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赘婿的我,逆袭天下》 第1章 高冷娇妻,悲惨赘婿 “不好了!徐公子得马上风死了!” 一名衣衫不整的窑姐冲出房间,双手抱着衣襟往楼下跑。 一不留神,滑落楼梯,连人带衣襟甩在一楼的扶梯旁边。 “唉吆!”窑姐坐在地上哭啼。 门口招呼客人的老鸨子,瞪着眼睛走了过来。 一边指使龟奴去请郎中,一边带着几个人跑上了楼。 “啪”,徐子凡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醒了醒了!徐无能醒了!”站在床边的龟公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在哪……”徐子凡一睁眼,心里一顿。 一张古朴的方床,床幔高卷。 床前立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一身长衫,瞪大了眼望着他。 “徐无……公子,好些了没?能起来走路不?” 老鸨子见他醒来,脸上挂起了媚笑。 她一招手:“备车,送徐公子回家。” 徐子凡掀开锦被,挣扎起身,擦去了嘴角的白沫。 “哎呀!徐公子!好活儿!”老鸨子和众人惊呼。 徐子凡一起身,才发现自己赤条条的。 他一拉床幔,把自己遮了起来。 抓起床角的长衫,犹豫了一下,又慌忙套在身上。 掀开床幔,众人还没散去。 跟随众人出了门,他的脑袋一片懵。 门口停着一辆小小的篷布马车。 一条青石铺成的大街,又宽又长。 稀里糊涂被众人塞进了马车。 “驾”一声,马蹄呱嗒。 “徐无能今日怎了?敢逛青楼,不怕娘子打断腿吗?” “逛也是白逛!刚脱掉裤子人就倒了!” “王大夫的天竺猛药……有奇效!” …… 身后传来一片议论声,毫不避讳。 徐子凡坐在车中,脑袋刺疼,下腹灼热。 自己这是在……做梦? 更像是……穿越了? 隐约记得,自己正在大学讲堂讲解《振动与频率》。 讲到激动处,一脚踏空,脑袋撞到了前排校花的身上。 那女生不知穿的什么衣服,胸前一个大钢圈,一下就砸晕了他。 这一睁眼,恐怕是穿越了。 穿得太不正经,居然在青楼里边,还衣不遮体。 徐子凡? 他的脑袋渐渐清晰,心里却慢慢阴沉。 徐子凡……是一个赘婿! 因为各方面都无能,被人喊做“徐无能”。 艹!这外号就是从他夫人嘴里传出来的! 徐子凡拉开衣衫,低头望着里面。 大! 无能?不应该啊? 他抬起头,嘴巴一歪,回忆起来。 记忆有点模糊。 这家伙……好像有个美极却高冷的夫人。 她家没有男丁。 十八岁那年,她被父母逼着,招了一个同龄赘婿。 那一年,传言徐父带兵打仗被俘,降了敌军。 皇帝震怒,下旨抄了徐家。 士兵闯入徐家,女眷被判入教坊司。 男丁尽数充军。 当着徐子凡的面,粗鲁的士兵,把战败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徐家女眷身上。 徐子凡“无能”的病,就是从那一刻落下的。 他的母亲在士兵下手前,就撞墙而亡。 他和只有五岁的妹妹,被徐父的上司,时任兵部尚书的柳振宗半途救了下来。 柳振宗编造了徐子凡兄妹已“除族”的消息,才获得了新生。 后来柳振宗也因此事影响,被逼得辞了官。 柳振宗膝下有七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 他看徐子凡相貌堂堂,便招了徐子凡为婿。 也算对蒙冤的徐父一点儿慰藉。 后来,事实证明,徐父并没有被俘。 而是在那一场战争中为国捐躯了。 虽然知道了真相,但皇帝就是不肯认错。 从此,徐子凡成了柳家的赘婿。 却因为“无能”,他倍受冷落。 “狗皇帝!他日必要手刃你!”徐子凡本能地骂了一句。 今日他在王大夫那儿,抓了一包天竺猛药。 一气之下,把半月的药丸一顿吃了,便去“枕霞阁”里边治疗。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治愈,人死了。 徐子凡皱眉,探手又伸入裤中。 大是真大,却跟棉花一样,软! 《振动与频率》这一课,他还历历在目。 不出两分钟,摩擦即生热,热胀能……蓬勃。 好像……那病……好了? “嗯,先回去,日后看她还敢说我无能不! 不过,今日偷偷逛青楼这事……” 不好! “停!停车!吁——”马车停在了路边。 徐子凡跳出马车,站在一旁。 车夫瞪眼看着他:“徐公子,你不坐车,车钱却要照付。” 徐子凡抓起腰间的钱袋,倒出一些铜钱。 仰头问道:“多少钱?” “二十文。” 徐子凡没有犹豫,交给他二十个铜币。 车夫狡黠一笑:“还有五个,封口费。” 徐子凡眉头一皱,刚要发作,心中却顿了一下。 又掏出五个铜子交给他,却一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 用力一拽,车夫跌倒在路边。 徐子凡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呵斥道:“你要敢乱说半个字,我就阉了你!” 说罢一把拉起他,交给他五个铜子。 车夫拍了拍身上的土,跳上马车,拱一拱手说道:“徐爷仗义!告辞。” 马车原地掉头,飞驰而去,扬起了一片尘土。 徐子凡嘴里嘀咕:“他奈奈的诈骗犯,我一个新时代青年,居然被古人敲了一笔!” 一边沿着记忆中的土路向前走,一边掏出钱袋中的铜币细看。 这玩意,做工有点粗糙。 翻过铜币,上面的几个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乾通宝?这是……”徐子凡一阵眩晕。 二十四史里面,哪里有个大乾? 唉, 第2章 娘子,我等不及了! “子凡,你且坐下,为父有事与你讲。” 柳振宗紧绷的脸一张,挤出一个硬邦邦的笑。 “谢过父亲。”徐子凡坐在柳熙月旁边的红椅上。 柳振宗端起茶杯,向站在一旁的小青吩咐:“掌灯。” 小青应声而出。 他喝了一口茶水,叹了一声说道: “子凡,你与月儿成亲已有两年。古人云,‘无后为大’。子嗣之事,不可怠慢。” 柳熙月细眉一曲,哀怨一声,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瞳。 徐子凡侧头,仔细打量柳熙月。 竟双眼定住,移动不得。 柳熙月一头浓密的乌丝从两侧后卷,高高盘起。 红带扎在中间,一支金灿灿的簪子插在发髻中央。 鬓间两束长丝,自然垂在脸上。 偏偏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睛,不怒自威,带着神只一般的高冷。 细直的鼻梁下面,小嘴棱角分明,鲜红欲滴。 白皙的脖颈下面,高高两朵,霸气侧漏。 徐子凡双眼发呆,咽了一大口唾沫。 “子凡,子凡!”柳振宗怒视着他,把茶杯狠狠戳在桌上,冷声说道:“为父与你讲话!你斜视哪里?” 徐子凡震了一下,转头望向柳振宗,低声道:“父亲,小婿之疾,已经痊愈。” 柳熙月闻言冷哼一声,转头盯着徐子凡,冷言冷语:“这话都说了两年,也不嫌害臊。” 柳振宗皱眉,厉声道:“月儿!不可无礼!” 门口小青端着一节蜡烛,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火烛晃动。 她用手中的烛火,点燃了堂中大桌上的一盏陶灯 吹熄蜡烛,又低头立在一旁。 “小青,你去看看夫人收拾好了没有?”柳振宗吩咐。 “好的,老爷。”小青转身。 柳熙月起身,又叫住了她,说道:“小青,你去告诉小红,今晚我在厢房沐浴。” 小青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小青离开,柳振宗又说道:“子凡,为父早过了不惑之年。同岁之人,孙子都上私塾了。 为父这次从京城来,专为此事。你二人再不尽力,我、我……” 柳熙月看着吞吞吐吐的父亲,睁大眼睛,哼道:“你果真要休了他?” 柳振宗摸了一把稀疏的胡须,眯眼道:“休不休也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说完,他站起身,重重地望了二人一眼。叮嘱道: “今夜我就起程回京,待处理完买卖方面的事情,年底便回。到那时你们还没动静,哼!” 说罢拂袖而出,竟扇起了一片凉风。 “父亲……”徐子凡与柳熙月同时起身,跟了出去。 柳振宗径直出了大门。 门外面七八辆大马车,早已整装待发。 周围站着几十个灰衣大汉。 车头两人,手中握着亮晃晃的火把,腰间挂着佩刀。 他们选择晚上赶路,因为乾朝的晚上是不宵禁的,而且凉快。 柳振宗上了居中一辆,装饰豪华的两轮马车。 车厢侧面有个小窗,他拉开窗帘,朝外面挥手。 “父亲,母亲,一路保重!”柳熙月凑上前,挥手告别。 “驾!驾!” 呱嗒呱嗒…… “娘子,母亲也去京城了吗?”徐子凡站在柳熙月身旁,伸手去拉她的小手。 柳熙月身子一斜,她的手太滑,徐子凡并未抓住。 他心里一凉,这么高冷? 不会是冷淡吧? 他的脑袋又开始生疼,混杂的记忆又开始融合。 有些回忆,模模糊糊,像隔着结了雾气的玻璃看物体。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晃荡。 “你这无能又怎的了?”柳熙月皱眉望着他。 徐子凡一听“无能”二字,立时绷直了身体。 “娘子,你骂什么不好,非说这两个字?” 柳熙月一瞪眼,怒道:“骂你?我也是照实了说,谁骂你了?” 徐子凡一愣,模糊的记忆中,柳熙月好像就只骂过这个词,而且是事实。 毕竟她也是大家闺秀,才艺双擎,不会像泼妇一般骂街。 可是,这“无能”二字,对男人的杀伤那是不言而喻的。 “无能?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能耐有多大!” 徐子凡心一横,咬牙叫道: “娘子!”他猛地一低身子,一把抱起了柳熙月,嘴里嚷道:“日后再不许说那两个字!” 说罢一拧身冲进了大门。 怀中的柳熙月双眼圆睁,娇呵道:“今日才出去一天,哪来这么大力气?” 徐子凡眯眼笑着,嘴往前噘,就要亲柳熙月。 “哎呀!姑爷!平日里连桶水都提不起,今日这是哪个神仙附体了?”小青和小红站在院中,惊呼出声。 柳熙月挣脱身子,站在院中,轻声骂道:“少来贫嘴!水烧好了吗?” 两个丫鬟嬉笑着冲向大门,口中高呼:“水烧好了夫人,还撒了香花!” 她们栓上大门,又朝门口南屋喊道:“张大伯,你不用出来了,门已经顶上了!” 南屋传来门丁老张的声音。 “走,进屋。”徐子凡拉着柳熙月的手,向东厢房靠南屋子走去。 印象中,他们分房睡已有数月。 柳熙月拽了一下手,低声道:“我去沐浴。” 徐子凡转身,拉着她走向隔壁屋子:“走,相公帮你洗。” 柳熙月不太情愿地被他拽进了厢房。 一进门,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屋子中央高挂着一盏小陶灯,高灯低亮。 一片朦胧。 转过屏风,青纱帐后面,一个香木浴桶,白气阵阵。 这是他们的婚房,装饰华丽,一应俱全。 财主大户人家,果然朱门酒肉臭。 “你在嘀咕什么?”柳熙月望着不断东张西望的徐子凡。 “我、我好久没来这屋睡了,都记不得 第3章 那一夜风流 “娘子,休要担心,相公自有主张。” 徐子凡右手一拉,柳熙月一下倒在他的怀里。 她双眼含情,心口上下起伏。 嘴中低哼一声,喃喃道:“相公,你且莫急,等我沐浴。” 徐子凡拦腰抱起她,连裤子都懒得提,小步向大床走去。 “相公,奴家月事才去,你、你不要强来。”柳熙月双眼大睁,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 徐子凡吞了一大口口水,终于放下了柳熙月。 “娘子,来,相公陪你洗。”徐子凡话还未说完,浑身已经剥光。 柳熙月站在地上,娇呵道:“二人同浴,有伤风化。天这般热,你自去浴房洗吧。” 徐子凡歪嘴一笑,“噗通”一声已经跳进了木桶之中。 “进来进来,黑灯瞎火的,怕个X!” 柳熙月面皮微红,轻手解开裙带。 …… 半个时辰后,屋内火光熄灭。 低声细语响起。 “相公我怕。” “来,手拿开,前戏做足,好进好出。” 吮吸声带着轻微摩擦。 “啊呵……”轻哼。 声调愈渐尖锐,愈渐急促…… …… 第二日,太阳升起老高。 院中小青的声音喊了三回。 厢房的木门才缓缓打开了。 徐子凡脖子上布满咬痕,走出了屋子。 简单洗漱,又吃过了早饭,他出了门。 根据记忆的痕迹,他穿过西边大门,进入跨院。 这跨院,有仓库、住房,还有牲畜棚。 徐子凡从马圈里拉出一匹矮个儿白马,跨了上去。 高级马鞍、铜质马镫都有,这朝代比想象中进步多了。 骑上马,沿着村中土路缓缓而行。 这是这具身体长此以往形成的习惯。 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去巡视田庄,果园,粮仓……这些地方。 跟个监工一样。 这些工作,连管家柳福都不做。 谁教他是赘婿呢。 卑微! 柳家,是柳集镇附近最大的地主。 镇子周围近一半土地都是柳家的。 同样,镇子附近的村子,一半农户也都是柳家的佃农。 柳集镇不大也不小。 全镇一千多户农家,四千多人口。 在古代,这已经是不小的镇子了。 只是,这乾朝,到底是哪个朝? 让博学多才的他,摸不着头脑。 管它什么朝,就怕光棍一条。 现在有这么娇美的妻子,值了。 昨晚一夜风流,对空有满腹阅片经验的徐子凡来说,实战就一个字,贼爽! 马儿低头慢走,脊背晃悠,徐子凡邪笑。 回忆起昨夜经历,刻骨铭心。 起初,柳熙月也是极配合的。 两年了!整整两年! 一个大帅哥天天脱光了睡在身边,啥也做不成。 只能蹭蹭。 那种失望,那种酸涩,怕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徐子凡舔了舔嘴唇,继续回忆正事。 柳熙月大约也是知道那事的。 她熟练地岔着腿,承受徐子凡的压榨。 可是,毕竟初经人事。 怎么不疼? 亏得徐子凡口活理论学得扎实,前戏足足唱了小半个时辰。 才好不容易进入正题。 可是进入正题才一半,红一见,柳熙月却死活不让他动了。 这种痛苦,结过婚的男人深有体会。 没结过婚的人,迟早要经历。 徐子凡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其实嘴皮子不是说话磨破的。 戏才终于唱到底。 徐子凡虽然也是个狠人,但他深知一日饱和日日饱的道理。 他唱戏的节奏,完全配合柳熙月的伴奏。 伴奏声调不对劲,他就不唱了。 后来柳熙月哭了。 是那种撕裂的声调。 徐子凡无奈,又开始前戏作业。 人人都说大了好,但那一刻,他恨透了大。 恨不得拿把刀给削削。 最后,柳熙月咬紧牙关,低声说了一句:“相公你来,为了子嗣,奴家拼了。” 徐子凡才顺利唱完了戏。 想到这,他甜蜜一笑,抬起头望向田庄。 村子南边,是一片平川。 平川中间,有一条小河经过。 平川上大部分土地都是柳家的。 几乎全部种的是红高粱。 没错,这些都是用来酿酒的。 这也只是他们庞大产业中的一点点而已。 平川南北宽约二十余里,两面是大山。 北山土质疏松,容易水土流失,不聚水。 多栽的是花椒树,和其他一些抗旱树木。 南山水土充足,栽种的多是梨树、枣树、杏树、核桃树这些果树。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苹果树。 徐子凡纳闷不已。 马儿经过高粱地的时候,撂挑子不走了。 温润的秋风吹动宽阔的高粱叶子,“哗啦啦”响了起来。 高粱地深处的小路上,停着一辆平板马车。 马车边的柳树上,拴着一只摇头晃脑的黑色母马。 它扬起头朝白马嘶叫,前蹄不断拍打草地。 徐子凡胯下这匹白马,不会是公马吧? 他思忖着,翻身下马。 左手抓着缰绳,低下头去看白马的后腿中间。 艹,这家伙果然是公马。 它的作案工具都垂了下来。 本来马背就低,现在马鞭都要挨到地面了。 徐子凡暗自对比了一下,还是它的大。 正蹲在马肚子下面,仔细观察的时候,这匹马跳了起来,挣脱了缰绳。 徐子凡摔倒在沟渠里面,染了一腿泥。 他缓缓站起身,在沟渠里面洗了一下手,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了一根长柳条。 准备教训这不长眼的畜生。 自己身为赘婿,地位卑微,大家很是瞧不起他。 昨晚他三战三捷,好不 第4章 是时候调教调教了 徐子凡侧头,见一女子拨开高粱杆,走了出来。 她二十七八的样子,身穿青色粗麻短衫,黑色长裤。 一条长辫子搭在肩头,满脸汗珠。 虽然脸皮红润,却也带着几分姿色。 因为太热,偏偏胸口处两个布疙瘩扣解开着。 胸怀半开,两颗饱满的红豆儿挂在前面。 这女人……竟然没有穿戴抹胸布。 徐子凡这才知道,穷人们有一件遮羞粗衣,就很不错了。 抹胸?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柳熙月一般衣食无忧。 徐子凡正在看直播,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个女人,让他该硬的地方还是一硬。 “吆!徐公子,你眼睛往哪儿瞅呢?”女人弯嘴一笑,坐在了徐子凡对面。 徐子凡略一思索,还记得这个女人。 她是王小三的老婆,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 徐子凡眼皮一抬,问道:“刘雪梅,大热天你钻高粱地里做啥?” 刘雪梅搓了搓手上的泥巴,笑道:“徐公子,我们这些贱民怎比得了你们,这不是正在地里拔草呢!” 徐子凡抿嘴笑了笑,站起身。 这时候两匹马也结束了短暂的战斗,分开了。 徐子凡盯着黑马说道:“你要看好这匹母马,刚才一直勾引白马。” 刘雪梅直勾勾地望着他,说道:“这匹白马可能耐了,全村一半的马崽子都是它的后代。 哎对了,我跟你说,我男人知道一个偏方儿,专治……” “住嘴!本公子病已痊愈!再嚼舌根我抽你!”徐子凡盯着她的胸膛狠狠说道。 刘雪梅闭了嘴,两只眼睛却露出怀疑的目光,盯着徐子凡关键部位不断眨眼。 “我走了,回头把草拉到马棚,不许喂这匹该死的公马,方才摔了我一跤。”徐子凡拉着白马,向大路走去。 出了小路,一回头,刘雪梅还坐在地上望着他,嘴里似乎在谩骂。 徐子凡叹了一声,这赘婿,到哪儿都卑微,什么人都瞧不起。 心中憋屈,也懒得再去其他地方巡视了。 跨上马,狠狠抽了一柳条,向着家中赶去。 一想起娇媚欲滴的柳熙月,他归心似箭。 白马也是刚刚享受完,撒开腿奔跑如飞。 片刻后,他便到了家中。 还不到正午,家中却是忙忙碌碌。 几个老妈子和丫鬟出出进进,好像在做大席一般。 徐子凡嘴一歪,又笑了起来。 看来昨晚娘子爽了,今天要犒劳相公。 想得正美,忽听跨院一阵哭声传出。 徐子凡急忙朝跨院跑去。 转过侧门的时候,小青沉着脸出来,也走得急,一把就扑到了徐子凡怀中。 要不是徐子凡伸手抱住她,她肯定要撞到青砖地上。 小青脸一红,嘴唇紧闭,慌忙退到一旁。 徐子凡眉头一缩,问道:“小青,出了啥事,跟见了鬼一样?” 小青低着头,小声说道:“姑爷,夫人正在打王小三,你快去看看吧。” 徐子凡一愣,又问道:“为什么打他?” 小青声音颤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打得很凶。” 徐子凡转身,心中不断嘀咕。 柳熙月素来高冷,谁敢惹她? 去年祖父过寿,连做县太爷的舅舅也不敢开她的玩笑,这王小三是吃了豹子胆了? 一边想一边走进了跨院。 一棵粗壮的红枣树上,麻绳死死绑着王小三。 院中的红木大椅上,端坐着柳熙月。 她一袭粉色长裙,裙摆裹在身下。 前凸后翘,正冷眼望着王小三。 她的身旁立着老管家柳福。 枣树左边跪着一大帮灰衣汉子,右边跪着一群青衣妇女。 枣树前面一个精瘦的护院,正高高扬起马鞭,抽打在王小三身上。 王小三黝黑的脸上挂满汗珠,身上的灰色衣服已经被抽破了。 好几道血痕。 “啊!夫人饶命啊!小人再不敢胡说了!啊——”王小三呲牙咧嘴地哭喊。 四周的人都低下头,一动不敢动,冷汗直冒。 柳熙月瞪了他们一眼,厉呵道:“都抬起头来!看仔细!看今后谁还敢嚼舌根!” 众人只好仰起头,眉头紧锁,望着王小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换作以前,这种时候徐子凡根本不敢动一下。 但现在的徐子凡,是新时代青年,看不惯这种行为。 他径直走到挥舞鞭子的护院跟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马鞭。 “咔嚓”一声,膝盖一撞,就折成了两节。 徐子凡前世,虽然是大学讲师,但却是个功夫迷。 他拜着名散打王“王黄祥”为师,长期研习各种武术,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尤其擅长“李大龙”的截拳道,双截棍更是钻研得炉火纯青。 要不是这身体缺少锻炼,这种马鞭,他单手就能掰断。 他丢下马鞭,走向柳熙月,目光冷峻,静静地看着她。 妻子如此美娇,奈何冷眉寒目。 是时候好好调教调教了。 柳熙月美瞳圆睁,目光饱含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盯着徐子凡片刻,而后睫毛一扇,合上了眼。 “相公,为何折断鞭子?” 徐子凡心中本能地怯场,双腿有点打颤,但理性告诉他,不能怂! “夫……娘子!下人也是人,何故鞭打?” 柳熙月睁眼,转头:“管家,讲与他听。” 老管家柳福向前一步,伸手摸了摸胡须,低声道:“姑爷,王小三在背后嚼舌根,说姑爷你……” 徐子凡心中火起,料想王小三又说自己“无能”这件事了。 刚要开口骂人,柳熙月却盯了他一眼。 又转向王小三,冷声说道: “大胆奴才!竟敢胡说什么相公去过妓院!萧白,继续掌嘴!” 第5章 你到底是谁? 徐子凡“急火攻心”,倒在了院中。 嘴角冒出一片白沫。 众人慌了神,都涌了过来。 可恶的老管家柳福,一把推开众人。 伸出右手,拇指死死嵌在了徐子凡的人中位置。 弄得徐子凡直想呕吐,差一点就忍不住活过来了。 但他硬是强撑着没有睁眼。 众人七手八脚地施救,找大夫。 着实吓坏了柳熙月。 她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不知道怎的,忽然又坐了下去。 眉毛拧在了一起,似乎有个地方正钻心地疼。 她啧啧连声,表情痛苦。 屁股不自觉地扭动,好像坐在了火盆上一般。 “夫人!你怎么了?”旁边的张嫂和柳大妈一把扶住柳熙月胳膊。急切地询问: “夫人,你哪里不舒服?” 柳熙月脸色一红,咬紧牙齿,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张嫂不断用手抚摸着,柳熙月暴凸的胸部,好让她顺顺气。 柳大妈斜眼,望了望柳熙月的动作和姿势,已然心知肚明。 柳大妈是管家柳福的妻子,张嫂是门丁老张的妻子。 柳大妈急忙扶住柳熙月腰身,轻声说道: “夫人,今日切不可走动,我们扶你回房歇着。你这样乱动,日后会留下疾患的。” 张嫂愚钝,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劲地猛搓柳熙月傲娇之处。 柳熙月轻轻抬腿,却并不回房,非要去看徐子凡。 众人散开,柳熙月一看徐子凡倒地不起,嘴里布满泡沫,心中顿时又添了一处新伤疤。 她也顾不得旧伤疼痛,一把甩开二人,扑在徐子凡怀里。 泪眼扑簌簌直流,哭道: “夫君啊!你我结发二载,一日便离我而去!你教我怎么活下去?”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落泪,嚎啕痛哭。 这帮古人,真会照顾主子的情绪。 顿时,整个柳家大院,百十号人一齐哭喊,响彻天际。 徐子凡心中不忍,再加上柳熙月痛苦过度,她的胳膊肘顶到了徐子凡肋骨,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徐子凡实在难受,便不再装了。 “啊——我在哪里?”他猛然坐起身子,口中开始胡诌:“救命啊!有无常鬼要勾我!” “啊!”众人吓了一跳,大白天的,哪里有什么无常。 “娘子!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徐子凡一把抱住柳熙月,把嘴搭在了她的玉颈上。 柳熙月眼泪依然流个不停,她扑在他的怀里,不住地抽搐。 哭了一会,郎中进了院子。 众人才扶着徐子凡和柳熙月回到了房中。 郎中把了会儿脉,却是什么毛病也没有找到。 不过,众人明明看到徐子凡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怕自己误诊,便开了几副滋补药品。 说是连日来操劳过甚,身子虚弱,需要静养几日便离开了。 徐子凡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那王小三,该怎么处理,又让他头疼不已。 思来想去,便对守在床边的柳熙月说道:“娘子,方才我死了过去,便有两个无常鬼来到了院中。 说什么柳家残暴不仁,为了一句妄语就要打杀人命。 往后下了阴曹,定然不会饶过柳家。唉!这王小三,也是嘴贱!娘子,你看这事……怎么处置?” 柳熙月一听,左顾右盼,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口中低语道:“竟有这等怪事?可那王小三打也打了,如此怎么办才好?” 徐子凡“挣扎”起身,认真道:“也怪他那张嘴了,不如补偿他几贯钱,再免他家两年租子,娘子你看如何?” “相公,此事全凭你做主。”柳熙月扑在徐子凡怀中,却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口中轻哼一声。 徐子凡右手拦住柳熙月的细腰,左手滑过她白皙的脖颈,口中关切道:“还疼?” “疼得紧。”柳熙月把头抵得更紧了。 “娘子,过了这关,日后就舒坦了。” “当真?” “真真切切!” “啊哈,好坏,又动人家那儿……” …… 卿卿我我,又是一天一夜。 不过,这一晚,受苦的却是徐子凡。 柳熙月伤势未愈,他只能动动别的地方。 …… 次日天明,徐子凡起了个大早。 为什么早起? 主要是没法睡。 娇美尤物之侧,岂能酣睡? 除非不正常。 他依旧用过早饭,出门牵出白马,随手抓了一根鞭子。 今日行在路上,马儿果然乖了不少。 它是认识鞭子的。 一路上,同村之人再也不敢讥笑他了。 他们都朝他热情的打招呼。 看得出来,他们是诚心的,并没有一点敷衍。 恐是柳熙月对自己的关怀与尊重起了作用? 印象中,柳熙月常常对他呼来唤去。 这一回,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果然,男人还是需要雄风的。 女人缺了那事,是会发神经的。 徐子凡心中窃笑:“待娘子好些了,再好好弄几回。高——冷?嘿嘿,给她压低,替她摩热!” 骑马巡视田庄,他也懒得对偷懒的农人们指手画脚。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面。 经过王小三经管的那块地的时候,他看着撅起屁股干活的刘雪梅,实在不忍心。 便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把里面的几百个铜钱都送给了她。 虽然王小三嘴贱,但昨天打得不轻,一时半会下不了床。 徐子凡是有素质的青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学得很透彻。 尽管穿越到了古代,他还是看不得这些穷人遭罪。 接过钱的瞬间,刘雪梅感动地哭了。 这几百文钱,是这些穷人个把月的花销。 走了一路,徐子凡看到的都是浑身补丁的穷人。 第6章 相公,不要啊 恐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许是连日睡眠不好。 徐子凡闻言心惊胆裂,竟然浑身发抖。 他立在桌前,惊愕地望着柳熙月,不知说什么才好。 柳熙月冷眉一竖,又厉呵道: “从城里回来那一晚,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可知我柳家的势力?我父辞官后,虽只是一介平民, 可我叔父身居镇边将军,季父乃户部侍郎,两个姑母皆是贵妃、王妃。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冒充我家相公?也生得与我家相公一般无二!” 徐子凡心中震惊,暗叫不好。 虽然自己尽力伪装,总还是没有逃脱柳熙月的怀疑。 不过,对此他早已想好了对策。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闻言,徐子凡故作镇定。 又坐回原位,伸手抓起桌上的鸡腿,啃了一口。冷冷一笑道: “娘子,这一问好没有来头!等我吃完饭,再与你讲。” 见徐子凡不动声色,柳熙月皱起了眉头。 她的心中也充满疑虑,世间哪有完全一样的人儿? 二人成亲两年来,他的那里她没有见过数十遍? 他的长短,她自然十分清楚。 总不能因为病好了,他的哪儿正常了,她便不认识了? 笑话,那一处地方,她却是研究了一年多。 几月前,他们还没有分房睡。 每日夜间她都是要尽力尝试的。 倒不是她在意……那点破事,只是子嗣之事,是她柳家的一切希望。 不过,以前唯唯诺诺的徐子凡,突然变得自信满满,连吃饭的样子都完全大变。 甚至敢于顶撞她,又让她觉得此人并非徐子凡。 想到此,她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徐子凡吃饭。 等他吃完,看他说些什么。 她有的是手段,还怕查不出其中猫腻? 片刻后,徐子凡结束了狼吞虎咽。 端起茶杯呷了两口,又含了一大口,在嘴里不断鼓捣。 最后咽进了肚子。 放下茶杯,瞪直双眼,用情地盯着柳熙月。 “娘子,父母回京那一晚,我与你讲了什么话,你可曾记得?” 柳熙月不解,回忆片刻,脸上略带一丝娇羞,低声道:“那晚……你一直说那些荤话,我怎么记得清。” 徐子凡歪嘴一笑,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发出一声脆响。 “娘子,我与你说正经事呢!你再想想,我让你不要再说的两个字,是哪两个?” 柳熙月扬起头,红唇紧抿,一脸认真的表情。 这动人的模样,不禁让徐子凡回忆起前世,坐在第一排认真听他讲课的校花。 想到自己就那样,倒在她的怀中憋屈的死去,会不会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自己家人又会遭受多大痛苦? 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他长叹一声,双眼竟有些红。 “喔,你让我不要再说……‘无能’二字是不是?” 柳熙月望向徐子凡,看见他面露哀色,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愧疚。 “相公,你莫伤心,日后我绝不再提那二字就是了。” 徐子凡忽然想起前世父母,挂念不已,双眼竟不自住地湿润了。 柳熙月是聪明的女人,她也看得出来,徐子凡这是真情流露。 她猜测,恐是自己冤枉了徐子凡,使他伤心落泪。 便起身走到徐子凡身侧,从怀中掏出纱巾,替他擦着眼眶,和声细语说道: “相公,都怪我多心了,从此……我不再疑你就是了。” 徐子凡收起回忆,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脸上。 “娘子,今日我定要与你说清楚,免得以后又来怀疑我。 你我自结连理以来,我一直……无能。像个阉人一样,这对我的打击甚大。 那时死的心都有过,每日更是抬不起头来。莫说是人,就是村里的狗,都瞧不起我! 我也只能像只老鼠一样活着,度日如年。 自从上回去了城里,医好了病。我便觉得自己重活了一回,不仅浑身有劲了,而且十分自信。” 柳熙月竟被徐子凡说动了。 这是徐子凡一穿越过来,就不断深思熟虑的一个理由。 果然有效,连自己都觉得那是真的一样。 柳熙月把脸贴向徐子凡的头发,惭愧道: “相公,你受苦了!奴家错怪你了,真不敢想,那些时日你是怎么过的。” 徐子凡被她拨弄发丝,十分惬意。 但他准备好的理由还没说完,于是接着说道: “我家祖上虽然几代为官,然数年前遭逢变故,家门破落。 幸得娘子厚爱,招我为婿,不离不弃,我感恩不尽。 如今既已圆房,娘子恐有了身孕,若是嫌弃我了,我今日便走。 只是,把那卖身契焚了,也能还我个自由身。” 徐子凡前身是做教师的,靠的就是嘴。 这一番说辞下来,再愚钝的学生都能感化。 柳熙月闻言,身躯酥软了下去。 整个人倒在徐子凡怀中,竟是一言不能发出。 她自幼读书,知书达理,更加深明大义。 而且,她心里是装着他的。 她有六个妹妹,却没有一个弟弟。 她作为柳家最大的孩子,自小便被作为继承人培养。 因此,在许多人眼中,她一直手腕强硬,高冷无比。 柳家在京城和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产业。 而父亲把她安顿在老家柳集镇,就是为了让她安心生养孩子。 “夫唱妇随,相夫教子”这些古训,她也是知道的。 但自己强势惯了,平日难免对徐子凡喝三道四,这着实会伤了男人的自尊心。 “相公,你莫再说了。日后家中诸事,你无须与我汇报,奴家再也不说你就是了。” 柳熙月抬头,双手抚摸着徐子 第7章 我拿身体还! 二人在北边正堂吃饭。 正房共是三间大屋,里面小门可以互通。 东侧屋子是原来祖父母居住的,自从他们搬去京城后,便一直闲着。 西侧屋子是父母居所,他们现在也去了京城,房间也是空着。 各屋都有大床,做一些事情也是十分方便。 徐子凡抱着柳熙月,转入侧屋。 后脚一蹬,屋门紧闭。 柳熙月慌忙挣扎起来,口中惊呼:“相公,白日行淫,是为忤逆!又是在祖父房间,快放开我!” 徐子凡放开了她。 却是把她放在了干净的卧榻之上。 “啊哈,不……要……” “嗯……” 一个时辰,二人全当是睡了个“子午觉”。 午睡,他们是认真的。 出了正房,徐子凡身心有些疲惫。 这具身子骨,果然是羸弱了些。 柳熙月遮遮掩掩,匆忙跑回厢房,自然又要梳妆打扮一番。 徐子凡双手背在身后,也不去休息,径直出了二进门,走入了倒座房。 倒座房,是四合院南院靠路边的一排房子。 管家柳福正在房中喝茶,他的妻子柳大妈坐在桌前拉鞋底。 他们看到徐子凡进来,立刻起身相迎,不住地说着好听话。 换作以前,他们都是冷眼相待。 自从鞭打王小三之后,这二人觉察到了柳熙月的变化。 他们对徐子凡的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变。 徐子凡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专门来找管家帮忙,替他制作一件特别的武器。 徐子凡坐在桌前,嬉笑道:“柳伯,我来找你帮个忙,不知你有认识的好铁匠没有?” 柳福替徐子凡倒了一杯凉茶,坐在桌旁说道:“姑爷,镇上有个铁匠,手艺倒是一般。你找铁匠做什么?” 徐子凡呷了一口凉茶,蜂蜜红枣味,老头真会享受。 “柳伯,我要找的铁匠,手艺必须十分精湛才好。我要打一把兵器,用来防身。” 柳福皱眉,印堂间出现一个大大的川字。 “姑爷,你一个文弱书生,要兵器做甚?莫不是要学那些浪荡剑客?” 徐子凡脸色一沉,心中嘀咕,这老家伙心思细密得很,一点多余麻烦都不想招惹。 他想了想,便说道:“我要打造的兵器,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并不是刀剑之类的锋利物件。” 柳福转动眼珠,疑惑道: “刀剑护院那儿倒是有的。姑爷,你要锻炼身体,可以去找护院萧白练武啊。他们天天早上在跨院打拳。” 徐子凡见无法说动柳福,心中顿生不快,冷声道: “柳伯,你不爽快,我只问你寻一个铁匠,你也这般推脱?哼!” 柳大妈见徐子凡动了气,便凑上来笑道: “姑爷,你别嫌老身聒噪。若是你真要寻个铁匠,打造健身武器,明日便是好时候。” 柳大妈边说边瞪了柳福一眼。 徐子凡心中一喜,赶忙转向柳大妈,笑道: “大娘,你真懂人情。改天我问娘子寻些布帛,给你做新衣裳。” 大户人家的布帛,那都是上等的料子,价格昂贵。 柳大妈喜出望外,戳了一下柳福说道:“明儿去城里赶集,你领着姑爷,寻一家好的铁匠铺,切记!” 柳福也只好点头答应,但他依旧不放心,生怕惹出祸端。 徐子凡起身,对柳伯拱手道:“柳伯,你对我好,我便拿好茶叶孝敬你,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出了倒座房,向厢房走去。 进了厢房,柳熙月还坐在梳妆台前画眉。 一股淡淡的花粉的香味飘在屋中。 徐子凡皱眉,柳熙月用的这些“化妆品”中,大多含有重金属铅和其他一些毒素。 但他又无法解释清楚,只好另想了一个办法。 他轻轻走到柳熙月身后,惊讶道:“娘子!你前日没有化妆的样子,美极了!” 柳熙月回头,惊愕道:“奴家不化妆,难道更美吗?” 徐子凡嘴一歪,笑道:“娘子不化妆,那是出水芙蓉,天生丽质!美!” 柳熙月轻笑道:“那化了妆呢?” “化了妆?那就是一片尘埃撒在了芙蓉上,反倒不美了。” “此话当真?” “当真!” “我信你个鬼!” “嗯……”徐子凡夺过了她手中化妆的工具,说道:“这些玩意,对身怀六甲的女人是有坏处的!” “啊……相公,真的吗?” “当然真的,这些玩意会从肌肤渗入,然后进入循环系统……算了,你也不懂。” 徐子凡望着一脸惊讶的柳熙月,停住了解释,他怕她又怀疑自己。 “你没发烧,怎么说胡话?奴家是问,身怀六甲这事。”柳熙月娇嗔道。 “咳咳,这事,今晚还要再弄一弄,确保万无一失。” “……没点正经,午时不是刚弄过?” 徐子凡轻压在她肩头,抬头望着铜镜中的二人,沉声扮作柳振宗音调说道: “子嗣之事,不可怠慢。” 柳熙月回头,盯着他的脸,阴冷一笑:“好,我可是听人说过,只有累死的牛,却没有耕坏的田。” 徐子凡脸色一沉,坏了,这身子骨再不锻炼,恐怕真的要累死了。 想起明天要去县城,自己的钱又全送给了刘雪梅,心中犯难。 “娘子,你要担心牛被累坏,多给几两银子。明日我与管家去城里赶集,弄点锻炼身体的玩意。” 柳熙月冷眉:“不是才几日拿了一贯钱吗?你怎么花的?” 徐子凡无奈,只好把施舍钱的事和盘托出。 柳熙月责怪道:“这是败家,你这么施舍,开了口子,全镇的难民都来找你讨钱。 再说,她家不算最穷的,你到底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穷人!” 徐子凡张口要几两破银 第8章 虽有点疼,但是也快活! 艹,这怎么能忍? 先是拿钱磕碜他,然后又拿银子砸他,现在又用嘴强吻他。 一肚子火! 徐子凡面色阴沉,拦腰一提,把她的臀部紧紧抓在手中,快步向床边走去。 艹,她怎么不叫了? 你反抗啊! 难道她……已经尝到了甜头? 这才两三天功夫,就不疼了? 一串问号飘过脑海。 那些没实践经验的书真害人,不是说伤口要疼好多天的嘛? 全是骗人的,这才两三天,就已经如饥似渴了? 徐子凡一边疑惑,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裙带。 “等会,我去把门掩上。”柳熙月一手拉着粉色的裙子冲向门口。 徐子凡更是瞪大了眼睛,有些站立不稳。 眼前竟有点黑。 这样下去,迟早累死牛。 不过,就凭她刚才惹自己生的气,这仇,得给他报了。 …… 一阵不是十分激烈的交缠过后,徐子凡倒了下去。 真的是气喘如牛,老牛! 而柳熙月却是意犹未尽,依然紧紧抱着他的腰。 徐子凡转头喘气:“你……竟然不疼?” 柳熙月妩媚一笑:“虽有点疼,但是也快活!” 她的手开始下移,一直停到该停的地方。 抓在手中,喘息道:“子嗣之事,不可怠慢啊。” 徐子凡心中一顿,更加坚定了锻炼身体的决心。 这身体才两三天,就已经吃不消了。 唉…… “相公,日后得给你补一补。我待会去安排,让柳伯明天去城里买些虎鞭回来,到时候给你做虎鞭汤喝。” 徐子凡一听,直接闭上了眼睛。 天旋地转,昏昏欲睡。 …… 第二天一大早,徐子凡竟有点起不来床。 浑身酸软。 挣扎起床后,简单洗漱。 用过早饭,坐上了去城里的马拉轿车。 同行的有车夫柳冬子,管家柳福和柳熙月的贴身丫鬟小青。 车中,徐子凡睡眼朦胧,盯着小青问道:“小青,你去城里做甚?” 小青低着头,不去看他,口中说道:“夫人让我去买些香料。” 徐子凡合上眼,靠在车厢上小憩,口中嘀咕: “香料不是还有一抽屉,怎么又去买那玩意,又不是荷花味的。” 小青悄悄抬头,看见徐子凡闭着眼,才嘟囔道:“夫人喜欢玫瑰味的,那些香料味道都淡了。” 这马车颠簸得厉害,一路上也不得平静,无法休息。 太阳从东边斜射时,他们进了城。 吆喝声此起彼伏。 徐子凡按捺不住,跳出了马车。 放眼观望。 青石大街两旁,有高有低,店铺林立。 有卖茶叶的,有开酒楼的,有卖瓷器的。 也有布坊、肉铺、果子铺、粮蔬店、书画店…… 琳琅满目,吵吵嚷嚷。 大街上,有赶驴的,推车的,挑担的,背篓的……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大街不远处,有丝竹之音,伴着歌声飘来。 徐子凡弃车步行。 马车紧跟身后,柳福把头探出车窗,不断大叫“姑爷”,唤其上车。 街上本就声音嘈杂,徐子凡只管循着歌声走去,根本不管柳福的叫喊。 “好气派!”徐子凡站在一座三层高楼前,微笑。 大楼门口,几个粉衣女子正在抚琴,唱歌,容貌出众。 歌声婉转低沉,应该是情歌。 徐子凡驻足侧耳,只听那歌词唱道: “……三郎离家已三岁,三娘织布又三载。 去时儿郎方一岁,而今不见三郎归。 ……” 街边聚着一群交头接耳的长衫男子,少有女子参杂其中。 这朝代唱的这都是什么歌啊? 从来没有听过。 难道连一首唐诗都没有? 平行时空? 徐子凡疑惑不解。 管它呢!且看二楼。 二楼廊前,凭栏立着一群红衣姑娘,粉面红唇,容貌娇美。 她们手中拈花,互相戏耍,竟不时朝下面的人群撒落花瓣,诱人得紧。 再抬头,三楼隐约可见。 大厅中,有丽人舞动婀娜身姿,动作轻盈,衣带飘飘。 四周坐满锦衣男子,不断拍手叫好。 虽看不清女子模样,但料想也是极美的。 徐子凡小步移动,向前挤去。 “姑爷!你不上车,却去勾栏做甚?”柳福怒目呵斥。 徐子凡回头笑道:“柳伯,就看一会。” 柳福毫不客气,大喝道:“你再不上车,回去我便说与夫人,姑爷逛勾栏!” 徐子凡只好又挤出人群,沉着脸上了马车。 “柳伯,你好无道理。我听见里面说书的正在讲关公,我在门外听一听,又不花钱。” 小青冷哼一声,看向徐子凡:“姑爷,你方才明明盯着那几个姑娘,眼都不眨一下。” 徐子凡皱眉,连忙解释道:“小青!你莫胡说!那堂中分明立着一个说书先生的!” 见徐子凡盯着自己,小青转头,怪声怪气道:“那说书先生离得那么远,声音早被歌声盖了去,怎么还能听得见?” “小青!你在车里面肯定听不见,外面才好听见!不信你随我下去听来。吁——” 马儿真听话,停在了原地。 车夫柳冬子回头,一脸懵。 柳福朝他摆了摆手。 “驾。”柳冬子轻弹缰绳,马儿又小步前进。 小青也不再争辩,知道说不过他,只好点头道: “好好好,姑爷听得见,姑爷是猴子的耳朵。” 徐子凡一瞪眼,伸出右手两指,向前一探。 轻轻揪住了小青的脸颊,口中骂道: “你这丫头,竟敢辱骂姑爷。惹急了,我把你卖去勾栏里面。” 这一掐,小青的脸红得跟苹果一样。 她咬着嘴唇,头垂 第9章 男女授受不亲 “姑爷,最好的铁匠铺到了。” “吁——” 柳福喊了一声,叫住了马车。 徐子凡跳下马车,朝里面喊道:“小青,你下来,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小青瞪眼:“我不去,这边都是打铁的,没有香料店。” 柳福盯了她一眼,小声叮嘱道:“去看住姑爷,莫教再去了勾栏。” 小青脸色微红,只好应了一声,跳下了车。 “姑爷,事情办完了,去东街的‘吉祥茶馆’汇合。”柳福说了一声,马车掉头走了。 徐子凡站在碎石路面上,环视一周。 这一处地方已经离开了主街,地面也不再是高档的青石铺地了。 而这宽阔的四周,全都是打铁的,铸铜的,还有捏红泥的。 也有木工,光着膀子,双手握着刨刀,弓着身子忙活。 也有精致的手工雕琢店,老石匠眯眼凑在石头前面,手中不断划拉着雕塑刀。 徐子凡转身,带着小青进了“铁锤王”的铁匠铺。 一进到简陋的铁匠铺中,一股煤炭燃烧的刺激气味扑鼻而来。 热浪腾腾,一阵一阵冲击着面颊。 徐子凡赶紧拉着小青出了铁匠铺,朝里面大喊道: “有人没有?来生意了!出来接客!” 小青甩脱手臂,侧目惊讶地望着他。 徐子凡见没人出来,又要放声大喊,只听里面一声粗嗓门嚷道: “什么人大呼小叫的?会不会说话!” 只见一个阔膀大汉,身着短衫短裤,一脸青黑,手中提着一把大铁锤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阳光中,徐子凡身着白色长衫,腰间束着碧色锦带。 发髻高盘于头顶,上面罩着一片青色蚕巾。 全身上下一尘不染,洁净如洗。 旁边侧头站着一个青衣丫头,一对环髻高高耸起,脸色微红,娇美欲滴。 大汉躬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小的王铁锤,不知公子驾临,失敬了。” 徐子凡上前一步,向王铁锤招手道:“王铁锤,你过来一下。” 铁匠铺中温度太高,徐子凡实在待不住。 王铁锤来到徐子凡身前,又要躬身行礼,被徐子凡一把拉住。 “公子有甚需要,打发小厮来说与我就是了。亲自登门,实实折煞小的。” 徐子凡拉住他的胳膊,又黑又硬,跟铁块似的。 “王铁锤,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咱们定县最好的铁匠?” 王铁锤闻言一愣,随即双眼圆睁,大叫道: “公子!我家是世代做铁匠营生的,连我的名字,也是离不开这营生的。 我王铁锤三岁就能抡木锤了!在定县城里,这门手艺我要认了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 说罢,他转眼望着小青,咧嘴一笑:“是不是?” 小青急忙闪在徐子凡身后,躲开了他的目光。 心里暗自思忖:“这些臭男人,为什么眼睛总往我身上戳?” 双眼一垂,望着胸前高耸的一朵绣花玫瑰。 徐子凡一回身,把她拉在身旁。又面向王铁锤说道: “王铁锤,我要你打造一件铁器,十分考验技术。两端是这么粗的铁棒,中间用细铁链栓住。” 徐子凡右手食指和拇指卷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圈,伸到王铁锤眼前比画。 王铁锤伸出粗壮的右手食指,在徐子凡握成圈的指头中间捅了捅,说道:“径阔一寸半,长呢?” “长一尺,中间的铁链五寸长,一共多少钱?” “纹银一两,不还价。” 小青争辩道:“太贵了吧!官店里面一斤生铁才三十几文,你这全部打出来,也用不了二斤铁。” 王铁锤又拿眼睛盯着小青的玫瑰看,说道: “姑娘,铁是用不了几斤,却要烧许多炭。大热天,浑身要出十几斤汗哩。 再说了,公子这件铁器还是技术活。除了我王铁锤,定县再没人能做得出来。” 徐子凡心中想着别的事,一把拉住小青,说道:“好了好了,几时能够做得出来?我来取。” 王铁锤羡慕地望着徐子凡,说道:“三日后便来取,只是,钱却要先付的。” 徐子凡从怀中摸出银子,交给他。 “足银?公子稍等片刻,我找你银子。”王铁锤转身走向铁匠铺。 徐子凡急忙叫住他,说道:“劳烦给我兑一两银子的小钱,出去走动也方便使唤。” 王铁锤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片刻后,他手中拿着三块碎银子和一个粗布袋走了过来。 王铁锤把三块碎银交到徐子凡手中,说道:“这是三两纹银,需要过戥子不?” 戥(deng)子,是古代的一种精密小秤。 徐子凡摆摆手。 王铁锤又把大布袋放在碎石地上,翻卷起袋口,里面露出一大把铜钱。 “这是一千文铜钱,有大钱也有小钱。当面点清,离店概不负责。” 徐子凡笑了笑,这一句话听起来耳熟。 还没等他说话,小青已经蹲在地上清点了起来。 “一文,二文,七文……” 徐子凡也蹲在地上,紧紧挨着她,侧目看她。 “姑爷,整整一千文,一文都不少。”小青抬头,撞到了徐子凡脸上。 王铁锤憨笑道:“公子,是给你装到钱袋里,还是拿麻绳拴着?” “拿麻绳拴着。”小青用手搓着后脑。 “好。”王铁锤一伸手,从短衫里面摸出一条麻绳。 慢悠悠,把铜钱一个一个串在了麻绳上。 长长的一串。 “小青,散钱你拿着。” 小青脸一红,从怀里掏出一个汗巾,包住铜钱,又塞进了怀中。 徐子凡斜眼看着她胸前鼓鼓的玫瑰,轻笑道:“小青,你这朵花,是谁绣上去的?” 小青似乎十分骄傲,欢快的说道:“我 第10章 黑暗的地牢 “哎呀小青,勾栏里边有酒水,还可以免费听曲儿!”徐子凡焦急地对小青喊道: “人家在外面唱呢,不花钱的!” 小青蹙眉,也高喊道:“不花钱?羞不羞!待会人家就拿盘子开始收钱。” 徐子凡一怔,也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 正在犹豫,勾栏那边一阵铜锣响起。 小青用手指着勾栏说道:“你听,开始收钱了。” 铜锣响后,歌声也哑然而止。 徐子凡只好回身,跟着小青去买糖葫芦。 二人沿街行不多时,就听见了吆喝: “糖葫芦——哎……” 二人循声走去,很快就看到了街边卖糖葫芦的货郎。 他的前面立着两个大木箱,木箱底下横躺着一根扁担。 木箱上斜放着各种口味、各种色泽的糖葫芦。 “糖葫芦,有红豆味儿的吗?”徐子凡问货郎。 “有,红豆沙馅的,不甜不要钱。”货郎扯开嗓门:“要几串?” “来两串!” “好呐——四文钱!” 徐子凡招手,小青从怀里掏出铜钱。 付完钱,一人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糖葫芦还没吃完,当街却遇见了两个男子,挡在他们前面。 二人的打扮都和徐子凡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 一个灰色长衫,一个蓝色长衫。 二人手中摇着折扇,脸上挂着讥笑。 “这位,便是徐无能公子吗?”蓝衣男子收起扇子,指着徐子凡问身旁男子。 灰衫男子笑道:“正是此人,前几日去逛‘枕霞阁’,差点把命搭上!” 蓝衣男打开折扇,也笑了起来:“听闻他是‘天阉’,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小青闻言,一步冲在徐子凡前面,把剩下的一个糖葫芦狠狠甩在脚下,怒道: “光天化日,你们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蓝衫男子一愣,端详着小青,啧声道:“好俊的丫头,几岁了?愿意做我的小妾不?” “亏的还是读书人打扮,竟不知廉耻二字!”小青攥紧了小拳头,怒视着他。 灰衫男子转头望着蓝衫,撺掇道:“兄长,这下民骂你,该当掌嘴!” “说得好,看我打她一个响!”蓝衫男子收了扇子,插在腰间。 抬起胳膊,卷起长袖,就冲向小青。 “啪!”一声脆响。 “啪啪!”又是两声。 “唉呀,你这无能之人,怎敢打我!” 蓝衫男子还没近到小青身前,就被徐子凡一把撕住领口,照脸扇了三个响亮的耳光。 “小青,这耳光扇得响亮么?不响我再来!”徐子凡侧头望着小青。 小青面露惊惧之色,连忙拉住徐子凡劝架。 大街上一下子围过来一大群人,很有默契地围成了一个圆圈。 看热闹,古人是认真的。 “叶公子,林公子,你们两个人怎么打不过一个啊!” “这不是徐无……公子吗?” “徐公子又吃天竺神药了么?” “这丫头谁家的?几两银子,我要买她做妾!” …… 大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围观的人群也不分高低贵贱,互相打探,相谈甚欢。 灰衫男子见人越来越多,场面混乱。他有点惊慌,却根本不敢动手。 刚才徐子凡的身手,他也是看在眼中的。 动作飘逸,干脆利落。 “徐公子,松手,你可知你打的这位叶公子,是本县县丞的儿子吗?” 徐子凡手中,依旧高高撕扯着叶公子领口,骂道:“姓叶的,你不是能耐吗?还敢无礼否?” 叶公子个头本就矮徐子凡一截,再加上手无缚鸡之力,脸涨得通红,口中喊叫: “天阉贼!今日莫要出城,我叶一辰定不能饶了你!” “还特么嘴硬!” “啪!” “啪啪啪……” “还嘴硬不?” “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嘴硬了……” 徐子凡松开了手,叶一辰双手紧紧捂着脸,眼角泪花都扇了出来。 穿灰衫的林公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向人群挥手:“散了散了!结束了!” “这就完了?读书人打架真没劲!” “走,回去接着听曲接着喝。” “哎!这丫头谁家的?到底卖不卖?” “丫头不卖,拳头免费送!”徐子凡朝一个财主大吼。 财主脸一沉:“不卖算了!我去‘枕霞阁’,一样高兴。哼!” 徐子凡一把拉住小青的衣袖,朝人群外面走去。 “别跑!”叶一辰跳脚大叫:“跟我去见官!” 徐子凡一回头:“你小子嘴巴还没挨够!” 叶一辰后退了几步:“你……是好汉不要跑!” “哼!”徐子凡拉着小青,头也不回的走了。 沿街还没走出多远,身后突然发一声喊,冲过来一群皂衣衙役。 把二人围在圈中。 他们腰间挂着铁尺,为首两人手中提着铁链。 “叶公子,那个打得你?”为首的一个衙役面向身后的叶一辰,喊道。 叶一辰用手指着徐子凡,骂道:“刘班头,正是这个天阉贼,凭白无辜打了我一通耳光。” “哗啦”一声,冰凉的铁链挂在了徐子凡脖子上。 徐子凡刚想争辩,已被几个皂衣汉子揪住了胳膊。 几人一起用力,徐子凡前身一躬,已经无法挣扎。 “叶公子,林公子,二位随我一同去衙门,也好做个见证。”刘班头一脸横肉,向两个公子拱手微笑。 小青见锁住了徐子凡,急的大哭起来,喊道: “是他们欺负人在先,你们为什么锁住我家姑爷啊?” 叶一辰望着小青,嬉笑道:“小妮子,你且在此等候,待会儿我便来寻你,替你赎身。” 说罢,众人押着徐子凡,一同朝衙门走去。 “姑爷!”小 第11章 牢狱之灾 徐子凡被关进了牢房。 一片黑暗,骚臭熏天。 他向四周张望,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窗子呢?不是应该有个通风的小窗吗? 艹,跟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在黑暗中隔了好久,他的眼睛才慢慢看清了四周的轮廓。 当时的感受如下: 第一,拥挤。跟鸡窝里的鸡一样,周围全是脏兮兮的犯人,或蹲或趴。 第二,骚臭。如同进了一间狭小的公用茅厕。 第三,压抑。周围犯人不断有人咳嗽、吐痰、放屁,阴郁得像是地狱。 徐子凡小心伸展了一下手臂,生锈的手铐扎得手腕疼。 他抬眼观望四周,坚硬的青砖墙壁,油光锃亮。 潮湿的房顶,还不断地往下滴水。 水声一响,他居然尿意来袭。 这几日在柳熙月身上,耕得有点勤,虚了。 他连忙问同牢的犯人,如何如厕。 旁边一人指着牢房一角,说道:“小恭就在那边解决,大恭你得憋住。” 徐子凡向牢房角落望去,果然一股骚味传来。 他只好掀开长衫,双腿轻抬脚镣,蹒跚着向里面走去。 墙角有一个手腕大小的黑洞,直通茅坑。 洞口凉风直涌,一阵阵臭味冲了上来。 徐子凡小心地掀起长衫,对准洞口放了一泡水。 刚提起裤子,长衫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听牢房门口一声厉喊: “新来的!出来过堂了!” 徐子凡应了一声,匆忙向牢门挪去。 却看见犯人们用惊惧的眼睛盯着他,目送他离开。 出了结实的牢门,两个手持长棍的狱卒,嫌他走得太慢。 便一人揪住一条胳膊,把徐子凡半提了起来。 跟着前面手持火把的牢头,飞快地向外面走去。 徐子凡手臂夹得生疼,便抬头向前面的牢头喊道: “班头哥哥,轻点轻点,我身上有银子。” 刚要走出地牢的牢头又转身回来,火把往前一举,压低声音道: “有银子你不早说,白白受了这一顿苦。” 牢头向两个狱卒一使眼色,二人松开了手臂。 徐子凡右手探出怀中,取出了一粒碎银。 牢头一瞪眼,抓过银子塞进腰间的钱袋中。 “一两银子只够换间牢房,待会儿一顿棒子还是要挨的。” 徐子凡一听还要挨打,急忙又掏出一粒银子,递了过去。 “班头大人,照应照应。” 牢头又抓过银子塞进钱袋。 “成了,待会进了刑房,你去趴在板椅上。听见棒子打沙袋的声音,你便大喊大叫。记下了吗?” “记下了。”徐子凡心有余悸,差一点就屁股开花了。 果然,三人把他带进了一间阴暗的刑房。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陈设,狱卒便拉着他趴在了板凳上。 徐子凡清了清嗓子,做好了准备。 “啪!” “啊!” “啪啪!” “啊啊!” …… 徐子凡暗自数了一下,沙袋被狠狠打了三十下。 正要起身,忽然门被人一把撞开。 徐子凡回头,看见刘班头闯了进来。 “许班头!过分了!此人的棒子不可敷衍,好好地打!” 说话的正是刘班头,这家伙拿了叶一辰的银子,肯定不会放过徐子凡。 “刘班头!你少来管我们牢里的事情!”许牢头知道刘班头也拿了那边的好处,也是不依不饶。 刘班头满脸横肉紧绷,一双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气狠狠地说道:“叶公子那边,你去交代!” 许牢头一听,仰脸皱眉,额头三条深深的皱纹向中间一弯。嘴中喊道: “你她娘的要脸不要脸?你自个吞了人家的银子,反让我去交代! 你要弄人,不要在我的地盘弄。明儿过堂,你们皂班自去老爷眼前弄。那才是你们的地盘!” 刘班头用手指着许牢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抓住立在门口的水火棍,抡圆了打向徐子凡的腿。 徐子凡正在观察刑房中的各种刑具,冷不防被这家伙一棍打在了后腿肚上。 这身子骨本就不结实,刘班头又是用力打的,徐子凡立时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大叫一声,骂道:“我x尼玛的天杀贼!此仇不报我是尼玛养的!” 刘班头还要打,被许牢头一把抓住了水火棍,把他推出了刑房。 许牢头又和两个狱卒扶起了徐子凡,嘴里不断咒骂着刘班头。 三人小心地架起徐子凡,向有窗子和栅栏门的干净牢房走去。 这是一间大牢房里面隔出来的小牢房。 果然整洁了许多,不仅有一张铺着干草的木床,还有一个上厕所的木桶,上面压着盖子。 连阳光,都从南墙的窗口照进来一大片。 最主要,这还是个单间。 徐子凡躺在床上,左腿疼得厉害,他只能咬紧牙关忍耐。 特么的,一穿越过来,就像过山车,一天安稳日子也不让过。 光溜溜穿过来一个灵魂,除了纯洁无暇,什么特殊本事都没有! 真的是,开局一个废物赘婿,从征服老婆开始。 罢了,老婆还没调教顺手,自己已经坐了牢。 前世的五好青年,今世被奸人所害,一夕沦为囚徒。 这怎么能忍? 报仇!必须报仇! 唉,算了,先睡一觉,睡醒了再说。 …… 迷迷糊糊刚睡着,却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 大事不妙! 好像是叶一辰,在大牢外面大吵大闹。 这家伙要是多使唤几个臭钱,他们会不会给自己上酷刑? 刚才在刑房,刑具他都看了一个遍。 夹棍、烙铁、老虎凳、铁刷子……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徐子凡最害怕的一件,是木驴。 第12章 不!去告状! 徐子凡跛着一条腿,向木栅栏挪去。 寂静。 他双手紧紧抓住栅栏,眼巴巴地望着外面。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接着是低语声。 “哐”一声,牢房外面的大门被撞开。 一大束阳光射了进来。 大牢的青砖地面上,落下一大片光明。 一条身影堵在门口,又遮住了阳光。 从徐子凡的角度看去,只是一个大大的黑影。 徐子凡面色惊惧,这又是何人? “姑爷!” 哎呀!是柳福,吓死宝宝了! “柳伯!快来救我——” 徐子凡大声呼喊,把手伸出栅栏,不断摇摆。 “许牢头,开门。”柳福急忙走入牢房,朝身后喊道。 许牢头跟了进来,面露难色:“柳管家,人还没过堂,恕我不能擅自放人。” “许二楞!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柳福转身盯着许牢头。 “柳管家,我怎的了?”许牢头用手挠着脑袋,皂帽被掀在一边。 柳福指着栅栏对面的徐子凡,没好气地说道: “我家姑爷,是县令大人的甥女婿!” “甥女婿?让我捋捋……”许牢头果然是许二楞。 柳福皱眉道:“你再不开门,待会挨板子的就是你!” 许二楞一愣,口中惊呼:“还没出五服……” 急忙掏出钥匙去开牢门,又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手铐脚镣。 双手搀扶着徐子凡出了牢房。 柳福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嘶——姑爷,何人大胆,竟把你的腿打折了?” 徐子凡忍着疼,双手搭在许二楞肩上,骂道:“有个不长眼的刘班头,偷偷打了我一棒子!” “刘班头是何人?”柳福沉思。 许二楞连忙抢答道:“他原是街上的泼皮,叫作刘泡子。只因常常帮助老爷查案,才被提为班头的。” “唉……”柳福长叹一声,躬身去查看徐子凡的腿伤。 他轻轻卷起徐子凡的左边裤腿,皱起眉头:“这刘泡子与我家姑爷有何怨仇,竟下如此黑手?” “这个小的我就不知道了。”许二楞又用手挠头。 徐子凡冷哼一声,骂道:“刘泡子,老子定要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几人搀着徐子凡,出了大牢。 小青蹲在外面,还在啼哭。 她一看徐子凡被人扶了出来,知道已经受过刑了,哭得更大声了。 柳福一把拉起她,说道:“莫再哭了,姑爷并无大碍。你去衙门口盯着,夫人到了与她说,我们先去‘济世堂’。” 小青擦了一把泪,应了一声,又望着徐子凡关切地问道:“姑爷,你果真无碍吗?” 徐子凡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笑道:“小青,见了夫人好生讲话,莫说多——余的,让她操心。知道了吗?” 小青似懂非懂,忽然眼皮一抬:“喔,我知道了,姑爷!” 她转过身,迈开轻快的步子朝衙门口走去。 徐子凡生怕小青听了不该听的,把叶一辰污蔑自己逛青楼那事给说了出来。 望着明白事理的小青,他心中顿觉宽慰:这丫头,没白疼。 “我徐子凡是什么人?怎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惹娘子伤心事小,万一她一生气,再把我腿打折一根……反倒不妙。” 徐子凡被几人搀着,向“济世堂”走去。 一进“济世堂”的大门,店主王大夫就迎了上来。 他拱手笑道:“徐公子,又来抓药?上回那副神药,效果可好?” 徐子凡一脸不悦,又急忙答道:“甚好,你赶快替我看看腿,疼得厉害!” 王大夫圆脸一沉:“那一根腿?” 徐子凡坐在旁边长椅上,左腿一伸:“这一根,你眼睛往哪看呢?” 王大夫脸上又堆起了笑,抹起袖子躬下身子:“我就说嘛!天竺神药没有副作用!” 徐子凡阴沉着脸不再作答,生怕这家伙又说多余的。 王大夫抓着徐子凡的腿骨压了压,便起身走向柜台。 一边在抽屉里面翻找,一边说道: “并未伤着骨头,将养几日就好了。” 很快,他手中拿着一贴膏药走向徐子凡。 “啪”的一声贴在了徐子凡的腿肚上。 疼得徐子凡浑身一抽:“王大夫!你轻点弄!” 王大夫邪魅一笑:“来,再把把脉。” 不由分说,就把右手压在了徐子凡的手腕上。 众人皆纳闷,伤的是腿,还要把脉? 少顷,王大夫皱眉:“嘶,脉象微弱无力,较之前几日,虚了不少。” 靠,原来还在治那病。 “王大夫,我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神药了。”徐子凡望着他。 王大夫并不理会,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草纸包,叮嘱道: “徐公子,这包‘六味地黄丹’,是我最近才研究出来的,专治虚症。比起上次的天竺神药,这包药可以治本。” 徐子凡听到药名,很是吃了一惊。 六味地黄丹?早有耳闻。 没想到竟然这么早。 他没有犹豫,一把就接过了药包。 然后转头死死盯着许二楞。 许二楞也望着徐子凡,忽然顿悟,急忙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去付钱。 付完钱,他悄悄挨着徐子凡坐在长椅上。 左手缓缓碰触徐子凡衣袖,把偌大一个钱袋,塞进了徐子凡手中。 徐子凡一惊,转头望着他:“这是几个意思?” 许二楞一手挠头,傻笑道:“徐爷,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大量。” 徐子凡心想,这二楞子也不傻,要不然也做不了牢头。 自己正缺银子,有了这一袋,他日去逛勾栏,不玩别的项目,只听曲的话……应该足够了。 嘿嘿……心中窃笑。 正在盘算,大门口忽然驶来几辆马车。 第13章 夜闯县衙 众人上了马车,沿大街向着县衙走去。 太阳刚刚落山,余晖映红了西天。 大街上,虽然人影渐稀,但遛街叫卖的货郎,提着灯笼游走的闲人依然不少。 乾朝,夜间是不宵禁的。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县衙大门前。 此时已近戌时,衙门口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众人跳下车,面面相觑,不知道柳熙月要闹哪样。 柳熙月也下了马车,对柳福说道:“去敲门。” 许二楞一步冲上前来,拱手低头说道:“夫人,小的熟门熟路,前去唤门。” 柳熙月冷着脸,微微点头。 许二楞迈上台阶,去敲县衙大门。 黑暗中,旁边侧开了一个小缝,一个皂衣衙役探出头来。 见是许二楞,便拉开侧门,把他放了进去。 二人在里面嘀咕了一阵。 不一会,县衙大门被打开了。 许二楞手中提着一个黄灿灿的大灯笼,走了出来。 领着众人进入县衙。 穿过一条青砖甬道,进了大堂。 月上枝头,照在堂中。 除了一盏灯笼,一片模糊。 众人立在堂中不久,后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衙役手中拿着火折子,急匆匆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县令周世忠,他一边整理官服一边笑道: “月儿呀!天色已晚,你来此处做甚?快随舅舅去后堂,你舅母正在烹茶。” 柳熙月右手搭在左手上,向前行礼,声音生硬:“见过县令大人!” 周围众人都低头行礼,声音恳切。 周世忠急忙拦下柳熙月,惊慌道:“月儿,你我舅甥之间,不必多礼,快随我进去吧!” 柳熙月垂着手,冷声道:“不必了,我连夜来此,是来告状子的。” 周世忠一愣:“这是……” 先前那衙役此时已经点亮了几盏蜡烛,堂中亮了起来。 周世忠转头望着众人,有几人他是认识的。 最后,他的目光盯在许二楞脸上。 “许班头,究竟出了何事?” 许二楞向前一揖,答道:“大人,今日刘班头无故抓了徐公子,又打了他一顿,请大人明查。” 周世忠嘴唇有点颤,盯着徐子凡走了过来。 “子凡,刘泡子如何伤了你?你且讲来,舅舅与你做主!” 说罢没等徐子凡开口,他又转头望向那名衙役,恶狠狠道:“去传刘泡子!” 柳熙月急忙挥手:“不用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寻那贱吏了!” 衙役站在门口,转头望着周世忠。 周世忠略一沉思,眼珠转了一圈,便向他说道:“去请叶县丞过来。” 徐子凡一听,便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舅舅,这个叶县丞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叶一辰?” 周世忠点头,又看向柳熙月。 柳熙月也望着他,大声道:“舅舅看我做甚,人家打的是我相公,又不是我!” 柳熙月走到徐子凡身侧,拉着他坐向一旁的椅子,低声道:“相公,你且坐下,现在还疼吗?” 徐子凡对她笑了笑:“贴了膏药,已经不疼了。” 周世忠看着二人如此亲近,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解。 “子凡,你认识叶家公子?” “岂止认识?就是那叶一辰带着刘班头抓的我!” 周世忠闻言,背起双手来回踱步。 少顷,他停住脚步,对许二楞说道:“快去,把那叶一辰也传了来!” 许二楞应了一声,还没走出大堂,就听见外面脚步乱响。 一个衙役领着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衙门,慌慌张张进了大堂。 一个黑瘦老头,一身便服,身后跟着两人,正是叶一辰和林公子。 老头向前深深一揖:“见过县令大人。” 周世忠挥手:“叶县丞,不必多礼。你快说说,令公子何故使唤刘班头,捆了我的甥女婿?” 叶县丞一转身,拱手面向众人:“敢问哪位是徐公子?” 徐子凡左腿一曲,站起了身,叫道:“是我!” “哎呀!徐公子,教子不严,老夫之过啊!” 行了一礼,又转向身后二人呵斥道:“两个孽障,跪下!” 二人神情慌张,一下就跪在了堂中。 “徐公子,都是我二人不好,在街上说了一通胡话。恳请公子原谅,我二人愿认罚金。” 徐子凡一听,心中大惊,担心这两个浑货说出自己逛青楼那事来。 他抢先一步,大声道:“既然愿认罚金,念你二人也是斯文书生,也不曾打我,就饶了你等。” “相公不可!”柳熙月走到徐子凡身旁,扯住他的衣袖:“他们欺你,就是辱我柳家。就是不判个流放,也需脊杖!” 徐子凡双手搭在柳熙月肩头,轻轻把她拉向身后,小声说道:“娘子,这是我等男人之事,你且少坐,看我处理。” 跪在地上的二人,听了柳熙月的话,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脸色十分难看。 徐子凡走向前,拉起二人:“我娘子不饶,奈何?不如轻责几杖,如何?” 二人面色惨白,“咕咚”一声又跪了下去:“公子饶命啊!” 叶县丞轻咳一声,偷眼望了柳熙月一眼,便望着徐子凡说道: “徐公子,这两个孽障,一个是犬子,一个是外甥。都是病娇儿,自幼体弱多病,经不住打的。 今日在街上,他二人说那一番胡——话,本就是无心之言。徐公子打了犬子的嘴,他也是没有怨言的。 这都怪那刘班头,自个儿做了主张。本来一场误会,非闹得不可开交。” 叶县丞说完,还不忘侧眼看了看柳熙月。 徐子凡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再闹下去,自己的秘密是守不住了。 “叶大人,既然二人已经认了罚,我也不再追究。只是那刘班头实在可恨,他是饶 第14章 河中的尸体 徐子凡跟了出来。 柳熙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走到墙角,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你与那老头眉来眼去,到底隐瞒了甚么?” 徐子凡心一沉:好聪明的娘子! 他只好故技重施,低声说道:“娘子,今日在街上,二人竟敢骂我‘无能’。被我抽了一顿耳光,这才闹进了大牢。” 柳熙月将信将疑,又把小青叫了过来问话。 徐子凡紧张地盯着小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好在小青伶俐,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娘子,夜已深了,不如你我今晚不要回去了。” “不回去,住哪?” “我去开房。” “开什么房?”柳熙月蹙眉。 “就是住店。” “住店就住店,你好好地说。”柳熙月瞥了他一眼。 徐子凡瞅着她,眼送秋波:“娘子,你看今夜月明,现在腿也不疼了,我陪你逛街。” “逛街?你的腿真的可以吗?” 徐子凡凑向她的耳边:“娘子,我的腿都可以。” 柳熙月低眉浅笑:“那便好!” 一旁的小青瞪着眼,脸色微红。 二人看着她,徐子凡笑道:“小青,你跟他们回家去吧,娘子有我伺候。” 小青嘟着嘴,向柳福走去。 众人辞别了周世忠,离开了县衙。 徐子凡和柳熙月并肩去逛街,其他人都回家去了。 叶县丞几人留在衙中,一直攀谈了很久。 …… 圆月高悬。 定县城中。 一条浅浅的小河边,杨柳依依。 河中银光粼粼。 “娘子。” “嗯?” “刚才客栈中那张木床,不够结实。”徐子凡轻笑。 柳熙月望着他:“你腿都伤了,不结实也不碍事。” “哎,娘子,正因如此,我怕你在上面不稳。” “哎,相公,周围还有人,你怎么尽说荤话。” 柳熙月斜了他一眼,又抬头望向皓月。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柳熙月竟然念诗。 她念完诗,又望着水中月影,沉吟道:“相公,这诗如何?” 徐子凡拉住她的手,笑道:“这首教人吹箫的诗,是好诗,只是太短。” 柳熙月抬眼:“难道你有长的?” “有,十八厘米。” “甚么?” 徐子凡认真起来,也举头望着明月,低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唱了两句,他却停住了。 眼前的柳熙月,宛如月中仙子。 