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攻略恋爱脑大佬》 第1章 我和沈大佬？ 夜半。 叶兰亭被冻得不断抱紧怀里的被子。 这么冷，是家里的空调坏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叶兰亭瞬间睡意全无。 抱着被子缩到床的角落。 “大哥，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大晚上的我也看不清你的脸，看上什么随便拿，我保证不拦着你，也不报警！”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叶兰亭紧闭着双眼，竖着三根手指在耳边。 好半天听不到任何动静，悄悄虚睁开一只眼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沈旭初被她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但想到刚才的一切，自知理亏，只好耐着性子问她：“叶兰亭，你烧糊涂了吗？” 叶兰亭是城里姑娘，平时看起来娇娇弱弱，动不动就要生病似的。 他平时上工，周围大都是已婚男人，闲暇之时开黄腔的不在少数，沈旭初虽说没什么可聊的，但也耳濡目染不少。 一想到她有可能是被刚才那翻折腾烧的说胡话，脸上就不自觉的发热，面色也温柔了不少。 他想过了，不管叶兰亭之前是什么样，既然他们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没道理不对人家姑娘负责。 他想过千万种情况，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叶兰亭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是谁？”普通盗贼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不成她要变成 法制频道中，被熟人仇杀的受害者了吗？ 叶兰亭想起曾经看过的刑侦电视剧，也不知道她是会变成一块一块的，还是干脆成一滩肉泥…… 想不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成恶徒的刀下亡魂，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禁红了眼眶。 沈旭初被她的话和表情激怒，刚才那般热情，这会儿酒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到底谁给她的胆子来招惹他。 咬着牙吐出他的名字：“我是沈旭初！叶兰亭你可真行。” 说完，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生病，三两步走出了屋子。 留下叶兰亭一个人被这几个字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听过这个名字。 在一本书里。 沈旭初是爱而不得的恋爱脑男配。 而她，叶兰亭，是阻碍男女主情路发展的恶毒女配！ 当初看到这本小说的时候，她还和闺蜜吐槽过，和女配重名让她根本看不下去这篇文。 闺蜜坏笑着让她熟读并且背诵全文，以免穿书。 那时嬉笑的言语全都像容嬷嬷手里的针一般，一根根扎在此时的叶兰亭心上。 听人劝吃饱饭。 想当初她要是听闺蜜的话好好背诵全文，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 因为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叶兰亭从女配登场后便直接弃文。 但架不住闺蜜看完之后，幸灾乐祸的分享女配各种作死行为。 那时的叶兰亭有多不 耐烦，现在就有多感谢她。 书里的男主贺明启和她是青梅竹马，叶家动了点关系把“叶兰亭”和贺明启分在同一个村里当知青，女配借着儿时的情谊一直缠着贺明启，赶走所有对男主有意的姑娘，想要独占男主。 贺明启倒是典型的钢铁直男，他不喜欢那些姑娘，有“叶兰亭”帮着解决这些麻烦，他也乐得轻松。 对于“叶兰亭”的帮助，他无以为报，只一心想着在这举目无亲的村子里多照顾一下她，以至于对对方的小姐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完全不同的脑回路，奇迹般的让他们和谐相处很长时间。 一直到贺明启跟村里赵家孤女赵云青处上对象。 贺明启在赵云青的调教下，十分自觉的和“叶兰亭”这位昔日玩伴划清界限。 没想到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被多年来付出自我感动的“叶兰亭”，到处传赵云青的坏话，企图利用赵云青名声不好这一点让他们分开。 亦或是想各种制造和贺明启亲昵的假象，离间他们的感情。 可惜贺明启严防死守，根本不给“叶兰亭”近身的机会。 贺、赵两人最开始对她的小打小闹步步忍让，一直到“叶兰亭”和村里的二流子商量，抢在他们结婚之前睡了赵云青，让贺家绝无接受赵云青的可能。 得知两人计划的贺明启终于对她 的恶毒忍无可忍，把“叶兰亭”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沈家沟的村民不能接受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人继续待在这里，联名上告让她去了偏僻无人的农场做工。 向来娇生惯养的“叶兰亭”到了新环境依旧好吃懒做，吃完农场的存粮后，被男配沈旭初设计关在农场的农具间，坚持了十二天后活生生饿死在那无人知晓的小房间里。 一直等到春耕时，村民们打开农具间才发现早就被老鼠啃食过的“叶兰亭”的尸体。 彼时的叶兰亭还腹诽过书里的“叶兰亭”放着好好的大小姐生活不过，恋爱脑发作跟着贺明启到穷乡僻壤受苦受穷，也不知道图什么。 而现在，跟着贺明启到穷乡僻壤受苦受穷的人变成了她…… 好不容易从穿到作死女配的无奈事实中回过神，叶兰亭借着月光看清屋内的陈设，瞬间明白了她现在处境。 刚得知贺明启和赵云青确定关系的“叶兰亭”跑来怂恿沈旭初去破坏他们的感情，本想灌醉沈旭初再把赵云青送上他的床。 没想到两杯酒下肚，滚床单的人变成了她和沈旭初。 清醒之后的沈旭初黑着脸表示自己会负责，“叶兰亭”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坐在床上就对沈旭初大声辱骂，半点不给他面子。 两人的声音引来了周围的邻居。 “叶 兰亭”为了自己的名声，胡搅蛮缠说沈旭初玷污了她，让他被以流氓罪判刑。 自此“叶兰亭”深知自己和贺明启再无可能，变本加厉的针对赵云青，沈旭初在牢里她报复不了，转而把怒火撒在沈旭初年幼的弟弟妹妹身上。 而沈旭初，一直关在监狱，直到“叶兰亭”所作所为被众人知道，这才平反释放。 出狱几个月后设计“叶兰亭”饿死异乡。 …… 回想起刚才那个健壮的身影，叶兰亭强忍住躁动的色心。 一遍又一遍的警告 第2章 井水不犯河水 刚才冷着脸出门的男人手里正端着一碗类似小米粥的食物，冷峻的脸上写满了纠结。 不仅是准备悄悄溜走的叶兰亭吓了一跳，他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吓的差点弄翻手里的碗。 叶兰亭怕弄出动静，一双小皮鞋被她拎在手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脚下的寒凉。 见她半天没敢动，沈旭初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鞋套在她光裸的脚上，还细心的替她拍掉沾上的泥。 见她傻乎乎的愣在那里，沈旭初被她逗的勾起了唇角，这姑娘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招人疼的。 他嘴角噙着笑，而被大佬握住脚的叶兰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唯恐大佬看她的脚不顺眼，砍下来送女主。 “你先吃点东西，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沈家沟遭了多大的罪。”沈旭初想到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脸上的温度再次上升。 叶兰亭看着窗户上反射出的身影，自己如此红润的面 色，大佬居然说她遭罪了。 真亏他说的出口。 见叶兰亭没有动作，沈旭初一把拉过她的手，把碗稳稳放在她手里，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咱们都……我明天找村长那边说一下，办个结婚证什么的。” 平心而论，按叶兰亭的长相和身世，如果没有昨晚这一出，这朵鲜花是决计不会插在他这牛粪上。 不管怎么说，这事上，占便宜的都是他沈旭初，只能以后对她好一点来弥补。 打定主意的沈旭初低下头看向面前的姑娘，眼里亮晶晶的。 沈旭初身材挺拔，长相在现在看来可能会被说不够阳刚，如果在叶兰亭那个年代，他就算不原地出道，也是会被人拍视频或者照片发到网络的帅哥。 可惜在这个年代，要不是沈旭初常年风吹日晒肤色较深，肯定会被人在背后骂小白脸。 “结婚？大可不必，你情我……”叶兰亭的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可不是21世纪，这是男女朋友婚前过度亲密被 人看到，都是有可能被说是耍流氓的年代。 “为什么？”沈旭初没听到叶兰亭后边几个字，只知道她不愿意和自己结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 难不成她真是村里大嫂口中那般放荡的女子？ 思及此，沈旭初看着她的目光没了刚才的欢喜，嘴角崩的死死的。 硬邦邦的扔下一句“随便你”，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叶兰亭被他翻脸的速度惊到了。 这大晚上的，他能去哪儿啊？ 按书里写的，他不是对女主死心塌地，爱到甘当备胎，孤独终老吗？自己这样做，沈旭初没有感谢她就算了，还甩脸色？ 随着沈旭初的离开，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叶兰亭看着窗外接触不良的路灯、泥泞的小路和自己光亮的小皮鞋，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再回去。 好不容易躲过黑心大佬的暗杀，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自己摔出个好歹。 更重要的是，这乌漆嘛黑的天，她根本找不到方向！ 悻悻然走回刚才避之不及的房间。 坐在床边的叶兰亭犯了难。 她刚才踩在泥地上，这会儿就这样睡觉，她睡不着！ 以前的她算不上有洁癖，但也不至于不洗脚就上床睡觉，更遑论还在泥地上踩了一圈。 不行，活人不能让洁癖给憋死。 环视一圈。 沈家是三间小土坯房，弟弟妹妹们还小，沈旭初怕自己晚上回家太晚吵醒他们，所以三个弟弟妹妹一起住在西边靠里的屋子，东屋是他一个人住。 叶兰亭记得靠外那个屋子是沈旭初给小妹备着，等她长大一点后单独住的房间。 可惜原来的“叶兰亭”作孽，沈家小妹在哥哥锒铛入狱没多久就发高烧死掉了。 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叶兰亭这才想起，沈旭初针对她不仅仅是因为女主，还因为他们之间隔着沈家小妹这一条人命。 还好现在一切还没发生，她不用背负一条鲜活的人命。 好不容易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一个盆，叶兰亭顾不上它到底是洗脸还是洗脚的盆，拿着就冲向院子。 冲出大门的叶兰亭由衷感叹，沈家的院子是真的大。 前世自己的房间有二十多平米，这院子看起来比她房间还要大不少。 周围是用竹子编好的篱笆，朝着沈旭初房间的位置还用铁丝和报纸做了一个推拉门。 地里种了些青菜和小葱，长得不高，但看起来都十分茁壮，能想象得到主人们精心搭理它们的样子。 绕过这片菜地，叶兰亭对着面前的水井直接傻眼。 她是向往乡村的生活没错，但是她所接触到的都是现代化的新农村，家家户户不仅有自来水，就连空调WiFi也样样具备，像这样原始的水井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到水。 她可不想为了洗个脚，把自己掉井里，丢人不说还会丢命。 摸黑寻找了一圈，好不容易在厨房边上找到一个大水缸。 窸窸窣窣的打完水，还是没好意思用盆洗，万一是人家的洗脸盆可咋办？ 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冲完脚，叶兰亭才又按照原路返回进了屋子。 一夜无梦。 第3章 嫂嫂 第二天，天不亮叶兰亭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经历过昨天的乌龙，她学聪明了不少，两只手扒拉在床边，透过窗户看清院子里的情况。 果然是沈旭初。 这人手里提着一串麻雀，从厨房拿出一棵白菜就坐在水缸旁边拔起了毛。 男人脸上漫不经心，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三两下就处理好所有的麻雀，仔细的给每一只都涂抹上调料，再用有些焉巴的白菜叶包好。 在叶兰亭的年代，麻雀早就是保护动物，别说吃，在她生活的城市连见都很少见。 早就听她爸妈说过小时候烤麻雀特别好吃，搞得她馋这一口好久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叶兰亭也不墨迹，动作麻利的收拾好自己，乐呵呵的跑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沈旭初坐在小马扎上烧着火，随后便把包好的麻雀塞进灶里。 七月的天，即便是在七几年的乡村也不能说凉快。 很快，叶兰亭就看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擦也不擦继续添着柴。 叶兰亭心里想着，帅哥就是帅 哥，即便穿着叶兰亭无比嫌弃的老头衫，坐在脏兮兮的厨房，也是分分钟能拍VOGUE大片的程度。 不用刻意用力也有肌肉的胳膊，老头衫下边应该也有腹肌吧，昨晚要是再早些醒就能好好摸一摸。 而后又有些遗憾，要是他遵纪守法就更好了。 这样的话，她很乐意追一下这位帅哥。 可惜他不是。 男人实在受不了她肆无忌惮打量的眼光，在他把手里的火钳一起塞进灶里之前故意咳嗽了一声。 本想着让她自己走开，没成想叶兰亭很自然的走进厨房，“那个……能给我尝尝吗？我没吃过。” 话音刚落，沈旭初的别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怒气。 原来她在厨房门口站半天色眯眯看着根本就不是自己？ 破麻雀有什么好吃的，城里的姑娘就这么馋？ 自己的男人看不到，就知道吃，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越想越生气，脸色自然也愈发难看。 叶兰亭被他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以后的商界大佬这么抠门？吃他个麻雀就甩脸色，难怪她妈说有钱 人都是抠出来的。 不给就不给，叶兰亭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赌气般转身离开，留下沈旭初坐在厨房一脸漠然的继续添柴。 叶兰亭想过直接回去，但没吃到麻雀，心里有些不甘，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也打不到麻雀。 沮丧的坐在堂屋门槛上，头埋在膝盖上，盘算着找谁帮忙打比较靠谱，根本没注意到侧面走来的小小身影。 “你是谁？” 脆生生的声音在叶兰亭面前响起。 一抬头就和三个瘦弱的小萝卜头对上眼。 看长相，就知道这三个小萝卜头就是沈旭初的弟弟妹妹们，长得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沈旭初。 叶兰亭有些恹恹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两个大一点的男孩都没什么反应，倒是沈家小妹一脸不解的问她：“叶知青？你不是总追着贺哥哥跑吗？怎么会在我家？” 得。 “叶兰亭”倒贴贺明启的事迹连沈家小妹都知道，丢人丢到小孩儿圈了。 “沈家沟我只认识他，不追着他追谁？” “哦，那你现在在我家，是要追我哥哥了吗？”沈家小妹望向叶兰 亭，黑亮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不等叶兰亭反驳，沈旭初一把抱起她，“哥烤了麻雀，洗手吃去。” 叶兰亭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骗过去，如果没看到他红到快滴血的耳朵。 年轻时的大佬还真是纯情。 但还是很抠门。 叶兰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的褶皱，正准备离开，沈家小妹拿着两只烤的焦香酥脆的麻雀递到她的面前，“姐姐吃。” 想到沈旭初刚才的态度，自然要估计大佬的想法，她可不想因为一只麻雀被大佬记恨上。 沈旭初皱着眉，“你再不接，小妹的胳膊就要抬不起了。” 他一发话，叶兰亭也不再别扭，双手接过麻雀，道声谢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快要被饿死了，昨晚又惊又累，刚才还被大佬吓到，吃相自然算不上优雅，一只还没吃完，手就伸向了第二只，没想到被外边的一层脆皮呛到，咳到惊天动地。 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眼睛也变得水汪汪。 沈家小妹懂事的跑到她身后轻轻拍着，还时不时扯一下她的耳朵。 好不容易缓 过来，叶兰亭面前只剩下三个小不点，沈旭初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真是没人性。 果然男配的温暖只有女主能拥有。 叶兰亭一下下顺着自己的心口，勉强勾起嘴角朝沈家小妹点点头，刚缓过来手又伸向刚放下的烤麻雀。 沈家三个小孩儿有点惊讶，这知青姐姐到底是多久没吃肉了，好可怜。 他们家穷，但哥哥时不时就去打些麻雀来解馋。 原来知青都吃不到肉的吗？真可怜。 根本没精力管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给小朋友们留下怎样的印象，叶兰亭快要被这简单的食物香迷糊了。 没吃两口，叶兰亭头顶的光被一个黑影遮住。 沈旭初面色不自然的给她递来一杯温水。 叶兰亭挑眉，显然是被大佬突如其来的善意惊到。 小口小口的喝完水后，叶兰亭有些纠结，要不现在开始和大佬打好关系？ “沈……” “老实喝你的水，除非你还想被呛到。” 沈家三个小萝卜头看着沈旭初明显不自然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叶兰亭，齐刷刷的冲叶兰亭喊道：“嫂嫂。” 第4章 他俩好上了 叶兰亭跑了。 很没出息的被三个小萝卜头吓跑了。 她是想抱大佬的腿，但也没打算把自己贡献出去。 毕竟作为一个女配要有女配的自觉，不该自己的不要瞎想，不管是男主还是男配。 从沈家离开，叶兰亭晃晃悠悠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沿路碰到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冲她热情的打招呼。 即便知道她一离开，她们又会在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叶兰亭还是毫不吝啬的回应着。 果然，她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几人小声的八卦着。 “这会儿贺知青还没回去吧，她这么早回去干啥？” “鬼知道，她一直都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还用问吗？没看手上拿着东西呢，估计又是什么给贺知青的稀奇玩意儿。” 叶兰亭被她们的话提醒了，惊吓归惊吓，好吃的麻雀是无罪的。 扒开烤焦了的白菜叶，一口一口的啃着手里的肉。 看到她的动作，身后的人不自然的咳嗽几声。 叶兰亭懒得和她们争论什么，乐颠颠的加快步伐。 迎面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边跑还一边朝她挥手，“兰亭姐姐，不好了！明启哥跟赵家丫头好上了。” 她 跑的着急，最后两步没调整过来，差点把叶兰亭撞倒。 来人是赵云青的表妹——冯经慧，原主当初就是听了她的小道消息才注意到赵云青的。 叶兰亭不疾不徐的打量起眼前的小丫头。 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圆脸杏眼，两根枯黄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却和长相完全不符，带着精明的算计。 这挑拨离间如此明显，原主就直接去给她当枪使了？ “好上就好上呗，我管天管地还管人家谈对象啊。”叶兰亭没好气的冲她说着。 冯经慧很是惊讶的看着她。 因为冯经慧的哥哥和贺明启的关系很好，叶兰亭自己找上门让她帮忙监视着贺明启的一举一动，她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也和贺明启处的比较熟悉。 冯经慧对这种一石二鸟的事十分乐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贺明启不喜欢叶兰亭，她也许能近水楼台也说不定。 “兰亭姐姐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的是贺知青，贺明启跟赵云青好上了。” 预想中的情景并未发生，冯经慧伸手想摸摸叶兰亭的额头。 叶兰亭对贺明启的感情问题无动于衷，这是根本没可能的事，唯一的 解释就只有她病了。 “拿开你的脏手，吃完东西都不知道洗干净吗？还要碰别人的脸。”叶兰亭本就对冯经慧的为人处世颇有微词，再加上这会儿被沈家人搞得一惊一乍，一肚子邪火想也没想就朝着冯经慧去了。 冯经慧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那个一直对她轻言细语的叶知青会突然凶她。 回过神来才瘪着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缩手缩脚的站在离叶兰亭几步远的地方。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在控诉叶兰亭一般。 纵使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叶兰亭的内芯早就换了人，对她的眼泪和委屈视而不见。 “兰亭姐，你怎么这么凶，是你让我把明启哥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你的啊。” “对啊，我是想知道他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他处对象我干嘛管着，我又不是他妈。” 叶兰亭想过了，想要否认她找冯经慧监视贺明启这事不太现实，还不如认下来。 好在她来之前，“叶兰亭”碍于女孩子的脸面，只是跟着贺明启屁股后头转悠，并没有真正的表过白，感情这事她完全可以打死不认账。 冯经慧战斗力太弱，不过三两句话就被堵的哑口无言，叶兰 亭有些无趣的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的从后边走来，为首的便是贺明启。 叶兰亭根本懒得搭理冯经慧，抢在她之前朝贺明启走去。 冯经慧站在她身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叶兰亭嘴上不说，心里那些小九九村里人都门儿清。 “明启哥，你们干什么去，带我一个。”赶在所有人之前开了口。 除去赵云青和贺明启，其他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赵云青看着叶兰亭对贺明启的亲昵脸色变得铁青，三两步走到贺明启身旁，硬邦邦的接腔：“贺大哥先前住那个房子有面墙塌了，大家伙帮忙修一下。” 叶兰亭一脸平静的点点头，像是这才注意到这群人手里拿着的家伙什。 后边的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冒出一句疑问。 这人真是叶兰亭？ 叶兰亭没有大吵大闹的丢人，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冯经慧不乐意了，推开她哥小步跑到叶兰亭身边说：“兰亭姐姐，她就是赵云青，明启哥的对象。” 冯经慧一米五五，踮起脚够叶兰亭的耳朵实在够呛，因为叶兰亭净身高就一米七三，再加上并不配合对方的小动作，让 她的悄悄话变成了大家都能听得到的闲话。 …… 尴尬的气氛在一群年轻人中弥漫开。 还是冯经武笑着拍了贺明启一巴掌，“你小子，藏得够深啊，一来就把我们村的村花追到手了。” “就是就是。” 作为原书女主，赵云青的模样自然是没得挑，虽然比不上叶兰亭，但在沈家沟也是出了名的好模样。 刚到沈家沟时，这群知青不乏有对叶兰亭感兴趣的，但她后来作风实在彪悍，大家的好感自然而然更倾向于温柔恬静的赵云青。 贺明启虽然平时对赵云青就照顾颇多，但他对队里其他人也十分照顾，倒没显得对赵云青有多特殊。 也因此，几乎没有人看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原本想过段时间才告诉大家的贺明启，被冯经慧这一下打的措手不及，只好红着脸护着赵云青，任由其他人打趣。 叶兰亭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她刚刚才吃了两只麻雀，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加上她强健的消化系统，此时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作响。 正好现在也没人注意她，想着回去随便找点吃的填填肚子，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叶 第5章 猜测 一行人被沈旭初对叶兰亭熟稔的态度惊到。 尤其是冯经慧。 在贺明启来沈家沟之前，沈旭初几乎是同龄小姑娘中最受欢迎的。 大家年纪小，对他家那些事也觉得没关系，主要是沈旭初长得太好看了。 小时候过家家，姑娘们都争相给他当小媳妇儿。 后来年纪渐长，大家对沈家那些事也了解个七七八八，对他也就逐渐疏远。 冯经慧没对他死心，但这事也不敢让家里大人知道，好在没多久贺明启就来村里当知青。 平心而论贺明启的长相确实不如沈旭初精致，大家对他的喜爱，更多是家世和学识的加成。 像沈旭初这种天神般不可亵渎的男人，此刻正端着个搪瓷盅，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叶兰亭。 不同于其他人的惊讶，叶兰亭被他这番操作搞得莫名其妙。 “怎么？” “你不是没吃饱吗？给。” 搪瓷盅盖着盖子，饶是其他人望眼欲穿，也没办法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叶兰亭却是知道的。 正好她没吃够，笑嘻嘻的接过搪瓷盅，朝沈旭初小声说了句谢谢。 没再搭理那群人，兴冲冲的跑回宿舍。 叶兰亭眼高于顶，在村里除了跟贺明启、冯经慧说说话，对其他人爱 答不理，所以无论是一起来的知青，还是村里的村民大都不怎么喜欢她。 她的身影消失没多久，沈旭初也红着耳朵转身离开。 当事人没在，大家便叽叽喳喳的闹开了。 “这两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沈旭初不能这么瞎看上她了吧。” “你可别瞎说，沈旭初不是一直追赵云青吗？” “贺明启都抱得美人归了，他还不转移目标？不然他那一屋子拖油瓶你给管？” “我才不呢，他长得好，但是嫁给他就是给那仨小的当现成小妈，我可丢不起那人。” “你瞎扯，我上次还看你给沈旭初送了几个窝窝头呢。” 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追逐打闹，像是没人关心那两人的情况了一般。 只有赵云青和贺明启还站在原地，不愿接受这件事。 叶兰亭来沈家沟之前赵云青一直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姑娘，就连沈旭初也对她另眼相待。 赵云青不是虚荣的女子，但被那样优秀的男人喜欢，她也有一些隐秘的得意。 只可惜叶兰亭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她对叶兰亭谈不上厌恶，但不喜欢却是真实的。 赵云青脸色不算好看，贺明启低声关切道：“云青，你身体不舒服吗？” 像是突然回 了魂，赵云青笑着否认道：“没有，就是被沈大哥和叶知青之间的亲密惊到了，他不是那么容易靠近别人的人。” 这一点贺明启当然也清楚。 他到沈家沟的时间虽不长，但从小受他妈的教育，对分析人心很有一套。 赵云青和贺明启的纠结，并没有影响到叶兰亭的心情，蹦蹦跳跳走向宿舍，边走边从盅里拿出麻雀吃。 沈旭初不愧是照顾小孩儿多年的大哥，麻雀被他撕成容易入口的大小，下边还卧着俩鸡蛋！ 叶兰亭刚吃下第一口，眼睛都亮了！ 茶叶蛋！ 对于现在的沈家沟来说，茶叶可是个稀奇玩意儿，别说煮茶叶蛋，就算队长家里也没多少像样的茶叶。 沈旭初这人还挺舍得。 意犹未尽的用鸡蛋清刮干净搪瓷盅边上挂的佐料，确认里边比镜子都能反光后，叶兰亭才推门进了院子。 沈家沟人不多，尤其是65年不少村民搬去下沟后，上沟的人就更少了。 破败的房屋比比皆是。 知青来的时候，大队直接安排他们打扫了两间最大的屋子用来住。 那时候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睡的大通铺。 叶兰亭住的这件屋子，除了她还有七个女孩子，此时都在屋里聊着天。 “我妈说让我别想着回城里，就在沈家沟找个人成家算了。” 叶兰亭听出来她就是知青里，为数不多不排挤原主的一个姑娘。 平时开朗大方的一个人，此刻的声音里充满了颓废和迷茫。 “婶说的也是气话，我们的根也不在这里，迟早是要回去的，你别难过了。” “就是，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 叶兰亭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屋。 顿时，房间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叶兰亭。 叶兰亭有些尴尬的朝她们笑了笑，迈着小碎步走向自己的床铺。 倒是那个哭不停的姑娘勉强勾起唇角，和叶兰亭打招呼：“兰亭回来了，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叶兰亭夜不归宿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这七个舍友却是比谁都清楚。 “跟徐小凤在沈家睡的。” 这个借口是沈旭初帮她想的，徐小凤是沈旭初的表妹。 因为爹妈早早过世，从四岁起就在沈旭初大姨家养着，是个内向的小姑娘。 小孩听多了闲言碎语，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家里大人觉得无伤大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在姑姑家经常被哥哥姐姐打，吃不饱穿不暖更是常事，也就沈旭初这个哥哥偶 尔带她打.打牙祭。 现在小姑娘十五岁，对沈旭初言听计从。 几个一起住的姑娘或多或少知道点徐小凤的事，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追问。 只有在隔壁屋住的那个叫陈楚的姑娘不太清楚，“你说跟她住就跟她住啊，万一你晚上去扒贺知青的窗户了呢。” 叶兰亭皱了皱眉，一脸困惑的望向她：“我为什么要去扒明启哥的窗户？” 眼见没有人帮她，陈楚涨红着脸质问叶兰亭：“你敢发誓说没有吗？整个大队，包括整个沈家沟，谁不知道你对贺知青的心思？整天没脸没皮的跟在他身后明启哥长明启哥短，真是丢我们女孩子的脸。” 原身的做法别说跟她一起来的知青，就连叶兰亭也十分不耻，但也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没好气的解释道：“贺明启就是我哥啊，我俩一块儿长大，我不跟着他，跟着谁？你不也天天跟着齐敏吗？你是喜欢她吗？” 齐敏就是那个 第6章 沈妲己 叶兰亭从屋里出来，根本没注意门口有人，和站在门口的贺明启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瞎没看到……”叶兰亭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撞到的人。 顿了一下，叶兰亭还是决定远离女主的男人，从他身旁走过去。 贺明启比他的反应还快，伸手拉住叶兰亭的胳膊，“兰亭，我们谈谈。” 叶兰亭着急想和他撇清关系，“哥，人有三急。” 她明显的逃避让贺明启皱起眉头。 从他有记忆开始，叶兰亭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对他的态度从未有过如此冷淡的时候。 贺明启想不通，只能拦住叶兰亭的去路，想要问个清楚。 “别装了，你要是真急还会跟我站在这里说话吗？老实交代，你和沈旭初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是我帮他照顾了妹妹，他拿吃的感谢我。” 沈旭初疼家里那几个弟妹，在沈家沟是出了名的，贺明启虽然怀疑，但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 “下不为例，他这个心术不正，你年纪小，别被他骗了。” 叶兰亭正想着要糊弄过去，就被门口传来的男声吸引了注意力。 “贺知青说话还挺好笑的，真论起来，我还比叶兰亭小两岁，怎么就她年纪小被我骗了。还是有人觉得她年纪小容易欺 骗？” 两人齐齐回过头。 沈旭初双手抱胸靠在大门上，歪着头看向院子内的男女，语气充满戏谑，脸上的表情却冷若冰霜。 贺明启向来看不惯沈旭初的行事为人。 以前他对其他人这样，贺明启可以视若无睹，但这次他居然敢把魔爪伸向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就算他想袖手旁观，他爸妈也决不允许。 想到这里，贺明启也顾不上刚刚和叶兰亭的争论，拉着她的胳膊，自己挡在她的身前。 “我不管你年纪大小，对兰亭有什么心思，她是要回市里的，别妄图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把她留在这里。我知道你们这里很难娶到媳妇，但以你……” 贺明启还想说些什么，被叶兰亭匆匆打断：“他没干什么，就是我照顾他妹，他不方便，留我在他家跟他妹睡，别的没什么，真的，我发誓！” 叶兰亭慌忙从贺明启身后钻出来，挡在两人中间，竖着两根手指朝他发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便宜哥哥不是什么大直男，单纯就是脑子缺根筋。 沈家沟的人都知道沈旭初能不惹尽量不要惹，偏偏他为了照顾叶兰亭这个“妹妹”和人硬刚上。 沈旭初看她慌张解释的样子，心里十分窝火，此刻她竖着手指发誓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叶兰亭昨晚也是这么和 他发誓的，脸色越来越黑。 想到自己从昨天开始那些悸动，还打算跟队长说要娶妻。 现在看来，他就像个偷吃人家粮食的老鼠一般，还以为叶兰亭会接受他，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也没有贺明启和她青梅竹马的情谊，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喜欢有了朦胧的感觉，只可惜还没开始就直接走向了结束。 叶兰亭根本没精力注意沈旭初的九转心思，心里想的就是这两人的战火别烧到自己身上，她实在不想走上炮灰的老路。 男主和男二可以因为意见不合吵架，可以因为女主打架，但就不能因为她叶兰亭！ “你看看你现在不就是一副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模样！” “我没有！” …… 两人犹如小学生一般争论起来，还是叶兰亭的舍友们在屋内发出一些响动，才止住了这场闹剧。 陈楚刚和叶兰亭有了矛盾，这会儿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齐敏一脸茫然的问道：“你们干嘛呢？” 贺明启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有点丢人，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转头瞪着叶兰亭，示意她不准乱说话。 叶兰亭求之不得。 “没干啥，我明启哥怕我跟纣王一样，被妲己迷了神志。”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准备看好戏 的沈旭初眯起了眼睛。 听她这意思，自己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贺明启也意识到了她话里的指向，挑衅的看着门口的男人。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样还自喻皇帝。倒是沈旭初那个脸，和妲己……” 陈楚的声音越来越小。 和她们一起来的知青大都说沈旭初长得像女孩子，可她偏偏就喜欢这种长相的男人，她不喜欢家里人介绍的那个国字脸，正面看起来比客厅的电视机还要方。 话题越扯越偏，早就和叶兰亭没什么关系。 她乐的开心，要不是沈旭初堵在大门口，她早就溜之大吉。 知青宿舍的吵闹也吸引来周围的村民。 在家里准备做饭的小媳妇和孩子们一窝蜂的涌到大门口，探头探脑的想知道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占据前排的大娘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根本不知道站在她们不远处的男人，就是另一个当事人。 “叶知青这是又发什么癫？” “谁知道呀，贺知青也是可怜，天天被这么个丫头追着跑。” “可怜啥，还不如可怜可怜你儿子，二十大几了也找不到个媳妇，贺知青再可怜也有个丫头片子上赶着。” “你懂什么，我儿子在镇里上班，当然要找个镇上的姑娘，那当然要慢慢选。” “呸，你当皇帝选妃 呢？” “你俩要吵走开吵，这里看热闹呢。” “就是……” “就你会咧咧，这大半天了，你看出来个啥嘛。” “好像是叶知青说贺知青是苏妲己？” “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把自己比成皇帝呢。” 大娘们的八卦和编故事能力确实很强，沈旭初站在一旁听得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很想大声告诉这些人，贺明启才不是叶兰亭的苏妲己。 叶兰亭的妲己是他！是沈妲己！ 贺明启不想被人看笑话，侧身拉着叶兰亭的袖子准备离开这里。 还没走出两步，明显感觉到一股阻力。 回头便发现沈旭初不知道什 第7章 活珠子 冲出院子好一阵，叶兰亭还在不停回头确认那些人是不是真的看不到自己，直到看不见熟悉的人影才慢下脚步，欢快的哼着小曲。 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与其跟他们纠缠不清，让别人吃自己的瓜，还不如逃避来的有用。 到这里不过一天一夜，叶兰亭却感觉比上辈子上一个月的班还要累。 只能阿Q的安慰自己，当下能享受一下前世没有的蓝天白云，新鲜纯净的空气。 沿路的植物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饶有兴趣的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沈家沟被东西两面的山夹在中间，东山要荒凉一些，被村里人当做坟山。 相较而言，西山无论是地势还是自然资源都要好的多。 叶兰亭此时去的就是西山。 虽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东山那么多坟，瞎子才看不到。 “两手空空就进山里？” 突如其来的男声差点把叶兰亭吓得滚到旁边的沟里去。 顺手抓住手边的木棍当做拐杖撑起身。 “听不见了吗？”沈旭初伸出手在叶兰亭眼前晃了晃。 叶兰亭没好气的回答：“听得见，也听得清是谁的声音。” “胆子真够大的，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带还敢往山里去。看山里那些畜生饿的可怜，想把自己喂给他们？” 此时的沈旭初不仅和村民口中那个成熟稳重的大哥丝毫不沾边，就连刚才和贺明启针锋相对的样子都相去甚远。 沈旭初灵活的从一大片草丛里穿过，走到叶兰亭面前，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篮子。 “拿着。” “拿这个干嘛，你要挖野菜？” 沈旭初有些无语，“野菜满地都是，你跟我来。” 叶兰亭满脑子问号的跟在沈旭初身后。 两人一路朝山林深处走着，时不时有野鸟被惊的突然飞起来。 叶兰亭快要走不动时，沈旭初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面前是一片铺满落叶的林子，不远处的树边有一个用树枝搭起来的窝。 “是鸟窝吗？怎么在地上？”叶兰亭也学着沈旭初压低声音的问。 对方头也不回的朝她嘘了一声，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安全后，示意叶兰亭跟着他过去。 叶兰亭看着巢里的蛋，小小的咦了一声。 巢里的蛋几乎都是绿油油的，比她见过的所有鸟蛋都要大上许多，不禁疑惑的问沈旭初：“这到底是什么蛋？都跟鸡蛋差不多大了。” “就是鸡蛋，野鸡蛋。” 沈旭初从她手里结果篮子，仔仔细细用落叶铺上一层垫在篮子里，这才开始把野鸡蛋挨个装进篮子。 他弄完这些便提着篮子转身摘桑葚，根本没注意叶兰亭转身把他留在巢里的野鸡蛋塞了俩在衣兜里。 …… 两人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很快到了饭点。 沈旭初没指望叶兰亭能帮上什么忙，手脚麻利的在空地上搭好简易的灶，生火准备弄点吃 的。 叶兰亭看着他从身后的背篓里变魔术一般，拿出一个小铁盆，还有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 “你来野餐的吗？小妹他们三个怎么办？” 沈家除了沈旭初以外，其他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叶兰亭并不认为他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午饭。 “我出来之前给他们做好了，盖在锅里，文彦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照顾？他不是才八岁？” 叶兰亭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不能八岁就能行吧。 沈旭初像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我五岁就开始做饭了，很奇怪吗？” “五岁？”叶兰亭的音调明显升高，比刚才知道沈文彦能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还要震惊。 在她的认识中，别说五岁，有些溺爱孩子的家长，孩子十五六岁了还是分不清盐和味精。 “有什么好奇怪的，大人们要去上工，小孩子就在家里帮着做饭，家里孩子多的，大的还要顺便带小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你五岁的时候有灶台高吗？” 沈旭初歪着头看向叶兰亭，那眼神像是写了一句话“你觉得我是侏儒？” 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家里没什么人，爹妈死的早，爷爷是军人，常年不在家，奶奶要顾着……我不做饭就得饿死。” 听完他的话，叶兰亭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沈旭初的身世，爷爷 奶奶结婚并不是自愿。 沈旭初的父母感情很好，但为了生计，两人几乎都在镇里给人做工，很少时间能回家，只能把孩子交由沈旭初的爷爷奶奶抚养。 在沈旭初的记忆中，爷爷很少回家，奶奶根本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死活，只顾着把家里的东西拿给她弟弟。 想到这里，叶兰亭得出一个结论：沈旭初的奶奶是个标准的“扶弟魔”。 沈旭初惊讶于她突如其来怜悯的眼神，在他看来这些遭遇算不上可怜，也不需要其他人来可怜他。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沈旭初把铁盆递给叶兰亭，“你去接点水，等下煮几个野鸡蛋吃，我再去周围看看。” 叶兰亭早就馋这一口了。 在她看来，沈旭初就是个神人，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出美味的食物。 兴冲冲的拿着铁盆接了些山泉水，虽然她速度算不上慢，但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沈旭初的身影。 铁盆不大，但好像特别能装，叶兰亭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放了六个蛋在盆里。 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叶兰亭数了数篮子里的野鸡蛋，又想到沈家那三个又瘦又小的萝卜头，默默放回去了两个。 有些遗憾的望向看起来有些空荡的铁盆，叶兰亭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揣在兜里的那两个蛋，高高兴兴的拿去水边洗干净放进盆里。 做完这一切，叶兰亭摇头晃脑的哼着歌，等着沈 旭初一起回来享受美味。 沈旭初这一趟去的不算久，在枯枝烧完后，他手里拎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大步的走过来。 叶兰亭像个馋年夜饭的小孩子一般，望眼欲穿等着大人一起上桌吃饭，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 第8章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洗了七八遍的手，叶兰亭还是忘不掉刚才那种毛茸茸加上一些肉的触感，一把扯过水边的野草在手里揉来揉去，直到手心都被汁液染成了绿色，冲干净之后，才勉强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起身看到身后沈旭初要笑不笑的表情，叶兰亭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几个蛋已经快孵出小鸡崽子了？” “对啊，我又不是不分给你，谁知道你赶尽杀绝，把人家快破壳的蛋也捡回来。” “也没人告诉我要怎么看啊。” “都是凭经验的，比如我看一眼就知道哪些蛋能捡哪些不能。”沈旭初语气欠欠的解释，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更何况村里人都有共识，不管进山弄什么吃的，不能赶尽杀绝，要不然以后山货只会越来越少。” 无意间差点把野鸡赶尽杀绝的叶兰亭：“……” 女孩自责的神情让沈旭初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补救：“也没事，山里也不止这一窝野鸡蛋，只是今天刚巧让我们撞上。” 他的话让叶兰亭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山里还有别的野鸡？” 她眼里的光出现的莫名其妙，沈旭初茫然的点点头，这姑娘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你能逮鸡吗？我的意思是活的那种。” 收到沈旭初肯定的回答，叶兰亭满意的笑了。 她自己也抓过鸡，但那是家鸡，和野鸡的战 斗力根本不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你想自己养野鸡？要养在哪里？” “刚才进山的时候，我早就看好了，山脚下有一大片苞米地，从那里过去有个大院子，没人住！” 叶兰亭有些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她来之前被那一大片玉米地迷了眼，想凑近看一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那屋子比沈旭初家小不少，但院子却不相上下，可惜的是因为常年没人居住大梁被腐蚀，院子里的地也被野猪刨的乱七八糟。 要是可以好好修缮一番，完全可以拿来悄悄养些活物。 “那院子是小凤家……” 徐小凤爸妈还在的时候就带着她住在那里，就连门口那一片苞米地也都是她家的。 后来徐小凤爸妈上山挖药的时候，被泥石流卷走，徐小凤被她姑带回家，这院子也就没人打理。 “还好，我还以为她会没人管。” 沈旭初听完她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接腔。 叶兰亭只是馋不是傻，他这个笑很明显就说明徐小凤的姑姑有问题，她跟徐小凤也不熟，不想多管闲事，也就没多问。 安静的跟在沈旭初身后，等着母鸡回巢。 四月底的沈家沟算不上热。 中午的时候并不觉得冷，从太阳落到山后开始叶兰亭就有些扛不住了，但为了她心心念念的能下金蛋的母鸡，依旧一声不吭。 好在太阳下山没一会儿，母 鸡就回来了。 叶兰亭看着母鸡一步步走进沈旭初做好的陷阱，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唯恐自己弄出什么响动功亏一篑。 随着啪嗒一声，背篓把母鸡盖在里边，叶兰亭也跟着长长的舒了口气。 注意到她脸离地面只有两指的高度，沈旭初忍不住开口，“你再埋下去，那些虫子都能轻而易举钻进你嘴里了。” 这话吓得叶兰亭立刻起身，吐着嘴里并不存在的泥，狠狠瞪了沈旭初的背影一眼。 …… 下山路上，沈旭初只让叶兰亭拎着一小筐桑葚，自己左手抓着母鸡，右手提着鸡蛋，背篓里还装着野菜、菌子和野兔。 天色渐黑，因为刚才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沈旭初率先打破沉默，“你和他们说的挺不一样的。” “不一样？” “就今天活珠子那事，我还以为你会很长时间再也不想看到禽类。” 叶兰亭的气来也快，去得更快，更何况沈旭初这会儿说的可是她的小摇钱树，“嗐，这事啊，活珠子恶心，可是母鸡、鸡蛋、人民币又做错了什么。” 她说到钱的瞬间便想到了自己之后坐在家里数钱的样子，兴奋的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沈旭初被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逗乐了，没见过哪家城里姑娘这么爱钱的，尤其是她这种家庭条件好的。 “对了，鸡放我家吧，让小妹他们养着， 别放那个院子，以后不够扯皮的。” 沈旭初没有过多解释，对他来说，这些事对于沈家来说是家丑，他并不想过多的把自己难堪的一面暴露在叶兰亭面前，尤其他俩现在感情并不稳定。 “行。”对于赚钱叶兰亭向来不扭捏，以后赚钱了跟沈旭初分成就行，还能借此给他留个好印象，不至于最后死在他手上。 沈家离山脚不远，准确来说，整个沈家沟都是靠山修建，只要找对下山的路，回家都很快。 沈文雯抱着她的老黄狗的脖子，乖巧的坐在门槛上往外张望。 还好没多久就看到她大哥带着叶知青回家啦！ “哥！” 到年底沈文雯就五岁了，但看着比村里好多三岁的小孩儿还要矮不少，在身旁的黄狗衬托下，显得她愈发的娇小。 她步子小，被黄狗拖着朝前跑，脚步有些踉跄。 怕她摔倒，沈旭初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上前抱起沈文雯。 沈文雯靠在沈旭初的怀里，小声跟哥哥说着什么，用自己的衣袖笨拙的替他擦着脸，一双大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朝叶兰亭看去。 沈家几兄妹的感情，让两世都是独生子女的叶兰亭很是羡慕，但也只是看了一下，便弯腰拿起沈旭初放在地上的东西，跟在兄妹二人身后缓步进了院子。 沈旭初弯腰放下小妹，准备出门把东西拿回来，正巧和身后的叶兰亭 撞了个满怀。 “这么重的东西，你拿什么？”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动。”在农村里叶兰亭会做的事很少，不代表这种简单的力气活也要依靠别人。 沈旭初眼神复杂的打量着她，半晌之后去厨房倒了些热水，用两个碗把水晾凉才递给叶兰亭，“喝点水，山里的水喝多了要闹肚子。” 叶兰亭第 第9章 风言风语 叶兰亭前世就喜欢自己琢磨弄些吃的，即便比不上沈旭初的贤惠，但也算美味。 此时这个优势就完全显现出来了。 沈家人不少，但对吃都没什么讲究，粮食不多但也不缺。 叶兰亭心里有自己的盘算，用料就没太省。 往灶里添了些柴烧着水，叶兰亭撸起袖子开始和面。 沈旭初看着瘦，但本身年轻又做很多体力活，食量不算小，刚才在山里吃的东西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馒头是按照人头来的，沈旭初比其他人多一个，转念一想，馒头没什么味道，小孩儿大都不爱吃。 叶兰亭又打两个蛋加了点凉白开，把剩下的面粉倒进去搅成面糊，准备摊几张饼。 面糊搅的差不多就放在一旁，从院子里割了一茬韭菜，准备和土豆丝一起当配煎饼的小菜。 野兔还是留给沈旭初处理，管他是要换东西，还是做菜，叶兰亭没有信心比他做的好。 至于那些蘑菇……她不会处理，也不是很想见小人。 做完这些，叶兰亭又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等沈旭初忙完再去摊煎饼。 馒头凉了不影响什么，鸡蛋饼要是凉了可是有点腥臭的。 叶兰亭做菜的功夫，沈旭初将就家里的东西给老母鸡搭了个不算小的窝，把快要孵出小鸡的鸡蛋和母鸡一起放了进去。 还想着简单做点饭，再来处理从山里带回来的东西，没成想回到灶房看到的却是三个小不点围着叶兰亭叽叽喳喳的问着话。 “嫂嫂，你做的啥啊，闻起来好香。” “鸡蛋饼，别 馋了，你哥忙完就能吃了。” 往常沈旭初从山里回来，要么将就对付两口弟弟妹妹的剩菜 ，要么干脆喝几口水，就饿着肚子睡觉去。 这是第一次忙完之后有热乎的饭菜，看向叶兰亭忙碌的身影，眼神不自觉温柔起来。 食物的香味从厨房里慢慢飘出，沈旭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洗干净手，带着三个小不点把菜端上桌，临近八点，五人才吃上饭。 见他没有做野兔的意思，叶兰亭有些遗憾。 叶兰亭饭量不算小，但架不住沈家吃饭的碗都是大海碗，整个碗放的满满当当的。 沈旭初早就发现她的食量比沈文雯多不了多少，这么吃下去不得饿死？难怪整天一副快被风吹走的样子。 酒足饭饱。 沈旭初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给她补补，叶兰亭却惦记的是别欠他太多人情。 从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粮票递给沈旭初，“我这个月没剩多少，要是不够，下个月再补给你。” 看清叶兰亭手里的东西，沈旭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想花钱吃东西，你上饭馆子去，我们家的粗茶淡饭配不上。” 他变脸的速度让叶兰亭招架不了，一脸莫名，“我吃顿饭还得跑几十里地去镇上？” 沈旭初没回话，她又继续说道：“知青点的饭都是我们自己做，十几个人就齐敏做饭好吃点，但再好吃也架不住没荤腥啊。我以后就给你交钱，时不时的来你家打牙祭。” 沈文雯吃完饭就在她几个哥哥身边打转，叶兰亭说话 的时候她刚好转到沈旭初身后，大哥突然变脸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嫂嫂两句话就让哥哥恢复正常，她嫂子果然很厉害。 沈文雯顿时与有荣焉，不禁想多亲近叶兰亭几分，从沈旭初身后探出头，认真的看着她，“嫂嫂还住知青点不跟我们住吗？” “我……” 叶兰亭还没来得及回话，冯经慧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我说你怎么不跟贺知青屁股后头转悠，原来是爬上沈旭初的炕头了，城里来的知青这么不要脸的吗？” 几人一起回头，发现院子里站的可不止冯经慧一个人。 上午被叶兰亭扫了脸面，冯经慧回家越想越气，过了晌午就到处找叶兰亭的踪迹，非得抓到她的把柄不可。 两顿饭没吃，冯经慧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晃悠着想回家，经过沈家院子时，听到沈文雯的声音在喊嫂嫂，正纳闷沈家哪有女人的时候，她听见了叶兰亭的声音。 叶兰亭乱搞男女关系，还是跟沈旭初。 这可是个大新闻，冯经慧想也没想的跑回家，带上她哥和她婶赶往沈家。 天黑之后的沈家沟周围一片寂静，冯经慧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附近邻居被外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出门准备看热闹。 叶兰亭听出冯经慧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收拾好碗筷，这才慢悠悠的从厨房出来。 见她出来，冯经慧嗓门更大了，“都上赶着给人家做饭了，你就是想当沈家女主人。” 叶兰亭倚在沈家厨房门口，掏了掏耳朵， 眉间尽是不耐，“冯经慧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情情爱爱那点事了，我跟明启哥玩你说我上赶着他，我帮沈旭初看弟弟妹妹，你又说我追着沈旭初，你到底有没有个准话，还是……其实你才是想上赶着他俩的那个？” 挤着看热闹的村民一时拿不准她们俩话里的真假，纷纷议论着。 冯经慧以前是说过亲的，但她嫌人家长得难看，死活让爹妈把婚事退了。 再加上知青来之前，她特别喜欢跟在沈旭初屁股后头转悠，这么一想，叶兰亭的一席话突然变的有说服力起来。 冯经慧猛地抬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说完转头又去看了一眼贺明启，回过头继续瞪着叶兰亭，眼里充满不加掩饰的气恨。 “我之前说的话哪一句不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变心了就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我要是哪里得罪你，你直接跟我说，我道歉，怎么能跟当着大家的面乱说？” “我的话是一面之词，难道你的就不是了吗？借着我的由头接近明启哥，现在明启哥和赵家姑娘处上对象，就反咬我一口。别说朋友了，就是正常人也没你这么做的。” “冯家丫头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人家叶知青才来沈家沟多久，上哪儿去知道你以前的破事。”和冯家素来不和的老妇站在人群里帮腔 第10章 缺心眼的大姑娘 等冯经慧走了，叶兰亭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泥，优哉游哉的准备回知青宿舍。 “嫂嫂，你要去哪儿？”沈文雯急切的抱着叶兰亭的大腿。 沈文武看了一眼他哥的脸色，也忙附和，“天都黑了，嫂嫂你就别走了。” 叶兰亭摇摇头，这会儿要是不回去继续吹吹风，等那群知青回过味来，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回知青点，明天该我做饭，不回去人家还以为我偷懒不想干活呢。”叶兰亭弯下身揉了揉三个小不点的头，话却是朝着沈旭初的方向说的。 沈旭初垂眸，马上捕捉到了叶兰亭话里的信息，“文雯、文武别挡着你……叶知青，她继续在这里会有人说闲话。” 这一大早兵荒马乱，好歹也算是休息了手脚，沈旭初站起身从院门后拿起背篓和锄头率先出门。 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冲小孩子们笑了笑，转身出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叶兰亭并不是很喜欢做饭，以前她自己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吃的外卖，只在周末才有兴趣花一上午的时间，一点点做出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坐在阳台细细品尝。 但现在，相比于做饭，她更怕去干农活，被人发现她不是原来的“叶兰亭”。 知青点的厨房比沈家的大不少，但因为大家都是随便对付一口吃的，收拾的自然也就没有沈旭初精细。 翻了翻厨房里的存货，叶兰亭心里盘算好明天的菜单，这才回头走向宿舍。 宿舍里。 齐敏心里有事，没跟着去看热闹，另外四 个姑娘看完热闹回来激动的跟她说着那些事。 “怎么感觉我们以前是被冯经慧牵着鼻子走呢？” “就是，我们默认叶兰亭喜欢贺明启就是受她的引导。” “我看叶兰亭今天那坦荡荡的样子也不像跟贺明启有什么。” 叶兰亭人还没出现，她们倒是主动把她洗的比白布还白。 有些好笑的推开房门，屋内又陷入诡异的安静。 叶兰亭像是没觉察到大家的尴尬一般，自顾自的收拾起床铺。 还是她隔壁床的短发小姑娘董亚宁先忍不住开口：“兰亭姐，你跟冯经慧说的都是真的啊？” 叶兰亭故作沉吟状，隔了一会儿才像是明白她说了什么，幽幽开口：“你说刚才那事啊，当然。亏我以前还把她当朋友。” 叶兰亭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点点说出其他人不知道的“内幕”。 “这么说来你这是被她坑了？” “大差不差吧，我跟她说点啥，从她嘴里转悠一圈出去就变味。” 这倒不是叶兰亭冤枉冯经慧。 在“叶兰亭”还不是叶兰亭的时候，她经常借着原身的名义，打听贺明启的消息，美其名曰：兰亭想知道。 但贺明启的喜好、家世背景，叶兰亭根本不需要打听。 “对哦，你和贺知青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打听这些干啥。” “那你以前怎么不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叶兰亭一脸茫然的反问她。 “你不怕别人误会啊？” “没人误会…吧。”叶兰亭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丝不确定。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之前 不解释、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自己被孤立了？ 董亚宁不死心，继续问她：“你真不知道？” 叶兰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之前不是对我有意见，就因为那些事才不愿意搭理我？” 几个姑娘都有些无语，叶兰亭不仅不是冯经慧嘴里的坏女人，这简直就是个缺心眼。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董亚宁仔细打量着叶兰亭，以前受流言影响，大家都不怎么和她说话，这会儿平心静气的聊着天才发现，出去脑子缺根弦之外，叶兰亭真的又白又漂亮。 “兰亭姐，你咋来沈家沟这么久还这么白，平时上工也没见你偷懒啊。” 叶兰亭娇气归娇气，该她做的却是从不含糊，这也是她能在沈家沟安稳待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也这样，大夏天的去河里游泳，大家都晒得很黑，就我晒的红红的，第二天也就白回来了。” 叶兰亭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我爸妈都说女孩子太白了不健康，可我还是喜欢白一点，叶兰亭穿啥衣裳都比我好看。”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龄，聊到这些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都打开了话匣子。 “我哥之前给我寄的擦脸油很好用，脸真的不皴了，你们看。” “给我试试” …… 第二天一大早，叶兰亭坐在厨房里，边烧火边打瞌睡。 昨天晚上大家聊得太投机，一直到了深夜才睡觉。 她们还能再睡会儿，但叶兰亭是今天负责做饭的 人，根本睡不了多久。 这个点对于沈家沟的人来说，并不算早，尤其是要赶几十里山路去上学的孩子们，大都已经出发。 附近人家的烟囱也冒出袅袅炊烟。 叶兰亭从院子里拎起一条长凳，放在灶台前。 灶里的火是齐敏帮她烧的，叶兰亭起得早，把厨房里搞得全是黑烟也没点燃那点火。 还是齐敏起床上厕所，顺手帮了她的忙。 往锅里蓄了点水，把昨天晚上蒸好的馒头、窝头一股脑的放在笼屉里，大家一天天干的都是体力活，加上年纪轻，食量都不算小。 前几天一直吃的咸菜配窝头，叶兰亭在厨房翻翻找找，发现篮子里的鸡蛋还有不少，想了想还是做的韭菜鸡蛋。 有营养还方便省事。 收拾完厨房的残局，天也逐渐亮了起来。 知青们三三两两到院子里洗漱，好几个人都被坐在厨房门口的叶兰亭吓了一跳。 “你今天这么早？” 不怪他们惊讶，以往该到叶兰亭做饭时，她不愿意早起，大家伙要么揣几个馒头在路上吃，要么干脆吃不上饭。 对此不少人心生埋怨，对叶兰亭的为人处世颇有不满，碍于情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知青人数不少，大家轮着做饭，也只需要隔半个月忍受那一天 第11章 隐患 叶兰亭装傻充楞的几句话，终于是扭转了一些她在其他知青心里的形象。 她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吃完早饭大家三三两两离开院子，留下叶兰亭一个人收拾着厨房的残局。 早饭都是馒头咸菜，最多就像叶兰亭这样炒个菜，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难的是午饭，不仅要从早上就开始准备，还要在晌午休息那会儿准时送到。 一个人做饭，除了累更多的是无聊。 知青院子的院墙不高，叶兰亭将就刚才大家放在院子的板凳，坐在外边摘菜。 引得周围的大娘婶子抻着脖子观察她。 昨天那场闹剧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有人传冯经慧的那些事，也有人关注叶兰亭和沈旭初的事。 “经慧那丫头本来就不是啥正经人，可这叶知青跟沈家老大也不清不楚的。” 说话的人压着嗓子，声音却是一点都不小，明摆着是故意想让叶兰亭听到。 声音的主人叶兰亭知道，是冯经慧表姑的婆婆戴婆子，十来岁逃荒到沈家沟，远近闻名的嘴碎。 每天除了做饭，就是拉着其他人嚼舌根，挺正常的事，到她嘴里怎么也得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被她的话阴过，时间一长大家伙也就不怎么和她唠嗑，正愁没有闲话可以传，叶兰亭的出现给她提供了不少素材，几乎每天起床就蹲在知青点，有时候村里的路灯都熄了，她还在路边探头探脑。 她也不是一下就盯上的叶兰亭。 知青们才来的时候，戴婆子的八卦之心都扑在贺明启身上。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相中长相和身段都十分出挑的叶兰亭。 她不喜欢叶兰亭这样又白又瘦的城里丫头，但老大实在喜欢，只好死乞白赖上门求娶，被心高气 傲的“叶兰亭”拿着扫帚赶了出去。 因着这件事，叶兰亭成了戴婆子闲话的重点关注对象。 对这种人，无视才是最好的办法，叶兰亭装着没听见，不搭茬继续摘着菜。 戴婆子看着纹丝不动的叶兰亭，有些大的鼻孔喷出一股粗气，再一次提高了音调：“沈家早前儿是条件好，可惜爹妈走的早，沈家老大条件再好，也架不住带着仨拖油瓶。” 说完话没人搭腔，戴婆子有些恼怒的掐了一把比她矮半头的儿媳。 冯经慧的表姑这才犹豫着开口：“还是……还是咱家大哥条件好，下半年还要去镇上糖果厂上班，找个城里姑娘都不是事儿。” 叶兰亭听得想笑，冯经慧表姑不太会儿化音，事和儿分成两个字发的音，让人一听就感觉音调有些奇怪，不用想都能猜到是戴婆子让她背下来的。 沈家沟地处西南山区，冯经慧的表姑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戴婆子自己不肯承认，但大家听口音不难知道她是北方人。 冯经慧的表姑人老实，自家婆婆教的话她照着背下来，没成想连口音也跟着学了，听起来着实好笑，不远处看热闹的人们都笑出了声。 “咱家老大那本事，可说不得，家里人也都个顶个的成事，可惜有的人就是贱皮子，过不了好日子。” 戴婆子像是没听出自家媳妇话里的别扭，嘴里依旧不停絮絮叨叨，一双不大的蝌蚪眼一直关注院内动向。 叶兰亭依然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翻了翻盆子里的菜，看起来是都摘干净了，拍了拍刚才落在身上的菜叶，端起菜盆就朝水缸旁边走。 反正戴婆子没指名道姓，她根本不在意，这会儿上赶着去解释，还显得她斤斤计较了。 果然。 看着叶兰亭不搭理人，戴婆子拉着她儿媳闯进院子，拦住她的去路，“小姑娘家 家的，长辈说话都不听完就跑？还是说……你心虚了？” 把菜盆放在水缸边上，叶兰亭居高临下的看着戴婆子，“你说的哪句话能让我心虚？还有，不是年纪比我大的人就能自称是我的长辈，你这样的……” 叶兰亭没继续说下去，上下打量戴婆子，眼里透出的全是轻蔑。 戴婆子为人彪悍，自打来了沈家沟，在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吃过亏，几时受的这等闲气，作势就要上手招呼叶兰亭。 只是手还没碰到叶兰亭的头发，就被突然出现的沈旭初挡了回去。 叶兰亭愣愣的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背上背的还是昨天那个背篓，脸色却没有了当时的柔和。 沈旭初冷着脸一言不发，常年干农活的手十分粗糙，再加上力气大，捏的戴婆子嗷嗷直叫。 “沈家老大，你以为你能娶个金凤凰呢？人家城里丫头迟早要回去，谁愿意跟你待在这穷苦山沟沟吃糠咽菜！她可不会记你的好。” 沈旭初被戴婆子的话激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确实配不上叶兰亭，戴婆子这些话无异于在他心口扎刀，脸色更加难看。 “他怎么就娶不的金凤凰了，他干活利索又肯吃苦，比你家那个游手好闲长得还丑的街溜子不知道好几千几万倍！他肯定不会一直这么穷，倒是你们家，看你儿子那样以后指定穷的锅都揭不开，到时候别上人家门前讨吃的。” 叶兰亭个子不矮，但架不住沈旭初比她高大半头，只能在他身后跳脚。 戴婆子被戳到痛处，早就忘了她给自家老大编的工作，和叶兰亭隔着沈旭初对骂，“早就看出来你个浪蹄子不安分了，上赶着贺明启人家不要你，现在又看上沈家老大，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破鞋！” 戴婆子年轻时候跟隔壁小媳妇干仗，被人家打豁了 半颗牙，这会儿情绪激动，口水都从那里喷了出来。 叶兰亭嫌恶的擦掉沈旭初胳膊上的口水，愤怒的瞪着戴婆子，回忆起她在原着中难缠的性格，心想一定要把话说明白，避免以后夜长梦多。 “在你眼里是个女的就不安分，跟男同志说句话就是水性杨花？那你大儿子天天跟女同志说话，他也是个不安分的。” 叶兰亭的一席话激 第12章 说亲 田家人都帮着她按住朱小玲。 看热闹的大都是留在家里做饭的各家媳妇，平日里素来见不得朱小玲跟村里的男人勾勾搭搭，嘴里说着别打了，手上也是拉着偏架。 戴婆子眼看情况不对，先一步溜回了家。 叶兰亭知道，只要自己埋下这颗怀疑的种子，自然有人帮她弥补余下的证据，其他的事她没打算再多掺和，眼睁睁看田家人把朱小玲架着离开。 刚才挤得满满的人群，此刻只剩下沈旭初和叶兰亭。 沈旭初也没了刚才自在，看着叶兰亭忙里忙外，只好默默地帮她把院子里的柴劈了。 叶兰亭动作麻利的备好菜，就等着十一点多下锅。 即便被刚才的破事耽搁了一会儿，现在的时间也还绰绰有余。 沈旭初帮完忙也就回去干活了，毕竟他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不能总是围着叶兰亭转悠。 他离开之前给叶兰亭留了一大兜子野果子，叶兰亭坐在门槛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筐里的果子被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和门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上了。 叶兰亭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但是对方的 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搞得她嘴里的果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野果，叶兰亭了然，冲门口的身影招招手。 对方有些扭捏，半晌后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推进了院子。 手的主人叶兰亭认识，是隔壁村的媒婆。 这人为了钱不仅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就连死人都能说活了。 叶兰亭昨天和知青们聊八卦，正好聊到她。 大概七八年前，她把村里一个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十五岁姑娘介绍给了个三十七岁的鳏夫。 年龄差距还不是这桩婚事最大的问题，真正令人不齿的是，这鳏夫接过两个媳妇儿，都被他活活打死了。 第二任媳妇的爹为了给女儿讨个公道，上门找他，也被打折了胳膊。 而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至今也没被抓起来。 三年前也是她，把冯经慧表姑说给了戴婆子家的老二。 虽然没比那个老鳏夫可怕，却也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只为钱财，枉顾人命，叶兰亭对她这种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自顾自的吃着果子。 原本想给小姑娘果子的手也收了回来。 那个媒婆也不管叶兰亭态度如何，十分自然的坐在离她不远处，笑呵呵的找她拉家常。 “叶知青，我听过你这两天的事，要我说你是这个。”媒婆竖起她右手的大拇指，冲叶兰亭晃了晃。 “可惜……我这么觉得，大家不这么觉得，你这两回争了口气，但是也把自己悍妇的名声坐实了。” 见叶兰亭不理她，媒婆有些着急，“女人嘛还不就是图个嫁得好，悍妇的名声一出，再好的汉子也不会上门。” “董婆子我啊，最看不得好姑娘受委屈，这不，连夜给你找了个小伙子，就是隔壁牛儿村的，还是大队长的家的亲戚。” 听到大队长亲戚，叶兰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朝屋内走去。 媒婆使了个眼色，小女孩突然站起想抱住叶兰亭的大腿。 叶兰亭条件反射往旁边跨了一步，小女孩直接摔了个趔趄。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兰亭先她们一步黑了脸。 “这么好的事，你给自己留着吧，我享不了这福。或者……你也可以留着给你这小小年纪就会碰瓷的‘女儿’。” “你挺 大个人，张嘴就会瞎扯淡，那男的三十好几了，我闺女才几岁？” 这话让叶兰亭想发笑，原来她也知道给女方介绍一个能当她爹的人不厚道，冷笑着挤兑她，“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媒婆回过神来才明白，叶兰亭是在说她之前介绍过的婚事，“你个小丫头懂啥子，男人还是年龄大些会疼人。” “这么会疼人的男人，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享受吧，我要做饭了，慢走不送！” 媒婆心里有些气不过，还是犹豫着想要离开。 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小女孩突然跪在叶兰亭面前，“姐，你带我走吧，我不是自愿跟着她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两个大人措手不及。 媒婆被自己视如己出的女孩气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一开口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你个丧良心的，老娘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这会儿反咬老娘一口，还不想跟着我，老娘也不要你。” 她们这阵仗，媒婆像是气急了一般，伸手就要打女孩。 叶兰亭并不为之动容，优哉游哉的走到一旁双手抱胸，看着两人唱戏。 不是她这人没有同情心， 而是她上辈子见过太多骗术，这小女孩的演技，只能骗骗淳朴的村民。 试问一下，谁家正经女孩满心满眼算计？ “你们慢慢打，我去做饭，小心别碰着我院子里的东西，否则要你们赔。” 董媒婆见她油盐不进，心里盘算着下次要不要直接带着男方上门把人带走，毕竟这些知青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不知好歹，看你上哪儿找这么好一桩婚事。”母女两人齐齐朝院子狠啐了一口，眼里带着不甘和恨意离开。 叶兰亭心心念念要给其他人做午饭，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扭头进了厨房。 在这种媒婆眼里，未婚的姑娘哪是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是货物，她帮着女方家里卖出去，从中抽取好处费，至于那个被当做货物售出的女孩下场如何，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了。 因为董媒婆这种扭曲的观念，沈家沟不少姑娘成了没家的冤魂，因此村里人很少有找她说媒，她便自己上门缠着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女，或者像叶兰亭这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 被她盯上的姑娘，基本没有能跑掉的。 第13章 办学准备 这点小事叶兰亭扭脸就抛诸脑后，临近晌午，背上做好的饭菜朝地里走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在田边休息的村民，都热情的冲她打着招呼。 叶兰亭有些纳闷的回应着。 在她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好的人缘吧…… 费解的挠挠头，继续朝前走去。 大家拿完饭，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唠嗑，叶兰亭也顺势融入他们。 叶兰亭左手边坐的是田坤的大嫂，说是大嫂其实比田坤还小好几岁，和这帮知青年纪差不多大，倒也能聊到一起。 “昨天夜里头我家弟妹和她娘家亲戚把朱寡妇送大队里去了，她这么多年在村子里作皮肉生意，就是没人抓现行，好几个抓到的都是那些汉子的媳妇，队上不认，最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这事说到底也是自家人的事，以往队里找不到朱小玲收钱的证据，说破大天也只能在道德层面谴责他们，队里管天管地也没办法管人家的家务事。 大队长知道叶兰亭家里有些关系，她的事自然不敢怠慢，再加上县里这段时间也在抓这些事，朱小玲当即被当成典型。 “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就娇滴滴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男人每天上工， 还要惦记回家给她做饭，病了她也不关心，结果没多久就病死了，尸骨还没寒她就上了别人的床，这下尝到甜头更不乐意干活，一直霍霍我们大队。” 田坤大嫂说着说着还叹了口气。 朱寡妇的男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为人憨厚老实还勤快，要不是家里拖了个病重的老娘，也不至于娶朱小玲这样的媳妇。 可惜他走了没多久，他老娘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家里剩下个小小子，朱小玲从来不养，小孩儿靠村里人接济和自己在山里找吃的活了下来。 知青们来的时间不算短，不少人都见过那小孩，十来岁的娃经常衣不蔽体，偶尔编些花环草环当裤子，他这幅打扮还吓到过不少女知青。 住的地方大都是没人要的院子或者干脆住人家建在山里避雨的屋子。 后来了解情况了大家东拼西凑给孩子做了套衣服，小孩儿当个宝贝似的穿着。 “那么小的孩子都没人管吗？” “管？谁管啊，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谁家乐意平白多养个小子。以前还想过给朱寡妇做做思想工作，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小孩儿跟她哪儿能学好。” 她刚说完，知青队伍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是 啊，别说沈家沟的村民，就连他们这帮子省里、市里来的知青，也不敢说把这小孩带回家养。 叶兰亭沉吟半晌，默默地收拾碗筷，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在原主的记忆中沈家沟唯一一位老师，年前回家探亲坐的村里拉木头的车，去的路上连人带车一起翻进了河里。 自此之后沈家沟的学校就算散了。 村里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想和队里其他学校商量一下，把孩子送过去念书，可惜山路难走，孩子们每天早出晚归，帮不上家里忙不说，还有失足落下山崖的。 久而久之，沈家沟大部分的孩子也就不再上学。 叶兰亭斟酌良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沈家沟的村民除去那几个天天无差别作妖的，其他人都十分善良淳朴。 这样的人们不应该被一些能改善的条件所限制。 想到就干。 叶兰亭把做好的晚饭一起放在蒸笼里保温，自己顾不上吃饭，拿着自己的小本子跑去村长家。 到了村长家，叶兰亭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叔，我想把村里的学校再办起来。咱们村里的孩子一直在阳山村念书也不是个事。” “学校？”村长有些惊讶，他不是没想过跟队上说说这事 ，可惜现在老师是稀缺资源，之前的马老师也是村会计，临时兼任的老师。 马会计出了事，沈家沟自然也就没有条件继续办学校，村民不愁，但是他愁，村里的娃们都没条件离开这大山去看看外边的大城市，想不想和能不能这区别太大了。 叶兰亭的背景他隐约听过，要是她家里愿意帮忙，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我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村里的小孩儿差不多都认识，好多适龄的孩子因为没有老师念不成书……”叶兰亭边说边看村长的脸色，她也拿不准对方到底重不重视孩子们的受教育程度。 村长看出她的顾虑，乐呵呵的开口：“我琢磨这事也好久了，娃们可以念书识字，将来不管干啥也不至于像父辈一样两眼一抹黑。” 双方想法一致，更多讨论的便是细节，叶兰亭笑嘻嘻的听着村长的想法，时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学校还是原来的地方，现在有条件了，就分成高年级和低年级两个班吧，以前村里孩子少，七八个孩子都在一起，老师讲完一年级又讲二年级，累得不行。” “咱们村现在三四岁的小孩儿也挺多，放家里一个大人也顾不了这么多小孩儿，还不 如村小一起帮着看了。” 说到这里，村长明显有些犹豫，大一点的孩子来学知识，小孩儿来了干啥，还要有人专门照顾他们的吃喝拉撒，这事知青干不了，必须要找村里人，可是这没好处的事，谁又愿意来…… 叶兰亭倒是早就想过这事，“这事急不来，眼下还是要先把学校办起来。” “行！明天我就去跟队里汇报。” 叶兰亭这头也没闲着，带上村里的年轻人把原来的学校好好修缮一番。 在众人都以为叶兰亭会当个甩手掌柜的时候，她却天天蹲在村民堆里，问着怎么修怎么分，时不时还上手跟着做。 “这里划给低年级吧，村里没念过书的孩子要更多一些，高年级孩子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个。” 沈家沟的孩子们不能单纯以年龄分年级，因为没有老师，或者交不起学费和布，不少孩子十来岁都没念过一天书。 高年级要学的内容是五六年级的，因此能被划在高年级的孩子寥寥无几。 “这个地方修出来吧，以后有 第14章 她不配 整个学校的规划是按照叶兰亭和村长一起商量的效果图重新设计的。 这年头村里没钱，请不了工人，大都是村民下了工自愿来帮忙。 即便如此，学校的翻修还是在十天内全部完成。 叶兰亭早就看好了老师，齐敏和徐小凤。 现在虽说还没恢复高考的任何消息，齐敏下工之后还是会学习一会儿，虽然小学知识对之后的高考没太大的用处，但她至少有了整块的时间用于学习。 至于徐小凤…… 叶兰亭承认自己有私心。 一是觉得她性格温和，认真仔细有耐心，帮忙看着小一点的孩子正好。 二来她自己干不了什么活，也不存在因为当老师挣不了工分，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当幼儿园老师，村里管吃管住，虽然没工资，但至少不用在她姑姑家被虐待。 她救不了太多人，至少眼前的能帮就帮。 …… 学校正式开学时间定在八月中旬。 他们现在比不上镇里正规学校，八月中开学，也是为了弥补九月下旬要放的秋收假，到时候家 里别管男女老少，都得下地里干活。 如果不放假，村民们少不了有意见，于是为了课程进度，便提前半个月开学，也方便她们提前和孩子们熟悉一下。 叶兰亭这边自我感觉计划完美，没成想学校还没开学，不少人听说这事是由她撑头，纷纷找上门来。 “我听说村里要搞个什么幼儿园，不用上工还管饭？” 面前的女人是村里有名的懒妇——杨春梅，在娘家被嫌的不行，相看了不少人家，最终看上牛儿村一个男人。 对方比她大三岁，长相端正，身材高大，杨春梅一眼就相中了对方。 回家之后死活非要嫁给他，父母招架不住只能花大价钱找了镇里的媒人说亲，这媒人收了钱自然好好办事，为了促成这桩婚事，不惜满口谎话，把杨春梅夸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终于如愿和他定了亲。 杨春梅她妈一辈子憨厚老实，对于这种诈欺式的婚姻十分不赞同，可女儿实在喜欢，只好多贴补嫁妆给夫家，原以为她嫁了个手艺人，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能吃饱肚子。 可谁能想到，她算计 人家，人家也算计她。 结婚第二天才知道，杨春梅原本相看的男人是那家的老大，到家里相看那天被回家偷钱的老幺看上了，别的不说，杨春梅那副皮相确实能唬人，看着十分标致。 老幺没什么本事，但很会哄人，老太太也怕他游手好闲娶不到媳妇，心疼小儿子的老太太做主让老幺顶了新郎官的身份。 婚后杨春梅看不上他没挣钱的本事，他看不惯杨春梅懒散的德行两人两看相厌，好好一个家天天鸡飞狗跳，老太太气的干脆给他们分了家。 叶兰亭早就听过他家的事，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便开始头疼。 “对，但你可能不太符合当老师的要求。” “我知道，什么小学老师我不行，我不识字，但是管孩子谁不会，这活计我能干。” 杨春梅对这事十拿九稳，她大姑姐嫁的是市粮食局的干事，办喜事那天她去市里见过幼儿园，就是带着小孩儿唱歌，看看孩子，能有多难？她可不想继续做地里的活计。 叶兰亭见她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根本不适合，便收起了笑容，严肃的 说道：“村里的幼儿园老师，说的好听是老师，其实是要照顾小孩子们的吃喝拉撒，渴了饿了都要管，还要及时发现小朋友们有没有生病，这是一件需要细心、耐心和爱心的工作。” “山里的小孩儿哪有那么金贵，我生了三个孩子，还能不知道怎么管孩子吗？倒是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小丫头片子，全靠自个想。”杨春梅有些不耐烦，她就知道这些城里丫头知道好事就想自己上。 “我……” 见对方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杨春梅眼睛瞪着她，拿起放在手边的簸箕，想威胁叶兰亭。 “你就是不想让我干这活是吧？城里人果然精明，你们知青也一样，就想偷懒不干活，坑我们村里的钱，才想出这个法子。我就没听过哪个村儿还整个幼儿园的，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上队里告你去！” 话音刚落，叶兰亭精准的捕捉到她话里的重要内容，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谁告诉你当幼儿园老师有钱拿的？” 杨春梅被她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不给钱？做白工？” 叶 兰亭点头的瞬间，杨春梅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死婆娘骗老娘，等下撕烂你的嘴。” 叶兰亭叫住杨春梅，“当老师没钱，但是你告诉我，这事是谁说的，我给你一张粮票。” 杨春梅听到有好处，一张脸瞬间笑开了花，“这有啥，就……不对，先给钱我才告诉你。” 叶兰亭挑挑眉，从兜里抽出票，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昨晚上我跟我家那口子……” “讲重点。” “冯经慧和她哥在果园那边溜达，我听他俩说的，好像是大慧想干。”杨春梅说完跨步上前把桌上的粮票牢牢抓在手里，唯恐叶兰亭反悔。 见叶兰亭没有搭理她，撇撇嘴就朝村口走去。 叶兰亭没有再留她，只是好奇如果这老师如果是冯经慧自己想当，那为什么兄妹俩要去离他们家那么远的果园，在家里聊不是更方便？ 这说不通。 很快叶兰亭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他们故意到那边聊天，是想让谁听到？ 无论冯经慧是打的什么算盘，她这样的品行，想在这里当老师是肯定不行的。 她不配。 第15章 徐小凤 临近开学，叶兰亭忙的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冯经慧那点小九九，大不了以后见招拆招。 眼下更让她头疼的是徐小凤的事。 她和齐敏是知青，只要在队里和村里过了明面，自然没有什么人来搅和。 现在这事卡在了徐小凤那里。 按理说她今年14，在村里也算是能撑得起门户，可麻烦就麻烦在她这些年是住在她姑姑家。 “我不管，没听过干白工不给钱的，小凤14放哪家也是能挣钱的年纪了，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要干白工？” 说话的正是徐小凤的亲姑姑—徐琴。 来之前叶兰亭就听说过徐琴这人不好说话，唯利是图。 当初徐小凤爸妈被泥石流卷走，她二话不说把年幼的徐小凤抱回自己家，村里人还以为这么多年都是误会，结果没几天，她就去队里闹，要把她弟弟的地划给她。 徐小凤的外公外婆上门要把孩子带回去养，被徐琴拿着扫把打出门，气的老两口回家卧床养了好久的病。 徐琴也依次为借口说二老年纪大不适合养孩子。 叶兰亭沉默半晌，板着脸问徐琴：“那你觉得要多少钱？” 徐琴一听她这么快就松口，不禁面露喜色，“我听人家说县里老师32块钱一个月，咱们这里怎么也得30吧。” 叶兰亭被她的狮子大开口气笑了，“哦？你们家七口人，除去两个小孩儿，还有五个劳动力，这么说一个月是能挣150块？” 徐 琴愣了一下，“我跟你说县里老师，你说我家干啥子，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挣的是工分，你少跟我瞎扯。” “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大家都知道，教师工资是根据当地人均收入来定的。” “我不听你那些文的武的，不管它怎么定，我就要三十块一个月，不然徐小凤就不来！” “叶知青说的……”村长夹在两人中间实在为难，看着叶兰亭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现在14岁不是4岁，你能代表她的意思？” “怎么不能，她爸妈都死了，我养了她十来年，怎么不算。” “不给吃不给穿，事我做还要挨你和你两个儿子的打，这样也算养吗？” 叶兰亭张了张嘴，声音却不是由她发出来的。 两个大人齐齐朝向声音的来源。 是徐小凤。 她上半身穿的是明显不合身的男士粗布衣裳，下边与其说穿的是裤子，其实就是两片布裁剪缝合在一起，针脚十分的……随意。 这一身衣物加上她的话，成了反驳徐琴的有力证据。 走进村长家的大门，徐小凤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仔细看了院中的三个大人，快速的走到叶兰亭身后，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崽。 “怎么不算，你四五岁长到现在不吃不喝不生病吗？”徐琴恶狠狠的看向徐小凤，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我吃的少，有时候饿了就喝水，喝多了晚上尿床，还被姑姑和二姐打。”徐小凤声音没有 刚才大，还断断续续的。 叶兰亭偏过头向外望去，看见沈旭初蹲在村长家对门和别人唠嗑。 心下了然，拍了拍徐小凤细瘦的肩膀，示意她大胆的说出来。 徐小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愿意去照顾小孩子，没工资也去，我想吃饱饭。” 徐琴还想说什么，被沈旭初直接打断：“小凤今年整整14岁，你没让她念书，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姑姑也做不了她的主。” 他的突然出现，徐琴的气焰顿时下去不少。 当初徐琴想占徐小凤家的房子和地，沈旭初提着砍竹子的刀在院子里坐着的场景她现在还记得，她才不想触这个眉头。 想起村子里的传闻，徐琴状似无奈的开口：“那给我一百块，我照顾她这么多年，现在被你们包吃包住就骗走了。一百块，算是我养她这些年的辛苦费。” “不可能。”叶兰亭拒绝的十分干脆，她有钱但她不傻，这个年代的一百块在沈家沟，能让徐家这样的七口之家几个月衣食无忧。 徐琴养徐小凤不可能花这么多钱和精力，她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到这里不过几个月，她便悟出一个道理，再亲的亲戚不一定会雪中送炭，倒是十分可能落井下石，你一旦落难，欺负你的就是这些亲戚。 叶兰亭咬死不松口，徐琴也梗着脖子再不退让。 村长为难的看着两人，要是能免去以后的麻烦，他倒是想拿这个钱，可惜他 家也不富裕，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尴尬的杵在原地。 “要就十块钱，再多没了。” “十块？”徐琴尖叫起来，“你打发叫花子呢？” “这十块只能算你刚把徐小凤接回家那几天的花销，至于之后……国家现在正要严惩你这种多吃多占还虐待小孩儿的人，我知道这里山高皇帝远，但架不住有人往上捅，你知道我的本事。” 叶兰亭很讨厌用特权压人，但此刻她却无比庆幸有一个能让她有底气的家庭。 “你……”徐琴眼珠子不停地转，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十五！十五块总不算多吧。” 叶兰亭快被她气笑了，“你当我在跟你划拳呢，十五二十的。我说了十块，要就这么多，不要那我就直接带徐小凤走人，到时候你虐待亲弟弟遗孤的好名声就要传遍整个大队了。” 徐琴气的不行，但周围几个人都是帮着叶兰亭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徐琴伸出右手，“十块就十块，你给我。” 叶兰亭不疾不徐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协议，“你先签了这个，我才能给你钱。” 与其说是一张协议，它更像是一张收据，只是附加了徐琴以后不得以任何借口让徐小凤辞职，找学校或者村里要额外的钱。 徐琴恶狠狠的瞪了叶兰亭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认字，写不了！” “这好办，我帮你签名，写明白是代签，你摁个手指印就行。放心我不会 写别的，下边还有一栏是公证人，村长会公证的。” 村长活了六十年，第一次听说公证人，还觉得挺 第16章 徐家人的如意算盘 徐琴揣着十块钱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全家人竟然都没去上工，二儿媳做好的饭菜也没人动。 家里沉不住气的几个在屋里瞎转悠，只有徐琴的婆婆因为腿脚不便坐在床上，尽管如此还是伸着脖子望向院门口。 就连几个小孩儿也因为家里的气氛，也不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撒欢的跑，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不说话，唯恐触了哪个大人的眉头，平白招来一顿打。 徐琴进门的时候和自己老公迎面撞在了一起。 “何老大你要死啊，吓死老娘方便再娶一个吗？”徐琴在叶兰亭那里受的气正愁无处发泄，何老大这下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徐琴比何老大高大半头，加上脾气不好，整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而且戾气很重，不太好惹。 何老大从结婚起怕他媳妇，两口子吵架，不管是谁错了他都只能认下，要是敢顶嘴，徐琴不管手上拿着啥，直接就往头上招呼，年轻的时候他还因为两口子打架脑袋上被开了口子，打那以后他就有点怵自家媳妇。 此时此刻明明是对方挑事，他依旧是不敢吱声，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走进堂屋。 这事搁其他人家 里都是男人出面，可他家情况特殊，以前是何老太撑门户，后来徐琴嫁过来，做主的人也就变成了她。 年轻的时候还偶尔反抗一下，后来孩子们长大，老大老二先后娶了媳妇，大儿媳颇有徐琴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因此她不在家就是大儿媳张秀莲做主，根本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 “老大媳妇，咋样？”何老太用双手撑着身体向前‘走’了两步，眼里满是期待。 徐琴没搭腔，脸色难看，全然没有昨晚盘算时候的神采。 张秀莲一看她进门的姿态就知道没戏，她才不像何老太那么没眼色，直接安静的坐在旁边不说话。 二儿子何青山看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张罗着一大家子上桌吃饭。 徐琴没接何青山递过来的筷子，一掌把筷子拍到地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半点忙帮不上，老娘受气的时候你在哪里？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何青山低着头没说话，这时候说啥都是错的，就算昨天晚上是徐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个人去，他也不敢回嘴。 “妈，这咋回事？”见他妈这股邪气撒出来了，何青贵这才开口。 “还能咋回事？就是那个 叶兰亭，不追男人就开始祸害沈家沟。”徐琴冲二儿子发过火，心里好受不少，仍是一脸愤怒的说着。 “这钱要不成？”何青贵有些着急，他媳妇就快生了，生娃还要办酒，啥都要钱，就指着这徐小凤卖个好价钱呢。 “要个屁，他们几个就差没拿扫把把你老娘撵出来。”想到刚才的情况，徐琴心里的愤怒更甚。 “那可不行，徐小凤咱家养了少说也有十年了吧，这么大个娃不吃不喝见风就能长啊？说破大天也没这道理。” 何清贵平时懒懒散散，只会嬉皮笑脸，一遇上和自己利益相关的问题，脑子瞬间清楚不少。 但这话说的简直没道理，徐小凤在他家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人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要负责照顾已经十五岁的何清贵，可此时的他俨然已经“失忆”。 “人家不仅不认还要告我们虐待。谁家小娃不做事，就她徐小凤金贵。”徐琴越想越气。 张秀莲此时却想到另一件事，“妈，小凤都能去，是不是咱也能去，我好歹念了一年多初中，她都能干我有啥不能干的，我一初中生不要他们管吃管住，队里总要给工资吧。” 徐琴被大儿 媳的想法惊到了，她不是没想过让家里人顶了徐小凤的名额，但看叶兰亭那个强硬的态度，根本没法说。 “我倒是想，但你看叶兰亭那个态度……咱家人怕是没戏。” “沈家沟的事，啥时候轮到她一个外人说了算？” 徐琴看着大儿媳眼里的精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行！我明天就去找村长，不行我就去队里，沈家沟的好事还能让她一个外人全占了去？” 何青贵忙不迭的点着头，他早就想找个地方上班，可惜家里没有门路也没钱。好容易现在能有这样的好事，在学校做事那可是体面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管几个小孩儿就有那么多钱，想想他都快笑出声。 徐琴和何老太相视一眼，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仿佛工作已经到手。 只有二儿媳沈红霞抿了抿嘴，不敢说话。 她和何青山一样性子软好欺负，再加上她嫁进何家的时间也不长，家里的大事小情没有人要听她的意见，要是这时候说些不中听的话，保不齐要受徐琴的挤兑。 想到当老师的工资，徐琴就再也坐不住了，指挥着家里人。 “老大家的，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队里，不 找村长，他老早就偏心偏到山那边去了，咱也不说小凤的事，就让解决一下咱家的困难。你挺大个肚子，不适合下地，有文化又是要当妈的人，当老师不比那大字不识一个，自己都还是个丫头的徐小凤好？” 顿了一下，瞪着沈红霞，“你干杵着干啥？还不给俺俩收拾，明天搭不上拉木头的车，我们娘俩就要走着去。” 她家两个儿子，老大像她，聪明就是运气不好，碰不上好活，只能在家里跟着一起干农活；老二跟他那个蠢爹一模一样，娶个媳妇也是蠢兮兮的，一家子蠢货。 还好她的大儿媳跟她心连心，要不然这家早垮了。 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大儿媳，笑呵呵的接过对方夹来的菜。 …… 第二天，徐琴和张秀莲起了个大早，四点多就打着手电筒站在大路边上。 她俩打的一手好算盘，早上赶拉木头的车比去镇里拉潲水的牛车干净，还快。 晚上回来就让队长骑他那个摩托车给娘俩送回来，一分钱不花，还能白得个工作。 想到这里，婆媳两人都快笑出声。 很快两人就笑不出来了。 拉木头的车来了，可那上边坐 第17章 讨口饭吃 这时候天还黑黢黢的，叶兰亭手里拿着手电筒，山路坑坑洼洼的，手电的光随着车子的起伏晃来晃去。 司机今天跟她说有人搭便车，她也没问是谁，直接同意了，临近接人的地方还特意帮师傅找人，谁承想居然是这两人。 叶兰亭他们这一批知来报道的时候，张秀莲刚好回娘家，回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常常以身子不舒服为借口，在家里带孩子做饭。 是以张秀莲对叶兰亭的长相不是很熟悉，看师傅停了车，也不扭捏，三两下爬上车，冲师傅打了声招呼，便和叶兰亭搭话，“妹子一个人去哪儿啊。” “县里。”叶兰亭毫不在乎，笑嘻嘻的搭着腔。 “县里有亲戚吧，真好……我就在沈家沟和前村，镇里都没去过几次。” 徐琴扯了扯她的袖子，不停的朝她使眼色，可惜她们爬上车后叶兰亭就关掉了手电筒，这天黑的啥也看不着。 “没，去县里办点事。” “一看你就是有大本事的，能去县里办事的都是这个。”张秀莲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徐琴接着薅了张秀莲好几下都没得到回应，生气的不再搭理她，看她自己怎么转圈丢人。 张秀莲 听出来这人的口音和这边的人不一样，听起来就比他们说话洋气，要是能搞好关系，以后再往这条路上跑，万一能有个啥好事呢。 小时候她奶就一直教她，对于这种比你厉害的人一定要铆足劲去结交，保不齐以后就靠着其中一个人发迹了。 她奶以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眼界不知道比徐琴这个村妇高了多少。 当初要不是她一直好着的那个男人跟个贱货跑了，她也不至于嫁到沈家沟这穷沟沟里头。 车子离开沈家沟后一直在一片黑暗中行驶，只有车头昏暗的灯光打在崎岖的山路上。 好不容易经过牛儿村的时候，才透过民房的大门露出点点光亮打在车上。 徐琴心想这下大儿媳总该看清楚是谁了吧，没想到张秀莲跟瞎了眼一样，一直跟人家唠嗑。 她们俩和师傅唠的热闹，只有徐琴一个人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队里，车还没熄火，徐琴忙不迭的跳下车。 同车的几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徐大嫂这是咋了？这么着急。” 徐琴没吭气，手电筒扔给张秀莲，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队长家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队长家吃早饭。 厨房里一个 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探出头，一行四人她只对司机比较熟悉，笑着点点头。 依旧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你们找老赵吧，他在喂鸡，等下就来，先进屋坐会儿。” 叶兰亭和司机也笑着应声，一起坐在堂屋门口那条长凳上。 张秀莲下车的时候看清了和她一直聊天的人是谁，拉长个脸队长媳妇招呼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往人家手里端的东西看。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队长媳妇干笑了两声，“妹儿饿了吧，给你盛点。”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般这种招呼就是句客套话，没几个人会当真。 张秀莲可管不了这么多，今早沈红霞做的饭没她喜欢的，好难得赶上人家吃饭，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的宝贝儿子，接过对方手里的碗大口大口的吃着。 没几分钟，赵队长从院子那边走过来，他这两年眼神不太好，加上天还没完全亮，只模糊的看着堂屋门口有几个人影，“来客人啦，都坐都坐。” 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男孩儿跑过来抱着他，声音里带着急切的哭腔，“爷爷，这人不要脸，刚刚吃了我们好多面，还挑了盐菜在碗头。” 小孩子的话让几个人面露 尴尬，张秀莲瞪大眼睛赶紧朝嘴里塞了两口。 何家吃不上精米精面，更别提煮面的时候放点猪油，骂都挨了必须要吃完。 赵队长愣了一下，弯腰抱起小孙子，碰了碰他的额头，“没得事，爷爷一顿饭不吃饿不到。” “饿！不容易吃顿面，饿！”小孩儿关心自己爷爷，但又刚学会说话，说的不是很顺溜，急得直掉眼泪。 徐琴也顶看不上她大儿媳这做派，像是家里短她粮食了一样，但这面也吃了，她不可能掏票，只能继续装聋作哑。 赵队长抱着孙子去厨房里拿了个玉米馍馍啃起来，“你们找我有啥子事？” 叶兰亭一直在憋笑，平白被人抢了难得的精粮，没发火已经是难得，“我来是想让您一起去县里一趟。” 赵队长刚喝了一口水，被她这话吓得呛到直咳嗽，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孩，“你就是、就是那个……” “叶兰亭。” “嗨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就是我前两天跟你们提过的叶知青！” 小孙子不明白大人们在打什么哑谜，嘴里嘟嘟囔囔，“知青也不能上人家屋头吃人家的粮。” 赵队长呵了一声，示意自己媳妇 把孩子抱出去。 徐琴还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准备好撒泼的词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赵队长一句话打懵了。 “叶知青这是带我去县里拉那些书？” 叶兰亭不说话，笑眯眯的点着头。 一想到那天听到的内容，赵队长也顾不上说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娃儿你托你们村长带的话都是真嘞？” “如假包换。” “走。现在就走。”赵队长顺手拿起挂在门上的衣服，嘴里的馍都顾不上嚼完，激动的就朝门外走。 “你们干啥呢？我这边的事还没解决你们跑哪儿去。”张秀莲刚吃饱，嘴还没擦干净，用油乎乎的手就去拉叶兰亭。 碍着她是孕妇，叶兰亭只好任由她拉着。 赵队长急得不行，但看叶兰亭的样子，这事还非得现在解决不可，只好耐着性子问徐琴婆媳：“何家的你们这是……” “我们找队长来讨口饭吃。”张秀莲梗着脖子说道，她才不管这叶兰亭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她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让百姓吃饭。 “对，讨口饭吃！” 赵队长的媳妇抱 第18章 她说了算 徐琴被小孩儿的声音刺的老脸一红，“那啥，咱不是真要饭，就是听说村里要搞个学校，现在不是缺老师吗？我家大媳妇可以，初中生呢。” 她并没有说张秀莲初中只念了一年，反正也不重要，初中生教这些啥也不明白的小娃，够得很。 赵队长看了一眼倚在门边的叶兰亭，见对方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搭腔，“老师这事，村里都跟我汇报过了，人选都定好了。” “凭什么？沈家沟的事让外人做主，那沈家沟改成她一个人的村算了。” 张秀莲没有点叶兰亭的名，只是眼睛一直朝她看，生怕大家不明白她的意思。 赵队长尴尬的摸出自己的烟斗，把烟叶裹好装进去，等到烟雾慢慢从烟斗升起来的时候才缓缓开口：“前头沈家沟老会计出车祸，好长时间都找不到老师，队上不是没想过办法，但另外几个村都不愿意一起接收。” 后来沈家沟还想继续念书的孩子分散着在不同的村里上学，每天来回要走三四十里的山路，学校管不起饭，孩子们天天吃的都是冷饭。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孩子每天都去上学，直到前不久，一个小姑娘翻山的时候一脚没踩实，掉了下去，连个尸体都找不回来。 队上凑了些钱，想帮着沈家沟找个教书先生 ，但钱不多也不稳定，再加上沈家沟地处大山深处，有学问的都不愿意来。 这事过去这么久，终于有个人愿意为沈家沟的孩子考虑，重新把学校办起来，还出钱出力，把最难解决的师资问题也办好了，万一因为徐琴婆媳，事情办不成，沈家沟的孩子还不知道要继续过这种艰难求学的日子过多久。 到时候他可就是整个大队的罪人，就算老了死了也要被后人戳脊梁骨的。 想到这里，赵队长磕熄了烟叶，沉声道：“这事还真要叶知青做主，因为沈家沟学校办起来，都得仰仗她。” 听到队长的话，徐琴和张秀莲直接傻眼，小女娃娃能干什么？她还办学校？不就拉了几个不要钱的当老师吗？ 张秀莲心下一合计，“不就是不要钱当老师嘛，我也得行。” 徐琴被大儿媳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想找补，没钱干活咋可能，话还没说出口，张秀莲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徐琴看着大儿媳，抿了抿嘴唇，把话都咽回了肚子，她有时候是真看不明白张秀莲的想法，但她人精，除了好吃，其他很多事看的都比自己远。 “不止，办学校除了老师，书、本子、笔哪一样不要钱？” “啊？”婆媳两人齐齐惊叫出声。 好半天徐琴才回过神，“这些要好 多钱才得行吧，她出钱出力，图啥子？” 赵队长用舌头顶了顶自己坏掉的大牙，试图用痛觉把眼泪赶回去，一个大男人红个眼睛太丢人了，“她能图啥子，沈家沟一个穷山沟沟，粮食也没富余，你说她图啥子。” 这件事别说张秀莲一个嫁到那边的人不理解，就连徐琴这个土生土长的沈家沟人都不理解。 听赵队长的意思，这办学校叶兰亭花了不少钱，还免费当老师，为的就是让那群山娃子念书？ 从小她妈就跟她说，要嫁个县里的，离开沈家沟，走的远远的。 可惜她个子越长越高，媒婆介绍的男人一个个都没她高，县里男人好面子，她又高又壮，遗传的也全是爸妈的缺点，根本没人看得上。 年纪越拖越大，无奈之下才嫁给了同村的何老大。 她走不出沈家沟，她的儿子女儿总要走出去，所以这么多年家里的钱都被她牢牢把在手里，想的就是去县里给大儿子买个工作。 叶兰亭一个知青，来沈家沟不应该是心不甘情不愿，逮着机会就要跑回去的嘛？还办学校、当老师？ 她就是不想去田里干活！ “你咋个就是咋个？她一个知青能平白拿那么多钱出来？”张秀莲显然也和徐琴的想法差不多。 在她印象里，叶兰亭就不是个 大方的人，偶尔请冯经慧吃些糖还舍不得给她尝尝味。 这么一个人，一下拿这么多钱办学校一定有问题。 赵队长也懒得解释，“这么着，我们这会儿要去县里取东西，你们跟着来。” 何家的儿媳妇、孙媳妇在队里都是出了名的会算计，以前大家都觉得乡里乡亲的就不计较。 后来徐家老二两口子被泥石流卷走，尸骨都没留下一点，头七还没过，徐琴带着人家孩子就来队里讨房讨地。 这种人就算把事实摆在她们面前，也不会相信会有叶知青这种不图回报的人。 他以前听过叶知青的事，总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干不出这些荒唐事。 果然，这才多久，人家就闷声干了件大事。 他看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准。 赵队长有些得意的朝徐琴她们看了一眼。 婆媳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骄傲搞得莫名其妙，但依旧很默契的挽着手朝车走去。徐琴才不管他真的假的，她上次去县里还是老大结婚那会儿，要是真的她就去县里看看，要是假的就去县政府找大官做主。 “我可是孕妇，坐不了后边的翻斗，得坐前头。”张秀莲边说着话还摸着肚子。 叶兰亭有些好笑，即便她和徐家人不对付，也不至于在这些事上为难一个孕妇。 冲赵队长点点头 ，翻身上了车斗。 赵队长有些奇怪，这个小女娃娃看着娇娇弱弱的，但是人还挺好相处，结果徐家婆媳一直找事，她还能忍让。 那为啥当初沈家沟的人都说这女娃子人不行？ 果然传言不可信，以后要让他婆娘别跟哪些人学这毛病，带坏家里的小娃娃。 车斗不算高，叶兰亭翻上去并不费劲，赵队长年纪稍长，但常年劳作，身体素质并不比年轻人差。 只有徐琴，她这两年一直偷懒，越来越胖，平时去山里摘野菜都气喘吁吁的，爬上爬下也就没那么灵巧。 见叶兰亭没有帮她的意思，赵队长轻咳一声，“老婆子，你推何家的一把，我在上头接到。” “来了。” 第19章 蹭饭是门技术活 队里到县城大都是盘山路，再加上最近总下暴雨，路况更是糟糕。 师傅怕出事，开的小心仔细，花在路上的时间自然也长了不少。 几人到县里就快到中午。 “叶知青，是先吃饭还是先去拿东西？”一路上赵队长听叶兰亭讲了不少事，这会儿对她说话也恭敬不少。 徐琴从上车就靠在草垛子上睡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队长又是个被叶兰亭皮相所惑的男人，轻蔑的撇撇嘴。 要她说，让自己男人跟叶兰亭这种狐媚相的女人单独出来，队长媳妇心不是一般大。 叶兰亭拍干净身上的木屑，这才开口，“东西这会儿应该是都到了，我这里拿的有馍，先垫巴一口，等把那些东西都装车咱们再去找吃的。” 赵队长点点头，刚才还担心叶兰亭讲究吃喝，那他们回家可能要磨蹭到半夜了，折腾人不说，盘山路开夜车简直是在找死，“是在邮电局？” “不是，在车站。” “车站？” 叶兰亭回头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哥开车给送过来的。” 张秀莲嗤笑一声，还以为叶兰亭家多大方呢，开车都到县城了，舍不得多开一段路，直接送沈家沟，也就这傻队长把她当个宝。 “赵队长，我挺着个大个肚子，去车站那边再让人给我挤到，我和我妈就在这边等你们。”张秀莲才不想去车站那边，离供销社那么远，她好不容易来趟县城，才不能就围着叶兰亭打转。 本来徐琴也不想跟着去，张秀莲怀孕了可以不帮 忙搬东西，她没有啊！一会儿再把衣服弄坏，她又不傻。 正好张秀莲说了这话，徐琴也就借坡下驴，表示自己要跟着儿媳妇。 赵队长面露不虞，但还是点点头。 一大早的婆媳俩就跑来捣乱，要跟着来县城的是她们，要分开走的也是她们，变脸比变天还快，也不知道何家人怎么忍受的。 带着她们搞不好等下还要出幺蛾子，能少待一起就少一点。 面对赵队长询问的眼神，叶兰亭表示没意见，她本来也不想和这两人一起做事。 “我们装完车在供销社门口等你们，超过三点半就不等，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完就带着叶兰亭朝车站的方向走去，司机也说好送完货再过去和他们会和。 …… 婆媳二人左右无事，朝制革厂走去。 岐县受地域影响，其他产业做不了，整个县城只有一家制革厂，尽管厂算不上大，但工人不少。 徐琴的三女儿就在制革厂上班，据说一个月挣不少。 两人到制革厂时，正值饭点，厂里的工人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手里还端着饭盒。 张秀莲一人吃饭两人饿，早就被这饭味香迷糊了，顾不得跟门卫打招呼，径直就往厂里走。 “那个妹娃子，你找哪个？”门卫没听人说有谁的家属这会儿要来，更没见过这种什么都不说就横冲直撞的人，三两步跨到张秀莲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大哥，我找我妹。” “你妹妹叫啥子，是哪个车间的。” “何三妹，车间……”三妹在哪个车间，张秀 莲还真不知道，吞吞吐吐的半天答不上来，她嫁给何青贵的时候，何三妹早就离家多年，就连他们结婚，这个三妹都没回来。 她着急吃饭，只好求助自己的婆婆。 没想到徐琴也是一问三不知。 “三妹上班好多年，我也不晓得哇。” 门卫大爷不太相信，“厂里头叫何三妹的多了，说大名。你们是不是又来骗吃骗喝的。” 制革厂效益好，伙食自然也就不差，以前就有不少人来骗吃骗喝，厂里因为这种事还亏了不少粮食。 后来厂领导才规定，家属要来吃饭也要工人领着一起拿票买。 婆媳二人刚才就直接往里闯，这会儿还什么都答不上来，肯定有问题。 “大名？就叫何三妹，从小到大就叫这个。” 徐琴急得不行，直往人群里看，发现她女儿远远的站在车间门口，看到她们之后还转身就往回走。 “何三妹，你不要跑！大哥就是那个穿灰色衣服往回走的！”徐琴说着就要往里边挤过去。 门卫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拉着对方的胳膊，“你站到！这里头哪个穿的不是灰色衣服？再找事我就找公安来。” 眼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徐琴不敢冲进去，只好一屁股坐在制革厂门口破口大骂。 张秀莲看她的样子实在觉得丢人，拉着徐琴站起来，“妈，三妹不理我们，我们自己吃饭去。” 她哪里知道，徐琴为了给大儿子买工作，从来不往身上揣钱，一是怕自己遭小偷，二来是怕花钱。 碍于大儿媳的肚子，徐 琴只能一脸菜色的任由对方把自己拉走。 婆媳两人从制革厂出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坐在别人家门口的楼梯上吃着从赵队长家顺出来的玉米馍馍。 徐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三妹这个厮娃子，反了天了，等她回家看老娘咋个收拾她。” 她好像忘记了，女儿自从13岁那年被她送到制革厂当工人后，到现在6年过去了，只回过一次家，平日里都是让同村人把钱帮忙带回去。 “女娃娃在这些地方就容易迷了心，等我回去给她说个亲，人回去了心也就回去了。” 张秀莲早就想到县城上班，可惜她托人问了好几次，制革厂这边都不招人，但要是她能顶了何三妹的名额，这事不就好办了吗？ 徐琴点点头，得想个办法把何三妹绑在身边了，这两年都说制革厂涨工钱了，她往家里带的钱却越来越少，这不是心野了是什么。 两人各怀鬼胎，却有了同样的目的，气氛有了诡异的和谐。 旁边穿绿衬衫的胖女人听见她们的话，满脸堆笑的跟徐琴搭话，“大妹子，我听你的意思是要给家里丫头找个婆家？” 突如其来的女声把专心吃饭的两人吓得不轻。 张秀莲忙不迭的把剩下的馍塞进嘴里，徐琴的吃完了，她可还有一小半，这女的看起 第20章 拐子 花姐带着徐琴婆媳七拐八拐的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徐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不傻，饭店不像其它铺子，不当街就没生意。 有些警惕的拉了一把张秀莲，“大姐，这啥饭店开在这地方啊？” 听到她问话，花姐收起刚才和善的样子，满脸不屑的嗤笑一声，口音也发生了变化，“别明知故问了，你都这么问我还不知道我是干啥的吗？” 花姐吆喝了一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小巷子突然出来了四五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人，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 张秀莲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们吓了一大跳，护着肚子就往徐琴身后躲去。 最靠近花姐的那个男人注意到张秀莲的动作，不明意味的笑了两声，“哟，这还是个带货的啊。” “可不是？上次沿海那边有要这种的，手里头没货，这次非得好好跟他们谈谈价。” 花姐用衣服下摆仔细擦干净刚才被张琴弄上的泥，才又开口说：“老的这个你让瘸三儿带走，他那边路子多，价格也比我们好不少。” 徐琴双目无神的愣在原地听着他们毫不避讳的讨论买卖自己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这回是完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条路上看着都是房子，其实根本没有人声，这就是这些人的地盘。 此时此刻无论她怎么呼救也不会有人来。 七几年的时候拐卖人口并不像之后几年那么多，像张秀莲 这种年纪的人几乎没听过这种事，她还以为这些人是要对她做什么，抱着徐琴的胳膊一个劲的哭。 花姐被她哭的心烦，冲离她们最近的两个男人扬了扬下巴，两人会意，直接上手绑了张秀莲。 张秀莲不愿意配合，被人押着胳膊还在不停的挣扎，“妈！你想想办法，想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两人用一张粗布条绕嘴一圈捆好，只能含糊的呜咽。 张秀莲的惊慌被花姐看在眼里，令她意外的是徐琴的冷静，故意刺激着她，“小老太太可以啊，知道我们要把你卖到哪儿去吗？” 徐琴眼神空洞，并不搭理花姐，刚才捆张秀莲的一个男人眯了眯眼睛，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花姐满意的冲他点点头，“你这样的就是欠教训，还跟我装？” …… 徐琴那边被人贩子拳打脚踢，叶兰亭这边找人找的快疯了。 她和赵队长到车站的时候，她哥早就带着东西等着他们，等师傅来了之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把所有东西装车。 