眼前的菜,冬瓜被筷子戳了几个洞,梁知艺百无聊赖道:“江姨,说起来我们之间也差不了多少岁,你年纪轻轻就伺候我阿公,连个名分都没有,在这梁家,你和我都是外人,我还以为我俩是一条船上的,结果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打算跟我坐一条船啊。” 梁知艺懒懒开口,江云英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干笑道:“怎么会?知艺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梁知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江云英另一只手腕,那上面没有穿金带银,倒是用纱布好好地包扎了一下,包的严严实实的。 梁知艺不会忘记这只手腕早上还被梁老太爷心疼过,上面有疤,还被烫出了泡。 梁知艺冷冷地看着那包扎完好的手腕,脸上的笑没有一点温和,倒是嘲讽buff叠满:“江姨这一出好戏演得不错,烫个泡,得只金镯子,好划算的买卖。” 梁知艺这话一出,江云英的脸色微变。 她眼神惊慌,细看还有些心虚。 她笑了笑:“知艺小姐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 梁知艺哼笑一声:“江姨早上在厨房里给我阿公准备早饭,你做的事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呢,要不要我详细给你说说?” 梁知艺眼里暗讽,看不上江云英这点小门小户的做派。 早上那事,那画面,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第307章 祠堂(2) 江云英却依旧不肯承认。 “知艺小姐,你莫非是看错了?我哪有做什么事情呀。” 话音刚落,梁知艺便拽起江云英的手,金镯子落到手腕上。 梁知艺将金镯子从江云英手腕上摘下来,戴在自己手上。 她从蒲团上站起来,仔仔细细打量手上的镯子。 “江姨,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苦肉计?很好用?” 说着,梁知艺哼笑一声,自问自答道:“也是,我阿公年纪大了,就算早年间铁血铮铮,如今半条腿都快埋进棺材里,到底是比年轻的时候多了一丝人情味,不然哪能让宋曼这个光有血缘没有亲情的家伙跟在他身边出入各个场所。” 江云英听到这话扑通一声,对着梁知艺跪了下来。 她抓着梁知艺的衣服,苦苦哀求着,道:“知艺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太爷,我,我只是……” “只是没有保障?”梁知艺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瞧她。 江云英跪在自己眼前,抓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全是惊慌失措。 端庄秀丽的脸庞此时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心虚。 她松开梁知艺,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背脊都弯着,对梁知艺磕头:“什么保障不保障,知艺小姐误会我了,既然当初选择跟了老太爷,自然是半分都不求的……” 梁知艺嗤笑一声,声音在安静的祠堂里分外刺耳。 她笑一声还不够,还捂着肚子,像是笑不够似的,连连笑了好几声。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上的金镯子哐当作响。 “听听,听听,江姨,你说这话,谁会信?” 梁知艺的笑促狭而又嘲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没名没份地跟着一个已入古稀的老人,还说不贪图老人的一分一毫,这传出去,谁信?你自己都不信吧?” 江云英心里咯噔一声,没说话。 她心里头打着鼓。 早上给梁老太爷准备早饭时,她确实是心急了,主动给自己烫了一个大泡,还亲手把伤口弄得难看得不行。 她就是想试试梁老太爷对她的态度。 好在梁老太爷注意到了,让她去刷副卡买点喜欢的,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江云英心里才稍稍放心。 却没想到竟然被梁知艺看到了。 江云英此时心烦意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知艺这个人大小姐脾气,全凭心情做事,要是一个不小心抖落到梁老太爷那里,老太爷最烦别人算计他…… 就在此时,“哐当”一声。 梁知艺像丢垃圾一样把金镯子丢到江云英跟前。 她蹲下来,抬起江云英的下巴,一双眼睛漆黑得似没有月光的黑夜,诡谲而阴冷。 她掐着江云英的下巴,用低低的,很安静的声音说道:“你以为我阿公没看出你那点小伎俩?准备个早饭而已,伤口就那么显眼恐怖,他识人无数,会看不懂你的心思?他只是懒得和你追究罢了。” 江云英闻言,心中大震! 瞳孔剧烈瑟缩着,整张脸苍白而无力。 她颤抖着嘴唇,平息着心中的震颤,声音都在发抖:“你是说……” 梁知艺冷冷一笑:“没错,他早就知道。你也不用脑袋想一想,你这些说辞连我都骗不了,怎么去骗我阿公?” “平时装作一副善解人意,送礼物给你又一脸冠冕堂皇地说你什么都不要,只想要陪在我阿公身边,谁不知道,一点小恩小惠都收买不了的人,不过是贪图更大的东西……” “就好比这个镯子。” 梁知艺瞥了一眼地上的镯子,微冷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幽光。 “若我是你,就不会这么着急,去打个这么贵的镯子,嘴上说什么都不要,一有机会就打六位数的金镯,你让我阿公怎么想?” 梁知艺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江姨,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江云英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梁知艺:“什么?” 梁知艺道:“我阿公从来不给你现金,送礼物也只送一些看着贵重,实则用不上也卖不掉的东西,我知道你想要一些东西来保全自己,而我,可以帮你。” “譬如,梁氏集团的股份。” 第308章 祠堂(3)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晚霞也渐渐丧失它的影响力,余晖消散,被黑夜吞噬。 梁知艺的声音振聋发聩,一字一句直击江云英的心灵,也让她陷入绝望的心死灰复燃,又再度看到一点希望。 她心里最渴望的还是梁氏集团的股份。 钱可以被花光,物品也能被消磨到没有原来的价值,可梁氏集团的股份不会。 那是钱生钱的东西,就算只有百分之三百分之四,只要成为了股东会的一员,到了年底分红,百分之三四的股份都能分到不少钱。 梁氏集团的股份值不少钱。 江云英心里蠢蠢欲动,自己好似一个在沙漠里踽踽独行,干渴得没有一点水得旅人,突然间看到了一汪清泉。 她的嗓子在冒烟,盯着梁知艺的眼神也不同以往。 但她需要确认。 江云英盯着梁知艺像在盯着一块香饽饽的肥肉,江云英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得到梁氏集团的股份?” 梁知艺一顿,眉头一蹙:“怎么?江姨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江云英心里咯噔一下,谄笑道:“怎么会?” 可见梁知艺偏冷的脸色,江云英一下也就六神无主,没了主意。 梁知艺面无表情,没搭她的话,只道:“怎么帮你得到股份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和我站在一起。” 梁知艺循循善诱:“江姨,也只有我比你更了解我阿公是什么样的人,你想拿到梁氏集团的股份,就得先获得他的信任,让他相信你是自己人才行……” 江云英却有些犹豫。 如果是一开始,江云英二话不说会站在梁知艺这边,因为她知道梁老太爷是打心眼里疼梁知艺的,可是现在,宋曼在梁老太爷身边露面次数太多,看上去梁老太爷还挺喜欢宋曼的,还带着宋曼抛头露面。 心思深如梁老太爷,江云英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又不敢冒险。 面对梁知艺抛出的橄榄枝,江云英有些迟疑。 这种迟疑无疑刺痛了梁知艺。 她咬了咬牙,想到宋曼一个又一个地抢走她身边的人,就连江云英这种说不上重要的人物此时都偏袒她。她梁知艺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宋曼? 梁知艺心里郁结,面上咬了咬唇,道:“江姨,你跟在我阿公身边这么些年都没有得到我阿公的信任,你难道不觉得需要一个帮手?” 这也是一直困扰江云英的心结。 江云英二十多岁就跟着梁老太爷了,如今都三十多了,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梁老太爷的信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环节出了问题,再蹉跎下去,她就四十了。 江云英咬了咬唇,抬起头看向梁知艺:“你真的能让我得到梁氏集团的股份?” 梁知艺说:“总比你能耐大些。” 江云英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梁知艺帮她拿到梁氏集团的股份保身,那她自然有她想要的东西。 江云英低下头,微微蹙眉:“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梁知艺道:“宋曼。” 梁知艺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想办法把她从梁家赶出去,或者……或者让她和谢裕闵结不了婚,反正宋曼不能留在梁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顺利出生!” 江云英听到这话不免微叹一口气道:“知艺小姐,你要是担心宋小姐会和谢先生结婚的话,大可不必,他们结不成,您也根本不需要担心宋小姐的存在会威胁到您的地位。” 梁知艺拧紧眉头,锁定江云英脸上的一举一动。 她抿了抿唇,怀疑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云英说:“您毕竟是和老太爷朝夕相处,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不疼您疼谁呢?” 梁知艺眉毛一蹙,露出几分不信任的表情。 江云英却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上前去凑到梁知艺耳边说了几句。 几句说完,梁知艺脸色大变:“真的?这事儿……” 江云英郑重点头,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千真万确。” …… 宋曼从祠堂里出来之后,被管家带回房间,又送了一些吃的给她。 宋曼细嚼慢咽,一点点地填饱肚子。 等到宋曼吃到海带的时候,宋曼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刺痛。 但这种刺痛很短暂,就像一根牙签不小心戳到肚皮,只轻微那一下,转瞬即逝到她以为她出现了幻觉。 宋曼没有在这件事上想太多,只是老老实实吃着海带,喝着海带汤,好给自己补充一些营养,让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多补充一点营养。 一顿饭吃的虽然慢,但很干净。 宋曼吃完后还擦了擦嘴巴,让人把吃的收走看,想要打盹。 和谢裕闵那天晚上熬到那个点才休息之后,宋曼总感觉自己睡不够似的,总是想要睡觉,有些嗜睡,睡得时候还觉得肚子有些重。 不过重,宋曼觉得是正常的,她的肚子经过这些天的细心呵护已经微微隆起,但她不想留在梁家,总感觉梁知艺在的地方不怎么安全,如今还得罪了她,相比之下谢裕闵家更让她安心。 宋曼想了想,给谢裕闵打电话。 电话声音嘟嘟嘟地响着,转到谢裕闵电话上,宋曼听到谢裕闵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道:“喂?哪位?” 第309章 祠堂(4) 谢裕闵的腔调十分官方,又正经的不行。 宋曼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谢裕闵是存了自己号码,还是太忙,忙到都没时间看来电显示。 就在宋曼头脑放空的时候,谢裕闵听到那头长久都没声音,他抽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宋曼的电话,又放到耳朵旁重新开口。 “怎么了?有事找我?” 谢裕闵电话那头声音很多,宋曼听不出来在哪,但是声音有些嘈杂。 谢裕闵那晚上走的时候也没有跟宋曼提过回谢家的事,如今宋曼要是提,总感觉有些不合适。 于是宋曼道:“我有东西好像落在你家了。” 谢裕闵一顿:“什么东西?那条黑色蕾丝内裤?” 宋曼:“……不是。” “那是什么?”谢裕闵问。 宋曼抿了抿唇,胡说八道道:“哎呀什么东西你就别管了,你派个车来接我,我过去拿。” 谢裕闵听着宋曼毫不作伪一脸坦荡的声音,他那边似乎忙起来,也没多想,只道:“我给你钟叔的号码,你让他派辆车过来接你,我现在忙,没时间跟他说。” 谢裕闵说完就挂了,没过一会儿,宋曼收到谢裕闵发过来的号码。 谢裕闵把号码发给她之后过了两分钟才渐渐反应过来宋曼打电话过来的来意。 和他昨晚打电话给宋曼一样,落下东西不过是说辞,说辞之下,怕是有别的意思。 谢裕闵顿了顿,还是抽出空来给宋曼发消息。 【你回去之后,记得给公主喂点粮,它今天应该饿坏了。】 宋曼眉眼一顿。 【公主?】 发过去后,宋曼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谢裕闵抱过来的那只有着漂亮鸳鸯瞳的猫。 宋曼回复道:公主是你给昨天的那只猫取的名字吗? 这一次,谢裕闵好久都没有消息。 宋曼捧着手机瘫坐在床上,长时间跪在蒲团上膝盖和腿都酸麻,如今能在床上躺一躺,宋曼毫不吝啬。 她脱下鞋子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日光明晃晃地折射在天花板上,即使有很强烈的光线也阻止不了宋曼的瞌睡虫爬到她的头上。 宋曼身上又酸又麻,脑子里还转着祠堂那一个又一个牌位。 从最上面的牌位到最下面的牌位,宋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里面的名字都记得一大半。 宋曼想着,这应该就是她的祖先,和她流着同样血脉的两家人,是她的归属。 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归属感。 她看着祠堂里那一排一排用重木做成的牌位,空洞,无趣,没有灵魂。 宋曼自己看着也麻木。 只有最新的那个牌位,上面雕着梁韶芬名字的那一个,是宋曼直着背脊,跪到现在的原因。 宋曼一时倦意袭来,手还握着手机,头偏着睡了过去。 等到窗外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夜色重新占领城市的高地,暮色四合时,宋曼的房门才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宋曼在睡梦中醒来,就听见门外有仆人在小声报告:“宋小姐,老太爷让您换好衣服下楼,谢先生来了。” 宋曼闻言瞬间清醒。 下床时“咚”的一声,歪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界面熄灭的手机一下子摔在床下。 宋曼摸黑去捡,但心里着急去见人,手上越发毛躁,根本摸不到手机掉在了哪。 宋曼索性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把手机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匆忙进洗手间洗了个脸,捯饬了一下才下楼。 宋曼离开房间下了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一下亮了屏。 只见手机那头传来信息,是谢裕闵发来的。 【是,公主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好听吗?】 【我现在在港城,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不知道赶不赶得回,要是赶不回它可能会饿死,你还是早点回去看看吧。】 第310章 祠堂(5) 宋曼收拾好下楼时,心里还是兴高采烈的。 她想谢裕闵怎么这么快就来接她了。 宋曼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带着笑,下楼的时候脚步轻快得,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楼下灯火通明,巴洛克风格的装饰让整个客厅展现出一种浮华,十八世纪传入欧洲的青花瓷古董更是让这种浮华沉淀了一种岁月的味道。 宋曼走到楼下,听到客厅有人声在交谈。 声音不是很熟悉,但宋曼依稀能辨认出梁老太爷的声音。 梁老太爷此时正在和人坐在沙发上讨论事情。 “阿公。” 宋曼语气轻快,听上去心情很是不错地出现,叫了一声。 背对着宋曼坐着的背影西装笔挺,肩线平整,宋曼乍一看以为是谢裕闵,只是等他转过头来与她问好时,宋曼就像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 谢诚远风度翩翩地对她微笑:“宋小姐,好久不见,我们又见面了。” 刷着重漆的柜台上,台灯灯泡忽地一闪。 宋曼渐渐收起眼里的欣喜,还有心口那扑通扑通的心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息。 她微微弯唇,眼里的疏离全副武装。 “谢二爷,好久不见。” 梁老太爷见两人含蓄地打完招呼,热情地对宋曼道:“二爷前两天去海钓,钓了好几斤海鱼,听到你在这里特意亲自送过来。” 宋曼闻言,淡淡地笑了笑:“阿公,我怀着孕呢,不适合吃海产品。” 梁老太爷轻轻蹙眉,脸上的笑意不减:“一点点海鲜还是可以吃的,不要浪费二爷的心意啊。” 谢诚远也道:“我问过我的医生,他说孕妇可以适当吃些海产品,补充一些稀有元素,只要不吃多就行。” 谢诚远都这样说,宋曼也不好拆人家的台,于是宋曼道:“这样的话……就多谢二爷挂念了。” “小事。”谢诚远说道。 两人寒暄完毕,梁老太爷从沙发上站起来,道:“行了,都这个点了,二爷还没吃饭吧?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谢诚远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皱了皱眉头,脸色为难道:“这……留下来会不会有所打扰?” 梁老太爷哈哈大笑,拍了拍谢诚远的肩膀,笑道:“打扰什么?大家都是朋友,留下来用饭怎么能算是打扰?你说是吧,小曼?” 梁老太爷将话题抛给宋曼,谢诚远此时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宋曼站在原地,总感觉脚上绑着千斤重的铁块。 她想起早上梁老太爷和她提过的事。 好好考虑。 宋曼试图抬起绑着铁块的脚,可那铁块太沉,即使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她百分千分万分地想要逃离,却也终究有心无力。 早晨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 梁老太爷沉重的眉毛如同枷锁一样紧紧锁住,他迟疑的脸庞,微微拖长的话音,都在向宋曼表达,这并不是最优选,但也是可以考虑的选择。 “谢诚远和我谈起过你,说对你很感兴趣,也不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真想留下这个孩子,要不要考虑一下谢诚远?” 第311章 躁郁(1) 宋曼思及至此,感受到梁老太爷的注视。 她眨了眨眼,浅浅的笑起来:“阿公说的是,吃个饭而已,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呢?” 三人从客厅离开,移步到餐厅。 餐厅陆陆续续摆上佳肴,明亮的灯光将每一盘菜照得色泽鲜艳,胃口大开。 宋曼在桌前落座,旁边的座位就被谢诚远拉开,宋曼闻到他身上类似于雪松的味道,让宋曼莫名其妙想到谢裕闵。 谢诚远一坐下,便问宋曼:“宋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曼微愣,似是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谢诚远:“你是说我吗?” 谢诚远点了点头。 宋曼语气淡淡,笑得也很客气:“孕妇忌口的挺多的。” 宋曼这样一说,谢诚远微愣,笑了一下:“第一次见面,我就说宋小姐伶牙俐齿,果然名不虚传。到时候我问一下我的医生,看看孕妇有什么忌口的,下次多注意一些。” 谢诚远说完便微微笑起来,对宋曼刚才的疏离根本没放在心上。 谢诚远如此大方,宋曼咬了咬唇,倒觉得自己有些斤斤计较。 只是,谢诚远并不在宋曼的考虑范围内,所以谢诚远口中的“下次”,应当是没有的。 宋曼很清楚,即使梁老太爷有意想要撮合她和谢诚远,但不能和谢裕闵在一起的话,也不可能嫁给他二叔,这样不就乱套了吗? 宋曼沉默地笑了笑,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一顿饭吃到最后,撤下了正餐,梁老太爷还准备了饭后甜点。 宋曼还没把甜品吃完,就见谢诚远拿出手机,对宋曼道:“宋小姐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情,咱们用微信也好沟通。” 宋曼本来想拒绝,可谢诚远手伸过来,微信二维码放在面前,听见他放低了声音,说:“你弟弟和你前夫最近过得很不好,如果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可以通过微信问我。” 宋曼闻言一顿,抬眼望向谢诚远。 谢诚远没有谢裕闵那样的金丝边框眼镜,却更加秀气阴柔。 宋曼思索半天,最终抿了抿唇,道:“二爷等等,我手机放在房间里,没有拿下来。” 谢诚远闻言也不急:“没关系。”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院子里一条小路在路灯的照射下曲径通幽。 谢诚远道:“宋小姐要是吃饱了,可不可以陪我去院子里逛逛?” 宋曼和梁老太爷说了一声,便带着谢诚远去了院子。 两人在院子里遇上提着饭盒去祠堂的江云英,宋曼和江云英打了一声招呼,江云英认识谢诚远,也对谢诚远打了一声招呼:“谢二爷。” 三人并没有说几句话,江云英就提着饭盒离开了。 谢诚远看向江云英离去的背影,那条路的尽头,以往只是微光照射的祠堂此时灯火通明,谢诚远眯着眼睛道:“江夫人这是提着饭盒去哪?” 宋曼也没瞒着他,只道:“祠堂,梁小姐在祠堂里跪着呢,江姨去给她送饭。” 谢诚远闻言微微惊讶:“梁小姐这是犯什么错了?怎么还被罚着去祠堂跪着了?” 宋曼也没细说,只道:“一点私事。” 谢诚远见宋曼不愿意细说,也没说什么。 两人走在后院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步伐一深一浅。 谢诚远酝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宋小姐应该知道我那侄子和你们梁家的渊源吧?” 宋曼一顿,没说话。 谢诚远继续道:“谢裕闵的性格执拗,他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在放下仇恨和报仇雪恨这两件事上,他不会放弃报仇的。” 谢诚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但你是否想看着你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毁于一旦呢?”谢诚远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觉得你也不愿意的。” 宋曼听到这里停下脚步,仰着头望着他。 肃静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同明珠,安静得摄人心魄。 宋曼说:“二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诚远闻言长叹一口气,似是在可惜,又或是感叹。 “你知道谢裕闵刚被找回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谢家的家庭医生都说了,他有睡眠障碍,基本上整夜整夜都睡不好,需要心理医生进行的专业催眠,才能让他小憩片刻。” “后来一段时间,他的状况好一些了,精神面貌看着也和正常人无异,但……” 谢诚远有些难以启齿。 宋曼眉头一蹙,有些紧张道:“但什么?” 谢诚远将手机拿出来,从相册里翻到一张图片,递给宋曼。 宋曼看到图片上一小瓶像维生素一样的东西,但上面写的英文,不是维生素。 谢诚远说:“这是他经常服用的药物,一直到现在还在用,你如果去他房间找一定能找到。” 宋曼皱着眉头问他:“这是什么?” 谢诚远说:“抗抑郁的。” 说到这里谢诚远顿了一下,补充道:“准确来说,是抗躁郁的。” 第312章 躁郁(2) 九龙的夜里,车水马龙。 谢裕闵坐在黑色的林肯加长里,路灯忽闪而过的灯光透过贴着薄膜的车窗,落到他的眼里。 车里沉默而安静。 忽然坐在前面副驾上的章予转过头来,他手上握着接通的电话,扭头看向谢裕闵:“先生,医生那边来电话了,她说您再不去按时治疗,她就不管您了。” 谢裕闵闻言眉头一皱,对章予伸出手去:“把电话给我。” 章予把手机递给谢裕闵。 谢裕闵接过电话,低低地喂了一声。 如同精心酿造的美酒,醇香浓厚,听到耳朵里如过了电一般。 那头的女声顿了一下,知性又有魅力的声音,不高不低:“谢裕闵,没有一个病人会像你一样这么不听医生的话,之前你让我发表的帖我也发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听一听我的话,明天晚上七点到我这里来治疗?” 谢裕闵长长的睫毛轻眨,声音淡淡:“我最近感觉好很多了。” “那也不能忽略治疗,都三个月了,你三个月没来治疗,作为你的医生,我并不觉得你三个月不治疗就能痊愈,你要再不来,我有权力重新对你的精神状况进行评估。” 谢裕闵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说了一个“好”字。 挂断电话,谢裕闵将手机还给章予。 章予摆弄着手机,问谢裕闵:“那我们现在回酒店?” 谢裕闵说:“去机场。” 章予一顿。 谢裕闵说:“我们今天回去,但去机场之前,还得去一个地方。” …… 宋曼和谢诚远从院子里回来,客厅里窗户大开,宋曼多看了一眼,看到前院一辆开着车灯的黑色林肯。 管家此时正立在梁老太爷身边低头说什么,见宋曼回来了,停住口中所说的,抬起头来对梁老太爷说:“宋小姐来了。” 梁老太爷抬起头也看到宋曼。 梁老太爷说:“谢家派人来接你过去。” 宋曼闻言,对谢诚远道:“二爷,抱歉,失陪了。” 谢诚远也没说什么,只道:“好的。” 去楼上拿好手机,检视了一下有没有遗落的东西,宋曼从楼上下来,谢诚远还没有离开。 宋曼隔着距离和他打了个招呼,要走的时候,谢诚远忽然叫住她:“宋小姐!” 宋曼回过头看向他,就见谢诚远看着她,对她说:“我先前和你说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宋曼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坐进车里的时候,映在车窗上的光线照着宋曼白净的脸,宋曼眼里闪过一幕幕,谢诚远和她说过的话。 梁家到谢家的距离不近,要穿过跨江大桥,穿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穿越一大半个舟城。 宋曼回到谢家时,钟叔在门口候着,手上还抱着那只白白的有些慵懒的猫。 宋曼快步走上前,几乎都快忘了谢裕闵跟她说的,要早点回,给公主喂粮。 公主亲人,看到宋曼过来抱它,它也不吵不闹,安静地让宋曼抱过它。 宋曼道:“给它喂吃的了吗?” 钟叔说:“喂过了,先生打电话来问您有没有回来,就托我喂了点粮给它,先生昨晚上回来的时候顺手把它放在房间的桌子下面了,我进去的时候它饿得喵喵直叫,很可怜。” 宋曼闻言,捋了捋猫咪的毛发,轻声道:“小可怜,饿了一天是不是饿坏了?” 宋曼眼睫毛轻眨,抬起头对钟叔道:“那笼子呢?” 钟叔说:“还在房间,我还没有清理。” 宋曼闻言,对钟叔道:“那我去房间把它笼子拿出来,正好我要去放东西。” 钟叔听到点了点头,道:“去吧。” 宋曼抱着猫咪走上楼,夜晚的走廊很安静,柔软的地毯将鞋跟的声音都收敛。 宋曼走到谢裕闵房间打开门,见他房间一贯素净。 黑白灰的色调,没有多余的色彩。 有棱角的装饰品方方正正摆在架子上,不规则的形状,亦或是像三角形那样,有着尖锐角度的形状。 以前没有注意看,现在一看,整个格局似乎透露出一股不甚明亮的气息。 怀中的猫咪喵喵喵地叫着,有些不安,宋曼捋着它的毛发,安抚着它的情绪。 宋曼安抚完,打开灯,去找它的笼子。 谢裕闵估摸着昨晚回家之后就把猫笼放在桌子边,宋曼想着,走过去把打开的猫笼关上,将猫笼拎起来,准备走。 忽然间莫名其妙的,谢诚远的话就跳进脑海中。 “那药物,他一直在服用,你如果去他房间找,一定能找到。” 宋曼一顿,重新环视房间一周。 房间里很多架子抽屉,每个地方都有可能放,要找起来很麻烦。 但好在谢裕闵的私人空间没有摄像头监控,所以就算她在这里找,也没有人会发现。 宋曼抿了抿唇,将猫笼重新返回地面上,打开猫笼,把猫咪放进去。 猫咪只有一开始喵了两声,而后乖乖地坐在地上舔着猫爪,十分温顺。 宋曼瞧了它一眼,走过去将卧房门合上。 房间里柜子抽屉多,要找的话,也只能先找最有可能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地方在随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宋曼把目光放在两个床头柜上。 她在这个房间睡得次数不多,也不知道谢裕闵会把药放在哪个地方。 如果真的有这个药,谢裕闵真的得了躁郁症的话…… 宋曼咬了咬唇,没有继续想下去。 她快速地打开床头柜的两个抽屉,又顺手把临得近的抽屉翻了一下,没有。 宋曼又去洗手池翻,洗手池翻完又准备去翻书桌的抽屉,忽然间公主喵喵的声音叫起来,宋曼警觉地意识到,可能有人来了,猫咪对声音都会比较敏感。 宋曼当下不翻了,准备拎起猫笼 第313章 躁郁(3) 谢裕闵将手上的手信袋丢过去。 “给你带的。” 宋曼一愣,稳稳接住。 手信袋里还热乎,轻轻一闻,还能闻到里面的酥饼散发着松香可口的味道。 宋曼想起之前她随口一说,说谢裕闵出差都不给她带特产。 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事情,甚至是漫不经心,但他却听了进去。 宋曼微愣,谢裕闵将手信交给她之后,走进房间,宋曼这才看到章予也在后面,还有钟叔。 宋曼立马让开路,将手信和笼子放在一边,去看谢裕闵的伤势。 谢裕闵衣服脱下来才发现,腰侧的伤口不浅。 钟叔看了,不禁眉头紧锁,脸色都变了:“这……这怎么搞的?” 章予闻言下意识看了宋曼一眼,又收回目光,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点事……” 什么事章予不敢明说。 只再多瞧一眼站在一侧面露关心和担忧的宋曼,漂亮是漂亮了点,身材也足够好,但在章予的认知范围内,还不足以让他发疯到被人划了一刀还执着得要去买手信。 明明那天下午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港城的治安不比舟城,鱼龙混杂,谢裕闵冒着风险去买手信,都把卖手信的老板吓一跳。 钟叔一边心疼得给谢裕闵上药,一边叮嘱谢裕闵,说这药会疼一些。 谢裕闵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笑着安抚钟叔道:“我没事,你放心上药好了。” 宋曼在旁边看着眉头都快拧成一根麻花了。 谢裕闵在港城搞什么事情她并不知晓,但靠着这些日子来推测,谢裕闵的处境并不好。 先前不知道,如今当伤口亲眼暴露在眼前时,宋曼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视而不见,自己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钟叔等人给谢裕闵上了药之后,叮嘱着不能碰水,就退了出去。 宋曼看到他腰上绑着布条的伤口,心疼得蹙起眉,蹲在他腿边上:“疼不疼?” 谢裕闵笑着说:“还好。” 宋曼咬了咬唇,粉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干涸的舌头,眼神小心翼翼的,又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一样地问他:“是谁伤的你?你有猜测吗?” 谢裕闵垂下眼,乌黑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他眼前那一块视线,落下一点阴影。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很平静:“港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有可能是本地人排外,想对付我,也有可能是谢诚远,想趁机打伤我,还有可能是……” 谢裕闵没把话说太明,但宋曼猜到了。 她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 她说:“也有可能是梁老太爷,对不对?” 谢裕闵“嗯”了一声:“梁老太爷有些产业在港城,业务和我在港城开拓的业务重叠,不小心动了他的蛋糕罢了。” “这样啊……” 宋曼低下头看着谢裕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没有戳破谢裕闵故意给两人留下的体面。 有些事不用再明明白白地摆出来,戳破对两人都难堪。 第314章 躁郁(4) 但宋曼却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能再做缩头乌龟。 梁家和谢裕闵,此时她必须得站一个。 宋曼抿了抿唇,伸手握住谢裕闵的手。 他的五指修长,像艺术品。 宋曼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热气息,宋曼说:“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我会去跟他说,让他不要再伤害你。” 空气里陷入一种沉默,谢裕闵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浓墨重彩。 宋曼心里忐忑不已。 因为她知道,梁老太爷和谢裕闵之间,不是她从中调节就有转圜的余地。 谢裕闵要对付梁家,而梁老太爷要保护梁家,两人迟早都会有一场恶战的。 但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宋曼选择做一个傻子,即使没有用,她也想试一试。 而谢裕闵也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瞎子,他没戳破宋曼的谎言,只是将她拉到腿上,说:“好。” 宋曼坐上谢裕闵的腿时,意识到他腰侧有伤,下意识想要下去,说会压到。 谢裕闵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不会的。” 宋曼听到这话,不敢再动,生怕扯到他的伤口。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衬衣,谢裕闵的扣子没有扣紧,露出胸膛一大片肌肤。 他回来得风尘仆仆,身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衣服被血弄脏,得换。 谢裕闵抱着宋曼抱了一会儿,想要起身去洗一下,换个衣服。 宋曼从他腿上下来,知道他得意图,道:“我来帮你吧。” 宋曼指了指他腰侧的伤口,说:“钟叔不是说,你的伤口不能喷水吗?” 洗手间的浴缸旁,宋曼拿了一个小板凳让谢裕闵坐着,自己则是准备了一块小毛巾,浸湿了给谢裕闵擦身体。 擦之前,披头散发的不利于行动,宋曼便随手拿了根皮筋,头发随便扒拉两下扎起来,把毛巾放进浴缸的水里吸满水。 宋曼一边用毛巾吸水,一边对谢裕闵说:“把衣服脱了吧。” 谢裕闵听话的把衬衫脱了,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鼓鼓的胸肌和流畅的腹部线条让整个身躯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宋曼费劲地把毛巾拧干,看到如此具有荷尔蒙意味的身体,吸了吸鼻子,希望自己没有流鼻血,没有失态,不然太丢脸了。 宋曼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道:“我开始给你擦了哦。” 谢裕闵淡淡地看着她:“你擦。” 宋曼看着眼前鼓鼓的胸肌,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她暗自呼吸一口气,拿着毛巾从肩头开始擦,避开包扎的那一个伤口,来回擦几遍。 等到上半身擦干净了,宋曼看着倒三角的腰身,中间鼓鼓一团,有些迟疑下半身没有伤口,应该不用自己擦了吧。 宋曼这样想着,将毛巾洗了一遍,挂起来,道:“下面你就自己洗吧,反正没有伤口,你自己来会更方便。” 谁知谢裕闵忽然说一句“不”。 宋曼一顿。 就见谢裕闵稳稳当当地坐在小板凳上,上半身光着,两只腿岔开坐着。 他抬头看着她,即使抬起头也没有半分低头感。 “你来帮我擦。” 第315章 躁郁(5) 谢裕闵像个老大爷一样坐着。 裤腰带已经松开,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裤边缘。 劲瘦的腰身之下,被黑色裤筒裹住的大腿,西装裤抻得没有一丝褶皱。 宋曼顿了一下,看到他像刀锋一样凌厉的裤腿,一丝不苟。而他松垮的裤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宋曼抿了抿唇,手里拿着毛巾,看着谢裕闵:“那你把裤子脱了。” 谢裕闵低头看了看裤腰带,站起来,把裤子脱了。 谢裕闵的身材高大,一站起来,就能将浴室的灯光遮住一大半,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宋曼看着他在光线下露出的轮廓,贲发的肌肉纹理,像她看过的希腊雕塑。 谢裕闵把裤子脱了,又扯了扯内裤边缘,道:“这个要不要脱?” 宋曼看着他那鼓鼓的一团,立马伸出手制止道:“不用不用,内裤你穿着就好了。” 谢裕闵“哦”了一声,伸手将内裤拉开,作势就要脱。 宋曼瞬间就感觉自己长了针眼一样,马上撇过头去,手作成stop的样式,对谢裕闵说:“别脱内裤啊,你脱我就不给你擦了。” 谢裕闵伸手拉过她,将她拉到怀里,不以为意地低下头,用慵懒的语气说道:“用都用过了,你现在才害羞,会不会太迟了?” 宋曼眼睛都不敢睁开,感觉到肌肤相贴的滚烫气息。 谢裕闵身上都没穿衣服,而她身上虽穿着,可他如铁烙一般硬梆梆的某个地方一直隔着衣服膈着她,让她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 宋曼闭着眼睛,声音磕磕巴巴的:“都说了你自己擦了,你是腰受伤了,不是腿受伤了,你自己擦吧!” 说着宋曼捂着眼睛转身就要走。 谢裕闵轻轻一笑,伸手再度一拉,笑出来的温热气息打在宋曼的耳朵上,有一种低沉的性感。 “我擦不了,你帮我擦。” 宋曼捂着眼睛嚷嚷道:“你怎么擦不了?不是有手吗?” 宋曼一说完,谢裕闵拽着她的手就往身上摸,谢裕闵说:“我的手正忙呢,没空。” 宋曼感觉到指尖的触感,指尖陷入柔软的肌肤,偶尔滑过的腹肌,有一种滚烫的坚硬。 谢裕闵带着她摸遍上半身,要往下摸。 宋曼吓得只想抽手,怒斥他:“你耍流氓!” 谢裕闵懒洋洋道:“我们什么关系,怎么能说是耍流氓呢?” 宋曼闭着眼睛,只喊:“又没结婚,你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那结就好了。” 谢裕闵拽着宋曼的手,不让她后退。 “挑个黄道吉日,咱们结。” 宋曼听到这话心脏暂停半拍,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谢裕闵,声音都不听使唤地哆嗦:“真,真的吗?” 谢裕闵勾唇一笑,将她的手带到内裤边缘,扯了扯,道:“假的。” 谢裕闵说:“我根本就没脱内裤,你眼睛白闭了。” 宋曼:“……” 看着谢裕闵一脸坏笑的表情,宋曼觉得他真的太可恶了。 当下把手上的毛巾丢到谢裕闵身上,宋曼说:“你自己擦吧,大坏蛋!” 第316章 蕾丝(1) 宋曼从浴室里出来,脸红了个大透。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蒸汽车的车头,还在“呜呜”地冒着热气。 亏她还真以为他愿意和她结婚呢。 要知道当时她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 只可惜谢裕闵说是假的。 宋曼脚步微顿,看着窗外的月光,月色如水地打在参天的树冠上,遮天蔽日,蒙人眼睛。 宋曼垂下手,认真细看窗外的月亮。 手腕上的玉镯叮咚地和衣服上的纽扣一碰,发出清脆的玉声。 宋曼怕磕坏了,连忙拿起来去看。 在梁家的时候,梁老太爷也注意到这枚玉镯,问她是哪来的。 奇怪的是,宋曼当时并没有说实话。 宋曼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情,没有对梁老太爷说这是谢裕闵送的,不过就算不说,对方估计也能猜到。 宋曼看着玉镯完好无损,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头就见谢裕闵围着浴巾出来。 他的上半身还是光秃秃的,没穿衣服,只劲瘦的腰间松松垮垮围着浴巾,漫不经心的,好似随便一蹭就能掉。 谢裕闵去了床上,将房间最亮的那盏灯关掉,只留了床头柜上的小灯。 他盯着站在那里没动的宋曼,道:“去洗?” 宋曼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热,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说的话也是平常都能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曼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她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去柜子里拿换洗的衣服。 结果转身的时候,身体碰到身后滚热的躯体,腰被稳稳当当托住。 宋曼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颤。 谢裕闵的手并没有移开。 他低头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宋曼,她嘴唇微嘟,细细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她的唇上她都不知道。 谢裕闵勾着手指去拨开,宋曼惊慌地握住他的手。 谢裕闵低头看她发红的脸颊,低声问她:“怎么了?” 宋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他一靠近,空气温度升高,而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的战栗。 但宋曼不能把这些告诉他,只说:“刚刚给你擦身子的时候沾到水了,有点冷。” 宋曼的手从握住他,到放在他的双臂上。 宋曼推开他道:“我,我去洗澡。” 谢裕闵没有拦她,只是任由她拿着衣服进去洗。 只是余光撇到衣柜的时候,发现最上面那件新的衣服被宋曼拿走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瞳孔变深了些。 宋曼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关上花洒。 手指皮肤都洗皱发白,宋曼感觉呼吸进鼻子里的空气,要比刚才脸红心跳的气氛没那么令人紧张。 宋曼把刚才的暧昧气息归咎于房间里灯太暗,不然一男一女待在一个房间里,灯光明亮,也不会有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宋曼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谢裕闵的触碰。 所以会在他靠近的时候,自发的,发生一些以前没有的感受。 宋曼慢吞吞地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又穿好内裤,准备把睡裙套在身上。 只是将睡裙展开的时候,宋曼意识到这身布料有些不对劲。 之前她穿过的那条睡裙是丝绸做的,虽然是吊带,但是很软,穿在身上冰冰凉的。 可如今手上这条吊带,虽然材质也很好,但宋曼看到上面镂空的蕾丝花纹,还有分截似的,上面是吊带,下面是短裙的设计,吊带并不是正常长度,有点遮不住肚脐眼,短裙也是短到大腿,遮不住屁股的长度。 宋曼嘴唇咬得充血,看着手上这一堆单薄的布料,都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衣柜里。 她明明把自己的睡裙放在最上面,怎么就变成这种款式了? 而且……虽然吊牌剪了,但还是新的。 宋曼咬着唇,不知道该穿还是不穿。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穿的时候,忽然间浴室门被人敲响,宋曼抬起头,就见谢裕闵站在门外,他低醇而性感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还没好吗?” 宋曼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还条件反射:“等,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第317章 蕾丝(2) 宋曼一咬牙,把衣服穿上,顺道在外面套了一条浴巾。 那浴巾并不大,宋曼有点顾得住上面就顾不住下面的,到最后干脆就顾住蕾丝花纹有些多的上面,打开了门。 谢裕闵问完之后就躺在床上看杂志,听见浴室门那头有声音,便抬头一看,就见宋曼身上披着浴巾,一双细白的腿又直又嫩。 谢裕闵眼一深,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心。 这衣服说起来还是白晨给的,说是他的一个什么小女朋友分手之后留在他这的,很贵的牌子,就只拆开看了一下,丢掉怪可惜的,就给他了。 他也没仔细看,只是让人把衣服放到宋曼衣柜里,宋曼如果喜欢就穿,不喜欢放在那里也没事。 只是没想到才刚放衣柜,就被宋曼拿去当睡裙穿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小步走近。 宋曼觉得谢裕闵这个眼神很有攻击性。 她心头惴惴,眉眼微微蹙起,嘴唇也微咬着,忐忑不安。 谢裕闵把眼镜放到床头柜上,他靠在床头看杂志的时候,披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只是纽扣没扣,整个胸膛裸露着,有几分慵懒的情迷。 宋曼走过去,掀开薄被,像仓鼠一样呲溜一下钻进去。 谢裕闵眯着眼看着她这一所作所为,微微侧身:“怎么感觉你怕我?我欺负你了?” 宋曼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摇了摇头。 声音在被子里盖着,瓮声瓮气的:“没有。” 谢裕闵凑过去,手也埋进被子里。 他盯着宋曼可怜的脸,道:“没有欺负你,你一脸委屈的表情?” 说着,“咻”的一下,一条纯白的浴巾从被子里丢出来,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 宋曼感觉自己身上都没有遮挡物了,而谢裕闵的手也伸了过来,摸到一手滑腻腻。 谢裕闵说:“要真欺负,我还没开始呢。” 宋曼瞪大眼睛,看着谢裕闵渐渐靠近,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住她。 唇齿相触,已经是条件反应,有了感觉。 谢裕闵的吻从嘴唇吻到下巴,又从下巴吻到锁骨。 宋曼被吻得气息不稳,想要说话,谢裕闵却气定神闲道:“叫吧,叫再大声一点,让宅子里所有人都听见好了。” 谢裕闵知道宋曼脸皮有的时候薄得跟饺子皮似的,他越是这么说,宋曼越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手下细腻滑嫩的肌肤和她脸上被欺负狠了的表情,谢裕闵没办法慢工出细活。 宋曼的声音被撞碎,拧紧的眉头和合不上的嘴让谢裕闵喘着气,对她说:“不舒服就跟我说。” 宋曼手背捂住嘴唇,眼睛里像泼了水一样,水光潋滟,好像下一秒就要落泪。 而身上那种酥麻过电的声音让她越发羞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也想跟他说不舒服,可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在被窝里的动作有了限制,也有了拢在一起的蜜意。 宋曼抿着唇,眼神越发迷离。 谢裕闵瞧出她的舒服,忍不住在她的耳边和她说:“舒服也要说。” 宋曼咬碎了牙齿,不打算发出一点声音,可谢裕闵似乎看出她的坚决,决定捣乱。 宋曼最终丢盔弃甲,整个房间都是她那低啜又难耐的声音。 等到结束,宋曼瘫在床上。 谢裕闵围上浴巾,去了浴室,接了一盆水过来,拿着毛巾给宋曼擦身子。 宋曼身上汗津津的,先前因为洗澡而盘起来的头发也因为这一场运动而散落不少碎发掉在脖颈上。 谢裕闵想给宋曼擦身子,宋曼避了避,接过他手上的毛巾,说:“我自己来。” 谢裕闵眉梢一挑,避开宋曼的手,不让她自己来。 谢裕闵说:“没事,摸都摸过了,看也看过了,我给你擦擦,不碍事。” 宋曼心跳漏掉一拍,鼓着脸颊,盯着谢裕闵,半晌才说出一句:“我没你这么不害臊。” 谢裕闵粗略地给她擦了擦,又拍了拍她的腿:“跪过去。” 房间里灯光暗,宋曼一时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按他说地跪在床上。 可刚跪,宋曼就觉得不对劲了。 跪什么啊? 那不是给这个流氓有机可乘吗! 第318章 蕾丝(3) 可惜宋曼醒悟为时已晚,根本玩不过八百个心眼子的谢裕闵。 宋曼才刚歇会儿,就被谢裕闵拖着来了第二轮。 月上中梢。 宋曼困得睁不开眼睛,谢裕闵让她穿了衣服再睡。 他虽然觉得自己定力强,可宋曼光着身子不穿衣服躺在他怀里,他是神仙也忍不住。 于是他拍了拍昏昏欲睡的宋曼,也没用多大的劲,就让宋曼配合着把衣服套进脑袋里。 宋曼乖乖配合躺在他怀中,伸手穿衣服的时候,头偏到一旁,对着谢裕闵的腰间,一点点血腥味让她的脑袋有些清醒,她忽然反应过来,眼神清明了一瞬:“你的伤口没裂吧?” 谢裕闵看了看自己有点渗血的伤口,脸不红心不跳道:“没有。” 宋曼此时是真的没有力气,灯光也暗,她也没检查,放心地睡了过去。 等到宋曼睡着后,谢裕闵从床上下来,穿了件衣服走下楼。 客厅的灯关掉了那个最大的,只留下几盏小灯。 谢裕闵在下面抽屉里拿医药箱。 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又拿出几块纱布,谢裕闵掀开衣服,将伤口重新处理重新包扎。 半夜睡不着在外面抽烟的章予见到客厅有灯,走进来一看,就见谢裕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包扎伤口。 晚上新来的消息还没有汇报给谢裕闵。 章予走上前去,问谢裕闵:“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 谢裕闵刚把伤口包扎好,将棉签折断丢进垃圾桶里。 “嗯,你怎么也还没睡?” 谢裕闵把东西收好,医药箱盖好,道:“想你家人了?” 章予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裕闵道:“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放你几天假,让你回去探望探望你的家人。” 章予脸上表情一变,有些高兴,立马低下头对谢裕闵说:“谢谢先生。” 谢裕闵把医药箱放回柜子里,问:“梁家那边怎么样了?” 章予道:“派了人去和江云英秘密接洽,虽然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但是江云英拒绝了。” “哦?”谢裕闵微微挑眉,“她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章予说:“有人比我们早一步和她接洽了,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 谢裕闵微微垂眸,声音波澜不惊:“不急,再等等。” 不管江云英那边是谁在接触,谢裕闵总有一种把握,江云英会重新过来找他们的。 夜色如水,周围静悄悄的。 梁老太爷安静地睡在床上,而他的身边,江云英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几秒,沉静地听着梁老太爷的呼吸。 等到确认梁老太爷的呼吸均匀又重,江云英才悄悄摸摸地从床上起来。 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对这个房间的熟悉程度,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拉开书桌上的抽屉。 早前梁知艺来找她,说是需要她在梁老太爷身边找到一个合同,是跟港城证券有关的。 江云英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事情,才会在今天晚上动手。 梁老太爷每周都会有一天服用安眠药,虽然剂量不大,但足够他在这个年纪睡一个好觉。 目测梁老太爷这个点不会醒,江云英打开手机的电筒灯,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着。 这个没有。 那个也没有。 梁老太爷睡觉之前都会有过目文件的习惯,这些文件都是近期的,没有一个是关于港城项目的。 江云英想了想,应该不是最近的项目,明天可以找个机会去书房看看。 刚这样想着,就听见梁老太爷翻身的声音。 梁老太爷看着江云英单薄的身子蹲在书桌的抽屉前,手上还举着手机的电筒灯,他微微一顿,抬起身子看了一眼,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江云英身子一僵,听到这声音额头手心全在冒汗。 梁老太爷眯着眼睛问她:“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江云英一愣,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对梁老太爷说:“我在找您的安眠药,我也有些睡不着。” 第319章 木盒(1) 江云英说完,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梁老太爷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那瞳孔有些黑,黑到江云英心里有些不稳。 就在江云英想说什么的时候,梁老太爷忽然转过头去,对她说:“安眠药在床头柜的屉子里,你怕是忘了。” 江云英心中一凛,拍了一下脑袋,连忙陪笑道:“是……看我最近都给忙忘了。” 江云英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床头柜前。 她刚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梁老太爷便拽住她的手。 年迈而苍老的手掌上血管脉络凸起,松弛的皮肤像带刺的藤蔓紧紧锁住她。 梁老太爷阴沉机械地盯着她,像是死神紧紧攥住她的眼睛。 “江云英,你死都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江云英心中一梗,如鲠在喉。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的发抖,面对梁老太爷那双像蛇一般的眼睛,她知道此时的她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对”。 江云英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扯了扯嘴角,按下心中的恐惧,握住梁老太爷的手,用很郑重的语气道:“梁老,我不会背叛你的,我怎么会背叛你呢?” 江云英说:“我背叛谁都不会背叛你的。” 江云英温柔的声音在黑夜里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梁老终究是老了,即使年轻时再如何意气风发,年迈多病的人总是会奢求多一点温暖。 于是,就算这话悬浮在半空,没有支点可以支撑,在这个时刻,梁老太爷也选择相信。 他握住江云英的手用了些力气,等到江云英稍稍喊了一句疼,他才渐渐松开,沉沉睡去。 江云英此时后背全部都是冷汗,她看着渐渐睡沉了的梁老太爷,知道安眠药的药效再次上来了,梁老太爷才会睡得那么快。 她缓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从梁老太爷的手里抽出来,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面上看着平静了下来,可只有她心里知道,她的心有多么紧张。 梁老太爷的狠她是见识过的。 当初处理掉一个背叛他的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梁老太爷毕竟老了,梁氏集团不可能被他带进棺材里,总有一天,他手里的梁氏集团会易主。 而梁知艺此时给她递来的橄榄枝,恰到好处。 江云英想着,再度扭头看向已经熟睡了的梁老太爷,她再次起床,重新回到书桌前翻找。 翻了一会儿,江云英在抽屉下看到一个落了锁的盒子,自己以前从未看到过。 漆木的盒子,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江云英眉头一皱,拨弄了一下小锁,确定抽屉里没有打开的钥匙。 江云英抿了抿唇,觉得这个盒子非同小可,说不定里面装的就是梁知艺要找的东西。 江云英喜出望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梁老太爷,确定梁老太爷没醒,江云英仔细观察了一下小锁,又拿出手机对着小锁拍了一张。 拍好之后,江云英收起手机,把盒子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第二天,梁老太爷醒来,江云英早就候在一旁准备服侍他。 对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江云英想起昨晚上那道阴森又阴沉的眼神,喉咙间不禁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可梁老太爷却像是忘了昨晚上的事情一般,若无其事地让她扶他起来伺候更衣。 江云英见他表情如常,也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心渐渐放了下来。 等到梁老太爷去院子里散心,她并没有跟着,梁知艺从阁楼里下来,见到江云英,问她:“东西找到了吗?” 江云英说:“我找到一个盒子。” 梁知艺眉梢一挑,问:“什么盒子?” 江云英说:“现在还不确定,等我确定之后,我再告诉你。” 第320章 木盒(2) 江云英也不知道那个盒子里的是什么,但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心里心心念念惦记着那把锁,下午陪同梁老太爷听了一会儿越剧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外出,说圈子里王太太得了孙子,满月酒的时候邀请她,她打算给王太太的孙子打一把同心锁作礼。 江云英找到一家自己经常去的金铺,给老板说了一下她要的同心锁,并偷偷摸摸地把自己手机里拍的那张小锁的图片给老板看,问老板能不能根据锁孔,把这个锁的钥匙打出来。 老板看了一眼,说这个锁内里是孔明锁,里面十分精巧,只有唯一的配套的钥匙才能打开这把锁。 江云英闻言心里失望得不行,出门的时候,瞧见路边的宾利上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唇红齿白,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像月牙。 粉红的短衫衬得她颜色越发靓丽,贝齿咬在唇上,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瑞丽。 江云英想,宋曼此时比昨天看见的时候气色还要好。 宋曼正坐在车里逗弄着公主,公主抱过来的时候没杀虫,也没护理,谢裕闵根本不让她抱。 如今公主身上都收拾好了,也干净了,宋曼抱着懒塌塌的公主,心情十分不错。 宋曼正等着谢裕闵把给公主买好的东西拿过来,就见车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那人她见过,打过两次交道。 江云英主动打过招呼:“宋小姐。” 宋曼见到江云英,也很客气礼貌地点点头,道:“江姨。” 江云英朝车里望了望,没见到别人,只道:“宋小姐在这里干嘛呢?” 宋曼说:“等人。” “等谁啊?”江云英张口就问。 宋曼没说,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看到不远处的金店,扬了扬下巴,道:“江姨刚刚在里面买什么呢?” 江云英拿出买好的金镯子跟宋曼说:“王太太喜得孙儿,满月做酒,我买个金镯子送她。” 宋曼看着江云英手中的礼盒,金镯子精致小巧,适合戴在婴儿的藕臂上,寓意又好。 宋曼看着镯子笑了笑,道:“江姨有心了。” 江云英跟着梁老太爷没有名分,也只有和她一个处境,如今熬出了头的王太太愿意给她递帖子。 宋曼心里想着,面上对江云英微笑着。 江云英看了一眼时间,对宋曼道:“我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有空回梁家坐坐。” 江云英说:“毕竟梁家才是你真正的家。” 江云英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就和宋曼挥手搞别。 她坐进梁家给她派的车里,车子要走的时候,无意间通过后视镜看到从不远的宠物店里走出来的谢裕闵提着两袋子东西走出来。 他走到车门边,将袋子递给前面坐着的章予,宋曼从车窗里抱着公主,一人一猫伸出头来。 谢裕闵拍了拍宋曼的脑袋,表情柔和。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曼撇了撇嘴,谢裕闵作势凶凶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宋曼大叫着抱着公主往里躲。 谢裕闵轻笑着,目光里全是柔情。 江云英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顿。 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复杂地回过头,对司机道:“走吧,回去吧。” 第321章 木盒(3) 江云英坐的车一开走,那头车里,宋曼似乎有所察觉地往那边看去。 “谁啊?” 宋曼好奇心重地探头探脑。 谢裕闵若有所思地看着梁家车开远,将她的脑袋按回去:“没谁。” 宋曼“哦”了一句,嘟囔了一声,抱着公主往里面坐。 挪的时候,宋曼眉头一皱,感觉自己的肚子忽然有点重。 她低头看了看,用手摸了摸。 谢裕闵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见到宋曼的异样,道:“怎么了?” 宋曼愣了愣,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她眉头舒展开来,对谢裕闵笑了笑:“没事。” 谢裕闵约了家庭医生给宋曼做身体检查,本来宋曼都不用出来的,但家庭医生除了给谢家看诊,还做义诊,约的这天正好是医生在第一医院做义诊的时间,所以两人只好到医院来做检查。 车子开进医院后,公主就被谢裕闵塞进猫笼里,被章予看管着。 谢裕闵带着宋曼到约定的地点看医生做检查。 开了单之后,宋曼乖乖地拿着单子去做b超和妇科检查,谢裕闵在外面等着。 妇科检查外几乎都是女性,谢裕闵鹤立鸡群地坐在人群中间,就像一个香饽饽,更何况他的形象气质出挑,路过的女性都要多看他两眼。 只是当事人浑然不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目光,只是沉心在自己的手机里。 等到宋曼从检查室里出来,他才收起手机,抬起头对宋曼道:“好了?还有别的要检查的吗?” 宋曼看了看单子上的项目,道:“还有一项抽血。” 谢裕闵接过宋曼手中的单子看了看,又揽过她的肩膀,道:“走吧。” 抽血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这里人并不多,宋曼拿着单子去抽血,忽然间抬头见到一个熟人。 宋曼微微诧异:“凌医生,你怎么在这?” 凌医生看到宋曼,对抽血室的小护士道:“这个我来吧,你去旁边歇会儿。” 说着,又对宋曼道:“我刚刚在人群里看到你,过来看看。” 凌医生看了一眼宋曼手上的问诊单,见到上面很大的“孕检”两个字,有些惊讶:“怀孕了?” 宋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嗯完之后,宋曼有些沉默,又有几分犹豫。 最终,她还是开口道:“凌医生,宋庭他……跟你还有联系吗?” 凌医生把口罩戴起,又戴着塑胶手套,让宋曼把袖子撸起来,把橡皮绳扎在她的手臂上方,准备给她抽血。 凌医生找了一下血管,用细细的针尖扎进她的手臂,道:“他确实来找过我,也找我问了你的下落。” 宋曼听着心头一咯噔。 血液从细细的管子里抽出来,流到密封的试管里。 等到抽完血,凌医生从一旁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地址递给宋曼。 凌医生说:“如果你想,可以到这里找他,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宋曼看着纸上白纸黑字,有些沉默。 每一个字落在她的眼里,都让她犹豫不决。 第322章 木盒(4) 宋曼不知道宋庭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担心是假的,可她如今又没任何立场担心宋庭。 宋庭已经把她抛弃,在她和陈宇非之间选择了后者。 想到这里,宋曼心中一顿,犹豫在这瞬间散去。 她抿了抿唇,对凌医生道:“不用了,他过的好就好。” 凌医生却说:“如果我说,他过得不好呢?” …… 晴朗的天空忽然密布乌云,绵绵的小雨落了下来。 谢裕闵正站在窗边接电话,他叉着腰,眉目凝着,语气有些严肃。 宋曼从抽血室出来正值谢裕闵说完这个话题,见到宋曼有些心不在焉,谢裕闵挂断电话,问她:“怎么了?” 宋曼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可肚子却突然下坠,刺痛感特别明显。 宋曼眉毛皱起,拿着检查单的手都不稳。 她扶住一旁的长椅,脸色苍白而声音尖锐:“谢裕闵,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谢裕闵连忙上前,抱住宋曼。 见她疼痛难忍,谢裕闵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飞速往家庭医生那边奔去。 谢裕闵说:“你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宋曼感觉自己的肚子下方似是有针扎,她悲戚地看着谢裕闵,伸手去抓他的衣服,问他:“谢裕闵,我是不是要死了?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感觉宋曼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谢裕闵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孕妇最忌大喜大悲。 于是他快速用自己的语言安抚宋曼:“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宋曼泪眼婆娑,疼痛有些止不住:“真的吗?” 谢裕闵点头,抱着她身体的手越来越紧:“真的。” 谢裕闵的回答让宋曼微微一笑,眼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微笑着对谢裕闵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会没事的,我和宝宝都会没事的。” 宋曼说完这话之后便晕了过去,谢裕闵抱着宋曼风风火火冲到家庭医生的义诊室里,他的脸上通红,额头鬓角全是细汗。 “快救人,快!” 一场雨洗刷着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缕夏热,细雨过后,天清气朗,晚霞都像水洗一般通透,而天气正式进入秋季,秋凉而夏去。 宋曼悠悠然从病床上醒来,头顶的光线伴随着晚霞的光线一起照到她眼睛,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病房外谢裕闵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喀哒”一声,病房外谢裕闵见宋曼已经醒来,他戛然而止手中的电话,挂断后走上前,一脸担忧:“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曼喉间干涩,摇了摇头。 知觉又重新慢慢聚拢,宋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肚子的实感还在,好像没什么事。 宋曼伸手摸了摸,问:“我刚刚是怎么了?医生有说什么吗?” 谢裕闵说:“没什么事,医生说是你最近心思太重,有些影响到胎儿健康。” 谢裕闵刚说完,挂断的电话又重新响起来,谢裕闵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他起身对宋曼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宋曼看着谢裕闵的背影,总觉得这两天他的电话出乎意料的多。 第323章 木盒(5) 宋曼此时看着谢裕闵的背影。 窗外的夕阳景象像一幅油画,云朵大片大片地铺满,晚霞如同七彩霞光,斑斓失色。 谢裕闵站在窗前,他的腿特别长,光线勾勒他的身躯,就像帕米农神庙的神像雕塑那般伟岸,肩宽腰细的倒三角身材,是上帝塑造出来的完美衣架子。 他压低嗓音,匆匆说了两句。 宋曼看着他挂断电话,转身看向她。 “我这两天事情比较多,你感觉好些没?” 宋曼点了点头,想起今天来医院就是为了检查身体,结果项目还没有完全检查完,自己就晕倒了。 宋曼掀开被子,想要穿鞋。 谢裕闵拦住她,手搭在她的腰上:“你要干什么?” 宋曼说:“孕检我还没检查完呢,不知道这个点其他科室的医生下班没。” 谢裕闵闻言,对她说:“没事,医生说剩下的你不用检查了,之前那些检查就够了。” 宋曼狐疑地看着谢裕闵,道:“真的吗?” 她怎么记得最重要的那两个检查还没做啊,她在网上查过帖子,孕检就是那两个项目最重要,她不检查的话医生真的能看出来吗? 宋曼抿了抿唇,盯着谢裕闵看。 谢裕闵表情都没变一下,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们谢家聘请的医生都是有水平的,那些检查不做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谢裕闵都这样说了,宋曼也就默认了。 谢裕闵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她也就乖乖地回到床上躺着,不再着急着下床。 只是动的这两下,宋曼还是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皱眉,抿了抿唇,道:“谢裕闵,宝宝真的没事吗?我怎么感觉,我的肚子还是有点怪怪的?” 宋曼再次确认:“要不要去把彩超做了看看?” 谢裕闵眉目一蹙,扶着宋曼靠在床头。 他道:“医生说彩超不用照了,你肚子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宋曼感觉肚子胀胀的,有几分难受,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可能是宝宝在肚子里调皮,你帮我揉揉吧。” 宋曼的肚子还没有完全显怀,还算平坦。 谢裕闵坐在床边,认真地用温热的手掌心抚摸着她的肚皮,宋曼感觉谢裕闵的力道还不错,他这么揉着,她肚子里的不舒适感有减轻几分。 宋曼靠在床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看上去像只乖猫。 谢裕闵见她这般客气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 两人闹了一阵,宋曼肚子忽然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饿了。 谢裕闵听见了,看着宋曼脸上冒着热气,他微微一笑,拿出手机给章予打电话,让他送些饭菜来。 又听见宋曼说话时声音有些哑,谢裕闵放下手机,对宋曼道:“渴不渴?我去给你接点水?” 宋曼早就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她点了点头,又嘱咐他:“我要喝点凉的,温热的也行,不要开水。” 谢裕闵捏了捏她的脸,道:“知道了。” 谢裕闵将手机放在宋曼手边的床头柜上,他说:“我去去就来。” 第324章 烂摊子(1) 谢裕闵出去了,宋曼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晚霞洒进屋子里。 嗡嗡的震动声在静谧的屋子里十分突兀。 宋曼一开始并没有注意,等到两三次的震动声接二连三,宋曼扭头去看,就见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因为人脸晃动,自动弹出消息。 宋曼刚看完消息,病房门就被人打开,宋曼一抬头就见谢裕闵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即使只是无意间偷看到了内容信息,宋曼也觉得有些心虚。 她垂下眼,拿起桌上的手机,对谢裕闵说:“有人找你。” 谢裕闵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他将水壶放在桌子上,又拿着手机出去了。 宋曼看着谢裕闵脚步匆匆,一出门就拨过去电话的样子,房门挡住视线,宋曼不免想到刚才那个短信,如此熟稔,没有架子,名字又如此女性化。 宋曼没有等到谢裕闵打完电话再进来,反倒是章予来到病房,对宋曼说:“宋小姐,你可以出院了。” 宋曼是临时晕倒,没有什么东西,下了床就能走。 晚上的医院没有白天热闹,宋曼看着人数骤然减少的医院走廊,章予走在前面,宽阔的背影挺拔,西装外套都遮不住他紧绷的上臂肌肉。 宋曼几次想说话又欲言又止。 一直到了停车场,周围安静得不行。昏黄的路灯照在低调的黑色宾利上,磨砂的质地吸收所有反光。 宋曼坐在后座系着安全带,见车厢里没有其他人,她抿了抿唇,问章予:“谢裕闵他……去哪了?” 章予正在调后视镜,听到这话一愣,道:“先生他有点急事,得去处理一下。” 宋曼闻言接着问:“什么急事?” 章予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她:“宋小姐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先生不是更好?” 那就是不说。 宋曼想到谢裕闵手机上的短信,嘴角扯了扯,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几分笑意。 章予将宋曼送回谢家,宋曼住进谢裕闵的房间。 房间极简,有淡淡的松香味。 布局设施有几分工业时期的冷冽感和北欧极简主义的空白感。 宋曼坐在那张灰色的席梦思大床上,一想到谢裕闵手机上那条短信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拿出手机,想着谢裕闵手机上的备注名字,一字一字地在搜索栏里打。 闻淑妤。 宋曼记得她的名字。 宋曼躺在床上,用搜索引擎检索闻淑妤,一下子跳出来她的百科生平和背景。 美国UCLA心理学硕士,临床心理学博士,曾是很多明星富豪的专用心理咨询师,在海外有很高的知名度。 而她本人也清丽非常,柔和的眉眼,和恰到好处的唇角,不会过分美丽,却又赏心悦目。 这样的人作为心理咨询师会给人一种很安稳很可靠的感觉。 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宋曼想起闻淑妤给谢裕闵发的那条短信。 【谢裕闵,你又迟到了!你再迟到我就把你的病历爆出去,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 第325章 烂摊子(2) 宋曼很清楚,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用这么熟悉,不用担心会得罪对方的语气说话。 看上去,谢裕闵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闻淑妤……他们认识很久了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曼看着网页上闻淑妤清秀的照片,她的漂亮是润物细无声的,没有攻击性,和别人的明艳相比少了几分颜色,却让宋曼莫名的有了危机意识。 宋曼关上手机,吐出一口气。 和别的女人有熟悉感,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而闻淑妤的存在,对于谢裕闵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这更加糟糕。 希望是她多想了。 只是…… 宋曼收起手机,环视房间四周。 上次没找到的抗躁郁的药,宋曼得再次确认谢裕闵是不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她私下里与凌医生聊过躁郁症患者,凌医生说过,躁郁症患者是一种以情感异常高涨或低落为特征的精神障碍性疾病,患者在一生中可以反复多次发作,平时没发病时,精神状态完全正常,可是若是发病,有伤害自己或他人的风险。 宋曼想到这里心下一沉,她拧了拧眉,看着房间里的角角落落,想想药瓶应该会出现的地方。 最后宋曼找了一圈,在浴室放备用品的抽屉里找到了那种药。 确实和谢诚远发给她看的药一模一样,连字母都一字不差。 宋曼瞧了一眼,把药瓶放进抽屉里。 她的眉眼有些凝重,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又下起了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沿,宋曼将窗户打开,躺在摇椅上,溅起来的雨水打在手臂上,外面的风有些凉,宋曼一阵感叹,真正入秋了。 宋曼正感叹着,仆人来敲门,带来消息。 “先生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宋小姐您不要等门,早些休息。” 宋曼听到这话,应了一声。 仆人退下去。 宋曼此时感到不止手凉,心也凉。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黑得不见五指的夜色,手机放在桌上静谧无声,时间已经过了23点,静悄悄地沉闷下去。 宋曼数次拿起手机想问问谢裕闵在哪里,可一想起闻淑妤,又放下。 这个晚上,宋曼在摇椅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身上盖着的薄被都快掉在地上,宋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将快掉在地上的薄被捡起来,看到外面天光正甚,清澈的鸟鸣声还在叽喳作响。 屋子里依旧只有宋曼一个人。 宋曼拿起手机,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来电。 宋曼心里有一阵小小的失望,但也不过一会儿。 她从摇椅上下来,院子里有仆人在除草,除草机嗡嗡地响着,声音不小。 她就伴着这样的声音,还有清晨飘着的清新绿草味,进盥洗室洗了脸,收拾了一下自己,等到她清理好,正好也到了早餐时间,有人敲了敲房门:“宋小姐您醒了吗?要不要用早餐?” 宋曼走过去把门打开,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仆,手上端着今天的早餐。 宋曼微微侧身,对女仆说:“东西都放桌上吧,我待会儿就吃。” 看着早餐陆陆续续上桌,仆人要走时,宋曼微微皱眉,“欸”的一声叫住她。 宋曼在桌子上扫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到自己经常要喝的那碗药。 宋曼问:“我怎么没看到安胎药?不用喝了么?” 第326章 烂摊子(3) 女仆听到这话一愣,笑了笑:“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负责送过来的,要不,我帮您问问钟管家?” 宋曼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可等女仆要出去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女仆道:“算了,我自己去问好了。” 宋曼对仆人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楼下钟叔正在监工,宋曼走过去的时候,钟叔正拿着手巾捂着口鼻,让人把油漆刷匀一些,见宋曼走过来,钟叔立马放下手巾,拉着宋曼往旁边走。 钟叔一脸焦心:“宋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油漆味重,会伤到你的身体。” 宋曼笑了笑,看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景象,问:“这是在做什么?” 钟叔道:“先生叮嘱在院子边上做一个画室,之前的画室在地下,太暗了。” 宋曼眯着眼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爬上楼梯,油漆味确实有些重,两人走远了还能闻到。 钟叔见宋曼猝不及防一皱眉,便对宋曼说:“我们去屋子里说吧?” 两人走回前院,钟叔将手中的帕子叠好重新放回口袋里,钟叔道:“宋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曼笑了笑,明艳的脸上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温柔。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今天的安胎药怎么没有了,是厨房没有准备吗?” 钟叔听到是这事,便道:“您昨日在医院昏倒,医生说了,安胎药这几天不喝了,得先给您煎个别的药喝喝,您的身子虚,得先补身子,才能喝安胎的。” 宋曼闻言“噢”了一声,钟叔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上的表,说:“这个点您的药估计还没煎好,等煎好了,待会让我叫人给您送上去。” 宋曼轻轻地道了一声谢,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钟摆。 钟叔见她没有想走的意思,便道:“宋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宋曼抿了抿唇,牙齿轻咬在红唇上,唇色有些泛白:“钟叔,谢裕闵是不是有个心理医生,叫闻淑妤?” 钟叔一顿,说:“是。” 宋曼抿了抿唇,又问:“他昨晚是不是去闻淑妤那边治疗了?” 钟叔看着宋曼有些发白的脸色,他轻笑一声,对宋曼道:“宋小姐是在担心什么吗?” 宋曼眉头轻蹙,虽然很想否认,但她不得不承认:“钟叔,我……” 心中的害怕不用清楚地表达出来,脸上的表情实打实表达了她的惊慌。 钟叔是过来人,知道宋曼的意思。 他拍了拍宋曼的肩膀:“宋小姐,闻小姐只是先生的治疗医师,仅此而已,您不用担心。” “真的吗?” 钟叔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宋曼回到房间,看到桌上已经半凉的早餐。 她坐下,没什么胃口进食,但她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几只饺子放进嘴里。 吃了两个,宋曼忽然想起,再过些日子,就是她的生日,也是梁知艺的生日。 不知道梁知艺过生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排场。 而她的生日,以往都是和宋庭过的。 今年,也不知道梁老太爷会不会让她和梁知艺一起过生日? 第327章 烂摊子(4) 宋曼想着这种可能性,随便吃了两口早餐,就叫人把东西撤走了。 她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下过一晚的雨,天清气爽,天空一片湛蓝,没有云朵。 宋曼瞧着窗外的景色,脑子里虚浮着,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宋曼觉得自己像被养在阁楼里的小妾,日日夜夜苦等郎君归家。 这种想法让宋曼咬着唇,眉头蹙了蹙。 忽然间有人过来敲了敲门:“宋小姐,你在吗?” 宋曼身子一动,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那人说:“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有重要的事。” 没有云朵,太阳直射,现在又是太阳正甚的时候。 宋曼下了楼,眯着眼看了一眼外面明晃晃的光景,阳光照在外面那一片翠绿的草地上,绿得晃眼,也绿得让她眼睛有些发运。 宋曼握住扶手缓了一会儿,见楼下客厅没有人,而前院门口也没有人。 她温声叫住那来叫她的小姑娘,道:“不是说有人找我吗?怎么不见人?”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麻花辫,摇了摇头,只道:“是有人找您,只是那人不愿意进屋,只愿意在大门外等着。” 宋曼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屋外,秋天的太阳还带着夏日的余温,还有点毒辣。 她吩咐佣人:“给我准备两把遮阳伞,噢,还有一点吃的,一瓶矿泉水。” 明媚的阳光,还带着一丝秋高气爽。 没有云层的遮掩,紫外线都比以往要强烈一些。 宋曼撑着一把遮阳伞袅袅走出宅子,往大铁门那头走去。 接近中午的时光,不管是前边院子还是后边院子都没有人洒扫,草皮上的洒水器也像是提前进入午休时间,没有工作。 宋曼踩在干燥的地面上,遥遥望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顶着炎炎烈日,额头皱着,抬头纹都出来。 他的嘴唇有些干瘪脱皮,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眼中也没有了精气神,整个人摧枯拉朽,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 只有他的肤色一如既往的白皙,美少年的模样还未完全消失殆尽。 宋曼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用手遮挡着太阳,时不时低头看着时间,脸上焦急的男人。 她未曾想过两人重新见面,竟然是这幅场景。 眼前一晃,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由心脏流向四肢,最后落到指尖便也只是紧紧攥住手中的矿泉水和面包,仅此而已。 宋曼想到这里,呼出一口浊气,重新迈开步子走过去。 铁门外,宋庭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宋曼。 她依旧身形袅袅,身材高挑,像一株惹人采撷的鸢尾,安静又明艳。 而她的身上还多了一丝以前没那么明显,但现在一眼就能瞧出来的贵。 那种贵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没有了外界的遮挡,没有了谎言的欺骗,宋庭忽然间意识到,当初觉得宋曼不同于自己和柳家的那份特别,亦或是因为与周围格格不入而引发的嘲笑,全都是因为,她如今遮挡不住的贵。 她生来就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第328章 烂摊子(5) 宋庭看着宋曼慢慢走近。 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松香味也渐渐地飘到跟前。 边上种植的桂花已经开花,馥郁浓烈的桂花香扑了个满鼻,可宋曼身上沾染到的松香还是能被宋庭一闻就能闻出来。 那并不是属于她的香味,可此时此刻,就属于她。 宋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眯着眼看着宋曼走到跟前。 他叫了一句“姐”,但又充分意识到此时两人已经天差地别,他心中瑟缩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道:“宋小姐。” 宋曼见他如今畏畏缩缩不敢看她的样子,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将手中的遮阳伞和吃的和面包隔着铁栏递给他,宋庭却摆着手不接。 宋曼看到他这样有些不高兴。 “怎么?你是被陈宇非感染了已经得了病了不能接,还是想站在着太阳底下中暑了,好让我对你愧疚?” 宋庭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宋曼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他说,将手中的吃的喝的还有遮阳伞强制性地塞给他,打断道:“既然你没被感染,又不想让我愧疚,东西你拿着,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宋曼说完,转身往回走。 宋庭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吃的还有伞,他确实是早上没吃东西也没喝水,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一想到凌医生给他发的消息,说宋曼和他联系了,他就没睡着觉。 凌医生说,宋曼看上去不太想和他联系的样子。 宋庭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但陈宇非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宋曼就算要他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退缩的。 眼前的铁门栅栏徐徐开启,宋庭抬起头看向宋曼,而宋曼似乎发现宋庭没有跟过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他。 “怎么还不过来?” 遥远的距离,却如同那一年盛夏,柳素娥带他俩去柳家乡下过暑假,两人在河边抓鱼。 两人都小小一个。 他有点怕水,宋曼却不怕。 宋曼问他想不想吃鱼,他点头。 她明明也没高他多少,扎着两个小辫子,脸白净而初具小美女的规模。 挽着袖子,把裤子卷到大腿的位置,扑通一下跳进河里,拿着网兜抓鱼。 河里的鱼不大,但对于两个半大的小孩已经足够。 宋曼冲在前面,似乎有无尽的勇气勇往直前。 她网到一只鱼,那鱼还活蹦乱跳甩着尾巴,宋曼一个人抱不住便回过头来叫宋庭:“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 此时,小小的宋曼和眼前这个成熟的宋曼渐渐重合,宋庭发现了,事实就是如此。 宋曼总有勇气从头再来。 即使被伤害了,她也不会陷在怨怼里。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宋庭想到这里,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又打开遮阳伞撑在头顶。 他一边喊:“来了。” 宋庭撑着阳伞,一边快步跑过去,一边用嘴撕开包装袋,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 浓郁的奶香充斥着整个嘴。 宋庭坚挺着不饿的肚子终于“咕咕”地叫出了声。 宋曼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又回到他的脸上,淡淡道:“待会儿让人给你煲个汤,你现在瘦得太难看了。” 第329章 宋庭(1) 谢宅的餐厅里,浓郁的鸡汤味飘香四溢,桌上的家常小菜也做了五六个,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宋曼看着宋庭抱着鸡汤喝了个底朝天,视线里干瘪瘪的宋庭似乎喝了这一碗鸡汤立马就充盈起来。 宋曼想,宋庭这日子是过的有多苦,连汤都喝不上一碗了。 宋庭喝完这一整碗鸡汤,放下碗,打了个饱嗝。 宋曼见了,将眼前的菜往宋庭那边推了推,道:“还要不要吃点饭?” 吃饱了的宋庭终于回过神来,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吧。” 宋曼见他吃饱了,一想起他平时饭量不多,这饿坏了吃太撑也不好。 抽出手边的纸递给宋庭,让他擦擦嘴,又看他狼狈的模样,宋曼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一说到正事,宋庭顿了顿,脸色微变。 他抿了抿唇,放下擦完的纸巾,犹豫半晌,道:“姐,你能不能去和梁知艺说说,让她不要再针对陈宇非了……” 宋曼闻言眉头一皱,问:“怎么了?她怎么针对你们了?” 宋庭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老老实实道:“之前那事,是梁知艺逼着陈宇非去做的,她想通过我们对付你,但陈宇非后面不是放你走了吗?她就气急败坏。” 宋庭说:“她通知了舟城所有的卫生院,不让他们给陈宇非打阻断针,已经两个月了,陈宇非他……快支撑不住了。” 宋庭说到这里,刚刚起来的光彩此时黯淡下来。 别人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陪在陈宇非的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憔悴下去,没有阻断针,他的头发也都掉光了,皮肤也黯淡松弛,现在的陈宇非已经不是以前的陈宇非了。 他丑陋,干瘪,没有一点活力。 夜晚还会疼的睡不着觉,暴躁地砸桌子椅子,闹得天翻地覆。 宋庭想带着陈宇非去隔壁市打阻断针都被拒之门外。 宋庭说到这里,餐厅里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宋曼了解梁知艺,知道她的脾气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梁知艺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只要不合她的心意,或是惹她不快,她就要报复回去。 宋庭说:“你现在也是梁家大小姐,你看看能不能去找梁知艺说说,让她放过我们好不好?” 宋庭说得恳切,宋曼却觉得,这事自己就算答应下来了,也不好办。 梁知艺本来就视她为眼中钉,自己若是去求她,梁知艺说不定还会觉得握住了她的把柄,更加变本加厉,到时候宋庭和陈宇非的境遇更不好说。 而阻断针这种东西是被管控的,不能随随便便弄出来,每次打的时候都要登记在册的。 这事说到底有些不好解决。 宋曼抿了抿唇,眉头拧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庭似乎也意识到宋曼的难处,只道:“你要是很为难,也没关系,就是……” “就是什么?”宋曼问。 宋庭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第330章 宋庭(2) 宋庭和陈宇非的日子如今很艰难。 杜芳菲因为陈宇非出柜得病的事情已经气得住了院,陈家那些财产现在基本上被崔敏敏握着。 陈宇非几次找崔敏敏帮忙,她都以事情太忙为由,没有搭理陈宇非的求助。 至于宋庭这边,柳素娥被关进监狱,宋曼一走,柳家人就不认他这个从外面认领回来的孤儿,现在的宋庭和陈宇非可以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没有钱,没有药,只能等死——只是那也只是对于陈宇非而言,宋庭朝夕相处地和他呆在一起,竟然没有感染到什么疾病,也是神奇。 于是宋庭成为那个照顾陈宇非的人,宋庭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想办法搞阻断药,在他情绪状态不佳的时候,给予他情绪上的帮助和理解。 只是这样的话,对宋庭来说压力就太大了。 他此时如同拖着一个已经溺水的人拼命往上游,那溺水的人已经被波涛汹涌的潮水给包裹住,已经在痛苦和轻生边缘挣扎,而他还一味地拖着他向死而生,这无疑对一个正常的人心理上造成多么大的负担。 宋庭看上去是那么憔悴,比先前在治疗时的病态气色还不好,但他甘之如饴。 宋庭说:“他现在因为这个病已经没办法出去了,整日呆在家里,而我虽然海绵里面挤时间做了几个兼职,但两个人的生活几个兼职根本负担不起,更别说那些阻断针……” 阻断针的第一针是免费的,可之后的阻断,三千一针,他们现在根本打不起。 宋庭抿了抿唇,拉了拉宋曼的袖子:“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们?借点钱给我们?” 宋曼看着眼前的宋庭灰头土脸的,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着希冀。 宋曼不想让他再失望,便道:“我可以借你一些钱,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宋庭翘首以待。 宋曼说:“陈宇非这个病治不好,他拖得太久才发现,就算要熬也熬不住了,可你不一样,你现在的身体机能正在康复,你是有未来的人,我和凌医生谈过你的病,我们都觉得你不能被陈宇非拖累……” 宋曼话说到这里,宋庭一口打断她:“姐,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他的,死也不会。” 宋曼凝眉望着他:“就算我用钱和你做交换,你也不会答应?” 宋庭一顿,低下头紧紧咬着唇,说:“不会。” 宋曼很安静地望着他。 周围也是安静的,偶尔不远处的树枝上有几声鸟鸣外,就只有偶然的风轻微地吹到耳畔的声音。 安静有时候是静谧,有时候是压迫。 宋庭觉得宋曼的眼神有些压迫。 他抿着唇抬起头,眼神里的不甘和不认同溢于言表,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觉得合乎常理:“你看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天,我们一直很注意,我也没有染上艾滋,姐,我觉得我们得相信陈宇非,他不会做对我有害的事的。” 第331章 宋庭(3) 宋庭恳切的表情再加上带着几丝可怜的哀求,宋曼心头一动,张了张嘴,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搭上你的未来和你的一切。” 宋曼说:“一直爱一个人和一直恨一个人一样难。” 就像她没办法一直恨她的弟弟,宋庭。 即使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的心,即使两人一刀两断过,可人的感情是复杂的,非黑即白只出现在小孩的世界里。 所以当宋庭憔悴地站在眼前,过得比她在的时候差那么多,宋曼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恨他了。 宋曼说:“我不想让你后悔而已,你比我小,不懂尚且情有可原,可我不能不懂,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想把所有都给他,可你得学会给自己留退路。” “你若是要在我这里借钱,你就得离开陈宇非,去治疗你自己的身体。” 宋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是你对自己身体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 宋曼说得笃定,甚至不能讲条件,半点条件都不能讲。 宋庭却说:“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我选择和他在一起,这就是我给他的爱,即使玉石俱焚,我也无怨无悔。” 宋庭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连伞都没带。 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身躯还是单薄,可他如此决绝的身影落在宋曼眼里让她皱紧了眉头。 宋曼头一次有一种,是不是自己想错了的感觉。 下午,雨又应季而下,似乎要将夏季剩下的热浪全部抹除,公主懒洋洋地趴在宋曼的膝头打盹,宋曼一手顺着他的毛发,一手拿着谢裕闵房间里的某本书看起来。 书是英文的,宋曼读起来有点吃力,但好在她的英文基础还不错,有些用手机稍微查一下,又能通顺起来。 读了一会儿,宋曼脑子有些缺氧,就把书放到一旁。 她抱起已经打完盹的公主,捋了捋他的毛,把他放在地上,对她说:“去玩吧。” 公主舒展了一下,像听得懂人话似的,迈着矫健的步伐出去了。 宋曼复又将刚刚放下的书重新打开,她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个故事,最后在书页的夹层里看到谢裕闵做的一条小便签。 This kind of certainty comes once in a lifetime. 上面的墨水已经干了很久,指尖摸上去,笔迹也不会晕开。 宋曼一字一句轻声念着上面的英文,脑子里忽然间闪现宋庭那张脸,还有他信誓旦旦的话。 “我不会离开他的,死都不会!” 有些人的感情就像燃料,一旦燃烧,便会燃烧至最后一刻。 而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宋曼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她将书合上,看着雨水打湿绿色的树叶,在上面留下雨的痕迹。 她叫人来,让人和钟叔说一声,她要用车。 仆人问她要去哪,宋曼沉默了一下,说有两个地方要去。 不一会儿,仆人来报,说车准备好了。 宋曼下楼的时候在楼梯边看到那一把给宋庭的伞,那是一柄长柄伞,宋庭打起来很好看。 宋曼多看了一眼,走时将那一把伞拿起。 “走吧。” 第332章 宋庭(4) 宋曼撑着伞坐进车厢里时,手上那把长柄伞被放在一旁。 司机问宋曼要去哪,宋曼沉默了一下,说:“三化胡同,一栋。” 雨下了一路,淅淅沥沥。 雨滴打在青石板的街上,地面砌的砖经过长年累月的磨蹭,雨水的冲刷,已经松动。 雨水顺着缝隙流进地砖,车子一经过,轻压过去,溅起点点污水。 宋曼让人把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也没下车,只是坐在车厢里。 二楼的房子,窗户是开着的。 以宋曼这个角度看过去,能依稀看到有人从里面晃来晃去。 老小区的隔音不好,人一说话说得大声了些,楼上楼下就都能听见。 宋曼听见宋庭大声惊叫的声音,还有木椅在地上摩擦时制造的刺耳的声音,楼上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宋曼想着,打开车门撑开伞,对司机道:“我上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 黑色的伞面“砰”的一下被全部打开,从天空的角度看过去,就像葬礼上的一朵黑色的花。 宋曼进了筒子楼,将伞合上,脚步匆忙地往楼上走去。 雨水顺着伞骨落在地面上,一路走去,留下蜿蜒的痕迹。 如同一道红色的血迹,歪歪扭扭。 宋曼快步走到二楼,拍了拍外面已经斑驳生锈的铁门:“宋庭,宋庭你开门!发生什么了?你在没在里面?我是宋曼,你给我开门!” “呲拉——”一声刺耳的声音,像是板凳拖拽在地发出的尖锐声音,宋庭和陈宇非的声音在里面此起彼伏,却又因为楼上收音机的吵闹,导致宋曼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她忍不住提高了分贝,扬着嗓子道:“宋庭?陈宇非?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快过来给我开门!” 即使宋曼如此要求,屋里没有一个人过来开门。 宋曼看到生锈的铁门里面,那扇木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的。 她抿了抿唇,当机立断,立马给钟叔打电话:“钟叔,麻烦你再多派两个人过来,要开锁的,对……” 宋曼在门口来回踱步,提醒道:“最好做一下防护措施,里面的人有艾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上收音机的声音越放越大,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下雨天,跟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唱着:“我像一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遇见守候那皎白月光——” 嗓门够大,越唱越来劲,宋曼听得有些烦,连忙上楼砰砰砰地敲门:“大爷,能不能别唱了,很吵欸。” 大爷闻言关掉收音机,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开门,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她一脸烦闷,脸上那道秀美的眉毛微微蹙着,表达着她的不满。 大爷哎哟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曼:“你不是这附近的住户吧?” 宋曼说:“不是。” 大爷一听,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在这里说,你反正也不住这,这一时半会儿吵到有什么关系?” 大爷说完就想关门,继续把自己的收音机放起来。 宋曼一把握住他的手道:“都是街坊邻居的,楼下在吵架,您在楼上唱歌,还越唱越大声,怕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吧?” 第333章 宋庭(5) 此时不管是楼上楼下,都鸦雀无声。 楼下甚至像是没发出过动静似的。 于是大爷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明显了:“现在这小年轻赶时髦,以为跟女孩子在一起容易吵架,磨合不来,干脆就想走捷径,就和男孩子在一起,以为同性之间更好相处,殊不知,这人的感情不管跟谁在一起,都是需要磨合的。” “楼下这对小情侣三天两头吵一架,反正吵完又得和好,我都习惯了。” 说着大爷拍了拍宋曼的肩膀:“你就等着吧,两个人又会和好如初的。” 大爷脸上带着笑,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宋曼瞧着他这一脸过来人的样子,脸上浮现一抹狐疑。 真的没事吗?宋庭和陈宇非只是普通吵架吗? 刚这么一想,楼下“嘭”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音,宋曼听到宋庭的声音在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宋曼听到这话,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下冲了下去。 宋曼拼命拍打着铁门,“砰砰砰”的声音,似是要把铁门砸穿。 好在宋曼喊的开锁的人来了,一个个穿的严严实实的把铁门打开,又一脚踹开门。 宋曼一入眼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室内,宋庭抱着受了伤的倒在血泊中的陈宇非泪流满面。 而陈宇非此时安静地躺在宋庭的怀里,他消瘦,畸形,明明才刚过夏天,头上就戴上了针织的毛线帽,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 他身上都是血,而宋庭的手上,身上脸上也全是血。 宋曼本来想进去,穿着防护服的医生阻止她,对她说:“里面有艾滋病患者,这位小姐还是避让一下。” 宋曼犹豫半晌,还是让开。 她看着医护人员将陈宇非从宋庭的怀里抱开,宋庭破了皮的嘴唇上还沾着陈宇非的血。 这一次的血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宋曼的眼睛里。 宋曼眉头一拧,嘴唇狠狠地咬着。 她整个人就像站在冰柜里,浑身上下都是血液在凝固的声音。 而宋庭似乎已经猜到宋曼看到这一幕的态度。 他看着医护人员将陈宇非抬走,看着宋曼站在最边上,遥望着,像是隔着一整个银河。 宋庭的手上沾着血,而他的脚边,放着一把沾了陈宇非血的菜刀。 宋曼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看,眼里的失望不言而喻。 她直直地望着他身上的狼狈,那唇齿间落下的红色,更像是一根刺。 宋曼从楼上下去,将车上的伞拿下来,又送到楼上。 这一次她没再看宋庭,只是把伞放在门边。 宋庭因为和陈宇非待在一起,还沾上了陈宇非的血,被医护人员勒令要求去医院检查,打阻断针。 他被医护人员带走的时候,路过宋曼身边,停下。 他说:“姐,是我提出这个主意,让他对我动手,这样的话出了事医院就不得不收留他,为了救他性命给他打阻断针。” “可是,我没想到……” 宋庭的肩膀开始抽动,声音也开始抽泣。 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他的脸,也埋住他的表情。 他一字一句,无比懊恼。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第334章 异梦(1) 宋庭从宋曼那里回来,陈宇非知道他去哪了,也知道他是去找谁的——这是他俩商量好的。 于是宋庭一回来,陈宇非便问:“怎么样?她答应你了吗?” 陈宇非脸上表情还充满着希冀。 他对宋曼还是抱着希望的,因为他知道宋曼不是一个心狠的人,肯定会帮他们的。 可看到宋庭摇了摇头的样子,陈宇非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他开始变得沉默,变得不满,变得闷闷不乐。 他不知道除了宋曼,还有谁会帮他们。 许是情绪糟糕,陈宇非身上开始隐隐作痛,宋庭见他痛苦万分的模样,知道他没有阻断针是多么痛苦。 于是他提议,弄出人命来,这样医院作为公共服务场所,就不得不管他们了。 宋庭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陈宇非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宋庭去找宋曼的时候,他也偷偷摸摸去了杜芳菲所在的医院,他想让杜芳菲帮帮他,可杜芳菲没醒,她依旧在病房里躺着,昏迷。 陈宇非在病房里倒是遇到了崔敏敏,崔敏敏正带着信托基金的经理,准备按杜芳菲的手印,把那些基金从银行里取出来。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陈宇非。 陈宇非亲眼所见崔敏敏想要夺他的财产,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眼神里也满是愤怒。 他看着崔敏敏,觉得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崔敏敏了。 陈宇非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崔敏敏见陈宇非一脸憔悴,身形看着也单薄,像是一碰就能碎掉一样。 她知道陈宇非得了病,治不好了,所以她连装都懒得装,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杜姨已经陷入昏迷,而你也没几天活路了,这笔钱放在银行里也发挥不了它的作用,干脆就取出来好了。” 陈宇非听了,脸色发白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发抖,还有些颤:“我还没死呢。” 崔敏敏眉头一皱,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状况还能活多久?我可听说了,梁小姐发话了,全舟城大大小小的医院和诊所都不接待你,他们梁家在医疗这一块根深蒂固,没有梁知艺发话,谁敢收你?” 崔敏敏说:“好弟弟,你也别挣扎了,就乖乖等死吧。” 崔敏敏说完,看了一眼床上的杜芳菲,转身离去。 陈宇非觉得这事太离谱了,他跟着跑出去,问她:“为什么?” 崔敏敏脚步一停,陈宇非完全看不懂她似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和我妈,我们明明没有亏待你什么……” 崔敏敏一口打断他的话:“陈宇非,你当真觉得对我问心无愧吗?” 陈宇非一顿。 崔敏敏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好几年前在面对他时就出现过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要离开陈家,就在门口与他道别。 而陈宇非当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懒懒地抬起手和她挥了挥,十分敷衍地说了一句:“姐,再见。” 崔敏敏想到这里,原以为自己会激动不已,却没想到,如今再提起这件事,她的心已经没有了起伏。 崔敏敏说:“陈宇非,你明明都懂的,可你装作不懂,任由你妈在那个时期羞辱我。” 第335章 异梦(2) 读书时期,陈宇非就算再神经大条,他也是能感觉得到崔敏敏对他有点特别的。 他甚至觉得,崔敏敏有时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那个时候的陈宇非还是个阳光开朗的小男生,陈家没有破产,他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陈家大少爷。 所以就算知道崔敏敏对他有点意思,他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和崔敏敏有什么。 毕竟他可是堂堂的陈家大少爷,而她崔敏敏,不过是他父亲为了不让他调皮捣蛋故意弄回来的养女。 崔敏敏被杜芳菲送离陈家的那天,陈宇非甚至没有去送她。 那个时候的崔敏敏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如电脑里的游戏宠物。 他也无比认同他妈说的那一句——她崔敏敏是什么人?我家儿子是什么人?那是地上的泥淖和天上的云朵,完全就是云泥之别,她崔敏敏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那时在陈宇非眼里,不管他再怎么掩饰,再怎样遮掩,他打心底认为自己是那块天鹅肉,而崔敏敏是那只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的癞蛤蟆。 面对杜芳菲对崔敏敏的诋毁和不喜,他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出来说话的。 以至于到现在,崔敏敏说起这件事时,陈宇非也只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反驳。 两人谈崩后,崔敏敏就走了。 陈宇非重新回到杜芳菲的病房里,看着杜芳菲的脸上插着管子,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老了十岁。 陈宇非很想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想让她醒过来,像以往一样看到他,骂他,问他去哪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但他不敢,连碰都不敢碰她。 他知道他现在是有传染病的,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病症传染给了她。 他也害怕,自己之后再也看不到杜芳菲。 床头柜上方,医用仪器滴滴地发出声响,陈宇非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杜芳菲胸腔还有起伏的呼吸,看着她的呼吸将包裹住她口鼻的氧气罩给雾化。 陈宇非低头说了很多他以前没有说给杜芳菲听的,他藏在心里很久的声音。 陈宇非说:“妈,我从小就人缘好,那个时候没发现,我自己可能是喜欢男生的。” “我是在大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常人不一样。” 陈宇非轻声细语地讲了很多。 他从小女人缘就好,很多女孩子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当姐妹,成兄弟。 他不讨厌女人,只是没办法和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做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 跟男人在一起,比跟女人在一起轻松。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和男人在一起之后要承受的世俗的压力是那么大时,他又退缩了。 所以他才会以欺骗的方式,以可以平衡各方面,安抚各方面的方式,找宋曼假结婚。 陈宇非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还好我爸死的早,不然要是被他知道我出柜,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弄死我了。” 陈宇非刚说完,笑完,就有点落寞。 也只有在死亡临近的时刻,才会觉得,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美好。 