她双眼含情,透出无限遐想,望着他: “相公,这是你作的?再唱下去。” 徐子凡瘪嘴:“你又不会吹箫。” 柳熙月推了他一把:“吹箫谁不会?快唱。” “好,回去你就给我吹箫……” 说完拂袖立在河堤边上,昂首低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徐子凡并不记得前世的许多诗词,但这些耳熟能详的诗词,他却记得。 刚刚唱完,柳熙月便从后面一扑,拦腰抱住了徐子凡。 “相公,这首词,比起以往那些打油诗,简直是惊天之作!” 徐子凡尴尬一笑,从前面拉着柳熙月的双手,紧紧揽在身上。 “娘子,回去吹箫,可别忘了。” 柳熙月低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相公,千里之外,你在思念谁?” “千里之外,婵娟姐姐凭栏而立,你看。” 徐子凡拉起柳熙月的手,指向圆月。 柳熙月依然陶醉在歌中,喃喃道:“相公,我朝有荫庇之策。你既然有才,可愿为官?” 徐子凡心生不快,他压根不想做官。便转身向着柳熙月说道: “娘子,一旦做了官,离你而去,千里之外,那便真是‘千里共婵娟’了。” 柳熙月似是不舍,却又决然道: “大丈夫应志在四方。父亲虽然因一些变故辞了官,但他的心中还是对这些功名念念不忘的。 你做了官,自是光宗耀祖之事。若是担心分离,这世间怕是难全之事太多了。” “这事……日后慢慢商议。我才与你深交几日,便把娇滴滴的娘子留在家里,我、我不舍呀!” “唉,我陪你去上任,也不是不可。” “如此……也好。” 徐子凡拉起柳熙月的手,拧身离开河堤。 那“济世堂”的膏药,果然神奇。 只是一贴,腿已经不疼了。 中医神啊!徐子凡心中感叹,忽而又喜上眉梢: “娘子,回去吹箫吧!” 柳熙月轻叹:“可惜没带萧。” 徐子凡嘴一歪:“我带了。” “在哪里?” “这不是……”轻掀长衫。 “啊哈,相公好坏,奴家不敢。”柳熙月低头。 “浅尝辄止嘛!”徐子凡浪笑。 二人打情骂俏,依偎在一起。 轻风拂面,他们携手而行,向城中走去。 刚离开河堤不远,便听身后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坠河里了!” 二人停住脚步,向人影晃动的地方看去。 一处拐弯的河堤边上,已经立了一群人。 四周又有好事的人,仓皇冲向河堤。 徐子凡拉着柳熙月的手,也向河堤走去。 月光照在河面上,漩涡之中浸着一具尸体,不断翻腾。 “快去报官!”有人高喊。 第15章 班头之死 刘泡子死了。 尸体淹在河中,肚子却是一点都没有发胀。 衙役们解下他脖子上的绳索,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 他的脸皮微微发白,眼珠子凸在外面。 一条惨白膨胀的舌头,毛茸茸,耷拉在嘴角。 县尉用脚压了压尸体,挥手:“带回殓房,传仵作!” 衙役们点燃两根火把,亮晃晃的。 四个人分别抓起刘泡子的手脚,拎起他向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尸体被河水浸透了,一路滴着水珠。 衙役一走,围观的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遭报应了不是?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瞧!这就是下场!” “这光棍死得干净,连个烧纸的没有!” “胡说,刘泡子有个堂妹子的。” …… 徐子凡和柳熙月回到了客栈。 他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这才一天功夫,刘泡子就这么死了? 打了自己一棒而已,也不至于投河自尽啊!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转头望着睡在身边的柳熙月,说道: “娘子,今天死的这人,就是白天打了我一棒的刘班头。” 柳熙月诧异道:“真是这人?那死得可不冤。” 徐子凡心里一阵发毛,沉声道:“娘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投河自尽呢?” 柳熙月一怔:“你问我做甚?又不是我要他投河的。” “那个萧护院,会不会……逼他?” 柳熙月闻言,忽然坐了起来,盯着徐子凡说道:“不会吧?我只是叫他去找人,又没叫他去杀他。” 徐子凡也缓缓起身,拉住柳熙月的手:“娘子,姓萧的那家伙,目光歹毒,我看不是善茬。” 柳熙月挣脱手,阴沉着脸:“你莫胡说!他是父亲以前的随从,身手极好,忠心耿耿。他绝不会随意杀人的!” “这就奇怪了,打我一棒而已,至于吓成那样,去投河?” “相公,这又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我们安寝吧。” 柳熙月压在徐子凡身上。 一枚香吻送上,徐子凡有点心猿意马。 但今日这事,令他十分不安。 柳熙月解下衣裙,又替徐子凡宽衣解带。 徐子凡习惯性地配合着她,心中却对这事念念不忘。 “相公,你怎么没有反应?” 徐子凡一惊,装模作样道:“娘子,王大夫说我连日来亏了身体,需要静养。” “嗯……过了今日再静养吧,相公。” 柳熙月似乎面带愠色。 徐子凡无奈,只好认真配合她。 少顷,柳熙月压着他,声音渐急。 徐子凡闭着眼睛,心里不断盘算着。 “刘泡子之死……若是娘子所为,那真是伴妻如伴虎……” 他仰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端详着身上起伏晃荡的玉人。 心生畏惧。 “娘子。” “啊哈,莫说话……” 徐子凡咬牙切齿,眉毛拧到了一起。 “娘子慢些……” 猛地一挺腰身,心中打定主意。 这事,定要查她个水出石落! …… 第二日一早,徐子凡惊醒了。 柳熙月侧着身子,压着他的腿。 腿虽然已经不疼,却发麻了。 他不敢动弹,昨晚的梦着实可怕。 梦里,他逃跑了,逃出了柳家。 柳熙月指使护院,到处抓他。 在一片高粱地里,他被萧护院逮住了。 那家伙用胳膊死死勒着他的脖子,让他窒息。 惊醒后才发现,原来是柳熙月伸着滑溜溜的胳膊,拦着他的脖子。 他轻轻挪开她的胳膊,把发麻的腿从她的腿中小心抽了出来。 穿起衣服,脸都不洗,就准备去县衙打探情况。 “相公……你去哪?” 柳熙月冷不丁喊了一句。 徐子凡惊慌回头,笑道:“娘子,我去外面……转转。” “等我,一起去。”柳熙月穿衣。 徐子凡无奈,只好收拾洗漱。 二人洗漱完,柳熙月简单梳理一番,便出了门。 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他们并肩逛街。 徐子凡带着柳熙月,循着记忆的痕迹,有意向县衙的方向走去。 正在街上漫步,眼前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皂吏。 正是许二楞。 “公子,夫人,快随我去县衙,捕快已经寻着了刘泡子!” 许二楞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徐子凡一脸平淡,侧头望了柳熙月一眼。 柳熙月嗔怒道:“人已经死了,找我们去做甚?” 许二楞惊道:“夫人,你怎知刘泡子已死?” 柳熙月不耐烦道:“昨晚我和相公去河边散步,看到他淹死在河里了。” 许二楞愣了一阵,又抱拳说道:“方才周大人让我去寻二位。要不,二位随我去一趟罢!” 他一抬手,又挠着头皮,帽子歪在一边。 徐子凡拉了一把柳熙月:“去看看。” 许二楞在前面带路,领着二人,一路走向县衙。 入了县衙大门,还没穿过甬道,周世忠就迎了出来。 他脸色惊慌,拉着二人匆匆进了二堂。 “月儿,刘班头死了。”周世忠压低声音说道。 柳熙月瞪了他一眼:“似那种鱼肉百姓的酷吏,死便死了,有什么惊慌的?” 徐子凡皱起眉头,望着柳熙月。 周世忠走向二堂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又紧紧掩上了门。 “哎呀月儿,你怎么不省事啊!仵作已经验明,那刘班头是被人活活勒死后,再抛尸河中的。” 柳熙月蹙眉,大叫道:“大人!你与我说这些作甚?人又不是我勒死的!” 徐子凡用手搓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二人。 看来此事不简单,云缠雾绕啊。 周世忠仔细看着 第16章 相公,这姿势羞煞奴家 柳熙月为什么要袒护萧白? 现在事情明摆着,只要把萧白传唤过来一问,便知真相。 但柳熙月偏偏不许。 难道,刘泡子之死,与萧白有关? 若真是萧白所为,柳熙月定然脱不了干系。 人命重案,任何朝代都不会轻判。 周世忠也是唉声叹气。 他望着一脸倔强的外甥女柳熙月,犯了难。 “月儿,运作此案,还需要你极力配合为好。” 柳熙月一脸怒容,喝道: “舅舅!若果真是护院们所为,我绝不袒护!但你要查仔细,千万不要判错了!” 周世忠双手一摊:“月儿啊!舅舅这是为你好!” “舅舅若是非要盯着他们不放,我、我即可传他们来县衙!青红皂白,随你来问!” 徐子凡点头:“没错,既是怀疑他们,便传来一问,这有什么不可?” 二人同时瞪向他,徐子凡微微一笑:“舅舅和夫人接着聊,我不再插嘴。” 徐子凡去案几上拿了一个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了起来。 “月儿,我看不必传唤他们了。此事……定然是那刘泡子自寻死路,醉酒跌入河中的。” 周世忠拉住柳熙月的衣袖,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分析道: “月儿,护院自是咱柳家的人。一旦传唤了来,便与柳家染着关系。 万一……舅舅是说万一,刘泡子果是他们所害,那干系定是十分重大。 不仅月儿你要受牵连,就连刑部柳大人,守边的柳将军,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舅舅倒是不怕丢了这乌纱,只恐连累了柳家上下,这个绝不是舅舅想看到的。” 柳熙月眉头拧在了一起:“舅舅,我敢断定,萧白绝不会那么鲁莽。他跟了我父多年,是个知轻重的护卫!” 周世忠轻轻拍了拍柳熙月的衣袖,又道: “月儿,习武之人,容易冲动。那刘泡子又是泼皮倔强之人。 二人一旦起了冲突,失手打死了他,也是极有可能的。 退一步说,即便刘泡子不是他们所害,但邻舍们皆能证明,那日护院们强行撞开刘家大门,闯了进去。 即便我知道他们是冤枉的,但庶民们怎能诚服?” 周世忠好一张利嘴,分析得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徐子凡不仅佩服,更是重新审视起这些古人来。 他们都很聪明。甚至,比自己更加精于谋划。 看来要在这乾朝生存,属实不易,自己要慎重对待了。 听完周世忠的分析,柳熙月愁容满面,低沉道:“舅舅,真有这么严重吗?” 周世忠眉头一展,说道:“人命关天,舅舅岂能骗你。” “舅舅,你要我如何配合你?”柳熙月终于松了口,轻咬嘴唇,望着周世忠。 周世忠轻笑一声,说道: “月儿,其实也不难做。今日回去后,你即刻让护院们出门躲一阵子。 还有,若有人问起此事,你只说一概不知。” 他又转向徐子凡,叮嘱道:“子凡,你也一样。他打你这事,全当没有发生过。知道了吗?” 徐子凡嘴里正含着一口茶水,急忙咽了下去,点头道:“全凭舅舅做主。” 周世忠站起身,走向门口,推开木门,说道:“成了,你们今日便回家去,一切按吩咐去做。切记!” 徐子凡拉着柳熙月,出了二堂,朝县衙外面走去。 衙门外不远处,有几辆马车拴在柳树上,几个车夫正蹲在地上玩着石子棋。 有一个车夫抬起头,看见徐子凡夫妇出了衙门,便招手笑道:“徐爷!坐车吗?” 徐子凡认识他,前几天,就是他载着自己出城的。 徐子凡本来想质问他,是不是他把自己逛青楼的事情,告诉了王小三的。 现在柳熙月在身边,只好忍了。 他皱起眉,硬声喊道:“坐,这是我娘子,驾车的时候务必稳一点!” 车夫应了一声,丢下手中的石子,拉着缰绳走了过来。 身后几人骂骂咧咧,又开始了下一轮博弈。 徐子凡小心扶着柳熙月,上了马车。 这辆篷布马车又小又简陋,车厢中除了几个秸秆编的蒲团,连个扶手都没有。 柳熙月瞪了徐子凡一眼,嚷道:“相公,你怎不租一辆好些的马车?” 徐子凡搂着她,坐在蒲团上,笑道:“娘子,你不怎么出门,不知道外边的状况。 这城里能租的马车,有这种篷子的,就算不错的了。哪能跟家里的香车宝马相比呢!” 车夫闻言,隔着帘子说道:“徐爷说的是,夫人别看我的车简陋,跑起来那叫一个快!驾——” 车子一颠,扬长而去。 徐子凡抱着柳熙月,口中大骂道:“憨货!你这破车不能光图快,得稳!颠坏了娘子,我封了你的车!” 车夫大笑:“徐爷,少见啊!人家都爱坐快车,你们却是个爱做慢车的!” “莫要聒噪!我娘子最烦话多的人!”徐子凡旁敲侧击,提醒车夫小心说话。 车夫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一言不发了。 他微微一拉缰绳,马车速度减了一半。 柳熙月从没有做过如此颠簸的马车。 那硬邦邦的蒲团也是嵌得屁股疼。 她不住地扭动腰肢,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徐子凡一看,索性拦腰一抱,把她放在自己盘在一起的腿圈中。 这一下,柳熙月舒坦了。 她一回头,双眼竟有点迷离,红唇向前一迎,声如蚊鸣:“相公,这姿势……羞煞奴家。” 徐子凡双手牢牢握住前面的凸起,嘴唇紧贴着她的耳畔:“娘子,似这般,却有个响亮的名儿,唤作‘车震’。” 柳熙月俏脸一红,埋怨道:“外面有人,回去再说。” 车速虽慢,却也一路颠簸,实在 第17章 通房丫鬟 王小二? 王小三? 难不成是弟兄? 徐子凡想起挨了鞭子的王小三,心中疑惑。 他回头看看柳熙月,她已经站在了街边的瓜棚下面。 和卖瓜的老农说话。 他只好一把拉起车夫,问道:“王小三是你什么人?” 车夫答道:“那是我家兄弟。” 徐子凡搜索着记忆,在柳家庄,却似乎找不到王小二的一点印象。 “王小二,你们既然是兄弟,那你为什么不在柳家村上住?” 车夫王小二又拱手行礼道: “徐爷,我们都是破落的流民。我家兄弟在这庄上做了佃农。 小的因有这驾车的本事,便被许二爷聘为车夫,专做这拉客运货的营生。” 徐子凡恍然大悟,难怪这柳家庄仅此一户姓王的。 原来是外来户。 “王小二,你前次讹了我的钱,说好不乱讲话的,怎么却告知了你家兄弟?”徐子凡小声问道。 王小二一急,大声说道: “徐爷!小的冤枉啊!你出事那会儿,小三来城里还账。他路过那儿,也是看见了的,与小的无干啊!” 徐子凡一把撕住他粗糙的衣服,咬牙低声道: “憨货!你再大声说话,让我娘子听见,我真把你阉了!” 王小二浑身一软,颤声道:“徐爷,小的不敢了。” “王小二,我念你赶车也不容易,今日便付你二十文,今后你要小心说话,知道吗?” 徐子凡把手伸入钱袋。 王小二连连拒绝道:“既是许二爷的朋友,小的分文不敢取。 今后徐爷用得着小的,只管唤一声,小的鞍前马后,自当效劳。” 徐子凡心里一悦,刚要收起钱袋。 却看着他粗麻布做的破衣服,脸皮被太阳晒得黢黑,满脸汗污泥尘,心里又不忍。 便又掏出二十文铜钱,塞到他手中,说道:“回去告诉许二楞,在牢里做事,不要再随意殴打犯人了。” 王小二只好接过钱,揣入怀中,上了马车,千恩万谢地去了。 徐子凡看着马车远去,心中稍安。 回头朝瓜棚走去。 正午的太阳射在他的头顶。 又长又密的头发虽然高高盘起,但还是像戴了一顶厚厚的棉帽,热汗流了一脸。 回到瓜棚下面,柳熙月正端着一块西瓜吃着。 “来一块西瓜!”徐子凡转头看着柳熙月手中的西瓜。 瓜皮奇厚,至少有两指。 瓜瓤呢? 粉红色,而且瓜子比指甲盖都大。 徐子凡瞪着卖瓜的农夫,生气道:“田舍奴!你怎么拿生西瓜给我娘子吃!” 老农停下了手中的片儿刀,不解地望着徐子凡。 柳熙月停止了吃瓜,也侧头看着他。 “相公,你又犯什么病?西瓜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西瓜是这壁样?一点都不红。 喔……这是乾朝,西瓜还没进化好,难怪不红…… “哎呀!刚才太阳晒得厉害,头昏眼花的,看错了。上西瓜!” 瓜农“咔咔”几刀,便递给了徐子凡一块。 尝了一口,不甜。 凉丝丝……水大。 粉红色……鲜嫩! 一大口下去,嘴里滑溜溜的。 好几颗大瓜籽儿。 “呸!”吐出瓜籽,又是一口。 又是一声“呸”…… 几块西瓜下了肚,脚下的土地上一大把黑瓜籽儿。 柳熙月吃了一块就不吃了,静静地看着徐子凡扫荡。 回家的路上,柳熙月低声说道: “读书人,一点都不像话,吃东西怎么变得跟猪一个样儿了。” 徐子凡用手掌擦着嘴巴,柳熙月递过来的手帕也懒得接,笑道: “娘子,你说我像猪?” “像,像一只大公猪。” “晚上呢,像不像公猪?” “晚上……前几日像,这两天又不像了,成了一只病公鸡。” 病、公、鸡? 这样骂一个男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艹!这怎么能忍! 徐子凡一怒,当街就要行凶。 柳熙月惨叫一声,惊恐万状。 急忙推开了徐子凡的魔爪,求饶道: “相公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了去,再没眼见人了!” 徐子凡嘴一拧,故意恐吓道:“再敢蔑视相公不?” “不敢不敢!相公是狼、是虎,是那江中的大蛟!” 徐子凡笑道:“怎的?你不觉得我像龙吗?” 此言一出,柳熙月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一把捂住徐子凡的贱嘴,几近哀求道: “好冤家!你莫要害了我!千万不要再说胡话!切记切记!” 徐子凡一愣,忽然警觉。 龙,那是帝王专用。 自己比作龙,那不是要夺狗皇帝的宝座儿吗? 嗯,今后的注点儿意。 万一在别的地方说漏了嘴,那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家中,柳熙月去安排护院们的事情,徐子凡回到厢房,倒在了床上。 累啊! 现在他有点害怕天黑……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午后,他被饿醒了过来。 中午没吃东西,怎么没人叫他吃饭呢? 站在院中,看见小红提了一个木桶,在浇花。 她一身青衣,和小青的装扮一样。 头顶也是两个高高的环髻。 身体发育良好。 她十六岁,比小青大一岁。 看起来却很成熟,又更加稳重一些。 如果,她们两个是通房丫鬟,那该多好! 唉,想啥呢? 赘婿别想了,没可能。 徐子凡眯着眼,坐在台阶上的一张木凳上欣赏着,院子里面的月季花。 入秋不久,月季正在怒放。 小红手拿一个木勺,一勺一勺地浇花。 刚转了个身,眼睛就对上了徐子凡赏花的余光。 她 第18章 方才我大意了,没有躲 跨院之中十分平静。 午后,长工们和其他佣人们都出去做事情了。 跨院最深处的练武台上,一群护院正在斜阳中对拳。 “嘿哈”声不断,很有节奏。 东边靠门的几间大房,是护院们住的。 最大的一间房中,传来轻轻的话语。 还有衣衫抖动的声音。 “我艹了!”徐子凡热血上涌,一肩撞开轻掩着的木门,提着水勺冲了进去。 柳熙月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钱褡子,吃惊地望着徐子凡。 萧白一手提着腰带,一手塞进怀中。 徐子凡大怒,骂道:“腌臜鬼萧白!你对我娘子做了甚么?” 萧白不动声色,只管拍打着衣衫,又紧了紧腰带。 还没等徐子凡骂第二句,柳熙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勺,丢在地上骂道: “你一觉睡醒,又被那个毛鬼冲了?” 徐子凡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指着柳熙月大骂道:“贱人!大白日的躲在屋里做什么鬼事?” 柳熙月被这一声骂呆在了原地,双眼惊怒地望着他,脸色逐渐红透。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挨骂。 萧白猛地抬起头看向徐子凡,脸色铁黑,一字一句道:“姓徐的,你可以辱骂我,但绝不许对夫人无礼!” 徐子凡一直就对萧白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又被这家伙一顿威胁,这怎么能忍! “姓白的!你、你出来!我要和你一决雌雄!” 徐子凡气急,连萧白的姓都搞错了。 萧白轻蔑地笑了笑,说声“请”字,便快速朝练武台走去。 打拳的护院们看见头儿萧白走了过来,脸色很难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他们立在练武台四周,一言不发。 徐子凡恶狠狠地盯了柳熙月一眼,冷哼一声,也朝练武场走去。 柳熙月红红的脸上,挂满失望与怒气。 两行眼泪默默滑落。 透过窗子,决然地望着练武场上的二人。 护院们看着徐子凡走上练武台,都瞪大了眼睛。 谁都不敢相信,一个羸弱的书生,竟要挑战武功极高的萧白。 不用说,一招便能见分晓。 徐子凡一上场,肚子便饿得咕咕叫起来。 但现在已经晚了,只能强撑着打几拳。 也不知道这些古人,功夫怎么样? 古书上说他们飞檐走壁,武功超群,但那只是书上说的,不可尽信。 看着徐子凡摆开了架势,萧白冷笑道:“好个姑爷,竟有这份胆量。 我今日便让你两只手,你要把我打倒了,我萧白往后唯你马首是瞻!” 徐子凡终于放下心,冷着脸再一次确认道: “你当真让我两只手?” “当真!” “待会儿不许反悔!” “不悔!” “好!”徐子凡扬起两只软绵绵的拳头,双脚踮地,跳了起来。 萧白和周围的护院们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跳着奇怪步伐的徐子凡。 现在的徐子凡虽然力气不大,但他对李大龙的“截拳道”却是悟得很透彻。 只是,这跳来跳去的,太费力气。 现在又饿着肚子,脚步也有点虚浮。 他侧着身子,绕着萧白转了两圈,并没有找到丝毫破绽。 萧白也不屑于出手,只管瞪眼看着他跳舞。 徐子凡额头冒出一层汗珠,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对了!他说让我两只手的!”徐子凡心中一激灵。 对着萧白的上盘,一个直拳虚晃了过去。 萧白也是一惊,这家伙一点都不笨啊,也知道自己上盘空虚。 既然说了双手不能动,那便只有出腿。 他轻轻抬腿踹向徐子凡。 徐子凡冷笑一声,萧白终于露出了破绽。 他侧身收回拳头,双手抱在胸前伺机而动。 右脚早已扫向了萧白立在地上的左腿。 这一招,是师傅“王黄祥”的招牌动作。 虽然简朴无华,但实战中非常有效。 徐子凡把散打格斗技巧与“截拳道”揉合在一起,赤手空拳对打时,便难有敌手了。 萧白虽然是一个用剑高手,但他的拳脚功夫也是顶流。 但他万万想不到,徐子凡用的是一千多年后的格斗技巧。 非常怪异,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过。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们这些武者,平日都在研究各门各派的武功,不断地找寻着别人武功中的破绽。 对于徐子凡的招数来说,陌生便是致命的。 转瞬间,萧白的左腿上就挨了一脚。 他的身形略一晃动,向后跳了数米远,一个马步牢牢地扎在台上。 艹,萧白挨了一脚! 众人惊慌的互相对视。 好在萧白身强体壮,徐子凡腿脚无力,也根本踢不倒他。 萧白惊讶的脸上,透着一丝欣赏。 他双手抱拳,叫道:“好拳脚!方才我大意了,没有躲。” 徐子凡停住跳动,冷声道:“今日我未曾用饭,要不是肚子饿得紧,你早都爬在地上了!” 萧白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既是没有吃饭,我胜之也是不武。不妨日后再行比过,可好?” 徐子凡虽然踢了萧白一脚,但那一脚却好似踢在铁柱上,除了脚有点疼,人家根本纹丝不动。 经过一阵跑动,现在肚子更加饥饿了。 双腿都有点打颤起来。 既然萧白给了台阶,他应该接住才是。 但一想起刚才房间里面发生的事,他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 “不成,你今日辱我太甚!非得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徐子凡望了望四周的护院,终究还是没有把话挑明。 萧白有些急了,也没有好声音:“姓徐的!你太过分了!” 四周的护院看二人都动了气,赶紧拉 第19章 小青小红,姑爷不行了 徐子凡终究不知道,这乾朝究竟有没有一个叫苏轼的人。 这是其一。 其二嘛,他压根不想出名。 出名是非多,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徐子凡匆匆出了倒座房,正巧遇见了拉着马要出门的萧白,和几个衣着整齐的护院。 徐子凡一把扯住萧白的肩膀,吼道: “休走!拿出我的词来!” 萧白终于忍无可忍,甩开手中的缰绳,咬牙怒喝道: “姓徐的!我念你是姑爷,一再忍让。 你凭空污人清白不说,又三番五次的挑衅!你是觉得我打不过你吗?” 徐子凡刚才听了柳福的劝说,也料定是自己冤枉了萧白,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萧护院,我冤枉了你,自当赔罪。可是那首词,你莫要带走!” 徐子凡松开了手,但脸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萧白怒视着他,口气生硬:“欺人太甚!” 他又转头望向走过来的柳熙月,拱手低头道: “夫人,此处容不得我。这一走,我便不再回来了!柳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有机会再报!” 柳熙月也望着他,声音恳切: “萧兄弟,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到京城,你自去找家父,他自有安排。” 柳熙月又转向徐子凡,蹙着细眉,双眼微眯,厉声道: “徐子凡!你好大胆!跟我回屋去!” 徐子凡不由一惊,自己冤枉了柳熙月,这事太严重了。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忐忑不安。 “娘子,那首词……” “住口!我已有安排,速跟我回屋!” 徐子凡心中五味杂陈。 乱了!全特么乱了! 冲动是魔鬼啊! 怪谁? 肯定……不能怪我徐子凡。 他心中已有了破解之策。 只好跟着柳熙月,回到了厢房。 一进房间,柳熙月“咣”的一声摔上了门。 徐子凡心里也是“咣”的一声,连肚子都不饿了。 “徐子凡!你今日太过分了!” 柳熙月坐在床上,竟然失声哭了出来。 这特么有点出人意料啊! 本来做好了挨骂准备的徐子凡,顿时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走向床边。 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休要碰我!” 柳熙月一把扑在被褥上,浑身抽搐。 “娘子……你、你听我慢慢道来。” 徐子凡试探着说。 “你今日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有何话说?” 徐子凡见有了说话的机会,便做足了戏份。 他长叹一声,似乎十分沉重似的。语气也忧郁了起来: “娘子,说起今日之事,非要怪你不可。” “怪我?你今日要说不出个正理来,我、我绝不罢休!” 柳熙月坐了起来,满脸泪痕。 徐子凡一言,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心中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这张嘴,嘿嘿,那是专业的。 “娘子,今日在镇上,你对我说了什么话,可曾记得?” 徐子凡故技重施,又采用了提问的教学方式。 柳熙月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在镇上……我们吃瓜。吃完瓜……我说你吃得像猪,这有什么可怪我的!” 徐子凡叹了一声,不断给她提示: “这句话后面,你又说了什么?” 柳熙月擦干眼泪,沉思起来:“后面……后面我就说你像狼像虎,这又有何不可!” 徐子凡皱眉:“这一句前面的一句,晚上,你说我像什么?” “……病公鸡,怎的了?”柳熙月抬头。 徐子凡忽然闭眼,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公鸡本就不行,娘子又把我比作病鸡。这句话实实地伤到了我的心坎上,估计往后,那病又要犯了。” 柳熙月闻言震惊不已,口齿不清: “一句话而已,竟能伤到命根上?你莫要吓我……” 她的表情有点绝望。 幸福来之不易,突然又失去。 这种感觉,最不能忍受。 “娘子,我那病,实则是心病,最怕恶言相向。 唉,恐是病又犯了,我、我这一刻又浑身无力。” 柳熙月一把拉住他,急切道:“你诓我,是不是?” 徐子凡转身躺在床上,又故作悲伤: “娘子,只因你说我像病鸡一般无用。午觉醒来后,我便误以为你去找了个强壮的…… 故而伤心过度,才生出了这许多事端。你说,今日之事怪得我吗?” 柳熙月被徐子凡一番催情诉说,除了哑口无言,竟是有些懊悔和伤心。 “娘子,既是我冤枉了你,你拿顶门杠子打死我,我也毫无怨言。 唉,都怪我这心里……只装着娘子一人,容不得别人靠近。为了心爱之人,便是死了,我也心甘!” 徐子凡一通输出,直说到了柳熙月心坎上。 这一刻,柳熙月的防线终于崩了。 “相公,日后我定然要仔细说话。你此刻觉得如何?我去唤大夫来罢。” “娘子,莫叫大夫。既是昨日买了虎鞭,今晚炖了汤来尝,试试效果。” “好的相公,我这就去安排。” 徐子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唉,今日好险! 以后行事,定然不可再鲁莽。 人一放松,肚子就饿得不像样。 眼冒金星。 “娘子。” “嗯?” 刚走到门口的柳熙月回过头,一脸担忧。 “午间,我好像没吃饭。”徐子凡有气无力地说。 “哎呀天啊!你肯定饿坏了!此刻都到酉时了!” 柳熙月急匆匆跑了出去。 少顷,小青和小红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把还有余温的饭菜,放在了床前的一张小桌上。 “姑爷,快起来吃饭吧!饭菜一直温在 第20章 虎鞭汤 酉时吃的午饭,吃完天已黄昏。 徐子凡躺在床上,掀开衣服摸着鼓鼓的肚子休息。 两顿并作一顿吃了,吃得太饱,肚子有点涨。 这一刻茶足饭饱,便自然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青纯洁无瑕,像一朵莲花儿。 小红那勾人的红眼皮,膨胀的胸膛……嗯,得给她换大号衣服了。 娘子今天怒气冲冲的样子,冷艳动人。 她一生气,冷冰冰的脸上,一双水灵眼睛透着恨意。 着实吓人。 但那如同神只一般高高在上,威严中透出的一种莫名魅力,真的又摄人心魄。 不过,娘子聪慧,今日一番说辞,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千万可别落下什么破绽。 嗯,待会喝过虎鞭汤,还需加把劲,让她口服心服才是。 对了,那包“六味地黄丹”,还是先不要服用了。 别弄得像上次的“天竺神药”一般,再把自己穿到更远的朝代去…… 正躺着沉思,房外脚步轻响。 听声音,便知来的是小青。 徐子凡放下戒心,坐在床边。 小青双手捧着一个木盘,盘中一碗热汤,正冒着白气。 她进了门,转过屏风,便看见了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徐子凡。 忽然娇羞无比,低头放下热汤,转身就要出去。 “小青,别走,姑爷问个话。” 徐子凡嬉笑着,遮起了长衫。 小青背对着他,身后线条匀称,紧致。 “姑、姑爷,你穿好衫子,免教旁人看了误会。” “呵呵,好罢,我就依了你这丫头。”徐子凡起身向她走去:“夫人在做甚么?怎么久不见回房?” 徐子凡把手搭在小青肩头,她一个哆嗦,闪在一边。低声道: “夫人在跨院,教训下人们呢。” 徐子凡疑惑:“怎么又在训人,出了啥事?” 小青余光扫向徐子凡,见他穿好了衣服,便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 “今日姑爷闹了一场,夫人怕小的们出去乱说。便唤了所有人来,正训斥呢!” “喔,夫人也是的,管人管得太紧了些。” 小青忽而有些激动,恳切道: “姑爷,你再莫惹夫人生气了,她一不高兴就拿小的们撒气。上回打的王小三,还下不来床……” 小青说罢,又低着头。 徐子凡惊愕不已,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如此看来,定然是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说罢便带着小青出了厢房。 徐子凡瘪着嘴,径直走进了跨院。 大院中点着几盏灯笼,百十号人正跪在当院,低头听柳熙月训斥。 嘶,场面有点肃穆,徐子凡一下子硬朗不起来。 他只能缓步走到柳熙月身旁,望着众人,不知道说什么。 但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对这个等级森严,尊卑关系分明的社会很不适应。 明明是主子的错,却要这些无辜的下人跪着受罚。 当中还有几个驼背老人,甚至孩童。 这是什么事啊! 徐子凡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转身“咕咚”一声跪在了柳熙月眼前。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徐子凡的错!与众人无关,要罚便罚我一个好了!” 柳熙月一惊,见徐子凡跪在脚旁,脸色大变。 这要换作以前,跪便跪了。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尤其听过徐子凡做的那首词之后,她对徐子凡的态度更是判若两人。 她急忙起身去拉徐子凡,口中埋怨道: “相公,奴家并未惩罚他们,只是在训话。你快快起身,折煞奴家了!” 众人听见柳熙月口称自己为“奴家”,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这赘婿,今时不同往日啊。 徐子凡赖在地上不起来,转头指着大家说道:“他们不散,我便一直跪着。” 柳熙月无奈,只好朝众人挥挥手:“都散了,回房的回房,归家的归家。” 众人唱一个喏,纷纷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土,低头离去。 有几个小厮,临走时还对徐子凡投来同情与崇敬的眼神。 待众人散尽,院中只剩二人。 柳熙月轻轻掐了徐子凡一把,娇呼道: “死相,堂堂一个大才子,跪在我面前像什么话?快随我回房歇了去。” 徐子凡挣扎起身,哀叹一声,腿有些麻。 听到柳熙月的话,他又郁闷不已。 “娘子,我且问你,你知道一个叫苏轼的人吗?” 柳熙月挽着徐子凡的胳膊,想了想,说道: “苏湿?苏家庄打小一直爱尿床的苏家儿子吗?” “并非此人,我说的是个会写诗词的人” 柳熙月蹙眉:“我也通读历朝诗词歌赋,但从未听过此人。相公为何有此一问?” 徐子凡展颜:“随口一问,没有便好。如今我已年满二十,尚未取字。 只觉这‘苏轼’二字,甚合我意。娘子以为如何?” 柳熙月闻言露出欣赏的笑容,说道: “相公,取了字,日后也好做官!只是这两个字,却是何意?” “这字……”徐子凡沉默了。 这两个字,却也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娘子,这字,不为别的,只为我的身体复苏而取。”徐子凡胡诌。 柳熙月却非要认真,又问道:“既是有这个缘由,苏字却也说的通,那‘轼’字却难说,” 轼,是马车前的扶手,女人的手腕粗细…… 徐子凡一激灵,便嬉笑道: “娘子,轼是车上的物件,你把我当作能坐的车,便是说的通了。” 柳熙月又惊又羞,慌慌张张朝屋子跑去。 “哪有这样取字的,太儿戏了!” 徐子凡紧随其后,进了房间。 那一碗虎鞭汤,不热不凉,温度刚刚好。 徐子 第21章 床散架了 一日一天,一夜无眠。 东方已白。 厢房内,徐子凡再一次倒了下去。 他彻底被掏空。 桌上的凉茶,喝了三大壶。 茅厕去了四趟。 大床移动了方位,歪了。 床垫有一半耷拉在床外面。 锦被完全落在地上。 柳熙月的发丝凌乱不堪。 听见外面鸡叫,她侧目望向徐子凡。 徐子凡双眼紧闭,鼻息厚重,累得像一只老牛。 柳熙月心满意足地起床。 战场太残暴了,她不得不打扫一下。 除了主战场,和倒在战场上的勇士以外,她细致地收拾着别的地方。 包括她自己,也经过了一番打扮。 虽然一夜没有睡,眼皮都抬不起来,但浑身依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过瘾。 那是做女人的好处,男人们理解不了。 屋外人声渐起,家里的长工和佣人们都开始忙碌了。 跨院隐约传来护院们练拳的声音。 柳熙月心中有点羞怯,昨晚欲令智昏,叫声很大,肯定被下人们听见了。 “听了就听了,那种时候,难道还忍着不发声?那不是要憋出内伤吗?” 柳熙月走到床边,把被子轻轻盖在猛士身上。 转身走了出去。 徐子凡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说话。 “小青,今日不要去喊姑爷,让他再睡会儿。” “柳伯,你再去一趟县城,还照先前一般,多买些补品屯着。免得入了冬买不到了。” “小红,今天吩咐厨房,宰只羊,多杀几只鸡。让大家吃好些,才有力气干活。” …… 徐子凡无力地冷哼一声,心中嘀咕:“还要买那玩意,下回再不喝了!简直把老子当叫驴!” 一觉睡到午后。 起了床,浑身软绵绵的。 窗子紧闭,屋内光线暗淡。 转过屏风,桌子上已经摆了丰盛的午饭。 柳熙月正坐在桌前绣花。 徐子凡简单洗了洗,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柳熙月有点疲倦,却微笑地望向他,说道: “相公,真猛士也!” 徐子凡瞪着她:“娘子,壮士别无他求,但求有酒足矣。” 柳家虽然酿酒,但不许家人饮酒。 只因柳振宗辞官之事,与醉酒有关。 柳熙月眉头微蹙:“相公,家训怎敢违背?不如我与你盛一碗虎鞭汤来。” 徐子凡连忙吐出嘴里的食物,拦在门口叫嚷: “万万不可啊娘子!如此猛补,如同谋杀,你休要害我!” 柳熙月又坐回桌前,掩嘴笑道:“相公莫怕,我也是知理的人。此物大补,一月食用两次足矣。” 徐子凡长吁一气,放下心来。 吃过午饭,小青捧过热茶来。 徐子凡呷了一口,望着柳熙月手中的针线活说道: “娘子,你怎的做起了仆人的工作?” 柳熙月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道: “趁早做些婴儿的小衣服小鞋子,免得做了母亲,到时仓促。” 徐子凡心中惊骇,做丈夫,这个不用准备,轻车熟路。 做父亲,却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时无措。 先得在心里习惯一阵子,免得到时候慌慌张张,连娃儿都不会抱。 嘶,一想起胖嘟嘟的光屁股娃儿,那萌萌的样子,岂不把他融化了? 二人谈到孩子身子,气氛甜蜜、温馨,一时充满了无尽幻想。 二人笑嘻嘻地聊正事,聊着聊着徐子凡却忽然皱起眉头。 柳熙月看见徐子凡不悦,便问道:“相公,何事烦忧?” 徐子凡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 正是未时,太阳毒辣。 人们早都去了阴凉处,偌大院中并无一个人影。 徐子凡又回到桌前,低声说道:“娘子,我有一事不明。” “又是何事?鬼鬼祟祟的。”柳熙月抬起头。 徐子凡又品一口茶水,说道: “娘子,舅舅处置刘泡子那一案,甚是教人生疑。依我看,萧白也不像是凶手。” 柳熙月盯着他,眼神也透着怀疑: “本就不是萧白他们做的,我已问过他了。那日他们并没有找见刘泡子,空手回来的。” 徐子凡放下茶杯,起身说道: “那却奇了,舅舅为何不去查明,却要如此糊涂的结案?” 柳熙月放下手中的针线,也站起身: “舅舅还不是为了我们考虑。柳家虽然庞大,但朝中也有不少敌人。 一旦被他们抓到任何把柄,又会再次弹劾柳家。多年前父亲饮酒误事,遭到他们弹劾。 父亲只好辞了官,季父也受到影响,从尚书降为了侍郎。” 徐子凡愁眉不展,问道: “娘子,萧白……究竟是什么来历?看起来,他与你的关系不浅。” 柳熙月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啧声道: “你怎么又疑到他身上了?萧白是父亲的亲信随从,他自小便跟着父亲,忠心耿耿。 十多年前,父亲在路上救过一个小孩,他的家人都被强盗劫杀了。 父亲率兵剿灭了强盗,便收了这孤苦无依的孩子,他就是萧白。” 徐子凡摸着下巴,自语道: “如此说来,父亲便是把萧白当作养子一般看待了。嗯……娘子,当初为何不选了他做相公呢?” “啪”,这一巴掌,打在了徐子凡头上。把他头顶的发簪都差点打落下来。 “你这浑人!尽说些胡话!那萧白,我一直当作弟弟一般看待。 虽然……父亲当初有意成全,可我怎能相从!” 徐子凡重新插好发簪,打消了心中的疑惑,笑道: “是我误解了娘子,该打!” 柳熙月把手一扬,又温柔的抚在徐子凡脸上,赞道: “我这相公,貌若潘安,情如宋玉,才又比得过那子建。我怎舍得下 第22章 耕不坏的地 二人小心相扶,从破床板中走了出来。 徐子凡憋了一肚子火,回身又踢了一脚。 床完全倒塌,结束了它悲惨的一生。 西厢房靠南的下房中,住着小青与小红两个近侍丫头。 二人听见东厢房中的响动,急匆匆跑了进来。 看着倒了一地的床板,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熙月白了二人一眼,嚷道: “我说床不结实,相公非要在上面练功。这倒好,连一个鲤鱼打挺都没撑住!” 她又指使两个丫头,去拆洗被褥。 自己独身回到了隔壁房间,倒头躺在徐子凡睡过的床上,眯起了午觉。 徐子凡不多时才睡醒,一点困意都没有,便转身来到了跨院练武台上。 正是下午太阳斜射,整个大院里都热着冒气。 护院们也都躲在房里睡午觉,一个人影也没用。 徐子凡索性脱下长衫,搭在练武台边的木栏杆上。 赤着上身走上练武台,绕着半个篮球场大的平台慢跑了一会。 等到腿脚都活动开了,浑身也大汗淋漓。 这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这几天高强度的输出,虚得跟棉花一样。 还没开始正式训练,就已经吃不消了。 他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呼吸均匀了下来,他站在台子上打了一套“咏春拳”。 又是浑身乏力,趴在栏杆上休息。 这不成啊,以后得每日训练才是。 空有一身技巧,身体底子不行那能成。 坚持在大太阳下面练了半个时辰,整个人差点废了。 走下练武台,抓起长衫搭在肩头,向外面走去。 路过门口的一排房子时,里面的十几个护院都冲了出来。 他们躬身朝徐子凡拜了拜,唱了个喏。 “姑爷,方才小的们看见你在台上打拳,拳法眼生得很,不知叫做什么名儿?” 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胖子,名叫金武。 徐子凡微微一笑道:“无师自通,瞎练的。你们明日几点习武,我也来凑凑热闹。” 金武粗壮的手臂向前一拱,说道: “姑爷,除了夜间巡逻的几个之外,我等皆是闻鸡起舞,天不亮便练开了。” “好,明早我也来个闻鸡起舞!” 徐子凡出了跨院,向先前的房间走去。 进了门,几个木工正拿着墨斗和曲尺丈量着。 小青站在一边监工,指指点点。 徐子凡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猛喝了一气。 又走到小青身旁。 小青看他赤着上身,羞得背过身去。 “小青,这几个木工师傅,手艺怎样?上次那床做得跟豆腐一般,不经折腾。” 小青闻言红着脸,不发一言。 墙边一个白须老木工,放下手中的墨斗,拱手说道: “东家,鲁铭不是夸嘴,祖上便是鲁班爷。木匠这一门技艺,在大乾朝里,老朽还没服过第二个。” 小青接着说道:“鲁师傅年轻的时候,在宫廷里面做活,老了才退下来的。” 徐子凡也拱手笑道:“原来是鲁大师,活做好了,工钱翻倍。” 鲁铭闻言,便不高兴了。嘀咕道: “在京城的时候,柳老爷念我同乡,对我十分照应。今日做张床而已,休要提起钱来,显得生分。” 徐子凡十分佩服,便出了门,亲自去为鲁大师泡茶。 他的心中,却也生出了别的意思。 这技艺超群的木匠,往后必然会用得着。 不多时,徐子凡拎着一个新的茶壶走了进来。 在桌上倒了一杯,双手捧着热茶敬向鲁铭。 “晚辈眼拙,方才没认出鲁大师,还请恕罪。” 鲁铭虽然年长,但毕竟是下人,见徐子凡如此殷勤,当即感激不已。 他接过茶水,认真道:“往后东家有什么吩咐,鲁老儿必定竭力效劳!” 徐子凡微笑道:“鲁大师可以凭着图纸做出物件来吗?” 鲁铭略一沉思,说道:“再繁复的图纸,老儿定然能做得出来,只是工期会长一些而已。” “晚辈先行谢过大师,往后定来叨扰。” 徐子凡深深一躬,把鲁铭惊了一跳。 慌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扶住了徐子凡。 二人又说了会木工方面的话,徐子凡怕打扰他们,便出了房间。 他轻轻推开隔壁房间的木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柳熙月侧面向里躺在床上,已经睡了一个时辰。 徐子凡小心坐在床边,把手轻抚在柳熙月高翘的臀部。 上下游走一番。 又张开右手,绷直食指与拇指。 丈量着柳熙月的三围。 心中默念:臀围约莫四匝半,腰围三匝,胸围四匝有余。 他又举起手掌,估计了一下。自己这一匝,差不多二十厘米。 默算了一遍,这身体,着实标准,贴到了黄金分割点上。 弄完这一切,柳熙月竟然没醒! 徐子凡大惊失色,娘子,不会有事吧? 难道,牛把地耕坏了! 他心中一急,就把手从柳熙月领口伸了进去,紧紧贴着她的心脏试了试心跳。 还好,心脏在跳动。 估计是昨晚太累了,白日睡得太沉。 “娘子!” “嗯……别闹,晚上再弄罢,奴家困死了。” “……” 徐子凡不免心惊:晚上,也不弄了,我要命。 见柳熙月只是在沉睡,徐子凡放下心来。 地,果然是耕不坏的,得小心牛。 徐子凡转身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静思。 刘泡子一案,多有蹊跷。 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非要灭掉刘泡子? 一个小吏死了,竟是草草结案。 看来,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 小人物的死,并不会有人在意。 萧白去了京城,带着那首千古 第23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柳熙月被他一抓,忽然醒了。 “你这厮!又害得什么病!却来欺我,抓的这般疼!” 柳熙月怒声大骂,又把徐子凡吓了一跳。 他这一抓,正中要害。 女人那物件,与男子不同。 虽然生得饱满,但经不住大力扭扯的。 徐子凡急忙松了手,又笑脸赔着不是。 柳熙月咬着牙,解开长裙,又解下抹胸查看。 只见傲峰上两只手印子,已经红了。 “贼冤家!你又犯的什么病?” 柳熙月双手轻抚在胸前,怒视着徐子凡。 徐子凡心跳不止,担心抓坏了柳熙月,那就是大罪了。 他只好又贫嘴说道: “娘子,那虎鞭汤着实厉害。昨晚喝的,到现在心里也好似猫儿抓一般。 方才我看见娘子娇艳欲滴,把持不住,便做出这兽事来!那汤,以后我不喝了。” 柳熙月见徐子凡说得也有几分理,便又重新穿戴起来。 瞪着眼睛呵斥:“你这贱手,弄得人家好生疼痛。今晚,定要报你这一抓之仇!” 徐子凡心如死灰,哀求道:“娘子,饶过相公吧!让老牛歇息一日。” 柳熙月又侧身睡去,懒得再做理会。 徐子凡只好也挤在床上,从后面紧紧挨着她。 右手拉开裙带,探进去轻轻抚摸着受伤之处。 一边尽力讨好她,一边附耳低语道: “娘子,先莫睡,说会儿话。” “嗯……说罢。” “娘子,为何执意要我做官呢?”徐子凡单刀直入。 “做官有甚么不好?难不成……你一直要做个低贱的赘婿?” 徐子凡一听“低贱”二字,心中不悦,手中便多使了几分力气。 “啊哈……相公轻些,疼。” “做官有什么好?忙的跟狗一样不说,还要背井离乡。 莫不是……你想把我支开,然后去寻新欢?” 柳熙月闻言,气得牙齿打颤。 本想转身来打徐子凡,凹凸之物却被徐子凡抓在手中,转不过身来。 她只好用脚向后蹬了徐子凡几下,娇嗔道: “你既是如此说,今后我便跟着你,形影不离。免得你一阵阵的无名醋,吃得我心烦。” “这……”徐子凡竟一时语塞。 唉,前世单身无人伴,今朝恋妻如狂魔。 只是,这种甜蜜无间,能不能长久? 对现在的徐子凡来说,与其说是他突然出现在柳熙月的生命中, 不如说是老天突然开眼,赐了他一个白富美。 久旱逢甘霖啊! 徐子凡怎能不恋妻? 只是,今后柳熙月跟紧了他,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乾朝的勾栏瓦舍,他都不曾去过的。 那里面的歌声,清纯动人。 琴瑟交响,一派迷人之景象。 唉,日后便不再恋妻如斯了,像个馋奶的娃儿一般。 大千世界,出去走走,也是极好。 徐子凡心中遐想,手中并不停歇。 柳熙月忽然轻哼起来,鼻息急促,转身拦腰去抱他。 坏了,撩起火了! 徐子凡猝然跳下床来,抓着鞋子就向外面跑去。 身后传来焦躁的喊声:“相公回来……” 徐子凡不敢回头,蹲坐在门口的木门槛上,穿起鞋子。 紧紧掩上门,扭头走了。 不是他无情,而是老牛有苦难言啊! 那些没有结过婚的单身光棍儿,怎知其中艰难? 自从他穿越以来,那一日,他没有耕耘? 保命要紧,来日方长嘛! 徐子凡拉着白马出了门,跨马向南奔去。 他想去看看王小三,这小子嘴贱,挨了一顿鞭子之后,听说还不能下床。 但他并不知道王小三的家在哪里。 下午的柳家庄,人们都去农田忙碌了。 村中连一个游荡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在庄边的水渠边,才看见了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 徐子凡勒住马,叫道:“小子,你知道王小三家吗?” 小男孩从水渠中抬起头,睁大清澈的眼睛,打量着衣着华丽的徐子凡。 他低头唱喏道:“大叔,我知道他家的。” 徐子凡朝他招手:“来,给叔叔带路,叔叔给钱与你买吃的。” 小孩放下手中的木船,跳了过来。 徐子凡伸手,把小孩拉上了马背。 二人顺着村中的一条小巷,拐了进去。 一条凹凸不平的土巷,又深又长。 巷子两边是枯枝围城的矮墙,小院中是低矮的土坯房,房顶铺着茅草和秸秆。 这一片全是这些残破不全的茅草房子。 再往里走,景象更加破败。 徐子凡脑中响起了柳熙月的告诫:“你到底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穷人。” 今日一见,果然惨不忍睹啊。 马儿慢走,小孩欢快地给他指路。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一座同样破落的院前。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 小孩兴奋地叫起来,仿佛自己完成了很重要的任务一般。 徐子凡下马,又把小孩抱了下来。 伸手从腰间的钱袋中摸出十个铜子,递给小孩。 小孩睁大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不认识铜钱。 他并不伸手拿钱,而是不住地摇头。 徐子凡只好拉起他的小手,把钱塞进了他的手中。 小孩这才反应了过来,拿着钱兴冲冲地向巷子外面跑去。 “小子,你叫个什么名儿?”徐子凡大喊。 “我叫柳俅儿,大叔!”小男孩扭着光屁股,飞快地跑了。 院中的草房中,咳嗽一声。 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 “院外来了那个客人,你自己进来罢。小的伤疮发作,恕不能出来见礼了。” 徐子凡拉着马儿进了院子,把马儿拴在一棵小梨树上,走进了 第24章 诡异的定县 徐子凡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吃人的朝代啊! 他的心中萌生了一丝做官的念头。 做了官,便能铲除这些社会毒瘤。 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勾栏瓦舍里面……查案子。 还能解救那些被人贩子,卖进青楼的良家女子。 为了帮助广大穷人,他更加坚定了做官的决心。 徐子凡望着涕泪满面的王小三,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钱袋子。 许二楞交给他的钱袋子里面,一共有散银十几辆,铜钱数百枚。 这些钱,都有许二楞这样的小吏近一年的俸禄了。 他当时还纳闷,许二楞怎么舍得把钱全部交给他。 原来,这家伙干着黑心的高利贷买卖。 再加上在牢里面巧取豪夺,这家伙肥着呢! 徐子凡从钱袋里面掏出五两银子,掂在手中,心中有点不舍。 他一个赘婿,弄点钱也确实不容易。 柳熙月按例每月才给他两贯使唤钱,月头一贯,月中一贯。 平日不出门,这些钱确实用不完。 一旦接济穷人,两贯钱压根不够塞牙缝的。 王小三盯着他手中的银子,忽然就不哭了。 双眼放光。 “王小三,你还欠着许二楞多少钱?” “五十贯。”王小三咽了口唾沫。 艹,徐子凡一皱眉,又把银子塞进了钱袋中。 五十贯,那是五十两银子,坑太大,不用填了。 “王小三,我干脆去给你找个郎中,免得你又糟蹋银子。” 徐子凡转身往外面走。 王小三扑过来,“咕咚”一声跪在门口,不断地磕头喊叫: “徐大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就施舍小的几两吧,小的甘愿为奴为仆,来伺候老爷。” 徐子凡刚要迈出门槛,不料被那王小三一把抓住长衫,迈不出步子。 徐子凡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放手!银子是断不能再给你了。今日给了你,转眼又去塞进许二楞的袋子里面。 明天我去城里,与那许二楞讲一讲,兴许能免了你的债,岂不是好?” 王小三松开了手,眼巴巴望着徐子凡牵着马出了院子,欲哭无泪。 出了院子,徐子凡隔着篱笆墙喊道: “郎中来了你只管治伤,钱我一并与你付了!记下了么?” 王小三跪在院中跪拜:“记下了,大爷!” 徐子凡骑上马,朝家中奔去。 他心想,明日便是王铁锤交货的日子。 赶去城里,顺道去寻那许二楞。 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最好能把这王小三的债给免了。 这家伙,实在也可怜。 转眼到了家中,此时太阳也已下山。 家中点起灯火来。 下人们早吃过了晚饭,有些长工累了一天,老早地睡了。 有些睡不着的人,都去跨院看护院们对打了。 时不时爆出一阵掌声。 徐子凡把马交给一个下人,转身去了浴房。 这大户人家,连浴房都比得上那殿堂一般,装饰华丽。 地上铺的是大理石方砖,墙体也是石砖砌成。 房中有两个浴缸大小的长方形木桶。 防水木质,并列在浴房中央。 水池中间靠墙的位置,有一口大铁锅。 锅中正冒着热气。 锅在浴房内,火灶却在外面。 外面的人烧起火,水热了,房中的人便可以不断添加热水,保持浴桶的水温。 大冬天里,便也可以自在地洗澡了。 徐子凡关了门,脱了衣服跳进木桶内。 下人们早准备好了温水,他泡在水中,浑身舒适。 手搭在自己白净的身上了摸了摸,忽然想起同样的部位,王小三的身上又脏又烂。 尤其那几条小白虫子,还有身上不断飞来飞去的蝇虫。 让他有了作呕的感觉。 他总以为,自己的身上有些地方洗不净。 他拿起一条巾帕,不断地擦拭着身体。 直到身体发红。 他把自己淹在浴桶之中,闭眼感受着。 这感觉,无比真实,并不像梦。 多日来,每当他睡醒,总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 看到娇妻躺在身边,他又会彻底醒过来。 这是真实的世界。 前几日,他还误会柳熙月,以为是她指使护院杀了刘泡子。 现在看来,这定县的水不浅。 罔顾人命的县令,狡猾的县丞,粗暴的县尉,放高利贷的班头…… 这澡,洗了半个时辰。 直到柳熙月和小红敲门,他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柳熙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拉着他回到了房中。 “死相,今日偏偏来害人家,闹得午觉没睡好。下午去哪里野了,回来竟是这般愁眉苦眼的?” 徐子凡恍然大悟,自己答应要给王小三找郎中的,一回来就忘了。 便一步冲了出去,直奔倒座房。 柳熙月愣在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给了柳福五两银子,让他去集镇上寻个好一些的郎中,去给王小三治伤。 安排完这件事,心中轻松起来,肚子也咕咕叫了。 早又过了晚饭的点。 只能又叫小青热一热饭菜了。 回到房间,柳熙月正坐在书桌前挥毫。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柳熙月提笔沉思。 “相公,奴家总以为,这词情思细腻至极。不似你这般滑溜。” 徐子凡趴在桌前只管吃饭,心思并不在词上。 “相公,奴家总以为,你经历过万般情劫似的。” 柳熙月盯着宣纸上的词,不断地问徐子凡。 “相公,你怎的不作声?”柳熙月望了一眼干饭中的徐子凡: “跟我说说词中之意么!” “食不语。”徐子凡埋头刨饭。 柳熙月 第25章 百味馄饨 这个时代的人,大富人家上厕所,也用厕筹擦屁股。 厕筹是啥? 小木片啊! 用完在水里洗洗,下回接着用。 徐子凡实在用不惯。 每次他都是用写字的宣纸。 对,就是“洛阳纸贵”的纸。 柳熙月当然不答应了。 一来纸贵,这倒不是主要原因。 二来嘛,在他们的眼中,纸是神圣的。 那是书写功名的东西啊! 那种对纸的态度,就像现在的人对冥纸的态度一样。 谁会拿祭祖的纸钱去擦菊花? 而对于徐子凡,纸就是纸。 宣纸柔软,叠在一起擦菊花,堪比卫生纸。 从茅房出来,心情舒畅。 徐子凡走进了房间。 抬头却看见柳熙月寒眉冷目,坐在书桌前。 “怎的了?”徐子凡轻声问道:“不就是几张纸么?” “徐子凡。”柳熙月开了口,但声音却像变了一个人:“你变了!” “娘子,何故如此?”徐子凡心惊,这娘们又开始怀疑我了。 “你先前不是这样的。”柳熙月疑声说道:“先前的相公,惜纸如金,热衷于功名。” 徐子凡深吸一气,叹道: “娘子,我只是想,子嗣之事体大。等我们有了孩儿,我便一心求取功名。这样可好?” 柳熙月眉头渐渐舒展:“这才像原先的相公。” 徐子凡松了口气,这娇妻,好难伺候。 “相公今日去了哪里?回来后眉目不展,又遇见甚么难事了?”柳熙月问道。 徐子凡见问,便把王小三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完叹了一声,嘟囔道: “舅舅手底下,怎么尽是这些泼皮无赖。难不成,舅舅也参与其中?” 柳熙月面露不悦,却也并没有骂徐子凡。 她只是憋着嘴说道: “上回我便觉得舅舅做事唐突,好似不是个好官。但他毕竟是长辈,又是县令,我们不便过问。” 徐子凡冷哼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明日我便去寻那许二楞,我看他到底是个甚么货色!” 柳熙月皱眉道:“你不要找事,免得又被人家打一顿。” 柳熙月停了一下,又说道: “明日几时去?我陪你去罢。” 徐子凡点头:“也好!一同去,免得又把我一个人关进臭牢里面!” 柳熙月扬起手:“相公又来讨打,定县谁敢关我?” 徐子凡抓住她的玉臂,笑道:“你不带护卫,人家便不认得你,照打不误!” “哼!明日就你我两人前去,看谁敢无礼!” “如此甚好!” 二人拥在一起,又去到那大床之上,滚在一团。 闹了起来。 少顷,徐子凡摆手求饶:“娘子饶命!我身子虚的厉害,今夜我们早点歇息罢。” 柳熙月故作嗔怒,娇声道:“吆,牛终是累了,田却越来越肥。” 徐子凡瞪着眼:“睡了睡了,牛也是要歇息的。” 熄灯而眠。 第二日一早,徐子凡果然闻鸡而起。 又去跨院和一众护院打了一通拳脚。 果然浑身舒畅。 这才回到厢房,洗漱一番。 又去看那床铺之上,柳熙月还在拥被沉睡。 徐子凡走过去,一把掀开锦被,对着翘臀轻拍一掌。 柳熙月才懒洋洋的睁开睡眼,不太情愿的起了床。 又是一番梳妆打扮,耗去了半个时辰。 唉,女人。 上了马车,已是太阳高照。 赶车的依旧是柳冬子。 二人也不吃早饭,径直奔县城而去。 入了城,柳冬子认得路,一口气赶到铁匠铺。 徐子凡跳下车,柳熙月坐在车上打盹。 王铁锤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早已立在铺子前面,头顶的货架上挂着一副精致的双截棍。 看见徐子凡走来,王铁锤取下双截棍,交到他的手中。笑道: “公子,验验货,可还满意?” 徐子凡垫在手中,望着明晃晃的铁质武器,笑了起来: “好个王铁锤,手艺果然精湛!” 王铁锤搓着一双大手,憨笑道:“公子,上回那丫头怎么不来?” 徐子凡瞪了他一眼:“丫头嫁人了!” “甚么?”王铁锤双眼突然失色,轻叹一声,默默向里走去。 “王铁锤!下回我还来找你!”徐子凡手中舞动起双截棍,灵活自如。 “公子尽管来罢。”王铁锤转身去了铁匠铺后面,紧接着一通“乒乒乓乓”的抡捶声传来。 徐子凡纳闷,这家伙,莫不是看上了我的小青? 哼!小青不卖的! 徐子凡收起双截棍,插在腰间,上了马车。 “驾”一声,柳冬子调转马头,向大路拐去。 “夫人,这便回去么?”柳冬子问道。 “哪里有好吃的早饭?先去填饱肚子”徐子凡说道。 柳冬子一听吃的,来了劲。 “姑爷,城东的‘百味馄饨’,那是出了名的香!赶早儿去还能吃上一碗,再迟一会,就没了!” 徐子凡肚中正饥饿着,被柳冬子一说,口水流了出来。 “赶快去,夫人快饿昏了!” 徐子凡伸出两指,按在柳熙月细直的鼻子下面。 柳熙月拍了他一巴掌。 徐子凡把嘴唇挨在她的耳畔,低声笑道: “娘子,你近日老是犯困,估计是有了身孕。” 柳熙月睁大眼睛,又惊又喜:“真的么?” 徐子凡故作正经道:“老夫掐指一算,是个龙凤胎。恭喜夫人!” 柳熙月推了他一把,冷脸道:“又没正经,贫嘴。” 说说笑笑,马车已经到了城东。 二人下了车,望着熙熙攘攘的食客,又犯了愁。 来晚了,不大的店面里面,人挨人,碗对碗。 柳冬子把马拴在店面一 第26章 三里香 店主应了一声,只得乖乖舀了三大碗百味馄饨。 柳冬子端了两碗,四处寻找空座。 旁边的食客一看,都端起碗,让出了一张空桌。 柳冬子把两碗馄饨端上桌面,朝外面喊道: “姑爷夫人,快来吃混沌!” 自己端了一碗,又去那墙角的一个空座上,和别的食客挤在一起用餐。 许二楞一躬身,笑道: “二位慢用,小的还有公干,便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慢着!”徐子凡一把扯住他的肩头,说道: “你且别走,等会有事相商。” 许二楞面带难色:“徐爷,小的只恐迟了,大人哪儿不好交代。” 徐子凡也不管他说的,拉着他,并着柳熙月进了馄饨店。 “不妨事,只坐片刻便好。” 徐子凡按住许二楞坐在桌边。 柳熙月皱了下眉头,用嘴吹了吹木凳,双手拦着裙子,坐了下去。 柳熙月一坐,许二楞立时站了起来,沉声道: “二位自吃,小的去打一坛早酒过来。” 徐子凡咧嘴大笑道:“许二哥,仗义!” 自穿越以来,他滴酒未沾。 也不知道这乾朝酒水,味道究竟有多寡淡。 即便寡淡,那也是酒啊! 酒的好处,那还需要多说嘛。 正在心中遐想,柳熙月却故意咳了几声。 徐子凡望着她的怒容,挤眉弄眼道: “人这么多,娘子快些吃罢。多少喝点儿水酒,兴许还能作一首新词出来。” 柳熙月也是知礼之人,周围人多,她一个女流,怎能当众教训相公呢。 只能低头咬了一口馄饨,登时眉目展开,啧声连连,连叫了几声好吃! 徐子凡也抓起汤勺,吃了一口。 虾仁味道,直香到了喉咙。 又连续吃了几口,却是那香菇味、鱼肉味、蛋黄味…… 徐子凡不禁赞叹道:“果然是个百味馄饨,一颗馄饨便是一个味儿,竟没有重样儿的。好吃!” 二人出门仓促,没有吃早饭。 又加上这馄饨分着各种味道,直吃的二人不住的夸赞。 少时,馄饨见了底。 许二楞也抱着酒坛子走了进来。 他自去店家柜台取来三个黑瓷碗,放在桌上。 “徐爷,夫人,这坛‘三里香’是正店里面的上酒,出了名的香醇!” 柳熙月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柳冬子早已站在马车前面。 徐子凡一怔,急忙追了出去,拉着柳熙月衣袖笑道: “娘子,我就饮一碗,马上就出来。” 柳熙月上了马车,转头说道: “只此一次。不过,你要写不出词来,我定饶不了你!你且去饮,我先去逛会香料店,少时便回。” 说罢钻进了车厢之中。 徐子凡挥手,喊道:“少时,我定写出一首惊天之作出来。” 柳冬子在手心吐了一口唾沫,轻甩鞭子。 马蹄呱嗒,渐渐远去。 徐子凡回忆着柳冬子刚才端碗的手,一阵作呕。 他又返回店中,心情却是异常激动。 有多少才子不爱酒的呢? 许二楞打开酒坛,倒了两碗酒。 果然香气扑鼻而来,醇香浓厚。 那色泽,却是更加诱人。 琥珀色的液体流入碗中,激起一片酒花。 黑碗,黄酒,白色的酒花。 黄酒? 看色泽,闻气味,徐子凡已猜到了。 “徐爷,尝尝这‘三里香’,可合你的口味否?” 许二楞端起一碗递给徐子凡。 徐子凡嬉笑着,接过碗来。 嘴角竟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滴口水。 “干!”他轻喊一声,迫不及待的凑嘴吸了一大口。 酒还是温的。 正好,黄酒热了喝,妙极! 一口香汤下了肚,温热了一路。 一种久违的舒畅。 浓郁之中,略带着一丝酸、甜、苦、辣。 和着醇厚的香气,浑身为之一振。 又急忙把碗中之物,尽皆灌进了肚子。 放下碗,深呼一起,不禁叫了起来: “果然是好酒,味道甘甜爽口,妙极了!” 许二楞憨憨的笑着,嘴角勾起一抹怪异。 他抓起酒坛,又给徐子凡满了一碗。 “徐爷也是好酒之人。今日回去,我与你装几坛,全做二次的见面礼!” 徐子凡见他这么殷勤,竟有一丝不好意思。便开口问道: “许二哥,这一壶酒,值不少钱罢?” 许二楞伸出两指说道: “这酒市价二百文一坛,可惜一般人也买不到。” 说到钱,徐子凡忽然想起了正事。 他刚刚吃了人家的馄饨,又喝了人家的酒。 现在又要人家免除王小三的账,心中一时有点波澜。 转念又一想,他这些殷勤,却都是那些黑心钱换来的,心中便又平静了不少。 “许二哥,我有件事情,还请你帮忙?” 徐子凡抬眼望着他,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许二楞喝了几碗酒,脸色已然发红。 这人虽生的壮实,却是个不胜酒力的小孩桌。 只见他憨声大笑道: “徐爷,你说哪里的客气话!你就是要我许二楞的泡子,我也即刻与你割下来,眼都不眨一下!” 四周的食客听见这话,竟也忍俊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许二楞瞪着眼,又仰头喝了一碗黄汤。 忽然把碗猛拍在桌上,厉声喝道: “我与徐爷说话,你们笑个屁!住、住口!” 店里立时鸦雀无声,众食客连吃馄饨,都不带出声了。 也有几个胆小的客人,馄饨没吃完,竟起身急匆匆离店而去。 徐子凡一看这状况,便知这许二楞平日没少作恶。 放高利贷的,有几个善茬? 而且还是县里的 第27章 周老爷教治有方 徐子凡纳闷,难道许二楞并不是老大? 上面?又是何人? 看到徐子凡皱眉沉思,许二楞也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起身,向外面奔去。 徐子凡转身去抓,许二楞一闪,已经出了馄饨店。 他站在门口谄笑道:“徐爷少坐,我去去便回。” 说罢撒腿朝西街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喊:“闪开!公人查案!” 众人纷纷躲避,惊呼尖叫。 徐子凡也懒得去追,料想他是去询问“上面”了。 心中疑惑,他的上面到底是谁? 县尉?主簿?县丞? 不会是县令吧? 这些人,除了主簿他没见过,其余的都见过。 县尉看起来阴狠毒辣。 县丞老奸巨猾。 县令嘛,自家亲戚,倒还慈眉善目,一心向着柳家的。 一边沉思,一边自斟自饮。 不消片刻,一坛酒便被喝光了。 这一坛,少说也有三斤。 这乾朝的一斤,比前世的要略重。 毕竟这朝代的人,杆秤是十六进制。 一斤分作十六两。 一两虽不及前世的一两重,但也差不了多少。 徐子凡多日来不断模仿古人说话,连思维都成了古语模式。 喝光了酒,他还不尽兴。 除了脑袋有一丝沉闷,并没有醉意。 “不好!我答应娘子做一首词出来,她才允许我饮酒的。 古诗词,我虽然学了不少,但大多都遗忘掉了。这可怎么是好?” 他一边挠头,一边绞尽脑汁思考。 “早知道前几日好好梳理一下记忆,多回忆几首出来,免得今日挤不出。” 唉……有了! 《鹊桥仙·纤云弄巧》这一首名词,出现在唐朝以后,定然又是一首惊天之作! 徐子凡心中默念起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徐子凡回忆有点模糊,他对古诗词的“平仄”也是马马虎虎。 这首《鹊桥仙》,竟把“久长”错记成了“长久”。 正在兀自洋洋得意。 嘿嘿,这一首,足以完成任务了。 “吁——”一声。 柳冬子驾着马车停在了馄饨店门前。 柳熙月掀开了车厢的布帘子,探头望着徐子凡,招了招手。 徐子凡朝马车走去。 “相公,词作好了么?” “好了,等回去了写给你看。”徐子凡笑道。 柳熙月惊呼出声:“这般快?莫不是打油诗?” 徐子凡深沉的望着她,故作多情之状:“这一首《鹊桥仙》,定然也是惊世之作!” 柳熙月面露惊喜之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相公,又是一首唱得出来的。你再等等我,我去购置一些丝竹,回去与你唱将出来!” 徐子凡浪笑:“娘子,你允诺与我吹箫的,还没吹哩!” “少来贫嘴!”柳熙月笑脸一沉,伸手掩上了窗帘。 徐子凡又回到店里,这才有了几分醉意。 他又张口要了一碗馄饨。 随手掏出十二文铜钱,整整齐齐摞在桌上。 少时,店小二端着馄饨放到桌上。 却并不要钱。 徐子凡一把把钱塞进他手中,说道: “徐爷我是正人君子,怎能少了你的饭钱!” 店小二只好拿着钱,心中忐忑,交给了店主。 徐子凡又开始进食。 这馄饨虽然味美,只是量有点少。 吃完馄饨,还不见许二楞回来。 心里有气,便沉着个脸。 瞪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愣。 又过了一刻钟,许二楞才慢悠悠的出现在了店门口。 他刚才的嚣张劲儿早没了。 脸上不偏不倚,还有一个鲜艳的红手印。 他耷拉着脑袋走入店内,肩上搭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褡子。 他也不坐下,只身立在徐子凡面前,双眼无光。 徐子凡望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心中的气消了大半。 “许班头,谁打了你?” 许二楞急忙用左手捂住半边脸。 口中呢喃道:“徐爷,小的不小心撞的。” “甚么?你不小心撞谁手上了?” 许二楞面露惊惧之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哪个打的你?”徐子凡逼问。 “是县……县尉大人。”许二楞吞吞吐吐。 “县尉?我早就看那家伙不像个好货!”徐子凡忿忿不平道: “待我回去告诉舅舅,让他替你做主!” “徐爷,万万不可啊!”许二楞躬身,脸上浸满汗珠: “小的该死!王小三的账小的这就替他消了。” 徐子凡拉着他,坐在桌旁,皱眉道: “许二楞!好歹你也是牢里的班头,为何要受他这恶气?” 许二楞用手挠着头,头顶露出一块伤疤。 细长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刀劈的一般。 “徐爷,不怕官就怕管哩!只怪小的无眼,错算了那王小三的账,小的这厢赔个不是。” 许二楞说着便伸手取下肩上的钱褡子,放在桌上。又道: “这是三贯铜钱,全做赔礼答谢之金。改日小的定去王小三家中,当面认错。徐爷,这样可好?” 徐子凡大出所料,真是想不到,自己只需一言,不但王小三的烂账消了,还得了这许多赔礼金。 “许二哥,仗义啊!”徐子凡不禁拱起手来,心中充满感激。 许二楞不断挠头憨笑,他那头上的伤疤,渐渐现出淡红印迹。 徐子凡诧异的望了望他的伤疤,却也并未多问。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无非是定县的风土人情,勾栏里的新鲜事儿。 聊到青楼这个话题上,徐子凡又心中不快。 想那王家老大的婆姨,还在青楼之中,两个小孩,也是无依无靠。 他只好又长叹一声,默不作声起来。 许二 第28章 一个禁忌 少时,一个身着短褐的后生,推着一辆独轮车出现在店门口。 车上用麻绳紧紧捆绑着十几坛“三里香”。 他放下独轮车,用手背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又伸长脖子向店里张望。 徐子凡一看车上的酒坛,便知他是前来送酒的店小二。 一把抓起桌上的钱褡子,用力搭在肩上。 心中惊叹:“三贯钱竟有如此沉重,下回零钱不能再让小青拿了,这是力气活。” 出了店,那短褐后生上下打量着徐子凡,拜身问道: “敢问这位可是徐爷?” 徐子凡点头,用手拍着车上的酒坛,应声道: “我便是。这些坛里装的,全是‘三里香’吗?” 后生躬着答道:“这些皆是上品,小人奉命前来交货。”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柳冬子也赶着马车过来了。 徐子凡便指挥后生开始搬酒,一坛坛上好的“三里香”,尽皆搬上了马车。 气的柳熙月怒目而视。 徐子凡借着一点儿酒劲,竟无视柳熙月怒颜。 上了马车,望着美妻与佳酿,他不禁感叹起来: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往柳熙月身边挤了挤,把热脸贴了上去。 不料却换来了柳熙月冰冷刺骨的言语: “冬子!回到家中,你把这些坛子拉到河湾去,尽皆砸到河里!” “是!夫人。”柳冬子轻扬鞭子,马儿跑了起来。 “娘子……不可啊!”徐子凡心中顿时凉透,声音完全变了调。 柳熙月面如冷月,用手指着酒坛说道: “我才不信,离了这些,你便做不出诗词!你把家训当成了什么!” 这一声寒凉的质询,让徐子凡彻底绝望了。 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 失落的眼睛盯着这些黑色的坛子,哭的心都有了。 这婆娘,做事真绝! 徐子凡第一次有了要逃避的心思。 女人啊,伺候伺候得了。天天腻歪在一起,会烦的。 徐子凡认真打量了一眼柳熙月,也是第一次,这美娇娥,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丝反感。 爱酒的人,是懂爱的人。 也是心里容易藏一些事情的人。 只有喝了酒,他们才会吐出那些心事。 可这一刻,柳熙月决断的举动,竟让一向口若悬河的徐子凡,沉默了。 他知道,这些美酒,是保不住了。 “唉。”徐子凡扭头望向窗外:“说什么两情长久,还是敌不过朝朝暮暮。” 柳熙月沉声道:“我许你先前喝酒,你答应我作词,《鹊桥仙》呢?” 徐子凡决然道:“回去便与你写在纸上。” 柳熙月转头望向徐子凡,眼神很复杂。 徐子凡只管望着窗外快速漂移的景物,心绪借着酒劲,早飞向了未来。 做官也许是好的,至少……有酒喝。 娇妻虽好,却不可常伴左右。 迟早,免不了口舌之争。 他有了一丝清晰的压力。 来自柳熙月和她的家族。 二人坐在车上,近在咫尺,却似乎又隔着一重大山。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一路无话。 车子到了柳家门前。 徐子凡下了车,独自坐在门前的照壁下面,嗟叹不已。 柳熙月跟柳冬子低语了一会,马车便径直奔向河湾去了。 车走了,徐子凡忍不住站起身,举头望着那一车逝去的佳酿,黯然神伤。 柳熙月站在门前望着他,喊道:“回家!” “不回!”徐子凡也朝她喊叫,心里凉飕飕的。 柳熙月惊讶地站在门口,似乎也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赘婿的力量。 二人隔着老远,互相对望着,沉默。 正午的阳光照在柳熙月脸上,很快,她白皙的脸上挂满晶莹的汗珠。 徐子凡占尽了便宜,高大的照壁,投下一大片阴凉。 他正站在阴影中。 门房里面看大门的老张,慌慌张张冲了出来,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 “夫人,日头正烈,拿把伞吧!” 说着把伞递给了柳熙月。 这老张,和他的妻子张嫂一样,木讷得很。 难怪守了半辈子的大门,啥也没弄成。 柳福闻言赶了出来,训斥了老张一顿。 他连忙向柳熙月说了一通好话,把她迎了进去。 “他爱站在那儿,就让他一直站着!” 柳熙月扔下这一句,转身进了大门。 柳福心里跟明镜似的,又匆忙跑了出大门,来请徐子凡。 徐子凡还在心疼那一车“三里香”,死活不肯进去。 柳福无奈,只好进去找小青。 他知道,这丫头懂事,也善于劝人。 柳福进去了,小青出来了。 小青走向徐子凡,侧头问道: “姑爷,你今日怎的了?” 徐子凡盯着她,用手指了指大门,低声说道: “她,把我一车好酒全倒进了河里。” 小青闻言十分震惊,脱口说道: “姑爷,你不知道家中禁酒吗?” 徐子凡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禁酒,但不知道为何禁酒。” 小青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那是一个禁忌,关于柳老爷的,平日里谁都不敢提起。” 徐子凡纳闷不已,又问道: “柳老爷不是和官府合作了许多生意嘛,其中也包括酒。可为什么自己家中偏偏要禁酒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小青白了他一眼:“迟早你会明白的。快随我进去吧!” 徐子凡心中惋惜,也只好跟着小青走了进去。 洗了把脸,徐子凡默默地向正房走去。 进了房,大桌上菜都凉了。 柳熙月坐在桌前,并没有动一下筷子。 看见徐子凡进来,柳熙月才开始吃饭。 第29章 燕州之耻 “娘子,哪里不舒服?” 徐子凡拦腰搂着柳熙月,惊慌失措。 柳熙月把手搭在徐子凡肩头,低头紧紧贴在徐子凡怀中。低声道: “方才在门口晒多了太阳,竟一时有点头晕。” 徐子凡抱着她,心中自责不已。又哀叹道: “娘子,亏得你是将门之后。我记得你以前骑得大马,使得长枪。今日怎的这般虚软无力了?” 柳熙月用巴掌轻拍他的胸膛,口中呢喃道: “你竟说得出口,这一段时日以来,日日与你……交合。 一则休息不好,二则久不再健体。才落得这般羸弱。” 徐子凡闻言心疼起来,紧紧揽着柳熙月,竟不能出声。 柳熙月少些片刻,才从他的怀里挣脱。说道: “我去磨墨,你来与我写来。” 徐子凡抓起她的玉手,连忙说道: “怎劳娘子动手,我自去磨来。你快与我去床上歇着!” 拉着柳熙月,进了厢房。 一把抱起她,缓缓放在了床上。 才离开床边,去到书桌旁。 一边磨墨,一边隔着屏风说道: “娘子,自明日起,你需与我一同出巡,多加活动。免得整日窝在家中,耽搁了身子。” 柳熙月轻声应诺道:“明日出门,你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徐子凡轻笑:“如此甚好!” 说罢,心中又一沉重,暗自伤心:唉,可惜了我的一车“三里香”。 少时,他提笔疾书。 一行行行草,笔力遒劲,跃然纸上。 这身体的肌肉记忆也还清晰,行草是他的强项。 写完这首《鹊桥仙》,他心中也是惊喜的。 随即拿了起来,展开来给柳熙月观看。 柳熙月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念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相公!你当真儿是个文曲星下了凡!” 柳熙月喜不自禁,没来得及穿鞋,拖着小袜便跳下了床。 也不顾墨汁未干,一把抢过《鹊桥仙》,端详起来。 徐子凡又是眉头一皱,尴笑。 他伸出双臂,从后面拦腰抱起柳熙月,放在了床上。 “秋后地面冰凉,娘子不可着了凉。” 柳熙月端坐在床边,念了好几遍。才开口道: “相公,这又是一篇惊天之作。只是,后面这‘长久’二字,似乎不合平仄。” 徐子凡陷入沉思,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柳熙月忽而又开口道: “若是把‘长久’改作‘久长’,便对上了平仄。相公意下如何?”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嗯,娘子果然有才!方才相公大意了,惭愧惭愧。” 徐子凡狡黠一笑,连忙夸赞柳熙月。 见柳熙月开颜笑了起来,徐子凡终于放下心,问道: “娘子,我有一事不明。” 柳熙月手捧《鹊桥仙》,低眉问道: “何事不明?说来听听。” 徐子凡伸手接过柳熙月手中的词,转身搭在屏风上。 又回到床边,抚着柳熙月的小手,与她并肩坐在床上。 “娘子,我知道家中禁酒,却不知道为何如此?” 柳熙月侧脸望着他,神情严肃。叹了一声说道: “相公,你莫怪奴家今日鲁莽。父亲辞官归田,皆因饮酒而起。 数年前,父亲身为兵部尚书,掌管诸多兵马。在对北方诸族的战争上,一直是主战的。 只因主战,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的主和派,受到了排挤。父亲嗜酒,一日酒醉,竟当街殴打了户部尚书唐皓。 此人素来与父亲政见不和,便纠合御史等人,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 父亲只好引咎辞职,归田务农、就市经商……” “原来如此。”徐子凡恍然大悟。 “相公,今日那一车黄汤,你要拉回家中。若被旁人听了去,说与父亲知道。莫说是你,就是我,也少不得一顿毒打。” 在徐子凡的记忆中,柳振宗一向稳重,也从未说过重话。 心中疑惑,便又问道: “娘子,我看父亲不似那般刚烈之人啊,怎会当街殴打大臣呢?” 柳熙月轻捶了他一拳,瘪嘴道: “你与父亲相处不多,不甚了解他。莫看平日里父亲一副斯文模样,发怒的时候,便性如烈火,生铁都能咬出几个牙印子来!” 徐子凡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分后悔今日在街上饮了酒,心中暗自担心起来。 柳熙月看见他这般模样,又笑了起来: “相公,这下可知奴家心意了么?今日饮酒之事,我早已封了柳东子的口,他断然不敢说出去的。” “如此,多谢娘子了!” 徐子凡双手又不老实起来,弄得柳熙月一阵娇喘。 “相公,莫再胡闹了,凡事有度,方得长久。” 柳熙月拨开了他的手,正经起来。 徐子凡闻言,也立刻收了手,免得再撩出火来。 “娘子,这乾朝之北,哪些部族……与我朝交恶?” 柳熙月一边躬身穿鞋,一边责怪道: “你这是怎了?北方虎狼之敌,常与我国对峙。袭扰边境,抢劫百姓,你怎么忘了‘燕州之耻’?” 徐子凡努力回忆,脑袋竟有些模糊。 他也懒得努力去想那些久远的事情,伤脑。 原先的“他”,死时服用了过量春药。 由于当时太兴奋,连着大脑也受到了一些损伤,太久远的记忆有些迷糊不清。 “娘子呀!如此大事,我怎能不知?我只是想考考你罢了。” 柳熙月起身,又去捧起搭在屏风上的词来。一边端详一边反问: “考我?有赏么? 第30章 丸子没碎,绣花针弯了 大乾朝不太平啊! 徐子凡思绪万千。 要不成……弄点武器出来? 肯定是困难重重,但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个是他的专业。 知识改变世界,知识创造历史。 只是,手底下无人,弄个屁! 这么一想,做了官,倒是能增加许多胜算。 心中更加坚定了做官的决定。 不过,现在徐子凡还是一介平民。 抱娘子,生娃,是重点。 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是晚,徐子凡又强打起精神来,造了一次娃。 尽管柳熙月极力劝他节制点,保重身体要紧。 但为了乾国的未来,他还是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扑上了战场。 …… 第二日鸡叫一遍,他又早早起床。 带着他的双节棍,去和护院们一起操练。 护院们哪里见过双节棍,他们看见徐子凡舞动双节棍,只当是在耍连枷。 连枷,是农村打麦子的一种工具。 一端是长约五尺的木棍,另一端是用细棍缠绑在一起的拍板。 中间用绳子拴起来,用力拍打,便可以把麦穗中的麦粒拍出来。 他们看徐子凡耍得密不透风,无不惊叫起来。 练完双节棍,他又和护院们对起了拳。 虽然技巧是有的,但气力不足,竟没有放翻一个护院。 打完拳,他赤身坐在练武台边休息。 “姑爷,你这个连枷,把儿短了。” 一个瘦子摸着双节棍,朝徐子凡说道。 看了半天对打的金武走了过来。 他脱去外衫,露出结实发黑的肌肉,向那瘦子说道: “绣花针,姑爷这件武器并非连枷,而是沙陀骑兵的梢子棍!” 被称为“绣花针”的瘦子不依不饶还嘴道: “金武,你休要夸嘴。你又没与沙陀骑兵打过架,你怎知这就是梢子棍?” “我听老爷说起过!”高大壮实的金武转头向徐子凡抱拳道: “徐爷,方才小的看你跟他们对拳,不觉手痒。我也想跟姑爷过几招,不知姑爷意下如何?” 徐子凡望着他一身腱子肉,没好气地骂道: “死一边去,姑爷我今日还有事。改天再打!” 金武悻悻地走开,脸色挂着鄙夷之色。 徐子凡好几天没有看过这种表情了。 虽然是赘婿,但他在柳家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小子居然用这种眼神看他! 这怎么能忍! 徐子凡跳上台子,朝金武大吼: “金胖子!你上来!” 金武冷声一笑,急忙向台上冲去。 但他的脚还没搭在台面上,就被徐子凡一脚踢在胸前,摔了下去。 “姑爷!小的还没准备好!” 金武爬了起来,用手掌擦着胸膛上的脚印子,憋屈地喊叫。 “金胖子,这一招,叫做攻其不备!” 这一声喊,明显带着几分怒气。 金武虽笨,也听出了意思。 他站在台下,不敢上去了,有点怯场。 “上来!”徐子凡大喊。 金武无奈,只好绕到了练武台后边,一甩身子,跳了上去。 “姑爷,得罪了!” 金武喊了一声,摆开了架势,表情竟有点傲慢。 “姑爷,来吧!” 徐子凡垫脚跳了起来,心中生气。 刚才对打了一阵子,明显累了。 这缺德的金武又故意来挑战,难不成想让自己当众出丑不成? 徐子凡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金武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儿,比徐子凡高了半个头。 身体又胖又壮,就是站着不动,以徐子凡现在的体力,也无法打倒他。 怎么办? 这种擂台比武,是没有规则的…… 徐子凡歪嘴一笑,计上心来。 “胖子,我来了!”徐子凡向金武跳去。 挥拳砸向金武脸部。 金武仗着身强体壮,叉开双腿,挥手去撞徐子凡的拳头。 没想到,徐子凡不讲武德。 拳头猛地一收,一脚就踢在了金武饱满的胯部。 结束了,徐子凡拍了拍手,转身向后走去。 金武懵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丸子碎了。 疼?都疼麻了! “咕咚”一声,他庞大的身躯跪在了台上。 脸上的皮肉拧在了一起。 嘴巴张得跟烟囱似的,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上去看看。”徐子凡向站在台子下面的护院说道。 一群护院冲了上去。 “金弟兄,忍一忍,我去拿跌打药水!” 一个护院跳下台子,向他们休息的房间跑去。 “金哥,松手,扒下裤子给大家瞧瞧!” 金武闭眼呻吟,却不肯松手。 众人强拉住他的手臂,拔下了裤子。 “金武老弟!难怪大家出恭的时候从不见你脱裤子,原来你的……这么小啊!” “个儿那么大,怎么长得跟绣花针一样呢!” “绣花针?我看看!”外号叫“绣花针”的瘦子终于找到了自信。 大家一人一句,围着金武的下面讨论。 金武忍无可忍,挣扎着大骂起来: “直娘贼!快与我查验一下,我觉得丸子碎了!” “嗯……丸子没碎,绣花针……弯了。” “啊!老天爷,早知道上回在城里,去‘枕霞阁’睡一个,也不冤枉了!” 金武脸色一阵青红,倒在练武台上大嚷大叫。 “呵呵……”众人大笑不止。 “来,给金哥哥擦点药水。” 先前取药的护院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啊!你们……轻点……”金武大喊。 徐子凡出了跨院,回房拿了一个钱褡子,又去了倒座房。 他交给柳福几两银子,让去请个郎中给金武瞧瞧。 又把装着三贯钱的钱 第31章 娘子,我错怪你了 徐子凡跟着柳熙月,沿着一条小路而行。 这条路,是通往南山别院的。 那是一处建在半山坡的别墅院落。 每当春秋花开之际,南山遍野,一片翠黄。 尽是花香。 “娘子,你不与我巡视田庄,去别院做啥?” 徐子凡不解的问道。 柳熙月扬起手中的鞭子,指着山腰的红色房子说道: “相公,那里有你最想见的。” 徐子凡更加疑惑起来,难道是……美女? 还能美得过柳熙月? 这一段时间,他见过不少女人。 但至今没有见到一个,能与柳熙月相媲美的。 心中不断猜测,便问道: “娘子,那别院究竟藏着甚么?” 柳熙月却神秘一笑,扬鞭奔了起来。 “相公,快跟上来!” “驾!” “驾驾!” 两人两骑,飞奔在田野之中。 趟过小河,一路向着山道跑了过去。 柳熙月的骑术果然娴熟,徐子凡骑着大马,竟也是追逐不上。 山路盘旋,也陡峭,马匹跑不起来。 二人并骑在一起,一路赏花,一路攀谈。 “娘子,你看这满山的翠花,皆不如你!” “又来贫嘴,有能耐作诗出来!” 徐子凡瞪了他一眼,长叹一声,想起了昨日被她倒掉的“三里香”。 心中惋惜不已,只能跟在她的身后,懒得说话。 很快到了南山别院。 高大的朱红门外,一个小厮正在弯腰清扫落叶。 待走到近前,小厮抬起头来,徐子凡才认出了他。 原来是车夫柳冬子。 柳冬子看见二人下马,便迎了上来,一把拉住缰绳。 笑嘻嘻地说道:“夫人、姑爷,小的伺候多时了。” “那些东西,你藏好了吗?”柳熙月一边走一边问身后的柳冬子。 柳冬子拉着马,正色道: “夫人吩咐的事,小的自是十分用心。那些……我都藏在后院的厢房里了,在床下面。” 柳熙月开颜一笑:“你做得很好,今日我便提你做这别院的管家。” 柳冬子一激动,竟双腿跪在院中,磕头谢恩。 “吩咐下去,今日我与相公在别院歇息。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要去后院。” 柳熙月一番安排,又让徐子凡头都大了。 这是要闹哪样? 难不成,换个环境……要玩刺激的? 心中不断猜疑,脚步也缓慢了许多。 却被柳熙月一把拉住袖子,穿廊过院,飞快地向后面跑去。 穿过一个圆月门,进了后院。 后院满是各种争艳的菊花,香味扑鼻。 再加上亭台假山,水池哗哗,真的如那仙境一般。 “娘子,你且看来。”徐子凡一把拽住柳熙月,指着香艳满院的花丛说道: “那边鲜花之中,做起周公之事,定然别有滋味。” 柳熙月表情诧异,惊道: “那边虽美,却有一窝蛇。万一给你咬一口,肿胀起来,却是不妙。” “有蛇,为何不抓出去?或者打死呢?” 柳熙月又侧头责怪他:“除掉蛇,鼠类却是要泛滥了的。” “原来如此。万一,蛇进了房间,那也不妙。” “不会。房间四周皆是撒过雄黄的,蛇类不敢靠近。” “如此甚好!” 徐子凡弯腰,抱起柳熙月,穿过一座木厅,进了房。 房内也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花瓶摆在书桌上,中间插着鲜花。 书桌后面,有一个书柜,摆着许多书籍。 几张竹椅,立在桌前。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落款处是一行繁体字,徐子凡并未细看。 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 转过屏风,纱帐后面一张结实的大床,占了大半个角落。 嗯,这别院,下人们离得远。 晚上运动起来,柳熙月完全可以放肆大叫,再也不会担心被下人听了去。 回想起在柳家村,晚上和柳熙月过招,她总要竭力压制自己,以免叫声惊扰了别人。 这南山别院,嘿嘿,倒是个理想的去处。 不如今后,把小青小红接过来,一起居于此处,岂不美哉? “相公,你在想甚么?”柳熙月走了过来,说道:“我看见你望着床,瞅了半天了。” 徐子凡把刚才的想法跟她说了一遍,柳熙月也十分赞同: “相公,如此,我便让东子去接小青小红。这两个丫头心细,不像这别院中的妈子们,粗手粗脚的。” 说完,转身出了厢房。 徐子凡在厢房中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稀奇的玩意。 并做在床边,百无聊赖的发呆。 没有娱乐啊! 这乾朝,唯一的乐子,也许就是勾栏听曲……青楼睡妓了。 后一样,他是反对的。 那些名妓,皆是庸脂俗粉,抵不上柳熙月一分。 听曲嘛,柳熙月明明答应给自己吹箫的,回来后却又并没有吹。 不成,今日定要她与我吹。 日子本就沉闷,再不闻丝竹之声,那便带着几分苦了。 正在为吹箫之事烦恼,鼻子却嗅到了一丝奇异的香味。 是……“三里香”的味道。 徐子凡惊讶不已,想起先前柳冬子说,把什么东西藏到了床底。 他趴在床边一看,顿时惊得大叫起来! 床下面,是摆放得十分整齐的十几坛“三里香”。 “娘子,我错怪你了……”徐子凡眼眶竟然有一点湿了。 这柳熙月果真是个聪明机警的女人。 “有酒,我得想一首诗词出来……”徐子凡摸着脑袋沉思。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南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耳熟能详。 徐子凡轻笑起来,这一首诗,也是我“ 第32章 上任定县 这酒,为什么不能生吃? 徐子凡大惑不解。 他放下手中的酒坛,一把抱紧柳熙月。 “娘子,你果真是个仔细人儿。相公无以为报,只好又奉诗一首,以感恩德。” 柳熙月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娇喘道: “相公,快松手,小心我手中的暖炉烫着。” 徐子凡松开她,二人又携手去到了凉亭之中,温起酒来。 后院南边有几棵果树,柳熙月自去摘了一些。 在假山的清水中洗净,用衣服兜着,带到了凉亭。 徐子凡不断对着暖炉吹气,很快,火焰燃了上来。 他从房中取了一个青铜脸盆,在中间舀了点水,架在暖炉上烧着。 又拿来两只茶杯,摆在桌上。 水烧热了,他便把酒坛浸进了盆中。 柳熙月望着他操作,似乎也是极为享受。 难道,她也爱喝酒? 酒一热,徐子凡倒了两茶杯。 递给柳熙月一杯。 她伸手接住,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不禁眉头舒展,笑道: “相公,此酒,味道果然极香。比起父亲酒肆里的白酒,色泽更加诱人。” “娘子也会吃酒?”徐子凡瞪大了眼睛。 “这有何不可?奴家酒量,也是极好的。” 柳熙月毫不犹豫,把一大杯黄汤饮了下去。 徐子凡拍手叫好,又给她满了一杯。 二人一边吃水果,一边饮酒。 好不自在。 直饮到午时,脚下已然空了两个酒坛。 前院响起柳冬子的呼声,已到了午饭时间。 徐子凡把石头装进酒坛里面,沉在了水塘之中。 二人才转身出了后院。 小青和小红这两个贴身丫鬟,也被接进了别院。 二人在前院正堂中,摆上了丰盛的午饭。 “娘子,吃过饭,那厢房内,有我新作的一首诗,你去看看如何?” 柳熙月放下碗筷,喜道: “果然有诗,我去看来!” 说罢急匆匆奔向后院。 徐子凡皱眉,用眼神瞟着小红饱满之处,叹道: “横看成岭侧成峰,好大的峰。” 小红察觉到了,便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少时,柳熙月捧着纸张走了进来。 “相公!原以为你只会作词。没想到,诗也是极好的!” 竟喜不自禁,忘了吃饭。 又将诗交与小青,让她去找柳冬子装裱起来。 这才开始用饭,菜都已经凉了。 饭后,二人又闲庭散步,嬉闹于山水之间。 南山别院,一时成了二人的恬静之处,纵情欢愉。 到了晚上,柳熙月果然吹起长萧。 通宵达旦…… 一连在别院住了好几天,竟不思归家。 柳家庄那边,已到了收割高粱的时节。 一应事项,全托付给了柳福照料。 别院这边,又都全交给了新管家柳冬子。 采收瓜果,存粮储菜。 一片忙碌的景象。 只有这两个消闲的主儿,躲进深宅,修起了神仙。 不知不觉,已临近中秋,秋意渐凉。 黄叶满山之间,飘飘扬扬,又是一番别致秋景。 柳熙月渐渐有了不适,只觉得头脑昏沉,瞌睡也多了。 她察觉到了异常,月事又迟迟不来,料想好事已经做成。 二人这才节制了起来,不似先前一般纵情了。 八月初十这天,一匹快马急匆匆冲进了南山别院。 翻身下马,直奔后院。 柳冬子谨记着主子的教诲,追在来人身后大呼小叫道: “萧护院,你先停住脚步,小的去后院通报!” 原来来人正是萧白。 他并不理会柳冬子,直接进了后院。 正碰见二人在华亭之中闲坐。 “夫人姑爷!天大的喜事!” 徐子凡望着萧白,心中不觉担忧起来。 这小子带着那首词出门一月,不知道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万一柳家运作一番,自己定然是要做官的。 做官又不知道要去何处,万一把自己派到什么鬼不下蛋的地方,那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而柳熙月却是笑容满面,招手道: “萧白,事情可还顺利?” 萧白拱手行礼,又将一个包袱交给柳熙月,笑道: “与夫人安排的分毫不差,吏部将姑爷的履历转呈给了圣上。圣上龙颜大悦,知会了吏部,批下文书。 圣上又念姑爷新婚两年,膝下无子,便遣姑爷知定县事,并未外派。” “果然做了定县知县?如此真的是天大的喜讯!” 徐子凡又是一阵纳闷,便也问道: “萧白,舅舅做的是个县令,我怎么偏偏是个知县呢?” “哎呀!相公,你怕是头脑发昏了罢?岂不闻‘钦命的知,无权的令’?” 柳熙月轻轻掐了他一把,又转头向萧白说道: “姑母那边,东西收下了吗?” 萧白摇头道:“老爷托王公公送进宫去,又被娘娘退了回来。” 柳熙月长叹一声道:“我这个姑母,自从做了贵妃,已是好几年不曾见了。” 徐子凡见二人说话,把自己蒙在鼓中,不免又生气起来,叫嚷道: “你们说些什么话?送了什么东西又退了出来,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柳熙月给了萧白一个眼色,萧白一抱拳,转身出了后院。 她又推了他一把,责怪道: “只是一箱珠宝而已,你叫嚷什么?” 说罢拉着他,进了厢房。 “相公,如此一来,你的仕途便是一路顺水了。” 徐子凡也佩服起柳熙月来,笑道: “娘子果然好手段,如今我做了这定县知县,舅舅却去那里做官?” “舅舅自然有好的去处。” 柳熙月将包袱打开,里面锦盒之内,是一封钦命文书。 她将 第33章 三把火 穿上官服,真像个唱戏的角儿。 不过,那感觉一上来,便有点飘飘然了。 这帮旧官吏拜见了新知县,自然又有许多见面礼是少不得的。 徐子凡来的仓促,身边就带了一个柳冬子。 光收礼,就把他累得半死。 后衙里面也有一些杂役和老妈子们,但徐子凡信不过他们。 徐子凡一上任,就敢收人家的礼,他这是存着什么心思呢? 别误会,徐子凡正有一个庞大的计划,酝酿了很久。 现在有了实权,便可以实施他的计划了。 知县,权利大着呢。 连同本县的军事,都归他管。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造一座武器试验场。 做武器的理论不难,难的是没有合适的材料,以及合适的人。 他堂堂一个知县,不可能天天窝在实验室里吧? 断案、剿匪、练兵……还要去逛勾栏,他忙着呢! 赴宴过后,徐子凡带着几分酒气,连夜就去面见王铁锤。 这是他物色到的第一个人选。 衙役们鸣锣开道,徐子凡坐在轿中,很快便来到了王铁锤的铁匠铺外面。 一落桥,许二楞手中提着灯笼就迎了上来,笑道: “大人,我们来这‘火烧坊’作甚?” 徐子凡下了轿子,对许二楞说道: “班头,你只管好好做事,不该问的休问。” 许二楞应了一声,退在一旁再不敢说话。 “去,请王铁锤出来相见。”徐子凡说道。 许二楞急忙上前,用手拍打“铁锤王”的大门。 少时,王铁锤拉开了门。 看见外面众多的衙役,灯火通明,立时吓了一跳。 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 “大人,小的失礼了,万望恕罪!” 徐子凡径直走向他,伸出双手扶起道: “铁锤兄弟,是我呀!” 王铁锤揉了揉眼睛,刚要笑出声来,却低头看着徐子凡印花的官服,吓得哆嗦起来。 “大人,小的先前收你一两银子,最后只赚得三百文汗水钱,并未诓骗大人啊!” 徐子凡拉着他的手,笑道: “王铁锤啊,我……本官今番前来,不为这事。只因你的手艺好,本官想聘请你为定县‘官营铁匠铺’的管事。” 王铁锤又跪了下去,口中惊呼道: “大人,小的年轻,恐怕担不起这大任。” 徐子凡见他这般推脱,便怒道: “王铁锤,你有这般手艺,却不为国出力。再推脱,休怪本官无情! 明日你便是这定县铁匠铺的管事,本官自有任务派与你。除了正常营收外,每月另有十贯钱的俸钱,你休再推辞。” 王铁锤一听有俸钱,倒头便拜,大声谢恩,不再推辞了。 安置完王铁锤,徐子凡又打道回衙。 路过“枕霞阁”,他又喊住了轿子。 众人簇拥着,进了“枕霞阁”。 老鸨子毕恭毕敬迎了上来,一看新任知县是徐子凡,脸色顿时大变。 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徐子凡问了王老大的妻子去向,才知早被许二楞赎了出去,安置在了城东,便告诫道: “我把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家伙,今后再发现逼良为娼的,本官决不轻饶!” 整顿完青楼,才又起身回了衙门。 此时已近亥时,后衙之中依旧忙碌。 老妈子们急急忙忙的清扫厅堂,院落。 想想自己以后就要住进这后衙,换了新环境,心中倒不自在了许多。 进了房,又把许二楞招了进来。 问起他放高利贷那事情来。 许二楞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徐子凡大怒,一个耳光就糊在了他的脸上。 这家伙才老实了起来,颤巍巍说道: “大人,小的只是个跑腿儿的,后边主事的有好几位。” “他们是谁?”徐子凡厉声问道。 “大人,本县官员……都有参与。” “什么?我舅舅也参与其中?”徐子凡惊问。 许二楞“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 “不不……大人恕罪啊!” “到底是那些人参与了,快说!” 徐子凡把一个茶杯摔在地上,许二楞冷汗直流,只得说道: “周大人,也参与了。除此之外,县丞、主簿、县尉、班头,都在其中。 望大人恕罪啊!小的当初不同意,还被刘泡子劈了一刀,差点丧命。” 徐子凡沉默了,一县官吏,竟全部沦陷。 如果自己调查清楚,上报朝廷,估计会掉不少脑袋。 这件事太大。 舅舅周世忠,是最大的祸首。 怎么办? 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烂摊子,到底该不该彻查到底? 查是要查的,但处理,是不能按原则处理的。 自己的武器场,还没有建设,应该需要不少银子。 银子从哪里来? “许二楞!你去传唤一众官吏,即可前来听命!” 许二楞应了一声,起身向外面走去。 徐子凡站在堂中,望着墙上的一副字画陷入了沉思。 这帮腐败官吏,该如何处置。 这是对他的考验,他一点做官经验都没有,心中一片迷茫。 那些家伙现在沆瀣一气,没有一个能用的。 如果娘子在身边,倒还有个出谋划策的人。 心中打定主意,便写了一封信。 喊了一个衙役进来,让他拿着信件,连夜直奔柳家庄去了。 少时,一众官吏都来到了后堂。 在来的路上,众人已经打听出了眉目。 一入后堂,大家都整整齐齐跪了下去。 徐子凡半晌不说话,只是在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用一支小楷笔不断的在上面书写。 直到将众人的名字都写了一遍。 才坐回桌前,望着一众官员说道: “你们好大的 第34章 火器图纸 叶县丞沉默了一会,又轻声说道: “徐大人,盖棺定论的案子,也要查吗?” “查,为什么不查?这案子尚有疑点,明日我定会亲自过问。” 徐子凡一挥手,喊道: “你们去罢,三天内,交出所有赃银的,本官一律宽宥不罚。若查明有藏匿不交的,重责不饶!” 众人起身,都哀叹连声,退出了后堂。 徐子凡又独留许二楞在房内。 “许班头,明日解散了尔等那个……叫个什么名字?” “钱引铺。”许二楞立在一旁答道: “大人,铺子里面尚有大量抵押物,一日之间,恐难处理干净。” “几日才能彻底解决?” “少则半月,多则一年。”许二楞说道。 “泼贼,你少来蒙我,哪里需要那么多时日!”徐子凡气得大骂起来。 许二楞又跪在了地上,磕头道: “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周大人经营这钱引铺多年,小的只是挂了个名罢了。 多年来,积压的账簿都有一柜子了。有些是正常的周转业务,有些便是见不得人的营生…… 周大人走了,又拉走了两大车银子。现在那些账目,也是一下子结不清的。” 徐子凡烦恼,不断地在心中咒骂周世忠。 半晌无语。 而后才开口说道: “许班头,依你看,这是怎么解决才好?” 许二楞回答道: “钱引铺里面,有一半业务是正常的。另一半确实存在欺诈,小的明日便消了那些恶账。独留良账,继续经营。 每月至少也是有几千贯钱进来的。大人新上任,手中正缺银子。到时候支取用度,大人只需一句话,小的便能拿出钱来。” 徐子凡转念一想,若是正常生意……倒也不是不可。 眼下,正是需要大量银子的时候。 “许班头,以前有人拿刀逼你做这营生,你尚且不肯。如今为什么要帮我?” “大人,您是个清官,处处为百姓着想,小的心甘情愿为大人效劳。” 徐子凡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 “是本官唐突了,明日那些官吏交了赃款。你支取一部分去补了那些恶账,之后小心经营,莫要再为难百姓。” “谨遵教诲!”许二楞起身,走了出去。 徐子凡累到了半夜,身心俱疲。 脚都懒得起,就躺在了床上。 心中嫉恨周世宗,那个大贪官,临走还卷走了两车银子,真该死! 定县表面上繁荣,老百姓却过得十分困难。 自己做了这官,又要大搞建设。 老百姓只恐还是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如……做点稀奇古怪的生意,一边攒钱,一边发展。 这样太慢了,不如……直接找娘子借钱来得快。 反正她是一个富婆嘛! 打定了主意,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徐子凡又是闻鸡而起。 在后堂耍了一会双节棍,又打了一会拳脚。 才去厅房吃早饭。 近一月来,日日锻炼,体力已恢复不少。 腱子肉也渐渐凸了起来。 刚吃过早饭,一个衙役来报,说是夫人来了。 徐子凡大喜过望,立刻迎了出去。 随柳熙月来的,还有萧白、小青、小红,和七八个精壮护院。 徐子凡望着高大的金武说道: “伤势好了没有?改日你我再来比过,如何?” 金武跪倒便拜:“大人,小的一介草民,不敢不敢!” “绣花针”柳黑子叫道: “金武,方才在路上,你不是说还要跟徐大人过过招吗?” 金武急了,大吼道: “黑子,你休要乱说话,现在可是在衙门口。当着大人的面说谎,是要挨板子的!” 柳黑子一拧头,啧声道:“你这么大个人,说话竟然如同放屁一般!” 萧白扫了二人一眼,骂道:“少聒噪!今后我等都是公人,说话办事要仔细才对。” 二人低下头,不再说话。 昨晚徐子凡写信回家,便把这定县的利害与柳熙月分析了一遍。 现在县里的官吏,全是原来的班子。 自己信不过,便招了萧白他们前来。 快班班头,换萧白上任。 皂班班头,换成柳冬子。 壮班班头,一时没有好的人选,就让许二楞先干着。 这人良知未灭,还是能用之人。 回到衙中,自有几个衙役领着众人去了班房交接。 徐子凡带着柳熙月,身后跟着小青小红,进了后堂。 几辆大马车,也停在了大堂前面的甬道上。 徐子凡能换的人,也只有这些没有品级的小吏。 县丞、主簿和县尉,都是上面任命的,他无权撤换。 不过嘛,自己做什么事情,也没打算和他们几个商量。 说实话,就是把他们晾在一边,不给他们实权。 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柳熙月既然来了,那就住在县衙。 第一件事,徐子凡就跟她借钱。 借口是,城北野猪岭的土匪太猖獗了,不得不剿。 柳熙月甚是不解,责怪道: “人家做官,都是往里面进钱。你倒好,怎么还从家中往外面搬?” 徐子凡只好把周世宗开设“钱引铺”,欺压百姓,临走又卷走两车银子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现在县里库银空虚,别说打仗,连打造兵器的钱都不够。 徐子凡又在桌上铺开一张大纸,用小楷笔细致地画了一幅火器图纸。 指着图画跟柳熙月说道: “娘子,这件武器,填装了火药,威力无穷。别说是一群草寇,就是北方靖国的铁骑,也可一击打落马下! 只是,打造这些武器,需要很多好铁,又要很多手艺精湛的匠人一起配合。这需要大量银子。” 第35章 重审命案 徐子凡知道,柳家的财富,何止千万? 光酒厂,一年收入就达数十万贯。 还有诸多的酒楼、客栈,成片的庄园,牧场…… 柳家庄这点产业,那才是九牛一毛。 见柳熙月才给他借一万两银子,心中不快。 但又无奈,毕竟那是人家的银子。 “娘子,一万两也行,但得尽快运到县衙,过了秋季,施工难度就大了。” 柳熙月冷眼望着他,说道: “一万两,庄里就有。不过,得付利钱。” “甚么?”徐子凡气呼呼地冲出后堂:“要付晚上付!本官现在还有一桩命案要去查!” 出了后堂,直奔班房。 带着萧白和几个衙役,出了班房。 金武和柳黑子跟了过来,也想一起去查案。 徐子凡想了想,当日自己被关进牢房,那牢里还关着一群可怜兮兮的犯人。 便对着柳黑子说道: “黑子,我看你这家伙机灵,你去做个牢里的班头吧。即刻上任,去查查牢里的犯人,有冤的报与我!” 柳黑子领了命,高高兴兴跟着两个差役去了大牢。 金武一脸失落,拉着徐子凡身后的一匹马,说道: “大人,小的给你牵马拽蹬,可好?” 徐子凡笑道: “金武,本官有手有脚,不要人伺候。你去衙门候着,今后做个衙门里的管家,看护好后堂。” 金武答应一声,喜滋滋地跑进大堂里面去了。 果然,后堂传出话来。 金武便带着十几个衙役,带着柳熙月的手抄。 赶着好几辆马车去柳家庄,搬运银子去了。 徐子凡带着萧白和衙役,纵马奔向刘泡子家的方向而去。 刘泡子家在城东,县城不大,转瞬就到了。 一到刘泡子的家门口,还不到午饭时候。 刘泡子家的大门虚掩着。 院里有几间大瓦房,房顶居然冒出炊烟来。 徐子凡吃惊,不是说刘泡子是个光棍吗? 推门走了进去,两个光腚小男孩,正在院中玩石子。 一看来了四五个官人,吓得惊呼起来,急忙跑进厨房去了。 一个姿色尚佳的纤瘦女人,腰间系着围裙,出了门。 徐子凡一看,艹,这不是穿越那天,“枕霞阁”里面的窑姐吗? 世界真小。 隐约记得,她当时已经拔下了他的裤子。 正要把她的红唇移到徐子凡跨间的时候,病犯了。 吓得窑姐夺门而去。 纯洁的徐子凡,就这样来到了乾朝。 “大人,你在看什么?”萧白白了徐子凡一眼。 徐子凡反应了过来,正色道: “这不对啊,刘泡子不是光棍么?怎么有个女人,还有两个娃呢?” 身后的一个衙役恍然大悟,脱口说道: “喔,这是王老大的女人。难道……许班头把他安置在了这里?” 徐子凡也明白了过来,这特么许二楞,还挺会办事情的。 只是这刘班头,确实死得有点儿怨。 “大人,犯妇不知又做了什么错事?”这女人跪在了院中,低头哭了起来。 徐子凡要过去拉她,又停了一停,说道: “你起来罢,本官来慰劳百姓,并无别的事。” 说完径直走入房内,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刘泡子的房内,早已物是人非。 任何线索都找不到了。 “萧白,当日你和众人来寻刘泡子,他在不在家中?” 徐子凡对着身旁的萧白说道。 萧白把手中的剑插进腰间,抱拳道: “大人,当日我等撞开大门,院内并无一个人影。” “当时的情景,有何异常?”徐子凡又问道。 “有,家中好像被人翻过,柜子和箱子都被撬开了。也不知道丢失了什么。” 徐子凡皱眉: “如果是撬开的,那说明,并不是刘泡子本人所为。” “回衙。传所有的捕快来见我。” 徐子凡又出了房间,向外面走去。 那女人认真看了一眼徐子凡,表情忽然惊讶不已。 徐子凡轻咳一声,向她说道: “你这女人,好不省事,赎你出来的,也是本官。进门半天了,竟连一口凉水也不给喝。” 女人连忙跑进屋子,去拿水时,众人已经出了院门,纵马向西奔去。 女人跪在院中高呼“青天大老爷”,久久不能起身。 回到县衙,徐子凡立刻登堂审案。 不多时,堂下跪了满满一大厅的捕快。 徐子凡一拍惊堂木,大喝道: “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酷吏,当日是谁谋害了刘泡子,还不从实招来!” 捕快们互相观望,都不敢吱声。 “快说!”徐子凡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人,小的们冤枉啊!” 捕快们都高呼起来,脸色惊惧。 “不是你们,那是何人做的?” 徐子凡死死望着堂下的捕快,心中想道,不是你们,你们也应该知情。 捕快们闻言,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依然没有一个说话的。 徐子凡气得不行,审不出来,那帮旧官就会看他的笑话。 也许,刘泡子的死本就与他们有关,也是说不准的。 正在焦躁,大堂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人。 一身青衣官服,腰间挎着佩刀。 他径直穿过众人,来到了徐子凡跟前,被萧白一把拦住问道: “你是何人?大人并未传唤,前来作甚?” 来人面向徐子凡,抱拳答道: “大人,下官是这县里的县尉周平。听闻大人审案,特来协助。” 徐子凡见过他,便挥手让他过来。 县尉周平走近徐子凡,以手附耳说道: “大人,刘泡子一案,是前任县令周大人审结的。已呈报给了刑部,刑部也发了批 第36章 无官清白 周平低声说道: “大人,刘泡子的死……是下官做的。” 徐子凡惊讶地望着他,说道: “周县尉果然诚实,敢做敢当!” “大人,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徐子凡按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谁教你做的?” “周大人。”周平面不改色的说道。 徐子凡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杀了人,却压根不当回事。 “为什么要杀死他?” 周平轻笑一声,道: “大人,那刘泡子不识好歹,打了大人一棒,难道大人心中不恨?” “这是两回事,即便打了一棒,也不至于杀死他罢?” “没错,罪不致死。但这家伙素来心狠手辣。许班头只因与他起了口角,便被他一刀劈在头上,差点丧命。 他还扬言要……杀了大人。周大人无奈,怕他对您不利,闯下大祸,便叫下官做了他。” 徐子凡将信将疑,反问道: “如此说来,本官还要谢你救命之恩了?” 周平连忙拱手道: “下官不敢,保护大人周全,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徐子凡听他说完,似乎也符合逻辑。 但心中依旧不快,总觉得那个环节还有问题。 “周县尉,既然承认是自己做的,你可知罪?” 周平又轻笑一声,说道: “大人,下官无罪。” 徐子凡看着他,心说这人真特么是个无赖啊。 周平也看着他,脸上竟没有一丝恐惧。 “大人,如果下官有罪,周大人便有罪。周大人有罪,刑部柳侍郎也便有罪。 按大乾律法,我等皆是受荫庇之策才做的官。要是一人有罪,举荐之人也要承担一半责任。” “你!”徐子凡气得说不出话来,抡圆了巴掌给了他一个嘴巴。 周平却死皮赖脸地笑了起来:“大人,打得好!” 这一番不要脸,简直刷新了徐子凡的三观。 他也不惯着他,又抡圆了巴掌扇了他几个耳光。 直到他的帽子被扇落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 周平缓缓低下身子,捡起官帽,拍了拍土,又戴在了头上。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依旧笑道: “这回周大人荣升宁州知州,没有调走下官,就是为了防着大人您。 周大人知道您没有做过官,书生气太重,才特意留下下官,告知大人官场上的一些利害。 要不然,凭着大人您一股子血勇之气,定然搅起风云,天下大乱。” 徐子凡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无可奈何地叹息。 “大人,千万不可动气,我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住嘴!本官与你才不是一路货色!” 徐子凡破口大骂,这特么的官,真难做! “大人息怒。”周平嬉笑着,又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叠银票,说道: “这是一万两银票,周大人让我转交给大人的。如果您还不解气?尽管来打下官,下官绝不吭一声!” 徐子凡无言,冷冷地望着这个丑陋的狠角色。 “县里那些没有靠山的官吏,下官已经告诫过了。三日内,必有大量银子交到库里,供大人使唤。”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正色道: “如果大人执意要做一个好官,下官也绝对鼎力支持。即便要下官去冲锋陷阵,也在所不辞!”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人? 太复杂了,徐子凡完全看不透。 “你果真愿意冲锋陷阵?” “愿意!” “好,等过段时间,一定给你这个机会!” 周平拱了拱手,笑道:“下官一定恭候!再无别的事,下官就告退了。” “去罢!拿上你的银票!” “大人若不要,一把火烧了就是了。”周平笑着离开了。 这一下,徐子凡心中如同戳了一根刺。 眉头紧锁,看着桌子上的银票长吁短叹。 “这些官,如此猖狂腐败!但又动不了,一动,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真应了那句话,一旦做了官,便无人清白!” 这事……徐子凡初次做官,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抓起银票,向后堂走去。 娘子聪慧,不知道他有什么高招? 后堂庭院中,小青一看见徐子凡进来,便高喊道: “姑爷!饭菜早已做好了,娘子都等你半天了,快点去吃罢!” 徐子凡看着她,应了一声。 这早都过了午时,事情又忙又乱,还有建厂子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解决。 长叹一声,走入后堂。 柳熙月看他愁容满面地走了进来,知道也是遇到了难事。 便拉着他坐到桌前,居然倒了他一杯酒。 徐子凡心中又略觉宽慰,便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了周平刚才说起的事情。 柳熙月听罢,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 “刘泡子死了,总算是死了一个恶人,有什么可恼的?你去打听打听,此人平日鱼肉百姓,死不足惜。” “可是……”徐子凡受到的教育,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甚么?这件事你根本不必挂在心上。倒是舅舅为官不正这件事,得跟父亲好好商议商议。 我乾朝中秋佳节休假三日,到时你我一同上京去拜见祖父母。便将此事说与父亲,看怎么处理是好。” 徐子凡点头:“嗯,舅舅做事太过分了,我们做晚辈的,也只好如此了。” 吃过午饭,又喝了一杯黄汤,徐子凡阴沉的心情渐渐好转。 武器试验场,得赶紧建设。 徐子凡了解到,这乾朝的州县,都有武器生产机构,叫做“作院”。 定县也有一个,那纯粹就是个浪费材料的机构。 每年都会打造一些粗糙的长枪、朴刀、盾牌、箭矢等兵器,然后上交兵部。 再由兵部统一安排 第37章 大人!祸事了! 未时过半,徐子凡便只身来到了作院。 王铁锤正赤身裸体站在作院中间,火急火燎地指挥着众人操作熔炼炉。 徐子凡望着这老旧低矮的熔炼炉,发了愁。 这样熔炼出来的铁,杂质太多。 做枪管?就是做炮管也不够结实。 “王管事!你过来!” 徐子凡招手,王铁锤甩着一身大肉走了过来。 “拿纸笔过来!” 作院南边,有一间凉亭。 徐子凡坐在亭中沉思。 少时,王铁锤拿来了纸墨笔砚。 徐子凡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王管事,你照着我画的模样,先建一座土高炉。” 王铁锤凑在徐子凡跟前,望着他画的图纸出神。 “这怕是有两丈高一丈方圆罢,大人。” “对,用上好的红泥和青砖建造,炉壁要厚。上面留着出风口,下面留着进风口。几日可以完工?” “十日。” “艹,最多给你五日!” “大人,没有银子,雇不起匠人,小的有难处……” 徐子凡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黑黝黝的肩膀上。 一翻手,手中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拿去,省着点花,先与本官造一座试验炉。若是造得好了,以后在矿山上再多造几座。” 王铁锤接过银票,双眼放光,差点跌倒。 “大、大人,根本用不了这许多。” “剩下的,你购买一批上好的焦炭,还有上好的铁矿石。 对了,还有石灰石!买回来后,全部打磨成细粉。混合在一起就可以上炉炼制了。” 王铁锤憨笑一声,跳下亭子,大呼小叫地安排众人去了。 徐子凡也出了亭子,拉着马向作院外面走去。 还需要几个大型供风装置…… 造电厂?算了,太难了,怎么办? 一路拉着马,行走在街上。 周围的人们看到知县一个人闲逛,都睁大了眼睛看热闹。 正在低头思考,萧白带着几个衙役纵马奔来。 一勒马脖子,扬起一片灰尘。 “大人,你怎么一个人到处逛啊!以后出行我等护你周全啊!” 徐子凡猛抬起头,心中依旧在思考着供风装置的事情。 铁匠有了,木匠鲁大师……应该能做供风装置吧…… 萧白看徐子凡失了神一般,急忙拉住他身后马匹的缰绳,脱口问道: “大人,出什么事了?” “萧白,你快去一趟柳集镇,把鲁大师……鲁铭接回来!” 萧白愣了一下,依旧跟在徐子凡身后。 “你快去啊!迟了拿你是问!” 萧白把缰绳交给一个衙役,跳上马,奔向东城而去。 现在能做的,只有木质齿轮了。 然后用牛拉动,旋转,应该可以解决供风问题…… 想到此处,一激动,转身就跑进了街边的炊饼店之中。 几个衙役一愣神,只好侯在店门口等待。 一进炊饼店,坐在桌前大吼道: “店家,快拿纸笔过来!”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尖叫起来: “大人啊!果真是恩人!婆娘,快上炊饼!” 徐子凡回头,怔了一下,这不是王小二吗? “王小二,快拿纸笔过来!” 王小二皱着眉头,面露难色说道: “大人,小的店里没有纸笔。” 徐子凡焦躁道: “快去与本官寻来,急用!” “婆娘,再泡一壶好茶水!”王小二跳出店外,去借纸笔了。 少时,店后面转出一个黑瘦的妇人来,手中拎着茶壶,捧着一盘子炊饼。 徐子凡皱眉,这卖炊饼的婆娘,原来也都不似金莲一般好看的。 二郎的婆娘嘛……又不是大郎的。 大郎的却也好看些,但也不是如花似玉啊! 呸,我堂堂一个正人君子,怎么又开始胡想了。 大脑里两种意识在激烈地碰撞。 嗯,明白了…… 看我这猪脑子,都穿越了,怎么能用那个时代的思维约束自己呢! 等我消停了,便去……整顿勾栏,那边太乱啦! 正在思路十分活跃的时候,这女人却一把跪在了地上,千恩万谢地磕头。 徐子凡生气了,你又不是金莲,却来老爷这边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快些起了,去后面做炊饼罢。你这一哭,本官就心烦啊! 今后好生过日子,有人欺负,就去衙门喊冤。” 那女人只好起身,擦着眼泪去了后厨。 徐子凡看了看桌上,一大盘子炊饼呢! 便喊了几个衙役进来一起受用。 炊饼都快吃完了,王小二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中拿着笔墨纸砚。 徐子凡不悦,等了这么久,万一思路断了,我跟你急。 把纸铺在桌面上,立刻画起了图纸。 图纸中间,是一座炼铁高炉的草图。 高炉的周围,挖出了三个深坑。 深坑中间,立着一根粗大的木桩。 木桩左右,各有一头牛拉着木桩旋转。 木桩一旋转,便会带动上面的木质齿轮转动。 木质齿轮又连接着供风装置。 牛拉供风系统,成了! 当然,他画的都是草图。 比如牛,就是一个圆圈,下面四根短线,上面两根短线。 旁边备注两字:牛。 徐子凡望了一会,确认无误,便把图纸交给一个衙役。 让他带着图纸去城门口等萧白,萧白一来,便把图纸交给鲁铭,让他抓紧监制建造。 所需银两直接找王铁锤支取。 安顿完这些,心中稍安。 心如乱麻啊! 根本没人懂他的心思。 唉,累了累了,还要去整顿勾栏,真特么忙疯了。 跨上马,带着衙役又向城东奔去。 正跑得欢,突然身后一匹快马,大呼大叫地冲到了 第38章 又是虎鞭汤? 徐子凡一急,便现出了原形。 骂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但是众人也能听出个大概来。 他们知道知县发了大怒,便都低下头,默不出声。 “黑子!过来!”徐子凡转头望着柳黑子。 柳黑子双手护着裆部,低头走了过来。 他见过徐子凡踢金武胯下的场景,心有余悸。 “大人,小的今日刚刚上任,这个……不是小的过错。” “黑子!你即刻领着众人,把地牢填平!日后犯人全关进上面的牢房!” 徐子凡又转头盯着狱卒们问道: “此人身犯何罪?为什么要关进地牢之中?” 众人答道: “他欠了林大户三年的佃钱不还,才被押进这地牢之中的。” “林大户是个什么人?传来问话!” 徐子凡出了大牢,又走了进来,对柳黑子说道: “黑子,你现在是这牢里的班头。行事必须十分仔细,人犯要一个一个地查验。 有冤枉的,轻判的,查明之后报与我。你还需严管这些狱卒,今后再发现收人家银子的,按律处置,决不轻饶!” “是,大人!” 徐子凡这才出了大牢,又向衙门走去。 几个衙役一通张罗,坐起了堂。 少时,林大户从衙门外面急匆匆赶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叶县丞。 林大户一进大堂,就跪在了堂中。 叶县丞走上前来,拱手低语道: “大人,下官已如数上缴了银子。今番传了下官妹夫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徐子凡也懒得理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又转向堂下喊道: “下跪何人?” “草民林大富。” “林大富!你好大的胆!缘何逼死了佃户张氏,从实招来!” 林大富一身肥肉,顿时颤抖起来,大叫道: “大人,草民冤啊!张氏欠了草民三年的租子,只因久欠不还,才被草民告到县里的。” 徐子凡喝道:“别家的佃户都能交得起租子,缘何你家的便久欠不交?” 林大富望了一眼叶县丞,又低头说道: “大人容禀,张氏只因欠了别家钱引铺的利钱,才交不起租子的。” “又是钱引铺!”徐子凡转头望着叶县丞,骂道: “姓叶的,又逼死一条人命!你有什么说的?” 叶县丞额头冒汗,他挥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问林大富道: “大富啊,张氏家中,还有甚么人?” 林大富抬头答道:“尚有一女,今年十八岁了,在草民府上做婢女。” 叶县丞又道:“你今日离去,务必厚葬张氏。再还了那婢女自由身,与她一些银子安身,如何?” “草民愿意。” “如此,你退下罢。”叶县丞摆手。 “慢着。张家现今就剩一女,教她如何生计?”徐子凡说道。 “以大人之意,该当如何?” 徐子凡仰头沉思片刻,便说道: “我看那作院的管事王铁锤,是个会过日子的。今日便以本官名义做个媒,将她许给王管事。 此事,你林家务必厚嫁。必要择了良日,以自家女身份嫁了过去。你可愿意?” 林大富抬头睁大了眼睛,半晌不语。 “大富,你怎不快快谢恩?既是大人做媒,今后便是自家人!” 林大富这才慢悠悠地磕头谢恩。 “退堂。”徐子凡拉着叶县丞的手走入二堂去了。 入了二堂,他又对叶县丞说道: “你这妹夫,以本官看不甚愿意。你与他讲明利害,若再为富不仁,本官决不饶他。” 叶县丞赔笑道: “大人明察秋毫,谅他也不敢再造次了。” 说罢拜辞要走,又被徐子凡拉住衣袖低声问道: “你上交了多少银子?” “大人,整整一万两……”叶县丞沮丧着脸,似乎不像在撒谎。 “甚好,你去罢。”徐子凡坐在躺椅上盘算起来。 各方的银子,都要攒起来。等高炉试验成功,再多造几座。 到时候,再炼出合适的钢来,便可以生产管材。 生产无缝管材,那才是正真的难题。 必须早做打算。 制定出适合当前生产的方案才行。 嗯,现在天快黑了,应该再没有什么破事了吧? 让本官换上便服,去勾栏里面明察暗访一番。 哼,本官倒要看看,那边有什么悬案没有…… 正要去后堂换衣服,一进后院,便被小青逮了个正着。 “姑爷,夫人等你多时了。我见你在大堂审案,便一直在这门口候着哩。” “哎,小青,我还有案子要去查。你去告诉夫人,教她不要等了,早些歇着罢。” 徐子凡也不准备换衣服了,转身就向外面走。 “姑爷!夫人见你这几日劳累,今日专门为你熬了补汤,你快随我进去罢!” 小青拉着徐子凡的衣袖,不撒手。 徐子凡脸都急得红了起来,嚷道: “小青无礼!本官公事繁忙,快松手!” “那也需喝了汤再去啊,姑爷!” 说话间,小红扶着柳熙月出了房门,向这边走来。 “相公,大晚上的还有甚么公事?要去便带着萧白一同去罢。” 徐子凡低下头,瞪了小青一眼,只好乖乖地向柳熙月走去,说道: “娘子,也无甚要紧公事,等明日再去罢。” 柳熙月近来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兴许已经怀有身孕。 徐子凡也不敢再轻易近她的身了。 好不容易种上的庄稼,得好好维护呢。 进了房,徐子凡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刻骨铭心的味道,一股又腥又骚的味道。 “唉,娘子,怎的又是虎鞭汤?” 柳熙月支开两个丫鬟,一把就把徐子凡推进了里边。 转身关好 第39章 升堂 柳熙月已经按奈不住,拉着徐子凡往床上冲。 “娘子……慢些,让药效再行一会……” “相公,上床,在上面……慢慢弄……” “哎哎,我今天出了一身油汗……” “嗯……别说话。” 柳熙月已经骑在了徐子凡身上,伸手来扒他的衣服。 她的双眼迷离,动作有点儿粗鲁。 毫不怜惜徐子凡。 衣服都被丢在了床下。 官服又宽又大,还硬邦邦的。 碍事。 乌纱帽,也滚在了地上。 跟夜壶肩并肩,翻过来倒立在地上看戏。 床幔一拉,也不去熄灯,焦躁的嘶喊就传了出来。 徐子凡是真怕。 柳熙月明显已经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了。 她的小腹微微有一点突出。 这是辛勤耕耘的结果。 徐子凡眼睛睁得老大,盯着焦躁不安的玉人儿。 在他的肚子上瞎折腾。 “你……何故不挺?” 柳熙月一双含着恨意的眼睛,忽然死死盯住徐子凡的身下。 徐子凡心里急啊! 孕早期,不合适运动。 前世高中生物课学过,孕早期胚胎发育不完全,是危险期! 这娘们……只管吃不管消化。 “娘子,你需注意身体,凡事皆要小心才好。” “奴家问你,何故不挺?” 柳熙月转身坐在床上,一脸不悦。 “唉……”徐子凡翻起身,无奈地长叹一声。 “来来来,我忽觉得浑身燥热,药效已经行开……” 他跳在地上,站在床边,双手按住柳熙月跨间,一拉。 “啊哈……” 柳熙月伸手去搂抱徐子凡。 被徐子凡一推,她又仰面躺了下去。 “既是有了身孕,身体之间……莫要挤压为好。” 又是往后一拉。 二人抵在一处。 柳熙月恨眼忽然变得迷醉。 “娘子……” “嗯……” “如此可好?” “甚是……快活……” 床幔摇摆,如那秋风吹动湖面。 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 这一夜,窗外月明星稀。 微风不起。 蛐蛐儿叫了春。 …… 第二日,徐子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出了门。 像个败兵一样。 弹尽粮绝。 上了大堂,柳冬子和金武正站在门口。 二人穿着整齐的皂衣,腰挂长刀。 “金武,你不去后院听使唤,却来前堂做甚?” 金武一手抓着刀把,笑道: “大人,后堂无事,小的自来前堂听候差遣。” 徐子凡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面向柳冬子说道: “今日可有来喊冤审案的人吗?” 柳冬子躬身抱拳道: “大人,无人喊冤。只因……” “只因甚么?” “只因前任大人有令,喊冤之人,无论对错,先挨四十板子。” 徐子凡忽然盯住左右的衙役,问道: “竟有此事?我说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告状的。” 他走到书吏桌旁,提笔写了一纸文书。 吩咐两个衙役,去抄了十几封。 沿县城大街,人流量大的地方去张贴。 文书内容,无非是鼓励人们前来申冤告状云云。 安排妥当,正要回后堂去歇着时,忽然一个衙役冲进来禀报。 “禀大人!门口有人鸣冤!” 徐子凡一听,来了兴趣,叫道: “带进来。” 衙役跑了出去。 徐子凡做了官,一直想过过审案子的瘾。 前面一桩“牵引铺”案,涉及舅舅周世忠,别提过瘾,简直憋屈死了。 后面一桩“张氏佃租”案,还没开审,就结束了。 特码的,还让不让本官过瘾了? 一听又有了案子,徐子凡又惊又喜。 急忙开始升堂。 “威武……”左右的衙役大喊起来。 嗯,像那么回事了。 徐子凡又整了整官帽,端坐在大堂上,凝视下面。 一个身材风韵,走路扭捏的中年女人,跟着衙役走进了大堂。 女人一入大堂,就跪在了正中位置。 向左右看了几眼,微笑。 好像认识衙役们似的。 徐子凡脖子往前一伸,定睛望了女人一眼。 艹,这不是“枕霞阁”的老鸨子吗? 徐子凡内心一沉,没好气地喊道: “堂下所跪何人?” “民妇陈氏。” “有何冤屈?” 徐子凡尽量模仿“古人”审案的样子,因为这具身体很少有这方面的记忆。 “民女被人讹去了纹银三百两,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何人如此大胆?” 老鸨子陈氏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徐子凡。 “大人问话,快讲!” 皂班班头柳冬子大吼一句。 “大人,是许二楞。” 陈氏言辞闪烁,沮丧着脸。 “你一无诉状,二又说话吞吞吐吐,你是来消遣本县的吗?” 徐子凡怒吼一句,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已经知道,这案子没意思。 无非就是许二楞赎了王老大婆娘那事。 只听陈氏禀道: “大人,许二楞前几日赎走了我的姑娘,说好的与我银子三百两。 今日在街上遇见他,民妇问及此事,他却百般抵赖,不肯与我银子。 故此来到县衙将他告下,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果不其然,就是此事。 “陈氏!我且问你,那王家人妻,如何到了你的‘枕霞阁’中?” 徐子凡心中憋着一股气,凭他的直觉,这老鸨子绝不像好人。 “大人啊!她是一个犯妇。是……周大人判在了我的‘枕霞阁’内,以身抵债的。” “贱人!她身犯何罪?讲不明白,等同诬告。本官定要重判与你!” 陈氏闻言 第40章 山匪 百花楼? 那不是城东有名的勾栏吗? “冬子,速去通报萧白,教他即刻带人去百花楼!” 徐子凡紧了紧衣带,拂袖出了大堂。 一出门,几个衙里的轿夫就抬着轿子过来了。 “去,牵白马过来!” 徐子凡骑马的技术一般,但仍然喜欢骑,因为快啊。 古人这办事节奏,慢得能急死人。 很快,那匹干净的白马就被拉了过来。 这家伙已经认识徐子凡了,一个劲地叫唤。 正要跨马出门,却看见从县衙大门外面,急匆匆冲进来一个老头。 徐子凡定睛一看,这不是老主簿吕光吗? 这老东西来的怪异啊。 听说他参加科举考试近四十年,到了五十多岁,还和孙子一起应试。 最后也是老天开眼,终于教他考了个末甲,得了个赐同进士出身。 被封在了定县做主簿。 他家也算个不小的地主,但他精于算计,从未请过管家。 家中的账簿、租子、开销……全是他一个人在做。 直到做了主簿,才撇下了管家的身份。 今日他慌慌张张地跑来,定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徐大人,不好了,运往京城的税粮被‘野猪岭’的山匪劫去了!” “甚么?”徐子凡只觉得头重脚轻,这特么都是什么破事! 每回自己要去勾栏的时候,总会出事。 这回是去办正事,特么的也不行啊! 柳冬子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又搓了搓手,带着几个衙役就要向门外冲去。 “冬子!去哪里?” 徐子凡气呼呼地喊道。 “大人,小的先去把现场保护起来,待会萧班头来了方便查案。” 徐子凡望着极会做事的柳冬子,点了点头。 徐子凡带着主簿吕光,只好来到了大堂里面,商议税粮之事。 “一共劫去了多少粮食?”还没落座,徐子凡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回禀大人,这一趟一共运了一万石麦子,五千石稻子。尽被强人劫了去,又打伤打死军民十数人。” 吕光扳着指头,一五一十地讲述道: “十几辆大车,皆被拉上了山顶。大人,必须尽快安排剿匪啊! 不然,往后我等只能从东边绕道入京。路途更加遥远,损耗也会不少。” 徐子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起来。 “这伙山匪,领头的叫个什么?” “叫……沈四。” “山上有多少人?” 吕光又掐掐算算一阵子,而后说道: “据下官估计,不少于二百之众。” 徐子凡一拍巴掌说道: “我还以为有多少,原来才这点草寇。只是定县里的乡兵就有五百多人,尔等为何一直不去剿匪?” 主簿一听,一双老手交叉在一起,不断摇晃,啧声道: “大人有所不知啊!莫说是五百,就是五千,也难登上那‘野猪岭’啊!” “为何?” “那是一座悬崖断壁,端的只有一条小路通上山顶。又陡又窄,人再多也是难以攻克啊!” 主簿都要急哭了。他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又说道: “大人,赶年底交不齐粮草,下官这主簿算是做到头了。” 徐子凡听得烦了,这吕光,一点主意没有,光说困难有什么用? 心里想道: “特么的,老百姓都快饿死了,这群草寇还来添乱!虽说劫的是官粮,但官粮还不是出在老百姓身上吗?” 剿匪!这帮狗热的,不剿不行! “吕大人,你即刻去和县尉商议,调集三百乡兵。先在野猪岭进山口外围,建立营寨。 高筑土堡,把上山之路堵死。安排弓手,日夜严加看守。山路上堆满麻油干柴。 一旦山匪下山强攻,便用箭矢点火,烧死那帮牲口!一群贱匪,无法无天,占山还占出理来了!” 吕光起身,躬身拜道: “徐大人年轻有为,英明啊!下官这就去办。” “慢着,告诉县尉周平,只管围住,切不可攻山。等我过些时候带兵过来,再设法攻打。” “是,下官谨记!” 这苍老的有点驼背的吕光,迈开八字步,又急匆匆的去寻县尉了。 徐子凡松了口气,背靠在椅子上。 谁说做官好?累成狗了已经。 不成,得赶紧去看看王铁锤和鲁大师的工程,进行到哪一步了。 徐子凡喝了一口凉茶,出了大堂。 一看甬道上,先前的白马不见了。 气得他大骂起来: “那个鸟人骑走了本官的白马?” 旁边衙役禀报道: “方才小的看见萧班头骑着出去了。” 徐子凡冲轿夫摆手,怒道: “本官不爱坐轿,下回不许旁人骑我的白马!” 轿夫撑起轿子的一头,喜笑颜开。 大人不坐轿,小的就失业啦。 “咚”一声锣响,前面几个衙役开道,后面跟着轿子,出了衙门。 衙役们拥着轿子,向着作院慢悠悠摇了过去。 轿子慢是慢,但舒服。 好像坐在了摇摇椅上。 老半天,才到了作院之中。 工匠们看到来了知县的轿子,都更加卖力地干了起来。 吆喝声络绎不绝。 轿子一落地,一个衙役掀起轿帘,往里一看。 徐子凡正在熟睡。 他没敢吱声,招呼轿夫,又抬起轿子。 一直把轿子抬在了一处阴凉底下,才落了轿。 王铁锤又赤着上身奔了过来,刚要大声禀报,却被衙役们止住了。 “王管事,大人正在轿中小憩,切莫声张。” 王铁锤不听劝阻,疾呼道: “眼看着高炉造了起来,便要烧炉。矿砂如何混合,必须大人指示啊!” 徐子凡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知道已经到了作院。 第41章 奸杀案 艹,有完没完? 徐子凡又转头望向王铁锤: “王管事,鲁大师那边所需的银子,你先垫着。凡事皆需仔细,本官现有一桩命案,要去处理!” 说完走向门口的衙役,一把夺过缰绳,跨上马飞驰而去。 身后众衙役皆面面相觑,轿夫轻叹一声。 如此下去,他们都要归田了。 少时,徐子凡终于出现在了“百花楼”前面。 衙役们已经把百花楼围了起来。 四周还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群众。 “徐大人来了,看那少爷怎么辩解。” “我看难办,听说是京官的儿子哩。” “唉,苏柒儿卖艺不卖身,可怜了清白之体……” …… 衙役们让开一条道,徐子凡径直走入百花楼。 大厅中,紧紧绑着一个锦衣少爷。 他的身体翻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吵嚷。 “放开本公子!家父是亲卫军指挥使,小心尔等的狗头!” 徐子凡望了一眼死命挣扎的阔少,又转头看向萧白: “现场在哪里?” 萧白一手握着宝剑,上前带路道: “大人,在二楼。” 徐子凡跟着萧白向上走去。 穿过一道长廊,拐了个弯,便看见一摊血迹洒在廊中。 徐子凡拉起官袍,蹲下身观察了一会。 荷叶大的一滩浓血早已干了。 更多的血从走廊的栏杆缝隙处,顺着一楼的柱子流了下去。 现在已是巳时过半,差不多就是上午十点的样子。 从血迹发干的程度判断,行凶时间差不多……大概是…… 艹,他也不知道。 这个不是他的专业,他哪里知道怎么查案呢? 不过,凭着一股子好奇心,他势必想把此案破了。 “大人,此处血迹并非花魁苏柒儿的。” 徐子凡抬起头,用手抱着身上的袍子,生怕沾上血迹。 “这血是何人的?” “这是苏柒儿的侍女苏小小的。” 徐子凡皱眉,环顾着长廊四周。 “难道死的不是苏柒儿?” 萧白推开身旁虚掩着的雕花门,说道: “大人,里面便是苏柒儿的案发地。” 徐子凡猛地回头,脸上挂着惊讶: “两个?” 轻叹一声,走入房内。 房内的陈设考究。 北侧的红木案几上插着花瓶,东侧一座黑木书架,里面摆满了文人墨客留下的诗画。 宽敞的西侧,红色的帘子高高挂起。 里面摆着琴、棋、笔、墨。 最里面,一张古朴典雅的大床。 窗幔高卷。 床上,横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美人。 却是死的。 大床左右,仵作赵德带着几个衙役立在一边。 “大人,死因现已查明。苏柒儿是被扼颈窒息而亡。阴户破损,死前遭过侵犯。系奸杀。” 徐子凡眼睁睁地看着,这美艳绝伦的人儿死了,心中怒气冲冲。 又不免十分惋惜。 “裹了尸体,带回殓房。” 徐子凡高高卷起宽大的袖子,就向门外走去。 萧白紧随其后。 “大人,注意仪态啊!” 萧白看到徐子凡拉起官袍,塞进了腰带中,又卷起袖子。 便紧紧跟着他,不断在他身后提醒。 “少聒噪!姑爷这官,当得太窝囊了!” 徐子凡冲下楼梯,一脚就踹在了奸犯的裆部。 “啊——”一声大喊,那锦衣少爷已经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押回去,打入死牢!” 徐子凡气得咬牙切齿。 一屁股坐在了厅中的椅子上。 “大人,苏小小如何安排?” 萧白提醒道。 徐子凡一惊,对了,还有一个。 自己刚才只顾着气愤与惋惜了。 “苏小小也死了吗?” 