这事干完时间还早，叶兰亭索性去看一看有没有手艺好一点的木匠，打一些她需要的用具，赵队长难得到县里一趟，想着给小孙子带点东西回去，两人约好时间地点便分头行动。 叶兰亭人生地不熟的，带着她哥到处溜达也没找到合心意的木匠，倒是看到徐琴她们跟着一个胖女人朝着哪儿走去。 本来以 为那个女人是徐家的亲戚或者朋友，看到她正脸的时候叶兰亭像是被刺激到什么记忆层一般，想起了这个女人就是后来潜逃国外的贩卖人口组织的大boss。 拉着她哥的手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直到看到他们停在这个小巷子，暂时不会离开，这才压低声音跟她哥说：“哥，你去报警，我去找赵队长，赶快。” 想她以前跑800米都累得半死，这会儿快跑了岐县半个县城，在她肺快要炸开之前，终于找到了在给小孙子买糖的赵队长。 “赵队长，徐琴……徐琴被人贩子带走了，两个一起。” 赵队长瞪着眼睛，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跟着叶兰亭一起朝小巷子跑去。 “他们有多少人？” “七个，一女六男，女的像是头头，都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我让我哥去公安局找公安了，到时候我们跟着就行，不要莽撞。” 叶兰亭边跑边说这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赵队长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感慨，城里的女娃子见识就是多，遇事也不慌，对叶兰亭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叶兰亭慢下了脚步，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被那群人发现。 赵队长拉着她躲在一处柴垛子后边，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花姐，这婆娘从刚开始就不哭不闹，是不是要想死哦，死人不好带，往北边有人要结阴亲的，但到了就 臭了。要不然给她喂点药？” 听到对方不仅连死了都不放过自己，还要给自己喂‘药’，徐琴的情绪终于到了极限，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却引发了这群人的笑声，“还以为真是个一心找死的，结果两句话就吓哭了。” “李二可以啊，越来越能唬人了。” 那边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叶兰亭有些不懂，“他们就这么站在这里围着人？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不走？” 难道是在等什么人？ 叶兰亭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这里藏身是件多么愚蠢的事，可惜已经来不及…… 叶兰亭和赵队长被来接花姐的同伙，连拉带拽到了人群中。 为首的男人戏谑的笑着，“花姐，你这事做的不干净啊。” 看到叶兰亭的脸，花姐眼前一亮，“瘸三儿，你可以啊，来就逮个好货，躲在那里看热闹的？这个脸起码能卖这个数！” 花姐伸出右手的拇指和小指，比了个6。 被叫瘸三的男人笑了笑，“你舍不得说，上次那个我就卖了这个数，她这种长得好还没嫁人的，至少翻倍。” 想到之后的价钱，几人都笑了起来。 巷子比较窄，瘸三准备的车进不来，只能先把他们四个捆起来。 捆到赵队长时，有人犯了难，“这个咋办，卖也卖不起价，他见过我们又不能放。” 瘸三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在想要不要把他卖给煤场 。 花姐笑着开口：“这有什么？等会儿开到十三拐那里，把这个老东西往外边一推，神不知鬼不觉。” 莫说是叶兰亭他们，就连花姐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她的狠绝吓到了。 瘸三很不赞同的摇摇头：“我答应过我媳妇 第2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花姐脖子被叶兰亭的刀割出血时，都还有些懵。 但她冷静的很快，“小丫头，你制住我又怎样呢？你敢动手吗？” 叶兰亭左手紧紧的勒住绳子，握刀的右手用了点力，“你猜我敢不敢？” “我不跟你一个小丫头逞凶斗恶，你不敢动手，你怕摊上人命官司。” “哦？那就试试吧，看到时候是给我发个见义勇为奖，还是让我给你这个人渣抵命。” “你要是敢你的手就不会这么抖，更何况弄死我，你能跑到哪里去？我们的车在巷子口，不管你弄没弄死我都走不出这个巷子。” 巷子口的人影终于越来越近，变得十分清晰。 是她哥带着警察来了。 叶兰亭不敢放松警惕，她可不想被花姐反制住，到时候就算不缺胳膊少腿，受点伤也是必不可少的。 好在瘸三儿并不打算反抗，看到警察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被抓。 只有花姐即便被绑着也不停的挣扎，“小丫头老娘进去最多五年，你等着。” “老实点，当我们不存在呢。”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提高声音试图震慑花姐，他还担心叶兰亭一个小姑娘被这些坏分子吓到。 没想到叶兰亭并不害怕，冲着花姐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努力，看看你出来的时候有 没有机会见到我。” 花姐彻底被叶兰亭激怒，破口大骂。 叶兰亭无所谓的耸耸肩，随手摘了一把青草，把刀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一个看起来像是警察头头的人带着笑意问她：“小姑娘身手不错，练过的吗？” 想来是刚才制住花姐的场景被他看见了，“也不算，听别人说起过。” “哦？”丁队长眼里的兴趣更浓。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搏一搏，更何况我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 “不怕失败吗？” “怕啊，但被他们押着跟你们对峙不是更危险吗？万一被他们跑了呢？” “哟，这是对我们不信任？” “这倒不是，毕竟公安要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她可不管，只要能跑，手里一个人质还是四个，区别不大。” 丁队长感觉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大多数群众，尤其是女群众遇到这样的事都吓得不轻，她倒好，犯罪分子刚被抓走，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走吧，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见义勇为的女同志。” 叶兰亭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调侃，没接腔，揉了揉被那帮人勒到酸痛的手腕，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公安局。 录完口供留下联系地址，几人一起从公安局出来，张秀莲扭扭捏捏的往叶兰亭的方向走了两步。 “那个……今天的事，多谢了。” 张秀莲的声音再小，叶兰亭还是清楚她要表达的内容，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我和你们再不对付也不至于看着你们被拐卖。” 徐琴也跟着张秀莲道谢，低着头整张脸涨得通红。 很快她也顾不得尴尬，因为张秀莲下身渗出暗红的液体。 “秀莲！”徐琴惊叫一声，连忙搀住张秀莲的胳膊。 …… 徐琴坐在手术室门口，手脚止不住的抖，她今天就不该跟着来，差点被拐子骗走不说，大儿媳还早产。 听到医生说着母子平安后，徐琴脱力的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 叶兰亭叹了口气，上前问着产后注意事项。 何青贵从家里赶过来时，张秀莲刚疼过劲睡着了。 出乎叶兰亭意料之外的是，何青贵到医院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的媳妇，也没有问他的亲妈，而是第一时间冲向孩子，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 “我媳妇真争气，头一胎就给我生个儿子。”何青贵抱着孩子笑得不行，似乎已经忘记母亲和媳妇的安危。 叶兰亭虽然无语，却也不好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只好默默的掩上病房的门。 看见她出来，林秋声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张秀莲刚生完孩子，他一个和对方无亲 无故的大男人不方便进病房，只好在病房外等着，“那个孕妇没事吧，我看她哎哟哎哟叫唤了好久。” “没事，她家里人来了，我们走吧。” 林秋声很不理解，人家生完孩子，自家妹妹却看着比产妇还累，“出什么事了吗？” 叶兰亭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件毫不相关的事，“哥，要是我……算了，你今晚住哪儿？” “招待所吧，怎么了？” “没事，你能多呆几天吗？” “能啊，我妹要我留，哪儿还有不留的道理。” “行，咱们明天再去找木匠。”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赵队长可算是找到切入点，“小叶同志，我早就想说了，你要做点椅子板凳的，队里头的人自己就能做，莫说远了，就沈家沟，老一辈的何志德，小辈里的沈旭初都能做。” “沈旭初？”叶兰亭精准的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对啊，沈旭初年纪轻，那手艺没的说，他老汉就是木匠，从小跟着看也看会了不少。”赵队长眯起眼睛，回忆着过去的事。“我和我媳妇结婚，家里好几样家具都是找他打的，手艺好价钱公道，可惜了。” 叶兰亭点点头，想着找沈旭初这事能不能成。 林秋声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任何人，听得他云 里雾里的，“那我还要留下来吗？” 叶兰亭犯了难，表哥好心来送一趟东西，被她用完就赶回去，好像不太好，有些尴尬的开口问他：“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跟我去沈家沟玩一玩，山里还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住的地方，你可能要问问明启哥，跟他挤一挤。” 听着他们的对话，赵队长笑开了，“嗐，挤什么挤，我家老婆子娘家就是沈家沟的，他家里给我们老两口留了一间房，这位同志要是想要去，直接住那里就行。” 赵队长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就觉得叶兰亭对沈家沟上心，不求回报的帮助村里，帮她哥找个地方住还不是举手之劳，怕的就是城里孩子住不惯。 看到林秋声乐呵呵的点头，赵队长 第22章 野男人 医院不像别的地方，向来是天不亮就有家属开始忙活。 叶兰亭也不好意思一直占着好几个位置，在水房简单洗漱后就去找赵队长他们会和。 原以为她起的够早，没成想等她到之后，林秋声早就围着这片空地跑了好几圈。 即便是个原主的哥哥，叶兰亭还是莫名的对他有种亲近感，像是自己本来就有这样一个哥哥一样。 笑着朝他裹成熊跑步的身影走去。 “哥，你干嘛呢？” “取暖啊，谁知道这地方夏天温差都这么大。” 叶兰亭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不禁笑出声，当地人每天早上都要穿着外套，中午热的时候脱一会儿。 但他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穿的带的都是夏天的薄衣服，这会儿只能把带来的衣服都套身上。 叶兰亭被他逗的笑个不停，就连嘴里道歉的话，听上去都没什么诚意。 林秋声也不介意，开玩笑道：“你等着，我回去就跟小姨告状。” “告状就告状，我也跟二姨告，你天天在二姨面前晃悠，我妈跟我山高皇帝远的，看谁挨收拾。” 林秋声一时没找到反驳的话，只好吃瘪，假装生气的双手抱胸。 叶兰亭这才心满意足的说：“得了，我没带票，去那边要还是冷就借一下明启哥的衣服，你俩个子差不多，而且整个知青点，他的衣服最多！” “你舍得让我穿他的衣服？他放个屁你恨不得装进瓶里存起来。” “你恶不恶心，当我是变态吗？” “那小时候把他吃过的糖纸都攒起来的人是我？” “年纪小不懂事不行吗？你再叨叨我就拿个大喇叭到处说你八岁还尿床的事。” “你追他怎么还能拉我下水！” “以前没什么，现在我不喜欢他了，你再这样说我当然挤兑你。” 林秋声一脸好奇的看着叶兰亭，像是才认识这个妹妹一般。 她和贺明启一个院里长大，从小就粘他，小时候还只是跟着他屁股后头转悠，长大了天天嚷嚷着非贺明启不嫁。 叶、贺两家人关系本来就不错，大人们也乐见其成，几乎是把他们当成小两口一样对待。 可现在……她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贺明启，而且这话里话外确实不像还喜欢他的样子。 即便有些不确定，林秋声还是想先问清楚，“小妹，你是真的不喜欢明启了？” “早就不喜欢了。” “早就？那当初是谁把家里费心费力找的关系推了，非得追着他跑来这穷山沟当知青的？” 叶兰亭压低声音告诉林秋声：“我看上别人了，就是沈家沟人，他长得可好看了，比明启哥还好看。” 叶兰亭故意装作词穷的样子，一遍一遍强调沈旭初有多好看，好让她哥知道她的喜欢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感情，免得她以后回家还要费力气去解释她为什么不喜欢贺明启。 林秋声被她搞得无语，“行了，我知道那个小伙子的手很好看，很有力气，脸也好看，声音好听。你看看你现在，跟那些调戏漂亮姑娘的二流子有什么区别？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别和别人说，不然到时候把你当小流氓抓起来。” “为什么？可是他就是很好看啊。” 林秋声实在想不到要怎么和这个妹妹沟通，看着从车里下来的赵队长，两眼放光，简直比看见亲人还亲，一溜烟的跑到他面前攀谈起来。 他这番举动让叶兰亭心满意足的笑开。 她这个哥哥啊，道行还是太浅。 …… 坐在车里颠来倒去好几个小时，几人总算是回了沈家沟。 把车上的书籍课本搬到教室里放好后，赵队长带着叶兰 亭兄妹俩去认了认门，转而朝自己家走去。 坐了大半天的车，叶兰亭有些不舒服，但有些事必须今天落实，她也只能干挺着找沈旭初。 开学的时间快到了，她也是前两天才发现学校的课桌根本没法继续使用，有些只是边角有破损，但大部分是有些腐朽，她可不想学生上着课桌椅板凳就塌了。 而且这会儿很急切的去找沈旭初，更能加深她在林秋声心里好色且善变的印象，一举两得，也不枉她忍着想吐的冲动去办事。 叶兰亭到沈家的时候，沈旭初还没下工，家里只有三个小孩儿。 见她熟稔的和他们唠嗑，林秋声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刚才他还不怎么信他妹来沈家沟不到一年就移情别恋。 现在看来还真是。 叶兰亭不仅强忍着晕车的痛苦，在干完活后第一时间就来这个男人家。 还对这家小孩儿和颜悦色的。 这何止是变心了，简直就是情根深种。 林秋声的小姨，就是叶兰亭的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和老大差了快二十岁，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 而叶兰亭又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小的，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在他的印象中，叶兰亭很不待见比她小的孩子。 这也不难理解，从小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姑娘，很难对比她小的小孩儿有什么好脸色，怕被他们争宠。 可现在，她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亲亲那个，不仅是对这个“比贺明启还好看的男人”上心，连他家里人都这么讨好，简直不像她。 林秋声越来越好奇对方是个什么狐媚样子，招的他妹变成这样。 沈文雯靠在叶兰亭肩膀上奶声奶气的喊着嫂嫂，眼睛却忍不住看林秋声。 这个哥哥和嫂子长得的有点像，又白又好看， 就是感觉脾气不太好，还是大哥好，长得好脾气也好。 这一声嫂子，让林秋声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这小孩儿也太不要脸了，喊一个未婚的姑娘嫂子，家教不行！ 叶兰亭假装没注意到她哥的妹控心思，把林秋声带来的果糖分给三个小孩子。 沈文雯从小就没吃过几颗糖，嫂子不仅给她买了，还买了好多好多，可以吃很久了。 这会儿叶兰亭凭借这些东西，已经在她心目中排名仅次于大哥，更是无暇顾及这个好看但是爱黑脸的哥哥。 她好喜欢这个大嫂，长 第23章 名不虚传 因为刚才那场误会，沈旭初就连吃晚饭都跟小媳妇一样，夹一筷子菜扭头看林秋声一眼，仿佛他是那个管天管地，还管小媳妇吃多少饭菜的恶婆婆。 叶兰亭看的直摇头，知道的是他刚闹个误会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林秋声了，这含羞带臊的小模样，真是没眼看。 “差不多得了，你俩不是不认识吗，认错了多正常。”想着沈旭初还在帮忙打课桌椅，便故意忽略掉他误以为她和林秋声有一腿的事。 她这边算盘打得叮当响，林秋声那边却是彻底信了她为色所迷的‘事实’。 帮沈旭初顾里子又顾面子的，说不是真爱都没人信。 撇去一开始对沈旭初以色诱人的成见，林秋声开始不停打量着面前老实做木工活的小伙子。 长得确实好看，跟画报上的明星似得，也难怪她妹才来没多久就被迷的魂都没了。 弟弟妹妹们跟他差不多，看起来营养不良，但都干干净净，穿的也齐整。 刚才吃饭的时候，别说两个大的，就连最小的妹妹都跟着哥哥们摆碗筷。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很默契的让他和叶兰亭先动筷子。 用餐习惯教的还是不错。 更难得的是，他对叶兰亭爱吃不爱吃的菜也都很清楚，就这一点就值得称赞，他们全家没一个人做得到！ 不是家里没人关注叶兰亭的口味，实在是她的癖好太过奇怪。 同样的东西，蒸着不吃炒着吃，生的要吃弄熟了不吃，今天喜欢吃的明天不一定吃。 小时候因为挑食的毛病挨了他小姨不少打，但依旧死性不 改，跑去跟外公外婆告状，两个老人家舍不得小姑娘受一丁点委屈，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 好在家里有那个条件能让她挑来挑去，搁普通人家她这么能折腾的早就饿死了。 他倒是没想到，叶兰亭这折腾人的毛病，在穷山沟里也能被照顾的很好。 思考半天，林秋声得出一个结论：沈旭初年纪不大还挺会照顾人。 刚来的时候，他院里院外转了个遍，都收拾很规整，哪怕是鸡笼和牛棚都很干净。 这会儿看着手里的木工活做的也挺精巧。 叶兰亭提的那些要求，他都觉得离谱，这小子居然都照单全收。 当妹夫……勉强算合格了吧。 林秋声看沈旭初就跟丈母娘看女婿一样，越看他越满意，嘴角不自觉的噙着笑。 再对比从刚才起就叽叽喳喳一直提意见的叶兰亭更是显得可爱。 林秋声满意的拍了拍沈旭初的肩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毫无顾忌的打量，让对方一直很紧张。 沈旭初本就想在叶兰亭亲人面前好好表现，她哥还这么……认真观察，沈旭初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变得僵硬，就连平日里用习惯的刨子也没平时好使，只好不停的用凿子修着形。 好在整个院子里大.大小小六个人，只有沈旭初会木工活。 几个小的对这事感兴趣，但平日里哥哥做木工的时候怕危险，都不让他们靠近，倒是叶兰亭和林秋声围着沈旭初啧啧称奇。 “这手艺确实厉害。” “可不是，一根钉子都不用！” 兄妹俩这一唱一和的夸赞，听的沈旭初耳朵 像在被火烧。 不过，她哥这个样子应该是很满意吧。 沈旭初觉得自己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叶兰亭在确定关系之前都知道把家里人叫来相看一下，自己还傻乎乎的句话都说不好。 越想越懊恼，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补救办法，沈旭初只能一言不发的埋头苦干。 叶兰亭对这些事本就三分钟热度，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又不好意思直说，借口要带林秋声去村里逛一逛，想去找点好玩的事。 “走吧哥，你在这儿挡人家干活了，跟我出去消消食。” “我不去，我要看他怎么打椅子。”林秋声跟她不一样，这会儿对木工活兴趣正浓，而且他爷爷家就在村里，当谁都跟她一样是城里小孩儿，看见村里的什么都新鲜呢。 “吃完饭不消食，你迟早长成个大胖子。”叶兰亭说完牵着沈家三兄妹朝门外走去。 没有叶兰亭打扰，林秋声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沈旭初手上的动作，还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 “哥，你来试试吧。”沈旭初没带过徒弟，但他小时候跟爸爸学做木工时，他爸就让他先上手试试。 他爸说过，凡事不能只用眼睛看，得上手做才知道会不会，问题在哪里。 沈旭初想的是他刚才做桌子的样品时，林秋声看的认真，这会儿在做的是椅子，椅子看起来复杂，但原理都差不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放心的把手里的工具交给他。 林秋声虽然跃跃欲试，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你都快做好了，我一上手要是不能用，那不是糟蹋东西吗？” “没事 ，你弄成什么样我都可以修回来。” 这话一出，林秋声立刻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切起木头。 不出几分钟，林秋声便开始擦着脑门的汗，好几次都差点伤到手。 可是不对啊，沈旭初刚才明明就没这么累，这用力气的事，他还不如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孩儿？ 看出林秋声的挫败，沈旭初接过他手里的凿子，耐心的讲解，“哥，想要修这样的形，你得从这里下刀，用的也是巧劲，用蛮力不仅做不出想要的形状，还有可能伤到自己。不过这也是熟能生巧的事，多练就行了。” “我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但家里人不让我干这个，说一个学医的搞这些把手伤了就坏了。” 听到他是医生，沈旭初眼里的震惊根本掩饰不掉。 这也不能怪他。 要是一个医生穿着花衬衫和绿裤子给他看病，他可能直接跑回家硬抗。 林秋声埋头认真修着榫头，没听到沈旭初回话，他还以为是自己哪弄错了，“我这是没弄好？” 沈旭初刚在心里腹诽过自己的大舅哥，哪好意思说他的问题，重新一步步教他应该怎么下刀，怎么用力。 林秋声看着他的样子，更满意了 第24章 想回家吗？ 等到叶兰亭跟沈旭初确认完桌椅全部完工的时间和明天量办公桌的时间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叶兰亭想着昨天累了一整天，睡也没睡好，大家早点休息，结果林秋声一点睡意都没有，兴奋的要跟她去知青点看看。 他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但也不耽误和知青们混熟。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他把在座好几个人的情况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贺明启和他关系本来就不错，开心的把自己在这里认识的几个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这几个都和我们差不多岁数，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是本地的叫冯经武，比我大两岁，另一个叫余晨大我五岁，刚才说有事出去一趟，还没回来，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贺明启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叶兰亭，见她脸色如常，这才放心。 他是真怕了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小时候只是跟他屁股后头转悠，长大了还莫名其妙的说喜欢他。 虽然他们没血缘，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在他看来他们在一起，跟亲兄妹处对象也没太大区别。 好在她来沈家沟没多久就看上沈旭初，但也喜欢的莫名其妙，不过一晚上没见，就爱的要死要活的。 女孩子家家的总为色所迷，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喜欢上一个人！ 贺明启越想越生气，着急着想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拉回正路。 “兰亭你跟……”他话刚开个头就被林秋声打断。 “对 了，沈旭初你认识吗？” 林秋声突然发问，还问的是他最不想提的那个人，贺明启有点别扭，不想夸沈旭初，但也说不出口污蔑的话。 林秋声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他和我妹是怎么回事？” 正巧他不知道怎么说，林秋声帮他开了这个头，叶兰亭也回过头认真听着，贺明启摆出大哥哥的样子，“你跟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叶兰亭这边还在跟大家聊在县里发生的事，冷不丁听到贺明启用‘他’字代称沈旭初差点没反应过来。 环顾四周，众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只有她哥那个缺心眼一脸期待。 刚想反驳，猛地想起自己刚来时干的那些事。 沉吟片刻，叶兰亭妥协了，为了维护自己在大家心里对沈旭初情根深种的印象，只能咬着牙承认，“没怎么样，我还追他呢。” “你追他？” “小兰亭加油！”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内容却是千差万别。 贺明启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好友，“你刚才说什么？” “女追男也没什么啊，我妹f……”林秋声夫字的音还没发出来，就被叶兰亭捂着嘴拖离知青院子。 一直到离那里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叶兰亭才松开手，“我的亲哥，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来之前还嫌我名声差，现在是想帮我添砖加瓦吗？” “没有啊，我妹夫多优秀一男孩，你可不得早早追到手。” “我可以追，但你别大 张旗鼓的到处说啊，怕我竞争对手太少？” 林秋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不过好东西是得捂着，否则招人惦记。 兄妹俩聊着天，朝林秋声落脚的地方慢悠悠的走去，路过一片菜地时，那边有星星亮光，不是村户，更像是手电筒的亮度。 不等两人靠近就听见哗啦啦洗牌的声音。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别说沈家沟的人，整个岐县的人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就爱打.打麻将或者扑克，大家都习惯了。 可在人家地里打麻将还真是第一次见。 两人还没走远，叶兰亭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清一色杠上花，给钱给钱。” 是余晨。 贺明启口中的另一个好兄弟。 “快点快点，每人五块。” “五块？”不止叶兰亭，林秋声也被吓了一跳。这一把就15块，玩这么大，这不是赌博吗？ 那边的几人注意力全在麻将上，根本没发现路边的两人。 林秋声摸了摸贺明启递给他的手电筒，默默收进裤兜里。 两人沉默着走到目的地。 “你说……他们赌那么大，输了的人一家老小怎么过日子啊。” 叶兰亭不赌博，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认识的人参与赌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我也不知道。” …… 第二天一大早，知青点的人都还没起床，就听到门外敲敲打.打。 大家伙被吵的睡不着，只好披着外套出门看个究竟。 是何家人。 拎着一条大鱼和十几个鸡蛋来感谢叶兰亭。 好几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知青在心里抱怨：这动静搞得，不知道还以为谁家要娶媳妇了。 叶兰亭推拒不了，只好收下他们的心意。 她以为这就完事了，没想到徐琴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张秀莲生完孩子没什么问题，也已经跟着回村，只是现在还在坐月子，没一起来云云。 叶兰亭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也不是个挟恩以报的人，更何况那时候协助警察抓住花姐，之后要少多少妇女儿童被拐卖，拯救多少家庭。 笑着收下东西之后，叶兰亭用力抽出被徐琴紧握的手，借口要操办学校的事，先走一步。 她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看着其他人敬佩的眼神，她总感觉需要上台发表一篇报告。 如果不是何家人来的这一出，叶兰亭本是打算吃过午饭才去找沈旭初问课桌的事。 现在虽然还早，她也只能过去。 今天初七。 沈家沟这边逢七赶场，这会儿又是八月初，不收不耕的，地里根本没几个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赶场去了，想的就是，就算不买东西，去凑凑热闹也好。 所以不管是到沈旭初家还是两人一起去学校，都没遇上人。 两人到学校的目的很简单，打一个书架和两张办公桌。 叶兰亭弄不明白这些，只能带上沈旭初一起。 他在那边忙活的时候，叶兰亭就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说到何家人今天上门感谢的事，叶兰亭摇头总结，“他们这阵仗也太 第25章 一个都不能少 诡异的氛围被沈旭初的好奇心打破。 他在量好尺寸之后，仔细研究了一下叶兰亭给的图纸，心里不由得感叹她的聪明。 别说他，即便是他爸这种几十年的老木匠也不一定能想出来这种设计。 整个桌子是一个‘7’的形状，但桌面没有完全连在一起，右手边是平时放东西的抽屉柜子，正对着的是一个可升降的桌子。 以前的老师说经常长时间坐着批作业，教不了多久的书，腰都废了。 沈旭初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怎么看她都不像一个懂木工活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精巧的构思。 感觉到他的视线，叶兰亭回过头，“怎么了？” 沈旭初拍干净手上的泥，认真的看着叶兰亭一字一顿，“你真是个很厉害的姑娘。”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叶兰亭满头问号。 这位大佬怎么就看出来她很厉害了，因为办学校，还是因为这个桌子？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她只是响应国家（几十年后）的号召，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要是后者的话，那更是受之有愧。 等他到了六七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现在搞出来的东西都是人家的创意。 此刻的沈旭初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看着她那天搬来的大箱子，问出那个他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让家里给你送书本来，是因为沈家沟没有，县里可能也买不全你想要的，但是这些书包是有别的用处吗？” 叶兰亭上手摸着那些书包，质量和样式都很一般，不过是军绿色的布缝起来。 “以前念书的时候， 大家都流行背上边有画的硬皮书包，班里五十四个同学，只有一个女生没有。” 叶兰亭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家里穷，妈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高位截瘫，爷俩靠智力有障碍的奶奶捡垃圾养着，那时候大家不懂，总有人问她为什么总是背着布包。” “她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拥有。” 叶兰亭说的断断续续，像在斟酌着用词。 她说的不是这里的同学，而是她原来世界的小学同学。 毕业之后女孩没有再继续念书，据说是跟着奶奶一起捡垃圾给她爸攒钱治病。 没过几年，国家出台了义务教育的政策。 可惜她错过了。 想到那些事，情绪受到影响，叶兰亭表达的有些混乱，但沈旭初还是听懂了，“你想尽可能缩小他们在学校内的其他差距。” 叶兰亭惊讶的看着他，她以为这时候的人可能没有那么能理解这些想法。 他们可能不明白一个小孩子的自尊心，不明白很小的一点事会成为压垮他们情绪的稻草。 只觉得叶兰亭做的都是无用功。 可沈旭初却能准确的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核心。 开心之余又有些可惜的咂咂嘴，要是沈旭初不是赵云青的忠实男二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平复掉惋惜的心情，叶兰亭才点点头，“对啊，所以就要麻烦你带我去黄大爷家，跟他说说他外甥女念书的事。” 黄大爷就是那天沈旭初帮忙修凳子的黄老头。 沈旭初对去他家的路早就烂熟于心，还有余力边走边说着黄大爷的事 。 他小时候听他爸说过，黄大爷四五岁的时候发高烧，找了附近好几个村子的赤脚医生，都一直降不下去，满喉咙的白泡，吃点东西都出血。 家里大人都以为他活不了，无奈之下把他带回家自生自灭，没想到的是，他挺了过来。 只可惜高烧让他成了个哑巴。 好在家里好像没人在意这事，都在庆幸他活着。 后来村里人都去河里捞鱼，黄大爷的爸妈也都去了。 年年都有人在那时候捞鱼，大家习惯成自然，任谁都没想到意外来的如此之快。 冰上太多人，冰层不够厚，再加上大家用力敲击，冰面逐渐出现裂痕。 眼尖和站在离岸边近的人大都活了下来，黄大爷的爸妈那时候正站在河中心，连人带装鱼的筐子都沉入冰冷的河底。 村里人一起打捞了好几天的尸体。 因着河水流向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在几十里外的安县捞起的，黄大爷的爸妈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能凭借身上的衣物辨认。 也是那时候黄大爷才知道，那天家里人都去了河边，留下他在家里带着刚满月的小外甥女。 一夕间，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只留下了他们俩。 “他命苦，可是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为什么不让黄丽念书？”叶兰亭想不通，明明黄大爷竭尽所能对黄丽好，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念书。 “黄大爷以前也念书，你别看他不会说话，那手字写的是真的好，有事没事还坐在村口那个磨盘那里教我们写字。” 听到这里叶兰亭更 加迷惑，自己有文化，也愿意教孩子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黄老头以前只是哑，腿是好的。” 几乎是他说完话的同时，叶兰亭就明白了话里的深意。 跟着沈旭初走进黄大爷的院子，他正给躺在椅子上睡觉的黄丽扇扇子，不远处小炉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果香。 看到来人里有沈旭初，黄大爷十分自然的招招手，给他指了指堂屋的板凳。 叶兰亭由衷庆幸找了他帮忙。 前两天她和齐敏上门的时候，别说这待遇，不挨骂都不错了，得亏她俩都是女孩子，要不真得被黄大爷用铁铲铲出去。 躺在椅子里的女孩睡的很熟，小脸红扑扑的，为了不打扰她睡觉，沈旭初拎着长凳走到离葡萄架最远的角落放下。 黄大爷看他像是有事，这才收起蒲扇，把炉子搬远一些。 做好这些，才放心走向沈旭初。 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叶兰亭，也不‘说话’，等着他们开口。 沈旭初并不扭捏，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黄大爷摇摇头，给他们指了指院门。 任他们怎么劝，他都只是摇头，转身搭着他的葡萄架子。 叶兰亭朝黄大爷背影缓缓开 第26章 百晓生 回去的路上，叶兰亭一直在想黄大爷的腿。 刚才他坐在板凳上给黄丽扇风的时候，叶兰亭就发现了，他的右腿膝盖和左脚踝有着不自然的肿胀。 黄大爷因为身体不好，整个人瘦的都有些脱相，唯独他的膝盖看起来快把裤腿撑满了。 思前想后，叶兰亭还是先向沈旭初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黄老头那腿受过伤，可能是没养好，我没怎么跟他聊过这事，毕竟是伤疤。” “那脚踝呢？” “什么脚踝？” “他的左脚脚踝不仅肿，还有些发亮。你对他的生活习惯有了解吗？” 沈旭初摇摇头，转而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他好酒，以前村里有货郎来的时候，他给黄丽买不少东西，给他自己别的也不看就买酒。” 叶兰亭就快要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皱着眉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出来那事，他就自己在家琢磨怎么酿酒，几年前自己还搞了个方子。” 叶兰亭有点佩服，他居然可以对无亲无故的黄大爷家的事如数家珍，感觉这人有点像以前的江湖百晓生，有什么想问的事想找的人都可以找他。 而此时的沈旭初回忆起黄大爷逼自己尝他酿的奇怪的酒时，好看的五官全挤在一起。 那个 味道太难受了，像是喝别人醉酒后的呕吐物，黄大爷还骗他说很好喝，在十几岁的他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 听完沈旭初的描述，叶兰亭感觉黄大爷十有八。九是痛风。 他刚才说的那些制作过程，做出来的即便不是啤酒，效果也和啤酒差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沈旭初刚才描述的症状，肿的透亮的膝盖和脚踝，跟她小叔的简直一模一样。 痛风算不得什么大病，但为了避免她之后事情太多忘记，还是现在帮他解决比较好。 她向来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拉了沈旭初一把，带着他满村找林秋声。 林秋声看着吊儿郎当的，好歹正儿八经拜了一位颇有名气的老中医为师，学的时间不长，但也懂一些基本的医理。 相比那个看着有点奇怪的赤脚医生，还是林秋声靠谱一些。 两人从知青点跑到赵队长亲戚家，甚至连地里都去了三趟。 叶兰亭累的龇牙咧嘴，毫不在意形象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着对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沈旭初，不由得感叹这山里长大的孩子，体力真不是吹，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等气息完全平稳，叶兰亭才开口，“ 我哥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会儿不知道又上哪儿玩去了。” 从原本的记忆中和这两天的相处，叶兰亭大致清楚林秋声的德行，正因为如此，找他变得更不容易，原因无他，这人完全没个定性。 沈旭初想起昨天林秋声看他做木工活时亮晶晶的眼神，突然好像猜到他会在哪里，抱着那一点希望拉着叶兰亭朝他家里走去。 没走几步，碰到他表叔牵着驴回家。 叶兰亭来沈家沟时间不短，但她有些脸盲，尤其是这个年代，大家穿着打扮都差不多，也都晒的黝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听着沈旭初喊的表叔，她也跟着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又改口喊了一声大叔。 其他两人倒像是没注意，笑呵呵的寒暄。 “旭娃子带对象到哪里转啊？” “没，去找叶知青她哥，幺表叔你借驴回家拉磨吗？” “就是，你表婶的大姐送了些玉米来，她兴奋的要炕玉米馍，晚点过来尝尝你表婶的手艺好得很。” 沈表叔笑的憨厚，邀请也是诚心实意的，转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叶知青她哥是不是个子高高的，人多白，穿个花衣裳的？” 听他的形容，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点头确认。 沈表叔把牵驴的绳换到左手，往沈家方向一指，“刚才看他在你家院子刨木头耍。” 果然不出沈旭初所料，林秋声今天起床就跑到沈家，兴致冲冲的想要自己做点东西。 只有叶兰亭在心里纠结，她觉得沈旭初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他表叔误会他们的关系，这难道不值得一句解释吗？ 叔侄俩并没有理解她的心思，三两句话说完，便各自回家。 目送表叔离开后，沈旭初才略带遗憾的说：“表叔和表婶都是很好的人，家有三个孩子，大的两个都到了读书的年纪，可惜一个痴傻，一个先天残疾，老幺前不久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年大家几乎都吃不饱，孩子先天不足很正常，但都是营养不良太瘦小，像他叔这样的很罕见。 村里痴傻孩子也就那么一两个，还都不是先天的，一个发烧烧坏了脑子，一个从山上摔下来。 叶兰亭皱着眉，新生儿智力或者肢体残疾的不是没有听过，但是接连三个，她很难不怀疑父母基因的问题。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吗？” “你认识他们？”在沈旭初的认知里并没有近亲结婚会加大生出残疾儿童概率的概念。 在沈家沟表兄妹结 婚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加上知识的匮乏，让大家并没意识到血亲结婚的害处。 叶兰亭耐心的解释，还顺便给沈旭初上了短暂的生物课，末了还告诉他。 “如果是三代以内的血亲，这样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他们……是表兄妹，亲的。当初是家里长辈怕表叔家里太穷娶不起媳妇，就趁早和他表妹定下。” 叶兰亭点头表示理解，老一辈离封建王朝的时间算不上远，对于亲上加亲有着莫名的执着，如果家里有经济条件不太好但人品不错的男丁，与其砸锅卖铁娶媳妇，不如和家族里其他女孩结亲。 林秋声从沈家出来，靠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亲昵的两人，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是他认准的妹夫，和他妹看着就般配，以后给他生个小外甥或者外甥女。 他俩都长得好，生的孩子一定也很好看。 想到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奶声奶气的喊自己舅舅 第27章 还得要致富 不出叶兰亭所料黄大爷得的就是痛风，看症状时间还不短。 她问过村里的赤脚医生，对方有银针，但没有针筒。 他敢上手，叶兰亭也不敢让黄大爷冒这个险。 既然找到原因，这事也就没有那么急。 村里条件不行，只能带着他去镇上中心院，膝盖的积液一直这样不抽出来，黄大爷连走路都会成问题。 听了叶兰亭的话，沈旭初二话不说去找村长，打算借用村里的牛车送黄大爷去镇上。 正好这段时间村里用牛车的时间比较少，村长很痛快的借了。 敲定借用牛车的时间后，沈旭初才放心回到家里。 刚看清屋里的人，就发现林秋声一脸严肃的蹲在叶兰亭面前。 “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我学了两三年，到那边还得问问症状什么的，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叶兰亭无语的翻个白眼，“你缺心眼吗？我没学医什么也不懂，就是见过得痛风的人，要不我找你干嘛，我自己就给他治了。” 林秋声挠挠头，觉得叶兰亭说的对，但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回头看到进门的沈旭初，突然恍然大悟，“叶兰亭你可以啊，这小算盘 ，不仅要拿下你的人，连关系好的都不放过吧。” 要不是见过两人的相处模式，现在这气氛，沈旭初真以为他们要打起来。 叶兰亭刚要回嘴，沈文雯抱着老母鸡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哥，喔喔难受，喔喔下不出蛋难受。” 沈旭初哭笑不得，从妹妹手里接过母鸡，“乖，我们不动它就好了。” 沈文雯满脸着急，又向沈旭初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抱着母鸡回了笼子里。 不放心的摸了摸它，也不管母鸡听不听得懂人话，轻声安慰着，“喔喔不怕，哥哥说没关系的，让我不要抱你，我给你添点吃的，你不要怕。” 叶兰亭收回目光，有些纠结，“文雯这么喜欢它，要不还是养着吧。” 当初和沈旭初商量好的事，但现在沈文雯明显已经有了感情，她再没有道德也做不出卖掉小朋友心爱东西的行为。 林秋声用刚才叶兰亭的表情回敬了她，“你当那只母鸡下的蛋都是摆设吗？孵出几个小鸡仔不久行了。” 他有点时候真不想承认叶兰亭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怎么犯蠢一阵一阵的。 叶兰亭脸上 有些挂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来，“我回知青点还有事，先走了。” 林秋声坐在板凳上看着她跑出去，半晌才撇撇嘴，“妹夫，我这妹妹有时候真的不怎么聪明，但脑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多担待。” 沈旭初微微勾唇，心里想的却是，兄妹俩犯蠢都要一起，就算说没有关系也没人信，但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敷衍道：“她挺聪明的。” 林秋声瞪圆了眼睛，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来不仅出西施，还出孔明！ 真是要被他腻歪死！ …… 叶兰亭一口气跑回了知青点，害怕林秋声跟上来嘲笑她，把门锁了个严实。 她本就尴尬又跑了一路，脸上的红晕好半天都没退下去，只能抱着水杯不停灌水。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这才有心思想别的，看着墙上日历圈画的日期，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日子。 不出意外的话，下个礼拜就要开学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少学生来。 别辛辛苦苦张罗半天就几个学生，这样还得去挨家挨户动员，想想就累得慌。 再想到自己以后考大学，真是头疼。 现在74年，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虽然她 当初高考成绩还算不错，可交完考卷的那一刻她把自己学了多年的脑子一起上交给国家。 叶兰亭嘴里叼着刚才顺手摘的狗尾巴草，尝试回忆以前的知识点，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状态也太可怕了，别说参加高考，就是小升初也考不过人家小孩子。 正在她沉浸于自己智商退化的悲痛中时，耳边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村长有些急切的喊声，“叶知青，你在屋头不？” 一听是村长，叶兰亭也顾不得刚才丢脸的事，翻身下床去开门。 村长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连气都没喘匀，就着急开口，“叶知青，我听其他知青说你开这个学校不收学费？” 他的问题搞得叶兰亭有些莫名其妙，知道的是她不收学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收天价学费呢。 “是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得要不得，就算孩子们的书本不要钱，你们老师也要发工资的。” 村长是个老实人，想法也简单直接，他一辈子没占过别人便宜，叶兰亭给村里送书就已经很好了，再没有工资不得饿死吗？ 村里人穷归穷，也不能一直靠着人家城里来的知青，这不是吸人血吗 ？ 叶兰亭知道他的意思，语气平和的一点一点跟他解释清楚。 “村长我当初办学校也不图这个，而且一个孩子的学费和粮食可能还好，但沈家沟的村民大都是有两三个孩子，年龄也差不多，你也不想他们因为交学费搞得家里揭不开锅吧，这样长此以往，也没几家人愿意让孩子上学，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说不过你们文化人，你不要工资，但还有其他的老师，他们也不要吗？一直没的钱，能教好久？” 叶兰亭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老师当然要发工资，但是这个工资不能靠学生的学费。” 其他村子都是学生的学费维持学校的运营，但对于沈家沟来说，书本的问题她能解决，这就少了一大部分开销。 徐小凤带孩子要求不高，有吃有住，以后发不发工资都行。 她这么说，叶兰亭不可能真这么压榨她，现在她年纪小没什么，长大一点，又是自己一个人，没钱肯定活不下去。 对于这些事，她早就想过，办学校是第一步，且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到效果，眼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温饱问题。 她得带沈家沟发家致富。 第28章 家书 脑子里只有初步构想和目标，对于具体怎么做，叶兰亭暂时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也就不敢多和村长说什么。 村长离开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叶兰亭手里拿着玉米馍，看着碗里的咸菜，大脑飞速转动，要不先从腌咸菜开始？ 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对于吃没那么讲究，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腌咸菜的话，沈家沟最不缺的就是各类野菜，口感爽脆，就着玉米馍就是一顿很香的饭。 如果这事做成的话，还可以带动沈家沟的人种萝卜、白菜这些原材料。 叶兰亭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从原主和村里人为数不多的接触中，终于想起何家二儿媳做咸菜很好吃，得想办法去拜个师，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拉着她入伙。 有了点方向的叶兰亭终于没那么焦虑，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馍塞进嘴里，出去消消食，顺便去学校带两本书回来。 她和何家二儿媳别说熟悉，就是照面都没打过几次，平白去说自己要拉她入伙做咸菜，大概率会被人家用笤帚撵出来。 更何况快要开学了，课都没备，到时候跟学生们胡侃吗？ 这两天晚上，叶兰亭天天做着自己讲不出课，被学生问的哑口无言的窘境，每每这个时候就会惊醒，然后整宿整宿睡不着。 现在再不备课，这些噩梦怕是要成真了！ 齐敏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叶兰亭拿着书满脸苦相的进了门。 “你怎么了？” “就是……当老师这个事，你有经验吗？ 我没当过，怕到时候讲不明白。” “嗐，这有什么的，你要实在怕，咱就去队上其他学校看看，人家咋教我们就咋教，没有新方法，还不能依葫芦画瓢啊。” 叶兰亭点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人家教书育人，自己可别教书误人。 暂时放下心里那些赚钱的小九九，老老实实找赵队长带她去其他村里上课学习。 那个年代的老师基本都是村里有些文化的人代课，哪里见过队长带人来听课的阵仗，还以为是来了什么领导，上课也就格外紧张。 好在临阵磨枪也让叶兰亭这杆枪学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在她的忐忑不安中，检验她任课水平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叶兰亭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也没有和这么多小孩子接触过，硬着头皮讲完了整节课。 学生们听的很认真，但她也确实没办法从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中看出他们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叶兰亭脸上笑嘻嘻，心里慌的不行，喊完下课赶紧离开了教室。 齐敏站在门口等她出来，用十分郑重的语气告诉她，“叶兰亭你讲的特别好，我听着都不枯燥，你是个很棒的老师！” 叶兰亭生活的年代节奏很快，人与人之间更多是金钱的瓜葛，齐敏表达出的这样质朴的情感，不能说没有，只是太少了。 即便是她和闺蜜之间，也是盲目夸奖比较多。 突如其来如此真诚的肯定，搞得叶兰亭还挺不好意思，右手不停摸着书角，向她表示感谢。 看着她的目光不再那么 虚，齐敏才放下了心。 其实最开始她也是担心的，她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弟弟妹妹们讲题，虽然和老师不太一样，但她也比较了解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姑且算是有经验。 但在来沈家沟之前，她完全不认识叶兰亭，一起呆了大半年，那时候的叶兰亭也是围着贺知青转。 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也是她和冯经慧闹掰了之后才熟悉起来。 在她印象中，叶兰亭一直是一个十分自信张扬的女孩子，可她却对当老师这件事这么害怕。 叶兰亭当时的表现，让齐敏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能做好老师这份工作。 齐敏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如果真的教不好学生，她就劝叶兰亭重新找一个老师的准备。 没想到担心了这么多天，完全就是多余的。 叶兰亭是大城市的姑娘，见闻和他们不一样，谈吐也是。 加上教的又是语文，各种引经据典，真的是很厉害的老师。 齐敏一条一条列出的优点，让叶兰亭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我没有这么好，都是想到哪里说哪里。” “可你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孩子们的见识，这是我们很多人，包括原来的老师都做不到的，你有你的优点，不要妄自菲薄！” 叶兰亭被齐敏的夸奖鼓励到飘飘欲仙，开心的点着头。 班里的孩子也在讨论着刚才的课。 “叶老师懂得可真多，说话也好温柔。” “而且她身上香香的！” “对，我好喜欢她。” 叶兰亭在上课前就要求了孩子们尽量 在课堂上说普通话，说不标准也没关系，可以说不好但要大胆说。 也因此，班里这会儿全是带着口音的普通话。 叶兰亭并不是觉得岐县的方言不好听。 相反的，这里的方言软软糯糯，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感觉，但她怕孩子们以后去县里或者省会念书的时候，会因为口音被嘲笑。 在那个互联网时代，她不止一次看到别人因为口音而遭受的恶意。 网友的嘲笑都能让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变得自卑，更遑论这些年幼的孩子。 有时同学间无意间的嘲笑，就会变成他们一生的自卑点。 尽管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没有办法一一规避，但她想尽自己所能帮他们建立起自信的资本。 就像说普通话，即便他们现在的发音不标准，但敢于说出口，也就迈出了第一步。 听完她的想法，齐敏若有所思。 “你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老师或者大人嘴里听到过，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当个乖小孩，而不是一个自信的小孩。” 齐敏被她这番言论说的激情澎湃，眼里的崇拜快要溢出来。 “孩子的自信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我现在只是在一些小事上帮他们。” “已经不小了，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要好好读书，做个好姐姐，当然现在听得最多的就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做个好媳妇。” 说到这 第29章 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那天之后，叶兰亭几乎和齐敏碰不到面。 思来想去，只能是她那天说的话，对于齐敏来说太过离经叛道，对方一时不能接受，又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只能避而不见。 正在她尴尬的时候，陈楚满脸着急的跑了进来。 再过十几天才到秋收的时候，现在村里的知青几乎都没有太多事。 为数不多的活计就是轮换去半山腰值守，在变天的时候用炮仗把云层打散，避免大雨造成减产。 陈楚昨晚才守完夜，这会儿应该是刚从山上下来。 这幅着急忙慌的神情吓坏了在院子里的知青们。 董亦宁怕她摔着，赶紧上前扶着她，等她喘匀气之后，才开口问：“陈楚是出啥事了吗？” “何家……何家打起来了！何老大要打死他媳妇。”众人一听都放下手里的活，朝何家跑去。 知青们到的时候何家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只能远远的听着里边的动静。 院子里传出来的是何老大愤怒的质疑声。 “你妈老汉都在这儿，你给老子说，那个野种是哪个的？” 张秀莲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你以为不说老子就拿你没得法了？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婆娘，老子打死你政府还要发大红花，老子是为民除害！” 吼声之后又传来几声闷响，是脚踹在人身上的声音。 好几个知青想朝里边挤一些，可他们低估了大家看热闹的心态，费了半天劲，都没能往前一点，只能继续站在最外围听着。 “青贵，你莫激动，秀莲还没出月子，再这么打要打死人的，万一是 你冤枉她了呢。” “冤枉？”何青贵呲笑一声，“前头就有人说这个厮娃子长得不像我，我没说啥，但是今天早上这个不要脸的婆娘以为屋头没得人，喊他不要喊我老汉，说我不是他老汉。” 末了又踹了半躺在地上的张秀莲一脚，“你敢说老子说的不是真的。” 村长看着一直哭的张秀莲和不敢上前劝的张家父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拉着何青贵的胳膊直叹气。 “村长，你莫挡我，这个婆娘今天不说出来那个野男人是哪个，老子今天就打死她。” “何青贵！你这么打也不能解决问题，你看外头都是看热闹的，还不嫌丢脸啊，这种事只有关起门自己解决。” “她做这些事都不怕丢脸，我怕啥？传出去也是他们张家人不要脸！” 张家人显然早就知道这事的原委，此时连上前拦何青贵的动作都没有。 张秀莲她爸站在一旁看她挨打，她妈抱着张秀莲一直哭，时不时还上手拍她的背，嘴里不停念叨着作孽。 “莫给老子装死，说那个男的是哪个？你今天要保他，老子就把你和你的娃一起弄死！” 何青贵情绪越发激动，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右手的拳头握紧了又放开，见她还是不说话，回头从张秀莲妹妹手里抢过孩子高高的举起。 