第336章 异梦(3) 陈宇非从杜芳菲那出来后,又去了以前读书的地方,经常去的花园坐了坐。 他的心情不算太好,好在脸上平静,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比宋庭要早十几分钟到家。 这个筒子楼年久失修,墙体斑驳,还爬满了爬山虎,天气热的时候蚊虫也多,陈宇非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陈宇非将窗户打开,好让外面的空气进来。 这个时候的陈宇非还没有放弃希望。 他还有宋曼。 只是没想到宋曼没打算帮他们。 陈宇非觉得自己就这么活着挺没意思的。 他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杜芳菲卧病在床,宋曼和崔敏敏也抛弃了他背叛了他,就算宋庭此时陪在他身边又如何,陈宇非有点想放弃了。 他累了。 …… 筒子楼里,宋庭被医护人员带走,宋曼看着屋子外面那只没有被带走的雨伞,想了想,拿起那伞下了楼。 她重新坐回车里,看着车窗外关上门的救护车,宋庭在里面坐着,了无声息地坐着,没什么表情,宋曼见了,对司机说:“跟着这辆救护车。” 呼啦呼啦的救护车的声音响彻四方,宋曼坐在车里,看着手边的长柄伞,忽然一下子想到谢裕闵书里的那一句话。 她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很久都没有什么声音。 救护车将宋庭和陈宇非分别都拉进特殊急救室,宋曼跟在后面,见值班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穿着防护服,急匆匆地冲过来,问病人的情况。 “病人叫什么名字?” 护士想说,但张了张口,忽然想起自己忘记问了。 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宋曼,宋曼反应过来,说:“陈宇非。” 跟在医生旁边的护士听到这名字,准备记在本子上。 可刚写两个字,她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笔和医生悄声说了几句话。 医生脸上表情一变,犹豫片刻,对宋曼说:“这位女士,受伤的这个是你朋友吗?” 宋曼见他表情莫名,点了点头说:“是啊。” 医生眉头一皱,抿了抿唇道:“不好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们医院不收,麻烦你联系别的医院把他转过去吧,真的不好意思。” 宋曼听到这话,表情立马就变了,她紧着眉头看着医生,脸色很是不解:“什么意思?你是让我现在马上帮他转院?” 医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医院这边……暂时不收艾滋病患者。” 宋曼听到这话气急反笑:“我朋友现在被捅了一刀,生死未卜,他身上还有其他的病,现在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你们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要求我给他办转院?” 护士听了这话也很为难:“我们确实不收艾滋病患者。” 宋曼冷笑一声,根本不听他们临时想到的借口:“不收艾滋病患者,那你们一开始怎么还打算给他做治疗?” 刚刚宋曼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分明是打算给陈宇非做治疗的,结果听到他的名字就说不收了。 那一瞬间,宋曼忽然想起一件事。 宋庭说过,整个舟城在梁知艺的吩咐下都不会给陈宇非提供阻断针。 这些人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只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第337章 异梦(4) 想到这里,宋曼沉下脸来。 她抿着唇,脸色严肃地看向这一群医护人员,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梁知艺是不是给你们医院,哦不,给舟城所有的医院诊所下了通牒,让你们不能治疗一个叫陈宇非的?” 梁知艺这人心眼子比针孔还小,就因为陈宇非那次放过了她,她梁知艺就记恨上了,想要报复他。 要不是因为梁家在医疗方向有一定的基业,梁知艺还做不到这一点。 可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陈宇非的处境更艰难了。 宋曼想到这里,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对面的医护人员年轻一点的没说话,只有资历深厚的,年长一些的主治医生开口道:“这位女士,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舟城的大部分医院都有梁家的投资,上头老板发话,我们这些人也不得不听。” 医生说的很为难,但宋曼在这个时候必须得让他们把陈宇非救下来。 宋庭就在隔壁打阻断针,如果知道这些人不救陈宇非,他自己怕是都不想活命了。 宋曼沉声道:“首先你们作为医护人员,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救治病人,其次,你们担心的问题,我会解决,你们就放心大胆地给他治,而且必须治好他,让他醒过来。” 几个护士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 医生看着宋曼,也实在不忍病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见死不救。 作为医生他也有恻隐之心。 可是他的饭碗也同样重要。 医生说:“我们真的可以救他,不受惩罚?” 宋曼淡着脸看着他,声音虽轻,可分量却有千斤重:“我也是梁家的千金,我说你们可以救,就可以救。” 宋曼说完,对面几个医生护士都交头接耳,确认最近确实有听到梁家的一些传闻。 确认过这件事后,医生最后决定动手救陈宇非。 隔离的特殊急救室里,医生给陈宇非打了阻断针,又给他做手术。 宋曼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着。 手术室外长廊上的灯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忽然灯泡“啵”的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手术室上那盏红色的灯牌亮着幽暗而刺眼的光芒。 宋曼隐在黑暗里,背对着光,整个轮廓都很模糊。 她偶尔看一下手术室的灯牌,等待着陈宇非安然无恙地从里面出来。 不过,此时让她更加心烦意乱的是另一件事。 她第一次使用梁家千金这个身份,也就等于她自己认同了这歌身份,这事过不久就会传到梁老太爷和梁知艺的耳朵里。 自然还有谢裕闵。 前者什么想法暂且不说,梁知艺必定是要炸的,自己等同于直接向她“宣战”了。 宋曼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但她心里也清楚,就算再来一次,对她来说陈宇非的命比“宣战”更重要。 就在此时,手术室的灯光“啪”的一下转换,由红光转变成了绿光。 安静的走廊里,手术室的门打开,宋曼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见医生脱下口罩,长舒一口气,对她说:“手术很成功,阻断针也给他打了,他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第338章 变化(1) 阻断针虽然并不能完全治好陈宇非,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能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宋曼看着做完手术,陷入昏迷的陈宇非被护士推到病房里,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先前做手术的医生走到她身边道:“虽然病人如今没什么大碍,不过艾滋病患者一般到后期都没什么求生意识,你们……” 剩下的话医生没有再说,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宋曼隔着门看着病房里打了麻醉还没醒来的陈宇非,也能想象到当时事情发生时的混乱。 陈宇非并不是一个容易轻生的人,只能说现在他要承受的,比他想象中还痛苦,所以他支撑不下去了。 宋曼在门口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找宋庭。 宋庭也被送进隔离病室,给他打针的医生穿着严实的防护服,面罩也隔开,打完之后,医生将用完的传染病的针孔丢进特殊的垃圾桶里之后,嘱咐宋庭:“在这里观察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要没什么事,之后,到前面去拿药就可以走了。” 走时,医生还摇了摇头,似是想不通似的:“怎么这么不注意……” 医生一走,宋庭便看到病室外的宋曼。 宋曼隔着玻璃看着他捂着手臂上的针孔,宋庭一见到宋曼神情就紧张起来,连忙走到玻璃前问:“怎么样?他还好吗??” 宋曼看着宋庭着急得连手都贴在玻璃上,忘了他刚刚还摁着针孔。 宋曼扬了扬下巴,提醒他:“血。” 宋庭一看自己手臂上的针孔又渗出血来,他连忙拿了棉签去按,又抬起头语气焦急道:“姐,陈宇非怎么样了?没事吧?” 宋曼开口,说没事,“就是人没醒。” 宋庭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自己安慰自己:“人没事就行,现在没醒不代表以后不会醒。” 宋曼看着他如此关心陈宇非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词。 她开口,狐疑地盯着他:“宋庭,我跟你相处这么久,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恋爱脑?” 宋庭先前没得病的时候,身边的女生就少,宋曼压根没想到是他性取向的问题,以为是他生性腼腆,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和女生说话。 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见宋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宋曼挥了挥手,一口打断:“哎没事,我就逗逗你,你就在这里观察两个小时吧,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宋曼说完这句话,和宋庭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走开了几步,周围安静了下来,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还没来得及叹气,宋曼接到谢裕闵的电话。 “你怎么不在家?” 宋曼眼神安静地盯着地面上的瓷砖。 瓷砖是大理石铺成的,上面的花纹繁复,边边角角是暗红色的石英,看上去很有格调。 宋曼微微出神,在这种时候竟然在想,这样的瓷砖是哪个天才想的铺在医院。 耳边谢裕闵语气有些重的叫她:“宋曼!你怎么不回答我?” 宋曼这才回过神来。 第339章 变化(2) 宋曼“啊”了一声,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机上。 她将神游天外的思绪收回,重新迈开步子,道:“我在医院。” 谢裕闵听说她在医院,语气带着困惑:“你在医院干嘛?” 宋曼说:“宋庭出了事进了医院。” 细节的话没有多说,宋曼安排了一两个人在医院里守着,叮嘱他们一有消息就立马通知她。 谢裕闵听到宋曼这边细细簌簌的声音,想起今天钟叔和他说,宋曼要了一些人。 宋庭和陈宇非在一起的事情他略有耳闻,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宋曼也不可能住进他家。 所以关于宋庭的事情,只要宋曼需要,他就会帮。 谢裕闵想到这里,问宋曼:“我昨晚没回来,你身体还好吗?” 宋曼听到谢裕闵主动提及这件事,抿了抿唇,说:“还好。” 听筒里安静了一会儿,谢裕闵说:“宋曼,你生日快到了,想怎么过?” 想和你一起过。 宋曼嘴里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她忍住了。 她想起那个存在的心理医生,回避地垂下眼睛,眨了眨眼,将之前那个话题聊得更深入些。 宋曼说:“谢裕闵,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谢裕闵一愣,似是没想到宋曼会直接问。 他抿了抿唇,下颌线一沉,道:“有点事要处理。” 宋曼想问什么事,可一想,若是将这件事在这个时候摊开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像……没什么好处。 除了将真相血淋淋地撕在眼前,两人束手无策地四目相对外,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谢裕闵的病,不会因为她的质问而变好。 而闻淑妤这个人,也不会因为她有知情权而不给谢裕闵治疗,说不定是自己多想了,闻淑妤这个人就是单纯给谢裕闵治病而已。 宋曼在这一刻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她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唇角上扬,这样的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就不会那么低落,也不会被谢裕闵察觉到什么。 …… 此时,梁家。 梁知艺正在院子里浇花。 前两天她从法国空运过来几株花,让人放在院子里,天天浇灌。 书上说了,若一个人心情烦闷,困在房间里只会更烦,还不如行动起来,养养花,除除草,喂喂动物,跟大自然亲近些,那些惹她心烦的事情就不会变大,惊扰到她的心情。 所以这两天梁知艺的心情很好,拿着花壶浇花时还哼着歌,颜色也好了不少。 江云英带着仆人从前面那条路穿过来的时候,正好和梁知艺对视了一眼。 江云英让仆人们先去厨房,自己则是走到梁知艺旁边,笑着和她打了一声招呼:“知艺小姐。” 梁知艺放下手中的水壶,对着一旁伺候着她的仆人扫了一眼,道:“我这儿不用伺候了,先下去吧。” 仆人们陆陆续续都退下去,这附近就江云英和梁知艺两个人。 没有了其他人,两个人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梁知艺问:“我先前让你找的东西找得怎么样了?” 江云英说:“没怎么翻到您要的东西,但在找的过程中,我找到另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盒子。” 第340章 变化(3) 梁知艺闻言眉头一皱,脸色有些莫名:“盒子?” 江云英点了点头:“在老太爷屋子的书桌里找到的,用小锁锁住的。” 梁知艺眉毛一挑,问她:“钥匙找到了吗?里面东西看过没?” 江云英说:“没有。” 梁知艺很明显不满江云英这一出,找到了梁老太爷的秘密,竟然不窥探清楚,难不成是怕老太爷发现? 还是说,这个人不相信自己? 梁知艺一顿,看向江云英的眼神一变,而江云英此时想到那天去打锁没打到的事,对梁知艺道:“我本来想照葫芦画瓢,让金店老板照着那小锁给我打一个钥匙,但金店老板说这种锁是孔明锁,很高级的,每一把锁只配独一无二的一把钥匙,只有那配套的钥匙才能打开。” 说到这里,江云英凑近几步,悄声对梁知艺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办法找这把钥匙,但卧房,书房都找遍了,没有,所以想问问您,对这个盒子有没有印象。” 梁知艺从小待在梁老太爷身边,对梁老太爷放东西或是藏东西应该有所了解,这盒子梁知艺若是有印象的话,钥匙也好找。 梁知艺说:“盒子是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江云英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天晚上照的照片,递给梁知艺。 梁知艺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大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 梁知艺将手机递还给江云英,对她说:“把照片传给我,我给你找人问问。” 江云英刚把照片传给梁知艺,有仆人就小步快跑到梁知艺身边,道:“小姐,有人找你。” 梁知艺收好手机,往来路一望,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急急忙忙跑过来,附耳在梁知艺身边说了说。 梁知艺脸色突然大变,很是难看地看着来人:“宋曼真的是那么说的?” 男人点头道:“千真万确。” 梁知艺咬了咬牙,眉头都拧在一起:“这个人表面上跟我装小白兔,背地里就干这些勾当,竟然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说她也是梁家小姐……谁给她的脸?” 梁知艺气愤不已,问:“她现在还在医院吗?” 男人说:“还在。” 梁知艺二话不说,直接吩咐:“走,去会会她。” 宋曼和谢裕闵电话没打多久,谢裕闵那边有事就先挂了。 宋曼在医院楼下坐了一会儿,见两个小时快到了,准备上楼看看宋庭的情况。 刚一起来,就被人推了一下。 宋曼坐的地方后面就是一棵树,宋曼被推,趔趄一下,立马扶住树才没让自己跌倒。 她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就被人用黑色的头套一套,直接被抓着走了。 黑色的本田疾驰在公路上,宋曼的手被拷着,脚也被绑着,为了防止她出声,宋曼的嘴里被塞着口塞,腮帮子发酸,一直流口水。 宋曼唔唔地发出声音,整个身体都在挣扎。 等到本田车停下,宋曼被扣着,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 等到她被放在地上,头上的头套一摘,一直黑漆漆的视线突如其来洒进光亮,宋曼眯着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341章 变化(4) 这是一个娱乐场所的包厢。 大大的落地窗连接着屋内和屋外,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若隐若现地遮住外面露天阳台上的身影。 宋曼看着那人从露天阳台上走过来,拿起茶几上设计得棱角分明的红酒。 她往高脚杯里倒酒,又拎着红酒到宋曼跟前蹲下。 梁知艺抬起宋曼的下巴,眼神居高临下:“宋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梁知艺缓缓往四周看过去,喝了一口酒,笑道:“这是你那个表妹不小心惹到我,我惩罚她的地方。” “知道我是怎么惩罚她的吗?” 梁知艺笑得恶劣:“我让她在我的朋友面前出尽了洋相,还让她跟好几个不同的男人一起……” 忽然间梁知艺脸色一变,收起了她脸上的笑容,猛地捏紧了宋曼的下巴。 宋曼的下巴被高高抬起,她盯着梁知艺眼里的恨意——是的,恨意,她真的惹到梁知艺了。 可有件事,她不得不提醒梁知艺。 “说起来柳安笙是你的表妹,不是我的。” 梁知艺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背刺了一下,她咬牙切齿,抓紧了宋曼的衣服:“你少在这儿给我搞心理战术,我不吃这一套!” 梁知艺虽然嘴上说的不吃,可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松开宋曼,将高脚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指着宋曼道:“你能比我好到哪去?你以为你回到梁家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做正经的梁家千金?你错了!江姨说,我阿公就没把你当回事!” 梁知艺说完这番话,以为宋曼会变脸,甚至会气得跳脚。 可她没有,她甚至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她。 宋曼的眼睛很会说话。 是欣喜也好,悲伤也罢,还是嘲讽觉得可悲,只要她愿意流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就能准确无误地流露出来。 梁知艺在宋曼眼里看到一丝可悲。 她心中一堵,一时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来。 而宋曼心里也很清楚,不用梁知艺说,她也能感受到一丝丝不对劲。 她有的时候也会想,若梁老太爷真对她好,就不会让她相看四十多的谢诚远,而是多多少少会让她考虑与她年龄符合的青年才俊,比如景秦这一类的年轻人。 所以梁知艺说出这句话也并没有让宋曼有太多的惊讶。 宋曼盯着梁知艺,道:“你觉得我可怜,笑话我,可你又能比我好多少呢?” 梁知艺如今风声鹤唳,一点不符合她预期的事情发生,就惹得她大发雷霆。 宋曼说:“我们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罢了,被他人的意志摆布,欺骗,没有归属感的两个可怜虫。” 宋曼相信,梁知艺如今的心境应该和她的不相上下。 她找不到归属感,不知道哪里是她的家,梁知艺应该也是,不然她也不会无比的挣扎,用语言去否定她,嘲笑她,笑她的处境来肯定她自己,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虚张声势的人就喜欢用很大的声音太掩盖她的心虚。 而梁知艺,就是那个虚张声势,心虚至极的人。 第342章 疯(1) 梁知艺的心虚,和梁老太爷对她好不好,没有直接联系。 她只是内心不自信,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一种又卑又亢的心理。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梁家人,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根本不属于自己。 所以她恨宋曼。 梁知艺盯着宋曼,用阴狠的表情对她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要是没有宋曼,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反正江云英说了,梁老太爷不怎么重视宋曼的,所以就算她对宋曼做什么,他都会原谅自己的吧? 梁知艺阴恻恻的笑,宋曼觉得大事不妙。 她看着梁知艺慢慢靠近,而自己手被拷着,脚也被绑着,就算梁知艺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反击。 宋曼觉得她得找机会把自己手上的镣铐解开。 梁知艺不太喜欢把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放进口袋里,譬如钥匙。 铐宋曼的镣铐是很普通的那种款式,钥匙也不是金的,梁知艺觉得对宋曼已经胜券在握,那种掉价的东西自然不会放在身上。 所以宋曼在茶几上除了看到酒瓶,还看到一把随意丢在上面的钥匙。 宋曼脸色有些发白,后背全是冷汗。 她知道梁知艺是疯的。 宋曼转移梁知艺的注意力,道:“就算没有我,你觉得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梁知艺一顿,冷笑:“至少不会比现在糟糕。” 梁知艺说:“你也不用费劲心机拖延时间,这个地方是梁家的地盘,是私人的,就算我在里面干了什么事,杀了人,也会有人帮忙遮掩,而你,一个没有爹妈没有朋友,甚至连喜欢的人都是自己仇人的人,我就算弄死你,他们会拿我怎样?” 梁知艺信誓旦旦:“梁老太爷一定会保我的。” “那谢裕闵也一定会来救我的!”宋曼提高分贝,大声嚷嚷道,“我先前和他通过电话,他说要来找我,他如果在医院没找到我一定会派人找我的下落,而他在我的手机里装了定位,他随时随地知道我的位置!” 宋曼信口雌黄道:“你在这里杀了我,谢裕闵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梁知艺闻言眉头一拧,有些心慌。 她快步走上前去,去搜宋曼的身。 宋曼原本坐在地上,手机已经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衣服口袋放到屁股口袋里,梁知艺在衣服口袋里没摸到,又抬起她的身子,让宋曼跪着,从屁股口袋里摸出她的手机。 梁知艺拿到宋曼的手机后,强制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解开面容识别锁,打开她的手机仔细检查是不是真的有谢裕闵的跟踪。 可检查来检查去,梁知艺没看到宋曼口中所谓的定位,谢裕闵的电话更是打了好一阵子了,要来找宋曼早就找了,哪能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 梁知艺发现自己被宋曼骗了,脸色铁青。 “宋曼,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骗我?” 宋曼眉梢一挑,笑了笑:“是啊,骗得就是你这个大傻瓜!” 宋曼跪在地上的膝盖突然顶起,整个人站了起来。 她的核心很稳,就算双腿绑住,行动不便,也能站起来。 宋曼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梁知艺狠狠地撞过去,梁知艺的反应没有宋曼的快,等到她意识到宋曼要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被宋曼撞到茶几上,磕到后腰,撞麻了,瞬间有些直不起腰来。 宋曼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僵尸跳两步,手去够桌上的钥匙。 梁知艺发现她的意图,想要去阻止。 宋曼速度比她快,反应也比她快,当下不去够钥匙了,直接手握住桌上的酒瓶,对着梁知艺丢过去。 梁知艺的腰本来就撞麻了,这个时候迎头过来一瓶没盖紧的酒,立马去躲。 酒水“哗”地一下全部洒出来,很多都浇在梁知艺的身上,还有的落到眼睛里,辣得她直接闭眼,嗷嗷大叫:“宋曼你这个贱人——!” 宋曼这时候才不管梁知艺骂的有多难听,一句话都不说,扑到茶几前将桌上的钥匙握在手里,争分夺秒地解自己手腕上的锁。 梁知艺被酒洒到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一睁开就见宋曼千辛万苦把手铐打开,正要去解绑在她脚上的绳子。 梁知艺一下子就疯红了眼。 她看着地上被摔碎的葡萄酒,玻璃瓶碎片四处散在地毯上,有的十分锋利。 她快步拾起破碎的玻璃瓶,就朝宋曼走去。 宋曼还在焦急地解脚上的绳索,见梁知艺过来了,手上的动作越发加快,她可不想被她手里的玻璃瓶给伤到。 只是,来不及了—— 宋曼的绳索还没解开,梁知艺就到了眼前。 第343章 疯(2) 梁知艺握着破碎的玻璃瓶就要朝宋曼的喉咙割去。 而宋曼,她解不开绳索,干脆也不解了。 看着梁知艺要过来,宋曼双腿一扫,梁知艺被绊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没拿稳掉在地上,梁知艺也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宋曼不想让梁知艺砸到她,躲了躲,梁知艺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前摔去,摔到了那破碎地玻璃瓶上—— 玻璃瓶扎穿了梁知艺的双腿,梁知艺痛得大喊一声:“我的腿!” 宋曼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梁知艺抱着腿在地上大声痛哭。 鲜血从玻璃扎进去的地方涌出,汩汩流着。 宋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梁知艺会被她想要拿着伤害她的玻璃瓶伤到。 梁知艺看着宋曼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眼泪哗哗流着,还不忘咒骂她:“你这个贱人!宋曼,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的!” 梁知艺的恨意在此刻到达了巅峰。 宋曼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看,看得梁知艺头皮都痛。 玻璃已经扎到肉里,或是更深,梁知艺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她想象中的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梁知艺痛得有些爬不起来,可她却没有忘记要打120。 梁知艺的手机在茶几上放着,她遥遥望着茶几上那只属于自己的手,想着自己只要拿到手机,拨打医院电话让他们过来救她,帮她止血,她的腿说不定还有救。 梁知艺心里这样希冀着,看向手机的目光不免像是看着她此时人生中最后一根稻草。 梁知艺在地上蠕动着,想要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可就在快要拿到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拿到了那个手机。 梁知艺心里一咯噔,抬头去看那只手的那个人。 就见宋曼早她一步,拿起了她的手机。 宋曼神情淡漠地盯着她,眼里的情绪淡到梁知艺心里有些怕—— 她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放狠话说不定得罪了宋曼,宋曼若是在此时不管她的死活,她说不定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梁知艺无比后悔刚刚自己为什么不管住她的嘴? 就听见宋曼说:“你说过,这里是私人地盘是不是?那就意味着,在这个包厢里发生的一切,都有摄像头的记录?” 宋曼说着,抬头往包厢四周去看,只见最里面的那个角落,有一台亮着红光的监控正对着她照。 梁知艺瞬间有了底气:“对!你要是敢在这里杀了我,你就完了!” 有了摄像头记录的视频为证,宋曼要是在这里杀了她,她宋曼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宋曼盯着那台监控摄像看:“你以为我是你?” 梁知艺一顿。 宋曼声音淡淡道:“我可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我要是在这里跑了不管你,让你失血过多身亡,那我和你又有什么两样?” 宋曼低头,按照梁知艺之前照葫芦画瓢解开她手机的方式,也捏着梁知艺的下巴,对着她的手机,解开她的面容锁。 宋曼低头摆弄着拨号盘,道:“我会给医院那边打电话,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下手,我不是你,做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宋曼说完,替梁知艺打了急救电话。 提供了地址之后,宋曼低头看着梁知艺,眼里没什么情绪。 她说:“梁知艺,人在做天在看,这次你的腿受伤全赖你自己,如果你还不能因为这件事吸取教训的话,那我觉得,你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梁知艺闻言,脸色都白了。 她愤恨地看着宋曼,心里的不甘达到极致:“你什么意思?” 宋曼说:“这二十多年你锦衣玉食,没什么物质上的烦恼,活得像个小孩。” “梁老太爷宠你,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给你,你想要什么你就能得到什么,所以你骄纵,任性,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不考虑自己做事的后果,让你养成了现在这般一有什么事就暴跳如雷,一发生什么问题就只知道向外求,不知道向内求的性子。”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有的时候在想,梁老太爷是真的宠你么?换句话来说,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想让你好么?” 宋曼眼睛里的神情很迷茫,梁知艺见了,心里一咯噔,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有的时候也很困惑,她的性格太冲动易怒,梁老太爷还百般包容,说这些不过小问题…… 梁知艺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宋曼,表情难看。 她觉得宋曼不怀好意。 第344章 疯(3)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了!” 梁知艺盯着宋曼,眼里满是愤恨:“我看你是嫉妒阿公对我好才故意这么说!” 宋曼感受到梁知艺像孩童那样直白的情绪,她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本藏不住情绪。 宋曼一开始以为梁知艺那是不屑藏情绪,后来才发现梁知艺的情绪很浅显,她根本就不会藏。 就算她想尽办法做了套,在那些城府比较深的人眼里,她的套就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过家家,一眼就能看透。 就梁知艺这样的性格,就算梁老太爷真的想把梁家交给她,那合适吗? 把梁家交到这样的梁知艺手里,梁老太爷不会不知道这是在自取灭亡吧? 宋曼很不理解的眼神落到梁知艺眼里,惹得梁知艺跳脚。 她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眼神?” 宋曼直言不讳:“我在看傻逼的眼神。” 梁知艺:“……” 宋曼低头看了一眼梁知艺流着血的腿,问她:“还疼吗?” 梁知艺想说疼,可她忍住了。 她瞪着宋曼:“要你管!” 宋曼挑了挑眉,从梁知艺跟前起身,摊了摊手,故作无奈:“行,我听你的,不管你。” 宋曼说着就要离开包厢。 梁知艺此时腿疼头也疼,她咬了咬唇,理直气壮地叫住宋曼:“等等!你站住!” 宋曼停下脚步,转头低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梁知艺,“还有什么事吗?” 梁知艺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来:“包厢靠墙的那一个柜子下面有医药箱,你能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吗?” 宋曼眉梢一挑,问她:“你会恩将仇报吗?” 梁知艺:“……” 空气中有些安静,宋曼站在原地没动,梁知艺看她不说就不会动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咬牙切齿道:“不会。” 宋曼“噢”的一声,走到梁知艺跟前,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机,道:“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 梁知艺看到宋曼蹬鼻子上脸的样子,恨不得给她一脚。 可她的腿手上了,给不了一脚,血流的又多,梁知艺都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了。 她白着脸,唇色也发白,道:“宋曼,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曼晃了晃手机,道:“急救电话我也帮你打了,你要是在这里死掉,也不能说我见死不救。” 梁知艺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不会对你恩将仇报的。” 宋曼淡淡道:“加上名字。” 梁知艺牙都快咬碎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对宋曼说:“我梁知艺承诺不会对宋曼恩将仇报的。” “很好。”宋曼按下暂停键,又打开播放键,将录音放了几遍。 梁知艺听到自己的声音,对宋曼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宋曼可不在乎梁知艺是什么表情,对她是什么恨意,她欣赏完这条录音,将手机收起,走到柜子里翻医药箱。 宋曼说:“就你这受伤程度,待会儿包扎可能会疼,你这大小姐就咬咬牙,忍忍吧。” 梁知艺没说话,不想理宋曼。 宋曼拎着医药箱过来,看了看她受伤的腿,没忍住皱了皱眉:“啧,扎得真深。” 第345章 疯(4) 宋曼阴阳怪气的,梁知艺此时都懒得理。 她撇过头去把宋曼的话和表情当空气,宋曼也没再说刺激她的话。 粗略地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包扎住不让它流血,没过多久,救护车来了。 宋曼亲眼看着梁知艺上了救护车,本想走,梁知艺又叫住她:“你走了,我要出什么事,我到时候找谁的麻烦?” 宋曼才不想跟在这个麻烦的大小姐身边,直接道:“反正你总归是要找我麻烦的,等真出什么事再说吧。” 宋曼摆了摆手,没跟着救护车走。 梁知艺咬着唇在车上一语不发。 宋曼目视着救护车开走,看着身上满是血的狼狈,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和梁知艺和平共处? 不可思议。 宋曼回到谢家,换过一身衣服,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说陈宇非醒了,要出院。 宋曼听到这话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就看到宋庭在和陈宇非吵架。 宋庭问:“你病都还没有好,为什么要出院?” 陈宇非冷冷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让开。” 陈宇非想走,宋庭挡住他的去路,拦住他。 “我不让,你必须在医院里观察两天,医生都说了,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走,不然会扯到伤口。” 宋庭想把陈宇非往回拉,陈宇非却甩开他的手:“让开!” 宋庭倔强起来也像一头牛。 “我不让!” 宋庭坚持要拦住陈宇非的去路,却被陈宇非一手推开。 宋庭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宋曼在远处见到这一幕,跑过去想要扶起宋庭,可宋庭却自己从地上起来,不受任何人的帮助。 他的眼神有些受伤,看着陈宇非道:“你才刚做完手术,你要去哪?” 陈宇非的语气僵硬:“我去哪不关你的事,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宋庭心里微微刺痛,他眼里沉了沉,看了一眼宋曼,道:“行,我和你没关系,但我姐和你有关系吧?她辛辛苦苦把你弄到手术室,救了你的命,你要不爱惜你自己的生命,你也应该尊重一下她的关心吧?” 陈宇非听到这话面色未改,他依旧对宋庭态度残忍:“就算如此,那是我和她私人的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 宋庭听到这话,眼神暗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笑了一下:“也是,你说的对。” 说着宋庭看向宋曼:“姐,我先回病房了。” 也不等宋曼有所回应,宋庭像逃一样离开了现场。 宋曼见状想追过去,却被陈宇非叫住了。 “宋曼。” 宋曼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陈宇非。 陈宇非也没说多话,只是对上宋曼的视线,道:“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陈宇非就走了。 宋曼对陈宇非的道谢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在意的是宋庭的情况。 于是她找到宋庭的病房,见宋庭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宋庭的鞋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换洗了,帆布的质地,上面还有很多泥垢,有些脏。 宋曼走到门口没有直接进去,反而先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宋庭对宋曼的声音已经熟悉得耳熟能详,他没有抬头,只是依旧看着自己已经脏了的帆布鞋,道:“姐,你来做什么?” 宋曼走进屋子里,没有彻底靠近宋庭,却也隔着刚刚好的距离。 宋曼说:“来看看你,顺道看看你有没有寻短见的意思。” 宋曼直言不讳的话让宋庭微微一顿,他捏了捏手指,道:“我不会寻短见的,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宋曼连犹豫都未曾犹豫,直接道:“是。” 宋庭一愣,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宋曼。 宋曼也不忸怩,直接说:“我觉得你是恋爱脑,所以你要是真去寻短见,我也不会太惊讶。” 宋曼的话落到宋庭的耳朵里让他抿紧唇。 宋曼搬了一把凳子,在宋庭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想到宋庭被伤害到的目光,道:“那你现在后悔吗?我先前提醒过你,不要百分百地爱一个人,也不要百分百地恨一个人,爱和恨,是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宋庭觉得宋曼在兜圈子,他沉下心,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曼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面对这样的陈宇非,你还爱他吗?你有后悔过,自己付出的这一切没有什么回报吗?” 宋庭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宋曼说:“我不后悔。姐,是你不懂。” 第346章 疯(5) 宋庭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 宋曼抿了抿唇,在他的病房里陪了一阵,等到要走的时候都没领悟他的意思。 她不懂? 她不懂什么? 于是她走时,叮嘱宋庭要按时吃药,留院观察。 之后她还是停下脚步,犹豫片刻,问他:“你说的我不懂,是指哪方面?” 宋庭看着窗外的光景,有些枯燥,只有秋天的萧瑟。 他说:“你不懂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宋曼的心脏瞬间被击中。 她看着宋庭的身影,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 宋曼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一直都是宋庭的那一句话——你不懂如何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在宋曼的字典里,没有毫无保留,她总是有一两份是属于自己的。 她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错。 但此时,宋庭的话让她心中发震,震得她心神不宁。 宋曼离开医院的时候,梁知艺那边也进了手术室。 玻璃扎进腿里,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至于断骨打钉,所以手术很成功,但梁知艺需要休养至少一个月才能养好这条腿。 梁知艺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玩手机的时候,忽然有人来看望她。 梁知艺一抬头,就见一个长相清丽,看上去十分舒服的女人走进来。 她穿着一套色彩并不鲜艳的职业套装,莫兰迪的配色,饱和度不高,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温暖且和煦。 她敲了敲门,歪着头,整个身子倾斜着,看上去十分俏皮,笑起来也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梁知艺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闻医生,你怎么在这?” 闻淑妤提着公文包走进病房里,看了看梁知艺被吊起来的腿,道:“我今天在这边做临床心理的研讨,听到vip客房来了个了不得的病人,就过来看看,你的腿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梁知艺闻言“哦”了一声,表情不以为意道:“摔的。” 闻淑妤看着梁知艺上上下下都被包裹起来的腿,心想这摔得也够重的。 梁知艺心里却在想,她可不能告诉别人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弄死宋曼,结果还反被她送进了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件事后,梁知艺对宋曼的敌意稍稍减弱了一些。 她觉得宋曼是有些蠢,若她是宋曼,绝不会放过自己,还给自己叫救护车。 可也是因为这一点,梁知艺又觉得宋曼有些特别,以至于梁知艺对宋曼的态度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她好像无意间没有把宋曼当成敌人了。 梁知艺心里装着事,没出声,闻淑妤看了一眼梁知艺,率先开口打断她的思虑道:“上次的治疗怎么样?回家之后心情有没有好很多?不过我要提醒你哦梁小姐,你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接受治疗了,这对你的病情治疗没有什么好处哦,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必须定时定点地来接受治疗,不然景少给你付的那些钱都白付了。” 梁知艺那次被景秦强制性带着去看心理医生,后来一段时间,都是景秦亲自来梁家接梁知艺去治疗,景秦还和梁老太爷打过几次照面。 后来景秦有事回美国,这段时间不在舟城,梁知艺渐渐的也不去了,甚至以自己被梁老太爷禁足为由,心安理得的不去。 那个时候,闻淑妤就是梁知艺的心理医生。 梁知艺听到闻淑妤这么说,道:“知道了,我一有时间我就去。” 闻淑妤得到梁知艺的回答,便笑着,温婉道:“行,我在我的个人工作室等着你。” 闻淑妤和梁知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就要离开病房。 梁知艺忽然想到什么,叫住她。 “闻医生,你上次给我的药还有吗?” 闻淑妤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梁知艺说:“就是那一小瓶一小瓶的药,我在网上买不到,所以想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多的,这东西治疗睡眠,安抚情绪挺好的。” 闻淑妤听到这话,笑道:“有的。” 她打开自己提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瓶白色的药瓶,递给梁知艺。 闻淑妤说:“这是我自己平常吃的,一直带在身边,就当我送你的好了。” 梁知艺爽快接过这一小只药瓶,对闻淑妤笑了笑:“那行,谢谢闻医生了,等我腿好了,我就一定过去找你。” 闻淑妤听了,笑了笑,但笑不语。 可下一秒,她道:“哦对了,梁小姐那位姐妹怎么样了?” 见梁知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闻淑妤说:“就是你那位失散多年才被找回的真千金,你上次找我咨询的时候说因为她的存在从而影响到你自己,那么现在呢,她还能影响到你吗?你感觉有好些吗?” 第347章 疯(6) 闻淑妤这样询问,正好戳中梁知艺自己疑惑不已的点了。 她迟疑半晌,有些不太确定地说:“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两人闹了这么一出,宋曼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趁机趁虚而入,更不计前嫌,救了她一条命,这样的宋曼给梁知艺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说不定真的和她说的那样,不会抢走她任何东西。 宋曼不是她,不会随随便便反悔。 有这一层关系在,梁知艺突然对宋曼改观。 梁知艺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闻淑妤听到梁知艺忽然间说话方式都不一样了—— 以前梁知艺只会对别人进行评价,根本不会往自己身上找问题,而如今的梁知艺突然说出,是她自己自尊心作祟,这样的改变对于梁知艺本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闻淑妤来说,让她警铃大作。 闻淑妤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梁知艺,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梁知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自己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不仅冒出这样的想法,还冒出宋曼那个人。 梁知艺身子一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边皱眉,一边嘟囔,试图把宋曼从自己脑海中赶走,道:“不知道,被人影响的吧。” 闻淑妤问谁。 梁知艺对闻淑妤根本就没有防备,闻淑妤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必要时还会对她进行催眠治疗,可以说她之于闻淑妤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于是梁知艺说:“也没谁,宋曼,就是那个要和我抢梁家大小姐位置的女人,我觉得她对我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闻淑妤不知道宋曼和梁知艺说了什么,但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她知道宋曼对梁知艺的影响,也知道宋曼在梁知艺心目中的印象突然改变。 她嘴角噙着的一贯温暖的笑忽然一滞,很细小,很轻微,没有人能发觉到。 而梁知艺被折腾了这么一阵,这会儿已经有些累。 她放下手机,躺在病床上,等着晚上梁家人给她送饭来。 闻淑妤见她连续打了两个哈欠,看上去已经困了,她不好再在病房里打扰梁知艺,便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走廊里的窗户被人关上了,窗户上面贴着的黑色遮阳薄膜将一大片光线挡在外面。 闻淑妤清丽的脸蛋上,笑容渐渐隐下,昏暗的走廊里,光线让她的脸蛋陷入一片阴翳。 闻淑妤皱着眉头去摸口袋。 她捏出一根香烟,又去口袋里拿打火机。 嘴唇咬着香烟,打火机打了几次没点燃,闻淑妤有些恼,忽然走过来一名护士,看到她嘴里的香烟,道:“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这边禁止吸烟。” 闻淑妤闻言将香烟拿下来,把打火机丢进包里,踩着高跟鞋就往医院外面走。 医院外面的阳光强度不大,照在闻淑妤身上并不感觉到热。 秋风吹到脸上,闻淑妤将刚才没点燃的香烟夹在指尖重新点燃。 她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又拿出手机思索片刻发了一条短信。 发完之后,她耐心地等着烟抽完。 被她拿在手上的手机界面的一角,能依稀看到一个闵字。 第348章 汤(1) 谢裕闵接到闻淑妤短信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只匆匆忙忙扫了一眼,并没有及时回复。 等到会议结束,谢裕闵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闻淑妤发过来的信息。 宋曼离职后,贴身秘书这一职位就交给了章予。谢裕闵将文件拿起来往办公室走的时候,章予跟在他后面。 等两人进了办公室,谢裕闵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手机中的短信,有些疑惑地问章予:“闻医生那边的治疗是怎么安排的?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半个月一次么?” 章予面对谢裕闵的困惑,也是一愣:“是的,半个月一次。” 谢裕闵眉头一皱,将手机调转个头,把手机上的信息给章予看。 章予看了也疑惑:“难道是临时改时间了?可是闻医生先前不是说要按时间来的吗?” 谢裕闵想到这里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有点晕。 他拉开抽屉,将抽屉里的一只像维生素一样的瓶子拿出来,从里面倒了两粒,用水服下。 谢裕闵想起最近他总感觉精神不济,吃了闻淑妤给的药才好点。 谢裕闵吃完药后觉得精神稍微好一些,人也清爽一些了,便继续和章予道:“去联系闻医生,说我现在感觉还好,最近抽不出来空,还是约之前的时间治疗比较好。” 谢裕闵吩咐完,就想起那天在医院里临时走掉,宋曼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慌担心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 谢裕闵眼中一暗。 结束完工作,谢裕闵从办公室离开。 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库。 谢裕闵准备上车回家时,章予接到了宋曼的电话。 宋曼问:“章秘书,谢裕闵下班了吗?” 章予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谢裕闵,说了一句:“谢总他下班了,正要往家里去。” 电话那头宋曼道:“你们已经出发了吗?” 章予说:“那倒没有,还在地下停车库。” 宋曼的声音听上去像松了口气一般,道:“我现在在公司前面那个红绿灯路口这里,你们可以过来接一下我吗?” 章予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谢裕闵,将宋曼的话复述给谢裕闵。 谢裕闵本来在休息,听到宋曼在附近,神情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道:“昨天才从医院出来,现在在外面瞎跑什么?” 许是宋曼对谢裕闵的声音异常敏感,即使隔着电话也能听见谢裕闵在说话。 宋曼细声细气地让章予把电话给谢裕闵。 章予似乎能看到谢裕闵眉宇间的郁气,琢磨着措辞,不敢在这个时候惹谢裕闵。 谢裕闵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时候自己有些心烦意乱,语气也有些冲:“怎么了?” 宋曼在电话那头听到谢裕闵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隐去心头渐渐涌上来的不安,声音越发轻柔:“我在公司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些菜,你可以过来帮我提一下吗?” …… 谢裕闵让章予把车开到宋曼说的指定位置的时候,就见宋曼站在路边,脚边都是大包小包。 章予将车子停好,下车帮忙把宋曼买的菜提到后备箱,宋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秋天的气候已经让轿车里的冷气关闭,谢裕闵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一小条缝隙,让风灌进来,保持空气的流通。 宋曼坐进去的时候,只莫名感觉到有些凉。 那种凉有些莫名其妙的,让宋曼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而谢裕闵注意到她的动作,眉间郁结渐渐消失,有些关心的问:“怎么了?冷?” 按道理说,今天这个天气刚刚好,有太阳有风,不冷不热刚刚好。 宋曼也觉得自己的冷突如其来,很是奇怪。 她对着手指哈了口气,搓了搓,说:“没事,可能打了个冷颤吧。” 谢裕闵眼中一暗,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宋曼还在对着自己的手指哈口气,忽然宋曼脑袋上罩下一件风衣。 宋曼:……? 将风衣扒拉下来,宋曼看到谢裕闵穿着黑色单薄的丝绸衬衣,衬衣纽扣解开两颗,露出里面好看的锁骨。 谢裕闵是有肌肉的,能将衣服撑起来,穿什么都好看,还不觉得娘炮。 而他现在,强硬地将宋曼身上的外套扣紧,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比较淡,可宋曼却感觉一种暖意从心底涌上来。 谢裕闵说:“觉得冷的话,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 宋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秋天尚来,自己还习惯性穿着夏天的衣服,但先前是不冷的。 只有这一刻,突然进来的时候,宋曼感觉到一丝寒意。 第349章 汤(2) 宋曼老老实实套好衣服,车厢里很安静。 谢裕闵看她乖乖地坐在那,问她:“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宋曼以为谢裕闵担心自己上次孕检晕倒之后的后遗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 宋曼说完之后,谢裕闵就咳嗽了两声。 他眉头皱起来。 车外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他的衣服簌簌地响。 宋曼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冻到了?” 谢裕闵说:“没有,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 宋曼一顿,伸手去揉他的太阳穴:“怎么会睡不好呢?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宋曼细声细气的说,有些柔情。 谢裕闵短暂享受这一瞬间的亲昵,也闭着眼睛,任由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盛丰在港城的业务刚开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连觉都不够睡。” 宋曼闻言,轻轻地应了一声,说:“港城的业务很难开展?” 谢裕闵说:“如今舟城几家都在港城争地盘。” “几家?哪几家?” 谢裕闵睁开眼睛,将宋曼的手拿下来,道:“梁家,谢家,还有海外的景家。” 宋曼闻言皱了皱眉,梁家和谢家想要开拓海外市场,把港城当作跳板,在港城开展业务也是很正常,可景家…… 宋曼有些疑惑,表情都露在了脸上。 谢裕闵道:“受全球经济危机影响,他们景家做的行业在海外市场开始紧缩,为了保持住他们如今的地位,只能另辟蹊径。” 要么进军其他行业,要么就开拓其他市场,这是景家唯二能选择的路。 可进军其他产业,对于景家来说成本太大。 所以开拓其他市场比如重新开始重视国内市场,这就是景家现在下的这盘棋。 景秦这段时间回美国,也是为了这件事。 宋曼已经离职,消息不灵通,所以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敏锐。 可谢裕闵身在其中,一眼就能看懂。 景家来势汹汹,要的,可不一定只是他们表面上表现得那样。 景家心气高,说不定要的是第一首富的位置。 宋曼虽然不是很能看懂,但直觉让她觉得如今谢裕闵的压力很重。 谢家,梁家和景家都是老牌世家,若三家之间和平共处,互利共赢,倒也还能过得去。 可谢家和梁家暗地里有血海深仇,而景家常年独居海外,谁都看不上,这三家根本做不到彼此制衡的地步,怕是景家一回来,就有血雨腥风。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谢裕闵,更觉得自己此时的安慰对谢裕闵来说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宋曼的表情有些复杂。 谢裕闵见她沉闷,闷闷不乐,不再说这些,只道:“你今天怎么出来买东西了?我不是叮嘱钟叔让他看着你,让你少出去晃吗?” 宋曼抿了抿唇,反驳道:“我之前是晕倒了,但人又没事,出去晃晃没什么的。” 说着宋曼握着谢裕闵的手,眼睛眯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今天买了鱼,可以给你做你爱吃的鱼汤。” 宋曼满脸欢喜,眉梢都沾染了喜色,谢裕闵见状眉梢微挑,觉得宋曼今天的行动有些不可思议。 他顿了顿,细细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宋曼瞪大眼睛,娇嗔道:“哪有,你胡说什么呀?” 谢裕闵总觉得宋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曼却说:“我就只是单纯地想给你做一顿饭而已。” 事实证明,宋曼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给谢裕闵做一顿饭。 宋庭和陈宇非的事情到底后续会变成什么样,宋曼并不是很在意,但宋庭说得那句话却让宋曼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宋曼觉得纵观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用两个字可以形容贴切,那就是寡淡。 虽然从小条件不怎么样,但按部就班上学,也没什么光鲜的,不同于他人的经历,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主见虽然有,但在男女关系上,她更容易顺从别人,在细节上更容易变成那个被主导的人。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对她的好,吝啬地付出那一点点个人情绪,用被动去回应别人的主动。 宋曼有时在想,若她是谢裕闵,她会受不了。 两人的开始是因为那一只球,两人确定关系的那一瞬间,她也是被动地接受的。 若那个时候谢裕闵不坚持,她或许会继续缩进自己的龟壳里,很久很久都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谢裕闵的,所以才会接受。 可她害怕,所以不会表达,也很少表达。 第350章 汤(3) 宋曼觉得自己空有明艳的皮囊,却食之无味。 假想一下若是自己没有和谢裕闵之前就认识,而是现在才认识的,谢裕闵不小心开车撞到她,却撞得不重,没有受什么伤,这个时候的宋曼大概率就会走掉。 她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愿意惹出新的事端。 但也会因为这个决定失去认识谢裕闵这个机会。 宋曼觉得自己二十多,却活得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她不热烈,情绪也很少大起大落,甚至可以蜷缩在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里,即使她知道那不对。 她太闷了。 宋曼觉得自己要多尝试一些可能性。 于是她眼睛里重新亮起火光,试图让自己活得更热烈一些,可一抬眼就对上谢裕闵狐疑的眼光。 宋曼有点不爽:“你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鱼,喝我做的鱼汤?” 谢裕闵确实有些不想。 鱼这种东西需要一定的技术和水平,宋曼很少下厨,一下厨就做大菜。 谢裕闵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扼杀宋曼的积极性,于是他道:“你可以换点别的做,一开始咱们可以做点简单的,像鱼啊海鲜啊这种的,可以之后再做。” 可宋曼很坚持。 “不,我今天就是要做鱼。” 两人回到谢宅,章予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进了厨房,而鱼是后来送的,新鲜的,还用亚克力的透明缸装着送过来。 宋曼围上围裙,戴上塑胶手套。 脸上和眼睛上都全副武装,戴上了护目镜和布巾,只为了斩杀这缸里的一条鱼。 宋曼站在透明缸前,准备把缸里的鱼拿出来。 可活鱼很滑,宋曼戴着手套去抓,被溅了一尾的水。 宋曼再度去抓鱼,又被鱼从手中逃脱,梅开二度。 谢裕闵靠在旁边看着宋曼笨兮兮的。 他想提醒宋曼不要用手去抓鱼身,而是想办法抓住鱼头,扣住鱼嘴。 结果就见宋曼拿了一把刀,抓住活鱼,对它狠狠一拍! 鱼被拍晕,不动弹了。 谢裕闵:“……” 一顿放做得十分艰辛,鱼鳞很难清理干净,宋曼的手劲并不足够,所以清起来耗时间。 最后是谢裕闵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亲自带了围裙,接过宋曼弄的惨状,给她收尾。 宋曼说着要给谢裕闵做鱼汤,到最后反倒变成谢裕闵给她做鱼汤。 鱼汤抱出来的那一刻,宋曼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怪。 “好奇怪,我怎么闻到这个香香的,没有想吐的欲望,反而想吃。” 谢裕闵身子顿了一下,道:“可能是我水平好,香。” 宋曼也觉得谢裕闵的鱼做的香香的,先前她闻到鱼汤味都有些反胃,现在反倒没有这些感觉了。 宋曼拿着碗筷在桌子前坐下,她的心情不错,连带着声音也轻快。 她说:“看来宝宝不反感你做的菜,我待会儿要多吃些。” 宋曼说着,眼睛笑着。 黑色的瞳孔盈满水光,黑得发亮,有种生动在里面。 谢裕闵原本在给宋曼乘汤,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顿。 他将乘好的汤放到宋曼面前,“嗯”了一声:“多吃点。” 第351章 汤(4) 一眨眼,两个月过去的很快。 天气转凉,宋曼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只能穿一些宽松的衣服,走起路来步子慢了很多。 景家已经开始从海外转移产业回内地,声势浩大,新闻广告满天飞。 宋曼在谢家养胎都能听到消息。 这段时间,梁知艺还算安稳,听梁老太爷说,她这段时间本本分分的,除了按时去心理医生那里咨询治疗之外,也没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梁老太爷和谢裕闵双方如今相安无事,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新闻。 不过两个人背地里有没有暗自较劲,宋曼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现在有她自己的事情——她的肚子大了。 肚子大了,也就夺走了宋曼很多注意力,让她没那么多心神去管别的。 只有一件事宋曼比较在意。 那就是她和谢裕闵要不要结婚这件事。 自从上次谢裕闵无意间说出结婚逗她,宋曼就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她并不想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私生子,没有名分,可两个人现在这样的关系,谢裕闵也没再提过结婚的事情,这让宋曼心里一直记挂着。 到底要不要结,能不能结,一直是宋曼心中的一道坎。 她想结,就怕谢裕闵不乐意。 而这段时间谢诚远也会有意无意和她偶遇,她去超市买婴儿用品也好,或者单独出去吃饭也罢,都会遇到谢诚远,宋曼知道,谢诚远这是还没有放弃。 说起来,她对谢裕闵也还没有放弃。 宋曼想着想着,心里有些郁闷。 她抱着不锈钢碗,碗里有很多葡萄,是早上空运过来的,很新鲜也很甜,宋曼一口气吃掉一小钵,又想去洗。 结果刚下沙发,就听见一道大剌剌的声音:“宋曼,宋曼你在哪?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宋曼听到梁知艺这个声音,背地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她给梁知艺打120之后,梁知艺突然间对她态度好了起来,甚至不再排斥她和谢裕闵的关系。 换句话来说,梁知艺好像渐渐的对谢裕闵没那么执着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酸两句。 譬如现在。 “谢裕闵留你一个大肚婆在家?这都第几次了?你怀孕了也不在家陪你,也不跟你结婚,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梁知艺吐槽完这点,见宋曼手里的不锈钢碗里空空如也,她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 “喂,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吃什么呢?” 宋曼将不锈钢碗放在桌子上,微微叹一口气道:“我吃葡萄你也要抢?” 梁知艺说:“那当然,别人的东西才好吃,抢来的东西才美味。” 宋曼忍不住白她一眼:“幼稚。” 她挺着大肚子,拿起不锈钢碗准备再去给自己洗些葡萄,梁知艺自动跟上去。 宋曼已经习惯了这种戏码,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梁知艺踮着脚凑过去,半是犹豫半是好奇道:“阿公让我来问你,你和谢裕闵结婚的事,有着落吗?” 第352章 汤(5) 梁知艺这话一问出来,宋曼洗葡萄的动作都顿了顿。 流水哗啦啦地落在手上,有些凉。 宋曼回过神来,将温度调成温热的,神色淡淡道:“他让你来问我吗?” 梁知艺“嗯”了一声,靠在洗手池的一旁,抬头看向宋曼的肚子:“你这月份也大了,阿公的意思是,再不结婚,到时候外面说得可就难听了。” 梁老太爷还是很注重名声的,他这个时候派梁知艺来问宋曼也是来探探口风,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要撮合谢诚远和宋曼,而忍到现在,也是他最大限度地让步了。 宋曼看着水漫过碗里的葡萄,葡萄是深紫色的,圆溜溜的很是好看。 宋曼关上水龙头,将碗里的水倒掉,只剩下葡萄。 宋曼道:“谢裕闵应该也不想他的孩子转头叫别人爸爸吧?” 梁知艺听到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从宋曼的碗里很是自来熟地拿起一粒葡萄就往嘴里放,点了点头,道:“他这人蛮好强的,怎么能容忍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更何况,还是他二叔。”梁知艺悄悄地说着,宋曼看着她一粒接着一粒,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宋曼问:“好吃吗?” 梁知艺说:“好吃。” 宋曼将手中的葡萄全部递过去:“好吃你就多吃点吧。” 宋曼说完,就把葡萄全部塞到梁知艺怀里,她扶着腰挺着肚子,往房间里走。 屋子里开着热乎乎的地暖,宋曼在房间里只穿一件单薄宽松的孕妇装,衬得她的肚子异常的大。 梁知艺跟过去,惊讶于她屋子里暖气开得太大。 “二十七度的地暖,你是不是有点太怕冷了啊?” 宋曼也觉得奇怪:“我以前没这么怕冷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冬天就格外的怕冷。” 梁知艺看着宋曼的肚子有小山一样高了,她撇了撇嘴,抱着葡萄在宋曼身边躺下,吐槽道:“你这肚子也比寻常孕妇要大不少。” 宋曼见过的孕妇不多,但也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大了。 她想着,不知不觉地说出来:“你说,我这肚子里是不是龙凤胎?” 梁知艺看着她那高高的肚子,吐出一口葡萄皮,道:“没产检吗?谢裕闵没陪你去照B超看看?” 宋曼摸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仰着靠在沙发上,她想起每次产检自己都很快睡着,觉得很不可思议。 宋曼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声音也懒懒散散的,很飘:“说起来很奇怪,每次产检谢裕闵都不给我看产检报告,说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有的时候坚持要看报告,他都找借口躲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我这孩子情况到底怎么样,但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什么不舒服的症状,钟叔也每天给我熬安胎药喝,我就觉得没必要问了,没事就行。” 梁知艺闻言,看了一眼宋曼的肚子。 “应该没事吧,有事也长不了这么大吧。” 说着,梁知艺又说:“你也太信谢裕闵了吧,你就不怕他背地里对你做什么?” 第353章 汤(6) 怕谢裕闵对她做什么? 宋曼也不是没想过。 可如今她这个样子,怕也没用。 宋曼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揉了揉脖子道:“要真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他,是我的命。” 不过这段时间宋曼做了不少尝试不少努力,和谢裕闵的感情要说更上一个台阶,倒也没有,但至少两个人相处起来比以前融洽。 宋曼想到这里,抬头问梁知艺:“你呢?最近好些了么?” 梁知艺被景秦拉着强制性去做心理咨询,做治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梁知艺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东西放在心上,还隔三岔五不去。 但经过和宋曼先前那个事后,她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的,像开了光一样,瞬间顿悟。 她也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办事风格有些张牙舞爪的,天不怕地不怕,容易得罪人。 虽然她现在也依旧容易得罪人,但弄伤了腿,在医院里待过一阵后,梁知艺忽然就冷静下来了,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情绪也稳当了下来。 闻淑妤那边她最近一直按时去,心情开阔不少,就是…… “好是好些了,但我最近容易梦游,而且偶尔有点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 梁知艺点头:“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你知道晚上人有的时候神志不清,那可能叫梦游,但是白天要是神志不清,那就真的神志不清了。” 梁知艺说:“我有两次大白天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很奇怪的是先前做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梁知艺的表情很懊恼,宋曼见了,问她:“那你有没有跟闻医生说过这件事?” 梁知艺说:“说了,每次治疗完就神清气爽的,但要是长时间不去治疗,我感觉我的脑子很混沌,做什么都有点不清醒。” 宋曼也不知道那种不清醒的感觉是什么,但她还是眉头皱了皱,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梁知艺叹了一口气,说:“可能吧。” 一说起最近太累,梁知艺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说:“这个月月底可是我俩的生日,阿公说了,这次生日我们一起过,你可别打扮得太寒碜,不然我会让梁家的仆人把你赶出去,让你参加不了这个生日宴。” 这次生日宴可是梁知艺和宋曼第一次在一个场合出现,这意味着,梁家将有两个千金的事情将正式公之于众。 但宋曼被梁老太爷找回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的认祖归宗。 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曼听着梁知艺刀子嘴豆腐心的,问起梁知艺:“那你们打算宴请哪些宾客?” 梁知艺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来。 “跟梁家交好的豪门世家基本上都请了,还有一些其他行业比较突出的精英人才,噢!就比如你前夫的姐姐,她现在可是律师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好多人都争着抢着要聘请她做律师呢。” 第354章 结婚(1) 那天陈宇非从医院里离开后,就回到了陈家,准确说是崔敏敏的身边。 但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崔敏敏给陈宇非提供了住处,还有打针的钱。 陈宇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医院看望陷入昏迷的杜芳菲——杜芳菲一直都没有醒来,医生说是中风,依目前的情况很难清醒过来。 “不过很离谱的是,你这个前夫回到他这个姐姐身边之后就开始花天酒地,找一些和他一样的人夜夜笙歌,那日子过得纸醉金迷的。” 梁知艺这样说着,又不禁“啧啧”两声,似是感慨。 陈宇非得病的事情,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 而现如今得这种病的人并不在少数,也有一小撮这样的群体,心知自己去日不多,就开始及时行乐。 也有离谱的,及时行乐到报复社会还被抓了。 也是因为这样,陈宇非和人鬼混的事情才会被爆出来。 梁知艺想起来就唏嘘:“崔律师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警局领他一次,隔一段时间就要领一次,警局都快成她第二个家了。” 宋曼听到这话不忍轻轻皱眉。 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在谢家,除了医院里偶尔会汇报宋庭的情况外,她也没有派人去打听陈宇非的下落。 对于她而言,陈宇非抛弃了宋庭,那就等于和她没关系了。 她也不需要再花多的心思去了解陈宇非过的是不是好。 只是…… 宋曼拧起眉头,不清楚宋庭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这些日子,宋庭在医院里配合治疗,一直很乖,也不提陈宇非的事了。 要是被宋庭知道了…… 宋曼紧锁的眉头让梁知艺看到了,知道这人应该是在担心她弟弟。 梁知艺说:“你放心好了,我已经让那些知道的人不要乱嚼舌根,你那个弟弟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宋曼听到这句话,朝梁知艺看过去。 她对梁知艺笑了笑,道:“多谢。” 梁知艺没忘记自己这次到谢家来的目的,她再度提醒宋曼:“结婚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能拖到现在只能说之前港城的事务繁忙,阿公没那么多时间处理你这件事,而现在,港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若是你还做不了决定,他可能就要亲自帮你做决定了。” 宋曼听到这话有些沉默。 她张了张嘴,说:“我知道了。” 梁知艺叹了一口气,道:“宋曼,你要知道,我们到现在还是对手,你也不要让我赢得太轻易。” 宋曼也知道这件事。 她和梁知艺虽然已经不再针锋相对,但两人的立场怎么说都是对立的。 一个梁家只会有一个继承人。 如今只是短暂的平和。 梁知艺说完从沙发上起来,她对宋曼说:“我也该回去了,有空来吃饭,江姨最近新学了一道菜,你可以来尝尝。” 梁知艺说着就要离开,宋曼将她送到楼下,亲眼目睹她上车离开。 等到梁知艺的车开远了,连车屁股的红灯都看不见时,宋曼回到客厅,问在洒扫的仆人。 “谢先生什么时候回?” 仆人说:“今晚就会回。” 第355章 结婚(2) 渐入冬季,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树叶泛黄,但依旧顶天立地。宋曼穿着厚重的衣服坐在廊檐下看着那棵大树发呆。 冬日天色暗得比以往早,宋曼抱着茶杯暖手,鼻子冻得通红。 在地暖房呆久了,那股燥热就会从心底起来,让她头脑发胀,所以在房间里呆上一段时间,宋曼就会出来透透气。 宋曼觉得冬日的空气有一种新鲜的感觉,呼吸到鼻腔里有一个冰凉彻底的冷意,让她彻底清醒起来。 手中的茶杯缭缭地冒着热气,宋曼喝下一口热茶,呼出一口气。 屋子里钟叔见她痴痴地呆坐在那,身上盖着厚重的毛毯,脚边也有取暖的小太阳。 他瞧了一眼,见宋曼安然无恙便没有多说。 但宋曼从玻璃的影子里看到钟叔的身影,她忽然转过头去,问钟叔:“谢裕闵还没回吗?” 钟叔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应该快了。” 宋曼瞧着这个点,谢裕闵应该是吃过晚饭的。 她心里惴惴,想到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就有些不安。 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缓过来,就听到前院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宋曼和钟叔对上眼,钟叔一愣,犹豫道:“会不会是先生回来了?” 宋曼闻言,连忙摘下自己膝盖上的毯子,捧着手中的热茶快步跑过去。 前院的灯光不甚明亮,两盏小灯照耀着黑夜的院子,似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宋曼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十分有质感的,只听声音便有好感。 宋曼脚步一顿,看着几人嬉笑着,脸上带笑,相谈甚欢地走上台阶。 白晨走在最前面,谢裕闵和闻淑妤并肩走在后面。 几人不知道聊到什么,脸上都喜笑颜开,闻淑妤甚至娇嗔着去打谢裕闵的肩膀,而谢裕闵并没有阻拦。 这种熟稔的样子让宋曼直接停在原地。 她站在那里,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热闹,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瞬间,自己好像也插入不了他们和谐的氛围当中,他们旁若无人,十分融洽。 宋曼感觉到指尖有些凉,即使手上握着倒满开水的茶杯,也好似温暖不了她的心脏。 宋曼一顿,打算转身离开。 谢裕闵眼里的笑尚未散去,瞧见屋子里那个身影,一顿。 “宋曼?” 宋曼听到谢裕闵的声音,身子一僵。 她转过身来,嘴角微扯,笑了笑:“你回来了啊。” 宋曼的出现让这种融洽忽然安静下来,白晨原本还在和闻淑妤嬉笑,见到宋曼立马就静下来。 他对宋曼打招呼:“hi,小学妹。” 宋曼也对他友好地点了点头:“白师兄。” 谢裕闵见宋曼站在门口,手上捧着茶水,脚上还露着脚踝。 谢裕闵眉头一皱,上前去拢了拢她的衣服:“怎么不多穿点?” 宋曼仰起头,白净的小脸柔弱无害,偏红的头发衬得她白皙无暇。 宋曼小声道:“我在地暖房里热得慌,出来透透气。” 说罢宋曼微微偏头,看向灯光下的闻淑妤,问:“这位是?” 第356章 结婚(3) 在知道闻淑妤的存在之后,宋曼很有耐心。 她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从任何地方打探闻淑妤的消息,好似没有这个人似的。 她瞒得很好,也清楚自己这是和闻淑妤第一次见面。 她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宋曼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瞳色发亮,水光粼粼,特别好看。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向闻淑妤,不带任何情绪任何偏见地看着她,眼里还有困惑,好像真的是自己第一次认识她。 闻淑妤一顿,面对这样的宋曼,嘴角的笑渐渐收敛起来,又重新展开笑颜。 “你好宋小姐,我是谢总和白总的朋友,我姓闻,你可以叫我淑妤。” 闻淑妤介绍完毕后,礼貌地伸出手去。 宋曼看着她修长纤细的手,有一种知识分子的秀气。 宋曼也伸出手去和她的相握:“你好,闻小姐。” 闻淑妤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谢裕闵有心理疾病还在治疗的事情,两人签了协议不能透露给其他人,宋曼也不行,白晨是知情者,一早就知道,所以没关系。 闻淑妤只能搬出自己和白晨以及谢裕闵的另一个关系——朋友。 闻淑妤一开始和白晨认识,后来白晨把谢裕闵介绍给闻淑妤,三个人都是彼此好友,也很熟悉,所以几人上谢家来吃饭都默认闻淑妤是谢裕闵和白晨的朋友。 宋曼和闻淑妤双手握了一下之后又松开。 宋曼不动声色地抬头问谢裕闵:“你们吃过了吗?” 谢裕闵摇了摇头,说:“没吃。” 谢裕闵搂着宋曼的肩膀往屋子里走,宋曼往他身上靠,边走边问:“那让钟叔吩咐小厨房给你们做点?” “可以,”谢裕闵看她柔弱干净的脸,一小捋头发落到脸颊,他伸手将头发弄到她的耳后,“你白师兄这两天做成一个大项目,说要在这边吃宵夜打麻将。” 白晨带着闻淑妤来找谢裕闵的时候,谢裕闵正打算下班。 白晨喜气洋洋,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说明来意。 谢裕闵这段时间间歇性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白晨碰面,如今刚结束一个项目,多少有点时间,白晨提议要到谢裕闵家里打麻将的时候,谢裕闵也没有拒绝,三人便约着回谢宅。 闻淑妤和白晨走在谢裕闵和宋曼的后面,走到客厅,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铜镀的香炉,她一顿,问:“这是什么?” 宋曼和谢裕闵闻言看过去,谢裕闵见到香炉,“哦”了一声,道:“我这段时间半夜会有点头疼,宋曼给我制了一点香,闻起来头痛会舒缓很多。” 谢裕闵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太过劳累,身体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宋曼怀孕在家没什么事情干,养花弄草,画画做茶都做了个遍,后来听到谢裕闵有些头痛,她便开始制香,没想到做出来的香还真有点用,能缓解谢裕闵的不适。 闻淑妤听到这话,微怔:“这样啊。” 白晨在一旁看了,对闻淑妤戏谑道:“怎么,你也想要?” 第357章 结婚(4) 小厨房做了藤椒抄手。 谢家后院有个房间里摆了一张自动麻将机,少有人用,钟叔派人擦了擦,清理了一下,麻将机才重新开张。 谢裕闵、白晨和闻淑妤各自坐在麻将机的一边,宋曼原本是去厨房喝安胎药,后来小厨房的藤椒抄手做好了,她直接带着藤椒抄手到麻将机房。 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闻淑妤声音比先前开朗,还有点撒娇:“哎呀钟叔,你一天到晚都忙死了,现在坐下来陪我们打两圈也没什么,算消遣嘛。” 说着,闻淑妤又说:“咱们打的不算大,输了不算你的,算谢裕闵的好了。” “谢裕闵,你说是不是?” 这样旁若无人,自作主张,却又无处不在昭示着亲昵的话语让宋曼垂下眼睛。 谢裕闵带着笑意的声音,很是爽快地说道:“行,算我的。” 宋曼心口一滞,心脏像是被沉重的沙石击中。 她抿了抿唇,握着托盘的手一紧,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宋曼心里想,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这只是小事,不要大惊小怪。 可心中的郁结却像粘力十足的蜘蛛网,又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球,宋曼觉得闻淑妤在宣誓某种主权,可她的机会又拿捏的刚刚好,正好是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 自己要是因为这点事乱发脾气,倒是会让谢裕闵他们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吃力不讨好。 宋曼想到这里有些不爽。 她舔了舔嘴唇,调整一下心态,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地暖,温度刚刚好。 宋曼怕冷,屋子里还备了几床毛毯和取暖器,足够宋曼用的了。 钟叔被闻淑妤和谢裕闵等人劝说着坐下打麻将,宋曼将藤椒抄手分发到每个人身边的小桌子上,到谢裕闵那的时候,宋曼小声在他身边说:“我去那边躺会儿。” 谢裕闵等人已经开始了,摸牌的手特别迅速,心神也一下子分不开。 谢裕闵抽空看了一眼宋曼说的躺椅,点了点头,道:“好。” 屋子里麻将的声音碰来碰去。 宋曼盖着毛毯在躺椅上刷手机。 她听着麻将桌旁的声音,闻淑妤的声音欢呼雀跃,和资料上的形象有明显的出入。 但宋曼知道,闻淑妤这是私下里的形象,只和朋友与最亲近的人才会流露出来。 只是,闻淑妤老是点谢裕闵,每次都是幸灾乐祸的,点得宋曼都忍不住皱眉头。 “谢裕闵,你这手气也太差了吧,摸得什么牌啊。” “谢裕闵,你快给我放杠,我要杠。” “谢裕闵,你手上是什么牌,要不私下里给我看看?” 诸如此类的。 宋曼听在耳朵里有点不舒服。 白晨作为牌桌上的,觉得闻淑妤这声音着实有些聒噪。 他忍不住抬闻淑妤的杠:“你今天怎么了?老谢欠你钱还是怎么的,屁话那么多,打牌就好好打牌,你吵到我耳朵了。” 白晨这话也是不过大脑随口一说,说的人无意,听者有心。 谢裕闵听到这里,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往宋曼那一边看去。 第358章 结婚(5) 宋曼的位置离麻将桌不近不远,但也足够让她隔出一番小天地来。 从谢裕闵的方向看过去,宋曼窝在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身体微微侧躺着,背对着他们。 宋曼的肚子大了之后,很少这么侧躺着睡,因为会压到肚子。 可如今她不但侧躺着,背还对着他们。 从心理学角度看,这是回避的态度。 谢裕闵微微一愣,人精钟叔也感觉到谢裕闵的分神,悄声对谢裕闵道:“宋小姐说是躺会儿,实则在那边玩手机玩了很久了,先生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白晨也注意到了谢裕闵这边的情况,他打出一张牌,对谢裕闵道:“怎么宋师妹不过来玩?她当年在她们宿舍打牌技术一流,摸牌也摸的准,她宿舍那些人都跟我说过,她牌技……是这个。” 白晨抽空竖了个大拇指,对着谢裕闵撇了撇嘴。 闻淑妤听到这话抓到了重点。 “欸?你们之前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白晨码着牌,说,“你以为我这声师妹叫着玩的?我这宋师妹当年可是咱们学校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闻淑妤打趣:“也是你的么?” 白晨油嘴滑舌的:“那哪敢啊,老谢的女人谁敢觊觎啊。” 在这种每个人都很熟悉的场合,白晨根本就没想太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白晨说完,闻淑妤几不可闻地一愣,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呢?谢总那个时候有梦中情人?” 白晨打了一张牌出去,张口就答:“是啊,不仅是梦中情人,还是初恋对象呢。” 白晨说完,谢裕闵语气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杠。” 白晨一下子就变了脸:“老谢!我恨你!” 杠一下,钱加倍。 谢裕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去末尾端摸牌,摸到一张花色,紧接着推下自己面前的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清一色,自摸,我胡了。” 白晨立马嚎叫连天:“老谢,你好鸡贼!你趁我们在说事,偷偷胡牌!” 谢裕闵敲了敲桌面,对白晨勾了勾手,漫不经心地说:“偷偷胡牌也是胡,给钱吧。” 白晨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钱,谢裕闵收到钱,笑了笑,几人打算再来一圈的时候,谢裕闵忽然说了一句:“等一下。” 他从桌前起身。 宋曼感觉到自己有点热。 身上的毛毯盖了两层,屋子里还有地暖,现在还没有下雪,宋曼觉得自己虚得有些厉害,刚这样想,宋曼就看到一个影子罩了过来。 宋曼微微一愣,扭头去看。 只见谢裕闵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将她的脑袋从毛毯里弄出来。 谢裕闵问:“要不要过去玩一会儿?” 宋曼瞧了一眼牌桌前往这边看的三人,闻淑妤的目光安静地盯在这,宋曼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了吧,那是你的朋友,你们玩吧。” 谢裕闵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询问她的意思,问了八成也是拒绝。 谢裕闵不由分说,把她从躺椅上抱起来:“我的朋友也能是你的朋友,过来陪我。” 第359章 onenightstand(1) 谢裕闵通常情况下会很绅士。 他会主动询问对方的意见,也会参考别人的意愿。 像这样不多说就把宋曼抱起来的时候,多数只会表现在床上。 宋曼被谢裕闵抱到牌桌前,谢裕闵掂了掂宋曼,笑了一下:“有点沉。” 对面闻淑妤的脸色有些不好,她抿了抿唇,推了推面前的牌,笑了一下,说:“宋小姐是孕妇,肚子里还有一个,自然沉。” 谢裕闵重新坐回牌桌前,让宋曼坐在他腿上。 握着宋曼的手摸牌,谢裕闵说:“既然是孕妇在打,你们都让着点。” 白晨感觉到一股情侣的酸臭味,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撇了撇嘴:“老谢,这时候还秀恩爱,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就会把你的门关掉!你等着输钱吧!” 白晨愤愤不平,脸上都是对情侣狗的嫉妒。 钟叔见了,在旁边提醒道:“先生少有耐心。” 谢裕闵“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握着宋曼的手摸牌:“面对他,我确实没什么耐心。” 白晨:“……” 白晨不服。 “老谢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看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闻淑妤在旁边听到谢裕闵和白晨一来一回,她视线一转,盯着谢裕闵怀里的宋曼看。 而宋曼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摸牌,码牌,没注意到闻淑妤这边。 她一脸白净,脸像剥掉的壳的鸡蛋,即使是在冬天,她的皮肤也水润有光泽,一点也不干燥。 谢裕闵把她养的很好。 白晨还在那里吵吵嚷嚷,说要把谢裕闵口袋里的钱全部都赢走,钟叔连连咳嗽了几声,提醒白晨可以换个对手对付,结果白晨一门心思还在谢裕闵身上。 宋曼打出一张六条出来的时候,她“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脑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打错牌了,可以反悔的不?” 宋曼脸蛋小小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像偷了东西不小心被抓住的小仓鼠。 白晨抓到机会,立马嚷嚷:“不可以!放下!放下!” 宋曼牌品没那么不好,听到白晨这么说,也没坚持要悔牌。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这副牌,又扭头看向谢裕闵,她凑过去,悄悄对谢裕闵道:“我刚刚那张牌没打我就赢啦,好烦哦。” 宋曼一脸懊恼,感觉自己太久没打,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谢裕闵低声安慰她:“没事,一把牌而已。” 白晨似乎通过这件事知道了宋曼是谢裕闵的弱点,也不对付谢裕闵了,专挑宋曼下手。 宋曼打什么他就跟着打什么。 白晨一边打一边说:“咱们这把牌也就别只打钱,打点别的东西好了。” 闻淑妤好似来了精神:“什么东西?” “大冒险咯。”白晨努了努嘴,“one night stand也行。” 宋曼没听清楚白晨说什么,谢裕闵倒是眉头挑了挑,道:“玩这么大?” 白晨耸了耸肩膀:“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过老谢你干那事的样子嘛,咱们就今天晚上开开眼咯。” 第360章 onenightstand(2) 谢裕闵闻言,反唇相讥:“你怎么觉得不是你呢?你要是输了,闻小姐可是便宜你了。” 桌上三男两女,除去来凑数的钟叔不说,就只有宋曼和闻淑妤两个女人。 谢裕闵是绝对不会允许宋曼和白晨做那种事的,就算只是游戏也不行。 那么就只剩下闻淑妤了。 谢裕闵说得漫不经心,也没太放在心上,闻淑妤这个听着的,倒是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白晨觉得谢裕闵话说得太早,他清了清嗓子,道:“咱们也不打麻将了,就玩花色,怎么样?” 谢裕闵眉梢一挑:“你真要和我玩?” 谢裕闵在赌桌上一向无往不利。 白晨胸有成竹:“那必须的,我今天就得让你当着我们的面One night stand!” 白晨信誓旦旦,杀红了眼的样子然闻淑妤见了,都觉得他是疯了,她劝阻他,说:“白晨,算了吧,我可不想跟你one night stand。” 白晨朝她眨了眨眼,道:“你就不想看老谢……” 闻淑妤心口一震,抿了抿嘴唇。 谢裕闵么…… 闻淑妤抬头看向谢裕闵,见他一脸慵懒地搂着宋曼,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也亮的出奇。 闻淑妤心里一咯噔,隐隐有些期待。 谢裕闵这人有的时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性感,也着实让人着迷。 闻淑妤也很想知道,他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此时宋曼还在码自己那堆牌,根本无暇顾及桌上几人在说什么。 她感觉自从怀孕以来,她不仅肚子大,行动慢,脑子也慢。 她以前打麻将脑子还挺快的,现在竟然打错牌。 宋曼还陷入在自己刚才打错牌的懊恼中,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没用,一抬头,就见白晨和闻淑妤把码好的牌给推翻了。 她面露困惑地看着谢裕闵:“……?” 谢裕闵说:“他们要玩扑克,看我怎么玩死他们。” 宋曼从谢裕闵膝盖前起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白晨坐到谢裕闵对面的位置上,让闻淑妤在一旁看着。 白晨摩拳擦掌:“老谢,受死吧。” 闻淑妤站在白晨身后,看着白晨摸牌,白晨的手气不错,摸到的牌点数都还挺大的。 但印象里,谢裕闵的手气才是好到掉渣。 她和谢裕闵还有白晨曾经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玩过,谢裕闵一晚上就赢了一个亿。 闻淑妤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去看谢裕闵。 但这么一看,就发现一道视线也在看她。 宋曼坐在谢裕闵身旁的位置上安静地对她笑,就这么一下,闻淑妤不禁想皱眉头,可一想到自己皱眉头有些不好,便硬生生忍住。 牌桌上,两人都摸了三手牌。 白晨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翻出两张,信心满满:“翻牌吧,第一二张。” 谢裕闵也不吝啬,直接将手中两张牌翻出来。 谢裕闵的点数比白晨大一筹,相差不是很大。 但谢裕闵手上这牌,整个牌桌上没有比他更大的存在。 谢裕闵老神在在看着白晨:“准备好了和闻小姐秀了吗?” 第361章 onenightstand(3) 白晨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慌:“到底谁秀还不一定呢。” 闻淑妤在一旁替白晨捏一把汗。 说起来她不想在谢裕闵面前和白晨做那样亲密的举动,就算谢裕闵不在,她也不想和白晨有跨过朋友范围的举动。 不过游戏是游戏,就算白晨真的输了,为了隐瞒自己的小心思,闻淑妤还是会选择硬着头皮上。 闻淑妤在一边默不作声,白晨不着急翻牌,反倒和宋曼闲聊:“宋师妹,这几天张家的小姐是不是一直想约你出去吃下午茶来着?你怎么没去啊?” 宋曼不知道白晨突然在牌桌上提起这个事是想干嘛,不过说起这件事她就头疼。 自从她在医院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动用了“梁家大小姐”的权力之后,圈子里的人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狮子老虎一样,听到消息就赶过来。 这两个月不乏有些名门千金上门来邀约,什么张家的李家的王家的,有的约她出去买婴儿的衣服,有的约她去喝下午茶,还有的和她一样,怀孕了,约她出去听音乐会看歌舞剧。 一开始宋曼还会去,后来去多了,也就不去了。 因为这些人总是会旁敲侧击宋曼和谢裕闵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宋曼一开始还能想到借口,可时间一久,大家都好像明白谢裕闵或许不会娶宋曼。 大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自然也不会自己上去触霉头问为什么,只有那个张家的千金,跟缺心眼儿似的。 宋曼一去就装作和她很熟的样子,两人私下里聊几句,就问她原因,说谢家和梁家世代交好,说她那么漂亮,人又好,谢裕闵怎么还不愿意娶她。 张小姐这些话是真心实意夸赞她还是阴阳怪气,宋曼一时分辨不出来。 可这个张小姐的约会,宋曼是不想再去了。 于是后来几次,张小姐的邀约,宋曼都找借口拒了,连带着其他名门千金的邀约,宋曼都一并拒了,她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专心在家里养些花花草草,倒腾倒腾制香。 但张小姐这人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懂别人的意思,还是性格本身就执拗,宋曼找借口不去,她越是要请她,甚至在圈子里传宋曼看不起她,不愿意参加她的聚会,调子高。 宋曼属实有些无语。 不过她不太想解释什么,一解释,那些人或许又会对她的婚事有好奇心。 宋曼脑子里百转千回这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十分简单:“性格合不来,所以不怎么想去。” 白晨一开始以为宋曼会找个借口,譬如没时间,或是没赶上这样客套的说辞,结果人家连遮都不想遮掩,直接说——性格合不来。 白晨乐了:“倒也是,那个张家的是个傻白甜,脑子一根筋,有点太蠢了。不过我听她们说那张小姐到处说你未婚先孕,不被老谢承认,老谢也不打算娶你,我就纳闷了,他们是当事人么?是知道当事人的想法还是怎么的,老谢想干什么,还轮得到他们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第362章 onenightstand(4) 白晨这话胡乱说一通,关键字倒是都说出来了,想表达的都已经表达出来了,也就是——宋曼在外人面前就是一个不被谢裕闵承认的人。 而不仅白晨这么说,宋曼也这么觉得。 谢裕闵不提结婚的事情在她心里永远都是一根刺,虽然她理解,也知道这件事对他谢裕闵来说有难度,可她仍旧对此抱有一丝希望,甚至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幻想谢裕闵父母的死和梁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可事实摆在眼前,宋曼也只能寄希望于谢裕闵对她没有那么恨。 平日里,谢裕闵对她关爱有加,也照顾她的情绪。 可他不会对她说喜欢,说爱,也不会说要和她结婚。 宋曼想到这一点就很难受。 当难受化作一缕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落到脸上,就是宋曼眼神里划过的那一缕失落。 谢裕闵亲眼目睹,白晨还火上浇油:“哎,也不知道是谁说老谢你不会和宋师妹结婚的,外面甚至在传宋师妹怀孕后,你都不会带宋师妹出入公开场合,还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她的身份,我听了我都想跟他干一架呢!” 白晨说完这些,装模作样叹着气摇了摇头。 明明话题是他提起来的,他又要故意主动结束:“算了算了不聊这些了,赶紧翻牌翻牌。” 白晨将手中的牌翻出来,甩在桌子上。 “Q!老谢,翻牌!” 宋曼在谢裕闵身边,能将他手里的牌看得清清楚楚。 白晨的Q虽然大,但谢裕闵手上K更大。 白晨输定了。 宋曼心里闪过一阵失望,虽然只是失望谢裕闵的主意太大,自己之于他而言就像蚍蜉。 而谢裕闵此时却沉默不已。 他将牌遮了遮,眉头拧着,看向宋曼。 宋曼此时低着头,整个人缩在毛毯中,也没说什么话。 她安静着,就和刚刚躺在躺椅里,只要她不出声,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谢裕闵嘴唇抿了抿,宋曼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 她的脸蛋上还有着懵懂的天真,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对他的担忧。 谢裕闵说:“没事。” 他将手中那张K盖上,对白晨说:“我输了。” 宋曼眉心一跳,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是K,怎么会输? 白晨听到这话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对着闻淑妤挤眉弄眼的:“你看吧,我就说老谢输定了!” 白晨指着宋曼和谢裕闵大声嚷嚷:“愿赌服输!我说了One night stand!你俩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当着我的面亲热!” 宋曼听到这话都惊了,谢裕闵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住宋曼道:“你会害羞吗?” 宋曼一顿,声音结结巴巴的:“什,什么?” 谢裕闵说:“当着他们的面亲热,你会害羞吗?” 宋曼“轰”的一下,头顶冒烟,脸皮红的像猴子屁股。 谢裕闵哄她:“不用紧张,一会儿就好。” 宋曼被动地被谢裕闵牵到一旁,白晨闹嚷嚷地起哄,钟叔安静地退出去。 宋曼被谢裕闵挑起下巴,被他吩咐:“闭眼。” 第363章 onenightstand(5)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像打锣鼓一样咚咚作响。 当着他们亲热…… 宋曼感觉自己不仅脸红,连耳朵都红了。 她结结巴巴看着谢裕闵,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紧张得不成样子:“不,不好吧?” 亲热这种事两个人私下里做一做没事,可现在当着别人的面…… 宋曼自诩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谢裕闵瞅她一脸红得像是从红色染缸里泡过一样,搂过她的腰,无比霸道:“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没在别人面前做过。” 最后一句话小声又亲昵,宋曼立马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噌”的一下炸起毛来。 “你,你不要不讲道理!” 谁要跟他在这里亲热。 白晨却在一旁喊红了眼:“你俩必须给我亲!!给我亲起来!” 宋曼觉得自己应该给白晨送个醒酒汤,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沾酒了,像喝了假酒一样兴奋。 宋曼还没来得及说话,谢裕闵一把抱住她,低头就吻了过来。 这个吻有很强的占有意味,吻得人来不及反应,也让看的人看得口干舌燥。 一旁的闻淑妤看了,却想到另一件事。 谢裕闵一向对自己的私生活保护得很好,所以不存在被人看到当众接吻当众亲热这回事。 但刚才白晨说了,宋曼在外面不被人承认,外人都觉得谢裕闵对宋曼没有那种心思,可此时此刻,谢裕闵却因为白晨这一句听上去“空口无凭”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为的就是安抚宋曼的心情。 于是,这个屋子里,谁是身边人,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闻淑妤眼中一暗,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牌局结束之后,白晨和闻淑妤驱车离开。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白晨手握着方向盘,感叹道:“能赢老谢一把不容易。” 闻淑妤在旁边凉凉说道:“你以为你真赢了他?要不是他自己主动认输,你觉得你能看到他的笑话?” “笑话?你觉得那是笑话?”白晨狐疑地看着闻淑妤,“那可是宣誓主权,你怎么会觉得是笑话?” 闻淑妤怎么看不出来是宣誓主权? 在场的人不多,谢裕闵还愿意陪白晨演这一出,为的是谁? 只是闻淑妤嘴硬,知道自己刚才被刺激口不择言了,面上赶紧找补:“我还以为你故意笑话他呢。” 白晨轻叹一口气:“我怎么是故意笑话他呢?我这是为他稳定军心呢。他对宋曼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只是宋曼这人习惯瞻前顾后,发生了什么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老谢推开,她啊,喜欢老谢不比老谢喜欢她多。” 闻淑妤眉头一皱:“那这样,谢裕闵不会很累?” 白晨说:“他乐在其中咯,不然你以为他花这么多心思在宋曼身上,做慈善吗?” 闻淑妤听到这话有些沉默,她的心脏微微一沉,脸上不禁严肃起来。 白晨瞧见她这表情,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闻淑妤,脑子里冒出一个很不应该的念头。 “你不会……对老谢有意思吧?” 第364章 骗(1) 白晨问完这句话脸上表情立马大惊失色。 他想闻淑妤不该这么没有职业素养吧?对自己的病人产生感情是做医生的大忌。 闻淑妤不该这么不专业吧? 白晨还在盯着闻淑妤看,前边十字路口的红灯已经亮成绿色,身后的车“滴滴”鸣笛,催促前面的车走,白晨的车已经被屁股后面一连串的车催着走。 白晨这才从震惊种缓过神来,立马启动车辆,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道:“等我找个地方停车,我们好好说这件事。” 白晨知道闻淑妤和谢裕闵正式认识之前,闻淑妤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闻家以前是有名的医学世家,家里基本上都是从医的,也做过一段时间景家的医学顾问,负责景家的看诊。 后来闻家出事,景家还帮过她。 只是对于闻淑妤来说,更重要的是那个救过她的人。 那个时候闻淑妤还在纽约读书,和一个韩国同学合租。 纽约地段寸土寸金,闻淑妤勤工俭学也只能勉强和同学住在离纽约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区域。 而那段区域不是很安全,不安全到晚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不出门,锁上门闩,以免小偷入室盗窃。 在美国,枪支是合法的。 只是那天晚上,闻淑妤的室友没回来,她打工太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还没来得及洗漱,就遇到了入室盗窃的团伙,好巧不好,这些人见她是外国人,还想把她拖走卖了。 是谢裕闵出现,救了她。 而谢裕闵也是闻淑妤一直要找的人。 白晨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他眉头皱起,觉得这事大事不妙。 闻淑妤却说:“你想多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谢裕闵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你觉得我会蠢到砸了自己的招牌?” 医生对病患产生感情本来就是不专业的行为,闻淑妤又是广负盛名的心理医生,要是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她的职业生涯也就等于毁掉一半了。 白晨也想到这一点,觉得这事不可能,闻淑妤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呢? 他拍了拍胸脯,似是劫后余生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也别怪我会这么想,老谢这人太招女孩子喜欢,我都不知道遇见过多少这种事了。” 闻淑妤笑了笑,有些惊讶道:“真的吗?” 白晨撇了撇嘴,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我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就只看上老谢不看上我,我明明也是青年才俊啊。” 闻淑妤被白晨的话逗笑。 可心里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只是用来骗别人的。 她喜欢谢裕闵很久了。 那个时候闻淑妤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也保住了自己大部分的资产—— 那些都是她这些年勤工俭学,身兼数职打工攒下来的,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要是没有谢裕闵,她怕是要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第365章 骗(2) 那天晚上,警察将那些年轻的盗窃小伙带走,留下屋子里一片狼藉。 闻淑妤那个时候被吓得惊魂未定,无法一个人呆在这个房子里,生怕遇到第二个入室抢劫的。 谢裕闵开枪打伤了一个人的手臂,正在联系律师处理接下来的事。 在美国,那些犯法的人也有权力聘请律师,若是那些人非要找他麻烦,他刚刚那一枪完全能成为一堆麻烦。 谢裕闵正打算让麻烦在摇篮里刚冒头就被掐死。 所以他一直在房间里打电话,让人处理这件事。 等到他和律师商量好这件事,准备离开的时候,闻淑妤主动提出让他留下来。 她露着怯懦而害怕的眸子,看着谢裕闵,眼神里和言语里满是乞求。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一晚上?就一晚?” 闻淑妤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又无助,或许是在那一瞬间触动了谢裕闵某一个记忆深处的神经,他破天荒地答应下来,陪同闻淑妤。 那天晚上谢裕闵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了一夜,一夜未睡,而闻淑妤挺到半夜终于挺不住,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闻淑妤睡得很安稳,许是有人在旁边守着她,她的梦境也变得很美。 她梦见了她去世很久的父亲母亲,他们在一起晒草药,说起她的近况,问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闻淑妤说好,但又忍不住掉眼泪。 闻淑妤感觉自己眼睛湿漉漉的,枕头似乎也被打湿,可她不想醒,也不愿醒。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似乎有一张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又是一声叹息。 第二天早上醒来,闻淑妤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谢裕闵应该已经早早离去,可房间里飘来一阵烤面包还有黄油芝士的香味。 闻淑妤闻了闻。 昨夜打工回家本来是打算做点吃的填填肚子再睡,但突然遭遇打劫的,让她一点东西都没吃,又被吓到,此时肚子里已经饥肠辘辘。 闻淑妤看到床头柜上已经烤好的面包片,旁边放着黄油芝士,还热乎,应该是烤好没多久。 面包片除了一块干净的手巾,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让闻淑妤看得心中一阵暖意,砰砰直跳。 谢裕闵留的字条很简单,无非是提醒她醒来之后吃点东西,还一个就是枕头被她哭湿了,最好换一个,不然还是会做让她哭的梦。 虽然有些这话有些荒诞不经,但看得闻淑妤咯咯直笑。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但也就是这一次,让谢裕闵进入了她的内心,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至于那张手帕,她至今还留着,放在自己抽屉里收着。 只是这些,闻淑妤不会对任何人说。 在别人看来,谢裕闵就只是她的病人,也只能是她的病人。 闻淑妤不动声色地笑着,打消白晨突如其来的念头。 她让白晨送她到楼下。 之后她和白晨道别,白晨的车一开走,闻淑妤一转身,看到不远处树下的某个人时,脸上的笑容就消了下去。 