仵作赵德走过来,放下手中的检尸木箱,以手附在徐子凡耳旁低语道: “大人,苏小小还有气。小的已替她包扎了伤口,正在二楼的偏房将养。” 徐子凡急忙起身:“带路。” 又跟着赵德上了楼。 那锦衣少爷,已被七八个衙役拖着,像死猪一般拉了出去。 徐子凡刚走到二楼,勾栏外面又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人。 徐子凡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县尉周平。 周平也急匆匆跑上了二楼。 “大人,区区案子,何老您大驾,下官前去处理就是了。” 徐子凡本就信不过他,现在又安排了他去剿匪,怎么可能把案子交给他。 “周平,主簿吕光没有与你讲吗?速去围住‘野猪岭’,待机剿匪。你来这里作甚?” “大人啊,查案本就是下官的职责啊。” 周平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了苏柒儿的房间。 “案发现场在何处?萧班头。”周平转向萧白问道。 徐子凡一把拦住萧白,又推了一把周平说道: “周平!剿匪事大,耽误了军情,是掉脑袋的事情!” 周平愣了一下,还想往前走。 被徐子凡猛推了一把,站立不稳,差点儿跌倒。 “还不速去准备!” 周平只好转身,又叹了一声说道: “大人,方才听快班的人说,此案是亲卫军指挥使的公子所为,不可鲁莽啊大人!” “退下!” 徐子凡知道这家伙又来做和事佬了,心中顿时涌来一股厌恶之感。 周平下了楼,一步一回头,悻悻地走了。 赵德轻轻推开了苏柒儿旁边的一间偏房。 徐子凡走了进去。 这一间房子,比苏柒儿那一间小了不少,果然是侍女住的。 里边的一间方床上,躺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 脖子处用棉布缠了很大一个包。 床前一个小暖炉,上面支着一口砂锅。 砂锅里面炖着草药,药味浓厚,呛的人翻肠倒胃。 第42章 凶手是谁? “萧白,本官回去审那公子,你们好生守护。一切吃食,自有人送来。” 萧白抱拳道: “谨遵大人吩咐!” 徐子凡又转向赵德:“好生照料此人,救得活了,自有你一份大功劳。” 赵德拜谢。 徐子凡出了房门,又查封了二路通道。 除了衙役,任何人不准随意走动。 “百花楼”里的人,除了与苏柒儿相熟的几人以外,全都软禁在后面一栋小楼里面,不准轻易出门。 与苏柒儿相熟的几个女官,全被带进了县衙。 徐子凡又安排柳冬子和许二楞,各领了两班民壮,日夜在瓦舍那条街巡逻。 尤其是“百花楼”这座勾栏,成了瓦舍里面的重点监视对象。 原来,这勾栏仅仅只是瓦舍里面的一部分而已。 那边横进去的一条小街,便是瓦舍。 瓦舍里面,沿街大小不一的,有好多勾栏。 而最外边的“百花楼”,只是最大的勾栏而已。 徐子凡涨了见识。 改日,他一定要乔装打扮一番,逛遍瓦舍,细查定县的风土人情。 毕竟,他是父母官。 闲话少说,审案子。 午时,徐子凡骑马赶到衙门后堂。 用过午饭,一脸油汗都来不及洗,又匆匆奔向大堂。 一边喝茶,一边审案子。 两边立着整齐的衙役。 侧面一张书桌,端坐着刑房的书吏。 徐子凡怕自己审不明白,又专门派人去叫主簿吕光,来协助自己断案。 等了半天,吕光都没来。 徐子凡一生气,直接升了堂。 首先带上来的是嫌疑犯,锦衣公子。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跪在堂中的锦衣公子,一看到徐子凡,便忽然老实了许多。 不再像刚带过来那样,撒泼打滚的。 他的跨中吃了一脚,其中利害他是知晓的。 “本公子……吴玄。家父,亲卫军指挥使吴国梁。” 徐子凡喝了一口茶水,把粘在嘴边的一片茶叶,又吐在了茶杯里面。 “本官并未问你的父亲,再多言,定然掌嘴!” 吴玄低下了头,咬紧牙关:“是……” “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奸杀花魁苏柒儿的,从实招来!” 吴玄一听此话,顿时大怒起来。 他肩上锁着几十斤的厚枷,双腿又带着死囚铁链,却也疯狂地向前爬行。 口中狂吼道:“大人!本公子是冤枉的!” 徐子凡一拍惊堂木,喝道: “你不如实答话,本官怎知你是否蒙冤?” 左右的衙役很会配合,大吼道:“从实招来!” 吴玄头一低,枷锁抵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 “大人容禀。小的昨日路过定县,听人说‘百花楼’的花魁苏柒儿,才貌出群。 小的平日里喜好歌舞,当夜就去了‘百花楼’。花了一百两银子包了花魁,在房里听曲。 酒喝到亥时,小的只觉头昏眼花,便醉倒在房内。第二日被众人推醒了过来,才知发生了命案。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大人明查啊!” 徐子凡点头,跟估计的差不多,这家伙所言……应该是真的。 “花魁苏柒儿,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吴玄又向前艰难地挪了两步,哭道: “大人,都怪小的平日喜好……去勾栏。每到一处,便要打问。” “你平日酒量如何?” “大人,小的平日酒量极好,但昨晚不知怎的,少饮辄醉。” 难道,酒有问题? 这一条,又是极重要的线索。 徐子凡当即退了堂。 吴玄收了监。 又安排了更多的人手,把牢房严加看守了起来。 徐子凡打马出门时,才看见吕光这老头的轿子,慢悠悠地来到了衙门口。 徐子凡冷哼一声,转身骑马向“百花楼”的方向奔去。 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探向后腰摸了摸双节棍。 万一,有贼人袭击,这双节棍是配得上用处的。 到了“百花楼”的时候,天色渐晚。 圆月早已悬在天边。 门外面有几个衙役严密值守。 附近有一队民壮,手持长枪巡逻。 徐子凡上了二楼,进了案发的房间。 靠门边,果然立着一个酒壶,里面还有半壶酒。 他拿起酒壶,走入了隔壁房间。 几个家伙,这才发现了徐子凡。 而萧白并不在房间。 “萧班头去哪儿了?”徐子凡大吼。 三个躺在藤椅上打盹的快手惊了起来,说道: “他出恭去了。” 徐子凡一把撕住一个快手的衣领,大骂道: “尔等如此松懈,怕是晚上被割去了头颅,也不会有所察觉!” 一旁正在给苏小小换药的赵德,惊慌回头,才看见进来的人是徐子凡。 “大、大人,小的觉得,苏柒儿的尸首停在这间屋子,有些不妥。” 徐子凡松开了快手,问道: “为何?” “大人,这间房子本来就小,又有一具裸尸……小的倒没有什么,这些快手实在难以忍受。” 赵德指着用白布遮起来的苏柒儿尸体。 徐子凡望向战战兢兢的快手,只好摆了摆手: “待天黑人静之后,你们把尸首挪去旁边屋子。” 三个快手连忙拜谢,又暗暗对赵德竖起了大拇指。 徐子凡把手中的酒壶交给赵德,让他查一查,酒中有没有添加其他东西。 赵德拿着酒壶,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皱了皱眉,闭着眼睛喝了一口。 含在口中品了一会,又把酒吐在了地上。 “大人,这酒水中,似乎添加了曼陀罗花的粉末。” “曼陀罗?那是甚么东西?” “麻醉……对了,蒙药啊大人!” 赵德突然茅塞顿开, 第43章 强人 “劫狱?” 天还没黑,什么人如此大胆? 众人都惊讶地望向萧白。 “大人,方才我去出恭,在门口碰见狱卒飞马来报。说牢里强闯进了一群家丁,非要带走吴玄不可!” 徐子凡怒视了萧白一眼,呵斥道: “萧白!你当前的任务是保护好苏小小,她要有个闪失,你罪责不小!” “可是大人,大牢那边……”萧白紧握宝剑。 徐子凡站起身,心潮澎湃。 弯手从腰间掏出双节棍,向门口走去。 “你们只管保护好人证,大牢那边,本官自去处理!” 说罢一边挽着袍袖,一边出了门。 骑上白马,直奔牢房而去。 牢房大院中,七八个黑衣家丁手持长刀,涌在牢房门口,吵吵嚷嚷。 为首一人,管家打扮的半老男子,正指着牢头柳黑子的鼻子大叫。 刘黑子左右也立着一群狱卒,手持水火棍,寸步不让。 “大胆狂徒!你们还有王法么!” 徐子凡翻身下马,丢下缰绳,冲进了人群。 黑衣管家回头,看见知县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虽然不悦,却也拱手行了一礼。冷冷的说道: “徐知县,来得正好!赶快放了我家公子,他是蒙冤的。” 徐子凡轻蔑地望了他一眼,双节棍往前一伸,指在他脸上喝道: “尔等是何人?即刻退出大牢!吴玄是重要人犯,案子未审清之前,谁也不许见!” 黑衣管家皱了皱眉,叹了一声: “徐知县,借一步说话。” 徐子凡立在原地,正色道: “本官清正廉洁,有话当面说!” “哎,大人啊!”黑衣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 “这是令尊带给徐知县的,要当面拆读不成?” 令尊? 徐子凡心中思忖,是柳家的……还是徐家的…… 在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他的确还有家人。 那时候,他在京城居住,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父亲是边塞将军。 多年前,在与靖国的一次战斗中。 他父亲带领的军队惨败。 其本人也下落不明。 后来有传言说,他父亲降了靖国。 皇帝震怒,便抄了他的家。 母亲在押往教坊司的路上,咬舌自尽。 徐子凡和年幼的小妹,被判了流刑。 要不是当时担任兵部尚书的柳振宗,想办法营救,徐子凡早已身死他乡了。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父亲并没有被俘。 而是在那一场战争中为国捐了躯。 虽然知道了真相,但那狗皇帝就是不肯认错。 徐父是柳振宗的部将。 柳振宗也知道污蔑徐家的是主和派。 便在一次酒后,当街打伤了主和派的官员户部尚书。 最后,柳振宗迫于他们的压力,不得不辞官归田。 他没能为徐父申冤,心中有亏,便设法招了徐子凡做女婿。 至于徐子凡年幼的妹妹,他也是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一直留在京城的父母身边,关爱有加。 徐子凡心中,本能地痛恨皇帝。 难怪平日一想起皇帝,便会在前面自觉地加一个“狗”字。 不过,穿越后的徐子凡,却显得十分理性。 恨有什么用? 说实话,他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直到看到了许多的穷人,以及全城的贪官污吏。 他才渐渐萌生了做官的心思。 做了官,便可以发展壮大。 抵御外敌,亦或……报仇雪恨! 徐子凡摆了摆手,带着黑衣管家走向一边。 “信怎会在你的手中?” 徐子凡伸手,接过了黑衣管家递过来的信笺。 “徐知县,我等随吴公子去江南收购布帛,路过定县。令尊便带了一封家书与你。 我家公子,断不会做出奸案来。大人要仔细审查,切莫中了奸人诡计。” 徐子凡一边拆开信封,一边说道: “本官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但现在并不是放人的时候。等案情大白之后,本官自会放他出来。” 黑衣管家拱手道:“有劳大人了,切莫让公子在牢中吃苦。” “这个自然。” 徐子凡展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子凡我儿青览: 昔日徐将,音容犹在。为父未能替汝父申冤,夙夜难寐。 今阅我儿佳作,内心不免凄楚,亦喜极而泣。 虎将之后,他日必成大器。幸圣上感念徐将忠勇,不日将平反之。 我儿定当竭力为官,以报圣上隆恩。 近闻定县山匪为患,打家劫舍。幸得为父至交吴国梁相助,奏明圣上。 年底朝廷便会出兵剿匪,勿虑。 我儿初仕,遇事不决时,可询问衙内同僚。今岁中秋佳节,亦毋须来京,好生为官要紧……” 徐子凡合上信笺,内心又喜又忧。 喜的是“先父”即将平反。 忧的是,吴国梁的儿子正在自己的狱中。 现在事实清晰,吴玄就是遭人陷害的。 但没有抓到真凶之前,吴玄就是嫌疑犯,放不得。 “黑子,你过来。” 徐子凡招了招手。 柳黑子跑了过来,长刀入了鞘。 徐子凡在他耳旁低语道: “与吴玄换一间好些的牢房,一日三餐,好生招待。” 柳黑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平静地抱拳道: “是,大人。小的即刻去办。” 说完转身跑进了牢房。 “徐知县,若不肯放人,今夜必须加强牢中的防卫。既是有人栽赃,他们便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黑衣管家一脸忧虑。 徐子凡望了望高达一丈半的青砖院墙,疑惑道: “你是说,晚上会有人来加害吴玄?” “正是。令尊与家主是至交,往日同朝为 第44章 劫狱! 艹,还真来劫狱啊! 来的究竟是什么强人? 真特么奇哉怪也! 徐子凡掏出铁质双节棍,从藤椅上蹦了起来。 “嘶”的一声,宽大的官袍挂在了椅子后面,从腰底下拉开了一条口子。 特么的,徐子凡索性把这碍事的官袍脱了下来。 丢在藤椅上。 他的里面穿着白色的窄袖内衣。 他挽起衣袖,又紧了紧腰间的丝带,冷哼一声冲出了牢房。 站在大牢门口,一手叉腰,一手紧捏双节棍。 望着大院中的众人高喊道: “柳黑子,带着你的人守在牢里!众衙役,守在大院之中,看见生人便乱棍打死!” 柳黑子发一声喊,带着一众狱卒都冲进了牢房。 大院中的十几个衙役,手中紧紧握着水火棍,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他们深知,敢来劫狱的强人,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这知县不知深浅,今日怕是要送掉性命。 徐子凡也看出了他们的恐惧,便气呼呼地冲向院中。 一抖手,双截棍“哗啦”一声,伸展开来。 院外的喊杀声此起彼伏,纠缠在一起。 少时,几条身影翻身跃上了墙头。 艹,这特么是轻功吗? 徐子凡不免心惊,自己和萧白交过手,也知道这时代的人,身手不过尔尔。 没想到,他们腰力这么好,竟能纵身一翻,就跳过高达一丈多的院墙。 正在犹豫时,一个紧身青衣的强人已经落在了院中。 他们并不说话,望着院中的徐子凡扬起长刀冲了过来。 徐子凡咬了咬牙,也抬腿冲向了强人。 “咣”一声,长刀与双节棍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那普通铁质的刀刃立刻卷了起来。 为首的强人大惊,翻身向后退去。 徐子凡紧追了过去,心中惊呼:“王铁锤的铁器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的强人翻身又立在院中,还没来得及站稳,徐子凡的双节棍就已经攻到了眼前。 眼看着他的头上就要重重挨一棍时,那强人反手扬起长刀,用刀背迎接袭来的双节棍。 又是“咣”的一声撞击,刀背比刀刃厚得多。 虽然没有卷刃,但刀背被双节棍从上面垂直打击,刀刃却划在了强人的左臂上。 他“哇”的一声大叫,翻身滚在一边,大骂道: “泼贼害我!这狗官哪里是个文弱书生,分明是个高手!快围住他!” 院中正要冲向牢门的四个黑影,又扬起长刀折返了过来。 他们高喊着,一起冲向了徐子凡。 徐子凡转身望着缩在院子一角的衙役,怒骂道: “一群鸟人,你们看什么热闹?打不退强人本官全把你们充了军!” 衙役们战战兢兢,只得扬起手中的水火棍,上前拼命。 四个黑衣人见身后又冲过来一群衙役,只好分出两人去抵挡。 他们一边厮杀,一边喊道: “弟兄们!你们一年才拿几个钱?用得着如此拼命么?” 衙役们也不想拼命啊,但知县就在眼前,不拼命就充军! 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十几个衙役,被两个强人逼得步步退缩。 互相对峙了起来。 徐子凡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便撒开腿冲向了近前的两个强人。 “咣咣……”几声撞击过后,强人的刀刃都卷了起来。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再也不敢去迎击徐子凡的双节棍了。 他们手中的长刀,说白了,就是个铁片子。 徐子凡心中一喜,就他们这装备,还来劫狱? 正要冲上去放翻两个强人时,身后的院中又跃进来一人。 也是手拿长刀,径直朝徐子凡冲了过来。 “咣”一声,长刀与徐子凡的双节棍撞在一起。 徐子凡大惊,这家伙的武器却并没有卷刃! “好刀!”他大喊一声。 舞动双节棍,紧逼了过去。 黑衣人也迎了上来。 他一声不吭,只管把长刀舞得飞快。 只见两件兵器撞击不断,火星四溅。 黑衣人抵挡了几招,自知不敌,便急匆匆转身逃跑。 徐子凡追着他,在院中打起了转。 三个刀口卷刃的强人,见黑衣人败下阵来,急忙上前帮忙。 先前左臂受伤的强人,接了一招后,也转身向后逃离。 “这狗官是个高手,快撤!” 他扶住自己的左臂,跑到了墙边。 “搭一把手!” 他朝黑衣人大喊。 黑衣人一步纵过去,嘴中咬住长刀,双手挽在身下。 受伤的强人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抬腿跃上墙头,跳了出去。 徐子凡见跑了一个强人,心中急慌,抽身冲向墙边的黑衣人。 身后两个强人紧追过来。 黑衣人摸着黑,腰间一用力,翻身也跃上了墙头。 徐子凡一愣,这特么也能上去啊! 就是再急,他也是断然跳不过这么高的院墙的。 他一转身,只好拦着身后几个强人,以防他们跳墙逃跑。 冲过来的强人还没刹住车,徐子凡一闪身,“咚”的一声,他的后脑勺就被砸了一棍,倒在院中。 另一个强人急忙向着另一边逃窜,又被徐子凡追了上来,抡起一棍,打在后背上。 那家伙一缩脖子,胡乱的向后挥刀,又被徐子凡一棍打在手背上。 长刀落地,他怪叫一声又换了个方向逃窜。 正在和衙役“大战”的两个强人,听见身后撤退的声音,手中长刀早已乱了章法。 “大战”,其实就是他们挥舞长刀,十几个衙役用长棍抵挡。 “乒乒乓乓”的互相打闹,根本不像拼命厮杀的样子。 二人虚晃了几刀,也沿着墙角开始逃跑。 徐子凡正要去拦着他们,忽听墙头衣 第45章 她断气了 徐子凡只好扶住他,又急忙命衙役去“济世堂”请大夫。 众人惊魂未定地进了大牢,又互相查看伤口。 除了三个被砍中脖子的家丁死亡外,其余人都是皮外伤。 黑衣管家的腹部虽然被割破了,但伤口很浅。 加上他腹部皮肉又厚,并没有流多少血。 王大夫被连夜叫醒,背着他的医药箱来到了大牢中。 几贴膏药贴在了受伤的家丁身上,疼痛立时减轻了不少。 徐子凡不免在心中惊叹,这老祖宗的中医,果然是神乎其技。 安置好伤者,衙役们又把倒地的强人抬在院中。 并排安放在一起。 徐子凡揭开他们的面纱查看,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刚才被他一棍打到的强人后背上,也插着一支飞刀。 王大夫上前检查了一阵,摇头说道: “大人,这飞刀浸过剧毒,人已经死透了。” 徐子凡无奈地叹了一声。 凌晨的秋风一吹,有点儿冷。 他裹紧了单薄的衣服,走进了牢房。 又把撕破的绿色官袍套在身上,向关押吴玄的牢房走去。 “一群废物!” 他朝身后的众人大骂。 心中又琢磨起来:这些老油条根本不能用,得趁早训练一批新兵。 定县的穷人那么多,不如挑选悍勇之人,厚待他们。 加以训练,他日剿匪,保家卫国,抑或…… 到了牢前,吴玄双手抓着栅栏,焦急的大喊道: “大人,放我出来!我能打!” 徐子凡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 “吴公子,受苦了。你果真能打,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你先在这边歇息几日,待本官破了案子,带你一同去剿匪。” 吴玄肩上的厚枷已经被取了下来,但脚镣还拴在脚上。 “柳黑子!马上替吴公子卸了脚镣,好生伺候!” 柳黑子耸了耸瘦弱的肩膀,急忙解下了腰间的一大串钥匙。 “吴公子,您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开口,我天一亮就去与你买。” 柳黑子黑瘦的脸上堆起了笑,去解吴玄的脚镣。 “有酒吗?”吴玄活动着脚腕。 柳黑子望着即将离去的徐子凡,并不作答。 “这是牢里,不是家中。” 徐子凡丢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出了门。 柳黑子摸了摸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如此,天亮了我就去买酒。” 此时东方已有了一丝浅白。 徐子凡出了牢房大门,转向后堂去了。 一进后院,他却忽然惊恐不已。 自己只顾了守护大牢,却忘了柳熙月没人照顾。 万一强人闯入后堂…… 坏了! 徐子凡加快了脚步,一把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转过屏风,看到柳熙月和衣而卧,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他。 徐子凡长吁了一口气。 蹲在床头,用手抚摸着她的长丝,嘴里饱含歉意: “娘子,我好糊涂!” 柳熙月双手交叉在胸前,轻声道: “又怎的了?听见衙门里大呼小叫的一夜未安静。奴家本想提剑来助相公,被护院们拦了下来。 相公,县衙之中有重兵把守,何人还敢来劫狱?” 徐子凡站起身,一把扯掉身上的破官服。 又把身上的白色衣裤也脱了去。 那衣裤,经过一夜的打斗,早已脏污不堪。 赤条条地挤进柳熙月捂热的被窝中,拦腰一抱,又把左腿往前一搭。 屈了屈身子,摆了个舒服的睡姿,闭上了眼。 “相公,问你话呢?” 柳熙月拿膝盖轻轻往前一顶。 “嘶……”徐子凡眉毛拧到了一起,表情痛苦:“疼死我了!你!能不能轻点!” 柳熙月慌了神,一把掀开被子去查看。 “去!别瞎动!” 徐子凡又拉了一把被子,好不容易捂了点热气,这一掀,冻得他又一阵紧缩。 “相公,奴家再不敢了,饶了奴家罢。” 柳熙月抿着嘴,推了他一把。 “官服里面,有一封父亲的家书,你去看来。” 徐子凡轻轻揉着关键部位,紧紧闭着眼睛。 柳熙月整了整衣衫,下了床。 劳累了一夜,徐子凡终于睡着了。 梦里,他不断地和强人们打斗。 不断地暴喝,而强人却越打越多…… 巳时,徐子凡正睡得沉。 小青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姑爷,快醒醒!萧白有重要事情找你!” 徐子凡被惊醒。 萧白?重要事情? 苏小小醒了? 徐子凡一把掀开被子,赤条条地跳在了地上。 “哎呀姑爷……” 小青急忙转过身去,用双手捂住了脸。 徐子凡又不紧不慢地钻进了被窝: “小青,去给姑爷拿一件便服来,姑爷的官服都破了。” “嗯……”小青一手遮着脸,走向床边的柜子。 她取出一套长衫,丢在床头,又急忙转过身去。 徐子凡穿好长衫,从后面一把按在小青的肩上。 小青一哆嗦,却并没有躲闪。 “小青,姑爷的身材,棒么?” 小青低着头红着脸:“姑爷说什么?” “我的身材,好看吗?” “嗯……姑爷,萧白还在前面等你,快去呀!” 徐子凡轻笑一声,转身走去。 小青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到了大堂,萧白正捧着茶杯不断地踱步。 一看徐子凡走了进来,他一把抓住徐子凡的衣袖: “大人,醒了醒了!快随我去!” 徐子凡被他拽着衣袖,拉扯着出了大堂。 “萧白松手,你这样被人看了去,本官仪态何在?” 萧白松开手,疾呼道: “大人,赵德说她这是回光返照,再迟 第46章 这是鸟铳,专打鸟人 萧白手中紧握着宝剑,凑到徐子凡身旁,低声问道: “是谁?” 徐子凡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向床边,那可怜的姑娘,早已没有了气息,脸色惨白。 “带回殓房,择日安葬。” 徐子凡转身,脸皮跳了跳。 “萧白,速去‘野猪岭’传周平……如果他不肯来……不许强求!” “是……大人。” 徐子凡手中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周平。 徐子凡暗暗下了决心,这一回,谁也救不了他。 一路阴沉着脸,回到了衙门。 在书吏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沉思着,提笔勾画起来。 周平虽然张狂,但为什么要犯下奸杀案? 出银子不行吗? 难道勾栏之中,真有人……卖艺不卖身? 周平现在带着三百多乡兵,万一他拥兵自重,抵抗官兵…… 徐子凡默不作声,他必须尽快制造热武器。 首要,要设计好图纸。 因为他也没有把握,短期内就做出热武器。 多试验,反复调整,才能把理论付诸实践。 他反复勾画,脚下丢了一团又一团废纸。 直到画出了自己满意的一张才停笔。 纸上,是一支“步枪”草图。 但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步枪。 有点类似于“燧发枪”。 枪管阔约一寸,长四尺多。 枪管紧靠枪托的一端,中间铸出一个细小的孔洞。 并且在后端的枪管上开出了一条缝。 这条缝是专门留出来,拉动枪栓用的。 他的设计不同于后世的燧发枪,主要是击发装置的不同。 他的设想是,在枪的后端加装弹簧。 弹簧带动枪栓,枪栓的前端加装燧石。 拉起枪栓,扣动扳机。 燧石摩擦后端窄小的枪管,产生火花。 火花从细小的孔洞引燃前面的火药,击发弹丸。 为什么要这样设计,有两个原因。 一是燧石和火药是全密闭状态,这样便于在雨天使用。 二是这种拉栓式武器,已经具备了现代步枪的雏形。 在制造出铜壳子弹后,改进枪械时,前期积累的大量设计经验,便于直接转化利用。 不过,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难题。 一个是枪管能不能做出来。 另一个是制作弹簧。 而这些创造的前提,都是钢材。 王铁锤虽然有丰富的打铁经验,炼钢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最难的莫过于制造无缝钢管。 现在能采用的,只有浇筑法。 浇筑法的问题很多,比如钢管的内壁不光滑。 但是,除了这种方法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是乾平二十八年,乾朝已历三世,建立一百多年了。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黑火药,但他们的配制比例不正确,除了发热发烟很多外,并没有什么威力。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改良黑火药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想要的是威力更大的颗粒黑火药,而且制作也是非常简单。 首先,将改良后的黑火药浇水弄湿。 然后把泥状的火药装在农民筛面的竹筛里。 从上面往下压,泥状的黑火药就会形成条状,或颗粒状了。 有了火药,子弹也必须考虑。 子弹完全可以采用燧发枪的“定装纸壳子弹”。 首先,用油纸卷出一个适合枪管的圆筒,然后在纸筒底部填装一颗铅质或铁质弹丸。 而后把一定量的火药加装的弹丸上面,最后用石蜡封闭顶部。 开枪的时候,先剥去子弹顶部的石蜡。 然后把子弹露出火药的一端,从枪管前面塞入,火药会穿过枪管后端的细孔一些。 扣动扳机,燧石引燃火药,弹丸就射出去了。 这样便是一支改进后的“燧发枪”了。 看起来并不复杂,不知道王铁锤和鲁铭能不能理解…… 徐子凡拿着图纸,骑马去了作院。 这一次,他还带了大量的银票。 到了作院,叫来王铁锤和鲁铭,一边喝茶一边研究图纸。 “铁锤兄弟,明日你就大婚了,今日还在作院中炼铁,实在让本官感动不已!” 王铁锤擦了一把汗水,笑道: “大人,莫说这些话,让小的惭愧!鲁师傅一大把年纪,还亲自拿着凿子做活,小的更加感动呢! 只是图纸上……这管子,没有模子,小的恐是做不出来。” 鲁铭拿起图纸,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说道: “大人,小老儿可以试一试。用木头、沙土、石蜡……做出这管子的模子,应该不是难事。” 徐子凡连忙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鲁铭,又拱手拜了拜: “鲁大师,若能成功,便是首功!” 王铁锤忽然睁大眼,拍着自己黝黑的胸膛说道: “鲁师傅,只要有模子,我王铁锤定然做出不漏风的管子来!” 徐子凡微笑着,又给王铁锤倒了一杯茶水。 “二位,事关重大,这些制作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叠银票,又说道: “这是一万两,二位各拿五千两去用度。如果不够了,再来找本官。” 二人接过银票,都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 “大人只管放心,我等一定守口如瓶。” 说罢,鲁大师起身去购置材料。 王铁锤被徐子凡拉在高炉前,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告诉他一些炼钢的土方法。 炒钢法太慢了,被徐子凡放弃。 浇铸法炼钢,王铁锤应该能够学会。 徐子凡只懂理论,而理论和实践之间,谁都知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只是让王铁锤去摸索。 比如制造弹簧,首先要将钢丝烧红绕在铁杆上,卷成形之后,淬火。 至于怎么烧,怎么卷,怎么淬火,他全让王铁 第47章 练兵! “鸟铳?” 王铁锤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图纸,目不转睛。 徐子凡内心甚是欣慰,因为王铁锤是一个喜欢思考的铁匠。 不过……这家伙明日就要结婚,结婚就要洞房。 可是,这一身泥土都不洗,是不是太草率了? “王管事,这几日休假,你速速回家,准备成婚去罢!” “大人,这边……” “这边全部休假,一同去喝你的喜酒。” “好呐!”王铁锤跳起身,把图纸折叠起来,一把塞进了裤裆之中,屁颠屁颠的跑了。 “大人!明日早些过来,小的拿好酒招待大人!” 望着王铁锤满身灰尘的背影,徐子凡眼角竟有一丝湿润。 这些穷苦人,比起那些官吏要可靠的多。 徐子凡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又望着不断用石臼研磨矿石的工人走去。 “大家歇一歇,这三日不用来作院做工了,都去喝王管事的喜酒,工钱照付!” 大家高喝一声,都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破旧的衣服向作院外面跑去。 徐子凡在偌大的作院转了一圈。 高炉已经建起来了。 高炉三个角落的深坑也挖好了。 深坑旁边,是做好的木制齿轮,转轴。 高大的鼓风箱也做了一半,鼓风箱旁边是蒙着皮子的叶轮…… 这些人,比起那些官吏,要可靠的多。 昨夜打斗时,那些废物衙役,没有一个能用的。 组建一支靠谱的军队,势在必行。 他的心思又落在了穷人身上。 主意一定,他又骑马出了作院。 …… 来到县衙,叫来了金武。 徐子凡吩咐: “金武,现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金武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大人,小的办事能力您是知道的,小的定不辱使命!” 徐子凡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金武: “这是五千两,你拿去兑成现银,然后去招一批悍勇的士兵。” 金武接过银票,犹豫了一下,说道: “大人,朝廷规定,县府乡兵数量不能过千。现今定县已有乡兵五百多人,再招兵,恐怕生出事端。” 徐子凡死死盯着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你认为那些乡兵能打仗么?” 金武双手一摊,昂扬道: “大人,我也曾跟着柳大人带过兵。如果大人信得过我,给我一月时间,定把那些乡兵训练好!” “你带过兵?”徐子凡瞪大眼睛望着他。 “是啊大人,咱们柳家庄的护院,以前皆是柳大人麾下的亲兵。虽然没有打过大仗,但小仗还是打过不少。” 徐子凡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眉毛渐渐舒展开来: “既是如此,城中尚有乡兵二百,你前去挑选一批勇猛的士兵出来。其余人等发放半年军饷,就地解散。 还有,周平带去的那三百乡兵,最好防着点。他现在是人犯!” “大人勿虑,那些乡兵断然不会跟着他造反的。一个小小县尉,是掀不起风浪的。” “金武,凡事还是小心点好。你既然带过兵,往后自有你的用处。 明日你再去一趟柳家庄,在那些穷人中也选出一些勇猛的人来。而后由你负责训练,训好了打下‘野猪岭’,有你一份功劳!” 金武双手一抱拳,铿锵有力的答道: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说完一转身,走路都带风。 果然有点军人的模样。 金武一走,徐子凡又命人去通知巡城的许二楞。 从即日起,全城戒备,以防周平带人偷袭。 安顿完这一切,徐子凡腰膝酸软的回到了后堂。 也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柳熙月趴在饭桌上睡着了,桌上放着一双小小的花布鞋。 徐子凡心疼的看着她,也看着那一双小花鞋。 这是一双婴儿的小鞋子。 望着娇妻,想一想孩子,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 也更加坚定了他努力的决心。 因为,这个家的外面,还有千千万万个家,连饭都吃不起。 既然来到了这个落后的时代,他的知识,便是万民之福…… “相公。”柳熙月忽然抬起了头: “你这芝麻大点官,竟忙成这样……小青,上饭!” 外面应了一声,响起了脚步声。 “娘子,你那亲戚……是个杀人凶手。” “谁?” “周平。” “他啊,算不得亲戚,又不是亲侄子。” 柳熙月收起小花鞋,放在床头的抽屉里。 “那也带着些关系的。我现在怀疑,昨晚强闯大牢的人,就是周平。” “相公,莫谈公务了,吃饭吧!” 小青和小红已经端来了饭菜。 “娘子,明日有一名属下大婚。你早去做些准备,到时与我一同前去。 说起这段姻缘,我还是大媒人哩。” 说着,把“张氏佃租案”讲了一遍,又把王铁锤吹捧了几句。 柳熙月听见那女子父母皆亡,孤苦无依,如今许配了王铁锤,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她便竖起拇指夸赞徐子凡,说他这“父母官”做的称职。 吃过午饭,柳熙月让小青包了十两银子。 又让小红拿出两匹缎布和几件新衣,准备第二日与徐子凡去参加婚宴。 饭后,徐子凡十分疲倦,便倒在床上午睡。 心中有事,一时又睡不着。 他有点担心萧白。 虽然他的身手极好,但只身一人去军营传唤周平,也是十分冒险的事情。 定县到野猪岭,最快也要一日路程。 即便一路顺利,萧白也只能在后天上午才能返回。 山高路远,徐子凡不免对自己的草率决定后悔起来…… 转念又想,等到自己造出“鸟铳”,装备一 第48章 宁雪姐姐 徐子凡摆摆手:“不成,这几日有事,不敢多饮。” “为何?”柳熙月惊讶的望着他。 徐子凡喝了一口茶水,说起了萧白去野猪岭传唤周平的事情。 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水,神情严肃起来。 柳熙月也暗暗忧虑起来。 但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婚礼上,她又装作无事的样子,说道: “相公,不要再板着个脸了。人家看见,还以为你是来抢亲的。” 徐子凡瞅着她,只好皮笑肉不笑道: “娘子,你在身边,教我怎么抢?” 正在二人调侃之时,门外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锤子!送亲的人来了,快将红包拿出来!” “啪啪……” 门外响起竹筒做的爆竹声。 人们涌了出去。 一群小孩,也都嘻嘻哈哈的冲了出去,又抢红包又要糖吃。 徐子凡站在堂中,举目望向院外。 人群之中,有两个锦衣公子,说说笑笑进了院子。 一看脸面,徐子凡认识。 一个是叶一辰,一个是林双泉。 二人也老早就看见了徐子凡,一边拱手,一边向着堂屋走来。 “大人,小的这厢有礼了。” 徐子凡将二人叫到同桌坐下,便问起了话。 “林双泉,你家可曾备了许多嫁妆没有?” “大人,小的已将张氏之女认了干妹子。今日嫁妹,小的早备了厚礼哩。” 徐子凡抓住他的手腕,正色道: “干妹子?你有无欺负人家,老实说!” “大人做的媒,小的怎么敢啊!不信大人问叶一辰。” 林双泉被徐子凡用力一抓,竟有点不知所措。 叶一辰站起身,连忙补充道: “大人,林双泉对那女子确实如同亲妹子一般,不信等会大人亲自问她。” “嗯,如此甚好!” 徐子凡轻笑一声,拉着林双泉坐在身旁。 说话间,又有消息灵通的各村里正,地方上的富商、乡绅,一股脑儿都涌进了院子。 人太多了,连同帮忙的人一起,挤了满满一院子。 那些富户,都备了厚礼,却只能站在院里望着知县大人拜身行礼。 忙忙乱乱,闹了半天。 弄得王铁锤想拜堂都没地方下脚。 一直热闹到午后,众人散去了一些,院中才空出了一点地方。 喝了几杯酒,围着徐子凡的几人又说起了定县的风土人情,和诗词歌赋来。 说到兴致处,林双泉一抱拳: “大人,百花楼少了一个苏柒儿,好生遗憾。不过,那瓦舍里面,近日又来了几个京城的新人。 据说是教坊司平反下来的姑娘,天生丽质!” 什么?教坊司平反出来的? 会不会有……徐家的姑娘。 徐子凡想起了柳振宗书信上说的,徐家不日便会平反。 他低头沉思起来。 用手使劲按着脑袋压,记忆又十分模糊。 回忆了半晌,终于记起了与前身相关的一个人来。 徐府被抄的时候,许多下人也受到了牵连。 在那些下人中,徐子凡还能想起的,只有他的一名贴身丫鬟。 在记忆的碎片之中,那丫鬟好像比他虚长两岁。 但她叫什么? 究竟长什么摸样? 他却记不清了。 只是在一片模糊中,感觉很美、很美。 也很善良。 一想起她,徐子凡的心间,便有了一股春风夹带花香,拂面而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来自姐姐的关怀。 徐子凡终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宁雪姐姐。” 是她吗? 还在迟疑的时候,有人吆喝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个新人居然跪在了徐子凡的脚下。 徐子凡吃了一惊,急忙起身,笑道: “拜错了拜错了!本官才不过弱冠之年,受不得这一拜!” 新娘子忽然一把撕去盖头,一张俏脸上挂满泪花: “大人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小女子俯首叩拜!万望领受!” “哎呀,新娘子不可轻动盖头!” 众人急忙替她重新覆上盖头,拉起了她。 徐子凡坐回原位,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封建社会啊,底层人的命运……真如同浮萍一般。 看着王铁锤背着新娘子离去,徐子凡忽然站起身,一把拉起林双泉出了正堂。 一边向外走,一边向身后的柳熙月喊道: “娘子先行回去,我去处理一件悬案。” 林双泉被徐子凡拉拽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惊恐。 见此情景,叶一辰也只好放下酒杯,追了出来。 “大人,去、去哪里?” 叶一辰小心的询问。 “瓦舍,找一个人。” 徐子凡拉过缰绳,压低声音说道: “林双泉,你方才说,瓦舍之内来了几个京城教坊司的姑娘,是真是假?” 林双泉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同道中人。 “大人,千真万确,小的本来要去逛一回的。只因干妹子大事要紧,接连忙碌了好几日,耽误了! 既是大人有意,今日便一同前往,小的请客。” 叶一辰也在一旁笑道: “双泉兄弟,听说‘长乐宫’的头牌很贵,一晚上至少要几十两银子。我看你的钱袋中,装的也不够!” 林双泉白了他一眼,左手颠了颠腰间的钱袋子,轻笑道: “这一袋,足够我与大人的过夜费、酒菜钱了。至于你,自掏腰包去罢!” 二人也骑上马,跟着徐子凡,互相打趣。 带着大人去找女人,二人喜不自禁。 而徐子凡一路上却都阴沉着脸。 每当想起那模糊的记忆,这具身体都会条件反射,抑郁不已。 既然这是前身的遗憾,今生便由我 第49章 狗官!找 三人下了马,早有站在门口的小厮,拉住缰绳往后面去了。 三人被一个风骚中年女人拉了进去。 那女人穿着大红的薄纱,从内到外,几乎全透视。 “叶少爷、林少爷,多日不见二位前来光顾,奴家这店都要倒了!” “春妈妈,你这店里久不见新人来,也没有新曲儿教人解闷。 只是那些陈年的老曲儿,听得人都烦了!” 林双泉故意说出这话,来激那红衣女人。 红衣女轻轻掐了他一把,笑道: “林少爷,你来的不是时候。本来前几日刚从京城来了一个新人,生的那叫一个美艳绝伦!才艺双绝!只是今晚不出台了。” “为甚?”半天没说话的徐子凡,突然吼了一句。 红衣女一惊,忽而又用蒲扇遮住嘴唇笑了起来。 “这位相公生的好标志,奴家方才眼拙,怎么就只盯着这两个色徒了呢!罪过罪过!” 叶一辰见徐子凡一直铁着个脸,心中不免疑惑起来。 “春妈妈,少啰嗦,这位便是……” “要你多嘴!”徐子凡没心情和他们打趣,狠狠瞪了叶一辰一眼。 叶一辰紧闭嘴唇,呆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吆,这位爷尊姓大名?老娘偏偏就喜欢这种性格的。” 红衣女人凑到徐子凡身边,把她几乎裸露的胴体往他身上挤。 “少聒噪!速带我去见那京城来的女子!” 徐子凡推了她一把,她的身体很滑。 “哎呦,手劲儿真大!” 红衣女人借故跌坐在地上,岔开双臂,身体故意扩张的左右摆动。 胸前两个椰子般大的疙瘩,便不断晃动了起来。 “快带我去寻她!再推托本……我封了你的店!” 徐子凡终于受不了这女人了。 跟浆糊一样,粘得紧。 “快去快去,少不了你的银子!” 二人不断劝说。 他们也很疑惑,逛个勾栏而已,几两银子的事情,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红衣女站起身,嘀咕道: “非是奴家不肯,只是那姑娘,正在房中伺候先锋营的游击将军火峰。 火将军回家探亲,也是慕名而来。谁敢去抢他的女人啊!” “在那个房间?” “天字房一号。” 徐子凡撒腿就要向楼上跑去。 二人一听是火将军,都慌了神。 紧紧拉住徐子凡不松手,低声劝道: “徐大人,火将军是五品官阶,而且是先锋营的猛将。我们斗不过他,算了罢!” 艹,徐子凡怎能忍受这个? 他转身就给了二人一个嘴巴,骂道: “怂货,本官去找姐姐,再拉住不放,一顿好打!” 二人捂着脸愣在一边:来这种地方,有找哥哥的吗? 愣神的功夫,徐子凡已经上了三楼。 三楼只有三间大房。 徐子凡抬头一看,扶梯旁边第一间的牌子上写着“一号”二字。 里面熄着灯,动静却大得很。 那叫声,简直是扯开了嗓门喊的。 只听“哐嘡”一声,这间房的雕花木门被一脚踹开。 徐子凡冲了进去,急忙掀开被子。 一把揪起一个瘦弱的汉子,摔在了地上。 “哎呀!那个嘬鸟打我?” 那汉子发出无力的哀嚎声,根本不像个当兵的人。 徐子凡撇下他,又抓起床上湿哒哒的赤裸女人,仔细一看。 艹,弄错了。 面生的紧,毫无印象。 红衣女人听见响动,急忙跟了进来,吼叫道: “大爷!走错门了,这间是三号房!只是牌子上掉了两根木条,老天爷,怎么还未修补?” 打错人了……不对,本官怎么会错? 徐子凡的口技又开始发挥威力。 他指着赤身裸体的二人,骂道: “奸夫淫妇!即日起全城戒严,尔等还敢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再不罢了,本官把尔等抓起来!” 他一把摔上门,转身向一号房走去。 红衣女人听徐子凡自称“本官”,便转头问随后跟上来的叶一辰: “这位……难道是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么?” 林双泉抢道:“正是徐知县。” “哎呀不得了!闻听大人行事雷厉风行,又在朝廷有大大的靠山……万一火将军伤了他……不好!” 红衣女急忙向隔壁房间冲去。 坐在地上嫖到一半的汉子,也匆忙抓起衣服向外面跑去。 “怎么办?”叶一辰摸着光滑的下巴问林双泉。 “隔岸光火……”他望了望坐在床上的裸女,喊道: “还不穿上衣裳滚出去,等着大人打你板子不成?” 女人一听还要打板子,也憋屈的走了。 徐子凡来到一号房的门外,侧耳细听。 只听见里面一个粗嗓门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妹妹,火哥不似那些读书人一般虚伪。你莫嫌火哥粗鲁,心里却是装着你的。你就做了我的小妾罢!” 徐子凡不由自主的心潮澎湃,这都怪原身,他也不想这样的。 有了刚才的教训,这一次他用手打开了门。 房主燃着数支蜡烛,琴棋书画一应俱全。 晃动的烛光中,一名络腮胡子双手紧紧拉着一个白衣女子的手,坐在桌前表白。 一听有人闯入,络腮胡子气呼呼的回头: “是谁?半夜来打搅火爷的好事?” 徐子凡冷冷望了他一眼,径直向白衣女子走去。 “宁雪姐姐,是你吗?” 火峰火了。 突然站起身,迎着徐子凡走去: “什么银雪金雪,这是我的若烟妹子!马上滚出去!” “宁雪!”徐子凡身形猛地一震。 老实说,这是前身的条件反射,并不是徐子凡看见美女的第一反应。 正在徐子凡出神的望着白衣女子时, 第50章 勾结强盗 打我?再打一下试试? 徐子凡踮起脚尖,跳了起来。 火峰愣住了,像看一个疯子一样望着徐子凡。 他哪里知道,这是武学宗师“李大龙”着名的“跳步”。 双脚一跳,虚实不分,动作洒脱,快如闪电。 火峰一分神,马上就尝到了苦果。 徐子凡突然提膝,一个高鞭腿,脚背就亲到了他的脸上。 火峰被踢翻在地。 他刚要爬起来,又被赶上来的徐子凡狠狠一脚踹在腹部。 火峰结实的身体,一直滑到了墙边。 “狗……官,本将军没……准备好。” 火峰强撑着爬了起来,一口气不顺,说不出话来了。 徐子凡又要冲过去,火峰却摆起了手: “停手,我服了,打不过你!” 他抱着肚子走到门口,回头道: “既然你赢了,若烟妹子暂且交给你,改日我定要打回来!” 火峰强撑着拱了一下手,抱着肚子出了门。 一出门,“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 狼狈不堪。 徐子凡几招之内就打倒了一个武将。 使他更加相信,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奇技淫巧。 那些传得神乎其技的神功,全是特么放屁! 什么如奶神掌,辱奶神掌还差不多! 降龙十八掌?想弄十八掌吧? …… 啐了一口唾沫,徐子凡拍着手掌走向白衣女子。 “宁雪……为何不说话?” 冷静下来的徐子凡,理智了许多。 他现在只想替原身报答一下她…… “大人,你在说我吗?” 白衣女子终于开口了。 徐子凡走过去,不自觉地就要伸手拉她:“宁雪,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白衣女子笑了笑,脸上却依旧冰冷: “大人,奴家是如烟。若是大人喜欢叫奴家……宁……雪,奴家依了你就是了。” 徐子凡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 “你不是宁雪?” “奴家是若烟。” “若烟……” “大人,若是要看奴家歌舞……也是要银子的,概莫能外。” “难道是我记错了……” 徐子凡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脑袋里面高速运转,想抓到一片清晰可见的记忆片段。 他停在了房门口,回头: “宁……若烟,看你歌舞需要多少银子?” 白衣女子脸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声音也有一丝担忧: “一日……五十两……” “好!这是五百两,本官先包……十日!” 徐子凡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到身旁的红衣女人手中,因为她是老板。 “鸨子!这刻起,她是本官的。你再教她出台,本官定要判你木驴之刑!骑到死!” 红衣女不敢去接银票,脸色早也惨白。 七品知县痛打五品将军,她还没从这件大事中醒过来。 徐子凡把银票丢到了发呆的红衣女脸上,转身走了出去。 叶、林二人早候在门外,跟着徐子凡出了长乐宫。 “叶兄、林兄,方才本官动手打你们,也是一时气急。二位切莫计较,回去罢!” 二人拜别,骑马迅速离开。 一路心想:连将军都打,打我两个草民又算个甚么事。 …… 回到县衙后堂,柳熙月正坐在庭院中,与一众丫鬟和妈子们欢愉。 明月高挂枝头,银光洒在当院。 几棵桂花树下,摆着长桌。 有琴、有萧。 柳熙月拉着徐子凡一起听曲,他却没有一点心情。 山匪、周平、火峰、若烟…… 武器研发、重大案件、新军训练…… 事儿多,人杂。 的一个一个解决。 他只好强打精神,勉强与众人同乐了一会。 偷个空,跑到房中歇息去了。 明日,萧白便会有消息。 今晚必须养足精神才是。 …… 第二日,八月十六。 柳熙月要去柳家庄。 回娘家。 这是好事。 县城现在不安全,尽管柳熙月自幼习武,但依旧有危险。 她回去,徐子凡便没了牵绊。 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一些大事。 徐子凡闻鸡起舞,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 而后早早送柳熙月出了门。 柳熙月是带着小青小红,和一些护院一起离去的。 这样一来,后堂都成了生面孔。 无妨,反正除了正经事以外,他一直在屋里钻研发明。 这也是正经事。 等到了中午,去衙门饭堂吃过午饭,他开始焦躁起来。 按理,萧白该回来了。 他坐在二堂之中,一边喝茶,一边听大堂里面的官吏审案子。 这段时间太忙,他只好又把那些老官吏叫来用一用。 先顶一阵子再说。 三班六房,他也不再事无巨细地过问了。 太特么累人。 他现在的任务也不少。 苏柒儿奸杀案,剿匪,研发新武器,训练新军。 他有点乱。 索性取来纸笔,在上面一一列举: 一、案件,必须捉拿周平。 二、剿匪,需要新军。 三、新军,由金武负责训练。 四、练兵,需要研发新武器。 这是四件大事,还有许多小事没有列举出来。 原来官,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当的。 得懂怎么用人,而他这用人唯亲的态度,确实有点门外汉了。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毫无办法。 这封建社会,是埋没人才的制度。 发现可用之才着实不容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去发现人才。 现在的他,还没有本事去改变任何一项乾朝的原有制度。 的猥琐发育。 一直在二堂等到申时。 大堂一连审结了好几桩寻常案子。 第51章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事情不简单。 周平与山匪有关系,周世忠应该难辞其咎。 徐子凡回到了书房,一边完善图纸,一边思考官场上的事。 萧白以前带过兵,徐子凡并不担心他的安慰。 他担心的是野猪岭,这一块硬骨头。 听吕光说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徐子凡的内心越来越急切,研发新武器这件事,已经让他寝食难安。 然而“鸟铳”,并不是他心中理想的武器。 这玩意准头太差,威力也有限。 如果把弹头改成霰弹枪的钢珠,便可以增加散射面积,间接提升准度。 但这样一来,便大大缩短了子弹的射击距离,威力也随之减小不少。 而要设计现代步枪,必须制造出带“膛线”的枪管。 这是当前无法做到的。 即便可以做出拉膛线的车床与模具,也因为没有机器驱动而无法完成整个过程。 蒸汽机、电力…… 他想了想,只能苦笑一声。 理想可以有,但现在根本不现实。 他带着许二楞和柳冬子,骑马去了河边。 这条小河清澈见底,河水很平缓。 不太适合做水电站。 沿着河边溜了一遍,只好又去了作院。 作院里面一片安静,除了看门的人之外,大家都在休假。 院中的各类矿石堆积如山,高炉也早已风干。 很快,便能开工冶炼。 源源不断的钢铁就会产生。 而这只是一座试验炉。 等试验成功,在南山的矿坑附近,便可以建造大量高炉。 作院外面,有一片几百亩的平整庄稼地。 徐子凡大手一挥,对身旁的许二楞说道: “二楞,这一片土地,用来扩建作院。而且整个作院四周,要修两丈高的围墙。” 在徐子凡的心中,作院是武器研究院,军事机密,绝不能泄露出去。 许二楞不解,抹下帽子,用手挠着头顶的刀疤: “大人,作院一共没几十个人,而且多一半还是服工役的农户。修那么大,要毁坏不少农田。” 这一次徐子凡并没有强硬地下命令,而是耐心地解释道: “这一片土地,虽然能产不少粮食,但扩建之后,便能产生大量铜铁。这些比起粮食来,价值不止数十倍!” “大人要建‘白冶庄’?不是应该建在南山之中吗?” 徐子凡笑了笑,说道:“都要建!不过,要先从这边开始!” 许二楞和柳冬子惊讶地望着徐子凡,不知道他要那么多铁做什么。 “大人,毁田造场,粮食减产,全城百姓都要挨饿的。” 二人根深蒂固的农耕思想,无法理解徐子凡。 徐子凡伸出两只手,分别用力拍在二人肩头: “过几天,秋收结束后,你们去和吕主簿商议,选一帮善于经商的人,去江南收购稻米。 县里的粮仓也需扩建,广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银子,作院产的铜铁,完全可以抵充出来。” 二人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是经商之道。 而在徐子凡的内心,才懒得去经商。 他只想做出上好的钢,不合标准的材料打造成武器盔甲,或者农具和其他工具出售,收入也是不少的。 不过,出售武器一定要严密把关,决不能销往乾朝之外。 柳冬子机灵,也善解人意。 他不等徐子凡说完,便伸出双手,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中。 向着作院的外墙跑去,一把抓住墙顶,攀上了高墙。 “大人,这边庄稼正在收割,小的这就下去找田主商议。把土地先买下来,免得秋耕之后,便难了。” 徐子凡朝他摆摆手,柳冬子跳出了墙外。 他转向许二楞,要安排什么,却又望着许二楞头顶红色的疤痕,疑惑道: “你这刀疤,是刘泡子砍的么?” 许二楞点点头,神思不定,又说道: “大人,是刘泡子砍得没错,却是周平下的令!” “又是周平?” 徐子凡愈渐觉得,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官吏。 “他为何要伤你?” “小的曾经与大人说过的。只因小的当初不同意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被砍伤的。 他们威胁小的全家,无奈,小的只好答应做了他们的爪牙。 做着做着,小的也迷失了自己,沦落得跟他们一般无二。 在狱中,小的确实做过许多错事。但大人上任后,小的都做过赔偿了……” 徐子凡制止的许二楞的发言,他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然而许二楞却很激动,他走到徐子凡跟前,咬牙说道: “大人,刘泡子的死,现在看来,是个阴谋!” “甚么?”徐子凡心中沉淀下来的污泥,又被搅动。 “以前听闻周平与山匪有染,小的还不信。现在看来,他就是野猪岭的大当家沈四!” “甚……么?”徐子凡惊得天旋地转。 “以前去剿匪,总是周平带队,也总是大败而归。 而每次粮草和税银被劫,他又都不在。 营中有流言,甚至有人看到过周平与山匪在一起,但谁也不敢站出来指证。在定县,他们只手遮天。” 许二楞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酒壶,递给徐子凡,又说道: “大人,刘泡子一案蹊跷。他一死,周县令就升了官,这事就有点……明白了。” 徐子凡喝了一口酒,又把酒壶递到许二楞手中。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朵,也似乎明白了一些。 “大人,刘泡子这一桩模糊不清的案子,看起来似乎是牵连到了柳家。 而周县令借以运作此案,便可以和柳家说上话。 说得好听,是替柳家脱罪。说得难听,便是借此案要挟柳家。这才借了柳家的关系,又升了官职。” 第52章 真相大白 套路深啊! 徐子凡茅塞顿开。 他一屁股坐在作院当中,随手抓过一粒矿石,在地上一边勾画一边分析起来。 周世忠这个狗官,想升官。 没有门路,便盯上了柳家的势力。 柳家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不肯提携他。 他只好另想办法。 刘泡子打徐子凡这件事,终于成了他的机会。 周世忠借机谋杀了刘泡子,故意栽赃给徐子凡。 徐子凡是柳家的人,这样等同于栽赃给了柳家。 他又出面平息了这事,便可以此作为升官的筹码。 果然,他的目的达成了。 徐子凡分析完了,便把矿石狠狠甩在地上。 起身拍了拍手,转向许二楞说道: “你说,是不是这样?” 许二楞狡黠一笑,答道: “大人英明!” 这一发彩虹屁,正中徐子凡要害,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如此,抓住周平,一切便可大白于天下!” “大人神武!” 这一发马屁,却让徐子凡皱起了眉头。 “许二楞!你既然知道其中缘由,为何不早与本官说?” 许二楞吃了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辩解道: “大人,小的只是……推测而已。当初周平并未犯事,他势力很大,又与大人您有亲,小的也不敢乱说。” 徐子凡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骂道: “今后有事直说,再拐弯抹角的,害本官伤脑子,定要你的屁股开花不可!” “小的谨记在心。” 徐子凡望着高墙外面,又说道: “喊柳冬子回来,你二人即刻去兵营。告诉金武,点齐精兵,两日后兵发野猪岭,抓捕周平!” 许二楞应声而起,翻墙跳了出去。 徐子凡打马回到牢房,又去探望吴玄。 向他请教了一番兵法。 打仗,他不在行啊。 现在虽然知道吴玄是冤枉的,但案子没破,也不好明目张胆地释放他。 只好让他在牢中再委屈几日,好酒好肉的款待。 出了牢房,他回到后衙,又去搞他的研究。 ……两日后,已临近深秋。 早上的秋风有点寒冷,风中夹着细雨。 这几日金武非常忙,又要征集新兵,又要裁减老兵。 县中的两百乡兵,只挑出了八十名能作战的。 人数不少,东拼西凑,居然一人凑出了两匹骡马。 士兵骑马,骡子托运军粮器械,跟在马匹身后。 金武果然有几下子,他还缝制了一面红色的军旗。 军旗之上,绣着大大的一个“徐”字。 一大早点卯的时候,徐子凡便安顿好了城中诸事。 一众官吏,被徐子凡逐个敲打了一番。 严明律法,从严治政。 官吏们皆悉心聆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徐子凡后顾无忧,便跨上马,带着八十余骑向野猪岭行军。 一路上,秋雨绵绵,路很滑。 行军速度很慢。 但这些被金武调教过的乡兵,都精神百倍,一路高歌。 从上午一直行军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在一座山前安营扎寨。 夜里山路难行,加上雨天路滑,没必要冒险。 士兵们支起帐篷,点火造饭。 他们虽然浑身湿透,但没有任何怨言。 这点苦,对于穷人出身的人来说,再平常不过。 这乾朝,几乎没有富家子弟从军的人。 因为兵役,是可以用金钱买的。 有钱人家不愿去打仗,便多使银子,买通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来顶替自己。 徐子凡坐在营中思索,这种状况,他还无力改变。 以后有了实力,一定要改革。 在他的观念中,不论贫富贵贱,人是平等的。 歇了一夜,第二日拔营。 直行到下午,才隐约看见了野猪岭。 天擦黑的时候,援军入了军营。 营中留守的乡兵却只有数十人。 经过了解,徐子凡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大部队已经上了野猪岭,去接管俘虏了。 自从萧白接管了乡兵之后,只用了三天便攻下了野猪岭。 萧白采取的战术是,轮番擂鼓加喊话。 营中乡兵被分成了三队。 轮番上阵,擂鼓半个时辰,喊话半个时辰。 到第三天时,野猪岭的山匪,终于受不了了。 发生了内乱。 乡兵喊话的内容对他们是一种诱惑,更是一种攻心战术。 喊话内容基本上是招安的意思。 除了周平,其余人等只要投降,一律不追究原罪。 第一天,山匪无动于衷。 第二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山匪动摇了。 第三天,山匪内乱,他们绑了周平,直接投降了萧白。 山匪其实也受够了周平的暴戾,他们都是被周平以乡兵名义招来的乡民。 说白了,野猪岭的山匪,就是有人故意组织的。 官府刻意“养匪”,然后假借剿匪之名,每年虚报开支,中饱私囊。 也就是说,这些山匪,并不是剿灭不了,而是压根就没有认真剿。 “大人,萧白下山了。”金武走入营帐,向徐子凡禀报。 徐子凡跟着金武出了营帐,果然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萧白。 他的身后,手持长枪的乡兵,押解着五花大绑的周平。 而更多的俘虏,都被乡兵反绑着双手,押进了大营。 周平浑身是伤,左腿上还扎着一支箭。 一瘸一拐地被押上前来。 “徐大人,要杀要剐,来一个痛快的!” 周平依旧一副冷冷的笑脸。 “既然你不怕死,能不能告诉我真相?免得我再去拷问别的人。” 徐子凡竟然有点钦佩地看着他。 他的肚子也被刀划破了,甚至有一片肠子都露在外面。 是一条硬汉, 第53章 女人就像车 “替他打一口棺材。” 徐子凡对营帐门口的乡兵说道。 他走了出去,夜已经深了。 案情复杂,复杂到让他难以想象。 但最终,真相大白。 周平的服罪状已经写好,连夜派人呈了上去。 徐子凡特意交代,让驿卒先呈报刑部柳侍郎。 冷风还在吹,秋雨还在下。 徐子凡只身出了军营,在外面漫步。 一路上,他不断地思索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有甜有苦,还有一些无奈。 “唉,就从定县开始,一步一步做起,扫清这些污浊!” 他回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军营,准备回去。 又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 正要迈腿,一阵清脆的水流声,却随风传来。 水声?这附近哪里来的大河? 他循着声音走去。 行了不多时,一条飞腾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瀑布从野猪岭上方飞流而下,直落在了脚下的小溪中。 徐子凡望着瀑布,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在定县城中,他一直想找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以后修建小型水电站。 虽然以当前的条件,这恐怕只能是一个幻想。 但他不想放弃,哪怕是幻想,得有。 万一实现了呢? 他一直没有找见合适的水流,现在发现了野猪岭的这一处瀑布,正好符合要求。 为什么非要造水电站? 因为他想做正真的现代武器。 批量生产现代武器,必须要有大型冲压设备。 比如枪管、炮管的批量生产。 膛线不论用“拉削法”,还是冲压法,都需要大型冲压机。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电能。 “唉,想法得有,哪怕造不出来。只要努力过了,就不后悔!” 他背起双手,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便吓了一跳。 他的身后几步之外,正站着一个黑影。 秋雨之中,黑夜朦胧,瀑布飞流之声大作。 徐子凡定睛,却压根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是谁?” “萧白。” “你站在我身后,不声不响,想做甚么?” 徐子凡用手指着他。 萧白向徐子凡走来,大声说道: “大人,方才听你自言自语,十分认真,便未敢打扰。” 到了近前,徐子凡一手按在萧白肩头,一手指着眼前的瀑布,大声道: “你看这瀑布,何其壮哉!” 萧白疑惑的望向他,也大声说道: “大人,这有何惊奇?县城西侧的南山上,那条瀑布才算得壮观!” “甚么?南山还有一条瀑布?” 徐子凡这才意识到,对于定县,自己根本不熟。 “改日一起去看看!” 二人肩并肩,向军营走去。 徐子凡对身边这位善于作战的将才,也是刮目相看。 二人在营帐内又聊到一会,才分开各自歇息。 …… 第二日清晨,萧白又领着乡兵,把野猪岭的山匪窝搬了个空。 粮草、军械、银钱……连同马匹大车,尽数转移到了山下。 又一把火烧光了山匪窝。 忙到午时,军士用过午饭,才拔营向县城出发。 到第二天天擦黑,才回到县城。 萧白立了大功,却不要赏银。 徐子凡只好收起银子,更加对萧白刮目相看。 参加过战斗的乡兵都论功行赏,最后又交给金武去筛选了一遍。 留下了精锐的乡兵。 至于那群山匪,内斗中已经折损了一部分,剩下来的也就一百多人。 又从中跳了数十名可以作战的,编入乡兵。 有手艺的,编入作院。 其余的,发了一些盘缠后尽数遣散。 徐子凡也兑现了萧白对他们的承诺,只要投降,不追究前罪。 他明白,治军打仗不是械斗,不能发泄私愤。 要不然,以后再也没有敌人敢投降了。 弄完这一切,他的内心渐渐平复下来。 定县,正在向着期望的方向发展。 后半夜,徐子凡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后堂。 浑身湿漉漉的。 幸好柳熙月有心,早已安排小青和小红烧了热水,一直在等他。 他一回去,便有热水洗澡。 徐子凡赤身躺在木桶之内,柳熙月趴在木桶边看他洗澡。 “相公,奴家听说,周平死了?” “没错,死了。” 徐子凡把周平奸杀苏柒儿,砍杀苏小小,又伙同山匪闯狱,想杀死吴玄嫁祸给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叹了一声,又把周世忠命周平杀死刘泡子,栽赃给柳家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柳熙月听完,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骂道: “早知道舅舅……不,周世忠是个奸邪之人,没想到连自己人也谋害!” 说完她狠狠一巴掌拍在徐子凡肩上,一把捏住徐子凡的锁骨: “以我看,他的官怕是做到了头!” 徐子凡回头责怪地望着她: “娘子,你生他的气,捏我做甚?” “哼!”柳熙月冷冷望着他:“你们这些男人,为了权势,真个是不择手段!” 徐子凡瞪着她,一言不发。 这娘们,又开始发神经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她一发神经,徐子凡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骑马屁股都磨破了皮,浑身也好似散了架一般,徐子凡哪里有精力照顾她? 见徐子凡毫无反应,柳熙月情绪果然大变。 他站到徐子凡正对面,用手指着说道: “这些时日,你不是住在作院,就是住在军营。我从柳家庄回来后,你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的?说!” 徐子凡头都大了,这娘们想弄啥,他清楚。 但她又不明说,还非要徐子凡 第54章 得搞钱 高冷的女神,在床上,一般是贪婪的。 柳熙月也不例外。 她平常表现出的高冷,都是在极度压制自己的内心。 一旦到了徐子凡身上,她积压已久的火气便会彻底释放。 二人一边拥吻,一边摸索着移向床边。 宽衣解带之后,徐子凡的理性又占了上风。 女人怀孕三个月前,都是危险期。 柳熙月望着他停下了动作,双眼透着渴望,也闪过一丝怒火。 “哎,别乱动,我依旧站于床下,你躺下去罢。” 徐子凡双手轻轻一推,柳熙月的玉身便向后仰倒。 只见他双手抓住她的玉腿,向后一拉,直抵目的。 …… 这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 明明秋雨连绵,半夜却突然刮起了怪风。 风声很大,一阵紧随着一阵。 连窗户都被秋风掀开。 “哐嘡,哐嘡”有节奏地响。 空气又湿又冷。 但归根结底是湿得更多。 因为徐子凡赤条条地站在地上,竟未发觉丝毫冷意。 相反,他结实的脊背上,布满了汗珠。 …… 接下来几天,秋雨连绵。 都临近深秋了,秋雨却下个不停。 出门要打伞,徐子凡也懒得再出去。 定县的许多事情,他都委派了下属官吏去做,自己落了个清闲自在。 原来,官是可以这么当的。 自己只需要监管好下属就行了。 再说了,区区一个小县都管不好,将来还怎么治理更大的地方? 慢慢学习吧。 他又钻入书房,开始钻研后世那些实用的发明创造。 一段时间以来,他积累的图纸已经积压了整整一木箱。 但是,除了武器之外,别的东西他暂时都不感兴趣。 窗外秋雨顺着瓦片滴答,不断敲击着青砖地面。 间或有冷风穿过窗子,带着湿气扑面而来。 徐子凡出神地望着窗外,回顾穿越以来的种种遭遇。 少时,县衙前面一通鼓声疾响。 冲碎了雨声,也打破了少有的安宁。 这乾朝县衙中的鼓,不是随意可以敲的。 一般的鸣冤也无需击鼓。 击鼓,说明发生了重大案件,或者有重大事项需要安排。 徐子凡整理好衣帽,撑着一把油纸伞向前面走去。 到了大堂,一众官吏都穿戴整齐,安静地跪在堂中。 几名铁甲亲卫军,肩头挂着鲜红的披风,站在大堂前面。 为首的一人,手中高高举着一卷圣旨。 “徐知县,接旨。” 铁甲人说道。 徐子凡立在众官吏前面,双手轻掀官袍,跪了下去。 “下官接旨。” 铁甲亲卫兵宣读完,上前一把将圣旨塞进徐子凡手中,低头严肃道: “圣上隆恩,念你剿匪有功。擢升你为六品校尉,依旧知定县事,督管周边军马。” 徐子凡起身,心中惊骇。 自己一介平民,突然就身兼文武两职。 亲卫兵拉着他来到了二堂,脸上虽是挂着笑容,声音中却透出一丝要挟: “徐知县,你可知道,今番升官,指挥使大人出力不少。” “指挥使吴大人?” 徐子凡心中更加疑惑,自己关了人家的儿子吴玄多日,没想到,吴国梁竟然丝毫不怪怨自己。 “徐知县,莫要惊疑,吴大人与柳大人相与甚厚。今后,可不要忘了吴大人的恩情。” 徐子凡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乾朝,主和派和主战派一直相争不下。 如此看来,这些主战派是要把自己拉入他们的阵营了。 这样也好,在他的心目中,主战派是正义的一方。 “下官绝不会忘了吴大人的栽培。只是前段时间,下官误判了案情,将吴大人公子下在狱中,这却如何是好?” “徐知县勿虑,此案多亏了知县细心办理,才还了公子清白,并不怪你。 只恨那些迂腐文人,平日好施阴谋诡计,险些害了公子与知县。” 徐子凡不知道,他断的这一案,矛头直指主和派。 平日受够了窝囊气的主战派,借着此案,终于翻了身。 他们对主和派发起了全面反击,弹劾了一大批文官。 柳振宗也得以官复原职,重新执掌了兵部,出任尚书一职。 而周世忠这个庸官,被罢了官。 徐子凡被封为校尉,也算是进入了军界。 他凭着几首诗词,本来名声大噪。 而今又断了疑案,还剿灭了困扰多年的山匪。 一时之间,让朝廷更加重视起来。 现在他身兼校尉一职,从此便可扩充军队,训练精兵。 六品校尉,按乾朝制度,可以独立带领精兵一千。 而且吃的是朝廷的军饷。 加上定县的一千乡兵,士兵人数可以扩充到两千人。 如果加以训练,配备燧发枪,那战斗力定然不可小觑。 送走了京城来传圣旨的亲卫军,徐子凡立刻穿起了校尉的盔甲。 