见孩子被何青贵抢走，张秀莲惊声尖叫，“你放到，你放到，我说！你把娃娃给我。” 张秀莲坐在原地，头发被扯的乱七八糟，头顶甚至被扯秃了一片，上边还冒着血珠，但对比身上其他的伤，头顶这 点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外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没有保护她的意思，甚至和周围的人一样兴致勃勃的朝院子里好奇的张望。 张秀莲的心好像在那一瞬间死了。 原本在崩溃边缘的女人，突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咧着嘴，就连看向何青贵手里孩子的眼神也不是那么在意。 慢慢挪到墙边，借力一点点站起来，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看着吵闹的人们。 何青贵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本就正在气头上，看着她突然要死不活的样子更是火大，“你XX妈少装傻，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刚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扔下孩子，猛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两眼一眯，对着家里人说：“这个贱人刚才看了一眼门外就变得这幅鬼样子，那个奸夫多半在外头看热闹，你们帮我守到，不准男的走。” “何老大你怕是有点霸道哦。”村长离的最近当然明白何青贵的意思。 可是在门外的除了村民、知青还有来做工的人。 “我不管，哪个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要把他龟儿弄死。”回想起他媳妇坐在床上教孩子那个贱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闹出人命就显得你厉害了吗？你想下你妈老汉。” “我还管的起这些？我脑壳上都绿的发光了！” 村长和何青贵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是警察。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耍流氓，乱搞男女关系！” 回头看到几个穿白色制服的男人，村民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都 压低声音讨论着。 徐琴一脸亢奋，仿佛被戴绿帽的人不是她儿子，“公安同志，这边这边，就是这个女的。” 警察看到浑身是伤的张秀莲都皱了眉头，“你们没有证据就把人打成这样？” “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还不算证据？” “说了什么？” 何青贵强忍着怒气，把早上听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带头那个警察听的无语，办案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自己找事的，黑着脸问张秀莲：“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秀莲垂着眼眸，直愣愣的看着地面，根本不搭理任何人。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乱搞男女关系严重的话，是要被抓起来吃枪子的！” 警察对她这种态度也很是恼火，声音也就带着几分压迫。 张秀莲像是听不见他们说话一般，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靠在墙边。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是刚才玩命挤到最前边看热闹的余晨。 他听到那句吃枪子，直接转身跑了。 凭借多年的经验，警察快速分散几路，对他围追堵截。 叶兰亭站在人群之外无语凝噎，这奸夫要不要这么好抓。 余晨要是不跑，照张秀莲现在的样子，大概率不会说孩子 第30章 迁怒 张秀莲跳河了。 那天何家人和警察追了一个通宵，终于在第二天清早抓住了被冻得受不了，从山里下来的余晨。 抓到他之后，众人才得知，他从何家门口跑了之后，怕追的人来的太快，连东西都不敢回去收拾，一路冲上了东山。 东山比西山荒凉，野生动物比较少，在余晨的意识中也就相对安全，但他忘了夜里两座山上都冷得不行。 即便是上去守夜的知青，在搭好的土坯房里都要烧炉子。 余晨靠着打牌赢来的钱，经常花钱让别人帮他守夜，唯一一次守夜也是在刚来的时候。 时间过去大半年，早就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刚才被人追，慌不择路跑上了东山。 经常听人说沈家沟海拔高昼夜温差大，他以为温差再大，最多也就三五度，没想到八月底的东山，白天十三度左右，夜里直接到了零下。 熬了整整一夜，体感的难受战胜内心恐惧，余晨终于还是下了山。 …… 张秀莲在被关在何家猪圈旁的废旧厨房，从昨天到刚才徐琴时不时就进来踹她两脚。 听动静这会儿何家的男人们好像都回来了，徐琴已经好久好久没来踹她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何青贵故意放大的声音，“那个小白脸被老子抓到了，当时给了他两下，他就吓得尿裤子了。” 之后就是各种言辞间的奚落，张秀莲根本懒得听。 她和何青贵结婚两年，他平日里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油嘴 滑舌，要是喝了二两酒，直接放话说县太爷见他都要磕头。 所以何青贵说话，她向来是听一半信一半。 别的话不好说，余晨大概率是吓得尿裤子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张秀莲就发现，他好好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时不时的就会大小便失禁。 有时候去上个工裤子前头都要湿一大片，冬天穿得厚还好，夏天就是明晃晃的一片水渍，他总是解释说自己爱出汗。 他总有各种奇怪的方法掩盖，只有离得很近才能闻到，他身上总有一股尿骚臭。 门外何家人笑呵呵的讨论余晨的下场，门内的张秀莲根本不在意，她连自己会怎样都不知道，更别说管别人，一个不管她死活的人，她为什么要在意呢？ 很快县里传来消息，要何家人带着张秀莲一起去公安局。 警察三两句交代出叫他们来的原因。 余晨刚开始抵死不承认和张秀莲有任何关系，对于孩子的身世更是直接否认。 直到警察告诉他，再这样下去就要叫来张秀莲当场对峙，他突然改口说是张秀莲脱了衣服勾引他。 他说他平日里住在知青院子里，张秀莲不方便下手，就专挑他晚上打完牌回去睡觉的路上堵他。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为了真相也只有把你们喊来。” 所有人目光都聚在一言不发的张秀莲身上。 徐琴见她这幅样子，又想上手揍她，被站在一旁的警察拦住了。 拦徐琴的那个警察冲旁边的女警扬了扬下巴， 示意她去和张秀莲谈。 女警心领神会的带张秀莲进了隔壁办公室。 “妹儿，你看你还年轻，出了这个事，就任凭他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就算你对他有情有义，替他把这个事扛下来，你以为他会感谢你？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你一个人在村里头。” 女警说的话张秀莲比谁都清楚，余晨一直就是个薄情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这个人一边睡着自己，另一边好像还在追和他是老乡的那个女知青。 但她好像着了魔一般，听了余晨的甜言蜜语就把这些事忘得干干净净，还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妹儿，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一辈子背个这种骂名，你不憋屈吗？” 张秀莲好像被触动到什么，张了张嘴，用破锣一般的嗓子说出昨天下午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我能见见他吗？” 女警的表情有些凝重，为了照顾张秀莲的情绪，还是出去请示了领导。 两人在调解室见了面，为了避免他们出现过激行为，警察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你敢把刚才跟公安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吗？” 余晨东张西望，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你不敢吧，因为你知道你说的是谎话，再说一遍都不一定能说的一样的谎话！” “不是，我没说谎，就是你不要脸你勾引我。” “我怎么勾引你的？说啊！” “就是在我，在我打牌回去的路上堵我，把我拉到地里去……”余晨的声音在张秀莲吃人般 的眼神下越来越小。 “我拉你？我刚嫁给何老大一年多，我找你？你看看你的样子，个子没我高，长得也不如何老大，要不是你哄我，我会跟你睡？” “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哄你了。” 张秀莲懒得辩解，把临行之前收拾的东西一样一样从兜里拿出来。 “这把梳子，是你赶集的时候买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用。” “帕子是我们刚处上的时候，你说你从家里带来的。” “这封信是你睡了我那天晚上写的……” 张秀莲说着说着又开始哭，哭她的愚蠢，哭她好骗。 周围的人也沉默了，这些东西既不值钱，也看得出来并没有用心。 梳子甚至有个齿都有些松动，一看就是用过的，既然张秀莲说自己没有用过，那这把梳子到底是买的，还是别人的不言而喻。 最开始余晨都还十分镇定，因为张秀莲拿出来的东西谁都可以买。 当她拿出那封信时，余晨再也稳不住，慌张的想扑上去撕掉那封信，被站在一旁的警察按住。 眼见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余晨也不再伪装，冲着张秀莲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要害老子！老子是要回城的，要回去！不会跟你一个村姑在这里呆一辈子。” 张秀莲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男人，好像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之后的询问中，张秀莲毫无顾忌，话怎么难听怎么说，那架势恨不得把余晨一起 第31章 谁是黑心医生？ 何家人硬给她头上扣的罪名，叶兰亭完全不知道。 今天学校不上课，按道理来说她要去地里做活。 这倒不是沈家沟搞得幺蛾子，而是岐县任何一个大队都是这样的，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上午上课下午干农活，叶兰亭和齐敏自然也不能例外。 前几周叶兰亭都是跟着他们一起，但这周沈旭初正好有空带黄大爷去镇上看病，她有点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去。 村长想也没想的直接同意。 搞得叶兰亭还有点莫名其妙。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村长眼里她干别的什么都很厉害，唯独这农活干的实在是瞧不上，与其留着她在地里瞎忙活，还不如放她去用得着她的地方。 于是一起去镇上的队伍一夜壮大，变成了黄大爷、沈旭初、她和林秋声。 这个年代人都没几个爱睡懒觉的，叶兰亭的作息早就跟着其他知青调整过来。 也因此几人到镇上时天才大亮。 镇上平房居多，两层楼的医院在这里格外显眼，即便四人都没来过这里，还是很快找到了医院。 走进医院大门时，黄大爷有些不自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还好是被沈旭初搀着，要不然他得走出个同手同脚。 黄大爷不自在，周围人也好奇，看着这阵仗这大爷怕是得了什么绝症，可大家都没见过哪个绝症病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叶兰亭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的注视，自顾自的找护士打听。 起初她是想直接去急诊室抽出积液的，可哪家医院的护士敢在没有医嘱的情况下胡乱答应他们的要求，四人不出意外的被轰去看诊。 医院里拢共四个办公室，两个排着长队，还有一个是药房，于是带着他们走进了第四间 办公室。 里边坐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胸牌上写着‘王庆发’三个字。 叶兰亭进门时他脸上笑开了花，当看到后面走进来的是三个大男人，顿时拉长了脸。 “有什么病。” 明明看诊的是黄大爷，他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看向叶兰亭。 见状沈旭初也只是接过话头，把黄大爷的症状和他们的猜想一一告知，顺带挡在了他和叶兰亭中间。 沈旭初做的很明显，王庆发也看出端倪，脸色愈加不满，鼻子里也喷着热气，连话里都带着刺。 “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叶兰亭挽起袖子，状似无意的在王庆发眼前晃了晃手上的手表。 手表在这个年代可是奢侈品，更何况叶兰亭手上那只看上去就很精巧，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家里还得有关系。 王庆发刚才只注意到眼前的女孩青春靓丽，这会儿看清她和身后男人的穿着，才暗暗后悔，这两个看起来就是惹不起的主。 可他的医术都不能用有限来形容，要不是他亲舅舅在中心院管事，他根本就没可能进这里。 明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是个只拿钱不干事的主，偏偏今天碰上这两个有关系的愣头青，直接进他的办公室。 王庆发怕给自己舅舅捅娄子，只能硬着头皮做检查。 东按按西摸摸，还假模假式的拿起桌上的手电筒检查了黄大爷的嘴巴，故作遗憾的告诉叶兰亭：“回去吧，大爷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别折腾他了。” 黄大爷满怀希冀的来，突然听见这么一个消息，说不沮丧是假的，但他还是强撑起笑容，安慰其他三个年轻人。 叶兰亭和林秋声交换一个眼神，也没说话，搀着黄大爷就往外 走。 刚走到医院门口，沈旭初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兄妹俩，“老黄这病……” 叶兰亭翻了个白眼，有些生气的说：“走走走，去县里的医院看，这庸医，看病都不会，你还指望他干什么？” 林秋声也跟着义愤填膺，“就是就是，小妹走进去他全程色眯眯盯着小妹，那一套检查应该是他会的所有东西了。” 黄大爷和沈旭初还没说话，旁边一个黑瘦黑瘦的男人走过来搭话：“是说的王庆发吧。” 见他们都有些疑惑，男人才解释道：“就是那个看啥子都说没得治的男医生。” 林秋声着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男人聊起来，“他就是想多收钱，在医院里头告诉你没救，你看那边那几个，就是他的同伙，到时候找你搭话，说有人能治。” 男人话还没说话，林秋声狐疑的看着他，男人连忙摆手，“我可不是，我不挣那个短命钱。更何况我老娘就是在他手上治死的，现在我有空就过来蹲到，能劝一个是一个。” 林秋声还是不太相信，仔细打量着他。 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说着他知道的‘事实’。 在他口中王庆发原本是远近闻名的街娃子，这几年不知道家里干什么发了财，还给他找了个医院的工作。 最开始他那人模狗样的打扮还真骗过不少村里来求医的，后来大家被骗了几次，这才知道他挣得是黑心钱。 不管什么病，只要他看的，都是没救都是绝症。 病人和家属绝望的走出医院门，他的同伙就会跟上去，介绍一个从不露面的‘神医’。 这个神医不仅能医好绝症，什么陈年旧疾更是不在话下，他本人就是得了什么病被神医三两下就治好了云云。 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去，可惜结果从来都是钱也花了，人也没了。 看病都是在一些破旧的小院子里，原以为是高人隐世避俗，后来去找他才知道那本就是个没人住的荒废院子。 “你说的这些，任何人都能办到，你怎么知道是王庆发干的？”叶兰亭着急去县医院，没兴趣听他讲故事，毫不留情的打断。 “我悄悄跟踪过那些人，亲眼看到他们跟王庆发一起回家。” 相比林秋声满脸激动，沈旭初和叶兰亭倒是表现的兴致缺缺。 果然。 他不等有人接下一句，直接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富兴村有个医生听说很厉害，好几个王庆发耽误的人都让他给治好了 第32章 盲人街 县里比沈家沟热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叶兰亭总是听爷爷说，但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个年代的大集，有些好奇。 黄大爷听她说要去买东西，来的时候都没想过来县里，就算想买东西，镇上的供销社有熟人是可以赊票的。 叶兰亭倒是想着买东西，可惜她这个月的票早就用光了，更何况她这趟的目的地也不是供销社、糖果厂这些需要票的地方。 黄大爷还以为是自己无意中一句感叹浇灭了她的激情，“今天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县城逢五才有集。” 心里有些愧疚，又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东门那边有条盲人街，你要是想买东西可以去那边看看。” 盲人一条街是目前为止，岐县唯一一个且比较集中，能公开进行私人买卖的地方。 如名字一般，这里条街上的卖家大都是盲人，只有零星几个丧失劳动力的老人获批在这里做生意。 叶兰亭兴致勃勃的问着那条街的情况，林秋声不好打断他们，一时又拿不准他这妹妹肚子里买的什么药，只能捅捅离他最近的沈旭初，“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叶兰亭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你老粘着他干嘛，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我 吗？我是你妹还是他是你妹？” “他会告诉我实话，你只会挤兑我，要是可以选我当然选他当我妹！” 平白被换了性别的‘沈妹妹’：？？ 叶兰亭没那闲工夫跟他耍嘴皮子，转头在牛车里翻翻找找，没一会儿脚边就放了好几个布袋子。 沈旭初在她翻东西的时候就走到路边一家裁缝铺。 这家老板是个‘独眼龙’。 沈旭初和他说了半天，说完还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叶兰亭，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拄着拐杖朝屋内走去。 这时候叶兰亭和林秋声才注意到，这人不仅少了一只眼睛，右腿和右手都是残疾。 沈旭初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进过去。 林秋声拎了其中几包比较重一点的东西，但有一包看起来轻不了，叶兰亭死活不让他拿，却放心递给迎面过来的沈旭初。 “叶兰亭！你过分了啊，你哥和你相处了十几年，在你心里居然还不如一个刚认识半年多的男人值得相信。” “信信信，你没看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了吗？你手里这些东西值不少这个。”叶兰亭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做出数钞票的姿势。 “你？”看了眼周围的人，他们眼盲耳朵灵着呢，林秋声把 手里的东西全换到右手，左手扯着叶兰亭的胳膊进了刚才那个人的铺子。 “家里缺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要挣这些要命钱。” “哥，家里没短我吃穿，但我也不能只顾自己吧，沈家沟百来户人家都还穷着呢。” “你呀你，想想你爸妈吧。” 林秋声看到沈家沟的贫穷不是不想帮忙，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他现在是真看不懂叶兰亭，以前没觉得她这么大公无私啊。 黄大爷说不了话，但也许是老天爷为了弥补他的残缺，他的听力和盲人差不了多少。 尽管他站的有些远，但叶兰亭和林秋声的对话，还是听了个完整。 他是真的小看这个小丫头了，没准儿沈家沟真能跟着她摘掉穷窝窝这个称呼，丽娃子也能过上好日子。 想通这些，黄大爷好像豁然开朗，暗暗做下决定，满脸开心的坐在铺子里的板凳上。 心里想的是：年轻人就在前边可劲的干，天塌了有老头子给你们顶着。 …… 黄大爷在铺子里乘凉，叶兰亭三人被刚才的‘独眼龙’带进了后院。 站在里屋门边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有些微胖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儿。 见叶兰亭他们进来也 不像电视里那些做这行的那些人，或谄媚或高傲的样子。 面色平静，偶尔抬起头瞥一眼来人，更多的时候是摇晃着小孩逗弄。 叶兰亭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又怕坏了什么规矩，只能站在那边等妇人说话。 好在妇人也没让他们等多久。 “你们是想要，还是出手。” “出。”叶兰亭指着那几个布袋子，“你可以打开看看。” 妇人把孩子递给身后的男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像是在安抚他，在看到男人点头后才放心走出来。 叶兰亭这次带的东西种类很多，但每样的数量都很少。 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挣钱，一是为了找地方和人，二是打听好这里缺什么。 妇人看了两三眼，有些失望，对叶兰亭也就没那么热情。 随手扒拉了一下，“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鸡蛋能卖点钱，其他的野菜岐县周围几个村里也都有。” 林秋声满脸震惊，她不是说这些东西能卖好些钱吗？结果到头来人家根本看不上？ 叶兰亭看起来没他那么悲观，像个地主家的傻闺女，笑嘻嘻的跟妇人搭话。 “姐，你看你需要什么，我这边再提供，供需一致，才好做生意嘛。” 妇 人被她这套言论绕的一愣一愣的，但很快还是回过神，“少半边，你去铺子盯着，正常卖东西，有人要找我就说我不在。” 等那人出去后妇人才带着叶兰亭他们进左手边的屋子。 “妹儿，你这意思是想长期合作？” “对啊，吃穿住行，哪一类的你想要我就有办法搞。” 对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叶兰亭看起来太年轻，很难让人信服她有渠道、有手段，“自行车，缝纫机都行？” 叶兰亭比了个‘OK’的手势，突然反应过来在场的人应该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果然。 妇人好奇的等着她的答案。 “都可以。” “那这样，姐这里有人要一辆自行车，你多久能弄来。” 叶兰亭心里盘算一下，“最多一个半月。” “行，东西到了，甭管那人要不要，姐给你30块辛苦钱。” 先不说要怎么去搞自行车，一辆车150块，妇人敢给叶兰亭30块辛苦费就很让林秋声震惊。 他爸妈在省里当干部，一个人的工 第33章 心意 叶兰亭给妇人留了地址和名字，约好交货时间，也没多耽误，很干脆的离开。 妇人很少遇见这种生意还没成，先送一大堆东西的，抱回孩子倚在门口，看叶兰亭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少半边，这妹儿你认得到不？” 男人摇摇头，有一搭没一搭大干着手里的活。 他做这一行也挺久，就算这里是盲人街，但像他这样又瞎又缺胳膊少腿的，大概率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叶兰亭一行四人，没有一个对他好奇，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就好像他真的是个普通生意人。 这几个人搭伙干活，兴许能奔出个不一样的前程。 …… 回沈家沟的路上。 林秋声抱怨了一路，带来的东西全都被叶兰亭当见面礼送给妇人。 那些东西要是买卖算不得什么，但要是送礼，不说别人他林秋声也很少见这么送的。 鸡蛋不稀罕，也不至于一送好几十个，加上那些野菜蘑菇都够普通人家吃十天了！ “你就这么败家吧。” 林秋声丢下这句话，双手气呼呼的环抱在胸，摆出一副不打算搭理叶兰亭的架势。 他真是太愚蠢了，为什么会相信叶兰亭会挣钱？她这德行，母猪上 树了她也挣不着钱！ 他气的不行，叶兰亭就连解释都还慢悠悠的。 “我这不是为了打通关系嘛，那个大姐看着挺朴素，你没见手上那个玉镯子，光泽度和润度可好了。穷人家也不是没有传家宝，就是舍不得随时这么戴手上。” 做他们这行，自己过得好与不好是被别人评判生意大小的重要标准。 很多人会在客户上门时，换上最体面的衣裳，用镯子、手表一类的东西装点门面。 但这次，他们去的突然，进门之前妇人怀里一直抱着小孩儿，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临时换上这些。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说的生意，很多人做不了。 “而且我想干的事就在这几年，在开始之前要尽量存足够多的钱。” “我一个外乡人，她算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人脉，抓不住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听她解释完，林秋声好像有点理解，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你平时懒懒散散的，一搞就打算搞个大事？你还记得秦立春吧，她舅舅进去了，跟你要干的活计一样。她家里找了多少关系，这才赔了钱放出来，哥不想看你往火坑里跳。” “哥，你放心，咱家孩子就没那么傻 的，天子脚下搞这些还到处请客吃饭，真是嫌命长。他这样的搞，不是这次也有下次。” 林秋声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能想着自己多帮她盯着。 沈旭初看着斗个不停的兄妹俩有些羡慕。 他也不是没有弟弟妹妹，但他们都太小了。 说是哥哥，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扮演的是父亲的角色，几乎没有过这样互相为对方好，还斗嘴的时候。 弟弟妹妹们从来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好多时候都是自己要撑起一个家，他就算是铁打的也会有累的时候，可这些不能跟弟弟妹妹们说，他们那么小就该无忧无虑的长大。 想到弟妹们平安长大的样子，沈旭初笑的开心，架着牛车也没那么累了。 …… 牛车快到沈家沟，林秋声突然回过味来，“叶兰亭你是不是又要整我？” 从他有记忆开始，对于他的问题，叶兰亭不是无视就是嘲讽，哪有这么好声好气解释的时候。 每次她一说多余的话，自己就要遭殃。 “哥，你嗓门再大点，全村人都出来看你唱戏。” 这会儿大家都刚吃完饭，有人在消食，也有人在家里唠嗑，都是无所事事的时候，巴不得有热闹可看。 临近的 村户已经有探出头来了，看着那几个人满脸期待的表情，林秋声瞬间噤声。 但他就也知道了，叶兰亭指定没憋好事。 不敢对叶兰亭怎样，只能恶狠狠的折了一根牛草。 回到黄大爷家时，黄丽早就坐在门槛上，见她哑舅舅回来，兴奋的跑来牵着他的手。 村长媳妇见他们回来也松了口气，“晌午一过丽娃子就待不住了，要回来等到她舅舅，你叔不放心，喊我过来陪到她，你们回来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婶辛苦了，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这会儿才回来，实在对不起你。” “哎哟，你在说啥子哦，平安回来就好，最近也不忙，乡里乡亲的看个娃娃又咋了嘛，我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屋头那个娃要闹了。” “好，婶你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村长媳妇，黄丽开心的围着她舅转圈圈，一会儿摸摸他的腿，一会儿看看他的脚。 “舅，你今天去一次就可以站起来了啊？” 黄大爷一双手虚扶着她，笑眯眯的点头。 “镇上的医生好厉害，黄医生都医不好的病，他们一下就医好了。” 黄丽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黄医生，既不是正经医生也不姓黄，是沈家 沟的人认为他医术不行给取的绰号，说他是个不靠谱的医生。 但农村医疗资源和医生都有限，他能开药，大家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要么硬挺过去，要么只能指望他，毕竟为了个小病去镇里，简直是小题大做一点都不划算。 黄丽一直都是怯生生的，今天的她好像特别开朗，对着叶兰亭他们也有了笑模样，一双小手不停的在黄大爷膝盖上抚摸，嘴里还不停问长问短。 “舅，你腿不肿了，还疼吗？以后还要去医院吗？镇上医生这么厉害是不是啥都能治啊？” 叶兰亭知道她开心，也没刻意纠正他们去的是县医院，事实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现在不能扫她的兴。 等不及自家舅舅'回答完'，黄丽把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放在叶兰亭手上，刚放还又跑回她舅舅身旁，眼巴巴的望着叶兰亭。 这是黄丽的“谢礼”，一颗水果糖。 准确的说是一颗被黄丽手心温度捂化了的水果糖。 叶兰亭接到手里的那一刻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化掉的糖水已经从包装纸溢了出来，放在手心里 第34章 为什么？ 回去的路上，叶兰亭和沈旭初正合计过两天又进山里去寻摸一点野货。 突然听见身后有自行车的铃铛声，沈旭初下意识的把叶兰亭朝怀里带了一下，两人默契的往同一边让路。 对方却完全没有走掉的意思，一直拿着手电筒在叶兰亭脚边晃悠。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脚上，星星点点。 叶兰亭有些不耐烦的把手里的手电筒往上抬了一点，发现是冯经慧。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拿着手电筒，看来罪魁祸首就是她。 骑车的是个年轻男人，长的还不错。 冯经慧前段时间去城里相亲，相中了现在这个对象，叫林伟是营部的兵。 对象长得周正，又有正经工作，她早就想带回村跟叶兰亭炫耀了，可惜最近老逮不着她。 今天林伟骑车带着她在村里转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是碰上叶兰亭。 “哟，这不 是叶知青吗？这怎么……还带俩啊？”语气里全是嘲弄。 冯经慧不指望叶兰亭搭理她，她就是想恶心一下对方。 她已经和林伟过了明路，等林伟丧期一过就要办喜事了，和叶兰亭这种跟野男人混的破鞋可不一样。 “这是我对象林伟，过段时间就要办喜事了，到时候请你吃喜糖啊。” “忘记问了，这两位谁是你对象？或者都……” 叶兰亭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怒意，挑唇一笑，“经慧你觉得谁是呢？” “哎哟，这我可不敢瞎猜，万一说错了，多不好意思。” 冯经慧才不给她下台阶的机会，就要让她自己亲口承认，到时候有林伟帮她作证，看谁还不信。 “没关系，都不是小气的人。” 叶兰亭满脸笑意，看的林秋声嘴角直抽搐，这小丫头片子又要搞事情。 冯经慧想在林伟面前表现，自然也 不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只能状似随意的说：“之前可是沈旭初啊。” 她就知道叶兰亭不敢正面回答。 她妈以前就回家说过，城里有的女人结婚了还不老实，非要在外边勾引别的男人，在村里就叫破鞋，但城里还非说是同事关系。 尤其那些厂子里的女人，都不检点！ 这两男人长得都好看，尤其是这个面生的，比沈旭初看起来更文雅一些，就是眼神不好，非要喜欢叶兰亭这种女人！ 叶兰亭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之前啊，看来你是还没长记性。” “什么？” 冯经慧突然想起那天叶兰亭撒泼，心有余悸的往林伟身后一躲。 “你别吓唬我，我知道你的破事，喜欢贺知青还要勾搭沈旭初，这下还往沈家沟带男人，你就是个破鞋！” 九月的天，从天暗下来到真正的天黑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叶兰亭眼神又特别好使，把冯经慧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对啊，人家传瞎话都是看见人再瞎编，你更厉害，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坐家里凭空想就行。以前是我和你关系好，你编排我，以后呢？” 林伟听的迷糊，也不敢贸然上前劝，他这个对象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撒起泼来可是毫不含糊。 只能把冯经慧护在身后。 这一举动让他和叶兰亭有了眼神接触。 叶兰亭个子高，他这样站着好像和她差不多？ 林伟仔细看了看有些斜的村路，感觉叶兰亭应该是比他还要高。 他第一次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近距离接触，心里总归有些小九九。 冯经慧看他突然爆红的耳根，心说不妙，也不顾不上会不会挨打，直接把林伟拉在自己身后。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都跟你说了林伟是我对象，你在瞎勾搭什么？ ” “小妹妹，说话还是积点德比较好，我妹干什么了，你左一句破鞋右一句勾引的。守的住男人就守，守不住就回去找你家大人给你回炉重造。” 林秋声气得半死，他妹妹就这么站着不动，就有人冤枉她勾引人。 他这个当哥的还在呢，就这么欺负他妹妹！ 也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还有他这个妹夫！ 不要他当妹夫了，妹妹受欺负，他就在旁边看着，一声不吭！ 果然世上只有哥哥好，没哥的妹子橡根草！ 做他的妹妹可真幸福，因为他简直就是一百分的哥哥。 林秋声炫耀的给妹妹一个眼神，自己快乐开了花。 叶兰亭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满脸问号的摇了摇头，问出了到现在她都很难理解的一句话。 “冯经慧，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到底为什么总围着我一个人挖苦讽刺？” 第35章 报应 冯经慧用力的揪住衣角，根本不能接受，以前那个任凭自己拿捏的懵懂大小姐变成现在这般厉害的模样。 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个对自己有利的理由，只能瞪着叶兰亭。 叶兰亭本不是不依不饶的性格，再加上原主以前做的事确实莫名其妙，这才对冯经慧一再忍让。 但她三番两次找事，这次不让她长点记性，她就不姓叶。 “说不出来吗？我来替你说吧。” “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出身比你好，长得比你好，你不想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 “嫉妒我比你有文化，我可以选择留在沈家沟或者回城里，而你只能一辈子呆在你以为的穷山沟沟。” “嫉妒我和贺明启青梅竹马，而你只能像一只阴沟里的蛆虫一般仰望着他。” “嫉妒我和沈旭初关系密切，对你却一直爱答不理。” “但凡你想要而没有的，你都会嫉妒，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善妒的人。” “赵云青其他条件都不如你，但是她比你有本事也比你讨人喜欢，你费尽心思的要败坏她的名声。” “齐敏有目标，她不像你一样眼高手低，所以注定以后和你走上不一样的路，你也嫉妒。” “陈楚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的哥哥姐姐都喜欢她爱护她，你只有一个 哥哥，对你也不像她家里人对她一样有求必应，更是嫉妒。” “还要，我说吗？” 叶兰亭每说一句话，冯经慧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眼见周围还没睡的村民纷纷拿着手电筒和马灯出来看热闹，冯经慧忍不住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没有。” “凭什么？凭我和你相处的一百多天，凭我被你泼的污水，凭你说过你羡慕朱小玲，羡慕她年纪轻轻死了男人和婆婆，可以独占人家房子。” “闭嘴！你闭嘴！我真的没有。” 冯经慧有些后悔带着林伟来招惹叶兰亭，她就是个疯子，把自己平日里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说出来就是诚心要拆散他们。 一定是这样的。 更何况她当初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痛快痛快嘴，根本没这么想过。 对！ 她就是为了痛快嘴，顺着叶兰亭说的。 “叶兰亭，你少用以前咱俩唠嗑的话胡搅蛮缠，这明明就是你的想法，我只是顺着你说的。” “哦？顺着我说？顺着我说嫉妒我自己？还是你觉得我会嫉妒别人？” “你会！是人就会嫉妒的。” “也许吧，可惜要嫉妒那也是嫉妒我比不上的人吧，你说我比不上谁呢？” 叶兰亭话音刚落，冯经慧像是终于抓住她的把柄一 般跳起来，“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沈家沟，看不起我们！” 叶兰亭这句话明摆着就是认为那些人都不如她。 沈旭初和林秋声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刚才说的话未免太有歧义，围观的村民中难免会有较真的，一时间都有些着急。 只有叶兰亭不疾不徐的开口，“嫉妒是要别人明显强于自己，而又没办法追上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情绪。” “论长相，我和赵云青是不同类型，硬要比也比不出个结果。” “齐敏和我一样都是高中生，就算成绩有差别，但知识面差的不多。还有陈楚，她是她家最小的，我也是呀。” “至于朱小玲，我还真不羡慕，她需要死男人和婆婆才有的东西，不好意思啊，我从生下来都有。” 叶兰亭说完还故作俏皮的朝冯经慧笑了笑，这个笑容比刚才的话还要刺痛冯经慧的神经。 林秋声不知道朱小玲是谁，也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叶兰亭的发言所震惊，“小妹，你不会说话最后这一句可以不说，不利于团结。” 说完还有些担心的看着周围人的表情。 但……大家好像都是十分认同？ 是他沉迷学习，脱离群众太久了吗？还是沈家沟的老百姓思想觉悟都特别高？ 怎 么就和他妹同仇敌忾了？ 林秋声想不明白，也没空再想。 因为林伟毫不犹豫松开了紧紧牵着冯经慧的手。 冯经慧没来得及回怼叶兰亭，觉察到她的手被放开，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林伟木着脸，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冯经慧，“慧慧，当初你不是说你家里有钱，你爸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名人，家里不愁吃穿吗？” 这话不是林伟瞎编的。 当初为了和林伟处对象，冯经慧的大姑介绍之前就说过，对方家里有权有势，如果只是一个村里丫头对方肯定看不上。 她爸和哥哥都认为骗人不好，如果非要以谎言才能和对方在一起还不如不要开始。 但大姑悄悄带她去县里看了林伟。 只一眼，她就看上了这个长相端正、气质出众的男人。 大姑也看出她的心思，教她和她妈说自己家里在沈家沟多厉害，不仅有名声也有钱。 为了抓住这个金龟婿，她姑还托人给办了个假的中专毕业证，后来见面，林伟的爸妈也很满意她，答应结婚之后在县里给她找个工作。 大姑说她只需要熬到领证之后，到时候就算被发现毕业证是假的，她也不用担心，都是一家人，也不至于为个破毕业证撕破脸。 这么长的时间， 她都很少带林伟回沈家沟，一直小心翼翼的圆着这个谎，就怕哪天林伟发现其中的问题。 直到他们订了婚，冯经慧一心想找叶兰亭炫耀，没想到这层遮羞布在这时候被她轻而易举的撕下。 她在林伟的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厌恶，大脑一片空白。 转念想到被姑姑知道的后果，冯经慧膝盖一软，跪在林伟的脚边，“我没骗你！这女的是才来的知青，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才来的？可我刚听见她说和你认识了一百多天，那她来了少说也有三个月了吧。” “没有没有，你相信我，她是胡说八道的。” “冯经慧，你当初可是说过，家里有钱也有声望，这样我爸妈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要真的什么都没有……” 林伟轻蔑的 第36章 好好长大 冯经慧跑了没几步，没留神踩到路边的石头，一时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在地上。 依她的脾气，大家都以为她会起身继续追，还等着看好戏。 结果冯经慧趴在地上只是痛苦的呻吟。 离得近的几个人上前查看情况，随即被冯经慧身下透出的血色吓得不轻，齐齐发出惊呼声。 “流血了，流血了！” 一群人乱作一团，好在刚才看热闹的人里有冯经慧的二舅妈。 她反应比所有人都快，叫自家男人和儿子一起出来，背着她就往中心医院跑，自己跑去通知冯经慧的爸妈。 随着当事人的离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 剩下几个就是村里最爱八卦的 冯经慧那个动静，但凡知点人事的都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其他人都在心里感叹，只有他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嚷嚷着：冯家这下不得安宁咯。 声音大到早就走出二里地的叶兰亭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 昨晚，叶兰亭闲的没事，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闲钱。 她在这里教书没有工资，在村里干活工分也是和别人一样算。 几分钟之后叶兰亭有些挫败的发现，照这样下去，她不靠家里接济，可能撑不到自行车回来就要饿死了。 不想靠家里，又要安全的法子…… 此时此刻的叶兰亭无比后悔没有好好研究过七十年代的法律，她一点都不想去牢里陪花姐吃饭。 现在临时抱佛脚学法律显然不太合时宜。 叶 兰亭躺在板凳上，望着不远处的青山。 今天队里有大集，加上学校放假，地里也只需要干半天的活，饭点刚过，沈家沟大部分人都迫不及待的赶集去了。 知青们年纪小，在繁华的地方长大，突然到沈家沟这样的山村，更是盼着每个月的大集。 好几个知青连午饭都等不及吃，就匆匆跑去集市。 叶兰亭被没钱两字绕的心烦，干脆在知青点待着，好好想想致富的法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她来说不太行得通，她对山里的一切简直可以用无知来形容。 沈旭初倒是个好帮手，但叶兰亭现在不想过多的依靠他。 人都是感情动物，沈旭初又是个极具个人魅力的男人，到时候她弥足深陷，对方却走上女主舔狗的老路。 一想到这种结果，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放弃沈旭初的话，她在沈家沟能求助和信任的人，就只有黄大爷和徐小凤了。 可惜这俩一个年纪太大，一个又太小，而且都和沈旭初关系密切，也不是好的合作伙伴。 叶兰亭忍不住反思，她最近是不是把精力过多的放在沈旭初周围人的身上，怎么到了这时候都想不到除他之外的人呢。 板凳太窄，躺的不是很舒服，自然的翘起一条腿，嘴里的狗尾巴草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 “兰亭姐，你干啥呢？” 叶兰亭侧过头发现是徐小凤，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腿，起身坐好。 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小姑 娘。 从她姑家里搬出来已经有一段日子，徐小凤肉眼可见变得健康，两颊也长了点肉，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婴儿肥的趋势，头发看着也没以前那么营养不良。 这会儿穿的是叶兰亭买给她的新衣服。 顾及她的自尊心，叶兰亭故意买大了一些，说是自己穿不下的衣服。 衣服和裤子对徐小凤来说都有些长，她把上衣扎进裤腰里，用麻绳系在腰上，裤子就更简单，直接挽了两圈。 她早就知道这是叶兰亭买给她的衣服，知青来沈家沟才半年多，哪会有人长得这么快，又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 但徐小凤没说什么，开心的换上新衣服，大一些更好，她爱惜着穿能穿好几年。 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长大一点再去报答叶兰亭。 叶兰亭擦干净刚才放脚的地方，自己挪过去坐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徐小凤坐下。 “小凤，你知道沈家沟都有什么特产吗？” “特产？” 特产一词在这里用的不算多，更何况家里也没大人教徐小凤，她到现在说话都还是用方言更多一些。 叶兰亭挠了挠头，“就是沈家沟有没有出别的地方不长的东西，最好是隔壁牛儿村都不长的。” 徐小凤用力的思考着，不知不觉就从板凳上滑下去，蹲在地上。 好半天也没有什么思绪。 有些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 明明那么想报答兰亭姐姐，正好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自己却什 么都不知道。 徐小凤快被自己蠢哭了。 叶兰亭见状赶紧安抚她，“没关系的小凤，想不出来也没什么，没有人规定小孩子什么都要的懂的，你看姐姐比你大十多岁，也还在慢慢学。” “我只是，想帮你。” “没事，咱们一起去找。”叶兰亭起身向徐小凤伸出手。 徐小凤小心翼翼的把手搭上去，生怕自己的手太粗糙，伤到叶兰亭娇嫩的手。 “走，咱们出门边溜达边找。” 其实叶兰亭没指望这趟出来能有什么好法子，就只是陪着徐小凤到处走走而已。 “兰亭姐姐，我很好奇为啥子你不找初哥哥，他懂好多，肯定有办法。” “我知道的，但他已经帮了我很多，总不能有点事就找他，这样我迟早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徐小凤迷茫的点点头，两口子难道不应该互相依靠对方吗？ 她不懂，但她知道兰亭姐姐一定是对的。 叶兰亭也不过多解释什么，徐小凤现在还小，过多的灌输自己的想法给她，只会让她长成另一个叶兰亭。 她想要帮徐小凤按自己的想法好好长大。 沈家沟的大人赶集，最多把家里最小的孩子带着，按照小孩儿的口味，给家里其他孩子买点小零嘴。 更多的是怕孩子看到集上的东西都想要，虽然大部分孩子都很懂事，但就怕突然犯毛病，想要买东西，家里又没那么钱。 所以每到赶集的时候，就是村里小孩子最多 的时候。 叶兰亭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对面几个小孩儿在打 第37章 地龙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到村口，迎面一辆自行车疾驰而来。 好在叶兰亭及时发现，拉着徐小凤的手让到路边，这才没被撞到。 对方紧张的不停回头看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才差点撞到人，经过叶、徐二人时还用力的蹬了两下踏板，只留下一个慌张的背影。 徐小凤胆子小，被那人吓得一怔，回过神才想起那人是谁，“兰亭姐，他是田小坤的舅舅……” 转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喜的说，“姐，我晓得了，你说的特产。” 不等叶兰亭问什么，她径直蹲下，用随手捡的石块在土里刨起来。 村里的路都紧挨着各家各户的自留地，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尽量不踩靠近田那边的，所以不同于他们平日里走的路，路的两边土质松软，徐小凤也刨的轻松。 没两分钟，徐小凤便抬起头冲叶兰亭傻笑，手里还捏着一只她刚挖的蚯蚓，“姐，刚才那人就是卖这个的，我记得我妈说过蛐鳝活到不值钱，死了就可以当药！” 她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这满山都有的东西，田小坤他舅非要到沈家沟来挖。 后来经常跟别的孩子一起上山挖药材才知道，沈家沟地底下的好东西多，蛐鳝常年活在土里，自然比其他的都要好！ 叶兰亭点点头，好像有些印象。 她记得后来赵云青他们就是靠卖这个发的家？ 不管她的记忆是否出 现了偏差，有人不辞辛苦挖这个东西，说明它确实值钱。 把徐小凤刚挖出来的蚯蚓放回土里，小声跟她说：“过两天我去城里问问有没有买家，要是有，我就找你跟我一起挖，挖一筐我给你三毛钱，等卖出去之后咱俩再分利润。” 徐小凤很高兴能帮到叶兰亭，听她要给自己分钱，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白给你干活，报答你的……你的……报答你。” 叶兰亭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有些兴奋的把她送回家，盘算着下次假期。 她从来都是行动派，既然要挣钱，那就越早越好，瞅准时间去了趟县里，找到上次那个妇人。 想要从她手里挣钱不容易，但是要在她那里花钱十分轻松。 正巧她这次不卖货也不买货，就是花钱买个消息。 妇人收了钱，乐呵呵的把店名和负责人的名字一起告诉她。 送叶兰亭离开之前，妇人面带微笑的告诉她：“要是需要人牵线搭桥也可以找我。” 叶兰亭笑嘻嘻的拒绝她的好意，牵线搭桥可不是要个消息这么简单，现在的她可付不起那个价钱。 等她正式靠这个法子赚了钱，再来买更有用的消息，岂不是更好。 …… 挖蚯蚓的时间叶兰亭拿不准，全程都听徐小凤的安排。 等了好几天，当她以为这事要黄的时候，徐小凤背着背篓敲响了知青院子的大门。 叶兰亭教过她，这事是秘密，不能 让其他人知道。 可是日子不能提前定，只能临时看准时间上山，到时候再来喊她一起。 但敲门的动静势必会吵醒其他人，徐小凤把背篓放在门外，十分自然的走进知青院子，看着被自己的敲门声吵醒的知青们，低着头说她一个人在学校住的害怕，想找叶兰亭陪她。 齐敏还以为叶兰亭不愿意，大方表示她也可以陪着徐小凤。 没想到对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兰亭，大有她不同意就不回去的架势。 叶兰亭这才假装无奈的点头，对齐敏交代两句，便和徐小凤离开。 陈楚有些纳闷，“她和徐小凤关系那么好？真把自己当沈家媳妇了？好像跟沈旭初的亲戚朋友都打的火热。” 齐敏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可别瞎说，要不她这辈子就得跟沈旭初了。” 在齐敏眼里，沈旭初不是不够好，他配谁都可以，但这么好的叶兰亭，他不行。 叶兰亭是个好人，应该在更大更好的地方发光发热。 对于这些事，叶兰亭完全不知道，跟在徐小凤身后进了山。 和徐小凤商量之后，还带上了林秋声。 “你又要做什么？” 林秋声来沈家沟就没睡过一次懒觉，见天的被他妹拉着当初当苦力。 早知道送完东西就回去，跟着师父吃苦还能学东西，跟着叶兰亭，她就只会把自己当驴使！ 林秋声一脸受伤。 叶兰亭却跟着徐小凤的脚步 ，无暇顾及他的弯弯绕。 “叶兰亭！我跟你说话呢！” 叶兰亭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迷茫的冲他啊了一声。 “你是不是就没听我说话！叶兰亭你还没嫁人呢，心就偏成这样。” 林秋声只看到她全程和徐小凤聊天说话，都不带他。 这倒是真冤枉叶兰亭了，她这一路都在请教徐小凤要怎么找蚯蚓，找到之后怎么挖，挖了装罐子还是篮子里。 与其说她满心满眼都是徐小凤，不如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钱。 “你说你说，你受什么委屈了，都说出来。” 叶兰亭哄小孩儿一样的对他说话，引的徐小凤满脸惊讶。 在一个比他小快十岁的妹妹面前，林秋声还是要脸的，臊的满脸通红，别别扭扭的开口：“我就是问你要去干嘛。” “挖蚯蚓。” “你要挖这个干嘛？你已经馋到这种地步了吗？” 叶兰亭很是费解的看着她哥，怎么同样的基因，差别还能如此之大。 “你动动脑子，我是会吃蚯蚓的人吗？” “大半年不见，我也不知道。” 叶兰亭绝望的扔下手里的篮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林秋声你真是我哥吗？我觉得我二姨和二姨夫的智商生不出来你这样的……” 林秋声直觉她咽回去的字和蠢有关系，叶兰亭一定是想骂他，“你是不是皮痒了。” 叶兰亭拒绝继续和他讨论这个无意义的话题，直接开门见山， “哥，你一个学中医的，应该知道蚯蚓又叫地龙吧。” “什么叫应该？我连这都不知道，我师父非得弄死我。”话音未落，他明白了叶兰亭的意思。 “你要卖这个？” 叶兰亭感动的点点头，他 第38章 万事开头难 之后的路上，徐小凤明显沉默很多。 只是时不时的给他们介绍一些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没有刚才的兴致。 叶兰亭心疼徐小凤，但对她过去的经历唏嘘不已，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以后尽量多帮帮她。 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林秋声掂了掂重量，吐出一句差不多了才结束。 他们来的早，挖满四个大罐子，太阳也才探出个头。 叶、徐二人怕等会儿被太阳晒的疲，都想直接下山，林秋声却有些舍不得。 沈家沟虽然十分偏僻，但因为海拔高，有许多他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珍惜药材，之前他一个人上山最多在山脚边转悠一会儿，这次实在是机会难得。 叶兰亭对他的想法有些惊讶，以前没听说过她这便宜哥哥是个药痴啊，不过她也不好把林秋声用完就扔，那可真不是人干事，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是没有体力继续前进，想了想转头问徐小凤的意见。 “可以是可以，但我认的到的药不是很多，可能帮不到你们。” 林秋声忙不迭的点头，他没指望徐小凤能帮上什么忙，想的就是她带个路，能顺利回家就行。 被他一打岔，徐小凤也暂时忘记了刚才的难受，指着路边的蒲公英，“这个东西我们都摘来泡水喝，不好喝但清火。” “现在日子不对，三四月份的时候，山背面全都是虫草。” 听到虫草两个字，林秋声的眼睛都亮了，“是冬虫夏草那个 虫草吗？” 他家附近都没有虫草，对于这味药材从来只听过没见过，师父一直说只有一些高海拔地区才有，这不就让他撞上了吗？ 叶兰亭看她哥从刚才对蒲公英的不屑一顾到听见虫草的惊喜，觉得有些好玩，脑子里也突然冒出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做虫草的生意？再不济以后拿来送礼也行啊。 怀着可能挖到宝的心理跟着挖了好几颗草药，她的好奇心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看着手里完全不认识的花花草草实在觉得无趣，加上太阳出来树丛里越来越热，指着旁边挺拔的松树对两人说：“我不行了，你们继续，我在那边等你们。” 徐小凤担心她一个人害怕，“兰亭姐，要不我跟你……” 林秋声撇撇嘴，“你别搭理她，她从小就这样，一点苦都吃不得，今天能跟我们挖这么久全靠钱支撑着，钻进钱眼里了。” 叶兰亭没反驳，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没必要搞个视金钱为粪土的人设。 倒是徐小凤有些不放心，见他俩面色无异也只好妥协，出发前对叶兰亭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别乱跑。 叶兰亭快要被这小妮子笑死，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个操心的命。 看着两人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发泄一般把周围的花花草草全都薅秃，坐回原地优哉游哉的开始编花环。 先用那些漂亮的小花用心给徐小凤编了个好看的花环。 她和林秋声就随意糊弄两个，二十 多岁的人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大兴趣，做三个也只是因为担心徐小凤到时候不好意思戴。 编完花环后，两人的身影还没出现，叶兰亭百无聊赖的靠着松树养神。 在她差点睡着的时候，听见林秋声惊喜的喊声。 “叶兰亭你看我们捡到什么了！” 林秋声手里拎着篮子，背上还背着背篓，没看到捡到什么好东西啊。 不等她问出口，徐小凤姗姗来迟，把手里的小家伙递到她面前。 这是，一只……狗？ 小小的，粉粉的，身上的白毛都还没长出多少，可能是饿了太久，趴在徐小凤胳膊上有气无力的发出嘤嘤声。 “你们在哪儿捡到的？” “就那边的林子里。” 顺着林秋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叶兰亭吃了一惊，“这么远？你俩这就回来了？” “也还好，小凤说这周围没什么好药材，那边林子里多。” 叶兰亭竖起大拇指，“你俩可真行，那种林子也敢随便进，这次没事真是你们命大！” 三人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犯了难，现在养狗的人很少，尤其像沈家沟这种偏僻的山村，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粮食养它们。 但扔在山里，它多半会成为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徐小凤抱着小狗，它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眼睛都还不能完全睁开，还是蹭了蹭徐小凤的胳膊。 她眼里的不忍更加明显，咬咬牙，“兰亭姐，我小吃的少，要是可以养它，我还可以再 吃少一点，把我的粮食分给它。” 叶兰亭噗嗤笑出声，“走吧，养着也算是个伴，还能真因为它饿着你不成？” 三人回到徐家时都还不到中午。 徐家的院子由队长做主帮徐小凤重新翻修了一下，她看孩子的时候住在学校里，放假的时候还是可以回家里住。 路上徐小凤自告奋勇把自己家用来炮制药材。 “这边是灶房，赵爷爷找人帮我把堂屋和西屋打通了，要阴干的东西可以在那里。” 徐小凤介绍完又翻翻找找出一个还没编完的簸箕，小心翼翼的把她穿坏的衣服垫在上边，给小狗做成个临时的窝。 略带歉意的对在打呼噜的小狗说：“小狗，我只有这些了，以后再给你用好一点的。” 叶兰亭找到一个小瓷盆，挤了点羊奶端进屋，徐小凤一脸好奇。 家里收拾好以后，她还是第二次回来，上次就看了看爸妈的房间，到了这次才发现好像多了不少东西。 “这羊？” “这羊是你哥让养在这里，他平时过来喂，前段日子小羊断奶，他就想着母羊养在这边，你时不时还能喝点羊奶补补身体。” 徐小凤听完有些开心，她也有人惦记，而且她的小狗也可以喝奶了！ 欢欢喜喜的接过小盆，递到小狗面前，好半天喂不进去，急得她满头都是汗。 叶兰亭也有些犯难，刚才在厨房找了一圈，实在没有合适的喂奶工具，最后只能拿张纸对折凑 合喂它。 林秋声丝毫没注意到她们的动静，自顾自从徐家四处搜罗出不少专业用来炮制的工具，找到好几个很精巧的之后，没 第39章 换老师 地龙的制作周期不算长，但也没那么短。 这段时间叶兰亭一有空就在宿舍研究地龙相关的知识，她想过了，作为老板她总不能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连货物的任何情况都答不上来吧。 不说了解多深入，至少能装装样子。 另一边的林秋声这两天直接住在徐家，徐小凤最开始说她来照看这些蚯蚓，但让她一个小姑娘住家里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放心。 叶兰亭住在知青院子想要瞒过所有人搬出来住也不是很方便，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最合适，所以这事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来玩的林秋声身上。 