第366章 骗(3) 月上重影。 楼下一棵桂花树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树下。 他面相一派正义,浓浓的眉毛,周正的五官,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 闻淑妤看到他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殆尽,剩下的都是严肃。 她心神一凛,走上前去。 “先生。” 风摇晃着树叶,留下沙沙的声音。 树影婆娑着,不将男人的半分威严减弱。 闻淑妤低下她如今从不轻易低下的头颅,对男人毕恭毕敬着。 男人瞥了一眼闻淑妤,见她弯曲的脊梁,和几年前被他亲手折断的双翼,他看向夜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盖的清冷月光,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半个月梁家那个大小姐的生日宴就要开始了吧?你准备好了吗?” 闻淑妤低着头,垂下眼睑,很恭敬地说:“都准备好了,先生。” “很好。”男人看向闻淑妤,手拍在闻淑妤的肩头。 青年人独有的力道,刚柔并济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这场战役开始的第一枪在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闻淑妤面无表情,眉眼甚至看不到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当然的,先生,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 离梁知艺和宋曼的生日宴会也只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梁知艺一直精心策划,准备生日宴,甚至还打算在生日宴上跳开场舞。 只是这开场舞,梁知艺一直在犹豫是自己跳,还是让宋曼一块儿。 让宋曼一起跳,显示不出自己的特别,还容易被她抢了风头。 梁知艺心里清楚的很,这场隆重的生日宴,很多人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冲宋曼,不过她也不是很关心,她总有办法把这场生日宴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还是如同以往一样成为生日宴的焦点和中心。 只不过在这场隆重的生日宴之前,张家小姐的生日宴更早。 张小姐只比梁知艺大半个月,梁家和张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在张家给舟城名流广发请帖的时候,张小姐不忘给宋曼发一封很特别的邀请函,那是用黑金的名帖装扮成的,和给梁知艺的不一样。 梁知艺给宋曼打去电话的时候,宋曼在给自己的盆栽浇花。 听到梁知艺说:“这姓张的分明就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梁知艺左右翻看着手上两封截然不同的请帖,明明生日宴这么喜气洋洋的日子,张小姐给宋曼的请帖却是黑色的,还特地写上了宋曼的大名,字体还是三号字,生怕人看不清楚是送给谁的。 梁知艺啧啧称奇:“宋曼,看来你得罪人有一手啊,不仅得罪我,怎么这个张梦琪都被你得罪了啊。” 若说梁知艺是圈子里有名的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她排第一,那么这个张梦琪就是第二。 梁知艺可能是心智不成熟,单纯的坏,而张梦琪就是蠢坏蠢坏的。 梁知艺说:“我先前和她玩过,她真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这么针对你,我百分百怀疑她被人当枪使了。” 第367章 骗(4) 张梦琪被人当枪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梁知艺也把张梦琪当枪使过。 不过那些都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在梁知艺看来。现在张梦琪都不跟梁知艺玩了,可想而知,在张梦琪眼里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梁知艺也没说太多张梦琪的事,只说:“哎呀她就是个傻白甜,你到时候见了她就知道了。” 宋曼安静地听着梁知艺说这些话,道:“谁说我要去见她了。” 梁知艺一顿。 宋曼说:“梁家的代表去一个也不是不行吧?更何况她我已经见过了,我可不想上赶着去找罪受。” 张梦琪这人蠢得没有自知之明,很容易把气氛搞尬。 但张家的势力也不小,张梦琪就算这样,大家碍于张家的面子,也会陪她演足戏。 只是宋曼不一样,宋曼不愿意陪她演戏。 演的累,还要听张梦琪有意无意刺她一下,宋曼真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去参加宴会。 梁知艺听到宋曼这话,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梁家和张家比,档次还是要上一个台阶的,张梦琪虽然给梁知艺和宋曼都发去请帖,但去梁知艺一个也不是不行,去一个也算给了她张家面子,除非张梦琪想赶鸭子上架,想让两个都去。 梁知艺想到这里,冷哼一声:“让她张梦琪偷着乐吧,本小姐去就算给足她面子了。” 然而好巧不巧,张梦琪生日那天,梁知艺早上去隔壁市办了个事,开车去的。 结果回来路上车抛了锚,梁知艺被困在半路,去不了了。 她打电话给宋曼,说:“今天的宴会你去吧,我来不及了。” 宋曼无奈,只好临时收拾收拾,赶往张家的宴会。 张梦琪今年二十五岁,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也是迎婚嫁娶的好年纪。 张家举办这场生日宴一来是为了给张梦琪庆祝生日,二来其实张梦琪的父母也有意通过这场宴会给张梦琪相看未来的夫婿。 宋曼到宴会酒店门口的时候,迎宾看到她这张有些不一样的邀请函顿了一下,随即和身边的人耳语几声,紧接着让宋曼走到一旁来。 “这位女士麻烦在这里等着,待会儿会有人带你过去。” 宋曼看着后面的来宾一个接一个地被放到宴会厅里,她眉头一皱,有些疑惑:“我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吗?” 这些人明明也是来参加宴会的,给了请帖就能进,怎么她还有专人接送不成? 宋曼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听那位迎宾的侍应生道:“张小姐特别吩咐,持黑金卡片的来宾会有特别服务。” 特别服务? 宋曼心下一顿,抿了抿唇,心想以她现在和张梦琪的结仇关系,还能有什么好的特别服务? 宋曼想着,既然人家不让她进去,她也懒得进去了。 干脆让人把礼送进去,自己打道回府算了。 宋曼这样计划,想回去叫司机把车上的生日礼物卸下来送进去,自己先走,没想到刚一转身,只见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出现在面前。 他长相俊朗,身材颀长,好看得厉害。 第368章 骗(5) 经过谢裕闵的神颜熏陶,宋曼敢发誓,这市面上大多数男人的脸都不太能入得了宋曼的法眼,可面前这个男人,噢不,男生,确实是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 他看上去年轻却不过于青涩,成熟也不过分老气。 他全身上下有一种干净的气质,有一种初出茅庐的小白感,又不会稚气到软弱。 宋曼心里不禁感叹一声,好帅。 对方穿着侍应生的服饰,手上举着托盘,见到宋曼对她微微一笑:“宋小姐是吗?” 宋曼点了点头。 侍应生说:“请随我来。” 宋曼去的不是一般宾客去的地方,而是被带到二楼。 二楼有包厢,装修得很精致,上面还准备了吃的果盘还有饮料,宋曼被引到座位前,侍应生拿出一张菜单递给宋曼,问她:“您看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宋曼看着菜单上的名字,大多都是一些菜名。 宋曼看过之后没有点单,反而是抬头看向一旁的侍应生:“带我到这儿来干嘛?这里不是什么宴会。” 侍应生微微一笑,从站着到蹲着。 侍应生蹲在宋曼跟前不让她仰着头太累,很有耐心道:“这是张小姐吩咐的,让您来了之后在这里饮用糕点即可,等时间到了,您自然可以下去。” 宋曼虽然困惑这样的安排方式,但一想起张梦琪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她也不下去挑她的毛病了,等时间到了,下去露个面,表达梁家来人了就行。 宋曼想着,在菜单上点了几个自己想吃的。 此时楼下。 一个身材高大,有些微胖的女生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在人群里穿梭。 她的身边是她的父母,而她的父母正热衷于带着她和各个豪门名流打招呼,美其名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把她嫁出去。 张梦琪对此也没有意义,因为她从小就是成为公主那样的人物,嫁一个心爱的白马王子,等着和她白头偕老。 只是她打小就有点胖,她认识的男孩子都不太喜欢胖女孩,而她曾经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小胖子,为此她还狠下心去减肥。 当时她为了减肥效果立竿见影,去网上不靠谱的渠道买了一些减肥药吃,结果肥没减下来,反而因为那些药物激素过敏,足足又长胖了几十斤。 那个时候的张梦琪简直胖成了一个球,而现在虽然和那个时候相比瘦了几斤,但也差不了多少。 张梦琪这个胖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噩梦,只不过有张家背景做背书,她在圈子里还是吃得开的。 张梦琪跟着张父张母在宴会中走了一圈后,走到一旁休息。 张母拿起桌子上的橙子吃了一口,在人群中张望着。 “梁家的怎么还没来呢?” 张父也吃了一口橙子,说:“谢家的也没来。” 张母问张父:“梁家今天来的谁?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来,不会不来了吧?” 张父喂了张母一颗葡萄,道:“那天去送请帖的时候说是来的梁小姐,不过刚刚前厅的有人来报,说宋小姐来了,还带了礼物。” 第369章 骗(6) 张母听到这话,对着人群探头探脑的:“礼都送了,怎么没见到宋小姐呢?” 张父说:“可能有事去了吧,待会儿应该就进来了。” 张梦琪在一旁听着有些心虚。 因为她擅作主张把宋曼引到楼上的包厢里去了,她不想让宋曼出现在她的生日宴上,但她父母执意要请宋曼。 本来梁知艺她都不打算请的,但她爸说了,梁家现在是舟城的首富,就算她和梁知艺关系不好了,但梁家的面子她要给,不然她都不会给梁知艺发帖子。 梁知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她都不想跟她说话。 只是碍于梁家在舟城的地位,张梦琪不得不硬着头皮给梁知艺送请帖。 而宋曼,她也不喜欢。 她诚心诚意和她交朋友,她却不给她面子,屡屡推脱,下了她好大的脸。 有人说可以帮她,给宋曼好看,只要她按照她说的做就好。 张梦琪这才把人弄到二楼。 张梦琪此时听着自己父母七嘴八舌地提梁谢两家没来,这宴会不好开场。 张梦琪抿了抿唇,想了想,谢家的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宋曼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靠背往下躺,眼睛上敷着热乎乎的蒸汽眼罩,脚泡在热乎乎的水里,还有人问她:“力道重吗?” 宋曼伸手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一口,优哉游哉道:“还行,右边可以重些。” 男侍应生闻言,抬头看了宋曼一眼。 见她头上戴着眼罩,全身肌肤嫩滑得像豆腐,肤色像瓷瓶,白得发光。 他听话地挪动手指,往右边移了移,道:“是这样吗?” 宋曼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再重点。” 在这段时间,宋曼懂得了什么叫及时行乐。 有什么就享受好了。 若是以前,张梦琪给她特地安排吃的喝的还有按摩的,她还要坐在那里忐忑半天,心里七上八下地预测各种张梦琪会对她做的事,别扭得坐立难安。 而现在,她心安理得地享受当下的一切。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相信自己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就算不行,大不了重新来过好了。 有了这样的心态,宋曼吃东西都香了,按摩都觉得舒服了。 而侍应生看着宋曼整个人似乎沉浸在当下的按摩里乐不思蜀,他眼底一暗,手心一转,原本老老实实握住宋曼脚踝的手突然一下子不安分起来。 他的手顺着宋曼的脚踝往上,带着其他意味的揉捏,在小腿肚上。 男侍应生一边揉捏着宋曼的小腿,一边观察宋曼的表情。 男侍应生问:“这样呢?会不会好些?” 宋曼感觉这人的力道刚好,但动作有些怪。 因为那人见她不说话,原本在小腿上的揉捏,一步步往上,上到她身子一僵,眉头一锁。 她抿着唇,毫不犹豫,抬脚就在那男侍应生的肩头上踹了一脚。 宋曼的力道不小,男侍应生人高马大的,也没想到宋曼会突然踹他。 他一时没防住,被宋曼踹得倒退了几步。 第370章 谎(1) 脚勾到一旁的木桶,木桶里是热乎的水,洒了一地。 男侍应生的鞋被水淋湿,肩头上也被踩了一脚水淋淋的脚印。 他眉头一皱,抬起头来。 就见宋曼清冷的脸上,那道泛冷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砸向他。 她高高在上,像看蝼蚁一样看他。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宋曼的气势一下子上来,男侍应生没想到宋曼的反应这么大,也没想到宋曼的眼神这么犀利,看得他发慌。 男侍应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宋小姐别生气,这也是张小姐给您准备的项目,您要是不喜欢,咱们可以换一个。” 宋曼看着眼前帅气的男侍应生忽然匍匐跪地,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忽然间觉得初次见面时的惊艳被这股畏缩冲淡,一下子荡然无存。 她眉头皱着,问男侍应生:“张梦琪还给我准备了什么项目?” 男侍应生“这”了一声,犹豫片刻,忽然变脸。 他猛地起身,将宋曼推到位置上,撕扯她的衣服。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一道很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从外面传进来。 “宋曼?你在这里吗?” 十分钟之前,举办宴会厅的酒店门口,一辆黑色的世爵C8停在门口。 谢裕闵下车的时候还在打电话,忙公司的事情,章予跟在后面,直接替谢裕闵递帖子。 章予递完帖子,谢裕闵在前面步履匆匆,只盼没有来迟,坏了人家张家的生日宴会。 还没等到他进宴会厅,一旁的侍应生拦住了他,道:“是谢先生?” 谢裕闵结束电话,看着来人,点了点头:“是我。” 侍应生道:“宋小姐在楼上等您。” 谢裕闵听到这话,看了一眼楼上,脸色狐疑:“宋小姐?宋曼吗?” 侍应生说是。 谢裕闵眉头一皱,问:“她不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吗?为什么会在楼上?” 侍应生顿了一下,说:“这个事情我不清楚,是宋小姐说您要是来了,让您去楼上找她。” 谢裕闵也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谢裕闵和章予说了一声,让他先进宴会,让张家人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而他自己则是往楼上走。 楼上是包间,贴了厚重的地毯,很是安静。 侍应生没说是哪间房,谢裕闵也没问房号,走到楼上之后突然想起来,但也懒得再下去找人问了。 于是谢裕闵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宋曼,你在吗?” 宋曼此时被男侍应生压在床榻上。 手边是低矮的柜子,上面是削好皮的水果,还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宋曼看着男侍应生压在自己身上,他帅气而白净的脸庞上是咬着牙的坚决。 他说:“宋小姐,不要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 男侍应生撕扯着宋曼的衣服领口,宋曼手摸到一旁柜子上的水果刀,一下子镇定下来。 她看着男侍应生,问他:“是张梦琪让你这么做的吗?” 男侍应生顿了一下,说:“是。” 宋曼却握住了水果刀,斩钉截铁地说:“你撒谎。” 第371章 谎(2) 男侍应生一顿,拧着眉头望她。 手上的动作,也随着看她的神情而停下。 男侍应生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宋曼紧紧直视男侍应生的眼睛:“张梦琪虽然任性,脾气不好,但家教严,不会认识你们这帮人。” 男侍应生抿了抿唇,问:“什么叫我们这帮人?” 宋曼说:“你长相干净,手法熟稔,应该不是第一次做服务,而且你对于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男侍应生的身子一顿,眼中一暗。 他紧紧抓着宋曼的衣领,没说话。 宋曼瞧见他的神色:“你幕后的人是谁,让你做这些的人是谁?你告诉我,我不会追究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宋曼刚这么说,门外突然传来谢裕闵的声音:“宋曼?你在哪?” 谢裕闵的声音打破了男侍应生的思考,他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想起来自己行动到现在的目的。 他猛地一凛,重新拽住宋曼的衣服,道:“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我们老板说了,只要能糟蹋了你,她就给我一大笔钱让我上岸。” 男侍应生开始脱宋曼的衣服:“我也不想再干这种行当了,你干脆帮帮我,成全了我,我会感激你的……” 男人的手劲比女人大,扒衣服的动作也比女人快。 外面谢裕闵还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宋曼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能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套出话来,自己肩头的衣服都被扒下来,露出来。 要是被谢裕闵看到,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想要看到的局面。 宋曼心想,自己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想到这里,宋曼狠狠一咬牙,握住了水果刀。 她在男侍应生要继续往下的过程中,当机立断地握住水果刀,猛地对他一扎! 男侍应生反应过来,立马扣住宋曼的手。 宋曼却来了个声东击西,直接朝他的裤裆踹了一脚。 宋曼是用足了劲去踹他的裤裆的,男侍应生没想到宋曼来的是这一招,根本没防住。 裤裆已经被宋曼踹疼了,男侍应生捂着裤裆嗷嗷大叫。 宋曼又补了一脚,扒拉住自己往下掉的衣服,从榻上下来。 刚下来,房间门就被打开。 谢裕闵站在门口看着宋曼衣衫不整地跑下来,而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眼睛一沉,嘴唇一抿:“你们在做什么?” 宋曼闻言立马跑到谢裕闵的跟前,指着那个男侍应生道:“他要轻薄我。” 宋曼说:“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轻薄我。” 宋曼脸色有些白,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做好的发型懒懒散散地掉到颈后,有几分不堪的美感。 宋曼率先控诉,男侍应生知道自己不完成这个任务,下场会很惨,他抿了抿唇,捂着裤裆,也控诉宋曼:“宋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你是孕妇,那方面有需求我也能理解,但你不能自己舒服了,就把我一脚踹开,不认账了!” 第372章 谎(3) 孕妇在那方面有需求,大家都知道。 男侍应生就是看中这一点,想往宋曼身上泼脏水。 宋曼反应过来了,想反驳,却被谢裕闵拦住,反问他:“你说她舒服了就翻脸不认人,那我问你,她腰上那颗痣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男侍应生听到这话一顿,心神不定的抿了抿唇:“这……” 他刚才扒宋曼衣服只扒到肩头,根本就没往下看。 这宋曼腰上的痣在左边还是在右边,他可不知道啊。 可对上谢裕闵的眼神,男侍应生打算干脆剑走偏锋。 “什么腰上的痣,先生,她腰上根本没痣,你不信我说的,想试探我吗?”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向谢裕闵。 她腰上有没有痣自己清楚。 她腰上没痣。 这人说对了。 可这人说对了意味着,谢裕闵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怀疑自己和这个男的有一腿…… 宋曼想到这里心里一紧,看向谢裕闵的目光充满着担忧,但也明白,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自己,而在于谢裕闵怎么看待自己。 谢裕闵若是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的人,那这事即使自己没做,在他眼里说不定就已经做了。 宋曼心里说实在有些慌。 如果谢裕闵想,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把自己甩掉,甚至把这件事作为入口,当作对付梁家的导火索。 可下一秒她又冷静下来。 宋曼说:“他裆都被我踹痛了,我俩要真有什么,他还能有力气做那事?” 侍应生听到这话,捂住裆的手瞬间撒开。 他忍着痛意,指着宋曼道:“明明是你爽完听到有人来故意踹我一脚,想撇清嫌疑。” 宋曼见他疼痛难忍的模样,轻哼一声。 她主动挽住谢裕闵的胳膊,从上到下打量着侍应生,娇声道:“你觉得我会放着他不要,要你这个快男?” 谢裕闵走过来一分钟都不要,侍应生要真对她做了什么,一分钟,也太离谱。 更何况…… “他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我是瞎了还是蠢了,要跟你这个服务生搞在一起,你哪点比得上他?” 宋曼用尽自己最甜的话把谢裕闵捧到天上去,谢裕闵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裕闵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 洗浴桶,遥控椅,桌子上一大堆果盘和吃食。 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宋曼在这里洗脚。 不过谢裕闵还是问了。 谢裕闵想知道的是,宋曼不在下面宴会厅参加宴会,反而在这个地方按摩洗脚,她想干嘛? 宋曼心里知道是张梦琪给她摆的一道,但她的本意是想把这个男服务生和张梦琪背后的人揪出来,没想到会牵扯到谢裕闵。 心理书上写过,从人的行为可以倒推人的目的。 这人设计这么一出,还把谢裕闵牵扯进来,让宋曼不得不怀疑,背后那个人是故意挑拨她和谢裕闵的关系,让谢裕闵误会她,从而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受到影响。 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曼猜测,要么是为了搅乱梁家和谢家之间的关系,要么是因为谢裕闵吗,总不能是为了她吧? 第373章 谎(4) 宋曼想到这里,心里一下子有了几个选择。 一是梁老太爷,一是梁知艺,还有一个是闻淑妤。 其中,梁知艺不太可能。 而闻淑妤……宋曼想到她不过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说不定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宋曼暂且也将她排除。 最后剩下梁老太爷。 但梁老太爷宋曼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如果这件事是梁老太爷做的话,宋曼觉得,他会让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得收不了场,人尽皆知,这样谢裕闵和她都会骑虎难下。 而现在,这个场面不过是谢裕闵,她,还有那个男侍应生。 宋曼心想,这未免布置的也太小家子气了点。 宋曼心里百转千回,谢裕闵见她很久都不说话,不禁拍了拍她。 宋曼被拍回神来,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谢裕闵问她,她还没回答人家的问题。 于是她清咳一声,道:“张小姐让我在这里等宴会开始之后再下去,她还给我准备了吃的和按摩,让我放心等安心等。” 男侍应生:“……” 谢裕闵抿了抿唇,没说话。 宋曼觉得这俩人的神情有些不对,反问他们:“怎么?你们好像有意见。” 男侍应生觉得这宋曼刚刚看着还挺机灵的,怎么某个瞬间会觉得她那么好骗呢? 谢裕闵捏住她的脸,用力地往外扯:“人家让你等你就等,你是不是太乖了点?” 谢裕闵的眼神炯炯,黑黢黢地看着宋曼。 宋曼看不懂谢裕闵这是生气了还是并不是很在意。 她皱着眉头,拉住谢裕闵扯她脸蛋的手,唔唔地说:“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我,我也不能不领人家的情吧?” 谢裕闵却说:“你领了人家的情,然后呢,和一个陌生男人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谢裕闵正教训着宋曼,男侍应生见状两人看是秋后算账,实则有点暗戳戳发糖的意思。 他不禁心中仰天长啸,今天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上面的老板说了,要是能让这两家伙吵架,最好是因为他打起来最好,要离间他俩之间的感情,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人吵起来的几率都微乎其微,更别说打起来了。 男侍应生心里默默总结,美男计没用,他得赶紧上报给老板,让老板对他网开一面,放过他。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想半路开溜。 谁曾想他刚往门口走了两步,还差几步就能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谢裕闵叫住他:“站住。” 男侍应生想装作自己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谢裕闵眉头一皱,声音扬高了八度:“我说的就是你,站住。” 男侍应生听出谢裕闵语气中的威严,明明就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心里一抖,腿有点发软。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还没缓过神来,一下子就对上谢裕闵的视线。 男侍应生尴尬一笑:“先生说的是我吗?” 谢裕闵淡淡的“嗯”了一声:“是你。” 男侍应生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神,心里止不住的发毛,面上却还要强撑着道:“您,有什么吩咐?” 第374章 谎(5) 谢裕闵什么话都没说,扬手就给他丢了个黑色的小东西。 男侍应生接住,发现是一个小的窃听器。 他愣了一下,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指了指他的耳朵,未曾言语。 男侍应生脸色有些为难,似乎有些不情愿。 谢裕闵却说:“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小人物总有小人物的目标,干他们这一行的,要么想要提前上岸,要么就想在这个圈子里多挣些钱,再拓宽一些人脉。 而这些事对于他谢裕闵来说,易如反掌。 男侍应生看着谢裕闵。 他是听说过谢裕闵的来历的,说起来付他钱的女人,身份地位肯定不如谢裕闵。 再说了,女人怎么会像男人那样感同身受?所以要做生意,还是男人还是和男人做比较好。 男侍应生这么想着,将窃听器握在手中。 他朝谢裕闵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门就离开了。 宋曼看着男侍应生离开,不免有些疑虑。 “你刚才丢给他的是什么?” 谢裕闵垂眼看向宋曼,淡淡道:“不告诉你。” …… 楼下宴会厅,章予将谢裕闵的贺礼送到,张总和张夫人听到消息,连忙带着张梦琪走过去,想和谢裕闵说会儿话,打会儿交道,套套近乎。 谁知一去,就只见谢裕闵的秘书兼司机在,而谢裕闵本尊却不见踪影。 张总和张夫人眉头一皱,面面相觑。 张总“嘶”了一声,左右张望着,问:“请问谢总人在哪?怎么不见他?” 章予刚想要开口说话,口袋中手机一响,他打了个手势,走到一旁接电话。 电话里低声几句,章予挂断电话,往张总和张夫人这边走来。 就着先前张总夫妇的疑问,章予道:“谢总现在已经朝宴会厅这边来了。” 张总夫妻俩松了一口气。 谢裕闵本人到场肯定是比他只送礼来好。 只是章予说完上一句话,又道:“宋小姐也和谢总一起。” 张总以为两个人是意外碰上的,连忙笑道:“宋小姐和谢总还真是有缘,听说宋小姐先来的,谢总现在才来,没想到这都能碰上。” 谁知张总说完这话,章予便立即说道:“谢总和宋小姐可不是碰巧遇上的,谢总一到现场,就有人告诉谢总,宋小姐在楼上等他。” 若是平常,等不等的,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约好两人一块儿出席宴会,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离正常开宴时间已经迟了,宋曼不仅没有到场,连人都没派一个过来打声招呼,就送了个礼物。 在张总和张夫人眼里,宋曼毕竟不是梁家长大的大小姐,没有礼数也正常,但这是张家的生日宴,不是她梁家的宴会,宋曼这样做不免太傲慢。 张总想到这里,眉头紧了紧。 他完全没有听出章予的言外之意,以为是宋曼自己要在楼上等谢裕闵一起出现,便说:“宋小姐不受谢总待见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没想到宋小姐脸皮这么厚,没有自知之明就算了,竟然还缠着谢总,要和他一块出席宴会。” 张总长叹一口气,感叹道:“女人啊,还是要洁身自好,注意名声才好。” 第375章 谣(1) 谁知张总这么感叹完之后,章予却忽然反问道:“宋小姐不受谢总待见的事情,张总是从哪里听到的?” 张总愣了一下,迟疑地“这……”了一句。 他下意识看向张梦琪,而后者此时惴惴不安,不知道上面得逞了没有。 那人说过,只要把宋曼引到楼上去,剩下的事情她来安排。 张梦琪想,那人给她出过几次计谋,每一个都很顺利地解决了,张梦琪对那人手段还是很自信的。 只是这次得没得逞,也没人过来给她个信。 张梦琪神游天外,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张父的眼神。 而张父说的“谢总不待见宋小姐”的这件事,也是从张梦琪口中听来的。 张梦琪每次都说的头头是道:“宋曼那肚子都这么大了,谢裕闵还没对外宣称要娶她,这不是玩玩是什么?” 张父对这种说法也深信不疑。 一个女人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都没打算和她结婚,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他是男人,他最清楚。 于是张父干笑了一声,道:“这事儿大家都有所耳闻,难道不是吗?” 章予闻言,笑了笑,没作声。 不远处宋曼和谢裕闵入了场,谢裕闵走在前面,宋曼走在后面,谢裕闵的脚步有些快,宋曼像是在追他似的,可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 这一幕落在张总和张夫人眼里就是坐实了谢裕闵不待见宋曼这件事,而张梦琪更是兴奋至极,谢裕闵表情很淡,看上去并不高兴,宋曼则是眉头轻蹙,有些着急的样子。 张梦琪心想一定是得逞了,不然谢裕闵怎么看着那么不高兴,而宋曼则是尽力挽回的模样。 这事儿还真让那人办成了。 张梦琪这么想。 说起来她和宋曼并没有很大的仇,但宋曼下她面子,这事儿绝不能姑息。 她的军师都说了,自己先前请宋曼那么多次没请到,这事儿在圈子里都传开了,都在蹲后续呢。 要这么简单放过她了,那圈子里的人都会像宋曼那样不给她好脸色瞧了,所以一定要治治宋曼这傲慢的性子。 张梦琪想着,心里轻哼一声,有些高傲。 她就等着宋曼过来,向她示好,为她先前千请万请都不来的所作所为道歉。 张梦琪心里这么想着,看着宋曼走到跟前,然后……越过了她。 张梦琪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宋曼。 而宋曼,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存在一样,直接无视了她,对张总和张夫人道:“张小姐生日,原本应该是梁知艺过来的,不过她有点事没办法赶到,所以只能托我过来给张小姐庆生。” 说着,宋曼这才转头看向张梦琪,对她道:“张小姐,生日快乐。” 张梦琪快乐个屁。 宋曼这样就是公然打她的脸。 今天明明是她的生日,宋曼不第一时间对她祝福就算了,还无视她,先和她爸妈说话。 在她眼里,这不是她爸妈比她更重要吗? 岂有此理! 第376章 谣(2) 张梦琪脸都绿了。 她看着宋曼:“你什么意思?” 宋曼瞧着张梦琪有些破防的脸,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能被激将。 看来梁知艺她们说的没错,张梦琪确实心思简单,太不会藏,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情绪,也更好拿捏。 宋曼眉头一挑,假装没看懂道:“张小姐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张梦琪圆嘟嘟的脸上全是被挑衅到的怒意。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这么会装是不是?我看你怎么装?” 说着,张梦琪四下看了看,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有一杯已经倒好的香槟。 张梦琪抄起香槟,就朝宋曼泼去。 淡黄色的液体从杯子里漾出去,只洒到一点在宋曼的肩头。 宋曼大着肚子,行动不便,按道理来说一整个都会被泼到。 可她的衣服上,只有肩头被渗进一点酒液,其他地方都毫发无损。 周围人都惊了。 张梦琪的脸色比刚才多了一丝慌张。 张总和张夫人更是脸白得像张纸。 周围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还是张夫人率先回过神来,对张总道:“还是,还是拿纸巾来,先给人擦擦。” 张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叫一旁的服务生拿纸巾过来。 谢裕闵头发,衣服,甚至领口都是香槟,他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身上不停往下滴香槟的衣服,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香槟,道:“张总,我们好心好意过来给您的女儿庆祝生日,结果张小姐这么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张梦琪也没想到谢裕闵会过来帮宋曼挡酒,她慌慌张张的,话不经过脑子脱口而出:“我是想泼宋曼,又不是想泼你,你来挡做什么?” 谢裕闵低头擦了擦身上的香槟,眉眼淡,声音也淡:“我替我的女人挡酒,怎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张梦琪心里一咯噔,看着谢裕闵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的女人?” 谢裕闵随手将纸巾丢到一旁桌上,淡淡道:“是,我的女人,难不成张小姐也看上了我的女人?” 谢裕闵随口一说,可这分量却不比正儿八经宣誓的弱。 谢裕闵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表示过和宋曼的关系。 可现在,他说出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张梦琪瞬间被噎到,她支吾了两声,看了宋曼一眼,道:“谁要喜欢她了,我喜欢的是男人。” 谢裕闵却说:“那道歉。” 张梦琪顿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抵触道:“我泼到的是你,又不是她,要道歉也应该我向你道歉。” 谢裕闵轻轻一笑,笑容促狭。 他盯着张梦琪,慢慢说出一句:“张小姐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夫妻本为一体,你给她道歉,也就是给我道歉。” 谢裕闵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哗然。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谢裕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宋曼,也是出乎意料地看着谢裕闵。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得通过别的方式去试探他,得到答案,结果没想到他说,夫妻本为一体。 第377章 谣(3) 张梦琪没想到谢裕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在宋曼和谢裕闵之间来回看。 张梦琪做梦都没想到,谢裕闵会当众说和宋曼是夫妻关系。 这不是变相宣布两人要结婚吗? 张梦琪想到这里,觉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她的军师不是说,宋曼和谢裕闵是不会结婚的吗?而且还说谢裕闵对这个宋曼不过是玩玩而已,消息保真,绝对不会错,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 张梦琪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谢裕闵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抬眼望向张梦琪:“张小姐还没想好怎么道歉吗?还是说,我再多给你一些时间?” 张梦琪被谢裕闵的气势震撼住,可她这人惯是吃软不吃硬,别人若是看着强势,她心里头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更不想低人一头。 于是她说:“是她先挑衅我的,我泼她有什么不对?” 谢裕闵轻轻一笑:“挑衅?她哪一句话挑衅你了?是问你脸色难看哪里不舒服是挑衅,还是向你父母说的那些话是挑衅?” 谢裕闵说到这里,笑容也渐渐变冷。 他看向张总和张夫人,厉声说道:“张小姐看着不高,脾气倒不小,我太太关心她几句,到她眼里就变成挑衅,那是不是我太太再多说两句话,落到张小姐眼里就是嘲讽她?” 张梦琪觉得这话说的在理,想也不想,直接回道:“对!她就是!” 谢裕闵又道:“你就觉得我太太笑里藏刀?” 张梦琪连忙说道:“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三番两次邀请她,她耍大牌摆架子,硬是不来。 在圈子里混谁不要面子?宋曼这么不懂礼数,下她的面子,一点不替别人着想,算什么好人? 张梦琪觉得宋曼这次是故意激怒自己,然后想方设法让谢裕闵出头。 谢裕闵听到张梦琪对宋曼的恶语相向,他冷冷一笑,将矛头对准了张梦琪背后的张家夫妇。 谢裕闵说:“张总和张夫人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在这个圈子这么教育,我是头一回见。” 张家夫妇听到这话,不仅为张梦琪捏一把冷汗,也替自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自家这闺女性格简单,又倔,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十条驴也拉不回。 她老早就看宋曼不爽他们都是知道的,更何况他们其实对宋曼也有不满,自家闺女那么殷勤地给她递请帖,她三番两次推脱,到最后实在没有理由推脱了,找的借口都不掩饰一下,那不是硬生生打他们的脸?这让他们怎么想? 张总想到这里干笑了一声,维护张梦琪道:“这小孩们有点矛盾摩擦,也是正常,就是这方式方法不太对,得改。” 说着张总严肃了声音,对张梦琪呵斥道:“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这是什么场合,哪容得了你在这里耍小孩性子。” 张总想这事随便糊弄一下,忽悠过去得了。 谁知谢裕闵听到这话笑了:“矛盾摩擦?小孩性子?正常?” 第378章 谣(4) 谢裕闵指着张梦琪,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若我没记错,张小姐今年都二十五了吧?过的是二十五的生日,还小孩呢?” 张梦琪这岁数一出来,周围看戏的宾客们都议论纷纷。 张总也没想到谢裕闵会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撂他面子。 张总笑了笑,道:“谢总,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女孩子嘛,敲敲打打,语言上攻击一下,也不会动真格,更何况宋小姐这不好端端的,没出什么事嘛。” 张福源是根老油条,和稀泥是一把好手。 张家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全靠他左右逢源,和和稀泥才站住脚跟,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一点面子,只要不触碰到利益上的事,大家也还都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此时此刻,谢裕闵却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谢裕闵道:“张总这话说得就有点让人笑掉大牙了,什么叫没出什么事?我身上遭的这杯香槟是白遭的?还是说我太太被张小姐骗到二楼这事,也是白骗的?” 谢裕闵打定主意不给张福源夫妇一点和稀泥的机会。 谢裕闵脸色也难看起来。 “张小姐把我太太骗到二楼,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张夫人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觉得谢裕闵有些大题小作:“谢总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难听了,骗?二楼确实是被我们夫妇包下来给贵宾们休息歇脚用的,梦琪就算让宋小姐上去等,那也是托人把她请上去的,哪来的骗?” 谢裕闵眼神微闪,看向张夫人的神情有些怪。 此时章予拿了新的西装外套过来让谢裕闵换上,谢裕闵脱掉已经被泼得有些难看得外套,接过章予手中的新外套,道:“看来张夫人对这件事是知情的?” 张夫人一顿,反问:“什么知情的?” 谢裕闵把衣服换下来,再把脏衣服丢给章予,道:“张小姐变成拉皮条的,给那些年轻的男模推荐客户的事情,您也知道?” 张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她惊讶地望着张梦琪,似是没想到张梦琪会干这种事。 而被点名的张梦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拉皮条的了,她分明什么都没干啊。 面对张夫人复杂的脸色,张梦琪连连解释:“妈,我没有,什么拉皮条的,我都不知道啊。” 谢裕闵气定神闲道:“那你叫了个年轻的男服务生把宋曼叫到二楼,还掐好时间让我上去找她,想让我亲眼目睹,这事儿,你又怎么解释?” 见张梦琪张嘴就要反驳,谢裕闵直接一句话堵住他们的话口:“如果你们想要证据,我可以叫那个服务生过来,当面对质。” 谢裕闵一番话让周围的人如遭大雷,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生日宴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 拉皮条?怕是不要脸了才会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他们是什么人?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精英,是舟城上流社会里的一员,竟然去做拉皮条的勾当,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了不够造吗? 张家的家风还不错,张梦琪这么大的岁数了,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大家还以为是张家家风严谨,结果没想到人家早就开始拉皮条介绍客户了! 第379章 谣(5) 宾客们一边偷瞄着张梦琪,一边议论纷纷。 一时间大家对于张梦琪给人拉皮条这件事都表示不耻。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 众人交头接耳,有争议性的目光落在张梦琪身上让她浑身不舒坦,张梦琪扭头看向张父,张父脸都气歪了,脸色铁青,指着张梦琪道:“说!谢总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梦琪摇着头,可怜兮兮的:“没有,我没有做这种事,爸爸您要相信我……” 张父却“啪”的一巴掌打在张梦琪脸上,他指着张梦琪,指头都在颤抖:“你还敢狡辩?谢总都说有证人可以证明你干的那些蠢事!” 张梦琪被打得脸颊都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谢裕闵在一旁看着,看着张父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而打张梦琪的手还不停地颤着,看上去心疼大于愤怒。 看样子,张父还是只是想演个戏,好让这件事快点过去,不是真的觉得张梦琪有错。 谢裕闵瞧着,见张梦琪脸也红了起来,有些肿,干脆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对张父道:“行了张总,这事儿大家心里现在心里都有数,你看这道歉的事是不是得提前安排了?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参加,您看……” 虽然不再咄咄逼人,也不步步紧逼,但道歉这事儿不可能少。 张父见谢裕闵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反而反过头来催他。 他一咬牙,心里嫉恨,面上却对张梦琪道:“谢总都发话了,你还不过去给宋小姐道歉?” 张梦琪虽然心眼直,但见张父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多说,直接走到宋曼面前低下头,对宋曼说对不起。 张梦琪的道歉此时对宋曼来说并不重要,她现在想的是谢裕闵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谢裕闵说她是他的太太,还替她出头。 宋曼神情怔忡,也没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回复张梦琪说没关系。 张梦琪如获大赦,立马从宋曼跟前撤走。 能够快速地解决好这场闹剧对于张父来说好得不能再好,见道完歉后谢裕闵并没有打算继续刁难,张总和张夫人一唱一和,说了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真是让谢总见笑了,梦琪不懂事,被我养坏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是啊谢总,梦琪她从小顺风顺水惯了,脾气就骄纵,她真没有恶意的。” 谢裕闵也没打算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削了张家的面子,打了个哈哈,圆了个场,给了这场冲突一个台阶下。 等到张总张夫人带着张梦琪离开之后,宋曼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即使里面的衬衣已经被泼得不成样子,可穿在他身上,那些香槟色都变成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设计图案”。 难怪老一辈的人曾经说过,有些天生的衣架子,就算套个麻布袋也好像在走T台,气派得很。 宋曼心里这样想着,私下里拉了拉他的衣服,道:“你待会儿还真得回去开会吗?” 第380章 谣(6) 谢裕闵觉得自己身上太黏。 酒湿湿的弄湿了衬衣,衬衣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特别不清爽。 谢裕闵听到宋曼这么问,扯衬衣,不想让衬衣贴到自己肌肤上的动作一顿,他懒洋洋道:“是啊,待会儿还得回去开会呢。” 宋曼微微诧异:“这么忙?” 谢裕闵“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眼睛的谑意带着股调情的味道:“没有宋秘书在旁边帮忙,我都感觉自己寸步难行。” 谢裕闵眉眼勾着,看向宋曼的嘴唇微微笑着,笑得人几分心动。 宋曼不禁又想起谢裕闵说的那句“我太太”,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起来。 她微微抿唇,捂了捂心口,眼神闪烁道:“胡言乱语,说谎都不打草稿。” 说完,心脏又跳了跳。 那种不受控制的跳动让紧张感到达巅峰,宋曼张了张口,想问谢裕闵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认真的,可话音刚落到嘴边,宋曼听见谢裕闵的手机响了响,宋曼看到手机界面上来电号码的备注,闻淑妤。 宋曼停住,看着谢裕闵对她打了个手势后,就匆匆走到一旁接电话。 宋曼看到谢裕闵站在那头,眉头轻蹙,来回踱步,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曼安静地等谢裕闵接完电话。 等到谢裕闵接完电话回来,宋曼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却听见谢裕闵直接开口道:“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先回去?” 宋曼一顿,问他:“事情很急么?现在就要走?” 谢裕闵点了点头道:“是,现在就得去处理。” 谢裕闵说完就打电话让章予过来,自己准备离开宴会的时候,宋曼忽然间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谢裕闵脚步微顿,狐疑地看向宋曼。 宋曼沉默地抿了抿唇,觉得此时的机会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她看向谢裕闵,鼓足勇气:“我们结婚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谢裕闵一顿,很安静。 他看着宋曼,声音安静,人也很安静:“这件事,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谢裕闵说完这句话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宋曼看着谢裕闵的背影,没有哪一次不会像这一次这样安心。 宋曼想,至少这一次,她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行,或不行。 可以,或不可以。 谢裕闵离开宴会没多久,宋曼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宋曼接到梁知艺的电话,梁知艺似乎在宋曼身上装了什么针孔摄像头,她人还没到场,就把现场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梁知艺啧啧称奇:“没想到张梦琪这家伙还玩这么阴的手段,这不是我之前玩剩下的么?” 梁知艺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直言不讳,却也通过第三视角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事作风有些疯。 “看来我以前确实是做得不太厚道,难怪得罪了那么多人。” 梁知艺自我下着定义,宋曼此时心情不错,也就抽出点空,应付她两声:“你也知道?” 梁知艺轻哼一声:“知道和做又不冲突,要再让我来一次,我说不定还会这么做。” 第381章 谣(7) 梁知艺之前玩过这套,也是用在张梦琪身上。 那个时候张梦琪还和她一块儿玩,什么都告诉她,所以梁知艺知道张梦琪那时暗恋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叫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张梦琪真是疯了一样迷恋他。 疯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给那个男生买衣服买球鞋买奢侈品,每个月上百万的花销,还心甘情愿,为爱做三。 那男生承诺张梦琪,只要他火了,他就立刻和现在的女朋友分手。 之所以不好和现在的女朋友分手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现在是他的经纪人,他的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他女朋友的手里,要是分了手,他女朋友肯定会毁了他的事业,那他就完了。 所以他想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不想让这件事波及到他的视野,也让张梦琪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只要给他一些时间。 “张梦琪那人也是一根脑筋,这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的话术,明明人情侣一对把她当傻子ATM看,她竟然还对此深信不疑,觉得那男的一定会和他女朋友分手,还心甘情愿当了人半年的小三。” 梁知艺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宋曼靠在车椅上,听梁知艺啰嗦,问:“你当时没提醒她?” 梁知艺跳了脚:“我怎么没提醒她?我都快把‘这男人是骗子’贴在她脑门上了,她根本就不听,还反过头来说我是不是嫉妒她找了个人又帅性格又好的男朋友,我当时真的气吐血,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张梦琪是谈的地下恋情,她信任梁知艺,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到目前为止,也就梁知艺知道张梦琪谈过一个对象。 不过对梁知艺来说,这个不算。 宋曼问:“地下恋情也是恋情吧?怎么张梦琪还对外宣称是母胎单身?” 梁知艺却说:“地下恋情算什么恋情?都没公开过的,又谈的稀烂,勉勉强强当她母胎单身好了。” 梁知艺被张梦琪质疑是不是嫉妒自己找了个好对象,所以才对那男生针锋相对。 梁知艺却觉得张梦琪是不是被那男的洗脑了,那男的有哪点好,还值得自己嫉妒? 两人因为这男人的事情吵了好几次,最后梁知艺累了,懒得和张梦琪吵,也就晾了她一段时间没跟她联系。 结果没想到这没联系的这段时间,那男的突如其来地来找她了。 “你是不知道那男的对我说什么?说张梦琪又丑又胖,根本配不上他,仗着她自己口袋里有点小钱,疯狂纠缠他,根本摆脱不掉,他还说他喜欢的是我,想跟我在一起。” 梁知艺和那男人短暂见过几面,这几面都是在张梦琪眼皮子底下见的,两人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因为张梦琪热情的撮合,梁知艺才勉勉强强加了对方的微信。 没想到对方玩这种骚操作,竟然还向她表白? 梁知艺比张梦琪心眼子多,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就把电话给录音了。 等到她以为带着这段录音去找张梦琪,让她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时,现实又给她重重一击。 她太高看张梦琪了。 第382章 太太(1) 当梁知艺把张梦琪约出来,再把录音原原本本放给张梦琪听之后,张梦琪根本就没像她想的那样瞬间顿悟,反而大发雷霆,斥责梁知艺打电话非法录音,还说梁知艺就是看不得他俩关系好,所以才挑拨离间。 张梦琪当时气得脸色通红,牙齿打颤。 她真觉得张梦琪是块朽木。 朽木不可雕! 张梦琪这块朽木不仅不可雕,还蠢得不像话! 梁知艺就非得让张梦琪看清楚那个男人是什么货色,才咽得下今天那口气。 于是梁知艺改变了主意,不打算从张梦琪那头入手了,反而打算接近那男的,让张梦琪看看她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垃圾。 梁知艺说的义愤填膺,宋曼听着,问:“后来你得手了吗?” 梁知艺说:“当然,我是谁?我出马能不得手?” 那男生自然是拜倒在梁知艺的石榴裙下,可对于张梦琪来说,这事是奇耻大辱—— 因为那男生后来和他对象分手了,可他没有选择张梦琪,而是选择了和梁知艺在一起。 张梦琪吃了个哑巴亏,而面上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梁知艺决裂,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和梁知艺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就算到了今天,大家也不知道梁知艺和张梦琪决裂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大家还以为是梁知艺故意整张梦琪,惹得张梦琪生气了。 大家也见怪不怪,毕竟梁知艺在圈子里的名声并不好。 梁知艺声色并茂地讲述这一段故事,下结论道:“张梦琪这人要再不聪明点,迟早会被聪明人玩死。” 宋曼不置可否。 张梦琪看不清谁是真的对她好,她身边又缺少引导的人,以后究竟怎样,确实说不太好。 宋曼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间梁知艺“卧槽”了一声,声音急了起来:“我没看错吧?” “卧槽卧槽卧槽!” 宋曼被她卧槽得太阳穴突突,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怎么了?那么惊讶。” 梁知艺当然惊讶得不可思议。 她拉下鼻梁上的墨镜,看着酒店门口那道颀长的身躯,问宋曼:“谢裕闵在你身边没?” 宋曼说:“没有啊,他有事,先走了,怎么了?” 梁知艺张了张口,看着那道颀长的身躯走进酒店没了影子,嘴里像是哽着什么,咽不下去也说不出来。 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他了,随便问问。” 宋曼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今天下午的事。 虽然她和梁知艺算不上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可一想起梁知艺很关心自己和谢裕闵的事情,那么这件事和她说也不是不可以。 宋曼也想和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于是她笑着,眼里娇羞,眉梢都染上喜色。 宋曼说:“梁知艺,谢裕闵说,我是他太太。” “什么?” 宋曼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了一遍:“谢裕闵说,我是他太太,我是谢太太。” 梁知艺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宋曼话语里的高兴,可车窗外,消失的谢裕闵的身影去而复返,而他的身边,多了个女人。 第383章 太太(2) 梁知艺认识这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风格温柔知性,说话时也多是引导,很少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她眉眼温柔,治疗的时候,容易让人将全身心都托付给她。 梁知艺瞧着那个女人发呆,耳边,宋曼还在说:"他说他有些急事需要处理,等晚上回来再和我细谈。" 宋曼少见的喋喋不休:"我在想如果他真的像我求婚,我怎样表现才会显得不过分热情,但又不会过分冷淡。" 梁知艺听着宋曼有些紧张的言语,通常情况下她俩聊电话,说的多的一般是她,宋曼最多附和两句。 可现在,宋曼的话比她昨晚看的那个迪士尼动画的老鼠还要多。 梁知艺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她的眼睛盯着窗户外的两人,嘴上还要应付宋曼两句。 梁知艺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和宋曼交流,她思来想去,只道:"你也不要多想,到时候他要真问你了,你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梁知艺说:"一个男人爱你,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不满意。" 梁知艺的话姑且不去探究科学性有多少,但宋曼知道,是有一定道理的。 若是一个男人想娶你,就算她显得过分热情,对方也只会觉得高兴,但当你开始思考回应是否热情或是冷淡时,那只能说明,这段感情让她拿捏不定。 梁知艺说:“感情的事,我没你会懂,也没你会说,但如果你在求婚的时候都有不确定的感觉时,我想你应该考虑这到底是不是你要的。” 宋曼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没有说话,梁知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重了。 而这种想法让梁知艺又是一愣。 以往的她可从来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说话太重?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 这些都不会是她该考虑的范畴。 可现在,此时此刻,她竟然会担心宋曼因为她的这些话受到影响。 梁知艺微微一顿,抿了抿唇,连忙找补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不过我是觉得,谢裕闵也许配不上你。” 宋曼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道:“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你应该也挺忙的吧,我们下次再说?” 宋曼想挂电话,梁知艺也听出来了。 窗外谢裕闵和闻淑妤的身影已然不见。 梁知艺对宋曼说:“那就下次再说。” 两人挂断电话,梁知艺忽然轻叹一口气。 刚才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变得替别人着想,还真是头一回。 梁知艺叹完气,坐在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小姐,我们现在走吗?” 梁知艺原本想说走,可眼睛扫过车窗外一个衣服店,大大的透明的落地橱窗,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梁知艺一顿,再定睛一看,原来只是橱窗里有人拿起放在橱窗模特身上的衣服看了看。 那人穿着粗制的棉麻衣服,头发是黑色的,可也不全黑。 那种黑色泛着灰,是岁月沉淀后的灰黑。 第384章 太太(3) 人老了,头发就会变白。 有些人的白,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而有些人的白,是慢慢变白,那种白色透着一种银灰,是将老不老的疲惫,和意志顽强崩到极致的不甘心。 可是,仍旧是苍老的。 即使不服输不认老,可眉眼间的疲态是真真实实显现的。 梁知艺看着那妇人将模特身上的衣服取下来,往身上比对。 模特身上的衣服是年轻人的款式,显腰显瘦,跟那人的年纪完全不符合。 可那人手上挎着编织的袋子,时不时对着自己身上比划。 梁知艺看着有些出神,司机见她不说话了,又开口催促她两声:“小姐?” 梁知艺眼睛盯着橱窗里那抹身影,手上打开车门,对司机道:“你在这等我。” 梁知艺下了车,径直往那家衣服店走去。 那家衣服店和酒店隔得不远。 酒店是舟城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而这家衣服店开在酒店附近,自然也是价格不菲。 梁知艺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店里店员在赶那个看衣服的妇人。 “拜托,大妈,你都多大岁数了,这里的款式不适合你,你要买衣服,去三条街开外的个体街去看,那里的衣服才适合你。” 三条街开外的个体街是舟城有名的批发市场。 和大部分城市一样,有中心区域,高档的消费,用来服务有钱人,但有钱人并不是这个城市的全部。 光鲜亮丽的有钱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每个有钱人的脚下,是比他多不知道多少倍的穷人,一般人。 这些人就在个体街买衣服讨生活,维持着基本开销。 店员说完这些,不屑的眼神在妇人身上来回地扫,店里传来傲慢的笑声。 “是啊,大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多大岁数了,人老珠黄,就别在这儿买年轻人的东西了吧?” 妇人听到这话,明显有些局促。 她抓紧了手中的编织袋,捋了捋掉在脸颊边的头发,道:“我是来给我女儿买的,她刚读上大学,我想给她买点好的衣服……” 店员听到这话一顿,再度看了一眼妇人的穿着打扮,鄙夷道:“阿姨,不是我泼你冷水,你看你穿成这样,我们店里的衣服没有四位数都不卖的,你还是走吧,别逼我们赶人。” 妇人听到这话,抓了抓编织袋,又打开编织袋道:“我有钱的,我就是想给我女儿买一套好点的衣服。” 店员却觉得她在说谎,她穿成这样,浑身上下估计都没有五位数,怎么买衣服? 店员执意要把她赶走,边赶边道:“走走走,别在这影响我们做生意。” 妇人被她们推到门口,对方力气用得大,妇人一个没站稳直接被她们推倒在地。 手里的编织袋也被甩在地上。 编织袋里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钞票从里头洒出来。 店员不出意外地看着袋子里五颜六色的钞票,低眼看着眼前的妇人,嘲讽道:“我都说了阿姨,咱们店里的衣服你买不起,现在这年头谁还用五毛钱的钞票?五十块钱的现金都用得少!” 第385章 太太(4) 妇人跪在地上捡起散在地上的五毛十块五十块的钞票。 店员见她五毛钱都当个宝似的,不禁轻嗤一声,暗道:“今天是有点倒霉的,待会儿要撒点醋,去去晦气。” 说着店员就要关门,梁知艺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不知道触到她哪根神经,猛地抵住店员要关门的手。 梁知艺指着妇人,看向店员,逐字逐句道:“道,歉。” 店员本来想反驳她凭什么道歉,可见到梁知艺身上穿的衣服,又看到她手上戴着的卡地亚的手镯,那可是值钱玩意儿。 店员立马改了态度,对着梁知艺毕恭毕敬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是想来咱们选购衣服吗?” 梁知艺看着店员谄媚的态度,一瞬间改变了态度。 她扶起妇人,对店员道:“是。” 梁知艺看向妇人:“您想选哪件衣服,您选。” 妇人看着梁知艺的穿着打扮,知道她家境不错,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自卑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小姑娘你去买吧。” 梁知艺笑了笑,握住妇人的手道:“您不知道,我之前也遇上一个人,和您一样。” “她特地买了新衣服来看我,那新衣服还不便宜呢,结果我不领情,人家就灰溜溜的走了。” 妇人听到这话,“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这其中有这样的故事。 她顿了一下,不禁磕磕巴巴:“是,是不是你不喜欢那个衣服?” 梁知艺笑了笑:“不是。” 相反,那个衣服是她喜欢的款,还是她想买却没买的款,她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弄到那件衣服的。 梁知艺说:“我只是那个时候很排斥她,所以连带着对她送的东西都表示厌恶。” 妇人见状,小心翼翼又试探性地问:“她……是你讨厌的人?” 梁知艺却没再说话,只道:“您进去选吧。” 有了这个插曲,妇人也没推脱梁知艺的邀请。 她攥着编织的袋子,重新进了店里选衣服。 有梁知艺在背后撑腰,那些先前讽刺妇人,鄙夷妇人的店员都不敢再轻慢妇人。 妇人还让梁知艺做模特,试了几件衣服。 妇人说:“你和我女儿的身形差不多,你穿着好看。” 妇人选了一套上衣下裙,加起来要两万多。 梁知艺看到妇人有些捉襟见肘,便在买单之前将店员叫到一边,道:“这套衣服你们给她打折到三千块,剩下的钱我来补。” 店员一听梁知艺要补,哪有什么不赞同的。 买单的时候,妇人先前看了售卖价,知道这衣服价格不菲,原本想咬咬牙买了,但一听到今天做活动,原价两万多的衣服,今天打折只要三千。 妇人喜笑颜开,连忙付了钱,把单给买了。 走的时候还十分感谢梁知艺,要留梁知艺的电话,下次请她到家里吃饭。 梁知艺找了个借口回绝了。 等她送走妇人,准备回去把那些钱补上时,回头听到有店员私下里小声在说:“人啊,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刚才那大妈根本就没资格到咱们店里买东西,有人撑腰了之后,连腰杆子都硬气了不少!” 第386章 太太(5) 店员唏嘘感叹。 另一个店员也酸溜溜的附和:“不知道那个有钱人看上了那阿姨什么,竟然还给她撑腰。” “说不定是有钱人突然心血来潮,爱心泛滥,瞎折腾呗。” 店员有人这么说,又闹出一阵讥笑。 梁知艺安静地站在那,某个店员背地里嘲笑完,一回头就见梁知艺站在那神色不明。 她立即停止住笑声,用手推了推身侧人的胳膊,示意周围的人都别笑了。 梁知艺却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不是说我心血来潮爱心泛滥?继续笑啊。” 梁知艺走到店里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她看了看桌上纸杯里的茶,又“啪”的一下丢掉纸杯,杯子里的茶洒出来,落在桌子上。 梁知艺一脸嫌弃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水道:“这茶怎么那么苦?给我换一杯。” 店员们敢怒不敢言,毕竟是自己在背后嚼人舌根在先,还被人听到了,自然心里头惴惴不安的,生怕这个客户更加发难。 所以一听到梁知艺说要换茶水的时候,某个店员闻声先动,立马拿了纸杯去接热水,重新泡了茶叶递过去。 梁知艺惯会仗势欺人,见那茶杯里水还冒着呼呼的热气,她眼神一冷,手一扬,直接将杯子打翻。 递茶水的店员猝不及防,被茶水一烫,手背都被烫红。 她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知艺:“你……” 梁知艺面无表情,甚至心里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顾客就是上帝,上帝做什么,你忍着就行了。” 一旁店员看着这个店员手都被烫伤,忍不住替烫伤的店员说话:“就算你是顾客,也不能仗势欺人!” “对啊!你这样也太欺负人了!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 “也太不像话了!” “……” 几个店员叽叽喳喳,不禁对梁知艺的所作所为进行批判。而梁知艺不仅不生气,反而笑起来,看着对自己口诛笔伐的这些人。 梁知艺说:“我就是有几个臭钱,我也至少有几个臭钱,你们有吗?” 梁知艺毫不掩饰地鄙夷着眼前这些店员。 “不是说进这个门的就是你们的顾客,顾客至上在你们店的大门上贴得清清楚楚的,结果呢?” 梁知艺冷笑一声:“看碟下菜这功夫被你们练得炉火纯青,人家就算买不起你们家的衣服,也不至于把人家赶出去,还看不起对方,你们有什么资格?” 有店员不服气,觉得梁知艺不可理喻:“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阿姨又不是你的亲戚也不是你的朋友,你干嘛多管闲事,还烫伤我同事的手!” 梁知艺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我想管就管,关你什么事?” 说着,梁知艺踹了一脚跟前的茶几,天不怕地不怕地说了一句:“我还能砸了你家店信不信?” …… 宋曼回到谢家刚卸掉脸上的妆,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是她有个朋友被人举报在人家店里闹事,叫她去把人保释出来。 第387章 太太(6) 宋曼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电话。 她可不认识什么能轻易进派出所的朋友,所以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说对方打错了,然后把电话挂掉了。 等到她准备把身上去参加宴会的衣服换掉,再次接到一通未知来电,又是自称派出所的人打来的。 宋曼认定对方是电信诈骗,知道自己就这么挂断对方说不定会打第三个。 于是干脆也不挂了,宋曼用耳朵夹着电话,手挑着衣柜里的衣服,苦口婆心道:“你们也别演了,我都在网上看到很多这种案例,先是说我朋友或者亲戚犯了什么事,需要花多少钱解决,我要是不确认一下,火急火燎地把钱汇过去,你们肯定就卷钱跑路了。” 宋曼说着,挑好一件绿色吊带出来。 “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些诈骗手段对我没用,我孤家寡人,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无家可归,你们打错主意了。” 说着,宋曼自称忙,要挂电话。 对面终于开口插嘴道:“宋女士,虽然我很想表扬你严谨的防诈意识,看来我们的防诈宣传做得很到位,但此刻我想说,你的朋友,梁女士,是真的砸了人家的店,被人家打电话报警,进了派出所。” 宋曼顿了顿:“……什,什么?你说谁?” 宋曼没反应过来:“梁女士?哪个梁女士?” 警察同志道:“你的朋友,梁知艺女士。” 宋曼:“……” …… 宋曼火急火燎地到了人家说的派出所,就见梁知艺蔫头搭脑地坐在走道的长椅上。 她的衣服还算整洁,也没有冲突过后的凌乱,身上也没有伤,整个人看上去还行。 她只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地上正好有一队蚂蚁成群结队地在地上搬运食物,梁知艺看着,安静得像一只木鸡。 宋曼听到某一间审讯室里发生激烈的争吵声,有的人拍桌子砸椅子,还有的人在走道尽头被铐着,脸上发红,像是喝多了,哐当哐当发出聒噪的声音。 宋曼有的时候觉得派出所像是城市里某个魔幻的部分,什么都有,什么人都能见到。 她屏蔽掉那些嘈杂的声音,静悄悄地走到梁知艺旁边,像她那样看着地上,问她:“在看什么?” 梁知艺这时才反应过来,扭头看了宋曼一眼,又回过头道:“蚂蚁搬家。” 梁知艺说:“小时候觉得蚂蚁除了有毅力,有团队合作精神之外,一无是处,现在再看,有了点别的感觉。” 宋曼问:“什么感觉?” “渺小,却有力量。”梁知艺说,“就像现在这一队一样,虽然搬运的是一粒小小的米,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指尖,一个抬手之间,可它们用了力气背起来,一点点搬运,搬到它们的目的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力量呢?” 宋曼听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梁知艺。 见她碎发落到脸颊边,有些柔和,又有些不同。 宋曼说:“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梁知艺转头。 宋曼说:“你今天感悟有点多。” 梁知艺听到这话顿了顿,问:“是吗?”宋曼却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头往周围望了望,见没人搭理梁知艺,宋曼说:“你是犯什么事了?搞派出所一日游就算了,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在宋曼心里,梁知艺给谁打电话都不应该给她打电话,这不是直接给她送机会笑话她吗? 再说了,以往梁知艺出事了第一时间可是给梁老太爷善后的,宋曼有自知之明,自己和梁老太爷可不是一个量级的,梁知艺给自己打电话可不能第一时间就离开派出所。 可宋曼这些问题这些疑惑,梁知艺自己都解释不清。 只是在出事的那一刻,梁知艺忽然间就不想打电话给梁老太爷了。 她看着一地狼藉的地面,看着那些玻璃装饰品被砸碎成为一块又一块的玻璃碎片,那一瞬间,她忽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宋曼,想到宋曼说的那些话。 第388章 转变(1) 那个时候,宋曼那些话对于梁知艺来说是无稽之谈,更多的是觉得宋曼在挑拨离间她和梁老太爷之间的感情。 她并没有拿那些话当一回事。 可是这段时间下来,她自认为没把那些话听进去,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想到那些话,想到梁老太爷对她无条件的偏袒和善后,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捧杀? 梁知艺不知道。 可自己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没有以前那样相信梁老太爷。 但这些梁知艺不会如实地对宋曼说,在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她不会对任何人说。 梁知艺说:“给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废话那么多干嘛。” 宋曼见梁知艺的行事作风还是先前的梁知艺,她轻轻一笑,忽然想起自己接的那通电话,想起梁知艺犯的事。 她道:“没事好端端地砸了人家的店,怎么?触你霉头了?” 梁知艺一愣,抿了抿唇,有点生气:“她们该砸。” 梁知艺这话一出来,忽然间对面审讯室的人暴躁起来:“什么该砸!她一个没钱的装有钱人,在我们店里耀武扬威,还说砸了我们的店也没人会追究!结果砸完之后又说没钱赔!神经病啊她!” 梁知艺一听这话,瞬间火冒三丈,对着对面审讯室隔空开骂:“你才神经病啊!你开店的,调子那么高,看到穷人就不卖衣服,看到有钱的就跪舔,你这不就是给人砸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隔着一条走道骂得不可开交。 宋曼还是头一次看到梁知艺如此市井,骂上头了还要跑到门口去骂,还是宋曼拦住她才没让她跑到人家门口对骂。 梁知艺气得不行:“你说她们是不是欠教训,要不是我……” “算了。”梁知艺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和她们计较。” 谁知梁知艺刚说完这话,里面那人似乎听到这话,立即阴阳怪气道:“还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当初就是被你这身假名牌忽悠了,以为你是有钱的富家千金才对你客气,谁知道你就是个爱慕虚荣,全身上下都是fake的假有钱人!还砸我们的店没人敢说你什么,我看你是做青天白日梦做多了,真以为自己是真千金了!” 梁知艺再次气炸,指着审讯室的门就要闯进去。 宋曼总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安抚住她,道:“你先别生气,这事我来处理好不好?” 梁知艺看着宋曼,心里不禁有一种底气,总好像宋曼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点了点头,硬是不服输道:“你得给我好好教训她们,这副嘴脸要是搁我以前……” 宋曼见梁知艺又要说到什么触到对方霉头,本想截住她的话头,却没想到对方率先停住:“算了,你去处理吧,我在这坐会儿。” 梁知艺又乖又安静,乖到让宋曼惊讶。 宋曼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宋曼说完,转身就往对面审讯室走去。 第389章 转变(2) 审讯室里坐着两三个女人,一身工作制服外套,下面是柜姐那种专用套裙,不过有点不一样的是,这几个女人脸上有伤。 宋曼扫了一眼,这些女人脸上要么青紫,要么嘴角红肿,要么就是眼睛发黑,看上去被人打狠了。 宋曼想,难怪这些人要揪着梁知艺不放的,瞧瞧,这些人脸上都破相了。 里面店员见到有人进来,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们龇牙咧嘴的。 本来被莫名其妙打一顿,心里就不爽了,看到来的是个陌生女人,更加确定梁知艺就是个骗子。 还说砸了店没人敢说什么,瞧瞧现在?来的还是个弱不经风的女人,背后还能有什么靠山?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下确定面前这场面好拿捏。 其中一个女人拍了拍桌子,对宋曼道:“我们都说了,不私了,就得让她进局子。” “对!”有人附和,“就得让她蹲局子,谁惯的毛病!” 桌子拍得“啪啪”响。 宋曼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从桌子上推过去。 “你们真的不打算私了?” 有人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卡,冷笑一声:“私了能有多少钱?我们这里三个人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你能有多少钱赔给我们?” “那你们想怎么样?”宋曼问。 其中一个女人轻哼一声,态度傲慢至极:“我们说了,就是让她蹲局子蹲个几天,钱我们不要。” 女人们都附和点头:“对!没错!就要她蹲局子!” 宋曼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卡,又抬起眼看向桌子对面几人。 “可我朋友说是你们先冒犯她的,你们确定不要这个钱?” 女人斩钉截铁,大声道:“确定!不接受私了!” “那行。”宋曼将桌子上的银行卡收回来,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们不接受私了,那你们等一等,我去打个电话。” 女人们一脸警惕地看着宋曼:“你打什么电话?” 宋曼笑了笑,道:“你们不是不接受私了吗?那只能委屈一下你们,蹲局子了。” …… 宋曼领着梁知艺从局子里出来。 梁知艺问宋曼:“那张卡里,你准备了多少钱?” 宋曼顿了顿,说:“一百万。” 梁知艺撇了撇嘴,有些鄙夷,有些不屑:“那些人可真没有发财的命啊,钱摆在她们面前她们都不会选。” 一百万的赔偿款给三个人,每个人都能分到三十多万,结果她们没有一个人要。 宋曼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些人不要钱,梁知艺又不可能蹲局子,所以……只能让对方尝一尝蹲局子的味道了。 宋曼说:“今天的事情不可能瞒很久,最后还是会被老太爷知道,你到时候打算怎么解释?” 梁知艺沉默半晌,不答,只问宋曼:“宋曼,我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曼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秋风簌簌,吹得梁知艺衣服下摆微扬。 夏季枝繁叶茂的树木此时变得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要掉不掉,耷在树枝上岌岌可危。 第390章 转变(3) 梁知艺虽然看着不显狼狈,可此时宋曼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比先前还要沉重。 宋曼眉头一皱,问梁知艺:“怎么突然问起她?” 梁知艺抿了抿唇,神情有些难为情。 宋曼瞧出来了,也没继续问,只道:“你要是在她身边长大,说不定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宋曼曾经内心抱怨过柳素娥的冷漠。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妈妈看上去那么爱自己的孩子,而柳素娥却吝啬得连一点都不愿意付出。 她以为是柳素娥不爱方父——没有爱情的结晶有的时候是一种负担,一种厌弃。 可当她看到柳素娥和方父在一起时的那种浓情蜜意,她明白,柳素娥并不是不爱方父的,她猜错了,但她同时也明白,自己对于柳素娥来说,她就是不喜欢自己。 可能是一种天生的不喜欢。 宋曼曾经沮丧过,也无奈过,也试图做到最好,想让柳素娥对她态度好转,却没想过她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柳素娥偏心自家人,可她从没把宋曼当作自家人。 她能自私地将自己的孩子留在梁家,忍受那么多年不能和亲生女儿相见相认的孤独和寂寞,足以见得,她有多么爱她。 柳素娥只是输在条件上。 她知道自己给不了梁知艺很好的物质条件。 而爱,她是一分都不少的。 宋曼避重就轻地谈起柳素娥,说的潦草,也没说起太多关于她的事。 梁知艺听后神情有些犹豫,她抿了抿唇,半是疑惑,半是迟疑地对宋曼说:“其实……其实她进局子之前,来找过我一次。” 宋曼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轻:“是吗?” 梁知艺舔了舔唇瓣,将唇瓣舔得水光锃亮:“她应该是知道之后可能不会有机会见我,所以……” 柳素娥是带着礼物来见梁知艺的。 她提着大大的奢侈品袋子,身上的衣服却是棉麻,还有些旧旧的,和她手上那只大logo的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时候柳素娥苍老,比先前光鲜亮丽时还多了一分局促。 见到梁知艺时,脸上的笑都有些促狭,挂不住。 梁知艺在咖啡馆见的柳素娥,她下午还约了别家千金一起喝下午茶,时间并不多。 柳素娥来见她的时候,她都没认出来。 等到柳素娥做自我介绍时,梁知艺才脸色大变,还打翻了面前的红茶。 好在红茶没有弄脏衣服,但梁知艺的脸色不大好,她紧张地看着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凑过去用小声的声音警告道:“什么亲生母亲,你再乱说话,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梁知艺这样警告,柳素娥也不再提身份的事情,只是将手上的礼品袋放在桌上,推过去,道:“我也没什么好买给你的,我看你好像很想要这个衣服,我托很多渠道才买到这件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梁知艺那时很看不惯眼前这个女人,连带着她买来的衣服都有一种很嫌弃的感觉。 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衣服袋子扫到桌子下,道:“我还不至于让你买衣服给我。” 第391章 转变(4) 梁知艺很傲慢。 将衣服弄到地上就走了。 她走到路边要上车时,下意识往玻璃橱窗里面看了一眼,见柳素娥沉默地将地上的衣服袋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不小心粘到的灰。 她的背影看上去如此无力,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梁知艺看着很不舒服,她多看了一眼,上了车就走了。 可她心里记得很清楚,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历历在目。 “说起来我还有点后悔,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秋风萧瑟,吹得梁知艺的声音都有些虚。 宋曼看着梁知艺的神情,听着梁知艺说的那些话,自己似乎都能想象到那种场面。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手轻轻拍了一下梁知艺的肩膀。 梁知艺感受到了,抬起头看她。 宋曼站在路上,周围是空荡荡的,没有行人。 她清冷地站着,明艳的眼睛清澈见底,单薄的身躯形单影只。 若是她的手没有搭在自己肩膀上,梁知艺只会觉得她看着很孤单,很遥远。 梁知艺心里鼓动着,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不合时宜,但又期待宋曼可以做到。 梁知艺喉咙滚动了一下,道:“宋曼,你可以陪我去看柳素娥吗?” 梁知艺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宋曼笑了笑,笑容有些淡:“你自己去就好了。” 宋曼和梁知艺告别。 她坐在车里,看着梁知艺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似乎更希望自己陪同。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梁知艺得到了更多关心和关注,宋曼虽然不想说,但有的时候…… 宋曼眼帘微垂,低低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宋曼一眼,道:“宋小姐,咱们要走吗?” 宋曼看向车窗外,梁知艺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宋曼看着她的神情,心下一动,道:“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路边停来一辆车,宋曼上了那辆车,宋曼坐在车里,对司机道:“跟上去。“ 夜晚灯光排开两侧,光线透过贴了膜的窗户,将宋曼的侧脸映在车窗上。 宋曼盯着前面那辆车,看它打了转向灯,往山上开去。 舟城的女子监狱,远离市区的山上。 宋曼看着那车停在女子监狱门口,过不久,梁知艺从车上出来,走了进去。 司机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问宋曼:“咱们也要进去吗?” 宋曼说:“不用。” “那咱们……” “等着就好。” 宋曼安静地坐在车厢里,放下一点车窗,让窗外的空气流通起来。 她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听着风吹过时的声音。 女子监狱外的树是常青树,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渐渐的,风停了。 宋曼看到巨大的铁门咔哒咔哒地打开,梁知艺从里面走出来气急败坏,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宋曼看着梁知艺的表情很急,语速也快。 她淡淡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对于对方这么着急的样子,她也毫不意外。 第392章 转变(5) 柳素娥没把谢诚远的事情办好,依谢诚远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入了狱,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等梁知艺的车离开,宋曼将窗户按上去,道:“开过去。” 深夜的女子监狱一片安静,斑驳生锈的铁门像巨人矗立在荒郊中。 宋曼透过窗户,往上看了一眼。 铁门的高度是没人可以越狱的高度。 整个女子监狱就像一只牢不可破的铁笼,外面的人想进去,难,里面的人想出来,难上加难。 宋曼收回目光,正好车停在监狱门口。 保安在铁门口拦住车,刺眼的灯光从塔台上直剌剌地照在车身,戒备森严。 “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司机扭头看向宋曼,宋曼道:“跟他说是谢先生的人,谢先生有事派我来见个人。” 司机如实按照宋曼的吩咐做了,那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露面的司机,又看了一眼里面看不太清楚的轮廓。 他注意到车牌,确实是谢家专用车牌,是谢家的。 他想了想:“谢家哪个先生?是谢二爷还是……?” 宋曼按下车窗,斩钉截铁对保安说:“谢二爷。” 铁门缓缓开启,车从外面开进去。 宋曼从车上下来,就见有人带着狱警急匆匆走过来与她打招呼。 “不知道是二爷的人,怠慢了一些……” 那人伸出手来想与宋曼握手,宋曼却淡淡掠过,调子高高的:“寒暄就不必了,我这次来是照二爷的吩咐,来见之前哪个被送进来的人。” 那人一听这话,一顿,一笑:“您是说那个姓柳的啊?” 宋曼说:“对。” 那人一边带着宋曼往里走,一边道:“我已经按照二爷的吩咐,‘特别关照’了这个人。” 宋曼听到这里脚步一顿,神情越发淡了:“是吗?” 那人说着兴奋起来:“那当然!二爷的吩咐,咱们下面小的怎么能不听呢?二爷的话都是金玉良言,我们都奉为圭臬!” 宋曼眼神淡淡,反问:“哦?这样吗?” 狱警头头笑起来,道:“二爷的面子顶顶大,刚才那个梁家的大小姐说要进来看犯人,我都没让她看呢!” 狱警头头的言外之意就是,也只有二爷有这么大的面子。 “就是……今年的劳务费,是不是得结一下?” 宋曼看着狱警头头谄媚的表情,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对着宋曼做出一个钞票的动作。 宋曼见状轻轻笑了一下,将他的手打掉,道:“今年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急什么?” 狱警头头听到宋曼这么说,道:“人家都说二爷您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这不是过来确认一下嘛。” 狱警头头的话让宋曼眉梢微挑,她笑了一下,若无其事的:“什么资金链出问题?这一年到头都传过多少遍了,也就你还信。” 狱警头头听到宋曼这话,不禁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人在这个监狱里冒着风险违规操作,为的就是谢诚远说的那笔钱。 要是谢诚远那笔钱不给,那他们活都白干了?那怎么行? 第393章 转变(6) 狱警头头一路带着宋曼穿过整个监狱。 看守室在最里面,宋曼这一路上看到不少人扒着窗户往自己这边看。 宋曼目不斜视,被狱警头头往看守室里带。 进了看守室,宋曼看到厚厚的玻璃,将两边隔开,空间大,柳素娥已经坐到对面的位置上。 但是,宋曼有些错愕。 因为柳素娥看上去,不仅脸上有些青,嘴巴肿,她还是拄着拐杖进来的。 柳素娥的狼狈让宋曼意想不到,而柳素娥本人在看到宋曼时,原本有些亮的眼睛,眼里光也消失了。 宋曼抿了抿唇,走到玻璃前,问她:“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柳素娥便道:“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 柳素娥转头对一旁的狱警道:“送我回去。” 狱警看了看宋曼,又看向柳素娥,有些不知所措。 宋曼抿了抿唇,道:“是不是以为是梁知艺来看你了?” 柳素娥一顿,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了?” 宋曼看一眼她脸上的伤,不答,只道:“你在狱中不好过吧?” 有谢诚远的特殊关照,再加上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扎堆的地方,都不好相与。 柳素娥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宋曼:“你要是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那我觉得你是浪费时间,我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那如果我说,不是呢。” 柳素娥一愣。 宋曼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梁知艺在我来之前来过,只是,她没看到你。” 柳素娥听到这话,搭在桌上的手指一紧,她猛地站起来,因为没拄拐杖没站稳,差点摔倒。 宋曼看到柳素娥稳住自己,双手拍在桌子上,有些激动:“你说什么?她来看我了?她真的来看我了?” 梁知艺看她一下子变了脸,整个人红光满面,和刚才什么话都不想和自己说的样子全然判若两人。 宋曼心下一顿,抿了抿唇。 柳素娥看她不说话,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催促道:“宋曼!我在和你说话!她是不是来看我了?” 柳素娥整个精神焕发,宋曼隔着玻璃看着她突然放大的眼神,精神萎靡的眼睛一下子就有了神,她忽然间开口道:“你刚才不是说,没什么好和我说的?” 宋曼手搁在台面上,看着柳素娥一字一句道:“听说你还帮梁知艺买了衣服?” 柳素娥顿住,觉得宋曼的表情无比的冷漠。 她忽然心生恐惧,一丝一丝的害怕从心底冒出。 因为她心里门清,自己对于梁知艺和宋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自己的偏心对于宋曼来说或许是一种伤害。 而如果这种伤害被宋曼转化为对梁知艺的伤害的话…… 柳素娥喉间一紧,她吞咽一口的口水,神情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 柳素娥很不安。 宋曼在玻璃外面,是自由的,而她禁锢在玻璃里面,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宋曼想对梁知艺做什么,她根本没办法阻止,也没办法帮梁知艺。 第394章 单车(1) 宋曼看着柳素娥的表情一下子从激动,兴奋变成紧张,不安。她和柳素娥生活多年,看一眼就知道柳素娥在想什么。 宋曼一笑,笑容扯起来,细看还有些苦。 宋曼道:“柳素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宋曼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觉得她穷凶恶极,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她们总会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 柳素娥微怔,她拧着眉头,不回答宋曼的问题,只道:“我不管这件事,你只需要告诉我梁知艺是不是真的来看我了?” 这个问题对于柳素娥来说非常重要,柳素娥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希望。 可宋曼却只是看着柳素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十分沉默地看着。 宋曼的态度让柳素娥更加不安。 她不安地看着宋曼,觉得宋曼就是要对梁知艺下手。 有这样的想法,便心生恐惧,一有恐惧,柳素娥便咒骂。 她咒骂宋曼不安好心,咒骂宋曼要是动了梁知艺就不得好死。 宋曼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 这种安静让柳素娥又猜不准宋曼想干什么。 于是柳素娥又转变心思,想让宋曼放过梁知艺。 就这样来来回回,宋曼一句话不说,就看完了一整出柳素娥的心理活动。 柳素娥还想跪下来求宋曼放梁知艺一码,窗外忽然啪嗒啪嗒下起雨来。 宋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唯一的,也是仅有的一扇窗户,她淡淡开口道:“啊,下雨了。” 三个字让柳素娥的喋喋不休停止,宋曼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雨,又扭头看向柳素娥。 柳素娥的拐杖还放在手边。 宋曼问她:“疼吗?” 柳素娥此时全身心都放在梁知艺身上,宋曼问她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一顿,想回答,却见宋曼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不曾停留地往外走。 外面电闪雷鸣,雨势将天地衬得苍茫。 柳素娥看着宋曼离去的背影,她高挑,单薄,也寂寥。 就像五六岁时宋曼去上学,那时候雨很大,她人小,又背着大大的破旧的书包,撑着比她人还要大两三倍的伞站在门外。 宋曼安静而又迟疑地站在屋檐下,而那时她急着出去打牌,见宋曼不走,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怎么还站在这里?上学要迟到了,赶紧走。” 宋曼看着天空轰隆隆的雷鸣,又是交叉的闪电,她白皙的小脸蛋像纸一样白,握着伞的手都在抖。 她小声而又紧张地说了一句:“我怕。” 柳素娥却觉得她怪矫情的,下雨打雷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她撑了伞自己先走了,走前还不忘说一句:“那你就自己站在这里吧,到时候迟到了老师让你罚站,你就站在教室外面让全班同学都耻笑你。” 柳素娥说完就走了,根本没管宋曼到没到学校,因为在她眼里,宋曼就算怕也会去做的。 事实上她是去了,只是在半路上,她被一辆单车撞了,车主和她两个人都去了医院。 第395章 单车(2) 柳素娥在打麻将的时候才接到班主任电话,说宋曼没去学校,打电话问问她孩子是怎么回事。 柳素娥以为因为自己的两句呛话,宋曼使小性子,就是没去学校,在家里躲懒。 于是柳素娥推了牌桌,连忙打车到家,准备教训宋曼一顿,结果发现她没在家,家里干干净净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后来医院打来电话,问柳素娥是不是宋曼的家属,柳素娥才知道宋曼当时在去学校的路上被一辆单车撞了,车主也进了医院。 好在伤势不太重,柳素娥赶到医院,宋曼可怜巴巴地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她身上全部被雨淋湿,衣服湿透了,头发也被淋得塌塌的,像是落汤鸡。 而跟她坐在一张长椅上,却是另一边的,是一个和宋曼淋得一模一样的落汤鸡二号——一个男孩。 他看上去只是比宋曼大两岁,眉清目秀,面容俊朗,年纪轻轻那帅气就初显规模。 他正摆弄着手上的手机,似是不耐烦,对着宋曼晃了晃手机,手机里的水全部都晃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宋曼:“你看看,就是你,要不是你,我的手机能进水?这可是最新版的手机,我才用了两天,你就给摔坏了!你怎么赔我?” 宋曼虽然年纪小,但这口才也不输他人。 她听到男孩控诉她,她也不服输地控诉回去:“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速度又快,我也不会被撞到,你也不会从车上摔下来,还把手机摔坏了,说起来你这手机坏了应该怪你自己!” “你……!”男孩脸都气白了,指着宋曼,“小小年纪血口喷人,要不是你长得跟个萝卜丁似的,打着一把有你三个大的伞,我至于没看到你,忘记踩刹车吗?” 两个小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谁都不理。 柳素娥还是少见的觉得有趣,没有开口制止,只是在一旁看戏。 她站得远,还有闲情点一支烟,看着宋曼呛声男孩,神情里有一种藏不住的鲜活。 等到一支烟抽完,柳素娥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到宋曼跟前,低着眼看她:“哪里摔疼了?” 宋曼那时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看到柳素娥眼睛就红了。 她抿着唇,很想哭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奶声奶气地对柳素娥撒娇:“妈妈,这里,疼。” 宋曼撒起娇来,白中带粉,可怜兮兮的,老天爷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柳素娥有半晌的怔忡,她回过神来,在宋曼跟前蹲下,看了看宋曼的膝盖。 那时候是夏天,宋曼穿着薄款长裤,布料并不实,所以擦在粗糙的柏油路面上一下子就能擦破,还擦破了膝盖上的皮。 宋曼的膝盖红彤彤的,有伤口,有雨水,还有摔倒后留在伤口上的脏东西,宋曼觉得隐隐作痛,忍不住痛就一直不停的掉眼泪。 柳素娥看见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给宋曼擦眼泪。 一旁的护士突然出现,道:“小姑娘,到这边来清理伤口上药。” 第396章 单车(3) 宋曼乖乖听话,跟着护士走。 柳素娥跟在后面。 依稀间,柳素娥听到身后有护士在说:“小朋友,你爸妈的联系方式记得吗?” 她转头一望,就听见小男孩开口道:“我父亲谢弗……” 声音被嘈杂的人声盖住,前面的宋曼忽然开口叫柳素娥的名字:“妈妈,过来。” 柳素娥回过神,最终没有听到完整的名字。 窗户外,雷鸣声在继续,柳素娥却再也看不到宋曼的身影。 她坐在位置上,低头叹息。 绵长的叹息,情绪复杂。 身后的狱警见她不用会客了,又坐在那什么都不干,忙催促她起身回去了。 柳素娥蹒跚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速度慢,走起来还一跛一跛的,狱警见她太慢,还去推她。 柳素娥被推得直接往旁边的房间撞。 拐杖碰到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原本屋子里小声说话的声音都停下来,不少人听到声响都好奇地往门上的小窗户往外看。 柳素娥腿先前被打断,现在没有力气,根本爬不起来,她反反复复想要爬起来,却是徒劳。 狱警没有耐心,直接一鞭子甩过去:“快点!小爷我还有事呢。” 柳素娥咬紧牙关,想要一鼓作气爬起来,结果听到一道短促的,轻蔑的,轻嗤声。 她抬起头来,就见一个长相突出,保养得当的女人垂着眼睛望着她。 她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十分有气势。 瓜子脸,脸色白净,即使在女子监狱这种地方也被养的气色很好,和周围那些脸色蜡黄的女人不一样。 她一手横亘在胸前,另一只手夹着香烟,眼神轻蔑地看着柳素娥。 她旁边的女人道:“景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柳素娥紧紧盯着这个姓景的女人,想起自己的腿就是对方打断的。 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对方。 柳素娥是市井里的女人,在三教九流那种地方摸爬滚打几十年,碰到这种恶势力代表不会退缩。 她杀了人,说不定下半辈子都要在这种地方度过,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这半辈子估计都不太好过,所以柳素娥并不打算就此认输,舔着人家的鞋尖过日子。 柳素娥的眼神凶狠,抽烟的女人见了眼睛一眯,有些不高兴。 她对狱警说:“把门打开。” 狱警听了,连忙毕恭毕敬地把牢房门打开。 女人从牢房里出来,对着柳素娥就是一踹。 柳素娥看到女人上挑的丹凤眼,像一把锐利的尖刀,能够锋利地割断别人的喉咙。 柳素娥听说过这个女人,杀了几个人,结果还能在监狱里横着走,可想而知这人的后台有多硬。 柳素娥被女人一脚踹到栏杆边上,哐当一声,一阵痛呼,柳素娥蜷缩着,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 柳素娥的无力反抗让女人冷哼一声,她看一眼柳素娥断掉的腿,抖掉烟灰,将香烟猩红的烟头露出来。 她蹲下来,拨开柳素娥断腿上的布料,想要将烟头摁上去,忽然间,另一个狱警突然出现。 “等一下——” 第397章 单车(4) 女人手中的香烟停住,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她从柳素娥面前起身,退到一边。先前甩鞭子的狱警往前走了一步,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狱警气喘吁吁跑过来,在甩鞭子的狱警耳边说了一句话。甩鞭子的狱警忽然之间脸色一变,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微微蹙眉,将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问:“什么事?” 甩鞭子的狱警走到女人跟前,道:“景小姐,这人你不能再欺负了。” 景涂允眉梢一挑,很凶的面相,看上去很不好惹。 她低头看向柳素娥,道:“怎么不能欺负?” 甩鞭子的狱警道:“刚刚有人过来,罩了她,她现在背后有靠山,不能轻易动了。” 景涂允听到这话轻嗤一声,她收回看向柳素娥的目光,百无聊赖道:“不能动就不能动,谁稀罕,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玩具。” 景涂允回到牢房里单腿翘着,翘了个二郎腿。 她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盒香烟,摇了摇, 甩鞭子的狱警走进来,迟疑道:“景小姐,是这样的,她还要和你一个房间……” 甩鞭子的狱警道:“咱们监狱里就你这个房间是二人间,宽敞一些,条件好一点,上面的人来消息,说要好好照顾她……” 景涂允身边一个小跟班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她看向景涂允,乞求道:“景姐,我不想去别的牢房,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 景涂允神色犹疑,她看到门外已经被扶起来的柳素娥,眉头一皱:“她非得跟我一个牢房不可吗?” 甩鞭子的狱警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不过看在这么多年大人支持咱们监狱的份上,我们头头说了,加快速度再给您安排一个新的干净的单人间,到时候您要是不想和她住在一起,您可以住单人间。” 景涂允听到这话脸色稍微好了些,柳素娥此时还不在状态,她拄着拐杖被人请到这个单人间的牢房,还有狱警要给她请医生看腿。 先前跟着景涂允的跟班不甘心离开这个牢房,却被狱警强制性拉走。 “哐当”一声,牢房门被关上,柳素娥坐在另一边的床上,看到景涂允手指夹着香烟吞云吐雾。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柳素娥干脆将拐杖搁在一旁,观察着眼前这个双人间。 听说这个双人间是整个监狱里最好的一个牢房了,空间宽敞,光线明亮,确实比之前住的那个四人间要好。 柳素娥这样想着,还在四处看,景涂允却忍受不了这个沉默,弹了弹烟灰,道:“我这是不得已才跟你住一起的,不过也没多久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出去,到时候你自己在里面呆着吧。” 柳素娥闻言,眉头一蹙:“出去?你犯了法还能出去?” 她可是杀了几个人,没判死刑也是无期徒刑了,怎么还能出去? 景涂允冷笑一声,道:“我和你可不一样,就算你现在背后有了靠山,可终究和我还是不同的。” 第398章 单车(5) 景涂允进来的时候,她父亲就和她说了,只需要她辛苦这些年,过了那阵子风头,他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前段时间她父亲已经派人和她取得联系,说过阵子就能捞她出去,但就是得等一个契机。 景涂允抽着香烟,看着柳素娥的表情还是高高在上的。 她和柳素娥可不一样,就算柳素娥身后有人罩了,她们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她的身份,注定高这些人一等。 柳素娥此时想的,和景涂允的不一样,她现在在想,对方刚才说她背后有靠山,那这个靠山是宋曼,还是梁知艺? …… 磅礴大雨哗啦啦地落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像瀑布一样。 司机见雨势太大,前路都有点看不清,他不禁对宋曼说:“宋小姐,要不我们等雨小了些再走?” 宋曼此时心里想着事,听到这声音,又看了看这场大雨,她应了一声,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打着双闪的车灯像磅礴大雨的雨夜里一盏明灯。 宋曼沉默不语,车厢里一片寂静,司机跟着宋曼跟了一段时间,先前也听说宋曼和她的养母关系不好。 人都是自私的,司机觉得宋曼太菩萨心肠了,不免替她喊冤。 “小姐,您刚才让监狱里的人多多照看一下您养母,还要给她请医生看腿,您也太好心肠了吧,她明明对您态度那么差……” 司机刚才都看在眼里。 宋曼进去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人心都是肉长的,养母那样的态度,分明偏心都偏到外国去了,偏生这个宋小姐还对她这个养母那么好…… 司机都替宋曼感到不值。 宋曼却说:“监狱里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她的腿也不应该受伤。” 这是宋曼特别嘱咐照顾柳素娥的原因。 柳素娥杀了人,杀人偿命,只是蹲监狱是她应得的,可这并不代表她蹲了监狱就能任由别人欺负她。 宋曼念头一转,对司机说:“先生现在回家了吗?” 司机看了一眼手机,在谢宅的工作群里发消息,问谢先生有没有回。 有人几乎秒回,说先生还没回去。 司机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又看了一眼宋曼,有些迟疑道:“先生还没有到家,咱们要快点回去吗?” 宋曼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现在时间不早了,谢裕闵还没回……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淡淡开口道:“不急,等雨小点再回去,安全第一。” 司机应了一声,继续等雨小。 宋曼脑子里却想起谢诚远财务状况出问题这件事。 不知道谢裕闵知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而监狱里官商勾结的事情,谢裕闵知情不知情? 若是不知情的话,这件事说不定可以成为谢裕闵制衡谢诚远的一道工具。 可若是知情的话,自己知道这件事就没什么用了。 雨渐渐小了,路上的车也因着雨势不敢开快。 车子经过谢裕闵公司附近的时候,宋曼突然心血来潮,让司机把车开到公司楼下,自己上去看看。 盛丰楼下的保安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楼下的保安认识宋曼,没让宋曼出示工作牌就放她进去了。 第399章 单车(6) 宋曼乘坐电梯去了总裁办。 秘书室在总裁办前面。 此时秘书室里开着灯,宋曼往里头瞧了一眼,见郑微还在里面加班。 郑微原本在埋头苦干,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视线,一抬头就看到宋曼大着肚子站在门外。 她脸色红润,油光发亮的,看上去过得挺滋润的。 只是……肚子太大了点。 郑微看到宋曼欣喜若狂,连忙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从凳子上起来。 她走过去本来想给宋曼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见她大着肚子,怕不小心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作罢了。 郑微走到宋曼跟前,很高兴地问她:“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孩子怎么样?” 宋曼摸了摸肚子,对郑微笑道:“一切都好,前段时间可能反应大些,现在很安静,一点也不闹我。” 郑微见宋曼这个点还到公司里来,突然就反应过来。 她对宋曼挤眉弄眼的:“你来找谢总的?” 宋曼点了点头,看了看总裁办,总裁办的灯是熄着的,漆黑一片。 郑微道:“别找啦,谢总今天一天都不在公司,他没跟你讲吗?” 宋曼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莫名:“他……没来吗?” 郑微点了点头,说:“是啊,今天放假呢,不只是谢总,还有其他几个高管都没来,我是因为前几天休假,手头的工作没做完才今天来加班。” 郑微见宋曼脸色有些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嘛?发生什么事了?” 宋曼白着脸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 郑微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道:“要不你再等我一下?我弄完那点,送你回去?” 宋曼摆了摆手,说:“不用,我的司机在下面等我,你忙你的,忙完早点回家就是。” 宋曼和郑微告别。 等宋曼离开盛丰,郑微想起宋曼刚才的表情,后知后觉:“不是吧……他们……” 郑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又害怕被人听去一般,又猛地捂住。 …… 宋曼从楼上下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街边的灯亮着不甚明亮的光芒,黑乎乎的云层散开,月亮躲在云层后,在雨后终于露出她的清辉。 宋曼低头看向积水洼里月光的倒影,想到郑微说的那一番话,谢裕闵根本没来公司,那他之前说他工作忙是…… 宋曼皱紧了眉头,心里的不安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强烈。 她咬着嘴唇,抬头看向月亮。 以往在谢裕闵忙的时候,她很少会给他打电话,可是此时,宋曼无比想要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他在哪里。 宋曼咬着唇,拿出手机,给谢裕闵拨去一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宋曼听到谢裕闵低沉暗哑的声音道:“喂,宋曼?” 宋曼眉头紧蹙,手指不安地蜷缩起来,问:“你在哪里?” 风此时吹过衣角,拂过常青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谢裕闵道:“你抬头。” 宋曼心下一顿,立马抬头。 就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人衣冠楚楚,顶天立地。 第400章 拒绝(1) 宋曼一惊。 他身形颀长,肩颈漂亮,是天生的衣架子。 行走在天地间,踽踽独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他还举起手,对她晃了晃。 宋曼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放下手机,朝他跑过去:“你怎么会在这?” 谢裕闵道:“我打电话问钟叔,钟叔说你不在家,又打电话问你的司机,才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 宋曼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司机,司机心虚,知道自己擅自把宋曼的行踪暴露给谢裕闵不好,可谢裕闵毕竟是他老板。 于是司机低下头不敢和宋曼对视,宋曼对此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 谢裕闵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盛丰所在的高楼大厦,上面还有几个房间亮着灯,他坦荡地走到宋曼身边,问她:“你刚刚上去了?” 宋曼点了点头,说:“微姐说你不在公司,今天一整天都不在。” 宋曼的眼神澄澈,神情没有质问的意思,可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 谢裕闵不禁心一软,拉住她的手,道:“我今天确实不在公司。” 宋曼一顿,抬头看他。 谢裕闵说:“我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此时此刻奏乐。 月光安静又清冷地洒下来,洒到谢裕闵的肩头,给他镀上了一丝清辉,又将气氛衬托得格外静谧。 谢裕闵说:“我的病还没好,我今天说的要忙,其实是去找闻医生,你知道的,那个闻医生,咱们一起打过麻将,我这段时间没有按时回家也是到她那治病。” 宋曼抿了抿唇。 闻医生,她当然知道。 治病的事,她也有猜测。 只是没想到谢裕闵会如此简单地将这件事托盘而出,宋曼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 宋曼舔了舔唇瓣,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你在她那治病,好些了吗?” 谢裕闵神情有些淡:“还行,就是得按时去。” 宋曼咬了咬唇:“下次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吗?” 宋曼这话突然说出口,谢裕闵都有些怔忡。 他低头看着宋曼的眼睛,见她的眼睛里一汪清泉,里面倒映的是自己的样子。 她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她那紧张等待答复的样子没有藏好。 谢裕闵淡淡笑了笑,道:“可以。” 谢裕闵牵起宋曼走到一旁的车里,驾驶座的章予从车里下来,主动打开副驾的车门,对宋曼说:“太太,您坐前面来。” 宋曼被章予一声太太叫得眼皮直跳。 她看了一眼谢裕闵,见谢裕闵对她点了点头,道:“我还有点事要和小章说,你到车里等我。” 宋曼听话地坐进车里。 车门车窗紧闭,超跑的隔音效果太强,即使谢裕闵和章予就站在门边,宋曼都听不到两人一句话,只看到嘴巴一张一合,猜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而车外,谢裕闵对章予道:“下次闻淑妤再找我,直接拒绝。” 风哗哗吹着,夜风变得清凉透顶。 章予闻言,有些犹豫道:“那闻医生叫您去治病的话……” 心理疾病一般需要一对一单独治疗,谢裕闵不愿意和闻淑妤在一个房间,那这个病……治还是不治? 第401章 拒绝(2) 谢裕闵有些安静。 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在心理问题方面一直是用的闻淑妤,他已经习惯了。 如今临时再换一个医生,又要重新去适应…… 谢裕闵沉默半晌,转头看见车窗里,宋曼在偷偷摸摸照镜子,还对着镜子涂口红。 她抿了抿口红,又用无名指擦掉一些溢出来的部分,涂完之后,又乖乖地坐在副驾上,连头都不回一下。 可想而知,她对他太过信任,信任到就算他和章予在这里站着,密谋要杀她的事,她说不定也像现在那样,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谢裕闵忽然下定决心,道:“不去了,去重新联系一个信得过的医生,闻淑妤那边我自己去说。” “好的先生。” 章予听到谢裕闵的吩咐之后就退下了。 谢裕闵打开车门,坐进去,宋曼扭头看他:“没什么事吧?” 谢裕闵弯唇笑了笑,道:“没事。” 宋曼看谢裕闵系上安全带,要开车,她见状,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谢裕闵说:“不着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路过许多盏路灯,或昏黄,或明亮。 驶过跨江大桥,路过穷人区,也绕过富人区。 谢裕闵的车速不快,宋曼悄悄地将车窗放下,感受到窗外略带凉意的空气吹进来,吹得发丝飞舞,也吹得鼻腔里冰冰凉的,像新鲜的空气。 虽然宋曼知道,这只是假象。 空气冰冷并不代表它很新鲜。 可有的时候,人就是喜欢这样自欺欺人,就像有时候,人会自然而然地忽视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 人脑有的时候清醒,有的时候却沉溺于假象。 宋曼享受于夜风吹向面部,冰冰凉的,将自己的鼻头吹红,让自己趋近于麻木,不再去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有时,再麻木也盖不过鲜活跳动的心脏。 宋曼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车驶上盘山公路。 盘桓的路段,九曲回肠。 宋曼吹着冷风,谢裕闵却将车窗摇上来,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谢裕闵问宋曼:“你是想把自己冻感冒?” 宋曼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紧张,所以想要用冷空气麻木一下自己的四肢和思绪。 她吸了吸鼻子,顾左右而言它:“还没到吗?” 谢裕闵说:“快了。” 宋曼看到山上缭绕的雾,因海拔高,空气湿度又强,山上的水汽比山下还足,一团一团的雾,将前路都挡住,看不清楚。 宋曼说:“小心开,慢点,注意安全。” 谢裕闵扭头见她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还是和以前一眼爱惜生命。 用白晨的话来说,就是怕死。 谢裕闵想到这里笑了笑,说:“放心,我有分寸。” 车开过雾区,到了山顶,空气却有些不一样。 这里没有浓雾,没有树木,一片清朗。 风刮过来没有阻挡,一大片空地光秃秃的一片,泥地有些潮湿,但这个角度却能将整个舟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第402章 拒绝(3) 宋曼震惊于眼前的城市夜景。 霓虹灯闪,高楼大厦矗立在楼宇之间,灯塔在远处的高山上一闪一闪,像城市里点缀的红宝石。 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一条长长的人龙。 繁华的灯光,像星星点缀一样,如同一条灿烂的银河。 宋曼惊讶地看着,唇口微张,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眼前那些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 她还从没有以这样的角度去看这座城市。 对宋曼来说,这么多年,她对舟城没有什么向往和期望,也不会有别的什么感觉,比如怀念,比如思念。 可如今在这山顶上这样看这座城市,那种感觉很特别。 就好像某些熟悉的小巷或道路,某些经常会去的地方,她能从这块繁华明亮的地图上一眼就能找到。 而这个目的地对于她来说滚瓜烂熟,烂熟到就这么看着,就能走出好几条不同的路。 可以这么走,也可以那么走。 不管怎么走,每条路上的记忆总会浮现。 宋曼感叹于这样的发现,扭过头想和谢裕闵分享这种感觉,却见他打开后备箱,正一箱一箱地往空地里搬。 宋曼疑惑地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宋曼走近一看,好像是烟花。 谢裕闵此时的外套已经脱掉,挽起袖子露出精壮好看的胳膊。 谢裕闵说:“白晨那家伙给的,说是他们公司的福利,他不要,就给我了。” 谢裕闵将烟花摆放好,扭头看向宋曼:“要放吗?” 此时万家灯火成了他的背景,微风簌簌将他的衬衣吹得有些空。 宋曼一时有些失神,心脏不自觉跳动得快了起来。 宋曼抿了抿唇,磕巴了一下,说:“放,放吧。” 谢裕闵不禁笑了,他翻卷袖子,去大衣里找火机。 引线点燃的那一刻,绚丽的烟火腾空,“嘭”的一声绽放。 灯火与烟火一同成为他的背景。 谢裕闵沉稳儒雅的样子一下子变得惊艳起来。 就好像初次见面时,那只猫软乎乎地趴在他的怀里,宋曼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那只从宿舍走丢的猫,全然没发现抱着它的人有多好看。 等到开口和人说话的时候,宋曼才正眼瞧他。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宋曼看到谢裕闵的那一瞬间,都快忘记了他怀里的兔子。 那种惊艳感和现在一样,是能惊艳到忘记呼吸的。 只是宋曼觉得,老是盯着一个人看很不礼貌,才强制让自己收回心神,回归正常和对方说话。 而此时此刻,那种惊艳感又回来了。 宋曼看着谢裕闵渐渐走近,他走到自己身边,又伸出手来揽住。 谢裕闵揽的是自己的肩膀,而非自己的腰。 腰有浓浓的占有意味,而肩膀有占有,又无关乎“性”,是拥抱,是属于,是将她揽在怀里,全身心包裹的感觉。 宋曼喜欢拥抱,也喜欢这升腾的烟火,即使它转瞬即逝。 谢裕闵瞧着这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又形状各异的烟花,不禁轻嗤一声:“没想到白晨搞这种东西还挺有一手。” 第403章 单独(1) 白晨平时就喜欢琢磨这些有的没得的,没什么大用,就连谢裕闵也爱说他喜欢做无用功,可此时这些无用功却显得有点有用。 谢裕闵想,自己可能错怪白晨了,瞧瞧这些烟火,挺恰到好处。 比如,转瞬即逝的浪漫。比如,虚假的谎言。 谢裕闵看着这些烟火,问宋曼:“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宋曼还在欣赏烟火,谢裕闵这么一问,她一顿,“嗯?” 谢裕闵说:“过完生日就结婚,你觉得呢?” 宋曼转头看向谢裕闵。 此时一只红色的烟火从谢裕闵脑后升空,“嘭”的一声,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那烟花是一只红色的心脏。 被一只箭射中。 宋曼乍一眼看,有点像丘比特的箭,可再看一眼,又觉得不太像。 她将目光从烟花中收回来,看着谢裕闵的脸。 谢裕闵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神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宋曼分辨不太清。 山上除了烟火,没有其他的光线。 宋曼看不清楚,谢裕闵却低头在她的肩颈处嗅了嗅,道:“圣诞节,你觉得怎么样?” 宋曼的生日在圣诞节前几天。 以前,柳素娥说,她的生日和圣诞节隔得太近,两个节日只能过一个。 而圣诞节商场有打折,柳素娥想过圣诞节,所以一直以来宋曼的生日就是和圣诞节一起过的,过的简陋且没有任何趣味。 宋曼也一直这么认为,自己的生日和圣诞节只能选择一个。 后来她和谢裕闵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有的时候,不需要二选一。 谢裕闵从来不吝啬多给她过一个节日。 那几年,每年她的生日和圣诞节都要过,宋曼总会收到两个不同的礼物。 一个是她的生日礼物,另一个,是她的圣诞节礼物。 宋曼那个时候尝到了被珍重的感觉。 倒不是礼物送的多才有的珍重,而是她的生日,她出生的那一天,被珍重了。 想到这里,宋曼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啊,圣诞节就结婚。” 宋曼有私心。以往的圣诞节,他们过得很开心,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情人节。 可他们分手的那一天,恰巧也是圣诞节,很不愉快。 她的残忍让这一天变得残忍。 自那天之后宋曼也不再过这个节日。 可如今,宋曼想弥补这个缺口,想安抚这个伤痛。 伤口上的疤痕若是有心设计添上一朵花,也能变成一个漂亮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纹身。 若是能在圣诞节那一天结婚,那么之前她带给他的伤痛是不是可以弥补? 宋曼这样想着,觉得圣诞节这天再好不过。 宋曼握住谢裕闵的手,手指交叉,十指紧扣。 宋曼对谢裕闵说:“那我们约好了,圣诞节这天,我们结婚。” 谢裕闵“嗯”了一声,回握住她的手:“好。” “不过……” 宋曼还有另一个想法。 她低着头,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她说:“今年生日我会和梁知艺一起过,到时候是大场面,我不喜欢,我想……你能不能提前跟我单独过一次?” 第404章 单独(2) 烟花还在继续。 最后一朵象征着大圆满的烟火,绽放在两人身后。 宋曼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回答,又在烟火弥漫天空的那一刻,突然一下子释然。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于是漫天的烟火下,谢裕闵点了点头,说:“好。” 一场烟火放完,热闹之后只剩下安静。 山顶的凉风簌簌,衬得这场烟火之后更加寂寥。 宋曼突如其来打了个喷嚏。 谢裕闵瞧见她单薄瘦小的肩膀,将她搂过来,道:“我说你会冻感冒的,你还不信。” 宋曼也是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很冷,她抱着肚子,对谢裕闵道:“那我们现在回家?” 谢裕闵却说:“不急,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宋曼问:“什么地方?” 林深小道,碎石子铺出一条道路来。 谢裕闵牵着宋曼走在小石子路上,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宅子。 宅子是中式风格,亭台水榭,假山楼阁。 宋曼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又扭过头去看谢裕闵:“这是……?” 谢裕闵只是笑了笑,道:“进去看看?” 宋曼推开门,走进去,中式风格的长廊,修剪得当的中式园艺,后院还有一汪温泉,正寥寥地冒着热气。 谢裕闵说:“你怀着孕,不方便泡温泉,但可以泡泡脚,暖和暖和。” 宋曼刚想怎么泡脚,就见一旁突然出现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袍子褂子,像是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一下。 宋曼怔愣:“这些人是……?” 谢裕闵看着他们整齐地摆好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又拿了小火炉,温了酒放在一旁。 谢裕闵说:“这是住在这里的下人,用来打理平时的事务的,你要是不在,他们可以替你看园子。” “我?”宋曼指着自己,有些错愕道,“替我看园子?” 谢裕闵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卡片,放在宋曼眼前。 谢裕闵说:“这是我送给你的,你收下。” 谢裕闵将钥匙递到宋曼的手中,宋曼握着还带有谢裕闵体温的钥匙卡片,抬头看他。 谢裕闵目光炯炯,盯着宋曼的眼睛道:“你只需要答应我,从今天往后,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只信我,好吗?” 风轻轻吹过耳畔,院落里除了灌木丛林轻轻摆动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宋曼不懂谢裕闵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她抿了抿唇,即使不懂因何故,却也将自己的信任托盘而出。 “好,我答应你。” 谢裕闵将宋曼搂入怀中。 他垂眼看向宋曼鼓鼓的肚子,问她:“几个月了?” 宋曼说:“应该也没几个月了。” 谢裕闵问:“最近还会不舒服吗?” 宋曼摇了摇头,耳边的发丝晃荡着,轻飘飘地落在脸颊,给她白净的脸增添了一丝易碎感,她还住谢裕闵的手臂,想起这段时间来的安稳,道:“先前还会时不时痛一下,但是钟叔给我开了药每天吃后,肚子就没什么动静了。” 谢裕闵闻言,眼神有些闪烁。 只是黑夜将他的神情笼罩,掩盖了那丝被埋藏在最深处的情绪。 谢裕闵说:“那就好。” 第405章 单独(3) 两人在后院的泉水里泡了个脚,谢裕闵还趁热喝了两盅酒。 谢裕闵有些微醺。 俊朗的如星空点缀的眼睛眯着,肤色细腻的脸颊微微泛红,谢裕闵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就连散发的酒气,都有一丝香。 宋曼闻着谢裕闵身上的味道,靠在谢裕闵的肩头,脚落进温度恰到好处的池子里。 如玉的脚趾翘着,玩着池子里的水,热泉里的水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像发光一样。 宋曼没有喝酒,都因为这股热,而脸颊微微发红。 宋曼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热,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身体里的寒气被驱散,宋曼抱着谢裕闵的手臂,娇俏地问起之前的事:“那个男侍应生,你查到什么了?” 宋曼的长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头发比较细软,搁在肩头有一股淡淡的发香。 谢裕闵扭头去看她,见她翘挺小巧的鼻子和红色的嘴唇,再往下,下巴恰到好处,不单薄后缩,也不会过于尖翘。 谢裕闵瞧着,安静开口道:“也没什么,他也就是拿钱办事,没什么好查的。” 宋曼的语气有些可惜:“那他幕后的人你没查出来吗?” 谢裕闵说:“对方藏的太深,不好查。” 宋曼失望地轻叹一口气,她拉住谢裕闵的手,低头把玩着他的手,道:“我还以为这次能把幕后的人揪出来呢,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针对我,可我没证据。” 宋曼比较讨厌这种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的状况。 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让她没有掌控感,就好像她的一举一动被对方握在手心,连一点反击的方向都没有。 要是固执己见地用拳头去打,打在棉花上就罢了,还有可能打错棉花。 宋曼有些郁闷,说话都瓮声瓮气的,提不起劲来。 “那我们还有办法吗?能不能想个其他的办法把对方骗出来?至少让我知道对方是谁吧?” 这样躲在背地里偷鸡摸狗耍手段,宋曼是真瞧不起这种人。 可要是揪不出对方来,这样的针对只会多不会少。 宋曼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 谢裕闵却安慰她道:“不着急,等时机到了,对方自然会出现的。” 宋曼听着,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的时候越着急,越讨不了好。 她应该更有耐心一些。 等到对方再对她出手的时候,她再顺藤摸瓜,说不定就摸出来了呢? 宋曼这样想着,谢裕闵却从池水里起身。 他拿起一旁干净的手巾,将宋曼泡在池水里的脚抬起来。 宋曼不在状况地看着他:“不泡了吗?” 谢裕闵“嗯”了一声:“不泡了。” 谢裕闵一边给宋曼细细擦干脚上的水,一边给她穿上干净的拖鞋。 两人一进屋,谢裕闵就将宋曼抱到腿上。 谢裕闵掂了掂宋曼的臀,慢条斯理道:“好像又重了些?” 宋曼怕自己压到他,想起来:“这里是两个人的重量,当然重些。” 谢裕闵听到这话神色有些莫名,他压住宋曼的手脚,不让她乱动。 谢裕闵说:“两个人的重量我还是能承受住的,不然每天早上的锻炼,白练了?” 第406章 单独(4) 宋曼对于谢裕闵这话,不置可否。 谢裕闵每天早上都要晨练,雷打不动。 只偶尔几次会赖床,基本上外面刮风下雨,他也会按时去锻炼。 宋曼感觉到谢裕闵的手从自己衣服下摆滑进去,她突然就想起刚才在温泉池旁,谢裕闵坚持让她换衣服的场景—— “反正泡脚的,不换衣服也没关系吧。”宋曼说,“我有点懒得脱衣服了。” 谢裕闵上下打量着宋曼身上有些厚重的衣服,琢磨道:“还是换掉吧,这样更舒服。你穿着这个泡,待会儿不会热?” 谢裕闵的反问让宋曼觉得他还是很有道理。 虽然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对方在故意引导,想脱自己的衣服,可对上谢裕闵一本正经的样子,宋曼反而第一时间反省自己思想龌龊。 明明对方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怎么还那样想他呢? 然而此时此刻,宋曼觉得自己错了。 对待男人,就不能往真善美的方向想。 他们脑子里,除了那个就是那个。 想到这里,宋曼想要制止住谢裕闵的手,可谢裕闵脱内衣扣子的熟练度比她还厉害,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到背后“咔哒”一声响,扣子就被解开了。 宋曼咬着唇,顿时气急败坏:“你要干嘛。” 谢裕闵看着宋曼水光潋滟的神情,娇俏而又鲜活。 他轻轻笑了笑,轻车熟路地将带子从宋曼的肩头脱下,道:“我要干嘛你还不清楚?” 宋曼瞬间捂住自己的胸口,脸颊红扑扑的:“不行,我不同意。” 宋曼说着,就要从谢裕闵腿上下去。 谢裕闵一把扣住她的腰——即使是怀了孕,那腰间的手感又滑又软,谢裕闵有点爱不释手。 谢裕闵说:“要是我坚持,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宋曼微微一顿,感受到谢裕闵的臂力。 谢裕闵看着瘦,可是都是漂亮的肌肉。 而这些肌肉观赏性足,却也不是绣花枕头,是有实打实的力量的。 宋曼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看了一眼谢裕闵的胳膊,自己的胳膊细细的,看着毫无力量,可对方的胳膊有她两个粗。 宋曼毫无底气地反抗道:“那你也不能霸王硬上弓,我这怀着孕呢……” 谢裕闵闻言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怀着孕才好。” 宋曼:“……?” 谢裕闵轻咳一声。 空气里很安静。 整个院落安静到没有多余的脚步声,也能听到窗外的动静。 这个房间离后院的温泉是最近的,这里的温泉水是活的,流动的,每时每秒都有新的温泉水汇进来,所以每时每刻都能听见有细细的流水声。 咕噜咕噜的。 谢裕闵看了宋曼一眼,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而宋曼,在领会了谢裕闵是什么意思后,直接红了个大脸,像熟得彻底的樱桃。 宋曼不禁瞪了谢裕闵一眼。 “流氓。” “变态。” “精虫上脑。” 谢裕闵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他摊了摊手,很诚实地承认道:“好好好,我是,我是流氓,是变态,是精虫上脑,可以吧?” 第407章 单独(5) 谢裕闵的好态度让宋曼心情一下子就舒爽起来,她“哼”一声,从谢裕闵腿上下来,喃喃道:“算你识相。” 宋曼扶着肚子,脚步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谢裕闵跟过去,顺着杆子往上爬:“你看我态度这么好,不奖励我一下?” 宋曼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奖励什么?有什么好奖励的,说不定你又在给我下套呢,我才不要。” 谢裕闵坐过去,好声好气道:“我哪有给你下套?” 宋曼不信他,咬着唇控诉:“之前就有。” 谢裕闵问:“哪一次?” 宋曼说:“就是那一次。” “那一次是哪一次?” 宋曼说:“好多次。” 谢裕闵连忙双手抱胸,头微斜,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不说清楚我就亲你了啊。” 谢裕闵拖长尾音,兴致盎然道:“我要是亲你的话,你可能明天都下不了床——” 宋曼听到这话心神一凛,她惊讶地看着谢裕闵,似是在分辨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结果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宋曼胆战心惊,她可不想被他折腾到明天下不了床。 于是宋曼道:“就是,那一次……” 宋曼咬着嘴唇,厚着脸皮道:“你没脱裤子那一次。” 谢裕闵听着,脑海里一下想起两个人在浴室荒唐的那一晚。 他带着宋曼的手到腰间,还扯了扯自己的内裤,宋曼以为他把内裤脱了,结果他逗了她,根本没脱。 谢裕闵看着宋曼发红的耳朵,若有所思。 思完之后,他凑过去,道:“难道当时你……” 谢裕闵的热气喷洒在耳朵上,泛着阵阵热潮。 宋曼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感觉指尖都在发抖:“我没有,你别瞎说。” 谢裕闵觉得好笑,嘴唇弯起来:“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着急否认,难道不是心虚?” 宋曼心脏猛跳,脸颊在烧,她徒劳抵抗,在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丁点尊严:“我才不是心虚。” “那你是什么?” “我……”宋曼猛然顿住话口,反应过来,“我才不要告诉你,你都没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宋曼喜欢虚张声势,谢裕闵瞧着觉得有趣。 他双手撑在床上,仰着脑袋,懒洋洋道:“我可没你这么小气,想做那种事很正常,而我的身体,对你很诚实。” 谢裕闵这样说着,说得宋曼一愣。 宋曼下意识扭头看他,见他炯炯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如此直接,如此热烈。 谢裕闵忽然直起身子坐起来,他拉住她的手,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确认她。 谢裕闵说:“接下来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好不好?” 谢裕闵的手紧紧扣住宋曼。 宋曼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感受到谢裕闵对她强烈的需求感,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两人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那个时候的谢裕闵对她毫无保留,比现在更加热烈。 她不是一个喜欢新鲜的人。 她想要安稳,想要长久,想要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让她躲避片刻的避风港。 此时此刻是她近几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 破镜重圆,多么美好的词。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 第408章 单独(6) 宋曼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安,但对于谢裕闵话中的漏洞,还是多问了一句:“会发生什么?” 两人坐着的距离极近,几乎是半个手臂的距离。 宋曼脸上嫩得像豆腐,一点毛孔都没有。 谢裕闵看着她的脸,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脸,道:“没什么。” “那你说……” 谢裕闵凑近,鼻子皱了皱,顶了顶她的鼻子:“我逗你的。” 谢裕闵身上有股清香,他的表情自然,好似刚才说的话真的是逗弄。 宋曼半信半疑,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噢”了一声。 夜深如水,房间门窗关紧,还开了地暖。 宋曼睡在里侧的位置,因为大着肚子,没办法侧躺,就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能翻身。 一个动作维持时间久了,脚就有点麻。 宋曼没控制住发出一声嘤咛,谢裕闵睡在她身侧一直浅眠,听到声音,从床上起来,二话不说就给宋曼揉脚。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到地面上,照得他的动作轻柔。 他一语不发,眼睛很沉,沉得像湖底的黑珊瑚。 揉了一会儿,宋曼慢慢苏醒,她半睁着眼睛,看着谢裕闵坐在旁边给她揉脚,她心疼地抓着谢裕闵的手臂,道:“我没事了,你快睡吧。” 谢裕闵说:“没事,再给你揉会儿就睡。” 宋曼也是突然醒来,困意还没散,又拢起来,困得她睁不开眼睛。 于是她咕哝着,让谢裕闵弄好了就赶紧休息,眼睛一闭,又睡过去。 谢裕闵轻叹一口气,放下她有些肿胀的腿,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随后,他下了床,穿上鞋,披了件外套走到隔间。 隔间里开了扇小窗户,外面的风呼呼往里刮,里面的热气又潮水似的疯狂往外流。 谢裕闵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抻着长腿,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仰着头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亮没有太阳般耀眼,夜晚时更容易观赏。 谢裕闵想起今天跟踪男侍应生的事情,其实有了眉目。 他设了个计,把男侍应生背后的人套了出来。 他知道男侍应生背后是谁,可他没说,他怕宋曼多想。 闻淑妤出现在酒店的时候他就有些诧异,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在张梦琪耳边嚼舌根,对付宋曼的人竟然是她。 谢裕闵想到这里抽了口烟,眼睛眯起来,眯成了一条线。 闻淑妤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明白了过来,她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这是个局,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暴露。 她也不再遮遮掩掩,甚至大方承认:“没错,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谢裕闵想不通,连带着表情都呈现出一种疑惑:“你为什么……” 闻淑妤却一口打断谢裕闵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淑妤看了看左右,直接上前,对谢裕闵说:“这里不好说话,我们上去聊?” 谢裕闵此时手指尖的香烟烧掉半截,烟灰坚持不住,掉在地上掉了一大半。 剩下的场景谢裕闵都不想去想。 因为—— 闻淑妤一进房间就亲了他。 第409章 大忌(1) 闻淑妤亲得突然,谢裕闵虽然反应快,但还是被她亲到一点。 谢裕闵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像脸上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用力去擦脸颊。 一边擦还一边问:“你干什么?” 闻淑妤不以为然地笑:“怎么?嫌脏?我亲你你就反应这么大?” 谢裕闵觉得她吃错药了。 闻淑妤却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我——喜欢你。” 谢裕闵身子一顿,表情有几分震惊。 震惊之后,他紧锁的眉头将眉间皱成川字,他迟疑又沉默片刻,组织好语言才开口:“闻医生,我对你,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谢裕闵的拒绝缓慢,似是还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 若是毫不相干的人,他可以拒绝得很快。 就算是梁知艺,他都能理智且慢条斯理地拒绝掉。 可是闻淑妤,他对她熟悉,把她当作朋友,特别是他还把她当作不一般的朋友,如此一来,坦露心迹就变得很尴尬。 谢裕闵不太能应付这样的场面。 闻淑妤表情一动,看向谢裕闵,像是要确认一件事:“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谢裕闵看着她逾渐梨花带雨的脸,眼眶里似乎有了泪水。 他抿了抿唇,低下头道:“没有。” 闻淑妤心里有什么碎掉了。 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了。” 谢裕闵抿紧唇,不忘自己设下这局的目的:“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闻淑妤反问:“怕宋曼追究,怕宋曼误会?” 谢裕闵下颌微微一颔:“你知道就好。” 谢裕闵会想到这里,回忆突然戛然而止。 他将已经烧到烟蒂的香烟摁进一旁的烟灰缸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这种事情太费心神。 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追求平稳安心,白头偕老,托他父母做的榜样,他的父母恩爱有加,也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从来不去沾惹男女是非。 可自己不去招惹,总是会有别的人主动送上门来。 在宋曼之前,谢裕闵也经历过情书和礼物塞满整个课桌的场面。 在宋曼之后,也不乏青春靓丽或者是家境殷实的女性向他抛出橄榄枝,可奇怪的是,他提不起任何兴趣。 只有宋曼,午夜梦回时,想到宋曼,那心脏就会隐隐作痛,撩拨心弦,泛起涟漪。 谢裕闵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忽然间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闪烁的灯光,他开着静音,灯光却没关,光线映得他更加强壮冷冽。 谢裕闵拿出手机来一看,电话号码他还没来得及删,是闻淑妤。 闻淑妤打电话说:“章秘书已经取消了你在我这边治疗的行程。” 谢裕闵压低嗓子说:“是,的确有这样的事。” “是因为今天那件事吗?” 闻淑妤的声音温柔,娓娓道来。 谢裕闵下意识瞧了一眼主屋里还在睡觉的宋曼,怕打扰到她睡觉,便开了隔间的门,去了外面说。 谢裕闵看着院子里的假山,直言不讳道:“医生喜欢上病患,这本来就是行业大忌。” 第410章 大忌(2) 闻淑妤也很直接:“我知道。” 谢裕闵不明白:“你难道想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一旦这件事被曝光,闻淑妤的名声彻底毁了。 一个医生喜欢上自己的患者,就像律师无法做到公平公正一样,尤其还是心理医生,这对于闻淑妤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谢裕闵更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产生误会了么?” 闻淑妤顿了一下,说:“不是。” 谢裕闵做得很好。 他得体,有分寸,面对她时从不逾矩。 可偏偏就是这样,才会让她心生好感,让她有想征服他的欲望。 闻淑妤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说,她深呼吸一口气,主动转换话题:“那你现在是不打算在我这里治疗了对吗?” 谢裕闵说是。 “我已经托人找了新的心理医生。” 闻淑妤却道:“你会需要我的,谢裕闵,你这个病,只有我能治好。” 闻淑妤笃定的话语让谢裕闵略显迟疑,谢裕闵皱着眉头还想问出个所以然来,闻淑妤又开口道:“那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谢裕闵对于突然发现的这件事很无奈。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当然,只能对于宋曼以外的人来说,不包括宋曼。 所以面对这样的事情,谢裕闵也有些不知所措。 做朋友,在这件事戳破之前,他们或许还能做有交情的朋友,可这件事以后,谢裕闵无法接受一个对自己有私心的朋友,尤其他现在的感情生活还算不上明朗,他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 谢裕闵沉默着没说话,闻淑妤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再度呼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那白晨在的时候我也能来吧?我们要是突然间这么断了联系,肯定会让白晨多想,更何况……谢裕闵,你曾说过的,你欠我一条命,我有三次机会,让你随叫随到。” 说起来也巧。 谢裕闵救过她一次,她也救过谢裕闵一次。 只是谢裕闵比她的命更值钱,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赚了。 谢裕闵抿了抿唇,换了一只手接电话,道:“当然,我亲口说过的话我记得,只是闻医生,你已经用过两次了。” “我知道。”闻淑妤说。 谢裕闵皱起眉头,半是平淡,半是有深意道:“希望最后一次,你能好好地用,正确地用,想好了再用。” 前两次闻淑妤用的很随意,随意到谢裕闵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很不值钱,让对方肆意挥霍掉如此宝贵的两次机会。 闻淑妤语气轻松道:“我当然会好好地用这第三次机会,毕竟……这是最后一次。” 手机发出的蓝色光芒映照在闻淑妤的脸上。 她淡雅温柔的脸,寂静地流淌在夜色之中。 “好了,我挂了,我去睡觉了,再见。”闻淑妤主动结束这通电话,身子却没有像言语那样轻松。 她没有往后仰,躺在床上,只是盘着腿,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亮着屏幕光的手机熄灭,屋子里再度陷入黑暗。 此时的窗外有月光,闻淑妤却只是盯着那抹月光,想起今天发生的那件事情—— 第411章 大忌(3) 谢裕闵从酒店房间出去之后,她立即就止住了眼泪。 她是一个明确知道要什么的人。 她虽然对谢裕闵有感情,可既然谢裕闵拒绝了她,她还记得她身上有更重要的任务。 她现在面临的处境很危险。 那边下达命令之后,她的部署动作加快,也多了,一多难免会引起谢裕闵的觉察,所以谢裕闵的人一直在顺着线索找她。 谢裕闵的动作也快,快查到隐藏在背后的那条线了,那条线她估摸着瞒不了多久,很快她和那边的身份就会暴露,所以她只能用侍应生这种拙劣卑鄙的手段来分散谢裕闵的注意力。 闻淑妤想,一个人再神通广大,也不会一下子将两件事串联到一起。 只要她把她藏在张梦琪背后这件事暴露,让谢裕闵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他才做出这样低级的手段,就不会觉得两边都是她。 而只要谢裕闵被宋曼这件事分散注意力,那么他就会点到为止,不会继续追查下去,只要不继续查下去,自己就会有喘息和继续隐匿的机会。 这边谢裕闵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等到冷风把自己身上的烟味都吹干净了,他才回到床上休息。 他想起今天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 他一离开房间,章予就迎了上来。 章予方才就待在门外,哪也没去。 但待在门外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门还没关紧,他就见到一向稳重的闻医生突然间像变了个人,就往谢裕闵脸上亲去。 亲没亲到他不知道,因为门关了,所以谢裕闵一出来,章予就往他脸上看。 谢裕闵本来心情就烦躁,看到章予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块砧板上的牛肉。 谢裕闵不禁语气有些不好:“看什么看?” 章予好奇心重,指了指谢裕闵脸上没擦干净的唇彩,道:“先生,这里,没擦干净。” 谢裕闵的脸色更黑了,他从兜里拿出手巾想擦,突然发现自己没带。 可章予带了。 章予身上常年替他备着备用的手巾。 谢裕闵只好冷着脸,朝章予伸出手去:“手巾。” 章予笑得眉眼舒展,“诶”了一声,毕恭毕敬地将口袋里的手巾递给他。 谢裕闵接过手巾,迅速对着手机的反光面擦了擦脸。 还没擦完,章予还要确认:“先生,刚才闻医生是不是亲你了啊?” 谢裕闵听到这话,将手中的手巾丢到章予怀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没有。” 章予瞬间懂了。 没有就是有嘛。 章予拎着手巾往前走,就见谢裕闵退了两步,反过头来警告他:“不能让宋曼知道,听到了吗?” 章予郑重地点了点头,还竖起中指发起誓来:“明白的先生,我绝对不会对宋小姐提半个字。” 谢裕闵看着章予眼里的谑意,知道他在笑话他。 毕竟刚才的闻淑妤确实有点……如狼似虎了。 谢裕闵想到这里,没有和章予一般计较。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去,等到准备出酒店,在酒店大堂门口,谢裕闵突然停下了。 章予不禁心里一咯噔,喊了一句:“先生,怎么了?” 谢裕闵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对章予问道:“你先前是不是和我说过,景家那个线人藏得深,不容易找?” 第412章 大忌(4) 谢裕闵突然这么一说,章予还没跟上他的思路,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谢裕闵。 谢裕闵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体会。 章予这才反应过来:“是……是的,那边那个线人藏得很深,我们追踪了几次都没追踪到,但最近对方活动频繁,被我们找到一点线索。” 谢裕闵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 章予见谢裕闵不说话,道:“怎么了先生?” 谢裕闵问章予:“你觉得闻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章予细细思索,道:“谨小慎微,考虑周到,很专业,不会意气用事的人。” “可这样的人却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谢裕闵直直地看着章予,一双眼睛像泼了墨似的,有极强的穿透力,似乎能洞穿一切。 谢裕闵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章予摸了摸脑袋:“是啊……” 他有点想不明白,“刚才闻医生做那种事情我都吓一跳,她看上去挺稳重的,怎么就……” 剩下的话不用章予说,谢裕闵便下了结论。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裕闵说,“景家那个线人的事,你继续查,顺便查一查闻淑妤,看看闻淑妤和景家有没有关系。” 章予一顿,点了点头,忽然间,他想起来:“先生,关于闻医生的事情,您怎么不去问问白少呢?白少和她更熟。” …… 第二天,宋曼醒来,谢裕闵还在身侧躺着。 旭日东升,朝阳渐渐上了山头,屋子里暖呼呼的,谢裕闵扛热,却也架不住宋曼怕冷。 宋曼在地暖的屋子里待着刚好,可对于谢裕闵来说,还是有些热了。 他敞着浴袍,露出精壮的胸肌,腿也从被子里伸出来,散散热气。 他慵懒地躺在床上,即使只是睡着,也有一股仪态在。 起伏的胸膛让宋曼眉眼一跳。 她看了一眼他饱满的胸肌,又看到清晨状态下松松垮垮的浴袍,宋曼想见识一下早晨的男人是否真的会无意识地…… 宋曼说服自己只是想求证一下男女之间奇怪的生理构造,于是掀起他宽松的袍子,悄咪咪地往里看。 宋曼才刚瞅一眼,忽然一双胳膊就将她抱住,压进他的胸膛。 满鼻子沐浴露的清香遮盖了谢裕闵惯常用的海蓝香味,谢裕闵昨晚睡得有点晚,导致今天醒的比以往要晚。 此时低哑的嗓子慢慢开口,有一种清晨醒来时才会有的磁性的,性感的,极具男性荷尔蒙的声音。 谢裕闵眼皮子微抬,瞧了一眼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宋曼。 她黑发如瀑,发量多,手感又好。 此时这么趴在胸前,活像一只被抓个正着的小猫。 谢裕闵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又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问她:“刚刚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宋曼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偷看他的胸肌和腹肌,还有好奇他早晨的生理构造吧? 谢裕闵见她不说话,又忍不住将她扣得紧了点。 他看着她藏在头发后面小巧如玉的耳朵此时一点点变成红色,他心下了然,对着她的耳朵吹着气。 “你不会是欲求不满了吧?” 第413章 大忌(5) 宋曼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要跳起来,可她现在大着肚子,真跳起来,吃亏的不知道是谁。 但如果直接反驳的话,说不定谢裕闵又把她往沟里带。 这次宋曼聪明了,不直接反驳,直接说:“谢裕闵,你压到我肚子了!” 谢裕闵原本抱着宋曼,腰以下的部分都还没靠近,宋曼这么一喊,关心则乱。 当下放开宋曼,从床上坐起来,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压疼你?” 再定睛一看,见宋曼笑意满满,哪有几分不适的样子。 于是他当下扣着宋曼的肩膀,让她斜靠着自己,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揍她的屁股:“好你个宋曼,你竟然耍我。” 宋曼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裕闵故意沉着嗓子,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宋曼见他不说话,手上也不打了。 她连忙爬起来,跪在床上,捧着谢裕闵的脸小心翼翼道:“生气啦?” 谢裕闵撇过头不理她。 宋曼又把他的头掰过来,继续问:“真生气啦?” 谢裕闵抿着唇不说话,活像一个生着闷气的孩子。 宋曼眉眼弯弯,跪行几步,又靠近了些。 她轻声轻气,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嘴唇微嘟着,又乖又可爱:“我刚才逗你玩呢,你怎么还生气了呀。” 谢裕闵看她一眼,闷声道:“怎么?我还不能生气吗?你这是在PUA我。” 宋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都沾满了笑意:“我哪有PUA你,你不要瞎说好不好,还有,你可不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电灯的,你之前不也逗我……” 宋曼还在说着,谢裕闵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唇舌,忽然开口道:“亲我一下。” 宋曼一愣,话口停住,觉得谢裕闵的思维跳跃的真快。 谢裕闵看着她粉嫩水润的唇瓣。 刚才宋曼说话时,许是嗓子太干,下意识吞咽了一口,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唇瓣。 粉嫩的唇瓣被她舔得水光发亮。 宋曼呆愣愣地望着谢裕闵还没缓过神来,就见谢裕闵的脑袋就已经偏着,吻了过来。 清晨的日光照在床榻上方的纱帘上。 宋曼羞愤欲死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大清早的你干什么!谢裕闵!” 谢裕闵懒洋洋的,不可一世的声音紧随其后:“你不是想研究研究男人的生理构造吗?我让你亲身体验以下,这样会更深刻。” 谢裕闵拉着宋曼在床上又折腾了一会儿才起床,宋曼累得睡了过去,谢裕闵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宅子里的健身房做了会儿力量训练。 等到做完时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速干衣也湿答答地贴在身上,更显身材。 不过比身材更醒目的,是放在一旁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谢裕闵喝了一口水,用毛巾擦了擦汗,才接起一旁的电话,道:“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谢裕闵的声音淡淡,章予以为自己的电话打扰到谢裕闵的好事,吓得一下子不敢说话。 等到谢裕闵再次开口要扣他工资时,章予才连标点符号停顿都不要了,直接一口气说道:“先生,医生那边来催了,说宋小姐……” 谢裕闵神色暗了下来,“我知道。” “还有……白少那边我已经帮您约了,时间是十一点。” 第414章 迷雾(1) 宋曼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身上黏糊糊的。 想到谢裕闵在她身上做的乱,宋曼脸颊红红,感觉浑身都烧起来。 宋曼从床上下来,叫人想要问问洗澡的地方在哪里,有没有衣服可以换洗,结果刚叫了两声,就见谢裕闵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小碗。 宋曼一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谢裕闵说:“安胎药。” 宋曼有些不可思议:“到这里了也得喝吗?” 她还以为这个新地方会没有安胎药喝呢。 谢裕闵将黑乎乎的安胎药放在桌上,道:“你孕期肚子比一般人大,所以要谨慎些,这个安胎药一天都不能停,所以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煎的。” “我知道,”宋曼说,“钟叔跟我说了,像我这么大的肚子,里面可能有两个,要么是龙凤胎,要么是双胞胎。” 宋曼走到桌前坐下,她短起桌上的安胎药,眉头也不皱一下,咕噜咕噜就往嘴里喝下去了。 宋曼喝完,抽过一旁的纸擦了擦嘴巴,一抬头就见谢裕闵皱着眉头,神色有些莫名地望着她。 宋曼微微一笑:“怎么了?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谢裕闵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喝这药不苦吗?” 宋曼说:“刚开始喝的时候挺苦的,可一想起对肚子里的宝宝好,我就觉得不苦了。” 宋曼这样说着,低头摸了摸肚子。 这段时间肚子里的宝宝都很乖,宋曼觉得是安胎药起作用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柔和的神情,素净的脸颊落了两缕黑色的碎发,更加增添她的柔软。 她如此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反倒让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谢裕闵抿了抿唇,道:“这个月的产检还没做,待会儿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去做个产检。” 宋曼听到这话欣然答应。 “洗浴的水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也有。” 宋曼看着谢裕闵边说出这句话,边往衣柜那处走,见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新衣服。 宋曼跟过去,问:“你要出去吗?” 谢裕闵边换衣服边说:“是,我约了白晨,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处理完之后,我再过来接你。” 谢裕闵这样说着,宋曼却看了一眼时间,咬着唇,询问道:“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谢裕闵一顿。 宋曼说:“我也有事想问他。” 谢裕闵不知道宋曼要问什么事,但她既然有所求,也不是什么很难但事,索性就答应了。 谢裕闵在前厅等宋曼,宋曼脱下衣服走到淋浴洒头下。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她思来想去会针对她的人,除了闻淑妤,好像就没有别人。 她找人私下里问过。 张梦琪虽然天生有些胖,但是胖到现在这幅模样,也是因为减肥不当,被激素撑胖的。 女孩天生爱美,当爱美成了一件遥远的事情后,要么沉寂,要么不甘。 不甘就会产生心里波动,情绪不稳。宋曼瞧着张梦琪也不像是一个已经认命的人。 第415章 迷雾(2) 和宋曼猜想的没错,张梦琪有心理问题,所以有定期看心理医生的习惯。 张梦琪最近接触的新的心理医生,恰恰是闻淑妤。 宋曼收拾好自己后,和谢裕闵一同离开了山顶的宅子,往白晨公司去。 白家的公司规模不大,但也不小,中等规模,有三百人以上的员工人数。 白晨的父亲尚且还在世,所以白晨在公司里只谋了一个总经理的职位,但他对此也很满意,至少他爸顶着,他也不需要花很多心思在公司上,还能清闲点。 谢裕闵来找他的时候,白晨看了一眼谢裕闵身后的宋曼,“哟”了一声,道:“这是夫妻档连番上阵啊。” 谢裕闵知道白晨嘴贫,倒是宋曼有些不好意思。 宋曼微微抿了抿唇,说:“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你们。” 宋曼知道谢裕闵和白晨有事要商量,自己提前退了出去,到门口的会客厅等着。 而白晨看宋曼这么听话地主动退让,不禁轻笑一声:“怎么回事老谢?她来陪你办公的?感情好了?寸步不离?” 谢裕闵见白晨打趣,轻轻一笑:“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是谁把你办公室里的陈醋打翻了?” 白晨“害”了一声,“你别说,我昨天才跟我前女友分手,你可别惹我啊,我现在火气大得很。” 谢裕闵坐进沙发里,白晨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谢裕闵接过,问:“怎么分的手,细说,我感兴趣。” 白晨直接朝他肩膀给了一拳,又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感叹道:“也没什么,就是把对方名字念错了……” 谢裕闵原本还在喝水,听到这话顿了顿,差点水洒出来。 他把水放在茶几上,用随身携带的手巾擦了擦嘴,哭笑不得道:“……名字念错?” 白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哎呀你也知道的嘛,现在的年轻人都长得一样,眼睛都大大的,鼻子都挺挺的,穿衣风格都很一样嘛,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上了跟你一样的毛病,这些女人在我眼里感觉都长的差不多,我这一不小心,就给记混了!” 谢裕闵撇了撇嘴:“渣男。” 白晨:“……” 白晨瞧着谢裕闵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禁感叹一声:“老谢,我有的时候还挺羡慕你的。” 谢裕闵说:“羡慕我什么?羡慕我扒掉一层皮?” 谢裕闵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白晨看着谢裕闵,笑了笑,眼神里都是对谢裕闵的谑意:“老谢,你终于肯承认宋曼离开后,你扒掉一层皮的事实了啊。” 谢裕闵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宋曼背弃他离开后,他就算心里再痛苦,他也千方百计瞒着,不表现出来。 他确实藏得深,刚开始白晨都还没看出来。 是后来谢裕闵做的事太不像平时的他,白晨才若有察觉,感受到谢裕闵心里的不平静。 可他依旧什么都不说。 他虽然不碰女人,但开始愿意和那些主动上来攀谈的女人交流。他虽然不在外面过夜,但还是和人家玩到三四点才回家。 人憋久了,是会出毛病的。 而那个时候,白晨正巧认识了闻淑妤,于是将闻淑妤介绍给谢裕闵,多么一拍即合。 第416章 迷雾(3) 想到这里,白晨问:“怎么样?你在闻淑妤那里治病治的怎么样?” 白晨又起身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他背对着谢裕闵,没发现谢裕闵的神情有些复杂。 等到他倒完茶来,对上谢裕闵欲言又止的目光,他一顿:“怎么了?” 谢裕闵抿了抿唇,道:“我取消了闻淑妤的治疗。” “什么?”白晨有些惊愕,“是不是她水平有问题?不够专业?” 谢裕闵说:“倒不是。” “那你干嘛换了她?” 白晨语气有点着急,谢裕闵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奇怪。 “老白,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白晨顿了一下,走到谢裕闵身边坐下:“这人是我推荐给你的,你俩又治了这么多年一直很好,你现在突然一下要换人,你让我怎么办?” 谢裕闵轻轻笑了一声:“尴尬?” 白晨点了点头。 谢裕闵垂眼把玩着手,道:“我就换了个治疗医生,有什么尴尬的?她要是没点自知之明,那也没必要和我们一起玩了。” 白晨听到这话,肯定道:“也是,你说的有道理,换掉也能做朋友的嘛……” 白晨突然凑近:“所以说真的是她不专业,水平不好?还是你遇见了更好的医生想换掉她?” 谢裕闵一愣,说:“不是。” “嗯?” 谢裕闵难得磕巴了一下:“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谢裕闵将在宋曼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闻淑妤对他告白的事情都和白晨说了。 “所以我觉得闻医生行为处事有些蹊跷,想问问她除了你还和其他什么人关系比较亲近?” 谢裕闵说完,不见白晨回答,他拍了拍白晨的肩膀:“老白?” 白晨这才好似回过神来,眼神迷茫地看着谢裕闵:“啊?你刚刚说什么?” 谢裕闵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你和她比较熟,你知不知道闻淑妤有没有其他接触得比较多的人?” 白晨抿了抿唇,道:“你要说接触得多,她和她的患者接触得都比较多……” 谢裕闵截断他的话,道:“景家呢?景家和她关系亲近吗?” 闻淑妤是白晨推荐来的,所以谢裕闵并没有很仔细去查她的来历,可以说白晨对闻淑妤的了解比谢裕闵还要多。 而闻淑妤的身世她并没有向外人披露过。 当初闻家惨遭劫难是一桩丑闻,所以闻家出事之后,闻淑妤也没脸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除了白晨。 白晨是闻淑妤的好友,给闻淑妤介绍了不少有钱的客户,算是侧面接济了闻淑妤好多。 要说闻淑妤能得到今天这个地位,除去她自身的实力,白晨的推荐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两人的关系也很好。 谢裕闵很信任白晨。 此时白晨犹豫了一下,俊俏多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手指蜷缩着,又张开。 他抬起头,看着谢裕闵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 谢裕闵听见白晨这么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了。”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丝毫没有怀疑过白晨,又像突然想到什么,对白晨说:“宋曼在外面等你,她也有事情要问你。” 第417章 迷雾(4)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关。 宋曼还是第一次来白晨的办公室。 和谢裕闵的办公室的风格不太一样,白晨的办公室装饰比较多,木质三角形的装饰品,还有架子上圆球的有些搞怪的装饰品,符合他的性子,比较跳脱。 宋曼在办公桌前的位置上坐下来,白晨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整张办公桌,有些距离。 白晨看着宋曼,笑道:“小师妹,你要问我什么?” 宋曼却看着沙发那头茶几上已经放凉的水杯,道:“师兄不给我倒杯水吗?” 白晨反应过来,起身给宋曼倒水。 宋曼说:“要热水。” 白晨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宋曼,宋曼吹了吹热气,小小地喝了一口。 白晨道:“不知道小师妹对关于我的什么消息感兴趣,怎么还有事情想问我?” 宋曼放下热水,不紧不慢道:“我想问的其实是闻医生。” 白晨身子一僵,笑了一下:“今天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俩一个两个都来问我闻淑妤,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曼一顿:“谢裕闵他也来问闻淑妤?” 白晨说:“是啊,你不知道吗?” 宋曼眉头微微一蹙,还没想清楚谢裕闵为什么要来找白晨问闻淑妤的事情,白晨就问:“你是想问我什么?” 宋曼回过神,一下子就对上白晨的眼睛。 宋曼问:“师兄和闻医生很熟,有没有听说过闻医生和张梦琪小姐私下的交情?” 白晨听到这话笑了笑:“小师妹这话说的……闻医生私下里的交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和她虽然是朋友,但终归是异性,异性之间又怎么会无话不说?” “可师兄的人缘不错,”宋曼说,“我记得大学师兄还是公认的妇女之友,女人缘确实比其他的师兄略高一筹。” 白晨一顿,宋曼手指划着杯缘,不紧不慢道:“张梦琪屡次找我麻烦,有人挑唆,我思来想去这段时间得罪的人或许只有闻医生。” 白晨反问:“或许?” 宋曼道:“因为除了她,我没有得罪过第二个人。” 白晨觉得宋曼这话有些无稽之谈,他轻轻一笑:“小师妹,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可笑了?你和闻医生总共就见了一面,你又怎么得罪她,而她又怎么处心积虑地待在张梦琪身边挑唆?” 白晨忽地眉头一蹙,表情严肃起来:“小师妹要是不喜欢闻医生大可以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说闻医生的不好!” 白晨的火气来得有些急,宋曼看着他已然有些生气的神情,眉头几不可闻地一皱,又迅速铺展开来。 宋曼说:“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晨看向宋曼的目光刺眼,他头一次看宋曼有些不顺眼:“闻医生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针对她?她是我的朋友,我介绍给你们认识不是让你们来诋毁她的,我希望你们搞清楚。” 宋曼见白晨的气来得又急又凶,她抿了抿唇,觉得话不说开,事情会闹得越来越僵。 于是她硬着头皮对白晨说:“师兄,你可能没发现,她喜欢谢裕闵。” 第418章 迷雾(5) 宋曼是一口气说出来的,没有停顿。 白晨身子一僵,看向宋曼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曼说:“我是女人,对情绪感知会比较敏感……” 说到这里宋曼一顿,很实在地说道:“但我没有证据,只是直觉。” 白晨听到这话脸色一沉,表情有些不好看:“没有证据你就在我面前乱说一通?” 宋曼反驳道:“我不是来乱说一通,我是来求证的。” 白晨一愣。 宋曼说:“我是过来求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然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是闻医生,也想不到闻医生做这些事的原因。” 白晨眉头紧锁,看着宋曼认真的眼神,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又低下头去:“不是她,你想错了,她怎么会喜欢谢裕闵呢?” 她明明亲口承认不喜欢谢裕闵的。 白晨眼睫低垂,上眼睑遮住了上半个瞳孔,头低着,让宋曼看不到他整个表情。 宋曼见他状态不佳,忙关心询问:“师兄?你没事吧?” 白晨摇了摇头,说:“没事。” 宋曼还想上去查看一番,白晨却抬起头来下了逐客令:“我现在还有点事,你先出去吧。” 宋曼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到白晨神色淡淡,脸色看着有点难看。 她抿紧嘴唇,有些担心地看着白晨,又一边往门外走。 等走到门口,她看到在门口静待的谢裕闵。 两个人视线刚一对上,身后白晨办公室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上。 谢裕闵看了一眼,道:“这家伙,火气怎么这么大?” 宋曼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她看向谢裕闵想问,余光却见到白晨的秘书走过来。 白晨的秘书说:“二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很明显的逐客令了。 宋曼听到这几个字,拉起谢裕闵的手,就往楼下去。 坐电梯的时候,宋曼说:“你来找白晨,也是为了闻淑妤?” 谢裕闵一愣,看向宋曼:“你……也是?” 宋曼点了点头,道:“是。” 宋曼面色凝重道:“我怀疑背后栽赃陷害我的是闻淑妤。” 谢裕闵心里咯噔一声,眼里有说不出的慌乱。 谢裕闵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曼没看到谢裕闵的表情,还在一心一意地分析自己目前的局面:“我思来想去最近没得罪什么人,也没什么人看我不爽——” “以往都是梁知艺找我麻烦,可现在梁知艺不找了,张梦琪更不可能自己去找一些男模来做这种下三滥的局,那也只有闻淑妤了……” 宋曼有条有理地说着,越说还越觉得自己的猜想十分有理,谢裕闵总觉得她这个说法有漏洞,下意识道:“那她为什么要对付你?” “因为——” 宋曼看着谢裕闵,谢裕闵看着宋曼。 两个人对视着,宋曼那个“你”字瞬间就咽进喉咙里。 总不能让谢裕闵知道闻淑妤对他有意思吧?那不是变相地帮闻淑妤表白了吗? 不成不成。 那如果谢裕闵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呢?那不是再次变相地提醒他闻淑妤喜欢他吗? 那更加不成了! 于是宋曼若无其事地咽下字,道:“我也不知道,那你呢?为什么来找白师兄问闻淑妤?是有什么事吗?” 第419章 迷雾(6) 谢裕闵眨了一下眼睛:“就……” 短短一秒之内,谢裕闵考虑了很多个问题。 譬如闻淑妤喜欢他这件事能不能说? 说了,宋曼会是什么态度?生气?还是没什么反应? 要是生气了,他该怎么哄? 要是没什么反应的话,他自己又该生气。 想来想去,谢裕闵选择将这件事咽下不提,只道:“公司有点事情,需要问一下闻医生一些信息。” 话刚说完,“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宋曼忽然在大厅看到一个许久未见,又有点熟悉的身影。 真的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对方有些利落的寸头都长了一些头发出来。 宋曼瞧着,不知道该上前打招呼,还是悄悄地溜走。 打招呼的话……谢裕闵和景秦的关系可说不上好,但是不打招呼的话…… 宋曼当机立断,打算不打招呼,跟在谢裕闵身后当没看见似的悄悄溜走。 人嘛,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宋曼刚这样想着,景秦就突然间透过公司大厅的巨型花盆,不声不响地看到了宋曼。 他一见到宋曼就春光满面笑容迷人,还朝宋曼摆手:“宋曼!” 景秦旁若无人的动作和响彻整个大厅的音量让宋曼悄悄溜走的计划报废,她看了一眼谢裕闵,扬起尴尬地笑容,朝景秦打招呼:“Hi~” 景秦迅速跑到宋曼跟前,刚想打招呼,就见宋曼身边站着谢裕闵。 而宋曼本人肚子大得像个涨鼓鼓的气球,让景秦吓一跳。 “宋曼,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医生看一看?” “看医生?”宋曼笑道,“不用啦,谢裕闵每个月都会陪我产检的,不用劳烦你给我看医生啦。” 景秦听到这话锁着眉,看了谢裕闵一眼。 他抿了抿唇,觉得这肚子大的有些离谱,还是有些担心地说:“我见过的孕妇里,你肚子是最大的,我觉得你还是多找个医生看看,稳妥一点。” 景秦这话一说出口,谢裕闵就立马回击道:“景少爷的意思是,我会害了宋曼?” 景秦一顿,冷眼看着谢裕闵,道:“那谁说的准,谢总深不可测,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裕闵闻言冷笑一声,道:“再深不可测也比不上景家做的这一盘大局,想把舟城所有豪门吞进肚子里,你们景家可谓胃口大,也不怕撑死!” 谢裕闵这一话让景秦脸色一变:“……你!” 宋曼眼皮也一跳,感觉自己听到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景秦气愤难当,看着谢裕闵胸口直起伏:“谢裕闵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景家入驻舟城是顺应时代发展,是回家,没你说的这么可恶!什么吞掉舟城所有豪门,你这是妄自揣测!引起恐慌!” 谢裕闵和景秦说话的声音本来就没收住,两个人你来我往,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此时都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 谢裕闵见不少人抻着脑袋往这边张望像是要看戏似的,他冷笑,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言道:“那我们走着瞧。” 第420章 暗流(1) 谢裕闵和景秦吵完这一架之后,拉着宋曼就往外走去。 车子停在路边,章予在路边等着。 见到谢裕闵和宋曼出来,章予立马打开车门,让谢裕闵和宋曼进去。 宋曼和谢裕闵一坐进车里,宋曼就有些忍不住,转过头去问谢裕闵:“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谢裕闵脸上郁结还没散开,表情有点不好看。 宋曼对上他这样的表情,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还生气呢?” 谢裕闵眉眼一抬,看到宋曼黑亮黑亮的眼珠。 谢裕闵握住她的手,揉了揉,道:“没生气,景家这次回来确实是有目的的,但至于目的多大,我也不清楚。” 对于景家的野心这件事,谢裕闵也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景家想要一口吞并舟城所有豪门。 只是依照他目前的线索来看,以及以往的资料显示,景家可不是一个会屈居于他人之下的人。 谢家和景家交往密切的那些阶段是在他年幼青春时期,那个时候谢家掌权的是他的父亲,谢弗如,和景家的具体交往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谢家和景家交往的过程中,梁家和景家的关系也不错,三家经常一起合作一些项目。 后来,谢家出事后,没过多久景家就出海了。 和大多数国内企业出海时的境遇一样,景家也遇到了一些水土不服的事情,只是这段水土不服并没有维持很久,半年不到,就被国外媒体大肆报道是海外闯入本土的一匹黑马。 后景家俨然成为一方的龙头老大。 宋曼听到谢裕闵说这些,心下微微一顿,道:“没想到景家的适应能力这么强,这么快就在海外市场打出一片天来?” 谢裕闵却说:“他们靠的是吞并。” 从它的发展迹象来看,它前后相继吞并了好几家和它合作过的,规模比它略小的公司,等到规模日渐庞大后,它继续合作继续吞并。 景家的扩展是野蛮的,它是通过吞并周围的小公司,将它们收为己用后再继续扩大规模,等于是拿别人的心血来供自己的寿命。 她想起景秦那不可一世又有点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少爷模样,还有些不谙世事,没想到他的父亲的手段却是和他截然不同。 可…… “人家公司又不是傻子,景家刚出海的时候都水土不服呢,怎么还能吞并别的公司啊。” 宋曼觉得有点奇怪。 景家当时处于弱势地位,对方公司毕竟是本土企业,又怎么会轻易被景家吞并? 宋曼说完,谢裕闵便拧紧了眉头,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吞并的,但……应该有特殊情况。” 章予此时从副驾拿出一份资料给谢裕闵,道:“确实有特殊情况,这是今早到我手上的关于景家的另一部分资料,和您猜想的没错,景家应该是用了一些手段……” 谢裕闵接过资料翻开查看。 章予继续说道:“当初景家的公开财务报告里,并购的那一栏里只显示了最低的市场价,其实不然……” 第421章 暗流(2) 景家在出海之前就是上市公司,所以每年都有公开的财务报告发出来给买了它股票的人过目。 而当年在并购过程中,景家以市场价的最低价收购那些公司时,也着实让人意外。 毕竟卖公司,谁愿意卖低价出手?除非是公司有问题,急着抛售。 但也不可能景家吞并的所有公司都有问题。 可是财务报告显示,景家吞并的所有公司都是按照当时的市场最低价购入的。 当时因为这件事,在当地还闹出了一点动静。 “我们的人在当地调查出了一件事,景家当年的公开财政报告里并购这一栏显示的是市场最低价,但实际上,它吞并这些公司用的资金,不到这笔最低价的三分之一。” 这句话一说出口,谢裕闵愣了,宋曼也愣了。 实际并购价格不到字面价格的三分之一…… 宋曼下意识看向谢裕闵,而谢裕闵也看向宋曼,两人眼神里都闪现出一抹不可思议。 在商场上,一块钱的退让都需要严密的布署,更何况是一个企业的生死? 景家竟然以这么低的价格把这些没什么问题的企业收购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谢裕闵合上合同,嘱咐章予:“让人继续在当地查下去,我就不信,揪不出来景家的小辫子。” 景家做事很圆滑,面子通常做得很好,谢裕闵和他们交手这段时间以来,都找不到什么空子可以钻。 宋曼也觉得光这么听起来,景家好像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见宋曼陷入思考,谢裕闵将合同丢到前面的副驾上,对宋曼道:“这些事不该你操心的,你别想了。” 宋曼却说:“你说梁家害了你家里人,景家当时和梁家关系好,他们会不会……” 谢裕闵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别瞎说!” 宋曼立马停住。 谢裕闵盯着宋曼,眼神里有冰凌,有冷意,有斩钉截铁。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景家和我家的事有关,但是你父亲不一样。” 宋曼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 车子开向舟城的医院,谢裕闵约了医生,让章予去拿挂号单。 宋曼坐在椅子上等着,谢裕闵在一旁陪同。 两人都没说话。 热闹的医院里,只有这一方长椅安静得有点特别。 凌医生下来陪病患拿药,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的,在人群中看到宋曼时心脏一跳,想要上去打招呼,结果看到宋曼身侧的男人时,他又停住步子。 身侧出现另一个白大褂的男人亲眼目睹这一刻,伸长了胳膊,搭在凌医生的肩膀上道:“想去打小报告是吧?当初我就不应该在你家喝多了,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 凌医生双手插着兜,神色有些纠结:“咱们做医生的要对病患坦诚不是?这么大的事,你瞒着她,有医德吗?” 男人听到这话戏谑地看了凌医生一眼:“坦诚?当初她弟弟和她前夫的事情,你不也没告诉她?” 凌医生一顿,蔫了。 第422章 暗流(3) 宋庭作为凌医生的病患,医院里是有二十四小时看护权的。 所以宋庭和陈宇非的事情,在医院的监控下,无处遁形。 就连先前负责宋庭的那个医生也知道。 凌医生想到这个事就觉得身上一层的鸡皮疙瘩,他不是不想讲,是这件事说了之后牵扯到别人的家事,兹事体大,有可能把对方的家庭弄得一团糟。 左想右想,凌医生还是不打算当这个好心人。 男医生也道:“走吧,难不成你想得罪她身边那个?要是得罪了,你不仅吃不了兜着走,我还得损失谢家这么大个客户。” 男医生捞着凌医生的肩膀,劝阻道:“走吧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回你办公室去。” 若是宋曼这个时候瞧见他俩了,就能认出来。 一个是治疗他弟弟的凌医生,另一个则是她每次来产检的,负责自己的谢家的家庭医生,姓方。 章予拿到挂号单回来之后,谢裕闵带着宋曼往方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方医生年纪轻轻就是有名的外科医生,也是比较权威的,宋曼和谢裕闵对他很信任。 这次也是方医生在医院里值班,所以谢裕闵只能带着宋曼过来跑一趟。 方医生顶着一头红棕色的头发,肌肤如雪,唇红齿白,像极了电视剧里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况且他高,体态也好,看上去都能和谢裕闵一样高,只是上班时期趿着一双拖鞋,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 宋曼跟着谢裕闵准备去他办公室看诊的时候,就将他打着哈欠头发毛毛躁躁地从另一头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谢裕闵嫌平日里妇产科人多,太吵,于是清了场。宋曼这次过来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路过的护士对方医生打招呼:“方医生,头发在哪染的,怪好看的。” 方医生懒洋洋地对她说:“给我发微信,我把店退给你。” 护士听到这话喜笑颜开,连忙道:“好嘞,方医生你人真好。” 方医生轻轻笑了笑:“小意思。” 在门口见到宋曼和谢裕闵,方医生双手插在医褂袋里,头往屋子里偏了偏:“进来呗。” 宋曼闻言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肚子。 谢裕闵扶着她,两个人往科室里走。 方医生坐在电脑前,调出宋曼的档案,他一边查看宋曼的档案,一边对宋曼说,到里面躺着吧。 谢裕闵眉头一皱,看到方医生身后的那个小蓝色窗帘已然拉开,里面的床铺和仪器都是开着的,方医生还在戴手套。 谢裕闵有些不高兴,道:“这次你来检查?” 方医生眉梢微挑,对谢裕闵道:“是啊,为了节省你们的时间,这次我亲自操刀,帮谢太太检查。” 谢裕闵表情有些严肃,看着方医生道:“你是男的。” 方医生一脸不介意地说:“是啊,我是男的。” 说着,方医生让宋曼去里面躺下,把衣服掀开。 宋曼准备躺进去,按照方医生的吩咐照做,谢裕闵却一把扣住方医生的胳膊,道:“让别的医生来做。” 第423章 暗流(4) 谢裕闵的动作突如其来,吓了宋曼一跳。 方医生一只手的胳膊被谢裕闵扣着,另一只手举起来道:“谢先生要是不高兴也没办法,现在这个点值班的只有我这个,男!医!生!” 方医生这话一说,谢裕闵扣他手的力气又加大。 谢裕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让女医生来。” “我说了没……” “让女医生来!” 谢裕闵不威自怒,方医生不想自讨苦吃,便放大了音量分贝,对着科室外面喊:“小桃——” 名叫小桃的护士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慌慌张张跑进来:“什么事方医生?” 话音一落,见到谢裕闵对方医生动手,小桃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她是个极不会看脸色的护士,而且脑子有些笨笨的。 小桃以为方医生被歹徒袭击了,白着脸,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来:“方医生要不要我给你报警?” 方医生见她蠢萌蠢萌的,连忙制止她:“报什么警啊,你要报警咱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快给我叫吴医生来。” “哦。”小桃看了方医生一眼,连忙收起手机,屁颠屁颠地去叫吴医生。 谢裕闵见有女医生过来给宋曼检查,也就松开了方医生的手。 谢裕闵手劲有些大,方医生感觉自己手臂麻麻的。 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嘟囔着:“我给你说的话你不听,一有问题就来对付我……” 谢裕闵一眼犀利地看过去。 方医生还是住嘴了。 空气里沉默半晌,宋曼觉得自己不需要先坐上去,就在一旁等着,等了一会儿,谢裕闵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方医生说。” 宋曼抿了抿唇,想问是不是关于自己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没问了。 宋曼走到门边想要听些内容,就见章予也跟着自己出来,还很细心体贴地把门关上。 宋曼看了章予一眼,章予回看,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锃亮的牙齿。 宋曼:“……” 方医生办公室的这扇门隔音效果巨好,宋曼坐在门口的长椅上,里面一丁点的声音都听不到。 宋曼终究还是想要看自己的产检报告,自己这么多次产检,一次报告都没看过,说出去别人都会笑她的吧? 宋曼抿紧唇,心想待会儿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拿到产检报告看一眼,哪怕一眼也行。 没过一会儿,谢裕闵从里面出来。 他的脸色凝重且严肃,时间太短,表情都还没收回来就被宋曼看到。 宋曼好像不止一次看到谢裕闵这个表情,刚想问她怎么了,小桃带着吴医生过来了。 吴医生被方医生拉到一旁嘱咐几声,宋曼便被吴医生叫过去,拿了一副眼罩道:“宋小姐,麻烦您把眼罩带一下,检查过程中光电类的仪器会对您的眼睛有刺目的效果,所以您得戴眼罩。” 宋曼听到这话,乖乖接过眼罩,躺下去。 吴医生看了一眼方医生,方医生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424章 暗流(5) 探头温热地触及到肌肤,宋曼戴着眼罩躺在床上,只能感觉到温温热的触感在她的肚子上滑来滑去。 宋曼看不到仪器上的数值,只能偏头问:“医生,没事吧?” 吴医生看着仪器表上显现的图像,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事,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在床前的并非吴医生一个人,谢裕闵和方医生都没有避讳。 谢裕闵看着仪器表上的图像一言不发,方医生却好整以暇地抱胸,站着。 最后谢裕闵终究有些待不住,他沉下眼,对方医生道:“我出去透透气。” 宋曼躺在床上好像听到声音,动了一下:“谢裕闵,你在旁边吗?” 吴医生连忙制止住她的动作,细声温柔道:“他刚刚在,现在出去了,宋小姐不要乱动,不然检查结果有偏差哦。” 宋曼听到这话不再动了,她平躺在床上,心想是结果不太好吗?谢裕闵为什么要出去透透气? 漫长的检查时间,空气里弥漫的安神香让宋曼都快要睡过去。 等到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恍然醒来,吴医生温柔地声音传到耳边:“好了,检查结束了,您可以把眼罩摘下来了。” 宋曼听到这话,将眼罩摘下来。 大片的光线瞬间汇集到眼睛里,让宋曼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她扶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吴医生操作着电脑,一旁的打印机“唰唰唰”就开始工作。 宋曼下了床,不紧不慢想穿上鞋,但肚子大,每次穿鞋她都有些吃力。 谢裕闵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宋曼要穿鞋,他连忙走进来蹲下,给宋曼穿鞋。 空气里带进来一缕从外面飘进来的香烟味,宋曼细细一闻,应该是谢裕闵身上的。 宋曼耐着性子,没有开口询问。 吴医生将打印好的检查报告交给谢裕闵,道:“太太没什么问题,只需要注意饮食清淡就好。” 吴医生说完,双手插兜出去了。 宋曼见谢裕闵看着产检报告,自己也贴过去看。 两人脑袋挨得很近。 宋曼看到报告上两团阴影,下面的文字上也写到宝宝很健康。 宋曼弯着眼笑着,不禁有些高兴:“钟叔不愧是钟叔,这都被他说准了,我肚子里真的有两个欸。” 谢裕闵也弯了弯唇,笑容淡淡:“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宋曼一顿:“嗯?” 谢裕闵将宋曼的鞋带系紧,扶着她从床上下来。 谢裕闵说:“你是不是也担心自己产检结果不好?我看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直在走神。” 宋曼抿了抿唇,心想这么多次检查,她一次检查结果都没看到,自然心里有些没底。 但是这次看到了结果,心里那块石头就放了下来。 宋曼拿过谢裕闵手上的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对折好放进口袋里,道:“怎么的都得留个纪念不是?不然产检这么多次,一个报告单我都没看过,说出去别人笑话我就算了,说不定还怀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 第425章 暗流(6) 宋曼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口,谢裕闵瞧着没什么反应,可若细细一看,嘴角有轻微的一僵,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谢裕闵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神柔情:“你说的对,是该给你看看,不然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要乱想什么了。” 宋曼摸了摸口袋里的产检报告,心口的石头放下来,挽着谢裕闵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离开方医生的办公室,没见到一阵风从窗户外飘进来,飘到桌子上,吹起了那叠在一起的病历纸张。 哗啦啦的,一张一张吹起来,一份名字为宋曼的病历被压在最下面。 …… 宋曼和谢裕闵回到谢宅,院子里有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在那。 宋曼一愣,心想是谢裕闵哪个红颜知己来找她了,就见大门处梁知艺咬着雪糕,握着手机,手上打字速度超快。 见到谢裕闵的车,梁知艺三下五除二咬掉手上的雪糕,剩下的没吃完的被她利落地丢进垃圾桶。 待车停稳,梁知艺快步走上前来猛拍谢裕闵的窗户:“姓谢的,宋曼到哪里去了?” 梁知艺来势汹汹,态度有些刚烈。 宋曼不懂梁知艺为何对谢裕闵的态度突然一下子变差,谢裕闵已经将车窗按下来,露出梁知艺的脸。 梁知艺原本还想更凶一些,结果见到谢裕闵那张脸旁边紧挨着宋曼的脸,她瞬间就偃旗息鼓,声音都小了下来:“宋曼。” 宋曼微微探头,看她:“怎么了知艺?” 梁知艺看了一眼谢裕闵,口中的话咽下来,又对着宋曼笑道:“你下来,我跟你说。” 宋曼从车上下来,梁知艺连忙走过去,挽住她问:“我中午就过来了,一直没见到你,你们去哪了呀?” 宋曼走得慢,扶着肚子,梁知艺的步伐也跟着放缓。 宋曼说:“去做产检了,产检报告显示我有两个小baby。” 宋曼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把产检报告拿出来给梁知艺看。 梁知艺瞧着宋曼眉飞色舞的样子,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天她看到的事情和宋曼说。 还没想清楚,谢裕闵的声音从身后掠到前面。 他问:“待会儿给你们送什么茶?” 宋曼头也没抬,说:“枸杞。” “你呢?”谢裕闵问梁知艺。 梁知艺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道:“什么茶都可以。” 宋曼突然想到什么,道:“我待会儿要点个我做的那个香,你给她泡个菊花茶吧,她最近老说自己头疼脑子重,点香配菊花茶的话,可能让她的脑袋轻点。” 宋曼这样叮嘱,谢裕闵笑了笑,说好。 谢裕闵说完就先进去了,宋曼和梁知艺在后面慢慢走着,宋曼说:“他最近也有头疼的毛病,我自己前阵子做了点香,让他点着闻,他说效果还蛮明显的,待会儿我点一根你闻闻看,要是能让你舒服点,你就带回去几盒试试。” 宋曼这样说着,梁知艺扶着她跨过门前的槛儿,问:“他?谁?谢裕闵吗?谢裕闵也头疼?” 第426章 涌动(1) 宋曼点了点头。 梁知艺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时候的毛病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宋曼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毛病,是有几次回来的时候他看着不太好,细细一问说有点头疼。” 梁知艺听到“头疼”两个字,又想到那天看到的那一幕。 梁知艺小心试探:“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医生,姓闻?” 宋曼对这个姓氏挺敏感的,一听到姓闻,瞬间就想到闻淑妤。 宋曼问:“你也认识吗?” 梁知艺微微讶异:“你……认识?” 宋曼点了点头说:“闻淑妤嘛,对吧?你怎么会认识她?” 两个人并肩往楼上走。 红木做成的楼梯,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 宋曼步子不能迈太大,平时下楼都是慢慢下的,梁知艺此时有很多耐心,也不嫌宋曼走得慢。 她看着宋曼大着肚子走得十分吃力,她不禁露出关心的神情:“你平时这个样子是不是挺麻烦的?” 宋曼笑了笑,说:“刚开始是有点,但一想起肚子里的宝宝,就不会觉得麻烦了。” 很奇怪。 没怀孕之前宋曼设想过自己怀了孕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她会觉得怀孕很麻烦,处处受制,甚至会觉得不生最好。 可无意间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尤其是能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肚子里那种生命力,那种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就好像……从此之后,她就有了责任。 说起来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宋曼自己都吓了一跳,那种感觉很新奇,像是有什么和她连结在一起。 这种连结不同于无声无影,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生命就是真实存在在她肚子里,之后会从她的身体里出来,长大成人。 宋曼也直至胎动了之后才明白,十个月的陪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浪费。 梁知艺听到宋曼这么说,还是有些不理解。 两个人走到拐角的地方,梁知艺嘟囔着,抬头看后半截楼梯道:“说起来也挺神奇的,以前我还站在这和你针锋相对呢,那个时候我甚至想把你推下楼,顺带流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还记得吗?” 梁知艺说话并不遮掩,直来直往,这话若是听到别人耳朵里,便会觉得尴尬。 好在宋曼习惯了梁知艺这样的性子,也不觉得尴尬。 她道:“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不然又怎么会让她吃瘪? 梁知艺喜形于色,什么样的情绪就有什么样的表情,太好猜了。 宋曼瞧一眼就知道梁知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梁知艺道:“你记得这件事,那你应该还记得另一件事吧?” “嗯?” 梁知艺说:“景秦非得带我去看心理医生那件事啊,你不是问我怎么认识闻淑妤的嘛?我和她是因为景秦认识的。” 梁知艺扶着宋曼上了楼,楼下谢裕闵正教人泡茶。 间隙中好似听到了闻淑妤的名字,他抬头往上看,却听到一阵空旷,安静。 谢裕闵微微一愣,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有人说话?” 第427章 涌动(2) 在谢裕闵手下做事需要有一定的心里抗压能力,仆人全身心都在谢裕闵的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别的声音。 谢裕闵忽然这么一问,仆人自然回答没听到什么声音。 谢裕闵眉头一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说起幻听,谢裕闵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睡眠质量又不太好起来,总是容易梦到以前的事情。 还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鲜血,狰狞,逝去的每个人都在痛苦地呐喊,在控诉:“是梁家人害了我,裕闵,你要帮我报仇啊——” 谢裕闵想到这里,头就痛。 他指了指茶杯,吩咐道:“你们把茶送上去吧,我就不去了。” 仆人端着茶上了楼,宋曼带梁知艺去的是原先自己住的那个房间,此时房间门没关紧,里面有些声音泄出来。 只听见梁知艺悄悄摸摸的声音说着:“我觉得你要注意一点闻淑妤……” 仆人身子一顿,神情一凛。 手上的托盘有些没拿稳,瓷器的杯子哐当一下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响惊扰了屋子里说悄悄话的两个人,梁知艺比宋曼反应更快,立马反应过来,斥责道:“谁在外面?” 仆人连忙摆稳了杯子,立马跪下来,弓着身子,高举托盘,道:“是先生让我上来送茶。” 梁知艺和宋曼对视一眼,梁知艺起身,把门打开。 半信半疑的目光在仆人身上逡巡着。 见仆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语不发,梁知艺轻嗤一声,接过他手中的托盘,警告地说了一句:“谅你也不敢听去什么。” 说完,梁知艺拿着茶关上了门。 而那个仆人见门已经关上,连忙从地上起来,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脚步匆忙地从楼上下去。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写了一张小纸条,又匆匆忙忙到了后门那,在后门的一块墙上找到那块有些松动的红砖,将纸条压在那块红砖下面。 …… 梁知艺把茶拿了过来,宋曼歪头看着梁知艺,问她:“你刚刚说的要注意闻淑妤,是什么意思?” 梁知艺“唔”了一声,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我跟她接触比较多,我感觉她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你不是也认识她嘛,多注意她一下就好了。” 宋曼听着梁知艺的话,若有所思。 梁知艺把茶盖掀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哇,你们这茶真的很香欸,怎么感觉还有股桂花香?” 梁知艺说着,尝了一口,口中弥漫着甘甜,让梁知艺瞬间感觉到清爽。 梁知艺像捡到宝一样,满脸兴奋地问宋曼:“这茶怎么泡的,快教教我。” 宋曼却说:“茶不是我的强项,你要喜欢,走的时候问问谢裕闵,让他告诉你,再让他送你两罐?” “可以啊,”梁知艺乐不思蜀,又想到,“送两罐可不够,你直接告诉我在哪买的,我多买几罐,到时候好送人。” 宋曼却笑:“那你恐怕是买不到咯,这茶是钟叔自己种的,有市无价呢。” 第428章 涌动(3) 梁知艺听到这话,面露惊讶:“原来钟叔这么多才多艺啊,还会种茶。” 宋曼见梁知艺喜欢,不免心里高兴了些,说气话来也眉飞色舞的:“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那你的香呢?你的香拿出来瞅瞅。” 梁知艺对她的香特别感兴趣。 说实话,以她的性格,品茗煮茶或是琴棋书画是没有耐心的。梁老太爷抓了她好几次让她学,她不是做着做着打瞌睡,要么就是搅得一塌糊涂,唯一拿得出手的倒是一些极限运动,譬如攀岩或者是远足,亦或是滑翔伞。 所以她对宋曼能徒手制香很感兴趣。 宋曼走到屉子里,从屉子里拿出一只盒子。 盒子是新打的,很漂亮,上面的花纹繁复精致,好像是哪个朝代皇室专用的花纹,蕴意着吉祥如意。 梁知艺瞧着那花纹,总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此时宋曼已经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线香拿出来。 宋曼做了很多香,但有一种香做得特别多。 梁知艺拿了一支出来,闻了闻,道:“……薄荷?” 宋曼点了点头,拿过她手中的那一只香插上,又用打火机点燃。 猩红的火光将线香的头部点燃,一点点火焰燃起来,最后变成一缕青烟。 宋曼说:“薄荷闻了能提神醒脑,单个的薄荷可能会有些冲,所以我加了一点别的进去,中和了那种冲味,会更柔和一些。” 梁知艺闻到空气中那股味道。 清醒,自然。 她不禁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 “真好闻啊,可以拿点给我带回去么?” 宋曼听到这话时正对线香扇着风,想将火势扇得大些。 她应了一声,说:“好啊。” 一回头,就见梁知艺躺在躺椅上双眸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宋曼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还没见过有人闻着她的香,像梁知艺那样秒睡的。 不过如果能缓解她的不适,宋曼也很愿意让她好好睡。 宋曼从房间里出来,见梁知艺的茶杯里空了,便拿着梁知艺的茶杯又给她添了一杯。 天气渐冷,园子里的花草都枯萎,打扫频次都变成三天一次。 宋曼捧着茶杯,穿着长款的羊毛针织衫站在窗前,看着后院的仆人拿着一把大扫帚扫着草地上的枯叶。 身侧有其他的仆人从楼上下来,来来回回。 有的还抱着箱子,箱子里都是一些药。 宋曼认出来,是她找过的药,全英文,谢裕闵吃的。 宋曼一顿,连忙叫住那个小伙子,问:“怎么了?这些药为什么要扔?” 小伙子说:“是先生让我们扔的,说这药以后不吃了。” 宋曼微微惊讶:“不吃了?” 小伙子点了点头,道:“先生换了另一个医生开的药,这些药他都不要了。” 宋曼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她松开小伙子,让他先行一步,又忽然叫住他:“哦对了,你知道先生现在在哪吗?” 小伙子一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说完他就跑了。 宋曼还想问,就听见身后传来钟叔的声音:“他在画室。” 第429章 涌动(4) 谢裕闵的画室先前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宋曼微微一顿。 回过头时,见钟叔站在那里,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 钟叔说:“别人不能进去,但您应该可以。” 宋曼闻言,抿了抿唇,抱着热茶去画室找谢裕闵。 画室这个地方对于宋曼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也是一个意义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宋曼看着院子深处那个新修的刷满了漆的画室,那是在秋天来临的时候筑成的,只是这个时候才投入使用。 据说之前的画室都在地下,每次谢裕闵心情不好或是发病的时候,就喜欢去画室里画画,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前院厅子里那一整面墙的画,也是谢裕闵在状态不好的时候画的。 宋曼看着眼前那座新修的画室,阳光直射,玻璃剔透,许是不会再出现当初那样惊悚的作品。 宋曼这样想着,迈步过去。 初冬的天气里,热气已转为薄雾。 宋曼踩在已经干枯易碎的树叶上,每踩一片,那树叶便发出咔擦那样清脆的声响,像是在给逝去的秋天鸣奏哀乐,又或是在与它告别。 宋曼感觉自己的手脚渐渐冰冷,如今的天气,她不太适合在室外久待。 宋曼捧着热茶,试图用茶杯来捂热自己的手心。 她站在画室门口,手指握成拳头,叩叩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谢裕闵出现在眼前。 他已经换过一身衣服,只穿着宽松的颜色又浅的海马毛毛衣,搭配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 浅色的颜色搭配让谢裕闵看上去更加年轻,毛衣和休闲裤的质感柔软了他身上的锐利。 屋子里开着暖气,谢裕闵开门见是宋曼,一愣:“你怎么来了?” 宋曼抬头看着他,又往画室里看:“怎么?我不能来看你吗?” 谢裕闵让开,让宋曼进来。 宋曼冻得有些麻木的腿脚遇到暖气瞬间像活了过来,宋曼走进去,谢裕闵顺手关上屋门,道:“现在天气冷,你又不能受冻,在房间里和梁知艺待着不好么?总要到处乱跑。” 宋曼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子上,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道:“梁知艺睡着了,我呆在上面无聊,下来走走,后来遇到钟叔,钟叔说你在画室,所以我过来看看。” 宋曼边说边走到画架面前。 画架前有很多画,有风景画,也有人物写真,还有静物,不过最新描摹的几张,好像都是人物画。 宋曼看着轮廓,觉得有些眼熟,但到底哪里眼熟,宋曼又有点说不上来。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问:“你这是在画谁?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画上的人只有轮廓,没有脸。 或站,或躺,或是蜷缩起来坐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虽然没有脸,但宋曼总觉得这几张都是一个人。 谢裕闵微微笑起来,声音清朗:“你敏锐度不错,这人你确实认识,还很熟。” 宋曼浑然不觉,还问:“是吗?” 谢裕闵点了点头,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知道她是谁吗?” 宋曼从画上收回眼睛,问:“是谁?” 第430章 涌动(5) 宋曼漆黑又澄澈的眼睛看过来,一脸纯真无害,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谢裕闵眼里流光溢转,兴味盎然。 他下巴朝她点了点,道:“把你手机拿出来。” 宋曼微愣,有些不解:“拿手机?” 谢裕闵点了点头:“嗯。” 即使宋曼有些不懂为什么要拿手机,即便如此,她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照着谢裕闵说的做:“打开照相机。” 宋曼:“……???” “切换成前置。” 等到宋曼将照相机的镜头切成前置,看到自己那张脸后,谢裕闵也突然出现在镜头后面。 谢裕闵看着镜头里宋曼的脸,笑问她:“现在知道,我画的是谁了吗?” 谢裕闵眼里带笑,眉目含情。 宋曼“噌”的一下,脸色变得通红,连带着藏在头发后面的耳朵也变得像在滴血。 宋曼闪烁着避开他的目光,嘟囔道:“怎么还画那么多张啊,姿势还不一样,你记得住吗?” 谢裕闵笑了笑,手指点了点脑子,道:“用这里记,老了肯定会记不住,但如果用这里记的话……” 宋曼看到谢裕闵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脏颤抖起来,看向谢裕闵的眼神也有点不敢直视的感觉。 宋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战栗。 她在面对谢裕闵的表白。 宋曼看着谢裕闵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听到他说:“可如果用这里记的话,是能记一辈子的。” 宋曼此时心口都在颤,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麻了,麻得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她抿了抿唇,眸色含春,水汪汪的:“你真的能记我记一辈子吗?” 谢裕闵笑道:“能。” 宋曼伸手摸上他的胸膛。 “就算那里忘记了我的样子,这里……也还能记起我?” 谢裕闵说:“能。” 多年以后,那个时候的宋曼再想起这一幕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害羞或是颤栗,而是感谢。 感谢上苍再给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只是此时此刻,宋曼有些羞涩。 她咬着嘴唇,不太适应如此直白地告白,主动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有人清你的药,你怎么把闻医生给换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宋曼的思绪渐渐回到找他的目的上,也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谢裕闵听到宋曼这么问,顿了一下,淡淡道:“没有,只是单纯的想换了,男女有别而已。” 宋曼心想,先前怎么没觉得男女有别,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注意了? 她狐疑地看着谢裕闵,觉得他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很可疑。 于是她上上下下打量他。 谢裕闵被宋曼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想挪到画架前去,被宋曼一把抓住。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谢裕闵笑了一下:“怎么会?” 宋曼一下子转变了主题:“那我生日的前一天,你陪我一起过吧?就我们俩?” 宋曼嘴唇被舌尖舔得水光盈盈,连带着眼睛也bling-bling发着光。 她笑,撒着娇:“好不好?谢先生。” 第431章 涌动(6) 宋曼娇俏的时候不多。 在谢裕闵有限的记忆力,她只有喝醉了,或是意识比较迷糊的时候,又或者害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才容易露出这样娇滴滴的样子。 谢裕闵看着眼前娇艳的,又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宋曼,她柔和得像水,又活泼得像太阳。 这样的宋曼提出要求,谢裕闵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只不过要这么轻易的答应,显得自己太急切,于是谢裕闵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叫几句好听的来听听。” 宋曼嗔了他一眼:“想得美。” 宋曼抱着茶盏离开画室,门口吹起一阵风,风势不小,将画室里的热气吹散,又将书架上的画纸吹起来。 哗啦啦的,一片响声。 谢裕闵连忙将屋门关严实,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画。 有纸张从画架上脱落,直接落到谢裕闵的脚边。 谢裕闵将纸张捡起来,抖了抖,凝眉望着。 上面是一片红色的色彩,三个骷髅在火海中呐喊,其中最小的一个骷髅,才几岁大的模样。 谢裕闵蹙着眉,将画重新放到画架上。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幅画,想到梦到这幅画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火光冲天,漫天的火焰变成了吞噬精魄的熔炉。 而他站在这些火焰之中,看到他的父母,他的弟弟在火光中渐渐烧掉了肉身,烧掉了白骨,变成一缕一缕骷髅的魂魄。 他们不甘,呐喊,要谢裕闵救他们。 谢裕闵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满是细汗。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有些燥热。 谢裕闵用遥控将暖气关上,又抬眼看到一旁桌子上的香炉,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再飘烟,自己却没发现。 谢裕闵微呼出一口气,走过去揭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见里面蚊香一样的线香早已冷却,烧成了细灰。 谢裕闵用手揉了揉眉心。 难怪自己容易精神恍惚,还容易不济。 楼上,宋曼脚步放轻,重新回到房间,见梁知艺还在睡着,只是香已经烧完,整个屋子里萦绕着线香的薄荷清新味,有点好闻。 宋曼的本意是想让梁知艺再睡会儿,谁曾想屁股刚一坐到床上,宋曼发誓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梁知艺却像被惊扰到,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惺忪。 她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在谢家,闻着宋曼点的香睡着了。 梁知艺从椅子上起来,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宋曼倒是想给梁知艺递点茶,让她喝点,这样醒得更快。 结果一拿杯子,那被子里的水空空如也,宋曼一顿:“你喝掉了?” 梁知艺一脸茫然,又想起来:“我一早就喝掉了,你香都没点的时候我就喝掉了,怎么了?” 宋曼却摇了摇头,说:“不是,后来你睡着的时候我又去倒了一杯,你喝啦?” 梁知艺一顿,没什么印象。 可杯子里的茶没了。 梁知艺想了想:“那应该是我喝了吧……” 第432章 预言(1) 其实梁知艺死活没想起自己中途喝了茶,可杯子里的茶没了,这房间里又没有第二个人,就只能是她自己喝下的。 宋曼见梁知艺皱着眉头看着那杯茶,紧盯着不放,她望了一眼,问:“怎么了?” 梁知艺回神来,一顿,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宋曼起身收拾屋子,道:“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梁知艺恍然回过神,拉回心思,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这不是生日宴快到了吗?我其实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喊你过去看看。” 宋曼听到这话,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好。 这不仅是梁知艺的生日宴,也是她的。 虽然梁知艺有的时候嘴上说得不太好听,但就冲她过来邀请她一起去看宴会布置这一点,倒和从前大不相同。 以前的梁知艺才不会管他人的死活,只要她够靓够出彩够吸引眼球就好,可现在,她竟然能想到她,还邀请她去检查宴会布置。 宋曼想到这里,觉得梁知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 而这样的目光落到梁知艺脸上让她身子下意识僵了僵,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抱胸搓了搓手臂,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宋曼笑了笑,收回目光,笑道:“好了,不看你了,咱们这场生日宴的主办地点在哪?” 梁知艺说:“在梁家。” 宋曼问:“宴会流程呢?” 梁知艺清咳一声,理直气壮道:“自然先是一支开场舞亮相,这是我每年生日宴会或者派对都会做的事情,今年阿公虽然说了你是主角,但不好意思,这个开场舞我不会让给你的。” 梁知艺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流程卡递给宋曼。 “不过虽然开场舞是我来,但我特地细心地给你在结束时安排了一支双人舞,你可以和谢裕闵一起跳,可以选择华尔兹,比较温和,没那么激烈,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也没有影响。” 梁知艺一边介绍着,一边解释道。 宋曼看着流程卡上的内容,点了点头,道:“你这个安排挺好的,我没有异议。” “但宴会现场你还是要看——”梁知艺一阵见血指出她想偷懒的心思,“还有请柬的花色,样式,这些都得你来。” 梁知艺叽里呱啦和宋曼说了一大堆,两人约好明天上午去选请柬的款式和花色,还要去私人工作室去试当天宴会上要穿的礼服。 梁知艺说:“既然谢裕闵已经答应要娶你了,正好你们可以通过生日宴来公布这个喜讯,我到时候加在流程卡里,到时候咱们对一下。” 梁知艺这样安排着,两个人在房间里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梁知艺还有事情,提出离开。 宋曼送梁知艺到楼梯口,又拿了好几管香和茶叶给梁知艺,梁知艺见她步伐缓慢,下楼梯也比较麻烦,便体贴她,制止她说:“你不用送我下去了,你下去我还得小心你下楼的时候会不会被磕碰到。” 梁知艺说完就对宋曼挥了挥手,十分潇洒地说:“明天我来接你,你不要睡过头了。” 宋曼说:“我不会的。” 在楼下,梁知艺恰好遇到从画室回来的谢裕闵。 他的身上沾了一些颜料,脸上也有。 梁知艺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又返回来叮嘱谢裕闵:“生日宴上宋曼要跳华尔兹,你抽空教教她,别让她丢人。” 谢裕闵闻言,眉头一皱,问她:“丢谁的人?” 梁知艺说:“我的。” 梁知艺说完摆了摆手,走了。 谢裕闵皱着眉头缓缓松开。 他看着梁知艺离开的背影,渐渐露出困惑的神情:梁知艺什么时候和宋曼这么要好了? 而那头,梁知艺在院子里正要上自己车的时候,忽然见不远处有一个工人正站在梯子上拆卸某个廊檐下的黑色摄像头,而梯子下面站着一个和他穿着一模一样工作服的男人,应该是同事。 她微微一顿,关上车门,走上前去,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家每一个月都要检查一次电子设备,以防摄像头这种电子设备失灵,或是出错。 他们有专门的团队和谢家合作,进行检查。 负责这一块的工人听到梁知艺问,解释道:“这是谢家每个月的例行检查,看有没有设备坏掉,如果有坏掉的就换掉。” 梁知艺闻言仰着头,看着攀爬在梯子上,站在高处的工人道:“那你们会检查监控内容吗?” 工人说:“那当然。” 梁知艺若有所思。 她刚刚待的那间房间一直以来都是谢宅的客房,而她刚才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房间里有一个摄像头,堂而皇之地正对着书架那边,十分显眼。 梁知艺还是想搞清楚宋曼房间里的那杯茶是不是自己喝的。 于是她道:“我可以看一下监控视频吗?” 工人听到这个要求,顿了一下。 他和梯子下他的伙伴对视了一眼,道:“这个你得问钟管家,如果他同意给你看,我们才能给你看。” 梁知艺干脆返回去找钟叔。 钟叔不在大厅,而是在后面的小厨房。 梁知艺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尝着小厨房里新研发出来的菜品。 见到梁知艺,钟叔连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对梁知艺道:“怎么梁小姐又回来了?