一手捧着“昭武校尉”的印绶,带着萧白和金武去了军营。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空壳校尉。 朝廷虽然封了他校尉,但除了军饷和印绶外,并没有派一个兵丁给他。 士兵,还是要他自己招募的。 乾朝的军队,名目繁多。 除了皇帝的亲兵——亲卫军之外,镇守边防的部队,基本都是将领各自训练出来的。 番号也不尽相同。 比如坚守燕山的“柳家军”,防卫西北的“折家军”。 这些都是战斗力很强的军队。 而各府下辖的州县,为了防止农民暴动和盗匪袭扰,也都有人数不等的乡兵。 这些乡兵,农忙时耕作,农闲时训练。 一月的军饷也只有几百钱。 战斗力非常弱。 但徐子凡并不想要这种半农 第55章 一切都在发展中 “搞钱?”金武露出诧异的目光。 “得做些买卖,筹集军饷啊!” 徐子凡又解释了一遍,金武终于明白了过来。 “经商?我不同意。” 萧白冷冷地说:“士兵经商,伤士气,会严重削弱战斗力。” 徐子凡拉着二人,趟着泥泞走进了营帐。 “经商,但不需士兵出力。”三人坐在大帐之中,徐子凡对二人安排道: “你二人只管训练好军队即可,剩下的我自有主张。” 说着又对二人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新武器“鸟铳”。 没有实物,二人听得云里雾里。 “萧白,你的精力必须放在士兵身上。抓捕罪犯这些事,尽量安排下属去办。 金武,乡兵数量还不够。入冬前,必须招够一千乡兵。记住,要的是悍勇之人。不要怂包!” 金武一拱手:“大人,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我带兵的能力……” 他瞥了一眼萧白,萧白正鄙夷地看着他。 他停住吹牛的习惯,又道:“大人,我一定招来好兵,交给萧大哥训练。” 萧白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起帘子望了望外面: “大人,两千士兵,这军营的扩建。” “可以,你看着办。” “大人,得花不少银子。” 徐子凡笑了笑:“知道银子的重要了罢?” 他把手塞入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萧白。 “省着点花,作院那边,也要扩建。” 萧白冷酷的脸上,挂着一丝怪异的笑。 “大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文采又好,武功又高……比起先前的姑爷,判若两人。” 徐子凡瞪着他,心中思索不断。 少顷,他开口说道: “萧白,你我弟兄之间,我不妨直说。” 他走到萧白面前,也是诡异的一笑: “只因姑爷我的病好了,因此变了不少。你知道,男人一旦拥有了雄风,势必是要变的。” 萧白冰冷的脸上,忽然红了一片。 他忽然转身,冲进了雨中。 “哎!你这人……” 徐子凡还要说话,萧白一脚踩着泥水去巡视兵营去了。 “金武,你萧哥一直这么冷酷的么?” 金武搓了搓下巴,做出沉思状: “以我分析,萧大哥嫌你给的钱少。” “去!”徐子凡提腿去踢他,金武急忙捂住裆部躲开。 “建个营房而已,二千两还嫌少?” 金武疾呼道:“不少了不少了!大人,再别踢了,上回差点给我踢坏了。” 他也冲进雨里,踏着泥水跑开了。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徐子凡来到了作院。 高炉旁边的鼓风设施旁,围着一些工役。 他们正在给鼓风炉上面安装顶棚。 徐子凡走进人群。 工役们惊讶的望着一身盔甲的徐子凡。 这几十斤重的盔甲,被雨淋湿了,发出一股铁锈味。 他也是第一次穿,谁知道这东西不经淋雨。 鱼鳞似的铁甲,一沾雨水就生锈了。 黄色的锈水染得浑身都是。 “大人,这是……” 王铁锤蹲在安装着鼓风装置的深坑中,正提着个木桶往外面舀水。 “本官今日巡营,还没来得及换装。” 工役们打过了一把油纸伞,遮在徐子凡头顶。 “大人,前几日小的们炼了几炉铁出来,您去查看查看,是否符合要求。这边渗水了,得先除水。” 王铁锤满脸泥污,在坑中说道。 “在哪里?” “作坊下面。” 几个工役领着徐子凡向北侧的作坊走去。 徐子凡进了作坊,地上果然立着一堆胳膊粗细的铁锭。 “很好,数量不少。” 徐子凡蹲下身子查看。 连日来一直下雨,空气潮湿,垒在下面的铁块已经生锈很严重。 这是生铁。 钢也生锈,但不会锈得这么快。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 这时王铁锤也爬出了深坑,走进了作坊。 “王管事,这铁得回炉重炼。” “重炼,炼多久?”王铁锤一脸迷惘。 “本官教你一个办法。”徐子凡在作坊中转了一圈,找了一条细木板,在手中比划。 “熔炼的时候,必须做好记录。一炉一炉地测试。每一炉,都铸出几条细铁板。 待铁板冷却以后,用力去掰铁板。能掰断的,就是生铁,得回炉重炼。 一掰就弯的,是熟铁,便是熔炼过头了。只有掰弯之后,还能恢复原状的,便是本官需要的材料。” “喔,小的明白了。”王铁锤睁大了眼睛,认真地聆听。 “大人要的材料,叫个什么名字?” “钢。”徐子凡用手中的木条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钢”字。 “小的知道了!”王铁锤茅塞顿开,急忙去拿纸笔,在上面书写。 “鲁大师在哪里?”徐子凡又问身旁的工役。 “他啊!在南边的作坊里面和稀泥。” 一群工役憨憨地笑了起来。 “和泥?” 徐子凡朝南走去,心中充满疑惑。 鲁铭不是木匠吗? 推开南侧作坊的木门,鲁铭正一个人蹲在一只大木桶中,光着脚丫子踩在稀泥里面。 他抬头看到徐子凡进来,满脸兴奋。 正要张嘴说话,一群工役忽然挤在门口,笑嘻嘻地来看热闹。 鲁铭老脸立刻阴沉了起来,厉声喝道: “你们还不与我出去,大人交代,此事是机密!” 徐子凡也立刻警觉起来,他回头骂道: “尔等再如此儿戏,不听鲁大师的话,便是抗命,重责五十大板!” 众人大惊,立刻退出作坊,紧紧闭上了木门。 见工役们退出了作坊,鲁铭才跳出了木桶。 用随身携带的一把钥匙打开 第56章 商业计划 作院的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军营交给萧白和金武,徐子凡也很放心。 剩下来的,就是搞钱。 搞粮食。 不过,徐子凡并没有忘记定县广大的穷苦百姓。 定县一共有五六万百姓。 除了派出官吏兴修水利之外,他想振兴商业。 当然,募集的工人也都是吃不上饭的穷人。 而且在他的眼中,男女一律平等。 尽管县里的那些老爷们,为了维护封建礼教,不断地在背后说三道四,他却全然不顾。 一气之下,他派出衙役,抓了几个最能嚼舌根的乡绅,戴上重枷,游街示众。 罪名是扰乱政令。 这一条罪不小,最重可以判处死刑。 之后,全县风气果然大变,再也没有人在背后说他伤风败俗了。 不过,他自然知道,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面却一直在骂他。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害人的封建礼教踩在脚下!” 徐子凡狠狠地想。 好端端的人,硬是分成了三六九等。 官分十品就算了。 丫鬟也分高低等级。 工役也分大小等级。 连士兵,都被分成了上中下三等。 特么的!徐子凡严厉警告萧白和金武,绝不允许在自己的军营中把士兵划分等级。 起初他们二人极不情愿。 徐子凡知道,强制他们接受,并不是好办法。 他便以身作则,在军营里面,和普通士兵一般无二,吃住了一段时间。 也是每日早起训练,也是粗茶淡饭。 而且,兴建军营的时候,他堂堂一个校尉,更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 这一切身体力行,士兵们全都看在眼中。 当然,也终于让萧白和金武心悦诚服。 士兵们知道徐子凡爱兵如子,深受感动。 个个争先恐后,十分卖力地回报徐子凡。 “徐家军”的旗号渐渐立了起来。 接下来,徐子凡开始实施他的商业计划。 第一件,便是改造酿酒工艺。 乾朝的酒,都是酿制酒。 度数很低,最高的也就二十来度。 蒸馏酒,完全碾压乾朝酒业。 那些酿酒匠,根本不知道酒的沸点要比水的低这个道理。 很快,徐子凡便在作院做出了几套比较大的蒸馏设备。 这玩意比起造枪,那简直就是玩。 不过,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酿酒。 蒸馏技术,在乾朝绝对是商业机密。 他在作院打造设备的时候,并未告诉他们是做什么用的。 而且那些工役,也并不知道怎么用。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柳家的酒厂。 思虑再三,他又放弃了。 柳家家大业大,并不缺钱。 他把技术贡献出去,等于白白送人。 难道他还能找柳振宗要钱不成? 而且,自从柳振宗官复原职,柳家的酒厂,基本上已经成了官办性质的了。 也就是说,柳振宗不再经商了。 士农工商,这等级的威力着实厉害。 虽然经营酒厂的,大部分还是柳家原来的人,但柳振宗确实把酒厂卖给了官府。 不过,酒厂酿酒的粮食,还是由柳家提供。 这样以来,徐子凡正好另寻他人。 这一日天气晴朗,秋光明媚。 徐子凡身着便服,独自行走在街上。 定县经过多日整顿,一片繁荣的景象。 但他无暇欣赏。 找不到可靠的人,酒厂便无法开工。 正在埋头走路,身后却响起了一声熟悉的问候: “徐大人!进来饮茶吃炊饼罢!” 徐子凡回头,阳光下,一个满脸油光的汉子正立在屋檐下面,笑吟吟地望着他。 “王小二……”徐子凡若有所思。 “王小二!便是你了!” 徐子凡跑进了炊饼店。 惊得王小二一哆嗦,立在门外不敢进店。 “进来进来,本官有一件大事与你相商!” 徐子凡朝他招手。 王小二小心的迈步,走在徐子凡身前,急忙躬身行礼。 徐子凡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坐在身旁。 正待说话,屋后帘子一掀,那黑瘦女人惊呼出声: “恩公!” “咕咚”一声又跪了下去。 徐子凡最烦下跪,他摆了摆手: “你这女人,见一回跪一回,甚是烦恼!还不将那热茶、炊饼端出来与本官吃?” 女人急忙起身,唱个喏转后面去了。 “小二,本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 王小二一听这话,顿时急出了冷汗: “大、大人,有事直说,小的莫敢不从。” 徐子凡笑道: “现有一个大买卖要你去做,你肯舍下你这炊饼店么?” 王小二眼神闪烁,虽有一丝犹豫,口中却坚定的说道: “大人只管吩咐,莫说是炊饼店,就是婆娘,小的也舍得!” “短命俺赞鬼!对着大人,你说甚么胡话?” 黑瘦女人端着茶水和炊饼走了出来,一听王小二的话,竟是连徐子凡的面子也不给了。 她一把把盘子放在桌上,“咕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大人要替奴家做主啊!才出了狼口,还没过几日舒坦日子,这负心汉便不要奴家了。呜呜……” 双腿一蹬,撒起泼来。 徐子凡叹了一声,心里愈加烦闷。 “起来起来,本官不准他休你!” “大人,他说了奴家不下十回了。说奴家又黑又丑,还要休了奴家……” 徐子凡见她说个没完,耽误自己谈正事。 便拉起王小二,向外面走去。 “大人,你拉我家当家的去哪里?” 女人追了出来。 徐子凡没好气的答道:“本官……拉去县衙打板子,替你解气!” “唉呀,大人莫打了,奴 第57章 窝囊,真特么窝囊! 徐子凡终于物色到了酒厂管事。 而酒厂,就建在徐子凡自己的土地上。 没错,自从他做了知县,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土地。 而且就在城南,土地肥沃,面积还很大。 乾朝的知县,拥有三顷公田。 乾朝三顷,是三百市亩。 徐子凡粗略估计,这乾朝的一顷土地,差不多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 既然要搞钱,那就要搞大钱。 作院虽然也可以靠买卖铜铁赚不少钱,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等酒厂运作起来以后,作院便要停止盈利,全力研发并制造武器弹药。 当然,这三顷土地,不能一下子全建成酒厂。 那得投入海量的银子,他不敢想。 先投入几十亩土地,造一个小酒厂。 一边酿酒盈利一边不断扩建,这样才能持续发展下去。 计划一定,又要征调大量民夫。 徐子凡的私房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回到县衙,他又到银库中查点了一番。 现银还有不到五千两,其余都是些绢帛、丝绸、蜡烛…… 还有查封来的地契,房契之类。 去南方收购粮食的官吏,带走了大量库银。 当然,这一切都有详细的出库记录。 望着空了一半的银库,他叹了一声: “这帮家伙,也不知道省着点用。” 出了银库,他对管库说道: “寻个买家,把这些杂物都换成银子。秋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管库应了一声,心中疑惑。 秋后,是收银子的时候,这位知县老爷反着来。 回到后堂,徐子凡又想到了柳熙月。 他背着双手,哼着小曲走入房内。 正是午睡时间,柳熙月身披锦被,在床上酣睡。 怀孕快两月了,柳熙月越来越嗜睡。 好在她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并没有呕吐之状。 徐子凡不断地在地上来回踱步。 上次借了柳熙月一万两银子,没还。 这次建酒厂,缺口至少在几万两以上。 最近伺候柳熙月的次数明显减少,她的心情也不好。 徐子凡现在向她借银子,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他坐在桌前沉思起来。除了柳熙月,还能去哪弄银子呢? 作院、钱引铺,现在来钱的只有这两个地方。 作院现在主要炼的是铁,也有少量铜。 铁价便宜,而且是战备物资,不到十分紧缺银子的地步,不能出卖。 铜价贵,但炼铜不是作院的主要任务。 炼出的铜也不多,收入当然也不多。 最关键的是,铜矿太稀缺了。 要不然,用高炉炼铜,那简直如同印钱。 如此一来,作院炼出的铜锭售出后,盈利并不多。 甚至,还不如“钱引铺”赚得多。 但这两处的盈利加在一起,每月也才能得一万多贯。 除去各种开销,所剩无几。 相比开酒厂需要的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还得……找柳熙月借。 徐子凡思虑再三,又把目光投向了熟睡的娘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徐子凡坐在桌前昏昏欲睡的时候,柳熙月才睁开了眼。 徐子凡打起精神,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柳熙月。 “娘子,用茶。” “嗯?相公,今日怎的如此殷勤?” 柳熙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床走向徐子凡。 徐子凡搀着她的腰,轻轻坐在桌前。 “娘子,说甚么殷勤?相公心里有你。” 徐子凡站在柳熙月身后,一手抚着她的发丝,一手按在她的玉颈上,轻轻揉捏。 “相公,又有难事了?说罢。” 柳熙月一眼就看出了徐子凡的目的。 “娘子果然聪慧。”徐子凡认真地揉捏着柳熙月,轻笑道: “只因……我在城南要建一座酒厂,手头有些紧。不过,等酒厂建起,酿出美酒,定能赚大钱!” 柳熙月回头,惊讶地望着徐子凡: “父亲刚刚抛下了的营生,你却又要重做?” “娘子,我酿的酒,与众不同,是美酒!” “你!想喝酒我也再没拦着你,为何非要建一座酒坊?” 徐子凡一时解释不清,她无法明白他的心思。 蒸馏技术,岂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娘子,现在建厂,急需……五万两银子,能不能再借与我?他日我加倍还你就是了。” 徐子凡有点焦急,这些银子对于旁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柳熙月来说,并不算什么。 柳振宗官复原职后,她现在掌管着柳家大部分的财富。 “五万两?为了喝一口酒,你要花五万两建坊?” “不是坊,是厂。唉,说了你也不明白。” 徐子凡想做详细的解释,但被柳熙月打断道: “你造武器,我不反对。你建这个什么厂,我不会答应。” “你……真不答应?”徐子凡愣住了。 “不答应。”柳熙月决然地说。 “你……分明还是把我当做外人!” “你说什么胡话?”柳熙月冷冷地望着他: “你本来就是……柳家之人。” 徐子凡忽然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绝望的味道。 “不错,我是柳家人。我卖身给了柳家,是柳家的奴隶!”徐子凡大吼。 “你说甚么?”柳熙月忽然起身,扬手去打徐子凡。 “啪”一声,徐子凡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敢还手!”柳熙月的脸色霎时间红了起来,她气急骂道: “对啊对啊!你说奴隶那就是奴隶!” “这地方真绝望!我走!” 徐子凡松开了她的手臂,忽然转身向外冲去。 “你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柳家人!” 柳熙月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叫嚷。 这是徐子凡第一 第58章 教坊司 急忙骑马来到“长乐宫”门前。 下了马,小厮依旧殷勤地抓过缰绳,向后面去了。 徐子凡径直冲了进去,飞身向三楼的天字一号房跑去。 身后的鸨子——红衣女人紧随其后追了上来,惊呼道: “大人!好久不见!” 徐子凡并不理会,上了三楼,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雕花门。 “宁雪!”徐子凡一边大喊,一边冲进房间。 一把掀起房内的红色幔帐,缓步走入。 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传来。 一张典雅的红木案桌上,铺开着一张金边宣纸。 白衣女子就站在桌边,右臂衣袖高高卷起。 白皙的手中,正握着一支黑杆毛笔。 她抬头看到徐子凡走入,莞尔一笑。 轻轻放下毛笔,左手一伸,把右手袖子拂了下来。 “大人,要听曲,若烟去前堂伺候。” 徐子凡愣了一下,责怪道: “你还不承认?” “承认甚么?” 白衣女子高高卷起幔帐,回头望着他。 “宁雪。” “喔,奴家记得了,大人替我改了名。” 女子笑了笑,走向前堂。 “酒菜上来。”他朝门外喊了一声。 又缓步走到前堂的圆桌旁,坐了下去。 抬起左臂,手掌支撑着下巴,定定地看向徐子凡。 “大人,请坐呀,你看甚么呢?” 徐子凡在她的内室东张西望,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案桌上的宣纸上。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苏轼……” 这不是自己的词吗? 徐子凡转头,望向白衣女子。 “你认识苏轼?” “奴家……未曾谋面。” 女子出神道: “千古绝唱。只有最伟大的词人,方能做出这首词来。” 徐子凡轻笑,走向她: “你想见他吗?” 女子放下手臂,双手抚着搭在肩头的发丝: “大人,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熟得很!” 徐子凡来了兴趣,坐在女子对面。 “苏轼是他的字,他的名字么……” 徐子凡故意放缓了说话的速度。 “是甚么?” “徐子凡。” “……”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 “大人,莫开这种玩笑,这是对词人的不敬。” “徐子凡,字苏轼。” 见徐子凡十分认真的样子,女子又一次沉默了。 “敢是同名同姓之人,也未可知……” 她似乎在喃喃自语。 “宁雪,别装了。我是徐子凡,苏轼这个字,是今年及冠之年取的。” “那首词……是你做的?”女子一脸疑惑,却又惊讶地问道。 “正是。”徐子凡有点儿激动,随即又冷静下来。 “唉。”他轻叹一声:“你受苦了。” 女子起身,转身走向门边。 她轻抬手臂,以袖拂眼。 徐子凡望着她的背影,难掩心头的凄楚。 “宁雪姐,这一切,都怪那狗皇帝眼瞎!” 徐子凡忽而异常激动,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 女子回头,惊惧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徐……大人,仔细说话。” 徐子凡走向她,目光中依旧透出怒火。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手抚起她头顶的发丝。 她的头顶,果然有一块撞击后留下的疤痕。 “狗皇帝害得我家破人亡。此仇,我势必要报!” 徐子凡极力控制自己,怎奈前身浑身的肌肉紧绷,怒发冲冠。 他紧紧抓着宁雪纤瘦的双臂,又低沉道: “是徐家……连累了你……” 女子用力拉动手臂,却是丝毫没有挣脱。 她抬起头,终于对上了徐子凡的目光。 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少爷……宁雪多想回到以前……” “宁雪!”徐子凡的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拥抱住女子。 两行清泪,竟也夺眶而出。 内心深处,有一种被彻底清空的感觉。 他索性不再极力抑制自己,让这具身体彻底释放一下。 “他”的惋惜与仇恨,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了。 “少爷,快放开我,若是被柳家的人看了去,便是大祸事!” “不用管他们,我受够了窝囊气!” 徐子凡泪流满面,把宁雪抱得更紧了。 “少爷不可!” 宁雪拼了命的挣扎,雪白的纱衣都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徐子凡松了松手,泪脸上冷若冰霜。 宁雪双手用力一推,终于挣脱了徐子凡的臂膀。 “少爷恕罪,宁雪现在并非你的丫鬟……” “不,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丫鬟,你是……我的姐姐。” 泪珠不断从徐子凡眼角滚落,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少爷……不,徐大人,切不可意气用事。若非柳家相助,徐家安能平反? 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怎得以解脱?你还需认真做官,来报答柳家的恩情才是。 今后,莫再说那些负气的话!做人,得知恩图报!” 听了这番话,徐子凡忽然理智了不少。 无数记忆蜂拥而来。 柳家对他不薄,应该说对他恩重如山。 柳熙月对他更是恩爱有加,处处维护他。 而他,今日又惹一个孕妇大动肝火…… 冷静下来,他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顿。 “粒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他懂。 柳熙月对他太好了,让他有点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 徐子凡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宁雪姐,我知道了。” “这样才对,少爷。”宁雪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干了徐子凡脸上的泪痕。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送酒菜的小厮。 宁雪打开了雕花门,三个 第59章 身怀六甲,不能动气 “五十两,卖艺不卖身……” 宁雪脸皮微红,偷偷扫了徐子凡一眼。 徐子凡猛地喝光了杯中的酒,抬头望向房顶,冷声说道: “宁雪,离开这里。这一切,他日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离开?我能去哪里?” 宁雪笑了笑,又抬起倔强的脸: “也许,我应该答应火将军,做他的小妾,也算是个结局。” “游击将军火峰……” 徐子凡沉思,回忆起那一晚的战斗。 “火将军与奴家有一面之缘。这次平反,他四处奔走,出了不少力。” 在徐子凡的心里,宁雪是他的姐姐。 是那种关怀备至的大姐姐。 这种关系,在封建社会也很常见。 就如同花袭人和贾宝玉之间的关系。 “宁雪,你既是要嫁人,为何还屈身此处?” “不在此处,该去何方?” 徐子凡一时语塞。 宁雪看着满脸疑虑的徐子凡,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难不成,你要带姐姐去县衙?你那位娘子定然会把我杀了!” “她敢……” 徐子凡欲言又止,先前出门时,柳熙月怒不可遏的样子,想一想都惧怕三分。 “唉,宁姐姐,实不相瞒,为了些许银子,方才与她吵了一架。现在我也没家回了。” “甚么?她替你做了那么多,你怎能如此对她?”宁雪皱起眉头,又问道: “为了甚么银子?” 徐子凡只好把建酒厂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宁雪压根也没听懂什么“蒸馏技术”,她只是明白,徐子凡要建造酒厂。 “建一座酒厂而已,怎用得那许多银子?” 徐子凡只好又扳着指头分析道: “你看,这是新技术。光厂房,就要占地几十亩。工匠至少数百人。又要煤炭,原料……多了去了。” 宁雪听得直摇头,她压根不懂这些。 但她却相信徐子凡说的,她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这里尚有三万两银票,你不妨先拿去使唤。” 徐子凡一惊,连忙摇头道: “你怎会有那许多银子?” 宁雪笑而不答,老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你猜。” “宁雪!你当真卖艺……不卖身?” 宁雪眉毛一拧,瞪了他一眼,便起身走向内室。 徐子凡皱着眉,连忙跟了过去。 “慢着,我怎能要你的银子?” 宁雪闻言,拿钥匙的手又停在柜子边。 她回头愠怒地望着徐子凡。 “你嫌姐的钱……脏?你仍是不信,姐姐是清白之身?” 徐子凡忽然像一个犯了错的弟弟,正在被姐姐教训一般。 内心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愧疚。 “宁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赚钱不容易……” 宁雪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叠银票。 徐子凡走上前,一把按在她的手上。 他又斜眼望了望柜中,里面还有许多珍珠玛瑙。 “你别打珠宝的主意,那是我的嫁妆。” 宁雪微笑着,把银票拍到徐子凡手中。 “这些你可以拿去,等你酒厂赚了钱,还我就是了。” “宁雪……”徐子凡心中七上八下。 前身若隐若现的记忆,不断左右着徐子凡的思维。 一会儿喊她“姐姐”,一会儿喊她“宁雪”。 “我一定加倍还你!” 徐子凡想了想自己伟大的计划,终于心一横,把银票都塞进了怀中。 “离开这。”徐子凡拉着宁雪的衣袖,坚决地说: “有一个犯官的宅子,正好空着,你就住那。” 徐子凡想到了死去的周平,他的豪宅已经被查封了。 “我不去,免得教你的娘子疑心。” 徐子凡焦急道:“你我清白之身,怕甚?你不去那儿,我便不要你的银子。” 说着就把手伸进了怀里。 宁雪按了按他的手背,又急忙收了回去,只好点头道: “去就去,只是往后惹出事端,可不要怪我。” 徐子凡拍手笑道: “不怪不怪,娘子也是通事理的人。” 一想到柳熙月,他的心中又一凉。 柳熙月发怒的样子犹在眼前。 她已有了两月身孕,大动肝火会影响胎气。 宁雪察觉到了徐子凡不自然的表情,便劝道: “柳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快些回去。对娘子赔个不是,以免她多想。” “嗯,也好。你也收拾收拾,待会我让衙役来替你搬运东西。” “嗯,知道了。快回去罢!” 宁雪连推带搡,把徐子凡推出了房间。 徐子凡只好告辞,出了“长乐宫”。 骑马回去的路上,他思绪万千。 这具身体,有时候怨念太重。 只怕以后会惹出事端。 一路走,一路思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衙门口。 柳冬子已经知道徐子凡夫妇吵架的事情了。 他们一吵架,下人们便会遭殃。 柳熙月高高在上惯了,今日被徐子凡气得不轻。 她便拿下人们出气。 憋屈的柳冬子,只好一直守在门口,替徐子凡想主意。 这两口子不和睦,谁也别想好过。 一看徐子凡骑马过来,他冲上前,一把拉过缰绳。 “徐大人,夫人身怀六甲,不能动气……” 徐子凡冷冷望了他一眼:“本官知道。” 柳冬子又笑道: “大人,明日立冬,恐是会下雨。天气转寒,您不去衣庄选两件裘皮么?” “立冬……衣庄……”徐子凡停住脚步,心中沉思。 这么空手回去,怎么能打消柳熙月的火气呢? 万一又吵将起来,今晚别想安宁。 不如去到衣庄,选两件上好的裘皮,送与娘子,哄她开心…… 想到此,他不觉 第60章 危险的计划 徐子凡勒住马头,转头喊道: “姑爷我少时便回,你先回去。” 说罢双腿一夹,马匹迈开四条腿,奔驰而去。 小青望着急匆匆离开的徐子凡,定定地站在秋风中,发丝随风起舞。 少时,徐子凡又打马回到了县衙。 而小青还站在风中凌乱。 看见徐子凡归来,小青如释重负,迎了上来。 徐子凡跳下马,把缰绳交给门口值班的衙役。 怀中抱着两件黑色的裘皮,望着面皮冻得有点发红的小青,压低声音道: “小青,娘子这会儿,还在生气么?” 小青抽了抽鼻子,伸手去接徐子凡怀里的裘皮。 “姑爷,夫人已经不气了。先前,夫人把下人们大骂了一顿…… 之后,便打发大家去寻你。姑爷究竟去了哪里?四处都寻不见。” 徐子凡推开了小青伸过来的手,双臂紧了紧。 怀中绵软的裘皮,高高抱在胸前。 “娘子怎的又骂下人。姑爷公事繁忙,能去哪儿?还不是体恤百姓去了。” 徐子凡心中也有点后怕,今日去了长乐宫,这要被柳熙月知道,那还了得。 时近黄昏,二人进了后院,只见众人忙忙碌碌,一言不发。 徐子凡抱着裘皮,心中忐忑,进了房间。 柳熙月坐在桌前发呆。 一看到徐子凡走入,双眼紧紧盯住他,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徐子凡走到她面前,把怀中的裘皮递向她: “天冷了,这两件裘皮与你御寒。” 柳熙月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她起身走向床边,把裘皮放在床上,侧目问道: “你今日去了哪里?” “我……去巡城,体恤百姓。” 柳熙月转身,双眼望着他: “你当真要建酒厂?” “我……”徐子凡已经有了启动资金,不想再与她争辩。 “银子可以给你,只怕你不善经营。我已派人去接柳福,让他助你一些时日。” 柳熙月走到门口,又朝外面喊道:“上饭。” 徐子凡露出惊异的目光,心中大喜。 若能得到管家柳福的帮助,他又可以减少很多忧虑。 “娘子,今日是我不好,惹你生气。我、我对不住你!” 徐子凡对着柳熙月躬身行了一礼。 柳熙月一把拉住他,抵近他的身旁,轻声道: “是奴家的错,不应该说那番……重话。” 二人拉着手,四目相对。 柳熙月一双冷若冰霜的恨目,这一刻却透出无尽的绵绵情意。 “相公,奴家以为……你去了甘州。” “甘州……”徐子凡内心一震。 甘州,是他那个伤心的家。 “甘州……”徐子凡不自觉地念叨。 既然狗皇帝已经平反了徐家,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那儿还有什么呢? 那也是一个庞大的庭院。 徐子凡闭上眼,脑海里面似有欢声笑语传来。 但是,记忆依旧是碎片化的,根本连不起来。 “相公……你要去甘州,奴家也跟着。” 徐子凡睁开眼,脑中的声音顿时消失。 他看着一脸认真的柳熙月,点了点头。 不论怎样,那也是徐子凡的家。 既然柳熙月也同意,那就去看看! 徐子凡一把搂住柳熙月柔软的身体,附耳低语: “多谢娘子……” 二人正在搂搂抱抱的时候,小青和小红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她们相视一笑,红着脸,把饭菜都放在桌上。 又轻轻退了出去。 “相公。”柳熙月从徐子凡的臂膀中挣开:“五万两银子,不日便会运来。” “娘子……”柳熙月忽然间的举动,着实让徐子凡内心一热,他又一把搂紧了柳熙月。 …… 这一刻,在城西的一座豪华府宅中,宁雪刚刚下了马车。 两个衙役和一群小厮,正有条不紊的搬运货物。 两个豆蔻年华的丫鬟,搀扶着一袭白裙的宁雪走进了宅院。 柳冬子正站在门口,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指挥众人。 少时,一个衙役领着五个老妈子走了过来。 她们看见柳冬子,急忙跪倒在地,行叩首大礼。 柳冬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朝他们摆了摆手。 “今后,尔等要小心伺候这位主子。不可有丝毫怠慢,记下没有?” “小的们谨记在心。老爷!” 老妈子们起身,进了院子。 一个丫鬟走过来,领着她们安排去了。 柳冬子又向身旁的衙役命令道: “晚间让更夫多加留意此处,虽说如今没了盗贼,但防火事大,切不可大意。” 衙役应了一声,问道: “是否通知甲长?” 柳冬子望着涌在路边的枯叶,冷笑了一声: “小小甲长还用你我通知?去与里正说,晚上去‘吉祥茶馆’议事。” 衙役陪笑道:“柳哥哥,还是你会做事。” 三人安顿好一切之后,互相瞥了一眼,转身离去。 一群“长乐宫”的小厮,望着离去的三人,啐了一口口水,骂道:“呸!这天下的乌鸦果然一般黑!” 他们一边骂着,手脚却不停的忙着。 很快,宅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干二净,连院门上方的牌匾都由陈旧的“周宅”换成了崭新的“宁宅”。 他们一边互相取笑,一边争论不休。 而争论的内容,便是定县这些官吏。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这一切,皆被房中写字的宁雪听见了。 她也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的笔下,又写了一首《水调歌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他反复念着这几句,也反复琢磨起徐子凡来。 她的记忆,如此新,这般近。 第61章 做我的兄弟 接下来一月,一切照旧。 徐子凡依旧很忙。 入冬后,农人也闲了下来。 大量饥寒交迫的农人被徐子凡招来修建酒厂。 每日的工钱高达八十文到一百多文不等。 技术含量高的工匠,工钱自然高。 一些手艺精湛的人,顺带被徐子凡招揽进了作院。 这一月挣的工钱,几乎抵得上穷人多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 他们自然非常乐意为知县办事。 终于,酒厂赶在第一场大雪前,完工了。 很快酒厂就投入了运作。 这几乎是一个保密性质的厂子,拒绝外人进入。 工人们也都吃住在酒厂里面。 招来的工人,也都是能够服从厂子条约的人。 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正是酒厂需要的人。 而他们,也正好长期住进酒厂。 有吃有住,还有丰厚的工钱领取,他们都很乐意。 月俸一贯钱。 与酒厂的顺利不同,作院一直让徐子凡头疼不已。 “鸟铳”已经制出了两次。 但两次都失败了。 第一次,拉栓与弹簧卡在枪管中,射不出去。 原因是弹簧在制作后期,淬火出了问题。 导致发生了形变。 弹簧并不平滑,卡在枪管里面弹不出去。 后来改进了工艺,弹簧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第二次,枪管后边,中间的小孔太细小了。 枪栓击发后,燧石虽然能正常擦出火花,但小孔中流出的火药粒太少,或者是压根没有流出。 没有引燃枪管前面的火药。 连续试射了十几次,只有一次成功击发。 这不行。 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 敌人不可能站在原地,给对方射十次的机会。 发火率太低了。 又得重新返工。 再一次试射,已是一月后。 天上下着小雪。 徐子凡身穿裘服,站在作院中。 身旁跟着萧白、金武和王铁锤。 作院已经扩建好了。 除了四周崭新的作坊,作院的北边,也已经扩建成了武器试射场。 类似于靶场。 有三个足球场大。 试射场与作坊之间,也被高墙隔开。 以免误伤工匠,这也是为了保密。 作院周围都是高达两丈以上的夯土墙。 仿佛一座小小的城堡一般。 作院里面修了很多工匠休息的房舍。 许多重要岗位的工人,是不能随意出入作院的。 吃住也都在作院里面。 当然,运送物资比如各种矿物的人除外。 徐子凡端着沉重的武器,推开通向试射场的大门,走了进去。 三人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随后关紧了大门。 “大人,让小的来试射罢……万一有个闪失,小的命贱。” 虽然寒风刺骨,王铁锤却紧张得脸上挂着汗珠。 这是第三次了。 这一次要是再失败,王铁锤死的心都有了。 徐子凡对他恩重如山,寄予厚望。而他却数次让他失望。 虽然徐子凡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他,但他却分明感觉到了徐子凡的焦躁。 这件武器的投入,已经远远超过了几万两。 几万两,要是换成马匹,几百匹良马都能买得下。 训练数百骑兵,也是绰绰有余了。 王铁锤越想越急,竟不顾一切地冲在徐子凡身前。 “咣”的一声跪在了雪中。 “大人!让小的来试射!” 他几乎要急哭了。 萧白和金武鄙夷地看着他,冷哼一声,又望向试射场远处的大木靶。 他二人手中拿着长弓和箭矢。 二人一直不相信,徐子凡让王铁锤打造的“鸟铳”,能比他们手中的良弓强。 黑不溜秋的铁木疙瘩,形状怪异。 样子实在太丑。 重量还不轻。 做枪管的材料,也是极好的“钢”。 钢这个字,还是他们从徐子凡口中得知。 用“钢”做长刀,简直削铁如泥。 徐子凡却非要浪费在这奇怪的武器上面。 简直是暴殄天物! 二人相视一笑,又带着嘲弄的表情望向徐子凡。 “大人,今日再失败,便不要再浪费钱财了!用这些稀罕的材料做成长刀,或者长矛,便可天下无敌了。” 萧白把箭搭在弓上,冷冷的目光迎上了徐子凡愤怒的眼神。 “萧白!若是我胜了,你待如何?” 徐子凡心潮澎湃。 “大人要是胜了,让萧白做甚么都可以!” 萧白抖了抖铁质盔甲上的白雪,表情冷淡。 “好!” 徐子凡大叫一声。 从脚旁的木盒中,拿出一颗纸壳子弹。 鸟铳倒立在雪地上,枪口朝上。 他弯腰堵在枪口上面,以防雪水浸湿火药。 右手拇指轻轻褪去子弹上方的小小腊片,里面露出黑色的粒状火药。 这纸壳子弹的下面,有一颗铅弹。 迅速把子弹塞进枪管,用通条捅了捅。 子弹顶进了枪管之中。 抬起手臂,举枪瞄准了五十步远的木牌。 那木牌足有一扇门扇大,所以徐子凡并不担心射不准。 这“鸟铳”基本就是燧发枪的原理,准确度堪忧。 拉起枪栓,徐子凡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但是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对面的木牌竟被直接击穿。 那木牌,又一寸多厚。 竟能一击射穿! 萧白登时惊呆在了原地。 “威力如此之大?” 他拿弓箭的手微微颤抖。 那威力,足足是弓箭的十倍不止。 “萧白,还有甚么说的?” 徐子凡把枪扛在肩上,转身望着萧白。 那枪管之中,还冒着黑烟。 萧白脸色惨白,张大嘴巴,惊呼道: “大人!如此威力,足以击穿任何 第62章 三锅头 “鸟铳”终于成功了。 威力还不小。 子弹分为两种。 一种是实心铅丸,一种是铁砂。 铅丸弹适合远距离击杀,铁砂弹适合近距离射击。 铁砂弹,算得上是正真意义上的“鸟铳”。 作院开始不分昼夜地制作。 工人分作三班倒。 每一把做出的武器,都要通过试射的方式检验。 不出一周,工人们便都能熟练地制作武器弹药了。 酒厂那边,也产出了度数高达四十度的蒸馏酒。 这种酒香味浓烈,一投放到市场上,便产生了轰动。 各处前来订购酒水的商人云集定县。 定县的客栈、勾栏,一时间被闻讯而来的商人挤满了。 许多订购商没地方住,便租了附近农家的房舍,长期住在定县。 还有财大气粗的客商,直接买了一块地,修了宅院。 徐子凡知道,他们的目的不纯。 说是前来订酒的,实际上是想探访高度酒的酿造秘密。 为了保密,徐子凡下令,酒厂附近严禁生人靠近。 又从军营派了百十名军士,不分昼夜地在酒厂外围巡逻。 加强了酒厂的安保。 秘密太多,泄露任何一条,都会带来极大的损失。 尽管徐子凡非常小心谨慎,但还是出了纰漏。 刚进腊月的一天,酒厂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几个军士慌慌张张地冲进县衙,喊道: “大人!不好了,酒厂那边来了一群宫里的人!” 徐子凡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别慌。”徐子凡跟随军士出了衙门。 纵马奔向酒厂。 一到酒厂门口,他就吃了一惊。 门外边站着一群身着铁甲的亲卫军。 看到徐子凡骑马过来,他们立刻拔出长刀,面露凶光。 “各位,我乃定县知县,今日不知是哪位大人驾临定县?” 闻声从门里边走出一个身披鲜红披风的铜甲将军,年约四旬。 “你便是徐校尉么?” 他泛红的脸上挂着一丝嬉笑,非常欢喜的样子。 “下官徐子凡,见过将军。” 徐子凡躬身行礼。 “免礼。徐校尉果然青年才俊!难得的人才!”红脸将军一把拉住徐子凡的手臂,笑道: “你不认识我?犬子吴玄,还多亏了徐知县搭救,才洗刷了冤情!” 徐子凡盯着他的红脸,惊讶道: “见过吴将军。” 吴国梁哈哈大笑,拽着他的衣袖,转身进了酒厂。 “贤侄,不要拘束。我与汝父情同手足!今日前来定县,是奉旨办事。” 徐子凡跟着他,内心思索不断。 “吴将军,不知甚么事,竟惊动了圣上?” 吴国梁停住脚步,附耳低语道: “你酿的好酒,人尽皆知。这次圣上派了安平公主,特意前来采购。你那酒,叫个什么‘锅头’?” “三锅头,将军。” “对,三锅头!你这储备还有多少?” 徐子凡转身向身旁的军士说道: “去找王小二前来。” 他又望着吴国梁说道: “将军,只因前来采购酒的商人太多,几乎没有什么储备。 若是圣上要的,侄儿即刻加班加点的酿造,到时亲自派人送往京城。何劳将军大驾呢?” “哈哈哈!贤侄,有你这份心,圣上自然高兴。不过,这么好的酒,我什么时候能喝上一口呢?” 吴国梁说着,故意朝徐子凡挤了挤眼睛。 徐子凡脸皮微热,急忙喊道: “将军的一份,侄儿自然是记在心上的。下回一并送入京城。” “如此甚好!” 二人又朝酒厂里面走去。 刚走到酿酒房门口,一群太监和侍女,拥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 娇滴滴的女子,迎面撞上了刚要进门的徐子凡。 “你是……”女子双眼直盯着徐子凡。 “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后边一个太监阴阳怪气地叫嚷。 “下官徐子凡,见过公主。” 徐子凡躬身要跪,却被安平公主一把拉住,惊问道: “你便是善做诗词的苏轼么?” “禀公主,正是不才。” 徐子凡想抬头认真看看公主的容貌,又想到周围人多,便只好低头答话。 “抬起头来。”安平公主个儿不小,站在一米八左右的徐子凡跟前,看不见他的脸。 徐子凡缓缓抬头,目光对上了安平公主的眼神。 “好个……才子!竟也酿得出如此美酒!” 安平公主白皙如月光的脸面,红了一片。 徐子凡认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抬头看她。 果然是帝王之女,美若……天仙。 “徐知县,你这有没有珍藏佳酿?本宫远道而来,倒想尝尝。” 徐子凡借着回话的机会,又抬起头,望向安平公主,禀道: “回殿下,地窖之内,尚有几坛封存酒。只是……度数较高,少饮辄醉。” “封存酒?敢是极品了!带本宫去看看如何?” 安平公主一直盯着徐子凡的眼睛,让徐子凡十分不自在。 他不敢再抬头,因为公主的目光正如同猎人一般,守在他咫尺之外。 “殿下,下官自去搬来,何须殿下亲自到地窖之内去呢。那下面,又黑又难走。” 徐子凡言词之间,露出一丝难堪。 安平公主似乎对冒险很感兴趣,似乎和她长期不出宫有关。 她对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兴趣。 “徐知县,听说你对酒厂保密甚严,难不成也要瞒着本宫不成?” 安平公主冷冷说了一句,温柔的眼神忽然冷若冰霜。 徐子凡抬头,又对了公主一眼。 艹,勾魂! 这位白富美,不好惹 第63章 来呀!拿下! 一进地下室,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 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青石铺成的台阶,又高又滑。 青砖垒成的墙壁,如冰一般寒凉。 身着红色锦袍,肩披白色狐裘的公主,步履维艰。 她跟在徐子凡身后,十分小心地挪着步子。 徐子凡举着灯笼,照着公主脚下。 看着她艰难的样子,徐子凡想伸手去扶她,却又不敢。 “殿下,当心脚下。” 徐子凡话音未落,公主一脚踩在锦袍底下,结结实实扑在了徐子凡怀中。 徐子凡慌了神,却也不敢丢掉手中的灯笼,只好左手用力,拦腰抱在公主细腰上。 “大胆!” 公主嗔怒,却也只是喊了一句,双臂又用力扶住了徐子凡的脖颈。 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徐子凡的脸正好撞在了公主的领口上。 他急忙低下头,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疑惑道:这公主莫不是故意的么? 扶着公主下到地窖之中,便见坛坛罐罐摆了一地。 没有大酒缸。 是的,乾朝那些烧窑的,还没本事烧出大缸。 最大的酒坛,也只有牛头那么大。 “徐知县,你竟敢欺我?” 安平公主双手拉起锦袍,以防再次绊倒。 “殿下,方才下官不是有意的,万望恕罪。” “本宫不是说这个。”安平公主一双杏眼,在昏暗之中愤愤地望向徐子凡: “你这下面,明明还有许多坛子。” 徐子凡心中冷哼一声,转头指着那些坛坛罐罐说道: “这些都是空的,只有最里面,尚有几个装满酒的坛子。” 这地窖之中,充斥着浓烈的酒香味。 也黑咕隆咚的,一盏小小灯笼,根本照不亮。 现在许多坛子里面都没酒,要是都装满了酒,他也绝对不敢搭着灯笼进到地窖。 万一不小心引燃了酒水,那是断然跑不掉的。 “还要往里面走么?” 安平公主望着黑洞洞的前方,瞥了徐子凡一眼。 借着黑暗,徐子凡也死死盯着公主,压低声音道: “好酒便在更深处,公主殿下。” “来,拉着本宫。这里甚是黑暗。” 她伸出手,徐子凡轻轻揪出她的袍袖。 徐子凡心想,黑暗,你爹统治的乾朝比这还黑。 安平公主手腕一翻,索性抓住了徐子凡的手。 她的手很热。 拉手?她这是什么意思? 徐子凡一边走,一边心中忐忑不安。 他压根没敢去抓她,左手四指,全被她捏得死死的。 看着不再说话的徐子凡,安平公主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怎么?本宫拉你的手,你还嫌弃?再敢蔑视本宫,定要把你阉了,来做本宫的男侍!” 徐子凡一听这话,登时心中一片火起。 艹,这仇人之女,着实让人火大! 今日先放你一马,改日定要你跪在胯下,受尽屈辱! 心中愤怒,手却只能紧紧抓住她的纤手。 一直行到酒窖最里边,停在了十几个坛子旁边。 徐子凡伸手一指: “殿下,就是这些坛子了。” 这公主也不松开徐子凡的手,躬身蹲了下去,鼻子凑在坛子跟前闻了闻。 “好香!” 徐子凡被她一拽,也蹲在她的身旁。 “你为什么还拉着本宫的手不放?” 这不讲理的公主,侧脸望着徐子凡。 徐子凡只好用力抽了抽,公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徐子凡抱起一坛酒,站起身。 “殿下,跟着我。” “嗯……徐知县,那些词,真是你做的么?” “是下官做的。” “词还不错……听说你已婚配?” 公主跟在徐子凡身后,拉着他的衣带。 “是的殿下。” 徐子凡没好气地回答。 “你……是赘婿?” “嗯,是的。” “既然做的好词,待我禀明父皇,平了你的赘婿身份。你可愿去翰林院任职?” 公主从后面紧抓徐子凡衣带,双手几乎抵到了徐子凡的屁股上。 “殿下恕罪,翰林院,下官……并无心前往。” 徐子凡这边的事业正在发展,哪里还有闲心去翰林院做官? “哼!别以为你做了几首破词,就不知天高地厚。” “……”徐子凡不想再说话,只想回头抽她几个大嘴巴。 出了酒窖,公主也急忙松开了手。 太监和侍女们又重新簇拥着安平公主,大家一起往酒厂管事房走去。 徐子凡看见王小二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望见众人便跪倒在地上。 他没见过大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殿下,这是酒厂管事。” 徐子凡一手抱着酒坛,一边向公主介绍。 “起来吧!” 王小二战战兢兢站起身,弓腰立在一旁。 “王管事,你速去置办几桌上好的酒菜,送到管事房中来。” “小、小的,马上去办。” 王小二转身,带着几个酒厂工人飞快地跑了。 众人进了管事房,公主和吴国梁已经急不可耐。 “听闻此酒一斤便醉,吴某断然不信。贤侄,你快打开,让我尝尝。” 安平公主一撇嘴:“吴将军,这一坛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你莫与我抢。” 吴国梁大笑一声,说道: “好,殿下先饮。” 徐子凡拿出几只黑碗,摆在桌上。 又小心翼翼地拨开封坛的泥浆,打开酒坛。 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充满房间。 众人不禁咋舌,这世上,竟有如此香的东西。 徐子凡倒了几碗酒,端起一碗递到安平公主眼前。 又端起另一碗,递给吴国梁。 公主把鼻子凑在碗边闻了闻,刚要仰头饮酒,却被身后的 第64章 哥哥真乃神人也! “吴将军,这酒明明辣嗓子!” “呵呵……”吴国梁开怀大笑,端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殿下平日喝的,都是没有度数的黄酒。此酒一杯,抵得上黄酒三杯不止。” 他又仰起脖子,把一大碗白酒灌进了肚子。 “贤侄,此酒为何唤作‘三锅头’?” 才喝了两碗酒,吴国梁的脸更加红润了起来。 他笑眯着眼,望向徐子凡。 “只因此酒是三种粮食酿造,才会唤作‘三锅头’。” “是哪三种?” “高粱,小麦和大米。” 吴国梁疑惑不解: “这三种粮食酿酒,也并不稀奇。为何贤侄酿的酒,竟然如此醇香?” “这……”见吴国梁问到了自己的商业秘密上,徐子凡面露难色。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安平公主抢道: “吴将军,你好不通情理,人家请你喝酒,你却要打探人家的秘密。” 说罢还不忘瞪了吴国梁一眼。 吴国梁红着脸,大笑道: “是吴某唐突了,不该问的。喝酒!” 徐子凡连忙又替他倒了满满一碗。 又转头面向安平公主,投去感谢的目光。 没想到安平公主双眼闪烁,竟射出一缕秋波来。 徐子凡内心一颤,急忙低头躲开她的目光。 这丫头,现在还惹不起。 “既然吴将军说这是好酒,那就买几坛回去,也不知道合不合父皇口味。” 安平公主转向身后的太监说道。 老太监一斜眼,盯着徐子凡: “徐知县,请吧!” 徐子凡只好出了管事房,朝酒窖门口的工人安排。 不多时,工人们把那珍藏的十几坛酒都搬了来。 装进了豪华的马车中。 这时吴国梁也有几分醉意了。 他出了管事房,拽着徐子凡的衣袖称兄道弟起来。 “殿下,吴将军,还没用饭,这就走吗?” 徐子凡急忙把话题往正题上引,巴不得他们速速离去。 “贤侄,这次是路过定县,我们还要去江南办事。过段时日,再来喝你的美酒!” 吴国梁双脚已经站立不稳,要不是徐子凡使劲扶住,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一招手,一个亲卫军拉过来一匹大马。 “吴将军,坐马车吧!喝了不少酒……” “去!”吴国梁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徐子凡和亲卫军,拉着缰绳在地上转圈。 “老子才喝了半坛酒,能骑马!” 在众人的不断搀扶下,他终于爬上了马背。 “老弟,告辞!” 他一拉缰绳,回头朝徐子凡抛了个眉眼。 徐子凡十分担心,这特么是醉骑啊! 只见吴国梁双腿一夹,晃晃悠悠地出了酒厂。 身后的亲卫军急忙跨上马背,紧紧追了上去。 七八辆马车,也在百十名亲卫军的簇拥下,离开了酒厂。 “徐知县!”马车一侧的窗户打开了。安平公主探出头来,喊道: “多准备些好酒,过段时日,本宫还从定县经过。到时候没有几百坛好酒,本宫便把你拉去京城交差!” 尽管徐子凡心中十分烦恼,却也只能远远地朝马车拜了拜。 送走这个瘟神,徐子凡又召集酒厂主要人员训话。 安排了酒厂的任务,对商人的订单也是减少了一些。 既然是狗皇帝要的酒,也容不得商量。 赶在公主返回定县前,必须存够许多好酒才行。 训完话,徐子凡叫住王小二,问道: “公主带走那十几坛好酒,有没有给钱?” “给了钱的,大人。”王小二躬身道: “他们给出了比市价更多的银子。咱们这一坛十斤的酒,平日也只卖六百文。而那个公公给出了八百文的高价!” “竟有这事?”徐子凡抬起头,皱着眉头回忆起来。 他们这是要弄啥? 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古人,思考问题刁钻得紧,看来其中必有缘由。 …… 军营。 “徐”字大旗迎着寒风飘舞。 训练场上,士兵每一百五十人分成一个小队,由一名“连长”指挥。 没错,古代那些什长、伍长,早被徐子凡尽数去除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现代化的编制。 因为“鸟铳”的命中率不高,士兵们必须站成一排,集中火力射击。 而每一排,由五十名士兵组成,由一名“排长”站在队列最左边指挥。 三排士兵便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战斗单位。 在连长的指挥下,分批进行射击。 这种战术,更加类似于近代欧洲的“线列步兵”战术。 后来萧白对这种战术提出了质疑。 他认为手持鸟铳的士兵无力抵御大批重骑兵的冲锋。 徐子凡压根就没上过战场,他并不知道骑兵冲阵的威力。 为了验证各自的想法,他们还在练兵场上举行过一场小小的演习。 徐子凡亲自指挥一个连的火枪兵,对阵萧白指挥的八十个轻骑兵。 当然,铅弹被换成了泥丸。 演习一开始,徐子凡就指挥士兵列阵以待。 而萧白带领骑兵,从一千米外前进。 骑兵前进到离火枪兵一百米的时候,忽然分散开来,一边迂回,一边极速冲向火枪兵。 弄得徐子凡摆了半天的方阵不断调换方向。 等骑兵迂回到近二十米左右时,他们忽然聚拢起来,高高扬起长枪冲向火枪兵。 火枪兵还没打完一轮子弹,骑兵就已经擦着火枪兵的边冲了过去。 徐子凡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特么太快了。 区区八十余骑,冲锋起来,也是沙尘遮天蔽日。 瞄准?来不及,骑兵太快了。 都是快速移动靶。 虽然也能射倒一些骑兵,但阵型终究还是会被骑兵冲散。 第65章 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没错,萧白喊徐子凡“哥哥”。 尽管萧白要比徐子凡大几岁。 前段时间,他们在作院进行新武器的比试。 萧白输了,输得口服心服,只好认了徐子凡做大哥。 自从有了刺刀,火枪兵对骑兵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但是,既然北方和西部的敌人,大多数都是骑兵。 那单单依靠刺刀怎么行? 如果是防御战,完全可以靠挖战壕,拉铁丝网来抵御骑兵。 可徐子凡才不想仅仅只是被动的防御。 他的设想,是攻击。 收回失去的大片土地。 据说,北方丢了十六座城池。 艹,这怎么能忍? 看着渐渐成型的火枪部队,他的野心越来越大。 尽管现在士兵手里拿的,大多还只是木头道具。 但火枪的装备,不出几月就可以人手一支。 而且,酒厂赚的钱,徐子凡立马就投入到了作院之中。 幸好,这些新式武器的秘密还没有泄露。 徐子凡也更加加强了作院与军营的保密措施。 自从酒厂开始盈利,徐子凡大手一挥,把全县的赋税全免了。 一众官吏还提出了异议,都被徐子凡驳了回去。 全县就五六万人口,而且穷人居多。 不减免赋税,也收不来几个钱。 反正上缴朝廷的银子,酒厂不出一月就赚出来了。 更何况,现在只是一个小酒厂。 酿出的酒压根就供不应求。 等明年开春,必须扩建。 徐子凡借宁雪的三万两银子,没还。 这个账,得还。 借柳熙月的银子……太多了。 前前后后快十万两了。 这个账,他没打算还。 自己婆娘,还啥?见外了不是。 冬至前几日,徐子凡背着手在后堂来回踱步。 冬至,古人极其重视。 照例,衙门是要放假的。 但徐子凡不想让作院和酒厂放假。 尤其酒厂,万一泄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要不,放假期间许以三倍俸禄,以安其心? 不成,五倍! 徐子凡心一横,下了一道令。 作院和酒厂,在例假期间,一律按平日俸禄的五倍发放。 一旦有不从者,按逃兵处理,工人充军,抄没家产。 一边是棒棒糖,一边是狼牙棒。 工人们自然都选择棒棒糖,他们有的选么? 处理好了这事,他的内心稍安。 柳熙月这几日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已经高高隆了起来。 虽说现在办事比之前更加安全,但徐子凡却毫无兴致。 毕竟那么大个肚子摆在眼前,牲口都不敢胡搞。 徐子凡望着院子里面,闲庭散步的柳熙月,微微皱眉。 这乾朝的分娩术,不知道怎么样? 自己对这一行,那是一窍不通啊! 这事不能大意,得早些寻访医术高明的大夫。 小青和小红紧紧跟在柳熙月身后,又让徐子凡放心不少。 嗯,小青这丫头,花骨朵更饱满了。 小红……她的臀部,怎的如此好看? 一边看,一边想,不觉就想到了他的姐姐。 宁雪。 对了,借她的三万两还没还。 得去一趟。 他手里当然没有三万两银子。 本来酒厂第一个月就赚了好几万两,而且随后又收到了近十万两的订金。 但是这些钱几乎全砸进了作院。 遥远的南山之中,又造起了十来座高炉。 光南山中的矿工,就多达上千人。 乾朝挖矿,全靠人工。 不仅效率低,还需要大量人力。 也好,正好解决了定县的就业问题。 附近县份也有不少眼馋的难民,本来想逃难来定县谋生。 徐子凡也需要大量劳力。 两全其美。 但是按乾朝律法,离开原籍的农户都会被判做流民。 流民,按律是要充军的。 因此,定县除了来往商贾之外,并没有流民流窜。 徐子凡长叹一声,暗骂了一句狗皇帝,骑马出了县衙。 …… 城西,宁宅。 徐子凡把马栓在门口的拴马桩上,把两个酒壶交给小厮,跟着他进了院子。 “宁姑娘,徐知县来访!” 小厮迎门就朝里面喊叫。 中间大屋里面,传出一声急切的应答。 帘子一掀,宁雪身穿裘皮,笑脸迎了出来。 “徐……大人,好久不来,敢是衙门事紧罢!” “宁姐姐,唤我名字,才觉得亲哩!” 徐子凡跟着宁雪进了屋。 屋中燃着上好的木炭,虽不见得十分暖和,却也如春天一般。 一个丫鬟端着点心和铜盆走了进来。 她把小铜盆架在火盆边上,在里面倒了一些水。 又把徐子凡带来的两壶好酒放进铜盆之中,温着。 “你们下去罢。” 宁雪望了丫鬟一眼,又从桌上抓起一块点心,递到徐子凡手中。 “徐……子凡,你来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徐子凡拿在手中,咬了一口,酥软香甜。 “宁姐,前几回我带给你的酒,好喝么?” 宁雪望着徐子凡吃糕点的样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那酒,便是你新建的酒厂酿造的么?我才吃了两杯,就已然有些醉了。” 宁雪一边说这话,一边十分仔细地观察徐子凡。 一块糕点吃完,徐子凡把手伸向酒壶。 倒了两杯酒,他举起一杯递给宁雪。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宁雪喝完酒,却露出更加疑惑的目光。 徐子凡终于也觉察到了异常,急忙问道: “宁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少爷,你是变了还是……” 徐子凡一惊,难不 第66章 滚出去!做你的狗官! “宁姐,你那三万两,还需迟些时日再还。” 宁雪喝光了杯中的酒,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徐子凡: “我又没找你要,急甚么?” 宁雪端起酒壶,又倒了两杯酒。 “子凡,甘州……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甘州?”徐子凡出了神: “最近事务繁忙,有些……脱不开身。” “甚么?”宁雪一双明亮的眸子,忽然变得凄冷无比: “你恐是忘了……家仇?你这女婿,做得好不自在!” “我……并未忘记血海深仇。只是,我需要……蛰伏,积蓄力量。” “你真教我失望!”宁雪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只是教你去甘州看看,又不是教你马上去报仇!” “这……宁姐,这几日我便去准备。等冬至之日,我们一同前往。可好?” 徐子凡又给宁雪满了一杯酒。 “好!”宁雪又端起了酒杯,疑惑地望着徐子凡。 徐子凡一伸手,也端起酒杯。 二人杯盏交错,接连喝了好几杯。 徐子凡本想拦住她,但宁雪冷冷地瞪着他,他只好作罢。 少时,半壶酒下了肚子。 宁雪的心结也渐渐打开。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清唱了一曲《寡妇怨》: “三郎离家已三岁,三娘织布又三载。 去时儿郎方一岁,而今不见三郎归。 三郎啊三郎, 田中秋草长,妾身愁断肠。 拖儿又携女,织布复割粟。 三郎啊三郎, 不如邻家郎,断臂又残身。 不用从军行,扶犁把地耕。 ……” 唱罢,她的双眼已经迷醉了。 眼眶里也浸满泪水。 她抽泣道: “老爷戎马一生,终是没有回到夫人身边。到头来,连尸身也不知下落。” 徐子凡咬牙道: “宁雪,你放心,迟早有一日,我要报仇雪恨!” “报仇?你现在已做了朝廷的……官吏,拿甚么报仇?” 徐子凡走到宁雪身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有军队……” 宁雪惊异地望着他,忽而又失声笑了起来: “你那几个人也叫军队?莫再开玩笑了。” 徐子凡又压低声音说道: “别小瞧这些军队,迟早教你知道他们的威力。” 宁雪绷着脸,冷哼道: “报仇之事,我已有了主意,不用你费心了。你只管做好你的赘……知县!” 徐子凡有点崩溃。 解释不清啊,秘密太多,一时无从说起。 他双手紧紧抓住宁雪双肩,使劲摇晃了几下,疾呼道: “宁雪!你不信我?” 看着急火攻心的徐子凡,宁雪终于认真起来。 她微红的脸皮往前抵了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徐子凡,沉声道: “子凡,你不要乱来,姐姐已有了主意。” “你要刺杀……狗皇帝?”徐子凡吃了一惊。 “嗯。”宁雪点头道:“拼得一死,也要手刃狗贼!” 徐子凡皱起了眉:“所以,你想办法接近火将军,是为了行刺?” “他只是一个……棋子。”宁雪双眼透出一丝寒光。 “这会连累火将军全家!”徐子凡摇着宁雪的肩膀。 “顾不得那么多了。” 宁雪推开了徐子凡的双手,摇晃着身子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 轻轻闭上了房门,又走到徐子凡跟前。 “听闻你练了不少好铁,替我打一把短小的利器。” 徐子凡死死望着她,眉头紧锁。 宁雪见徐子凡不动声色,忽然又嗔怒道: “那三万两,不用你还我。替我做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唉。”徐子凡长叹了一声:“你不必如此,我自然有办法!” “啪”,徐子凡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你到底给不给我?” “不给!” 宁雪愤怒的脸涨得通红,她使劲推了徐子凡一把,怒斥道: “滚出去!做你的狗官!” 徐子凡苦笑一声,双臂猛然用力,把宁雪揽在怀里。 “宁雪!相信我!我不想你去送死!我一定有办法……报仇!” 宁雪拼命在徐子凡怀里挣扎,却脱不开身子。 她一埋头,张嘴咬在了徐子凡的肩头。 徐子凡身形一颤,却又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想想小妹,想想又要连累多少人?一旦刺死了狗贼,他们会怎么样?” “小妹……”宁雪松开了口,她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徐子凡肩头的血痕。 “她在哪里?” “在京城,现在很安全。相信我,不远的将来,我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你说的是真的么?” “血海深仇,我定然忘不了。” “要等多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 宁雪想转头,却把发烫的脸挨在了徐子凡脸上。 “放开我……” 宁雪终于从徐子凡臂弯里抽出身来。 “用不了十年。” 徐子凡冷静地说:“最多三年。” 其实他也没底,只能先随便说一个数字,来安抚宁雪。 “好,我等你三年。” 宁雪走向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 “你别动,上点药。”宁雪说道。 “不用。这伤痕,就算是对你的承诺。”徐子凡又苦笑一声。 “不成,万一被你娘子发现,作何解释?”宁雪皱眉。 “我就说是被……恶犬所伤!” 徐子凡大笑一声,躲开了宁雪拍过来的巴掌。 “好兄弟,别闹了,上点药罢。姐姐对不住你……” 看着一脸较真的宁雪,徐子凡只好掀开了自己的衣襟。 宁雪颤抖着双手,伸向徐子凡的肩头。 打开药瓶,撒了一些 第67章 贫街的穷人 县衙大堂。 柳冬子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大人,小的前来听命。” 柳冬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躬身行礼。 “跪下!” 徐子凡坐在大堂上,狠狠拍了一把惊堂木。 左右当值的皂吏,手中撑着水火棍,面面相觑。 “大人,小的……不知身犯何罪?” 徐子凡望着他,冷冷的笑了一声。 “你做的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柳冬子一听这话,猛地抬头打量着徐子凡,汗毛直竖。 “大人,恐是听了甚么闲话罢。小的并未做违法之事啊!” 徐子凡用手指着他,咬牙道: “你假借我的名义,勾结官吏,收了商人多少银子,还不从实招来?找打!” “这……”柳冬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徐子凡,又转头瞥了左右的皂吏一眼: “大人,容小的上前说话。” 徐子凡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边高高挽起袍袖,一边冷语相向: “你上来,要是说错半个字,我要你的命!” 柳冬子躬着腰,起身慢慢走向徐子凡。 直到走到徐子凡眼前,他又双膝跪了下去。小声说道: “姑爷……息怒。冬子从未做过违法之事啊!” 徐子凡半眯着眼,心意决然。 “你还敢狡辩?既是未做违法之事,为何收人家都银子?” 柳冬子十分委屈地抬起头,嘴唇颤抖: “姑爷,那些商人主动……赠予小的银子,但小的从未替他们办过事啊。” 徐子凡嘴皮一掀,怒道: “凭你这俺赞货,人家为何送你银子?你借谁的身份耀武扬威?”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糊在了柳冬子脸上。 柳冬子侧身倒在一旁,嘴角流血。 数月来,徐子凡每日加强锻炼,现在的身体素质极好。 在练武场上,萧白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两记耳光,徐子凡是使了劲的。 “来呀!拔去他的皂服,关入大牢!待查明缘由,再行发落!” 两旁的皂吏原是柳冬子手下,只好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拔去了他的皂服。 押着他去了大牢。 柳冬子面如死灰,却又心有不甘。 他拧头望了徐子凡几眼,想求饶,但看着气头上的徐子凡,终于还是忍住了嘴。 徐子凡坐在大堂上,半晌无语。 他陷入了沉思。 这封建官僚制度,果然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归根结底,腐败还是来自权力。 虽然乾朝也有御史巡查各地官员,但他们也不会动真格的。 官场上的事,错综复杂。 除了派系之争,这腐朽的王朝,各地的御史也都不干净。 人人都在捞好处。 都在压榨百姓。 权力缺乏科学的约束。 徐子凡迷茫了。 这样的社会,不论换谁做官,都会腐败。 他甚至怀疑,自己做的许多事,也是腐败的。 比如,他没收了那些官吏贪污的银子,后来都进了他自己的小金库。 必须得改革…… 怎么改? 他起身出了衙门。 看着他只身走了出去,后面的轿夫急忙抬着轿子跟了出来。 徐子凡回头,坐进了轿子。 “大人,去哪里?” “随你们怎么走。”徐子凡心中烦恼,啥也不想去干。 他只想安静地坐在轿子中,思考。 几个轿夫互相观望,一时没了主意。 “走吧,去个安静的地方。” 徐子凡在轿中吩咐。 轿夫们领命,抬起轿子,向城中僻静的地方走去。 徐子凡静静地坐着,思绪飞到了前世。 那些现代的政治体制,能不能适应这个社会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怕是空中楼阁吧? …… 艹,我一个小小知县,瞎操这份心干嘛? 即便想到了办法,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段时间自己的精力全都在作院与酒厂上面,很少过问定县的治理情况。 这才导致腐败的再次肆虐。 而柳冬子是自己的心腹……这也是一众官吏不敢制止的原因。 必须杀一儆百,想办法把定县治理好。 他想到了主簿吕光,这老家伙治理能力很强,就是有点狡猾。 回去得给他加担子,敲打敲打。 只有后顾无忧,自己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研发武器之中去。 轿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嘈杂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徐子凡掀开轿帘向外一望,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轿夫厚厚的褐衣上。 原来宽阔的街道,也都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土路。 土路两旁,积雪堆在剥光了树皮的树根间。 路上死寂,没有一个行人。 寒气袭来,徐子凡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停轿,这是哪里?” “大人,这是城北的……‘贫街’。” 