林秋声长得不差，人还开朗，早在赵队长亲戚家住的时候，就有小姑娘私下打听过他。 那时候他身边总有人，小姑娘们脸皮薄，没好意思搭话。 这两天发现他自己一个人在徐家院子住着，有女孩子蠢蠢欲动，三不五时的在徐家门口转悠。 没成想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林秋声这个木头只顾着观察他的地龙，对周围的事好像毫无知觉。 来的时候注意到周围有两个姑娘对着徐家指指点点，发现她的存在时，都十分不自然的走开。 叶兰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满脑袋问号的进了徐家大门。 “哥，你干啥呢？” “没看我炒蚯蚓吗？你来的正好，等会儿变黄了以后，我捞出来，你用那个药碾子把它碾细，包起来。” 要包起来，说明这快要好了啊。 想到这里，这些蚯蚓在叶兰亭眼里就是一包一包的人民币，不仅不可怕，还有些可爱。 乐呵呵的干着活，嘴里还不停八卦着，“哥，你还记得前两天找我事的一男一女不？” 林秋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那个冯经慧流产了，但大家都知道她和林伟的事，冯家人脸上挂不住，就跑去县里找林伟，想让他给个说法。” “结果你猜怎么着？营部根本就没有林伟这个人，他的爹妈是他花钱雇的，房子也是租的。” 那天，冯经慧脱离危险之后，冯经武气不过，带着家里几个弟兄就想上门给林伟点颜色瞧瞧。 结果几人气势汹汹到了营部，被哨兵拦在门外，双方差点打起来，好在冯经武还没丧失理智，说清楚他们只想找林伟问个事。 双方都不退让又差点动手，好在政委及时回来，才解释清楚。 那时的冯家人才知道，不说营部了，就连整个岐县哪有什么林伟，这次相亲自始至终就是一场骗局。 冯经慧刚流产，家里人怕刺激她，刻意隐瞒下这个消息。 但冯经慧的姑姑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家里人都在埋怨她，说她和林伟串通好要坑自己家人。 她和林伟认识也是巧合，出于虚荣编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哥哥，哪儿想到她这一句话就让林伟起了歹念。 如今林伟不知所踪，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林秋声从锅里铲出最后一点蚯蚓，莫名其妙道：“那个女孩儿跟人处对象，他们家的人就一次都没去营部看过？” “没有，那男的去过冯家，最开始没看上冯家的条件，后来好像是冯经慧她妈，看女儿实在喜欢，当了镯 子给林伟买了点东西才哄着他跟冯经慧好上的，冯经武和他爸都不知道这事。” 听完叶兰亭的解释，林秋声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唯恐妹妹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你要是敢这样倒贴男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放心，你妹魅力大着呢，只有男人倒贴我的份。” “你也真不害臊。” 两兄妹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收好，打算找个时间去县里卖掉这些东西。 隔天，赵队长面色严肃的找上门。 叶兰亭从窗户里就看到赵队长的身影，正打算出门迎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 “姓叶的在不在。” 叶兰亭心一沉，收好纸笔，走到院子里。 周围邻居听到动静也都凑了过来。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朱小玲。 她上次被田家媳妇那些人打的不轻，时隔这么久脸上都还有明显的淤青。 但此刻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看着叶兰亭出来，更是大声。 “赵队长，上次我被田家媳妇揍，那是作风问题，咋到了叶兰亭这里她和贺明启、沈旭初，现在还加个那个不知道来路的男人不清不楚，三不五时就和这些男人到处跑，咋个只处理我不处理她呢，还当老师，是教学生娃儿咋个勾引人？” 叶兰亭见朱小玲的情绪激动，别扭的抬腿直接踩在一旁的长凳上。 心下觉得好笑，这又是得了哪位高人指点？连动作都精心设计过，把这段时间的事串一下，很快便有了结论。 “哦？那你觉得这事要怎么 处理？” 叶兰亭丝毫没有恼怒，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愣在原地。 “没想好说辞是吗？我替你说吧，你想让我当不了这老师，但学校又缺老师，要推谁呢？是徐家的还是何家的？” 她说的直白，徐琴在人群里也装不下去，“你就是不配当老师，不管是何家人还是许家人，总归不能是你这样乱搞男女关系的，我可不敢让家里孩子跟你学，到时候学点啥回来还真不好说。” 上次张秀莲的事她还没气过，没想到叶兰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整天干完活就跑去招猫逗狗。 她看的不舒坦，但叶兰亭和村长、队长的关系都很好，一般的事整不了她，徐琴在家里越想越生气，正好冯经慧这事给了她灵感。 叶兰亭不是没有把柄啊，她和沈旭初的事到现在都还没说清楚，最近还黏黏糊糊的，肯定有问题。 最开始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出来的，但被徐琴和朱小玲这一番话说的，好像真不该要叶兰亭当老师。 家里有孩子在村里念书的挤在一起窃窃私语，面上也露出对叶兰亭的不满。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要不还是把叶知青换了吧。” 这一声像是惊雷在人群中炸开，反对声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对啊，知 第40章 我们领证吧 沈旭初整个人都被这句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事情过去快两个月，他不是没想过那一晚可能会有的情况，但也说不清是自私还是不想和她断了联系。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刻意强压住那些念头不说，就好像他不说它们就不存在，他就可以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幻想着他们的以后。 尽管知道这样想有些卑鄙，但除了祈祷这样的结果，好像也别无他法。 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是周围人口中命不好的那一个。 父母早亡，自己还是个半大小子时就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家里的亲戚也不待见他们。 对于这些，他不是没有过怨怼，不过以往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因为叶兰亭和那个小生命的到来都变得微不足道。 沈旭初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暴露出他的紧张，“这个孩子要生下来吗？” 问出这句话，不是他不想要，而是对叶兰亭的感情没有自信，不相信她会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他。 他没有和别人处过对象，起初也并不喜欢叶兰亭，甚至还有些瞧不上她的大小姐脾气。 但这一切都在那一夜之后彻底改变，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叶兰亭，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喜 欢叶兰亭时，好像已经没有办法不喜欢了，甚至每相处一天就比前一天更加喜欢她。 可叶兰亭好像始终对他忽冷忽热的，她对他就好像是一个普通朋友一般，甚至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她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沈家沟的孩子们，一步步重建校园；也可以为了萍水相逢的黄大爷，费尽心力找医院欠人情。 她很好，他一直都知道，但现在他想自私的独占一部分美好，又怕被叶兰亭发现自己如此可怕的一面。 相比于他的忐忑不安，叶兰亭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显得镇定许多。 来的路上她也想过这个问题。 不留这个孩子，她得悄悄到其他地方去做手术，受了苦不说，还要坐小月子，而这一切都要在不借助家里力量的前提下，避人耳目的进行。 平白无故消失那么长的时间，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反之，如果留下它，她以后的一切行为都变得行之有理，唯一对不起的可能就是沈旭初。 所有她不太确定沈旭初是否愿意，但她的作风向来不是独自纠结，所以她来了，找到沈旭初问问他是否愿意和她试一试。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那一瞬间，沈旭初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窍 一般。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也做好了费尽口舌劝叶兰亭留下这个孩子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证明，她也有一点喜欢他。 沈旭初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现在就去队里开证明，等明天咱俩一起去办事处领证去。” 叶兰亭笑眯眯的点点头，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连打好腹稿的那些话都忘了说。 等回过神的时候早就看不到沈旭初的身影，便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 孩子的问题有了着落，但更令人头疼的是要怎么跟爸妈说。 叶兰亭转瞬间哭丧着脸，熟练的从沈旭初家里找出纸和笔，开始给她爸妈写信。 信里当然只写了她要和沈旭初结婚的事，对于孩子只字未提。 她怕自己要是写了孩子，她妈会立刻从省里冲到沈家沟剁了她和沈旭初。 这一封信，叶兰亭简直是字斟句酌，生怕哪一个字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沈旭初回来时，她才把信纸塞进信封。 沈旭初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不解的问：“这是？” “家书啊，总不能我在这边结婚生子，家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吧，那我 不成渣女了。” “渣？”沈旭初不太明白叶兰亭的话，但就这个渣字也能猜出它不是什么好词，直觉要去否定它，“你不渣，你特别好。” 叶兰亭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微笑着，“可是如果我不正式的跟家里说一下，就像随时准备丢下你跑路一样，而且咱俩领完证不得办酒吗？总不能我的亲戚一个都不来吧。” 沈旭初腼腆一笑，周围好像都亮了几分，一双大眼睛差点迷的叶兰亭找不着北。 美色果然可怕。 叶兰亭怕自己被他看的喷鼻血，故作凶狠的说：“你别笑了，等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领了证也该准备搬过来了。” 沈旭初情绪有些亢奋，一双手不停的握紧放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 叶兰亭见状也轻松不少，看来不止她一个人为色所迷，“别折磨自己的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练习抽血呢。” 一个人含羞确实尴尬，两个人都害羞就没什么关系啦。 叶兰亭面带微笑的朝沈旭初张开双臂，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惊喜，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紧紧的把她用在怀里。 深吸着独属于她的甜美气息，有些没出息的想着：怎么办？好像更喜 欢她了。 …… 一周后。 林宜珍像往常一样翻看着家里保姆拿回来的报纸、信件。 其中一封来自岐县沈家沟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她女儿当知青的地方。 掂了掂手里信件的厚度，林宜珍满意的笑了，以前叶兰亭写信回来，都是写给贺家的比写给他们的厚上许多，为此她还不开心了好久。 只是为了两家的关系没有公开抱怨过，没想到叶兰亭这次寄回家里的信都这么厚，赶明儿她也要去跟贺家两口子炫耀炫耀。 笑眯眯的拆开女儿的信，只看了开头两句，林宜珍就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断重复着：“陈姐，快给老叶单位打电话！” 陈姐不明就里，还是依言照做，等叶铭钊接到电话时，林宜珍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老叶，出大事了，你赶紧回来！” 叶铭钊被自家媳妇的电话吓了一跳，交代好工作着急忙慌的赶回家。 第41章 终于见着回头钱了 领证的日子没有刻意挑，沈旭初头天去队里开了证明，两人第二天就到办事处领了证。 一是两人没想过要去算日子，二是怕叶兰亭的肚子等不了。 回去的路上沈旭初看着写有他俩名字的结婚证上盖着革命委员会的章，心里满足快要溢出来，宝贝似的把结婚证收进自己贴身的兜里。 叶兰亭被他这举动可爱到不行，眯着眼睛一直看着他。 既然领了证，他们也就是合法夫妻，叶兰亭本想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搬到沈家，但转念一想，还是等两人办酒之后比较稳妥。 沈家沟对于酒席的认可度比结婚证高不少，要是她现在搬去沈家到时候又要落人话柄。 最近这段时间的折腾，叶兰亭早就累了，不想和这些人扯来扯去，只想一心搞钱。 好在林秋声传来消息，有药铺收他们的地龙粉，二块八一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兰亭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沈旭初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虚环着双手护着她，嘴里还不忘叮嘱，“你小心点！” 直到叶兰亭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沈旭初才拉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抚。 什么情况？ 林秋声搞不懂，他不过是进了一趟县城，这是又错过什么好事了吗？ 他是很希望沈旭初当他妹夫没错，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啊，他还没有做好当大舅哥的准备！ 更何况两 人在他面前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 “你俩这样这样，干嘛呢？”林秋声一边说话一边左手拉右手，有些生气的模仿他们。 见沈旭初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林秋声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把两人的手拽开，“你松开！” 他这护犊子的行为把叶兰亭逗得咯咯笑不停，结婚这事叶兰亭没打算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告诉林秋声，他俩结婚了。 “我知道你俩结婚了，结婚也……嗯结婚？”最后两个字像是从林秋声天灵盖发出的一般，穿透力极强。 沈旭初丝毫不顾及大舅子的颜面，上手捂住叶兰亭的耳朵。 等林秋声终于消化掉自己妹妹已经结婚的事实，悠悠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沈旭初把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故事搬出来讲给林秋声。 故事里，他和叶兰亭最初互看不顺眼，后来接触变多，慢慢被对方吸引。 林秋声被他肉麻的语气刺激到起鸡皮疙瘩，实在忍不住岔开话题。 不岔开能怎样？他也不能把结婚证给退回去啊。 更何况叶兰亭已经通知家里，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在这里和家人见面了。 噘着嘴把兜里的几张大团结扔在桌上，里边还夹杂着几张毛票。 “二十一斤四两，一斤二块八，一共五十九块九毛二，两分钱我做主给他们抹了，小财迷你揣好！” 说完转身就要离 开，被叶兰亭留住，“你跑什么，咱们还没分钱呢。” 又让沈旭初去找徐小凤过来一起分钱。 等沈旭初出门后，林秋声这才没好气道：“分什么钱，我还能要你的钱不成？”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倒也是，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一声，当然得算开。” “你差不多得了，就这么点事，你阴阳怪气老半天了。我本来想着你帮了大忙忍一忍，你还一直耍脾气。” “到底是我耍脾气还是你？悄摸的结完婚，这才想着通知我。” “至于吗？不就结个婚，我还要敲锣打鼓的跟你说啊。” “结婚？” 学校离沈家很近，平时走过去也就七八分钟，沈旭初担心叶兰亭一个人应付不来，跑着去又抱着徐小凤跑回来的。 往返都不到三分钟。 是以，徐小凤进门就听见这个关键字。 “兰亭姐姐，你和初哥哥结婚了吗？” 她以前还以为这个林哥哥和兰亭姐姐在处对象，后来一起挖蚯蚓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是兄妹。 叶兰亭笑着点头。 徐小凤也顾不上林秋声吃人的眼神，笑着扑到叶兰亭怀里，甜甜的喊了声嫂子。 沈旭初被她的动作吓得差点丢了魂，拦腰把徐小凤抱起，“你小心点，别把你嫂子扑倒了，挺大个孩子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我开心啊！” “我当你嫂子就这么开心 啊？” “开心！” “还有更让你开心的。” 叶兰亭把桌上的钱推到徐小凤面前，“这是我们之前做地龙挣的钱，一共五十九块九，咱们三个人，你和我哥的贡献更大，我拿一张大团结，剩下的你和他五五分，这样可以不？” 徐小凤把钱原封不动的推了回来，“嫂子，这钱我不能收，你们帮了我那么多，我就带你们找个蛐鳝就要分走这么多钱，我妈老汉晓得了要托梦来骂我。” “就是，你后边要做的事哪一件不花钱，你跟小凤你俩分，我掺和什么？” “你以为不在你家的院子和不借你家的工具，我们这比开销要怎么省？嫂子现在没多少本钱，只能带你挣点小钱，以后有了路子带你挣大钱。” 又冲着林秋声，“哥你不帮我炮制，那些蚯蚓就只是蚯蚓，别说卖二块八，就是卖八毛一斤人家都要说我抢钱。” 林秋声看他妹是铁了心要给他们分成，十分干脆的把钱塞进她兜里，“都给你，就当我跟你搭伙做生意，不管是赚是亏，都由着你来。” 叶兰亭也不扭捏，同意她哥的说法，把钱揣回兜里。 徐小凤见状也学着林秋声的样子，想把钱塞给叶兰亭，“那……那我的钱也给你当本钱，我现在吃学校住在学校用不上钱。” 叶兰亭被她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瞪了林秋声一眼，像 在说'看你开的好头'. “天眼看着就凉下来了，你不买衣服吗？到时候你又浑身长冻疮。” 叶兰亭才到沈家沟的时候见过徐小凤一面。 那时候的她，大冬天穿着很单薄的一层衣服，露在外边的皮肤冻得青紫，有些地方看着还有些红肿。 后来叶兰亭才知道，那是冻疮。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别人长冻疮，顶多也就是有些泛红，从来没想过 第42章 胡翠的身世 比叶家人先到岐县的是叶兰亭托人买的自行车。 正巧这天叶兰亭和林秋声到县里出了第二批地龙。 这次他们有了本钱和经验，不仅尝试了醋制还有酒制。 带着三种不同炮制法制成的地龙，跑了几个药铺，选了出价最高的一家。 叶兰亭开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兜，“有了这个咱们还愁干不了想干的事吗？” 兜里有了钱，兄妹俩就商量着去盲人街转转。 “本来我想着拿布票去给小凤他们买点布，做几件衣服，结果发现我的布票连给小凤一个人做一身都不够，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找人帮着买。” 叶兰亭熟练的找到上次的店铺。 这回看店的就是那个妇人。 妇人一眼就认出了叶兰亭，毕竟她和身后男人的长相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 看出她的胸有成竹，妇人的态度十分热情，“妹儿这么早来，东西到了？” 见叶兰亭点头，妇人脸色一变，顿时闭上嘴，挥手示意叶兰亭他们跟着去后边。 进了后院，叶兰亭看到上次那个被叫‘少半边’的男人，直挺挺的躺在院子里的木板上。 两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妇人摆摆手，上前用力拍了男人一巴掌， “少半边，你出去看到，有客来了。” 男人面露不虞，满脸都是被扰了清梦的烦躁，但依旧一言不发拄着拐朝铺子走去。 看男人在店门口老实待着，妇人这才把叶兰亭他们带进屋子，还倒了两杯清茶。 兄妹两相视一眼，这可是上次没有的待遇。 妇人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对视，“你说车到了，在哪里？” “放心，等咱们聊好了，我就带你去提货。” 闻言，妇人眼睛半眯，“你这是想要坐地起价？” 叶兰亭笑呵呵的否认，“没有这么做生意的，你放心，价格还是那个价格，要是我们谈的好……” 她言尽于此，就看妇人是怎么想的。 妇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早就锻炼出一身看人的本领，见叶兰亭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要谈的事不会太轻松。 “你说吧。” “你能搭上卖收音机的路子吗？” 叶兰亭记得就是这一年的十二月，赵云青去海省进了一批国外进口的收音机，但因为跟她约好收货的人出了意外，这批货最终以每台低于成本价两百多的价格销售。 这次生意让她元气大伤，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务。 为了还债，她错过了第一年的高考，第 二年也没太多精力复习，考的学校也不尽人意。 叶兰亭没那么慈悲心怀，但她也和钱没仇，顺手帮一下赵云青的事。 “可以是可以，但这东西太贵了，你要是打算成批量销售很有可能被抓。” 叶兰亭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找到妇人，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你要是不着急，我过年要去沿海几个省，那边有人成批的收，到时候我可以帮你问问。” 她这话一出，叶兰亭紧锁的眉头突然放开，“不急不急，不就是等到年后吗，我可以等。” 妇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顺手想给她倒点水，却发现她从进门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右手还时不时的摸一摸肚子。 她也刚生孩子不久，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顺手把她面前的水杯拿出去倒干净茶水，又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进来。 “能等到年后就行，我去之前你要给我一个大概的价格，这样我才好谈。” “可以，到时候我把进价告诉你，你心里有个底就行。” 妇人被她的率真吓到了。 没有人这么做生意的，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老底都露出来，这不得赔个底朝天吗？ 摇头笑着，看向叶兰亭的笑容里多了几 分慈爱，“妹儿，既然你这么相信姐，姐也给你个忠告，做生意还是要留点可以保命的东西。” 叶兰亭像是没听懂，依旧傻笑着看她。 妇人叹了口气，“我叫胡翠，门外边那个少半边是我男人，上次你们看到的那个傻的是我弟弟。” 少半边姓邵，因为做生意认识了一些所谓的朋友，替人担保，可惜对方生意失败连妻儿老小都没管，自己跑了。 债主找不到那个人，就到邵家找他。 “邵家虽然有些家底，但也还不上这么大一笔钱。” “他媳妇被卖到窑子，才两天就死了，他也被人弄瞎了一只眼睛，砍了一只手和一条腿。” 叶兰亭有些惊讶，“他媳妇？” “对，我不是他媳妇，我是他家的丫鬟，老太太在的时候对我很好，临死前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们邵家留个种，我同意了，带到他跑回老家，改名换姓。” “那你刚才告诉我姓名。” “没事，我在邵家用的不是这个名字。而且，我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就对了，叶兰亭从和胡翠见面开始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直到此时她说的这些，叶兰亭才慢慢将她有些别扭的口音 ，对那个男人莫名的敬意串联起来。 “听姐一句劝，做生意的时候不要太真诚，即便你人本如此。” 带胡翠取了自行车，三人就在巷子里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林秋声问出了他从刚才就怀疑的事，“叶兰亭凭我和你二十年的相处，你不像那么没心眼的啊。” 叶兰亭回头冲他无所谓的笑笑，“你的感觉很对。” 脸上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凝重，林秋声突然意识到她刚才是真的在做戏，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人家把那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这人还有良心吗？” 叶兰亭不置可否，“你以为她跟我说的又全是真的吗？” 她这一句反问，搞得林秋声莫名其妙。 难不成还会有谁故意诅咒自己吗？ “谁知道呢？至少我对他们逃到这里原因就半信半疑，她的每一句话也许都对应着一家人的故事，只要我拿其中一个关键词去打听，她就能得到消息。” 听完她的分析，林秋声越发佩服，“叶兰亭你现在都快变人精了！” 叶兰亭晃了晃手里的酒，“人精不敢当，但 第43章 怀孕乌龙 林秋声接过叶兰亭手里的酒坛，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从沈旭初对她过分的呵护到刚才胡翠突然给叶兰亭换水，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他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叶兰亭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被她哥发现未婚先孕的事，叶兰亭一点都不慌，也不否认依旧笑的没心没肺。 林秋声绝望的闭上眼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叶兰亭总是闷声干大事。 “什么时候的事？” “还没去检查，按时间来算应该是一个多月。” 林秋声选了个凸起的土包，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朝叶兰亭扬扬下巴，“坐那边，我给你看看。” 他的欣然接受还是给了叶兰亭惊喜，乖乖坐在林秋声对面。 林秋声手搭上去没一会儿，皱着眉问叶兰亭，“你确定你怀孕了？” 叶兰亭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的潜台词，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你再看看这只手。” 林秋声无语道：“不管哪只手，喜脉是最简单的，我要是连这个都诊不对，那也没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学医的了。” 他的一番话，彻底断了叶兰亭的希望。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结婚给家里写信，都是图什么啊。 虽 然平白得了个大帅哥当老公，她也不亏，但想到林宜珍的可怕，叶兰亭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那有没有可能……” “大概率没有，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明天找妹夫陪你去县医院看看吧。” 叶兰亭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她还年轻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没做，现在有孩子其实是百害而无一利，但之前以为它存在，好像和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有了感情。 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矫情，咽了咽口水，故作平静，“你别以为我没怀孕你就可以不帮我拎东西了。” 说完也不管林秋声怎么想，扭头走向沈家沟。 …… 沈旭初今天没去上工，趁河水结冰之前，去河里抓了几条鱼，想着给叶兰亭补一补。 见她一个人先回来，沈旭初喜滋滋的递上一碗鱼汤。 “尝尝这个，我熬了一上午，用了不少逼腥的办法，你应该能喝下去。” 叶兰亭最近又瘦了不少，这样下去事没干成，人得先垮了。 她接过碗，碗里的汤白白的，飘着几颗葱花，闻着就好香。 自从来了沈家沟，她吃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但再也没有喝过这种鲜美的鱼汤，毕竟鱼汤又不管饱，还费柴，很少有人愿意做来吃。 再一次喝到 竟然是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叶兰亭咬咬牙，仰头喝光鱼汤，拦住他要收走碗的手，正色道：“沈旭初，我很可能没有怀孕！”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有话直说，搞不来扭扭捏捏没长嘴那一套，像当初她突然说自己怀孕了一样，叶兰亭这次也很干脆的说出自己闹了乌龙。 沈旭初先是一愣，然后平静的收走她手里的碗，蹲在水缸边冲洗干净。 收好碗筷，看了一眼锅里的水，又把灶里的柴退了几根出来。 叶兰亭站在原地没动，但眼睛一直跟着他到处转。 沈旭初像是没有察觉，做好这些才缓缓开口，“我很开心你能实话实话，没有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骗我，至于孩子，我们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弟弟妹妹们都还小需要照顾，你做的那些事我基本都知道，它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如果有的选我希望它等我们做好准备的时候再来。” 沈旭初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他怕叶兰亭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每一句话都反复思考之后才说出口，不过短短几句话，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说话。 仔细观察叶兰亭的表情，沈旭初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明白了。 叶兰亭知道沈旭初的为人，她也不是担心那些有的没 的，只是怕给了对方一场空欢喜。 她太明白那种希望落空的感受，她不想让沈旭初也有同样的感受。 叶兰亭说那一番话的时候紧张到把自己的裤子都揪出一个小揪揪，被她的手汗浸湿，这会儿又被吹干，皱皱巴巴的贴在腿上。 把那些话说出口之前，叶兰亭连对方会强拉着自己去离婚的场景都想到了。 她不害怕离婚，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的愧疚。 原来她也在意他的想法啊。 这是沈旭初看到她裤腿的第一想法。 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对方，暧昧的气息渐浓，就在沈旭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林秋声左手拎着两坛酒，右手还拎着一吊肉，背上的背篓里头还装了不少东西。 左手拿着易碎品，右手拿着‘奢侈品’，心里还担心叶兰亭想不开，林秋声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即便手上被勒出红痕也没敢多耽误，着急跑到他妹夫家。 结果他累得半死，回来一看人家小两口在家里卿卿我我。 林秋声卸力一般，直接躺在沈家院子里，抬眼一看他妹妹和妹夫丝毫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突然想回去见一见他妈要介绍的那些姑娘，也许就有跟他合得来的呢。 最 后还是沈旭初憋着笑把东西一点点拿回厨房，最后才把躺在地上的大舅子扶起来。 果然啊，把妹妹骗到手，他这个大舅子就多余了。 林秋声的哀怨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 沈旭初在厨房里做饭，叶兰亭调整好情绪后，把她哥辛辛苦苦从县里背回来的东西一包一包拆开。 全是新衣服。 沈文雯、沈文武、沈文彦三兄妹刚从表舅婆家帮完忙回来。 看着叶兰亭这阵仗，都有些好奇的围了上来。 正好叶兰亭手里拿着的就是给沈文雯买的新衣服，冲她招招手直接在身上比划。 她给沈家三兄妹和徐小凤都买了两身衣服，一是新嫂嫂的见面礼，二是最近赚了点钱，不想看他们紧巴巴的过日子。 沈文雯和徐小凤的都是带小花的，沈文彦和沈文武两兄弟的是县里男孩们比较流行的款式。 三 第44章 矛盾 白天收工大家都乐呵呵的坐在田埂上。 今年立秋立上了，过了立秋之后天气变得格外凉爽。 大中午的太阳也没了夏日的炙热，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越来越多的人们选择吃完午饭在田里晒太阳。 年轻人吃完饭坐在一起没事干，互相分享着最近的八卦。 有人说家里的事，也有人说从村里听到的消息。 突然有个人说：“叶兰亭好像要从知青院子里搬出去了。” 最近一段时间，叶兰亭一直都是八卦的中心，无论是沈家沟的村民还是知青们聊天，总喜欢聊一些和她有关的话题。 那人话一出，就得到了周围人的全部关注。 除了刚开始就坐在一起的几个人，不远处听到这话的人都朝这边靠了靠。 那人十分满意目前的关注，继续开口说：“听说是和沈旭初结婚了，她家里人过几天就要来这里给他俩办酒席。” 人群中出现各种声音，大部分是质疑，只有少部分说着他们发现的种种。 “不能吧，她不是喜欢贺明启吗？” “喜欢什么，那个邮递员来沈家沟收信的时候听她亲口说的。” “再说的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她之前就说了不喜欢贺明启，跟着他也只是怕生。” “她怕生？你看她那德行像怕的吗？” “我早就看出她和 沈旭初不一样，估计早就处上对象了。” “没听说他俩说媒呢，这算不算无媒苟合。” 齐敏早就听见他们在在说关于叶兰亭的事，本来也不是很在意，直到听见他们的有意无意的贬低她，气急败坏的冲这些人嚷嚷，“你们就知道在背后瞎议论人家。” “还有你！”齐敏抬手指着刚才说叶兰亭无媒苟合的男人，“你知道无媒苟合是什么意思吗就瞎用，还自诩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群人被齐敏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想也是，他们和叶兰亭认识这么久，也没什么仇，背后这样说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太好。 也有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都用眼神无声谴责刚才说无媒苟合那人。 男人气不过，凭什么说的时候大家有份，这会儿一个个都在装好人。 “你们少装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明明就是你们先起的头，我才跟着说的。” “可大家都是就事论事，只有你好像刻意针对她。” “得了，你们继续装好人，我不配和你们坐在一起，行了吧！”男人一把抓起放在身侧的衣服离开人群。 见他这样，周围本想看热闹的人也不自然的散开，以免自己惹上一身腥。 …… 叶兰亭听到这出闹剧的时候已经又要上工了， 这时候去找人除了把事情闹大，让大家更不愉快以外，没有任何作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 只能埋头把小白菜的种子撒进土里。 心里还在盘算着等会儿和沈旭初去队上买点喜糖，先散了稳住这些人的嘴。 流言的亏她可吃过好几次。 她本来做农活就不太擅长，加上心里有事，这种子被她撒的到处都是。 陈楚见她这样也没埋怨，刚才的事她也听了一耳朵，那些人真的讨厌，逮着机会就想把人往死里踩。 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种子，手脚麻利的把土翻好、播种，两个人的活她一个人全都做完，速度也没比别人慢太多。 这事也正常。 沈家沟的村民每家每户都有自留地，但知青们没有。 村民们更愿意尽快把公家的事干完，尽早回去管自己家的地。 知青不一样，要是做的快就会有更多的活等着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工分够用就行，做起活来也不会太勤快。 陈楚今天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自然要加快动作。 叶兰亭有些不好意思，跟在陈楚身后看自己能有什么帮忙的。 “你跟着我干嘛？”陈楚掉头的时候差点踩到她的脚，直接没好气的质问她。 “我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你能帮什么忙，去帮我把碗收了。” 叶兰亭 终于找了点事做，乐颠颠的跑去收拾陈楚的东西。 留下陈楚一人在原地叹气，这姑娘真是……被骂了还这么好脾气。 一直在旁边看她俩的齐敏都快笑死了。 这两个别扭的小姑娘，都想和好又都拉不下脸。 她倒是很愿意她俩相处的好，因为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受陈楚影响，大家今天干活都很利索，早早的收工回家。 叶兰亭却一收工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晚上，她才和沈旭初一起出现在知青院子里。 叶兰亭在院子里喊了几声。 大家听到声音都从宿舍出来。 齐敏看着沈旭初右手拎着一个红色袋子，左手和叶兰亭紧紧牵在一起，了然一笑。 也有不明真相的人还在好奇。 这不年不节的，他俩拎着这么大一袋东西干啥去。 叶兰亭大.大方方把他们用红纸包好的喜糖一包包发给在场的所有人，“我和沈旭初前两天领证了，但是我家里人离得远，所以酒席要过段日子才办，先请大家吃喜糖沾沾喜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和叶兰亭同寝的几个女孩子，接了喜糖都笑呵呵的说了恭喜。 两人一一道谢，转身走向附近的村户。 留下一堆人捧着喜糖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他俩还真结婚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叶兰亭会自愿 嫁给沈家沟的村民，就算沈旭初长得再好，但他的条件别说在城里，就是在沈家沟也不算好。 想到这里，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疑问。 叶兰亭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是真的自愿下嫁的吗？ “总之是好事，她家里人都要来了，这事也做不得假。” “可她不是喜欢贺明启吗？” “喜欢啥啊，那天在这里掰扯清楚了，就是当个大哥哥。” “没点小九九谁这么哥哥妹妹的叫啊。” “可她现在嫁给沈旭初，应该是断了对贺明启的念想了吧。” “嘘，你没看贺明启就在那边吗？” 贺明启根本不在意他们说的什么。 从刚才接到叶兰亭递过来 第45章 叶家人来了 叶、林两家从祖上开始就是大家族，到了叶兰亭这一辈，子嗣更是多，要不是从小来往的多，叶兰亭可能也分不清谁是谁。 而叶兰亭在这两家都是最小的，听到她要结婚，两家人几乎是倾巢出动。 除了她那个在执行特殊任务的叶大姐要等办酒当天来，就连腿脚不便的外婆也跟着来了沈家沟。 林宜珍有些赌气的想，既然叶兰亭结婚这么大的事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那她去沈家沟又何必提前通知她呢？ 是以，动身的事林宜珍只告诉了林秋声，让他到县里去等他们。 娘家人到沈家沟时，叶兰亭和沈旭初都一无所知，赶巧今天两人得空在县里采购结婚要用的东西。 听到村里传来的消息，叶兰亭连东西都来不及拿，一路跑回家。 …… 林秋声接到家里人开心不过几分钟，转头和他妈对视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垂头丧气的带着一大家子回到沈家。 沈文雯被这一大堆的陌生面孔吓了一大跳，即便听林秋声解释是叶兰亭的家人，她也只敢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偶尔遇上叶家人问她一些话，才乖巧的站着回答。 沈文雯偏着头观察着院子里的人，嫂子家里好多人，比他们家所有的亲戚加起来还要多好多，而且长得高高的还好看！ 叶兰亭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被沈家门槛绊了脚，好在身后的沈旭初及时赶到扶住了她，也因为他们的动静，所有人齐齐扭过头看向她。 那一瞬间，别说沈旭初，她都尴 尬的想找个缝钻进去。 她家里人是不是太夸张，明明她在信里说了会在过年的时候带沈旭初回去认认亲戚的，结果一个不落都来了。 高兴是真的高兴，但也确实愁。 长辈们看着沈旭初个高肩宽，一看那胳膊就是有力气的，刚才为了护叶兰亭都没犹豫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是个在意她的。 家里大部分年轻女眷看到沈旭初更是满意，这男人也太好看了，看到他的瞬间就让人眼前一亮。 以前她们对贺明启满意，除了大家知根知底，更多的是对他那张好看的脸满意。 叶兰亭不仅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也是长得最好的一个，在她们眼里她就应该找一个好看的男人，这才不浪费基因。 以前的圈子里，贺明启的长相几乎算是拔尖的，大家也就对叶兰亭的行为比较纵容，但是对比眼前这个小伙子，贺明启好像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叶兰亭大哥的孙女更是和她小姑奶一样，满眼星星的看着沈旭初，一双小胖腿在爷爷怀里不停地踹，藕节一般的小手朝沈旭初伸着，嘴里不停喊着抱。 屋里的大人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尴尬的气氛也逐渐被打散。 沈旭初手里抱着小孩子，只好让沈文雯去找左右邻居帮忙招待他们，自己跟在叶兰亭身后挨个认亲戚。 介绍到叶兰亭的小表姐时，对方揶揄着冲她眨眨眼，“眼光不错啊，长得好看，看抱孩子的姿势还是个熟手。” 她三姐也凑过来，“就是，当初小姨说你要嫁人了，我们都还以为 是那个谁。”环顾一圈大家好像都在聊着天，没注意她们，这才继续压低声音说：“我和你小表姐都不喜欢他，可能装了，太爷院子里那个大缸都没他能装。” 叶兰亭记得太爷家里那个大缸是当初修房子的时候，怕家里走水，相当于在院子里修了个消防池。 她被三姐这番话逗的不行，还是帮贺明启说了句公道话“行了，不说他，就算没走到一起也没必要这样说。” “他本来就是，干什么都端着，好像全天下他最厉害。” 小表姐怕她妹夫听了不开心，赶紧岔开话题，“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吗？可我听说你对象也是个一本正经的，你咋不说他装啊？” “他哪儿装了！” 两姊妹笑着挠对方的痒痒肉，整间屋子都是她们的笑声。 叶兰亭看着她们，也跟着笑。 林宜珍脸上带着笑和亲戚们寒暄，心里一点都不舒坦，偏偏她这个女儿还跟没事人一样，在那儿傻乐。 “兰亭，你这会儿没事，左右家里坐不下这么多人，你带我们出去转转。” 叶兰亭环顾四周，她妈说的对，叶家人太多，把沈家大.大小小的房间全都占满，连院子都是席地而坐的亲戚，还有不少见家里站不下就直接出去转悠的。 和沈旭初一商量，找村长借了几个空着的院子，打扫一下，再加上徐家的屋子，才将将能住下这么多人。 办完这些事，他留在家里招呼客人，叶兰亭带着愿意四处看看的人出去溜达。 刚出门没几步，林宜珍就拉下脸来，揪 起叶兰亭的耳朵，“你可真是出息了，腔不开气不出的就把证领了。” 林宜珍以前当过兵，后来因伤退役，这才嫁给叶兰亭她爸。 她当初在部队里可是格斗的一把好手，就算退役这么多年，手劲也不小。 叶兰亭被她拧的龇牙咧嘴，“妈妈妈妈，我错了妈，你松手。” 林宜珍从收到信就想这么做，这会儿这么可能轻易松手。 直到听到对面传来一阵阵笑声，林宜珍才一脸平静的松手。 正对面是几个在洗衣服的小媳妇，她们都认识叶兰亭，笑着跟她打招呼。 叶兰亭面露尴尬的点头回应。 走过她们之后叶兰亭才好意思揉了揉耳朵，哭丧着脸向她妈求饶，“妈，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喜欢他啊。” “喜欢？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从小就哭着喊着要嫁给明启，还眼巴巴的跟着来了这里，结果这才多久，就喜欢这个小伙子喜欢的非他不可了？” 叶兰亭不敢说她和沈旭初是怎么开始的，只能瞎糊弄，“我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吗？不懂事。” 林宜珍皱着眉头纠正叶兰亭，“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无论年纪大小，只要你是个人，你就应该认真对待一段感情。我看那个小伙子也是个踏实的，就他个人而言 第46章 婚前准备 婚礼定在三天后。 叶兰亭被来想着自己慢慢把东西买齐，等家里人来了就可以办酒席。 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大家对她的所有提议全都否决。 “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又不是小孩儿玩游戏，这事你们别管，家里大人来盘算。” 大姨这句话直接一锤定音，叶兰亭失去了办自己婚礼的主动权，只能老实听安排。 叶兰亭虽然不想太折腾，迫于长辈的威慑力，也只能点头答应。 …… 晚上熄灯之后，叶兰亭靠着小表姐身边躺下，这个屋子里睡的都是年龄小的姊妹们，睡眠习惯都差不多。 长辈们不愿意和这些闹腾的小鬼头睡一个屋，她们也乐得和姐妹们说说悄悄话。 家里人来的这两天，叶兰亭都没回过知青宿舍，大家知道她的情况，纷纷表示表示理解。 叶兰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她好像稀里糊涂的挣了钱，现在又稀里糊涂的要结婚了，对于这些都没有什么实感。 几人都不是早睡的人，小表姐听到她翻身的响动，干脆坐起身挑起了话头，“你嫁给他以后就在这里了吗？” “应该吧，我还挺喜 欢这里的。”叶兰亭是真的不知道，现在才74年，离恢复高考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她现在的计划就是多多存钱，至于以后的发展，更多的是在高考之后才能决定。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我听那些帮忙的小嫂子说你来这里没多久，好几个找你麻烦的。”七姐撇撇嘴，她不喜欢这里，又穷又破还喘不过气。 “就是就是，要我说你以后回城就带他一起，我看他那几个弟弟妹妹也挺可爱的，回去还能经常一起玩，我可不想因为你嫁人了就好长时间看不到你。”说话的是叶兰亭的五堂姐，本来都快睡着的，被她们聊天的声音给吵清醒了。 叶兰亭不敢提恢复高考的事，只能假装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回城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表姐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前两天我偷听我爸他们说，过两年就有回城名额了。” “对，我也听说了，那天他们想说把你弄回城，结果另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再等两年就行了，现在风险大。” 叶兰亭了然的点头，信息差的重要性真是无时无刻的在体现。 他们这批知青虽然都是城里人，但真正谈得上家里能说得上话的， 也只有她和贺明启。 贺明启多久得到消息，她不清楚，但她今天知道的消息，很多人可能要等78年政策实施之后才能知道。 很多人没有办法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熬到那个时候，早早的在当地成家有了孩子。 而他们这些早就得到消息的人，对着有期限的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煎熬。 “没事，我不着急，我想做的事，不一定非要在城里做。” 小表姐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 “你就这么悠哉吧，到时候想回城还要排队，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叶兰亭笑嘻嘻的冲耍无赖。 小表姐被她气的一直挠她痒痒肉，其他几个姐妹都纷纷加入战斗，打的不亦乐乎。 闹够了又躺在一起聊天，姐妹几个大半年没见，一直聊到天蒙蒙亮，才慢慢睡着。 小表姐和叶兰亭年纪最接近，关系也最好，两人坚持聊到最后，到了后来都是无意识在张嘴，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几个女孩子起床的时候已经准备吃午饭。 家里长辈一个个黑着脸。 外公怕孩子们被责骂，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几个小姑娘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成何体统，” 语气听着严厉，其实一直冲她们使眼色，几个小姑娘也早就惯犯，一边认错一边落座准备吃饭。 家里最年长的外公发话，叶兰亭她妈也不好发作，只能用眼刀飞她们。 叶兰亭吐吐舌头，悄悄坐在外公那桌。 她们睡到大中午，沈旭初这头却是一直忙不停。 他这两天带着叶家人到处转悠，买了不少结婚要用的东西。 他们来得急，吃的用的东西都是他到处找人借的，说了今天买了还。 再加上办酒席当天要用的菜肉，沈旭初庆幸自己借了拉木头的车。 因为他们像是不要钱一般，几乎装了整整一车东西。 回村的时候，一大群孩子跟在车后边跟着转悠。 从镇上到沈家沟全是盘山公路，没有直达的客车，只偶尔有拉货的车经过，大部分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坐过汽车，看着确实新奇。 开车的是林秋声，他是几个人里最熟悉沈家沟山路的，拍着胸脯保证可以顺利开回家，却没想到这几个孩子把他吓得够呛。 沈旭初也怕把小孩儿卷进车里，索性下车给他们发喜糖。 看到有喜糖，小孩子们的注意力都从车转移到糖，跟在沈旭初身后拿糖 吃。 林秋声赶紧驱车离开。 他们到家时，家里的人都吃完饭，开始收拾家里。 林宜珍指挥那群未婚小丫头布置婚房，“这个喜字你们贴在窗户和门上，待会儿秋声回来你们再给那些箱子、被套上贴上字。” 自己跟着她的姐妹们铺床换被子。 家里的老爷们被他们指挥去收拾家里的卫生。 叶兰亭听到门外的声音，兴奋的从窗户望出去。 果然是沈旭初他们回来了。 沈旭上初散完手里的糖，好不容易从孩子堆里挤出来，和叶兰亭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一笑。 房间里布置婚房的人看到他俩的互动都开始起哄。 叶兰亭这两天早就练就一身铜墙铁皮，脸色不变的继续打哈哈。 沈旭初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薄，看着门外停下的车，顺着拐走到门口搬东西。 他的动作惹得看到的人哄堂大笑。 “叶兰亭你脸皮这么厚，怎么不分点给你对象啊。” “你这姐姐怎么当的，再调侃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妹夫，快管管你媳妇，她没大没小的。” 第47章 另谋生计 酒席当天，天刚蒙蒙亮，沈家就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实。 大家都没见过结婚搞这么大阵仗的，早早的挤在这里看热闹。 “叶知青家里到底多大的官啊，这婚礼办的这么大。” 就是怕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到时候传出对他们小两口不利的消息，叶家人早早的就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不是官大，是亲戚多，住了七八个院子呢。” 小表姐对这个活十分满意，只需要站在那里和他们唠嗑，还能看着她的哥哥姐姐们干活，真是美滋滋。 叶兰亭这边就没那么好受了，昨天晚上被吵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熬到她们都困了的时候，喜婆来给她梳头了。 满脸苦笑着坐在凳子上让她梳头。 这是沈家沟从古至今都有的习俗。 新娘子出嫁要找一个有夫、有子、有女、有父母、有公婆的喜婆子替她梳头，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喜婆一样好命。 好不好命叶兰亭不知道，她只知道再不睡觉她可能就要没命了。 刚开始叶兰亭还强撑着不敢睡觉，终于梳完头要化妆的时候，她抱过站在旁边的五堂姐闭目养神。 她不想化个奇奇怪怪的红脸蛋在脸上，素面朝天也照样可以结婚。 见她这样，大家都无奈的笑开了。 这里站着的一大半都是已婚人士，也都经历过各种不同的婚礼风俗，像沈家沟这样半夜起床折腾人的倒还是第一次遇 上，不忍心见她困成这样，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听到院子里有了吵闹声，才赶紧拍了拍叶兰亭的背叫醒她，“赶紧起来了，新郎官来了。” 整个婚礼的时间不长，沈旭初爸妈都过世了，他奶奶不愿意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姑姑就更别说了。 叶家这边的长辈多，但这时候也只有叶兰亭的父母嘱咐他们几句话。 叶兰亭实在困得不行，在她妈说完话之后冲着大家伙喊了一嗓子，“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请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就站在一旁，等着大家吃完饭。 她不是不饿，实在是困意比饥饿更加折磨人。 直到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叶兰亭直接瘫坐在凳子上。 结个婚也太累人了。 婚礼办完，叶家人也都启程回家。 叶兰亭这边该干的活还得继续干。 她现在和沈旭初还处于分房睡的阶段，除了搬出知青宿舍，好像也没有其他不同。 硬要说结婚对她的影响，那就是她终于可以不用上工了。 起初她没想过偷懒，还是沈旭初告诉她，既然两人结婚，她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兰亭也没犹豫，这个家里有一个人挣工分就行，她要做的是把家底打好。 林秋声被她二姨揪着耳朵带回了省城，据说是带回去相亲了。 地龙这种需要技术的伙计她一个人做不了，打算暂时放弃，等过年探 亲的时候再好好把出问题的地方学一学。 上次去找胡翠，她指了一条路给叶兰亭。 年底了，各家各户都在这段日子里琢磨着买家具和一些能放很几天的点心。 家具她不会打，但沈旭初会她也可以跟着学。 至于小点心，这不就是瞌睡遇枕头吗？ 岐县这边吃的点心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吃的点心是几层油酥里裹着冬瓜糖。 外地人才来的时候可能吃不习惯，觉得太甜了。 但这种点心在新年前后销量尤其好，大家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这时候也会大方一些。 叶兰亭当时还犯了个傻，问胡翠：“可是过年不还有两个月吗？” “农历新年是要一月份，但是岐县这边还有个民族年，每年十月初十。” 能提前挣钱，叶兰亭乐得不行，当即和胡翠辞行回家做点心。 这里的点心已经成一种习俗，过多创新反而会影响销量，叶兰亭只好把心思都花在外观上。 研究出不少吸引小孩儿的点心外观，有小兔子、小狗、小羊形状的。 也有针对处对象的小花和老人家的寿桃形状，做的最多的还是传统样式。 十月初十过民族年，十月初七这一次大集便成了最热闹的时候。 叶兰亭一大早就推着自己做好的点心，牵着沈文雯，在大集旁边支了个摊就开始叫卖。 大集上中年妇女和老人家居多，大家鲜少能见到像叶兰亭这 样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卖东西。 半晌后，叶兰亭叫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没有一个人上门来买。 沈文雯比她还着急，要不是她力气太小，都想去街上拉人过来买。 叶兰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珠子一转，从兜里掏出沈旭初给他防身用的小刀。 取出一包点心，小心翼翼的切成小块，又用笔在盖背篓的布上写下两行字。 “点心先尝后买，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布条刚一挂好，就有人问她，“妹儿，你这点心当真可以先尝后买？” 叶兰亭点点头，“当然，只不过一个人只能尝我切好的小块，而且试吃的点心吃完就没了。” 一听有免费点心，周围的人一拥而上。 其中有想尝尝味道再决定买不买的，但更多的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来尝。 一个穿着臃肿的老太太吃完，吧唧两下嘴，“味道也就那样，我们去别家看看。” 说完牵着自家孙子就要走，小孩儿见状死死的抱着旁边的人，“我不要，奶就买这个，这个好吃，杨大爷家的没得味道，这个甜这个好吃。” 被自家孙子打脸，老太太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只好自己找补，“小娃儿就是喜欢这种甜的，好多钱一封。” “普通形状的五毛钱一封，小兔子小狗这些五毛二一封，一封一斤半。” 叶兰亭报完价，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五毛钱！去国营饭店吃一份辣 子鸡丁都才四毛八，那还是肉菜啊！ 想也不想的拽着自己孙子就走。 叶兰亭也不在乎，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卖东西。 眼看着刚才尝味道的人都走了，沈文雯都快急哭了。 叶兰亭抱起她轻声哄着，“没事文雯，会有 第48章 过年 收拾好东西，叶兰亭见时间还早，想着家里没点过年的东西，又带沈文雯在集上买点年货。 大集上的东西有限，好东西早就在她做生意的时候被挑完了，叶兰亭从头逛到尾就只买了几串冰糖葫芦。 除此之外，唯一看着还不错的就只有猪肉，不过肉保存不了那么久，她打算等过年前一天再买，不然坏了也挺可惜。 最重要的是，她没带肉票。 眼见集上没什么意思，叶兰亭干脆抱着沈文雯往家里走。 没走两步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里了起了骚动。 她个子高，站的距离也刚好，把一切景象尽收眼底。 出事的地方，大人们把一个年轻男人围着，外边一圈全是小孩子。 一个看着又高又壮的男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那个年轻男人，“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把你送到公安局。” 年轻男人被自己的领子勒的喘不过气，声音嘶哑的哭喊着，“我真的没有偷钱。” 在人群围上来之前，他已经被老头为难好久，解释的嗓子都干了，老头也不相信他，还用方言骂他。 年轻男人嘴里不停的求饶，即便是有些变调，叶兰亭也听出他的口音是北方那边的。 往前走几步，看清他脸 上的黑痣，叶兰亭心道：果然是他。 