前院不是说您已经走了吗?” 梁知艺说:“本来是要走的,结果发现自己一个东西不见了,又不想惊动宋曼和谢裕闵,所以只能麻烦您帮我找找。” 钟叔问:“是什么样的东西?您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哪里吗?” 梁知艺表情有些为难,语气犹豫道:“我也不好形容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如果你能让我看看那个房间里的监控,说不定我能说出来。” 钟叔道:“请问是哪个房间的监控?” 梁知艺说:“就是一直以来的那间客房,我以前住过,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 第433章 预言(2) 好在排查电子设备的人员在宅子里,钟叔带着梁知艺前去,说明了来意。 两人前往监控室查看今天下午那个房间的视频。 钟叔解释道:“平常客房的监控是开着的,其他房间的监控也开着,以防在有些仆人偷偷摸摸地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出去卖钱,只有有客人住进去的时候才会关。” 钟叔说:“每两个小时监控录像就会自动进行一次覆盖,梁小姐您看看,是不是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电脑上显现一段画面。 宋曼带着梁知艺进了房间,两人一边聊着什么,忽然有人敲门。 坐在一旁的梁知艺起身去开门,回来的时候端了两杯茶进来。 这些都是下午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等到梁知艺喝了茶,宋曼点了香,梁知艺自己不知不觉睡过去之后,宋曼拿着杯子离开了房间,过不久,又将重新倒好的茶送进来关上了门,至此,整个录像画面只有梁知艺一个人。 她一直躺在躺椅上,双眼紧闭,睡着了。 很长一段时间,梁知艺都只是在那里躺着,睡着,画面没有任何动静,钟叔在旁边看着,都不知道梁知艺在看什么。 他甚至想开口提醒梁知艺,她要找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不在这段视频里? 钟叔刚想开口,就被梁知艺竖起食指:“嘘——” 此时此刻,长久没有动静的画面动了。 只见还在闭着眼睛躺着的梁知艺忽然之间坐了起来,她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之后又从躺椅上站起来,往茶杯那处走去。 她机械般的动作,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茶。 喝完茶后,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又躺回躺椅,继续睡觉。 整个过程中,梁知艺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 钟叔见了,不免愣了一下,道:“梁小姐最近有梦游的状况?” 梁知艺此时眉头紧皱,又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是有点。” 钟叔见状,想了想,道:“在中医里,梦游即人之魂魄不居者也,魂魄不居者,肝肺不藏也,肝不藏魂者,肝血虚也,肺不藏魄者,肺气虚也,梁小姐还是要多养养肝肺,这样就不会梦游了。” 梁知艺听了,应了下来,准备离开。 钟叔不解,叫住她:“您不继续找您的东西了吗?” 梁知艺说:“我已经找到了。” 梁知艺坐上车从谢家离开,她扶了扶额头,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 梦游—— 又是这种梦游。 梁知艺眉头紧锁,整个人心神不宁。 她还记得初次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她还只是做梦,虽然梦的内容都不太好,但一觉醒来,短暂易逝,她都不记得梦到什么。 后来她开始梦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或是从床上坐起来,一坐就是大半夜。 再后来,她即使只是打个小盹也会梦游。 有的时候突然惊醒,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 最近她容易做一些暴力躁郁的梦,容易在梦里大喊大叫,大悲大喜,原本她以为是梦,结果自己在梦里做的,都会印证在现实里。 梁知艺觉得后怕的是,她下午在睡觉的时候确实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在喝茶,喝宋曼拿过来的茶,可梦里,宋曼给她倒的茶是有毒的。 梁知艺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她连忙叫了一声司机,对司机道:“我们现在不回去,转个道,我们去闻医生那里。” …… 舟城远离繁华的CBD地区,有一处风景幽静的地方。 那里绿植甚多,空气清新,也没什么人。 很安静,也很空旷。 在这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闻淑妤的私人诊所就开在这里,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开车来拜访。 梁知艺到的时候,闻淑妤正签下一个治疗顾客,在前台交代下一次的治疗安排。 见到梁知艺,闻淑妤一愣,笑道:“梁小姐,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梁小姐,今天不是给你安排的治疗时间,我待会儿还有病人……” 闻淑妤话还没说完,梁知艺问:“下个病人是什么时候?” 闻淑妤一愣,道:“四十分钟之后。” 梁知艺说:“那这四十分钟我要了,我给你双倍的诊金,梁医生你得帮帮我。” …… 墙体雪白的治疗室里,沙漏在一分一秒地漏着它的沙子。 一旁金属状的小球体连着细线,滴答滴答地细声撞击着。 闻淑妤走到一旁的香炉前,将盖打开,准备将治疗时的香薰点上,梁知艺却忽然想起自己从宋曼那薅到的香。 对比治疗室里每次点的香薰,平心而论,梁知艺更喜欢宋曼的香,宋曼的香闻了脑袋不会昏沉。 梁知艺说:“闻医生,这次你点我的吧。” 梁知艺把宋曼的香拿出来,放到闻淑妤手里。 闻淑妤细细看着眼前的线香,道:“梁小姐也喜欢琢磨薰香?” 梁知艺囔了囔嘴,道:“倒也不是,这是我从朋友那拿的。” 闻淑妤轻轻笑了一下:“哪个朋友?” 梁知艺因为谢裕闵背着宋曼暗地里和闻淑妤见面的那件事,对闻淑妤起了戒心,她张了张口,没说真话,只道:“我朋友挺多,说了你又不认识。” 闻淑妤没说什么,只是将香薰点上。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薄荷和柠檬的味道,梁知艺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闻淑妤见梁知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将专用的催眠道具拿过来,放在梁知艺手边的架子上,问:“梁小姐这次是有什么忙让我帮的?” 梁知艺直言不讳道:“我最近睡眠不太好,老梦到一些不好的事,还容易梦游,关键是梦游起来,我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有的时候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闻淑妤对此并不以为意:“梦游是这样的,要是有知觉了,你就醒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梦游么?”梁知艺面露惧色,有些恐慌地说,“我很害怕我哪一天梦游梦得自己跳了楼都没察觉。” 第434章 预言(3) 这才是梁知艺恐慌的地方。 梦游梦到毫无察觉,被梦境支配着,若是有一天,她梦见自己在跳楼,那是不是等于现实生活中她也就在跳楼? 梁知艺想到这里就两眼发黑,腿都在发抖。 她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闻淑妤见梁知艺一直很担忧这件事,连忙笑了笑,安慰她道:“梦游是因为你心理压力大,不用担心,按时到我这里来做疏导,缓解心理压力,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闻淑妤说到这里一顿:“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手中的香炉已经燃了起来,缕缕香烟上升到空中,很是飘逸。 闻淑妤将香炉盖子打开,用镊子拨了拨,又重新盖上。 梁知艺还在纠结要不要把柳素娥的事情和她说。 这段时间,柳素娥在牢里的事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上次没见着柳素娥,被狱警拦了,后来她好几次去申请见面,都没让她见。她听人说,要是申请看望三番五次驳回,可能是人出了事,不方便见。 她曾想过利用梁老太爷的势力,强硬地和柳素娥见上一面,可她打探过梁老太爷的口风,梁老太爷的态度很明显,梁家是豪门,梁老太爷并不希望她和柳家那些人有往来。 “梁小姐?” 闻淑妤关心的神情落到梁知艺的眼里,梁知艺收回到处发散的心神,回过神来,道:“是有点心事。” 闻淑妤很有耐心:“没关系,你慢慢说。” 梁知艺抿了抿唇,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柳素娥的事情和闻淑妤说了。 闻淑妤听到梁知艺的话,仔细思考了一下,问:“你这个亲戚,是在舟城的哪一个监狱?” 梁知艺说女子监狱。 闻淑妤笑了笑,道:“那好办,正好我有相熟的人,可以帮你问问。” 梁知艺听到这话一愣,笑了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让我见到我那个亲戚?” 闻淑妤点了点头,道:“真的,又不是劫狱犯法的事,看望一个人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淑妤这么一说,梁知艺觉得自己的心结已经解了,一下子精神焕发。 闻淑妤见她状态瞬间变好,笑了笑:“不用治疗了?” 梁知艺从躺椅上下来,浑身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既然心结已经解开,今晚应该不会梦游了,我下次再来找你做治疗。” 梁知艺走之前再度叮嘱闻淑妤:“闻医生,你这边一有消息就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闻淑妤笑着应了下来:“好。” 等到梁知艺离开,闻淑妤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她走到香炉前,重新打开盖子,浇了一点冷水下去。 还在燃烧的熏香被泼湿,一股冷烟冲了上来。 闻淑妤闻到熏香里透露出来的味道。 薄荷,柠檬,里面……还有一丝苦味。 闻淑妤用镊子拨了拨里面的残渣,又端着香炉仔细闻了闻,确实是苦味,只是里面剂量少,被薄荷味盖住,不易察觉。 闻淑妤知道这种苦味许是甘草的味道,可以用来解毒。 闻淑妤瞬间就变了脸。 要知道,这股味道和她经常薰的香是相克的,长时间闻了这种香,那她的香就没用了。 闻淑妤脸色有些黑,觉得这事儿很棘手。 她想去桌上拿手机,找人脉问一下这个香是从哪里来的,结果门口有人敲门:“闻医生,有信。” 闻淑妤将香炉放在桌上,转头去拿信。 信是很普通的信纸,白色的。 闻淑妤用拆信刀将信纸划开,里面有一张纸条,边缘有被红砖压过的痕迹。 闻淑妤将纸条拿出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她脸色大变,比刚才的还要难看。 她连忙将纸条点燃,放进香炉里。 香炉里的火燃烧着,映到她的眼睛里,跳着火焰。 闻淑妤想了想,从屋子里走出来,对外面的前台道:“给我约一下J先生,就说我今晚要见他,有急事相告。” …… 夜晚像一块黑色幕布,将城市的景象笼罩。 好在霓虹灯闪,像夜明珠一般,把黑暗驱散,将高楼大厦都照亮。 一家高级私人会所,和式风格装修,老板是日本人。 闻淑妤进去之后,还被要求换上他们店里要求的和式风格浴衣。 会所最大的包厢正在宴请宾客,闻淑妤换好衣服,跟着侍应生过去,侍应生在门口敲了敲门,很是恭敬道:“打扰一下,有客来访。” 侍应生说完,将拉门拉开,包厢里噪杂的声音和淡淡的清酒味就扑鼻而来。 闻淑妤抬头一看,坐在主座上的男人面相周正,坐姿端正,而他的身边,闻淑妤瞧见不少舟城的名流。 认识的,听过的,或是打过照面的。 只是他们一律都是男人,而身边坐着的,都是长相清丽漂亮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和她一样,都穿着风格突出的浴衣,或跪或躺,或是被男人抱在怀里。 酒席上有男人喝醉了酒,喝得脸颊红扑扑的,脸上满脸的油光,看到穿着浴衣的闻淑妤眼睛一亮。 他笑起来,笑容谄媚,指着坐在主座上的男人,笑道:“景总,你说你喝酒不习惯让人陪,结果自己偷偷找小姑娘,你是不是应该自罚一杯啊?” 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一笑,他姿势端正,气宇轩昂:“看来今天的酒不错,老赵都喝醉了。” 叫老赵一听景郑国说他喝醉了,瞬间情绪就上来,他推开怀里的年轻女孩,嚷嚷道:“醉?不可能醉的,在场的谁都能醉,就我不可能醉!” 说着老赵从位子上站起来,拿着酒杯晃晃悠悠走到闻淑妤跟前。 侍应生见状已经退下,闻淑妤的脚还没踏进包厢一步,就被老赵挑起下巴。 闻淑妤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五官清丽,比例协调,也是一张耐看的脸。 老赵摸着闻淑妤的下巴,眯着眼睛,满嘴的酒气喷在闻淑妤面前。 “老景,你这个还不错,我拿我的跟你换?” 景郑国闻言笑了一下,笑容十分爽朗:“老赵,这是我干女儿。” 第435章 预言(4) 干女儿也意味着,这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不能由着他这般恣意挑逗。 可一个人喝醉了,神经被麻痹,脑子转不过来。 老赵听到这话笑着,笑得更下流一点:“干女儿更好嘛,干女儿干女儿……” 周围那些男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黄色笑话简直是他们的多巴胺利器,都哄堂大笑起来。 闻淑妤脸色微变,景郑国比她反应更快,手边的茶盏“啪”的一下摔在老赵脚边。 景郑国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清酒,眯着眼睛看着包厢旁边候着的黑衣人,道:“赵总喝多了容易胡言乱语,去,给他醒醒酒。” 黑衣人听到,直接拎着赵总的衣服,将他往包厢后面带。 这里的包厢是四合院型的,屏风后面的门可以打开,打开之后通向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池水。 冬天,池子里的水冰呼呼的。 黑衣人拎着赵总的衣领,将他往池子里拽。 “扑通”一声。 之后便是池水扑腾的声音。 赵总在池水里求饶。 整个包厢里先前嬉笑骂俏的声音消失了,各个脸上都懵了。 有的甚至醒了酒,惴惴地一语不发。 景郑国喝完一杯清酒,酒杯铿地一声放在桌上。 “好了,天寒地冻的,不要让赵总着凉了。” 黑衣人拎着浑身湿透的赵总重新走回包厢,一到包厢,赵总就跪在景郑国跟前,道:“谢景先生宽宏大量,谢景先生宽宏大量。” 景郑国在包厢里环视一圈:“还有事吗?” 包厢里众人纷纷酒醒,立马起身作鸟兽散。 饭菜未凉,喝酒的人却在顷刻之间走光。 景郑国揉了揉太阳穴,问闻淑妤:“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闻淑妤捋了捋浴衣衣摆,在景郑国身边跪下。 她拿起清酒的酒壶,主动给景郑国倒酒:“谢家那边传来消息,我的身份恐怕暴露了。” 酒杯还没完全倒满,闻淑妤的手背上便搭上了另一只手。 景郑国的手是成年男性的手,大又宽厚。 他制止住闻淑妤的动作,眉头一皱。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酒瓶子看。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闻淑妤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左心房那颗跳动的扑通扑通的心脏。 很奇怪,每次见景郑国的时候,闻淑妤都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很紧张。 却并不排斥。 闻淑妤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兀自继续给景郑国倒酒。 哗哗的水流声落到酒杯里,声音很响,很清晰。 闻淑妤听到景郑国在问:“今天盛丰的股价怎么样?” 闻淑妤想起自己来之前特地看了一眼股市,通体的红色,有涨破历史最高价的可能。 闻淑妤说:“还在涨。” 盛丰近期拿下港城大桥这个项目,整个身价跟着水涨船高,而梁家要和谢家联姻的消息,更是让谢家的身价涨至一个从未有的高度。 空气里再度陷入一阵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里多了一丝压力的感觉。 她放下酒壶,低下头,不敢说话。 屏风后的门尚未关紧,漏了一丝风进来,风呼呼地吹着,池子里的水被吹起涟漪。 景郑国安静地摩挲着盛满酒的杯沿,想起谢裕闵的模样,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到这里,景郑国说:“不能让它再涨了。” 说着,景郑国顿了一下:“叫之前暗中布置好的棋子来见我。” …… 宋曼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窗外很安静,屋内的暖气烘得她脸颊红彤彤的,窗户还开了一个口子通风。 宋曼从床上起来,见身侧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想到谢裕闵早就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了,宋曼想自己难得起这么早,和梁知艺约定好的时间没到,自己可以去健身房看看。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宋曼很少有可以见谢裕闵锻炼的时候。 原本以为谢裕闵会光着膀子,再不济穿一个宽松的露得比较多的运动背心健身,谁知一到健身房,就见谢裕闵穿得整整齐齐,一点肌肤都没露。 宋曼没忍住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 谢裕闵原本正在举铁,听到声音往声音来处一望,就见宋曼的小脑袋躲在架子后面。 她摇头晃脑的,手上还捂着热水杯,像只偷看的小仓鼠。 谢裕闵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一摘,又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顺便补充点水分。 他喝完水,对着那头失望透顶的宋曼道:“在那唉声叹气什么呢?” 宋曼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结果被谢裕闵一下子发现。 她从架子后面走出来。 谢裕闵微微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短袖运动裤运动鞋,道:“怎么?失望了?没看到你想看的?” 宋曼连连摆手,努力撇清自己想看肌肉的心思,谢裕闵倒是笑了一下,问宋曼:“每天晚上看得还不够?还要上这儿来看?” 宋曼“噌”的一下红了脸。 她太喜欢红脸了,却也不能怪她容易红脸,而是谢裕闵太厚脸皮了。 两个人睡在一起就难免遇到一些擦枪走火的事情,宋曼原本还以为自己肚子都这么大了,谢裕闵多少还会节制点,结果没想到不仅不节制,还玩出花样来。 那种花样都是宋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昨天晚上用的就是腿,而前天晚上,手和脚一起用上了。 宋曼的世面全是在谢裕闵这见的,而且见世面的时候,谢裕闵还不喜欢穿衣服。 宋曼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嗔谢裕闵一眼,谢裕闵的脸皮没宋曼薄,经得住造。 他看着宋曼,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微博多少?” 宋曼读大学的时候用微博用得比较多,但是后来结婚了,反倒不常用这些东西。 宋曼听到谢裕闵问微博,一顿,问:“怎么了?” 谢裕闵说:“待会儿公司要发个东西,得知道一下你的微博,你把微博名字告诉我。” 宋曼“哦”了一声,想了一下id。 刚准备念出来的时候,宋曼顿住了。 谢裕闵见她突然停下,有些不解:“怎么了?” 宋曼瞬间脸颊绯红,脖子以上的部分全红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的id名字叫爱看腹肌的绝版淑女…… 宋曼顿时羞耻得脚趾抠出一亩三分地! 第436章 预言(5) 宋曼有半秒钟的停顿,被谢裕闵精准的捕捉到。 他狐疑地盯着宋曼,摸了摸下巴,道:“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宋曼哪能让谢裕闵看出自己那点小心思? 要真被谢裕闵知道自己那羞耻的要死的id,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不定最后这id就变成谢裕闵每次调侃她时的武器。 宋曼哽了一下,捂了捂手机:“没,没有。” 谢裕闵眯着眼,狐疑的眼神更加狐疑:“没,没有你结巴什么?” 谢裕闵说着将宋曼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宋曼穿着一件长款的针织开衫,手机就放在前面的口袋里,看着十分醒目。 谢裕闵轻轻松松从她松垮的口袋里拿到手机,问宋曼:“密码是多少?” 宋曼抢不过手机,干脆就让手机在谢裕闵手里变成一块没用的板砖,反正没有她的密码,谢裕闵也打不开,翻不到她的微博。 宋曼虽然不用微博,但手机里还是有这个软件的,只需要一打开,就能在个人主页里找到id名字。 宋曼心想只要不打开手机就行。 她双手抱胸,轻哼一声:“我不告诉你,你把手机还我。” 谢裕闵闻言微微挑眉,老神在在地问她:“真的不把密码告诉我?” 宋曼说:“不告。” 谢裕闵说:“行,反正你的密码不是你生日就是你弟弟的生日,不是生日就是学号身份证号。” 谢裕闵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这几个数字解开手机密码,结果都被告知无法打开手机。 谢裕闵有些惊讶。 宋曼一脸得意洋洋,想将手机拿回手里:“我看你还是不要煞费苦心了,打不开的……” 话音一落,就见谢裕闵抬高臂膀,重新点开了屏幕。 这一次不再用密码解锁,而是用面容解锁。 手机上的圆圈一转,一个绿色的小勾就亮起来,手机锁已经打开。 宋曼:??? 宋曼:“你怎么会有我手机面容解锁?” 谢裕闵悠悠道:“你忘记了吗?之前你喝醉酒,你说要把我的面容扫进去,这样我就能看到你有没有别的男人了。” 事情倒是有很久了。 那个时候宋曼还没有怀孕,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又没完全缓和,谢裕闵一直觉得宋曼水性杨花,而宋曼肚子里也憋着气,觉得谢裕闵对她的评价太过肤浅苛刻。 那天晚上谢裕闵照例和宋曼进行一次深入交流,但宋曼不愿意,谢裕闵就讲条件,讲来讲去到最后谢裕闵说:“你和我谈条件谈这么多,但你在床上像条死鱼,出来卖也得让我物有所值吧?” 谢裕闵的话当时刺痛到了宋曼,只是宋曼当时觉得自己不过是他的情人,没有资格反驳什么,可她肚子里一直有气。 后来一段时间,宋曼一直好像没把这句话听进去,谢裕闵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抱着酒瓶坐在地上,身侧还有好几个费列罗包装袋的宋曼,终于意识到什么。 第437章 预言(6) 那段时间谢裕闵正好要参加一场私人聚会,准备了几瓶上百年的好酒,和一些高档的礼品茶叶和巧克力。 走之前的前一天,谢裕闵在宋曼这儿过夜,两个人按照惯例温存了一次,谢裕闵那段时间事情也较多,体力耗尽之后,精神也有些不济,做过之后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裕闵是被宋曼摇起来的。 宋曼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神志不清,一看就是喝多了。 宋曼还打了个酒嗝,嗝里全是清香的酒气。 谢裕闵闻着那酒味不对劲,拿起宋曼怀里的酒瓶子一看,那不是他打算送人的百年老酒吗? 此时宋曼才不管老酒新酒的,她心里有疙瘩,怎么都咽不下。 于是她跪在床前,拉着谢裕闵的衣服控诉他:“你说谁是死鱼?你才是死鱼!一天到晚瞪着一张死鱼脸,看谁都不顺眼!” 说完之后,宋曼丢掉怀里的酒瓶,就要往谢裕闵身上爬,爬了之后就坐在他的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控诉一边解锁:“还说我水性扬花!我给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水性扬花!” 那天晚上着实有些疯狂,谢裕闵提起来的时候,宋曼都只想自己扒拉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最后说到宋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竟然还命令他,说她没力气动了,让他自己动。 谢裕闵一边说一边注意宋曼的神情,宋曼的两颊都都在冒热气。 她用手贴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嘟囔着道:“有这么夸张吗?” 谢裕闵早就猜到宋曼知道这件事后会翻脸不认人,于是他道:“夸不夸张我不知道,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确定你和陈宇非有猫腻。” 从那个时候开始谢裕闵才着重去调查陈宇非的人际关系,才调查出来陈宇非的性取向和后面一系列事情。 宋曼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原来是自己捅了篓子露了马脚。 谢裕闵低头摆弄着宋曼的手机,准确无误地找到微博图标,点了进去。 “所以……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谢裕闵的手指飞快,宋曼还没来得及制止,谢裕闵就点到了主页,然后看到宋曼主页里的id,和……转发点赞的微博。 宋曼的主页里几乎都是转发的微博,而每一条微博都是……男大学生的腹肌。 坐着的,躺着的,压着的。 静态的图片和动态的健身视频。 谢裕闵看到一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宋曼,你挺深藏不露的,好这一口?” 宋曼天灵盖都“呜呜——”地吹出蒸汽,她羞愤难当地抢过自己的手机,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小仓鼠。 “这都多久之前的账号了,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呢……” 宋曼连忙将自己账号里的转发全部删掉,谢裕闵见了,忙制止她。 “我又没有说不好,适当的美色有益于身心健康。” 见宋曼头都要埋进胸膛里,谢裕闵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的,不用删。” 第438章 三者(1) 宋曼听到这话不禁一愣,问谢裕闵:“那你要我的账号干嘛?不删的话会不会有影响?” 谢裕闵闻言,脸色有些像万花筒一般好看。 他清咳一声,思索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道:“那你还是得重新注册个账号告诉我。” 宋曼都不知道谢裕闵要她的账号干什么,问谢裕闵,谢裕闵就说:“你等会儿会知道的。” 宋曼在健身房待了一会儿之后,把新创建好的账户告诉谢裕闵。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谢裕闵,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忘记我啊?” 宋曼这话问得突然,谢裕闵刚把宋曼的id发给公关部,下意识道:“什么忘记?” 宋曼抿了抿唇,看着谢裕闵清晰的下颌线,一时分不清谢裕闵是故意的,还是装傻。 她没忘记谢裕闵那一直置顶的微信。 可下一秒,太阳光折射的手机屏幕上,一个年轻的女头像突然跳到最上面,宋曼那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像不再置顶。 她心里一咯噔,问道:“谁啊?谁大早上的给你发消息?” 谢裕闵手一顿,屏幕微微一收,界面折叠,宋曼再也看不到其他。 谢裕闵回避的样子让宋曼心里更沉。 谢裕闵连忙收起手机,脸色淡淡道:“没谁。” 宋曼不信,脸上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你给我看看?”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谢裕闵眉头一皱,再度重申:“不重要的人,你不要想多了。” 阳光变得有些白,打在宋曼脸上有些心浮气躁的热。 宋曼抿了抿唇,没说话,谢裕闵也收起手机,没说话。 钟叔过来找宋曼,见两人之间有一种怪异的沉默。 钟叔说:“梁小姐来电话,说是半个小时后会到,她让您准备准备收拾一下跟她走。” 宋曼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谢裕闵拧着眉头,也没说什么。 宋曼回到房间收拾自己。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比去年更加成熟,和三年前的自己比更是少了不少无畏和青涩,也多了一丝成年人才有的疲态。 宋曼咬了咬嘴唇,掬了一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嘟囔着,将心里的那股异样压了下去。 梁知艺预约的试礼服的地方是个私人定制的工作室,里面高定,高奢品牌的成衣,或是季度新款和品牌经典应有尽有,除去衣服,首饰项链,箱包鞋袜也都有,几乎没有它没有的。 而和其他工作室不一样,里面的每一样都是孤品,而每一样都只出售,不租赁。 黑色的遮光窗帘一拉开,工作室的员工便上来给宋曼和梁知艺调整肩带和纽扣。 宋曼看着偌大的落地窗前,自己和梁知艺都身穿礼服站在方台,璀璨的灯光打在她们脸上,身上的礼服,衣带上的钻石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宋曼的礼服是一件银白色的无袖礼服,雪纺纱做成的V领,礼服里有裙撑,裙摆很大。 而梁知艺身上的是一件黄色的吊带礼服,比较贴身,比较火辣。 第439章 三者(2) 梁知艺拉了拉有些垮的胸前,任由服务人员给她量体裁衣别别针,进行二次修改。 梁知艺眉飞色舞的说:“这个工作室很难约的,很多大牌明星要约好几个月才能约到,我厉害吧?” 梁知艺心情不错。 昨天去闻淑妤那边跑了一趟之后,晚上回去立马不做梦了,也不梦游了,梁知艺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她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说着:“咱们的请柬定制也是大有来头,多少人都定不到的,我定到了,我还贴了不少私房钱,发誓一定要把这次生日宴办的漂漂亮亮的!” 整个试衣间就只有梁知艺的声音,梁知艺一开始还喋喋不休,后来发现自己说什么宋曼都没声音,她扭头一看,发现宋曼心不在焉的。 她不仅有些生气,双手叉腰道:“好你个宋曼,我说话你还开小差,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宋曼一顿,回过神来。 她努力回想着刚才梁知艺的话,发现自己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梁知艺见宋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瞬间叉腰,又把那些量体裁衣的人员赶走:“去去去,一边去。” 梁知艺赌气地从试衣台上下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曼见梁知艺真的有点生气,也挥退手边的人员,走到梁知艺跟前。 梁知艺喝了口茶,气鼓鼓道:“你怎么回事?亏我好心给你挑了一件裙摆这么大的,就为了遮你的肚子,结果你倒好,连话都不想听我说了是不是?” 宋曼见梁知艺火气大,拿了手边的一本杂志,给她扇风:“哪有,我这不是在听你说么?” 梁知艺闻言立马考她:“那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宋曼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梁知艺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有了归宿就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了,亏我当初还在阿公面前极力撮合你和谢裕闵,嘴巴都讲烂了,口水都讲干了,他才勉强没有阻止,你现在事情办到了,目的达到了,就把我踹在一边了呗?” 宋曼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道:“梁大小姐辛苦了,来喝口茶。” 宋曼说着一边给梁知艺奉茶,一边道:“我和谢裕闵的婚事,阿公他本来打算阻止的吗?” 梁知艺说是啊。 “其实说起来,谢裕闵也一点都不厚道的,虽然你俩私下里决定了要结婚,可这事都还没和阿公商量呢,谢裕闵就自己擅自把消息散布出去,惹得阿公可生气了。” 宋曼不解:“他为什么生气?” “你想啊,谢裕闵把消息散布出去之后,你知道盛丰的股价涨了有多少吗?三倍!到现在还在涨!这难免不让阿公觉得谢裕闵是在利用咱们梁家的声誉给他谢家当垫脚石。” 梁知艺说得头头是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谢裕闵的速度也挺快的,结婚的消息上午刚散布,下午谢裕闵就送了大礼到梁家让阿公消气,谁都不知道他是先下手为强,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按谢裕闵的谨慎程度,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才对。” 第440章 三者(3) 盛丰的股价涨了不知道几天了,现在股市里人人虎视眈眈,买了股票的生怕盛丰出什么岔子,没买的都后悔当初怎么没有看准。 现在盛丰就是那块砧板上的肉,连带着谢裕闵的身价都水涨船高。 在梁知艺的印象里,谢裕闵是一个谨慎,很少出错的人,这种行为可以说的上是鲁莽了。 结婚这种事说小不小,两个人虽然已经说好了要结婚,可是没有通知对方的家长就擅自公布喜讯,做得确实有些不妥当。 梁知艺在一旁说着,见宋曼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了一下,宽慰道:“也不一定是外面传的那样啦,谢裕闵做事不会这么不知分寸的,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梁知艺一边说一边注意宋曼的神色,宋曼脸上虽然缓和了,可心里却是明白。 盛丰这段时间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开拓港城市场,股价涨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只是……现在宋曼搞不清楚,谢裕闵答应和她结婚,到底是真的想娶她,还是想借梁家的势,给盛丰回点血。 …… 梁知艺和宋曼试完衣服,和工作人员调整了一下礼服细节,就接到请柬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梁家了。 梁知艺听完电话火急火燎往家里赶,赶之前不忘让工作室派人去梁家给梁老太爷裁衣。 梁老太爷身体一直最近又不太好,不出远门,就让人上门来给他做。 宋曼和梁知艺一回到梁家就碰上端着茶水的江云英,江云英似是没想到梁知艺和宋曼如此要好了,一顿,脸色没收住。 宋曼率先向江云英打了招呼:“江姨。” 江云英对她笑了笑。 梁知艺听到江云英的名字回过神来,楼上传来梁老太爷咳嗽的声音,她看了看楼上,小声问江云英:“江姨,我阿公身体好些没?” 江云英说:“天气冷,身体受寒了,一点小毛病,没大碍。” 梁知艺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问江云英:“待会儿做礼服的工作室要来,要不要给你裁一件礼服?” 江云英一顿,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随后笑了笑:“不用了,你阿公说了,你的生日宴我就不用参加了。” 梁知艺愣了愣,眉毛一皱。 “那怎么行”这句话已经快脱口而出,可是到了嘴边,梁知艺又生生地咽下去。 因为她知道,江云英没有名分,是没有资格参加生日宴这么正式的场合的,只怕生日宴当天江云英只能躲在后院里听听声音,连前院都不能踏足。 梁知艺想到这里抿了抿唇,道:“那江姨,你到时候想吃什么派人来跟我说,我托人给你送过去。” 梁知艺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江云英受宠若惊,她以为梁知艺在给她传递什么暗号。 她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宋曼,道:“知艺小姐有心了。” 梁知艺着急和定制请柬的人碰面,对江云英摆了摆手,道:“没事,小事情。” 说完梁知艺拽着宋曼火急火燎地去了客厅,去商量请柬的花纹和设计。 第441章 三者(4) 梁知艺对这场生日宴比以往还要上心。 以往的生日宴排头虽然也不小,但至少请柬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做的,梁知艺只需要过目一下款式,点个头就行。 而这次,连请柬的底色,花色,样式梁知艺都要亲自过目。 宋曼对于这场宴会兴致缺缺,梁知艺却显示出天大的热情,她甚至将两个请柬的样式拿到宋曼面前,让她来定夺。 宋曼觉得梁知艺有点反常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手上的款式,指了指右边的兔子,道:“这个可以。” 梁知艺拿着那只兔子的样式对定制请柬的人说:“那就做这个样式的,底色用白金色,看上去贵气。” 等到样式确定下来,定制请柬的人说要回去打个版给梁知艺过目一下,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一时间客厅里就没有了人。 梁知艺伸出手按了按肩膀,见宋曼安静如鸡,这里又没别的什么人。 于是她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想了想,凑近,在宋曼身边坐下。 坐下之后,梁知艺嬉皮笑脸的,贴近宋曼:“宋曼,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宋曼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看向她:“怎么了?” 梁知艺抿了抿唇,又将双腿盘在沙发上,更加凑近道:“生日宴会上我想请柳……他们过来,你看……” 梁知艺眼里有闪烁,有期待,宋曼瞧着她的眼睛,忽然一下子恍然大悟。 “你这么上心这次的生日宴,还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这个?” 梁知艺忙摆了摆手,反驳道:“哎呀不是。” 见宋曼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梁知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凑过去低着头小声道:“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 梁知艺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对天发誓,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觉得……” 梁知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纠结。 宋曼见她说到一半不说了,问她:“觉得什么?” 梁知艺转头看着宋曼。 宋曼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且这双眼睛正直,善良,还漂亮,有的时候会遭她的妒忌,但大部分时间,这双眼睛是值得信赖的。 梁知艺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我觉得,我是不是被阿公养歪了?” 她一开始没觉得,是张梦琪生日那次,她着急赶回来,虽然和宋曼说的车抛锚了,但实际上是她撞车了。 而且,还是她撞的别人的车,一不小心,还把人撞进了医院。 索性人没太大的事,但梁老太爷的处理方式让梁知艺意识到不对劲。 按道理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对方要求她去赔礼道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梁老太爷却说跟她没关系,她堂堂梁家大小姐,不需要去赔礼道歉,这件事他会派人处理。 以往梁知艺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异议,可是那一次,梁知艺产生了困惑。 这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第442章 三者(5) “当时我就说我去赔礼道歉嘛,反正一句对不起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也是我先撞了别人,理应说声对不起的。” 梁知艺说,“我那天也是着急,不是故意撞上去的,但阿公说我是梁家的大小姐,不需要向别人道歉。” 梁知艺小声地说着,声音有些低。 宋曼闻言,想了想,问:“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教你的吗?” 梁知艺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梁知艺说:“自我记事起来,一直都是的。” 梁知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身份更是她区别于他人的不一样的地方。 她是千金,是富贵小姐,一双鞋就抵得上别人一年的开支,一个包包就是人家攒半年的生活费。 她高高在上,睥睨她人,有她在的地方,这个地方的规矩就由她来定。 梁老太爷也一直给她灌输这样的思想,她以后会是梁家的继承人,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 梁知艺也一直这么认为着,甚至在宋曼说出那一番话之前,她都一直这么坚信着。 但是后来,衣服店里她帮过的阿姨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天道别后,梁知艺并没有打算再和这对母女见面,她也没想过会再碰见。 说来也巧,自从那次去女子监狱没见到柳素娥,梁知艺心烦意乱,有一次开着车兜风,莫名其妙又到了那家店。 梁知艺想着既然路过,就进去看看。 梁知艺进去了,里面的柜姐认识她,知道梁知艺不是他们想象的假千金,而是正儿八经豪门家的有钱小姐。 有钱分很多种,拆迁户暴发户,或是精英商人,这些都算有钱人,但这些有钱都抵不上豪门的。 豪门是有底蕴传承的,是一代又一代打拼沉淀下来的,豪门不仅有钱,有底蕴,还有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 上次她们差点就在派出所里出不来,连工作都快不保了,是有人给她们保了下来,她们才免遭遇难。 柜姐们战战兢兢,把梁知艺当神仙供着,端茶倒水,亦步亦趋的跟着。 有人看着梁知艺脸色不佳,以为她还在对当初的事情不满,于是开口朝梁知艺道歉道:“梁小姐,是我们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刚道歉,店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一个看着青涩,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拎着店里的购物袋推开了门。 门上的风铃叮咚叮咚响着,小姑娘看上去像清贫的大学生,断不会是这家店的受众。 当时梁知艺就看了过去,梁知艺身侧的柜姐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姑娘剪着厚重的刘海,戴着一副框架眼镜,她局促地抬了抬眼镜,道:“之前我妈妈在这家店里买了一件衣服,我穿了觉得不合适,想问问能退吗?” 柜姐笑了笑,道:“当然可以退,带了小票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小票我们不小心弄丢了,没找到,但这件衣服是干净的,我就试穿了一次。” 柜姐听到没有小票,忙敛了笑,对小姑娘说:“小姑娘,我们店里没有小票是不支持退货的哦。” 小姑娘一下就垮了脸,对柜姐道:“真的不能退吗?你们完全可以检查一下,这衣服很干净,也没有弄坏的地方,只是小票没找到,不能通融一下吗?” 柜姐抿起唇,有些不高兴:“通融?你以为我们这是哪里?菜市场吗?通融一下就能让你把衣服退掉?我们店里规定了,退换货要有小票才能退换,你这个还是退货,更加需要小票了,没有小票我们私下里给你退是要罚钱的,要是衣服有问题,我们是要自己贴钱把你这衣服买下来的!” 柜姐说到这里有点气愤:“你自己没带小票来退货,就不要可怜兮兮的,整的我们凶巴巴的不给你退。” 小姑娘听到这话,眼眶没忍住一红。 她瑟缩了一下,手一紧,即使被说得有些怕,但她还是坚持道:“我知道你们店里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规矩,今天虽然是第七天,但还有八个小时到明天。” 小姑娘说:“这个衣服是我妈攒了半年的钱才买到的,她为了给我买件好一点的衣服,一天打三份工,还累到住进了医院……” 说到这里,小姑娘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柜台上,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这个衣服,我只需要钱。” 梁知艺听了眉眼一跳。 柜姐还要开口,梁知艺却说:“你给她退了。” 柜姐有些为难:“梁小姐,这……” 梁知艺一把打断她的话:“你就按正常价格退给她。” 柜姐一愣,没理解梁知艺的意思:“正常价格是……?” 梁知艺说:“原价。” 柜姐一下子就变了脸,忙道:“梁小姐,当初是按打折的价格给她妈妈的,现在要按原价退给她,这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梁知艺冷哼一声:“不合适?当初这衣服就是按原价的价格给你的,她妈虽然只给了打折的价格,但剩下的钱是我给的,现在衣服要退了,你只退打折的钱,怎么?我那部分钱你吞了?” 梁知艺见柜姐脸色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立马反应过来:“你真的把我的钱吞了?” 柜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姑娘却在旁边听出了前因后果,一下子反应过来:“难怪,他们家的衣服我在学校里听过,价格不便宜的。我妈买回来说只花了四位数,我都怀疑她买到假货,后来我在他们家的线上店看,做活动,力度很大,所以才没怀疑的。” 所以这衣服本来就是打折的款,但这个柜姐还是按照原价卖给梁知艺和那位阿姨。 要不是梁知艺心血来潮来店里看,又遇上来退货的女孩子,这件事就被柜姐给蒙骗过去了。 梁知艺冷着脸,对柜姐道:“把衣服退给她,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柜姐进过一趟派出所,知道梁知艺的底细,是真的得罪不得,才不情不愿把衣服退了。 第443章 联姻(1) 小姑娘收到退款,两人出了店门,小姑娘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将收到的退款其中关于梁知艺的那一部分退还给梁知艺。 小姑娘说:“您的钱,我不能收。” 梁知艺却不以为意,道:“收下吧,你妈妈治病需要钱。” 小姑娘摇了摇头,坚持不收。 梁知艺说:“其实我也只是想弥补一下而已,我看到你妈,我就想到我妈,你还能和你的妈妈在一块,可我妈……” 梁知艺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里的失魂落魄让小姑娘一顿,抿了抿唇。 她松了口,将钱收下,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帆布包,道:“作为谢礼,我请你吃饭吧?这是我妈自己做的,她的手艺可巧了。” 小姑娘看了看周围,正好周围咖啡厅外面有露天的座位可以坐,小姑娘拉着梁知艺去了那边,从包里拿出餐盒。 餐盒里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色泽一般,看着也不是很有食欲。 梁知艺看着小姑娘从包里掏出两双筷子,一双是一次性的,另一双是小姑娘自己用的。 梁知艺道:“你妈妈生病了都还给你做饭?” 小姑娘听到这话一顿,露出苦恼的表情:“其实我自己会做的,我小学五年级就会自己做饭了,但她怕我伤着手,不怎么让我下厨。” 小姑娘说:“她真的很疼我。” 梁知艺微微抿唇,也能听出小姑娘虽然嘴上苦恼,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对比自己,梁老太爷疼爱她不假,可自她记事以来,梁老太爷从未给她下过厨,就连一碗汤药都未曾煮过,都是让下人去做的。 隔壁景家,景秦生病了,景老太太都宽衣解带的守着,还给他煎药什么的,生怕他出什么事。 还有张家,张梦琪的父亲也曾经给她做过饭下过厨,也是打心眼里疼爱她。 梁老太爷对她很少亲历亲为,虽然关心没断过,但梁知艺不知道,他那算不算得上爱? 若不是,那到底怎样的才算是真正的爱? 梁知艺缓缓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出自己的疑惑,宋曼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梁知艺的困惑,心下一想,细细说道:“爱这个东西……我也说不好,但我想,全看那个人感情是不是充沛,会不会爱。” 宋曼舔了舔唇瓣,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人比较呆,比较含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不那么让人满意,那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而已。” “可有的人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表达,怎么让你舒坦,但他就是不做。” “你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异了吗?” 梁知艺脸色微微一变。 宋曼说:“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梁知艺微微一顿,嘴唇有些干涸,她看向宋曼,轻轻启唇:“那你觉得,阿公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吗?” 客厅里很安静。 明明不是黑夜,明明没有灯光,可从宋曼这个角度看过去,梁知艺的脸色惨白。 宋曼抿了抿唇,道:“这个……我不知道,其实说起来,你比我更加了解他才对。” 她曾经搜过梁家的资料,资料上显示梁老太爷是个性格温和,教导有方的人,当初的第一千金,梁韶芬的优秀有目共睹,断教不出梁知艺这种一身大小姐脾气的人。 所以当时宋曼觉得奇怪,梁知艺的性情阴险毒辣,甚至过于以自我为中心,梁老太爷那般人物,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也有可能……因为太过爱他的女儿,所以对外孙女更宽厚。 梁韶芬英年早逝,死的时候舟城各大豪门挂白布三天三夜足以看得出梁老太爷对梁韶芬的宠爱。 宋曼对这件事不再予以评价,毕竟她还不够了解梁老太爷,也不了解梁家,所以梁知艺的疑虑只能她自己去解。 宋曼和梁知艺暂且都没说话,安静下来。 忽然间有仆人过来,对梁知艺说:“知艺小姐,江夫人有事找你。” 梁知艺脑子里还在想着问题,听到仆人这话脸色一变,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来找我?” 梁知艺从客厅沙发上起身,见宋曼还坐在沙发上没动,她不禁催促她,“还傻坐在那干嘛?快跟我一起啊。” 仆人见梁知艺还要带上宋曼,一愣,忙制止道:“知艺小姐,江夫人说这事只能您能帮得上忙,宋小姐就……” 仆人的眼神很隐晦,梁知艺也没意识到是什么,她嫌江云英这个时间点还要过来占她的时间给她找麻烦,不耐烦地朝仆人摆了摆手,对宋曼说:“那你先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宋曼见梁知艺和江云英有什么要商量的样子,微微蹙了蹙眉头,没跟去。 梁知艺跟着仆人到了江云英跟前,江云英正在房间里给窗台上的植被浇花,见梁知艺来了,赶忙把手上的水壶放下,又走到门边看了看,见没有人,连忙把门关上。 江云英道:“知艺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梁知艺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吩咐?” 江云英道:“您刚刚不是给我传暗号,让我来找您吗?” 梁知艺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给你传暗号了……” 见这件事越扯越扯不清,梁知艺干脆也不纠结了:“算了算,我没事叮嘱你,你可能理解错误了。” “那宋曼那边……” 江云英如今搞不太懂梁知艺的意思,照先前的样子来看,梁知艺应该是想要对付宋曼,这才过去多久,两个人就这么要好,难不成梁知艺自己做了迂回战术,打算先跟宋曼搞好关系,再对她下手? 江云英眼睛一亮,忍不住夸梁知艺:“知艺小姐好计谋!” 梁知艺冷不丁被江云英一夸,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问她:“什么计谋?” 江云英一拍手掌,说:“除掉宋曼的计谋啊!您故意接近宋曼,和她搞好关系,就是想消除她的戒心,您好下手!” 江云英拍起马屁来也是一绝:“知艺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梁知艺:“……” 梁知艺此时脑袋上像顶着一群乌鸦“啊啊啊”地飞过,她眉头一皱,打断江云英的话道:“谁跟你说我和宋曼交好就是想对付她?” 江云英脸上笑容收了收,不解:“那是……” 梁知艺不耐烦道:“这你就别管了。” 梁知艺说:“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肯定算数,但宋曼这事你别插手了,也别想着使绊子对付她,不然我要你好看。” 梁知艺忽然袒护宋曼让江云英心里一咯噔,她立马低下头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对宋曼动一根手指头,您放心,只是……” 江云英面露犹豫。 梁知艺说:“只是什么?” 江云英道:“孔明锁的事情,咱们还要不要查?” 当初是因为怕宋曼回梁家抢走她的风头,所以梁知艺才找谢裕闵,找谢裕闵要的东西。 可如今宋曼和梁知艺关系交好,这木盒和孔明锁,还需要解锁吗? 梁知艺思虑片刻,沉下心来,道:“要。” 虽然她和宋曼关系已经缓和,但谢裕闵要的这个东西肯定非比寻常,梁知艺觉得自己还是牢牢握在手里比较好。 梁知艺说:“那木盒还在原处吗?” 江云英点了点头,说:“还在。” 梁知艺想了想,道:“盒子的锁我会继续去问,你盯着那盒子,如果我阿公把它转移了地方,你务必告诉我。” 第444章 联姻(2) 盒子若是不重要,就不会锁着,也不会放在卧室最下方的抽屉里压着。 梁知艺直觉这个盒子对于梁老太爷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她得时刻知道这个盒子的动向,以免自己弄到了钥匙,却不见要解锁的盒子。 梁知艺跟江云英又多嘱咐了几声才走,等回到客厅的时候,梁知艺看到空空如也的客厅,没见到宋曼的踪影。 梁知艺问旁的仆人,道:“宋曼呢?怎么不见了?” 仆人在一旁擦拭器皿,刚刚一直在一旁。 见梁知艺问起宋曼,他道:“宋小姐吗?刚刚定制礼服的人过来,让她带他们过去,把老太爷的礼服送过去试穿呢。” …… 定制礼服的人到梁家的时候,被告知梁老太爷此时正在书房,梁老太爷不喜欢闲杂人等进入他的书房,又时间紧迫,所以工作室的人只能来求助梁知艺和宋曼。 但找来的时候梁知艺不在,只有宋曼,所以只好宋曼带人过去。 一行几人去了楼上的书房。 书房外,波西米亚风的地毯一直从楼梯口铺到这条路的尽头,宋曼踩在上面软软的,鞋跟发不出一点声音。 楼上很安静,只能听见一点点轻微的声响。 等到走近了,宋曼才发现那点声响是从书房发出来的,梁老太爷傲慢且怒气冲冲,伴随着声音一并发了出来:“让我去找他?做梦!当初做事做得那么绝,现在看到希望就想来拉拢了?告诉他,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去见他的!”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梁老太爷更生气:“你们这是在威胁我?行啊,我看你们能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梁老太爷的怒气还没到眼前就通过书房门的缝隙传了过来,工作室的人听到这话都吓死了,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 豪门秘辛,最是隐秘,要是一个不小心偷听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宋曼见几人都战战兢兢的,忙安抚他们,竖着食指放在嘴边,让他们噤声。 屋内梁老太爷刚挂断电话,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 宋曼将门打开,又领着工作室的人走进去,笑道:“阿公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梁老太爷看到是宋曼,脸色缓和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她身后带进来的陌生面孔,眼一沉:“这些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宋曼解释道:“这些是礼服定制的,过几天不是生日宴了吗?知艺专门找人给您做了一套新礼服,您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的,还能叫他们去改。” 宋曼说着,将梁老太爷的礼服递给他,梁老太爷原本想让宋曼把江云英喊过来服饰,后来想了想,算了。 梁老太爷自己拿着衣服去屏风后面试穿,宋曼等人就在外面等着。 忽然间屏风后面梁老太爷叫宋曼:“小曼,过来一下。” 宋曼一顿,走过去绕到屏风后面。 梁老太爷已经穿好了裤子和衬衣,还有马甲和外套没套上。 宋曼极其有眼力见,连忙把马甲拿起来,抻开,给梁老太爷套上。 宋曼给梁老太爷系纽扣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太爷问:“你和谢裕闵要结婚的事情,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听梁老太爷的语气,好似要兴师问罪。 宋曼沉下心,敛了敛神。 “本来打算这两天跟您说的,结果没想到走漏了风声,有人事先爆了出来。” 宋曼连忙认错:“阿公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让人先把消息散了出去。” 梁老太爷眼睛一眯,看到宋曼审视的目光:“照这么一说,你们结婚的消息不是谢裕闵散播出去的?” 宋曼抿了抿唇,说:“是,您也知道,谢裕闵做事是很谨慎的,哪能不和您知会一声,就把消息散播出去呢?” 说着宋曼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给梁老太爷看。 “您看阿公,盛丰才刚刚官宣呢,之前要结婚的消息肯定不是他透露的。” 只见手机屏幕上,微博页面,盛丰集团的官方微博号@她,并称呼为谢太太。 而谢裕闵的官方微博账号也@她,叫她:你好,我的太太。 这则微博是十分钟之前发的,宋曼也是在那时意识到,谢裕闵要她的微博账号,还让她搞新的账号是怎么一回事了。 宋曼说:“阿公,肯定是有什么人冒充谢裕闵做这种事,想让您生气,故意破坏谢家和梁家的关系,让谢家梁家联不成姻!” 第445章 联姻(3) 宋曼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忐忑,不知道梁老太爷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辞。 毕竟梁知艺都心存疑虑,谢裕闵这番事做的欠妥当,老太爷更应该想到这一层才对。 如今景家回归,大家本就绷着一根线,若自己和谢裕闵的婚事这时候不成,谢家说不定就要被虎视眈眈的狼群撕个粉碎。 谢家的股价现在是红火,可越是站在高处,一朝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梁老太爷若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临时发出公告否决了自己和谢裕闵的婚事,那么谢家独木难支,股价暴跌,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疯狂买入股票。 到时候…… 宋曼后背出了点冷汗,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宋曼低下头给梁老太爷系扣子。 梁老太爷却注意到宋曼话语里的关键词,微微撇头:“你是说……有人冒充谢裕闵,故意用他的名义来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宋曼一顿,低头说是。 梁老太爷眯着眼睛,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思虑。 年迈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商人才有的精明。 他思考片刻,伸出手来握住宋曼的,对宋曼道:“最近,那些眼生的人就不要用了,身边留些熟悉的,以免出什么意外。” 宋曼眉头一跳,心里有些不安。 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宋曼眉眼低顺地应下来,外套也穿好,给梁老太爷扣好。 梁老太爷穿着西装走出屏风,量体裁衣的人围上来问梁老太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老太爷说了几句,宋曼没认真听,因为她现在的心神已经神游天外了,等到有人叫她。 “宋曼,宋曼!” 宋曼这才缓过神来,见梁老太爷看着她,对她说:“去我卧室里把那两颗纽扣拿过来,衣柜里,包装没拆的。” 宋曼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梁老太爷的卧房。 梁老太爷的房间透露出一抹古朴的气息。 宋曼瞧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直接去衣柜里拿那对梁老太爷说过的纽扣。 走的时候,衣摆忽然一扫,扫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 相框“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宋曼一顿,连忙拿起来一看。 是梁老太爷和梁韶芬的合照。 梁韶芬穿着边框带粉的学士服,手里拿着学位证书,歪着头靠在梁老太爷肩头,笑容璀璨。 说起来她笑起来和梁韶芬确实有几分相像。 宋曼指尖忍不住去抚摸梁韶芬的脸,却忽然间觉得相框边缘有什么要落下来。 宋曼一顿,想扯出来看。 门外梁老太爷的声音传过来:“宋曼,还没找到吗?” 宋曼赶忙将相框放到床头柜上,拿着手中的纽扣,从床头柜前起身:“来了——” 梁老太爷已经走到门边,见宋曼才从床头柜前起身,眼神闪烁了一下。 “拿个纽扣怎么这么慢?” 宋曼笑了笑,扬了一下手中精致的包装盒,道:“我也得检查一下纽扣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嘛。” 宋曼边说着,边走到门边。 梁老太爷揽着她的肩膀,眼神滑过完好无损的相框,笑道:“还是你细心。” 两人离开卧房。 第446章 联姻(4) 梁老太爷的西服调整了一会儿,等到快调整结束的时候,梁知艺找了过来。 两人在梁老太爷这呆了一会儿,和梁老太爷说了一会儿话后,才离开。 走到楼下,宋曼准备回谢家,梁知艺却突然叫住她:“你等等。” 宋曼回过头,见梁知艺的裙摆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弧度,裙摆上淡黄色的绣花像是冬日盛开的茉莉,即使在冷风中也是极具生命力的漂亮。 梁知艺是舟城靓女,即使是要下雪的冬季,也会只穿一条薄丝袜,和一条伞裙。 宋曼看着梁知艺噔噔噔地跑上楼,脚步快得跟个兔子似的。 没过一会儿,梁知艺抱着一个盒子从楼上下来。 “要过圣诞节了,你圣诞节那天没事吧?” 梁知艺的脸颊微微泛红,应该是跑的。 宋曼看着她粉红的脸蛋像熟透了的红苹果,微微一笑:“你要跟我过圣诞节?” 梁知艺舔了舔嘴唇,反问:“有何不可?” 梁知艺虽比不上宋曼长得惊艳,可娇纵起来有一股大小姐样子,灵动,漂亮,不知天高地厚。 宋曼见了,装作思考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道:“你要真想跟我过圣诞节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可能得带块黑色的布遮一遮身上的光……” 梁知艺疑惑:“为什么?” “因为……电灯泡瓦数太大,太亮啦。” 宋曼早就做好梁知艺会恼羞成怒的准备,梁知艺果不其然抱着盒子,指着宋曼,眼睛里都发火:“好你个宋曼!你知道我没对象,是不是故意气我!” 两人嬉笑打闹了一阵,最后宋曼小心翼翼扶着肚子在沙发上坐下,喘着气。 两人靠在一起,梁知艺也喘气,明明宋曼根本不方便跑,自己更容易抓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累。 梁知艺轻叹一声,有些为自己的未来发愁。 宋曼听到这叹气,问:“怎么了?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梁知艺感慨:“这世界上想找个不偷腥的男人简直比母猪上树还要难。” 宋曼听了想笑:“怎么会?我之前听说景秦追你追挺紧,人家可没偷过腥,你不喜欢?” 梁知艺撅了撅嘴,摇了摇头。 她撑着脑袋,认真回想:“之前也算喜欢过吧,可他太直率了,没什么心眼,有点笨头笨脑的感觉。” 宋曼微微讶异:“怎么会?我怎么感觉他心眼挺多的?” 梁知艺立马摇头,摇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是你跟他不太熟,熟了之后就会知道,他这人一根筋。” 梁知艺说:“要真有心眼,你觉得他会被谢裕闵那家伙玩的团团转?每次都处于下风?” 梁知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要不是景家一脉单传,这一辈也就景秦一个孩子,要有第二个,估摸着都不会让景秦接手。” 宋曼听了觉得确实有道理。 景秦的性格太直,大少爷脾气,说什么是什么,拐不过弯来,要进入商场,非得扒一层皮不可。 梁知艺说:“他现在啊,据他自己说,他就跟着他老爹打打杂,也没干什么重要的活。” 第447章 联姻(5) 宋曼想到那天在白氏集团楼下见到景秦,应该是因为生意。 宋曼问梁知艺:“有没有消息说景家要和白家做生意?” “白家?”梁知艺笑了,“景家跟白家做什么生意?” 白家规模不大,又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市面上多的是白家这样的企业,要不是傍着谢裕闵,白家在舟城早就杳无音讯了。 梁知艺后知后觉,问:“你问起这个做什么?” 宋曼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问一下。” 宋曼看着梁知艺一直抱着怀里的盒子不撒手,道:“你这里面是什么宝贝吗?看你一直抱着,重不重?” 梁知艺才想起来自己叫住宋曼就是因为这个盒子。 她顿了一下,表情怪异地将盒子放到宋曼怀里:“重倒是不重,你先替我拿着,我生日那天要戴的。” 宋曼看着怀里的盒子,下意识想打开。 梁知艺却捂住,死活不让她打开,说生日那天再打开。 宋曼有些无奈:“你得先告诉我里面是什么东西,要是我不小心给你弄丢了……” 梁知艺按着箱子:“不会弄丢的。” 宋曼一顿。 梁知艺说:“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宋曼还没来得及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梁知艺就从沙发上起来,拍了拍宋曼的头,笑道:“生日快乐宋曼。” 梁知艺上楼去了,宋曼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箱子,怪精致的。 想打开,宋曼又想起梁知艺的叮嘱,说生日那天再打开。 心里想着也没几天了,不急于这一时,宋曼抱着小箱子上了回去的车。 路遇红绿灯,车停下的时候,宋曼问:“生日那天我是坐这个车吗?” 司机说:“应该是。” 宋曼想了想,将怀里的小箱子交给司机,道:“我怕那天太急会忘带,干脆把这个留在车里,走的那天记得提醒我。” “好的。” 刚说完,红灯亮起,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宋曼拿起手机一看,就见梁知艺接二连三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叮嘱她过两天见面的时候多带一些钟叔种的茶。 宋曼微微惊讶,回她:你都喝完了? 梁知艺许是在手机旁,信息回的很快:对呀。 若宋曼记得不错,梁知艺那天走后,谢裕闵给的茶并不少,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 宋曼微微怔忡,梁知艺没耐心,又发了一条过来。 她说:不知道怎么的,我感觉那茶有种魔力,会让我不停地喝不停地喝,反正你记得给我带过来。 …… 盛丰的CBD大厦,四十二楼会议室。 玻璃通透,折射着光线。 会议室里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被光线照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很紧绷,严正以待。 “现在的股价已经涨破历史股价,并且还在持续不断地涨。”报告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谢裕闵的神色,又调了一张ppt,“可如果再继续这么涨下去,恐怕……” 涨,是好事。 可如果持续的不间断的涨,涨破临界值,那就往坏的方向去了。 整个股市都会被影响,甚至崩盘。 谢裕闵表情很严肃,他扭头看向财政部的:“这两天买入的数量还是只增不减吗?” 财政部的点了点头,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即使这么高的价格还是有人持续不断地买入,看ip,很多是港城那边的,还有海外……” 有人立马反应过来:“是故意的!对方肯定是故意的!谢总,有人在搞我们盛丰!” 谢裕闵又怎么会没意识到这一点? 盛丰股价涨起来的初期,他还是有些高兴的。 只是后来涨得越来越不对劲,甚至有人冒充他在向外散播要和宋曼结婚的消息之后,谢裕闵觉得事态严重了。 盛丰的股价暴涨,若这个时候盛丰发生什么丑闻,亦或者他本人有什么不好的新闻…… 谢裕闵脸色一沉,连忙问自己的律师:“我名下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律师看了一眼财务报表,说了个大致的数。 谢裕闵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买。” 众人眼皮一跳。 谢裕闵说:“全部买入。” “这……”律师有些犹豫,“谢总,按现在的市价,全部买入也买不了多少股,反而会让您个人陷入经济危机……” 谢裕闵眼色一沉,声音有些强硬:“我说全部买入就全部买入。” 空气里一阵逼仄,律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是。”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想说话。 谁都不想盛丰落到别人手里,谢裕闵更不想。 此时谢裕闵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难看。 章予这个时候敲了敲门,走进来,在谢裕闵耳边耳语:“谢总,有人找你。” 谢裕闵微微偏头:“谁?” 章予说:“白少爷。” 谢裕闵听到这个名字蹙了蹙眉,有些不解:“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说着也不管什么原因,谢裕闵道:“你告诉他我现在很忙,改天去见他。” 章予却摇了摇头,说:“白少爷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说着章予弯了腰,更小声地说:“他说和您一直找的那个线人有关。” 谢裕闵脸色一变,眉头皱在一起:“真的?” 章予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 谢裕闵表情一沉,最终还是打算去见白晨。 …… 谢裕闵的办公室,窗明几净,窗台上还有几株小小的仙人掌,上面还贴了小纸条,字迹很秀气,一看就是女孩的字。 白晨站在办公桌前,谢裕闵一进门就看到了他。 谢裕闵松了松领口的领带,走到桌前,利落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那个线人的线索?” 白晨听到谢裕闵的声音,抬起头就对上谢裕闵的眼睛。 一对上,白晨有些心虚,闪烁着移开目光。 他道:“我……” 终究有些开不了口,可目前的情况很紧急,白晨只得说:“老谢,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实情,可现在我家公司遭到景家的围剿,我是迫不得已才过来找你帮忙……” 第448章 仙人掌(1) 谢裕闵闻言脸色一变,问:“怎么回事?” 白家前两天接见了景家来的人,景家表示要和他白家做生意。 白家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白父虽然没有很强的经商天赋,但他有雄心壮志,想要将白氏集团发展得更好。 于是景家提出要和他白家做生意时,白父的合作意愿很强烈,可对于和谢裕闵交好的白晨却不同意。 “我当时和我爸说过,让他小心点景家,景家的合作不是那么好接的,可是他不听我的,一意孤行。” 白父见有好几家和自己一样规模的公司景家都有意合作,而且都签了。要真有什么事,不可能这么多家公司一起倒霉。 白父这样想着,也就不顾白晨的反对,签了合同。 结果…… “他们在合同上做了手脚,景家现在是合理合法地正当收购我们这几家公司,不是合作!” 白晨直接“扑通”一下在地上跪了下来。 “老谢,这事……我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谢裕闵看着白晨,又转过头去,走到抽屉前拿出一包烟来。 谢裕闵低头点烟,又问:“那你说的线人是怎么回事?” 蓝色的打火机火焰燃烧着香烟,谢裕闵的眼睛里有火焰的光芒。 白晨喉间一顿,道:“是闻淑妤。” 谢裕闵身子一僵,眉头一蹙,指尖的香烟抖了一下:“什么?” 白晨低下头,心脏的愧疚感遍布全身,压得他的脊柱都直不起来。 白晨说:“你上次不是问我闻淑妤有没有和景家交好吗?他爸以前是景家的家庭医生,专门负责医药这一块的。” 谢裕闵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年出了丑闻的那个闻家?” 白晨点了点头,说是。 谢裕闵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 闻家是医学世家,在整个医学界都挺有名气。闻淑妤的母亲自小天资聪慧,三岁就能认草药,五岁就能写医单,是天生的医学奇才。 景家对自家人的身体很看重,会专门聘请私人医生作为家庭医生,处理日常的疾病或身体检查和保养。 闻淑妤的母亲当时就是景家的家庭医生。 只是后来…… 谢裕闵想到这里,手中的香烟已经烧成烟灰,折断了掉了下来,谢裕闵将烟蒂摁进烟灰缸,又对白晨说:“闻淑妤是景家的这个线人,现在你跑过来说这件事,是她已经对你坦白了吧?” 白晨闭了闭眼,无比懊恼:“……是。” “她的条件是什么?” 白晨闭着眼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只是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顺便,让你去赴她的约。” 谢裕闵一皱:“约?” 白晨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和窗台上的仙人掌的字迹如出一辙。 谢裕闵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 他沉默半晌,对白晨道:“你先回去吧。” 白晨有些犹豫:“那我家的事……” 谢裕闵说:“我会想办法。” 白晨瞬间红了眼眶,直接在地上给谢裕闵磕了几个饷头。 白晨说:“谢谢你,谢总。” 白晨用袖子抹了抹快要溢出的眼泪,背脊佝偻着,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 谢裕闵忽然叫住他:“白晨。” 白晨回过头,对上谢裕闵的目光,谢裕闵抿了抿唇,忽然说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闻淑妤?” 谢裕闵询问的目光让白晨一愣,他笑了笑,扯出了一个有点难看又有点真诚的笑容。 “你瞎说什么呢?” 谢裕闵却因此,眼神沉了下去。 白晨出去了,谢裕闵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些麻木,头也有些昏胀。 谢裕闵握着纸条,走到凳子上坐着。他揉了揉脑袋,忽然间看到窗台上那株绿色的仙人掌。 谢裕闵心下一沉,按了内线,让章予进来。 章予闻声而动,走了进来,道:“先生,您找我?” 谢裕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章予说:“让方医生过来一趟。” 章予疑惑:“?” 谢裕闵指着窗台上的仙人掌道:“让他看看这株仙人掌有没有问题。” 仙人掌是闻淑妤送过来的,说是对他的头疼有缓解作用,谢裕闵也没多想,就把它放在窗台上,也没去管它。 但有的时候,谢裕闵能闻到从仙人掌那头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和他在治疗室里闻到的闻淑妤的香薰味道是一样的。 谢裕闵对闻淑妤没什么太大的戒心,所以就一直闻着。 可如今…… 第449章 仙人掌(2) 方知意昨天是上的晚班,刚回到医院宿舍倒头睡,就接到章予夺命连环call的电话。 方知意本不打算去的,但一听着章予说十万火急,也没办法,只能穿着拖鞋,套个简单的厚棉袄就去了盛丰。 只是他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打理,衣服穿的随意,连正式的鞋都没穿,他说他是谢总的家庭医生,楼下的保安还不信,非让方知意打电话求证。 方知意打了个电话给章予,保安看到章予亲自下来接人,才放行。 只是到底还是没忍住。 看着方知意不拘一格不拘小节的模样,保安还是没想明白:“谢总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当家庭医生啊?医生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电梯里,方知意捂着嘴打了个好几个哈欠,眼睛要睁不睁,头发邋里邋遢,感觉还有股味道。 章予站在旁边都没忍住看了方知意一眼:“方医生,你这昨晚做贼去了吧?” 方知意懒洋洋地收住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道:“一晚上三台手术,连续三天,这铁打的身体都要熬不住了。” 方知意说着,正好电梯门打开,撞上正要下去的郑微。 郑微一瞅他那张脸,一顿。 帅。 很帅。 和谢总那张鬼斧神工的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郑微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一眼和自己曾经见过的某一个人的第一面很像,只是郑微没想起来是谁。 郑微看到方知意后面的章予,道:“章秘书,这位是……?” 章予说:“谢总的家庭医生。” 郑微“哦哦”了两句,看到方知意还穿着一双毛绒拖鞋,心想这个家庭医生有够特别的。 方知意因为缺少睡眠,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对章予说:“快带我去找你们老板,事情办好我得早点回去睡觉了。” 章予带着方知意去了谢裕闵办公室,一进办公室,方知意就乐了。 他瞧着谢裕闵脸上戴着口罩,就露出两只神采奕奕的眼睛。他道:“什么情况?你这房间里有毒?” 谢裕闵听到“有毒”两个字点了点头,方知意微微诧异:“真有毒?” 谢裕闵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仙人掌,此时房间里门窗大开,屋外的冷风哗哗地刮进来,吹得屋子里满室的清香。 方知意也闻到了,笑道:“这算什么毒啊,顶多是心理医生专门用的催眠香罢了,很普通的。” 可刚这么说完,方知意脸色一变,又闻了闻。 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株仙人掌。 普通的仙人掌是不会有很大的味道的,但这株仙人掌有味道,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方知意脸色凝重起来,左右看了一眼仙人掌,又闻了闻。 方知意说:“这个仙人掌的味道确实有问题,我得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研究之后才能给你答复。” 谢裕闵点了点头。 方知意问:“还有什么事?” 谢裕闵摇了摇头。 方知意拎着仙人掌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知意带着仙人掌离开,谢裕闵才摘下口罩大口喘气。 想到方才放在窗台上的那株仙人掌,谢裕闵眼下一冷,心里十分不爽快。 可即使这样,谢裕闵也不得不去见她。 …… 城东郊区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往日里人来人往,顾客特别多,可今天有些特别,整个两层,就只有一位顾客。 那位顾客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手上握着一杯加了糖的卡布奇诺。 卡布奇诺味甜,她吃不了苦,就只能再多放糖。 尝着口中的甜味刚好符合标准,她撩了一下肩头披着的亚麻棕的头发,又撑着下巴往落地窗外看,只见一个男人从刚停稳的黑色林肯上面下来。 他穿着深色的大衣,里面是成套的西装,领夹都一丝不苟。 高大的身躯颀长,步伐大步流星,儒雅的脸庞偏冷漠,金色的金丝边框眼镜更增添了他冷冽的味道。 他是商人,是精英,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闻淑妤觉得自己当初对他动心也是很正常的,这样的男人,谁见了不会动心? 闻淑妤想到这里弯了弯唇,笑了一下。 她抿了一口卡布奇诺,绵密的奶泡将她的唇圈出一圈白色的泡沫。 闻淑妤伸出舌尖去舔,正好对上谢裕闵的目光。 闻淑妤对他温柔一笑,谢裕闵却漠视她,掠过她的视线,走进咖啡店里。 店内开着暖和的空调,浑身上下都暖呼呼的。 谢裕闵一走进店里就将身上的大衣脱下,交给身后一直跟着的章予。 他走到闻淑妤跟前,兀自拉开椅子,坐下,身子偏着,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第450章 仙人掌(3) 闻淑妤看了一眼谢裕闵的姿势。 偏坐着,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这是一种防御的姿势。 他在防她。 既然她的身份已经坦白,也没什么好隐藏的。闻淑妤道:“我说过,你的病只有我能治,就算你中途换了医生,能治你的只有我。” 闻淑妤信誓旦旦,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酒窝凹陷,软软地陷进柔软的皮肤。 她说话依旧柔声细语,就像春风拂过脸颊,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洒在脸上,下一秒,就变成尖刀利刃,变成穿肠药,刮骨刀,无声无息,直击心脏。 谢裕闵忽地一笑。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第一次见面?第二次?我们之间认识是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你和白晨的相识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谢裕闵的眼神里充斥着嘲讽,不屑。 闻淑妤看在眼里,心脏狠狠一刺。 当然不是。 她还没被景郑国带回去之前,她是将他当作真的朋友相处的,就算是现在,她有的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用了真心还是伪装成她都分辨不出来的模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闻淑妤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真假又有什么意义?” 谢裕闵轻轻一笑,空气里灰尘漂浮着,静默着,随时都会爆炸,湮灭。 谢裕闵说:“对你来说是没什么意义,因为每一步都在你的计算范围内,我也好,白晨也好,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是……”谢裕闵停顿一下,道,“这次白家落进景家圈套的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提前知晓?” 景家做这样的圈套已经信手拈来。 它已经是大企业了,没有人会怀疑它会在合同上做手脚。 “景家最开始在海外的扩张是不是也是用的同一种手段?” 从提出合作,到被大公司的企业招牌所吸引,大家以为都是互利共赢的事情,为了之后的发展,以为跟大公司牵上线了,之后就会扶摇直上,于是满心欢喜地签下那本合同。 结果到后来发现,这都是圈套。 “景家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却没有一点风声暴露,这么多年来瞒得死死的……”谢裕闵手指搁在桌上,低声道,“我想,应该是他善于拿捏人的死穴,让人不敢吭声,只能心甘情愿地替他办事。” “比如说……” 闻淑妤抿了抿唇:“比如说什么?” 谢裕闵盯着闻淑妤的眼睛:“比如说,亲人。” 闻淑妤心里一咯噔,脸色一沉,冷声道:“谢裕闵,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囚禁人是要犯法的!” “这才是他的精明之处不是吗?” 谢裕闵一句话就将闻淑妤镇住。 他开口说着,字字珠玑:“找个合适的职位,把人质捆在身边,好吃好喝地招待,招待到人质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而办事的人又因为人质的留下而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 谢裕闵轻轻一笑,笑容有些轻蔑:“这……又怎么算是囚禁呢?” “够了!” 闻淑妤脸色彻底大变,猛地一拍桌子,从位置上站起来。 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闻淑妤站着,谢裕闵坐着,谢裕闵双手抱胸,抬着头看着闻淑妤。 两人一高一低。 谢裕闵气势却不输闻淑妤多少。 第451章 仙人掌(4) 谢裕闵的手搁在桌面上轻轻叩着:“听说闻大夫早年前怀的是异卵双胞,闻医生可还有个姐姐?” 闻淑妤脸色一变,对于谢裕闵对自己信息的掌握心底诧异。 她母亲生双胞胎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还有个姐姐,可他却知道…… 只能说明谢裕闵的情报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悍。 只是再怎么强悍,也比不上那人的处心积虑。 闻淑妤抿了抿唇,对谢裕闵道:“我有没有姐姐,对于你这件事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谢裕闵,你现在已经是孤掌难鸣,进退两难了。” 盛丰股价猛涨,大量股民买入,就算是高价,如今买入也还有得赚。 若是持续上涨,涨破临界值,整个股市都要因为盛丰而崩盘,到时候盛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百年声誉就会毁于一旦。 可若是这个时候及时止损,那又会面临另一种局面—— 有人已经虎视眈眈地开始收购盛丰的散股,一旦下跌,盛丰恐怕会易主。 就算不易主,那人也会因为大量持股而成为盛丰的新任股东。 这两个局面对谢裕闵或是对盛丰都无益,盛丰都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谢裕闵盯着桌上的卡布奇诺。 上面的拉花已经变成一团一团的奶沫,已经看不到原先的样子,谢裕闵神色淡淡,不紧不慢道:“既然我不可能将盛丰拱手让人,也已经掉进了你们的陷阱,我为什么还要听你们的?” 横竖都没有路走,彼此僵持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闻淑妤似乎已经猜到谢裕闵会这么说,又或是惊讶于那人提前告知她的预判,她不慌不忙甚至有些冷静地说道:“因为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谢裕闵身子一顿。 闻淑妤说:“你想知道你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当初是被哪些人害死的,你想报仇,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可当年的凶手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付钦,梁家的赘婿。”谢裕闵声音平淡地说,“这事情我已经查到了,为何还要听你们口中的真相。” 谢裕闵面不改色。 闻淑妤轻轻一笑。 “谢裕闵,你知道的,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傻,也不用在这里跟我套话,一个凶手?你自己都不信吧,谢诚远这个帮凶计算在内都是两个了,单算付钦一个?区区一个付钦就能搬倒当时如日中天的谢家?况且……” 闻淑妤微微一顿:“你自己不还一直在找剩下的那几个是谁?” 闻淑妤说:“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不仅白家会没事,当年的真相你也会知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忽然间“轰隆隆——”一声。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忽然间乌云密布,暗了下来。 谢裕闵笑得很淡,淡到有些发冷:“除了付钦还有谁?” 闻淑妤提起位置上的包,很是决绝:“等你弄掉宋曼肚子里的孩子,谢家和梁家的联姻取消再说。” 闻淑妤已经走远,谢裕闵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对面的卡布奇诺已经凉得彻底,泡沫沉到咖啡底部,没有丝毫白沫。 几声雷鸣声轰隆隆地响彻天际,谢裕闵转头望去,一道极大的闪电,像是要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 闪电在他的眼里倏地一下劈开,再是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章予从门外走进来。 “谢总,您跟珠宝店约的时间到了,是不是应该……” 谢裕闵好半晌没说话。 他一直盯着落地窗外,看着天空清澈的白云渐渐被乌云吞噬,天色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章予在一旁没忍住催促谢裕闵:“谢总……” 谢裕闵声音淡淡:“取消了吧。” 章予眉头一跳,有些惊讶:“婚戒您……不买了吗?” 窗外开始下雨。 劈里啪啦,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 …… 这一场雨持续了三天,就连夜里都还在下雨。 宋曼苦恼于这一直持续不断的雨,又担心明日圣诞节也下雨。 因为雨,今年的初雪迟迟没有落下来,宋曼祈祷明日圣诞节能停雨,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左思右想,想来想去,宋曼得确保明天的约会能万无一失。 她走到电话机前,给早就预定好的餐厅打电话,再三确认明天的餐品和注意事项。 等到挂断电话,雨势并不见小,而钟叔也传来消息:“宋小姐,先生今天也还有事,您早些睡下,不用等门。” 宋曼听到谢裕闵不回来的消息,心里想着连着两三天谢裕闵都没回来了,不免有些担心:“怎么又不回来?你跟他说了明天的餐厅吗?” 钟叔回答道:“说了,先生说了,不会迟到的。” 听到这句话,宋曼一直担心的心放了下来,她从电话机前起身,又询问钟叔:“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有给我熨吗?” 钟叔说:“已经熨好了,您不用担心,明天您和先生的约会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宋曼又和钟叔聊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洗澡,等洗完澡把头发吹干,宋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在谢裕闵书房找了一本书带到卧室里来看。 宋曼想找到那本书,却死活不记得放在哪里。 她在床头柜里翻找,却找到一柄左轮手枪。 宋曼一愣,不知道谢裕闵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她划了一下轮子,发现里面是上了膛的。 宋曼不敢再握,轻手轻脚地将手枪放回去,但再也没有找书的兴致。 翌日,不知道是不是宋曼的祈祷起了作用,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放了晴。 宋曼醒来的时候,久违的阳光洒在地上,明媚的光线,给人开阔的好天气。 只是有了阳光,今日初雪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宋曼从床上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后,有仆人敲门,说是有一封她的信件。 现在这年头很少有人会写信,宋曼好奇,让人把信拿上来,问是谁给的。 仆人说,是A大送过来的。 宋曼一顿,就见信件上写的,是A大的校友会。 第452章 仙人掌(5) 宋曼已经毕业三年多,过了今年冬天,就已经快四年。 虽然她毕业于名牌大学,可没有杰出的成就,也没有响当当的名气,宋曼这几年在外几乎并不提及自己的学历,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接到校友会的信函。 宋曼将信函拆开来看,发现是一份邀请函,邀请函上写了想邀请她参加明年开春的七十周年的校庆,如果她愿意,可以做出杰出代表进行发言。 宋曼心想,她能有什么杰出的成就,不过是一个梁家大小姐的身份,其他的根本拿不出手。 宋曼拿着邀请函看了看,发现背面还卡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好些名字。 那些名字上有的是舟城已经退休了的市长,还有的是证券所数一数二的人物。 宋曼心想,这些人应当是和她一样,都在校庆邀请的名单中。 不过有点奇怪,宋曼没有看到谢裕闵的名字。 宋曼将信放回去收好,又问起自己预约好的造型师,仆人说已经在路上了。 宋曼大着肚子,穿衣服不好穿,只能穿些宽松的,能盖住肚子的。 身上的衣服可以简单,但妆面和头发却不能简单,宋曼在房间里精心打扮了一个下午,一直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才出门。 中途梁知艺打来电话询问:“你是不是打算去约会了啊?” 彼时宋曼已经打扮完毕,坐上了车,听到梁知艺问自己,道:“你明天都安排好了吗?妆造师都叫好了吗?” 梁知艺说:“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啦,确保万无一失,我明天中午就派车过来接你,你不许睡懒觉啊。” 宋曼笑了笑,道:“知道了。” 又听见梁知艺那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宋曼问:“你不在家?” 梁知艺“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对面师傅拿着铁锤叮叮当当敲锁,她道:“我在铁铺。” 宋曼疑惑:“你在铁铺干嘛?” 梁知艺说:“打锁呢。” 宋曼心想这年头有什么东西需要打锁,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梁知艺对她说:“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啊,祝你今天约会顺利,约会愉快。” 梁知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宋曼看着快速挂断的电话笑了笑,觉得梁知艺收敛了大小姐脾气起来,真是有够可爱。 忽然间车踩了急刹,宋曼连忙扶住椅背一趔趄,问司机什么情况。 司机道:“前面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堵车了。” 宋曼透过前车窗,看到满眼的红灯车屁股,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堵,堵了大半个小时,甚至还有继续堵下去预感,宋曼让司机绕道,顺便打电话给餐厅,问谢裕闵有没有来。 听章予说,谢裕闵这一天都在开会,而她打电话给她在盛丰的“眼线”郑微证实,谢裕闵确实在开会,餐厅那边回复,谢裕闵还没有到,宋曼有些心神不宁。 等到餐厅那边的人再度叫了一声宋曼的名字,宋曼才回过神来,说了两句挂断了。 七点半,宋曼才抵达餐厅。 经理迎着宋曼进去,并对宋曼说谢总还没有来,宋曼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八点半,宋曼打电话给章予,章予说谢裕闵突然有急事要处理,耽搁了时间,叮嘱宋曼如果饿了可以先吃,千万不要饿着自己,宋曼应下,对着上来的菜肴没有一点胃口。 九点半,宋曼再度打电话给章予,章予说谢裕闵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让宋曼别等,宋曼勉强吃了点东西,依旧还是很耐心地等待谢裕闵。 十点半,宋曼不再打电话给章予,反而直接给谢裕闵打。 谢裕闵接起电话,询问宋曼吃了吗。 宋曼看着桌上勉强动了几口的西冷牛排,道:“吃了。” 谢裕闵语露抱歉,对宋曼说:“今天有些突发状况,所以没有按时赶到,听钟叔说你打扮了一个下午,我竟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 谢裕闵柔软的声音化解了宋曼的焦虑与不安,她缓了缓心神,声音也柔和下来:“你现在过来看也一样。” 谢裕闵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 “我大概还要一会儿才能走,你的生日礼物收到了吗?” 宋曼听到谢裕闵在电话那头说着,脸色狐疑地说道:“礼物?” 宋曼狐疑地看着饭店经理,饭店经理也表示没有这个东西。 忽然间有服务生捧着一个精致盒子走进来,在饭店经理旁边耳语。 耳语完毕后,经理将小盒子递给宋曼,宋曼见这小盒子应该是谢裕闵送的那个,她用肩膀夹着手机,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金色的项链,项链上吊着一个兔子抱着一个小钥匙。 宋曼眼前一亮,夸道:“好漂亮。” 小兔子栩栩如生,怀里抱着的小钥匙更像是小兔子的小宝藏。 谢裕闵听到宋曼的赞叹,道:“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宋曼说:“我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 宋曼心情愉悦,立马接过谢裕闵的话道:“没事,我可以等你,反正都还没到十二点。” 电话挂断,宋曼看着盒子里的项链,又将它拿起来。 说起来她爱兔子,虽然有童年养兔子时的关系,但除去这个因素之外,她属兔子。 宋曼兴高采烈地招来饭店经理,让经理过来帮她把项链带上。 项链落在宋曼地脖颈间,锁骨上,再配上宋曼白里透红,像布满星星的眼睛,饭店经理见了都忍不住称赞道:“太太,真适合你。” 而那头,谢裕闵挂断电话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钟此时正在滴答滴答地走着秒钟。 章予觉得难熬,在一旁又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先生,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温和的方式……” 谢裕闵蹙着眉头,一口打断:“章予!” 谢裕闵凝着眉目,面色有些沉重:“去通知闻淑妤,让她到丛里大道。” 第453章 雨(1) 宋曼在饭店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饭店都要打烊。 这个时候饭店经理说谢裕闵来过电话,让她直接回家。 宋曼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丰盛,精致,可是都冷了。 虽然有些失望,可还有半个小时才十二点,宋曼想,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也算是过了这个生日了。 回谢家的路上,车比来时少。 路边的灯光晃过宋曼白净的脸,宋曼看着贴了膜的车窗,光影映着,前座副座上放了一个很小的蛋糕。 宋曼见了,反应过来:“叔,你今天生日?” 司机笑了一下,道:“不是,是我女儿,她十五岁,这不想早点回去给她过生日……” 司机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 宋曼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抱歉:“那待会儿你直接下班吧,给女儿过生日要紧。” 司机没想到宋曼不计较他刚才的失言,还让他待会儿直接走,他笑起来,脸上的纹路都笑成了褶子。 他一边应道好,一边说:“宋小姐,你真好。” 要知道他们这些开车的,给人干活的,很少会被主人家关怀,更别说刚才他还在岗位上,却说想要早点回家这种落人话柄的话…… 宋曼闻言,笑了笑:“没事。” 车子开到谢宅庭院门口,司机就将车钥匙交给宋曼,让宋曼把钥匙还给库房。 宋曼把钥匙揣进兜里,心里惦记着谢裕闵,就没着急去库房还钥匙。 回到谢家,宋曼没见到谢裕闵,也没见到几个仆人,就上了楼,去了卧室。 宋曼打开房门,见卧室里也没有人,一时间有些疑惑,想打个电话问谢裕闵,忽然间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宋曼放下手机回头去看,见是谢裕闵,立马扬起了笑。 可没多久,宋曼脸上的笑便渐渐消失,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不该见的人,还有一群来者不善的黑衣人。 宋曼看到眼前的闻淑妤,脸上表情一僵,有些不懂:“谢裕闵,你这是……?” 谢裕闵却不看她一眼,只道:“动手。” 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走进来直接将宋曼制住。 宋曼挣扎着,还没来得及问出发生什么事,其中一个黑衣人便掏出一包粉末,对着宋曼的口鼻去。 宋曼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摇着头死命挣扎。 可几个男人对付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是那样简单,宋曼一招不慎,鼻子和嘴巴都吃进去一些。 一旁的黑衣人见她已经吃进去,又加快强度,将整个粉末都倒进去,还拧开矿泉水瓶盖,让她就着水吞进去。 即使宋曼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吞进去的粉末就像是焰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气管里涌出一股药味,将她的喉间刺得腥甜。 宋曼被呛得眼泪直流,她咳嗽着,衣服全是被水打湿的印记。 她就像一只落汤鸡,一只狼狈的狗。 宋曼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闻淑妤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曼,“你觉得他会允许杀父仇人的女儿生下他的孩子?!” 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涨潮的海面“哗”的一下,汹涌似的而来,宋曼感受到一阵肚痛,有什么在逝去。 她想去看谢裕闵,想看他亲口说出他厌恶她,不想让她生下他的孩子,她不配,可她压根不敢看谢裕闵,她害怕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对她的厌恶,害怕他亲口说出她不配—— 她是如此不敢承认,他的恨。 她原以为自己假装不知道,假装这件事已经解决,假装爱意可以漫过失去双亲的痛苦,假装他的爱比他的恨更深。 却没想到,假装不过是自欺欺人,骗得过别人,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那股恨意。 这颗定时炸弹炸了。 宋曼低下头,强忍着颤抖的肩膀,强忍着喉间的涩意,她能感觉到肚子在痛,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动。 那仿佛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挣扎,是最后的生的希望。 宋曼忽然捂住肚子,下定决心。 “我不会允许你们伤害他的!” 闻淑妤却觉得宋曼已经是困兽之斗,她给的打胎药药效极猛,一定会给她流得干干净净! 刚这样一想,就见宋曼跑到床头柜前。 她本想叫人去抓住她,却见宋曼手里握了一把手枪,金色的,左轮,还上了膛。 宋曼举着手枪,脸色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双腿之间还汩汩流血。 可她似是没察觉到,只看着闻淑妤:“别过来!” 她的精神紧绷,握着手枪的手也紧绷着,流着汗,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只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如临大敌。 闻淑妤却不相信宋曼会开枪。 在她心里宋曼那么善良,善良到如此懦弱可笑,又怎么会开枪呢? 于是无视宋曼的警告,甚至是轻蔑。 闻淑妤继续往前走。 宋曼尖叫着警告:“我说了别过来——!” 尖叫声伴随着子弹“嘭”的一声打在卧室的地板上,一个子弹大小的孔打穿了地板,又跳起来,就要往闻淑妤脸上去,是谢裕闵反应过来,将闻淑妤拉开,才让那枚子弹壳免于打到闻淑妤的脸上。 子弹壳发出“哐当”的声响,最后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闻淑妤没想到宋曼真的会开枪,直接指着宋曼:“你……!” 宋曼却泪流满面。 她的头发湿粘,眼眶通红,口鼻都好似无法正常的呼吸。 她无比委屈地看着谢裕闵,将枪口对准他,喉咙中的颤抖比不上她就要夺眶而出的悲伤。 她一字一句,声音粘连却无比清晰。 她说:“谢裕闵,我没有对不起你。” 腿间的血还在流,宋曼却没有勇气对他开枪。 她跌跌撞撞跑出房间,跑出走廊,跑出整座宅子。 她慌张地跑到才下来没多久的车里,拿着钥匙想要点火,却怎么都点不上。 宋曼感到肚子肚痛,她气急败坏地砸着方向盘:“快启动啊!” 几秒过后,发动机启动,雨毫无挣扎地落下来,噼噼啪啪地砸在车前窗上。 第454章 雨(2) 宋曼快速将车子驶离谢家。 她虽然早就拿了驾照,但平时很少开车,临时赶鸭子上架也有些掌握不了火候,总是开的东倒西歪的。 不过好在大半夜这条夜里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宋曼开出一段距离就适应了。 只是肚子很痛,宋曼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她将车停在路边,感受到倾盆的雨势,用手往下一摸,全是血。 宋曼想找个人来帮自己。 可手机却被放在谢宅,没有带走。 宋曼记得车上有个备用的手机。 她侧着身子去副驾的屉子里找备用机,胳膊无意间触到了收音机的键,机械的播报新闻的女声瞬间响起,充斥着整个车厢。 “新闻快讯,枫业街一百三十二号,有女性跳楼自杀,身份不明,原因不详,目前情况尚且不明,亟待警方进一步调查……” 宋曼听到这个消息,“喀哒”一声将收音机关闭,她找到备用机,在备用机的通讯录里找电话。 备用机是司机用来联络各家的电话,宋曼在电话里找到梁知艺的名字,拨号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 宋曼又再度拨过去,也是关机的状态。 汽车在雨天里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宋曼觉得自己的肚子越发的痛了。 可梁知艺的电话打不通,她又不可能去找梁老太爷,郑微的电话她没记住。 天色越发昏沉,连带着宋曼的脑子都有些混沌。 宋曼有些累,想睡下,可肚子里偶尔的阵痛提醒她,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放弃,她怎么能放弃? 于是宋曼又打起精神来,打算自己开车去医院。 结果双闪还没有关掉,前面停下来一辆车,噢不,应该是宋曼的周围停下来好几辆车。 一把黑伞从车上下来。 宋曼眼睁睁地看着谢裕闵撑着黑伞,走到车前。 他背脊笔挺,肩膀宽阔,面无表情的脸上是刺骨的冰冷,手上的黑伞似是黑无常的夺命刀。 他敲着车窗,想让宋曼下来。 宋曼却摇着头,蜷缩着,不下来。 两人隔着玻璃,雨势瓢泼,宋曼看到谢裕闵嘴里一开一合,说的什么内容她听不清,她也不想听清。 她手中早已没有可以和他制衡的武器—— 那把手枪早就在她逃跑的时候,被她丢到一边。 而此时此刻,谢裕闵在车外已经叫人着手去撞车窗。 车后座的车窗被人敲碎,而驾驶座的车窗也不能幸免遇难,宋曼在尖叫声中被谢裕闵拉出车厢。 雨势磅礴,她被谢裕闵拉着站在伞下,看到谢裕闵的肩膀被大雨淋湿,谢裕闵说出的话飘出热气,整把黑色的雨伞像一块黑色的幕布。 宋曼试图挣脱谢裕闵的桎梏:“你放开我!” 谢裕闵却扣她扣得越发紧了:“宋曼!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宋曼感觉自己腿间的血越流越多,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抓起谢裕闵的手对着嘴巴狠狠一咬,谢裕闵吃痛一声,连忙松开她。 宋曼跑出伞下,淋着大雨,刺骨的大雨像是冰渣子扎进她的心脏,身体,小腹。 她呼出的白气飘到空中,被雨水打散。 黑夜深重,像是在为什么祭奠。 雨水滂沱,像是在为什么哀悼。 宋曼感觉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淋着雨,好似看到了某个生命在对她招手。 再下一秒,她跌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点滴一点一滴地落下来。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宋曼的眼皮子滚动,眼睫轻颤。 再过一会儿,她缓缓醒来,感觉到腹部阵痛,肚子那一块如刀绞一般。 她“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冰凉。 吊水很冰,落到血管里将宋曼全身上下都冰住,她扭头瞧了一眼吊水,正对的沙发上,有杂志摊开在那,显示着刚刚这里有人,刚离开没多久。 宋曼咬了咬唇,将惨白的嘴唇咬得充血,她坐起身,想将吊针取下,却被刚进屋子的男人阻拦道:“欸欸欸,小心点,你刚小产……” 原本宋曼动作一顿,并不打算摘掉,可听到男人的话,又毅然决然地将吊针扯掉。 手背上的针孔一下子就渗出血珠来,方知意眉尖蹙起来,连忙上前拿棉签堵住宋曼渗血的针眼,嗔怪道:“你怎么不听呢!” 宋曼神色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是谢裕闵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方知意听到这话有点生气:“在谢家家庭医生这个身份之前,我是你的医生,你是我的病患,你要是不想落下病根子以后身体虚弱生不了孩子,你就别听我的,就这么走出去……” 宋曼身子一愣,看了方知意一眼。 方知意见宋曼不再这么一意孤行,拿开棉签,看了一眼伤势,露出满意的表情:“这还差不多。” 方知意看到宋曼手背上全是扩展的毛细血管,冬天一冷,手就容易冰,冰久了,毛细血管扩张就看不到下面的血管。 方知意想重新给宋曼扎针,把剩下的吊水打了,却听到宋曼道:“我睡了多久?” 方知意说:“半天。” 宋曼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为什么梁家的人还没来接我?” 屋子外没有下雨,反倒呜呜地刮起风来。 枯黄的树叶夹杂着一些不服输的绿枝啪啪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方知意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筋来想绑住宋曼的手腕,好给她下针,宋曼却一缩手腕,道:“我不打针,我待会儿还要参加生日宴。” 方知意却强硬地拽过她的手,绑住橡皮筋在她的手背上啪啪打。 方知意一边找着血管,一边道:“生日宴你今天可以不用去。” 宋曼眉头一皱,问:“为什么?” 方知意找到那根藏在毛细血管下的青色血管,拿起一旁的细针,在针尖处挤出一些吊水。 方知意将针尖刺进宋曼的皮肤,又摘下橡皮筋,很熟练地贴上医用胶布。 方知意调试着吊水的快慢,对宋曼说:“梁家出事了,这场宴会取消了。” 宋曼一愣:“什么?” 方知意抬起头看向宋曼的眼睛:“梁知艺死了。” 第455章 雨(3) 宋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方知意见宋曼脸色有些白,不再提这个话题,只道:“把这瓶吊水打完你就按床头那个按钮,我会过来。” 方知意叮嘱道:“吊水期间,不要乱跑。” 方知意说完就出去了,宋曼坐在床头,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后背也有些冰凉。 她想到那个曾经和自己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女生,满肚子大小姐脾气,却在尝试着变好的梁知艺,她……怎么可能死?又怎么会死? 宋曼摇着头,觉得这事肯定是方知意骗她的。 明明昨天下午梁知艺还和她通过电话。 风又大刮特刮地刮起来,树叶再度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上,宋曼抿了抿唇,看着手边还在滴滴答答往下吊的吊水,毅然决然地拔掉吊水,下了床。 昨夜的车还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宋曼万幸,谢家的人没有把车开走。 宋曼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将车开走。 灰蒙蒙的天,即使是落着雨,人们的生活方式未曾改变。 大街小巷都是打着伞的行人,亦或是在商场屋檐下躲着雨的消费者,川流不息。 红灯让所有车辆排成长长的车龙,宋曼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备用机,纤细修长的手指透露着一股又白又惨的病态味。 宋曼一边注意着红灯,一边从手机里调出梁老太爷的联络方式。 她以为这个手机里有,却不曾想过像梁老太爷这样的大人物是没有私人联系方式的,有的只有梁氏集团梁老太爷的私人秘书,而私人秘书有时候只负责集团内部事务,像梁知艺这种事情,属于家事。 宋曼想着,将手机丢到一旁,烦闷地捋了一遍头发。 按下车窗,让冰凉的,夹杂着雨水的空气涌进来,宋曼听到车外的声音,又见到路口那张巨大的LED屏报道放起本市电视台的最新新闻。 穿着得体的女主播一字一句,口齿清晰,铿锵有力地说道:“据相关人士透露,谢家和梁家亲家不成,反成仇人,据悉,梁家临时取消生日宴,盛丰却也紧随其后,将几日前的官宣微博删掉,盛丰股价大跌,连带着与之捆绑的梁家股价也出现了这几年来的第一次下跌。” 红灯一直亮着,斑马线上的行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打着伞,手里拿着手机,几乎十个里九个都在讨论这次的股市,和盛丰做的那些不厚道的事情。 “梁家的股价已经有好几年没跌过了,这么一跌,它首富的位子是不是会被动摇啊?” “动不动摇我不知道,不过看形势,梁氏集团这次是遇到劲敌了,你看到刚才的新闻了没?盛丰和刚入驻舟城的AC国际签约了,两家公司准备联合在西北开采矿山,做矿石生意!这生意可一直是梁氏集团的顶梁柱产业,要是被别人吃上一口,梁氏集团可不好过啊!” “可这谢家和梁家不是先前都谈婚论嫁了么?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反目成仇?” “听说啊——” 第456章 雨(4)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车窗上,溅起一脸的雨水,冰冰凉凉的。 宋曼有些恍惚,身后的汽车鸣着笛,破口大骂:“走啊,前面的车!堵在那干嘛呢?” 宋曼被刺耳的鸣笛声鸣回心神,她连忙松开刹车,可下雨天,刹车踩得急又松得快,一不小心熄了火。 后面的车还在骂。 “怎么还不走!你家死人了吗?” 宋曼一气之下,对着车后的声音回击道:“是啊,你家没死过人?赶着去投胎?!” 宋曼吼完,重新启动车辆,将车开走。 一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最后她将车停在路边,不停地呼气。 淡定,宋曼。 她这样告诉自己。 别人说的话终究是别人说的,你自己是什么样你很清楚,这样就够了。 可即使是这样,宋曼的眼眶还是红了。 她不禁想起刚刚听到的谣言—— “听说啊,是因为新回来的梁家大小姐是二婚,跟别的男人搞大了肚子!所以盛丰老总一气之下,就取消了婚事!” “啊……二婚啊?我靠,被别的男人用过的二手货?” “可不嘛。” “但我怎么觉得,依他谢家的实力和地位,能查出二婚这件事也不难吧?难道不是之前就计划好了给梁家重重一击?” “要真这样,那这个流落在外的大小姐可不就是个恋爱脑?” 宋曼咬了咬嘴唇,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原来谢裕闵假意答应她,留下她的孩子,放纵她表达自己全部的爱意,这些都只是为了报复! 亏她还以为,他们之间会有未来。 宋曼眼泪啪啪地掉,心想梁老太爷肯定恨死她了,要不是她执意要跟谢裕闵结婚,梁家又怎么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车厢里的空调温度不低,可宋曼的牙齿在打颤,她试图将空调调高一些,忽然车外走过来一个身影,将她的光影都遮盖住。 “咚咚咚。” 宋曼扭头一看,就见谢裕闵出现在跟前。 他微微弯腰,身后章予在替他撑伞。 他的身上没有碰到一点雨水,很体面,很冷情。 谢裕闵“喀哒”一声,拿着车辆的备用钥匙打开车门。 谢裕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带着宋曼从未看过的冷漠,似是没有半点私人感情的模样:“不是让你在吊完水之前不要随便乱跑吗?你怎么这么不乖?” …… 不见天日的筒子楼,四面方方正正,围出中间那块空地来。 空地之外,就只有这方寸之地往上看,才能看得到一抹天空说得上自由。 沙石堆在空地上,堆得很高,几岁的小男孩成群结伴地在一旁玩沙子,而另一边,小女孩两三个,系着弹力绳,和伙伴一起玩跳绳。 有留守老人坐在门口,即使是大冬天,也捧着一杯热茶,在外面坐着,楼上拉开窗户,让楼下小孩回家吃饭的大婶,声音极其有穿透力。 宋曼被黑布蒙着眼睛,看不见周围的情形,黑衣人拉着她,将她往楼上带,走在最前面的是谢裕闵。 谢裕闵说:“既然医院你不想待,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会派人好好看着你。” 第457章 雨(5) “哐拉——”一声,像是起了锈的安全门,宋曼踉踉跄跄被推进去,手中的桎梏被解开,一入眼就是穿的很少的艳女郎海报,上面沾满了油渍,还烧了几个洞,应该是烟头烫的,全烫在关键部位。 下面是沙发,沙发上罩着白色的布巾,虽然看着不精致,但总归是干净的。 厨房和客厅没有隔开,挤在一起,洗碗池里放满了锅碗瓢盆,看着都是洗过一遍的,卧室用一块串着绿色珠子的珠帘隔开,电视机摆在沙发对面的那堵墙边,不大,却在这五脏俱全的房间里格外和谐。 宋曼一愣,一下子明白谢裕闵的意思,她道:“你要把我软禁在这儿?” 谢裕闵声音淡淡:“谈不上软禁,只是让你的身体好得快些。” 宋曼冷笑:“在这种环境里我能好得快?说起来我现在这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谢总怕是盼着我早点死吧?” 宋曼的神情讥诮而又刻薄,谢裕闵从未见过她这样。 可一想起缘由,谢裕闵变了的脸色又淡下来:“没人期盼你早点死,你好好养身体,也别想着有人会来找你。” 宋曼此时恨极了谢裕闵,又怎么会听谢裕闵的话。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谢裕闵,眼里的愤怒都快化成一团火星子,想将谢裕闵燃烧殆尽。 宋曼信誓旦旦:“我阿公一定会来找我的!” 谢裕闵说:“他不会,他现在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心情管你。” 宋曼听到这话心里一紧,看着谢裕闵也充满着警惕:“你要干什么?” 谢裕闵不说话,往门口走去。 安全门“哗啦”一声打开,谢裕闵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房子,宋曼焦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说清楚!梁知艺的事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宋曼想追过去,可黑衣人提前拦下了她。 宋曼此时连近谢裕闵的身都不得。 宋曼讥诮出声,看着谢裕闵都带着一丝恨意:“你处心积虑计划了这么久,就是想要报仇,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我杀了?!” 宋曼想起床头柜上那一只金色的手枪,道:“你怎么不一枪把我崩了?让你杀父仇人的女儿夜夜睡在你身边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宋曼口不择言地说出一句又一句,谢裕闵看着此时离自己已经有些距离的宋曼,明明不久前,两人几乎负距离接触,而现在…… 他眼底一沉,以往像黑曜石一般揣着星空的眸子,如今晦暗,深得不像话。 “宋曼,我先前没打算杀你,现在也不会,梁家的事你别管,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宋曼却看出谢裕闵的意图:“呆在这里?要呆多久?十天?半个月?一年?还是两年?谢裕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将我摆布,践踏我的尊严?” 见谢裕闵不说话,宋曼将涌上喉间的哽咽压下去,她走上前去,想要推开黑衣人,“让我走。” 黑衣人拦着,不让宋曼走,宋曼想硬闯,争执道:“放我离开!” 一瞬间,谢裕闵走上前拽住宋曼的手道:“宋曼,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现在就只能呆在这里哪都不能去!” 宋曼仰着头看着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一丝不甘,还有一丝倔强:“你觉得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 宋曼笑容有些冷,有些讥笑,有些嘲讽:“谢裕闵,我们已经不是未婚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上下级关系,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宋曼说完这些话就被谢裕闵扣住下巴。 他的力道大,扣得宋曼嘴唇发白。 谢裕闵道:“行,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资格。” 一场艳事在昏暗的出租屋里进行,黑衣人站在门口都听得面红耳赤,里头的女声像是死过一回。 声音渐渐结束,谢裕闵用纸巾将污浊擦去,看着瘫在床上连腿都直不起来的宋曼,一点一点系着扣子。 谢裕闵道:“你刚流完产,我不真动你,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宋曼全身已经没有力气,只瘫软在床上。 这里的楼房没有隔音,她刚才做的事,发出的那种可耻的声音不知道被多少人听见。 可恨,可笑。 她就这样在他娴熟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宋曼好恨,恨自己身体对谢裕闵的接纳,恨谢裕闵对她的熟悉。 宋曼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他越是冷静如从前,宋曼就越是有些崩溃。 宋曼道:“你不用来看我。” 谢裕闵转头看她:“怎么?” 宋曼冷笑道:“反正过几天你也见不到我了。” 看到宋曼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谢裕闵眉头一皱,细细一想,脸色越发冷冽得不成样子。 他上前拽住宋曼,用暴戾的,有些愤怒的语气斥道:“你敢?!” 宋曼道:“有什么不敢的?梁知艺都能被你们算计,我这个还没入梁家族谱的千金,不是更好对付?” 宋曼说完甩开谢裕闵的手,一字一句道:“用不着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宋曼说着就要下床,谢裕闵猛地拽住她的手,将她压在身下。 谢裕闵的双腿紧紧夹在她的腰间,皱成“川”字那样的眉头紧凑拢起,像是能夹死一只蚊子。 谢裕闵抿着唇道:“谁和你说梁知艺的死和我有关系?” 宋曼反问:“难道她的死和你没关系吗?!” 宋曼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她看着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任,谢裕闵看在眼里,他眉头微蹙,神色有些凝重:“如果我说不是呢?你会信吗?” 宋曼抿了抿唇,撇开眼,不言。 谢裕闵见状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宋曼,我和你说过的,是你自己不信。” 谢裕闵从床上下来,背对着宋曼道:“你也别想着我走之后可以逃跑,跑不掉的。” 谢裕闵转身离去,而屋子里的黑衣人却没有离开。 筒子楼的隔音不好,上上下下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曼坐在床上,想着方才谢裕闵离去的背影,她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是谢裕闵的,哪一个是别人的。 第458章 藏(1) 筒子楼的沙地上,谢裕闵走在前面,脸色不太好看。 章予走在后面,见谢裕闵心情不好,不敢多言。 谢裕闵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去请个医生过来。” 章予一顿,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让方知意……” 谢裕闵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 章予不敢说话了,连忙打电话去联系医生。 谢裕闵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筒子楼,它就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四面环绕着,不见天光。 谢裕闵对身后的黑衣人道:“换三班人过来,三班倒,看紧她,不能让她有过分的举动,也不能让她出这筒子楼半步。” 谢裕闵说完就离开了,黑衣人看了一眼楼上,连忙吩咐下去。 筒子楼里一片寂静。 宋曼坐在床上略微有些出神。 屋子里的窗户开着,刮了点风进来,冷气瞬间侵袭整个房间。 宋曼拢着床单去关窗户,忽然间磕到一旁的遥控器。 宋曼见是暖气遥控器,一愣,没想到这筒子楼里还有暖气。 宋曼将窗户关严实,不让冷风进来,又按下遥控器,“嗡”的一声,屋子里瞬间暖和起来。 宋曼拢着床单重新回到床上,又看着窗外的天气,这里的视野没有外面的好,窗户不小,可外面有铁窗,窗户上还贴着窗花,很影响视线。 宋曼已经没有精神去收拾窗户上的窗花,因为肚子已经在轻微的抽搐。 宋曼卷着床单,又盖过厚厚的被子,她蜷缩在床上,像海藻一般的浓密的长发被冷汗汗湿,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又脆弱又可怜。 宋曼就这么蜷缩着在床上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安全门哐当哐当地发出声响,宋曼睁开眼,声音有些哑地问了一句:“谁?” 门外黑衣人道:“宋小姐,谢先生叫的医生到了,请您开一下门。” 宋曼听到谢裕闵的名字,即使只是称呼,心里也禁不住一沉。 她从床上爬起来,手脚都有点虚浮,使不上劲,却还是穿好衣服,拢着厚厚的外套,打开了门。 木门一开,宋曼注意到的不仅是黑衣人带着的拎着医药箱的医生,还有好几个小脑袋。 宋曼一顿,那几个小萝卜头见她看过来,吓得一个两个三个作鸟兽散。 宋曼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几个小萝卜头用清脆的声音喊道:“真好睇,好靓!” 宋曼听到空气中清脆的童言,异于平日里所使用的语言,这几句地道的方言让宋曼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不是惯常呆的舟城。 只是没想到昏昏沉沉的这段时间,竟然从一座城市到了另一座城市,宋曼微愣,眼前的黑衣人便开了口:“宋小姐?” 宋曼微微侧身,让两人进来。 诊断很快,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为了调养宋曼小产之后的身子,医生把药方开出来,黑衣人拿着药方去买药,宋曼就呆在屋子里没出去。 屋子里暖气烘着,医生看宋曼脸色很白,很是虚弱,顿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宋小姐这次小产损伤有些大,这段时间还是注意不要受凉,不然以后不好要孩子。” 医生这样说,宋曼却笑了一下,她的笑很短促,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以后要孩子这件事。 医生不敢再多言,宋曼却像是想到什么,问医生:“您是从哪个医院来的?是私人诊所,还是公家医院?” 医生顿了顿,道:“宋小姐,你不必在我这套话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宋曼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我有权利知道我所处的地方是那里吧?” 宋曼笑得有些落寞,医生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安全门被人拉开,买药的黑衣人去而复返,他将药买好,给医生过目,医生看过之后确认无误,又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 医生跟着黑衣人走之后,屋子里再度陷入死寂。 宋曼走到桌前看到那些用便条纸贴好的药盒,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一日几次,一次几粒。 宋曼皱着眉头将那些药拿起来,想丢进垃圾桶,可忽然间窗户外面传来的小孩地道的港语发音:“等埋我!(等等我)” 宋曼突然间不想扔了。 她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窗口,屋子里昏暗,幽深,死气沉沉,她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第459章 藏(2) 宋曼一直坐在窗户边上。 筒子楼里隔音不好,即使她住在四楼,往上往下都还有楼层,但她依旧能听见楼下的声音。 小孩们围在一起过家家,童言童语,好不大声。 宋曼透过窗户,能看到自己这间屋子一直有人守着,偶尔经过一些买菜的大叔大妈,都会好奇地往里面瞅上两眼。 有的一不小心和宋曼对视了,他们都会飞速回过头,马上离开。 一直到傍晚。 晚霞晕开半边天,就连这坐井观天的筒子楼都染上不少色彩,宋曼看不见晚霞,却能听见楼下玩嗨了的孩童叽叽喳喳从楼下上来的声音。 他们操着宋曼听不懂的港语,只偶尔泄露几声相似的发音,让宋曼猜到几许。 小孩子们不是一个家的,到了楼梯拐角处,便道别。 宋曼听到有几道脚步声过来,她立马走到窗边,偷偷将窗户掀开一点点。 几双十岁孩童的脚掌掠过,后面跟着的那一个脚掌小很多,看上去才六七岁。 宋曼忽然叫了一声,那小脚掌的男孩顿住,往回看。 宋曼将窗户拉开更多,对上他的眼睛。 宋曼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那小男孩却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儿,等宋曼再想把他喊过来的时候,他却也一溜烟地跑开了。 前面几个小孩听到声响,连忙对小男孩嘱咐道:“讲咗等你唔好理佢,点解你仲停落嚟喇!” 宋曼听不懂,但却也能看出来这些小孩不愿意理她。 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宋曼叹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小孩缘不差,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就变天了,现在连小孩都不待见她。 宋曼拉上窗户,想到沙发对面的电视机。 她从卧房到了客厅,想打开电视机,却发现这个电视机只能播放DVD,旁边是一篓子的碟片,宋曼找了一下,又有些沮丧地放回去。 道阻且长。 翌日。 绣了花的桌布上,铝箔片空了两个药片,旁边放着喝过半杯的温开水,厨房里的火开着,头顶上的灯泡“啪”的一声炸掉,宋曼连忙关了灶火,回头吐脸地打开木门,拉开起了铁锈的安全门,对着门外的黑衣人道:“灯泡坏了,我等着做饭,能不能给我换个灯泡?” 黑衣人已经换过一轮班,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宋曼的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心知套近乎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脸色又冷了几分,表达几分不满。 黑衣人小伙见宋曼脸色不好看,忙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曼道:“谢裕闵让你们看着我,没说不能换灯泡吧?” 门口两个小伙一阵对视,有一个往屋子里瞧了一下,瞧屋子里确实黑漆漆的,按电灯开关灯也不亮。 门外那个说:“好的。” 于是差人去买灯泡。 宋曼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去,试图记住他们的脸,也记住一共有多少个人。 她没回屋,只是靠在门边,等着人把灯泡买来换了。 三个人站在门口,宋曼斜靠着门框,另两个站得笔直,看上去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忽然间里面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黑衣人嗅了嗅,眉头一皱,问:“什么味儿?” 另一个人也闻到了。 只有宋曼面无表情,毛孔都没动一下:“菜糊了,没弄好。” 说着,宋曼朝两人看了一眼:“有钱吗?借我点钱?” 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准备从里面抽出一张绿的给宋曼,却没想到宋曼自己挑了一张红的。 挑完红的,宋曼还要点评一下:“你钱包里这照片挺好看的,女朋友?还是老婆?” 黑衣人一顿,连忙遮住钱包里的照片,转过身不再多言。 宋曼轻轻一笑,手里抓着一张百元大钞准备出去,另一个黑衣人伸手拦住她道:“谢先生说了,您不可以离开这里。” 宋曼冷冷一笑:“这里是哪里?是说这间房,这层楼,还是这栋楼?” 黑衣人愣了一下,想到谢裕闵说的原话,犹豫了一下。 宋曼拨开他的手,神色淡淡道:“放心,我只是到隔壁蹭个饭,不跑多远。” 宋曼走到隔壁。 隔壁的门没有生锈的安全门,只有一扇木门,上面油漆斑驳,还有小孩用粉笔写的字。 宋曼敲了敲木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来开门。 宋曼看到一个女生,她衣衫整洁却洗得泛白,个头不高,看着青涩,似乎才十八的模样。 她的眉眼很淡,看到宋曼的时候眉宇间警惕,身后有更大一点的女性声音开口问:“阿芳,边个(哪个)?” 罗芳紧盯着宋曼,嘴唇抿着,回道:“隔篱新嚟嘅嗰个靓女。” 宋曼听到靓女两个字,猜到是在说自己,她缓缓开口,笑道:“你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小萝卜头拽着罗芳的衣服偷偷往她那看,宋曼愣住,是昨天傍晚她没叫住那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她看过来,便“唰”的一下跑了。 宋曼视线跟过去,就被罗芳的眼睛挡住。 罗芳看着宋曼,用带着很生疏很青涩的普通话问,很警戒,很警惕的样子:“你有什么事吗?” 第460章 藏(3) 宋曼不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也愣了一下,才道:“我电灯泡坏了,等不及做饭,可以在你们这吃一顿吗?” 见罗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宋曼拿出手中的钞票,递到罗芳跟前:“我可以付钱。” 罗芳撇开宋曼手中的钱,语气更不好了:“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饭,你找找别人吧。” 说着罗芳就要关门。 屋子里那道苍老一点的女声传来:“阿芳,让她进来吧。” 罗芳一顿,朝屋子里喊了一句:“妈——” 女声笑了一下,说:“没事,也就多双筷子的事情。” 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宋曼走进屋子里,刚才在门口还不太能感觉到,但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中药味,屋子里也全是药罐子。 宋曼看到先前那个偷看她的小男孩站在小凳子上,将桌上的药端下来。 他是那样小心,那样谨慎,只是在路过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看她一眼。 多看一眼,手中的药汁就要洒出来,一旁出来一个十四五岁,扎着简单马尾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脑袋,接过他手中的药汁,往卧房那边走去:“看到美女你就走不动道了是吧?小色鬼。” 小男孩摸了摸脑袋,跟在她后面,反驳道:“你才是小色鬼。” 宋曼隔着艳色的珠帘,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虚弱地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小女儿送过来的药汁,慢慢吞下。 罗芳有些不高兴,操着一口流利的港语,道:“ 阿妈,你冇必要起一个唔挐耕嘅人煮饭。” 宋曼猜出来一点。 女人觉得罗芳有些不礼貌,道:“反正我都是要起来给你们做饭的,也不差这一双筷子。” 女人下了床,从衣架上取下一条围巾披在身上,宋曼见状连忙上前道:“我也可以帮忙打打下手的。” 这边屋子里的光比那边要亮堂许多,宋曼看到女人脸上的皱纹,和右边脸上那一条从眼尾到脸颊的那一道疤,有些狰狞。 宋曼一顿,没说话。 女人倒是没有在意宋曼的反应,只道:“你是客人,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可以说说话,聊聊天。” 宋曼敏锐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字眼:“人生地不熟?听你们的口音,你们应该是港城人?这里不是港城?” 罗芳连忙轻咳了一声,道:“妈,你怎么病糊涂了,这里是港城,您忘了?” 罗母才反应过来,虚弱地笑了一下:“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罗母问宋曼:“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有。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股饭香,宋曼坐在餐桌前。 餐桌是一块很普通的木桌,上面垫了一层餐桌罩,全是油。 罗芳拿抹布擦了又擦,硬是没擦干净,罗芳还想换块新的抹布擦,宋曼连忙止住了她的动作,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罗芳的妹妹罗琳读高一,进高一后课业难度加大,没有别人聪明,就干脆笨鸟先飞,努力一些。 即使是罗母煮饭的空档,她也拿着书在门口坐着温书。 第461章 藏(4) 宋曼瞧着,她翻书时的手掌心中间往下,有一道很深的疤,她一愣,还没来得及细看,厨房里的饭香味就飘了过来。 宋曼回过神,就见女人端着菜,戴着口罩,撇过头有些咳嗽。 罗芳见状去搭了把手,拍了拍女人的背,才顺过气来。 罗芳把菜端到桌上。 她脸上那一条长长的疤痕再度吸引住宋曼的眼神。 刚才离得远,看不清,如今近了,看清楚了,就能发现这道疤不是旧伤,是新伤。 罗母还有其他的菜要炒,又要折返回厨房。 宋曼跟上去,掀开珠帘,想问罗母一些事,余光里见罗芳紧紧跟着,盯得很紧。 宋曼知道,这几个人里,罗母话口最松,最容易套出话来,而罗芳嘴巴最严实,却也盯罗母盯的最紧。 宋曼心想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便改变了思路,问起了一些很家常的问题。 譬如几个孩子多大了,譬如她脸上的疤。 宋曼问出口之后,罗母身子一顿。她情不自禁地摸上那道疤,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又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不小心弄伤的罢了。” 宋曼见罗母长得还不错,耳朵上打了耳洞,却没戴耳环,脖子和手指隐隐约约有些戴过首饰的痕迹,应该是爱美的。 宋曼说:“我认识几个技术还不错的医生,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让他们帮你看看能不能修复。” 罗母听到这话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修复?我这把年纪就算了,要是有机会,可以带我三宝看一下。” 宋曼有些困惑。 “三宝?” 屋子里三个小孩,大女儿罗芳十八岁,小女儿上高中,那小男孩身上没伤,看着水灵灵的,有什么需要看的? 宋曼不解,罗母却笑着解释道:“我有四个孩子,三宝是我的三女儿罗琳,我最大的一个是个女儿,今年二十二了,看着和你一样大。” 宋曼笑了笑:“二十二?我今年二十五了,噢不对。” 宋曼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的情绪,笑:“前几天我刚过生日,我二十六了。” 锅里的水烧开了,罗母将锅盖揭开,把叶子菜放下去烫。 厨房里很小,宋曼站在罗母旁边,都有点碍手碍脚,有些挤。 宋曼从罗母身边离开,回到客厅,就见罗芳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佝偻着背,看着手机。 等宋曼走近,她意识到有人,将手机一盖。 宋曼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问:“听说你有个姐姐?怎么没见她?” 罗芳咬着唇,脸色不好:“关你什么事?” 宋曼见罗芳对她一直有敌意,一愣,笑了一下:“小妹妹,我不过一问,你不想告诉我可以不告诉我,但你对我这个态度,我很难不怀疑我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你。” 罗芳抿着唇不吭声,不一会儿新的菜也上了桌,宋曼不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罗芳不打算说她也不逼着她说。 吃完饭之后,宋曼将从黑衣人那借来的一百块压在桌子上,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房间里也亮堂了,宋曼将烧焦了的菜倒进垃圾桶,又洗干净锅碗瓢盆。 按照医嘱把药吃了,宋曼看着外面天气好,把床单拆了放进洗衣机,抱着被子就要去顶楼。 几个黑衣人看她要去顶楼,心脏一凛。 其中那个借钱给她的黑衣人拦住她:“宋小姐,你不可以去顶楼。” 宋曼眼睛一眯,外面的阳光确实很刺眼。 她抱着被子,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去顶楼?今天的太阳这么好,我去楼上晒晒太阳不可以?” 黑衣人生怕她这只是借口,目的是为了跳楼,一想起谢裕闵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那人心一横,道:“您只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宋曼听到这话笑了,她掂了掂被子,又翻开一道痕迹指给黑衣人看:“这是你们谢总弄出来的,就不能让我上去晒一晒?我可以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但这家伙不可以,这屋子这么暗这么潮,再不晒晒,会长霉。” 见黑衣人寸步不让,宋曼叹一口气,道:“干脆这样吧,你跟着我上去行吗?我去哪你去哪?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黑衣人见宋曼铁了心要上顶楼,这被子确实不晒不行。 黑衣人想了个办法,干脆找了个绳子捆住宋曼的腰,又绑住自己的腰,以免宋曼骗自己,又抱起被子,让宋曼走前面。 宋曼见他确实不相信自己,可自己确实没有要跳楼的打算,也就由着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顶楼,宋曼指挥着黑衣人把被子晒在绳索上,又叮嘱他拍一拍被子。 顶楼天清气爽,阳光特别好。 但它不高,有些荒芜,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宋曼没办法辨别这是不是港城,只能暂且将弄清楚的心思按下不表。 她伸了个懒腰,问那个黑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陈送。” 宋曼想起他钱包里的照片,道:“那照片是你女朋友吗?” 宋曼这么一说,黑衣人下意识捂住自己口袋里的钱包。 宋曼感觉他有点应激。 顶楼的阳光很大,刺得宋曼忍不住眯起眼,宋曼抬起手遮了遮太阳,对陈送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怎么样。” 陈送一顿,摇了摇头。 宋曼见他欲言又止,心事重重,她道:“怎么了?” 陈送却没说,避开这个话题,只道:“你被子晒完了,可以下去了吧?” 宋曼看着远处漂浮着的像一样的白云,这里的空气新鲜,视野空旷,和屋子里的沉闷不一样。 宋曼拢了拢厚厚的外套,说:“你给我弄个小凳子上来吧。” 宋曼心情有些好:“我想在这儿晒会太阳。” 陈送不懂宋曼怎么突然间要晒太阳,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宋曼的说辞? 谢裕闵说过,不要让宋曼靠近顶楼这样危险的地方,以免她想不开跳楼自杀。 想到这里,陈送眉头一皱,道:“你还是下去吧,在楼下晒也一样。” 第462章 藏(5) 宋曼眉头一蹙,脸色一变。 “楼下怎么会一样?” 这筒子楼四面都是环绕着的,只有正午的时候,阳光才能照到空地上。 要晒太阳,当然是顶楼最合适。 宋曼见好声好气说不奏效,非得让她换个态度。 宋曼冷声道:“谢裕闵让你们看着我也没说把我当犯人吧?既然不当犯人,那我有诉求,你们是不是得听?我说了我只需要一个小凳子,你要实在信不过我,你让你同伴帮我去准备。” 宋曼双手一抱,冷哼一声:“你也见过了,那房子都照不进光,我在里面待久了,会产后抑郁的。到时候我要真抑郁跳楼了,我看你们怎么跟姓谢的交代!” 宋曼话说得有些重,却也字字说到黑衣人在意的点子上。 黑衣人见宋曼好像真的只是想要晒太阳,便也没再僵持,打电话让人过来送小凳子和遮阳伞。 宋曼此时闹脾气:“我不要小凳子了,我要躺椅,还要一床厚点的毯子。” 不一会儿,躺椅和毯子都送了上来,宋曼将躺椅打开,毯子盖在身上,躺了上去。 冬日,只有在阳光下才有暖和的感觉,宋曼晒着太阳,感觉到阳光照在眼皮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那一刹那,宋曼有些想不通梁知艺为什么要跳楼。 明明那段时间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一点一点变得好起来,怎么突然一下子变了天,人就没了。 宋曼想着有些怔忡,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送一直在一旁守着宋曼,见宋曼安静着一句话都不说了,他面露疑惑,总感觉宋曼在憋什么坏主意。 他轻咳一声,惹得宋曼回过头来。 “干什么?嗓子痒?想挨打了?” 宋曼的脸白净,眼睛水灵灵的,漂亮得很,再加上此时她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毯子里,只露出一只脑袋,很可爱。 陈送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原本只是随便咳一声,结果岔了气,没稳住,只能不停地咳。 宋曼见他这咳嗽劲,不免关心道:“叫你刚才不跟我说你女朋友的事吧,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陈送连忙捂住胸口,摆着手,想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见宋曼从躺椅上起来,扯着绳索,走到楼梯口对守在这里的黑衣人道:“你们快给他弄瓶水来,他要咳死了。” 最后一瓶水拯救好了陈送的咳嗽,陈送也才缓过来,呼出很大一口气。 热气变成白色的雾气,陈送看着宋曼平易近人的模样,想到宋曼在这里无聊的样子。 他其实心里知道,宋曼和他搭话是无聊,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钱包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身边没有可以聊天的人,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她只是想找些事情做来淡化她被软禁了的事实。 陈送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道:“宋小姐,那是我老婆,不是我女朋友。” 宋曼有些诧异:“你……结婚了?” 陈送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年纪不大,也不像会英年早婚的样子。 陈送点了点头,说:“结婚两年了。” 宋曼听了,有些疑惑:“这么漂亮的老婆,我问你的时候干嘛藏着掖着,怎么不让大家伙看看?” 陈送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抿了抿唇,没说话。 一旁和陈送相熟的黑衣人听了,忍不住道:“送哥他之前……不是我们安保队的。” 宋曼微微惊讶。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道:“送哥他以前是你们梁家安保队的。” 舟城的每家豪门都会有私人的安保队队伍,这些安保队大多都是经过了一些专业训练的退役军人,身手强于普通人,拿到的工资也不少。 陈送是今年刚退役下来的特种兵,应聘了梁家的私人安保队伍,在里面当小兵。 即使是豪门的安保队伍也不是次次情况危机,出状况少之又少,在职期间能有一两次紧急危机也就不错了,所以这份工作多是拿着高薪,安保走个过场,养了不少的闲人。 有闲人的地方就会有看不惯做事习惯妥帖,事事周全的人。 陈送的行事作风比较谨慎,有几次处理好了突发事件,有些拔尖,就被队伍里资历比较深的人盯上了,一来二去,队伍里出现了排挤。 若只是排挤,陈送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后来,他们不小心看到陈送钱包里他老婆的照片,竟然起了歹心,用他的名义,把他老婆骗出来想侮辱她,还好他发现及时,制止了。 之后他便辞了职,不再梁家的安保队干了。 陈送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一段经历,宋曼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 她对梁家的事务不太了解,但这种事情绝不是个例,安保队都成这样,其他内部只会更乱。 宋曼抿了抿唇,对陈送表示同情,陈送摇了摇头,道:“没事,也因为这件事我进了谢家的安保队,算是因祸得福。” 宋曼问:“谢家的安保队,氛围很好么?” 一旁黑衣人直接一肩膀搭在陈送的肩膀上:“那是,我们经常下班的时候出去撸串吃呢。” 宋曼在顶楼晒了会儿太阳,又顺道让那些黑衣人上来替她晾被子,现成的人力资源,不用白不用。 陈送还给她带了一本书上来,据说是让宋曼没那么无聊,只是宋曼看着看着,就变成挡太阳的,一挡就是一下午。 中途,有别的居民的上来晒被子,宋曼看到罗芳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上来了。 三个人拉着床单吃力地晒。 宋曼叫住他们:“喂——” 小萝卜头们转头看她。 宋曼说:“我那有止咳的药,待会儿你们给你妈妈拿过去,光吃中药见效慢。” 罗芳一顿,咬了咬唇,没说话。 罗琳和罗帆见二姐都没说话,自己想道谢,也不好意思道谢,便抿着唇,有些怯生生的。 罗芳瞧出两个弟弟妹妹的意图,清咳一声,继续晒被子。 两个弟弟妹妹知道罗芳拉不下面子,便喜笑颜开地,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谢谢漂亮姐姐!” 第463章 讨厌(1) 宋曼见他们脆生生地叫着,脸上一笑,嘴角微微一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 她看着那两个小孩,带着孩童才有的天真烂漫。 就是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的本意后,还会不会这么甜甜地叫她了。 傍晚,晚霞染了天色,也落了雨。 宋曼和陈送等人急急忙忙将被单收起来,刚跑回屋子里,外面就哗啦啦地下起了一场大雨。 宋曼看着这么大的雨势,微怔。 陈送拨了拨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看了一眼里面光秃秃的床,问宋曼:“这床单和被子要铺吗?” 宋曼回过神来,道:“要。” 陈送和几个安保小伙把屋子整理好之后就出去了。 木门一关,开阔的视野没有了,眼前就只剩下逼仄的空间,和堆砌在一块的锅碗瓢盆。 忽然间桌子上的“闹钟”叮铃铃地响了,宋曼走过去,将提醒她吃药的闹钟关掉,打开铝箔片扣下两颗药片,就这水咕噜噜地吃了。 吃完药,宋曼坐在沙发上,头顶的吊灯比以前那只亮堂了些,都是差不多的简陋,红绿两根线缠绕在一起用钉子钉在墙面上沿着天花板连下来。 手边一只老式的电话机,已经荒废很久,早就没有了以前的用途。 整个屋子安静,孤寂,没有一点人气。 宋曼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屋子里的暖气在她进屋的那一瞬间就开了,宋曼感受到如呼吸一般轻的暖气,想到自己怀着孩子的那段时间是极其怕冷的,可现在,孩子没了,她的身体倒没那么怕冷了。 宋曼想着,将关着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任由狭小缝隙的风吹进来,而此时,安静的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笃笃笃——” 宋曼一愣:“谁啊?” 外面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来,还带着一丝生涩的口音:“漂亮姐姐,我们来给你送饭。” 宋曼听出是奶娃娃罗放的声音,打开门,就见陈送和其他守在门边的黑衣人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到。 对上宋曼琢磨的目光,陈送不自在地撇过眼,生硬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宋曼觉得他这人怪别扭,明明好心,还要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宋曼笑了笑,让罗放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三姐罗琳,两个人端了两份菜,罗琳怀里还抱着三份碗筷,还有饭。 宋曼见两人似乎是要留下来陪自己吃,没见到罗芳,宋曼问:“你们二姐呢?” 罗放捧着菜,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放在比他高不少的桌子上。 宋曼见了,想起昨天整理屋子里的时候看到一个小桌板。 她将那块小桌板拿出来,把饭放在小桌板上,就听见罗琳说:“她在陪我们妈妈吃饭,让我们过来陪你吃。” 宋曼见罗琳愿意跟自己说话,心下一顿,又问:“话说你姐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们知道原因吗?” 罗放原本站在小桌板旁边等着罗琳盛饭给自己,听到这话懵懂地看向罗琳,而罗琳原本在盛饭,手一顿,手上那一条很深的疤痕在灯光下晃得显眼。 罗琳说:“她不是讨厌你,她是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 第464章 讨厌(2) 罗琳一家算不上小康,但也很幸福。 但这种幸福戛然而止在他们的父亲死在工地之后。 “我爸爸在梁氏集团的工地上打工,那天不小心从工地上跌下来,没有医药费,也没有赔偿金,什么都没有。” 罗琳一边盛着饭,一边说:“我妈带着我和弟弟去梁氏集团要钱,被打断了腿,瘸了,我大姐为了养活我们几个,也不读书了,就去外面打工。” 罗放在一旁馋桌子上的肉,听到这话都忍住不看桌子上的肉,皱着眉头道:“我大姐读书可厉害了,都是年级前几呢!” 宋曼淡淡的笑了笑,问:“那你大姐做的什么工作?怎么一直没见她?” 罗琳将盛好的饭给宋曼,道:“她……失踪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做的什么工作,只知道每个月定时定点地打钱过来,最后一次通话,她和我们说她不用再打工了,她老板给了她一个大单子,她做好这个大单子钱的事就不用愁了,还说我二姐想出国留学的事情也能办好……” 罗琳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可这之后,我们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也再也没打钱过来。” “会不会是你大姐拿了钱自己跑了啊?”门外突然有换班的黑衣人突然插嘴说道,“你想想,你们一家子人不加她自己,少说也有四张嘴吃饭,都是没有能力挣钱的,都负担到她一个人身上得有多大的压力?再说了,现在外面普通工作工资那么低,她一个人要养活你们这么多人,得打几份工……” 黑衣人还在头头是道地说着,罗放突然搁下手中的碗,十分愤怒地跑到黑衣人面前维护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大姐!我大姐不是那样的人!” 宋曼也觉得黑衣人的这个猜想很不合适,她皱了皱眉,斥责道:“行了,别说了。” 宋曼看着罗琳手上那道像新伤的伤疤,道:“那你这伤呢?这伤是怎么弄的?” 罗放比罗琳反应还要快,立马道:“是上个星期去讨钱的时候,被人打的!” 宋曼脸色微变:“打的?” 罗放点了点头,童言无忌地说:“我姐没打钱过来,我妈又生了病,二姐去打工了,我妈就带着她去要债,结果被那些人打了。” 罗放说:“差点三姐这个手都写不了字了。” 罗放的语气很郁闷,宋曼眉尖蹙着,抬起罗琳的手,将她的掌心翻过来,又拉高她的袖子。 从手腕到小臂再到上臂,一条缝了针的疤痕一直延长到上臂中间。 宋曼瞧着心惊,胸腔里一股怒气一涌而上:“他们为什么打你?凭什么打你?!他们有什么资格打你?!” 屋子里一片寂静,罗琳缩了缩手,将修子撸下来,笑着道:“没事,我也好了,医生说没有伤到筋,还算幸运,姐姐你也别生气,我都不在意了。” “那他们给你医药费了吗?”宋曼问。 罗琳一愣,摇了摇头,道:“我妈说打我的那个安保已经被辞,找不到了,公司那边说人已经辞职,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第465章 讨厌(3) 宋曼有些怒火中烧。 在事情发酵之前把人辞退撇清关系,这分明就是欺负老实人。 宋曼抿了抿唇,抚上罗琳的头:“别怕,姐姐会替你报仇的。” 罗琳看着宋曼,圆圆的眼睛里有光:“真的么?” 罗放此时过来拉了拉罗琳的衣服,小声地凑在罗琳耳边说:“三姐你忘了么?阿妈说这屋子里住的是大人物,大人物可厉害了。” “那你们不讨厌我么?”宋曼问。 罗放嘟囔了一声:“你长得好看,又没欺负我们……” 罗琳也说:“确实!做坏事的都是那些坏人!姐姐你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跟那些坏人不一样!” 宋曼被姐弟俩的话哄得心花怒放的,心里的主意更笃定,第二天,她向黑衣人提出要见谢裕闵。 当时值班的并不是陈送,而是昨天晚上被宋曼下了面子的男人,他听见宋曼这么说,当下就一口回绝了宋曼:“不可能。” 宋曼见罢,也不多说,只冷笑一声:“行,等我出去了,你也别想着升职加薪,我这人记仇。”、 说着,宋曼“嘭”的一声将门闭得严严实实的,和男人一同的同伴见状,不禁提醒道:“行了你也计较了,谢先生先前的吩咐没一句说绝的,这女人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让她见上谢先生一面,说不定咱们也不用在这破地方值班了,怪闹腾。” 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抿了抿唇,回头去敲宋曼的门。 宋曼打开门,就见男人一股子不服气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我可以帮你联系章秘书,但见不见得到谢先生,得看谢先生愿不愿意见你。” 宋曼点了点头,表情很淡:“行。” 男人打电话联系上了章予,说明了来意,章予一顿,让宋曼稍等。 宋曼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来谢裕闵,只有章予过来传递消息道:“谢总现在不方便见你。” 男人在一旁听了幸灾乐祸,给同伴传递眼色,像是在说:你瞧吧,谢先生都不想见她。 然而下一秒,章予说:“不过您如果有其他什么要求,可以提。” 当下宋曼道:“我要一张没有限额的卡。” 章予愣了一下。 宋曼说:“下个星期再给我。” 宋曼说完就把电话挂断,回屋里去了。 谁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曼在屋子里调养了一个星期,小产后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一个星期里她还是照旧去隔壁吃吃喝喝,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娱乐活动就是在顶楼晒太阳。 等到一个星期后,宋曼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她再度提出不限额的卡,陈送就把卡给她了。 宋曼揣着卡提出要去逛街,陈送做不了主,又打电话给章予。 得到谢裕闵的同意后,宋曼才能被允许去逛街。 宋曼是被蒙着眼睛,带出去的。 全程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路是怎么走的。 她只知道她坐上了车,之后,就睡了过去,等到两个小时之后,陈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宋小姐,到了。” 第466章 讨厌(4) 宋曼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满大街的牌子,人来人往的行人,还有一些中文英文日语繁体夹杂在一起的提示牌。 宋曼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路过的行人都说着她不怎么听得懂的语言,可好在这一个星期和罗家那群人打交道,还能听得懂一点。 宋曼本来想给自己买部手机,但陈送看她看的紧,宋曼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认认真真地逛起街来。 衣服,鞋子,包包,几乎是哪个贵就拿哪样,宋曼还去理发店做了个头,把头发剪短了,一刀切,还做了一个白金的颜色。 做完之后,陈送看到从理发店出来的宋曼都惊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白得很洋气。 宋曼见他都看呆了,笑着问了一句:“好看吗?” 也不等回答,自己兀自走了。 宋曼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答案。 在商场里绕了一圈,宋曼直接改头换面,途经高奢店的时候,宋曼看到门口放了一只手表。 宋曼原本都走过去了,但见那后面的巨额海报,想了想,走了进去。 宋曼绕了整个店家整整一圈,随便找了一只手表,让人把它包起来。 宋曼拿卡付账的时候,手指一勾,连带着口袋里那张小纸条也被勾起来—— 那是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写的,上面是梁氏集团的电话号码,和用英文大写手写的HELP ME。 宋曼原本想将小纸条连同着那张卡一块递过去,可见店里一直闪屏的LED设备突然跳出一张合照。 宋曼一顿,脸色一变:“你们这个品牌最近和舟城的盛丰集团签了合作?” 柜姐见宋曼盯着LED屏幕看,那上面正是他们在瑞士的老总和盛丰的谢总握手合作的照片。 柜姐笑了一下,道:“是啊,盛丰最近势头很猛,谁能想到当初股市差点崩盘,结果和AC国际一合作,又起来了。” 柜姐还多说一句:“这谢总看上去怪好看怪年轻的。” 说完,柜姐作势捏住宋曼手里的银行卡,道:“女士,我来给你结账吧。” 谁知宋曼突然一收手,道:“先不用。” 柜姐一愣,一直跟在宋曼身后的陈送也不知道宋曼在搞什么名堂。 宋曼将捏着纸条的银行卡揣进兜里,又四处看了看,道:“突然看这只手表不顺眼了,还有没有别的款,拿出来给我看看。” 柜姐听到宋曼不是不买了,而是想换个别的款,当下就把别的款拿出来给宋曼看。 宋曼挑来挑去,挑了一款最贵的男表,道:“就这款吧。” 宋曼提着男表从店里出来,陈送总感觉刚才有点怪,又说不上来。 回去路上,陈送问宋曼渴不渴。 宋曼看了一眼陈送手里的矿泉水,说了一句“不渴”。 说起来她来的时候,也是喝了几口陈送给的水,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宋曼想,说不定是这矿泉水有问题。 宋曼没喝矿泉水,任由陈送用黑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只是没想到没喝矿泉水,宋曼半途中又睡过去了。 第467章 讨厌(5) 等到宋曼再度醒过来,自己又回到了筒子楼那间小屋里。 沙发边全是她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奢侈品袋堆了一地。 宋曼从沙发上起来,清点了一下自己买的东西,把该留下的留下,剩下的,宋曼拎起来往屋子外走。 门外,陈送在叮嘱换班的人一些注意事项,见宋曼拎着袋子要出门,陈送问:“宋小姐要去哪?” 宋曼指了指隔壁,说:“过去送点东西。” 宋曼“砰砰砰”敲响隔壁的门,是罗芳开的,一开始她还愣了一下,没人出宋曼。 宋曼摸了一把头发,对她眨了眨眼,道:“好看吗?” 罗芳本来觉得好看,被这么一问,骨子里天生的逆反心理上来,她吭着声,说:“不好看。” 宋曼并不在乎他人的评价,好不好看又不是别人说了算。 宋曼将自己手臂上挂着的一只袋子拿下来,套在罗芳手上,又摸了摸她的头:“你妈说你今年刚上大学,这是我送你的,别客气。” 宋曼边说边进了屋子,罗琳和罗放姐弟俩都在,宋曼都一一给两人送了礼物,最后轮到罗母时,宋曼将商场里买的那只男表拿出来,放在桌上。 宋曼道:“我手上没有现钱,这只表你收下,里面发票什么的都有,拿到寄卖行里去当了,能当不少钱。” 罗母听到宋曼这话面露惊讶:“这……” 反应过来后直直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宋曼看着罗母不愿意收的模样,便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看你现在身体不好,几个孩子又等着用钱……” 屋子里光线昏黄,宋曼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孩子闻声都看过来,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 宋曼道:“我这几天到你们这儿蹭吃蹭喝的,也没给钱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要是怕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你就藏起来,找机会偷偷当掉。” 宋曼说着,将手表盒子往罗母怀里一塞。 罗母身子僵住,没了主意,连忙往几个崽崽身上看。 罗芳和罗琳还好,两个人长身高的年纪,身量长了,每年都需要买新衣服,可罗放还没到长高的年纪,所以每次都是拣的几个姐姐的旧衣服穿。 罗放爱动,老喜欢到下面去玩,衣服上时不时摩擦个洞出来,都有好几个补丁了,就这么一眼望过去,怪可怜的。 罗母眉毛一跳,还没拿定主意,罗芳倒是走出来,主动抱住罗母怀里的手表,道:“我去当。” 宋曼抬起眼皮看她。 罗母一下子慌了神,忙皱起眉,说:“那不行,你去,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这栋筒子楼住的人多是港城那边过来的,宋曼过来之前,这里的老板就说了,不能和那间屋子的人有深层的交集,不然会被赶出去。 罗母慌慌张张地走到门边望了望,许是这段时间宋曼老实得有些过头,又熟悉了,他们这些安保队的看宋曼没那么紧。 罗母将门虚掩着,走回来道:“要不还是我去。” 罗芳觉得这样不好,罗母这段时间门都没出几个,突然一下子要出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罗芳说:“还是我去吧,我每天都要出去打工的,就算出了门,也不会有人跟着我。” 看着两个人争论的主题从要不要这块表变成谁去当这块表,宋曼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筒子楼里有其他住户,她出不去,可其他住户因为生计总要出去的,她行事高调一点,成为他人口中的话题,自然就会有消息出去。 宋曼想给外面的人传消息,就只能抓住这么一丁点机会。 而这块表当出去,一定有突破口。 宋曼坚信梁老太爷会派人来找她,也坚信,梁知艺不会白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白流。 宋曼想着,不禁摸上已经瘪了的肚子。 一旁已经得出结论的罗氏母女俩突然间见宋曼摸上肚子,以为她饿了,当下立马当机立断,先吃饭。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因为宋曼那块表,罗母几天有些没精打采的脸也有了血色,困在心口的难题解决,心里头不免送快起来,饭都多吃了两碗。 只是她失踪的女儿还没找到,罗母想到这里,不禁又是愁上心头。 第二天,罗芳借着打工的名义,将那只名贵的表偷偷塞进包里,带出去。 打完工后,罗芳在手机上搜了一下最有名气的那家寄卖行,揣着那只表,就过去当掉。 当天晚上,那只表就落在了谢裕闵的办公桌上。 第468章 讨厌(6) 谢裕闵刚刚开完会回来,看到桌子上那只名表,眉头一皱。 他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章予,道:“这是什么?” 章予说:“这是宋小姐昨天在商场买的那只价值七位数的表,拿您的卡刷的。” “所以呢?” 章予又毕恭毕敬道:“今天您名下的寄卖行觉得这表是个好东西,收了之后,特意呈上来送给您的。” 于是兜兜转转,阴差阳错,这表最终还是到了谢裕闵手上。 章予又说:“其他几家寄卖行都知道今天一个女大学生揣着一只价值百万的瑞士手表进了寄卖行,其中也包括梁家,梁家这段时间一直死盯着您,这事儿一定会被他们查到猫腻,先生,您看要不要……” 谢裕闵的脸色很静,静到没有一点波澜。 他安静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虚无的点发呆,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沿,像是在思索。 思索完,他摸了摸下巴:“你说……梁家和景家,在搞什么鬼?” 这段时间他和景家走得近,知道一些消息。 明面上看着只是在扩展海外市场的景家其实这些年一直和国内有联系,而这个联系就是梁家。 梁家和景家一直有生意往来,但前段时间,被硬生生的割断。 可以说,割得十分暴力,不择手段。 谢裕闵才不会认为景郑国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割断和梁家的生意线是因为要对付自己,因为算起来,景郑国这行为等于自断臂膀,断了和梁家的生意线,等于在自己手臂上砍两刀,得不偿失。 所以谢裕闵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梁老太爷那边,现在还是不留余力地在找宋曼?” 章予:“是的,几乎是全国范围内搜索。” “那梁知艺的丧事呢?” 章予顿了一下,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办得有够简陋……” 总感觉梁老太爷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但这话章予不会说出来,他相信谢裕闵也有同样的感觉。 明明梁知艺在他的看护下长大,明明他是看着梁知艺长大的,梁知艺的死对他而言应该是伤痛欲绝,就算不伤痛欲绝,多少消沉个两天。 谁知梁知艺的头七没过,梁老太爷便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索宋曼的踪影。 “先前法医怎么说来着?”谢裕闵想起什么,“梁知艺的死可能不是自杀?” 章予抿了抿唇,道:“这话是从一个刚入职的新法医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不高,而且还没有证据证明,只是猜测,尸检结果还没出来……” 章予还在说着,忽然间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章予立马收回住话,看了一眼来电,接了电话。 潦草说了两句,电话便挂断。 章予马上变了脸,道:“先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宋小姐的人不止一拨,还有另一拨人,那一拨好像是……景家。” 景家? 景家的人找宋曼有什么事情? 谢裕闵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看来当初当机立断把宋曼藏起来是正确的,谢裕闵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遗漏掉了。 “去查查,当年梁韶芬临终前有什么东西留给她女儿的?”谢裕闵说着,“哦还有,梁老太爷那边,深挖一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章予听完后,就出去了。 谢裕闵眯着眼,看着桌上那只手表盒。 他打开盒子,一只低调又不失格调的手表映入眼帘。他将手表戴在手上,起身,拿起架子上的外套便出了门。 宋曼吃完饭就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她居无定所,孤单一人,有人叫她姐姐,有人叫她宋曼,还有的,叫她梁曼之…… 梁曼之…… 宋曼猛的一下惊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嗒一下浸湿枕头。 宋曼缓过神来,往右边一看,就见一道身影坐在床边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宋曼原本想开口,问他怎么来了,可见他手腕上的手表,心不禁一沉,脸色一下子没收住。 谢裕闵已将她的眼色尽收眼底,他没有生气,没有责问,反倒问:“晚饭吃了么?” 宋曼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安保队的人都会按时向谢裕闵汇报的,他就是明知故问。 宋曼没吭声,谢裕闵笑了一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又打开床头的灯,道:“我还没吃,陪我吃点?” 宋曼心知自己就算拒绝,也无济于事。 他想要的,没有办不到的。 宋曼沉默地从床上起来,套了件针织长款外套,就去了外面厨房。 谢裕闵也跟过去。 只是看到洗手池里分毫没动的锅碗瓢盆,还有洗的锃亮,再也没有动过的平底锅,谢裕闵愣了一下,道:“我来吧。” 第469章 遗产(1) 宋曼自第一次在厨房做饭,电灯泡炸掉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厨。如今厨房重新开火,谢裕闵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炒菜。 电饭煲呜呜地冒着热气,铺着朴素餐布的餐桌上,放着干净的碗和筷子。谢裕闵给宋曼盛饭的时候,宋曼表情很淡,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我吃过了,你给你自己盛就好了。” 谢裕闵也没有强求。 两人在安静又沉闷的氛围里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谢裕闵打算洗碗,宋曼却不待见他似的,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道:“我要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宋曼转身往卧室里走,谢裕闵却在后面说道:“才睡醒没多久就急着去睡,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宋曼身子一僵,谢裕闵将水龙头关上,道:“桌子上我带了一些资料,看看?” 宋曼转过身,屋里白炽灯的光线打在谢裕闵的眉眼上,他自发收起棱角,散发温润,宋曼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冷硬:“什么资料?” 谢裕闵用手巾擦了擦手指:“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曼有些犹豫。 她已经看到放在沙发上的那只白色的纸袋。 只是不知道这个纸袋是谢裕闵为了缓和他俩之间的关系故意做的,还是对她而言真的有用。 谢裕闵看出宋曼的犹豫,知道此时她对自己还有警惕心理,他单手插兜,走到架子上拿起外套,从里面摸出一盒香烟和打火机。 谢裕闵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谢裕闵说完就出去了,连外套都没拿。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肚子站在外面走廊上抽烟。 宋曼压下心头想要心疼他的情绪,一边心里念叨冻死他算了,一边往沙发那处走去。 磨磨蹭蹭拿到了那只白色的纸袋,总感觉里面很厚。 宋曼心一横,不愿意自己错过更多。 她将纸袋打开,把里面的文件资料拿出来,坐在沙发上就看。 谢裕闵在外面抽烟。 明亮的月光安静地照在大地上,他手指夹着香烟,微微侧身往回看。 门虚掩着,没关紧。 屋内的灯光照在宋曼柔和没有攻击性的脸上,卷翘的睫毛像刷子,一眨一眨像是眨到了他心上。 于是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不知道,有一个看风景的人正在看她。 谢裕闵就这么看着,宋曼此时全身心都投入在面前这份资料上面。 她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觉得心惊。 手上的资料一张比一张翻的快,一张比一张叠得厚。 宋曼最后面忍不住了,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她抬起头看向谢裕闵,不懂他什么意思。 “这些是什么?这么多英文,还有户型图,这些是什么东西?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谢裕闵闻言,丢掉手中的香烟,踩了踩。 猩红的火光一下子被踩熄灭。 谢裕闵道:“这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噢不,应该说你的生母。” 谢裕闵看着宋曼,漆黑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攥着她,宋曼却是心里一咯噔,大惊。 这些……都是她的? 第470章 遗产(2) 宋曼看着这快叠成山的资料,基本上都是一些房子,店铺,甚至还有在西欧的古堡。 不过和这些相比,有一份资料整整五十页厚,看上去密密麻麻,全英文的。 谢裕闵走进来,拎着那份五十页的资料,道:“这个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世界级的传媒公司,包括新闻部,主题公园,度假村和媒体发行制作公司。” 宋曼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不禁眉头一皱。 上面的印刷字体应该是才印下来没多久的。 宋曼道:“这不是母本吧?” 谢裕闵很坦然地承认:“不是。”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母本,只是印刷下来的复印件。 对于宋曼来说这些不过是一张废纸。 宋曼仰着头看向谢裕闵,明艳的脸蛋上透露着一股纯情,还有一丝疑惑。 “不是母本的话……你是想让我把这些东西搞到手给你?” 这是宋曼的第一反应。 她看到这些如小山一样堆积得很高的房契合同,这些在别人眼里是成堆成堆的金山银山,对于谢裕闵来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资源吧? 毕竟盛丰才从刚才那场灾难中躲过一劫,现在又怎么会对这些资源不动心呢? 宋曼眼里的敌意很明显,谢裕闵看到她眼底的不安,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谢裕闵暗自叹一口气,心知这种不信任就像荆棘,若再放任不理,就会长成参天大树,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 谢裕闵道:“我从没这么想过,这些是属于你的东西。” “那你什么意思?” 宋曼感觉自己弄不懂他。 不想要这些东西,却把这些东西给她看。不想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却要任由她将孩子养这么大…… 宋曼觉得若是谢裕闵玩起心眼来,十个自己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宋曼对谢裕闵很敌视。 谢裕闵却用另一件事抓住她的命脉。 谢裕闵说:“你想不想知道梁知艺的情况?” 宋曼一顿,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裕闵说:“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只要你对我说,你想知道。” 谢裕闵做出这样事事有回音的样子让宋曼心底发笑,她看向谢裕闵,觉得他很可笑。 早知如此,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对她? 宋曼对他说:“我不想知道,你可以走了。”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真的吗?” 宋曼不回答他的问题。 当初她就是因为太相信他,太回应他,才让他有机会将自己的一颗心狠狠踩在脚下。 宋曼越想越气,最后索性不再搭理他,直接脱了鞋子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整个人捂在被窝里。 谢裕闵见她拒绝和自己说话,不禁垂下眼帘。 他喃喃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宋曼说:“你答应过我,不管之后我做什么,你都相信我的。” 门“喀哒”一声,很小,很轻微。 谢裕闵什么时候离开,宋曼都不是太清楚,只感觉屋子里静得可怕。 宋曼在被窝里捂得有些久,脸颊绯红,有些缺氧。 她从被窝里出来,看到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走廊的光洒了一些进来。 宋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抿着唇,又慢吞吞从床上下来。 她趿拉着拖鞋,有些不甘心,又有些耿耿于怀。 “什么嘛,这样就走了吗——” 宋曼咬着唇,走到桌子边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时候看到走廊外照进来的灯光,正好打到桌子上那只手表。 宋曼一愣,将那只手表拿起来,那赫然就是谢裕闵先前戴在手上的那一只,也是自己在商场买的想拿去当的那一只。 宋曼此时耳边又想起谢裕闵的那句话。 “宋曼,以后不管我做了什么,一定要相信我。” 宋曼想到这里拧了拧眉,又忍不住嘀咕一句:“什么啊……这个谢裕闵……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翌日,宋曼再度把表送了出去,而谢裕闵这一次没再干涉她,甚至将每天三班换的人都撤走了。 宋曼在屋子里待了三天,等到了第四天,筒子楼楼下来了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宋曼当时在走廊和罗芳聊天。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罗芳对她的敌意也渐渐消退,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宋曼看到楼下的林肯加长,以为是谢裕闵,结果见下来的是梁老太爷。 宋曼知道自己那只手表起用处了。 她看着梁老太爷下了车,摘下头上的礼帽,仰头看了看楼上。 而宋曼在冬天里穿着火红的大衣,一眼就能望到。 她朝梁老太爷挥手,而梁老太爷看到她挥手后,立马往楼上走。 宋曼见梁老太爷要上来了,她趁此机会问罗芳:“你姐叫什么?说不定我还能让人帮你找找。” 罗芳认识梁老太爷,她在很多杂志报纸和财经头条见过他,几乎对他的模样已经吸烟刻肺。 罗芳皱着眉头看着宋曼,问:“刚刚那老头和你什么关系?” 宋曼一顿,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罗芳眉头皱着,有些不可思议:“你和梁氏集团竟然有关系?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宋曼看罗芳有些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嘴唇,道:“我要说了,我还能和你们打成一片,玩在一起么?” 罗家几个小孩对梁氏集团都没有好印象,要是知道自己和梁氏集团有关,更不会接纳她,她就无从利用手表,给梁老太爷提供线索。 宋曼知道,自己被接纳这件事情对于她逃离这里是关键因素,所以她才没有那样轻易地告知她和梁氏集团有关系。 罗芳听到这话一顿,眉毛拢得高高的:“那你和那老头到底什么关系?” 宋曼顿了一下,道:“他是我外公。” 罗芳听到这话有些不明白了:“梁氏集团不是只有一个大小姐么?前段时间才死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宋曼也不好和她解释自己是流落在外才被认回去的,还没对外正式公开。 不过听罗芳的口吻,她好像知道梁知艺的事情。 宋曼心下一顿,道:“梁知艺她……已经下葬了吗?” 第471章 遗产(3) 这段时间宋曼被隔绝外部的消息,对梁知艺的后续不太清楚。 即使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梁知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罗芳看了一眼宋曼身后那个拄着拐杖,穿着西装的老人,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屑:“想知道?你问你后面的人不就好了?他不是最清楚?” 宋曼看了眼身后,梁老太爷此时拄着拐杖,一个人,连江云英都没有带,单枪匹马的就来了。 罗芳见到梁老太爷轻嗤一声,准备回自己家。 但走了几步,罗芳回过头来对宋曼说:“你先前答应我们的,还记得吗?” 宋曼点了点头,说记得。 罗芳又抿了抿唇,低下头道:“我姐的名字叫罗芸,你记住了吗?” 宋曼点了点头。 罗芳就会自己屋里去了。 梁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眯着眼看了一眼罗芳的身影,又回过头来看宋曼:“刚刚那小孩谁?你们说什么呢?” 宋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邻居。” 伸手搭住梁老太爷的胳膊,将他往屋子里带。 梁老太爷已经很多年没有爬过楼梯了,还是四楼,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灶上烧着热水,还没烧开,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梁老太爷将头上的礼帽搁在桌子上,又上下打量着这一整间都可能没有他一个卫生间大小的面积,道:“他就让你住这儿?” 宋曼沉默着,瓮声瓮气道:“这儿也还行,虽然小了一点,但什么都不缺。” 梁老太爷听到宋曼语气里还有些维护谢裕闵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口气道:“他对你这样,你还帮他说话?” 看着宋曼不再大的肚子,梁老太爷道:“你那孩子,已经掉了吧?” 宋曼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肚子,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身体呢?”梁老太爷道,“身体有好些吗?” 宋曼看着那一桌子的铝箔片,道:“每天都有吃,还有喝汤,在慢慢调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梁老太爷这句话说出口,灶上的水壶正“呜呜——”地冒着热气。 宋曼起身去灶上关火,拿着抹布提着水壶把儿给梁老太爷倒了一杯开水。 梁老太爷看着热呼呼的开水倒满整个玻璃杯子。 屋子里的暖气开着,不知道烧了谢裕闵多少钱。 梁老太爷的背心都被热出汗来,冒着热气的开水,热气直冲脑门,更加令他燥热起来。 梁老太爷看着宋曼如玉的耳垂,红棕色的头发在暗光下像女巫的红苹果,白净的脸蛋更是纯粹得让人不忍心伤害。 宋曼倒完开水就把水壶放到先前的灶上,她的眼神淡淡,语气也淡淡:“要说打算,也没什么打算。” 梁老太爷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他这样对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宋曼抬起眼皮,反问梁老太爷:“那您说怎么办?” 梁老太爷斩钉截铁,说:“当然是狠狠报复他!刚好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他带你的伤害!” 宋曼眼皮一跳,问:“什么办法?” 梁老太爷说:“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成熟,除非信托那边,你能帮忙去打开。” “信托?” 梁老太爷说:“你妈临终前给你留了一笔遗产,在信托那边,需要你二十六岁之后,要本人持你的DNA检测单去证实梁曼之本人,才能把信托打开……” 宋曼心里一咯噔,隐隐约约有了猜测,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信托里面有什么?” 梁老太爷说:“一些房契,田产,店铺,还有城堡,公司,基金之类的。” 宋曼想,这些东西和之前看到的资料,不谋而合。 宋曼道:“您是需要这些资产么?” 梁老太爷犹豫了一下,说是。 宋曼总觉得梁老太爷的犹豫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这天晚上,宋曼被梁老太爷接回梁家。 偏欧式的宅子依旧灯火通明,客厅里未曾拆除的装饰还有一丝没有举办成功的生日宴的影子,宋曼看着角落还没拆除的气球微微一愣,想到了梁知艺。 宋曼看着梁老太爷渐渐有些佝偻的背影,问梁老太爷:“梁知艺她……为什么跳楼自杀?” 梁老太爷脚步未停,将宋曼带到二楼的房间,对她说:“她啊……先前就有梦游的迹象了,老是会睡不好,然后一觉醒来之后在别的地方,这次是梦深了,出现了意外……” 宋曼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 “可她怎么会出现在枫业街那边?那里不是商业街么?大晚上的她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梦游?” 梁老太爷长叹一口气道:“听下人她那天晚上在那条街拿定制的首饰,当时只差最后一道工序,她在那边等,结果睡着了就……” 发生了那样的惨状。 从顶楼摔下来,听说摔得面目全非,连脸都看不清了。 梁老太爷没再多说,宋曼听着,不禁垂下眼睑,有些唏嘘。 晚上洗漱完要睡觉的时候,宋曼忽然想起来都没见到江云英,往日江云英都会在宅子里忙碌来忙碌去,总是会看到她的身影。 宋曼想着,便起床下楼,想给自己泡杯牛奶。 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要多喝一杯牛奶才睡得着。 楼下客厅的灯都已经熄灭,宋曼打开走廊上的顶光,想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牛奶。 可她对梁宅不熟悉,也不知道梁宅的小厨房在哪里。 此时夜深露重,仆人都睡下了,宋曼找不到人问路,就只能自己转,可转着转着,就迷失在了梁家的宅宅框框里。 即使宋曼想回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夜里的梁宅都没什么灯,宋曼走在有些漆黑的走廊,仅凭借着一点月光和不远处已经黯淡的路灯,根本看不清前路。 宋曼想着,用手机的灯光照一照前路,兴许还能找到回去的路,结果手机电筒的光扫到一旁的门上,忽然间门板哐哐响,宋曼还吓了一跳。 她狐疑地看着那间房,光扫在上面,故意晃了两下:“有人吗?” 第472章 遗产(4) 光打在上面后,反倒没声响了。 宋曼眉头一皱,又拿着手机电光照了照:“你好,有人吗?” 忽然间肩膀被人一拍,宋曼心脏陡然失衡。 她转过头去,见先前见过的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提着一盏灯,对她说:“小姐,你在这做什么?” 宋曼看着小姑娘长着一张稚嫩的面孔,几分人气。 她拍了拍胸脯,刚刚憋住的气立马吐出来:“吓死我了。” 小姑娘见宋曼脸都吓白了,左右看了看,问宋曼:“吓什么呀小姐?”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小姑娘领着宋曼往回走,一路上九曲回廊,很多切口。 宋曼感觉这么复杂的地形,确实没有熟悉的人领着,很容易迷失方向。 宋曼问起江云英,小姑娘顿了一下,说:“江姨太最近回家省亲去了,得过段时间才会回。” 宋曼眉头皱了皱,道:“那江姨走了之后,没人照顾老太爷?” 小姑娘听到这话笑了笑,说:“梁老最近身体好很多啦,不用别人帮忙,他自己就能照顾起居。” 宋曼“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小姑娘把宋曼送到前厅准备离开,宋曼忽然叫住她,想起自己下来的正事。 宋曼说:“可不可以帮我泡杯牛奶?” 小姑娘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在小姑娘泡牛奶的空档,宋曼坐在沙发上,没有来的觉得梁宅空旷。 宋曼把这种感觉归咎于是晚上,大家都睡了,所以才显得空。 等到牛奶泡好,宋曼接过牛奶喝掉,上楼睡觉,原本还在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忽然一下变了脸,颤颤巍巍对着身后的梁老太爷道:“老太爷,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没有让宋小姐发现异样。” 梁老太爷一半脸隐在黑暗里,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苍老松动的脸颊。 听到这话,他垂下眼,盯着毕恭毕敬的小姑娘道:“把人看好了,不要让人跑了。” 小姑娘背脊更弯了:“是。” 梁老太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穿过长廊,走过几个拐弯,最后停在宋曼刚才照光的地方。 梁老太爷用拐杖推开房门,屋外的光线跃过门廊下的槛儿,落到里面被绳索绑住,模样狼狈的女人身上。 女人看到梁老太爷便面露惊恐,不停地往后缩。 梁老太爷则是面不改色地走进去,走到女人跟前。 梁老太爷借着月光,抬起女人的脸,只见那女人赫然就是小姑娘口中去省亲的江云英。 梁老太爷在江云英跟前蹲下,他用拐杖细细划过她的脸庞,划到下颌角又猛地抬起她的下巴。 梁老太爷轻叹一口气,用可惜的语气说道:“我本来没想动你的,只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云英眼中震颤,又愤怒,她不停地摇头,嘴巴不停地蠕动,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梁老太爷一拐杖“啪“地一下打在江云英的背上。 江云英原本愤怒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晕了过去。 梁老太爷露出可惜的表情。 江云英也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背叛他。 梁老太爷回想起那天晚上就觉得惊险,只差一点,他就被江云英亲手捂死。 也就差一点。 “谁叫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你注定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梁老太爷喃喃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姑娘道:“看好她,不要让她发出声音,也不要让她逃跑,不然你就跟她一起死好了。” 小姑娘听到这样威慑力十足的话,立马害怕得心脏都攥到一起,头都不敢抬一下:“是!” …… 翌日,宋曼从睡梦中醒来,阳光照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像是撒下了一层金粉。 她扑闪着眼睛,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用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七点四十。 宋曼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那明媚的心情也因这宽阔的而明亮起来。 而那半个月的筒子楼不管有多么五脏俱全,如今这开阔的视野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宋曼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漱池前拿起牙刷刷牙,她一边刷牙,一边走到床边习惯性在刷牙的时候看手机。 她想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 和外界脱离了半个月,她最关心的还是梁知艺的事。 用搜索栏打了几个关键字出来,宋曼看到搜索引擎那一栏突然出现几个与之相关联的热门词条。 其中一个是“梁大小姐头七简陋,略显凄凉”。 宋曼眼皮一跳,连忙点开去看,就见配图确实稀稀落落,都没有几个人,而配文也表示——梁老太爷并不在现场。 宋曼看到这句话不禁心里一咯噔。 什么叫梁老太爷不在现场? 梁知艺的头七,梁老太爷竟然不在现场?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梁知艺一死,梁老太爷的宠爱立刻就没有了吗?不是说梁老太爷最疼这个孙女了吗?搞什么鬼? 就在宋曼诧异的时候,忽然间有人敲了敲门,道:“小姐,老太爷叫您下去吃早餐。” 宋曼吐出嘴里的泡沫,对门口喊道:“知道了。” 宋曼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这件事。 洗漱完毕,宋曼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梁家的早餐很丰盛,多是西式餐点,面包吐司,配上沙拉酱和黄油。 宋曼已经习惯性在吐司上抹上黄油,大半年前的她定然想不到几个月后的自己对于这些西式的精致餐点耳熟能详。 她好像越来越能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宋曼咬一口吐司,感觉那种黄油的味道从自己嘴里炸开,味蕾能捕捉到的味道让她的食欲又更上一层。 只是这样并没有让宋曼忘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想知道关于梁知艺的消息。 宋曼将吐司放在餐盘上,又喝了一口手边的牛奶。 她斟酌着用词,问梁老太爷:“阿公,梁知艺的葬礼为什么办得这么简陋,她的头七你有参加吗?” 第473章 遗产(5) 梁老太爷原本正戴着老花镜看财经报纸上的新闻,听到宋曼这么说,抬起头,不以为地拿起手边的清茶,道:“你看到网上那些不三不四的报道了?” 梁知艺死后那凄惨的景象,仿若失宠一般,这段时间正在网上铺天盖地地传着。 宋曼顿了一下,还没说话,梁老太爷便道:“青山公墓,我把她葬在那,网上那些人说我不够关心她,不去参加她的头七,说她的葬礼太过简陋……一派胡言!” 宋曼知道青山公墓的价格,不便宜。 梁老太爷说:“不去参加她的头七不过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点道理这些人还不懂吗?!” “葬礼简单是因为她曾经和我说过,如果她死了,她想简单一些,不用搞得那么隆重。” 梁老太爷摘下老花镜,眼泪有些婆娑。 他擦了擦眼泪,苍老的面容和斑白的两鬓显示他的年华已经逝去,他现在已经是个暮色苍苍的老人。 宋曼见了,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太不应该。 她不禁宽慰梁老太爷,露出心疼的表情:“阿公,是我有点小题大做了,您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梁老太爷反握住她的手,道:“你能理解阿公就好。” 两人安静地用完了早餐,宋曼准备上楼去时,梁老太爷忽然叫住了她:“宋曼,去葡萄牙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你还没去过吧?我们去那里多待几天?” 宋曼听到这话一顿,身子一僵。 她能感觉到她的心里有些不愿,可她的情绪告诉她,谢裕闵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他是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的。 宋曼抿唇笑了笑,说:“好。” 梁老太爷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叹一口气,很是理解地说:“你要想去看看知艺,就去吧。” 宋曼是想去看看梁知艺的。 她去青山公墓扫墓。 梁知艺的碑很新,照片也是新的,上面的梁知艺笑得像个很普通的女生,没有高傲,没有不屑,就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笑到眉眼都弯起来的女生。 宋曼将自己带来的花束放在梁知艺的墓碑前,她那半个月以来的不解终于在昨天有了答案。 “阿公说你是睡着了,梦了游,所以才死的,你先前也跟我说过你会梦游,我那时还没当一回事,却没想到……” 宋曼的喉间有些哽咽。 “你还跟我说喜欢我做的香,生日宴前我还特地给你多做了一些,只是……你都闻不到了。” 宋曼咬着唇,觉得自己此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流泪。 明明她和梁知艺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地步,可此时此刻,宋曼就是想流泪。 她感觉她有些控制不住这些眼泪,哗啦啦的,不停地往下掉。 像断了线的珠帘,啪嗒啪嗒打湿衣襟。 “宋小姐。”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宋曼回过头,就见钟叔怀里抱着一只盒子,手上拿着一株木兰花花捧站在眼前。 宋曼擦了擦眼泪,吸了吸有些红的鼻子。 冬日的冷感让宋曼哭红了的鼻子雪上加霜。 她从墓碑前起身,走到钟叔面前:“钟叔,你怎么来了?” 钟叔越过宋曼的肩膀,看向梁知艺的墓碑,道:“我来看看她。” 说起来,钟叔也是看着梁知艺长大的。 谢家和梁家,原本就是世交。 谢裕闵和梁知艺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没想到梁知艺在二十六岁生日这天就离开了,永远停留在这一天。 钟叔沉默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捧花放在墓碑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茶叶,跟着放在捧花旁边。 钟叔说:“希望你下辈子不再活得拧巴,能堂堂正正做自己的梁知艺。” 梁知艺的拧巴,他们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 被人嘲笑,被人误解,最后用自私的心理竖起全身的铠甲。 按道理来说,自私的人往往能长命百岁,可这样的梁知艺却死在了自己二十六岁的那一天。 钟叔有些唏嘘,又说:“你喜欢喝这茶,我又给你带了一些来,希望你能喝得高兴。” 梁知艺用手机给宋曼发消息,让她之后多带一些茶包后,宋曼第一时间就跟钟叔说了,只是没想到钟叔还记得。 钟叔祭拜完梁知艺后,又将自己怀中的盒子交给宋曼,钟叔说:“这是那天你留在车上的,先生说要还给你。” 宋曼看着这个盒子,想起来,这是梁知艺交给她,说生日宴那天再给她带过去。 记忆浮上脑海,连带着思维和行动都有些迟缓。 宋曼慢慢打开这个盒子,看到里面那条项链。 项链很漂亮,很璀璨,每一颗钻石在明媚的阳光下都发出bling-bling的光芒。 宋曼一想到里面这条项链梁知艺再也戴不上,就有些伤感。 可就当她想把盒子盖上,不再睹物思人的时候,她看到绒布下面好像压了一张纸。 她将那张纸抽出来,发现是一张折叠过的信纸,摊开来看,陌生的字迹娟秀却有力,那是宋曼第一次看到梁知艺的字。 “亲爱的宋曼,祝福你二十六岁啦~ 在这样高兴的日子里,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又怕你不想听我说,又或者觉得我话多,拒绝听我碎碎念。 很奇怪的是,你敷衍我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我感觉我可能真的心理有点问题。 没遇见你之前,我感觉我冲动,易怒,还容易暴躁。我觉得每个人都看我不顺眼,每个人或多或少把我当敌人,当然,有的时候我享受这样的感觉,因为那让我觉得我特别,我优秀,我有他们看不顺眼的地方,所以他们才会敌视我。 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沮丧,我觉得他们都不喜欢我。 他们不喜欢我只会远离我,在背地里说我不好。 但你不一样,你不喜欢我,你会直接跟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很可惜,我的毛病这么晚才发现,也很可惜我之前那么仇视你,把你当作敌人,不择手段地对付你。 对不起哦宋曼,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不要生我气。 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莫名感到困倦,而你的香会让我感觉好很多。 钟叔的茶我带着找人看了看,想复刻,那人说里面甘草很多,甘草是解毒的,他问我是不是中了毒。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中了毒,但我总觉得我有一天会爬上那最高的楼层,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前一踏,彻底踩空—— 哎呀这么说来有些扫兴,但还是恭喜你,二十六岁了。 生日快乐,宋曼。 这条项链,是送给你的。” 第474章 项链(1) 娟秀的字迹工整,每个字都很流畅,没有停顿。 即使梁知艺做出很多自私的行为,可她骨子里的教养却是从小沉淀的,就连宋曼都不得不承认,她写得一手好字。 寒冷冬风微微吹过,宋曼的鼻头通红,眼睛也通红。 她感觉眼睛酸酸的。 下一秒,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纸上,洇湿了那些字迹。 宋曼都不懂,自己为什么掉眼泪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将信纸折起来,问钟叔:“是真的吗?” 钟叔微愣:“什么?” 宋曼说:“甘草,梁知艺信里说的解毒的甘草,钟叔你的茶包里有吗?” 钟叔看着宋曼的鼻头发红,嘴唇也是红的,和她有些伤感的神情相比,她的眼睛是清亮的。 钟叔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是,里面加了甘草。” 宋曼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钟叔将放在墓碑前的茶包拿给宋曼,宋曼虽然不懂,但会闻味道。 她一闻,确实是清热解毒的。 宋曼说:“梁知艺生前喝钟叔你的茶十分频繁,我最开始觉得奇怪,却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可是现在看她的信,她说她可能中了毒,钟叔,梁知艺有可能中毒吗?” 钟叔听到这个问题不免眉头一皱。 他细细一想,琢磨着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说起来,宋小姐你的香也有清神静气的功能,先生也喜欢喝我的茶,闻您的香……” 宋曼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他也中毒了?” 钟叔抿了抿唇,点了点头道:“方医生是这么说的。” 宋曼脸色有些白,在阳光下趋近惨白。 她咬着唇,唇瓣被咬着充血,有些鲜艳的美感。 “为什么会中毒,他们是一类毒吗?” 钟叔摇了摇头,说:“这事我并不知晓。” 宋曼却想起来一件事。 “他俩都曾经在闻医生那里治过病看过诊,难道……是闻医生的问题?” 宋曼对事情的敏锐度超乎钟叔的想象,钟叔都愣了一下,道:“这件事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宋曼也觉得这也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测,到底是不是,她得找出证据来。 宋曼抱着项链盒子,和钟叔并肩走出青山公墓。 梁家的车停在路边。 宋曼准备过去的时候,钟叔突然叫住她。 宋曼反过头,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在空气中荡漾着。 宋曼用小拇指去勾,疑惑地看着钟叔:“嗯?” 钟叔走上前去:“有些话其实不应该和您说的,但总觉得不说又不合适。” 钟叔顿了一下:“先生一直觉得梁老太爷那边有猫腻,所以派了一些人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梁老身边的江姨太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家里人联系了,她家里人都怀疑她是不是遭到了什么不测。” 宋曼听到这话不免顿了一下,她皱着眉头,看向钟叔:“不会吧,梁家的仆人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她回家省亲去了,又怎么会……” “但这些话都是江姨太那边的人亲口说的,信不信,您自行去判断。” 钟叔说完这些话,朝宋曼颔首,自行离开。 宋曼站在原地,表情复杂。 对面梁家的司机从车上下来,看到宋曼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开口道:“小姐,刚刚那个人是谁?” 宋曼愣了一下,回道:“一个朋友。” 司机见那个朋友和宋曼相比,年纪未免有些大了。 他又问:“他刚才和您说了什么?让您这么心不在焉的。” 宋曼看着司机那张脸,心里知道对方是梁老太爷的人,于是将手中的盒子交到他的手里,道:“这是梁知艺给我送的生日礼物。” 宋曼说完这句话就过去坐车了。 司机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盒子,觉得过于沉重。 他时刻谨记梁老太爷说的要监视宋曼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可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内容,但一问,又是如此沉重的话题。 司机对梁知艺的死还是感到很意外的,所以在知道这个盒子是梁知艺送给宋曼的生日礼物后,司机也沉默了。 宋曼上车之后,司机也没有过多停留,开车走了。 而等他们一走,离开的钟叔才上了另一边一辆银色的凯美瑞。 钟叔道:“要说的都跟宋小姐说了。” “江云英的事也说了?” 钟叔说:“说了。” 谢裕闵摇下车窗,往车窗外面看去。 青山公墓后面是一座连绵的山脉,在冬日里,与天青色的天空似乎要融为一体。 谢裕闵问:“我身体的事,也说了?” 钟叔点了点头。 不过他有些不解:“先生,您不是说您身体中毒的事情,不要让外人知道吗?怎么还让我透露给宋小姐?” 谢裕闵说得淡淡:“宋曼不是外人。”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挽救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心理学上有一个心理救援的最佳时机,是事情发生之后的二十四小时,而他和宋曼之间明显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了,但他不能放弃。 谢裕闵抿了抿唇。 他现在是卑劣地利用宋曼的同情心,来赌他们之间的未来。 他在赌,宋曼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松动对他冷硬的态度。 他在赌,宋曼对他还有感情。 …… 宋曼回到梁家之后,司机照例去给梁老太爷回话。 梁老太爷问他:“她今天去青山公墓,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司机愣了一下,道:“有。” 梁老太爷以为是谢裕闵。 谢裕闵这段时间盯他盯得很紧,梁老太爷以为谢裕闵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才像苍蝇盯着鸡蛋一样,时时刻刻想趁着蛋壳破裂钻进来。 他还有些懊恼,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快和景家翻脸,以至于景家和谢家合起伙来对付他。 梁老太爷这样想着,却听见司机说了一句:“不是谢先生,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我不认识,小姐说是她的朋友。” 梁老太爷眉头一皱,问:“男的女的?” 司机说:“男的。” 梁老太爷有些疑惑:“什么样的男的?” 司机说:“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穿着挺得体的。” 第475章 项链(2) 梁老太爷左思右想,硬是没想起来宋曼在哪里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想不出来,干脆把事情放到一边,又问司机:“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司机想了想,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事可说不可说。 但一想到梁老太爷说过,一点事情都不能落下,司机还是老老实实道:“小姐带回来一条项链,说是梁小姐之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梁老太爷眉头一皱:“礼物?” 手指摸着杯沿,梁老太爷的脸色有些沉,侧头问道:“里面有没有夹什么纸,信,或者暗号什么的?” 司机一顿,有些磕巴:“没……没看。” 梁老太爷说:“那就去看了,告诉我。” 司机有些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现在吗?” 梁老太爷说:“是,现在。” 司机应了一声,连忙离开房间。 他满心的疑惑,觉得梁老太爷这样的行为属实有些反常。 一条项链里能夹什么信或者暗号?梁老太爷在怕什么? 司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缘由,想不明白就随他去了。 司机走到二楼,宋曼的房间门口。 很巧的是,宋曼在里间,房门虚掩着,没关紧。 司机干脆就想趁此机会,进去把盒子打开,看一看有没有压东西。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又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离衣柜最近的那个柜子上找到那只放着项链的盒子,司机赶快打开盒子在里面摸了摸。 没有夹层,也没有卡片信纸,什么都没有。 听到里间宋曼走过来的声响,司机慌慌张张整理了一下项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而在里间洗了个手,换了一身衣服的宋曼走过来打算将项链放进衣帽间,结果抱起来时,忽然发现盒子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她一愣,以为是自己刚才整理的时候没关紧,便伸手一扣。 可真要把盒子放进衣帽间的那一瞬间,宋曼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再检查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了再放进去,也让自己安心一些。 宋曼心里想着检查看一下也没多大的事,于是把按扣打开,检查里面的项链,却发现项链上的钻石原本是方方正正地摆在上面,结果有几颗竟然歪了! 宋曼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去扶正的时候,又听到“吱呀”一声。 有风吹过走廊,带起了没有关紧的,虚掩着的门。 宋曼原本被钟叔说着有些怀疑的念头突然间像嫩绿发芽,小树疯长,瞬间就侵袭整个大脑。 宋曼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听一面之词。 钟叔是谢裕闵的管家,等于是谢裕闵那边的人。 谢家和梁家此时是敌对的,也是敏感的,若是此时相信钟叔的一面之词,搞不好也是谢裕闵故意想要从中作梗,离间她和梁老太爷的关系。 可有些事情有了疑虑不去印证,那心里怀疑的种子也会越来越大。 宋曼觉得,自己还是去印证,钟叔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 司机从宋曼房间里得到消息后,就径直去找梁老太爷了。 “这么说,就只是一条项链,没有别的?”梁老太爷煮着茶,这么问道。 司机点了点头,说:“我里面都摸过了,没有隔层,也没有纸条和信,里面只有项链。” 梁老太爷听了若有所思,眼睛眯起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看着,有些瘆人。 安静半晌,梁老太爷道:“行了,你下去吧。” 等司机退下去,梁老太爷问:“江云英那还看得仔细吗?” 候在一旁的仆人道:“仔细着,您的吩咐,大家都不敢怠慢。” 梁老太爷“嗯”了一声,满意这样的回答。 将茶壶里泡的浓茶倒进茶具里,梁老太爷又将茶壶放在炉子上烧。 脑子里在想一件事。 只是决定还没思索出来,忽然下人来报,说宋曼又要出去。 梁老太爷的手一顿,眉头一皱:“出去?去哪?” 下人说不知道。 梁老太爷抿紧唇,脸色不虞:“让李管家去问问。” 再下一秒,梁老太爷将手中的茶水饮尽,云淡风轻道:“让刚才的司机跟着,去哪里都要盯着,随时汇报。” …… 宋曼从房间出来,还没走到楼下,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楼梯口,似是等久了。 见听到她的脚步声,李管家抬起头对上宋曼有些疑惑的目光,展颜一笑:“听下人说您要用车,您打算去哪?我好安排。” 宋曼闻言收起疑惑的表情,手搭在梨花木做成的楼梯扶手上,道:“我刚得了一幅项链,想要去定件衣服,好搭配我这条项链。” 李管家听了,心里有了数,对宋曼道:“那送您到梁小姐惯常去的那家成衣店定做,可以吗?” 宋曼听到这话,微微一顿,道:“不用了,就直接去她出事之前去的那家店铺好了。” 宋曼主动要求道:“就让刚才的司机送我就好。” 宋曼坐着车去了枫业街一百三十二号,这里因为出了命案,这几天门庭寂寥,没什么人来。 宋曼走进店里,店里原本就没什么生意,见到有人来,柜姐都涌上来道:“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宋曼假模假样地看着店里的衣服,一边观察司机是不是在盯着她。 绕了一圈,宋曼在印有镜子的架子前指了一件礼服,又在有反光面的玻璃上指了另一件礼服,宋曼说:“除了这两件,其他的都送到试衣间,我要试。” 宋曼说完就进了后面的试衣间,而女士试衣间,男士是不能进的,司机只能在外面等。 宋曼看着柜姐们一件一件拿着衣服进来,而在试衣间里,原本就有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捧着一只大大的ipad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见到人进来,还拿着衣服,她抬起头,眼神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很乖巧,走到其中某个柜姐面前。 柜姐手上拿着衣服,让小女孩乖乖去外面的沙发上坐着,等她忙完再进来。 小女孩点了点头,抱着ipad打算出去。 宋曼却突然开口道:“没事,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第476章 项链(3) 宋曼想着,让一个小孩一个人坐在外边,无人照看有些危险。 宋曼说:“没关系,让她在这儿呆着吧,或许还能帮我看看哪件好看呢。” 宋曼这样一说,柜姐们都笑起来。 小孩也被留到一旁的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 宋曼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试下来,试探着问:“听说你们店里前段时间出过人命?” 柜姐们听到这句话不免都一顿,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曼笑了笑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们店里今天人挺少的,外面的人都绕着你们店走。” 虽然往日里这种高奢定制店来的人也不多,但不会像今天这般行人都避开走。 宋曼见试衣间里几个柜姐脸色都不太好,她干脆也不拐弯,道:“梁知艺那天晚上是在你们店里拿衣服吗?” 柜姐说是。 宋曼问:“她是几点走的?是半夜走的吗?” 柜姐几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似是不敢说。 一旁看动漫的小姑娘忽然从动画片前抬起头,奶声奶气道:“她好像十点钟就走了。” 小姑娘的母亲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小姑娘的嘴。 宋曼一怔,有些反应过来。 店里的人应该是被收买了,对于这件事只字不提。 可就算被收买,却也有愿意说真话的。 只是宋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柜姐突然跪下来,对宋曼双手合十,乞求道:“对不起,您就当没听到这句话好不好?求求你。” 宋曼看着她脸色发白,整张脸急得像犯了大错似的,看上去是真的很害怕自己追根究底。 宋曼蹲下来,与她平视:“梁知艺十点钟就走了,结果她十二点过几分又回来,特意从你们这儿跳下去?” 见柜姐颤颤巍巍的发抖,宋曼道:“是不是有人和你们说什么了?让你们不要透露那天晚上的事?” 柜姐泪流满面,求宋曼不要再问了,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宋曼这样说。 宋曼见那人眼底犹豫,她不禁开口道:“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谁听我的,不听我的,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梁知艺的死对我很重要,就算我现在不弄清楚,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也一样要弄清楚,既然如此,威胁你的人半截身子已经入土,若要比谁活得久,你觉得是我还是他?” 宋曼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每个人神情都是一凛。 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大不敬! 可就是这样的话让她们心里产生震慑,那人年岁已高,最多再能撑十年,十年之后,那梁家不就是面前这人的天下? 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跪在地上的柜姐尚且还未开口,另一个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说她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人说:“梁小姐那天晚上确实十点钟就走了,可是之后为什么还会从我们这层楼跳下去,我们也不知道。” 宋曼看着眼前这人澄澈的目光,眉头一皱,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如果说梁知艺那天晚上十点钟就走了,就不存在梁老太爷所说的,梁知艺拿衣服睡着了,梦了游,踩空了,发生了意外。 梁老太爷在骗她。 宋曼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有些不相信。 她看着面前跪在自己跟前的柜姐,道:“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柜姐说:“商场每天都有监控,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但宋曼觉得,查不到。 梁老太爷既然打算撒这个谎,必然要把这个谎圆的严严实实的,既然收买了店里的柜姐,那么商场这个监控势必也会处理。 宋曼说:“不必了,我不用看了。” 她来,只是为了佐证钟叔对她说的那些话,证明梁老太爷有对她撒谎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梁老太爷确实撒了谎,而且这个谎可能还不止一个。 那么江云英在哪呢? 既然江云英没有回家探亲,那她……会在哪里? 宋曼忽然想起那天夜里的动静,细细想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撞在门板上发出的声音。 宋曼当下神情一沉,觉得自己要回去一趟,印证自己的想法。 但她不能这样正大光明的回去。 梁家有一条小路,她很熟悉。 她得偷偷的回去,还得避开专门盯她的人的视线。 宋曼这样想着,也不挑衣服了。 她随便拿了两件试穿还不错的衣服,出了试衣间。 买单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两颗糖。 宋曼想了想,又回试衣间,见那小姑娘还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动画片,她走过去,将口袋里的两颗糖递给她,道:“谢谢你。” 小姑娘从糖果上抬起头,看向宋曼。 她乖乖地拿起她手心里的两颗糖,像个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地说:“不客气。” 宋曼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回去的路上,宋曼打开手机软件,查询了一家排名第一的桑拿温泉店,她对司机说要去泡温泉,做桑拿。 司机一听是这种地方,男女有别,自己根本就监视不了她,他眉头皱了一下,不想让宋曼去。 宋曼却说:“我都好久没蒸桑拿泡温泉了,你要是还有事可以先回去。” 司机听到这话,哪还敢回去? 于是老老实实地将宋曼送到温泉店,自己也不敢离开。 宋曼点了个单人间做桑拿,屋子里燃着香,宋曼闻了闻,一边往店员手心里塞纸条,一边若无其事道:“店里有沉香吗?我想眯一会儿,睡个觉。” 店员看到宋曼纸条上的请求,点了点头,说:“有。” 宋曼转头对守在门外的司机说:“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去做个桑拿泡个温泉,我报销,不用老守着我。” 外面的司机是半刻也不敢离开,忙说不用。 宋曼闻言,心想,很好,不用确实给她省下一笔钱,但就不要怪她下手有些狠了。 第477章 项链(4) 宋曼叫人换来沉香,又故意让人加了点别的香料,那种香料让人闻了至少昏迷四到五个小时。 宋曼一直让人留意门边司机的状况,等到半个小时之后,门外突然“噗通”一声,宋曼知道,肯定是司机昏了。 宋曼打开门,如愿见司机已经昏厥,她给按摩师一笔酬金,让她把司机拖进来,锁住门,等自己回来了才能开门。 按摩师点了点头,应下了。 宋曼从按摩店门口打了个车回到梁家,只不过她回得是梁家的小门。 日常里小门这边也有人洒扫,只是已经到了傍晚,这边已经人烟稀少,很少能看到人。 宋曼从小门进去,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是误打误撞碰上的,如今想起来只依稀有点印象,不是太清晰。 这梁家的回廊走道,她是一点儿也不熟。 宋曼这样想着,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行事有些莽撞了,记不清梁家的路,又怕自己走错被梁老太爷发现,要是被发现了,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得不偿失。 谁能帮她带路呢? 梁家人没一个信得过的,就连当初自己帮助过,也帮助过自己的那个小姑娘,宋曼都没有底气信得过。 那还有谁了解梁宅的? 宋曼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谢裕闵。 谢裕闵和梁知艺青梅竹马,知道梁家的构造,之前也是他带她从小门出去的…… 宋曼想到这里咬了咬唇,她掏出手机,从通讯录上找到谢裕闵的联系方式,但迟迟没有点下去。 她有些犹豫。 不知道之前自己那样冷漠,对方还愿不愿意帮她? 可犹豫不到半秒,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个梁家仆人,吓得宋曼往旁边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躲。 宋曼觉得自己要是再犹豫下去,今天这次行动也算失败了。 拖一分钟,就有多一分钟被发现的几率。 这样想着,宋曼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电话打过去。 冬天里日夜相交的时候很冷,宋曼缩着鼻子,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像是在漫长的等待行刑的时刻。 忽然间那头“喀哒”一声,接了。 宋曼感觉自己心脏落了一拍,整个嗓子眼都吊了起来。 “喂,喂……” 明明自己占领着道德高点,却不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一种被压住,控制不住心跳的感觉。 那头谢裕闵似乎听出她的声音,说了一句“宋曼?” 宋曼“嗯”了一声,说:“是我。” “怎么了?” 宋曼听到谢裕闵那头起身的声音,她一顿,想起钟叔说的话,问他:“你……身体还好吗?钟叔说你……” 谢裕闵抬了抬手,让方知意停止治疗。 他假装不知道的,问宋曼:“钟叔和你说什么了?” 宋曼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钟叔说你生病了,你……还好吗?” 