徐子凡出了轿子,抬头望着四周萧瑟破败的景象。 东倒西歪的土坯房子,房顶搭着各类破木条、树枝。 积雪尚未消融,黑白相间。 这些人家也没有什么院子,只是破房子一间挨着一间。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但少有炊烟升起。 徐子凡惊愕地走到一间屋子前,探头朝里面张望。 寒冷的房中,涌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而房中的景象,更加让他倒吸了一口寒气。 一个皮包骨头的黑瘦女人,侧身倒在铺着枯草的木板床上。 腿上盖着一团粗麻布片。 破烂的衣襟掀开在一边。 露出一颗枯黄干瘪的ru房。 那小小的粮食粒,正塞进一个黑瘦无力的婴孩嘴中,不断蠕动。 黑瘦女人的鼻息很轻,轻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没有发现贴在窗口观望的徐子 第68章 谁的错? 这是定县? 这是我的定县么? 这些穷人,没有食物充饥。 也没有厚衣来御寒。 甚至,他们连一个像样的避风港,也没有。 惨不忍睹。 这境况,比柳家村的王小三家里,都凄惨得多。 比起乡村,这里更像是……贫民窟。 为什么会这样? 徐子凡站在窄窄的土路中央。 怒发冲冠。 几个轿夫见此情景,都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徐子凡定一定神,忽然冲向轿夫们。 “你们知道这个地方,为何不早告诉我?” 他撕扯着一名轿夫的领口。 “大人,人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身旁的另一名轿夫说道。 “人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徐子凡愣住了: “她们是什么人?” 几个轿夫又低下了头,沉默了。 “她们是谁?告诉我!” 徐子凡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眼前的轿夫。 那轿夫一头栽进树旁的一堆积雪中。 他浑身一颤,急忙站起身,双手在头顶一阵抓挠。 “大人!她们是先前的犯民!” 轿夫委屈极了,朝徐子凡叫道。 “说清楚!” “大人容禀,这些女人,皆是牢中的犯人。只因是以前冤枉的,柳班头这才遣散了出来。 她们早已失去了田产或者家人,无依无靠,柳班头才安置在此处。” 一旁年长的轿夫终于开口了。 “柳班头?柳黑子?” “正是。” 这时太阳下了山,一道阴影笼罩了全城。 也掩盖了这条贫穷的土街。 寒风吹动徐子凡宽阔的衣袍,呼呼作响。 他举头望去,这条巷子并不深。 却似乎又黑透了,看不见底。 “尔等在此守候,本官去去便回!” 徐子凡回头,朝县衙奔去。 昏暗的大街上,顿时出现了一幅千古奇景。 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人,一手拿着乌纱帽,一手提着腰带,飞也似的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 人们皆驻足定神,呆若木鸡。 …… 县衙中,鼓声大作,一直不停。 徐子凡掀起两只袖子,正站在大鼓前面,奋力地擂鼓。 霎时间,黑暗的县衙被灯火照得通明。 一众官员,三班衙役,六房的管事,连同许多的杂役,全都涌进了大院之中。 他们像僵尸一样站立着,一动不动。 又像发呆的猫鼬一般,挺直了腰身与脖子,警惕地望着疯狂的徐子凡。 少时,鼓声戛然而止。 徐子凡穿过大院的甬道,站到了大堂前面的台阶上。 两排值班衙役迅速分立左右。 一路狂奔的时候,他已然有了详尽的主意。 徐子凡大手一挥,高喊道: “户房管事,上前!” 一条瘦小的黑影,立刻奔跑上前,低头跪在徐子凡脚下。 “即刻前往城北的‘贫街’,查点人口,登记造册。不得有误!” “是……”黑影稍一犹豫,又迅速起身,招呼几个户房吏员,闪身奔了出去。 “工房管事,即刻前去北街,勘察地形,设计房舍!” 又一个黑影带人跑了出去。 “酒厂管事!” 王小二上前跪倒。 “酒厂停工一日,调拨一千石粮食,与库管一起,前往北街赈灾!” 王小二惊讶不已,也只好闪身退了出去。 “萧白何在?” 金武冲了出来,躬身拜道: “萧团长正在带领士兵夜训。” “金武,你即刻带领快班衙役,前去北街维护治安!” 金武应了一声,带走了一帮衙役。 “壮班许二楞,带人去通知全城酒楼客栈,即刻腾出空房,安置城北的难民!” 许二楞毫不犹豫地闪了出去。 “其余人等,‘冬至’不休假,各司其职。本官要严密巡查!” 众人相互观望,都瞪直了眼睛。 “牢头柳黑子!” 人群后面转出一人,战战兢兢跪在院中。 “跪在院中反思,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行发落!” 柳黑子伏身拜倒,低允一声。 徐子凡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跳下台阶。 “跟我来!” 他朝当值的衙役喊了一句,走向马房。 一群衙役跟着他,纵马出了县衙。 身后的衙役手中高举着火把,鸣锣开道。 …… 城北,贫街。 数十辆马车停在路边。 人声鼎沸。 残疾人都被衙役抬出了破屋子,平放在了马车上。 饿得皮包骨头的女人、老妪也被搀了出来,坐上了马车。 徐子凡立在马车旁,目不转睛地查看。 前前后后,来来回回,马车送走了一百多人。 这些人中,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路的男性外,全都是女人。 徐子凡脸色铁青,紧紧咬着嘴唇。 夜深了,吹起了西风。 工房的吏员还在房子前后丈量,互相商议。 户房管事统计好了人数,带着人来到徐子凡跟前。 火把在西风中不断晃动,火星溅射。 已经换过了好几根新的火把了。 “大人,小的已经登记完了,是在这里禀报么?” “报!” “六旬以上男子三人,身有残疾。女子一百二十余人,皆无家可归。另外……有五名婴儿……” 户房管事照着登记簿念罢,抬眼望着徐子凡。 “既然是先前的犯人,怎会没有家?” 徐子凡接过衙役手中的火把,举到户房管事眼前。 “大人,这事小的不知,刑房管事应是知道的。” 徐子凡身后闪过一人,立时跪在徐子凡脚下,唉声道: “大人容禀,这些犯民的家宅田产,早些年便已充公变卖掉了。” 徐子凡把手中的火把举向他,深 第69章 男女平等 这些女人,是被原来的官吏和豪强迫害过的人。 她家的男丁,或被官府充了军,发配千里之外。 或被判了永久的苦役,带着黑漆漆的脚镣,一直生活在矿坑之中。 而他们,就像王老大的女人一样,有姿色的便被卖入妓院赚钱,落了个去处。 没有姿色的、年老的,只好蹲在大牢中,直到死也出不去。 徐子凡上任以来,走遍了各处。 唯独,大牢没有亲自查问过。 先前的牢头许二楞,也曾告诉他,已经赔偿过冤狱的犯人了。 而许二楞本身,除了上缴了许多赃银之外,他已然没有多少钱来赔偿犯人们。 这些人出狱的时候,每人仅仅得到了几百文的赔偿。 挨到了冬天,她们已经身无分文。 乞讨,啃树皮,或者挨饿,就是她们的日常。 当初从监狱放出来的,还有一部分男人。 因为县府大量招收工匠和民夫,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工作。 而女人们,没有姿色,又是从监狱出来的,即便是冤枉的,也根本没有人愿意要。 即便她们有姿色,去的也只有妓院这个地方。 想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佣人,必须是出身清白,名声很好才行。 而她们,一样都不具备。 又老又丑,皮包骨头。 除了是个人之外,啥也不是。 一个自由的饥饿者。 她们中的一些人,为了弄一口吃的,也宁愿出卖自己的肉体。 那几个怀抱婴儿的女人,更加惨。 徐子凡为了研发和制造武器,在短期内投入了大量资金。 后来又为了建造酒厂,投入了更多的银子。 县库里的银子,官吏上缴的藏银,这些银子在海量的投入面前,差得远。 他还分两次从柳熙月处借到了近十万两银子。 后来又在宁雪那儿借了三万两。 海量的银子投了下去,换来的是大型作院和初具规模的酒厂。 当然,还有大型的矿场和两千名精锐士兵。 徐子凡彻夜不眠,对定县的政事调查了整整一个晚上。 最后发现了许多问题。 首先,士兵的军饷提到了每月二两银子。 而全县衙役们的月俸,依旧只有一两。 甚至,连酒厂的工人和作院的工役们,月俸也有一两五。 不患贫而患不均,衙役们自然都不服。 包括皂班班头柳冬子,也把手伸向了灰色收入。 这一点,徐子凡之前并未想到。 但涨上去的俸禄是降不下来的。 好在柳冬子虽然收了商人们的银子,却并未替他们办过事。 徐子凡当晚就撤了柳冬子的班头,重责了二十大板之后,把他降为普通的衙役。 当然,钱财又被徐子凡没收了。 皂班班头由金武兼任。 而对牢头柳黑子的处罚,让他着实犯了难。 因为柳黑子并未做错。 他在牢中并没有收取任何好处费。 那些遣散的犯人,也都是徐子凡刚刚上任的时候,由原来的牢头许二楞遣散出去的。 许二楞在上缴了自己的所有藏银之后,又自掏腰包发放给那些遣散的犯人们一些盘缠,让他们得以生活了一些时日。 柳黑子跪了一个晚上,徐子凡只好又把他放了。 让他依旧担任牢头。 接下来要做的,有两件事。 第一,安置那些女人们。 第二,提升衙役们的月俸。 凌晨,在和一众官吏商议之后,徐子凡最终敲定了方案。 两件事同时进行解决。 为了尽快解决以上问题,徐子凡只好放缓了武器的研发进程。 他的“线膛”枪管,以及设计到一半的“大炮”计划,只好往后拖一拖了。 从这日开始,冶炼出的大量好铁,也只能有计划卖出一部分,用来缓解财政压力。 民生问题,成了压在徐子凡心头的一块巨石。 夕阳中,老妪啃树皮的画面,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也许,在更多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艰难求生。 他发誓,要走遍定县的每一个村庄。 在他心里,比起未来宏大的理想,当前老百姓的活路,更加重要,而且迫切得多。 提升了县吏们的俸禄,让他们大为振奋。 一夜未眠,第二日照例点卯上班。 …… 回到后堂,徐子凡却并无睡意。 挺着大肚子的柳熙月,又一夜独守空房。 她怀里抱着徐子凡的枕头,正在酣睡。 徐子凡望着她,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他不想惊动柳熙月的好眠,只好从门边抓起他的双截棍,悄悄出了房间。 天空飘起了雪花。 漫天遍野。 抬头望了望阴暗的天空,他长叹一声。 把官服脱了下来,搭在凉亭下面的木椅上。 他的里面穿着狐皮做的裘衣,丝毫感觉不到冷。 他重新站进雪中,又一次抬头望着苍穹。 任凭大朵的雪花打落在他的脸上。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苦笑一声,不觉对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高人”嘲笑了一番。 铁质双节棍冰冷冰冷的,他却紧紧握在手中,舞动了起来。 雪落无声。 只有他手中的双节棍,撕破空气,“嚯嚯”作响。 他疯狂地舞动着,不敢停下来。 一停下来,他的思绪就会飞向“贫街”。 贫街的景象,深深刺痛了他。 练了一会双节棍,他的浑身冒出了热汗。 但他不想停下来,索性收起双节棍,沿着庭院跑起了圈。 雪花落了薄薄的一层。 被他的脚步踏得飞溅起来。 一边跑步,一边又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如何安置那些女人们? 男人可以安排进酒厂和作院 第70章 大堂的打斗 “姑爷,你怎么不穿衣服站在雪中?” 小青和小红走了过来。 徐子凡白了她们一眼,伸手拍了拍肩头的雪花。 “谁说姑爷我不穿衣服?这件裘皮,不算么?” 二人嬉笑着,急忙抓起亭子下面的官袍,要给徐子凡套上。 徐子凡轻轻拍了拍两个丫头发髻上的雪花,一把接过官袍,朝前堂走去。 大堂里面,十分热闹。 那些官吏,都非常用心地批阅文件,审理案件。 涨薪,让他们精神百倍。 徐子凡把安置女人们的方案跟他们提了出来。 换作以往,这些迂腐的男人们,一定又会之乎者也的拒绝一番。 但今日例外,他们非常乐意地接受了徐子凡的建议。 涨薪,让他们对徐子凡心怀感激。 很快,工房的管事就拟订了安置文书。 但是,有五个女人正在哺育婴儿,他们不知道怎么办。 徐子凡也一直心存疑惑,既然是犯人,怎么怀上的孩子?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释放之前怀上的。 徐子凡提出了这个问题。 刑房的管事,毫不隐瞒,急忙起身禀报道: “大人,小的知道原因。她们涉及定县的一桩奸污大案。” 徐子凡皱一皱眉,把刑房管事招到身旁: “详细说来。” “禀大人,一年前,城北唐彪被这几个女人的丈夫先后告下。说唐彪奸污了他们的女人。 当时,周县令派人查了近一月。最后认定为诬告。男人们被判了充军,女人们被下了大牢。” 刑房管事说完,抬头打量着一脸愤怒的徐子凡。 他补充道: “唐彪有个本家……便是户部尚书唐浩。” “唐浩?”徐子凡听过这个名字。 唐浩是有名的主和派。 当年柳振宗当街殴打的户部尚书,就是唐浩。 柳振宗还因此辞了官。 “即刻传唐浩!重审此案!” 徐子凡转身坐上大堂,表情极其严肃。 “是!”衙役们似乎受够了窝囊气似的,高喊一声,连忙奔出了大堂。 不出一刻钟,一个身穿虎皮大袄的胖子,被衙役领着进了大堂。 他直挺挺地站在堂中,微笑道: “大人,唤我前来做甚?” 徐子凡怒道: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唐彪大笑了一声,冷声道: “大人,我有爵位在身,安能下跪?” “爵位?甚么爵位?” 徐子凡也是一愣,按律,有爵位的人不需行大礼。 “唐某不才,无意于功名。却袭得个子爵的封号,世受功禄。落得个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唐彪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一旁的书吏旁边。 拍了拍书吏的肩膀,把他推向一旁,一屁股坐在书吏的位子上。 他一边端详着桌上的纸张,一边念道: “唐彪淫人妻女案……大人,你这是做甚?难道大人也想污我清白不成?” 徐子凡气得双手发抖,忽然猛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 “大胆唐彪,站在一旁!” 唐彪冷哼一声,抬眼望了徐子凡一眼,并不理会。 “来呀!拉在一旁掌嘴!” 徐子凡朝衙役们喝道。 左右的衙役正要动手,一旁的主簿吕光急忙起身制止道: “大人,且慢动手!” 他走到大堂中央,望了徐子凡一眼,又转向唐彪说道: “县子大人,既是查案需要,还望多多海涵。” 吕光说罢,对着唐彪躬身行了一礼。 唐彪微眯着双眼,起身笑道: “看着吕主簿面上,随你们怎么审。” 他站立在书吏桌边,一手扶着桌子,斜眼望着书吏: “好好地写,写错了拿你试问。” 书吏扶了扶帽子,低头不语。 吕光又急忙冲到徐子凡跟前,低语道: “大人,按律查案就是……或可验血。” 这一句话和徐子凡想到了一起。 “唐彪,你既然说自己是冤枉的,今日本官便与你来一个滴血验亲!” “甚么?”唐彪一步冲到前面,双手握紧拳头,按在堂桌上,怒道: “你敢!这案子明明已经递交刑部,即便重审,也需禀过刑部核准才行!” 吕光用手扣了扣眼角的眼屎,仰头道: “县子大人,按律,前任县令犯了案子,继任的知县便有权重审之前所有的案件。” “你!”唐彪一拳砸在堂桌上,涨红了胖脸。 吕光转向徐子凡说道: “这便是咆哮公堂了。” “来呀!拖下去打!” 徐子凡终于喊出了压抑半天的一句话。 左右冲过来四五个衙役,伸手就去拉唐彪。 唐彪暴喝一声,双臂猛地挥出,立时便打倒了近前的两人。 “尔等鼠辈,安敢无礼!实话告诉你们,那些事是我做的!你们能奈我何?” 衙役们又惊又怒,纷纷扬起手中的水火棍,劈头盖脸地打向唐彪。 肥壮的唐彪冷哼一声,望着打过来的棍棒并不躲闪。 他高高扬起粗壮的双臂,抵挡水火棍的打击。 “咔咔”几声脆响过后,水火棍断成了两节。 衙役们眼中的怒火顿时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惊惧。 “该我了!”唐彪大喊一声。 一步冲向一侧的衙役,一伸手便把衙役高高举了起来。 “咣”一声,衙役摔在了书吏的桌上。 纸张甩了一地,墨汁溅了书吏一脸。 “来!来打我!” 唐彪高喊着又冲向了一旁的衙役。 “砰砰”几拳,已经撂倒了好几个衙役。 剩余的衙役手中捏着水火棍,再也不敢上前。 他们一直退到了墙边。 唐彪回头望着徐子凡,大骂道: “狗官!凭你是个甚么东西,竟 第71章 下官并非无能! 风雪中,县衙外面响起了一阵锣鸣。 大门敞开。 数十匹大马首先涌进了院子。 马蹄上蒙着厚厚的麻布,踩在雪地上,静默无声。 随后又有十几辆大马车鱼贯开进了院子。 县衙外面还停着许多装满货物的大车,由亲卫军看守。 一群宫女和太监簇拥在当中一辆,蒙着厚布的马车旁边守候。 少时,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白色狐裘的妙龄少女。 正是安平公主。 徐子凡正待上前收拾唐彪,却没想到公主在这个时候驾到。 他盯着唐彪望了望,又朝大堂外面的车马看去。 神思一晃,计上心头。 大堂中的众官吏,一看到公主的护卫和大车都进了院子。 急忙收拾好手头的工作,跟在徐子凡身后,准备出迎。 没想到徐子凡却不按套路出牌。 “唐彪,还不自缚谢罪,更待何时?”徐子凡瞪着唐彪喊道。 看到众多亲卫军进了县衙,唐彪早已六神无主。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徐知县,放唐某一马。” 唐彪说罢,拧身便朝外面冲去。 大堂外面的台阶上落满了雪,唐彪跑得太急,一步就滑了出去。 等他抬头的时候,几把长枪已经冲了过来。 他急忙起身向后逃窜,不想雪地太滑,又一跤摔倒在地。 “护驾!护驾啊!小心刺客——” 徐子凡跟着冲出了大堂,故意在后面大喊大叫。 亲卫军一听喊声,不由分说,几杆铁枪就刺向了还没来得及爬起的唐彪。 唐彪刚起身站稳,还没张口说话,三支血淋淋的枪头就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被刺穿了。 像铁签上的烤蚂蚱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 心脏被刺破了,一股鲜血顺着枪尖喷射出去。 好! 徐子凡在心里大叫一声。 不费吹灰之力,就除去了大患。 免得审案带来的诸多麻烦。 免得唐家又去上面走动,说不定这家伙还死不了。 一个亲卫军一脚踹出去,拔出了长枪。 唐彪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雪地被鲜血染红。 “这是什么鸟人?” 一名太监尖声尖气地嚷道: “徐知县,他可是从你衙里冲出来的,你该当何罪?” 公主扒开人群,望向徐子凡。 “殿下恕罪,此人是个子爵。因犯了奸污大案,下官正在堂审。不曾想公主驾临,下官有罪。” 安平公主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她径直走到跪在雪地中的徐子凡身前。 “徐知县,你起来。既是罪犯,诛杀了便是了。” 公主把手伸向徐子凡高举过头顶的手上,去拉他。 公主的手很热。 徐子凡一颤,顺势站起了身。 “殿下,快去堂中用茶,切莫站在雪中。” 徐子凡领路,带着公主和一群人走进了后堂大院。 县衙中早有人通知了柳熙月。 众人一入后堂大门,柳熙月便带着一群女人来到院中。 正要躬身下跪,安平公主却突然大叫起来。 “柳姐姐!果然是你么?” 柳熙月肚子太大,还没跪在地上。 一听喊声,很是熟悉。 她抬头望去,也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果儿妹妹……公主殿下。” 柳熙月忽然又一改笑脸,躬身下跪。 “哎呀,果然是我的月儿姐姐!”安平公主冲上来抱住了柳熙月。 徐子凡站在一旁,彻底定住了。 其实他的内心极度复杂。 万千想法,一时都涌在了心头。 这两个女人,怎么会有交集? 想不明白…… 没有一点儿印象啊! 他只好停止猜测,暗自比较起两个女人。 容貌这方面,柳熙月还是要压了安平公主一截。 柳熙月双眼勾魂啊! 至于身材,现在柳熙月大着肚子,自然就要输了公主一截。 不过,二人都是白富美,这没的说。 嗯,也都有点……高冷。 正愣在原地胡思乱想,安平公主却回头瞪了他一眼。 她朝宫女和太监摆了摆手,拉着柳熙月走进了后堂。 “徐知县,赶快带路,好冷的天!” 身后的老太监又着急了,不停地在地上跺脚。 徐子凡这才迈开腿,带着一群人朝旁边的厢房走去。 房里早已燃起了木炭火盆,暖烘烘的。 安置好了众人,徐子凡又带着酒水和烤肉去前堂招待亲卫军。 他在亲卫军中不断寻找,却始终不见吴国梁的影子。 一个亲兵看他眼神不定,便放下手中的酒碗说道: “徐大人是在找吴将军吗?” “正是。” “吴将军正在酒厂,又喝高了!” “这……” 徐子凡想起了喝醉后,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红脸吴国梁。 心里不觉自叹:如此贪杯,不怕误事吗? 徐子凡对乾朝的军人,一时也失去了信心。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军队,决不能让他们也如此贪酒。 “必须得严明军纪!” 出了大堂,看到主簿吕光正站在院中,指挥一众衙役清理唐彪的尸体。 他微微点头,走向吕光。 “吕大人,这件奸污案,就有劳你善后了。” “大人何出此言,为大人分忧,是下官职责。” 吕光抹了一把胡子,胡子上的白雪滑落。 徐子凡转身,正要出门去酒厂时,又被吕光喊住了。 “大人,公主殿下在此,你去哪里?” “本官去酒厂,今日有大买卖。” “哎呀大人,公主安危事大,切不可外出啊!照料好公主殿下,日后……仕途就平顺了。” 徐子凡白了吕光一眼,也只好作罢。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仕途,他现在最 第72章 好刀! 后堂的大桌上,摆满了美食。 一壶好酒打开着,香气四溢。 屋里烧着暖暖的木炭炉子。 炉火正旺。 屋外,大雪停了。 却吹起了西风。 呼呼作响。 徐子凡倒了一杯酒,递向安平公主。 公主盯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徐知县,这一回,本宫怕是付不起你的酒钱了。” 她把酒杯凑到嘴边,浅浅尝了一口,皱了皱眉。 “去了一趟江南,带的银子都用来收购丝绸了。” 徐子凡心惊,转头望了望柳熙月。 柳熙月用手捂着嘴笑了笑,说道: “看我作甚?又不是我欠你的银子。” 徐子凡只好望了安平公主一眼,默不作声。 “本宫知道,你安置了许多难民,正需要银子解急。可是本宫现在确实拿不出银子来。等回到京城,禀过父皇,再还你银子。” 安平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说你炼了不少好铁,叫甚么‘钢’。有没有上好的钢刀,让本宫带几把回去。” 徐子凡坐在桌前,生怕泄露了作院的秘密,只好长叹了一声说道: “公主殿下,那都是讹传。下官虽办了一些冶炼所,但都是小作坊,哪里有什么好铁呢。” 安平公主瞪着他,目不转睛: “别隐瞒了,那么大的作院,消息早传出去了。 若是你做的武器足够精良,本宫回去禀过父皇,可以调配军器监的能工巧匠与你。 听柳姐姐说,你最喜欢鼓捣这些武器。若是有意,本宫让父皇调你回京,去军器监任职。” 徐子凡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调到京城,那不是坏了他的大事吗? 他急忙起身,又俯身说道: “殿下,切莫调下官去京城啊!这才做了几个月的知县,还没学会怎么做官,恐去了京城惹出祸端。 至于殿下要的兵器,下官亲自去挑一些最好的就是了。不过,殿下说的能工巧匠……下官倒是想要一些……” 定县的作院中,除了王铁锤这个铁匠,和鲁铭这个木匠之外,再没有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了。 他确实需要更多的能工巧匠。 来完成他的“线堂枪管”计划。 这是一个宏伟的计划,也是更具现代意义的武器。 只要能够做出哪怕一支线堂枪,便可以在战场上开挂!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真的是如探囊取物。 安平公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据边关传来的军情,靖国士兵新出的黑色铁甲,寻常刀枪根本伤不了分毫。 若是你造的‘钢枪’可以破甲,父皇定然会全力支持你。到时候莫说区区工匠,连同大量银子,本宫一起与你送来!” 徐子凡心中一亮,急忙拱手道: “既是为了保家卫国,事不宜迟,下官马上去作院挑选武器。” 说罢不等公主回话,退出房间,直奔作院。 一路骑马小心地行走在雪中,一路不断思索。 靖国的黑色铁甲,难不成就是历史上的“铁浮屠”? 这玩意,除非是钢质枪头才可以刺穿。 正好,自己在作院中存了不少好钢。 平时也打造过一些枪头和刀剑。 这些武器对付铁甲,要比乾朝那些寻常兵器,锋利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以来,有了朝廷的支持,自己研发现代化武器也更加容易。 急匆匆冲进作院,招呼几个工役,拉了满满一大车的钢质武器和钢锭,回到了县衙。 一进县衙大院,亲卫军的军士首先看到了满车的武器。 他们都十分郁闷,这一路上拉的货物够多了,现在又要拉一车沉重的武器。 直到一步三晃的指挥使吴国梁冲到车前,抽出了一把钢刀。 “哐”的一声,砍到了马车钉着铁皮的车帮上。 天寒地冻,铁皮车帮冻得十分坚硬。 可只是一刀挥出,车帮却破开了。 铁皮连同木头,都被硬生生砍断。 亲卫军一看,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玩意,削铁如泥啊! 吴国梁的酒也醒了一半,他定定地站在雪中,望着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出神。 半晌才兀自叹道:“有如此神器,何愁不能战胜靖军!” 徐子凡远远躲开吴国梁手中的钢刀,生怕他醉倒,一不小心伤到自己。 他只好站在五米远处说道: “吴将军,此刀是下官千锤百炼而成,十分锋利。将军若是喜欢,随便挑一把罢。” “便是这把了!” 吴国梁从车中抽中刀鞘,身子靠着车边,老半天才把钢刀插进了刀鞘之中。 “贤侄,此刀唤作甚么?” “……钢刀。” “好刀!”吴国梁回头,向徐子凡走来: “贤侄,这一趟,你那酒窖又被搬空了。得……得抓紧酿制了!” 吴国梁打了一个酒嗝,脚下一滑,扑向徐子凡。 徐子凡伸手接住他,招呼两个亲卫军,一起扶向房中。 身后,一群亲卫军冲向马车,抢夺起武器。 “住手!” 从大堂走出一名太监,尖声叫道: “这批武器,都是送给圣上的,谁敢擅动?” 众军士只好丢下手中的武器,啧叹不已。 少时,安平公主和柳熙月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大堂。 连同醉沉沉的吴国梁,也被人又扶了出来。 一众人坐上了马车,亲卫军护送着,出了县衙。 大门外面有数十辆马车,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 积雪堆积在上面,厚厚的一层。 这么快就走?徐子凡心里不觉暗暗担忧。 他对公主允诺的事,不是十分相信。 只好跟在安平公主的马车后面,高声叫道: “公主殿下!一路好走!” 马车闻声停在路边,窗帘掀起 第73章 永远的少爷! 冬至佳节。 城西,宁宅。 门前两个小厮正在弯腰扫雪。 一回头,看见知县的官轿抬了过来。 一个小厮丢下扫帚,奔进院子禀告主人去了。 轿子一停,柳冬子掀开了帘子。 徐子凡走了出来。 柳冬子已经被撤了班头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衙役。 这家伙虽然犯了错,但口风很紧。 宁雪的事,到现在也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至于轿夫们,他们压根不知道徐子凡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徐子凡下了轿子,一摆手,轿夫抬着空轿子回去了。 徐子凡跟在柳冬子后面,向宁宅走去。 扫雪的小厮跪地行礼,徐子凡摆了摆手。 柳冬子神情有些恍惚,他立在宁宅门口,忽然回头望向徐子凡。 “姑爷,小的有事……要说。” “何事?”徐子凡一愣,停住了脚步。 “姑爷,小的知道大人仁爱,安置了许多难民,现在手头也紧。 小的有一些积蓄……想拿出来赈济难民。” “积蓄?”徐子凡不解地望着柳冬子: “商人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 “有……好几千两。” “几千两?你一年才十几两俸银,怎么得了这许多银子?” 徐子凡一把扯住柳冬子衣领。 “姑爷……大人恕罪。小的虽然得了银子,但从未做过错事。” 柳冬子从衣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向徐子凡。 徐子凡把银票接在手中,数了数,都是五百两的银票,一共八张。 “柳冬子,你既然醒悟了,姑爷也不怪你。不过……”徐子凡抬头想了想,又望着柳冬子说道: “今后还有商人给你钱,你全收了。” 柳冬子瞪大了眼睛,口里喷出大大的白气,急忙躬身道: “小的断然不敢了!” 徐子凡拍了拍柳冬子的肩膀笑道: “你拿就是了,只需记在账簿上。而后拿着银子去赈济那些难民,便是善事。只要不做坏事便成。” “这……”柳冬子表情十分复杂。 “给,这些银票你还拿着,马上安置那些难民。” 柳冬子犹豫着接过了银票,又塞入袖中。 他躬身拜了拜,转身离去。 徐子凡望着柳冬子的背影笑了起来。 这家伙,心不坏,还能用。 “大人在笑甚么?” 身后响起一声银铃般的话语。 徐子凡回头,笑容依旧灿烂。 “宁姐姐!”徐子凡走进了院子,他的脸又阴沉了起来。 “我答应你的,冬至去甘州。现在大雪封路,恐怕走不了了。” “以后再去也不迟。”宁雪伸手,竟然主动拉住了徐子凡的手。 “少爷……大人!你做得好!” 徐子凡被宁雪用力拉拽着,心脏剧烈跳动。 “我、我又做了甚么错事?” 徐子凡脑中飞快的搜寻着,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宁雪。 “哎呀!你安置了那么多难民,老百姓都传开了!”宁雪欣喜,拉着徐子凡进了房。 “现在百姓再也不说官吏的坏话了。你……果真是个好官!” 徐子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进了房间,暖炉中木炭烧得正旺。 “少爷,宁雪……以前错怪你了。”宁雪捧起一杯热茶,递给徐子凡。 徐子凡接了过来,笑道: “以前……我也错怪你了。” 宁雪安静地坐在桌边,忽然像个小丫头一般,低下头。 “少爷,宁雪没变。” “宁雪……你年龄也不小了……得考虑大事。” 徐子凡喝了一口热茶。 “不,我终生不嫁。等大仇得报,我就去出家!” "出家?"徐子凡惊愕地盯着宁雪: “为甚么?” 宁雪抬头眨着眼睛,低声道: “反正……也没有……想嫁的人。” “你想嫁给谁?不会是少爷……我罢?” 宁雪紧张地望了徐子凡一眼,又低下头。 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少爷,切莫乱说。” 徐子凡心间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刚才无意间说的话,勾起了心中久违的记忆。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说过要娶宁雪的话。 而且还不止一次。 “宁雪,我、我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徐子凡凭着本能,又说了一句。 宁雪的头垂得更低了,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半晌,才挤出一段长长的话: “少爷,你现在贵为县令,借着柳家关系,前途无量。 宁雪只是一个歌姬,再不要说这些胡话了,免得惹出乱子。” 徐子凡放下茶杯,走到宁雪跟前,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姐姐……我不会忘记你的。” 宁雪的脸红了,很烫。 她静静地享受着这种抚慰,双眼轻合。 暖和的房间,一时也暧昧了起来。 徐子凡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了宁雪的双肩。 二人陷入了回忆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正在暧昧满屋的时候,院子中传来一声大叫: “宁姑娘!知县夫人来访——” 这一声大喊,声音充满了急切,二人都大惊失色。 徐子凡冲出房间,突然像一座冰雕一般立在门口。 柳熙月的轿子已经来到了院中。 小青和小红搀扶着她下了轿。 小青用充满恨意的眼睛瞪着徐子凡。 轿夫抬起轿子,急匆匆退出了院子。 “姑爷,你怎么来到这里?”小红冷声发问。 徐子凡从吃惊中醒了过来,慌忙上前扶住柳熙月: “娘子,我来看望……一个亲戚。” “亲戚?”柳熙月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把胳膊从他手中挣脱: “既是亲戚,为何我却不知?” 第74章 欲望 “柳熙月!” 徐子凡扶起宁雪,怒视着柳熙月。 “宁雪是徐家的旧人,我与她情同手足!” “徐子凡!你——” 柳熙月站立不稳,几欲昏倒。 小青与小红急忙搀扶住她。 “无情寡义的匹夫!” “夫人……”宁雪走到柳熙月跟前: “小女子是少爷以前的丫头。徐家蒙受不白之冤后,徐家大多旧人都不在了。 小女子感念恩情,一直不敢忘记。及至现在,小女子也是徐家的人。” “既然是徐家之人,为何早不与我说明?分明是你们有见不得人的事!” 柳熙月看了宁雪一眼,又转头怒视着徐子凡。 “娘子!我与她……和你想的不一样!” “你既是口口声声说着清白,却为何要背着我,与她私会?” 柳熙月一张白皙的脸庞,此时已然涨得通红。 音调都有些跑调了。 “我与你明说,你肯信我?” “凡事说明白了,我怎会不讲理?” “自从徐家平反之后,你便时不时神神叨叨的,你在怀疑甚么?” 徐子凡背过身去,柳熙月愤怒的眼睛似乎要洞穿了他。 “怀疑?你三天两头不回府,怎不教人生疑?” 柳熙月移向徐子凡,紧紧站在他的身后。 小青和小红小心搀扶着她,生怕她太激动,晕厥了过去。 “我不回府,确实是事繁。作院、酒厂、断案……一摊子事情! 我早与你说过,做了官事情会很多,当初你却非要我做这个官。 而且,多日来,这也才是我第二次来看望宁雪。难道我入赘了柳家,就不许我认徐家的人了? 更何况,徐家现在已经平反,难道你还把我当成卖身的奴隶?” 一听“奴隶”二字,宁雪的脸突然也红了起来。 她冲到柳熙月身旁,又一把跪了下去,声音非常激动地说道: “夫人!宁雪求你,千万不要把少爷当做奴隶一般看待。少爷以前,也曾锦衣玉食,没吃过甚么苦。 如今少爷也做了官,又做得好诗词。夫人!宁雪愿意离开定县,永远不再回来。 只要……少爷能过得好!” 柳熙月忽然转身,望着双目已然湿润的宁雪,却疾呼道: “你一个丫头,还轮不到来劝我!闪开!” 徐子凡心中又本能地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刚要发作,他回头却看见了柳熙月高挺的肚子。 心中定了定,压住了上窜的怒火。 没错,孕妇不能动怒。 这对孕妇的健康不利,更加对腹中的胎儿不利。 他只好又走到柳熙月身侧,躬身扶起了宁雪。 又伸出双臂,轻轻搭在柳熙月肩头,双目死死盯着她的美瞳: “娘子,你要相信我,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们回家,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不行!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明白!” 柳熙月不依不饶。 这婆娘,一时让徐子凡十分烦恼。 但他只能强装镇定,想尽一切办法来安抚她。 他总不能和一个孕妇争吵。 更何况,自己没有跟柳熙月说起过这事。 柳熙月生疑,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个赘婿,怎能据理力争? 惹得柳熙月动气,伤了身体和胎儿,那会更加麻烦。 “娘子。”徐子凡嘴一歪,一把拉住柳熙月的胳膊,走到了房间的一角。 看着小青和小红没有跟过来,他嘴唇对着柳熙月耳畔,轻轻说道: “娘子啊,你要实在不信,我们即刻回家去。你看我把衣服脱光了,随便你怎么检查。 相公这全身上下,没一寸地方对不起你……” 柳熙月惊愕地望着徐子凡,又是皱眉,又是撇嘴。 她转头望了望房中隔着不远的众人,脸皮更加通红了起来。 徐子凡还想说话,却被她一把拍在他的嘴上。 “休要胡说,这里人多。” 徐子凡见柳熙月态度有所转变,哪里管她的阻拦。 又把嘴凑在她的耳旁,轻声道: “你要是看不出来,还可以闻,闻不出来,还可以尝一尝……” “啪”,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糊在了徐子凡嘴上。 他还想说的话,硬生生给打了回去。 “休再刮躁,回家!” 柳熙月猛然回身,走到宁雪跟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又回头朝徐子凡使了使眼色,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小青和小红紧紧跟了出去。 徐子凡只好相随。 临到门口,他对宁雪说道: “宁姐姐,你且等我,切莫去别处!” 说罢叹了一声,向外面走去。 宁雪眼神凝重的望着徐子凡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的心如刀绞。 心心念念的少爷……竟也沦落到这般光景。 众人一出院子,她便吩咐小厮和佣人们,收拾行李和细软。 …… 县衙后堂。 满院白雪。 一行脚印从庭院中间穿过。 正房内,暖烘烘的。 几炉旺火正燃着。 房中只有两人。 徐子凡和柳熙月。 徐子凡果然守信。 一回房,他便把自己剥得精光。 柳熙月哪里顾得上去检查痕迹? 自从怀孕后,她的欲望便更加强烈。 而徐子凡越来越疏远她。 她自然知道,徐子凡是为了胎儿着想。 可她的欲望无处发泄,便整日生闷气。 只要寻着一丝不如意,她便会和徐子凡争吵。 女人啊,心中明明是想了,有时候却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 非要像个圣母一样,等着男的主动来。 这一刻,已经饥渴了多日的柳熙月,突然像打开闸口的大坝。 一泻千里。 她冲上前,一把 第75章 线膛枪管 慢工出细活。 伺候大肚婆,动作必须慢。 活好。 前前后后,约莫一个时辰的交缠。 徐子凡不仅让柳熙月身心愉悦了,而且也解释明白了宁雪的事情。 望着倒在床上拥被而眠的徐子凡,柳熙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 第二日,天气晴朗。 大雪停了。 到处都是一片银白。 徐子凡拉出白马,出门去见宁雪。 当然,这一次他把行程告诉了柳熙月。 柳熙月也不再阻拦,只是吩咐他早点回来。 徐子凡骑马出了县衙,直奔西城。 到了宁宅,他却傻眼了。 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在扫雪。 宁雪和一群丫鬟都不知去向。 小厮只说她们从昨天就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徐子凡惊愕的呆在原地,思绪纷乱。 宁雪会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 甘州! 他终于想到了这个地方。 果然,在他回去的路上,柳冬子汗流浃背的追了上来。 “姑爷!稍等一下,有您的信!” 徐子凡勒住马头,翻身下马。 一把接过信,展开来一看,正是宁雪写给他的。 信上说,她去了甘州,让徐子凡不要挂念。 只管做一个好官,等临近春节了再去甘州老家看看。 她前去甘州收拾房院,祭奠徐家先人…… 徐子凡心中莫名的有一点疼。 这是本能,和记忆无关。 是啊!“他”的父母,应该会魂归故里吧? 他收起信,望着柳冬子,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开口骂道: “俺赞货,你怎么把宁雪的事告知了夫人?” 柳冬子一脸委屈,他躬身说道: “姑爷,实实冤杀小的了。是夫人从轿夫口里拷问出来的,不关小的事啊!” 徐子凡想起了那几个老实巴交的轿夫,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过几日你把他们辞了,姑爷我再不坐轿子了!” 徐子凡安排完,又骑上马,朝作院走去。 他的“线堂枪管”计划,让他头疼不已。 自打造枪计划之初,他的终极目的就是造出现代枪。 而最难的,莫过于“线堂枪管”。 线堂枪管,就是在枪管中拉出螺旋线槽。 这样在射击时,可以让子弹在线槽的作用下,自转着击发。 极大的提高稳定性和准确度。 但在乾朝,没有大型冲压机。 造这样的枪管,难度无异于登天。 好在他敢想,也敢干! 但方法……实在也算不得上是个法子。 徐子凡亲自指导几个手艺高超的工匠,先把枪管烧红, 然后用一根一头雕出三棱的钢棒,一边旋转,一边用几头牛拉着钢棒,在枪管中使劲拉。 即便有木制的简易车床,一根枪管,还是拉了足足一个下午,才拉出了三条螺旋状的浅浅线膛。 为了防止误差,他又指导工匠,多加工了几根。 一直加工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外面寒风瑟瑟,工坊里面热火朝天。 忽然一声惊呼传了进来:“大、大人,夫人来了!” 徐子凡莫名的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门外。 但见漆黑一片,一顶轿子已经抬到了门前。 徐子凡放下手中的枪管,迎了上去: “娘子,你在此处作甚?” 柳熙月出了轿子,一看见烟熏火燎的徐子凡,愠怒的脸上,忽又转晴。 “相公,奴家久不见你归来,甚是操心。” 徐子凡伸手揽在柳熙月衣袖上,把她拉到了火炉边。 一众工役都跪地行礼。 徐子凡摆了摆手,他们又干各自的活计去了。 见工役们走远,徐子凡低头在柳熙月耳旁低语道: “娘子,你怕是又想歪了罢?” 一想起宁雪,徐子凡心中又不免一凉。 柳熙月查点误解了徐子凡,自知理亏,便转向他,娇声道: “相公,奴家……又熬了那虎鞭汤,还加了几根山参,快去喝了罢!” 徐子凡眉头一皱,撇了撇嘴,冷声道: “那玩意喝多了,亏本!” “亏甚么?”柳熙月抬头,十分不解地望向徐子凡。 徐子凡一摆手,低哼道:“会损伤XX!” “真的……如此严重么?”柳熙月满眼的失落。 “你且回去,今晚我要在工坊做事,做大事!” “相公……” “嗯?” “切莫……熬坏了身子。” “……” 徐子凡望着挺着大肚子的柳熙月,回想起昨晚在房中的激情一夜,后背顿时渗出了汗珠。 第76章 抄家 三天后。 徐子凡依旧吃住在作院。 不断的改进木制车床,不断的调整刨刀的大小。 整整数十根,全是作废的线膛枪管。 由于车床的自转轴极不稳定,造出来的膛线多有歪曲,达不到标准。 直到三天后,徐子凡才手捧着一根亮晶晶的钢管,喜上眉梢。 终于,用坚硬的刨刀刻出了满意的枪管。 徐子凡仰天长笑。 看来,很快就可以造出趁手的火器! 剩下的,便是制作子弹。 铜壳的加工相对简单,但底火材料的选择却难住了他。 在他的记忆中,底火的制作至少需要用到诸如雷汞这些化合物。 但按照乾朝的化工技术,根本做不到。 怎么办? 徐子凡思前想后,却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只好独自背着手来到靶场转悠。 看到几个工匠正在试射刚刚制造出来的鸟铳,他若有所思。 忽然,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对呀!只要能击发子弹就行,为什么非要制造出跟后世完全一样的子弹呢? 他这是思维定势了! 终于有了思路! 他赶紧冲向火热的工坊…… 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他领着王铁锤和几个手巧的工匠,喜滋滋地冲向了靶场。 不多时,“嘭”的一声枪响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子弹精准的击穿了百步外的木靶! “我成功了!”徐子凡忘乎所以,一把扑在厚厚的雪中。 吓得王铁锤也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徐子凡在铜壳子弹的底火部位,开了一个小孔。 如同燧发枪一样,他使用了燧石点火。 虽然一连射击了好几次才让子弹击发出去,但精准度和威力都达到了预期。 后期只需要改进燧石的质量,便能有效提高击发率。 望着手中简易的步枪,徐子凡又仔细叮嘱王铁锤,务必打磨出最合适的燧石撞针,再重新制造出更加趁手的枪杆。 ……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徐子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县衙。 一进大门,吕光就肿着脸急匆匆地冲了上来。 “大人!唐彪的兄长唐大虎带人闯进了县衙,打伤了许多衙役!” “甚么?!” 徐子凡紧了紧衣带,低头抓了一把雪,狠狠地涂在脸上,洗了一把脸。 又从后腰抽出双节棍,朝大堂走去。 刚走到台阶前,数十个壮汉手持长棍,就奔了出来。 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高喊:“给老子打死他,打死了有家叔做主!” 闻言,众大汉不由分说,抡起长棍,劈头盖脸就砸向徐子凡。 “狗日的!”徐子凡心头火气,狠狠地骂了一句粗话。 双脚向后一开,“咣咣”两声响,双节棍迎上了枣木长棍。 拨开长棍的瞬间,徐子凡高高扬起的双节棍,已然结结实实砸在了一名大汉的脸上。 大汉横飞了出去,倒在雪地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左右的大汉见状,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而是更加凶狠了几分。 他们嘴里“哇呀呀”大叫起来,口中喷出的白气如同刚开锅的蒸笼。 手中的枣木长棍更是没有章法的乱打过来。 徐子凡冷哼一声,双脚点地,左挪右闪。 不出片刻,一群只有蛮力的大汉就全爬在了雪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汩汩地淌出血来,染红了雪地。 堂中央站着的虎袄大汉,一见这种情况,急匆匆奔向后堂而去。 徐子凡料定他就是唐大虎。 他放开脚步,转过后堂,正好遇见了被门槛绊倒在地的大汉。 他一脚踢在唐大虎的腰间,又抬手一双节棍下去,大汉的头上瞬间喷出鲜红的血液。 直射到了屏风上面。 随后赶来的衙役,七手八脚地把唐大虎绑了个结实。 徐子凡瞥了一眼这些草包衙役,怒喝了一声:“押下去,打入死牢!” “狗官!家叔断然不会饶过你的!” 血流不止的唐大虎还在破口大骂。 “许班头何在?即刻去通知萧团长,带一个连,去唐家,抄家!” “是,大人!” 许二楞快步出了大堂,翻身上马,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大门外面。 “狗官!你不得好死啊……” 随着衙役的离去,骂声渐行渐远。 “反了天了!尽数与我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徐子凡收起双节棍,拍了拍手上的血污,转身向后堂走去。 现在有了“步枪”,他的腰杆登时比花岗岩还坚硬。 什么狗贼唐浩,户部尚书又如何? 两千精炼的火枪兵,配合步枪,再加上坚固的高墙壁垒。 纵使遭遇十万兵马的围攻,他也不惧。 更何况,现在靖国犯境,连狗皇帝也没有精兵调遣,一个尚书有什么可怕的? 徐子凡继承了原身的身体,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原身的仇恨。 没错,他有一种强烈的报仇欲望。 那就是,消灭乾朝皇帝! 第77章 出征前夕 大乾王朝,皇帝姓赵。 叫赵勾。 这是一个忠奸不辨的昏庸皇帝。 东风紧了向东,西风疾了向西。 徐子凡的父亲战死沙场,却遭了小人蛊惑,最后被赵勾下令抄了家。 现在靖国又开始大兵压境,赵勾早又吓没了魂儿。 他只得重新启用了徐子凡的岳父柳振宗,让其担任兵部尚书一职,抵御靖国。 这乾朝,完全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朝代。 乾朝的兵部尚书类似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对用兵有很大的话语权。 而那些主和派,见靖国步步紧逼,在毫无和谈可能的情况下,也都集体闭上了嘴。 他们都是一帮投机分子,根本没有胆量和本事去北方打仗。 更何况,现在的靖国,有了新的黑铁重甲。 这些重甲骑兵如同这个时代的坦克。 乾朝军队,多是步兵,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靖军的新铁甲,也很难被刺穿。 乾军只能龟缩在高高的城池中,不敢出城迎敌。 靖军的铁骑虽然破不了城,但他们也并不傻。他们的轻骑兵抄小路绕过了坚城燕州,直接切断了燕州城的补给。 坚守在燕州的,正是柳熙月的叔父柳振岳。 靖国以逸待劳,陆续歼灭了好几波前来支援的乾军。 燕州孤立无援,危在旦夕。 燕州被围的消息,震惊了全国。 北方的权贵与富户,更是心胆俱裂。 …… 腊月下旬,徐子凡终于等来了京城的军器监工匠。 人数多达百人。 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兵部的大批量武器订单。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白银。 徐子凡终于不用为钱发愁了。 看来,皇帝终于做对了一次。 虽然作院进行了大规模扩展,然而,一万条钢枪,五千把长刀,至少需要一月才能备齐。 一月后,年都过完了。 燕州城在冰天雪地里,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 徐子凡坐在军营大帐内,用手敲着案几。 中间的火盆周围,坐着萧白、金武和几个领兵的将领。 如果被围在燕州的是别人,徐子凡并不会上心。 但现在围困在哪儿的,是柳振岳。 柳熙月的叔父。 柳家对他不薄,怎能见死不救? 萧白和金武本就是柳家的私兵,他们更是急得心如火燎。 “徐哥,以我等愚见,必须出兵去营救。” 萧白手中抓着一根干柴,扒拉着火盆,像是下定了决心。 “救!” 他把干柴扔进火堆中,渐起了一片火星。 金武猛然抬起屁股,刚要转身,又回头惊诧地望着安然不动的众人。 “去哪?” 萧白瞪大双眼望向金武。 “去……安排军队。” 金武眨着眼睛,急切道:“燕州遥远,步行的话……” “步行?谁跟你说步行?” 徐子凡缓缓起身,面向他说道: “去作院和酒厂,调出所有马车和驴车,来军营。” 他又看着另外两名将领安排道: “去粮仓,调拨五十车粮草,随军出发。” “是!”金武和将领出了营帐。 现在只剩徐子凡和萧白二人。 “萧白,说一下部队的情况。” “徐哥,部队只有一千五百条鸟铳。另有二百支钢矛,和一百多把钢刀。 弹药倒是充足,只是……” 徐子凡看出了萧白的担忧,接着他的话说道: “你还是担心对付不了骑兵?” 萧白点了点头。 对付骑兵,徐子凡其实早就想到了办法。 他在作院设计的简易大炮,已经制出了十门。 简易大炮与线堂步枪相比,制作起来真的太容易了。 不过,几百斤重的大炮,在冬天的运输却有点麻烦。 只怕会影响行军速度。 由于没想过要打大仗,大炮也没有拉到军营训练过。 士兵也并不知道怎么操作这玩意。 徐子凡把大炮的事跟萧白解释了一番。 萧白果然听得如同云里雾里一般。 徐子凡只好耐心解释道: “大炮,如同大型的鸟铳。” “有多大?” “待会拉到军营你就晓得了,炮管比你的大腿还粗。”徐子凡用手比画了下。 “这般大?”萧白也用手比画着: “那谁扛得起?” 徐子凡笑了笑:“驴都扛不起,要用车扛!” 他拍了拍萧白肩膀,安排道: “去安排军队吧,留下二百人保护作院与酒厂,其余士兵全部出征!” 萧白应了一声,向外走去,口中依旧自言自语: “那么大的鸟铳,不是可以攻城了么?” 徐子凡又坐在火堆前,望着火焰沉思。 即将到来的战斗,绝不能输。 应该仔细研究地形,小心作战。 战斗过后,鸟铳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到那时,朝廷会怎么对他? 狗皇帝会不会抄没他的军队? 会不会调他入京? 自己得留着后路,决不能进京! 哪怕让自己镇守边疆,那也是很好的选择。 只有远离京城,才可以萎缩发育! 第78章 出征 两天后,腊月二十二日。 县衙后堂。 柳熙月知道徐子凡有一支军队。 也大概知道他的军队很特别,战斗力应该很强。 她也希望徐子凡派出军队,北上去营救叔父柳振岳。 但她绝不希望徐子凡亲自带队出征。 后堂中,徐子凡在小青与小红的帮衬下,穿上了紧致的狐裘。 他把双节棍塞进后腰,又十分欢喜地拿起桌上装在牛皮套中的步枪,扛在肩上。 把装满子弹的虎皮夹子,牢牢栓在腰间的虎皮腰带上。 刚要出门,却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 他回头,见柳熙月背过身子,用手摸着眼睛。 “娘子。”徐子凡把步枪小心地立在门口,走向柳熙月。 他伸手按在柳熙月肩上,把她转了过来。 柳熙月白皙的脸上,挂满愁容。 “相公,燕州路远,又是冰雪纷飞,你要十分仔细才是。” “我谨记在心,娘子。莫挂念,救出叔父后,我即刻回来!” 柳熙月用手抚着徐子凡脖颈处粗大的狐尾,喃喃道: “战场上,切莫逞能,刀箭无眼。你须记住,我和他在家中等你!” 说罢,她拉住徐子凡的手,摸向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徐子凡一怔,一片惆怅顿时涌上心头。 是啊,这是乾朝,出行十分不便。 莫说是打仗,就是普通的外出一趟,个把月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别,又是不知归期的离开。 眉目渐渐拧在了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不让柳熙月担忧,只好强颜欢笑道: “娘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要看着孩子出生。” “相公……” 柳熙月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却哭不出声来。 换作平日,这柳熙月也够坚强,不似这般爱哭。 只是这次徐子凡出征,面对的是靖国铁骑。 举国上下,多少名臣猛将,皆不敌靖国铁骑,更何况一介书生的徐子凡。 而且还是一个连战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的书生。 从柳熙月的极力挽留,和悲切的眼光中,徐子凡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只好叒一次不厌其烦地对她说道: “娘子,不用为我担心,你别看我的军队人数少,但他们保准能打败靖国铁骑。 我训练的军队,就是专门对付骑兵的。再说了,我也是将门之后,自幼习读兵书,并不是泛泛之辈!” 数日来,这一类的解释,柳熙月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但她依旧不放心。 按乾朝的科技水平,她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火枪。 他们总是以当朝的习惯思考。 “走了,娘子!” 徐子凡转身,打开了门。 寒风呼的一声吹了进来,夹带着大片的雪花。 徐子凡踏雪而行。 “相公,保准!” 他并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他不想看见柳熙月的眼泪,给自己徒增更多忧愁。 …… 出了县衙,一辆大马车停在门口。 金武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皮甲的健壮士兵。 徐子凡坐上马上,士兵吆喝一声,马车踏雪跑了起了。 少时回到了军营。 但见锦旗飘扬,兵马罗列在平整的演武场上。 大型的运货马车,临时加装了顶棚,改成了运兵车。 都是两匹马并排拉动的马车。 一共有二百六十辆。 二百辆马车运兵,五十两马车拉着粮草。 另外十辆马车上,装着火药和辎重。 车尾分别牵引着一门,加装了木制车轮的黑铁大炮。 斥候早在昨天就轻装出发了。 徐子凡站在演武场中央,身旁立着萧白萧团长。 他们听取了三个营长的汇报。 一营长金武,二营长焦洪,三营长吴林。 金武是柳家军出身,忠诚可靠。 焦洪和吴林,原是徐子凡父亲的亲兵,后来闻讯来投徐子凡的。 二人更加忠于徐子凡。 这两位营长,前文没有出场,后文自有详细交代。 这次出征的共有一千八百多人,分为三个营和一个炮兵连。 主力是鸟铳兵,五十人为一排,一百五十人为一连。 三个连为一个营,一个营却有五百人。 因为除了战士,每个营还有五十人的伙夫和杂兵。 一个营有九排鸟铳兵,能连绵不断地输出火力,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三个营组成了一个团,鸟铳团有一千五百人。 另外,出征的部队中还有二百名十分精锐的长枪兵。 精锐到什么程度? 徐子凡认为是历史之最。 长枪兵配备优质钢打造的盔甲,和一丈半长的钢枪。 虽然机动性差,但他们本就是用来防御骑兵的重装部队。 这些亮晶晶的钢甲,比起靖国的黑铁甲,不知坚固了多少倍。 为了抵御骑兵对鸟铳兵的冲击,徐子凡不仅给鸟铳加装了长长的刺刀,还专门训练了这支特别的长枪兵。 战阵摆开后,三个营的鸟铳兵前面,排列的便是五十名全甲长枪兵。 他们不仅可以抵御骑兵,还能充当盾牌。 因为弓箭压根就破不了他们的全装重甲。 还剩五十名长枪兵,专门用来保护炮兵。 徐子凡的设想是,三个营的鸟铳兵分列成左、中、右三军。 而由一百人组成的炮兵部队,居于大部队的中央靠后。 这些操控大炮的士兵需要灵活的身手,所以他们连轻甲也没有穿,也只配备了一把钢刀,很难抵御骑兵突击。 必须有长枪兵的保护。 虽然骑兵很难突破防御如此严密的军阵,但为了以防万一,徐子凡还是拉了两车铁丝网。 他带的士兵人数不多,万一遭到大批敌人的包围,这些铁丝网还是能起很大的作用。 部队起程了,浩浩荡荡。 所有士兵全部坐着马车行军,大大提高了行军的速度。 当然,二百多辆双马牵动的马车,几乎掏光了徐子凡的积蓄。 作院和酒厂的健壮马匹几乎被全部征用。 留下的只有一些老马、骡子和驴。 为了打这一仗,作院和酒厂的损失不小。 好在京城来的工匠很多,又有大量的银钱。 他们又可以去其他地方购买马匹,扩建厂房。 又可以在本地招收大量的工人…… 这些事项,徐子凡只是简单安排了一下,自有王铁锤和王小二操心。 大军开拔,一路迎着风雪北上。 马嘶长鸣…… 第79章 先锋营,集合! 部队就这样出发了。 一路上,他们还遇见了其他州府派出的乡兵。 大兵压境,各地都收到了京城发出的救援命令。 国家危亡之际,皇城一片惊慌。 然而驻扎在京城的亲卫军,却是巍然不动。 亲卫军是皇帝的亲兵,人数多达数十万。 皇帝却并没有派出一个亲兵,去支援苦苦坚守在燕州的将士。 亲卫军俨然成了皇帝赵勾维系国内统治的工具。 根本没想派出去。 即便派出去,这些常年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亲卫军,战斗力也让人堪忧。 自上而下的腐败,乾朝摇摇欲坠。 各地的乡兵数量有限,派出的军队也是象征性的。 到了边疆,再由京城派出的将领统一协调指挥。 于是,操着各种口音、穿着各种军服的乡兵,又会集合在一起。 简直是乌合之众。 徐子凡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他的心意已决,无论如何,军队决不能交给别人。 大军晓行夜宿,连续奔袭了七天。 腊月二十九日,年底。 巳时。 部队进入了燕州的地界,远远望见了驻扎在平川上的乡兵集结大营。 再有一日,便可以临近坚城燕州了。 燕州城伫立在燕山口。 城池左右都是高大的燕山。 敌人的大部队和辎重难以逾越。 只有小股部队可以翻过山岭,抄小路饶过燕州城。 但绕过燕州的轻骑兵,只能虚张声势,打打援,也无力进攻乾朝腹地。 乾朝军队素来忌惮靖军,各路乡兵遇敌即溃,这才让支援燕州的援军一直没有入城。 燕州已经被围了几个月,粮草严重不足。 燕州一破,靖军就会长驱直入。 皇帝又会在亲卫军的簇拥下逃跑。 大片领土又会丢失。 这就是现状。 …… 漫天风雪中,一匹快马踏雪飞驰。 “吁——” 斥候翻身下马,站在了一辆插着“徐”字大旗的马车前。 “禀大人,前面二十里,便是北征军大营!” 坐在马车上的徐子凡,望着对面的萧白说道: “萧团长,能不能不入大营,让部队直接开过去?” 萧白犹豫了一下,说道: “大人,马上到年关了,部队连续行军,十分疲惫,不在大营歇一歇吗?” “歇?也不能在大营歇,燕州城的将士还在忍饥挨饿。” 徐子凡也想休整一下,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训练的新军被别人瞎整合。 “知道了,大人!” 萧白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带着斥候纵马向前奔去。 部队重新起程,向着大营出发。 摇摇晃晃的车队,行到午时,便听见了震天的喊声。 徐子凡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望去,竟有些震惊。 他们的车队正穿行在军营中间的大路上。 但见连绵不绝的营帐,密密麻麻地坐落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 大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乡兵。 这些乡兵,至少有几万人。 他们手持生锈的长矛,正诧异地望着穿行而过的徐家军。 他们在议论,叽叽喳喳个不停。 低沉且密集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震撼。 徐子凡心中暗自纳闷,这么多士兵,一人一口唾沫,也够靖军喝一壶了,为什么还打不进燕州城呢? 也许,正如萧白所言:士气,是决定战斗力的最重要因素。 北征军大营太大了。 车队穿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军营边上。 徐子凡放下帘子,刚坐着小憩的时候,忽听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萧白,徐校尉在哪一辆车上?” “第三辆便是,火将军!” 徐子凡沉思片刻,便记起了这位火将军。 火峰! 先锋营的游击将军。 当初在“长乐宫”跟自己抢女人,还被自己揍了一顿。 想到此,便根本不想停留,只是隔着车厢对驾车的士兵喊道: “快快通过此地,向燕州进发!” 士兵领命,用力吆喝一声。 车队忽然加速。 “慢着!” 营寨大门口,火峰将军一把扯住了马车的缰绳。 马匹突然减速,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了起来。 “徐校尉,下车!” 徐子凡皱眉,这火峰,是来找茬的。 他极不情愿地,拉开了帘子,跳出了车外。 “火将军,甲胄在身,恕下官不能全礼了。” 徐子凡比火峰低了一个品级,只能拱手行礼。 “大胆的校尉!区区一千多人,竟敢直奔战场去送死!” 长长的车队停在了军营中。 四周的乡兵涌了过来,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鸟铳兵的武器。 痞子般的笑声,肆无忌惮地传播着。 徐家军的士兵却只是铁着脸,并不理会这些粗野乡兵的嘲弄。 “火将军,燕州城危在旦夕,下官奉岳父柳振宗之命,前去解围。” 徐子凡担心火峰阻挠自己北上,立刻搬出了自己做兵部尚书的岳父。 火峰摸了摸自己又圆又秃的下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徐校尉,别开玩笑了,就你这点人?去救燕州城?” 徐子凡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笑道: “父命难违,火将军,告辞!” 说罢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马车。 “出发!” “驾驾!” 马匹重新扬起了铁蹄。 望着一辆接一辆飞奔而去的车队,火峰的圆眼紧紧闭在了一起。 约莫一刻钟后,车队尽数离开了军营。 火峰突然朝身后的校尉们喊了一声: “先锋营,集合!” 第80章 开炮! 午后,太阳出来了。 阴郁了很久的天气,终于放晴。 除了点缀着白云的蓝天,到处都是可怕的白色。 极远的地平线上,峰峦高低起伏。 那就是燕山。 徐子凡知道,这“燕山”并非后世的“燕山”。 这个世界,除了在地球上之外,历史和地名都和自己的认知不一样。 而这乾朝,原本以为和宋朝一样,但实际上还是差得很远。 倒像是五代十国和宋朝的结合一般。 然后在处境上却跟宋朝相似。那就是,北方都有一个强大且充满野心的草原国。 至于这点,也并不奇怪。 有哪一个中原王朝,北方消停过? …… 部队行进在一片平缓的雪原上。 徐子凡和萧白下了马车,骑在马上,并肩缓步向前。 地形如此平坦,连徐子凡也暗暗担忧起来。 这是骑兵的战场! 难怪一支轻骑兵就可以完全拦住乾朝大军。 徐子凡转头望向萧白,想问问他的想法。 可萧白的脸上,如同这晴天一样,看不出丝毫忧虑。 徐子凡终究没有打过仗,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他忍不住问道: “萧团长,这地形如此平缓,又是冻土,以我看不利步兵作战。” 萧白回望了徐子凡一眼,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徐哥,你说的没错,这地形确实对我们不利。” 徐子凡瞪着他:“不利你还笑得出来?” “嘿嘿……徐哥容禀。”萧白深沉地笑道: “区区轻骑,数量不过数千。第一,他们多日抵挡援军,已是疲军。 第二,这片土地虽是草原,但现在积雪难行,骑兵跑不起来。 第三,我们的军队……不一般。” 萧白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后面的半句,咽了下去。 徐子凡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却并没有点破他。 他知道,萧白的疑惑,仍旧是老调儿。 无非是对他这个穿越者的怀疑。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琐事的时候。 打进燕州城,才是最重要的事。 听了萧白的分析,徐子凡又信心倍增。 没错,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军队…… 部队缓行了几个时辰,太阳已经西沉。 斥候来报,在二十里外的山丘后面,发现了敌人的营寨。 已到日暮时分,大军终于停下了脚步,安营扎寨。 一想到晚上可能会面临第一场战斗,徐子凡内心又惊又喜。 当然,既然是临战状态,营寨的布防一定要严密把关。 他们拆除了马车上的木条,在营寨的最外围,布置了两道铁丝网。 二百六十辆马车,前后连接,呈月牙形,安置在军营的后方。 五六百匹战马,牢牢拴在马车上。 并用厚布蒙上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以防枪炮声惊扰。 他们清楚,晚上必然会打一仗。 因此,这一夜,他们也并没有支起帐篷。 士兵都抱着武器,和衣睡在羊皮毡上面。 各营忙碌着布置阵地的时候,徐子凡亲自指挥一百名炮兵,打开了炮身上的牛皮布,架起了十门铁炮。 铁炮在阵地的最中央。 在一尺多厚的积雪中行动,最苦的是那二百名身穿重甲的长枪兵。 赶路的时候,他们可以脱下重甲,但现在不行。 一到战场上,他们就穿上了厚厚的盔甲。 几十斤重的钢甲,让他们每走一步,都会深陷到底。 阵地布置了一个时辰,天完全暗了下来。 月底,只有满天的星辰。 旷野的风很大,呼呼声中还夹带着雪粒。 吃完饭以后,士兵们只能挤在一起取暖。 而徐子凡,还在给炮兵连讲解打炮的知识。 等他们理解得差不多了,徐子凡准备放一炮,演示给他们看。 炮兵们围成了一个圈,仔细地观看。 徐子凡先把火药包从炮口前面塞了进去,又把圆形的铁丸推入了炮口。 然后用长长的通条把铁丸和火药包捅到了炮底。 最后,他手中抓着一根钢签,在炮管底部的一个小孔扎了进去。 又转了几圈,才把钢签取了出来。 最后从木箱中取了一根一尺多长的引线,深深地插进了小孔中。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接过了远处士兵手中的火把。 “散开!”徐子凡高喊一声:“开炮!” 他把火把举到了引线上方。 “哧……”一阵青烟过后,引线消失了。 “轰”的一声,铁炮被倒推出去五六米远。 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映红了整个营寨。 众人慌忙散开,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聚拢过来。 徐子凡眺望远方,几百米远的地方,隐约有雪花扬了一下,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射击距离,让徐子凡有点失望。 由于是晚上,他看不太清。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发弹丸,射出去足有一里远。 而且,落地后,又在厚厚的雪地里向远处滚了十几米。 “就当放了个爆竹,吓唬吓唬敌人!” 徐子凡这样想着,开始给炮兵们分配任务。 十人操控一门铁炮,分别试射了一炮。 当然,射击方向,仰俯角,徐子凡懒得理会。 随缘射吧,这玩意差强人意,只要不炸膛,就谢天谢地了。 在战场上演习,古今罕见! 第81章 瞄准!射击!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徐子凡的牙齿不断打颤。 冷,刺骨的冷。 亥时刚过,阴风阵阵。 本就滴水成冰,他还站在高高的铁炮上面。 “徐……徐哥,冷得紧,支帐篷罢,士兵都要冻硬了。”金武颤声问道。 徐子凡跳下铁炮,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奇怪的“步枪”。 “支,快支。” 他走向仅有的火堆,和几个军官挤在一起。 士兵们纷纷起身,从马车上拉出帐篷。 正要摆开来,忽然有士兵惊呼道: “敌袭!敌袭!” 众人惊起,各自归队。 徐子凡重新登上铁炮观望。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在缓慢地向这边移动。 “各营布阵!” 萧白骑着一匹蒙着眼睛和耳朵的军马,绕营跑了一圈。 三个营的士兵,呈“品”字形列队。 “防御阵型!” “防御阵型……” 各营回应起来,纵队分成了三个队列。 三个连迅速摆成三行,平行面向前方。 