年轻男人是中医世家的唯一传人，来沈家沟买药的路上，因为好奇农村大集，跑到集市上来凑热闹。 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老头冤枉偷钱，后来还是赵云青偶然出现救了他。 也因此，他对赵云青心怀感激，在她之后的创业路上有了极大的助力。 叶兰亭不想断人机缘，想着赵云青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于是假装没看见径直回家。 结果等她走出快两百米，也没见赵云青的人影，想到男人刚才被衣领勒住脖子，呼吸困难的样子，叶兰亭想也没想的抱着沈文雯跑了回去。 护着沈文雯用尽全力挤进人群，拨开了高壮男人的手，“大哥，你赶紧松开，他快被你勒死了。” 高壮男人本来没想搭理这个小丫头，低头一看，他手里这个男人早就出气多进气少，赶紧松开手，把年轻男人扔在地上。 他是想抓贼没错，但他不想搞出人命。 叶兰亭虚扶着年轻男人，帮他顺了顺气，看到他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人见她抱着个孩子，还好心给她让条道看热闹，结果她挤进去偏帮一个贼，看她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 有刚才的主顾认出叶兰亭，以为她被人骗了，好心提醒道，“娃儿，这个人不是好人，不要帮他。” 叶兰亭点点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扶着男人站起身。 她记得赵云青当时在那里找了好久才找到老头被挂住的包钱的手帕。 刚才过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找能勾住手帕的地方，果然不出她所料，离他们围圈不远处，一个卖布的摊子角上，勾着他的手帕。 因为手帕和上边的布颜色相近，被人们忽视掉了。 “大爷，你冤枉这位大哥了，你的手帕被那个布摊子的板子勾住了。刚才我在对面卖东西，抬头就看那里多了个东西，生意太忙也没仔细看，刚才看你闹起来才想到。”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去找。 突然传来一声，“找到了！” 接着一个传一个的递给了老大爷。 老大爷激动的翻开手帕，他的钱一分不少都在里边，看着失而复得的钱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是这个就是这个，小伙子对不起啊。” 年轻男人摆摆手，嘶哑着回答他，“找到了就好。” 这场闹剧终于在物归原主之后落幕。 年轻男人扶着门板咳个不停，这期间还不忘向叶兰亭道谢。 “你快算了吧，这破锣嗓子，快去那边找人讨碗水喝。” 年轻男人点头致谢，三两步走进叶兰亭指的人家依言照做。 主人家刚才也凑过去看了热闹，觉得他可怜，欣然给他倒了碗水。 等他嗓子终于缓过来想向叶兰亭道谢时，只看到叶兰亭抱着沈文雯离开的背影。 他现在没有追人的力气，大声朝叶兰亭的方向喊了一声谢谢，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 …… 叶兰亭当然听到了，可惜她左手扶着沈文雯，右手还要推板车，也只能是听到了，总不能给人家踢踢脚吧。 叶兰亭的无心之举，没想到她在沈文雯眼中简直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回家就拉着几个哥哥不停的说，“嫂子今天可厉害了，赚了好多好多钱，还帮人平冤。” 沈旭初一听这词就不是她懂得，逗她道：“哟，幺妹儿厉害啊，连平冤都会用了。” 沈文雯憋的满脸通红，小声说：“是我听其他人说的，他们就是这么说嫂嫂的。” 沈旭初也不是诚心想拆她的台，见她这样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小妹。 “哥没说反话，幺妹儿就是厉害，听一次就会用了，以后念书肯定很厉害。” 小孩子忘性大，听她 哥一本正经的解释，转瞬就忘了刚才的事，学着沈旭初的样子举着大拇指夸自己，“肯定厉害。” 哥哥姐姐们被她的举动逗的不行，抢着揉她的小脸。 沈文雯被吓的到处跑，家里满是他们的笑声。 等他们玩累了，叶兰亭才端出提前放在家里的点心和给大家备的新衣服，“过来吃点心啦。” 外边天气冷，冰糖葫芦全都冻得硬邦邦。 几个小孩儿贪吃，才不管糖有多硬，这可是过年才能吃的好东西。 见他们几个吃的开心，两人大人也跟着开心。 吃完点心，几个小孩子一起换上新衣服围坐在一起。 “要是往年文武和文彦早就跟别的孩子一起玩摔炮去了，今年怎么不去了？” “新衣服才不去，眯眯娃儿眼睛不好，到处乱摔。” 沈文武说完还小心拍掉了身上沾着的花生壳。 沈旭初被他爱惜东西的样子可爱得不行，心里却满是愧疚。 以前家里虽然穷，可过年的新衣裳总还是买得起。 他总是忘记，弟弟妹妹懂事也从不 第49章 齐敏的怒气 几天的假期眨眼间过去。 沈旭初一大早出门干活，留下叶兰亭带着几个小孩在院子里喂鸡种菜，也乐得开心。 撒完手里最后一把鸡食，叶兰亭收起盆子想去鸡窝里看看鸡蛋，回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来人是齐敏，董亦宁没过两分钟也到了沈家。 即便叶兰亭现在不是学校老师，但无论学校有什么问题大家第一时间还是想到找她。 上次朱小玲来闹事之后，叶兰亭斟酌再三还是推辞赵队长要她继续当老师的请求。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还有很多会受职业限制。 所以请辞的时候一点也没犹豫，只是大方表示，大家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她。 新老师是她亲自推荐的董亦宁，别的条件都一般，就是耐心和细心。 而对待小孩儿正需要她的这两种品质。 齐敏和她搭档也逐渐过了磨合期，一般的事情她俩商量着几乎都能处理。 这会儿正是开学的时候，齐敏却带着董亦宁一起来找她，这事小不了。 齐敏找到叶兰亭时脸色惨白，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兰亭，你帮帮王五妹和沈小虎。” 今天学校收假，她们例行点名，发现王五妹和沈小虎都没来上课。 细一打听才知道，王五妹被她妈说给一个老光棍，过两天办酒。 叶兰亭不可谓不震惊，“王五妹？她才十二岁！” 王五妹家里穷，家里无论春夏秋冬都只有两张草席，两张被子。 她爸妈拢共生了十二个孩子。 老大、老二都是女孩儿早早的结婚生子。 老三出 生那年赶上饥荒，还没满月就饿死了。 前些日子家里揭不开锅，百般无奈之下把心思动到了孩子身上。 老四是个儿子，年纪太小做工没人要，他们还动过把老四卖给别人当童养夫，可惜老四太瘦小没有人家愿意要。 老五不一样，她是女孩子，每个村总有那么几个老光棍。 所以王家父母一合计，以二十块彩礼钱，把她“嫁”给了隔壁县柳树村的一个老光棍。 “这不是卖女儿吗？走，去老王家。” 叶兰亭气得不行，十二岁的小姑娘懂什么。 当初念书的时候，王家人就不乐意让家里孩子念书，今天说凑不齐钱，明天说凑不齐粮食。 最后是孩子亲舅舅看不下去，帮忙凑了点粮食让老四老五上学。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几个就对王向东夫妻颇有微词。 王家很偏僻，在西山山脚下。 这里最开始没有人愿意住，村里还打算把这里改成守玉米地的棚子。 后来王家老爷子舔着老脸去找赵队长要下了这块地，好说歹说才让小儿子王向东在这里安了家。 好在王家老爷子有先见之明，替王向东要了这地方，否则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在四处漂泊。 三人刚跑到王家就看到地上全是红色的碎纸，门口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骂声。 叶兰亭暗道不妙。 也顾不上礼仪，直接推门进去。 家里比门口还要乱一些。 灶房口的水缸边上一地鸡毛和血，桌上摆着还没收完的菜。 王向东 看起来心情颇好，左右手分别端了一盘菜，嘴里还在嚼着东西。 走回灶房的路上，一双眼睛还在盘子里来回看，生怕遗漏掉任何一块肉。 嫁女儿就是好，婆家又给彩礼又买这么多好吃的。 以前还以为生女娃赔钱，没想到男娃才是没人要。 王向东想到家里还有四个男孩儿心里顿时恼火，这男娃咋就不能嫁嘛。 叶兰亭看他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跨到他家灶房门口。 王向东的注意力全在吃的上，根本没注意家里什么时候进了人，被叶兰亭吓的差点噎到，反应过来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丁英也从屋里探出头，“你娃脑壳有包，吓老子一跳，盘子打烂把你娃卖了都赔不起。” 从丁英的角度刚好看不到叶兰亭她们，还以为是王向东差点摔了盘子。 直到听见王向东喊了句齐老师，这才从屋子里出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齐老师来了？进屋坐嘛，也没得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喝点水解下渴。” 叶兰亭按着董亦宁的手，拉着她进了王家屋子。 刚进房门三人都被吓的不轻。 王家已经不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整个屋里只有两张床，中间拉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布当做帘子。 左边那张床上坐的全是男孩子，右边是女孩。 孩子们坐在草席上，女孩都蜷缩在被子里，从他们的样子不难猜出，他们都没有穿衣服。 王向东三两口咽下嘴里的肉，跟在丁英身后端着水，也不敢说什么。 丁英手里 拿着的一条长板凳，放在三人中间，一屁股坐在床上。 见三人不说话，丁英也收回了笑容，“我晓得你们为啥来的，屋头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五妹不嫁也是老六。” “就是就是，屋头实在揭不开锅了，要不然我们也舍不得。” 王向东说话的时候嘴巴还挂着一圈油，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哦？确实困难？” “那不然嘞，要不然哪个愿意卖儿卖女嘛。” “你也知道这是卖不是嫁！” “穷人家也要面子噻。” “要面子，要面子你老实干活挣工分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分不好好挣，吃喝拉撒全靠家里几个小孩子，有你们这样当爹妈的吗？” 齐敏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干活的时候，齐敏总是脾气最好的那个，从没见她和谁红过脸，这会儿她却被气的双眼通红，胸腔因为气愤不断的起伏。 “平日里干活从没见你俩勤快一点，村里分自留地你们能荒着长野草，沈家沟是穷，但也没有人穷的和你们一样卖儿卖女！” “齐敏，喊你一声齐老师你就以为你是个人物了？我的娃我自己说了算。” “你说了算，你把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卖给一个37的老光棍，你认为她会经历什么？她会不会挨打，能 第50章 想要活下去 齐敏知道王家夫妇难缠，想着带上叶兰亭一起能有办法，没想到这会儿连她也一起被轰出来。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想着那个总是怯生生喊她齐老师的小姑娘，猛地坐起来就要朝柳树村跑。 那架势像是要和人拼命。 好在叶兰亭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起身要跑的时候拉住她的胳膊。 “你去哪儿？” “柳树村，他们不管五妹我来管！” “你怎么管？你能还得起二十块钱彩礼，还是觉得买五妹的人会和你讲道理，听你几句话就心甘情愿把她放回来？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跑过去，最大可能就是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总之我先把她带回来。” “带回来让她爸妈再卖一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 齐敏家里没权，自己也没钱，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刚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就这样放弃王五妹。 被叶兰亭这么一问，瞬间冷静下来，顿时也犯了愁。 去或者不去都是问题。 去的话，她完全没有把握能把王五妹带回家。 不去的话，她的良心过不去。 不对，叶兰亭不是这种人，她现在这么淡定，应该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你是有办法了吗？” 齐敏眼神突然有了希望，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看向叶兰亭，搞得叶兰亭别扭的转开头。 “不好说，这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它确实是目 前最好的办法了。” 从最开始听齐敏她们的描述，叶兰亭就知道王家夫妇不可能同意把钱还回去，带回王五妹。 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还不如把功夫下在更有希望的地方。 时间紧迫她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凭记忆中普法节目的内容临时计划救人的办法。 听叶兰亭说完，齐敏和董亦宁都沉默了。 她的办法说不上好，甚至还有点馊主意的感觉，但眼下却像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里，两人重新抬起头，齐齐说了一声好。 …… 这边，王五妹坐在牛车上，难受的想吐。 柳树村虽然和沈家沟相邻，但柳树村地形细长像营养不良的树枝，枝不繁叶不茂，只是足够细长，村头距离村尾比沈家沟长两倍。 她嫁的这人住在柳树村村尾的地方，牛车摇摇晃晃已经好长时间，还没到地方。 村路崎岖，她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想吐胃里没有任何能吐出来的东西，只能干呕。 前边驾车的男人个子不高，满脸麻子。 王五妹听他喊她要嫁的男人‘刘老幺’，言语间满是对王五妹的轻蔑。 “幺哥这个女娃子干呕了一路，不要是哪个龟儿播了种喊你养小杂种。” 说完还猥琐的看了王五妹一眼。 “你个死麻子少瞎扯淡，她才十二，莫说跟哪个搞，就算搞了也怀不起。” 两个大男人一来一往开着关于王五妹的黄腔，没有任何顾及她想法的意思。 王五妹不想听，想捂住耳 朵，又怕男人发现说些更恶心的话。 她听人说过，这个男人不结婚不是因为娶不到媳妇，而是他喜欢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十几年间断断续续花钱买过四五个。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女孩子都没了消息。 想着她们的命运，王五妹抬起头望着天空，脸上露出的是不符合她年龄的绝望。 她应该是死定了。 随着牛车继续摇晃，周围房屋逐渐多了起来。 王五妹坐在牛车上，面无表情听着身边飘过那些老妇喊作孽的声音。 她没想过向她们求救，从她被卖给这人时，就没人能救她。 也许是猜到了自己的结局，王五妹此刻平静的可怕，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重新给自己编辫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编辫子。 家里穷，从她生下来就没有好好梳过头，一头头发一直都是乱糟糟的，因为长时间不洗头，脑袋上还长满了虱子。 村里的孩子看不起他们，没人跟他们玩，她就和姐姐妹妹们相互逮虱子，好像这是独属于她们苦中作乐的游戏。 前天在家里见到媒婆的时候，王五妹心里就有种‘终于到我’的感觉。 大姐二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小，以前还想着她们为什么不回家看看，想久了心里自然生出埋怨。 现在想想，她们要是能嫁到正常人家自是不愿意回来，要是嫁的人家不正常呢？ 她的姐姐们，还活着吗？ 王五妹没来得及想更多，就听见麻子说了句到了。 刘老幺粗暴的踢开家门，像拎 小鸡崽一般把王五妹拎进家门。 王五妹看着门口的房门刚推开就被人刻意掩上，心里想着：这人还真厉害，家里人都这么怕他。 刘老幺根本不在乎王五妹怎么想，把她扔进屋子反手锁上房门，和麻子一起在堂屋喝起了酒。 倒不是他有什么仪式感，而是他酒瘾犯了。 房门把那两个可怕的男人隔绝在门外，王五妹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在此刻有一点放松，开始打量着这里。 这间房应该是刘老幺专门用来关人的，门用铁皮严严实实的包起来，墙面上有许多带血的指痕，窗户全用木板封的死死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着王五妹，它有多难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有了动静。 麻子大声喊着刘老幺，“说好了明天老子要睡，你娃今天当新郎，明天换老子！” 刘老幺的声音听着比他清醒不少，不耐烦的点点头，一巴掌把他推出门。 王五妹紧张兮兮的看着房门被一点点推开，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即使一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在刘老幺完全推开门的前一刻钻进了床底。 躲在床底的王五妹惊恐的捂着嘴巴，怕自己的喘息声太大被刘老幺发现。 但她没想到，刘老幺根本没想找他，直接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朝床底捅。 刚开始王五妹还想忍着不出声，直到刘老幺把竹竿点燃。 王五妹尖叫 第51章 出逃 刘老幺对今天的逗弄和王五妹的反应十分满意，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屋子里睡觉，完全不担心她会逃跑。 早在他买下第一个女孩子开始，就积累了不少关人的经验。 这种小姑娘买来的前两天都要饿肚子，尤其像王五妹这种不老实的，更要多饿上几顿，等没力气还不是随便他折腾。 饿成那样还有想跑的，他也不担心。 院墙上除了玻璃碎，墙角下还有密密麻麻的碎石子，周围邻居对此颇有怨言，碍于刘老幺的脾气只能忍受。 没力气的小丫头从上边跳下去，只能落个鲜血淋漓的下场。 更何况柴房里还睡着他的父母，老两口想要活命自然会尽职尽责的帮忙看着这些女人。 回味起今天王五妹的反应，刘老幺面露满足。 这次的钱花的真值，以前那几个还没等他玩够，就已经怕他怕的要死，要么一靠近就发抖，要么一心寻死，简直没意思透了。 今天这个还会反抗和逃跑，真有活力。 想着明天开始要怎么玩王五妹，他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畅快，情不自禁 的哼起歌，朝屋里走去。 伴随着刘老幺的歌声消失，王五妹的力气也好像被一起抽走，靠着墙边慢慢蹲下。 她有些怨，怨她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里，怨为什么偏偏轮到她，但最怨的还是她的爸妈。 她要是不是爸妈的女儿就好了…… 夜渐深。 随着村民的入睡，整个村子变得静谧。 叶兰亭带着沈旭初在刘家附近观察，齐敏和董亦宁按叶兰亭的要求，骑着改装的自行车守在刘家不远处接应。 四人小心翼翼的就位，生怕吵醒沉睡中的人们，功亏一篑。 一切的计划都是叶兰亭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进行。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记忆。 记忆中，刘老幺买的第二个女孩，东屋旁边那间房被关了很久，也曾幻想过在墙上挖出一个洞逃生。 可惜还没等她挖好洞，就死在了刘老幺的手上。 刘家院子周围的石子个个尖锐无比，刘老幺还在石子里混杂着一些生锈的铁片。 就算是错误的记忆，但只要王五妹有万分之一的生机，她也想试 试。 到了记忆中那堵墙附近，叶兰亭想也没想的搬来一块稍微平滑的石板铺在石子上边，这才放心的踩上去，用沈旭初带来的工具一点点凿刘家的院墙。 凿墙的进度很慢。 叶兰亭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就连凿墙都不敢太用力，就怕动静太大吵醒刘老幺。 好在那个女孩打下的基础足够好，即便是龟速凿墙，叶兰亭也有把握很快做好。 随着洞被打通，沈旭初也加入了凿墙的队伍。 两人快速挖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警惕的问了句：“谁？” 叶兰亭听出这是王五妹的声音，兴奋的想要回答却被沈旭初捂住嘴。 沈旭初压低声音回复：“你是王五妹？” “你……是来救我的吗？” 王五妹猜不出其他的原因，抱着唯一的希望祈祷。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沈旭初这才松开手，示意叶兰亭跟她说话。 叶兰亭点点头才想起，这黑黢黢的天，月光还被身后的墙遮挡，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五妹你要是想走， 就从这个洞爬过来，我们接着你。” 话音未落，王五妹已经从洞里探出头。 三人兴奋不已。 叶兰亭和沈旭初最开始的打算凿开墙后，再去刘家找人，没想到王五妹就被关在那间屋子，这大.大缩短了计划时间。 王五妹则是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三人以为能顺利出逃时，院子里传来刘老幺的声音，“两个老不死的叫啥子叫，要死给老子死远点，大晚上的瞎叫唤。” 原来是刘老幺的爸妈身体不好，刚才不停的咳嗽，吵醒了熟睡中的儿子。 但他们的咳嗽声也恰好掩盖掉另一间房的响动。 怕被刘老幺逮住，沈旭初看王五妹艰难的想从洞口爬出来但却没多少力气，也没犹豫直接伸手把她抱了出来。 王五妹没受什么伤，从洞口出来就从沈旭初怀里离开。 三人拼了命的朝齐敏他们跑去。 董亦宁和齐敏不安的在原地踱步。 她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怕的要命。 即使心里担心叶兰亭他们，也不敢莽撞的去刘家，徒增负担。 终于，她们借着月 光看到跑来的三人，悬着的心落了地。 悄悄推着自行车走出柳树村后，五人才放心的坐上车。 四个女孩子坐在车斗上，沈旭初在前边骑着自行车朝县城的方向走去。 …… 一路上几人都默契的不作声，害怕撞上人。 看着逐渐变小的柳树村，王五妹的脸色依旧苍白，小手用力的抓紧叶兰亭的袖子，“叶老师。” 叶兰亭回过头，在衣服上擦干手心里的汗，用力回握王五妹的手，以示安抚。 自行车很快到了县城。 叶兰亭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叫停沈旭初。 王五妹不明所以的看着叶兰亭。 “咱们下车吧，自行车拖个车斗实在太显眼，我和沈旭初去买东西，齐敏你们带着五妹去盲人街右手边第一间铺子，找一个叫胡翠的女人，在那里等我们，切记不要告诉她五妹的名字。” 说完把王五妹的小脸擦干净，从车斗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衣服塞给她们，“去之前找个地方先把衣服换上，帽子也是给五妹的。” 说完就和沈旭初朝着盲人街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新的开始 从进城开始，叶兰亭就沿路不停的买买买。 这段日子她靠卖地龙粉赚了不少钱，但这笔生意也随着林秋声的回家暂时停歇。 现在她不用上工，平日里就是带着弟弟妹妹们玩。 但她不想当米虫，家里也不能只靠沈旭初一人撑着，自然要想别的法子挣钱。 她会的技能不算多，点子不少。 最近临近新年，趁着时候挣钱的外地人不少，他们不讲究吃穿，在北方的时候，经常大白馒头就着咸菜对付一顿。 但到了岐县，咸菜没那么好买，泡菜又只是各家各户自己腌来吃的东西。 今年刚好是那些人来的头一年，想着做这个生意的人几乎没有，叶兰亭想着利用这个信息差，先挣点钱。 腌泡菜的事自然而然的提上日程。 更巧的是，今天的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买的东西太多，让沈旭初借来自行车和车斗拉回去，不正是最正当的理由吗？ 看着心满意足拎着东西往回走的叶兰亭，沈旭初不解的问：“就那么几次接触，你就敢找胡翠帮忙？” 叶兰亭也不卖关子，把东西放上车，自己也翻身上去。 “胡翠不是本地的，又是个生意人，就我目前在岐县的人缘，没有一个能比金钱关系更加稳固……买完盐就能去和齐敏她们汇合了 。” 叶兰亭自在的靠在车斗边上，神情自若的哼着小曲儿，仿佛昨夜的事都与她无关，真的只是进城买东西而已。 另外一边的三人却没有她的轻松。 王五妹换好衣服，顺便还在河边洗了把脸，本想把头发扎起来，想想还是放下，用头发挡住部分的脸。 齐敏拿出叶兰亭准备好的帽子和毛领，把王五妹围了个严严实实。 十一月的岐县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县里有不少这样打扮的孩子，王五妹混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做好伪装，三人按照叶兰亭说的方向慢慢摸索到盲人街。 入冬的盲人街几乎都要等到十点多出太阳才渐渐有人开门，她们来得太早，每家每户的门都关着。 齐敏和董亦宁一合计，不敢多等，用力的拍着门。 “大早上的干啥子？”胡翠满脸不耐烦的打开一条小缝，见只有三个面生的小姑娘就要关上大门。 齐敏见状顾不得其他，用脚抵住大门，“我们是叶兰亭介绍过来找胡翠的。” 听到叶兰亭的名字，胡翠卸下了关门的力道，但也没多热情，看了一眼寂静的街道，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三人本就不是厚脸皮的人，再加上一整天担惊受怕，这会儿对其他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安静的跟在胡翠身 后，不敢多问多吵。 胡翠倒不是冲她们，昨天孩子不舒服，闹了一整晚，她现在困得要死，才没精力管这些人，随手一指，“这边是水，那边可以休息。” 说完也不管她们有什么事，自顾自的进门继续睡觉。 三人中还是董亦宁最先反应过来，顺着胡翠指的方向，发现她连水缸和客房都指反了。 站在紧闭的大门外，董亦宁茫然的开口，“她是让我们自便的意思吗？” 齐敏不懂，王五妹更不懂，但此刻的她们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水也顾不上喝，推门进了客房。 胡翠爱干净，就算是很少有人住的客房也被她打扫的一尘不染，三人看着面前干净整洁的床铺，默契的选择躺在长凳上。 齐敏睡觉容易惊醒，睡在靠门的位置，方便随时观察情况。 她和董亦宁担心刘老幺的人找上门，让王五妹睡在桌子后边的凳子上，还用东西把她挡了起来。 叶兰亭他们到胡翠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不禁失笑。 她笑的轻，还是吵醒了没敢睡踏实的三人。 齐敏看到她顿时开心起来。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就把叶兰亭当成自己的主心骨，好像有她在，什么事都会有办法的。 胡翠刚起床没多久，整个人倒是没了刚才的烦躁。 孩 子被她弟哄着玩，她正好有时间看热闹。 倚在门边，有些好笑的看着房间里的几个女孩子。 一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脸，但明显是个孩子装扮，她对叶兰亭有依赖性并不稀奇。 令她好奇的是那两个大一些的姑娘。 来的时候一脸担心，那模样就像怕她把她们买了似的，这会儿看到叶兰亭就跟看到归巢的鸟妈妈，着实有趣。 “叶老板这是拿我这里当收容所了？”等看够好戏，胡翠幽幽开口问道。 “那哪儿能啊，我这次来当然还是和胡老板做生意的。” 叶兰亭这话倒也不作假。 她这次来一是收音机的事有了消息。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一直悄悄藏着王五妹，也不能带她回家，只能托胡翠帮她找个事做。 听到王五妹的年龄，胡翠皱了皱眉，“这不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吗？家里没人了？” 王五妹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找不到。” 叶兰亭眉毛一挑，原以为要帮她编个什么凄惨但和王家无关的身世，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挺会挑重点说，省了自己不少事。 胡翠见她神情自然，在这件事上也没多问，“行，我帮着打听打听。” 却见叶兰亭摇摇头，“胡老板这里还缺人吗？” 和聪明人打交 道最令人开心的一点就是无需多言，胡翠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让她留在我这里？” “对，时间不会很长，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就带她走，你要是担心别的，就让她做做杂事。” 胡翠顿了半晌，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叶兰亭，“行，每个月十五斤粮票，十斤肉票，其他的你看着给。” “这么多？”王五妹惊呼出声，她在家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吃不到十斤肉啊，这事多半没得商量。 叶兰亭却像早就猜到会如此，不顾王五妹的阻拦，神色淡然的同意，“那她从今天起就是你的表妹，新的表妹，不如就叫王翌吧。” “王翌？” “翌日的翌。” 翌， 第53章 奇怪的女人 早饭有红薯，煮小米粥的时候叶兰亭刻意少放了一些，她和几个小家伙的饭量几乎都是固定的，每天做多少饭合适，早就烂熟于心。 这两天母鸡下的蛋不少，几乎每天早上每人都有一个鸡蛋，今天也不例外。 叶兰亭熟练的用肥肉在热好的锅里划拉一圈，立马放进打好的蛋液，一瞬间香气飘满厨房。 这是沈文雯她们的配菜，而她自己的是这几天做失败的泡菜。 又酸又涩，实在不敢给小孩子吃。 那天从县里回来，叶兰亭开心的去何家找人。 本想着付钱跟沈红霞学一学手艺，或者干脆和她合伙做泡菜生意，没想到她刚去何家就被徐琴拿着笤帚轰走，连沈红霞的面都没见到。 这是搁别人身上可能就另选高明，叶兰亭偏不，她看着满院子的材料，自己开始瞎琢磨。 她还不信，想当年高数她都能解，一个泡菜还研究不明白了？ 于是就在家里研究了好长时间的泡菜，不是酸的倒牙就是生了霉菌，根本没法吃。 那味道就连沈旭初尝了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夸她做的好，只是委婉的提醒她还有别的生意可以做。 叶兰亭有些挫败，几铲子铲起来鸡蛋，放在锅里保温。 转头看到她第一天做失败的酸泡菜，想到那个 让人上头的酸味，嘴里就忍不住的分泌唾液。 叶兰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只能勉强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收音机上，心情才变好了不少。 沈红霞这会儿不敢和她合作，等她手里有钱，到时候拿钱诱惑，总不至于还不行吧。 她哥早就跟她说过收音机估摸着这两天到，加上研究腌泡菜，她就没打算出去，时刻准备收货。 收音机被送来的时候，叶兰亭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上门的是个穿着讲究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的有些夸张的皮箱。 叶兰亭直愣愣的看着她手里的箱子，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这么大一个要是都装收音机，她可能拎不太动。 女人看叶兰亭傻乎乎的样子也没多为难她，“都是小零小碎，你哥说你可能用的上的。” 叶兰亭放心的点点头，想接过箱子，女人冲她摆了摆手，她也没多客气，直接在前边给女人带路。 本想带她去堂屋坐一会儿，又怕对方万一没吃早饭，径直带着她去了厨房。 为了不失礼，还是问了一句，“我早饭刚做好，你要一起吃吗？今天烤了红薯。” 她今天起的有些晚，做饭的时候发现沈旭初在灶里扔了几个红薯，怕她没注意，还留了字条。 女人被红薯的 色泽和香气吸引，也不拒绝，“谢谢了。” “客气了姐，这事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就是跑这个活的，不是你也是别的人。” 她的一番话噎的叶兰亭不知道怎么回，这人性格这么直，客套话都听不出来吗？ 女人本不是吃看人眼色的饭，听不出来才是常态，根本不管那么多，认真的品尝着红薯。 没一会儿，沈家三个小孩儿洗完脸陆陆续续的进厨房来找东西吃，冷不丁见着一个陌生人在家里吃东西都被吓了一跳。 女人满脸震惊的看着叶兰亭和三个小孩儿，目光不停的在四人之间逡巡。 看了眼手里的红薯，自己吃了人家的东西不能不说话，不然像瞧不起人家生孩子早似的，“你……结婚挺早的啊。” 叶兰亭帮沈文雯扎好头发，才笑着回应，“这是我男人的弟弟妹妹们，我俩才结婚没多久，没孩子。” 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待叶兰亭收拾完屋子，面色沉痛的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语气里的沉重，让叶兰亭以为她在演什么苦情剧。 “箱子里的东西是你哥让我带来的，说是做药用的，那些东西都在县里，我住的地方。” 叶兰亭听到带来的东西时，有些兴奋的打开箱子，果然是前 段日子她和林秋声讨论的那些，满意的关上箱子，对女人的态度更好了一些。 女人却完全没有体会出这其中的区别，她此行就是来带话的，那些东西坐火车还行，要是到沈家沟就太过显眼。 “轻舞的十七台，国外小厂的三百二十台，看你要怎么分，我建议你轻舞自己在省里去卖，小厂的批发。” 她的想法和叶兰亭的不谋而合。 轻舞收音机在这边认可度比较高，很多人想要，但苦于只买一台没有路子，这其中的价差可不是一星半点，卖出一台可就够她做好多事。 收音机在现在不大不小算个贵价货，要是卖小厂的，零件坏了没法修不说，更怕买到假货。 胡翠那边帮忙批发，那些人识货，利润少一些，但没那么大风险。 “行，东西我跟你去拿吗？” “不用，我告诉你地址，把钥匙给你，你去提货就行。” 叶兰亭惦记降低风险的同时，女人也想把风险变小。 她已经避免和货主有过多的接触，今天要不是那红薯太香了，她本想放下箱子就离开的，但到这会儿确实已经没有留下的借口，拿起外套离开了沈家。 叶兰亭莫名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人若有所思。 沈家屋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悄 悄跟在了女人身后。 …… 沈旭初回家听到叶兰亭明天要去拿货，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她一起去。 “这段时间路不好走，看样子今晚要下雪，明天起来路上都是稀泥。” 叶兰亭之前尝试过骑自行车去县里，沈旭初也乐得陪她练车。 没想到叶兰亭看着雷厉风行，骑上自行车十次有八次都冲人家玉米地去，还有两次直接朝池塘去。 打那以后沈旭初就歇了教她骑车的心思。 沈家沟出村的路有不少都是小路，背靠山面前是悬崖，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叶兰亭爱干净，那样的路不仅脏还危险，走路去县里这条路算是彻底不行，只能让沈旭初载她去县里。 省时省力还干净，她倒没有不愿意，就是沈旭初这干活三天打 第54章 情敌出现 前不久，赵队长给沈旭初介绍了个活，帮一对准夫妻做家具。 对方是赵队长侄女的同学，小两口钱不多但人很爽快。 沟通的时候沈旭初听出男方也是懂一些木工的，要求说的简洁明了，价格也定的合理，三人商量好后就直接付了定钱。 整件事异乎寻常的顺利，唯一有点不太好的就是时间有点赶。 沈旭初再三考虑之后，决定这段时间都住在那边，一是可以省去每天来回在路上的时间，二是减少一些误差。 叶兰亭知道这事之后也是由衷的替他高兴，他多一些收入家里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她隐约有些察觉到，沈旭初在她面前好像有些自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要是能多挣些钱，这种状况可能会好一些。 正好开工的日子就在这两天，叶兰亭想着他能提前一天去做，也能不那么累，就建议他先去县里干活，自己安排好手里的事再去处理那批收音机。 话一出，沈旭初立马反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替她卖了收音机再开始干活。 “收音机是贵重物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脱手。” “我知道，大不了晚上赶赶工。” “明明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你为什么总想着把时间压得这么紧呢？”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可能是你和我结婚之后却总是不愿意靠近我，也可能是我从没看到你花家里一分钱，一直在贴补家用吧。也不知道是嫌我没用，还是根本没打算融入这个家。” 沈旭初说完，也不等叶兰亭说什么，径直走出家门。 他不想吵架，又怕从叶兰亭嘴里听到什么他不想听的，干脆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好了。 他假装鸵鸟跑了出去，叶兰亭却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搞得莫名其妙。 她以为他们就是搭伙过个日子，但刚才听沈旭初的意思，是真想和她过一辈子？ 可是，谁要过一辈的说话这么难听啊。 更何况，为什么？他不是爱赵云青爱的要死要活的吗？ 书里说他可以为了赵云青终生不娶，怎么这会儿突然变成这样？ 小鸟都有雏鸟情节，难不成他有处…… 叶兰亭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起了鸡皮疙瘩，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那种难受的感觉才得以缓解。 沈家三个小孩儿吃完早饭也不出去玩，就想和哥哥嫂子多待一会儿，没成想他俩会突然吵起来。 兄妹三人 从来没见过大哥发脾气，今天突然见识到，吓得乖乖坐在板凳上，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等叶兰亭有了动作，才像三只小鹌鹑似的跟着她走出屋子。 看到在门口等嫂子的大哥，三人才稍稍喘过一口气，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但还是有些后怕的盯着哥哥的脸。 沈旭初心里难受，但没想过把火撒在别处，怕几个小孩儿心里难受，硬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容，“你们仨就在家里待着，哥去县里干活月底就回来。这段时间要听你们嫂子的话。” 沈旭初站的笔直，语气硬邦邦的，即使挤出了笑容，却没有让几个小孩感觉到他以前的温柔。 沈文彦到底要大几岁，知道哥哥这会儿心里难受，急忙点头，“哥你放心，我会帮嫂子管着他俩的。” 沈旭初嗯了一声，弯腰拿起家伙什，用麻绳牢牢的捆在自行车后座上。 “东西不方便搁杠上，你今天委屈一下坐前边。” 叶兰亭当然知道她要坐前边，可他俩刚闹了不愉快，坐前边她不得别扭死？可坐后边要么她抱箱子，要么她坐箱子，两个都不太安全，思来想去，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工具箱。 她的犹豫在沈旭初眼里就变成了 无声的拒绝，抿着嘴就要解他刚捆好的工具箱。 叶兰亭被他气的不行，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冷战，直接上手打在他胳膊，“怎么，我刚和你吵完架，生气不想看你都不行？” “吵架？”沈旭初一脸莫名，明明就是叶兰亭单方面不待见他，怎么就成了吵架。 “你刚才莫名其妙发一通脾气，我还没来得及回嘴你就跑了，倒也算不上吵架，就是你单方面发脾气而已！” 叶兰亭对于亲近的人向来心直口快，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沈旭初瞎猜。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沈旭初对于她的脾气几乎是全盘接收，重新系紧了绳子，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扯不清，尽管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但叶兰亭说他发脾气，那就是他的问题。 没头没尾的一句对不起，打了叶兰亭一个措手不及，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她也来了气。 一屁股坐在前杠上，臭着一张脸，也摆出一副‘别跟我说话’的样子。 沈文彦好奇的看了看哥哥嫂子，面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文武和文雯闹别扭的样子。 …… 到了 县里，沈旭初先去了一趟主顾家。 存收音机的地方在城东，主顾家靠西边，要是先去拿东西时间根本来不及。 但刚才那么一耽搁，就算他一路上紧赶慢赶，到的时候也超过了约定时间。 沈旭初满脸歉意，好在对方也不在意，笑呵呵的带他核对尺寸，“没关系，今天我不上班，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你是他妹妹吗？你叫什么名字？” 叶兰亭心里憋着气，从出发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刚才沈旭初和主顾说的那些她也听不懂，干脆斜斜的靠在自行车上。 不经意的动作引得旁边和她一样无所事事的男人频频侧目，终于还是没忍住找她搭讪。 叶兰亭不可能因为夫妻吵架就去搅黄沈旭初的生意，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挂着一抹职业假笑回应对方，“我是他爱人，我姓叶。” 十二月的岐县气温早就在零下，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早就穿上棉衣御寒。 叶兰亭也不例外，只不过她今天穿的是大姐上次带来的羽绒服，比棉衣多了些轻薄和优雅，加上她那张姣好的脸蛋，总 第55章 这是原则 沈旭初和男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初付定金的时候已经谈的差不多，今天主要是一些细节的补充，他听的也就没有那么认真，时不时分心关注叶兰亭那边的情况。 当她一脸平静的说出爱人这两个字时，沈旭初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喜悦在心底渐渐蔓延开。 像一只找到世上最甜糖块的蚂蚁一般，他想要把这一丝窃喜全都藏起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好好品尝。 正巧男主人说卧室的衣柜有一些改动，两人一起走进要放大衣柜的房间。 叶兰亭这边却没他那么好受。 刚才还有其他人在客厅，那人还稍微收敛一些，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对方的眼光完全不避讳。 甚至在叶兰亭表明了自己已婚的身份，还是不依不饶。 “你唬我的吧，我可听我嫂子说了，沈师傅还是单身。” “他单身，他自己说的？” “没啊，我嫂子问他住县里方不方便，他直接就应下了，这是有家室的样子？” 叶兰亭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是沈旭初敢对外单身，她就敢让他真的变成单身。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他要干活养 家，这点主都做不了？” “夫妻之间不是有商有量的吗？” “这是最基本的信任。” 早上和沈旭初吵完架心里本就不痛快，这人这会儿还纠缠不休，叶兰亭忍无可忍，声音不断拔高，引得屋子里另外两人连忙出来查看情况。 见叶兰亭人好好站在那边，但面色不虞，沈旭初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关切的问着，“怎么了？” “没怎么，以后咱俩出门把结婚证揣兜里，以备人检查。” 她这话说的不算客气，就是想要那人明白，没有什么欲拒还迎，她刚才就是在拒绝。 对方见她和沈旭初举止亲密，想来刚才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低着头没敢说什么。 对于叶兰亭的事，沈旭初从来都没想过糊弄过去，面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听男人对女主人的称呼，叶兰亭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不想给沈旭初添乱，表情淡淡的回了句，“没事了。” 沈旭初平时为人处世算得上圆滑，唯独在这件事上一根筋，和叶兰亭默默地较着劲。 叶兰亭快被他气死了，该问的时候不问，不该问的时候这么执着干嘛。 用力推了沈旭初一把，见他只 是后退两步又稳稳地站住，气呼呼的朝大门走去。 叶兰亭那点力气对沈旭初来说就是小孩儿过家家，要不是怕把她伤着，就是那两步他也不会退。 见事情没说清楚她就要走，沈旭初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抓住叶兰亭的胳膊。 叶兰亭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配合的站在原地。 她的配合却让沈旭初眉头紧皱，“好好说话。”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俩这情况，男主人很有眼色的不便参与，拉着自己弟弟到其他房间查看。 进房间没多久，男主人注意到自己弟弟不停的看着门口，“你刚才对人家媳妇干什么了？” “我哪儿知道他俩是两口子。” “你少糊弄我，我们听到人家说的话，你现在祈祷她不跟沈师傅告状吧，他那人看着面善而已。” “他敢，我又没干什么！” “你要真干了什么，我都得收拾你。” …… 叶兰亭仔细想了想，对方好像还真没干什么，就是言语上让自己不舒服，但她没有证据。 她一直不说话，沈旭初情绪也不太好，叶兰亭一直以来就游离在他生活之外。 别的不说，就今天这 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像是从来没想过依靠自己。 她真的想过要和他一直过下去吗？ 即使心里不舒坦，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我问你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兰亭也知道他的性子，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是那个人让你不舒服了？” “他作什么了？” “说什么了？” 得到答案的沈旭初脸色并未好转，沉吟片刻轻轻敲了敲房门。 男主人满脸尴尬的开门出来，身后跟着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见两人一起出来，沈旭初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平静的开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在场的三人都对他的话十分震惊。 男主人知道自己弟弟嘴欠，总是吊儿郎当的，今天也是突发奇想的跟着来看看怎么做木工活，没想到还能捅这样的篓子。 叶兰亭也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沈旭初还是选择退了这次的活计，有些歉疚的帮忙收拾好东西。 男主人自知理亏，收了沈旭初退回的定钱也没多说什么，青着脸把两人送出门。 虽然有些可惜这次的 生意，但沈旭初刚帮了她，叶兰亭当然不能拆他的台，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直到两人走到大路上，叶兰亭才把心里疑惑问出口，“你怎么知道刚才的事。” 沈旭初人高腿长，始终和叶兰亭保持着一步距离，听她问话才停下脚步，认真的告诉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叶兰亭虽然娇气，但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甚至有些时候神经还很粗，连自己被冒犯都不知道。 她这样的人被逼成那样，想也知道是谁的错。 “那你也没必要辞工吧，这次的钱不少，好可惜。”叶兰亭是真心替他可惜，知道他以后会成功，但现在他还没有不在乎这些钱的底气。 “钱没了可以再赚，有些底线现在不亮出来，以后就会一直被冒犯。” 如果不是碍于赵队长和主人的面子，他很想揍那人一顿。 他这一番话在叶兰亭平静的心里引起阵阵涟漪，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有了她真的结婚的实感，微微勾起唇角，快步追上沈旭初。 这次站在了他的身边，中间没有隔着自行车。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地上投映出一对亲密的影子。 第56章 收音机 沈旭初对县城还算熟悉，而且存收音机的地方是岐县有名的存货点，位置不算偏僻很快便找到了。 叶兰亭原来计划到县里找挑夫把东西拉走，没想到出了刚才那一档子事，沈旭初和自行车都空了出来，找人借了竹筐，毫不客气连人带车一起征用。 打开房门，两人顿时傻眼，林秋声说拢共给她带了一百多台，叶兰亭以为最多一百一二，现在看来可能接近两百台！ 认命的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把收音机按品牌大小分好堆。 他们借来的是平日里挑夫用来装货的筐，能装不少东西，对比眼前的这半面墙高的收音机，它突然显得那么娇小。 七几年的收音机和之后的不太一样，至少个头就大了不少，运输距离太远，林秋声还特地把它们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原本能放三台的位置，现在只能勉强塞进两台。 这批收音机，单单轻舞牌的就有十几台，又是功能最多最大的那一款，十几台就装满了两个筐，剩下的一百七十台收音机机身虽然要小一些，但数量太多，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带走。 叶兰亭想了好几种方式都没办法把它们塞进去，只能跟沈旭初商量，“你先拉这一车给胡翠，待会儿过来就推 着她家那辆板车，应该能把剩下的放进去。”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沈旭初拿来早上给她披身上的棉被，严严实实的盖在收音机上，末了还用绳子捆好，像安抚沈文雯般摸了摸叶兰亭的头，“你在这里等着，谁来搭话都不要搭理，我很快回来。” 叶兰亭并没感觉这个行为有多亲昵，乖巧的点点头，再三检查了竹筐的牢固性，这才放心送走沈旭初。 即使刚才和沈旭初盘算好几遍，但她心里还惦记胡翠那个板车能不能塞进这么多收音机，转头又去摆弄剩下的货。 她在房间挨个清点，存货点的伙计在门口抓耳挠腮，好奇心快溢出来了。 他刚来工作不久，还是第一次见人存收到这么多的东西。 刚才碍于高高壮壮的沈旭初在，没敢上前搭话，悄悄的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这会儿趁着沈旭初离开，赶紧上前问出自己的疑惑：“姐，你这里都是啥子啊，那么大一堆。” 闻声，叶兰亭有些警惕的回过头，想把房间锁起来，发现是个瘦小的男孩子，看样子年纪也不大，稍稍放下一点戒心，敷衍道：“家里寄来的一些零碎东西。” “寄的啥子啊？我好奇好久了，姐你是省城人啊，我还没去 过省里呢……” 小孩上班时间应该不久，不了解这行的规矩，逮着个客人就玩命唠嗑，叶兰亭被烦的不行，但能感觉的出来他并没有恶意，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打着哈哈。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小孩儿太能聊了！ 她来这里这么久的时间都没今天一天说的话多！ 沈旭初带着胡翠来的时候，叶兰亭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会儿又惦记她的货更不想多说一句话，偏偏这小孩不懂看人脸色一直说。 耐心快要被磨完之前，叶兰亭为了避免自己发脾气，仔细把东西锁好，一屁股坐在门边假装闭目养神等人。 她做的如此明显，小孩终于感觉到他好像打扰到别人，悻悻站在一旁。 叶兰亭半眯着眼睛观察他，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还想问些什么，赶紧收回目光继续装睡。 好在沈旭初没多耽误，很快带着胡翠和板车一起来接她。 沈旭初进门一瞬间叶兰亭像是看到了救星，直接从地上蹦起来，那小孩再傻也知道她刚才是在装睡，没再继续打扰。 板车放在院子里，存货房间在右手边，装卸十分方便，沈旭初也就没让两个女人动手，自己一点一点把东西装车。 胡翠本就不喜欢干体力活，从善如流的站到一旁看沈旭初干活。 她一直知道叶兰亭的男人长得好，但给她的印象一直就是个半大小子，看着他干活时的样子，突然让她意识到他是一个成熟且有担当的男人，加上他那副唬人的皮相，吸引多少姑娘都不足为奇。 沈旭初今天穿的没那么厚，至少是不符合现在的气温，身上穿的是一件蓝色棉衣，灰色长裤，是很普通的穿搭，除了有些单薄。 刚才听叶兰亭说，他原本是要从今天开始做活的，穿这样一身的原因不难猜。 穿的如此简单，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降低他的魅力，就算没大街上那些知识分子穿的体面，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见叶兰亭一点眼神都没分给沈旭初，像是对自己男人的好皮相毫无知觉，胡翠不由得叹气，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你要么就别让你男人一个人到处瞎晃，要么就把他看紧点。” “啊？看他干嘛？”叶兰亭一直紧张兮兮盯着她的收音机，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家男人的优秀一般。 胡翠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两人关系也没亲近到说的更直白，没好气的说她：“你钻钱眼里去吧。” 叶兰亭对她突如 其来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我得挣钱啊。”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胡翠看得出来沈旭初对她的爱护，但对于叶兰亭她又有些看不明白。 要说她看不上沈旭初，可她次次办事都带着他，要说喜欢，好像也没有。 她对沈旭初的态度，好像和对自己没多大区别。 猛然间发现夫妻间的秘密，胡翠的表情有些难以控制，她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夫妻怎么就成合作伙伴了？ 叶兰亭趴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写写画画，算出了一个令她兴奋的数值，拿着纸条在胡翠面前挥了挥，“胡翠姐，你看这里。” 这批收音机她只留十几台轻舞，在临近几个县售卖，剩下的全都带着和胡翠一起去找买家批发。 “这批收音机，我出货源，你找买家，咱俩干的活一样重要，利润也就对半分，如果按照市价八折算一百八一台批出去，算下来咱们一人能分这个数 第57章 沈旭初的感情观 胡翠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也是在县城里做点小生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收音机，按叶兰亭最初和她约定的分成，心里粗略估了个数，如果这事能成能赚不少钱。 而当她真正看清叶兰亭算好的利润时，被吓到手都微微颤抖。 “这么多？” 叶兰亭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纸条，“这还是按批发最低价算，做生意哪有一开始就把底价报给买家的，我又不傻，去了之后慢慢讨价还价呗，到时候咱俩一起，能挣多少全靠嘴皮子。” 跟聪明人说话叶兰亭从不拐弯抹角，她可不想为了眼前的利益，白白放掉胡翠这个厉害角色。 胡翠这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只要心思正她俩相互学习，效果肯定是一加一大于二。 如果不拉拢胡翠，凭她一己之力，嘴皮子磨破也不一定能谈到双方都满意。 对于这样的人，要想让她尽心尽责，不仅得让她感觉到你的信任，还要让她知道跟着自己混有利可图。 果然，听完叶兰亭的话，胡翠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做的生意不大，只够养家糊口，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想过做大一些，但受渠道和人脉限制，经常是为他人做嫁衣，挣点跑腿费。 对于挣大钱只是有心无力，所以有些念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日子一久，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是那块料。 而眼前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姑娘，从刚开始提出这件事开始，就透露出不仅相信她的能力，还有打算带着她一起赚钱的意思。 胡翠抿了抿唇，再开口都带着一丝酸涩感，“你分我这么多不亏吗？” “亏？怎么可能，这东西量小还行，量大被发现了得小心这里。”叶兰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帮我这个忙值这个价。” 起初 叶兰亭是没想做这么大，到时候赔了自己不说，还会影响叶家，即使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想做的事每一件都离不开钱，但她还是不愿意拿叶家冒险。 现如今老天爷垂怜她，把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她面前。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没有理由不去试试。 胡翠不是愣头青，对于叶兰亭的信任和提携她很感动。 但有人相信是一回事，对方说的再好听她也不可能因为她一句夸奖把自己交代出去，还是要打听清楚叶兰亭的具体想法。 “妹子，你别怪姐说话难听，这些钱也包括封口费吧。” 叶兰亭笑得狡黠，“当然。我这人不爱打什么感情牌，感情说变就能变，只有把你和我绑在同一条船上才是最靠谱的，因为只有利益是恒久的。” 她是后世的人，但不是后世的聪明人，好在回到这个年代，她有了独一无二的优势：提前知道国家的政策和发展方向。 利用好这个优势当然可以有不错的发展，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生意，要想达成那些目标找一个得力的帮手才是捷径。 对于陌生的时代和人，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利益。 胡翠仔细的观察叶兰亭的神色，见她是认真想以利益诱惑自己，不禁失笑，“对，只有利益能把我们永远捆在一起。” 如果说以前只把叶兰亭当顾客，生意做一笔算一笔。 现在，胡翠真有些想把叶兰亭当做自己人，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懂她，和她有着一样的野心。 自她带着‘少半边’跑到岐县，几乎不和周围人有过多交往。 一是怕以前那些事被人发现，二是大家的固有观念中，女人都该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做生意还是要男人说了算。 久而久之， 她发现没做生意时的自己都能称得上有些孤僻。 这不是个好现象。 好在天不亡她，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认识了叶兰亭这样有意思的一个人，让她突然有点期待叶兰亭能带她闯出怎样的天地。 想到这些，胡翠的唇角微勾，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旭初听完全程对话，心里念叨着他莫不是娶了个妖怪，忽悠人的功夫怎么这么厉害。 要不是听过叶兰亭那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理论，他都要信了这番话。 放好最后一台收音机，沈旭初拍了拍板车，对不远处的两人说：“东西都装好了，你俩也上来吧。” 他刚装货的时候就先预留好两人的位置，她俩根本不用担心没地方下脚，十分顺利的坐了上去。 胡翠看着叶兰亭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有些恼火，想到‘少半边’总感觉货比货得扔。 