谢裕闵垂下眼睑,说:“还好,没什么大碍,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宋曼舔了舔唇瓣,声音有些小,又有些犹豫:“嗯……是有点事……你现在……忙不忙?” 谢裕闵对方知意打了个手势,将身上贴着的治疗贴片拿下来,从医疗仪器上下来。 他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宋曼说:“还好,没什么事。” 宋曼看了一眼远处开始亮灯的梁宅,小声道:“你可以帮我带带路吗?我现在在梁家的小门,我想找一个人。” 说起来梁家名义上也算是宋曼的家,宋曼作为梁家人还要一个外人带路找人,说出去难免笑掉大牙。 宋曼轻咬嘴唇,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闷气。 谢裕闵闻言,愣了一下,轻轻一笑,却不敢让宋曼听出来。 他道:“好,那你乖乖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谢裕闵说完就挂断电话,宋曼在灌木丛里等着,感觉到有几人过来,宋曼扒着灌木丛往外看,见是几个男仆搓着手,在库房里拿绳子。 男仆说:“这么冷的天,难道今天动手吗?” 另一个说:“不会吧,上面没说今天动手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走远。 宋曼在一旁听了个云里雾里,又好像琢磨出点什么来。 宋曼想,会不会是跟江云英有关? 见人没走远,宋曼又想跟上去。 只是脚步踩在铺满段枝的草丛里,嘎吱嘎吱响。 后门这边没什么人一向清净,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难免突兀,就连已经走远的几人听到这声响都转过头,敏锐地喊了一句:“谁?” 正好此时一只掉队的孤雁发出嘎嘎的声音,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不再关注那点嘎吱的枯枝声,反而仰着头嘀咕:“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雁儿,稀奇。” 几人一边念叨着这事儿一边往回走。 宋曼躲在灌木丛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之后一段时间,宋曼紧紧握着手机,算着时间,每分每秒都掐着计算。 好在谢裕闵来的不算迟,几乎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梁宅。 他熟练地穿过小道,推开那扇虚掩的小门,就见不远处,宋曼蹲在灌木丛里,那头白金色的秀发有些亮眼。 谢裕闵一时间还愣了一下。 毕竟他还没习惯宋曼那头照着女团风做出来的头发,洋气是洋气,就是没看习惯。 谢裕闵轻咳了一声。 蹲在那头的宋曼听到咳嗽声立马回过头来。 她瞧见谢裕闵,头上的白金色在黑夜里像个灯泡,而她那两双亮起来的眼睛也像两只灯泡。 宋曼连忙朝谢裕闵这边跑过来,拽着他的衣服,马不停蹄地就要往里走。 “等,等等。” 谢裕闵说:“你要找什么地方,找什么人?” 宋曼也不跟他隐瞒,说:“我要找江云英,我怀疑江云英被关在后院的某个房间里,只是……” “只是什么?” 宋曼咬了咬唇,说:“只是我有点忘了该怎么走,也不太记得地方了……” 谢裕闵闻言,眉头皱起,面色有些凝重。 他想了想,大致预判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说:“跟我走。” 夜色浓重,空气冰冷。 宋曼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都是冻得微红,都有些不舍得放手。 第478章 项链(5) 谢裕闵带着宋曼走了一条小路。 那条路很少有人经过,路还不算是路,只有零星的几道脚印。 谢裕闵拉着宋曼,见她小手冰凉,不禁多攥了攥她的手,道:“怎么手还这么冰?” 他不是叫人给她开一些补身体的药?她没有按时吃? 宋曼却觉得谢裕闵的动作太顺手,顺手到两人好像没有吵架。 宋曼不自在地抽了抽手,神情有些闪烁:“你好好带路。” 谢裕闵笑了一下,很好脾气地说:“行。” 夜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树丛里多是枯枝落叶,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宋曼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有梁家的仆人窜出来,然后抓个正着。 宋曼小心翼翼的,落到谢裕闵眼里就像做贼。 他清咳一声,眼里带笑:“用不着这样,这里往日没人来,我……” 话还没说完,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宋曼瞪大眼睛看着谢裕闵,像是在说:你不是说没人来的吗?? 谢裕闵也很无奈。 他今天有点背,不顺心。 不过见那人好像还要往这边走,谢裕闵忽然搂住宋曼的腰,将她往旁边带。 谢裕闵这动作突然,宋曼惊得快要发出声音,谢裕闵连忙用手去捂她的嘴巴。 宋曼的眼睛瞪得像大大的铜铃,若是有像兔子那样的耳朵,此时此刻怕是全都竖起来,整个人一个激灵。 谢裕闵将她完全搂在怀里,隐在一旁的树丛当中。 夜色是他们极好的伪装。 他们听见前面那声响停下来,听声音好像是两个人。 宋曼看了一眼谢裕闵,谢裕闵也看了一眼她。 不远处光线很暗,树枝交缠着,看不清那两人的面貌,只依体型依稀判定是一男一女。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心有灵犀地往那头去看。 结果刚看过去,就看到一对男女干柴烈火地搞了起来。 宋曼:“……” 谢裕闵:“……”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喘息,宋曼和谢裕闵听得都有些尴尬。 宋曼甚至耳朵都有点红。 谢裕闵低头看着怀里的宋曼,她很不扛冻,冬天很容易鼻子冻得通红。眼睫毛天生就卷翘,眨起来扑闪扑闪的,像漂亮的刷子。 谢裕闵看宋曼很乖地躲在自己的怀里,面红耳赤地听着那边少儿不宜的动静,突然一下子心脏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耳机。 谢裕闵低头问她:“想不想来点不尴尬的?” 宋曼抬起头看他。 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光彩,泼了墨似的,像映满了星河。 宋曼一顿。 就见谢裕闵把口袋里的耳机拿出来,插上手机。 他将两只耳机塞进宋曼的耳朵里。 原本单调且令人尴尬的声音慢慢被流淌的音乐声覆盖,宋曼看着谢裕闵低头摆弄着手机,调试着单曲,渐渐的,那股漫上心头的尴尬,被缓缓的音乐声所覆盖。 宋曼垂下眼睑,噗通乱跳的心脏缓和下来,身体四肢也舒展开来。 谢裕闵问她:“好些了么?” 宋曼闻言慢慢抬头,瞧见谢裕闵眼里真切的关心,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479章 项链(6) 连续听了十首音乐,那头还没结束。 就算在有耐心的人,在时间不够的催促下,都会越加暴躁。 宋曼不免想丢个石子儿过去,让他们别搞了。都几点了!自己的时间宝贵,等不了人,那头好像还没爽快,还想再来一次。 就在宋曼有点控制不住,想要人为制造一些动静吓唬他们的时候,忽然那边的女人传来声音:“不弄了,太累了,你每次都很久。” 男人不干,半推半就着哄着女人。 女人坚持拒绝他道:“我也没什么时间了,待会儿还要去给江云英那家伙送饭呢。” 一提起江云英,男人轻嗤一声:“有什么饭好送的,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少吃两碗饭不会怎么样。” “少来,老太爷没发话前,该送的饭还是要送的,不然……要是让他知道你和江云英——” 话还没说完,男人立马堵住她的嘴,两个人又吻了一阵。 等到女人实在是赶时间,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宋曼和谢裕闵隐在树丛中,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谢裕闵从宋曼眼里看到了惊讶,反之,宋曼在谢裕闵眼里看到的却是满眼的平静。 宋曼用气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谢裕闵看着宋曼小心翼翼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江云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了,梁老太爷既然把她关那么久,势必是不让她离开的。” 宋曼疑惑:“他为什么那么做?” 谢裕闵看着宋曼蹙起的秀眉,像山一样拢着。 她有时聪慧,有时却不灵敏。 谢裕闵道:“为什么?你去问当事人,或许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宋曼总觉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从梁知艺的死亡,到江云英被囚禁,甚至有生命危险,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有点说不上来。 梁知艺给她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梁知艺说她在打一个锁。 宋曼在想,这些事情和那个锁,有没有关? 一切都太乱了,又毫无头绪,甚至有些无厘头,宋曼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理清这些事情,找出梁知艺死的真相,为她的死报仇。 宋曼让谢裕闵加快速度,带她去找江云英。 两人怕行动不便,谢裕闵干脆半路打晕了两个梁家的仆人,换上了他们的衣裳,才穿梭在后院的房间里。 梁宅很大,后面的院子都大的可怕。 辗转了两圈,宋曼终于在某一条走廊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宋曼回想起来,拉住谢裕闵:“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这附近。” 谢裕闵看着前面被梁家仆人看守的地方,这边的灯都比较暗,也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心理防线有些松懈。 他们一个坐在门口打哈欠,一个靠在门边低着头玩游戏,手机甚至还传来“legendary”的声音。 谢裕闵让宋曼别着急,在这里等着。 他走上前去,看到玩游戏那个人已经杀红了眼,越打越起劲,越打越起劲。 他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兄弟。” 快要五杀那人因为谢裕闵的突然打扰错失了五杀的机会,瞬间眉头皱起,脸色不大好。 他抬起头,刚想问他“你谁啊你”,结果才刚一抬头,谢裕闵直接一拳头打过去,人晕了。 原本坐在地上打哈欠的男人见旁边自己的同伴晕倒在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裕闵再度打晕。 房门口躺了两具已经晕倒的尸体,宋曼看着胆战心惊,跑过去,脸上的眼睛瞪得像圆溜溜的葡萄:“你……上哪学的?怎么这么厉害?” 谢裕闵忽然间咳嗽一声,掠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每天早上锻炼,白练的?” 宋曼嘟囔着,小声腹诽道:“谁知道你早晨锻炼练的是这个啊……” 宋曼依照记忆,推开中间那间房,但中间那间房用铁链绕着,上了锁,一推开门哐当哐当的。 里面似乎有人听到了这个声音,一直“呜呜呜”地发出声响。 门打不开,进不去,里面的人也被困住,出不来,宋曼有些急。 谢裕闵却观察了一下周围,思考了一下,突然间他想起这间房的后面是有一扇窗户。 他拉着宋曼的手不再从前门进,而是带她到后门,准备翻窗户进去。 只是那窗户有些高,以宋曼的身量根本够不到,更别说翻了。 谢裕闵当机立断,抱着,宋曼,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 “翻过去。”谢裕闵说。 第480章 心上人(1) 宋曼低头看了谢裕闵一眼。 即使两人很亲密的那段时间,她都未曾踩过谢裕闵的肩膀。 如今要踩谢裕闵的肩膀,宋曼有些犹豫。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犹豫,宋曼踩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攀着窗户,就要翻过去。 宋曼“啪”的一声从窗户上翻过去,没有控制好,落地的时候姿势不对,脚崴了一下。 宋曼感到一瞬间的疼痛,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宋曼没时间去管自己的脚,看了一眼被绑住,口条还用胶带捂住的人,确定是江云英,又去开那个锁。 好在谢裕闵从后面绕到前面,在两个晕倒的看守人身上摸到了钥匙,从门缝里递给了宋曼,宋曼把门打开,谢裕闵从门外进来。 谢裕闵说:“时间紧急,门口两个很快就会醒。” 宋曼也明白现在的情况紧急。 她跑到江云英跟前,脚上的不适让她倒吸一口气,谢裕闵离她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谢裕闵问:“怎么了?” 宋曼摇了摇头说没事。 伸手将江云英嘴上的胶带撕开,江云英看到宋曼眼泪就流下来。 她乞求宋曼:“带我走吧,救救我。” 宋曼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可以带走江云英的最佳时机,她对江云英说:“我现在没办法带你走,但你得告诉我,我阿公为什么要把你绑在这里,还要杀你?” 江云英摇着头,脸色复杂且焦虑,她看着宋曼,叱道:“什么你阿公,他根本就不是你阿公!” 宋曼脸色一变:“什么?” 谢裕闵也有些意想不到的一愣:“什么意思?” 江云英觉得喉中干燥,喉咙像吞刀片一样难受,可她还是说了:“这个梁老太爷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梁老太爷,你们搞错了!梁知艺的死也和他有关!” 江云英觉得自己不能说的太多,因为有太多事情她也没搞清楚。 门外忽然有脚步的声音,宋曼和谢裕闵对视一眼,谢裕闵提醒道:“该走了。” 可宋曼想要把事情弄清楚,她现在脑中一片乱麻。 谢裕闵再度提醒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们要是落到那个假的梁老太爷手上,可能都走不出这里。” 宋曼眉头一拧,做了决定。 她道:“江姨,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你相信我。” 江云英此时除了宋曼,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宋曼是她如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宋曼说:“我们走后,你一定想办法保全自己,知道吗?” 江云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宋曼和谢裕闵离开房间,还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两人很快离开了这里。 而那些来换班的下人见看守的人倒在了门口,他们走过去,把两个人拍醒,两人醒过来,一脸懵逼的样子。 有人问:“你们什么情况?怎么还在门口睡下了?” 其中一个人摸着后脑勺,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感觉脸上一阵剧痛。 两旁的路灯虽昏暗,但也能照清楚对方脸上的青痕。 换班的人见了,脸色一变:“你怎么被打了?” 另一个被打晕的人也慢悠悠醒过来。 那人一看:“你怎么也……” 两张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出现在眼前,换班的人终于知道,出事了! 此时已经离开梁宅的宋曼和谢裕闵悄悄坐上车离开,谢裕闵问宋曼去哪,宋曼半天没有答复,扭头一看,她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了。 谢裕闵瞬间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道:“你得去医院。” 车头转向,宋曼伸手搭在谢裕闵的臂膀上,拧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不用,你把我送到那个汗蒸店就好。” 谢裕闵看着宋曼那只脚,说:“你这个脚不去医院,可能会有后遗症。” 宋曼坚持道:“你送我去汗蒸店。” 末了,宋曼又补了一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不能在司机醒来之前到达汗蒸店,那么事情就会被败露,那个假的梁老太爷就会意识到问题。 她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对方就有了警戒,那对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谢裕闵见宋曼坚持,也没说什么,只问哪个汗蒸店。 宋曼说了一个名字。 谢裕闵以最快的速度开到汗蒸店,宋曼下车的时候,感觉脚踝一阵刺痛,甚至抬起来都有些痛。 谢裕闵见她走路都走不了,也不管宋曼的意向,直接下了车走到宋曼面前,弯腰就把她抱起。 宋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抱住谢裕闵的肩膀:“你怎么……” 谢裕闵目不斜视道:“你不是赶时间吗?” 第481章 心上人(2) 司机从房间里昏昏沉沉的醒来,感觉自己脑子特别沉,像被人打了似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旁的香炉里,线香已经烧尽,只剩冷灰,厢房里还响着叮叮咚咚的古筝的音乐。 司机发现自己在地毯上躺着。 他从地上起来,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宋曼按摩的厢房。 可厢房里面没有人,宋曼也不知道去哪了。 司机一下慌了神,马上想要推开房门去找人,可是一推,他才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他疯狂拍打房门,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 司机又拍房门:“有人吗——” 末了,有一道脚步声急匆匆来,不一会儿,有人从外面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机一把推开她道:“宋小姐呢?宋小姐去哪了?” 技师吞吞吐吐的,感觉话都说不好,司机眉毛一拧,顿时脸色变了:“她是不是跑了?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耍我?” 技师顿时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司机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锁在房间里?” 技师脸皮“唰”的一下通红,嘴皮子都不利索:“她,她,她说……不想让人打扰她。” “打扰什么?” 见技师屁都放不出一个来,司机只好道:“行了别说了,带我去找她。” 技师不敢多耽搁,领着司机绕了一圈,最后在一间非常隐秘的包厢门口停下。 司机原本想推开门,却被技师阻挠:“我劝你还是别开。” 可对方越这么说,司机觉得这门越开不可。 他得确保宋曼确实在眼皮子底下,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司机猛地推开门,屋子里突然一声惊呼,宋曼将被单一遮,床上的人躲在宋曼身后。 宋曼将人护在身后,脸色愠怒,脸颊上还带着桃粉桃粉的颜色。 “出去!” 司机一愣,顿时明白技师说的不让人打扰是什么意思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想到宋曼看上去正经得不行,私下里也喜欢玩这种把戏…… 司机连忙道歉着出去,还很贴心地给她带上了门。 司机一走,宋曼就疼得不行。 她的脚已经肿得老高了,脸上的红晕都是急出来的满头大汗。 谢裕闵看着她那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脚,不处理一下肯定不好,谢裕闵将她的脚抬高些,宋曼顿时疼得直喊:“疼疼疼……轻点儿……!” 站在门外听声响的司机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再接下来什么“你别碰那儿!”“别弄!”“啊!”这样奇奇怪怪的声音落到司机耳朵里,司机都害臊。 “现在这些小年轻,可真会玩儿……” 嘀咕着,也不再听墙角,司机准备出去找个地方抽根烟去去火气,再在这里听下去,他估计都忍不住了。 司机一走,屋子里谢裕闵握着宋曼的脚,一点点揉着,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感觉好点没?” 宋曼点了点头,感觉那股痛感渐渐好转,但这个情况,她不能正常行走,也容易叫梁老太爷看出端倪来。 谢裕闵还是坚持要叫方知意来给她看看,宋曼却担心被外面盯她的人发现端倪,谢裕闵说:“我有办法。” 方知意接到谢裕闵的电话时,还在床上躺着。 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出现在舟城某个排行榜第一的蒸桑拿泡温泉的按摩店,还换了一身技师的衣服。 他原本就长相出众,长得又高,在一众技师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还没等到他拎着箱子到谢裕闵指定的房间的时候,前台有不少看到他的小姐姐,点名要他来服务。 方知意当时头上就冒了三个问号:??? 谢裕闵和按摩店的打过招呼,知道方知意不是临时来的技师,便道:“不好意思这位技师被包了。” 有富婆不服气,道:“多少钱,我开双倍。” 前台的脸一顿,有些心动。 但面前的确实不是店里的技师,她道:“抱歉,他被包了全天候的……” 在宋曼身边守着的谢裕闵见方知意迟迟不来,电话又打不通,于是亲自出门去找他。 鉴于当时怕被司机看出破绽来,谢裕闵也换了一身技师的工作装,于是从房间里走出来找方知意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往他这头看,很醒目的,很赤裸的眼神。 谢裕闵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即使在公司,或在其他场合,任何人看向他都带着一种敬畏和尊重,哪像现在这样…… 他总觉得她们都是在用看鸭子的眼光看他!!! 第482章 心上人(3) 谢裕闵强忍着一路的不适,走到大堂,刚看到方知意的身影想跟他打招呼,结果就见扒拉着方知意的那个富婆眼神如机关扫射一般:“我要那个技师!” 方知意身边刚空下来,就有一群人蜂拥而上:“那我要这个!!” 瞬间谢裕闵和方知意身边都围绕着要点他们按摩的富婆美女,谢裕闵看向方知意,眼睛里满是不耐烦:搞什么? 方知意摊了摊手,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啊! 宋曼此时在房间里也发现谢裕闵去的有些久了,怎么还没来? 转念一想这里可是按摩店,多的是穿短裙和黑丝的按摩小妹,宋曼眼珠子一瞪,不会吧,不会干柴烈火搞上了吧…… 宋曼脸色一咯噔,想要下床去看。 结果脚还没落地,“嘭”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面风突然涌起来,跑进来两个人,又是“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整个过程中一气呵成,连带气都不喘的。 宋曼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两个人,一顿:“你们……” 方知意对她竖起食指“嘘”,谢裕闵则是双手撑着膝盖,抬头看着宋曼,不停地喘气。 宋曼怎么觉得这俩货像是跑了八百米似的,怎么那么喘? 疑惑地拉了拉嘴巴的拉链,见方知意跟做贼一样趴在门板上听动静,心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于是静待。 等到方知意听完了,对谢裕闵说了一句:“走了。”宋曼才瞬间打开嘴巴的拉链,疯狂输出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搞得阵仗这么大?” 方知意和谢裕闵对视一眼,也有些无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 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被如此狂热的“粉丝”追捧过了,方知意还有些沾沾自喜。 谢裕闵看了他一眼,懒得说他。 只是刚才跑得太急,谢裕闵感觉心口有些不舒服,他捂了捂胸口,喉咙里又咳嗽了两声。 方知意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问:“你没事吧?” 谢裕闵摇了摇头,说没事。 方知意转头看向宋曼:“你的脚伤,给我看一下。” 方知意把医药箱放到床头柜上,抬起宋曼的脚。 方知意看到肿成包子一样的脚,用手按了按脚上几个部位,只有几个宋曼有痛感。 方知意眉毛挑了挑,把脚放下,道:“没什么大事,但最好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宋曼听到这话,想到专门盯着她的人,还有江云英等着她去救,现在这个样子,先不说她现在去医院拍片有多可疑,如今她路都走不了,行动都不变。 宋曼问:“我这脚什么时候能正常行走?” 方知意想了想,道:“没有伤到筋的话,一两天就好。” 宋曼眉头拧起来说:“江云英可等不了一两天。” 谢裕闵却觉得就算这脚明天能好,也参与不了江云英的营救计划,因为他有种预感,事情发生变故,梁老太爷很有可能不会按原定计划走,今晚就可能动手。 谢裕闵道:“江云英的事情我来办……” 方知意听到这话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据他所知,景家看谢裕闵不比看梁家松,更何况还有个闻淑妤在,他治疗都是在见缝插针找机会治疗…… 谢裕闵对宋曼说:“你要相信我,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宋曼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她觉得谢裕闵处理这件事会比她更好,她在梁家除了她自己,就没有第二个帮手,若是让她说她能够单独把江云英带出来,她没把握。 宋曼问:“你打算怎么把她带出来?” 谢裕闵说:“假死。” “既然梁老太爷不想让她活,那咱们就不让她‘活’好了。”谢裕闵这么说。 …… 宋曼在按摩店发了一阵好大的脾气,听说好像是后来给她“按摩”的那小子不小心把她的脚给弄伤了,司机一回来就听见宋曼在店里大发脾气。 店长知道宋曼的来头,不敢招惹,只能疯狂道歉。 而替身男技师也只能不停地道歉。 宋曼施施然离去,就连司机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司机想,做那种事做一般脚崴了,是有些不好受的,更何况宋曼前阵时间才被人伤了,如今遇到这种事,自然是要借机泄火了。 也能理解。 司机带着宋曼去了一趟医院,拍了个片子,看了一下脚伤。 好在脚没什么事,只是肿了,吃点化肿的药,然后冰敷一下脚,两三天就好了。 宋曼拿着医生开的药回了梁家,梁老太爷正在和人说话,见她进来,便停住了话口。 第483章 心上人(4) 梁老太爷让人先下去,却在看到宋曼的脚时没忍住一愣。 梁老太爷眉头一蹙,道:“怎么回事?怎么脚伤了?” 宋曼只道不小心伤的,没什么大事,喷点药就好。 宋曼不想多说这件事,就上楼了。 梁老太爷见宋曼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真相,便看向一旁扶着宋曼进来的司机道:“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司机就把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跟梁老太爷都说了,梁老太爷听了眉毛皱得更深了:“她当真在按摩店就和男技师……” 司机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 梁老太爷听了之后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直以为宋曼是个识大体讲分寸的女孩,只是没想到她也胡来。 梁老太爷想到这里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叹自己看错了人。 但细细一想,这样的宋曼其实对他来说更有利不是?这样的宋曼,更好拿捏。 梁老太爷这样想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拄着拐杖徐徐往楼上走去。 梁宅的每一个设施,每一条路他都走了无数遍,轻车熟路。 梁老太爷走到宋曼房间门口,敲了敲。 宋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梁老太爷说:“是我,阿公上来和你讲讲话,你现在方便吗?”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一会儿,就见宋曼换了一件家居服打开门。 她穿的是宽松的款式,和她怀孕的时候惯常穿的款是一样的。 她的头发披着,巴掌大的小脸上粉黛未施,脸色并不红润,反倒有些病态的苍白。 梁老太爷觉得她的表情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他暗叹一口气,宋曼单跳着脚让他进来。 梁老太爷觉得她单跳腿有些滑稽,于是让她扶着自己,两个人亦步亦趋走到床边。 宋曼坐在床上,梁老太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桌子上燃着冷香,很是好闻。 梁老太爷道:“听说你前阵子学了制香?这些香都是你做的?” 宋曼看了一眼桌上燃着的熏香,道:“闲来无事就做,也不是什么好香,就自己做着闻一闻,做着玩儿的。” 梁老太爷却不觉得这香差,他嗅了一口,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宁心静气,好香,你啊,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和你妈一样。” 宋曼闻言,笑了笑,道:“我妈学国画可没什么天赋哦。” 宋曼笑着这么说,看不出什么,可这话却让梁老太爷微顿,他也笑了笑,抬起遥远的目光,虽然目光是在看宋曼,可宋曼感觉到他是在看另一个人。 梁老太爷对宋曼道:“要说国画学得更好的,是另一个人。” 宋曼有些疑惑:“哪一个?” 梁老太爷笑了笑,说:“说起来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小姨。” 宋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可是我妈好像没有姐妹吧……?梁家在她这一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么?” 梁老太爷一愣,似是被点醒什么。 他面不改色,只说:“是我在外认的干女儿,说起来你也可以叫一声姨的。” 第484章 心上人(5) 干女儿? 宋曼眉毛一皱,她可没听说有什么新闻说梁老太爷认了个干女儿,难道是他自己认的? 但宋曼没往这话题上引,生怕被梁老太爷看出什么来。 梁老太爷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说,只道:“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她。” 宋曼应了一声,笑了笑,说好。 梁老太爷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忽然想起自己上来的目的。 他叮嘱一声:“你才刚小产,要注意身体,今天这么荒唐的事情,之后不能再发生了。” 宋曼尴尬地笑了笑。 梁老太爷还说:“哦对了,这两天晚上你不要乱跑,上回是你运气好,有人还没睡,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要是碰到上回那件事,可没人带你回来了。” 宋曼点了点头,说是。 梁老太爷又说了几句,临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看了一眼宋曼伤到的脚,道:“本来这两天就要去里斯本,但你这脚伤了,又只能延后两天,你好好休息,等你脚好了,我们再出发。” 梁老太爷一出去,宋曼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敛了敛脸上的笑,总感觉自己刚刚笑得酸酸的。 单脚跳到门口看梁老太爷走没走远,看看屋外是不是有人盯着,宋曼瞄了一眼,走远了,很好。没人,也很好。 她又单脚跳回来,一下子趴到床上,把一直通话的手机拿起来,对谢裕闵道:“你刚刚听到没?梁老太爷让我这两天晚上都不要乱跑,你预计他什么时候会行动?” 谢裕闵说:“今天。” 宋曼一顿,一口气吸在肚子里,觉得谢裕闵有点危言耸听了:“今天?可他不是说去里斯本的时间延后吗?这样江云英应该能多活两天吧?” 谢裕闵说:“他说去里斯本的时间延后,江云英的时间只会越发缩短,因为江云英活得越久,他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江云英一定不能留,今晚就会行动。” 宋曼听到这里心脏不禁咯噔一声,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那你说我跟着他去里斯本……他不会对我下手吧?” 宋曼的声音不住地有点抖,她觉得梁老太爷既然是假的,自己又不是他真的外孙女,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下起手来肯定一点都不带犹豫…… 宋曼此时此刻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这段血缘关系是真的,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宋曼絮絮叨叨说着,觉得梁老太爷下手的可能性很大。 “他不会是要把我骗到那边去,杀了吧?!” 谢裕闵听了都很无奈,他笑了笑,道:“宋曼,你不用那么紧张。” 宋曼一愣:“?” 谢裕闵说:“你要是那么害怕,我陪你去。” 宋曼眉头一皱,不禁嘟囔道:“你怎么陪我去,不怕被梁老太爷发现?” 谢裕闵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谢裕闵说完这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宋曼听到这咳嗽声,想起以往都没听到他咳嗽过,现在一天就能听到好几次,她不禁蹙起眉头,对谢裕闵道:“你还是好好养病吧,钟叔都说你身体不好,你也老咳嗽,你不用陪我去了。” 宋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提醒他道:“身体要紧。” 其实宋曼心里清楚,梁老太爷一直留她到今天,肯定是有用的。 而去里斯本(葡萄牙首都)这事,宋曼觉得,信托里的东西一定是对这个假梁老太爷有用的,他不会轻易对她下手,只是知道了真相后,宋曼不免有些害怕。 她要面对这样一个不知来历不知身份,不知要做什么的认,她的心里是颤抖的。 谢裕闵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恐惧,他静下来,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不要怕。” 宋曼一愣。 谢裕闵说:“江云英我一定会救下来,里斯本那边,你也安心的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这夜,宋曼在房间里睡着,忽然间窗户外面一束光“唰”的一下照进来,她心生警觉,连忙下了床,单脚跳到窗边看。 只见一队人,不多,三四个左右,往后院江云英的方向去。 宋曼回到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给谢裕闵打电话。 谢裕闵那边很快接到,宋曼说:“他们行动了。” 此时梁家后院,江云英被绑的房间。 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三四个人鱼贯而入,拿了用纸包的粉末就往江云英的口鼻里塞。 江云英看见了,很抗拒。 她知道这些是什么,她也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入了自己的嘴巴或者鼻腔,会是什么后果。 第485章 心上人(6) 江云英抗拒着,被绑住的手脚拳打脚踢着。 可那些粉末还是进了她的鼻腔里。 江云英此时此刻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梁老太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难道不好么? 大半个月前,梁知艺死的那天晚上,梁知艺睡在被窝里战战兢兢的。 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准确来说,是可以要了她的命的东西! 她要是知道那个消息那么要命,她就不会去看了! 江云英此时不禁后悔地想着,看着外面暴雨倾盆,雨水哗啦啦地下着,心里想着不知道梁知艺有没有把东西送到宋曼手里。 梁知艺从外面打了一把锁,把那只紧锁的盒子打开后,她和梁知艺都看了盒子里的内容,大为震惊! 原来这盒子里锁着的,是梁老太爷的秘密! 这梁老太爷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梁老太爷! 当时梁知艺看完这个消息,就说要把这个消息带给宋曼,还要把整个盒子带过去给宋曼,说这样才能保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江云英立马就不乐意,说:“这盒子我千辛万苦才给你找到弄出来,要不是今天老太爷出去了,要很晚才回,不然我都弄不出来,既然咱们已经把盒子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都看了,就赶紧抓紧时间放回去,要是被老太爷发现了,就完了!” 梁知艺却觉得,单凭说,没有任何说服力。 这个事情太大了,牵扯面太广了,她说出去宋曼不一定会信。 梁知艺说:“你如果没看这盒子里的东西,我现在和你说现在的梁老太爷不是真正的老太爷,你会不会信?” 江云英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这事换谁都不会相信。 谁能想到在梁家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梁老太爷竟然不是真的梁老太爷?这事换谁听到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这是诽谤! 因为梁老太爷和以前的梁老太爷长得一模一样! 要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必须把这个盒子,和这盒子里的东西带出去,当作证据。 好在今天晚上,梁老太爷会很晚回,江云英想了想,最终没有阻止梁知艺,而从高定店里拿了衣服的梁知艺抱着盒子,又重新出了门。 原本一切按着预期走,就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原本约定回很晚回的梁老太爷提早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去找藏起来的盒子,没找到,一问仆人,仆人就说看到梁知艺抱着一只盒子出去了。 梁老太爷对比了一下盒子的形状和大小,确认是梁知艺抱的那只。 后来,梁老太爷也出去了。 江云英知道这一切后,在楼上瑟瑟发抖,她看着外面狂风乱作的天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她又安慰自己,梁知艺是梁老太爷亲手带大的,就算出了什么事,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可过了十二点,江云英听到梁老太爷的声响,知道他回来了。 他还带了一身血腥气。 江云英还听到他说,让人把尸体处理好。 当下江云英感觉自己四肢发凉,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手机上的新闻显示枫业街有一具女尸佐证了她的观点。 梁知艺真的没了。 江云英绝望到了极点—— 梁知艺姑且都没有留个全尸,那么自己,梁老太爷会手下留情么? 不!他只会对她更狠! 当天夜里,江云英吓得根本睡不着,她的旁边就睡着梁老太爷,梁老太爷累一天了,躺下就睡着了。 江云英脑子里不停地乱想,总觉得知道真相的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既然不会太好,那么就给自己搏一条出路。 江云英想起床头柜里,梁知艺走之前给她留的,让她保命的东西,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江云英看着已经熟睡的梁老太爷,伸手去拿床头柜里的粉末。 江云英拿粉末去捂梁老太爷的口鼻时,压根没想到他根本没睡! 那一夜对江云英来说就是噩梦! 如今噩梦再现,江云英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江云英晕了过去,动手的几人见她昏迷不醒,便用绳索把她绑着,重新绑了一遍带到后门,后门有人来接应。 等到车开了很久,一直开到海边,车上的人便下来,把已经晕过去的江云英塞到放满石头的麻布袋里,又把麻布袋丢到靠海的船上。 小船摇摇晃晃行驶到海中央,将装了石头的麻布袋往海里一丢,然后便晃晃悠悠地返航。 谁也没发现,在这没有月亮的夜里,一片漆黑的海面,突然亮起一盏灯。 那盏灯的主人,是一辆比刚才的小船亮十倍的大船。 第486章 双胞胎(1) 从被塞到装满石头的麻布袋里时,江云英的意识便渐渐清醒。 她的四肢和头部都疼痛难忍,落进海里的那一刻,咸到齁人的海水呛住她的支气管,她想浮上海面,可沉重的石头不停地带着她往下坠,江云英不想死,巨大的求生意识让她即使沉下去还在挣扎。 忽然间,一只大钩子戳住沉重的麻布袋,将麻布袋一点一点往上拖,拖到水面上的那一刻,江云英觉得自己得救了。 麻布袋被拉到船板上,解开麻布袋,江云英不停地吐着水。 等到她吐完水后,眼睛朦胧地往上一瞧,就见一盏灯后,谢裕闵提着灯仔仔细细看着自己。 他的身上披了一件很厚的大衣,在这离海港远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说出的话都冒着白气。 江云英冷得直哆嗦,谢裕闵瞧见了,让人给她披上衣服。 船舱里烧着热水,四面八方的挡风玻璃都关上了,热炉子也开着。 江云英坐在热炉子边上烘着热气,章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江云英接过倒了一声谢,谢裕闵也坐在热炉子边上烤火,问她好些了么? 江云英喝了一口热水,感觉热水哗哗流进肚子,让她的四肢重新热起来了,她点了点头,说好些了,可她又想起喂在嘴里的那些粉末,忍不住又打一个寒颤。 谢裕闵道:“不用担心,我早就让人把那些粉末换成了淀粉,他们不会察觉的。” 说着,谢裕闵又问:“现在能说说梁老太爷那件事是什么事了么?” 江云英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口热水,道:“其实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梁老太爷不是真正的梁老太爷。” 谢裕闵眉头一皱,觉得奇怪:“不是真正的梁老太爷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梁老太爷和之前的梁老太爷可是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一个人?” 江云英说:“因为那是双胞胎,所以长得一模一样。” 她说:“梁老太爷这一辈,其实生了两个男孩,是双胞兄弟。” 梁家一直以来都是大姓家族,家族兴旺,可自开国以后,梁家就变成一脉单传,可即使是一脉单传,直系血脉没有人丁兴旺,也没能影响梁家蒸蒸日上的势头。 后来有一天,梁家办丧事的时候,来了个道士作法,道士额外算命的时候,算了一卦,说梁家日后若是出了双生子,必将衰败,所以一定要警惕双生子的出现,但若是不得已出现了双生子,也有化解的方法。 当时的老太爷问是什么化解的方法,道士说,把两个变成一个,也能化解这个厄运。 老太爷谨记这个教诲,也让后代吸烟刻肺的记住,等到后来真有双生子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方法去做。 而后来,梁家真的有双生子的出现,每次小的那个要么无缘无故早夭而死,要么出生的时候就断了气,直到梁老太爷这一辈,有不忍心下手的奶妈见孩子可怜,没有动手,而当时的老太爷也心疼孩子,把小的那个送到乡下去,隐姓埋名,和梁家彻底断了联系。 第487章 双胞胎(2) 只是没想到,到底出了事。 “两个人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中途换了人,所以没有人发现,要不是我无意之中发现了那个木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才知道这件事。” 江云英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说起来,梁知艺当初也是因为那个木盒子才丧命。” 船舱里很安静,只有江云英的声音响起。 谢裕闵沉默地听着这一切,想到已经逝世的梁知艺,不免拧紧了眉头。 “一个早就被梁家赶到乡下去的双生子,又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谢裕闵觉得不对,“你仔细想想,你这么多年跟在梁老太爷身边,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江云英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云英想,她自己到梁家时,说不定人就已经换了。 既然先前没有接触过真的老太爷,那么对不对劲也无从说起。 谢裕闵看着江云英的样子,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抓到了什么。 如今的梁老太爷需要宋曼打开信托基金,而景郑国在宋曼失踪那段时间也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宋曼的下落,为的应该也是只能是宋曼打开的信托基金吧? 只是里面究竟有什么……引得两人争相想要,谢裕闵有些好奇,至于现在的梁老太爷当初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谢裕闵倒是有些猜到了。 没有景家的助力,他一个被遗弃在乡下的人,又怎么回到景家,狸猫换太子? 谢裕闵想到这里,对江云英说:“你好好休息,等天亮,我会派人把你安全送出舟城,只是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舟城了。” 江云英哆嗦着应下,心里想着谢裕闵真的是个好人。 而她通过这次之后突然明白,她并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所有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和命相比,她还是想好好活下去。 一夜一过,东方既白。 谢裕闵从案前抬头,感觉脖子有些酸。他揉了揉脖子,看到太阳从海面上升起,刺眼的阳光穿透船舱上的玻璃,落到他的眼里。 谢裕闵眯了眯眼睛,想到自己研究了一晚上都没研究出什么来。 宋曼信托基金里的东西他之前都看过了,如今再看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房契,田产,店铺,城堡,公司,基金,一般的信托里都会有,这是豪门人家里最普遍的遗产分给方式。 到底是什么让景郑国和梁老太爷千方百计都想得到? 船,慢慢靠岸。 谢裕闵站在船头,章予上前来给他披了一件厚重的大衣。 早晨的海面潮湿,寒气重,章予见他还站在船头,不免担心他的身体。 他又想起谢裕闵昨天夜里让他定去里斯本的机票,他细细一想,觉得不太妥帖。 “先生,方医生说了,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您上次的治疗还没来得及做……” 章予还在劝,却被谢裕闵打断。 他拢了拢外套,说:“我身体没事。” 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章予见他自己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裕闵说:“宋曼那边联系了吗?” 章予看了一眼天色,道:“现在太早了吧?宋小姐应该还没醒?” 谢裕闵却觉得那家伙一定一晚没睡,他抿了抿唇,道:“去给她打电话。” 章予愣了一下。 谢裕闵说:“她一定在等我的电话。” 事实证明,宋曼抱着手机一晚没睡,只有天刚刚亮的时候,她实在顶不住了,小憩了一会儿,等到谢裕闵打电话过来,手中手机嗡嗡作响的时候,她忽然莫名其妙地就醒了,然后接过电话,头还发昏,嘴巴却已经在条件反射地开口:“怎么样?人救到了吗?” 谢裕闵说:“救到了。” 听到这三个字,宋曼一直以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开了,她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床上,像是劫后余生一般。 “救到了就好,她有说什么吗?” 谢裕闵眯着眼睛,简明扼要地将江云英昨晚在船舱里说的事情传达给宋曼,宋曼听了,眼睑垂下来,心脏跳动着,渐渐有些痛。 只是没想到,梁知艺的死还和自己有关。 原来那天晚上她着急想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才遭到劫难。 谢裕闵说:“梁知艺的尸体被警察局带走前两天,法医那边也传出来消息,说梁知艺不是跳楼死的,可这样的声音传了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第488章 双胞胎(3) 当时传出来梁知艺的死恐怕另有原因,但这样的话传了没多久,就被人压下。 之后尸检报告出来,说受害者确实是跳楼自杀。 如今想来,细思极恐。 电话那头,宋曼没有说话,沉重的呼吸声和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绪传到谢裕闵耳边,谢裕闵安静道:“宋曼,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局面并不是杀人偿命这么简单,要真这么简单,让现在的梁老太爷倒台,他早倒台无数次了。” 谢裕闵苦口婆心地说:“他既然能在事情发生之时毫不犹豫地杀了梁知艺,那么也就意味着,这种事情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处理得毫不拖泥带水天衣无缝,要不是因为我们钻了江云英的空子,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暴露。” 谢裕闵想让宋曼看清楚:“宋曼,不要冲动,他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能如此轻易地杀掉一个人,掩盖真相,甚至系统内部也有他的人。 谢裕闵觉得,要扳倒这个假梁老太爷,实属不易。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宋曼问。 谢裕闵抿了抿唇,眉眼凝重地说了一句:“有。” 宋曼一顿,原本有些颓废的精神瞬间充满活力,她问:“什么办法?” 谢裕闵说:“以暴制暴,以敌制敌,你应该不清楚,景家和梁家以前是合作关系,如今,两家撕毁了合作条例,变得势同水火。” 谢裕闵这话让宋曼忽然想起那天给梁老太爷试衣服时,梁老太爷勃然大怒的那通电话。 那通电话说的什么? “让我去找他?做梦!当初做事做得那么绝,现在看到希望就想来拉拢了?告诉他,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去见他的!” 宋曼细想着,有些出神。 电话那头谢裕闵见宋曼迟迟没有出声,忍不住叫了她两声:“宋曼?” 宋曼回过神,道:“嗯?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谢裕闵轻叹一口气,道:“我说,里斯本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宋曼一顿,身体有些僵硬。 谢裕闵说:“这件事的关键,可能还是在你身上。” …… 宋曼挂断电话,又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迷蒙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一个气质典雅的女人牵着手,走到了一座大宅子前,那座大宅子看着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拉着她的手,到了闸门前,保安问她找谁,女人说:“我是——的太太。” 宋曼没太听清楚,扭头看向女人。 女人的面容在梦里识别不清,可她那一头红棕色的长发,微卷着,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宋曼微怔,发现自己牵着女人的手小小的。 而此时闸门一开,雕花的金色大门打开,长长的道路,两边种着不少花草树木,意大利空运过来的草皮,草皮上洒着水,像飞花一样。 宋曼跟着女人进去,看到那座伫立在眼前的大宅。 宋曼想起来,这里是谢宅,谢宅和这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宋曼拉着女人,年轻的钟叔前来迎接,对女人说:“付先生在后院,我带您过去。” 一切都那么熟悉,明清瓷瓶,十八世纪的油画。 宋曼穿过要去后院的那条路时,忍不住往左边一看,只见那画满一整面荆棘画作的墙,此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绘画的痕迹。 墙前的花盆开的绚烂,挤在一起,争奇斗艳。 很明媚。 宋曼不免一怔,女人拉着宋曼的手也不免停下脚步:“曼之?” 宋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盯着那面白墙出神了。 宋曼回过头,还是看不清女人的样子。 但她没有执着,迈开脚步,跟着女人往后院去。 后院里花草盛开,那棵百年老树傲然挺立,垂下来的枝干上挂满了风铃,风一吹就叮当叮当响。 宋曼看到树下有少年靠在那里打瞌睡,他颀长的身躯,腿很长。 脸被书本挡住,从树叶里倾泻下来的阳光,在他的衣服和书本上落下斑点,被遮住得黑发,露出一小截,被风吹得微微荡漾。 宋曼看得有些出神,身侧女人笑着喊了一句:“阿钦。”她才依依不舍从少年的身上收回目光,落到不远处坐在阳光下喝茶的一对夫妻,和一个男人身上。 宋曼都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他们的气度不凡。 男人对夫妻俩中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又拍了拍他的手,甚是郑重。 宋曼跟着女人走近,才依稀听到男人说着“钥匙我就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第489章 双胞胎(4) 宋曼不知道要好好保管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钥匙,是保管什么的。 只感觉天很清,云很淡,树木哗啦啦地被风吹响,树枝上挂着的风铃叮当叮当地发出声音。 一切明媚又美好。 有小男孩跟着猫咪屁颠屁颠跑到树下,晃了晃睡在树下,用书本遮住太阳的少年。 小男孩穿着背带裤,头发很黑,也很柔软,他背对着宋曼,去摇少年的手:“哥哥,别睡了,来陪我和小咪玩。” 宋曼听到声响,忍不住回头望。 就见那遮住脸蛋的少年突然间将书拿开。 他英气的眉头微微皱着,偏白的肤色,脸蛋粉红,唇红齿白,还带着少年才有的青涩和朝气。 他虽然语气不耐烦,行为却很有耐心。 “就这一次。” 宋曼微微怔忡,感觉瞳孔都颤抖起来。 下一秒,宋曼震颤着从梦中醒来,她晕乎乎地看着天花板,有半晌迟钝。 刚刚那是……少年时期的谢裕闵? 那时候的他还没戴眼镜,眉眼很浓,眼睛很漂亮。 整个梦里,只有他的脸,最清晰。 宋曼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感觉自己的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房间里地暖温度调得有些高,宋曼扶着床沿,单脚站立,拿起一旁的拐杖,慢慢走到地暖遥控处。 宋曼将地暖温度调低一些,想到刚才梦里的谢裕闵。 蓬勃,朝气,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明媚,和小时候养尊处优才会有的与生俱来的贵气。 宋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只觉得这个梦太真实,也太梦幻,梦幻到好像自己曾经亲生经历过一样。 慢慢吞吞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宋曼给自己的脚喷了点药,感觉已经比昨天要好很多。 她换了个衣服,下了楼,楼下时钟指到下午一点半。 宋曼这才惊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肚子有些饿,宋曼也没叫人给自己准备吃的,只是从客厅的果盘里挑了两个小面包,又拄着拐杖出了门。 院子里,梁家的几辆车在做保养,宋曼对管家说自己要出去,想用车。 管家听到这话问宋曼要去哪,他可以给她安排车。 宋曼说:“青山公墓。” 这一次,宋曼什么都没带,只是只身前往公墓。 她在梁知艺的墓前坐了一下午,上次来看她时带着的花束什么的都枯萎了。 宋曼将那些枯枝烂叶清理干净,又在墓前呆了一会儿,等到傍晚,司机在一旁守着,觉得天色不早了想提醒她,却见她从墓前站起来,主动对他说:“走吧。” 冬季的夜来的早,来的快。 天边的晚霞还未完全消散,那头的星星便早已布满天空。 黑夜弥漫下,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宋曼坐在车厢里发呆,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宋曼明艳的侧脸,不免问道:“小姐,回家吗?” 宋曼摇了摇头,说:“不回。” 司机一顿,又问:“那我们去哪?” 宋曼让司机把车开到郊外,舟城的女子监狱外,荒芜一片。 第490章 双胞胎(5) 司机将车开到监狱门口,宋曼下了车,递交了探望申请。 和上次一样,宋曼声称自己是谢二爷的人,来看看柳素娥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会碰见鬼。 宋曼在会客室等人,结果等来的不是柳素娥,而是那个被她当令箭的鸡毛。 谢诚远笑着,阴柔的脸上,笑容都显得几分阴郁。 “宋小姐这招乘时借势我很佩服,要不要告诉我,秘诀是什么?下次我也好借借我那好侄子的威风。” 宋曼心里一咯噔,心想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只是来得早或来得晚罢了。 算了。 宋曼心中暗叹一口气,抬起头来时,嘴唇弯了弯,眼睛很清澈:“二爷这话说的,您不是早就借过谢总的势了吗?” 谢诚远眼睛眯起来,表情很危险。 可宋曼却像是没看到这层危险似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港城的罗芸,是你的手笔吧?” 说着,怕谢诚远贵人多忘事,宋曼说得更清楚一些:“港城佟老的事,和你有关吧?” 谢诚远笑了一下,短促又轻蔑。 他看着宋曼笑意盈盈的脸,根本就没忘记罗芸这个名字,更没忘记谢裕闵借刀杀人,拿他当幌子。 他道:“谢裕闵玩起心机来,十个我都玩不过他。” 当初要不是他听到风声,想把事情做了之后嫁祸给谢裕闵,坏他的名声,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先他一步,利用这一点,让他把佟老解决了,全了他的目的。 知道真相的他一气之下,把气都撒在罗芸身上。 “那那个女孩呢?”宋曼问,“你把罗芸弄到那里去了?” 谢诚远笑了笑:“想知道?” 宋曼眉头一挑:“你愿意说?” “要说起来,”谢诚远细细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道,“我一向体恤美女,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你,只不过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 宋曼眉头一皱:“什么承诺?” 谢诚远说:“要是谢裕闵能玩赢景郑国那个老家伙,让他手下留情些。” “手下留情是说……” “对我从轻发落。”谢诚远笑着这么说,“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是有些冲动了。” 宋曼看着谢诚远脸上那抹笑,狐疑不已。 他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可那眼里的认真,又像是在说真的。 宋曼不知道谢诚远葫芦里卖什么药,眉头一蹙:“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诚远这回倒是不满意了,他啧啧两声,歪着头看着宋曼:“我这表现得还不明显吗?” 宋曼一愣。 谢诚远说:“我在站队。” 景郑国,梁老太爷和谢裕闵之间的战争,他在站队。 这场战争从十年前延续到现在,十年前他无力参与,十年后他也依旧被排除在外。 十年的时间让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也让他知道,不管结局怎样,他得保全自己。 宋曼眉头一皱,看向谢诚远:“谢总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我阿公?” 谢诚远反问:“你会吗?” 他忽然凑近,对宋曼说了一句:“如果我说,他不是你真正的阿公,你真正的阿公被他亲手杀死了,你还会和他推心置腹,和他站在一条船上?” 宋曼一顿,瞳孔微颤地望着他。 却见谢诚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脸胜券在握地看着宋曼。 他似乎对宋曼接下来的决定,万分笃定。 他会赢。 因为他手上握着一个最大的把柄,一个最大的变数。 …… 回去的路上,宋曼一路失神。 她的耳畔一直响着谢诚远说的那些话—— “你真正的阿公其实一直在找你,他早就知道梁知艺不是他的亲外孙女,但他一直在搜寻你的下落。” “就算临死前,他都惦记着你。” “你原本的名字叫梁曼之,是你阿公亲自给你取的,他知道梁知艺不是你后,亲自把梁知艺的名字从梁曼之改成梁知艺,他为你保留了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你有一天回到梁家,用上你真正的名字。” “梁曼之,梁家没有抛弃过你,你一直在他们心里。” 宋曼想到这里,忽然眼泪就有些止不住,哗啦啦地流。 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到这个动静,忍不住询问:“小姐,你怎么了?” 宋曼捂着嘴巴摇着头,想说没事,可那哽咽声根本压不住,一开口就变成嚎啕大哭,司机都吓了一跳。 司机连车都不敢开了,连忙把车停到路边。 刚才监狱里探望,他本人是进不去的,所以不知道宋曼遭遇了什么,但看到她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应该是触及到了什么伤心的事。 而此时此刻,宋曼终于感受到了家的温度。 即使那些人都不在了,可他们留下的东西,或是只字片言都让她感受到,她在这个世上终于不是一个人。 第491章 双胞胎(6) 这个晚上,宋曼躺在床上一夜没睡。 她想到谢诚远将她留下,说的那一句话—— 为表诚意,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若是你不信,完全可以去取信托的时候,试探一番。 …… 宋曼翻了个身,侧身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日历,还是昨天的日子。 宋曼看了一眼那个日子,伸手,将一页撕下。 然后,沉沉睡去。 很快,到了新的一年。 一月,宋曼的脚伤好的差不多,梁老太爷订购的机票终于可以照常出行。 宋曼活了二十六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 和舟城冬季寒冷的气候不一样,里斯本冬不结冰,夏不炎热,全年气候宜人,风和日丽,很适合居住。 宋曼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从大西洋那边的风吹过来,咸湿却又温暖。 她摘了脖子上的围巾,看着这个陌生的国度。 梁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后面徐徐走着,他还带着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来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梁老太爷叮嘱宋曼:“不要乱跑。” 宋曼此时心情很好,湛蓝的天空,阳光像夏季那样明媚。 走在街上的人都是舒适而闲散的,十度的温度,降雪也十分罕见。 梁老太爷看到那些五官立体深邃,不同于舟城的人,这里的人个个人高马大,梁老太爷不禁感叹:“里斯本四十年没有下过雪了。” 宋曼一愣:“诶?” 梁老太爷说:“上次我和你妈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 说着,梁老太爷一顿:“走吧,我们先去酒店。” 一行人到酒店里办入住,梁老太爷年纪大了,坐长途飞机舟车劳顿有些费神,于是刚办入住,麻花辫小姑娘便来传话,说梁老太爷要休息,晚饭就不一起用了。 宋曼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远处的海面像一面蓝色的毯子,不远处的阳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 宋曼想了想,觉得人都来了,也不能白来,所以她决定出去晃荡一圈。 重新围上一款薄一些的围巾,宋曼套上外套出了门。 和舟城的柏油路面不同,这里的路面有的是一块接一块的地砖。云层很厚,像柔软的,不远处山上的教堂,那十字架的顶端,似乎能与云层相接,触手可及。 宋曼见街的两侧有卖小吃的彩色面包车,面包车做得很卡通,喷在车身上的漆颜色也很梦幻。 宋曼想要一个冰淇淋,拿了在机场换的钱币,给金发碧眼,眉眼深邃的老板说:“要一个冰淇淋。” 英文在哪里都能通用。 宋曼在一旁等着老板给她做冰淇淋,忽然间身侧传来一道声音:“给我也来一个。” 宋曼下意识往旁边退一些,给来人挪位置。 却没想到来人也跟着她挪位置。 宋曼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自己好心给他让位,又没有新的顾客,对方那么跟着自己干嘛。 宋曼忍不住一皱眉,想要继续往旁边挪,只是刚想挪,一旁突然冲出一辆小孩骑的自行车。 “小心!” 宋曼一愣,被人拉住,然后往回一拉,宋曼感觉到熟悉的清新香味,抬头一看,竟然是谢裕闵! 宋曼没想到谢裕闵会在这里,微微怔愣:“你怎么来了?” 谢裕闵笑了笑,眉眼舒展道:“我不是说要来陪你的吗?” 宋曼顿了顿,抿了抿唇道:“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 谢裕闵却说:“我不放心。” 宋曼低下头,没说话。 正好老板做的冰淇淋好了,宋曼接过冰淇淋,两人一人一个。 宋曼默默地舀着冰淇淋吃,没说话。 自从江云英事件之后,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系。宋曼有时想要联系,却又想起两人还没重修于好,虽然因为江云英两个人短暂地“合作”过,可是江云英的事告一段落,宋曼就觉得自己没有别的理由和谢裕闵联系,谢裕闵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两个人就这么冷了一段时间,而再次见面,宋曼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裕闵看着手上的冰淇淋,用勺子舀了两口放嘴里。 他冰吃的少,也就拿着,没怎么吃,倒是宋曼自从拿到冰淇淋后一直低着头吃着,没有多话。 谢裕闵感觉她的脑袋都快埋进冰淇淋里了。 第492章 冰淇淋(1) 谢裕闵不禁问她:“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宋曼吃冰淇淋的手一顿。 谢裕闵并不忌讳道:“肚子还疼么?头没有晕吧?大姨妈恢复正常了吧?” 宋曼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伸手就捂住谢裕闵的嘴巴。 谢裕闵温热的喷在她的手指上,宋曼忽然间反应过来,这里是异国他乡,没人会听懂谢裕闵在说什么。 于是宋曼松开谢裕闵的嘴巴,想要收回去,却又一把被谢裕闵抓住。 宋曼就像应激的刺猬,条件反射想抽手,她下意识往后看,知道梁老太爷肯定派了人跟踪她,她和谢裕闵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肯定会被那些人看到回去报告的。 宋曼低声说道:“放手。” 谢裕闵却说:“你不用担心,那些人都被我的人弄走了,他们不会知道你和我见了面。” 宋曼咬了咬唇,对谢裕闵说:“那你也应该放手。” 谢裕闵说:“不放。” 宋曼蹙着眉头对谢裕闵说:“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谢裕闵说:“那就困扰吧。” 谢裕闵的手因为握了冰淇淋,所以冰冰凉的。 他牵着宋曼的手,不顾她的挣脱,强硬地和她的手指十指紧扣:“我来就是为了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开。” 宋曼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觉得心很累。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想再受一次那样的伤害。 宋曼道:“如果你是因为那些事情想弥补我,完全没有必要。” “谢裕闵,有些伤害既然造成了,那就算做再多的事情也弥补不了那个伤害,就当是扯平了,好吗?” 谢裕闵眉眼一跳,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什么意思?什么叫扯平?” 宋曼看着自己单手握住的冰淇淋,塑料的包装里,冰淇淋一点一点在融化,而和冰淇淋一样在融化的,是塑料盒外的水汽。 它融化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沿着塑料的包装盒,落到指尖,然后蜿蜒向下。 宋曼原本不想说出口的,可面对谢裕闵的柔软攻势,她一面惧怕自己再度沉沦,一面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再次利用。 再美的玫瑰,是有刺的。 谢裕闵的好,不过是夹杂着刀片的面包,只一口,就能让她嘴巴血流不止。 他可以随随便便对她好,也可以随时随地将那些好收回。 宋曼知道,和他比,自己永远是下家,她永远都占不到上风。 比起去质疑他的意图卑劣,她的真心受过伤害,做不到不去怀疑他的用心,她也是卑劣的。 宋曼道:“三年前……哦不,如今是四年前了,我一意孤行的离开对你造成了伤害,或许你也和现在的我一样痛不欲生过,我也真切地领悟到了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在最信任的时刻在心脏上狠狠插上一刀。” “我知道了,现在我全都知道了,或许这就叫做报应吧。” “如今我得到了这种报应,体会到了当初你的痛苦……”宋曼苦苦一笑,“所以,就当我们两个扯平了。” 第493章 冰淇淋(2) 宋曼说完,感觉自己的心脏又空又轻。 空是因为说清楚以后,自己和谢裕闵再没可能。 轻是因为,积压在心脏上的重量,突然一下子被卸了去。 她根本做不到无视那些伤害,和谢裕闵重归旧好。 谢裕闵听到宋曼说扯平,握住她的手忍不住一紧,道:“如果我说不呢。” 宋曼一愣,又沉下去。 “不,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她不会再按他想象中的做下去,她也不会再回应他什么。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握着宋曼的手,不愿意放开。 手中的冰淇淋都快化成了水。 谢裕闵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往后退一步:“好,既然你不想更进一步,那我们做朋友,做朋友可以吧?” 谢裕闵说:“宋曼,你要知道我也不想那样对你。” 谢裕闵说得很艰难,宋曼心口却是一刺。 不想。 却还是那样做了。 她找不到任何说法来说服自己,他究竟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 只是再怎么难过,宋曼也没忘了,此时此刻和谢裕闵彻底决裂不是一件好事。 宋曼还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只是面上拉不下脸来,只能用生硬的口吻说道:“随便你。” 宋曼甩开谢裕闵的手,兀自往前走去。 谢裕闵得到了宋曼的答复,心里松了口气,他跟上去,开始和宋曼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梁老太爷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去信托会?” 宋曼说:“估摸着应该明天了,他身体不太好,晚上都让我自行解决。” 谢裕闵听了,立马脱口而出:“那你想吃什么?” 宋曼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 思考半晌,宋曼说:“我不会跟你一块儿吃晚饭的。” 谢裕闵的小心思被戳破,脸上笑容僵了僵。 里斯本的天气不冷,可谢裕闵还是咳嗽了好几声,宋曼在一旁听着别扭,又忍不住关注他的身体情况,思来想去,宋曼忍不住脾气,道:“你能不能别咳了。” 谢裕闵闻言立马将嘴里的咳嗽咽下去。 宋曼看着谢裕闵那么听话的样子,不禁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对不住他。 宋曼抿了抿唇,言辞闪烁着,几分懊恼:“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咳嗽。” 谢裕闵立马咳嗽了两声。 宋曼:“……” 到底还是将敌意放下来,宋曼冰淇淋吃完了,把盒子丢进垃圾桶。 转头一看,谢裕闵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化成了水。 宋曼伸手去拿过他的冰淇淋,腹诽地嘟囔着:“咳嗽还买冰淇淋,买了又不吃,浪费。” 说着就把那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 宋曼想给谢裕闵搞点温开水喝,身体不好老咳嗽,就得喝热水或者温开水润润嗓子,宋曼去便利店询问有没有温开水卖,店长见宋曼长得好看乖巧,直接送了她一杯。 宋曼把温开水递到谢裕闵手心里,道:“喏,喝吧。” 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不远处的喷泉洒着水,有弹着乐器的乐人唱着: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 两人之间有些安静,宋曼清咳一声,打断这段静默。 她想起他的身体,想起始作俑者,问:“你身体的事情,闻淑妤没有解释什么吗?” 作为病患的主治医生,竟然在治疗过程中下毒。 宋曼觉得这人心肠太坏了,又不禁想起她是景秦推荐给梁知艺的心理医生,这番推算下来,闻淑妤是景家那边的人? 这么一想,恍然大悟。 宋曼原本只是在心里吐槽闻淑妤坏,如今想通之后,不免脱口而出:“不要脸,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景家和闻淑妤怎么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宋曼义愤填膺,说出的话都吐着白气。 谢裕闵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他道:“更卑鄙的事情你不是都见过了?我算幸运,中途就发现了,也好及时治疗。” 谢裕闵笑起来,嘴唇有些白。 以前他的眉眼中总是淡淡的胜券在握,如今似是有些病态。 宋曼坐下来离近了才突然发现。 宋曼微微一愣,下意识握住谢裕闵的手,道:“你真的没事吗?方医生怎么说的?毒有没有很深?好不好治?” 谢裕闵看到宋曼忽然凑近的脸蛋,有些冰凉的手指因为她的触碰而重新温暖起来,他笑着,不敢回握她,生怕惊动她的理性,让她倏然抽离。 谢裕闵笑着,笑容有些苍白,可眼睛里却熠熠生辉:“没有很深,你放心,我还是能活到一百岁,烦你一辈子。” 第494章 冰淇淋(3) 宋曼怔愣着,咬了咬唇,直起身子道:“谁要你烦我一辈子了。” 宋曼嘟囔着说出这句话,却没听到谢裕闵的反驳。 她以为谢裕闵会反驳她这句话,结果没有,不免有些一愣。 心里有些不爽,又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看,却见谢裕闵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像早就知晓了她的心思。 宋曼被抓个正着,心思一囧,耳朵都红得不行。 谢裕闵道:“你放心,我会烦你一辈子的。” 宋曼咬了咬唇,没说话,耳朵却红得比刚才还要红。 谢裕闵看到宋曼的娇羞,心情大好,他笑了两声,手握成拳头在嘴边清咳两下道:“现在,我们来交换情报。” 宋曼:“嗯?” 谢裕闵说:“据我所知,梁韶芬给你留下的信托资产打开是需要条件的。” 宋曼问:“什么条件?” 谢裕闵说:“需要你满二十六周岁。” 宋曼一愣,难怪,难怪梁韶芬这么大一笔资产竟然没人动,就是因为要等到她二十六岁才能动。 “还有呢?” “还有……需要你本人到现场了才知道。” 谢裕闵这样说,让宋曼微微一愣。 她没想到这笔信托资产这么神秘,第二个条件竟然需要自己当场到那里才知道是什么。 宋曼微微愣神,谢裕闵说:“你有没有什么情报告诉我?” 宋曼抬起眼,听到这话莫名其妙想到那天晚上,谢诚远跟她说的一句话。 他说:“不管是景郑国还是梁老太爷,他们要找的,是藏在你这份信托资产里的一份名单,你若不信,可以想办法试探一下。” 名单…… 若谢诚远没骗她,那么他们要的确实是一份名单。 但若是谢诚远故意骗她…… 宋曼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我确实是得到了一些情报,不过我得先印证一下,那情报到底是真是假。” 谢裕闵道:“你怎么印证?” “明天,”宋曼说:“明天,我就会知道。” …… 一直到傍晚,夕阳落在海面上,将海面都染成橘黄色。 宋曼提出要回酒店,怕出来太久,梁老太爷会起疑心。 谢裕闵叮嘱宋曼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他电话,他就在隔壁酒店,会很快赶到。 宋曼将谢裕闵的电话设置成了快捷吉安,点了点头,回了酒店。 晚饭是在酒店餐厅用的,回房间的时候,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过来叫她,说梁老太爷请她过去。 宋曼过去时,梁老太爷正从床上醒来,用痰盂漱了漱口,准备用餐。 国外基本上是西餐,银色的盘子上放着土豆和肉块,勺子放在汤羹里,刀叉切着盘子里的肉,梁老太爷吃了两口,就用餐巾擦了擦嘴。 “听说下午你出去逛了一圈,去哪里逛了?” 宋曼说:“澳纽军团广场,皇后街……” 梁老太爷道:“怎么没去贝伦塔看看?里斯本的海边,最值得去看。”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等到梁老太爷用完餐,宋曼准备离开。 忽然间梁老太爷叫住她,说:“明天,你都准备好了吧?” 宋曼一愣,回头望过去,就见梁老太爷沐浴在房间的灯光下,周围都是饭后清理的仆人,灯光有些暗,可他的神色是那么温柔,温柔到让宋曼头皮发麻。 宋曼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梁老太爷笑起来:“你快去睡吧,明天不要迟到。” 这天晚上宋曼做了一个梦,梦里梁老太爷身上沾满鲜血,手里拿着一柄刀,刀刃上也有血迹。 宋曼看着梁老太爷拎着刀,缓缓向自己走近。 而梁老太爷的身后,单薄的谢裕闵倒在血泊当中,已经没有了呼吸。 宋曼心头一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着,根本喘不过气来。 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宋曼想去看看谢裕闵的伤势,可梁老太爷早就失去了他蹒跚的姿态,身体健壮地朝她走来。 “你不是想跟他死在一块吗?我成全你。” 话落他手中的尖刀一抬,狠狠地刺进宋曼的心脏。宋曼感觉到一阵钝痛,之后——恍然惊醒。 呼。吸。 呼。吸。 脑门和后背淌着汗,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打湿,宋曼想到刚才的梦,心里总是不安。 信托前夕做这样的梦,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495章 冰淇淋(4) 宋曼从床上起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五点。 天还没亮,窗户外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宋曼拿起手机,想起谢裕闵曾经给她看的资料副本上印的LOGO,宋曼凭着印象,搜索了信托公司的流程手续。 流程手续一般是需要当事人带着能够证明自己的材料,去信托公司签字盖章,再办理信托资产交接手续。 宋曼想到梁韶芬死前设置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她满二十六周岁,那另一个会是什么条件?宋曼不禁想到一些DNA验血,亲子鉴定这种把戏。 摇了摇头,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摇出去,宋曼想着,人已经到了这里,离真相也只有一步,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很快就能知道。 至于谢诚远说的那个名单…… 宋曼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凝重。 不知道那个名单究竟是什么,竟然引得景郑国和梁老太爷争相想要。 宋曼没有头绪,总感觉眼前这些信息如同缠在一团的乱线团,一团乱麻。 宋曼在房间里磨蹭了两个小时,七点,梁老太爷那边的人来喊门,宋曼穿戴整齐打开门,就见梁老太爷精神矍铄地站在门口。 两人乘坐电梯下去,上了车。 梁老太爷坐在宋曼左侧。 宋曼看着今日打扮得西装笔挺,又气宇轩昂的梁老太爷,以往比较重要的场合他都会打扮得很正式,今天也不例外。 成套的西装搭配厚重的风衣,现代的礼帽拿在手上。 梁老太爷说:“你妈给你留的这些资产,待会儿你拿到手后好好清点一下,除去那些基金不动产,有一组名单你要格外注意。” 宋曼微微讶异,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疑惑地说:“名单?什么名单?” 梁老太爷面不改色地说:“是负责你这些资产的管事的人,你要收回这些资产,就要找这些管事的人清点,那组名单是万万不能缺的。” 宋曼心里想着,面上郑重应下,心里却对梁老太爷说的话存疑。 一个习惯撒谎的人,说出的话有几分真? 当真是管事名单么?宋曼不信。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谢诚远跟她说的,是真的——梁老太爷想要的,是一组名单。 宋曼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天夜里和谢诚远谈判的样子。 谢诚远说她若不信,完全可以去检验他的话的真假性,只是他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他对她的用处大了,他手中还握着另一个把柄,另一个足以决定谢裕闵和景郑国谁输谁赢的把柄,谢裕闵必须承诺事成之后不动他一分一毫,他才会说。 谢诚远胜券在握:“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宋曼想到这里不禁唉声叹气,对于谢裕闵的胸有成竹,宋曼觉得他这人真是盲目自信。 当初谢裕闵父母出事的时候他就落井下石,后来还在谢裕闵隐姓埋名期间想要铲除他,于情于理,谢裕闵都不可能放过他。 宋曼想自己都是脱了一层皮,用另一种无法磨灭的伤害去掩盖她的父亲所犯下的错,才换来今天稍显和平的局面。 而他……谢裕闵又怎么能答应? 第496章 冰淇淋(5) 另一边,隔壁酒店某一间房的窗边,谢裕闵站在那里,手里撩着窗帘,亲眼目睹梁老太爷那一行人坐上汽车离开。 桌上手机忽然间嗡嗡作响。 谢裕闵一顿,走过去,看到手机来电上显示的名字,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下一秒,他还是选择接听。 “谢诚远。” 谢二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的好侄子,你这样就没礼貌了,好歹我也是你二叔,不叫声二叔,竟然还直接叫我的名字……” 谢裕闵面对他没什么耐心,打断道:“你有何贵干?” “算着时间,宋曼应该去拿信托了吧?” 谢裕闵眉头一皱,听到谢诚远说:“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她拿到信托得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年满二十六周岁,第二个……” 谢裕闵反问:“你知道?” 谢诚远轻轻笑一声:“作为当初从头到尾被他们视为旁观者我,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回事过,噢……”谢诚远一顿,“还是有正眼瞧过我的。” “当初你爷爷还没有把我踢出继承者队伍时,他们也曾重视过我,觉得我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只是后来,我失去了继承谢家的资格后,这些人就狗眼看人低,再也没把我当回事。” 谢诚远说到这里,低低一笑:“算了,这些晦气的事情不提也罢,我天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谢裕闵神色一凛。 谢诚远说:“你会再打电话给我的。” 谢诚远说完就径自挂断了电话,谢裕闵眉头拧得很深,他不懂谢诚远在卖什么关子,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信托的事情。 谢裕闵心里祈祷宋曼能够顺利拿到信托,不要出什么岔子。 不然他害怕,会出事。 …… 那头,宋曼一行人到了银行门口,有信托部门的人专程来接。 宋曼看着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对梁老太爷笑着打招呼:“梁老太爷,好久不见。” 宋曼对男人能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而瞠目结舌,那头梁老太爷握住男人的手,道:“Kris,好久不见,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 叫Kris的信托部总监笑了笑,道:“说起来上次见面,梁小姐还一同过来,而这一次……” Kris眼里黯淡几分,敛了眉眼笑道:“不提也罢。” Kris整理了一下表情,将那些阴霾扫去,看向一旁的宋曼,道:“这位就是信托的受益者,梁曼之本人吧?” 宋曼抿了抿唇,眼里的不可思议还未散去:“我是。” Kris将宋曼的那抹不可思议尽收眼底,他笑了笑,耸了耸肩道:“是不是很好奇我的中文为什么这么流畅?” Kris说:“我的外婆是中国人,而且现在……来自中国的生意越来越多,不学好中文可不行。” 几人跟随着进了一个大厅,大厅门口有门禁,需要Kris拿工作证刷闸口通行,过了闸口,需要乘坐电梯,Kris询问:“梁小姐的身份验证单带了吗?” 宋曼一顿,望向梁老太爷。 梁老太爷点了点头,说:“带了。” Kris友情提示道:“信托文件需要梁曼之本人的证件信息,光是DNA验证单是不够的,这点您清楚吧?” 梁老太爷说:“当然。” 话及至此,几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前,Kris打开办公室,梁老太爷把文件递给Kris,Kris道:“从现在开始,只能梁曼之本人跟我一起进去。” 宋曼一顿,看了一眼梁老太爷,梁老太爷点了点头,算是允许。 宋曼跟着Kris进去,办公室后面还连着一道小门,宋曼看了一眼,就见Kris走到办公桌前查验梁老太爷递给他的资料。 资料摊在桌子上,宋曼看到那些资料上,连自己的身份证名字都变成了梁曼之。 宋曼不禁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梁老太爷的势力确实是不容小觑,竟然能在她压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 Kris检查完资料的真假后,便开始询问宋曼个人问题。 Kris道:“梁小姐现在已婚还是未婚?” 宋曼说:“未婚。” “除了梁老太爷有直系亲属吗……?譬如说孩子之类的?” Kris这样问道,宋曼一愣,不太明白这样问的缘由。 Kris见此处只有自己和对方两人,也无需再防止别人。 Kris解释道:“当初梁小姐设立信托时,设立了一个规矩,如果您满二十六周岁,有宝宝的话,信托资产里的一半将会转移到您的宝宝名下,也就等于信托资产您可以继承一半,如果没有,那所有的资产都是您一人所有。” 宋曼听了一顿,总感觉有什么抓住了,又没抓住。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道:“所以说……如果我生了孩子,我名下就只能继承一半的财产,剩下一半财产归我的孩子所有?” “是的,”Kris点头道,“这种继承是自动的,并且您孩子拥有的这一半资产,需要年满十八岁才能动用。” 第497章 冰淇淋(6) 宋曼听到这些话,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想到自己肚子里没有的孩子。 没有孩子,她一个人就能继承这么多资产,有孩子,她就只能继承一半。 如果说那些人早就知道这些消息的话,打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信托资产名单都能复制一份出来,这些说起来不痛不痒的信息,也不可能没有风声。 只要孩子不出生,资产就不会减半,而孩子只要出生,不仅资产会减半,剩下的一半资产还要再冻结十八年。 宋曼不禁想起她流产的那天夜里,不仅谢裕闵在,闻淑妤也在。 大胆猜想一下,谢裕闵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是不是闻淑妤的意思,又或者——是闻淑妤身后那个人的意思……? 不敢想,不敢想。 宋曼总觉得这些不过都是猜测,可越这么想,心里就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谢裕闵已经不可能和闻淑妤串通一气——闻淑妤都给谢裕闵下了毒,两人不可能再有私人关系。 宋曼忍住诧异,深呼吸一口气。 她想缓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Kris暂且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已经排列整齐的钥匙,他拿着钥匙对宋曼说:“稍等。” 宋曼坐在原地等Kris回来,等到他回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箱子,箱子不小,足够沉。 Kris说:“这些都是梁韶芬女士为您留的信托资产的原始文件,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份,丢失了就没有了。” 说着Kris把箱子放到宋曼跟前,拍了拍它,道:“现在,打开吧。” 宋曼眉眼一跳,看着眼前沉重的箱子,心脏鼓动着,有些紧张。 这个一切问题的始作俑者。 箱子里所谓的名单…… 宋曼抿着唇,伸手去开箱子,忽然间“啪”的一声,Kris的手直接砸在箱子上,他眉头一拧,脸色一变,横眉冷对宋曼。 他说:“你没有钥匙?” 宋曼一顿,没明白Kris的意思。 Kris说:“这个箱子需要梁女士留下来的钥匙打开,你竟然没有钥匙?” 宋曼瞬间明白Kris说的钥匙是什么,恐怕这个钥匙就是谢裕闵所说的第二个条件了吧? 宋曼缓过神来,对Kris说:“我确实没有钥匙,但是我……”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Kris立马把箱子收回去,道:“既然你没有钥匙,等到你有钥匙了再过来吧。” Kris将箱子拿起来,准备收走,忽然间门“嘭”的一声被人砸开,一群黄种黑衣人鱼贯而入,各个都举着枪对着宋曼和Kris。 梁老太爷拄着拐杖徐徐走进来,看着Kris手中的箱子,道:“把箱子放下。” Kris瞧见这场面,看了宋曼一眼。 梁老太爷立马斥声道:“我说放下!” 梁老太爷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Kris觉得真的是流年不利,立马把箱子放下,双手举起来。 宋曼看着眼前的箱子,就听见梁老太爷说:“把箱子打开。” Kris举着双手欲哭无泪:“我没有钥匙……” 梁老太爷便说:“那就把箱子砸了!” Kris听到这话立马道:“砸不得!箱子里有自助警报装置,如果用蛮力硬拆,它感应到了就立马进入自爆状态,到时候里面的东西会爆炸,所有东西都会化为灰烬!” Kris看了一眼宋曼,说:“所以这个箱子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 宋曼咯噔一声,感觉到梁老太爷的气场低压。 她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梁老太爷问:“宋曼,钥匙呢?” 宋曼下意识说没有。 说完,宋曼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上抵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的身体一僵,余光里看着梁老太爷慢慢走近。 梁老太爷拿着枪,枪口抵着宋曼的太阳穴:“我再问一遍,钥匙呢?梁韶芬没有给你留钥匙?” 第498章 钥匙(1) 这个假的梁老太爷是在梁韶芬逝世之后,在景郑国的支持下,把真的梁老太爷干倒,他上位的时候,不知道梁韶芬安排的这一切,也不知道所谓的钥匙在哪里。 他甚至以为梁知艺就是真梁老太爷的亲孙女。 一直到宋曼的出现。 如今自己想要的近在咫尺,却因为一只小小的钥匙,所有都可能功亏一篑。假梁老太爷不甘心,他道:“你仔细想想,梁韶芬有没有给你留钥匙,任何都有可能的地方,你都想一遍!” 宋曼却觉得他这话说的着实搞笑,她忍着对枪口的惧意,对梁老太爷说:“您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钥匙……” 话还没说完,梁老太爷的枪口忽然一下转移,对准了Kris,但他没开枪,反而对着Kris脚边的地方,开了一枪。 枪身带了消音器,宋曼亲眼看到手枪的后坐力,看到Kris脚边被硬生生打出一个洞。 宋曼知道梁老太爷这是在震慑,而这种震慑让没有见过这样场面的Kris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他双手举着抱头,蹲在一旁,求宋曼赶快把钥匙交出来。 宋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钥匙,哪里又会知道所谓的钥匙在哪里? 宋曼一直不说话,梁老太爷打过一枪的枪口再度抵在宋曼的太阳穴上,宋曼感觉到一圈的滚烫。 “还不说?我就把人打死在你面前。” 梁老太爷的声音充满着阴鸷,宋曼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喉咙在咽喉的地方滚了一圈,饶是一向假装镇定的宋曼都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梁老太爷的枪口从太阳穴下滑,抵向宋曼的心脏。 宋曼心脏漏掉一拍,喉咙干涩,说出来的声音都暗哑得不可思议。 “我,我记起来了……” 宋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回振,自己说出的话也像是在山与山之间,一直不停地回荡。 “钥匙……钥匙在谢裕闵手上。”宋曼干咽了一口气,道,“我从出生身上就有一把钥匙项链,我一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后来和谢裕闵过圣诞的时候,我就把这把钥匙项链送给了他。” 宋曼刚说完,梁老太爷便说:“打电话给他。” 宋曼提上一口气,就听见梁老太爷说:“不要让我等太久。” 宋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谢裕闵的电话拨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曼迅速抢话道:“谢裕闵你大四圣诞节的时候,我送你的那把钥匙项链你还收着吗?我现在在里斯本,你能用最快的方法送到我手里吗?有急用!” 谢裕闵听了觉得奇怪,大四圣诞节?那不是他们俩分手的时候吗?那时候他等了一个晚上都没见到宋曼,哪里来的钥匙项链?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宋曼又催促他:“你别装死啊,那钥匙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今天不把钥匙项链送过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死都不会原谅!” 宋曼一句“死都不会原谅”连着说了三遍,饶是谢裕闵没反应过来都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淡着脸,应了一声,说:“钥匙项链?行,你在里斯本的哪个位置?我给你送过去?” 第499章 钥匙(2) 谢裕闵假装自己在国内,要重新订机票。 两人约好了时间,电话挂断,宋曼抬头看向梁老太爷,像是在询问:“这样可以吗?” 梁老太爷看着她有些透亮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枪,对宋曼道:“等着吧,等他拿了钥匙过来。” 宋曼乖巧地点点头,说好。 梁老太爷见她这样听话的样子,突然间感到了异样。 他眉毛皱起,狐疑地看着宋曼:“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梁老太爷看了一眼手中的枪,又看向宋曼:“我拿枪指着你,你不质问我,也没有任何怀疑,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这样一说,梁老太爷脸色一变,立马举起了枪。 枪口再度抵在宋曼的太阳穴上,梁老太爷道:“那晚,是不是你?” 宋曼不想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增加麻烦,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那晚是哪晚?阿公你在说什么?” 梁老太爷却说:“江云英还没死的那晚,有人试图要救她,是不是你?” 枪口换了个方向,直接抵住了宋曼的下巴。 梁老太爷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张白净透亮的脸,总感觉这张脸诡计多端。 宋曼露出惶恐的表情,手一直不停地颤抖,又假意放到背后。 她强装着镇定看着梁老太爷,询问他:“阿公,你在说什么?江姨死了?她怎么死的?” 梁老太爷见宋曼不是不害怕,只是擅长伪装,这样一想,心里的怀疑也慢慢放下。 他也不再伪装。 他道:“我不是你什么阿公,你阿公早死了。” 梁老太爷冷哼一声,颇有些自豪:“被我亲手杀死的。” …… 梁文赋自小在山村田野里长大,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 要唯一说出一个烦恼出来,那就是他太聪明了。 他两岁就能识字,三岁能背唐诗,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人小学三年级的课本知识学个通透,他的进步太快,年年跳级,老师都说教不了他。 他聪明,勤奋,好学,家里人半是欢喜半是忧。 喜的是,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是梁家第一个走出山里的人,有理想抱负的人。 忧的是,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差,每年都入不敷出,要是要供梁文赋上大学,那就得变卖家产,砸锅卖铁地供他去上学。 梁母身体有损,不好怀孕,所以才找人牙子买个孩子回来传宗接代,如今身体又不好,需要昂贵的医药费治疗。 这一切梁文赋是不知道的,他还是以每年都跳级的速度,在十五岁那年破格被大学录取。 他是整个梁家村的骄傲。 十五岁,他去了港城,读上全国最好的顶尖大学,他从山里出来,见到了城市的繁华,也看到了城市的灯红酒绿,他在大学里认识了年轻漂亮的女孩,也结实了一些说起来是朋友又不算是朋友的朋友。 他们约着去喝酒,去唱歌,去泡妹。 他年少轻狂不谙世事,整日泡在这些纸醉金迷里。 他被周围人的甜言蜜语捧着,觉得自己十五岁就考上了大学,已经是惊世的人才。 后来,十七岁,梁文赋不小心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女孩让他负责,他却发现他连打胎的积蓄都没有。 他打电话给家里,让家里给他寄钱过来,电话那头一阵的叹息,询问梁文赋的近况,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多钱。 梁文赋上个星期才找家里要过钱。 可那个时候梁文赋沉浸在他不小心让人怀孕了的惊慌中,压根没听到电话里的叹息声,也没听出这是一句满怀关心的话,而绝非质问和压迫。 可做了亏心事的他又怎么能听出来这是关心?他不耐烦地叫对方马上打钱过来,又找同学朋友借了些钱,勉勉强强才凑够堕胎的数目。 拿给怀孕了的女孩之后,梁文赋又再度沉浸在这些酒精泡沫里,也没再去管人女孩的后续,只是喝酒泡妹样样都来。 他一次比一次喝的凶,像是要拿这些东西彻底麻痹自己一样。 梁文赋以为自己能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下去,谁知天公不作美,不遂人愿,去打胎的女孩死在了小作坊的手术台上,对方家里跑去他学校里闹,他严重违反了学校纪律,被勒令退学,还拿不了毕业证。 梁文赋狼狈肄业回家,却发现自己家中办起白事。 母亲死了。 没人告诉他。 细细一问,每次梁文赋回家要钱,母亲都偷偷把治病的钱攒起来,寄给他。 母亲说阿赋在外面读书,见世面要钱,不能让他丢了面子。 母亲还说,阿赋光宗耀祖,这点钱不算什么,以后都会挣回来给她治病。 母亲的笑脸挂在家中破旧的中堂里,梁文赋实在没有脸面说他没有学上了,他被学校赶回了家。 于是梁文赋重新背上行囊,北上打工。 他辗转好了几个城市,打了好几份工,每个月发工资他都拿出一半寄回老家,自己留一半攒着。 之后他遇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不嫌他是农村来的,出身低,也不嫌弃他积蓄少,他也过了几年幸福日子。 可是后来一场车祸,将这场美梦唤醒。 父亲在这场车祸中直接死亡,而他的妻子侥幸留下一命,却因为支付不起天价的医药费,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再也不能醒来。 梁文赋不甘心上天就这样将他的幸福夺走,他用光了所有积蓄,想将人留住。 他去买过一些长生不老丹,也信一些科学技术能将人的身体保存得十年如一日,他拼命打工赚钱,被人骗过,也借过高利贷。 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也睡过大街,被人从温暖的店里赶出来。 他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维持他妻子的躯体,他想让他的妻子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光彩照人的。 景郑国也就是在这种时刻,找上了他。 他和他说,只要他能帮他一个忙,他就能实现他的愿望—— 梁文赋想让他的妻子醒过来。 景郑国说:“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能保证,你的妻子能一直都像她二十四岁的样子,她的美丽不会改变。” 第500章 钥匙(3) 景郑国为表诚意,把梁文赋的妻子冷藏在景家旗下的生物科技研究所里,永葆她的青春,而梁文赋要因此,成为景郑国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他要让梁文赋取代真正的梁老太爷。 而那个时候梁文赋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留英时还和另一个海外的富家千金结婚,生了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宝宝。 即使两人同岁,一个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绅士风雅,一个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梁文赋没有一次不在想象,若是他生在那个富可敌国的家里,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悲惨。 真正的梁老太爷是一个绅士,他优雅,善良,慈悲,在梁文赋登门拜访,表示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之后,他毫无芥蒂的接纳了他,并且给予了他亲人一样的关怀。 可越是关怀备至,越是显得他前半生的生活如此坎坷可笑。 梁文赋发誓,自己一定要得到梁家这个位置,他要在梁家有真正的一席之地。 他的聪明才智一点也不输真正的梁老太爷,而且他若是在出生的时候没被送走,他说不定就不用遭遇这么多。 梁家已经欠了他这么多,是时候该拿回来了! 于是他和景郑国谋划,怎么杀害真正的梁老太爷,将其取而代之。 而这一切也很顺利,梁家人都短命,梁老太太去世,梁韶芬也没活多久就英年早逝,独留梁老太爷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就算杀了其中一个又替代了另一个,没有人能认出来。 梁文赋就这样在一年又一年中坐稳了梁家家主这个位置,他原以为事情会像他想象中那样发展下去,却没想到中途发生了一个意外—— 梁知艺不是真正的梁家大小姐,也就意味着,梁知艺没办法继承梁韶芬那些信托遗产。 景郑国勃然大怒,以为梁文赋耍他,以为这是梁文赋设计的圈套。 他将梁文赋妻子的尸体丢弃到普通的医院里,任由其腐烂,长蛆,把事情做绝,却没想到这事根本不是梁文赋的手笔。 两人关系已经变差,景郑国又不可能拉下脸来给梁文赋道歉。 梁文赋此时早已不像当初,养着一具尸体,不然她萎缩腐烂也是完全能做到的。 梁文赋很平静地说出这些真相,宋曼在一旁听着,眉头跳得很快。 可能事情尽在掌握,人也会变得异常松懈,那些藏在心里的秘密这么多年来无处发泄,讲给宋曼听,也是一种发泄。 宋曼听得胆战心惊,尤其是对方说到杀人的时候,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杀人像切菜那样简单。 她不禁捂了捂胸口,也不再掩盖自己害怕的事实—— 假的梁老太爷,也就是梁文赋,乐于看到她害怕的样子。 “所以,你当初说的干女儿,是你一直没醒来的妻子?” 梁文赋看了宋曼一眼,没有否认,只道:“你心思挺活络。” 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正大光明的承认,只能说是干女儿,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 梁文赋有时也不得不觉得,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有些憋屈。 想吐露的心思全都吐露出来,梁文赋身体也已经撑到极限,他道:“你最好期待谢裕闵能顺利地把钥匙带来,不然,你们两个都得死。” 杀了那么多人,自己的双手早已染满鲜血,梁文赋也不怕再多染上两个人的血。 宋曼心想,对于这个假梁老太爷来说,杀个人当真和切个菜一样简单,只希望谢裕闵那边能有办法…… …… 这头,谢裕闵挂断电话之后眉头拧得就跟一股麻绳一样,他思来想去,宋曼在电话那头提供给他的信息。 钥匙。 死。 想必第二个能拿到那些信托资产的条件就是宋曼口中所说的钥匙,而她现在已经落入那个假梁老太爷的手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可这钥匙……到底是什么? 谢裕闵从来都没有从宋曼那里得到过什么钥匙类的东西,她也没有对自己提到过这一类的事情。 想不出个所以然,谢裕闵打算借助外力。 至于谢诚远说的那些话,谢裕闵纯当放屁,他谢诚远知道的事情,他谢裕闵也有能力知道,并不一定要通过他。 谢裕闵第一个找的就是宋曼的直系亲属,宋庭。 宋庭一直在医院疗养,没有见外人,知道他来,宋庭也愿意和他提供一些信息。 只是关于钥匙的事,他一概不知。 宋庭说:“要不,你去问问柳素娥?柳素娥从小就带着她,应该知道这个所谓的钥匙。” 谢裕闵第二个去找的是柳素娥,只是找的很是艰辛,柳素娥在谢诚远有眼线的监狱里,要想避开谢诚远的眼线,确实得花不少功夫。 “钥匙?”柳素娥眉头皱了皱,说,“我不知道。” 柳素娥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谢裕闵,不禁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谢裕闵当然不会把这件事事无巨细地透露给柳素娥,既然柳素娥不知道这件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裕闵起身想走,柳素娥却突然抓住两边的栏杆,脸要往外挤。 她叫着:“谢先生,你先别走,我想问你个事!” 谢裕闵脚步一停,转头看向柳素娥。 柳素娥脸上闪过一丝希冀,又有一丝犹疑,还有一丝害怕。 她害怕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可不问,她又不想一直蒙在鼓里。 她想要知道答案。 柳素娥说:“她们都说我女儿……出事了,这话是不是真的?” 谢裕闵看着柳素娥满怀期待的眼神,转过身,皱着眉头望着她:“你女儿?你是说宋曼?还是说……” “梁知艺!”柳素娥抢先回答,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梁知艺!宋曼……关我什么事?我想知道的就是梁知艺!” 谢裕闵听了,重新坐回位置上,很是冷静地告诉她:“是,你女儿出事了,梁知艺她……死了。” 第501章 钥匙(4) 谢裕闵话一出,柳素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她摇着头,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么会死?” 她还没听到梁知艺叫她妈,她怎么可能会死? 柳素娥不愿相信这个真相,她看着谢裕闵,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她根本就没死!” 谢裕闵很冷静地看着她,眼光甚至有些平静。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柳素娥从难以置信,到被这样的目光刺痛。她愤怒地拍打着栏杆,对谢裕闵怒吼:“是不是宋曼?是不是宋曼害死了她?!我就说宋曼这个贱人一定会不安分!果然!她肯定还是嫉恨知艺抢走了她的身份多年,所以她才在回到梁家的第一时间对知艺下了手!” 柳素娥怒不可遏:“我当初怎么没掐死她?我要是掐死了她,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我的女儿也不会死……” 柳素娥双手捧着脸,悔恨不已。 她的眼睛发红,眼泪也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谢裕闵沉默地看着柳素娥发狂,看着她口不择言说出不少恶毒的话,等到她发泄完毕,冷静下来,谢裕闵才开口,淡淡道:“看来梁知艺没有在你身边长大是正确的,你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柳素娥身子一僵,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谢裕闵说:“连梁知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你看不清楚,真是可悲。” 柳素娥不听谢裕闵言语,她道:“你是宋曼的上司,跟她关系不一般,你当然替她说话!” “那梁知艺她的选择呢?”谢裕闵道,“她冒死都要向宋曼坦诚,她冒死都站在宋曼这边,你觉得宋曼真的像是你口中所说的小贱人那样吗?” 柳素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摇着头说:“不可能。” 梁知艺的死和宋曼有关。 不可能。 梁知艺那样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怎么会因为宋曼而死? 柳素娥疯狂敲打着栏杆:“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她怎么会喜欢宋曼!她应该和我一样讨厌她才对!” 柳素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谢裕闵却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予她最后一击:“如果你当初把她留在身边,她或许现在还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刚满二十六岁的这一天。” “还有,”谢裕闵补充道,“梁知艺很喜欢宋曼,只有你一个人讨厌她。” 谢裕闵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 “不,你不是讨厌宋曼。” 他犀利地指出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将她终日藏着掖着的真相血淋淋地披露出来,摆在明面上。 谢裕闵说:“你只是讨厌这世道的不公,讨厌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平步青云,而自己只能在苦海里浮沉挣扎,你讨厌的是自己,不是其他人。” 谢裕闵从探望室离开,室外的温度已经零下,说话的热气变成白雾飘到空中,谢裕闵想要离开,身后突然响起谢诚远的声音。 “我的好侄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柳素娥狸猫换太子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再走自己的老路,你这么说可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呢。” 谢裕闵听到这声音不免皱起了眉头,他笑了笑,是怒极反笑的那种笑:“二叔你又知道了?” 谢诚远的身影落在白炽灯的灯光下,冷白的光线将他的身影照得锋利又阴郁。 他扯了扯手上的皮手套,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有什么办法?怪就怪我那哥哥宽厚正直,品性善良,他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从来不避讳我,他甚至还想着让我辅佐他,把谢家做大做强……” 谢诚远的话说到这里,面上就迎来一记拳头。 他躲闪不及,直接挨了谢裕闵一拳。 冬季里,拳头比冰块还硬,谢诚远感觉自己的牙都快被谢裕闵打掉,自己的衣领也被谢裕闵拎着,就要撕碎。 谢裕闵咬牙切齿,头一次露出憎恨的神情:“你不觉得你真可恨吗?” “咚”的一声,拳头砸过去,沉闷。 “咚”的又一声,厚重而沉闷。 谢裕闵一边一个拳头过去,一边道:“我爸多信任你,我妈多关心你,而你呢?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背刺亲兄弟,让谢家遭受重创……” 谢诚远本就瘦弱,根本不及谢裕闵肌肉力量一丝一毫,只有被打的份。 可他没觉得恼怒,甚至有些痛快。 鼻青脸肿的他笑着,看着恼怒的谢裕闵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打死我了,就没人告诉你关于钥匙的消息,宋曼也会跟着我一块儿死……” 第502章 钥匙(5) 兴许是宋曼两个字眼刺到了谢裕闵,谢裕闵殴打谢诚远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肉身相搏,谢裕闵也没讨得了好,他的手上红彤彤的,打谢诚远的同时,手上也被谢诚远的牙齿磕破了皮。 谢裕闵知道这是谢诚远惯用的技俩,蛇打七寸,他是知道宋曼是他的软肋,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激怒他。 谢裕闵渐渐放下拳头,冷眼看着谢诚远。 谢诚远从谢裕闵的拳头下躲过一劫,将自己被打落的牙齿混着血水吐出来。 