形成了一个非常扁平的“品”字。 “炮兵连!预备!”徐子凡亲自指挥炮兵。 铁炮,没人比他熟。 一百名炮兵迅速就位。 由于对先前的误判,徐子凡以为这些铁炮只能打三百米远。 所以,他并没有急于下令开炮。 等前方黑压压的敌人靠近到约莫四五百米的时候,徐子凡才下令: “炮兵连!装弹!” 炮兵们抱起十斤重的铁弹,小心翼翼地塞进了炮口。 敌人的行军速度果然很慢。 这跟后世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骑兵,默不出声,甚至有些慵懒。 徐子凡估计敌人距离自己有三百米的时候,终于下令了: “开炮!” “哧,哧,哧……” 引线都被点燃了。 “轰轰轰……” 一阵惊天动地过后,前面黑压压的敌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马匹悲鸣的声音穿透寒风的呼啸声,传了过来。 敌人的阵型散乱了一小会,又极速整合起来。 他们驻足不前,好像在观察什么。 “清理炮膛!” 炮兵们举着长长的捅杆,伸进炮管之中,清理火药残渣。 “装弹……” “开炮……” 几轮炮击过后,敌人密集的阵型终于散落开来。 但他们依旧站在原地发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整挨了五轮炮击后,他们才丢下上百具尸体,迅速向后退去。 敌人被击退了,士兵们欢呼雀跃。 前面的火枪兵根本还没来得及开枪。 看着敌人整齐地退去,徐子凡却有点吃惊。 那些战马,都是第一次被炮击,它们竟然没有乱窜。 这跟徐子凡的预期不一样。 是骑手的骑术太强,还是那些战马压根就不怕炮声? 徐子凡不得其解。 正在纳闷,忽见前面的雪地里,三条举着火把的黑影疾驰而来。 他们一边冲刺而来,一边高呼: “乾朝的士兵,莫放箭!” 萧白全权统领着鸟铳兵,他没有报告徐子凡,便直接放三个敌人的骑兵接近了阵地。 徐子凡背着步枪,向阵地前方跑去。 到了铁丝网近前,三个戴着厚羊皮帽子的敌人,依旧骑在马上。 马匹和人的口中不断吐出白气。 萧白骑马站在铁丝网的这边,正在和敌人交谈。 “萧团长,甚么情况?”徐子凡把步枪抱在胸前问道。 萧白拧了一下缰绳,并不回头,依旧盯着火光中的三个敌人: “徐哥,是来谈判的,让我们投降,或者撤退。” 徐子凡冷笑一声,说道: “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投降,或者退出燕州!” “徐哥,我就是这么说的,他们不肯!” “那还谈甚么?你回来,打死这几个鸟人!” 萧白拔转马头,向后走来,口中说道: “徐哥,打死使者,这不合规矩。” 徐子凡仔细观察敌人,发现中间的敌人也在死死地望着他。 旁边两个家伙,手中拉着缰绳,正在左顾右盼。 居心叵测,假装谈判,然后窥探军情…… 徐子凡对这些狡猾的敌人压根没有一丝好感。 “金武,下令!打死这几个细作!” 萧白惊愕不已地看向徐子凡。 金武也吃了一惊,望向萧白。 “发甚么愣?一营!实心弹!预备!” 一营的士兵,到底还是知道谁是老大。 纷纷装弹,并举起了鸟铳。 “瞄准!” “射击!” “砰砰砰……” 在萧白和金武诧异的眼神中,三个敌人连同战马,立刻倒在了血泊中。 “徐哥,你……” 萧白翻身下马,脸上带着几分不满。 “他们是细作!不是使者!” 徐子凡走到金武前面,盯着他: “金武!这个营长能不能干?” 金武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大人,我们打死他们的来世,以后他们也会打死我们的……” 徐子凡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轻笑一声说道: “亏你们两个还是带过兵的!他们要派使者,为什么刚才不派? 非要在吃了一次败仗之后才派使者?分明是来刺探军情的!” 萧白点了点头,沉声道: “徐哥,你分析得不错。可是,即便如此,杀死使者,也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尔等……”徐子凡不想争论,因为接下来,才是正真的战争。 “打起十二分精神,敌人要来了!这一战,必胜!” “必胜!必胜……”众军士高喊起来,他们对靖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恨。 第82章 偷袭 果然,停在千米之外的敌人,又重新集结起来。 他们依旧不点火把,黑压压地向前移动。 移动速度也是极慢。 徐子凡回到炮兵阵地,重新指挥炮兵。 敌人的轻骑兵在慢慢靠近。 距离五百米左右的时候,他们分成了两队。 一左一右,排成稀疏的纵队,慢跑了起来。 长长的黑影,如同两条黑蛇,缓缓移了过来。 徐子凡本来不想移动铁炮,但现在必须调转炮口。 沉重的大炮,早陷进了雪中,十个士兵艰难地移动着。 等调转了大炮方向,敌人已经前进到三百米距离上。 “开炮!” 炮兵匆忙向两翼射击。 但这次敌人的阵型很松散,炮弹都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来不及调整角度了,敌人已经接近到了两百米远。 炮兵只能慌乱地向阵地外面射击。 命准率极低。 眼看左右两支敌军包抄了过来,徐子凡沉重地望着前面的鸟铳兵。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到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萧白依旧骑着马,左右奔驰,厉声喊道: “防御阵型!八字阵!” 只见二营与三营迅速向左右排列开来。 形成了长长的楔形阵型。 排在前面的一营,也分出了两个连队,加入了“八字阵”的行列。 整个鸟铳兵,很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字。 敌人更近了。 一百米,“实心弹,预备!” 八十米,“瞄准!” 可惜,敌人在距离阵地八十米后,突然全速冲锋起来! 他们并没有直线冲过来,而是绕着阵地开始转圈。 “射击!射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各营都开了火。 沉闷的枪声同时响起,震耳欲聋。 枪口喷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阵地。 纵使敌人的轻骑兵竭力呐喊,两腿不断猛夹马背,马匹也并没有飞跑起来。 积雪延缓了马匹的速度。 不断有骑兵跌落马下,被后面赶上来的马匹踏进雪中。 可是,这些顽强的轻骑兵,依然在阵地六十米开外,绕圈,射箭! 他们不断尝试接近鸟铳兵,不断射箭。 却始终突破不了五十米这个怪圈! 他们不知道,排列整齐的鸟铳兵,有效射程就是五十米。 这些轻骑兵没有重甲,也不敢直冲阵地,这一刻完全成了骑射手。 而靖国骑射手的有效射程,却只有三四十米。 又是深夜,又是寒风呼号,更加缩短了他们的有效射程。 苍穹暗淡,星辰稀疏。 大地却是一片暗白。 借着雪光,徐子凡暗自估算了一下,敌人的骑兵顶多也就五六千人。 一千五百支鸟铳,如果可能的话,一人只需打死四个人…… 徐子凡一边盘算着,一边举目望向敌人。 这不对啊,鸟铳兵早已射击了好几轮了,为什么敌人的数量并没有明显变化…… 正在迟疑之际,两声急促的号角响起,左右的骑射手忽然散开,并远离了鸟铳的射程。 他们依旧绕营盘旋,吸引火力。 萧白纵马奔驰在营地上,忽然朝徐子凡大叫: “后面!有人偷袭!” 徐子凡回头,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马车围成的围墙上,赫然爬上来十几个黑影! 而且,敌人还在不断爬上马车,并翻越进来。 他们手持弯刀,直奔炮兵阵地而来。 徐子凡背起步枪,抽出腰后的双截棍,大喊道: “炮兵连!向后冲!” 一百名炮兵,丢下铁炮阵地,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钢刀。 喊杀声中,徐子凡带着炮兵潮水一般冲向了敌人。 好在翻越进来的敌人并不多。 钢刀与弯刀撞在一起,立刻就让敌人尝到了苦果。 奋力相撞之下,弯刀即刻断为两截。 敌人惊诧之际,便会被钢刀无情地砍翻、收割。 连同他们轻薄的胸甲,在钢刀面前也脆得如同树皮。 偷袭的数十名敌人,很快便被消灭干净。 不过,仍有敌人不断爬上马车,被随后赶上来的长枪兵,一枪刺了一个透心凉。 敌人见折了许多士兵,却根本连最脆弱的后方也突破不了,只好带着失去士兵的战马向左右撤退。 退到了远处,他们又开始向正前方集结。 徐子凡的呼吸依旧十分急促,刚才的偷袭让他后怕不已。 说是后怕,其实更多的是战斗带给他的震撼。 他清晰地记得,后来这支新打造的钢质双节棍,清清楚楚地砸破了三个陌生人的脑袋。 他们的脑浆飞溅出去,在夜里如同泼出去的墨水! 他们肥厚的脸皮连跳都没有跳,就倒在地上成了尸体。 他也看到自己的士兵,高举钢刀,狠狠地劈在敌人的头颅上。 偌大一颗脑袋,硬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他还看到,一个被钢刀刺穿的敌人,硬是死死抱住一个炮兵,用牙齿咬死了他。 …… 徐子凡脑海里全是刚才血腥不堪的战斗画面,好一阵子,也回不过神来。 直到萧白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个酒葫芦,关切道: “徐哥,这一壶酒,是早为你准备的。喝一口,压压惊。” 徐子凡接过酒葫芦,猛喝了一气。 一股暖流直冲肚腹,才把他从血腥之中带了回来。 “徐哥,欢迎来到杀戮世界。”萧白久经沙场,是一个过来人,他叮嘱道: “往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待着,独自去回忆那些血腥的画面。一旦想得多了,会疯。” 徐子凡瞥了他一眼,却把酒葫芦拴在自己的腰间。 这才稍稍冷静下来,环视四周。 这简单布置的阵地,还是有很多漏洞的。 以后的改。 他又跳上铁炮,向远方眺望。 一站到高处,冷风一吹,才发觉经过刚才激烈的厮杀,自己的后背上全是汗水。 他打了一个哆嗦,紧了紧虎皮腰带。 又歇了片刻,呼吸才慢慢均匀了下来。 前面的鸟铳兵,就地坐在雪地上,擦拭着枪管。 后面的炮兵们,在倒地的尸体中翻找。 一些没有死透的敌人,他们还会举起双手,猛戳几刀。 片刻后,敌人厚实的皮裘都被剥了下来,只剩下一具具光秃秃的肉体。 “挨千刀的,教你再杀我边民!” 士兵笑骂着,发泄着,在这苍茫的大地上,无休无止…… 忽然,前面的士兵又大喊起来: “有敌人!” 第83章 敌人乱了 果然,远处又有三个火点缓缓向前移动。 又是三个细作! 徐子凡走向阵前,依在固定铁丝网的木桩上。 手中扒拉着步枪。 这玩意,还没射过人。 今晚……得让它见红,给它破处。 他小心地拉起枪栓,又探手从腰间的皮袋中摸出一颗子弹。 这是一种特制的铜壳子弹。 子弹的底部并没有填装底火,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 子弹的底部糊着一小片防水油纸。 油纸后面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凹槽,凹槽中装着火药。 凹槽与弹壳中间,有一个小孔相连。 撕掉纸片,把子弹塞进枪中,拉上特制的枪栓,便可以射击了。 子弹底部的火药,是在潮湿的时候塞进去,然后在太阳下面晒干的。 所以,撕去纸片,火药也不会倒流出来。 而糊着纸片的作用,主要是为了防潮。 这特制的枪栓前端,紧紧别着一小块打磨成圆头的燧石。 扣动扳机,枪栓在弹簧的推动下,撞击子弹底部,产生火花。 凹槽中的少量火药被引燃,穿过小孔,就会引燃弹壳中的大量火药。 然后子弹就被击发了。 铅弹穿过枪管,在膛线的作用下,会自转起来,准确度极高。 几乎可以媲美真正意义上的“步枪”。 但是,不足的地方也很明显,这把步枪只能单发,而且枪栓前面的燧石很容易损坏。 所以,徐子凡随身携带了许多的燧石,以备随时更换。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鸟铳兵。 他们手里的武器,对燧石的破坏一样严重。 这些火器,都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击发率。 鸟铳的击发率一般在百分之八十左右。 尽管做了大量研究,这些拉栓式的燧发武器,也并不能确保百分百的击发。 徐子凡手中的步枪要好一些,但也做不到百分百的击发。 不过,影响并不是很大。 一次击发不出去,拉起枪栓,再来一次就是了。 转瞬间,三个靖国的骑兵又到了近前。 萧白跳下马,来到了徐子凡身旁。 “徐哥……你不会又要杀掉他们罢?” 徐子凡并不理会他,只是慢慢地端起了步枪。 “徐哥……徐大人!” 萧白明显有点急了,他一把搭在步枪上,拦住了要开枪的徐子凡。 徐子凡内心产生了一丝不满,回头瞪着萧白: “萧团长,你想做什么?” “徐哥,且听他们说些甚么。” 徐子凡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一边。 他不想理会这些细作,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待会都要击毙这几个家伙。 以免自己部队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万一敌人有了防备,往后作战就会变得困难了。 果然,这三个骑兵到了近前,又对萧白劝说起来。 他们中的一个,似乎认识萧白。 只见他翻身下马,隔着铁丝网对萧白说道: “这位将军,听说你也姓萧?” 萧白点头,冷哼一声道: “没错,有事快说。” 对面敌人手中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了他的红脸。 “这就对了,姓萧的本是一家。如今我征南大将军和我都姓萧。” “那便如何?”萧白冷冷道。 对面的敌人大笑起来,高声道: “萧将军,今番我二十万大军南下,围城已有月余,燕州不日可破。 汝等缘何不自量力,竟来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徐子凡走向前,直面敌人: “我来问你,燕山以北十六城,原是哪国领土?” 敌人一愣,随即又低笑道: “这位先生,却是面生。” 他见徐子凡一身狐裘,并没有穿戴任何盔甲,打扮很像一位商人。 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便又转头盯着萧白说道: “萧将军,以你的才干,怎么才统领区区千把士兵? 你要是归了我们靖国,定然做得个先锋大将,封得个千户侯爷!” 这家伙,压根不再理会徐子凡。 萧白皱眉,急忙抢道: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速速退去,再敢胡言一句,顷刻教你身首异处!” 敌人脸皮一皱,冷哼一声,拱一拱手便要上马。 刚抓住缰绳,还没爬上马背,就听“砰”的一声,这家伙仰面倒在了马蹄下。 缰绳一脱,受惊的马匹突然扬蹄而去。 另外两个手举火把的士兵,惊骇中正要拔转马头,又听“砰”的一声,一具尸体应声倒地。 马匹也是一样脱缰而去。 最后一个敌人慌忙丢掉手中的火把,双腿一夹,马匹转身一跃,匆忙向远处奔逃。 徐子凡拉起枪栓,缓慢地倒出枪中的空弹壳。 又把一发子弹塞进了枪中。 合上枪栓,举枪瞄准了逃出去的敌人。 “哐”一声,并未击发。 徐子凡迅速拉了一下枪栓。 这时敌人已经逃出去四五十米远。 徐子凡不慌不忙,十分平静地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敌人掉落马下,只剩战马依旧向前奔逃。 徐子凡又缓缓倒出弹壳,才把步枪重新背了起来。 他拍了拍萧白的胳膊,低声说道: “萧兄,不是我不懂规矩,只是这新军的秘密,决不能泄露出去! 敌人的几十万部队还在燕州城外,而我们的新军还不到两千人。万一他们有了防备,战斗形势就会很艰难。” 萧白无奈,也只好点了点头。 徐子凡不知道,他刚才第一枪打死的,便是征南大将军萧凛的堂弟。 这些莫名其妙的敌人,明知道前面的三个使者被杀死在阵前,现在又派来三个送了命。 尽管徐子凡十分果断,甚至有点粗鲁地杀死了敌人的使者,但新军的秘密还是被狡猾的敌人窥探到了一二。 当然,这么多骑兵,徐子凡压根杀不完。 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步兵根本追不上敌人。 这就是骑兵的好处。 你败了我可以追杀,我败了你又追不上。 正在徐子凡思考如何歼灭敌人的时候,前方的敌军忽然大乱! 他们的阵型完全散开了,仿佛有一只灵猫,被突然丢进了鼠窝之中。 第84章 红雪 一千米外的敌军大乱! 众人大惊。 徐子凡并不知道,前面的敌人正在与另一支骑兵混战在了一起。 纠缠了一夜,徐子凡打了一个哈欠。 他并不关心前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平静地蹲下身子,在雪地中翻找。 把先前掉在地上的三个弹壳,捡了起来,塞进怀中。 这些弹壳,做工虽然有点粗糙,但确实太珍贵了! 几乎是纯手工打造。 一名优秀的工匠,一天最多也只能做出两个弹壳。 必须回收起来,填装火药和弹头以后,重复利用。 …… 东方破晓,一缕红光刺破了苍穹。 天地重新明亮起来。 前面的敌人还在混战。 晨光中,他们终于看清楚了。 在前面混战的,分明是乾朝的先锋营和靖国轻骑兵。 先锋营是靖国为数不多的骑兵。 虽然中原马没有草原马优秀,但骑手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在以前的战斗中,很是吃了马匹羸弱的亏,但今番不同。 敌人奋战了一夜,马匹与人早已疲惫不堪。 先锋营突然从后面奔向他们的时候,敌人还以为来的是自己的援军。 那时候天正蒙蒙亮,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先锋营已经突入到了他们的后面。 与押尾的骑兵混战在了一起。 敌人这些轻骑兵,最厉害的就是射箭,可惜箭还没搭在弓上,许多士兵就被冰冷的长枪刺穿了。 敌人跨下的战马十分疲惫,根本跑不过先锋营。 只能无奈地抽出弯刀,和手持长枪的先锋营拼杀。 马上作战,长武器最佳。 虽然先锋营只有两千多骑兵,人数处于劣势,但还是把敌人杀得没有招架之力。 敌人在夜间已经阵亡了一千多士兵,又有一千多士兵被弹丸击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能全力拼杀的也就三千多骑兵了。 他们的阵型大乱,不断有士兵跌落马下。 也不断有失去士兵操控的战马,四散奔逃。 喊杀声,哀嚎声,震耳欲聋。 洁白的雪地,很快被染成了红色。 东方的红霞洒在战场上,根本分不出那些血,那是霞…… 先锋营在徐子凡走出征北大营后,便在游击将军火峰的带领下,一路悄悄尾随。 夜间的战斗,他们在远处观望。 眼看敌人突破不了徐子凡奇怪的阵型,火峰便带着先锋营绕远路直奔敌人的后方。 本来是来支援徐子凡的,却成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奇袭。 先锋营绕到敌人后方,摧毁了敌人空虚的大营。 而后调转方向,又从敌人的后方杀出。 突袭了疲惫的敌人。 虽然先锋营是绕远路奔袭的,但他们的战马都是缓慢前进的。 并没有像敌人一样发动过冲锋,因而马匹在最后接敌的时候,尚有不少耐力。 然而,双方厮杀的时间一长,先锋营的马匹也渐渐跑不起来了。 双方居然交缠在一起,先锋营先前的攻势逐渐减弱。 好在徐子凡在看清了交战双方之后,立刻解开了铁丝网,让两个营的鸟铳兵前去支援。 只留下一营士兵和自己留守阵地。 一千米距离不远,鸟铳兵很快就迎上了敌人。 当然,敌我的士兵乱杀在一起,鸟铳兵不可能形成排枪射击。 带队的萧白只能命令士兵各自瞄准,自由射击。 枪声一响,敌人的士气突然跌到了谷底。 很显然,他们对夜间的战斗刻骨铭心。 对鸟铳兵,更加恐惧。 在他们眼中,这些端着长刺刀的士兵,简直是魔鬼。 他们手中奇怪的武器,不仅能发出触人心魄的巨响,还能喷出火红的长舌头。 一片浓烟过后,如同死神索命一般,会带走不少士兵的生命。 一看自己的前方来了鸟铳兵,敌人彻底放弃了抵抗。 每个敌人的脸色都是煞白一片。 他们慌不择路,不断用手中的弯刀砍向马背。 马匹身后带着血痕,只能拼命奔逃。 先锋营的士兵极力追赶,又杀翻了落在最后面的一些骑兵。 追赶,收割…… 直到先锋营的马匹累到口吐白沫,止步不前。 仅剩的敌人不到一千,他们逃过了山丘,一直消失在苍茫之中。 火峰翻身下马,狠狠一脚踹在马屁股上,大骂道: “狗日的畜生,天天吃得比先锋营的将士都好,打起仗来才这点能耐!” 马匹嘴角挂满白沫,气喘吁吁。 任凭火峰怎么打骂,却根本跑不动了。 甚至,连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敌人被彻底打败了! 徐子凡这才出了军营,骑着马向着血肉模糊的战场奔来。 一到战场上,徐子凡肚里立刻翻江倒海起来。 这特么是战场? 大型屠宰场也没这么血腥! 成片的敌人倒在血地里,横七竖八,如同割倒的麦子。 许多人还没有死透。 被刺穿的身体,依然在流血。 血是热的,很快融化掉了白雪。 粘糊糊的红色积雪,如同浓稠的红色浆糊,把众多的身体,都粘在了冰冷的大地上。 阳光倾泻在战场上,连红雪也都耀人眼目。 徐子凡想吐,一口苦水涌上嗓门。 他咬咬牙,又咽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四周。 萧白正站在死人堆里,指挥鸟铳兵打扫战场。 远处的火峰,还在拿鞭子抽打不争气的马匹。 更多的先锋营士兵,排成了长长的几行,双手高举着长枪,不断捅刺着地上的敌人。 不管死的,还是活的…… 更远的地方,一些失去主人的马匹,三三两两地立在雪地上。 不断用前蹄刨打着雪地,又把头埋进雪中,啃食枯草。 早有先锋营的士兵,悄悄摸了上去,去抓这些良马。 好像,每个人都很忙…… 只有徐子凡一个人,站在红雪前面出神。 第85章 火将军!别来无恙! 打扫战场,是一件简单的事。 也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敌人的身上,被剥得干干净净。 靖国士兵多着皮甲,这是一种优质的轻型护甲。 士兵们剥下他们的护甲,全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马匹更是一种及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尤其是草原马。 草原马身躯不大,但耐力极强。 很快,先锋营的战马全都换成了草原马。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是人手两匹马。 一匹草原良马,一匹中原劣马。 战死的马匹,全被士兵分而食之。 徐子凡的军队,也分得了三百匹良马。 部队重新整合后,鸟铳兵竟无一人阵亡。 只有数十名中箭受伤的士兵。 鸟铳兵装备着厚实的皮甲,对箭矢的防御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炮兵的情况就不乐观了。 他们没有皮甲保护,在和偷袭的敌人对战中,竟有十五人阵亡,二十余人负伤。 而先锋营则阵亡了几百人,伤者更多。 他们在和敌人的混战中,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午时,战场基本被打扫干净。 除了十几个有价值的敌军军官外,受伤的俘虏尽数被先锋营处死了。 萧白去阻止毫无意义的屠杀时,还跟先锋营的副将吵了一架。 这才保住了这些军官的性命。 为了防止俘虏再被杀害,萧白带着鸟铳兵亲自把他们押给了徐子凡。 萧白知道,火峰要是执意要杀俘虏,他肯定是拦不住的。 只有徐子凡,说不定能挡一挡。 果然,中午刚吃过饭,火峰便带着一群校尉来找徐子凡要人。 徐子凡正抓着一块马肉,无精打采地望着火堆。 身旁放着酒葫芦,半壶“三锅头”已经下了肚子。 他的双眼有点红,情绪低到了谷底。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在尸山前面站了几个时辰,他内心的波动还没缓过来。 “呼”的一声,大帐被粗鲁地掀开了。 火峰甩了一下身后的披风,直接走进了大帐。 徐子凡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火峰见徐子凡毫无反应,便一屁股坐在了徐子凡对面。 他抓起酒葫芦,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忽然双眼一亮,扬起脖子就狂饮了一口。 “徐校尉,好酒!” 徐子凡盯着火峰沾着肉屑的圆下巴,手中的马肉更加难以下咽了。 “校尉!本将问你,你把那几个靖国的杂种,藏哪儿了?” 火峰又喝了一口酒,不断砸吧着嘴巴,语言中透着不满。 “藏?我为甚么要藏?”徐子凡咽了一口口水。 他很饿,但就是吃不下东西。 喝了半壶酒,头很沉。 “少废话,把他们交出来,本将带走!” “不可能,我要带他们去燕州城,严加审问。” “你说甚么?”火峰圆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他们是先锋营的俘虏!” “先锋营?”徐子凡冷冷的笑了一声:“你们今天真是威风!杀死的俘虏不止几百罢?” “徐校尉!你仔细说话!本将不想跟你纠缠,那些俘虏,你交得交,不交也得交!” 徐子凡没心情跟他唠叨,他想尽快进入燕州城。 他直接站起身,一边向帐外走去,一边丢下一句:“不交!” “他爹的!”火峰见徐子凡十分无礼,大骂起来。 “校尉们!带上弟兄,给我找出那些杂种来!” 火峰抓着酒葫芦出了营帐。 营帐外面的三个校尉闻言,立刻跨上战马,向鸟铳营外面奔去。 大营中,阳光斜射,万里无云。 士兵都集合在雪地上,马车整装待发。 远处的先锋营还在填埋尸体。 见徐子凡走了出来,有几个士兵过来拆解营帐。 那十几个俘虏,早被绑进了马车中,一些鸟铳兵骑着马,严密保护了起来。 “出发罢。”徐子凡朝萧白说了一句,跨上了战马。 大军悉数上了马车,向北方开拔。 只剩火峰一个人,直挺挺的立在雪地上,怒目而视。 徐子凡低估了火峰的胆量。 大军走了还不到一里地,身后便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 徐子凡和萧白勒住马头,同时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千名骑兵,高高举着长枪,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 为首的便是游击将军火峰。 “站住!”火峰一马当先,冲在了车队的前面。 “围起来!”他扬着手中的铁枪,朝士兵喊叫。 一千名骑兵,迅速围在了车队的两侧。 “好个胆大的昭武校尉!”火峰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枪指着徐子凡,走了过来。 “不交出俘虏,休想离开此地!” 徐子凡望着来者不善的火峰,迅速解下了后背的步枪。 他知道,马上打架,他根本不是骑兵出身的火峰的对手。 他拉开枪栓,往里面压了一颗子弹。 如果非打不可,徐子凡肯定会开枪。 但并不一定要击毙火峰,击伤他,还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这次战斗,徐子凡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变得更加坚毅,也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正在火峰咄咄逼人的时候,从队列的后面突然冲出两个皮甲骑兵。 他们纵马一直越过徐子凡和萧白,直挺挺横在双方中间。 为首一个黑脸汉子,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模样凶狠,正是二营长焦洪。 另一个白面无须,颧骨高挺的,正是三营长吴林。 他们身后背着长长的鸟铳,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抓着马鞭。 焦洪洪亮的嗓门如同沉闷的大鼓: “火将军!别来无恙!” 第86章 背嵬军 焦洪和吴林都是徐子凡父亲的旧将。 以前跟着徐父,打过不少恶仗。 他们曾经和先锋营并肩战斗过,认识游击将军火峰。 在徐父阵亡的那一场战斗中,他们是极少数幸存下来的人。 战败后,他们的家人都被皇帝悉数诛杀。 从此二人结束了军旅生涯,四处游荡,东躲西藏。 后来,幸得朝廷平反了他们,才寻着消息来投了徐子凡。 徐子凡见他们久经沙场,忠心耿耿,便委以重任,做了营长。 今番见火峰拦住去路,威胁徐子凡,二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不等徐子凡发话,便冲上来挡在了前面。 火峰被焦洪喊了一嗓子,听声音熟悉,一时间却记不起来是谁。 正在皱眉沉思,又听吴林平静地说道: “火将军,让开道。都是自己人,切莫伤了和气。” “你们……你们……”火峰把长枪扎进雪地中,用右手指着二人,吞吞吐吐,却始终讲不出话来。 “没错!我们便是杀不死的背嵬军!”焦洪斩钉截铁地喊道:“让开!” 紧围在车队周围的先锋营骑兵,一听“背嵬军”几个字,不等火峰下令,竟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背嵬军……多么响亮的名字! 徐子凡内心惊叹不已,父亲带领的竟然是背嵬军…… 在先锋营士兵惊愕的眼神中,车队又开始行进。 众将朝火峰拱了拱手,径直从他的眼前走了过去。 火峰半张着肥厚的嘴唇,目送众人离开。 直到车队完全经过他的身旁。 他才长叹一声,喃喃道:“虎父无犬子,大乾有救了。背嵬军,必胜!” “背嵬军!必胜!” 四周的士兵齐声高喊起来。 听见身后的喊声,徐子凡心内无比激动。 他抬头望着北方的雪山,十分平静地对身旁的萧白说道: “从今以后,我们的军队,就叫‘背嵬军’!” 萧白转头,眼光中也透出无限遐想:“是,徐哥!” 焦洪和吴林更是激动异常,满眼浸泪道: “徐将军!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背嵬军’又活了,我等定然以死效忠少主!” …… 日暮的时候,军队终于进入了燕州城。 这是一座坚城,也是一座大城。 仅外城墙,就高达四丈。 城南有一条临河,但不知为什么,城外没有护城河。 一入城,靖国骑兵被打败的消息就传开了。 城中百姓虽然饿着肚子,却纷纷跑出家门,来瞻仰打败敌人的勇士。 早有值守的边军,把消息上报给了镇北将军柳振岳。 当时柳振岳正在北城的城头上,亲自指挥士兵加固城墙,准备抵御敌军夜间的攻城战。 最近一段时间,敌人总是在夜间派出轒輼(fenwen)车,来挖城墙。 要是不严加防守,再厚的城墙,迟早也能挖穿。 听到徐子凡打败敌人,率领军队入城的消息,柳振宗难以置信。 他虽然没有见过他的这位侄女婿,但却是看过他写的词。 在他的印象中,徐子凡就是个文弱书生。根本没带过兵,怎么可能打败靖国的骑兵? 直到看到了徐子凡,和跟在他身后的萧白等人,他才似乎明白了。 徐子凡不会打仗,萧白会啊! 行过礼之后,柳振岳拉住徐子凡的手,带着众人一边向城墙上走,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贤侄啊!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征北大营那些饭桶,一个多月硬是没打进来过一次!” 说罢,还不忘给萧白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借着火把的光亮,徐子凡看清了柳振岳的脸。 这宽阔方正的脸型,跟他的岳父柳振宗相似。 只是,看起来更加苍老得多。 许是连日来休息不好,他的眼皮垂得很低,胡子更是凌乱不堪。 “叔父。”徐子凡挣脱双手,拱手道: “你去好好睡一觉吧,今晚的城防,让侄儿来守。” 柳振岳似乎是心疼徐子凡,又似乎是对他没有信心。 他长叹一声,用手指着城外说道: “贤侄,你来看,城外不到二里的地方,便是敌军的营寨。” 徐子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城外不远处,全是密集的火点。 密密麻麻,如同满天的星辰,根本望不到边。 敌人的营寨,连最简易的木栅栏都没有建造。 士兵们更是狂妄地围坐在火堆周围,喝酒吃肉,吆五喝六。 他们自信到了极点。 根本不担心乾朝军队会出城偷袭他们。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围点打援的轻骑兵几乎被消灭殆尽。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照例,靖国军营中响起了一片鼓角之声。 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之后,三十辆轒辒车被推出了营寨。 每一辆轒辒车内部,潜藏着十名精壮的攻城兵。 他们携带着各种挖掘利器,躲在轒辒车内部。 轒辒车周围,十几个敌人使劲推着车,向燕州城墙靠近。 他们的身后,有数千名骑手跟随。 他们手握弓箭,掩护轒辒车不断靠近。 轒辒车的顶部,覆盖着一层泥土和雪,根本不怕火烧。 一旦轒辒车抵住城墙,车子前面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十个工程兵就会轮番挖掘城墙。 好在现在是冬季,燕州城的青砖城墙冻得十分坚硬。 要不然,城墙早就被挖倒了。 尽管挖城墙并不容易,但靖军再也没有更好的进攻策略了。 守城的名将柳振岳,和靖军打了多年交道。 他深知靖国铁蹄的厉害,所以绝不会出城让步兵和骑兵去决战。 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守。 靖国这次出兵二十万,虽然有点扩张,但十余万还是有的。 多日来,斥候已经探明的敌军,光轻重骑兵就有三万多,步兵更是不下十万。 这么多的敌人,每日的消耗是巨大的。 只要坚守的时间够长,敌人一定会退兵的。 燕州城的守军,数量也不少,总数有十多万。 但几乎全是步兵,骑兵一共还不到一万。 最要命的是,这些数量不多的中原劣马压根追不上草原马。 所以,坚守是最好的策略。 燕州城在柳振岳的多年经营下,城墙又高又厚,城门甚至是生铁打造的。 敌人的冲车毫无用处。 所有的攻城方式,靖军都用过了。 最后只选择了挖城墙,这种低效却靠谱的进攻方式。 笨重的轒辒车在深雪之中艰难地行进,半个时辰,才前进了一里路。 为了让挖城兵节省体力,车外的辅助士兵会把车推到离城百米近的地方,再由挖城兵亲自推到城墙跟前。 在柳振岳的亲自讲解下,徐子凡终于明白了敌人的进攻方式。 他看了看远处龟速前进的轒辒车,毫不犹豫地朝身后的士兵大喊道: “背嵬军!立刻把十门大炮拉上来!” 第87章 出城追击 “背嵬军……” 柳振岳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沉默起来。 背嵬军在几年前就被皇帝撤销了番号。 后来的惨案,冤杀了不少人。 柳振岳自然知道一切。 他更加知道,徐子凡恢复背嵬军的番号,意味着什么。 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此事去做文章,定然对徐子凡十分不利。 不过现在形势危急,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柳振岳和一众守城的将士,似乎听不懂徐子凡在说什么。 大炮?这是何物? 直到十几个士兵赶着马匹,顺着登城马道,使劲推着一门黑牛大小的铁炮,来到了城墙上面。 众人茫然的脸色又挂满了惊异。 冰冷的黑炮管,跟房顶的烟囱一般粗大。 四个加厚的木轮,比最大的马车轮子都还要粗大不少。 徐子凡来不及解释,立马命令士兵开始架设大炮。 能作战的炮兵还有六十余名。 他们在鸟铳兵的帮助下,操纵起了大炮。 这北边的城墙,比南边的更加高大。 至少有五丈多高,两丈多宽。 如此宽阔的城墙,别说大炮,就是重骑兵,也完全施展得开。 很快,十门大炮就被有了打炮经验的炮兵,整齐地架设在城墙上了。 炮口伸出了城墙的垛口。 徐子凡立刻下了命令:“自由开炮!” 他不想干涉炮兵,黑灯瞎火的,也没个明确的目标让大炮齐射打击。 一声令下,大炮轰然开炮。 这一下,出了大事。 那些守城的士卒,被围了一个多月,早成了惊弓之鸟。 大炮一响,许多士兵手中的长矛都掉到了地上。 他们是震惊呢,还是恐惧? 连柳振岳,都瞪大了眼,惊愕地望着徐子凡。 老半天,才张开干瘪的嘴唇说道: “贤侄,你这大物件,比大鼓响多了。” 徐子凡轻笑一声,说道: “叔父,这不是大鼓,是大炮。它可以攻击几百米外的敌人。” 闻言,柳振岳眯缝着眼,一手捋着胡须,快速望向敌人的营寨。 “几百米?贤侄,比几百米……远得多吧?” 柳振岳的话,让徐子凡一震。 他顺着柳振岳的目光望去,只见隆隆炮声中,两里外的敌军营寨不断冲起火光。 敌人密集的火堆被滚落的弹丸冲散,引燃了帐篷与辎重。 “能打这么远……”徐子凡内心也是惊疑不已。 他走到城墙边缘,望着高大坚固的墙体,忽然明白了过来。 大炮,从高处向低处射击时,果然可以大大提升射击距离。 几轮炮击过后,敌人的营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应该是高大的草料堆和粮草被引燃了。 站在城墙上的炮兵,望着远处的火焰放声大笑起来。 只有柳振岳与守城的边军将士一脸懵。 “贤侄,这些大炮,全是你做的?”柳振岳不禁感叹道: “早就听闻你喜好研究武器,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徐子凡警惕地陪笑,目光却扫到了城外三百米开外,停滞不前的轒辒车上。 只见三十辆黑漆漆的大车,连同车后面的几千骑兵,全都静止在了原地。 刚才大炮发出的巨响,早把他们的魂儿都吓没了。 呼啸的炮弹划破夜空,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去。 如同流星,砸在了他们的营寨之中。 之后,他们的营寨便升起了冲天的火光。 他们静止不前,正好给了炮兵调整射击角度的时机。 他们俨然成了活靶子。 “炮兵连!压低炮口,瞄准!开炮!” 徐子凡趴在城垛上,亲自下了命令。 炮兵们已然有了更多的打炮经验,他们立刻调整炮口,直接瞄准了城下的敌人。 三百米距离,居高临下。 炮声一响,便是血淋淋的屠杀! 一些轒辒车被滚烫的弹丸直接命中,立刻打出了一个大洞。 飞溅的木屑扎伤了里面的挖城兵。 另一些弹丸,直接砸进了密集的骑兵群里面。 弹丸砸烂了一些骑兵的身躯,又往后直飞过去。 一颗弹丸,顷刻间便要了近十个士兵的命。 骑兵们乱了阵型,不断在雪地上转圈。 他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硬是站在原地受死。 鬼哭狼嚎的声音,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马匹悲鸣的声音……顿时乱响在一起。 降维打击,这是妥妥的降维打击! 徐子凡立在城头,静静地望着血肉横飞的战场。 身后疯狂的叫骂声,欣喜若狂的笑声,让他心寒不已。 分明,有一种愧疚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没错,这些敌人,该打。 他们却又不应该这样死去! 他们确实是乾朝的劲敌。 但他们分明又是华夏大家庭中的一员。 在前身那个世界里,他们不是蒙古人,就是东北人…… 凌冽的寒风吹得火把呼呼作响,又吹向徐子凡的双眼。 他的眼睛被寒风吹得越来越疼,连眼泪都吹了出来,长长的两行,挂在脸上。 大炮呼啸了小半个时辰。 敌人的骑兵死伤过半。 黑夜里,看不清黑漆漆的是人,还是血。 敌人终于撤退了。 许多士兵都挂了彩,狼狈逃窜。 残破的轒辒车,被散乱地丢在阵地上。 无数的尸体躺在雪地上。 连同残破的马匹的躯体一起,盖在了白雪上面。 不等徐子凡下令,炮兵们又调高了射击角度。 炮弹追着敌人飞行,木瓜大的铁丸,不断砸在敌人身上。 懵逼的敌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以为这全是来自神灵的惩罚。 敌人彻底乱了,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有人在逃跑的时候大喊: “快逃啊!这是火神来惩罚我们了!我们杀了乾朝太多的百姓!” 逃兵本就是惊弓之鸟,一听神灵作祟,敌人更是疯了一般逃命。 前线,没有一个统帅去阻止逃兵,因为连他们,都坚决相信这是一场天罚。 炮兵还在不断向敌人的营寨倾泄炮弹。 逃兵还在嘶声哭喊。 更多的士兵开始相信,他们触犯了神灵。 恐怖的气氛弥漫在广大的营地上,越来越多的敌人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中。 数万士兵,丢下手中的武器,没命地向后逃去…… 最后方的将帅与士兵,根本阻止不了逃兵。 兵败如山倒啊! “传令下去,所有的骑兵,出城追击!”柳振岳命令身后的将领,又转向徐子凡说道: “贤侄,你立了天大的功劳!” 徐子凡还想说什么,柳振岳已经带着将领们向城下冲去。 第88章 征北大营 很快,城里的骑兵就集结好了。 柳振岳下令打开了城门,一万骑兵迅速出城去追杀敌人。 金武兴冲冲地请命,要带着鸟铳兵出城,被徐子凡严词拒绝。 正是深夜,月黑风高。 让步兵出城去追击敌人,别说追不上,就是追上了,一千多鸟铳兵能做什么? 更何况,敌人还有几万重骑兵。 在空旷的雪地里作战,重骑兵只要一个冲锋,鸟铳兵就没了。 徐子凡就这点家当,而且,这些士兵是他的火种。 将来扩大部队规模,还需要这些老兵去训练。 骑兵出城后,柳振岳又调集两万多步兵紧随其后出了城。 步兵直扑敌人的营寨,去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 …… 燕州被围了一月多,粮草早已不足。 而户部调拨的粮草,被阻拦在征北大营里面,迟迟运不进来。 虽说支援之路已被徐子凡打通,但征北大营里的那些饭桶,却依旧迟步不进。 失败对于他们,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皇帝派出的征北大将,是亲卫军副指挥使王谟,监军是太监童纶。 王谟是王皇后的亲兄弟,皇亲国戚。 童纶虽是个残缺之人,却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可以说,两人都是关系户。 对他们来说,这次北征,输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保命或者能捞到什么好处。 …… 当夜,征北大营内。 灯火通明,气氛冷森。 得胜归来的游击将军火峰,却被五花大绑,直挺挺跪在议事大帐内。 上首的虎皮大椅上,端坐着王谟和童纶两人。 两侧并立着数十名将领,金盔锦甲,十分耀眼。 王谟手中捧着茶杯,半眯着眼斜视童纶: “监军,此人未经允许,擅自带兵离营,该当何罪?” 童纶以手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冷言冷语道: “抗命不遵,斩。不过……” 他又看了看王谟,凑上来小声说道: “这厮打了胜仗,现又是你我部将,将功抵过,亦未不可。” 王谟放下茶杯,起身沉思。 “只是姓徐的那厮,不来通报,擅自行动,实实可恼得很!”童纶嘴角下弯,一副娘兮兮的样子。 王谟厌恶地望向童纶,说道: “此人虽然狂妄,却已经入了城,如之奈何?而且我听说过此人,善作诗词,名气不小。 最主要的是,此人乃是户部尚书的女婿,亦是镇北将军的侄子。 监军,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王谟当然清楚,童纶把难题抛给他,居心不良。 他自然又要把皮球踢回去。 现在的乾朝,能做官的,都有背景。 都不好惹。 除非是侵害到自己的利益,非闹翻不可。 童纶是个孤家寡人,除了爱财,再无牵挂,得罪人的事他不干谁干? 闻言,童纶也是有点犯难。 他皱了皱眉头,心想,姓徐的这厮不仅背景复杂,又刚刚打破了敌人多日的封锁,肯定是个难办的角色。 可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放过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这次定然要捞他一笔才好…… 心思一定,童纶突然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冷哼一声道: “这厮好大胆,竟敢目不军法!传令下去,明日全军随我入城,定然要这厮说个明白!” 童纶这一举动,让包括王谟在内的所有将领都吃了一惊。 王谟怕死,肯定不会先进燕州城。 万一再被敌人围住,想脱身就难了。 征北大营往后,逃跑非常方便。 各州府派来的乡兵统领,也没几个愿意实心打仗的。 乡兵嘛,战斗力太弱,看个俘虏推推车,还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聚在一起凑个人数捧个人场,壮一壮军威,吓唬吓唬敌人也能做到。 让他们上战场和靖军硬碰硬,那不是驱羊扑虎吗? 这个情况大家都清楚。 所以,十万征北军,愣是在大营中消闲地度过了个把月时间。 除了和敌人对峙过几次外,别无其他行动。 据王谟的参军分析,靖军围城最多三个月,就会出现两个结果。 第一,城破。靖军大举南下。 这时候征北大军肯定无力抵抗,只能逃跑。 第二,靖军围成三月不破,他们必然退兵。到时候又会派出使者,与乾朝谈判。 无非又是赔偿军费,增加岁银这些烂事。 这时候,征北军便可入城。溜达一圈再回去,王谟便会军功在身。 皇帝的赏赐、仕途的升迁,都会接踵而来。 不过,这头脑发热的童纶,突然要入城,却让众将有点始料未及。 他入他的城,却要带上十万大军,这怎么行? 王谟肯定不答应。 “监军,明日本将与你两万步军,押运粮草入城。 大营这边,还需要我坐镇。等过几日,本将自会亲率大军北上,与尔等会合。” 童纶见王谟不愿北上,内心顿时有点慌了。 他上前一步,拉住王谟的衣袖,恳求道: “将军!童某只是监军,并不会带兵啊!明日……” 王谟猛地一拉衣袖,厉声道: “不要再说了,军令如山,明日你与副将先行入城,我整肃大军,不日即可赶到!” 王谟一边说,一边走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火峰跟前,骂道: “看在监军面上,这次饶过你,再有下回,定斩不饶!” 说罢,迈开步子,快速向帐外走去。 气的童纶在后面直跺脚。 按理,监军和将军是不应该分开的。 可现在的乾朝,早已腐烂透了。 什么狗屁规矩,谁最有实力,谁说了算。 王谟仗着是皇后的兄弟,自然看不起宦官出身的童纶。 也不会任由童纶指挥自己。 如果童纶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那自然可以。 可这脑残玩意儿,硬要顶到前线去。 哪怕抗旨,王谟也断然不会跟着他胡闹。 见王谟出了营帐,童纶的脸色涨得通红。 他拱手朝南拜了拜,突然大叫道: “圣上啊!您瞧瞧吧!这样的统帅,安能击败靖军!” 第89章 大炮的制造方法 黎明。 徐子凡和军队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眼看胜利在望,众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很快,鸟铳兵和炮兵都撤了下来。 在城内安营扎寨。 各自休息去了。 燕州城中,一直都在敲锣打鼓,号角争鸣。 人们疯狂地四处奔走,彻夜不眠。 半个世纪了,乾朝终于打了一次大胜仗! …… 第二日正午,徐子凡正躲在营中熟睡,忽然被几个将领粗暴地推醒。 徐子凡愠怒地看着眼前的将领,正要骂出声,却听将领嬉笑道: “徐校尉!天大的喜事!昨夜大军出城,追了敌人二十里地,俘虏敌人两万余众,战马一万五千余匹!” 闻言,徐子凡面色也是微微一惊。 他预料战争一定会胜利,却没想到,战果会如此大。 “不就打了一次胜仗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偏偏来搅扰我的好梦!” 徐子凡冷冷地回了一句,又爬进了被窝。 “哎!大功臣!你咋还想睡?快起来随我等去见柳将军!” 几个将军一把拉起徐子凡,连推带搡,衣服也是边走边穿。 一路嘻嘻哈哈,直奔将军府。 大街上自然比夜间更加热闹,百姓们都喜气洋洋,上街游行。 见了一众将领,人们纷纷磕头作揖,高声唱诺。 更有一些良心商人,在大街边布恩施粥,拥挤得紧。 将军府离北城门不远,众人出了城北的军营,步行没一会,就进了将军府。 偌大的府邸,门可罗雀。 家丁们穿新挂红,迎来送往。 众人入了庭院,早有一个妙龄丫鬟,急忙朝众人招手喊叫: “宋喜将军,李三将军,快点去正堂,老爷有要事安排!” “知道了,王姑娘!” 肥胖的宋喜朝健壮的李三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支开旁边的几个校尉,忽然夹着徐子凡,匆匆来到了假山后面。 徐子凡愣神的功夫,怀里已经被塞了一包鼓鼓的东西。 正要伸手查看是何物件的时候,二人又夹住他。 只见宋喜双眼一眯,笑道: “恭喜徐哥,贺喜徐哥,有了这次伟大的胜利,徐哥的前途定然是稳了!” 李三铁臂一伸,抱拳道: “徐哥的部队实在与众不同,战斗力也着实惊人。实不相瞒,这次徐哥立了大功,真是教我等羡慕不已。 今后出战,徐哥若肯领着我二人,教我们跟着沾点光……我等必然还有厚礼……” 话已说明,徐子凡才把手伸进怀中。 轻轻一摸,便知是银票。 数量不少,但不能拿出来当面清点。 而这二人的需求,不过是想跟着自己打仗,顺点军功而已。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二位要我怎么做?” “徐哥,再有战事,你我并肩一战,便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徐子凡点了点头:“嗯,可以是可以。不过,在战场上,你们得听我的。” 二人顾不得官阶大小,连忙答应。这才急匆匆地向正堂奔去。 他们自己也清楚,像他们这种关系户,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本就是受了荫庇之策才做的官,除了人情世故,哪里懂得怎么打仗? 二人一走,徐子凡急忙掏出怀中的银票查看。 大大小小数十张,一万多两。 他又塞进怀里,这钱能赚,又不亏良心。 随后才走入了正堂。 正堂中,柳振宗居中,十几个将军分开坐在左右。 一见徐子凡进来,未等他行礼,柳振岳急忙朝他招手: “贤侄,快到这里来!” 徐子凡一边向左右的将领拱手,一边走到柳振岳跟前。 又要拜身行礼,柳振岳却拉着他,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贤侄,昨夜我军大胜而归,全仰仗了贤侄的大炮发威。 贤侄既然做得出此物,何不将制造方法告知为父,为父吩咐军器所,大力推广制造。” 徐子凡内心一震,这是什么叔父?一点好处没给,一上来就要大炮的制造方法。 也不知道这里人多嘴杂,万一泄露出去,被靖国也仿造了出来,那还玩个屁。 想到此,徐子凡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解释道: “叔父,不是贤侄不肯说,只是这大炮的制作过程,极其繁琐。 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便会造成炮毁人亡的结果。” 左右的将领面面相觑,小声嘀咕起来。 柳振岳扫了众人一眼,叹息道: “看来此物得来实属不易啊!现在只有十门大炮,只能守护燕州门户之地。 攻打燕北失地,数量远远不够,如之奈何?” 徐子凡又连忙起身说道: “叔父,待退了靖军,侄儿回到定县,势必细心督造。” 众将又是一片议论之声,更是有一些将领摇头晃脑,故作长吁短叹之态。 仿佛,他们都十分关心国家战事一般。 柳振岳自然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各存私心,哪有真心实意地为乾朝着想的。 “既是如此,待退敌之后,为父禀过圣上,论功行赏。 推荐贤侄做个河州知州,依旧督辖定县,贤侄也好为国分忧。” “如此,侄儿先行谢过叔父。” 徐子凡正要行礼,忽听外面有人禀道: “将军!童监军押着粮草,率军入城了!” 第90章 一个不留! 南城。 城门大开。 锣鼓喧天。 监军童纶骑着大马,在亲兵的簇拥中,领着两万步军进入了燕州城。 大街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柳振岳领着众将,前来迎接。 大军沿街缓行,浩浩荡荡,延绵十数里。 一个时辰后,镇北将军府。 议事大厅内。 众将欢聚一堂,喜不自禁。 监军童纶也一改往日的苦瓜面孔,和众将相谈甚欢。 自然,游击将军火峰率领骑兵攻打靖军一事,成了他和王谟的功劳。 柳振岳早已知道缘由,却也笑呵呵地恭维道: “监军这次派兵奇袭敌军,一举瓦解了敌人对燕州的包围,当得首功!” 童纶本以为柳振岳会和他争抢功劳,没想到他如此抬举自己。 当即喜笑颜开,回敬道: “哎呀将军,说起这件功劳,多亏了令侄牵制敌人,要不然,安得能破敌军呢?” 童纶若得了功劳,皇帝那儿的赏赐定然不少。 见柳振岳把功劳推给自己,他早已忘了徐子凡擅自行动这事儿。 众将互相奉承,一团和气,气氛相当热烈。 徐子凡坐在冷板凳上,越想越不对劲儿。 难怪乾朝每逢战争,皆不能胜。 就现在这种情况,底下那些将领,谁愿意用命? 打赢了,是别人的功劳,打输了,又是自己的错。 更让徐子凡心寒的是,看起来,叔父柳振岳和这些将领一样,都是一类货色。 众人相互吹捧了一会,有军汉上报,开席了。 大家又围坐在一起,杯盏交错,一顿胡吃海喝。 席间,主角当然不是徐子凡。 大席一直吃到太阳落山,众人才摇摇晃晃地各自回去。 徐子凡心想,果然一个个都是饭桶,能吃又能喝。 徐子凡将要离去的时候,宋喜和李三又拉住他,非要跟徐子凡称兄道弟。 无奈,徐子凡又陪二人喝了两碗水酒。 二人这才满意地离开。 徐子凡刚要起身,又被一个妙龄少女给叫住了。 他知道,那是将军府的王姑娘。 “徐大人,柳将军在后堂等你,快随我去。” 徐子凡有点头晕,但脱不开身。 只好跟着王姑娘进了后堂。 偌大的后堂之中只燃着一支蜡烛,光线并不明亮。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柳振岳一个人,坐在圆桌旁喝茶。 徐子凡进了房,王姑娘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贤侄,你过来坐。” 徐子凡坐到柳振岳身旁,心中漠然。 只听柳振岳长叹一声,喃喃道: “贤侄,今日你也看到了,这群酒囊饭袋,怎能迎击靖军? 你也莫怪为父,这些人不得不对付啊!” “叔父,你这是……”徐子凡心中渐渐明朗。 柳振岳起身,拱着手,面向南方说道: “圣上受小人蒙蔽,汝父之事,前车可鉴啊! 这些将领,个个都背景深厚。别看燕州现在有几十万军马,为父调得动的,却只有区区几万。” “这……”徐子凡心中又一黑。 “这次多亏了你和火峰,才得以打退敌军。不过,今日我已将军功皆分给了诸将。 贤侄,你切莫怪我这么做。现在的时局,你最好不要露头,以免成了众矢之的。 更何况,敌人只是败退,并没有被消灭。过不了几天,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徐子凡内心一热,他是由衷地感谢柳振岳。 这样太好了,他又可以安静地回到定县,猥琐发育了。 “贤侄,虽说大半功劳被人分了去,这样却可以堵上小人之口。没人从中挑拨,你的一份功劳便安稳了。 今日说起大炮之事,实则也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以免他们今后又来搅扰你。 不过,为父举荐你做河州知州,你是真有此意还是……” 徐子凡双眼闪烁,欣喜道: “河州离定县有多远?这知州……能督多少军士?” 柳振岳按了按徐子凡的手臂,微笑道: “河州亦是军事重镇,军马总数不下六万。北邻燕州,西南靠近潼关。 且在定县的西北,路程不足百里。 下辖定县、济县、侯县、夏县、运城县、韩城县、乡宁县、稷山县、临朐县、闻喜县。 十县一州,属于京城在西北的最后一道屏障。 定县东北一百多里,就是京城。贤侄,行军打仗,怎能不知地域? 今番回去,你带着为父精心绘制的地图,务必好好研习。” 说罢,从身后的书架上取过一卷卷轴,递到徐子凡手中。 徐子凡结果卷轴,连忙谢过。又十分恳切地说道: “叔父,如今咱柳家基业都在定县,定县知县的人选……不宜外人担任。侄儿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 “定县主簿吕光,此人不仅博学,心术也正。” 柳振岳抚着胡须,似有所思。又认真地看向徐子凡。 少顷,轻声说道:“贤侄知人善用,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叔父这么说,吕主簿之事……” “此事一点不难。只要彻底打败了靖军,万事无忧,皆大欢喜!” 徐子凡暗暗庆幸,诸事都在向预期的方向发展。 只要能在河州经营几年,猥琐发育,大事可成…… 见徐子凡还在犹豫,柳振岳忽地拍了他一下,喜道: “贤侄建了不世之功,莫说区区一个知县,就是三个五个,也一点儿不多。” “真的?”这一番话,着实亮瞎了徐子凡的双眼。 “诈你做甚?你要还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报于我,为父与你运作。” 徐子凡又惊又喜,连忙行了一个大礼下去。 二人秉烛夜谈,直到子时。 徐子凡才起身离去。 回到营房,内心虽然充满欢喜,却始终有一丝遗憾挂在心上。 他没有更多合适的人选,去各地做知县。 躺在床上后,他不禁兀自叹道: “回到河州后,定要把十个知县尽数考察一番。那些糜烂的官员,一个不留!” 第91章 出兵飞鹰岭 第二天,无事,诸军修整。 第三天,无事,大醉而归。 第四天,无事,大雪。 北城营房内,火盆正旺。 上午,营房来了两位熟人。 胖子宋喜和壮汉李三。 徐子凡与二位将军攀谈甚欢。 这才得知,宋喜是安喜侯,带领的是安喜军,步兵总是一万。 其父宋国公,时任御史大夫。 李三是平阳侯,带领着平阳军,也是步军一万。 其父李国公,年事已高,早已归养。 二人都是妥妥的关系户。 三人围在火盆前,一边饮酒,一边讨论当下的局势。 二人已然得知徐子凡是赘婿,但他们的脸色却看不出一丝鄙夷。 二人有求于人,自然不会把心思挂在脸上。 喝了一会酒,宋喜情绪高涨,便一个劲地劝徐子凡出兵,去攻打靠近燕州的邢州。 邢州在燕州以北,距离不足百里。 比起燕州城,要小得多。 且是平原城市,也容易攻打。 但进攻部队要在平原作战,极容易遭受敌人骑兵的围攻。 徐子凡才不会傻到去听两个纨绔的劝言。 三人争论了一会,徐子凡忽然想起了那支被击败的敌军。 最后只剩不到一千轻骑兵,逃去了哪里? 不由得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只见宋喜目不转睛地望向徐子凡,一本正经道: “徐哥,此去向西二十里,有一座极其险要的飞鹰岭。 飞鹰岭上只有一条小路,可容一辆推车通行。小路一边挨着千尺绝壁,另一边临着万丈深渊。 那边住着一伙土匪,专门干些劫道的买卖。后来……” 宋喜说得口干,端起酒碗又是一阵猛灌。 他喝酒的时候,李三接过话茬说道: “徐哥,那伙强盗可不是寻常人。官府出兵征缴,竟杀得官兵四处逃窜,追了好几里地。 这次定然是收了靖国的卖路钱,才放敌人过来的。 这群天杀的汉奸!” “汉奸?”徐子凡略一沉思,现在的华夏并未一统。站在历史的角度上,这些“汉奸”也是当之无愧的。 “这飞鹰岭,一共有多少匪众?”徐子凡问道。 宋喜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抢答道: “撑死不过一千人。” 徐子凡冷笑道: “二位将军,可愿随我去剿匪?” “剿匪?”二人同时反问了一句,神情犹豫: “剿匪这种小事,何需我等出马?更何况,飞鹰岭与别处不同,地势太险了。 几月前,柳将军就派兵去剿过一次。结果,部队还没开到山脚下,就被山上砸下来的石头伤了许多士兵。 再后来,居然从山上冲下来一队骑兵,反而杀得步兵四处逃散。” 二人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大: “那地方,根本没有油水,全是硬骨头。即便打下来,一窝土匪而已,能有多少军功?” “吃力不讨好,去了也白去!” 听二人说罢,徐子凡顿时心生厌恶。 这些废物,全都是来捞好处的,没利益的事情压根就不想干。 飞鹰岭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怎能控制在别人手中? “二位既然不肯跟我去剿匪,那兄弟也没辙。” 徐子凡起身出了营房,一边通知亲兵去向柳振岳请命,一边集合兵力。 他的部队不到两千人,且都是步兵,因此十分担心敌人骑兵的偷袭。 见徐子凡执意要去攻打飞鹰岭,宋喜和李三十分无奈。 他们本来是不想去剿匪的,但害怕这次不跟徐子凡去,以后人家也不会再带着他们建功立业。 “好吧!徐哥,你执意要去,我二人率兵相助与你。只是以后攻打靖军,可不要忘了我二人。” 徐子凡微笑点头:“这个自然,我们一起出征,功劳自然是我们三个人的。” 二人这才嬉笑着,骑马向各自营房奔去。 徐子凡请命剿匪,柳振岳即刻批准了。 他知道飞鹰岭十分重要,但苦于没有办法攻克。 后来飞鹰岭和靖军勾结在了一起,这让柳振岳彻底绝望,也最终放弃了攻打飞鹰岭的想法。 现在靖军穿过飞鹰岭的轻骑兵被打败,徐子凡又主动请命,正遂了他的心愿。 正午时分,徐子凡带着二营和三营,以及三门大炮,出了南城门。 飞鹰岭这个小缺口,必须堵上。 跟随他出征的,除了宋喜和李三的两万步兵,还有柳振岳征调的数千民夫。 这些民夫赶着马车押运粮草,跟随在大军的最后面。 部队出城走了十里地,就有斥候来报。 上回击败的靖国轻骑兵,果然出现在了飞鹰岭。 徐子凡的军队一出燕州城,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徐子凡也明白了个大概,城中肯定有细作。 但消息传得这么快,一定是飞鸽传书。 徐子凡担心遭到骑兵的突袭,所以派出了更多的斥候,不断传递消息。 然而,大军一直行进到飞鹰岭山下,敌人的骑兵却一直躲在寨中,毫无动静。 直到天黑下来,大雪停住。 敌人依旧躲在陡峭的山坡上。 他们的营寨建在半山腰。上山的路,早已被拒马堵得死死的。 夜里,山上火光闪闪。 徐子凡亲自带着炮兵,把大炮架在了山下二三百米的地方。 大炮后面,是整齐的线列步兵。 前面,拉了整整三道铁丝网。 他知道,敌人躲在山上,几乎没有退路。 一旦打急了,他们的骑兵疯狂冲锋起来,会造成重大伤亡。 所以,除了三道铁丝网,他还把两百名精锐长枪兵,也布置在了阵地前面。 而宋喜和李三那两个饭桶,被他远远地安排在了阵地后方。 他担心敌人一旦下山冲锋,那些饭桶会没命地逃跑。 这样一来,会影响自己军队的士气。 二人的军阶虽然比徐子凡高得多,但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 一听徐子凡让他们远远留在后方,二人立即答应了下来。 一切就绪,徐子凡骑马站在炮兵后面,大喊道: “炮兵连,瞄准山上的火点,开炮!” 第92章 三大军纪,八条注意 轰轰轰…… 炮兵开始打炮。 滚烫的炮弹呼啸着,划过夜空,砸在半山腰。 一片片积雪被震落下来。 敌人的营地里,一些火点被雪花盖灭。 惊雷一般的炮声,让躲在阵地后面的宋喜与李三,震颤不已。 他们跨上战马,做好了随时逃命的准备。 他们带来的步兵,全都茫然地伫立在寒风中。 每个士兵的身体,都如同摇曳的枣树,抖动不止。 其实,在炮兵打炮前,这些士兵的身体,早已不由自主地在抖动。 此时的大乾朝还没有棉花这种植物。 这些士兵虽然穿着双层的粗布军服,但夹层里面塞的,根本不是花絮和织物,而是打碎了的麦草! 大冷的天,浑身就这么一件御寒粗衣。 别说和靖军打仗,光“冬天”这个敌人都够他们受得了。 因此,几乎一半以上的士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这些几乎麻木了的士兵,对巨大的响声,反而没有多少恐惧。 炮声发出巨响,震颤着地面。 徐子凡骑术一般,胯下这匹大马竟不受控制地左右乱窜。 他索性翻身下马,把马匹和指挥权重新交到了萧白手中。 萧白一上马,那马儿果然乖了不少。 徐子凡在积雪中缓慢地向前走去,一直经过炮兵身旁,站在了第一道铁丝网跟前。 他极目远眺,想看清炮弹的着落点。 这片山坡,倾斜角有四十度。 山腰处,有一块一块的大梯田。 敌人的营寨就建在梯田里。 上山的路有两条。 一条正对着围山的部队,是大路,宽约两丈。 当然,路中间被拒马封堵得死死的。 另一条路从山坡右面斜了下去,是蜿蜒小路。 仅能容下一匹战马通行。 那么窄的小路,几千敌人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在临山而过的小路右边,是一条深深的山沟。 山沟一直延伸下来,中间就是临河。 谁会在如此险要的地方,开凿出这样一条小路? 徐子凡疑惑。 或许,在靖国和乾朝上百年的封锁对抗中,两边的百姓偷偷开凿了小路吧。 任何战争,都是统治阶级之间的龌龊事,最后让老百姓承受苦果。 历史上那么多战争,还从未听过哪一场战争,是为了百姓而发动的。 尽管那些恶心的政治家,总是喊出了各种各样的口号。 什么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子孙后代……还不是为了他们一小撮吊毛的利益? 那次战争,死的最多的,不是最底层的人? 唉…… 徐子凡发出长长的叹息。 敌人的营寨太分散了。 山坡上又建了很多厚实的夯土墙。 冻得硬邦邦的。 炮弹打在上面,如同一颗黑豆镶嵌在了大白馒头上。 纹丝未动。 这特么什么时候是个头? 除了浪费弹药外,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徐子凡又踢着积雪向后走。 那积雪,足有一两尺深。 徐子凡脚上穿的长筒皮马靴,完全没入在了雪里。 他走到大炮旁边,示意停止射击。 一只手按在炮车的大轮子上,一只手脱下了靴子。 大雪从靴子的边沿灌了进去,双脚十分湿滑。 他倒提着靴子,用力抖动,把里面的雪粒都抖落了出来。 然后坐在炮车架子上,重新穿上了靴子。 萧白纵马慢跑了过来,马嘴和人口中都喷出了长长的白气。 “徐哥,为何停止打炮?” 徐子凡小心地踏在雪上,生怕雪花再灌进靴子。 他朝身后的营帐走去。 “别打了,节省弹药。待明日看得清楚了再打。” 萧白把手搭上眉头,朝山上张望了一会。 毫无动静。 什么也看不清楚,料想敌人都躲在夯土后面。 他下令炮兵收兵,拉着大炮向后撤。 后面排队挨冻的鸟铳兵,已经站了半个时辰。 “二营长!” “二营长!” 萧白喊了几声,焦洪才从左侧的鸟铳兵里面,蹒跚着步子艰难地跑了过来。 “到!”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没错,这军礼,都是徐子凡教给他们的。 他们的编制,训练方法,军礼,甚至对话方式,都是徐子凡模仿前世军队的模样,教给他们的。 除了人数和穿着方面有明显不同外,其他地方几乎和前世军队一模一样。 “二营长,派一个连,加强警戒!” “是,萧团长!” 焦洪一个向左转,齐步跑了过去,大喊: “一连,出列!立刻抵达铁丝网,士兵间距十米,死死盯住敌人,严密监视! 二连,一个时辰后替换一连! 三连,两个时辰后替换二连!” 三个连长得令,迅速出列,各自带着士兵行动去了。 三营的士兵没有接到站岗的任务,一个个都欣喜地向后面的营帐走去。 三营长吴林逮住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调皮士兵,连他的连长、排长、班长,都揪在了大营前的空地上。 一通严厉地训斥。 小兵悄悄地抹着眼泪。 吴林不断厉喝道:“就这软怂样子!还来当兵?知道这是什么部队吗? 背嵬军!也不看看自己,要不是徐大人收留你,你娃早饿死了! 简直跟泼皮一般无二!这兵还能不能当?” “能!”小兵应了一声,这小兵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三大军纪,八条注意’。一百遍,背完才准回营,开始!” 吴林背着手,转身走向营帐。 雪地上响起了四个人的背诵声: “三大军纪: 一切听令行事;不拿百姓一粟;一切缴获归公。 八条注意: 说话和气,买卖公平……” …… 徐子凡坐在营帐内,听见外面的训斥声,心中暗暗叫绝。 太像那么回事了,吴林训斥士兵的音调,简直跟自己前世刚上大学的时候,教官训斥自己时一样。 他突然心血来潮,起身掀起帘子,十分欣赏地对吴林叫道: “吴营长,过来!” 第93章 直把杭州作汴州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徐子凡对身边这些部将,越来越了解。 吴林治军严谨,深谋远虑,可谓文武双全。 而且还做过军师。 最主要的是,他和焦洪对徐子凡的忠诚,甚至达到了信仰的高度。 这二人也深得徐子凡信任。 焦洪,虽然也知道一些兵法,骑术与武艺也都很超群,唯一的不足就是莽撞。 很容易被激怒而逞匹夫之勇。 而萧白和金武,虽然各方面也都很优秀,但他们有几次不执行徐子凡的命令,让他很是失望。 徐子凡的内心深处,早已画了一个圈子。 谁能真正帮他,实现伟大计划,他十分清楚。 这一夜,他把吴林招到了他的营帐,正好商量一下将来的发展。 厚实的牛皮大帐内,青石掺着泥土垒成的火堆中,燃着干巴巴的马粪。 火焰不高,微红色。 火堆边上,架着一个铜壶,里面热着鲜马奶。 马奶冒着一阵阵白气,四散开来。 香味浓郁。 火堆四周,摆放着一圈马鞍。 “坐。”徐子凡指了指马鞍,自己先坐在了马鞍上。 吴林行了个军礼,一伸腿,坐了下去。 徐子凡从身后的案桌上抓起了两只木碗,递给吴林。 吴林接过木碗,从铜壶里面倒了两碗马奶。 第一碗先递给了徐子凡。 “少主,有什么吩咐?” 徐子凡微微一笑,木碗端到嘴边,嗅了嗅,说道: “吴营长,今年有四旬了吧?” “回少主,翻过年已经四十有一了。”吴林呷了一口马奶。 “嗯,吴营长,你想过没?打败靖军后,朝廷会如何安顿我们?” 吴林皱眉,盯着火堆半晌不语。 徐子凡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火堆里面的马粪,已经燃烧殆尽。 他用木铲铲起几块马粪,丢进了火堆中。 一阵滋滋的脆响过后,火焰又稳定地升了起来。 “吴营长,不要犹豫,但说无妨。” 徐子凡已经看出了吴林的担忧。 “少主,定县太小,又靠近京城……要发展,不是个好地方。” 吴林一口喝干了马奶,不断翻转把玩着木碗。 “河州知州,你觉得如何?”徐子凡把柳振岳允诺他的地方说了出来。 “河州?这地方靠近西北,夹在燕州和延州之间,虽说是京城的第二道防线…… 但是,要发展军事力量,断然不及燕州和延州方便。” “可是,燕州已经有柳家军镇守,延州不是折家军的防区吗? 再往东,是定州府,依然有重兵把守……” 徐子凡忽然记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放下手中的木碗,回身从床铺下面掏出了一幅卷轴。 这是柳振岳交给他的布防图,连日来事多,他还没顾上看。 他把卷轴在案桌上铺开,吴林急忙凑了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乾朝布防图。 在乾朝,这玩意非常稀罕。 在定县的许多日子里,徐子凡从未见到过完整的乾朝地图。 吴林惊讶地望着地图,刚要开口,却被徐子凡制止了。 因为,徐子凡也震惊了。 这幅地图,基本呈现了乾朝的大致地形与重要城市。 也有两条大河,蜿蜒曲折。 和前世地形差别不是很大。 从地图上看,现在所处的燕州,大致是前世的太原! 而燕州附近的燕山,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太行山了。 不过,在前世,太行山被太原分开了。 太原以西是西山。 