她和‘少半边’在一起三四年了，那人别说替她考虑什么，大多数时候就连搭把手的事也不愿意。 …… 存货点是按天计费，离叶兰亭他们出发卖货还有一段日子，要是一直放在那里，利润都要被存货点挣去三分之一。 叶兰亭作为一个资深财迷，怎么可能舍得这些钱。 更何况胡翠的店也在县城，免费的存货点不用白不用。 卸完货，惦记家里几个小的，两人不敢多耽误，抓紧时间骑车回家。 天气变冷，白天也跟着变短。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沈家沟，刚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放着一辆熟悉的自行车。 没等他们出声，赵队长就抱着沈文雯大步走进院子。 “你们可算回来了，几个这么点大的娃，都敢不管。”赵队长对沈家的情况也算是比较了解，村里也有和他们情况差不多的，但也没像 这样成天不着家。 之前他还觉得叶兰亭人不错，现在看来…她莫不是想甩掉沈家这三个“拖油瓶”？ 就这么想着，赵队长看向叶兰亭的眼光都变了，一双有些浑浊的双眼写满了挑剔。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家几个小孩身上，根本没多想。 沈旭初伸手接过沈文雯，好声好气的解释着：“叔，我们去县里有点事，不方便带他们仨，以前他们这样也都习惯了。” 大队里的人转来转去都能攀上亲戚关系，赵队长算是沈旭初的远房表叔，在以前他不愿意和人套近乎，因 第58章 出行准备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叶兰亭决定先处理掉手里的收音机。 无论哪个时代，新年前后大家手头都稍微宽裕一些，对自己也更舍得。 这次她不仅要卖掉收音机，还想买点衣服鞋子这一类必需品，趁着过年前回岐县来卖，多赚点钱。 一家子坐在堂屋，面前的火盆里烧着土豆和鹌鹑。 胡翠已经联系好货车，就是装卸工不太好找，岐县不算大，县里的人几乎都认识，要找到几个嘴严的比挣钱还难。 这事不仅愁坏了胡翠，就连叶兰亭也犯愁，趁着还有两天时间，拉着沈旭初商量。 “人我来找，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年前他在一家肉联厂做过黑工，认识几个能信得过的朋友，但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找一个人多给点钱，比找几个划算不少。 “这样能行吗？” “黑娃子人不错，当时打黑工的大都是二三十岁的大哥，就我俩十四五岁，感情也要好一些。” 沈旭初没说的是，最开始去的小孩儿有七八个，其他人干了一两天吃不下苦，都走了。 坚持下来的只有他们俩，一个要养弟弟妹妹，另一个想要给他爸妈挣一顿饱饭。 年龄相仿，类似的家庭重担让两人的关系也变 的密切。 他这次只找黑娃子，除去对他的信任，也存了想拉他挣点钱的心思。 叶兰亭点点头，她对沈旭初看人的眼光倒是没有怀疑，他说信得过那就没问题。 “就是这个工钱，可能不会太高，因为东西本身也不是很多。” “行，我先探探他口风。” 装货的人有了，叶兰亭心里又少了一件事，转头逗着几个小的。 “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你们仨也得跟着去。”叶兰亭摸着沈文雯的头，笑着跟她说。 “嫂子我们是要去哪儿啊？” “去外省，那边有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带你们去看大海！”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平时再懂事，骨子里都是喜欢玩的。 听叶兰亭说完，三人齐齐的哇出声。 沈文雯年纪最小，想法也很单纯，“那我想吃好多好吃的，吃那个亮亮纸的糖。” 沈文彦却满脸愁容，看着妹妹这么兴奋，好几次欲言又止。 “文彦你想说什么？” “哥，我们还是不去了吧，我能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是去干正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怕看到妹妹失望的眼神。 听见二哥说不去，沈文雯有点急了，“要去，要去。” 叶兰亭有些心疼的摸摸沈文彦的 头，“文彦，咱们这次去不仅是去办事，也是带你们去看看其他地方过年是啥样的，更何况我和你哥这次要去那么久，家里没个大人也不行。” 沈文彦听完叶兰亭的分析还想说些什么，被他哥一把拎过去，“你小子操心这么多，也不怕不长个，该你想的可以想，不该你想的别瞎想，哥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去。” 沈文彦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整张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沈旭初被他别扭的性子气笑了，狠狠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就行，收拾好东西，时刻准备着就行了。” 沈文彦乐呵呵的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沈文武和沈文雯不明所以，还是跟着二哥一起回了屋，边走还边拍着胸脯。 二哥刚才那样，他俩还以为不能跟着去了，心里还有些失望。 长这么大，他们最远只去过县城。 岐县是山区县城，贫穷落后是肯定的，又处于内陆，根本看不到海。 叶兰亭刚才对海的描述，让三个小孩儿对阳光、沙滩都十分憧憬，想着能去亲眼看一看漂亮的大海，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 叶兰亭带的东西不多，来回都有货，少带一点是一点。 也因为这样，她有很多 时间帮沈文彦他们检查行李。 能看出来，沈文雯对这次的出行十分期待，把她的小布包塞的满满登登。 叶兰亭帮她整理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塞进那么小的包里？ 临行前，叶兰亭再一次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取出来后，十分郑重的对沈文雯说：“衣服带一套路上换就行了，咱们去那边买新衣裳穿。” 沈文雯以前从没出过远门，最多听到的是谁谁谁家的大人出去挣钱，好几年都回不了家。 她以为她也要好几年才能回来，就想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听完她的解释，叶兰亭哭笑不得，“东西不带这么多，咱们最多半个月就回家了。” “半个月？海市这么近吗？” “不近，但咱们坐车去。”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装货的工作要在早上四点之前完成，他们带上小孩儿，从沈家沟到县里少说也得四五个小时，索性提前一天去县里。 这次去的时间长，没好意思借别人的自行车，沈旭初背着大包小包在前边走，叶兰亭抱着沈文雯，让两个弟弟走在队伍中间。 他们出发没有避着其他人，沿路还有不少人问沈旭初要去哪儿。 “快过年了，跟兰亭 回她娘家去看看长辈。” 这是他们开始就商量好的借口，好在大家也不是过分八卦的人，没有继续追问。 有了三个小孩儿，路上到也不算无趣，听着他们兴奋的叽叽喳喳聊天，两个大人时不时的应一两句，到县城的距离也好像短了不少。 小孩子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到了县城，莫说一路跟着走的沈文彦和沈文武，就是一直被叶兰亭抱在怀里的沈文雯都恹恹的趴在她怀里。 等到胡翠那边时，三个小孩吃了些东西就早早的歇下。 见叶兰亭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胡翠有些羡慕的说：“我跑过好几次其他省，豆子只有在我肚子里时跟着去过，等他大一点，我也带他去长长见识。” 叶兰亭好笑道：“我这不是没带孩子吗？全是弟弟妹妹。” “得了吧，差十几岁，不就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吗？我看你那个小姑子可亲你了，跟亲姐妹一样。” “俩小男孩也亲，就是年纪大一些，没那么会撒娇。” 第59章 出发去海市 因为心里惦着事，叶兰亭半夜三点多就醒了，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耽误事，干脆起床洗漱。 刚入冬的岐县半夜温度都在零下。 胡翠家里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弟弟，一个残疾老公，从来不敢把洗脸水泼在院子里，就怕他们一不小心摔倒。 叶兰亭洗完脸，端着洗脸盆走出大门，冷不丁被门口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吓一大跳，洗脸盆差点扔出去。 好在她借着月光很快看清对方的脸，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黑娃子？” 对方见到她，有些欣喜的点点头。 叶兰亭顾不得其他，倒完水赶紧带着黑娃子进了屋。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在门外呆的时间不短，他那一身薄薄的衣服看得叶兰亭直皱眉。 沈旭初觉轻，叶兰亭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担心两个人动静大把几个小孩太早吵醒，他就多躺了一会儿。 这会听见院子里的异动，担心叶兰亭出了什么事，披着外套开门去到院子里。 见到黑娃子那一副打扮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冻得黑红黑红，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来这么早不敲门进来？” 黑娃子笑的憨厚，在门外冻得他手都有点麻，用力搓了两把才恢复知觉，“怕动静太大，没事，县里没村里冷。” 沈旭 初那天问黑娃子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不停的说着谢谢。 这年头钱不好赚，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娘，他更不敢走的太远，干活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当天能来回，这样一来，虽然能照顾家里，但也错过不少好活计。 接近农历新年，在他以为今年又和往年一样紧巴巴的过时，沈旭初上门说给他找了个活。 半夜搬点东西就能挣三块钱，傻子才不来。 看他人挺干脆，叶兰亭想着搬东西的时间太早，提出一起提前到县城，没想到被一口回绝，并且再三保证不会迟到。 有些话在他家不太好说，一直到回家的路上沈旭初才解释说黑娃子不是不愿意干活，只是放不下他老娘。 他们去肉联厂工作没几天，黑娃子他爸就死了，饿死的。 家里只剩下他和身体不好的老娘相依为命，对于世上最后一个和自己有血缘的亲人，黑娃子说什么也不能扔下她不管。 叶兰亭听的心里有些难受，可凭现在的她，想帮的人很多，但一个都帮不了。 要出发的那天夜里，黑娃子怕自己来晚了错过挣钱的机会，他夜里服侍老娘喝完药，自己和衣眯了一会儿就起床朝县里走。 到盲人街的时候，估摸着是夜 里两点，他没敢敲门吵醒其他人，靠在胡翠家门口的柱子上休息一会儿。 一晚上没怎么休息，睡意来的猛烈，但还是没敢真睡着，这个天在路边睡着，被冻死的可能性太大了。 歇了几分钟赶紧又站起来走动一下，保证自己身体有一些热量。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等到叶兰亭出门倒水才发现他。 等黑娃子彻底缓过来，几个小孩也陆陆续续起床。 果然如沈旭初所说，黑娃子干活利索，不该问的也不多问一句。 一百多台收音机，只靠沈旭初和黑娃子两个人装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期间除了问了一句要放哪个位置，就再也没多说一句。 装完车也不过四点半，对于他们的效率，叶兰亭很满意，说好的三块钱毫不含糊的递给了他，心想着下次有活还能找他。 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她不是一个喜欢提前预支的人，以免兑现不了承诺，即便这件事实现不了的可能性很低。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开，司机开着车朝海市出发。 叶兰亭来这里之后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有些兴奋的趴在车斗上看沿途的风景。 现在城市还没有那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保持着它原始的风貌，两座城市之间除了绵延的大山就 是一些溪流。 叶兰亭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切，美景在前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时不时哼两句小曲儿。 没想到，刚出岐县没多远，豆大的雨点直接砸在叶兰亭的脸上，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被雨打了一巴掌，歌声戛然而止，悻悻的缩回篷布下躲雨。 几人中只有胡翠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具体在海市哪个位置。 副驾驶的位置理所当然的留给了胡翠，由坐在前边给师傅指路。 叶兰亭和沈旭初带着三个小不点在车斗里，照看这批货。 现在收音机虽然没后世精细，小磕小碰不影响，怕的是它们进了雨水或者被暴晒，造成不必要的折损就得不偿失。 车斗本就是用来装货的，人坐上去肯定不舒服，怕几个小孩子难受，叶兰亭还细心的用布包铺在空出来的位置，方便他们随时能躺下睡觉。 果然，刚出发没多久。 几个小孩新鲜劲一过，困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坐在原地都不停点头，叶兰亭用衣服做了三个‘枕头’给他们垫着睡觉。 这段时间她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师傅开车还算稳，路上的摇晃让叶兰亭有一种躺在摇篮里的错觉，伴随着雨打在篷布上的嘀嗒声，渐渐睡去。 海市离岐县距离不算近， 但他们这一路除了司机吃饭睡觉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日夜兼程，终于在五天之后到了海市。 下车的那一刻，叶兰亭差点跪在地上。 五天的车程让她双腿肿胀不堪，已经有了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还好沈旭初眼疾手快扶着她。 叶兰亭没着急卸货，靠在车胎边上慢慢坐了下来，“让我歇一下。” 莫说是她，这么远的距离，就连经常跑长途的司机都有些受不了，下车时也缓了好一阵。 叶兰亭也没敢耽搁太久，双腿没那么胀痛的时候就马不停蹄的找落脚点。 货车他们只包了去程，回程师傅还接了别的单子，必须尽快找个地方把货卸了。 带着这一堆东西，住招待所显然不现实，叶兰亭计划短租一间民房，东西也不用另外找地方放，交易也会方便一些。 来之前 第60章 奇怪的老太太 来海市的一路上虽然辛苦，但细细算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叶兰亭这会儿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索性起床去外边溜达，想着多少打听点情况，再不济问问市场也行。 他们这次租的房位于海市最老街道之一，位置还算不错，只是环境有些鱼龙混杂，几乎算是个外来人口集中地。 大家互相不认识，也就方便了小偷。 叶兰亭租的屋子在街口，原本只有三间屋子，屋主为一份租金，硬生生在进门厨房旁边加建一间。 也是这间房方便了他们，不用在住的房间里堆满东西，也不用另外找地方放收音机，全堆在加建的房间，大家换班守在这里，睡眠不太受影响，也安全的多。 今天是近段时间来难得的大晴天，不少人午休起来都在街道两边晒着太阳，既能取暖也能省下一点炭火。 在这个都不富裕的年代，老百姓总有着各种各样省钱的法子，而晒太阳是其中最简单也最无害的一种。 是以，整条街上坐满了人，不像前几日的萧条。 叶兰亭边走边观察，晒太阳的几乎都是年级稍大的老头老太太，想来年轻人早就出门干活去了。 自己想知道的也不知道要问谁，左右时间还早，干脆沿着街道慢慢找人打听。 海市的发展在全国都算不错的，即使是算得上贫民窟的地 方，大家也都穿着时下流行的衣裳。 相比之下，叶兰亭一身素色棉衣棉裤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年多她都在沈家沟待着，来回换的还是当初去时那几套衣服，早就不再流行。 流行总是最难追赶的东西，她离开省城最时兴的衣服，时隔一年反而看起来十分土气，穿着也不如那些棉衣舒服。 想通这一点以后，叶兰亭就把自己的衣服都换成了穿着舒服的款式。 即使在沈家沟也有人在背后讽刺她的穿着，她也毫不在意，衣服穿个舒服得体就行，更何况那些所谓的‘流行’也并不好看。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几个站在街边的年轻妇女上下打量完她，撇撇嘴颇为不屑。 叶兰亭看出她们眼神里的轻视，但对方没有出言挖苦讽刺，也懒得计较。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坐在门槛上摆弄她的收音机。 叶兰亭开心的迈步走过去。 “奶奶，麻烦问一下，您的收音机是哪儿买的？” 对方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看了她一样，没搭腔侧过身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叶兰亭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不远不近的坐在她家门口石梯上，看她摆弄收音机。 可能是使用时间太长，收音机总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每当它出现杂音时，老太太总会有些心疼的 摸一摸。 循环几次，叶兰亭忍不住出声，“您试试把天线尾端和金属底台接触一下。” 老太太又抬眼看了她，这次连头也微微抬起，尔后又继续低下头不说话。 在叶兰亭以为她不会听劝时，就见老太太站起身，拔掉电源，把天线连在底台上之后又重新插上。 收音机里的人声已经消失，刺啦声却依然还在。 老太太悠悠的叹了口气，拔掉电源，把收音机放在一旁，拿起手边的旱烟袋咂了一口，“你也懂这个？” “家里做这方面生意的，略懂皮毛。” “那比我懂的多……你说我这个能修吗？” 叶兰亭还真是略懂皮毛，那一点点可怜的收音机知识还是她从林秋声送她的书里偶然翻到的。 刚才那点除了判断是机器内部还是外界原因别无他用。 老太太也看出她的为难，不甚在意的说：“你拿去自家店里帮我看看，能修好多少钱都修，修不好给我装回原样带回来就行。” 叶兰亭瞪大眼睛再和她确认了一次，得到肯定答复后，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海市有钱人多，但住在这里又是有钱人概率微乎其微，这个有钱人被她随便搭讪就能碰上的概率几乎为零。 老太太的收音机是轻舞牌704型。 绝对的高端款，刚出厂的那一年一台卖到接近七百块，是双职 工家庭不吃不喝一年半的工资。 即便现在有刺啦声，也不耽误它转手卖个两三百块。 她就这么随意的把东西交给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去修，叶兰亭实在不敢相信，“这条街上有一家……” “不去那里，那个老东西手脚不干净，上次换了人家电极管不认账。” 叶兰亭点点头，电极管收音机虽说比较贵，但这条街上住了不少上年龄的人，有些人有京牌的电子管收音机也不算特别稀奇。 老太太见她还是一脸为难，也不再坚持，“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叶兰亭这下算是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她自己装的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她刚答应帮忙，老太太急忙就把东西收拾好，又用一张毯子仔仔细细的把它包起来，“东西我给你了，修的时候小心点，别给我磕着碰着。” 她对待收音机又小心又随意的分裂感，让叶兰亭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东西往回走。 叶兰亭回到街口时，胡翠正站在路边帮沈文雯扎头发。 见她手里抱着个大家伙，一脸莫名，“你这是抱了个孩子回来？” 不怪胡翠眼拙，实在是从来没见过有人用毯子包收音机。 叶兰亭苦笑着把收音机抱进家里，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一层一层的解开它的‘伪装’。 胡翠的表情 也从好奇渐渐变成一言难尽，“你去哪儿偷的这玩意儿？想要这个外边一堆，你也稀罕。” 小心把毯子叠好，放在一旁，叶兰亭这才解释道：“这玩意儿刚卖的时候，一台能买外边的十台，就是现在也能买两三台。” “十台？”胡翠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虽然她现在倒腾收音机，但对那些花自己三四个月工资买台收音机的人还是很不理解，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听个响而已。 现在叶兰亭抱回来一台只是更大一些的 第61章 沈文彦的天赋 人生地不熟，叶兰亭也不敢随便把东西拿去别的地方修，就怕遇上老太太口中那种不实诚的手艺人。 现在拿着这台收音机，就像个烫手的山芋，左右为难的境况下，叶兰亭不得不提出一个下下策，“要不我们自己拆开修？” 胡翠听她这话，连忙摆手，“我不行，到时候别说修好，能不能继续用都不好说，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虽说老太太说了修坏也没关系，但他们总不能真给人家照着坏了修。 叶兰亭盯着面前的收音机，心里实在没底，她不仅没那个知识储备，甚至连拆开的收音机都没见过。 但也不能原样拿回去糊弄老太太，叶兰亭再三纠结要不要自己动手，最后还是沈旭初看不下去了，“我来吧。” 叶兰亭再三踟蹰，就等着他这句话，沈旭初一出声，她赶紧把面前的东西推过去，两眼放光的盯着对方。 可能是她的样子太过狗腿，胡翠简直没眼看。 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她一个外人瞎掺和不太像样，索性找个借口，出门溜达去。 胡翠联系的买家其实是个中介，他自己能卖出去的都是些散货，快过年了也不想在手里压着货 ，就帮着联系了另一个买家。 买家前段时间一直在北方收山货，要明天才能到。 买家不来，他们今天也没什么要做的，这一整天都能无所事事的待着。 胡翠以前去的地方不少，但每次办完事就回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时间好好逛一逛看一看。 好不容易这次有机会，必须得出去溜达。 她一出门，几个小孩也没了刚才的局促，一窝蜂涌进屋趴在桌上看沈旭初拆收音机，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叶兰亭看不懂这些，只好把带来的糖果放在旁边给孩子们吃，尽量减少外界对他的干扰。 瓜子花生什么的她可不敢拿出来，怕影响沈旭初修理。 沈旭初现在完全是硬着头皮拆。 拆一个零件就庆幸一次，还好他不是全无基础。 以前在肉联厂的时候认识一个大哥，平日里不怎么搭理他们，总爱自己一个人待着。 后来沈旭初有些好奇，他每天都在干什么，于是跑去和他套近乎。 挺久之后才知道，他不仅在肉联厂工作，私下还在卖一些东西。 收音机就是其中之一。 起初没经验也没渠道，只能买成品收音机回来研究。 有时候怕 还不了原，就依葫芦画瓢把收音机的内部构造一步步画出来。 时间一长，对内部零件和作用也有了大致了解，自己东拼西凑一些零件，居然也能捣鼓出一台可运转的收音机。 从发现那东西能卖钱以后，大哥也就不在肉联厂打黑工，回家专心鼓捣收音机去了。 那时候沈旭初觉得有趣，就总是跟着他看，跟着学了不少收音机的相关知识。 现在拆收音机也是凭借那时候的记忆。 刚开始四人还饶有兴趣的看沈旭初操作。 在他尝试好几次收音机还是有刺啦声时，除了沈文彦还在旁边，其他三人都没了兴趣，坐到一旁翻花绳。 “嫂嫂，这东西坏了我们得赔人家钱吧 。”沈文雯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沈文武随意的接腔，“能赔得起吗？” ‘啪嗒’。 是零件落在地上的声音。 沈旭初慌慌张张的把东西捡起来，装作没听到一般继续鼓捣，心里更加没底。 两个小孩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他们心爱的哥哥多大的压力，没心没肺的坐在旁边翻花绳、打弹珠，玩着玩着直接累睡着了。 叶兰亭担心他们着凉，抱着俩小孩到隔壁屋子的床 上睡觉。 沈文雯迷迷糊糊的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叶兰亭又抱着她拍了拍，把她哄睡着后才放心关上门离开。 刚推开门，就听见沈旭初有些惊喜的声音，叶兰亭快步走进房间，“修好了吗？” 沈旭初脸上一扫刚才的阴霾，“还没修好，但是文彦……他给我指了个零件，我一直没考虑的那一颗。” 沈旭初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叶兰亭从他的三言两语中明白，刚才也许是房间里只有他和哥哥两人，沈文彦大着胆子指了指喇叭旁边的一个零件，“哥，我看镇上那个叔叔修收音机就是先清理这个。” 沈旭初看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小零件，他刚才修了半天也找不到问题的关键。 对于文彦的突发奇想，心里也没多大把握，想着无所谓修不修得好，只要不打击小孩子的自尊心，扫一下也没关系。 没想到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理再装回去，收音机的刺啦声几乎消失。 叶兰亭惊讶的张大嘴巴，满脸喜色的摸摸沈文彦的头，“文彦是个小天才啊，长大一定是个学机械的好苗子。” 那些学一年也不一定学的明白的人， 叶兰亭见过不少，但像他这样懂得融会贯通的小孩，几乎是凤毛麟角。 沈文彦被她夸的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他听村里的大人说过，县里的机械厂都是招有本事的人。 嫂子刚才夸他能学机械，虽然他也不明白啥叫机械，但一定是夸他很能干！ 欣喜之余，叶兰亭揣着零件去修理店配，拿回来一换上，果然杂音完全消失，收音机又像新的一般运转。 那一瞬间两个大人对沈文彦的佩服达到了顶峰。 “文彦你可真棒！” 叶兰亭刚才仔细问了沈文彦，他没有可能去跟谁学修收音机，却得知他唯一的学习渠道就是沈旭初带着他们偶尔去镇里赶集，看别人的那么一小会儿。 “沈旭初，你弟可能真是个天才！” 以前迫于生活，沈旭初带他们去镇里赶集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出来，每次也就看不超过半小时。 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一下就指出问题所在，不得不称之为天才。 叶兰亭情绪激动，完全没注意沈旭初有些生气的小表情。 见她丝毫没注意自己的称谓问题，沈旭初不满的小声嘟囔，“什么叫我弟，明明也是你的弟弟。” 第62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胡翠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不少人家为了节约灯油早早歇下，整条街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她从街对面都过来这点时间，又灭了几盏。 他们租的房子虽然临街，但最近正在搞修建，门前围了一圈木栅栏，回家还得围着木栅栏走一圈。 又走了两三分钟，这才摸黑到了落脚的地方。 出门之前叶兰亭就和她商量好，不锁门虚掩着就行，万一她回的晚敲门影响周围邻居。 在岐县除去商户，大部分住户几乎都是夜不闭户，在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攀上点亲戚，有事没事也会相互照应着。 也不是没有贼想上门偷窃，可一是岐县确实穷困，真正有钱的人都住机关大院，二来谁家遭贼喊一嗓子，附近邻居都会出来帮忙。 即使是没人在家，坨邻居帮忙看顾一下也是常事。 可在海市的这些街道，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信任度也降低不少，从来没有人敢在大晚上这样虚掩着门。 当叶兰亭这样做时，很多人下班经过这里，都有些好奇的张望。 胡翠进门之前还有人扒着门向里头张望.，“干啥呢？” 胡翠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外露的性格就是泼辣嚣张。 对方见她黑着脸面露凶相，也没回话低头匆匆离开。 胡翠一脸不忿的瞪了那人一眼，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轻手轻脚的动作和刚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怕吵醒已经休息的人，却没想到正对院门的那间房完全是灯火通明，里边时不时传来沈家五口人的笑声。 叶兰亭和沈旭初没睡觉很好理解，可三个小孩儿也不睡觉？ 一脸莫名的打开房门，和叶兰亭撞了个正着。 最近的日夜相处让胡翠以为自己对叶兰亭的美早已经免疫。 今天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胡翠顿时脸红心跳。 叶兰亭五官舒展大气，但脸又有些过分的小，一双大眼睛都快占了脸的三分之一。 就连她家乡人的通病：塌鼻梁，她也没有，鼻子精致挺翘。 加上她一米七多的身高，胡翠有些嫉妒的想着：她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不那么秀气的嘴唇了。 “翠翠姐，你干嘛呢，赶紧进屋暖和一下。” 胡翠受她美貌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直愣愣盯着她嫣红的嘴唇。 这么一看又觉得，她嘴巴的大小好像刚刚好，再小一些就没了存在感。 叶兰亭侧过身挠挠头，无奈的朝沈旭初抱怨：“翠翠姐好像傻了。” 胡翠被她的吐槽瞬间拉回现实，她就知道，人无完人，好好的美女干嘛要长嘴！说话真是要气死人了！ “你才傻了，这么大个个子堵在门口，我咋进去。” “要不是你色眯眯的盯着我，我也不能堵 在这里啊。” “谁色眯眯了？” “你刚才不是这样这样吗？”叶兰亭存心逗她，故意学的猥琐。 胡翠简直受不了她一个大美女乱用脸，越过叶兰亭的肩膀朝沈旭初喊着：“你管管你媳妇，看她都不让看。” 一路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时不时就打嘴仗，胜负参半。 每当胡翠落了下风就会找沈旭初评理。 沈旭初对她们这种小孩子一般的相处方式也很无奈。 刚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他已经学会无视，两个幼稚鬼的战争，直接不参与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没人帮腔，胡翠佯装生气，走进屋子后一屁股坐在离叶兰亭最远的地方。 叶兰亭才不管她还在假装干嘛，一把拉着胡翠的胳膊，“翠翠姐，你看这个。” 她在那个死贵发收音机上扒拉了几下，原本有杂音的机器已经恢复正常。 “修好啦？”胡翠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有些惊喜的问道。 起初她对不能拿到修理铺去修的东西，是完全没有修好的信心。 尤其他们几个都是门外汉，别说修理了，不把机器整报废就不错了。 欣喜的走到那一堆修理工具面前，“沈旭初真有你的啊，这玩意儿都能修好。” 只见沈旭初抿着唇摇头，抬手指了指一旁吃着点心的沈文彦，“这次的 功臣是这个小家伙。” 见大哥提到自己，沈文彦两三口咽下嘴里的点心，向前一步像发表感言似的挺起胸脯，“我就是……自己喜欢琢磨。” 叶兰亭被他的样子逗得不行，因为他是今天的大功臣，两人一合计，暂时先买一份海市最出名的点心给他当做奖励。 沈文彦从小被人夸都是懂事，可爱之类的客套词，这在大人看来都是他当二哥应该做的，跟别提什么奖励。 被夸奖后还有奖励，这是头一遭，在拿到点心的那一刻，沈文彦心里的自豪达到了顶峰。 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也多了一些激动。 胡翠乐呵呵的跟着沈家夫妇夸奖，心里想的可能是小孩儿误打误撞发现了问题，压根没往他真的懂这方面去想。 叶兰亭看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笑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胡翠惊讶的表情再一次满足了沈文彦的自豪。 一个小孩儿能懂这个？简直是匪夷所思，“叶兰亭，你莫不是嫁了个神童家族吧。” 沈旭初的木工技术，沈文彦的学习能力都是值得夸耀的。 寻常人家同辈里能出一个这样的，就该烧高香。 沈家一下出了俩，还有可能不止两个！ 就连叶兰亭也是少见的经商奇才。 一瞬间胡翠看向他们的眼神肃然起敬，往后退了一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深深鞠了一躬，“以 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各位以后多多提携。” 这是她以前还当丫鬟时听到少爷嘴里念叨的词，此刻学来简直再合适不过。 所有人都被她夸张的行为逗得笑不停。 “你快拉倒吧，你没这个头脑我也不带你玩。” “咋滴，你们不带脑子不行的一起做生意吗？” “那可不，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 两人说笑间又打闹在一起。 好半天之后，几人才有在一起说正事。 “ 第63章 市场调研 马老板的火车十点到，十一点左右才能过来验货。 即使他提前到，家里还有胡翠和沈旭初，叶兰亭一点都不担心。 一大早就抱着收音机出发去昨天那位老太太家里。 她到的时候老太太明显刚起床，来开门时手里还端着洗脸盆。 对她的来访对方显得十分惊讶，当看到叶兰亭手里抱着的收音机有些失望，这才隔了一天她就还回来。 老太太神情萎靡的低语：“是修不好了吧。” 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怪人不好相处，久而久之也没人和她说话。 昨天，是她时隔七年第一次和一个活人说话。 碰巧叶兰亭还懂一些关于收音机的知识，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把东西交出去，心里没报多大希望。 但看到它这么快被退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她有些恶劣的想着，要是对方把东西悄悄拿走、卖了，也许自己就不用像面对自家老头最后那段日子一样，看着收音机一点点坏掉却无能为力。 看她神色越发不对劲，叶兰亭急忙开口：“没有没有，修好了，现在跟新的一样。” 叶兰亭的话让老太太的眼睛都瞪大一圈，欣喜的看向收音机，再 三确认，“是好了吗？真的好了？能用了？” 叶兰亭也不多说，转身摁下按钮。 听着收音机传来清晰的人声，老太太惊喜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好了！真的好了！” 老太太坐在凳子上仔细看着‘起死回生’的宝贝。 单从收音机外表根本看不出维修的痕迹，这也是她以为修不好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不仅修好了，用肉眼根本看不出哪和之前有区别，可以看得出不仅是叶兰亭，就连修理的师傅对它都十分爱护。 自己珍爱的东西也被别人认真对待，再对比往事，她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她从床头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张大团结，在叶兰亭惊讶的目光中塞进她手里。 也许是太过震惊，一时忘了推拒，等她回过神，老太太已经喜滋滋的抱着收音机坐在一旁细细观察。 “老太太，这东西没花那么多钱，换了个小零件，七分钱。” 说完就要把钱还回去。 老太太回头无所谓的笑着：“拿着吧，我没多少钱但也不缺。但是这个老家伙，我本以为是修不好了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我家老头子交代，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也要守不住了。” 她说的很慢，有些话 还是用海市本地方言，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叶兰亭听起来有些困难，但依旧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满满的悲伤。 面对这样一个孤苦的老人，叶兰亭张了张嘴，贫瘠的感情经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老太太自己却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没有人闲着没事到处做好事，她又不是什么天神菩萨，挨个体察人间疾苦来帮忙，总得图些什么吧。 眼见和马老板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叶兰亭也没时间别扭。 “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是您，有一个价格较低，国产的收音机，质量这个不相上下，甚至更好，您愿意花钱购买吗？” 老太太皱着眉，像是没听明白，“你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问这个？” “对啊，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仅问您，还要问别人，简单来说我是在做市场调研。” 老太太家里条件好，以前也是读过诗书，留过洋的，若不是突遭变故，也不会落得如此凄凉的晚年。 但也正是早年的经历让她对这些新型词汇和事物接受度很高，只是思考片刻便应答如流，“如果质量更好价格更低，在需要购买的时候，我肯定会优先考虑。” 她顿了一下， 好心提醒叶兰亭，“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国家生产销售，做这事动静小不了。” 市场调研这个词很新，但只要拆开来看，不难知道她想做什么。 对于她善意的提醒叶兰亭也是笑着回应，“现在只是前期工作，国家想要发展，政策肯定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等着国家允许的时候干就行了。” 看着眼前露着一口大白牙的女孩子，老太太也笑了，她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太久，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这么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了。 在这里的大家都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曾经的理想早就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被遗忘，全家人都饿着肚子还谈什么理想抱负。 她有些欣慰的打量着叶兰亭，这个小丫头精气神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无论是来自家庭的底蕴还是她自己的本事，一言一行中就是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你跟我来。” 老太太带着叶兰亭进了一间像是很久没被打开的屋子。 它的门很干净，锁也很干净，让叶兰亭有这样感觉的是锁上边的锈迹。 老太太从最里边的衣兜里翻出一把孤零零的钥匙，用力插了几下，带下几颗细小的锈迹，这才拧开门锁。 开门后的第一眼，叶兰亭的脑子里只有两 个字：干净。 这间屋子无论是内部陈设还是东西的归置都十分干净利落，至少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几乎找不到灰尘，也没有任何乱放的物件。 无论如何，依旧不能掩盖空气中腐朽的味道。 老太太揭开最大那张桌子上盖着的布，“这是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候喜欢捣鼓的东西。” 老头生前就爱自己琢磨点小东西，也许是没那方面的才能，搞出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但因为家里有钱，工具倒是买的一等一的好。 这些小玩意儿老头子在的时候还有点用，可在她手里只能一直锁在柜子里。 有些不舍的看着它们，却还是开口，“你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挑回去吧，放在这里也是生锈的命。” 看着眼前的工具，叶兰亭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些工具，更是她的念想，但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这些东西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第64章 达成合作 ? 马老板到的时候，正撞上从陈老太家回来的叶兰亭。 因为对方打眼的外表，多看了两眼。 叶兰亭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刚才的事，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她的存款都压在这批货上，还让林秋声垫了不少。 这次出来能带的现金不多，知道自己这是占了陈老太的便宜，也只能厚着脸皮把那些东西带走。 就算她会把这些当做股份给予对方相应的回报，但在眼下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心里的歉疚让她无暇顾及周围，凭着直觉一路走了回来。 马老板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但奇怪的姑娘和他走向同一间屋子，忍不住出声询问。 “叶兰亭老板？” 被人冷不丁的连名带姓加上老板的称呼，除了要来批发收音机的马老板，叶兰亭想不到其他人，很快忘记刚才占便宜的事，立刻换上一副专业的面孔。 “马老板？” 对方震惊于她如此快的变脸本事，条件反射般点点头，客气道：“没想到叶老板如此年轻。” 他们在屋外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但在人声鼎沸的中午也算不上喧哗。 胡翠和沈旭初虽是在屋子里等着，但敏锐的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在听到叶兰亭和一个陌生男声寒暄的第一时间，两人快步出门迎接。 两人固有的观念中，一笔大生意要做成，自然要把对方老板供起来。 是以，他 们早早的准备了上好的茶叶和点心，准备在堂屋先招待马老板，等酒足饭饱之后一切都好说。 叶兰亭却没有这种想法，大家做生意以礼相待就好，若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太低，对之后谈价钱并无益处。 抱着这种想法，她带着马老板径直朝放收音机的房间走去。 快到年底，马老板也想多赚些钱，之前在北方收的都是些不算贵的药材，只能说是薄利多销。 但收音机不一样，供销社卖出一台的利润都十分客观，更遑论走黑市。 因此他对这批货也十分上心，没等胡翠招呼，就着急跟着叶兰亭去看货。 现在做生意可不是能见光的行当，为避免节外生枝，叶兰亭看着沈旭初把门关好，才敢带着马老板进那间临时‘库房’。 70年代的收音机不像之后的小巧，加上这批大多是小厂货，便宜的同时体积也更大。 接近两百台的收音机放在一间屋子里。 黑压压的。 十分有压迫感。 马老板进门也没客气，自己拆开一台必须亲自听听效果，才能知道有没有谈价的必要。 熟练的拉长天线，摁下开关，慢慢旋转旋钮，直到那个小小的匣子里清晰的传来播音员的声音。 它的音响效果和音质明显让马老板震惊。 就冲这两点，这批货拿去黑市卖，少说能卖两百一台，要是能把价格压得足够低，对半赚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他好像看到一张张钞票朝自己飞来，神色放松的拍了拍收音机。 即使心里十分满意，但生意人的习惯还是让他面上不露声色。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盘算时，叶兰亭也在观察。 从他不算多的肢体动作看出了满意。 知道他的想法，叶兰亭心里也就有了底，对于之后谈价信心更足。 马老板是识货人当然舍不得这批货从他手里溜走。 果然，还是马老板先沉不住气，开口询问，“你这收音机多少钱一台，当然，我问的是批发价。” “当然。这批货全是新款，定价一百八十五一台，批发价一百六，但如果这一百七十台都要的话，还有折扣。”叶兰亭说的价格十分合理，却还是比其他收音机贵了一倍不止。 马老板神情有些为难，他知道这批是新货是好货，但价格太高，利润空间太小。 “全要的话，折扣多少。” “一百五。” 她这话一出，胡翠吓了一大跳，生意没有这么做的，十块钱的折扣居然说给就给？ 但这会儿还在谈价，她也不好反驳，只能提心吊胆的朝叶兰亭挪了挪，唯恐她说出什么让自己心跳骤停的话。 “一百五？” 马老板以为最多一台三五块的折扣，没想到叶兰亭一口少了这么多。 看向叶兰亭的眼神也不像刚才那般慎重，果然还是年轻人，不懂怎么谈生意。 想清楚这 一点，马老板信心满满的开始还价，“这批货功能可以，但到底是小厂的货，没有大厂的名气和保障，年底了我也怕手里压货，一百五一台，我拿一百台。” 叶兰亭笑了笑，没有丝毫慌张，伸出两根手指，“就因为它是小厂的货，我才说的这个价，否则再加这么多我也不一定卖。” “还有您说的年底怕压货，可是我不怕，这点货放在我手里还是压的起，但到了年后，我保证这个价您从哪个渠道都不可能拿到。” 叶兰亭话音刚落，马老板的眉心一跳，他做这么多年生意，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也不会有人想做这见不得人的买卖。 所以做生意时从来都是能赚就出手，他也因此压了不少低价。 但听叶兰亭刚才的意思，这次好像碰上了个不差钱的主？ 还有她说的年后不止这个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实在想不通这两点，马老板心里有些憋屈，语气自然也没刚才好，“那也行，你压的起，我就只要五十台。” 他以前也遇到过虚张声势的卖家，但心里都没多少底气，在他表现出对价格极度不满，不想买或者买的少时，对方都会怕东西砸手里。 “可以，一台一百六，共计八千块。”叶兰亭不慌不忙的拿出写了个收据，交给马老板看。 她这一出别说马老板，就连胡翠和沈旭初都搞不懂。 千里迢迢把货拉 过来，就为了卖五十台？ “你听清楚了，我说的五十台。” “是的，一共八千，谢谢惠顾。” 马老板咬咬牙，一字一顿道，“那一百台呢？” “也是一百六一台，哪怕您买一百六十九台也是一百六一台。” 叶兰亭不慌不忙的收好收据和钢笔，那架 第65章 新的生意 送走马老板，胡翠激动的在院子里转圈。 这趟真是来着了，一趟挣得比以往一年还多。 她当初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毕竟叶兰亭承诺过，要是这比买卖赔钱，她回全额赔付自己的损失。 虽然是占了她的便宜，但胡翠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没办法让她开口说自负盈亏的话。 也因此，这趟生意她起的最大作用就只是帮忙找销路。 如果赚不到钱，大不了就当出趟远门。 县里从去年底开始对这些事就查的格外严，许多以前的老主顾都渐渐不做这一行，她的生意也随之变得惨淡。 如果只是生活，靠着盲人街那个铺子一家四口还能勉强糊口，但加上家里两个病人的药费，铺子里挣的那点钱还不足以支撑他们过十天。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是叶兰亭找上门，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胡翠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其实对叶兰亭是十分感激的。 经过刚才的事，现在又多了一些佩服，能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马老板手上，一口气把带来的货全都出手，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得不说，叶兰亭是有经商 的天赋。 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不仅不用继续租房浪费钱，还可以尽早回去。 相比之下，叶兰亭镇定许多。 她原本还想把带来的轻舞牌收音机一起卖给马老板，但对方显然对这些货没什么兴趣。 买卖这事向来不能强求，叶兰亭也只好继续给它们寻找买家。 “这有啥，实在不行就带回去，放在我那里慢慢卖。” 胡翠那里走量的主顾没了，零星散客还是不少，收音机放在她那边，卖完只是时间问题。 叶兰亭不置可否。 这会儿她的脑子里飞快算着账，半晌后才把自己算好的结果告诉胡翠。 “这次咱们来海市杂七杂八的花销五十块，货是我哥进的，销路是你找的，谈生意的是我，咱仨一人分三成，剩下的一成当做我们这一趟的工钱。” 按照这个算法，叶兰亭和胡翠一人可以分4515元，提供货源的林秋声分4065元，这一路上干苦力的沈旭初能分450元。 听她算完，其他两人都提出异议。 胡翠整张脸憋得通红。 叶兰亭之前就向她透露过低价，刚才马老板付完钱她也算了账，凭她这次的贡献，能分个四五百就 行。 完全没想到叶兰亭能分她三成，“我担的风险最小，这次来也就帮忙找个销路，生意能谈成全靠你，拿这么多我亏心！” “我不要钱，哪有出把力气就值这么多的，就当带着家里几个小的出来玩。” 沈旭初来之前就想着自己是叶兰亭的家属，再加上胡翠也是个女人，出劳力的事他都一手包办。 “翠翠姐，当初要不是你拿钱出来和我一起做这次的声音，我哪儿能一次性拿这么多货。再者，销路的重要性你一个生意人还需要我告诉你吗？知道你这搁国外叫啥？叫销冠，是人家花钱都要留住的人才。” 其实叶兰亭也不知道现在国外有没有这个说法，但她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说法，干脆胡乱诌一个，能糊弄过去就行。 胡翠还想拒绝，被叶兰亭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咱们现在还只是开始，以后还要一起挣更多，到时候你还跟我这么生分？是想和我拆伙了？” 安抚完胡翠，叶兰亭对沈旭初却没那么好脾气，捏了捏他的胳膊，恶狠狠的告诉他：“你别跟着裹乱，只出力气不收钱，当累傻小子呢。” 语气里有着她都没发现的亲昵。 沈旭初对这个理由不是很满意，但被她的态度安抚到了，十分顺当的接受了自己的‘辛苦费’。 见两人都收下钱，叶兰亭才又向胡翠解释，“按理说，这次我们来的人多，还带着几个小孩儿，花销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胡翠拍了拍鼓鼓的荷包，满不在乎的说：“几个小孩儿能花什么钱，就是你说的那话，咱不生分。” 以前的胡翠就算挣了钱也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但要不是家里有俩药罐子，她也不想抠抠搜搜。 周围邻居都叫她钱串子，一个姑娘家被人喊这么个名，她心里还是难受。 现在有钱了，对于带她挣钱的人当然能大方就大方。 三人开开心心的分完钱，把余下的零钱拿出来买了不少好吃的，饱餐一顿之后才又说起以后的打算。 “你想要回去卖衣服？” “对啊，临近过年大家都想买点新衣服，到时候咱们买一些便宜的，几十件贵的，早早卖完过个富裕年。” 便宜一点的她打算拿回岐县，到制革厂和机械厂门口卖，这两边的人工资比较高，也舍得买新衣服。 贵的那些就在省城卖，不仅要质量好，款式还得新颖 。 “衣服的话，要去宁东那边买吧，我听人说过，那边卖这些的比较多。” 胡翠常年在外边跑，因为以前的生意和服装关系不大，也就没去过宁东，对那边虽然不熟悉，但或多或少也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一些。 宁东在海市隔壁，国内比较有名的服装厂几乎都集中在那边，国外流行的样式也都是从那边出来。 叶兰亭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也和胡翠说的差不了多少。 “嗯，我打算把手里这批货出一部分，剩下的带去宁东卖也行，或者干脆带回去，最多再在这里呆两天就得去宁东。” “这么急？” “去了那边还要打听东西在哪儿买。”这两年赶上严打，做生意的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如果私下进行，要难上许多，时间也就花的更多。 胡翠心下了然。 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比叶兰亭只多不少，但这几次的大生意都是受了她的照顾，自然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宁东那边我来联系，你想好要买些什么。” “行，这次要的东西比较杂，辛苦费你看多少合理。” “成，这人干活就看辛苦费的多少，只要钱到位，挖地三尺也能找 第66章 总是招人惦记 不出叶兰亭所料，他们在海市兜售收音机并不顺利。 对于这里的黑市，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经销商。 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岐县，海市、宁东、京市都在严打，这样突然出现的经销商极大可能是个饵，即使价格算得上合理，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敢从他们手里买货。 也因为此，叶兰亭决定只在海市多耽搁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出发去宁东。 十几台收音机，三个大人三个孩子带着还是有些扎眼，叶兰亭索性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当成个大包袱随意的背着。 胡翠时不时的偷瞄那几个大的有些占位置的行李，幸运的是，这一路上有惊无险，无论是坐火车还是马车，都没有人对他们过多关注。 …… 因为联系的那个人从乡下过来还要半天时间，他们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自己找到进货的地方。 只能先找好落脚的地方。 把所有行李好好锁在屋里后，叶兰亭才带着所有人去附近的市场闲逛，像个初来乍到的旅行者，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儿都会问问材质和价格，碰上健谈的商家还能听个小传说小故事。 胡翠对这些表现的兴致缺缺，几个小孩子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听得入迷了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离开，还是沈旭初黑着脸才能带走几个小崽子。 一行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怪异，但还是十分和谐。 一连逛了好几家，叶兰亭都只是问问，丝毫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 不止这条街上的店家，就连胡翠和沈旭初都有些纳闷，她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叶兰亭又拐进隔壁供销社。 供销社和其他店不一样，售货员本就带着一股子傲气，再加上刚才注意到叶兰亭只逛不买，态度自然算不上热情。 问了几样东西，几个售货员都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也不用 正眼看他们，有的直接转身用鸡毛掸子扫着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们表现的如此明显，叶兰亭自然也感受到自己是不被欢迎的，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东瞧瞧细看看。 把供销社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叶兰亭发现，省城和县里的供销社区别不算太大，只是省城销售的东西质量好一些，价格高一些。 她可不想当个大冤种，平白多花钱。 倒是这里有岐县没有的擦脸油，听知青们聊起过，口碑十分不错。 不过这些小零小碎的东西，现在买也只能放在那里占位置，还不如等回去之前再买。 眼见有两个售货员就要轰人，叶兰亭也不多呆，慢悠悠的走出供销社。 刚才在供销社，胡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买东西，但她肯定不会买，正因如此，她站在那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有些心虚的跟在叶兰亭身后瞎转悠，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走到大道上，胡翠赶紧凑到叶兰亭面前问个究竟。 经过前几次的事，她现在对叶兰亭完全就是盲目相信，不管对方做出什么自己不理解的事，都一定是有十分高深的理由！ 当被问起到处乱逛的理由，叶兰亭眨眨眼一脸莫名，“没什么用意啊，就是去逛逛。” “逛逛？” “对啊，不逛不知道，宁东的东西真的贵，刚才看了个擦脸油，莫说比岐县，就是比我老家也贵不少。” 看叶兰亭的笑容，胡翠才后知后觉到对方是真的出来闲逛。 “那你还带着我们一起？” “这不是你找的人还没来吗？我也不想像在海市一样累，干脆出来放松一下。而且逛街不就是要人多吗？” 胡翠：…… 反倒是沈旭初，从刚才起就和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小妹累了就抱着她走一段，也是一副闲逛的样子。 胡翠心想，人家两口子一条心 ，显得只有自己紧张兮兮的以为在打探行情。 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几个生意人逛街看着什么都新奇，小孩儿虽然也有好奇心，但精力有限，逛了没多久就兴致缺缺。 这两年的宁东暂时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动物园和游乐场都是八.九十年代才建成，但好吃的还真不少，不仅口味清淡适合老人小孩，还有很多岐县吃不到的新奇玩意儿。 叶兰亭盘算着给林秋声汇完钱，就去吃点好吃的。 海市的市政规划还没有之后的合理，路也是七歪八扭，别说他们几个外地人想找邮局很困难，即使是本地人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邮局在哪条道上。 不想在海市耽搁太久，叶兰亭只好把钱分散缝在里衣，等到了宁东再找时间汇钱。 没想到供销社没买到合心意的东西，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宁东的邮局。 把林秋声的钱汇过去之后，叶兰亭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是连本带利的把这些钱还给她哥了。 因为汇款金额比较大，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好几眼，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出声喊住叶兰亭。 叶兰亭眯起眼睛好半天也没认出这人到底是谁。 “我，周雅欣。” 叶兰亭尴尬的笑笑，很明显对这个名字也毫无印象。 对方面上不恼，耐心提醒，“已经把我忘啦，咱俩还是小学同学呢。” 她小学早就是好久以前的事，莫说现在的叶兰亭，就是以前那个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个许久不见、关系一般的小学同学。 秉持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叶兰亭假装恍然记起，热情的和对方寒暄。 “好多年不见了。” “对啊，我初中到了宁东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了吧。” “就是呀，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 这还是前世的她，百无聊赖总结出来的寒暄套话，但对于她这种天天在家里办 公的人毫无用武之地，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这位是？”周雅欣掩去眼神中的热烈，假装才注意到叶兰亭=几步之外的沈旭初问道。 “我爱人。” “爱人，你结婚了？” “嗯，刚结没多久。” 周雅欣放在柜台下的手用力揉搓着衣角，眼底流露出一丝嫉妒。 