谢诚远道:“我和宋曼做过交易,我让她跟你说,让你手下留情,看来她是没说啊。” 谢裕闵眯着眼睛看向谢诚远,眼里全是警惕:“你找过她?” 谢诚远笑了笑,说:“是啊,我找过她,还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她没告诉你?” 谢裕闵后槽牙咬紧,看着谢诚远眼里怒意不止。 谢诚远瞧着他这副样子,“哎呀”两声:“看来她真没告诉你啊。” 谢裕闵撇过头,吐出一口浊气:“你少在这激将法激我。” 谢诚远轻哼一声,不置可否:“谁能激得到你呢?忍这么久才打我一次……” 谢裕闵不耐烦道:“有屁快放,不然宋曼也救不了你。” 谢诚远本意并不是想和谢裕闵打架,于是谢裕闵这么一说,他也不再讨打。 他只道:“我是知道你想要的钥匙在哪里,但你得确保我说完之后,不会被波及。” 谢裕闵咬紧唇,就听见谢诚远说:“我说的不被波及,是你扳倒景郑国之后,能不对我下手。” 谢裕闵闻言一滞,冷笑道:“没想到谢二爷还有贪生怕死的一天。” 谢诚远耸了耸肩,一点儿也不介意道:“我要是不怕死,也活不到今天不是?” 谢诚远拍了拍谢裕闵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道:“当初的谢家可是被各个世家虎视眈眈着,我要是不倒戈,你以为我如今还能站在你面前?” 谢诚远的面容被香烟零星的火光映着,他阴柔的脸庞上,黢黑的眼睛是黑色的无底洞。 谢诚远说:“我只是想活得久一点,活到个百八十,享尽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再死。” 谢诚远猛吸一口烟,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你可以思考得久一点,可远在另一个大陆上的宋曼等不了。” 谢裕闵闻言心口一滞,他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有思考,说:“我答应你。” “空口无凭,”谢诚远说,“得立下字据。” 谢裕闵依着谢诚远的意思,在这零下的冬季立下字据后,谢诚远一边将这字据收起来,一边说:“梁韶芬这信托资产的钥匙,其实在你父亲手里,你想想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类似钥匙的东西?” 谢裕闵眉头一皱,觉得谢诚远这话很怪:“梁韶芬信托的钥匙,为什么会在我父亲手里?付钦可是杀了我父母的帮凶!” 谢诚远却笑:“谁告诉你付钦是杀了你父母的帮凶?景郑国那边的人说的?” 谢裕闵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你被骗了。”谢诚远说,“杀害你父母的并不是付钦,而是梁文赋,景郑国是故意这么说混淆你的视听,他想让你对付已经不听话的梁文赋,借刀杀人。” 谢裕闵却说:“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在混淆我的视听?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谢诚远冷笑一声,道:“凭我对这一切袖手旁观,凭我是这一系列事情的旁观者,凭我在这些事里压根捞不着好处。” 谢诚远说:“这些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如果说身在局中,或许还能被一些固定视角而迷惑,可游离在局外中的谢诚远,却是这场局中看得最清楚的人。 “当初梁家和谢家的关系,情同手足,舟城三巨头里,付钦和你父亲观念吻合,基本上你父亲做的决定,他都支持,景郑国早就对你父亲不满,景郑国拿不下付钦,就只能从梁家内部着手,他调查到梁家的陈年旧事,就从梁家的陈年旧事中渗透,悄无声息地换了真正的梁老太爷。” 谢诚远说:“梁文赋和景郑国联起手来杀了你父亲。” 可谢裕闵不信,他道:“可当初有报道报导过,当年火场,有人亲眼看到了付钦在现场。” “他是在现场,”谢诚远不否认,“但他是想来给你父母通风报信的,只是没想到,那场火烧的速度太快,快到他到达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起来,根本没办法阻止。” 第503章 钥匙(6) 谢诚远当时就在现场。 他亲眼看到付钦想冲进火场里救人。 “可惜那漫天的火光将宅子里的柱子都烧得坍塌,火势太大了,付钦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谢诚远叹了一口气,道,“付钦可真是个好人,他为了你父母,连命都搭上了。” 谢裕闵身子一僵,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 谢诚远笑了一下,道:“是,车祸。梁韶芬去世没多久,他就遭遇了车祸,离开了人世,你说奇不奇怪?好端端的就发生了车祸,还尸骨无存。” 谢裕闵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谢诚远乐于看到谢裕闵这个反应,他太喜欢看到惊讶,后悔,错愕的表情,那种夸张的样子,让他倍感愉悦。 “告诉你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梁韶芬把钥匙托付到你父亲手里是有理由的,至于那把钥匙你还是好好回家找找,看看有没有藏在哪个夹缝里。” 谢诚远说着,拍了拍谢裕闵的肩膀,他看了一眼黑夜里似要下雪的天气,道:“我就先说到这,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谢诚远说着就走了,谢裕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眼间的凝重根本消散不开。 他回到谢宅,将自己关到书房里,想到那封被自己锁在抽屉下方的文件,谢裕闵将锁打开,把那份文件拿出来,里面一张合照从里面掉出来。 谢裕闵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很久。 照片上的男人和谢弗儒勾肩搭背,细细看,那人眼下有一颗和谢诚远眼下一模一样的痣,只是那痣没有谢诚远那样浅。 谢裕闵看着照片上付钦那张脸,垂了垂眼睑。 末了,他将照片放在桌上,叫了钟叔上来。 谢裕闵问钟叔:“钟叔,我爸和付钦的关系以前是不是很好?” 钟叔一愣,说:“是。” 不仅如此,钟叔道:“你妈跟当时的梁小姐关系也非比寻常,两人经常约出去逛街做头发做指甲。” 谢裕闵眼神有些恍惚,脑海中似乎很遥远的记忆慢慢浮现。 那个时候期中家长会临近,他去找母亲让她去参加家长会,母亲说:“我那天约了梁阿姨做美甲,你爸那天没有约,让你爸爸去哦宝宝。” 梁阿姨…… 那个梁阿姨就是梁韶芬么? 谢裕闵闭了闭眼睛,又问钟叔:“既然梁韶芬夫妇跟我爸妈关系那么好,你说他们会害我爸妈吗?” “这……”钟叔叹了一口气,坦白道,“其实谢家出事之后,您又失踪,要不是付先生的帮扶,谢家早就乱成一团,只是付先生英年早逝,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也没人跟您提起……” 谢裕闵感觉喉中苦涩,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半晌,对钟叔挥了挥手,道:“您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钟叔安静地退了下去,谢裕闵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忽然觉得周围静得可怕。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谢裕闵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忽然间“咚”地一声,零点一过,又是新的一天。 第504章 耐心(1) 墙上的西洋时钟叮咚叮咚响,打断了屋子里的静谧。 谢裕闵回过神来时,时钟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正要缓缓向下个时间点走去。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导致腿上有些麻,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 谢裕闵缓了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往楼下走去。 深夜,谢宅里的仆人都熟睡,只有一两个还在掌着灯,清点着明天要用的东西。 钟叔在一旁盯着,生怕他们偷奸耍滑,也时担心谢裕闵在楼上长时间没有声音。 其实谢家的火灾,他知道的内情不多,至于付钦有没有害谢家这事,他也没有头绪。 有人在他耳边嚼过舌根,说谢家那场大火和梁家有关,可付钦夫妇对谢家的好,他也曾经看在眼里。 当年的真相在他这种家仆的眼里,孰是孰非,无法分辨,他只能尽可能地把一些他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钟叔这样想着,有些出神。 忽然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钟叔回头一看,见谢裕闵从楼上下来。 他的脸色有些白,衬得身上的黑色衬衣黑到极致。 钟叔迎上去,道:“先生,您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睡?” 方医生当初吩咐过,谢裕闵治疗期间禁止熬夜,这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好。 钟叔让人去给谢裕闵弄条毛毯过来,谢裕闵习惯性穿得单薄,就算在冬日都穿的不多。 他清咳着,钟叔给他披上毯子,谢裕闵问起之前抓起来那个人。 钟叔道:“人已经关在地下室已经很久了。” 谢裕闵咳嗽着,拢了拢毯子,道:“带我去见他。” 谢宅的地下室以前是作为谢裕闵的画室存在的,只是后来谢裕闵的画室搬到了地面上,这里就变成了堆积杂物的地方。 地下室里灰尘多,瓶瓶罐罐,还有用剩的木板材料,全都在这里。 而在这之中,绑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板单薄,头发很长,被粗粝的绳子绑着,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鼻青脸肿的,眼睛都睁不开。 地下室里的灯不够明亮,谢裕闵跟着钟叔来到地下室,他拢着衣服,接过钟叔手中的灯,咳嗽着让他去睡觉。 钟叔不想放谢裕闵一个人在这,这里灰太多,对身体不好。 可谢裕闵执意不让钟叔留下来。 钟叔也只能作罢。 地下室的门被关上,外面的冷风吹不进来,也让屋子里的温度没那么冷。 谢裕闵提着灯,将地下室里其他没亮的灯泡拧开。 宋曼没来之前,他都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作画,钟叔给他安装了好几个灯泡,可他都只打开一只。 而现在,一只灯泡的灯光并不能满足他对视线的需求,他将地下室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在年轻男人面前蹲下。 谢裕闵抬高男人的下巴,问:“所以,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那么做的?梁老太爷?景郑国?还是别的什么人?” 谢裕闵握紧了手,将手指都捏得泛白:“实话告诉你,我没什么耐心,你要不说,我就把你关在这里,让你不见天日,直到你死。” 年轻男人不服地嚷起来:“你这是非法囚禁!我要告你!”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命走出这个地方!” 谢裕闵死捏着他的下巴,表情是从未见过的狠戾,他恨这些人把他们玩弄在手掌心,他恨这些人害死了他的孩子。 “说!是谁让你换了宋曼吃的安胎药,是谁让你给外面通风报信!” 宋曼的肚子在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就有端倪,但那个时候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是到了第三次才发现,胎儿已经有问题了。 胎儿成了死胎,宋曼又一直期待这个孩子降生,若是突然跟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她兴许根本承受不住打击。 方知意说了,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情绪最敏感了,很多抑郁症患者都是在孕期的时候得的,抑郁症一旦有了,很难根治,所以要预防宋曼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健康。 于是万不得已,谢裕闵才出此下策。 谢裕闵也承认,自己并不是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相反,即使家仇旧恨在前,他也没办法恨宋曼。 宋曼说得对,她是无辜的。 所以惩罚她的方式,就是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锁一辈子。 谢裕闵很难忘记那天晚上宋曼的悲伤眼神,再不愿意,他也只能狠下心来,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弄出来。 孩子太大,会伤到宋曼。 谢裕闵没了耐心,直接松开年轻男人,舀起一旁的凉水直接泼到年轻男人身上。 天气冷,年轻男人身上本来就有伤,被冷水这样一泼,浑身都冻得不行。 他牙齿打着颤,谢裕闵还将地下室的门打开,任由冷风吹进来。 谢裕闵低头看着他,一向平和温润的眼睛如今像刀锋一样尖锐,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淡漠渐渐显现出来。 此时的谢裕闵才更像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生下来就优越于别人的精英阶层以上的少爷,有着精英阶层才有的天生的高高在上的淡漠感。 “你说不说?” 第505章 耐心(2) 年轻男人本就受了伤,如今谢裕闵下手并不留情,他感觉胸中一阵激荡,还没来得及缓过来,脑中的眩晕感一下漫过一下。 肉体凡胎怎么敌得过恶劣的天气?最终年轻男人坚持不下去,败下阵来。 年轻男人“啪”的一下倒在地上,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他昏昏沉沉地说道:“是……梁老太爷……” “梁老太爷说宋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留了,宋小姐要继承的财产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她不能有孩子不能结婚!” “那你给闻淑妤送信又是怎么回事?”谢裕闵的眸色变得漆黑,“你别告诉我是梁老太爷让你去给闻淑妤送信?!” 谢裕闵查到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些。 闻淑妤代表着景郑国的势力,而梁老太爷中途与景郑国决裂,能进谢家做线人绝不是那么容易,两人中途散伙,线人最终也只能为一人效力。 于是宋曼的肚子是梁老太爷造成的,而他身上的毒,则是景郑国故意设计的。 如此。 谢裕闵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对年轻男人直接一拳头砸过去。 从地下室里出来,谢裕闵见钟叔站在廊檐下,并没有去睡。 见到他出来,钟叔主动上前,递给他一杯热茶。 谢裕闵捧着热茶,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指终于有了触感。 他将手中的灯交给钟叔,呼出的白气带着体温。 “钟叔,你怎么还在这?” 钟叔接过谢裕闵手中的灯:“我还是担心您的身体。” 谢裕闵手握成拳头,在嘴边咳嗽两声,他拉了拉肩上的衣服,捂着杯子,杯子冒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谢裕闵回头看了一眼晕在地下室的年轻男人,眼神淡淡道:“找个医生给他看一下。” 钟叔也看了一眼,道:“您问出什么来了吗?” 谢裕闵眼里一冷,又慢慢褪去。 他安静地对着热茶呼出几口气,喝下一口热茶,感觉到那热茶流过气管,流到胃里。 谢裕闵说:“景郑国布知道宋曼继承的遗产有限制,为了确保那些遗产不打折扣,彻彻底底继承下来,他对宋曼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对他的孩子下手。 谢裕闵眼底一暗,终究有些阴郁。 孩子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打击,那是他和宋曼的第一个结晶,就牺牲在了这些阴谋诡计里。 “那您打算……怎么办?” 谢裕闵思虑片刻,眼睫低垂,灯光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片阴影,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样,心脏上已经投下一片阴翳。 “他景郑国想要成为这舟城的老大,那我就奉陪到底,我要让他这十几年的安排和计划全都变成泡沫,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要和谢诚远合作,破了他那铺天盖地的网。” …… 翌日,闻淑妤登门拜访,来给谢裕闵送药。 她先是检查了谢裕闵的身体,随即将每个星期的药给他。 她说过,谢裕闵离不开她。 这段时间每个星期她都要来一次谢宅,给谢裕闵药物缓解。 谢裕闵的毒她并没有打算解,更何况那人也没说让她解,她便一如既往地用熏香和毒性控制谢裕闵的病情。 有了这一层,景郑国对谢裕闵的看管就没那么严,而她,没有对谢裕闵说实话。 她答应谢裕闵,只要把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她就把解药给谢裕闵,她食言了。 闻淑妤看了一眼谢裕闵的身体,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她将医药箱盖上,然后叮嘱谢裕闵按疗效服用,便离开。 谢裕闵送她到门口。 这两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总感觉黑云压城。 谢裕闵看着外面灰灰的天气,忽然开口:“闻淑妤,我记得你妈当初没有跟着景郑国离开舟城去海外发展时,在舟城也是响当当的天才医生,只是后来,在舟城积累的好名声出了海外,毁于一旦。” 第506章 耐心(3) 闻淑妤身体一震,瞳孔一缩,猛地看向谢裕闵。 谢裕闵看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嘲讽:“与雇主私通,还怀上雇主的私生子,差点害的景家妻离子散,不仅如此,当年轰动全国的槐城迷奸案也是你妈的手笔,如此一来,你现在的医德,也是跟你妈学的吧?” “……谢裕闵,你别血口喷人!” 谢裕闵笑了笑,嘴角勾出一抹冷淡的微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不是很清楚?你若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又何至于一直呆在景家替景郑国办事?” 谢裕闵说:“你是景郑国的私生女,是不是?你还有个姐姐,坐了牢,对不对?” 闻淑妤浑身都发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裕闵,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景郑国瞒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没有第三方的人知道。 谢裕闵却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想你的身份不暴露,下半辈子安安心心当你的闻医生,那你就考虑一下,与我合作。” 闻淑妤笑:“凭什么?景郑国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家人,我凭什么不帮他,帮你一个外人?” 谢裕闵也笑:“家人?父亲?你是说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亲手送进监狱的父亲?还是利用自己的女儿去给自己铺路的家人?” 闻淑妤一震,一股子气在胸前里来回冲撞,她转过身,不愿和谢裕闵多话,也下意识回避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裕闵冷哼一声:“不知道就回去好好想一想,毕竟你姐在我谢家的手上,她能死能活,全是我谢家说了算。” 闻淑妤身子一僵,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裕闵拧着眉看着闻淑妤离去的背影,忽然间身后传来“啪啪啪”的手掌声。 谢诚远从暗处出来,看向谢裕闵,眼神似乎颇为满意:“不愧是我的好侄子,不枉我把那么多消息告诉你,还把我的王牌底牌分享给你。” 在女子监狱里的那个景家人,可是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谢裕闵回头看了他一眼,越过他道:“二叔最好也说话算话,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不动你,但你也不要再插手谢家的任何事务。” 谢诚远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又是笑起来,道:“那是自然。” 谢裕闵身体要休息,不留谢诚远了。 他回到房间,让人把屋子里的熏香掐灭,开窗通风,桌上闻淑妤留的药丢进垃圾桶,谢裕闵去了另一个房间换了身衣服,章予便来了。 他走到谢裕闵跟前,道:“先生,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谢裕闵淡着脸:“说。” “我查遍所有前先生留给您的遗产里,没有找到和钥匙有关或是钥匙形状的东西,包括前夫人留给您的东西里也没有这一类的物品,但是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情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什么事?”谢裕闵问。 “您还记得,宋小姐生日那天,您送的那条项链吗?” 谢裕闵脸色微变。 “那条项链是从一个叫万名庄的地方发过来的,而我打听过万名庄,前先生在万名庄订购过一个定时寄送的项目,而那个项目就是这条项链!” 第507章 耐心(4) 章予不提醒,谢裕闵都快忘了,宋曼生日那天他收到一封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信,寄信方说是他父亲很早之前下的服务,按时间来算,已经到了寄信的时间了。 而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兔子项链。 谢裕闵见那兔子很适合宋曼,便将兔子项链送给了宋曼。 现在想起来,兔子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钥匙吗?! 谢裕闵恍然大悟,又喜从天降。 他笑着,对章予说:“我知道了,我明白了!现在立马定去里斯本的机票,要最快的那班!” …… 宋曼和Kris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箱子呆了足足三天了,这期间,梁文赋还会时不时来一下,查看一下情况,和他们聊会儿天,之后再走。 但已经三天了,谢裕闵那边毫无消息,宋曼有些焦急。 空旷的屋子,除了两个人,没有任何东西了,晚上睡觉两个人都是躺在梆硬的地板上,灰头土脸的。 宋曼觉得这样太难受了,脖子上的项链还膈着她的后颈。 宋曼干脆把项链摘下来,看了看,准备把它放进口袋里,可刚要放进口袋里,宋曼突然看到小兔子怀里抱着的那个钥匙,她想了想,想把钥匙从小兔子怀里拿掉,却没想到自己也就随便一尝试,“咔哒”一声,拿钥匙便落到手上。 宋曼:“……” 宋曼把玩着手上小巧的钥匙,看到Kris躺在地上,箱子不离他臂弯半尺。 宋曼从地上起来,盘着腿,对Kris说:“把箱子给我。” Kris扭头看她:“你要干嘛?” 宋曼说:“我来研究研究,没有钥匙是不是能打开。” Kris觉得她这说法着实天真:“这箱子是咱们公司的能人巧匠专门设计的,只能钥匙和锁配对才能把它打开……” 宋曼根本不听他的,直接过去把箱子拿起来。 Kris看到宋曼手上拿着一串小的钥匙准备抠锁眼,他大叹一口气:“没用的!你这东西不可能打开……” “咔哒”一声,开了。 宋曼和Kris一脸震惊地看着开了锁的箱子,尤其是Kris,跟见了鬼似的。 “怎,怎么回事……你,你怎么打开了……?” 宋曼也觉得很震惊,自己手中那枚小巧精美的钥匙,完全不起眼,怎么还把这箱子打开了? 宋曼心想是不是弄错了?可又想起…… “你不是说这个箱子只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锁才能打开么?我怎么随便打,就打开了?” Kris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你不可能随便一打就能打开,能打开就说明,你手上的就是和这个箱子配套的钥匙!” 宋曼看着手上跟玩具一样的钥匙,那不是在逗她么? 算了,反正都已经打开了,就别管怎么打开的了。 宋曼准备翻箱子,却见Kris已经从地上起来,准备去叫人了。 宋曼立马警觉,问他:“你干嘛?” Kris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说:“你不是已经把箱子打开了吗?我们可以出去了啊。” 谁知宋曼却突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说:“我们不能跟他们说我们已经把箱子打开了,你以为那个假的冒牌货得到东西真的会放我们走么?!不可能!” 宋曼说:“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你觉得他会那么轻易地放我们走?” Kris一听到自己可能走不出这间房了,立马急了起来:“那怎么办?我外婆还等着我回去包饺子吃呢!” 宋曼:“……” “你说啊,怎么办!” Kris走来走去,走个不停。 宋曼揉了揉太阳穴,让Kris别走了,“你走得我头疼。” “那你快想个法子出来啊!”Kris声音拔高,又意识到自己应该小声点。 他走到宋曼面前,小声道:“那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才能出这间房?”Kris顿了一下,强调到:“我的意思是,活着走出去。” 宋曼抿了抿唇,说:“等。” “等?” 宋曼眉头拧得很紧,脸色也很凝重:“我们只有等我的朋友来了,我们才有可能活命。” “而现在,我必须研究一下这个箱子,你不要吵。” 宋曼盘腿坐在地上,她打开已经开了锁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东西不多,每个都分类整理好,看起来一目了然。 房产,铺面,基金,城堡,公司,宋曼一个个比对,和当初自己在谢裕闵那里看到的相差无几。 只是…… “为什么没有名单?” 宋曼把箱子翻空了,里面一页纸都没有,也没看到梁老太爷所谓的“名单”。 第508章 耐心(5) “名单?”Kris见宋曼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摊了摊手,对宋曼道,“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啊,你要是没看到,那就是没有。” “怎么可能?”宋曼脸色发白,倒了倒箱子,“那个冒牌货不是说东西在这里面吗?” 可不管怎么倒,都倒不出一张名单。 也就是说,这里面真的没有假梁老太爷说的名单! “可如果说这里没有名单的话……” 那他们必死无疑! 这个假梁老太爷就是为了名单来的,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蛰伏、计划了这么久,到头来是一场空的话…… 他发狂,他们必定会被殃及! 两个人意识到这一点,立马对视了一眼。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宋曼连忙将已经拿出来的资料全部丢进箱子里,然后盖好,锁好。 而Kris则是抱着箱子坐在一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房门一开,光线从外面照进来。 只见黑衣人站在门口对宋曼和Kris说:“谢先生已经到了,你们跟我来吧。” 宋曼再度和Kris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里斯本的夜,十分温和。 柔软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照得两人的影子一短一长。 等到两人跟着到了房间里,就见谢裕闵坐在假梁老太爷对面的位置上,谢裕闵看到她时,原本有些沉的眼里忽然一亮。 假梁老太爷拐杖在桌脚敲了两下,对谢裕闵道:“人我已经让人带来了,钥匙呢?” 谢裕闵扬声道:“不急,我要检查人是不是完好无损。” 说着,谢裕闵让章予过去把人带过来,假梁老太爷却用拐杖拦了一下,道:“你想检查,没问题,但人不能过去,要检查你过来。” 假梁老太爷说完,拐杖拄在地上,就盯着谢裕闵。 谢裕闵一看在别人的地盘上,宋曼还在对方手里,也没说什么。 只是他没再让章予过去,反而自己亲自过去检查。 宋曼心想谢裕闵亲自过来那真是太好了,可假梁老太爷就在眼前,她根本没办法和谢裕闵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于是谢裕闵问她有没有哪里伤到的时候,宋曼突然抓住他的手,用指尖划了两下。 谢裕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宋曼不小心划到的。 等宋曼再次划的时候,谢裕闵反应过来了。 两个人以前吵架,互相不理对方的时候,就用两个人改编的摩斯密码通话,那个时候两人都迷福尔摩斯的电影,原版的摩斯密码太复杂,两人就创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摩斯密码。 宋曼这是在…… 谢裕闵抿了抿唇,主动抓起她的手,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剐蹭。 谢裕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宋曼,连着头发丝也要看一通,等假梁老太爷都有些不耐烦了,催促他:“看完没?” 谢裕闵看了宋曼一眼,说:“看完了。” 假梁老太爷让人把宋曼拽回来,手指敲了敲桌面,对谢裕闵勾了勾手:“钥匙?” 谢裕闵笑了一下,道:“把钥匙给你之前,我很想知道,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名单,到底什么用途?不仅你想要,景郑国也千方百计想要得到。” 假梁老太爷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他自然是想要的,毕竟那是他的罪证,他当然不敢把这份名单落到别人手中!” 谢裕闵听到这话不禁一顿,眉头拧起来,道:“你这话……怎么说?” 假梁老太爷冷笑:“你还记得七年前槐城的爆炸案吗?轰动全国,最后以实验室安全问题不过关为由做了结案,可是实际上,槐城这个案子,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 “桐城靠海,造了人造岛,在上面建造了生物实验室,还建了其他医学方面的研究所,表面上是做医学研究,实际上……” “实际上是给当时那些权贵输送年轻的女人。”宋曼突然插嘴道。 假梁老太爷皱起眉头看向宋曼,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宋曼抿了抿唇,说,“因为我也差点是受害者之一。” 宋曼高考毕业那年夏天去槐城打工,柳老头说给她介绍工作,就是去拍平面杂志。 槐城因为靠海的缘故,当时正在建人造岛,人造岛建好之后,因为独岛,离大陆有一段距离,环境又很好,所以除去假梁老太爷说的研究所实验室,很多工作室都选择在岛上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 那个时候宋曼初出茅庐,没什么戒心,又听到是柳老头介绍的工作,不疑有他,就联系了所谓的经纪人,去了独岛上面参与培训。 培训的都是一些十几岁到二十出头不等的年轻女孩子,一开始宋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周围又是些同龄人,每日的课程除了体态训练,还有日常的礼仪学习,还有化妆表演,课程十分正规。 是后来有一天晚上,宋曼出去上厕所,碰到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孩子,女孩子对她说这个地方不是好地方,让她快点走,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没走成,听说第二天在海滩上发现了她搁浅的尸体。 按道理说,有了尸体,出现了命案,应该打电话报警,交由警察处理,查明原因,却没想到工作室警没报,通告也没出,直接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当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那个时候,宋曼就觉得不对劲了。 岛上除了工作室的培训外,其他研究所或实验室的人都有机会乘船离开小岛,回到陆地上,但只有培训的人日日夜夜留在岛上,美名其曰培训时间不能外出。 后来,渐渐的有培训的女孩子失踪,询问之下,那不是失踪,据说是达到了某些要求,被杂志选中,离开小岛了。 女孩们听说有机会离开小岛,便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会被选中,只是等来等去,被选中的人寥寥无几,而后岛上的传言也越来越离谱。 先是有女孩被实验室或是研究所的人侵犯,女孩告到工作室那边,以为工作室的人会帮她伸张正义,却没想到负责人听说了这件事,只说能被这些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看上是她的福气,让她乖乖地从了那些研究人员,谁叫她没被那些大佬看上呢? 负责人还说,不被大佬看上,被研究人员看上,也算好事,因为剩下没被看上的,都会被卖到其他地区去,当最下等的舞女,接客女。 大家瞬间被这样的言论弄慌了神,各个都说要告他们。明明是过来做模特,拍平面,他们这样做,她们的家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却没想到负责人一通话,让她们彻底死了心。 负责人说:“你以为你们跟着我到这个岛上来一两个月通讯中断,音讯全无,你们家里人不知道?他们就是知道,所以才让你们来!” 负责人说:“你们可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他们会不知道?” 那一刻,宋曼才意识到,自己被柳老头卖了。 他把她卖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卖给这些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的商人。 有些女孩没有经历风浪,听说自己的家人已经抛弃了她们,便放弃挣扎,主动委身于岛上那些研究人员,她们不想被卖到其他地区,做最下等最下贱的舞女,接客女。 也有一些女孩,像宋曼一样,就算被家人抛弃也还饱含着逃跑的希望,她们不想留在这个魔窟里,眼睁睁看到下一批女孩像她们那样,被骗到这里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509章 耐心(6) 于是她们计划着离开这里,在逃离过程中,宋曼发现这些研究所和实验室都在研制最新的迷药,而那些研究的领头人,是一个姓闻的女医生。 “当时我们剩下的一些人,想把那些不愿意留在的女孩子都带走,可有人告密,计划失败,只有我逃了出来。” 那场爆炸惊动了整个槐城,宋曼当初并没有打算做目击证人,是有人说可以保护她的身份不受泄露,她才有勇气去作证。 只是最后还是以实验室安全疏漏结案,而闻姓医生研制迷药的丑闻爆出来,大概率是因为那场爆炸后,迷药流入海里,海里不少生物被动摄入了迷药,进行了大面积死亡才被牵扯出来。 这么大的爆炸案,闻医生身为实验室的负责人,有权对这一系列的事情负责,于是她成了替罪羊。 宋曼讲到这里,假梁老太爷冷哼一声:“你们以为闻朵唯后面的人是谁?那座岛当初都是景郑国立项建的!施工全权由AC国际负责,那些女孩就是被景郑国拉去贿赂当时那些贪官污吏!” “你们以为景郑国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这份名单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他暗中建起来的关系网被一网打尽,为了不让别人抓住他的把柄!” 假梁老太爷这样一说,宋曼和谢裕闵意识到什么,纷纷对视。 但谢裕闵皱起眉头,看向假梁老太爷:“那梁韶芬怎么会有这份名单?” 假梁老太爷说:“因为当初这份名单就是你爸,梁韶芬夫妇,还有景郑国亲自列的,他们想要做一个大项目,但这个项目太大了,他们得一个个去游说那些人。” “名单里有政要,有富商,还有一些名人。只是没想到后来,景郑国利用这个名单,做了他自己的人脉关系网,给他自己铺路!”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由景郑国自己的野心造成的,他们现在遇到的所有,都是因为景郑国。 假梁老太爷解释完毕之后,看向谢裕闵,他问:“钥匙呢?” 谢裕闵却说:“钥匙在我这,但我有个问题,如果说打开这个箱子发现,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名单,你会怎么样?” 假梁老太爷脸色一沉:“没有?那你们跟着一起陪葬好了!景郑国死不了,那你们就代替他死好了!” 假梁老太爷说着,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收到他的意思,连忙带人围了上来。 假梁老太爷这是打算硬抢,谢裕闵却举起手道:“梁老太爷,我可什么人都没带,你这样……以多欺少,不好吧?” 假梁老太爷哪还管以多欺少好不好,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谢裕闵身上的钥匙。 他冷冷一笑:“把钥匙拿来,我可以保你不死。” “那宋曼呢?”谢裕闵说,“宋曼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假梁老太爷听到这话,表情一僵,头顶似乎有黑色乌鸦“啊啊啊”的飞过。 末了,他拽着宋曼,拽到跟前,对谢裕闵说:“一手交钥匙,一手交人。” 话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咳。 只见抱着盒子的Kris尴尬一笑,道:“那我呢……?我还想回去吃饺子呢。” 谢裕闵见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摆在桌上,他说:“这样吧,一把钥匙换两个人?” 自从钥匙出现后,假梁老太爷的眼睛就没从钥匙上离开过,他对谢裕闵说:“可以。” 谢裕闵闻言,把钥匙拿在手上,走到假梁老太爷跟前。 假梁老太爷松开手,放宋曼过去,而抱着箱子的Kris也被放行。 Kris把箱子放到桌子上,往宋曼那边走,谢裕闵将手中的钥匙放到假梁老太爷手上,得到钥匙的假梁老太爷二话不说就要开箱子的锁。 钥匙插进去,假梁老太爷以为名单唾手可得,却发现左右两边都没办法拧开。 假梁老太爷脸色一变:“你耍我?” 谢裕闵笑了笑,道:“你也知道?” 话音刚落,两道枪声正中假梁老太爷的双手,谢裕闵挟持着梁老太爷,银色的手枪抵着假梁老太爷的太阳穴,对那些试图上前来救这冒牌货的梁家人道:“你们别动!再动我就一枪毙了他!” 谢裕闵的枪法一向百发百中,假梁老太爷的双手都在汩汩流血,宋曼见状连忙上前把那只箱子抱在怀里,十分警惕地看着假梁老太爷。 而假梁老太爷此时此刻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不停叫嚣着:“别管我!快去把箱子抢过来!” 黑衣人听到这个命令想要行动,谁知宋曼道:“你们真的要听这个冒牌货的话吗?” 宋曼指着假梁老太爷道:“你们之前也听到了吧?他当时亲口承认,他把真的梁老太爷杀了,他不是梁家真正的当家人,他杀了真正养你们的人!” 第510章 耐心(7) 宋曼这话一出,先前听假梁老太爷号令的黑衣人都有些犹豫了,他们是梁家的安保队,用处就是保护梁家人的安危。 但眼前人杀了他们的家主,在梁家家主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 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 假梁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你们这些窝囊废!我说,把她手里的箱子抢过来!” 谢裕闵的手枪抵在假梁老太爷太阳穴上,他的眉眼淡,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的:“我劝你现在不要乱动,我的枪很容易走火,而且现在外面不止有我的人,还有信托部门的安保,你跑不掉的。” 假梁老太爷当初从信托部门把Kris和他怀里的箱子劫走,就已经违反了信托公司的规定,信托公司一直在追踪他。 谢裕闵说:“想不在异国他乡判刑,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不要轻举妄动,这样的话你还有机会回去见你妻子一面。” 一提到妻子,梁文赋突然就放弃挣扎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弱,没有人帮忙,能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面对身强体壮,说起来比自己强一百倍不止的谢裕闵,他根本没有胜算。 梁文赋闭上眼睛,突然响起谢裕闵问的那句话。 “那个箱子里,真的没有名单吗?” 回答他的是宋曼:“没有。” 梁文赋睁开眼,他看到宋曼睁着那双明艳又干净的眼睛,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个箱子。 宋曼把箱子里面的文件一个一个拿出来,不动产也好,基金也罢,包括城堡的房本,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了,唯独没有名单。 梁文赋此时也意识到了,原来自己是不可能打倒景郑国的。 景郑国比他年轻,比他有手段,会谋划,也有野心,自己已经老了,被他找到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了,如今自己拖着这年迈体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打败正值壮年的景郑国? 梁文赋苦苦一笑,就是苦了他的妻子了。 那个被景郑国无情丢弃在那么炎热的天气里的,他妻子的尸体。 她明明靠着那些治疗仪器,还能有生命迹象,可被景郑国这么一丢,她就彻底成为一具尸体,只能在冷库里藏着,才不会腐烂。 梁文赋好恨……他太恨了,恨老天给他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恨自己年少无知,辜负了最深爱自己的人!也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梁文赋低下头,笑了一下。 他太累了,累到神经紧绷,松懈下来时竟然还有几分晕眩。 梁文赋问:“你们会送景郑国下地狱吗?” 谢裕闵和宋曼异口同声,甚至没有任何犹豫道:“会!” “那就好,”梁文赋笑着,露出放心的笑容。 他说:“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那份名单若是不在箱子里,那么还有一个人知道它在哪里。” 宋曼问:“谁?” 梁文赋说:“闻家人。” “当初梁韶芬回光返照的时候,除去梁老太爷,闻朵唯也在,梁韶芬有没有把名单放在箱子里,除去梁老太爷,闻朵唯也知道。” “闻朵唯当初是舟城不少世家的御用看诊大夫,她虽然和景郑国暗度陈仓,甚至给景郑国生了两个孩子,但景郑国都没有给她该有的名分。” “闻朵唯少年天才,本来就有心气,景郑国如此对她,她肯定心里卯着一股劲,没有把事情全都和盘托出,你看,就冲着景郑国也在找这个箱子,你们也都能猜到,闻朵唯根本就没把真相告诉景郑国。” 假梁老太爷说到这里,似是出了一口恶气,他笑了笑,想起景郑国这个人,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想到景秦,他忽然感叹道:“谁能想到,景郑国这样一个冷血情薄的人,竟然能养出像景秦那样的赤子。” 宋曼听到景秦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一愣。 是啊,谁能想到呢,景秦会有这样一个父亲,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吧? 宋曼想到这里,谢裕闵看她一眼,清咳一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份名单的下落,还有一个人知道?哦不,两个人?” 梁文赋闻言,摇了摇头,道:“一个。” 第511章 新年(1) 假梁老太爷说:“闻朵唯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当时去给梁韶芬出诊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不过具体是哪一个,我并不清楚,你能找到闻朵唯的孩子,问一问,就知道了。” 宋曼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谢裕闵。 假梁老太爷的意思是,让谢裕闵去找闻淑妤?那谢裕闵去不去?他去的话,又得和闻淑妤有交集了。 宋曼现在很讨厌闻淑妤,连带着谢裕闵就算有正事要和她接触,她都感觉自己像吞了个苍蝇。 谢裕闵面对她眼神里的质问,一愣,还没品出什么来,宋曼就自行收回目光了。 等到信托公司的人来,把Kris带回去,Kris此时没有害怕,只剩下满脸的红光满面。 他紧紧拉住宋曼的手,道:“谢谢你,带我看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谢谢你梁小姐!” “梁小姐?”谢裕闵眉头一扬,疑惑地看着宋曼。 宋曼抱起那个箱子,扬起下巴,高傲道:“不好意思,从今天起本小姐改名了,叫梁曼之。” 谢裕闵细细品着这个名字:“梁曼之?” 宋曼睨了他一眼:“怎么?不好听吗?” …… 梁文赋因为劫持了信托公司的工作人员,被信托公司一纸告上了法庭,谢裕闵因为这件事,在找人和信托公司那边交涉,希望梁文赋不要在海外引上官司。 于是乎,宋曼和谢裕闵在里斯本多呆了一段时间,度过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年。 因为有了梁韶芬留下来的那些资产,宋曼现在已经是身价上亿的小富婆,走出去都有底气了。 不过比起她的身价,她最亮眼的还是那头白金的头发,只不过因为她本身五官明艳,配上这么亮眼的颜色,初一看觉得惊艳,看久了,反倒觉得五官有些紧促。 宋曼的头发长得快,没过一个月,头发就长出了一截黑色,她去商场购物的时候顺手买了一瓶粉红色的染发膏,宋曼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就很想试试粉红色在她头上会是什么感觉。 于是她特意买的泡泡染发膏,准备自己在酒店染。 谢裕闵这个点又去和信托公司交涉了,她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宋曼把东西准备好,又系上染发膏送的小围裙,准备一撮一撮的上色。 等到宋曼刚准备上色的时候,谢裕闵突然出现在镜子里,宋曼脸上一喜,连忙回头望:“你怎么回来啦!今天回来得很早诶!” 谢裕闵手上提着刚买的手信,看着宋曼把头发都扎起来,大理石的台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谢裕闵想起章予过来和他报道:“曼之小姐今天又去逛街了,她刷的还是自己的卡,不是您的卡。” 看到眼前宋曼捣鼓这捣鼓那,活像个魔法仙女时,他收起心神,回答宋曼的问题:“今天过节,我就提早回来了。” 宋曼在给自己的头发上色,问:“那边交涉得怎么样?” 谢裕闵说:“老太太还是不松口,说梁文赋心肠歹毒,过节都不放Kris回家吃饺子,硬是要把官司打下去,不过Kris和信托公司那边倒没什么,给些赔偿也没事。” 宋曼听着,忽然叹一口气道:“其实我阿叔公也挺可怜的,被那些道士胡乱造谣一番,命运就不一样了,挺倒霉的。”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倒霉吗?”谢裕闵说,“你不也被交换了命运?可你也没去杀人,所以他……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第512章 新年(2) 宋曼觉得谢裕闵言之有理。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假的梁老太爷,甚至觉得他自作自受,但她还等着带这个假梁老太爷回去,把梁家的资产转让给她呢。 还有梁知艺的死,这人必须负全责。 宋曼思及至此,摆弄着头发。 每一缕都分好,剩下的用皮筋松松垮垮地扎好。 宋曼给自己上药水的时候,谢裕闵走过来,道:“我来吧。” 谢裕闵主动套上手套,走到宋曼身后,帮忙捣鼓她的头发。 谢裕闵做起这种事情来上手很快,心灵手巧。宋曼心想有人愿意给她弄,免费的,她肯定不客气。 谁叫她就算成了亿万富婆,还是学不会挥金如土呢。 宋曼看着谢裕闵像发廊里的小哥那样低着头给她做头发,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里面穿的是黑色的有设计感的毛衣。 他人高马大,宽肩窄腰,戴着手套,手指修长,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宋曼瞧着,突然玩性大发,她拉了拉谢裕闵的袖子,仰着头说:“你要不要去把头发扎起来?换件衣服?” 谢裕闵正低着眼给她上色,听到这奇怪的要求,抬眼看她。 瞳色深深,眉眼浓情,只是他没懂宋曼的意思。 “嗯?” 宋曼却从椅子上起来,推着谢裕闵往里面屋子里走。 宋曼边推边说:“你去换件黑色的衬衣,换完再来找我。” 谢裕闵不知道宋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她说换件衬衣,也就去了。 等他换完黑色的衬衫出来,宋曼眼前一亮,又拉着他坐到镜子前用梳子给他扎头发。 谢裕闵这段时间头发长了,还没来得及修剪,扎起来挺简单的。 宋曼给他扎了个小啾啾,看样子挺像回事的。 宋曼扎好了,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满意道:“可以,很像了。” 谢裕闵一抬头,就见自己有些长的头发都梳到后面,深邃立体的五官,全部露出来,看上去就像……就像…… “是不是像发廊仔?” 宋曼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觉得这个装扮真是绝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对谢裕闵道:“可以开始帮我弄头发了发廊仔。” 谢裕闵:“……” 谢裕闵看着宋曼眉开眼笑的样子,有些无奈。 得,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谢裕闵无奈地叹气,拿起宋曼的一缕头发,开始上色。谢裕闵一边上色一边听宋曼在那头说:“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里面写的是富家千金和发廊仔相爱的故事,可好看了,看完之后我就做梦,梦见我会遇上一个很帅气的发廊仔,而那个发廊仔呢不是真的发廊仔,而是富可敌国的亿万富豪……” 谢裕闵听着,神情淡淡:“你做的梦还挺美的。” 宋曼瞪了他一眼:“做梦不美一点,难道期盼现实生活能遇到这种事这种人?” 谢裕闵想了想,说:“现实生活中确实不可能遇到这种人,现实生活只可能遇到xx杀妻案这种例子,所以你擦亮点眼睛,不要被所谓的‘发廊仔’骗了。” 谢裕闵说:“穷不可怕,怕的是穷的有心机的凤凰男。” 宋曼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的他:“你是在暗示什么?” 谢裕闵停下手中的工作:“没什么。” 宋曼看着他:“我又没说你,你生什么气。” 谢裕闵说:“我没生气。” 宋曼抿紧唇:“还没生气,你只差在脸上写上你不要做梦了这几个大字。” 谢裕闵也抿紧唇:“本来就是在做梦,这世界上不存在富可敌国的发廊仔,发廊仔就是发廊仔,怎么可能富可敌国?” 宋曼干脆收回自己的头发,直接转头看向谢裕闵:“你还说你没生气,你分明就是生气了。” 谢裕闵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生气了。” 宋曼皱着眉头,觉得不可理喻:“你生什么气啊?” “我……” 谢裕闵抿了抿唇,看着宋曼,觉得她才不可理喻。 明明她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升期,那件事她怎么能不记得? 谢裕闵摘了手套,丢到桌子上:“我不给你做头发了。” 宋曼觉得他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她皱了皱眉头:“谢裕闵,好好的节日,你生什么气?” 谢裕闵坐进一旁的沙发里不说话。 宋曼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来了脾气。 她拿起桌上的染发膏自己往头上抹,一边抹还一边说:“随你的便,爱说不说,干脆咱们今天连节日都别过了,反正都看对方不爽,还过什么?” 第513章 新年(3) 宋曼抱着染发膏去了另一个房间里,不再搭理谢裕闵。 谢裕闵看着宋曼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一想起这事本就是宋曼的锅,她无缘无故提起什么发廊仔,偏生她还一点意识都没有,气到的是自己。 谢裕闵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坐在原地不动了。 一整个下午,宋曼抱着染发膏在屋子里染来染去,本来她这头发是最好染的,结果因为谢裕闵这莫名其妙一出,宋曼的头染了个稀巴烂。 宋曼气得埋进被子里,闷头就睡。 睡之前还注意听外面的动静,想着谢裕闵要是进来给自己解释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自己就不生气了。 谁知对方竟然开门出去了。 他竟然……开门出去了! 宋曼气得发誓之后再也不理他了! 天色渐渐变暗,宋曼在床上躺着,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太阳渐渐落入地平线,天际的晚霞如同画布上的染料,绚烂得让人失神。 宋曼手枕在脸下,看着远处漂亮得像铺上一层橙黄色的海面,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气没必要。 不就是主动去问一句嘛,也没什么的。 大自然有奇怪的治愈能力,宋曼在此刻真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谢裕闵回来了要以一个什么方式才能不经意地和他说话,忽然听见房门外“咔哒”一声,似乎是谢裕闵回来了。 宋曼原本想下床出去问一句,可见门外谢裕闵的脚步不在客厅停留,反而往这边来了。 宋曼心里一紧张,原本都已经下床的脚又爬了回去,她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宋曼更加紧张地动了动,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枕头里。 而谢裕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他直接走了进来。 他上了床,躺在宋曼旁边的位置上,隔着被子抱住她。 他身上还有在外走过一趟的凉意,呼吸不均匀,反倒有些喘,他紧紧抱着宋曼,语气有些埋怨道:“我生那么大气,你这个没良心的在这里睡得这么香。” “宋曼,你是真的没心没肺,竟然都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你说你是不是可恨?” 宋曼原本就在装睡,听到谢裕闵这话不禁有了气,她也不装睡了,直接睁开眼睛问他:“那你说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谢裕闵被宋曼的反应吓一跳,他下意识往后一撤,却被宋曼抓住手腕,往回一拉。 宋曼从床上起来,直接压在他身上,不让他离开。 “快说,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我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想明白,我都不知道发廊仔怎么招惹你了……” 宋曼嘟囔着,眼里就是不解。 她真不知道发廊仔怎么就让谢裕闵不高兴了,按谢裕闵的身份来说,压根不应该和一个发廊仔置气呀,他这是怎么了? 宋曼疑惑的表情落到谢裕闵眼里,谢裕闵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裕闵想,跟她这破记性置气,那不是在给自己找气受么?对方分明就没把那人放在心上,不然怎么这么明显的信息,她都想不起来。 既然没放在心上,那就更不应该置气了。 谢裕闵这样想,不想再提这件事,只说没事。 宋曼却骑在他的身上,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曼说:“你无缘无故生我气一下午,你不说,我就不下去。” 谢裕闵看着宋曼抱着自己的腰,死活不下去,像只树袋熊。 他不觉得反感,甚至有些享受。 谢裕闵看着她:“挺好,那你别下去,最好一直挂我身上,我去厕所你也跟着。” 宋曼觉得他在激将法,越发下定决心不要被他看扁。 她嚷嚷着:“谁怕谁啊,你有本事去上厕所啊,反正你身上我也全都看过了,我还怕你不成?” 谢裕闵眉头一挑,听到宋曼放下这等豪言壮语,有些诧异。 他看着她,眉梢挑得很高:“这话是你说的。” 宋曼抱紧了些:“是我说的!” 谢裕闵的核心力量很强,即使宋曼一个活生生的人挂在他身上,他都好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宋曼带起来。 谢裕闵从床上起来,带着像树袋熊一样的宋曼,往洗手间走去。 宋曼不禁环住他的腰,有些震惊地说:“你还真去洗手间啊?” 谢裕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尿急。” 厕所里谢裕闵若无其事地解着皮带,宋曼腿环在他的腰上,对他的一切动作都有所感应。 见他真的要上厕所,宋曼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她红着脸,耳朵也红着,对谢裕闵的厚脸皮败下阵来。 “那个……要不……我还是出去吧?” 宋曼想从谢裕闵身上滑下去,却见谢裕闵伸手托住她的屁股,不让她下去。 谢裕闵抬着眉头,痞痞的声音:“来都来了,不看看再走?” 宋曼连忙做鸵鸟状埋在谢裕闵的怀里,道:“不了不了不了,有什么好看的。” 谢裕闵见她害羞的样子,哼笑一声:“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曼:“???” 谢裕闵托着她,让她的双腿夹自己更紧些,一边回想一边道:“之前你可夸了我x大x好,还摸上一手……” 宋曼瞬间头皮都发麻,整个人炸了起来:“什,什,什么时候!” 谢裕闵说:“就那次啊。” 见宋曼记不起来,他贴在宋曼耳边,说:“就那次。” 宋曼和谢裕闵感情好的那段时间,少不了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有一次,宋曼被谢裕闵哄着喝多了酒,宋曼酒量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谢裕闵让她混着喝酒,喝完之后脑子越发迷糊了。 宋曼像没骨头似的,被谢裕闵摆弄了一番,而后中场休息的时候,谢裕闵想去厕所,但宋曼不让他去,非得要扒在他身上,让他带她一块儿去。 谢裕闵扒她扒了两次,她都像八爪鱼一样贴上来。 最后谢裕闵无奈,只能带着她一块儿去。 宋曼那时脑子还晕乎乎的,做什么都是本能反应,感觉到谢裕闵要脱裤子,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从谢裕闵身上下去,而是扒着他往上爬,手脚并用,抱住他的脖颈和腰,反过头去看。 看就算了,还要稍加评判一番。 那个时候宋曼看了,中气十足地评价道:“好大。” 谢裕闵说到这里时,宋曼脸涨得通红,看上去都像胀气的红气球。 她捂住谢裕闵的嘴,让他别说了别说了。她印象里根本就没这段记忆,一定是喝酒喝断片了,根本没记住! 现在谢裕闵旧事重提,宋曼没有印象还要被谢裕闵提起来,刻进脑子里,宋曼感觉自己的脸进了太平洋都洗不干净了。 宋曼越排斥,谢裕闵越要提起来,甚至还不让她下去。 两人在身上蹭来蹭去的,谢裕闵突然间按住宋曼不让她动,宋曼瞬间反应过来。 她羞红了脸,看向谢裕闵,想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变态。” 谢裕闵觉得冤枉:“你自己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我有反应你还要骂我变态。” 宋曼咬了咬唇,不接受反驳,只道:“你就是变态,你根本不是尿急,你就是吓唬我的!” 谢裕闵被戳中了心思,尴尬一笑。 他提了提裤头,道:“你记性不好,我就帮你回忆回忆,至于我生气的那件事,想你也记不住,还是算了,不说了。” 第514章 新年(4) 宋曼当然不干。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吵一下午,她当然要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 宋曼不依,道:“究竟是什么嘛。” 谢裕闵说:“你不知道就算了。” 宋曼咬了咬唇,觉得这种人怪讨厌的。 说又不说。 发廊仔到底是什么梗嘛。 宋曼想来想去,忽然灵光一闪,尘封的记忆突然袭来,宋曼突然想起,自己人生中确实出现过一个发廊仔,而那个发廊仔差点打过谢裕闵成为自己的男友。 那个时候,宋曼对谢裕闵这种有着优质外形,除去家世平平,其他条件都极佳的男人是有几分排斥的,甚至于谢裕闵刚追她的时候,她都退避三舍,甚至把发廊仔排在他前面。 当时宋曼总去一家理发店剪头发,她没那么爱漂亮,剪头发的要求不高,有那张脸做基础,不管剪什么都能hold住。 也因为宋曼没什么脾气,店里的发廊仔看上了她,还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 当时邀请她看电影的除了发廊仔,还有谢裕闵,不过宋曼答应了发廊仔的邀约,没有答应谢裕闵,是因为谢裕闵当时给人一种说不上来却又隐隐存在的攻击性,宋曼觉得难相处。 事实上,谢裕闵确实挺难相处的。 宋曼神游天外,被谢裕闵一个下巴捏了回来:“怎么?想起来了?” 宋曼心里一咯噔,嘟囔着撇开头说:“没有呢……” 宋曼欲盖弥彰,谢裕闵扣住她的下巴,强制性让她看向自己:“真没有假没有?” 宋曼被他这双眼睛一看,顶不住他的注视,只好投降:“好啦好啦,想起来了啦。” 谢裕闵冷哼一声:“没和发廊仔在一起是不是挺失望的?” 宋曼小声嘀咕:“现在不也没和你在一起么……” “哎哟,别捏别捏!” 宋曼小时候心愿没那么伟大,她对自己的个人定位不过是长得好看一点的普通人,所以她对另一半的在外貌上的要求基本上是看得过去,其次……没有其次。 她更追求另一半品行上的问题,因此大学期间那些与她示好过,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的,她都有认真考虑在内。 除了谢裕闵。 谢裕闵这人长得太亮眼,十个姑娘里面有九个喜欢他,剩下一个在估算拿下他有没有胜算,这样的男人,宋曼第一反应是对方会不会滥情,会不会出轨。 可后来宋曼意识到,滥情和出轨之于人的颜值,那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人要想出轨,猪八戒样式的都能玩出花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宋曼看到了一些事情,经历了一些事情所悟出来的道理。 但她现在还是很庆幸,当初选择了谢裕闵,没有选择发廊仔。 “听说他后来找了个小镇姑娘结了婚,人家给他生了三个呢!”宋曼信誓旦旦,手指曲起来,很是夸张。 “不过后来,他婚内出轨,出轨了一个富婆,把老婆和孩子给抛下了。” 宋曼如是说到。 谢裕闵抱着宋曼,把她抱回床上,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宋曼说:“理发店老板告诉我的,我现在还有他的微信呢。” 宋曼说完,以前的事情就如同云烟一般,感觉很久,又其实没有很久。 太阳渐渐没入海平面,屋子里的光线也越发昏暗,谢裕闵起身去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一打开,宋曼染得并不均匀的头发映入眼帘,先前谢裕闵还没注意,如今不想注意都不行。 谢裕闵看着眼前粉的特别不均匀,还渐变的头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宋曼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嘲笑,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往被窝里钻,不想被他看到。 谢裕闵忍着笑,爬上床去扯她的被子。 宋曼恼羞成怒,扒拉着被子不让他扯。 光线下,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像个小孩一样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最后是谢裕闵放弃了,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跟她争了。 宋曼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见谢裕闵眼里有笑意,却憋着。宋曼嘟囔着唇,道:“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害的,都说了让你帮我弄,你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 谢裕闵挑起眉,反问:“那是莫名其妙吗?” 宋曼懒得跟他争辩:“就算不是莫名其妙,但你生气就不对,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还和我翻旧账生气。” 宋曼捏了捏自己的头发,抱怨道:“这下好了吧,头发弄成这样,再多染发剂也回不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曼在被子里在意着自己被染坏的头发,谢裕闵瞧着她絮絮叨叨的样子,眼里的温柔不经意间泄出,他想起自己回国这一趟的收获,对宋曼道:“宋曼,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 宋曼一愣,抬眼望向他:“嗯?” 谢裕闵说:“我回去这些天里,和谢诚远做了交易,知道了当年的一些真相。” “当年我父母的死,兴许和你父亲没关系,你父亲当时出现在事发现场,是为了给我父亲传递消息,只是没想到,他们火放的太快,他到的时候已经烧了起来,无力回天……” 谢裕闵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宋曼的表情。 宋曼一开始有些怔愣,后来整个人从被子里钻出来,神情里也有些迷茫:“也就是说,你父母的死,和我父亲没有关系?那我肚子里的孩子……” 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头顶的灯泡一闪,床上的影子暗下几分。 宋曼有些不懂,若这一切的仇恨本身就是一场误会,那么她肚子里孩子的牺牲,不就是一场笑话? 第515章 新年(5) 宋曼看向谢裕闵,眼神里包含着这种不解。 她期待谢裕闵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谢裕闵在接收到这种眼神时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他有些害怕,宋曼不接受这样的解释—— 谢裕闵安静片刻,垂下眸子,认真地对宋曼说:“听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在你怀上没多久,就死了。” 宋曼一滞。 谢裕闵解释道:“你肚子里的,一直都是个死胎。” 房间里窗户没关,晚上的气温骤降,吹到宋曼身上竟然有一种冷飕飕的凉意。 她讷讷地看向谢裕闵,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死胎?” 谢裕闵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死的?”宋曼问。 谢裕闵沉默地皱起眉,有些不忍心,却又觉得这事不得不说清楚:“在谢家,有人故意把你的安胎药调包,放了些别的东西……” “所以他是因为我而死的?” 宋曼的神情恍惚,瞳孔很大却涣散。 她没想到她按时,一口一口想要让他健康出生,却变成了要他命的工具! 是她把她的孩子弄死的! 宋曼意识到这点,表情震颤,又有些止不住地想哭,她低下头,双手埋在手掌心,脊背佝偻着,像瞬间被折断的树枝。 宋曼声音颤抖着,问:“是谁干的?是谁要他的命?” 问完,自己一顿,好似有了答案。 她看着谢裕闵,红红的眼眶里,眼泪盈满眼眶,要掉不掉。 宋曼问:“是梁文赋那个冒牌货是不是?” 不对。 对于梁文赋来说,最重要的是遗产里的名单,相比之下,真正想得到梁韶芬所有的遗产,加上那份名单的,或许也有景郑国。 宋曼想到这一点,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流出来。 她抓着谢裕闵的衣服,用暗哑而又悔恨的声音说:“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么鲜活的生命在她的肚子里被她一口一口剥夺了生命。 她无法想象当时自己是如何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希望这个孩子能消弭自己和谢裕闵之间的仇恨,却没想到,孩子也是死在自己手上。 宋曼恨极了,恨他们那些阴谋诡计涉及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恨他们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连生命都能剥夺。 谢裕闵拥住宋曼,任由宋曼在自己怀里哭泣。 他抱着她,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她的脸颊。 谢裕闵说:“对不起,怪我当时没有察觉,如果我第一时间察觉到……” 宋曼泪流满面,此时思路却异常清晰,她捂住谢裕闵的嘴,说:“与你无关,你不要这么说。” 宋曼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人如果这个法子不奏效,那么就会用另一个法子弥补。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活。 即使宋曼知道这一点,心里还是忍不住悲戚。她的孩子,可怜的孩子,成为他们之间博弈棋子!他们根本不想让他活! 宋曼忍住哭意,执着地看着谢裕闵:“梁文赋是不是说,那个名单是对方致命的弱点?我们必须要快他们一步,拿到那个名单!” 说着,宋曼从床上起来,就要下床。 宋曼说:“知道名单的闻家人如今和景家人为伍,我们现在就回去,把闻淑妤绑起来,问她名单在哪,她要是不说,我们就……” 双肩被谢裕闵从身后抱住,视线在那一瞬间被阻挡,宋曼感觉自己被抱在怀里,谢裕闵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谢裕闵说:“你现在要的不是拿名单,宋曼,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 宋曼摇着头,眼泪哭湿了谢裕闵的手指:“不,我不需要休息,我现在就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你知道吗,当初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场爆炸在我眼前发生,我无能为力,如今我知道惩罚他们这些人渣的办法,你想让我继续坐以待毙?” 第516章 新年(6) “不。” 谢裕闵将宋曼翻过来,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需要的是你能够理智地面对这件事情,不被情绪所左右,避免用一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宋曼,该接受惩罚的是他们,不是你。” 宋曼咬着嘴唇,唇部颤抖着,她撇开眼,想要憋住要流泪的意思,可那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宋曼最终承受不住,抱住谢裕闵嚎啕大哭。 在里斯本的这个农历新年,是在宋曼的眼泪中过去的。第二天,宋曼的眼睛肿得像被蜜蜂蛰了一般。谢裕闵笑着,说是好彩头,把一年的份都哭尽了,那么接下来,一整年都是开心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梁文赋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不过起因是,谢裕闵再次去拜访Kris的外婆时,宋曼也跟着去了。 宋曼和Kris的外婆玩了一下午,Kris的外婆很喜欢宋曼,并提出要求宋曼能和Kris约会一天,她就松口。 宋曼为了让梁文赋能回国,答应了下来,谢裕闵从Kris家里出来,一整天脸都是黑的。 等到Kris和宋曼约会那天,他还名目张胆地加入,美其名曰:“你外婆只说了你俩约会,又不能说不能有第三个人加入。” 后来开春的时候,宋曼和谢裕闵回了国。 绵绵细雨滋润着大地,宋曼看着窗外落下春雨,想起Kris问过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让梁老在海外受刑?非得带他回国?财产转移和声明也可以在国外进行。” 当时宋曼说了一句话,她说:“回国,他才能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宋曼一回去,就对梁知艺的死报了警,她说梁知艺是被人残忍杀害,不是自杀,请求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宋曼把江云英,定制店的店员都带到了警局做人证,可得到的反馈是,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无法重新审理。 梁文赋似乎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他笑宋曼的天真和愚蠢,他说:“你觉得景郑国会让你通过这件事,把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计划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毫无疑问,梁知艺这个案子无法翻案,梁文赋的罪定不下来,那么梁文赋的真实身份就无法揭穿。梁文赋的真实身份无法揭穿,那么景郑国的那些事情说出去就像天方夜谭,没人会相信。 若不是自己身处其中,宋曼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场长达十几年的谋划,受害者不止一个,而是无数个。 其中不乏身居高位的梁老太爷,也不乏像那个小岛上的花季少女一样的普通人。 景郑国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他就是一个眼里只有利益和自己,没有其他的人,所以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能摒弃前嫌,保住梁文赋,对于宋曼来说也不是太惊讶。 因为保住梁文赋就是在保住他自己。 梁文赋又开始变得得意洋洋:“怎么样?就算你千方百计把我弄回来,想置我于死地,但你没这个能力,景郑国我都斗不过,你以为你就能行?谢裕闵能行?” 第517章 名单(1) 宋曼看着梁文赋这张嘴脸,小人常戚戚,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看到别人不如意,就要跟着过来添堵。 宋曼觉得,梁文赋是不是忘了,他自己如今和她,是在同一条船上? 宋曼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道:“梁老太爷,你觉得景郑国如今保你身份不被揭穿,是真的在保你?等他扳倒了我们,说不定第一个拿你开刀。” 宋曼眼里的讥诮清楚无误地落在梁文赋的眼里,梁文赋也恍然惊醒,景郑国给的不过是糖衣炮弹,他想报仇,只能靠宋曼和谢裕闵。 梁文赋开新闻招待会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长枪炮筒的摄像机对准梁文赋的脸,梁文赋主动公开在大众面前袒露那些深藏十年的罪恶。 从他的出身,到景郑国主动联系他,和他布下一个又一个局,再到如何残忍杀害真正的梁老太爷,杀害梁知艺。 这场新闻招待会持续两个小时,景郑国在那边看得破口大骂,抢了别人的手机摔在地上,还勒令其他人抖不许看了。 当时AC国际正在开周会,会议中途休息,有人拿手机出来刷,正好久刷到梁文赋开新闻发布会,就凑起热闹来,只是没想到这个热闹这么劲爆。 当时景秦也在,他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看向景郑国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爸,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景郑国此时已经怒火滔天,面对景秦的询问,他听在耳朵里像是质问一般。 景郑国说:“你还没看出来他是故意扰乱我们的军心?想弄跌我们的股价!” 景郑国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梁文赋老谋深算,为了打垮景家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景秦却意识到,以梁老太爷这样德高望重,积累了半辈子好名声的他,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股价,去做这种伤人不利己的事? 所以,他话里的这些,多半是真的。 而梁文赋这一则新闻发布会一开,资产转移给宋曼之后,又自己去自了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梁文赋亲口听见宋曼说会妥善安置好冰冻在冷酷里的那个人,才离开。 宋曼成为梁氏集团新的接班人,成为舟城新的身价过亿的女富豪。 而在梁文赋开新闻发布会的同时,谢裕闵叫人找到闻淑妤,想和她做一笔交易。 “听说你姐正在郊外的女子监狱服役?” 谢裕闵单刀直入,跳过寒暄,直接询问。 闻淑妤心里咯噔一声,冷着脸说:“你打听错了,闻家只有我一个,我哪来的姐姐?” 闻淑妤不欲与谢裕闵多说,谢裕闵却突然放出一个视频,视频里传来闻淑妤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你们是我爸派来救我出去的么?” 闻淑妤大概有好几年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一听到这样的声音,身子一僵,咬紧了唇。 谢裕闵没有多放,只放了这样一段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便道:“说起来也有些唏嘘,景家旁支前些年有人不小心撞死了人,他们不想让自己人坐牢,便让你姐来给她背黑锅。” 谢裕闵说:“你姐也招了,景郑国当初说只要她坐三年牢就会把她放出去,如今已经六年了……景郑国当初答应你的,他有兑现吗?” 闻淑妤脸色僵硬,看样子已经听进去谢裕闵说的话。 谢裕闵说:“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份名单在哪?” 闻淑妤眉头一皱,紧紧咬唇,说:“什么名单?” 谢裕闵见她似是要装傻充愣的样,冷笑一声:“梁韶芬死之前是你妈看诊的,当时你姐应该已经十几岁了吧?你妈带的是你吧?你亲眼看到梁韶芬咽气的,应该知道梁韶芬藏的那份名单在哪。” 谢裕闵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景郑国那老东西把你们姐妹俩利用个遍,让景秦踏着你们的尸体继承景家,那也不枉是一桩能让舟城人民津津乐道的谈资。” 闻淑妤脸色一变,睁大的瞳孔黑白分明,竟是有几分害怕,她抖着嗓子,驳斥谢裕闵:“他答应过的,事成之后放我们姐妹俩走……” 谢裕闵却说:“可他先前答应过你姐的,有做到没有?” 真正的肇事者如今逍遥法外,还在国外受到了高等教育,喝着香槟开着party,逍遥自在。 受害者家里闹得凶,时刻盯着,生怕闻淑卉出狱,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景郑国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出狱时间。 闻淑妤受够了受人压制的日子,她也不是一定非要在景家的庇佑下生活,她也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闻淑妤眼下一暗,心知谢裕闵说的都是实话。 她低着头,听着谢裕闵说:“你要是能告诉我那份名单的下落,今生今世不会有人提起你和你姐的身世。” 闻淑妤和闻淑卉的身世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要想隐瞒,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是…… “你能把我姐姐她弄出来吗?”闻淑妤抿了抿唇,问。 谢裕闵点头,说:“当然。” 闻淑妤不信。 她说:“口说无凭,我得见到她才行。” 第518章 名单(2) 谢裕闵和谢诚远打了一声招呼,便逃过景郑国的眼线,将闻淑妤带到了郊外的女子监狱。 闻淑妤见到了许多年未见的闻淑卉,她苍老了些许,眼尾多了好几缕皱纹。 闻淑卉见到闻淑妤的时候,以为是景郑国派人来接她了,她眼里满是希冀,双手抓着跟前的栏杆,脸蛋红彤彤地看她:“是不是爸让你来接我了?” 闻淑妤比闻淑卉看得明白,也更薄情。 从景郑国把她们的母亲推出去平是非的那天开始,她心里就不认为景郑国是父亲了。 他心里只有景家那明媒正娶的一家子。 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那不过是他人生路上开过的一个小差而已。 于是面对闻淑卉的期盼,闻淑妤只是很冷静,甚至有些冷血地说:“他不会来救你的,他是骗你的,他压根没管你的死活!他就是利用你在这座牢房里,威胁我替他办事!” “你知道吗?我害死了一个人!现在我在害第二个!你醒醒吧!景郑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他虚伪无情!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许是积压在内心,又急于发泄,闻淑妤说出的这些话又快又急,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眶也发红。 她咬着唇,看着呆愣在那里的闻淑卉摇着头,难以置信地否定着她的话:“不可能,他说过,蹲够了就把我们接回去做景家的千金小姐的,不可能!我们也是他的骨肉,他不可能这么绝情的!” 闻淑卉厉声呵斥,觉得闻淑妤说的是天方夜谭,可闻淑妤红着眼睛,声音哽咽:“不绝情他会放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顾?不绝情他会为了让我乖乖听他的话,严令禁止我来探望你?!阿姐!你清醒一点!他就是在利用我们达成他的目的!他就是踏着别人的骨血去成就他自己的野心!” 闻淑妤眼底湿润,她终究也是狠不下心来。 她说:“你知道吗?梁知艺死的那天,就是因为我的致幻剂发作,让她没看清楚路,没躲过别人的撞击,所以死了!我害死了人!成为了和我妈一样的罪人!” “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她不是罪人!她只是为了爱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她是伟大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闻淑卉争得面红耳赤,一句话说下来,整个看望室竟然安静得让人觉得空旷。闻淑妤撇过头去,不欲与闻淑卉继续争辩,只道:“你是想继续在里面呆着,还是跟我走?我们去国外定居,再也不管这里的事!” 可闻淑卉还做着她的春秋大梦,还觉得景郑国会把她从监狱里捞出来,让她认祖归宗。 她怒斥闻淑妤:“你在想什么?景家千金的身份已经唾手可得了!去国外?!你是不是疯了?!” “就算他已经不记得我了,”闻淑卉说,“你天天跟在他身边的,提醒他一下,让他把我从这个鬼地方放出来也不是难事,你就去和他说,只要你说了,他一定会想起我的。” 闻淑妤却说:“你也知道我天天跟在他身边他不会忘记,你觉得你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打算提起来?” “监狱每年的打点需要钱,要把你从里面弄出来,还得避开受害人家的耳目,现在景家本来已经焦头烂额,你觉得他还会打算花心思到你身上?!” 闻淑妤的话字字珠玑,像一把刀扎在闻淑卉心头,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呆了那么久,她梦寐以求的景家千金的身份竟然只是个幌子?!她觉得不可能,景郑国不会骗她的!他那么高大威武的一个人,还是她的父亲,怎么会骗她?! 闻淑妤见闻淑卉冥顽不灵,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也不打算多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闻淑卉说:“看来你不打算跟我走了,那你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第519章 名单(3) 闻淑妤作势要走,闻淑卉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住她:“等等!既然不是景郑国叫你来找我,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闻淑妤闻言转头看她:“是我叫我一个朋友帮我……” “什么朋友?”闻淑卉有些警觉,“不会是景郑国的死对头梁家人?还是另一个,谢家的?” 闻淑卉虽然在监狱里,但因为景郑国经常花钱打点,所以她虽然不在外面,却也有自己专属的打听消息的渠道。 近日景家陷入的危机她也有所听闻,梁家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背刺景家,公开披露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消息! 梁文赋还在新闻招待会上披露了一些和景郑国走很近的退休官员或是企业高管,让景家最近被传唤检查,人心惶惶。 这些闻淑卉都有所耳闻,甚至怨恨那个披露真相的梁文赋。 可梁文赋披露的那些,伤害不到景郑国的根本,那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稍微打点一下即可解决。 闻淑卉开始反过来劝闻淑妤:“淑妤,你是不是被一些小道消息骗了,迷了心智?你听姐姐的,我们和爸爸是一家人,是流着同一血脉的,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亲,血脉相连,那是谁都无法剥离的!你可不能听那些小人挑唆了呀!” 闻淑妤见闻淑卉铁了心要站在景郑国那边,她也累了。自从梁知艺死后她便提心吊胆的,即使一直听着景郑国的吩咐,没给谢裕闵停药,可她很怕哪一天谢裕闵和梁知艺一样突然暴毙,那她是支撑不住的。 梁知艺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半夜都会梦到她变成恶鬼来索她的命,后来是点了一些清神香,她才渐渐安稳下来。 平心而论,她不想谢裕闵也走梁知艺的老路。 见闻淑卉执意要站在景郑国那一边,她也不愿再劝。 她从监狱里走出来,见谢裕闵还站在外面。 开春的日子里春寒料峭,谢裕闵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穿的严严实实的,印象里他还从来没有裹得这么严实过。 闻淑妤这样想着,想走过去,却听见谢裕闵在咳嗽。 他一边咳嗽,一边还夹着香烟。 闻淑妤脚步一顿,眼里突然闪过一抹愧色。她走到谢裕闵跟前,跟他说:“我都聊好了。” 谢裕闵“嗯”了一声,继续沉默的抽烟。 只是白的有些发光的手腕上,带着一圈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 闻淑妤一愣,笑了一下,问:“那个是宋曼的吧?” 谢裕闵原本在抽烟,听到闻淑妤的话,下意识往自己手腕上看去。 原本有些疏冷的表情变得有些柔和,他再度“嗯”一声,只是这一声比第一声多了一丝温度。 闻淑妤见了,问他:“你们和好了?” 谢裕闵抖着烟灰,声音淡淡:“好又没好。” 毕竟曾经的伤害造成了,不可能一时半会人芥蒂完全消除,不过谢裕闵有的是耐心,再多等上一些时间也无所谓。 闻淑妤听罢,垂下眼睑。 其实当初亲眼看到谢裕闵流掉宋曼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内心也是触动的。 她没想到,谢裕闵看似那么宠宋曼,却也能眼睛都不眨,不要那个孩子。 第520章 名单(4) 后来在蛛丝马迹中,闻淑妤发现了,不是谢裕闵不要这个孩子,而是和宋曼的生命相比,没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 闻淑妤呼出一口气,热气吹到空中,变成一团白雾。 她从包里拿出两瓶像装着维生素的药,递给谢裕闵:“先前给你开的药你停了吧,这些是解药,不过你中毒太深,两瓶可能不够,等你吃完这两瓶再来找我拿。” 谢裕闵淡淡看她,眉宇间冷淡疏离,没有半点惊讶,甚至咬着烟嘴轻笑一声:“你给的药我早停了。” 闻淑妤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像谢裕闵这种警惕性高的男人,自己毒过他一次,有前车之鉴,怎么不会对她有所防备? 所以药肯定没吃,她叮嘱的事情他肯定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在心上。 “算啦。”闻淑妤想要将药瓶收回来,谢裕闵却破天荒地收下了药瓶。 手中的香烟也抽到了尽头,谢裕闵丢在地上踩了踩,道:“你聊的怎么样?” 闻淑妤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亮着灯的女子监狱,夜色将这座牢房衬得像是寂静中的野兽。 她微叹一口气,道:“我是不想管她了,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现在却只想过安生日子。” 她并没有像她看上去那样冷漠无情,她也不是没有良心,梁知艺的死深深困扰着她,景郑国吩咐她去做的事情她的内心也有挣扎,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现在,她不想管了,也不愿去管。 闻淑卉想相信她想相信的,那就由她去。 “谢总,我想出国去,去英国,你能安排吗?” 闻淑妤扭头看向谢裕闵,温柔知性的目光里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燃起那股透亮的神色,闻淑妤说:“我不想留在舟城了。” 她想脱离人的掌控,想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不想再靠着自己这一身医术去害人了,她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给自己积点德,这样的话死了之后就不用下地狱了。 闻淑妤这样说,谢裕闵扭头看她。 他说:“可以是可以,但……”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淑妤一口打断,“谢总是想问名单的事?说实话,当时我年纪尚小,还不大记事,所以关于名单的事,我说不出个什么来,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并且一直在他交际名单内,每年都会用钱去疏通的名字。” 这个他,很明显,是景郑国。 谢裕闵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趣:“哦?你说说。” 闻淑妤说:“第一个就是前舟城市长……” …… 谢裕闵在女子监狱门外呆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回到谢宅,问宋曼的下落,下人们说宋曼在书房。 谢裕闵抬步走上楼,打开书房的门,就见宋曼的小脑袋被埋在对叠如山的文件后面。 她咬着鼻头,似乎有些不解。 再一抬头,就见谢裕闵站在门边,原本有些愁苦的表情瞬间就有了神采。 她眼睛一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谢裕闵笑了一下,走到桌前,问:“忙什么呢?” 宋曼有些苦恼:“梁家的事务不是都给我接手了嘛,我有些看不懂,这方面还是欠缺了些……” 谢裕闵拿起财报看了看,又放下:“明天我给你支个专业团队给你看看,你先熟悉熟悉,然后跟着他们边看边学。” 谢裕闵的提议让宋曼眉开眼笑,她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真的吗?谢裕闵你简直太好啦!” 谢裕闵受用于宋曼的夸赞,嘴唇带笑。 宋曼走到谢裕闵跟前,冷不丁给他一个熊抱。 谢裕闵抱住宋曼,闻到她发间的香味,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这段时间两人总会有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但仅限于此,不会更进一步。 宋曼抱了一会儿谢裕闵,忽然想起什么:“明天我要去A大参加校庆活动,你有接到邀请函吗?” 谢裕闵点了点头,说:“有。”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他最近事情很忙,没时间去参加校庆活动。 宋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也收到邀请函了吗?我怎么没在那个名单上看到你呀?” 谢裕闵眉头一挑:“名单?” 宋曼点了点头,说:“对呀,A大校庆上有邀请名单,你没有么?” 谢裕闵想了想,当初章予把邀请函拿给他看的时候,上面只有一张卡片,没有其他什么名单。 谢裕闵眉头一跳,对宋曼说:“你把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宋曼想到这里,去隔壁房间翻当初寄给她的邀请函,谢裕闵拿到邀请函,看到后面附赠的一份名单,一眼看下来,除了没有自己的名字,宋曼的名字也没有。 谢裕闵若有所思地问:“你说这个名单是邀请名单?” 宋曼点了点头。 “那怎么你的名字也没有?” 第521章 名单(5) 听到这句话宋曼一顿,她连忙拿过名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结果还真没有她的名字。 宋曼眉头一皱,觉得很奇怪,她嘀咕着,又很认真地检查一遍:“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既然给她发了邀请函,那邀请名单上怎么会没有呢? 除非…… “除非这根本不是邀请名单。” 两人异口同声,又互相对视。 阳光在两人脸上照出一阵光影,宋曼白净的脸上能看到微微的白色绒毛。 谢裕闵又仔仔细细看过这张名单,总感觉上面的名字很眼熟。 退休了的前舟城市长,还有在职机关的部长…… 谢裕闵一行一列看下去,由于A大是全国着名的高等学府,所以从A大毕业的人,大多都身居要职,或是有了不小的成就。 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从谢裕闵脑海里跳出来,又慢慢地和之前闻淑妤对他说的那些话重合。 “……我说的这几个人肯定都在你想要的名单上面,这些人现在都和景郑国交好,每年景郑国都要拿出千万的资产去贿赂他们……” “AC国际还插手证券上市,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只要你去检举,就足够让景郑国喝一壶……” 谢裕闵抿了抿唇,忽然眼睛一亮,他看着宋曼,道:“我今天去见闻淑妤,闻淑妤虽然没有告诉我名单的下落,但她跟我说了一些和景郑国暗中交往的名字,能和这个名单上大部分名字对的上号。” 宋曼似乎意识到什么,神色颤动:“你是说……” 谢裕闵抿了抿唇:“这或许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的名单。” 这个名单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寄来,暂且不知,但上谜案每个名字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每个人都是非富即贵,牵扯甚广。 谢裕闵见了都心惊。 既然名单已经到了手上,宋曼问:“那现在怎么办?” 谢裕闵看着宋曼,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浓烈,他说:“主动出击。” …… 而那头,在知道闻淑妤投了敌方之后,闻淑卉立马通过自己特有的传递方式给景郑国传信,只是她这个传信方式用时长,等到景郑国手上已经是五天后了,那个时候闻淑妤早就被谢裕闵秘密送出国。 对于景郑国来说,这个牢里的女儿早已经是弃子,他根本就没上心。 所以当闻淑卉想给他传递信息的时候,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导致火烧眉毛才意识到后院失火了。 只是那个时候,闻淑妤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而因为有人检举AC国际插手证券上市问题,AC国际被传唤调查。 在A大校庆会上,不少政要名人出席,也被突然涌来的执法人员带去检查。 一时间舟城风起云涌,景郑国在书房里摔了一只明清瓷瓶,勃然大怒。 他意识到不对劲,被带走的都是和他交好的那些“老朋友”,再得到闻淑卉的信,他脸都青了。 “给我去把闻淑妤那个贱人找到!” 竟然背地里捅他刀子! 景郑国气得手上的青筋爆出,手底下的人看他震怒,都不敢上前。 但有些事不提醒不行,还是有人硬着头皮,承受着景郑国的怒火道:“先生,不仅您交好的那些人被提审,还有已经退休了的市长和其他官员,每一个都是曾经与您有过交易……” 有人这样说,景郑国一愣,表情很难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对方已经拿到我要的名单了?” 那手下一顿,心里不想这么承认,却不排除这种情况,他低下头道:“先生,您最好确认一下。” 景郑国虽然现在气在头上,但这事太重要,所以即使气得不行他也得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沉默半晌,问:“有多少人被抓了?” 手下说:“传出消息来的大概六人,但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监证会那边也传来消息,需要您走一趟……” 景郑国问:“什么时候?” 手下说:“下午。” 景郑国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 等到下午景郑国从监证会那边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雨水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 景郑国此时的心情沉重。 若是先前还需要确认,那么从监证会里出来,他就能确认,他要的名单,早就到了对方手里。 对方已经在对他的布局,连根拔起。 第522章 名单(6) 五月,舟城迎来了一场大的动荡。 AC国际因为涉嫌插手证券上市,被停牌。 景家刚在国内建立的商业板块被查,景郑国因为涉嫌参与梁文赋杀人事件被拘留,五月的雨比以往还要多。 和雨变多相应的是谢裕闵的身体越发孱弱,许是毒素堆积得深,即使要进入夏季,他的手还是冰凉的,脸相较之前白很多。 不过他心态好,积极治疗,也没让宋曼和钟叔操多少心,倒是宋曼这段时间忙起来,接手梁氏集团,里面的事务是她做了一年秘书也无法解决的。 在这段时间她学了很多知识,也幸亏谢裕闵给她拨了专业团队支撑,不然梁氏集团到她的手里,她根本支撑不起来。 六月,因为那份名单,景郑国和梁文赋判了罪,有天晚上宋曼下班的时候,秘书通知她,有人来找她。 宋曼看到胡子拉碴,形容枯槁的景秦站在门口,他眼里的神色是悔恨,是焦急,还没等宋曼站起来,景秦便直接跪在宋曼的跟前,道:“宋曼,求求你,放过我爸好吗?” 宋曼看到如此憔悴的景秦,心想这一天终于会来。 老子犯下的错让儿子来承担,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景秦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景郑国对他寄予厚望,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父爱,景秦可以算得上是天之骄子。 如今陡生巨变,景郑国从神坛上坠落,最难受的还是做儿子的。 只是宋曼没有让景秦起身,她只是很淡漠地看着他:“景秦,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景秦一顿。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却又不得不开口:“他是我爸。” 宋曼轻轻一笑,笑得讥诮,笑得凉薄:“因为是你爸,所以就能不论是非,不论对错了吗?景秦,你知不知道他害死多少人!” 景秦抿了抿唇,撇过眼去。 就算宋曼不说,他也有所耳闻。 梁老太爷,谢家夫妇,还有谢裕闵的弟弟,这些人都是因为景郑国无辜惨死的,他做了一个局,把所有人都勒死在里面,而他,踩着这么多人的骨血,一步步往上爬。 宋曼眼底一抹血色:“景秦,我肚子里死去的那个孩子,也有你父亲的杰作。” 景秦一顿,身子立马僵硬起来。 “还有谢裕闵。”宋曼补充道。 谢裕闵如今三十岁不到,身体就已经亏空,宋曼每次看他治疗,看他吐出来大口大口的血,都心疼的不行。 宋曼想到这里眼眶湿润,她看向景秦:“你让我怎么不恨他?怎么不怨他?!” 宋曼眼里闪过一抹狠色:“景秦,你爸他现在这个下场,那是他自找的!” 雨水哗啦啦的流,阴沉的天气,乌云厚重而又堆积,窗台,有绿植被打湿。 景郑国野心太大,手伸太长,妄图把这舟城变成他景郑国的舟城,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也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景秦知道自己本就没有什么理由来劝宋曼,如今更没有脸面来求宋曼高抬贵手。 第523章 结局 景秦想到这里,在地上,对宋曼深深地磕了一下:“对不起宋曼。” 景郑国做过的那些事,他作为儿子,也只能做到这里。 景秦从宋曼办公室离开。 雷鸣轰隆隆地响起。 景秦回头看了一眼梁氏集团这栋气派的大楼,梁知艺死之前找过他一次,说过一件事。 梁知艺说,当年救他的,不是她,而是宋曼。 宋曼。 当年在那些惊涛骇浪中紧紧抓住他的瘦小胳膊,看着瘦弱,却迸发无限力量,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宋曼。 景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一暗,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求她原谅自己的父亲,景秦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 景郑国落网之后,景老太太闭门不出,景秦顶着巨大压力接手AC国际,开新闻发布会向公众道歉。 闻淑卉依旧蹲在监狱里,没人捞她了。 闻淑妤在谢裕闵的安排下前往伦敦,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宋曼回到谢家的时候,谢裕闵穿着黑色的长衬衫坐在院子里,方知意已经给他复查完,两人打了个照面。 彼时已经是盛夏,宋曼已经穿着浅色吊带裙,外面罩着一件镂空的小开衫。 她先是走到谢裕闵跟前,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谢裕闵带着浅浅的笑,说一切都好。 只是与他说的话不同,他身上穿着长袖衬衫,手上捧着热茶,脸色有些白。 他坐在藤架下,背影单薄。 宋曼脸上露出一抹疼惜的笑。 她在谢裕闵跟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陪了谢裕闵一会儿,宋曼回到前厅,见方知意还没走。 她眉心一跳,眼神澄澈道:“方医生还有事?” 这段时间宋曼变化很大,先前染成粉红色渐变的头发如今染回了黑色,齐肩,很干练。 成套的职业装,眼神偶尔会变的很犀利,似是能一眼看穿人心。 方知意见到她的变化不禁觉得商场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宋曼就像脱胎换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梁家那么大一个企业,必须有人顶着,好在宋曼天资聪颖,在这种事情上一点就会,而谢裕闵因为身体状态不佳,盛丰有的事情还是由宋曼代为办理。 这件事先前还在盛丰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几个董事听到谢裕闵这样安排,纷纷撂了话,说盛丰不需要一个外人插手。 这些人觉得谢裕闵若是身体不适,完全可以找谢诚远代为管理,怎么能由一个外人,还是梁氏集团新上任的CEO来管理盛丰的内部事务呢? 可后来,谢裕闵做了一件事,让这几个董事都闭上了嘴。 谢裕闵公开宣布,宋曼是他的太太,所以宋曼完全有这个权力,由她代理盛丰的事务。 这是谢裕闵从里斯本回来,知道自己病情加重后,深思熟虑过后作出的选择。 他宁愿将盛丰交给宋曼继承,也不想把盛丰交给谢诚远。 他虽然答应在事情结束之后留谢诚远一命,但不代表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谢裕闵和宋曼交流过这件事,宋曼原本不答应,可看到谢裕闵身体状况日渐不好,她只能答应下来。 盛丰不能一日无主,就如同梁氏集团需要人支撑。 宋曼此时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方知意见状,走到宋曼面前。 “是有点事,想和梁小姐单独说。” 如今宋曼叫梁曼之,是梁氏集团的大小姐。 宋曼原本拿起的茶杯停住,又放下。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谢裕闵,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钟叔拿了一件薄外套给他盖上。 宋曼让前厅里的佣人都退下去,对方知意说:“什么事?” 方知意道:“谢总体内的余毒很深,如果继续治疗,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神经系统。” 宋曼一顿,“所以说?” “所以说,谢总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的记忆。” 宋曼身体一僵,指尖一滞。 她问:“丧失一部分的记忆,是指哪一部分?” 方知意想了想,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也给不了正确的回答。 方知意说:“丧失哪一部分的记忆,我也说不好,我和谢总沟通过,谢总的意思是,不继续治疗了。” 宋曼一顿,再次看向院子深处。 此时谢裕闵已经从位子上起来,钟叔搀扶着他,他的身影落在夏季傍晚的霞光里,晚霞的碎影子将他的身形照得颀长。 他朝宋曼笑着。 宋曼忽然眼眶红了,湿润着,对方知意说:“治疗的话,他失去记忆的可能性是多少?” 方知意说:“几乎是百分之九十。” “那痊愈的几率呢?” 方知意说:“百分之百。” 宋曼听着这样的数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宋曼朝着谢裕闵微笑。 “继续治疗吧方医生,”宋曼说,“背着他,偷偷治疗,不要让他发现。” 第524章 番外 谢裕闵放弃治疗的第九十天,感觉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不行。 他时常忘记刚刚做的事情,就在几分钟之前,也时常忘记一些事情,一些人。 譬如,他会看着院子里明亮的画室,问钟叔:“那是我什么时候建的?” 又譬如,他会时常忘记睡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可几分钟之后,他又回想起来。 就这么反反复复。 直到有一天,谢裕闵真的想不起来宋曼是谁,但他的身体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有一天谢裕闵照常在院子里散步,由钟叔陪同,走着走着,他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木板地面,床边的流苏床单正晃荡着,在木制地板上留下阴影。 谢裕闵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他看着熟悉的水晶灯,下了床。 他一边唤着钟叔的名字,绸缎一般的睡袍松松垮垮,尚未系紧,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部肌肉。 他打着哈欠,神情慵懒地走下楼。 阳光明媚,每个在清晨进行洒扫的谢家仆人井井有条,钟叔正在布置着今晚的生日宴会,是宋曼吩咐的谢裕闵的生日宴会。 谢裕闵叫他的时候,钟叔还在忙上忙下,他见谢裕闵只披了一件睡袍,不禁喊道:“哎呀我的小祖宗,这种天气你就只穿一件这么单薄的衣服?” 要知道之前,谢裕闵在大热的天气里都要穿的很严实,他体寒,虚弱,畏寒。 钟叔连忙叫人上楼去给谢裕闵取衣服。 谢裕闵却觉得,这么热的天气,披什么衣服。 钟叔给他披上的时候,谢裕闵推拒着,说热。 钟叔不听,非得要给他披上。 谢裕闵不穿,反问钟叔:“我爸呢?他又出去钓鱼了吗?还有我妈,她是不是又跟那些富太太出去逛街了?我那臭弟弟呢?” 谢裕闵说完,钟叔脸色一下子顿了。 谢裕闵推开钟叔,朝着屋子里喊:“爸,妈?小睿?” 钟叔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对谢裕闵说:“先生,您不记得了吗?” 谢裕闵一愣,笑起来,笑得十分清朗:“记得什么?” 钟叔顿了一下,道:“先生夫人还有小少爷,都去世了。” 谢裕闵脸色瞬间白了。 钟叔说:“他们都在一场大火中去世了。” 谢裕闵的身体变得僵硬,连带着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变得很紧。 他问:“是谁干的?” 钟叔一顿。 谢裕闵怒火中烧,问:“是谁干的?!” 在吩咐给谢裕闵偷偷治疗的过程中,宋曼提醒过钟叔,若是谢裕闵真的不记得一些记忆了,比如他爸妈的死,比如那些让他痛苦的曾经,那就让这些仇恨变成箱子里的秘密。 无人打开,便不会让他痛苦第二次。 宋曼说,她想让谢裕闵放下仇恨。 钟叔答应了。 所以,此时此刻,钟叔信守了他的诺言,钟叔说:“是场意外。” 谢裕闵在祠堂祭奠了因“意外”死去的父母和弟弟,回来的时候,见一个女人站在谢宅大门口的廊檐下。 她打扮干练,脸蛋白净,微卷的头发扎起来露出如玉的耳廓,她手上还提着生日蛋糕,看到他时,眼睛像星星一样璀璨。 她跑到谢裕闵面前,晃了晃面前的蛋糕,对谢裕闵说:“你看,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 谢裕闵却觉得她格外陌生。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谢裕闵一连串的问题让宋曼微滞,宋曼看向跟在谢裕闵后面的钟叔,钟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对她点了点头。 那一刻,宋曼好似懂了什么。 她眼眶有些红,抬起自己的手,上面无名指带着一枚钻戒。 她晃了晃手上的钻戒,眼里的泪水盈满眼眶,要掉不掉。 宋曼说:“我是你太太,你看,这是你给我买的钻戒。” 说着,宋曼抬起谢裕闵的手,指着他手上那枚和她款式相当的对戒,道:“你也有一枚。” 宋曼脸蛋红红的,眼睛也红,可她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谢裕闵,你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我是你太太。” “不过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慢慢记起来。” “谢裕闵,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宋曼的誓言让整个黄昏都变得璀璨,那时候的谢裕闵被她眼里的笑所震撼。 宋曼的美,毋庸置疑。 宋曼的温柔,更是动人心魄。 以至于后来渐渐记起来的谢裕闵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他想,他是幸运的,能娶自己最爱的人做他太太。 他说,我爱你,宋曼。 —— 番外二 宋曼和谢裕闵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季,而且还是下着初雪的时候。 宋曼原本以为自己怀上孩子会很困难,却没想到,谢裕闵记忆恢复之后的半年,她就怀上了。 第一胎是男孩,叫谢家安。 第二胎是女孩,叫梁知恩。 两人差了三岁。 相比哥哥的沉稳大气,妹妹知恩调皮捣蛋,用谢裕闵的话来说,一点都不像个大家闺秀,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生命力。 可即便如此,谢裕闵也很疼这个女儿,但最疼的,还是已经年过三十的宋曼。 宋曼虽然已经三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还是像当初一样明艳动人,让谢裕闵心痒难耐。 谢知恩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宋曼休假,接送谢知恩上下学。 因着宋曼的长相和身材,太多人都会把宋曼误认为谢知恩的姐姐,所以私下里称呼就不再局限于妈妈和妹妹,而是扩展为姐姐和妹妹。 宋曼叫谢知恩妹妹,谢知恩则叫宋曼姐姐。 就算是谢家安和谢裕闵,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叫宋曼。 久而久之,梁知恩班上的同学都以为宋曼是梁知恩的姐姐。 梁知恩班上有个小男生,跟的是爸爸,单亲爸爸。 在一位宋曼是梁知恩的姐姐之后,这位单亲爸爸便对宋曼展开热烈的追求,小到鲜花电影票,大到衣服高跟鞋。 虽然宋曼婉拒过,说自己是梁知恩的妈妈,但这位单亲爸爸也不介意。 在他看来,这一段丧偶式的婚姻——因为他从未见过梁知恩的爸爸露面,所以他笃定,宋曼也是单亲妈妈。 而单亲爸爸和单亲妈妈的组合,那简直是天作之合,于是之后的追求更加猛烈,猛烈到宋曼都不敢单独去接送梁知恩了。 宋曼那天早上提出,让谢裕闵和自己一起送梁知恩去学校,正巧谢裕闵这段时间忙完了,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学校门口很堵,宋曼习惯性把梁知恩送到教室里,于是母女俩在校门口下了车,等谢裕闵把车停好后,再一块儿去教室。 宋曼和梁知恩在路边焦急等待,全然不知有人已经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准确来说是999朵玫瑰站在宋曼面前。 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宋曼回过头来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那单亲爸爸捧着玫瑰花,单膝跪地,脸色潮红道:“梁曼之女士,嫁给我吧!” 谢裕闵停好车,去找宋曼母女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眯了眯眼睛,阳光照在他单薄的眼皮上,让他的眼神稍显锋利。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这位先生,你是想让我太太犯罪?” 单亲爸爸一愣。 眼前的男人英俊儒雅,气质出众,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在深秋的暖阳中如一缕朝阳,朗朗如日月入怀。 单亲爸爸瞬间自惭形秽,嘴上磕磕巴巴:“什,什么犯罪?” 谢裕闵搂着宋曼,无名指上的对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形婚罪。” 谢裕闵笑着,将宋曼的腰收进自己的怀里,眼里的锋芒尽收眼底。 “不过很抱歉,她有我一个就够了。” 宋曼仰头看向谢裕闵,而谢裕闵低头也看向她。 宋曼突然有一种很想亲他的冲动。 等到把梁知恩送到教室里,两人返程的时候,谢裕闵把车开出学校那最拥堵的路段,然后找了地方停下。 他盯着宋曼,看着宋曼贴身的针织衫将她的身材衬得曼妙夺人。 谢裕闵将宋曼抱到腿上,额头抵着宋曼的额头,又亲吻着宋曼的鼻尖。 “老婆,我吃醋了,你哄哄我好不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