而在这张地图上,燕州东西的山脉,都被叫做燕山。 燕山最东边,是定州府。 定州府再往东,全是密林与湖泽。 从这幅地图上看,定州横在了靖军从东边南下的咽喉上。 而燕州拦在了靖军从中路南下的通道上。 再往西北,是延州,粗略判断,也就是延安的位置。 而延州正是乾朝与沙陀国的第一道防线。 沙陀国…… 这不就是西夏吗…… 但从地图上看,这个占据大西北的沙陀国可不好惹。 它的版图极大,比历史上的西夏大了不止十倍! 几乎可以和乾朝、靖国平分秋色。 再往正西看去,长安城的西边,是战略要地渭州府。 渭州府在甘肃境内,大致就是平凉这一片地区。 再往西南,是山川、密林、湖泊、沼泽……全是烟瘴之地。 地图上粗略地写着“坤夷”二字。 这些地区没有标注任何地名,一片朦胧。 吐蕃国呢? 徐子凡一脸懵。 难道战斗力弱鸡的吐蕃……都不配标注上大乾的地图了吗? 是啊,这时候的吐蕃正在打内战,不足为虑。 嗯,应该就是这样。 而乾朝的最西南,是小理与小越两个国家。 唉,这地图整的,明明是大理和大越好嘛? 大乾人这么骄傲的么? 这些地区,倒也有一些布防城镇,徐子凡并未细看。 最后往地图中间一看。 “我艹!”徐子凡惊呼出声。 京城在太原的南边,在地图上一对比,大致就是洛阳的位置! 不过,这洛阳,比前世的洛阳要更加靠北。 燕州一破,靖军长驱南下,不出半月,大军就可以兵临城下。 而这个“洛阳”的西南不远,就是徐子凡的根据地“定县”。 柳振岳还专门在定县的位置,用朱砂点上了红色。 这是他的老家,生他养他的地方,果然感情不一般。 徐子凡急忙寻找河州。 河州果然在定县的西北方向。 从地图上看,比京城远不了多少。 再看别的地方,也有许多地名与前世完全不同。 也有一些山脉与河流,前世压根不曾听闻。 或许,被历史的长河淹没了吧! 徐子凡越看越激动,口中不断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后世那些城市名字。 全然忘了站在一旁,惊得一愣一愣的吴林。 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发现了站在身侧的吴林。 他急忙收拾情绪,重新进入了“角色”。 徐子凡微微颔首,用右手食指指着燕州问道: “吴营长,本官预料不错的话,这燕州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没错,此地原名曲阳,属河北路太原府管辖。” “为何又叫作‘燕州’了?”徐子凡又问。 “回少主,燕州是我朝遗失在北方的重要城池,亦是我朝抵御北敌的门户重镇。此地已然丢失近百年了……” 吴林黯然神伤,不禁垂下头来。 “既然有个燕州,为何却把太原叫做燕州?这是何故?” “唉,太原府乃是兵家要地,地位不亚于燕州!偏偏有许多酸儒文人,硬生生把太原府改成了‘燕州府’,以示纪念!” “……” “许多腐儒更是着书立说,歌功颂德,直把个太原当作了燕州!” 徐子凡懵懂间想起了前世的一首名诗,却一时记不清。 “那真正的燕州在哪儿?” 吴林用手一指地图的东北: “呐——这么大的两个字呢!” 徐子凡沿着他的手指细看,在前世的首都附近,两个字清晰地标在地图上——“幽州”。 “艹,你诓我不识字?这是幽州!”徐子凡习惯性扬起手去打吴林,却忽然又收了回来。 这四十来岁的吴林,分明就是个“大叔”。 他一个文明青年,怎么能打他叔呢。 “少主啊!幽州靠临燕山,也叫燕州。” “燕山?那这儿的燕山……也是山寨的?”徐子凡更加愕然。 “甚么?”吴林又听不懂徐子凡说话了。 徐子凡又趴在案桌上仔细寻找,果然又在地图上找到了两个甘州。 一个在河西走廊深处,早已被沙陀国占领。 另一个,却在长安以东,定县西南,分明是“渭南”。 这群腐儒误国啊,改改城镇名字也就算了,却硬生生把太行山也改成了燕山! 这怎么忍受得了? “真特么的,直把杭州作汴州!” 第94章 哗变 乾朝已经烂透了。 自上而下,皆不思进取。 甚至把许多地名,都改成了原来的名字。 一个个躲在微缩版的“大乾朝”里,做着白日梦。 经过和吴林的秉烛夜谈,徐子凡最终决定了发展根据地。 河州。 河州地域广大,整体上在京城的西边。 不利因素是太靠近京城,萎缩发育的消息容易泄露。 但有利因素,也是太靠近京城…… 原来的小根据地定县,只是河州靠南端的一座小县。 此县更加临近京城,除了酒厂和矿场外,他决定不再创建其他项目。 甚至,他要把军事基地迁出定县。 迁到更远的,河州以西的大山里面。 军事,是他赖以发展的保障。 必须慎之又慎! 河州和燕州都属于河北路。 这乾朝的治理,分为路、州、县。 这个和后世的省、市、县差求不多。 然而乾朝的各级长官,权利却是大的离谱。 比如河北路的最高长官,叫安抚使。 兼管河北路的一切军务、政务等方方面面。 这和后世的宋朝有点类似,却有着质的不同。 宋朝的安抚使受到各方面的掣肘与制约,而乾朝的不一样。 对于徐子凡来说,选择河州进行发展的另一个重要因素,那便是,河北路的安抚使就是镇北将军柳振岳。 他的叔父,至少不会在萎缩发育的过程中,给他使绊子。 当然,在他与吴林交谈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告诉吴林,他萎缩发育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这些古人都很难对付,谁知道他们心里会不会有什么弯弯。 所以,即便徐子凡很信任吴林,但他还是保留了许多想法。 话要说得漂亮,高端大气上档次才有好处、才妙不可言。 建功立业,为了乾朝,为了圣上的隆恩…… 精忠报国,收复失地,把靖国赶出中原…… 陛下英明,知人善用,下官定当鞠躬尽瘁,以死以报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番发了神经的告白,把徐子凡眼泪都整出来了。 可吴林这个家伙,愣是个铁石心肠。 他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少主,别演了,又没人看……” 吴林终于说话了,他瞪着跪在地上朝南而拜的徐子凡,实在憋不住了。 太恶心了,吴林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吴林是做过军师的人,聪明着呢! 这么好的演员,应该到京城去演,哪儿有大舞台。 徐子凡当即起身,不装了。 “吴营长,你别怪我,我也是即兴演习演习。这仗打胜了,陛下他老人家要是接见我,我得适应环境不是?” 吴林直接哑然:“:(” 徐子凡明白吴林,吴林也明白徐子凡。 不说,都不说,心知肚明。 这事连天都不知道。 这样才能成大事! 纵观历史上,多少计划行事不密,最后事败,血流成河。 …… 外面的部队第二次换岗的时候,徐子凡才送走了吴林。 他掀开厚厚的羊皮帘子,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 在夜里,甚至连十米远的地方也看不见。 他后背一凉,如果这时候敌人来偷袭,那不是要凉凉? 浑身的疲倦顿时一扫而光。 他穿过密集的营帐,奔向阵地前方。 只见前面站岗的士兵,有几个已经跨过了铁丝网,手里提着羊皮灯笼。 在铁丝网的外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巡逻。 这个安排好! 徐子凡暗暗赞赏。 他问一个站岗的士兵,这是谁安排的。 士兵说是三连长马浚。 徐子凡记得这个名字,祖籍是伏羌县。 后来从军,跟着部队四处作战,最后兵败流落到了定县。 作战异常勇猛,也累有军功。 但军功都被关系户们冒领去了,到后来只能在定县做了个乡兵。 金武发现其才能,才升他做了连长。 此人亦可堪大用,徐子凡沉思着回到了营帐。 躺下的时候,他又回忆起前世的那些发明来。 伴着雪落的声音,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建造了美丽的王国。 世界一片祥和。 人民丰衣足食,欢歌载舞。 蒸汽机的呼啸,改变了历史的车轮。 炸药、工厂、轮船、汽车…… 而他站在最高处,身边美女如云,子女成群。 正在淫笑的时候,一片低沉的呼声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 虽有些不舍,但他还是迅速跳了起来。 战场前线,容不得迟疑。 他迅疾冲出大帐。 东边的天边一片暗白,天还没亮。 东山的敌人营地,在稀碎的雪花里面,一片沉寂。 除了稀疏的几个火点外,什么都看不清。 站岗的士兵在跺脚,搓手,长长的一行。 声音并不是从阵地前面传来的,徐子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声音来自营地的后方。 敌人不可能飞过去打安喜军和平阳军吧? 徐子凡绝不相信。 但纷乱的吵嚷声,分明来自他们的驻地。 天还没亮,难道安喜军和平阳军已经在出操? 但这早操的喊声,也太有点怪异了。 徐子凡即刻命令一个士兵去调查此事。 他又进了大帐,早有值岗的士兵在火堆中填满了马粪。 自己重新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之中,望着腾起的火焰,双眼朦胧。 天将亮的时候,雪小了许多。 却吹起了西风。 寒风凛凛。 大帐上的落雪都被刮了下来,沙沙作声。 厚实的牛皮帐顶,也被吹得轻轻晃动。 徐子凡缩在填充着蚕丝的被窝中,依旧觉得浑身冰凉。 他索性起了床,拿起案桌上的双节棍,在大帐之中耍了起来。 前几日一直在应付燕州城那帮酒囊饭袋,天天陪他们喝酒狂欢。 一喝喝到后半夜,导致他头晕乎乎的,第二天早上起不来。 已经有段时间没练了。 身体是发育的本钱,可不能再糟蹋自己了。 的操练起来。 伴随着刺耳的呼呼风声,徐子凡在帐中吼吼哈嘿一通练。 直到浑身冒汗。 刚要放下双节棍再去睡个回笼觉,外面却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 “大、大人!大事不好,安喜军哗变了!” 第95章 冻死人了 哗变?! 徐子凡大吃一惊,那还有心情睡觉。 他迅速把双节棍插进腰间,披上披风。 随手抓起装着步枪的牛皮套子,冲出了大帐。 “号兵!快吹紧急集合号!” 传递命令的号手班,住在徐子凡大帐的旁边帐篷里面。 号兵班有十几个人,使用唢呐传递命令。 这些号兵也算是徐子凡创建的特殊兵种之一。 像这样的兵种还有很多,随着战事的发展,将会一一登场。 两个身着鲜红军衣的号兵,迅速出现在徐子凡的身侧。 二人仰起脖子,双手灵巧地抓起唢呐,塞进了嘴中。 迎着碎雪,顶着西风,对着泛白的天空,指尖轻抬。 深吸一气,两腮突然鼓得更蛤蟆一样: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后世那经典的起床军号,嘹亮地回荡在苍茫大地上。 不用猜,这调儿也是徐子凡用鼻子哼的方式教给他们的。 传统唢呐尖锐的声音,比起后世那些舶来品的小号,简直不是碾压,而是暴打。 唢呐的声音远胜于小号。 只不过,操作起来比小号复杂得多。 不过这时候的乾朝,也还没有小号。 古代战争节奏慢,用唢呐发令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而且闲时,号兵班还可以转换成唢呐班。 遇着大喜大悲之事,唢呐皆可以吹唱一番。 配合着鼓声与锣声,送走迎来,对提升全军的士气很有作用。 号声不断响起,吹了几遍,大军全都集合在了阵地前面。 萧白站在两个营长前面,大喊道: “报告大人!二营三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徐子凡甩开披风,一手握枪,一手叉腰高喊道: “二营与炮兵,向前布防,严密监视敌人!” “三营长!全营向后布防,带上铁丝网,严密监视哗变的安喜军!” “诸军听令,一旦有人不听劝告,擅自接近我方营地,立即击杀!” “是!” “是!” 两个营长带着士兵匆匆布防,萧白骑马来回奔波,监督布防的情况。 很快,士兵喊着整齐的口号,奔赴到各自的阵地上。 徐子凡身后,一个光头侍卫长带着七八个侍卫,拉着几匹马走了过来。 “和尚,今天务必十分仔细,尤其要提防冷箭!”徐子凡很注重自身的安全,那没的说。 “是,大人!”光头侍卫一拱手,屁股往上一抬,竟然不踩马镫就跳上了马背。 这身手,比萧白还麻利。 以前在定县的时候,徐子凡并没有成立侍卫队。 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这乾朝,几乎人人都是战五渣,没人是他的对手。 说起这和尚,原本是三营的一名连长。 他的经历,本身就是故事,后文自会提及。 进入燕州城之后,吴林特意抽调了一些身手矫健的士兵,成立了一个数十人的侍卫队。 专门用来保护徐子凡的安全。 燕州是什么地方?谁知道有多少细作、刺客? 不怕正面刚,就怕打冷枪。 徐子凡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这才有了现在的侍卫队。 徐子凡旋即也上了马,其他侍卫也纷纷跨上马,紧紧贴在他的身侧。 徐子凡先到临敌的前线视察了一遍,朦胧之中,敌人的营地依旧看不太清。 除了呼号的西风,一切平静。 他又打马向营地后方跑去。 穿过密集的己方营帐,来到了临近安喜军的后方。 三营的士兵还在雪地上布控铁丝网。 一盘一盘沉重的大铁丝,被抬下了马车。 士兵们小心又艰难的,拉着铁丝的两头,向防线两侧行进。 这些带着小铁钩的铁丝网,早被冻得十分坚硬。 好在士兵都在手上缠了厚厚的麻布,这才没有被扎伤。 半个时辰后,一车的铁丝网都被布置在了雪地上。 铁丝网一圈圈环绕开来,把己方营地彻底围了起来。 其实,安喜军哗变,徐子凡本应该去救援。 但他的部队人数太少了,只有一千余人。 面对十倍于己的乱军,力不从心。 而且现在天空阴沉沉的,又飘着雪花,根本摸不清安喜军的情况。 万一乱军失控,冲入己方营地抢掠,那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背嵬军很肥,别说粮草军械,银子也有不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徐子凡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他现在越来越精了。 和古人打了这么久交道,彻底刷新了他的三观。 刁钻,残忍,狡猾,这是徐子凡对许多古人的定义。 士兵们严阵以待。 他们手中的鸟铳中,已然装填了近战用的散弹。 前方的营地上,黑压压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圈。 他们高声吵嚷,辱骂。 而人群外面的雪地里,似乎躺着堆积如山的尸体。 士兵们举着手中的长矛,一遍又一遍地呐喊: “杀死他!杀死他!”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渐渐亮起来了。 徐子凡终于看清楚了。 两百米开外,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全都赤裸着身体。 瘦弱的躯体,被紧紧堆放在一起,如同码在一起的柴火。 这样的尸体堆,有很多座。 遍布在安喜军的营地四周。 三营的士兵也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萧白骑在马上,手中紧紧抓着缰绳,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徐子凡并不了解安喜军的情况,他只好向身旁的萧白询问: “萧团长,看起来,这并不像是哗变。” 萧白叹了口气,口中喷着白色的气雾说道: “徐哥,昨夜温度骤降,应该冻死了许多人。 咱们军中,也有人被冻伤了。” 徐子凡看了看前面整齐列队的士兵,疑惑道: “这怎么会?背嵬军的装备,我可是没少花钱。你去问问行军主簿,早在出发前,我就交给了他一万两银子,专门购置冬装的。” 萧白转头,十分景仰的望着徐子凡说道: “徐哥有先之明,真教末将佩服。然而昨夜站岗的士兵,双脚一直埋在雪里,还是冻伤了一些。 不过并不严重,回头用花椒热水洗一洗,便不妨事了。” “萧团长,冬天发生冻伤,这个常见。但这安喜军冻死人,就不正常了。 而且一下子冻死这么多!这还打什么仗,再有几天,士兵全冻死了!” “徐哥啊!大多数乡兵,都是这个情况。他们的冬服很薄,有时候夹层里面一根毛也没有。 甚至在里面填充麦草和树皮,冰天雪地的,不冻死才怪了。 这也是靖国一直喜欢在冬季进攻我们的原因。” 这个情况,着实让徐子凡惊得天旋地转。 粗略估计,现在的温度在零下十度以下。 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人披着树皮和麦草去打仗。 “行军仓管何在?”徐子凡喊道。 身旁的和尚回头,又传递了一遍徐子凡的命令。 很快,一个身着紧身厚衫的老头跑了过来。 “禀大人,仓管来了。”侍卫回话。 老头立在徐子凡马首旁边,拱手行礼。 “仓中还有多少冬服?” “回大人,各类厚服,尚有一千一百件,薄服两千件。” “那些厚服之内,填充的是何物?” “大人,填充之物,皆是上乘的鸭羽、鹅羽、花絮、还有犬毛、羊毛。” 这时天色大亮,徐子凡望着乱哄哄的安喜军营地,命令道: “将所有的衣物,装上马车,尽数搬到这里来!” 第96章 可怜的乡兵 天光已然大亮,天空却依旧飘着稀疏的碎雪花。 已到巳时。 按原计划,徐子凡本来要打炮、攻山。 但发生了安喜军这档子事,他只能收起了攻山计划,转而去解决安喜军的问题。 既然安喜军并未哗变,徐子凡也稍稍心安。 他一声令下,三营的士兵便从中间拉开了铁丝网。 徐子凡让三营长吴林严密防守营地,自己则带着萧白、侍卫、行军仓管,赶着几辆马车向安喜军营地走去。 他想亲眼看看,乾朝普通士兵的冬衣。 很快,众人来到了安喜军的营寨大门口。 大门却敞开着,一个值守的士兵也没有。 冰天雪地的,士兵的叫嚷声,早已有气无力了。 他们撕扯着钱粮官,从前军大帐,嚷到中军大帐去了。 驻守前军大帐的前锋部队,也从各营搬出了许多冻死的士兵。 而后,前军、中军和后军,陆续汇合起来。 整个安喜军,能喘气的全都来了。 他们死死围住中军大帐,不断叫嚷,讨要说法。 要不给件顶事的冬衣,要不撤退。 几个乡兵都头,手里拿着一叠灰不溜秋的“冬衣”,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把撕开。 里面掉落出来的,果然全是麦草和树皮,甚至还有木屑和土渣。 “弟兄们,仔细看一看!这是给人穿的吗?” 黑压压的士兵,紧紧挤在一起,如同暴风雪中的企鹅一般。 但他们没有企鹅的厚皮护身,一个个被冻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不止。 “弟兄们,这能不冻死人吗?” “值娘贼!亏杀我等!” “都头!带大家干吧!怎干都成!” “杀死这个狗贼,定然是他搞的鬼!” …… 中军大帐周围,上百名身穿铁甲的亲兵,手中紧紧握着长刀,紧张地与众人对峙着。 他们厉声呵斥,甚至把刀架在了一名都头的脖子上。 然而愤怒的士兵寸步不退,还越聚越多。 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被捶得鼻青脸肿的钱粮官,垂头丧气地站在人群前面颤抖。 而躲在大帐中的宋喜,肥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颜色。 他知道这些冬衣是怎么回事。 这次出征飞鹰岭,他本来是不同意的。 他也非常清楚,穿着这样的冬衣,躲在营房中,还能熬过去。 一旦去到野外作战,士兵住进单薄的帐篷中,弄不好就要冻死人。 但为了跟着徐子凡顺军功,他还是勉强出征了。 他一直心存侥幸,料想大雪下个一日就会停,太阳一出来,士兵就会熬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雪一下,到现在都还没停。 不出太阳,就要出事。 昨晚气温骤降,果然冻死了不少士兵。 更加没想到的是,这群乡兵竟敢聚众闹事。 这都怪……徐子凡那厮,要不是他带自己出来,士兵安能冻死? 宋喜渐渐愤恨起徐子凡来,嘴里骂骂咧咧。 这低贱赘婿,果然是个扫把星…… 心里虽然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完全没了主意。 只能把肥胖的身体裹进被子里面,闭着眼熬时间。 在他的成长历程中,这一招很受用。 每当他闯下大祸,不知怎么处理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他那权势熏天的父亲就会给他摆平一切。 久而久之,这竟然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虽然现在父亲不在这里,但这种习惯在啊! 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索性就睡一觉再说。 副将和校尉们也来劝过他,让他出去安抚士兵。 但他只是撂下一句:“你们看着处理,我没辙。” 这坑爹玩意儿…… 副将只好带着校尉们出了大帐。 他一边安排亲兵严密保护大帐,自己则带着校尉分散在四周。 分头劝说士兵,以防出事。 当然,这一切徐子凡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士兵们快冻死了,想要厚实的冬衣。 徐子凡带着众人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 眼看情势危急,他迅速朝萧白点了点头。 萧白打马上前,高声喊道: “安喜军的弟兄们,想要冬衣的,先各自回营。背嵬军这边还有几千件军服,待会按营分发! 不回营的,不发军服!数量有限,欲得从速!” 冻得麻木了的士兵,急忙拧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 一片哑然过后,士兵突然四散开来。 像行尸一般挪动起步子,望着众人移动。 徐子凡心中一惊。 这特么……不会直接动手抢吧? 人家本来就是送上门来的……别强来,干出血就不好了。 和尚突然“咣”的一声抽出钢刀,大吼一声: “保护大人!”随即带着侍卫,纵马向前冲去。 “和尚!收起刀!”萧白瞪着和尚:“他们是回营房的!” 但和尚并未收刀,他只是带着侍卫,挡在了徐子凡的前面,瞪着双眼大吼道:“五步之内,斩!” 大冬天的,连帽子都不戴的,只有他。 而且还是光头,头顶还有戒疤。 乍一看,黑铁脸,撅着鼻子,是个狠人。 这模样唬人,众乡兵突然裹足不前。 “各回各营!不要乱!”人群后面的副将立刻组织起来。 士兵们这才茫然地盯着众人,双手紧紧抱在腰间,远远的绕路离去。 众人如同大河中间的一块巨石,被川流的乡兵紧紧包围。 徐子凡也掏出了双节棍,以防有变。 然而,当这些乡兵经过他们周围的时候,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 这些乡兵,浑身上下,破破烂烂。 每一个人,都跟柳家村的那些佃农一样。 甚至比起那些佃农,更加寒酸得多! 他们穿着又脏又破的麦草冬衣,脸上写满了无助与麻木。 最让徐子凡难以面对的,是他们的眼神。 那干涩发黄的眼瞳,明明看着他,却又空洞一片。 那眼神里面,看不到一丝生机。 他们分明有着强烈的希望,祈求,但徐子凡根本看不出来。 似乎,他们被官吏欺骗得太久太久了。 他们压根不再信任任何官员。 要不是他们的妻儿老小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也许,他们会立刻投降靖军,或者真的哗变吧? 徐子凡这样想。 第97章 战争不是过家家 这些乡兵,跟徐子凡带领的乡兵根本不一样。 他们几乎全是佃农。 忙时务农,闲时训练。 一遇战事,他们才会上战场。 饷钱少得可怜。 唯一的好处是能减免一些赋税。 乾朝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相比之下,徐子凡的乡兵,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皇帝的亲兵。 人怕出名猪怕壮。 徐子凡知道这个道理,但眼睁睁看着这些乡兵被冻死,他不能忍。 并非他圣母心泛滥,而是他还有着别的想法。 猥琐发育固然重要,然而影响力,也需要一点一点积攒。 万一将来雄霸天下,没有良好的影响力怎么行? 百姓怎肯想从? 总不能全靠武力吧? 那跟穷兵黩武的暴秦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是在跟吴林长谈之后,才根植在他心底的想法。 …… 纷乱的乡兵尽数散去,各自归营。 安喜侯宋喜也终于一觉睡醒。 外面终于消停了。 这坑爹的玩意,才探头探脑地隔着营帐向外张望。 他一眼便看到了徐子凡。 阴沉的脸上先是一片恶意,而后又挂满了笑容。 “徐哥,你来了?” 他出了大帐,在亲兵的护持下,向徐子凡走去。 “唉,刚睡醒,外面出了啥事,乱哄哄的?” 宋喜故意装作不知情,问身边的亲兵。 “将军,冻死人了……” “甚么?怎不早些禀报?这贼老天,也确实能冻死人。” 宋喜缩了缩脖子,打了一个冷颤。 “宋将军,还不教人去各营清点人数,我这几大车冬衣,可要拉回去了。” 徐子凡实在没心情再跟这废物墨迹。 要不是他的官阶比自己高,徐子凡早给他一顿鞭子。 “徐哥,千万别走。你看我这次为了帮你,仓促之间,准备得不太充分,竟然出了这事……这都怪……” 宋喜不敢和冷眼而视的徐子凡对视,也不敢再多说废话,他真的怕徐子凡离开。 “传令下去,清点人数,折损了多少士兵,速来报我。”他对副将冷冷地说。 徐子凡叹了一声,对他说道:“早知道你要帮倒忙,我就不该和你一起出征。” 说罢下了马,径直走到宋喜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宋喜手中。 “这些,还给你们,赶快让人回城,多置办一些冬衣,以免再生乱子。 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不知是徐子凡言语不善,还是归还了银票的原因,宋喜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无比。 “徐校尉,你分清楚,本将军是为了帮你才闹出了这事,你反来怪我?” 这不是无赖吗? 徐子凡索性跟他摊了牌: “宋将军,这些冬衣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真把这几车冬衣拉走!你们退兵,我独自去攻打飞鹰岭,咱们两不相欠!” “你……”宋喜立刻无言以对,他脸上的肥肉在跳动。 看到宋喜脸色大变,徐子凡知道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旋即又微笑着,好言相劝道: “我的侯爷啊,听兄弟一句劝,赶快去购置冬衣,尽量把伤亡减到最小。对了,你也跟李三将军说一声,让他也购置一批冬衣。 打下飞鹰岭,我们就可以和靖军对阵了。到那时,我们一起击败靖军,天大的功劳啊。 再说了,攻打飞鹰岭,也并非我个人的私事,乃是我们共同的事。” 徐子凡也不想过早得罪这些权贵阶层,以免他们掣肘,给自己制造麻烦。 总有一天,他会收拾他们,但现在不是时候,需要蛰伏。 宋喜也只好把银票转交给副将,让他去禀报李三,一同去燕州城购置冬衣。 “记住!不要再去沈三那家衣庄,换另一家。” 宋喜向副将叮嘱。 “沈三”? 好熟悉的名字。 当初在定县,剿灭野猪岭土匪的时候,他听主簿吕光说,匪首叫“沈四”,后来据说是周平的化名。 匪已剿灭,周平已死,他也再没去细究。 偏偏这儿又冒出一个“沈三”,这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徐子凡心中生疑。 他决定改日一定要去拜会一下这个沈三。 “宋将军,这几车冬衣,数量有限。你安排一下,分给各营的士兵穿着,先顶一阵子。” “如此……多谢了!”宋喜仍旧面色不悦。 尽管徐子凡给他解了围,又给了他几车衣服,还答应带他一起打仗,而他不仅不知道感激,还冷脸相对。 徐子凡看出了他的冷意,却并不知道这是为何。 难道说刚才出言太重,冲撞了他? 不能够啊!刚才自己分明把这个疙瘩给解了的。 官场的道道太深啊,让徐子凡有点捉摸不透。 这时,已经有人把几车衣服都卸了下来,整齐的堆放在一起。 “告辞了,宋将军!”徐子凡拱手行礼,拔转马头,带着众人向后离去。 刚要抬腿,清点士兵人数的副将就回来了。 徐子凡停住脚步,侧耳聆听。 只听副将禀道: “禀侯爷,昨夜各营皆有折损。总算起来,一共冻死了八百九十七人,冻伤的……” “到底多少?快说!” “将军,冻伤的士兵太多了,数不过来。末将只好把没有冻伤的清点了出来,一共有……两千零二十三人。” “这么说,一夜之间,有八成的士兵或伤或亡?” “正是。” 宋喜大惊失色,双腿发软。 “沈三害我,这教我回去如何跟安喜州的父老交待啊!” 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徐子凡回头,表情极其复杂。 这就是乾朝,独当一面,统领一万士兵的将领? 这特么把战争简直当过家家玩! 第98章 山火 回去的路上,徐子凡跟行军仓管那儿得知,乾朝衣服的价格很贵。 今天送给安喜军的上乘冬衣,一套就要两贯铜钱。 这着实让徐子凡大吃一惊,也惋惜不已。 又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了乾朝百姓活得更加艰难。 一套普通的开裆布衣,还是短衫,也要五六百铜钱。 对底层贫民来说,这何止是昂贵,简直是天价。 穷苦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一两贯钱。 所以,贫民一般都不会去衣庄购买衣服。 而是用粗麻自己织布,再用麻布自己动手缝衣服。 有些穷人,闲时去给富户做工,做完工主人会赏几件旧衣旧鞋,充作工钱。 乾朝富人的状况却完全不一样。 他们手里有钱,不缺锦缎蚕丝。 所以他们的衣服,有的价值高得离谱。 像那些镶金嵌银,挂着珠宝的锦衣,价值连城。 许多权贵高官,随便一身衣服,价格就要成千上万贯。 原来百姓活得这么苦…… 徐子凡心里,突然有一群蚂蚁爬过。 痒痒地。 等他回到河州,一方面,要继续开发研究武器。 另一方面,那些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小发明,必须要提上日程。 民生问题极其重要。 国富民穷,那样的烂朝廷不要他想要的! 回到营地,已是午时。 雪已停住。 徐子凡打发几个随军参谋,去了安喜军与平阳军营地。 让他们帮助那边的乡兵分发衣物。 说是帮忙,实则是监督。 如果宋喜和李三继续乱搞,不给士兵提供可靠的冬衣,那这仗也没法打了。 只能撤兵。 不过经过这次之后,徐子凡也不想再跟他们一起并肩战斗了。 终于,午时的气温回升了,南边的云层越来越稀薄。 太阳快出来了! 那些可怜的乡兵,也终于可以借着阳光,少受点苦了。 在营中匆忙吃了一口午饭,徐子凡又召回了三营的士兵,一同前往阵地前方。 现在终于可以瞄准敌人开炮了。 可当他重新布置好了鸟铳兵,准备再次进行攻击的时候,他才发现,敌人的营寨里面已经燃起了大火。 烟雾弥漫。 火光很大,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木质结构的营房在剧烈地燃烧。 众人都不知原因,连一向精明的萧白,也摸不着头脑。 还没开炮啊! 这场火来的好生奇怪。 很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山火把所有的营寨都吞没了。 很多分布在不同梯田里的营房,也都烧了起来。 浓烟滚滚。 还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眼看着大火蔓延,快烧光一切的时候,徐子凡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他明白了,这是敌人在故意搞破坏! 难道说……他们的主力已经在夜间从小路撤走了? 然后留下一些士兵纵火焚烧营寨,连空荡荡的营房,都不想给徐子凡留下? “二营长!” “二营长!” 焦洪端着上了刺刀的鸟铳急忙跑了过来。 “赶快带一个连队上山,务必要截断敌人的退路!要快!” 焦洪毫不犹豫地带上士兵,搬开铁丝网,一路朝着山腰右侧的小路奔去。 “其余士兵,线列阵型,向前,进攻!” 徐子凡不等萧白说话,抽出腰间的双节棍,高高一扬,鸟铳兵纷纷动手开始拆除铁丝网。 少顷,所有的鸟铳兵都装上了刺刀,排着整齐的线列阵型,向着山脚行进。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鸟铳兵斗志昂扬,轻快地走在前面。 身着沉重钢甲的长枪兵,纵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全然跟不上鸟铳兵。 积雪太厚了,他们的钢甲鞋子陷了进去,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徐子凡和萧白骑着马,紧紧跟在鸟铳兵的身后。 快到山脚的时候,山腰上突然传来枪声。 枪声很稀疏,响了没一会,就突然停止了。 萧白纵马超过士兵,把马丢在山前,抽出钢剑朝山腰冲去。 还没跑到一半,一个鸟铳兵便急匆匆地往山下奔。 一不小心,脚底一滑,连人带枪都滚落下来。 萧白收起钢剑,用力把剑鞘往深雪里面一扎。 正好拦住了翻滚下山的鸟铳兵。 鸟铳兵翻身站起,拱手禀道: “报告萧团长,敌人早就跑没影了,山上只有十几个散兵在点火。 我们射到了几个,余下几个被活捉了。” “快去把消息告诉徐大人!” 萧白拔出剑鞘,又向上面跑去。 得知消息的徐子凡,唏嘘不已。 他实在搞不懂,敌人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如此坚固且易守难攻的阵地。 搞不懂啊! 难不成其中有诈? 再说了,昨夜大雪,几千敌人是怎么从羊肠小道逃出去的? 那山路本来又窄又险,难道他们就不怕滑到深沟里面摔死吗? 一连串问号从他的脑中闪过。 对了,不是刚抓了几个活口吗,待会得好好审一审。 不过,现在山寨里面火还未灭,得等一阵子。 只好命令鸟铳兵原地警戒。 正站在山脚下看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徐子凡急忙回头,隔着一里远,但见一大片步兵,急匆匆向这边冲锋。 他们手持长矛,口中竭力高呼: “杀呀!杀呀!” 徐子凡眯着眼,仔细一瞧,脱口骂出了声: “这两个废物,有没有搞错!” 第99章 攻山 说时迟,那时快。 片刻间,这群乌泱泱的步兵就杀到了鸟铳兵近前。 鸟铳兵端着刺刀,摆出了线阵。 看着这群人冲过来却并没有开枪。 因为来的不是敌人,正是宋喜和李三率领的乡兵。 两个饭桶,带着一群校尉,骑马来到了徐子凡跟前。 把跑步前进的乡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徐哥,你在此压住阵脚,我等先去掠寨!” 这两个家伙是来搞笑的么? 还是勾栏逛久了,人魔怔了,连说书先生那一套都搬了出来。 看着他们滑稽的样子,徐子凡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他朝鸟铳兵挥了挥手,让开了一条通道。 现在整个山腰都在燃烧,他们要上就上,没人拦着。 果然,等他们身后气喘吁吁的步兵追了上来,二人大声喊叫: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当下,随我冲!” “冲呀……” 乡兵们早就不想在这冻死人的地方待了。 只要打下飞鹰岭,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城。 不仅不用再受冻,说不定还能减免更多赋税,或者还能得到几个赏钱。 “杀呀!杀呀……” 乌泱泱的乡兵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穿过鸟铳兵,向山坡冲去。 宋喜和李三骑着马,手中的鞭子使劲抽打着,纵马爬山。 山坡很陡,积雪很厚。 马匹死命挣扎,嘶鸣不断。 但马蹄始终不听使唤,不是陷进雪里拔不出来,就是不断打滑。 爬了还没一段距离,“咚”的一声,几匹马都翻倒在山坡上。 李三身体强壮,拧着身子从马肚子下面爬了出来。 而肥胖的宋喜就惨了,马鞍死死贴在他的身上,把整个人都压进了雪中。 宋喜没命地喊叫,两只手胡乱地刨打在雪上。 “快救侯爷,他跌下马了!” 副将带着校尉冲了过来。 一人抓着马耳用力拉,两人揪着马尾往后扯。 三个校尉从侧面顶着马背,使劲往上推。 挪开了口吐白沫的马匹,又来了四个校尉,像抬肥猪一样,把宋喜从深雪里面抓起,急匆匆朝山下奔。 来到山脚下,已有亲兵在雪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毯子。 宋喜端坐在毯子上,浑身被雪覆盖,惊魂未定。 亲兵帮他拍打掉了身上的积雪,立在一旁候命。 “一群饭桶,给我跪下!”宋喜回过神来,却又怒气冲冲。 一众亲兵不敢抬头,双膝跪在雪上。 “一个个都是懦夫、废物!要不是尔等怯战,远远落在后面,本将军早已杀上山了!” “侯爷,是我等之错,小的们知罪。” 亲兵们连连应声。 “哼,要不是战事吃紧,本将军非要给你们一人五十军棍! 都起来,阵前不能没有主将,随我继续冲杀!” 宋喜刚要抬屁股起身,挣扎了一下,却并没有顺利站起来。 一则他身体肥大,二则身着铁甲,又刚刚摔了一跤,双腿酸软无力。 亲兵急忙扶起了他,前呼后拥,向山上爬。 “哎呦,我的娘亲!”宋喜痛苦地喊叫起来,竟迈不出一步。 很显然,刚才摔下马把脚扭了。 “侯爷,要不别上去了,先在此歇息片刻,小的去唤军医过来。”一个亲兵劝道。 “歇你娘的屁!本将军好不容易上一次战场,你教我歇着,是何居心?”宋喜勃然大怒。 他是最早一批驰援燕州的乡军。 在他进入燕州城之后,靖国轻骑兵才把后路封锁了。 他在燕州城驻防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一次仗都没打过,甚至不知道靖军是什么样子的。 柳振岳知道他的斤两,便把他安置在了后方,不让他上城墙。 他的任务是在后方制作、搬运滚石擂木。 干的全是看不见敌人的粗活。 这让他既沮丧又盲目自大。 这次好不容易随徐子凡出征,终于可以像说书人口中的英雄一样,真刀真枪打一仗了,他当然异常兴奋。 很快,腿脚不灵便的宋喜就端坐在了羊毛毯子上。 八个亲兵分别抓着毯子的边角,像抬一尊雕像一般向山上缓慢移动。 “弟兄们!随我冲啊!”宋喜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马鞭,高声呼喊。 乡兵们跟在他的身后,熙熙攘攘的开始爬山。 这一幕就发生在背嵬军的眼前,众人像看戏一般都出了神。 这特么是闹呢?还是闹呢? 众人也都强压住自己膨胀的情绪,不敢笑出声来。 直到宋喜被抬上了山腰,乡兵把上山的大路堵得死死的。 众人才跌坐在雪中,失声大笑。 然而笑了没一会,一种比山火还要恐怖的气氛忽然萦绕在众人心头。 上山的乡兵如同密集的蝼蚁,挤满了山路。 那路虽然宽达两丈,但哪里容得下一万多人啊。 吴林匆忙冲到徐子凡前面,望着山脚下还在不断往上蜂拥的乡军,厉声命令道: “不要挤了!快往后撤!” 乡兵回过头,茫然地看着吴林: 这家伙谁啊?身上穿着普通的皮甲而已,也不像个长官。 本来徐子凡还想继续看戏的,但堵死在路上的乡军,马上让他联想到了踩踏事件。 山坡上面就那么小,又有大火,保不准还会发生什么。 他急忙命令手执大旗站在身后的侍卫长: “和尚,传我的命令,让那些该死的乡兵不要再往上挤了。” 和尚答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背,高举着“徐”字大旗向前奔去。 这些乡兵好像十分惧怕和尚一般,他一上前,就如同猎犬扑进了羊群。 很快,堵在山路口,排队上山的乡兵就被疏散开来,让出了上山的路。 而长达百米的山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那些上到山腰的人,不知为何,竟然纷纷向大火冲去。 在和尚的厉声训斥下,一些乡兵只好又茫然地退了下来。 乡兵们像羊群一样,伫立在山下。 一切又重新井然有序。 突然,山路尽头又开始沸腾。 人群又一次大乱。 第100章 恭喜少主,又得五员良将! 乡军让开了一条小道。 焦洪带着一个连的士兵,从乡军中间急匆匆往下赶。 他们中间,押解着十余名俘虏。 其中有几名俘虏的头上,还倒扣着麻袋,根本看不到脸面。 两侧的乡兵们,都伸长了手臂,怒扇在俘虏头顶。 焦洪竭力保护俘虏,以免他们被打死。 混乱的乡兵一直追打俘虏,要不是有一个连的精锐鸟铳兵保护,这些俘虏肯定会被打成肉泥。 到了山脚下,和尚抽出钢刀,一声厉喝,这才止住了愤怒的乡兵。 俘虏被带到徐子凡眼前。 徐子凡冷冷地望着他们,料想也只是一些寻常俘虏,便示意带走。 焦洪焦急万分,他一把抓住徐子凡的衣袖,差点把徐子凡拽下马来。 徐子凡正在纳闷,焦洪急忙凑上前,小声说道: “少主,这几个人……是熟人。” 徐子凡扫了一眼四周的士兵,跳下的马背。 “你说甚么?” 焦洪附耳道:“少主,这些戴头套的,是……背嵬军。容下官借一步说话。” 徐子凡也是十分震惊。 跟着焦洪,亲自把这些俘虏押到了大军的后方。 又派了两个连,严加看管起来。 “焦洪,你搞什么鬼?” “少主容禀,方才我等冲上山顶,当场击毙了数名纵火的俘虏。 又抓了几个活口,刚开始审问,他们还嘴硬。 老……下官当场就用刺刀捅死了两个俘虏,剩下的几个才乖了。 经过盘问得知,昨天夜里,山匪主力和靖军骑兵已经逃了出去。 他们几个是留下断后的……” 徐子凡急切的想知道这几个背嵬军的情况,立刻打断了焦洪: “先说重点,详情待会再讲!” “喔喔,少主,他们领着我们进了山牢。果然,在山牢中发现了这些俘虏。 其中就有五个以前的背嵬军,我认识他们。” “背嵬军?他们怎么会在地牢里面?” 焦洪朝押解俘虏的鸟铳兵招手:“把那个小儿子带过来。” 一个瘦小的俘虏被带了过来,焦洪一把按在雪地上,揭开了头上的麻袋。 一张面黄肌瘦的面孔露了出来,像死人一样,毫无生气。 长发乱糟糟的盖在头上,山羊胡须十分凌乱。 焦洪正对着他的眼睛说道:“胡军头,你还认得我吗?” “你……”俘虏双眼无神,望了焦洪一会。 突然睁大眼睛,绑在身后的双手剧烈挣扎起来。 “胡铁罐!我是老焦啊!你看看眼前的这位,这是徐帅的儿子,新生背嵬军的首领,徐大人!” 一向冷如冰霜的焦洪,双眼浸满泪水。 “徐帅……徐大人……你是焦……洪?”胡铁罐似乎怀疑这一切不是真的: “这梦好真实啊,我不想醒。” 焦洪默不作声,紧紧闭上双眼,两颗豆大的泪水滑落。 顷刻,他无情地挥出了右手。 “啪啪啪”三个耳光糊在了胡铁罐的脸上。 胡铁罐嘴角流血,却倔强地昂首挺胸,脸上终于露出了活人的表情。 “啊!焦洪兄弟,这不是做梦!” 焦洪用手掌擦了一下眼睛,骂道: “日你的先人,这当然不是梦。再乱说话,我当场给你一鞭子。” “啊啊,这位小兄弟长得好面善……徐帅……” “这是徐大人,徐帅的儿子!” “喔……拜见徐……少主!请少主收留我们吧!” 胡铁罐跪在雪地上,尽管双手反绑着,他还是一头抵在了雪中。 吴林也红着眼走过来,单膝跪地说道:“恭喜少主,又得五员良将!” 徐子凡闻言,不禁喜从心来,急忙搀扶起胡铁罐。 又亲自为他解开了麻绳。 “胡兄弟,背嵬军欢迎你!”徐子凡又转向焦洪: “快把其余弟兄都放了,暂时编入尔等营中……” 他顿了一顿,又问胡铁罐: “胡兄弟,尔等……怎么会在山匪牢中?” 胡铁罐脸色微微一红,咬了咬嘴唇,说道: “少主,我等兵败后,朝廷死出缉拿我等,无处可去,最终投了飞鹰岭。 年前靖军与飞鹰岭勾结,欲进攻乾朝。 我等平日虽与乾军作战,但绝不肯与靖军合流。 匪首便把我等几个关进了山牢。” 徐子凡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 “尔等也曾与我朝军队作战?” 胡铁罐目光忽然坚毅起来,他望了望四周,见都是自己人,便低沉道: “少主,朝廷腐败,皇帝老儿昏晕。我等在沙场死战,他却屠戮我们的家眷。 少主,徐帅……他冤啊!” 徐子凡闻言,急忙朝吴林使眼色: “三营长,胡兄弟饿昏了头,快带他们下去吃点东西,晚上……带到我的帐中。” 吴林会意。 军中耳目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急忙拉着几人,朝后方营地退去。 徐子凡又望着山顶快要熄灭的山火,问道: “既然山上什么都烧没了,那些乡兵为何都不下山?” 一个鸟铳兵说道:“大人,他们都在山上烤火取暖。” “烤火……”徐子凡立刻想到了昨天被冻死的那些乡兵。 难怪他们都蜂蛹上山,原来是去烤火! 正要命令号兵吹号收兵,忽见山上的乡兵又熙熙攘攘地向下冲。 宋喜依旧坐在毯子上,被众人抬着下山。 徐子凡向焦洪命令道:“二营长,派一个连,驻守飞鹰岭,把山路毁掉,以免敌人再来偷袭。” 他又看了看那几个蹲坐在地上的靖国俘虏,说道: “把他们也带走,别让那些乡兵杀了,他们还有价值。” “是,少主!”焦洪安排去了。 少时,大军慢慢回营,独留一个连队驻防飞鹰岭。 当然,军械弹药、军帐粮草这些补给,自然给守军留的很充足。 正要骑马回撤,宋喜依旧来到了徐子凡近前。 “徐哥且慢!我等今番杀上山去,大获全胜。只是,俘虏全被你的人带走了。 能不能给我们分几个?打了一仗,没俘虏,这太不像话了啊!” “宋将军,你要什么俘虏?赶快带兵回城去请功!你再不去,我就去了!” “哎!别啊!这次我可是首功!谁都别和我抢!” 第101章 沈三衣庄 还没入城,宋喜和李三这两个二货,就已经把攻占飞鹰岭的消息传播开了。 当然,主攻部队是他们率领的乡军。 那些冻死的乡兵,全都按战损呈报了上去。 自然又有一些抚恤金,落到了他们的口袋。 徐子凡被晾在了一边。 这样正中徐子凡下怀。 他并不想出名。 朝廷腐败,出了名没有好处。 除了柳振岳之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众人也都以为战争是宋喜和李三打赢的。 谁都知道,这二人率领的是州这个级别的乡兵,而徐子凡只带着一个县的乡兵。 数量相差太大。 监军童纶和后来入城的王谟,也都十分看好宋喜和李三。 二人被当做英雄一般看到,一时风光无限。 …… 徐子凡回到燕州城后,又暗暗对俘虏来的五个背嵬军进行了调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被暂时编进了吴林的第三营,以待日后扩军后任用。 隔了一日,徐子凡想起那个诡异的“沈三”,准备去会会他。 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带着和尚一个人出了营。 他们自然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扮作财主的模样,去城中闲逛。 和尚警惕性强,他担心徐子凡的安危。 一路总是拦着徐子凡,尽量不让他去人群复杂的地方。 但燕州城早已经沸腾了,哪里还有不热闹的地方? 接连而来的两次大胜,让燕州城的百姓,看到了收复失地的希望。 当然,胜利的消息还在慢慢扩散。 闻讯从各地赶来的乡军、巨贾、贩夫走卒,云集燕州。 又正逢正月,主街上更是拂袖成云,嘈杂叫卖声此起彼伏。 连平日里稍显冷清的勾栏里面,也是座无虚席。 青楼的姊妹们更是忙的不亦乐乎。 徐子凡立在勾栏外面,心中瘙痒。 和尚却是铁着脸,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后,一把挽住徐子凡的胳膊,离开了这烟花之地。 少时,二人来到了“沈三衣庄”。 这边除了出出进进的军头外,却并不见一个百姓的身影。 难道是专供军队的衣庄? 徐子凡纳闷不已,带着和尚走进了衣庄。 偌大的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军衣样品。 徐子凡抓起几件,细心检查,却并未发现一件造了假的。 这些奸商,一定是把假货藏了起来。 二人在空旷的大厅转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伙计上来搭话。 徐子凡只好用手拍着柜台喊道: “伙计!来客人了!” 接连叫了几声,才从柜台下面爬上来一个睡眼惺忪的胖子。 胖子揉了揉眼,仔细望了望二人。 见是财主与仆从的打扮,他又躺到了柜台下面的军衣上面。 爱搭不理的骂道:“嚷什么嚷!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这是官家专供吗?” 和尚翻过柜台,扯住胖子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一个狗一样的奴才,怎敢无礼!”和尚骂道。 胖子被按在了柜台上,他一边挣扎,一边侧脸望着气势汹汹的和尚,大骂道: “死秃驴,松手!” 和尚最忌恨人家叫他“秃驴”,这家伙还在前面加了一个“死”字。 不由分说,几个免费的逼兜都就送了上去。 胖子被彻底打清醒了。 他那蒜头一样的鼻子被打出了血。 “来人啊!有人抢劫!” “快来人啊!我被秃驴打了……哎呀我的鸡儿……”胖子痛苦的缩了下去。 和尚又送了几个膝盖,顶在了胖子的裆部。 说实话,商人就是贱。 在乾朝,商人真没地位,当官的随便打。 和尚最看不起这些奸商了。 他打的起劲,徐子凡也并没拦着。 不打,怎么让沈三现身? 果然,就听大厅后面脚步乱响,刀剑出鞘的声音传了过来。 七八个大汉,手持各式武器,立刻把二人围在了厅中。 徐子凡也掏出了双节棍,准备跟他们活动一下筋骨。 这群大汉见状,也不啰嗦,直接扬起手中的武器,照着徐子凡的脑门打了过来。 和尚急忙丢下胖子,抽出佩刀支援徐子凡。 “乒乒乓乓”一顿猛干! 这些伙计哪里是二人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全都躺平了。 一个个抱着鼠头哀嚎不断。 甚至有两个家伙,被和尚直接削掉了耳朵。 二人收起武器,转向后台去找胖子。 那家伙已经逃得没影了。 “叫你们的掌柜出来!快点!”徐子凡喝道。 一群大汉匍匐在地上,哭嚎道: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兵服衣庄?” “兵服衣庄?乾朝有这个衙门吗?”徐子凡问和尚。 和尚也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从未听说过。” “再不叫你们掌柜出来?我把你这衣庄拆了!”徐子凡不是恐吓他们,他真想灭了这些坑害士兵的奸商。 这些奸商坏啊!坏到了骨子里! 不等大汉回应,二人准备动手。 正在这时,大厅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别拦着,让他们拆!” 第102章 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四个身着布面铁甲的乡兵校尉,冷森着脸,跟在来人的后面。 一行五人,从二楼楼梯往下走。 前面的锦衣公子,年龄不大,面白无须。 熊皮帽子紧紧扣在头上。 说话声音十分生硬,但脸上却始终挂着一缕笑容。 “这位客官……不知本店哪里得罪了你?” 徐子凡看到他的容貌,很是惊讶。 因为这人长得太像周平了。 除了此人的脸面较白之外,连个头都与周平一般无二。 “你是谁?”徐子凡疑惑。 “在下周安。预料不错的话,阁下并非寻常商人,你到底是谁?”周安眉毛一扬,脸色更加铁青。 未等徐子凡回话,周安身旁的一名校尉便把嘴凑在了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周安忽然阴沉着脸,厉声呵了一声:“你是徐子凡!” 徐子凡也猜出了几分,周安……周平,不是亲兄弟那是什么? 周平作恶多端,但现在已经死了。 既然是周平的兄弟,恐怕也是一类货色。 徐子凡听他言辞不善,当即也没跟他客气: “周安!你一个贱商,怎敢直呼本官名讳?” 周安闻言,忽地又冷笑了几声,骂道: “我知道你,一个低品狗官,下三等的赘婿而已!在沈三衣庄,你耍的什么威风?” 此言一出,和尚立刻抽出钢刀,作势要劈了周安。 周安身旁的几名校尉,也纷纷抽出了铁刀,迎了上来。 “慢着!”周安一摆手,几名有品级的校尉,竟然全都住了手。 徐子凡打量着校尉,看他们的盔甲与盔婴,品级绝不在自己之下。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的是,这些校尉为何甘愿做一个商人的走狗。 “看到没有?徐知县,就连这些六七品的校尉,也全都听我的。贱商?你竟敢辱骂……”周安忽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话虽未说完,但徐子凡已经想到了。这个沈三衣庄,绝不简单,后面一定还有大人物。 到底是多大的角色,能随意差遣军官为其服务,他又猜不透。 “周管家,跟他废什么话?绑了交给监军大人处置就是了。”一名校尉说道。 “说得好,你去监军大人营里走一遭。务必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清楚。” “好的,周管家。”校尉斜着眼,径直出了沈三衣庄。 徐子凡冷笑一声,厉喝说道: “原来你也不是个掌柜,谅你也担不起责任。本官问你,你这沈三衣庄的冬服,卖给了多少士兵?” 一听冬服二字,周安脸色微微一颤。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哼道: “本店专供军服没错,但提供给军队的冬衣,也并非我店一家!” 徐子凡微微一笑,紧紧逼问道:“我只问你,安喜军的冬衣,是不是你们店的?” “安喜军?”周安厌烦道:“徐知县,你这是得审我?” “审你?迟早有人会审你,但不是我。”徐子凡补充道:“安喜军冻死了许多士兵,你应该知道吧?” 周安闻言,脸皮又不自觉的颤了颤。 他的双眼如同一把利剑,直直的刺向徐子凡: “姓徐的,你别惹事。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就是告到知州哪里,也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 “咱们走着瞧!周安,你跟死去的周平一样!” “周平……他死在你的手上,我绝不会忘记!”周安双手捏得咯咯响。 “来人!把这两个暴徒围起来,别让他们跑掉!”周安朝身后喊了一声。 突然从大厅后面,涌出一群身着铁甲的士兵。 士兵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弓箭手。 徐子凡心里一凉,大意了啊! 特么的这怎么还有弓兵? “怎么样?姓徐的,我听说你很能打,但你休想从这衣庄走出去!”周安退到了士兵后面。 “周安,你要谋杀朝廷命官?”徐子凡掏出双节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士兵。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四周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密不透风。 周安躲在后面,大叫道:“周某怎敢谋杀命官啊!周某今日杀的是暴徒!” 徐子凡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要是和周平一样,还真敢杀死自己。 正在思考怎么脱身的时候,大门外面突然一声枪响,整齐的踏步声传来。 “向右转,齐步走!” 是吴林的声音! 吴林,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第103章 冬衣造假案 “徐大人,鸟铳兵前来听命!” 吴林身着黑色的皮甲皮帽,手握长长的鸟铳,武装得像个坦克兵一样。 他缓步进入沈三衣庄,立正,敬礼。 “吴营长,你来得正好!”徐子凡镇定自若,挥手道:“这帮家伙,想要我的命!” 吴林带着一个连的鸟铳兵,站在正厅中,扫视了一眼,厉喝道: “大胆!尔等是何人?竟敢围住抗靖英雄! 一连全体士兵,向前!保护徐大人!” 一声令下,一连的士兵端着刺刀向前逼来,口中高呼: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围住徐子凡的士兵,不到百人。他们虽然胆怯,但并没有扔掉手中的铁刀。 只是随着鸟铳兵的紧逼,一步步向后退却。 包围圈渐渐被撕破,鸟铳兵把徐子凡挡在了身后。 周安望着鸟铳兵手中奇怪的武器,惨白的脸色又挤出了一丝讥笑: “听闻徐知县喜爱鼓捣武器,难不成就是这些士兵手中的烧火棍吧!” 众人大笑起来。 徐子凡也冷笑了几声,但他不想透露太多。 “周安,跟我去州衙,免得溅一店的血。” 周安忽地大笑起来,脸色竟也笑得红了一片。 “姓徐的,你太不要脸了!也太狂妄了!就你这百十号人,还想威胁我?” 他转头向身后的校尉低语了几句,那名校尉急匆匆向后跑去。 “周某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一个军职,也不过是个六品的昭武校尉。 说实话,你一个赘婿能做军官,实在让周某汗颜。 你到底仗谁的势?有恃无恐?别以为柳家能护你周全……该舍的时候,你还不是个卒子吗?” “呵呵……周安啊周安,你听着,本官凭的是理,是律法! 你这奸商,把填充柴草的冬衣卖给士兵,近千条人命,一夜之间冻死! 就这一条罪,杀你千回也抵不了。还有,你也说说,你特么的仗得谁的势,横行霸道?” 徐子凡看着周安,像看一个死人。 心中沉思,也不知道这周家到底有几个儿子,是什么背景,怎么竟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被罢官的周世忠那厮,也不知去了何处,与这些案件到底有没有勾连。 鸟铳兵把他们逼到了墙角,双方一时对峙了起来。 这偌大的厅中,一时之间落针可闻,气氛十分紧张。 少时,大厅的二楼上面一片嘈杂,脚步乱响。 数百名弓手立在二楼护栏前面,张弓搭箭,瞄准了鸟铳兵。 “甚么人敢来这里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二楼传来一声暴喝。 听声音,徐子凡耳熟。 难道是……宋喜! 他抬头往上仔细搜寻,正遇上宋喜投下来的目光。 果然是这狗鈤的宋喜! “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啦!这不是徐哥吗?”宋喜腾腾腾地往楼下跑,高喊道: “都把弓箭收起来,是自家兄弟!” 徐子凡皱眉望着他,心想,这周安的后台不会就是这厮吧? 攻打飞鹰岭的时候,宋喜让士兵不要去沈三衣庄购买冬衣的……据此判断,应该不是宋喜。 徐子凡也让鸟铳兵收起了武器。 “徐哥,你来此何干?不会是来采购冬衣的吧?”宋喜笑嘻嘻地握住了徐子凡的手。 “我来调查冬衣造假案,宋将军。”徐子凡心中厌烦,但不得不跟官阶更高的宋喜答话。 宋喜闻言,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叹了一声说道:“徐哥,你来迟了,本将军已经调查清楚了。 那批军衣,本来是秋天穿的,结果运衣服的士兵搬错了货,这才导致出了事。” 这话,徐子凡根本就不信,但又不好再说什么。 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事。 不过,他前世就十分忌恨奸商,也没准备放过这个周安。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大门外面又来了一大群士兵。 为首的将军喊道:“光天化日,持器械斗,成何体统?来呀!都押回营里去!交监军大人处理!” 吴林认识他们,都是童纶的部将,专门监督士兵的军人。 类似现在的宪兵。 吴林悄悄对和尚说道:“待会你趁乱冲出去,去找萧白,然后和他去找柳将军。切记!” 和尚见事情闹大了,也沉着脸,只好点了点头。 宋喜急忙朝门外的将军打招呼:“将军,我是安喜军的宋喜。这都是误会!” 来人朝他看了一眼,并不答话。 他只是朝士兵们挥了一下手,哼了一句:“带走!” “哎!你这人……”宋喜见他并不认识自己,还想做解释,却被几个士兵围了起来。 “好,本将就随尔等走一趟!”宋喜向徐子凡使了使眼色:“徐哥,随他们走一趟,保准没事!” “等一等,这个奸商也要随我们一起去!”徐子凡喊了一声。 “全带走!一个不留!” “走走,童监军与家父相熟,好说话得很!” 第104章 护城河 午时,大营演武场。 众人一字排开,站在平整的操场上。 他们的身后,士兵列队整齐。 监军童纶手里把玩着一把玉壶,从众人眼前慢慢走过。 “童叔,我是宋喜……” 童纶冷冷地瞅了他一眼,用眼神给了宋喜一个警告。 宋喜当即不再说话。 “大敌当前,尔等不思报国,竟在城里械斗,目中还有没有王法?” 童纶独自走入大帐中,甩出一句话来:“把他们一个一个带进来,我要单独审问!” 帐外的亲兵会意,立刻朝众人喊道: “监军有令,单独提审!” 随后亲兵又走到众人跟前,扬着头轻蔑道:“尔等谁先来?” “我、我,我先来!”宋喜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宋喜在大帐外面整了整衣服,低头走了进去。 “侄儿拜见童叔……监军大人!” “嗯,这里无人就不必多礼。”童纶把玉壶放在案桌上:“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但大敌当前,正是整肃军纪的时候,你看这事闹的……” “童叔,侄儿明白。”宋喜走到童纶身旁,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出门在外,侄儿也没啥好礼相赠,这点银两与童叔喝茶。” 童纶脸色故意冷了起来,背着手转过身去,严肃道: “喜儿,你这是做甚?童叔岂是这种人?” 宋喜只管把银票强塞到童纶手里,嬉笑道: “童叔啊!侄儿怎能不知童叔为人公正严明呢?今日确实是一场误会。 也只是砍伤了几个店小二,也并没有弄出人命。” 童纶又转了过来,盯着宋喜,笑容满面道: “还是喜儿乖巧懂事,不像姓徐的那厮。” 听到童纶对徐子凡不满,宋喜脸色微变。 他急忙恳求道:“童叔,姓徐的曾与侄儿并肩作战,万望饶恕!” 童纶眼珠一转,这不像宋喜的作风啊。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让我再加把劲,看能不能再挤出几滴油水来。 “这不成,那厮入城前就已然违抗过军令!如今又殴打店员,断然不能饶恕!” “童叔!”宋喜又把手塞进了怀里,又把一叠银票插进了童纶的手中: “姓徐的就是个穷酸书生,又是柳将军的侄儿。您就放了他,让我带走吧!往后我还要带他一起打靖军呢! 再说了,他一个小小知县,怎么能让监军大人亲自审呢?侄儿自去审他!” 童纶余光扫了一下手中的银票,抬头问宋喜:“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哪里会呢童叔,这家伙打仗还行,我带着他打靖军更有胜算!”宋喜笑道。 “那成,看在银……侄儿的份上,你就带走那厮,好好教育!” “遵命!”宋喜一拱手出了营帐,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首先来到周安跟前,附耳低语道:“一切安好,并未暴露丝毫。我带他离去,你多使银两,监军认这个。” 周安阴沉的脸色忽地明亮了起来。 宋喜正拉住徐子凡,将要离去的时候,大营外面飞马来报:“军情紧急,传柳将军手令,徐子凡即刻前往将军府议事!” 徐子凡只得领命,向吴林安排了一声,借了一匹快马向将军府奔去。 …… 将军府,偏厅内。 柳振岳瞪着徐子凡,徐子凡低着头,二人都不说话。 过了大概一刻钟,柳振岳忽然“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又恨又十分惋惜地道: “贤侄,你千不该万不该,落在那童纶手中!那家伙贪得无厌,你又不肯把银两给他。 他一旦盯上了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柳振岳说着从桌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满满的都是银票。 他把钱袋推到徐子凡跟前,低声道:“看来你不懂做官啊。这官场,深着呢!那童纶通着天,绝对不能得罪。 这袋银票,晚上送去,不然会坏大事!” 徐子凡心中一惊,自己的宏图大计还没开展,决不能因小失大。 他并不缺钱,但柳振岳既然送他,他也就收了起来。 “谢过叔父,今晚我就去。” 收了银子,他又把攻打飞鹰岭时,安喜军冻死人的事说了一遍。 又把今天去调查沈三衣庄时,诡异的周安说了出来。 “叔父,周平已死,舅舅周世忠不知去了哪里?” 柳振岳长叹一声,嘀咕道:“早就听闻这个沈三衣庄不简单,朝中定有重臣参与。 既然周安是管家,那周世忠不会是投靠了……为父还是猜不透。” 徐子凡建议道:“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何不让州衙去调查?他们背后不知深浅,但明面上他们还是商人,没什么好顾虑的。” “这样也好,稍后让州衙去查便是了。不过,当前的大事是对付靖军,为父希望你不要再纠缠这些琐事了。 打退靖军,你去做几年知州,磨炼磨炼性情,往后也好去京城发展。你现在的性格,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落下把柄在别人手中。” “谨遵教诲!”徐子凡拜辞。 刚要走,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又拜首问道: “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 “燕州城扼在咽喉要道上,为何不开凿出护城河,这样抵御靖国进攻,不是更有效吗?” “护城河?为父岂能不知此理?只是圣上有旨,不准修造护城河,奈何啊!” 徐子凡十分不解,又问道:“这又是为何?” “贤侄,听我慢慢道来。” 第105章 大军压境 柳振岳哀怨道:“早年,燕州城是有护城河的。燕州之耻后,圣上为了表明和谈的诚意,下旨填平了护城河。 之后和平了数十年,燕州城便一直没有护城河。年前靖军突然南下进攻燕州,已然来不及开凿了。” “原来如此!”徐子凡在内心又问候了一遍皇帝的祖宗。 …… 回到自己的营地,天已经黑了。 为了不得罪童纶,以免那死太监在背后搞破坏,害自己做不成河州知州,徐子凡连夜让吴林给童纶送去了五千两银票。 之后的几天,相安无事。 徐子凡也没有直接介入沈三衣庄案。 他从侧面了解到,周安被关进了州牢。 一直到元宵节这天,一个惊天消息传来,周安死了。 他独自认下了冬衣造假案,而后畏罪自杀。 但徐子凡并没有去牢中查看,也不知道周安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因为以他的级别,根本没有权利过问此案。 他隐约感觉,那背后有条大鱼,但现在毫无办法。 只能将此事放在了脑后。 又过了几天,靖军依旧没有动静。 他渐渐有了想家的念头。 出门半个多月了,他忽然十分想念柳熙月。 甚至晚上做梦,还梦到与柳熙月温存。 在难熬中又过了几日,终于等来了靖军的消息。 正月二十五日这天,靖军又开始大举进攻燕州。 这一次敌人准备更加充分,几乎动员了全国的兵力。 中午时分,众将立在城头观望,只见城外十里之外,全是敌人的营帐。 敌人好像知道了大炮这件新武器,他们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把营寨建在大炮的射程内。 斥候早已探明敌情,这次出征的依旧是靖国大将萧凛。 而这次出征的军队人数,多达三十万,几乎是上次的两倍。 萧凛上次围了燕州城几个月,最后功亏一篑。 不仅损失了近十万兵马,还搭上了堂弟的性命。 这一次出征,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于公于私都势必要攻破燕州。 要不然,纵使靖国皇帝不处置他,他今后也没脸再苟活了。 而在乾军这边,柳振岳一直在打探靖军的消息。 派出的斥候一波接一波,甚至有许多人扮作乞丐,混入靖国。 最后也没弄明白,靖军的意图。 直到昨天,他才收到了靖军大举集结的消息。 敌人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而徐子凡担心的事情,也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大炮这件神秘武器,也终于被敌人弄明白了。 上次他们兵败,并不是什么“天罚”。 这也打消了很多将士的顾虑,让他们终于有了再次进攻燕州的勇气。 大炮的秘密,是怎么传出去的,徐子凡也基本猜到了。 这帮守城的将领中,绝对有敌人的奸细。 徐子凡其实猜对了一半。 因为从飞鹰岭逃走的敌人,包括第一次和他交战过的轻骑兵。 逃回去的轻骑兵,把他们所探听到的一切都上报给了主将萧凛。 这更加让敌人明白,上一次战败,完全是因为新武器的原因。 但他也搞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武器。 为了稳军心,提士气,他不仅调动、修造了大量攻城武器,还请来了靖国最有名的萨满。 大萨满带着一群小萨满,随军出征。 到了燕州城十里之外,他们才安营扎寨。 萨满们在营地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煞有介事地开始做法。 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法衣,头上戴着面具,随着慢悠悠的鼓点节奏,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法事一直从上午做到了晚上,而且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直到第二天早上,冲天的篝火才渐渐熄灭,冒起了一阵阵青烟。 法事终于结束了。 靖军士气大振。 当天靖军在营寨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三军高喊口号,声音响彻苍穹。 守城将士无不面露惊惧之色。 夕阳下,靖军派出的使者来到了燕州城中。 将军府内,十名敌将穿戴整齐,威风凛凛。 柳振岳以礼相待,众将分立左右。 左边坐着是乾朝将领,右边坐着敌将。 徐子凡级别最低,要不是敌人指明要见徐子凡,他根本没有出席这种高级别会谈的资格。 上首位置,端坐三人。 中间是镇北大将柳振岳,左边是征北将军王谟,右边是监军童纶。 一巡酒后,谈判开始。 未等柳振岳发言,靖军先锋大将耶律阿山抢先说话了。 他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呵斥道:“哪个是姓徐将军?” 只见左侧中间一个姓徐的将领,立即起身,拱手笑道: “耶律将军,我便是。” 耶律阿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手下败将,本将军找的是连败我靖朝铁骑两次的徐将军!” “那……便不是我。”徐将军紧闭嘴唇,又默默地坐回原处。 “到底是谁?站出来!”耶律阿山满眼喷火。 徐子凡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从最末位走了出来。 “这位将军,你要找的是徐校尉,不是什么将军。” 耶律阿山愣了一下,他忽地瞪着鹰一样的眼睛,打量徐子凡。 “本将军原以为你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没曾想也是一个傻了吧唧的家伙!” “这位将军,这里并非战场,何故恶语伤人?”徐子凡并不让着他,在徐子凡眼中,他们依旧缺少教育。 耶律阿山放声大笑,声音雄浑、凌厉,充满了轻蔑。 “原来也是个文邹邹的家伙,跟娘们一样的人!我实在搞不懂,你是用什么武器打败骑兵的!” 徐子凡冷冷道:“肯定不是用嘴巴,” 耶律阿山闻言勃然大怒,向前跨了一步嚷道:“小子,我打过的仗,比你摸过的奶子都多!你敢与我单挑吗?” “单挑?在这里?你别闹了,上战场我一定奉陪!”徐子凡对视着他,摸了摸手中的步枪。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