以前念书的时候叶兰亭性格开朗，长得 第67章 也许是喜欢 走出邮局，叶兰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回头大声质问沈旭初，“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叫你沈妲己还真是没叫错！”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沈旭初讪讪的看着她，见她还在气头上，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只好等她发出这股邪火。 胡翠牵着三个小孩儿，离得远远的，生怕被叶兰亭的怒气波及，她一边看热闹心里还感叹，沈旭初堂堂七尺男儿，被叶兰亭三番五次的叫妲己，还不敢回嘴，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这事要是搁以前，叶兰亭多半扭脸就忘了。 但她在和沈旭初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很有个人魅力和想法的男人，要不是对赵云青太过痴情这一点不太好，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人。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下了很大决心，打算不管书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节，和沈旭初好好过日子，结果今天就碰上这一出。 周雅欣的一见钟情也让叶兰亭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 他除了无父无母，要养三个弟弟妹妹以外，长得好、有担当、肯吃苦，人还勤快，再加上以后会功成名就……细细数来全是优点。 叶兰亭好像此刻才意识到，她嫁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理想型，还是大多数姑娘眼里的绩优股。 刚才她骂沈旭初的话，属实是莫名其妙，有魅力也不是他的错啊。 想到一向不喜欢听任何人解释的自己，已经在替沈旭初找借口，叶兰亭认命的拍拍脸颊，妄想把脸上的红晕拍下去。 没成想脸颊被拍的充血，变成诱人的 樱粉色，让沈旭初看的眼睛都发直。 两人间的粉红泡泡还是没能冲走刚才的醋意，叶兰亭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午饭时间。 即使人人都看得出她在因为刚才那件事而不开心，她依旧嘴硬不承认。 沈旭初猜不透叶兰亭的想法，一时有些迷茫，就他对自己媳妇的了解，她可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性子，一般有点什么仇当场就得报。 是刚才那个女人被他骂走了没能出气才这样？ 沈旭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坐在一旁抓耳挠腮。 两人这会儿都像是锯嘴葫芦一般不说话，胡翠在一旁抱着孩子发愁。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是门儿清。 叶兰亭这样明明就是醋大发了，沈旭初偏偏还跟个榆木脑袋一样不哄人，两人一直这么别扭着，三个小孩也有些害怕的坐在旁边不说话。 但人家夫妻俩的事，她一个外人又不好多参言，真是憋死个人。 几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走进国营饭店。 宁东的国营饭店在信息不算通达的时候都能称得上家喻户晓，其大厨的手艺可见一斑。 听服务员介绍了几个招牌菜，叶兰亭又点了几个大家平日里都喜欢的菜色，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趴在饭桌上。 这会儿虽然是饭点，但因为饭菜的价格偏高，今天也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店里的客人并不算多，他们点的菜很快就上齐。 叶兰亭到现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就连桌上算得上奢侈的餐食也不能缓解她的情绪，胡乱夹了几口青菜就放下筷子离桌。 她得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 下。 现在没有打包的概念，胡翠盯着叶兰亭转身的出去的背影，有些惋惜的看了眼满桌子的美食，伸手拍了拍拿着筷子不夹菜的沈旭初，“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还不去哄哄你媳妇儿。” 沈旭初的心思早就跟着叶兰亭一起离开，经胡翠提醒，立刻起身追出去。 桌上一下少了两个人，菜饭都显得过多，进出的人们频频投来诧异的眼光。 就算脸皮再厚，胡翠根本没心情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享受美食，埋着头麻木的把菜和肉往嘴里塞，心里骂骂咧咧：两口子吵架狗都不理！ 这边追出来的沈旭初根本没想透叶兰亭生气的原因，拉着她的手傻乎乎的道歉，“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叶兰亭对他的歉意简直无语，“你为什么道歉？” “你不开心，是我抢了你骂她的机会吗？” 沈旭初的脑回路让叶兰亭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吵架爱好者，非得自己亲口怼回去才开心吗？” 说起这件事，她的表情十分轻松，一点也不像把它放在心里的样子。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那还能是为什么？沈旭初想不通，“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说到这个叶兰亭就犯别扭，她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沈旭初继续纠结的模样太可怜，只能摸着他的脸，像感慨一般叹息，“你太招人了。” 沈旭初从她的语气里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确定但又有些开心的问：“你这是吃醋了吗？” 叶兰亭没办法否认也不想承认 ，只能红着脸站在那边不说话。 沈旭初想也没想的把他抱进怀里，激动的情绪带动胸膛传来明显的起伏。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夫妻，也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他们俩的行为理所当然的引来大家的关注，还有不少人捂着嘴指指点点。 他的举动无疑给了叶兰亭一颗定心丸，刚才的愁云瞬间消散。 就算心结解开，但她还是要脸的，用力挣开沈旭初的怀抱，转身朝饭店走去。 见两人一前一后红着脸回来，胡翠心领神会的捂嘴笑。 在这次出来之前，胡翠和叶兰亭他们算不上熟悉，对方也不是大喇叭，对自己家里的事谈的不多。 胡翠也不清楚他们结婚的前因后果，还以为两人是自由恋爱，叶兰亭为爱留在沈家沟，所以现在吃醋或者冲着沈旭初使小性子都是十分合理的行为。 眼见两人和好如初，胡翠忍不住调侃的心情，“果然还是新婚夫妇最甜蜜。” 叶兰亭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低着头往嘴里塞饭菜。 胡翠素来喜欢酸辣口，宁东菜普遍清淡，即使叶兰亭为了照顾她的喜好点了好几样有辣椒的菜，但也没有在家里的 第68章 吃一堑长一智 不同于在海市，他们这次在宁东的落脚点偏僻不少。 但离宁东的黑市距离却十分近。 宁东的黑市分布在整个城市的角落，叶兰亭选了做衣食住这一类的，毕竟在岐县温饱问题是大家最注重，也最舍得花钱的地方。 对眼儿找上门的时候，叶兰亭正踩着梯子，趴在墙头悄悄观察隔壁巷子里的交易。 两个穿的一身黑的年轻男人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偏瘦的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袱，快速塞给对方，那人也没敢仔细验货，看了个大概就把钱递过去。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在向四周不停张望，唯独忘记抬头看。 对眼儿站在门口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吸引叶兰亭的目光，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李老板？” 这年头当老板的女人不少，但当这一行老板的他从来没见过，没想到一见就见了俩。 一听他的称呼，叶兰亭就知道这人是谁，点头应了一声，发现巷子的人没注意到她，转身准备下楼梯。 她踩的那个楼梯不算长，只有七八格。 即便如此叶兰亭还是嫌下楼梯麻烦，最后还剩下四格的时候，干脆直接跳下来。 叶兰亭站在院子 里，开心的和对眼儿打招呼。 对眼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拿不准这个‘李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决定在她开口之前什么都不说，只站在原地微笑。 他这么谨慎叶兰亭也能理解，即使是她也不敢完全相信对眼儿。 相较于国内其他省，宁东发达的多。 相应的，警务人员也更多。 在宁东干黑市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 为了自己的安全，大多数人都选择取个诨名，即使是自己的主顾被抓，对方也不能向警方提供任何信息。 通过对他们名字的观察，叶兰亭发现这些人聪明又都不怎么聪明。 取了诨名，但这诨名都是他身上区别于其他人的特点。 叶兰亭一点都不想留下和自己特征有关的信息，干脆瞎编一个名字。 李小丽。 一个在宁东地区毫不起眼的名字。 胡翠还好奇的问过叫这个名字的含义。 叶兰亭解释道：“出来混的人，希望自己的特征被快速记住，所以取名字都要强调自身特征。但我不需要他们记住我，最好泯然众人，取的名字不能透露出一丁点关于我的信息，哪怕是地域性太强的名字，也最好不要。” 胡翠恍然大悟，但看了看叶兰亭那张俏生生的脸 ，欲言又止。 长得这么好看，还用刻意强调什么？ 还是她这样长相普通的好，只见过一面的人，几乎没有办法立刻把她从人堆里揪出来。 虽然叶兰亭长得太好看导致这个办法失效，但它不失为一个隐藏身份的好办法，于是也跟着给自己取名叫吴珍。 她用这个名字和对眼儿联系的时候，对方还以为她是宁东附近的人，很自然的和她说方言。 胡翠原本是岐县那一片的人，后来被卖到北方的邵家当丫鬟，口音跟着变了不少，后来走南闯北，口音变得乱七八糟，就连对眼儿这样的老江湖也听不出她到底是哪里人。 于是在上门找叶兰亭的时候，很谨慎的说起了蹩脚的普通话。 “李老板是想要些什么货？” “宁东最近流行的衣服，鞋子，女士皮包，如果能搞到手表当然更好。”说完她报了个数，让对眼儿放心选。 现在流行的款式只有那几样，尤其是中低端女装，注重的几乎都是实用性，几乎不存在‘直男审美’这一说辞，叶兰亭自然很放心把选货的任务交给他。 对眼儿有些诧异，这老板这么好说话的吗？ 当初有人联系他这一单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愿意的。 做 黑市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和生人做生意，但因为对方给的佣金实在太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是陷阱他也认了。 到了这里，见周围环境和他们拖家带口的情况，倒是放心不少。 可也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愣头青才会带着孩子一起来做这些，毕竟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有时候和其他小孩儿玩就把家里的秘密说出去。 这位‘李老板’要的货不仅多还杂，真是太奇怪了。 “还有就是，如果我手里有东西，你能帮我找销路吗？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卖成一单提成两块。” 对眼儿见过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实在搞不懂叶兰亭要卖的是什么东西，“李老板，你是想卖……这个？” 他小心翼翼的比了个枪的姿势。 叶兰亭噗呲一下笑出声，学着他的手势“这怎么可能，而且买这玩意儿一单两块，累傻小子呢。” 又指了指外边的天线，“和那个有关。” 和天线有关，电话没有线就算买了也用不了，黑市上没人搞这个，那她要卖的不是电视就是收音机。 这两样东西在黑市不算稀奇，只是货源紧俏，价格不低。 沉吟片刻，对眼儿点头， “行，你跟我说一下什么牌子哪个型号，有多少。这两天我就去跑这个事。” 叶兰亭说完收音机的品牌和型号之后，对眼儿诧异的瞪大眼睛。 轻舞的收音机在供销社都是紧俏货，在黑市上更是价格炒的奇高，想着叶兰亭刚才说一单提成两块，应该是不知道这边黑市的市场。 到时候高价卖出，再给她报个合理的价格，一来二去，十几台收音机赚个一千块都不是问题。 叶兰亭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还十分体谅他，说道：“行，衣服的话，你带我去那边也行，主要就是帮我把这些东西销掉。当然答应你的佣金我一分不少的给你。” 对眼儿嗯了一声，盘算着先把之前那些找他打听收音机的人找到，至少就能卖个三五台，要是实在卖不完，就低价从她手里收下来，年前再高价卖出去。 像是怕叶兰亭反悔，签好字据之后，给她留了一张怎么去服装批发店的地图，就匆匆离开。 叶兰亭有些不解 第69章 早期淘宝？ 对眼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胡翠抱着双臂斜靠在门口若有所思。 人是她拖海市那边的朋友帮忙找的，但她和那个所谓的‘朋友’，也不过做了两三次生意，算不得什么靠谱的交情。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战争和饥荒，她家里除了那个傻弟弟和少半边，早就没有其他亲戚。 而当年邵家的那件事闹得太大，即使少半边有朋友在海市，她也不敢轻易联系，就怕一个交友不慎，被人交代出去。 但即使没有这些客观原因，她也是个极其不愿意欠人情债的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做的也是要被抓的买卖，比起冒险托关系，她宁愿找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牙人。 可是这样做也有个弊端，那就是牙人的人品这一类问题还需要她自己慢慢去观察，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刚才对眼儿和叶兰亭接头时，她就趴在窗户边看，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看样子就是在算计什么。 早些年她出来做生意，遇过好几个这样的人，但她才出来跑生意，根本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吃了不少闷亏。 牙人都是人精，要是他在的时候胡翠不管说什么，人家都可能先于叶兰亭听出弦外之音，她忍了又忍 才没推门出来。 这会儿人都走了，该说的还是得说。 胡翠看向叶兰亭，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他这么快就走了？” “他去帮忙找那一屋子东西的主顾，给我留了张到衣鬼市的地图。”叶兰亭把手里的纸顺手递给胡翠，她没什么方向感，找路这事不是丢给沈旭初，就是丢给沈旭初。 在宁东很少有人把交易的地方称作黑市，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叫鬼市。 叶兰亭也是问对眼儿，对方最开始对黑市没有太大反应时发现的。 胡翠假装对着纸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谁让这服装生意也是她俩合伙呢。 在刚分完钱的第二天，胡翠就拿着刚分到手的钱找到叶兰亭，信誓旦旦说要入股服装生意，衣服完全不在意盈亏的样子。 有人合伙，叶兰亭当然巴不得，而且这人还是她信得过的合作伙伴，乐呵呵的收下胡翠投入的本钱。 于是，她们刚从一条绳子上解绑，这会儿又一起绑到了另一条绳子上。 胡翠对着那张纸七八分钟，一点都没看进脑子里，心里想的全是刚才的问题，一脸严肃的问叶兰亭，“你不觉得这个对眼儿，心术不太正吗？” 叶兰亭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人说话从始至终就那一副谄媚的样子，她是真 没看出什么问题，但胡翠这么问，肯定是她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一会儿，叶兰亭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不太会看这种不喜形于色的人。” 胡翠无奈的垂下双手，顺手把纸条揣进衣兜，走到叶兰亭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现在我是真相信有些人命里带财了，你第一笔生意能赚这么多，真是全靠命好啊。” 听她说完，叶兰亭眼睛瞪的圆圆的，她和胡翠做生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她埋汰，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果然得到了不珍惜是人的本性吗？” “谁要得你这种傻不拉几，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家伙。算了，这事走一步看一步，他要是靠不住咱们再换一个也行，宁东最不缺的就是干这一行的。” 之前批发的那些货胡翠早就赚的盆满钵满，对手里压着的这批货也就没那么在意，就算花钱买教训，她们也花得起。 叶兰亭不明就里的看了眼胡翠。 她的生意经验很少，正想跟着胡翠学学怎么看人，结果她说算了？！ “我……” 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沈旭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对眼儿刚走，叶兰亭就让他去找了一辆马拉车，不仅方便带孩子，还方便等会儿把样衣打包带回来。 这里的巷子七歪八扭，路也十分窄，车夫只能在巷子口等着他们。 …… 衣鬼市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胡翠坐上车没两分钟又下来的时候满脸肉疼。 早知道这衣鬼市离得如此近，她就算当老黄牛也自己把这些东西驼回去。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想继续浪费钱，拉着叶兰亭的袖子悄悄说：“要不还是把马拉车退了吧，这么点路就要七毛钱！” 叶兰亭对她的价值观实在难以理解，几十上百的收音机利润她可以‘算了’，几毛钱的马拉车让她心疼的要死。 不等他们多纠结，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上前搭话。 “两位是来探亲的吗？” 叶兰亭觉得有些奇怪，沈旭初站的位置离她们并不远，而且明眼人肯定看到他们是从同一辆马拉车上下来的，但眼前的人眼里好像只有她和胡翠。 她警惕的看着对方，没说话。 一时间男人有点尴尬，但想着做生意哪儿能这么要脸，厚着脸皮继续问，“还是知道这是哪里？” 胡翠无奈的看着两人，他们好像在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无聊游戏。 “我们找衣掌柜。” 每个鬼市都有自己的暗号，每家店的老板站在门口揽客的时候总会先报暗号，对上了才问清楚需求，对不上的话便 不再搭理。 胡翠问的这一句正是衣鬼市的暗号。 叶兰亭根本忘记问这茬，不巧的是面前的男人也是个生手，平时都是他媳妇在门口像闲聊似的对暗号，他负责搬货之类的体力活，今天他媳妇回娘家探亲，他才站在门口揽客。 听胡翠报出暗号，老板觉得安心的同时，脸色也瞬间爆红，低声说着跟我来，便走到一个宽阔但奇怪的破庙。 因为怕被抓，所以看货的地点几乎是一月一换，老板带他们来的破庙就是这个月的看货点。 老板本就脸皮薄，加上刚才的乌龙，他一直不太好意思正眼看胡翠，垂着头朝地板说了一句稍等，转身朝残破的佛像身后走去。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本大.大的像相册的东西，“这里是全部，你们自己选。 第70章 砍价高手 册子上的图片大部分是黑白的，只有零星几页像是从杂志或者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使用时间太久色彩也褪的有些诡异。 叶兰亭抱着册子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只选款式，因为从这里根本看不出任何配色，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这个年代应该不至于卖什么鬼打墙的配色。 她选了一件海军风衬衫和几条裤子，衬衫是‘的确良’面料，裤子倒是各种面料都有。 叶兰亭选的款式大都比较保守，老板还十分好奇，怕她到时候卖不出去回来退货，提醒一句，“衬衫虽然是的确良，但款式早就不流行了。” 款式不流行的话，衣服的价格自然也相对较低，她选的有些都算的上是压仓底的陈货。 他还以为是叶兰亭才入行不懂这里的弯弯绕，只凭自己的喜好选择，好心解释道：“这些虽然进价便宜，但很有可能卖不出去。” 从刚才起她就对这个老板百般不满意，直到这会儿对方小心翼翼的提醒自己不要买这些压仓货的时候，叶兰亭才觉得他人其实还行，也许只是不善言辞，“我是拿回山村卖的，款式没有那么重要，质量和价格才是我选款最看重的。” 她这 么一说，老板也就想通了，刚才也是看叶兰亭穿的普通但布料讲究，还以为她在大城市做生意，这些款在大城市别说走货，就是摆出去也会被同行笑。 如果在大城市，她选的那些大概率会卖不掉，但要是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山村，那批货质量好、价格相对较低的衣物是大部分村民的首选。 老板好心又介绍了好几种她没注意到的衣服，“这些都是前几年的款，刚卖的时候就算是批发，10件也得六十，现在你要买我给你二十五一打。” 听到价格的时候叶兰亭吓了一跳，那种款式简单的衬衫，批发价都是六块钱一件，而对于沈家沟的人来说，六块钱都能从头到脚置办一身。 即使现在的价格，算下来也是两块出头，拿回沈家沟大概率卖不出去，只能在县里的制革厂和机械厂门口去卖。 叶兰亭想了想，又问老板，“还有比这个更便宜的吗？” 老板沉吟片刻，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有，但……” 不等他说完，叶兰亭连忙打断，“我看看质量，质量不错我就全打包带走。” 从刚才的对话中老板也看出她是真心想要买货，不像刚才那般别 扭，收回那本厚厚的大册子，招手带人回铺子。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个民宅，在城门边没两步的位置，从外观看来，最多就是比其它房子大一些，并不夸张。 老板带着他们进了最大的一间屋子，应该是被他当做库房。 叶兰亭见他从垃圾堆一般的东西中拖出一袋子衣服，“这些都是在处理的货，你挑吧，这里的都是一块二一件。” 叶兰亭翻了翻袋子里的衣服，发现它们的质量很好，而且亲肤柔软，就是买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拿回去应该会很受欢迎，但一块二一件她几乎就是走量，赚不了太多钱。 如果不拿，她又有些舍不得，眼珠一转，抬起头乐呵呵的问老板：“要是我不挑，能算我便宜一些吗？” 老板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但他媳妇今早刚走，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也找不到人问，只好试探般开口，“便宜多少？” 这种时候谁先出价谁大概率会是最后妥协的那一个，叶兰亭状似无意的问他：“你能便宜多少？” “一块一一件。”老板看着那一堆东西，愁眉苦脸的憋出一个价。 “五毛。” “不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这 一堆衣服，堆在这里也变不成钱，五毛钱一件批给我，还能多赚一些。” 本来叶兰亭也没想杀的这么狠，但老板看了几眼衣服就痛快的少了一毛钱，她又想起小时候和她妈一起买衣服的事。 既然妈妈都能砍到三折，她为什么不可以。 “五毛真不行，这衣服不便宜的。” “我知道啊，可它不便宜是当年进货的时候不便宜，现在它们不仅不值钱，还占你的仓库呢，与其积这么多货，再经历两个梅雨季，全都在这里发烂发臭，还不如便宜卖给我，就当交个朋友，我以后还找你进货。” 任凭叶兰亭怎么说，老板依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见他实在油盐不进，叶兰亭也不着急，继续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对方，“我也不是只批这些，你这里的新款牛仔裤和解放鞋，还有刚才选的那几款衣服、裙子我都各要五十件。” 这些是叶兰亭计划好的，便宜的衣服拿回岐县走量，贵一些的在省城就卖完。 看她指出来的那些货，老板有些心动，但媳妇不在家里，他拿不准，“我问问我媳妇，你明天下午来能行吗？” 他一松口，叶兰亭就知道这事十拿九稳，拿出 她妈教她的还价技巧，拉着胡翠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走嘴里还念叨，“算了算了，这老板不能做主，咱们去另外的地方看看，找个能做主的。” 老板被她这一激，着急上前想拉着胡翠的衣袖，被叶兰亭轻轻挡过去，黑着脸质问，“你干什么？” “不是，我……” “你能卖就卖，不能卖也不要耽误我们去其他店里买，明天下午的火车，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你扯皮。” 叶兰亭这话说的不客气，加上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老板一时间真被她镇住了，结结巴巴的开口，“不耽误不耽误，我这会儿问一问。” 他说的问一问，不是问他媳妇，是他的小姨子，姐妹俩性格都是雷厉风行，他媳妇也告诉过他，自己要是没在家，有急事就问妹妹的意见。 两家人就隔了一条街，见叶兰亭不耐烦的点头，老板忙不迭的朝小姨子家跑去。 见老板没了人影，沈旭初和胡翠都对叶兰亭竖了个大拇指，眼里全是由衷的佩服。 不过半小时，老板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边跑 第71章 回家 货定好，叶兰亭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一半，还惦记的另一半就是托对眼儿打听买主的收音机。 不同于衣服，收音机不是刚需，大部分家庭并不愿意额外花费这么多钱购买它，这也是她不想在岐县卖收音机的原因。 岐县地处山区，从省会到县城的公路路况也不太好，在大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宽裕的七十年代，就算是旅游也不太会挑，景色算不上绝美，且坐车坐到一般还需要下车走一段距离的山区县城。 不仅如此，岐县的土地相较于邻近几个县都算得上贫瘠，不管是队里还是老百姓自己种的东西，只能勉强糊口，口感和品相都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愿意花钱买收音机的人微乎其微。 莫说岐县，就是在海市、宁东这样的大城市，愿意花钱在鬼市上买收音机的人也不算太多，能花两三百买收音机的人，几乎都能搞到票。 当初拿收音机的时候只想着进价低，却忘记鬼市上的收音机大都是差不多的价格，如果突然出现一家低家，可能会受到整个鬼市的排挤。 因为叶兰亭最开始没搞清楚这些问题，所以现在她只能祈求对眼儿的路子够广，能找到足够多买主，处理掉手里的库存。 关于手里存货的销路胡翠并不是很担心，她之前 或多或少遇到过有打听收音机的客户，但那时候苦于没有搞到它的法子，只能忍痛拒绝，如果这些收音机在宁东卖不掉，回到岐县她都能立刻找到两三个买主。 令她不理解的是，她和叶兰亭的本钱加起来已经接近一万，但叶兰亭只拿了四千多的货，为什么还要剩这么多钱拿回去。 还没等她问出口，叶兰亭就乐颠颠的带他们去了卖自行车的地方。 “你不会是想做……这个生意吧？” “不可以吗？” “这东西要怎么拉回去？” 叶兰亭神秘一笑，比了个‘十’。 “十？什么十，老石？咱们回去也包他的车？” 他们来的时候，找的那个拉木头的师傅就姓石。 “不止，我打算再攒攒钱，就把他的车买下来。” 叶兰亭的野心不可谓不小，胡翠有些担忧的问她：“买下来？货车不都是公家的？你有能买下来的路子？” 其实从今年年初，在国内部分地区就有了私家车的概念，但岐县类似货车这类贵价且不算太实用的东西，只有公家才配有，她自然而然把这些东西当做只能是公家的。 “现在私人也可以买，只要你有这个钱，就可以。”趁岐县还没开始实施这项政策，她也能趁这段时间再攒攒钱。 说完又看着在一旁扮演吉 祥物的沈旭初，“你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学开车去，长途车至少得配两个司机。” 这倒不是什么无理要求，对他也有好处，沈旭初欣然同意，更何况经过这趟出远门，他更想帮她做些什么。 叶兰亭一连问了好几家，价格都偏高，到最后还是没有买，与其花大价钱在这里当冤大头，还是找林秋声帮忙靠谱的多。 带着头天买好的衣服、鞋子和之后买的擦脸油，一行人踏上了回岐县的路。 …… 从宁东出发前，胡翠就联系少半边把家里那间客房和堆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 经历几天几夜的奔波，几人终于到了岐县，得益于胡翠的先见之明，他们到了盲人街，卸货直接就把它们好好的堆进这两间屋子。 幸好房子足够大，把这一大堆东西都放进去，还能空出一块放桌椅的位置。 搬完所有东西，胡翠累的直接瘫在衣服上，“终于回家了，这一趟可真累死了。” 叶兰亭也累的不行，但这不是她的家，她不太好意思像胡翠一样放松，只好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按摩酸胀的小腿。 见没人搭话，胡翠又问道，“今天过省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先在那里把衣服卖完才回来啊。” 叶兰亭被她的问题搞得哭笑不得，“就你累我不累啊， 我也是需要休息的，而且年货年货提前半个月买的人比较多吧，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咱们先卖一卖那些便宜的。” 她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 省城买东西方便不少，大家对于年货几乎都是提前一周开始准备，只有岐县这样的小县城会提前一至两月断断续续的买年货。 因为大集一个月就两三次，东西也就那么多，临近才去买很有可能什么都买不到。 “那咱们明天去制革厂还是机械厂？” “我的姑奶奶，刚才不是还说累吗，怎么这会儿又问明天去哪儿了，明天哪儿也不去，好好休息，过两天才去。” “有钱赚谁还想休息啊。” 叶兰亭笑着打趣她，“我看铜钱的那个眼儿就是给你打的，都钻进去了。” 胡翠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哪个朝代都是笑贫不笑娼，更何况我这是通过自己辛苦劳动换来的钱，钻进去又咋了。” 叶兰亭被她逗的哈哈大笑，随即解释道，她决定过两天再去也不完全因为自己想休息，而是制革厂和机械厂平日里都是分批休息。 但过几天，这两个厂都要开大会，算是为上一年的工作做个总结，这一天几乎是全厂的工人都能有半天的休息。 胡翠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两个厂虽然每年都会开大会， 但这种事一般是对外保密的，她居然连这种消息都能知道，果然不简单。 其实这件事没她想的那么神，放假的消息也是叶兰亭之前到县里办事，偶然听到两个女工聊天才知道的。 叶兰亭人没多厉害，要说厉害顶多只是耳朵厉害。 休息的差不多之后叶兰亭和胡翠道了别，带着沈旭初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找马拉车。 胡翠家到停车点几乎要横穿整个县城，一路上叶兰亭左顾右盼，不停的找着什么。 沈家几兄妹好奇的随着她的眼神四处观察，最后还是沈旭初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在找什么？” 叶兰亭眼睛突然一亮，指了指不远处的铁匠铺，“找铁匠打个熨斗。 第72章 举报 历时半个多月的漂泊，五人终于回了沈家沟。 好在出发前沈旭初托黄大爷帮忙看顾家里，他老人家不负所托，把沈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回家只用换上床单被罩就能直接休息。 两个大人一起配合，换的速度很快，沈文雯还没来得及睡着，就被她哥拎着洗漱然后抱上床睡觉。 正当叶兰亭也想收拾一下准备睡觉的时候，黄大爷带着黄丽面带焦急的找上门，不停的比划，“丫头，坏事了！” 黄大爷的痛风已经好多年，虽然上次去县医院抽了积液，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这会儿急着和叶兰亭通气，脚步有些踉跄。 叶兰亭和沈旭初怕他摔倒，默契的一个接过他怀里的黄丽，一个伸手扶着他进屋。 不等自己喘匀气，黄大爷着急打手势：“丫头，我咋听到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 前两天他去 赵队长家串门，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说叶兰亭投机倒把，私下做买卖，侵害老百姓的利益。 他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被赵队长发现。 可当他进屋之后到处瞧也没找到那个举报的人。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叶兰亭心沉了下去。 年轻女人？ 冯经慧？还是朱晓玲？ 细细数来，叶兰亭在沈家沟能算得上有仇的年轻女人除了她俩就是已经跳河的张秀莲，但她们三人都没可能知道她做买卖的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胡翠那边，‘少半边’不可能出卖自己，她弟弟连话也说不清楚，沈家人就更不可能了。 叶兰亭恶狠狠的握紧拳头，心里难免产生一个怀疑：她这是被人监视了？ 沈旭初也铁青着脸问黄大爷：“您还能想起她的声音特点吗？高一点还是低一些？能不能 和你印象里的谁对上号，有点像也行。” 黄大爷摇摇头，“我去的时候就听那人说了一句叶丫头投机倒把，然后就被老赵看到了，你这两天低调点，莫要遭别个抓到尾巴。” 黄大爷的手语不太正宗，沈、叶两人也是连蒙带猜，有时候还要反复向黄大爷求证。 叶兰亭很担心，在这个年代，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小，只要有人举报，无论真假，大队长和红袖章都会上门盘查，但他们回家已经好一会儿了，赵队长和红袖章到现在都没来一个。 多半是赵队长帮忙压着，以举报那人也说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先搪塞过去。 仔细回想一番，确认沈家没有存放任何能让人当做把柄的东西，叶兰亭才放下心。 ‘说’完这些消息，黄大爷抱起黄丽准备回家。 见叶兰亭还要出门相送，挥着手赶两人回家休息 ，一只手还不停的比划着让叶兰亭好好躲在家里别出门。 看着他俩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叶兰亭微眯起眼睛，她向来不是胆小怕事的性子，既然有人要想举报她，她当然得把这人揪出来。 只有万年做贼的，哪有万年防贼的。 要是始终惦记会不会有人举报她，那这生意也没有做下去的必要。 叶兰亭准备明天先去找赵队长探探口风。 她这边盘算的差不多，回过头正好对上沈旭初有些冷的眼神。 他在沈家沟生活这么多年，扪心自问，和大部分村里人相处的还算不错，叶兰亭一个外来的知青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人。 现如今有人即使没有证据也要举报叶兰亭，这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吗？ 因为这件事，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了刚才的困意，背靠着背在院子里坐了许久。 直到天空飘起雪花，两人才后知后觉的搓了搓胳膊。 “先去换衣服，我去生火，烤一烤火，烧点热水泡泡脚再睡觉，免得着凉。” 叶兰亭不太会生火，也就没推拒，点头回房换衣服去了。 换好衣服出来时，还给沈旭初带了件衣服。 沈旭初从五六岁就跟着他爸学生火煮饭，这些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叶兰亭来厨房的时候，火盆里的木柴上已经隐隐有了火星，木柴下边的木花和橡胶正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厨房还没开始升温，沈旭初也顾不得其他，接过衣服直接换上。 不知过了多久，偎在火盆边上的茶壶发出鸣叫声，才终于打破了寂静，沈旭初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脚盆放在叶兰亭脚边，小心翼翼的倒上开水，试了试水温，示意她可以泡脚。 叶兰亭看着眼前的男人，表情有些茫然。 第73章 擦脸油 叶兰亭心里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会知道她在做生意，还跑去举报，这人要是不找出来，她干什么都不踏实，万一被人找到把柄，这事小不了。 但被沈旭初一打断，她也没了继续思考的心思。 沈家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何况找到赵队长那边告状，也许还有队里其他村的，一个村少说也有百十来户人家。 整个大队至少五百户，符合黄大爷形容的女孩，加上各村的知青至少七八百个，如果靠她自己挨个分析无异于大海捞针，还不如再找找线索。 想到这里，叶兰亭也不再纠结，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刚好，小声说了句谢谢，脱掉鞋袜舒服的泡着脚。 沈旭初有些不开心，抿抿嘴没回应她的感谢，从兜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盒子递给她。 天已经黑透，沈家厨房里没有放煤油灯，照明用的是灶台上那支蜡烛。 而沈旭初和她 还有蜡烛刚好成一条直线，高大的身影刚好把叶兰亭面前的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刚开始泡脚，活动范围受限，叶兰亭左扭右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都没认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好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擦脸油，在宁东的时候你看了好几眼。”也许叶兰亭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对擦脸油的关注，沈旭初舍不得她这样眼巴巴的看着。 从宁东回来的那天早上，他悄悄出门买了两盒，一盒放在梳妆台，一盒给她用来擦脚。 他们俩的第一晚，沈旭初就注意到叶兰亭那双不算小，却足够白嫩的脚，他自问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如此独特的癖好，但那天晚上他对那双脚爱不释手，情到浓时忍不住吻了上去，还不止一次。 就是这样一双美丽的脚，经过这一趟折腾，有了一些茧和水泡。 沈旭初看在 眼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那天逛供销社，有两个女孩在夸这个牌子的擦脸油滋润，对手和脸上皲裂的小伤口效果很好。 听到这里，即使价格偏高，沈旭初也没犹豫，直接买了两盒。 叶兰亭就该漂漂亮亮、开开心心，不应该因为嫁给他就要遭罪。 “谢谢，我很喜欢。”叶兰亭笑着准备把它揣进兜里。 沈旭初伸手拿回小盒子，把叶兰亭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仔仔细细擦干水，又给她的脚涂了厚厚一层擦脸油，耐着性子把它按摩到吸收，又换了另一只脚。 一双脚都按摩完，沈旭初在外边洗干净手，又把擦脸油的盒子收拾好交还给叶兰亭,“这个你用来抹脚，梳妆台上还有一盒，那个擦脸。” 叶兰亭被他的用心取悦到了，把那一堆糟心事全都抛诸脑后，眼里和嘴角都噙着笑意，“我可真是个败家娘们，用这么好的 东西擦脚。” 这不是故意想刺激沈旭初，她真有点这种感觉，在这个几分钱都能买好多零嘴的年代，沈旭初给她买的这两盒擦脸油却要一块多，确实算得上奢侈。 她见过村里大部分女同志用的蛤蜊油，一毛钱一盒，用着也挺好。 沈旭初不认为叶兰亭喜欢钱是什么不好的事，但对于怎么花钱，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钱挣了不就是花的？非得抠抠搜搜一毛不拔的存着钱才叫不败家？那挣钱干嘛。” 他对理财的想法十分超前，叶兰亭前接触的九零或者零零后的想法都比他保守的多，更遑论在七十年代。 这个年代无论男女，大部分有了钱的第一反应都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像他这样想或者做的人，大概率会被人在背地里说败家子。 叶兰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笑着逗他,“我是败家娘们，你是败家子，咱俩天生一对 。” “你……”沈旭初深色严肃，刚想反驳，就被叶兰亭打断。 “我逗你玩呢，没有说你不好，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我要是还数落你，未免太不知好歹。” 叶兰亭嬉笑着站起身，抱着男人结实的双臂，踮脚在他俊秀的脸上落下一吻。 看着对方浑身变得通红，一扫刚才的低沉，满意的回屋睡觉。 等沈旭初回过神追上去时，叶兰亭早就锁好房门，调侃道：“你今晚睡隔壁吧，床我都铺好了。” 听完她的话，沈旭初看着手里的钥匙，摇头苦笑，这门……看来还是不开的好。 叶兰亭是典型的高攻低防，她可以逗别人，别人一逗她，那可就害羞的好久见不着人。 听着屋子里传来她悦耳的嗓音，沈旭初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有猫在挠，痒酥酥的。 但又不想敢意逗她，转身到院子里洗了把冷水脸才回到叶兰亭隔壁歇下。 第74章 所谓家规 第二天，叶兰亭难得的起晚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挣扎几分钟后，叶兰亭终于决定起床吃点不算早饭的早饭。 她出房门的时候，沈文雯正蹲在鸡圈边上，逗那几只刚孵化没两天的小鸡，沈文武和沈文彦紧张兮兮的看着小妹，就怕一旁的公鸡啄她。 叶兰亭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轻声问沈文彦他哥去哪儿了。 “哥去找赵队长了，让我们午饭别等他。” 叶兰亭抬手用力拍自己脑门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记，真不愧是猪脑子。 要不是沈旭初帮忙惦记着，她要等被人坑死才想起来找赵队长吧。 沈文彦还想说什么，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好久不敢说话。 等叶兰亭脸色恢复如初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的补充，“嫂子，锅里有饭菜，你先垫一口，等会儿我来做中午饭。” 在沈文彦眼里，他的嫂子即使再会做饭，那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沈家家训里，女孩子都要疼的。 叶兰亭满眼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你有这份心嫂子就很开心了，但你现在动刀、炒菜都还太小，做点摘菜洗菜的活就行啦。” 沈文彦还想证明自己已经可以做饭，被叶兰亭打断，“想吃搅团的举手。” 两个小的听到‘搅团’，根本顾不上刚才忙活的事，一脸兴奋的举起手。 沈文彦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也高高的举起右手。 叶兰亭笑着帮他们一起洗干净双手，像领着一群小鸭子一般排队进了厨房。 看了一眼日头，叶兰亭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吃的是早饭，干脆把锅里的东西和三兄妹分着吃了。 一个人的早饭分给四个人，都只是垫巴垫巴。 尽管离饭点还有点早，叶兰亭也没在意，开始做起午饭。 搅团在沈家沟算 是传统美食，但因为消耗的玉米面和白面太多，又要酸菜和腊肉当配菜，本地人都只在逢年过节，或者重要的日子里偶尔做一顿打牙祭。 在某种意义上，搅团也是一种奢侈品。 知道自家嫂子不会烧火起灶，沈文彦作为二哥自然而然的接过烧火的重担。 沈文武站在案板边，帮叶兰亭稳住瓷盆，以便她更好的搅熟面糊。 两个哥哥都能帮上忙，一直站在旁边的沈文雯不乐意了，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还是沈文彦注意到她的小情绪。 “小妹，二哥这里没柴了，你去柴房帮哥拿一点。” 叶兰亭正在和已经上劲的面糊作斗争，无暇顾及其他动静，根本不知道沈文雯已经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等把面糊搅成功时，沈文雯抱着一大堆柴，从门外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三人都注意到她费劲的样子，连忙上前接过她怀里的木柴。 沈文 雯不太懂柴劈好与没劈好的区别。 她哥让她拿的是靠近厨房那一堆已经劈好的柴，她却迷迷糊糊的抱了好几根刚砍回家，还没来得及劈开、有些湿润的木柴。 沈文彦怕她不开心，也没说什么，从里边挑了根相对干燥的柴塞进灶膛。 木柴刚塞进去，因为其中还有水分，沈文彦只能不停的翻动它，以保证能被烧着。 沈文雯看不懂她哥的动作，只知道自己帮上忙了，兴奋的拍拍手。 兄妹俩的感情好，叶兰亭也乐得轻松，把刚才搅好的搅团煨在火边，三两下的功夫做好浇头。 酸菜炒腊肉的香气引得三个小孩不停的吞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食物。 叶兰亭不忍心让他们忍着肚子里的馋虫等沈旭初回家，“我等哥哥就行啦，你们先吃饭，吃完饭还要睡午觉呢。” 没想到三人齐齐摇头，一致表示要等大哥回来一起吃。 无论叶兰亭怎么劝，他们都不动筷子，沈文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嫂子，家里的规矩不多，但是人不到齐不准动筷子是很重要的一个。” 像是被他打开了话匣子，兄妹三人围在叶兰亭周围叽叽喳喳的说着沈家家规和他们听过的别人家的家规。 “胖娃儿他妈妈就不准他多吃饭，但他还是吃的多，上次在我们家吃饭，一个人吃了一把挂面！” 那个小孩儿叶兰亭见过，是在这个计划经济的时代很难出现的小胖墩，笑起来两只眼睛都快被挤成一条缝，经常被人嘲笑肥胖，却因为性格特别温吞，几乎不会和人红脸。 总的来说是个十分讨喜的小孩儿。 “胖娃儿的姑姑比他还吓人，上次回他屋头把凳子都坐烂了。” 四人悄悄说着村里人的八卦，丝毫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直到门口的光被来人挡了个严严实实才一齐抬头望向来人。 第75章 关于赵云青 来人是赵云青。 自从叶兰亭和沈旭初办完婚礼，赵云青像是从沈家沟消失了一般，村里很少有人碰见她。 叶兰亭觉得十分奇怪。 按照剧情来说，赵云青前不久因为那批收音机赔了钱，但这一回，自己断掉了收音机到她手里的路，应该没有这事啊。 “能聊聊吗？” 短短几个月，赵云青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疲倦，在这个白天温度都在零下的季节里，穿着一件看着并不能御寒的上衣，嘴唇都被冻得发紫。 这一世，叶兰亭没有和她抢男人，也没有设计陷害她，自觉问心无愧。 了然的示意让沈文彦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 “进来暖和一下。”叶兰亭不算热情的招呼着她，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犹豫着要不要进屋的赵云青。 …… 一杯水已经见底，赵云青终于感觉活了过来，也没客气，自己续了点水，努力从刚才紧绷的状态中释放。 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赵云青终于开门见山道：“赵队长那边是我告的状。” 叶兰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理解赵云青的意思之后，一脸探究的看向不远处的女孩子。 按理说，赵云青要是真看自己不顺眼，抓到把柄去告状也无可厚非，但她偏偏又上门把这事说出来。 莫非她是想用这件事拿捏自己？ 短短几分钟的沉默，叶兰亭想了无数的原因，没有一个能想出合理合法的对策。 “你不用紧张。我既然敢上门，自然也不会继续找你麻烦。” 原来，叶兰亭拿到手的那批收音机，其实赵云青也在谈，她找的那位牵线搭桥的人跟她打过包 票，让她放心找下家，货最多十五天就能弄出来。 赵云青赚钱心切，无视了这个过程中她需要担的风险。 没想到接近交货的时间，对方说货被一位大领导截胡了。 大领导的职位仅次于厂长，被他截胡，无论是赵云青还是牵线人，抑或是那位帮忙拿货的‘大人物’，都只能自认倒霉。 没有货源，赵云青一时间找不到其他收音机代替，怕被客人找麻烦，她只好狼狈的逃回沈家沟。 好巧不巧，赵云青回沈家沟的第一天，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沈旭初家走出来。 小心翼翼的跟了那人一路，一直到镇上的饭馆，女人摘下围巾和帽子，赵云青这才确定，她就是牵线人介绍的那个帮忙送货的女人。 赵云青知道做这一行的不可能只接一种类型的单子，但她直觉女人来沈家沟是和那批收音机有关系，因为手里没有证据，她回了沈家沟也不敢乱说话，只能悄悄跟踪沈家人。 直到确定她的那批货是被叶兰亭截胡，赵云青的情绪几近崩溃。 “这次我损失了一百多块，还有一些熟客，做生意的，亏钱亏多了大都会急眼，我也不例外。” 因为一直跟踪沈家人，她当然知道叶兰亭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怕他们一去不复返，赵云青天天守在县里。 那时候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等收到他们回来的确切消息，急忙跑去找赵队长。 “我跟赵队长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就和你在干一样的事，只是你做成了我没有，我怎么有脸举报你。” 当时的赵云青想到这些，又听到门外有异动，趁赵队长不 注意羞愧的从后门离开。 这也是黄大爷进屋后没看到人的原因。 全都说出来后，赵云青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本就不是这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告状的性子，遇见看不惯的事，更喜欢当面对质。 自从她一心扑在挣钱上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她变成了自己最鄙夷的那一类人。 好在她还能及时改正，主。席也说过，知错就改的还是好同志！ 叶兰亭却始终没搞明白，她做的事说的话都像是上门承认错误，但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说个不停，“我能说句话吗？” 赵云青无所谓的点点头。 “在我印象中你一直是很稳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突然心态崩了？” 一字一句的问清楚，叶兰亭才知道赵云青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我脾气算不上好，这事你让我现在说没关系，我说不出口，但我没那么怪你……” 话说到一半，叶兰亭突然想起来，这里不该有那个一根筋的贺明启的戏份吗？ 许是太过好奇，她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提到贺明启，赵云青脸色突然变差，过了一会儿才告诉叶兰亭：“我们俩身份差距太大，不适合处对象。” 他们两人的事，不容外人置喙，叶兰亭乖巧的扮演着一个安静聆听的角色。 没想到赵云青接下来的话，把她吓的差点从板凳上掉下去。 “你也是重生的吧，我记得上一世你追着明启后头跑了好久，一直到78年知青回城，你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喜欢沈旭初，眼巴巴的回来找他。” 赵云青有些羡慕，上一世即使是叶兰亭倒追，但她还是和沈旭初一 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叶家经历了什么样的大风雨他们感情依旧。 反观自己。 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在嫁给贺明启的之后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主妇。 如果说夫妻感情好，男主外女主内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九七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给了贺家沉重一击。 贺明启的爸妈一夜之间负债上亿，只能跟着他们生活，几个儿女都帮忙一起还债。 从那时候起，当了多年家庭主妇的赵云青也不得不工作挣钱。 在她以为自己也在努力为这个家付出时，正值青春期的小儿子和她吵架，指着她鼻子骂她懒，是吸贺家血的寄生虫。 赵云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贺明启却因为被她锁在门外，愤怒的摔了家里最贵的盆栽。 她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小儿子的道歉。 大儿子回家发现家里气氛不对，也不愿意多待，吃了一顿饭就跑回学校。 曾以为把她当亲闺女疼的公婆连话都不再和她说。 第76章 拉入伙 叶兰亭还没从她是重生的这个重磅消息中回过神，又捕捉到她刚才提了好几次的重要信息。 “你说我和沈旭初上辈子就在一起？” 赵云青也不在意她想表达的重点叶兰亭有没有明白，耐心的解答她的疑惑，“嗯，你们81年结的婚，婚礼办得很盛大，至少是我见过最用心思的婚礼。”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 她不是死在了农具屋吗？ 沈旭初不是爱赵云青爱的死去活来吗？ 怎么好像一切都不对了呢？ 对于此，赵云青没办法回答，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上一世她们之间没有友情，就连请柬也是沈旭初发给赵云青的。 叶兰亭离开沈家沟不久之后，就已经忘记赵云青这个人。 可赵云青刚才话里话外，无论明示还是暗示，都是她和沈旭初的美好爱情，美满婚姻。 这些和她印象中的剧情完全不同。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可以十分确定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那些经历是没有办法虚构的，但赵云青的话又不像是在撒谎。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只有她们俩知道未来的走向，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来佐证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有那么一瞬间，叶兰亭还在想赵云 青是不是骗她的。 可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可能准确说出08年奥运的事。 在75年大部分处于偏远地区的人们，大概率是不知道奥运会的，更别说把所有的一切都清晰顺畅的表达出来。 她在质疑之前，就已经偏信赵云青刚才说的一切了。 叶兰亭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事，但她和赵云青的交集不多，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能交心的人，有些纠结的咬着下唇。 见她久久没再说话，赵云青勾起唇角，“你也回来了吧，要不怎么会突然转性放弃贺明启，转头又提前这么多年和他结婚。” 她的猜测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起来，都好像挺有道理，叶兰亭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内心纠结好一会儿，叶兰亭才谨慎开口：“我的情况吧，比较复杂，和你不太一样。” 她这么说，是怕赵云青继续追问，干脆让对方以为自己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哪知道赵云青并不好奇，正色道：“我记得你上辈子和沈旭初一起帮村里修了路，这次……” 这一世，赵云青跟踪她的日子不短，自然知道她去县里打听了什么，见了哪些人。 “你是想提前帮沈家沟修路吗？” 修 路不是坏事，叶兰亭不怕外人知道，所以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过多掩人耳目，只是现在的装备和资金还不到位，才一直没开始办这件事。 “也不能说提前吧，我的经历可能和你的记忆有些出入，但我现在的确是想要做这件事。” 沈家沟的人有好有坏，但好吃懒做的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提前修好路对村里发展的好处不言而喻。 虽然计划经济是在92年结束，但从78年开始，它就逐步被市场经济取代。 叶兰亭想利用这个信息差，帮助沈家沟发展经济，现在听赵云青的意思，像是也想帮忙？ 果然，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后，赵云青笑着说：“眼界真的很重要，同是重活一世，你想着帮沈家沟办实事，而我回来这么久了还只围着贺明启转悠。” “也不是，要不把感情的事处理好，其他事也会受影响，咱们目标一致，都在努力的向它靠近，只是走的路不同而已。” 赵云青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以为自己贸然上门，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按叶兰亭的脾气，大概率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她听完后依旧对自己和颜悦色，现在还在开导自己。 赵云青像是感叹一般呢 喃道：“难怪你会那么幸福……” 叶兰亭如此坦荡，并且能自己做好这些事，赵云青自知没办法舔着脸跟她分一杯羹。 在她起身准备告辞时，叶兰亭出声留住了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在赵云青说这些话的时候，叶兰亭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她有沈旭初、胡翠，过段时间还有石师傅，队伍正在一步步壮大。 相应的，她想要做的事也更多，人的贪欲是无限的。 可到了那时候，执行的人很多，做决策的始终只有她自己。 叶兰亭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倒霉日子。 没想到正在她为难的时候，赵云青来了。 她说她也是回来的，证明她对之后的政策走向，经济大变动都清楚。 所以，叶兰亭想拉她一起干。 赵云青来之前就想过，修路她想帮忙，但更多的是想和叶兰亭一起做生意。 她自己一没钱二没路子，靠自己白手起家确实要走不少弯路，只能把先知当做入股的资本。 没想到就连先知这个唯一的优势，叶兰亭也有。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叶兰亭提出合作的地方，也就不再好意思把那些话说出口。 叶兰亭轻啧一声，“你自己也说了，你之前是 985毕业生，脑子肯定好使，又能在经济萧条的时候，不靠贺明启短时间挣到能出门旅游的钱，你这样的人才我没道理不拉入伙，即使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也相信，你不会一直一无所有。” 赵云青背对着叶兰亭，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家大门，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流过脸颊，砸在地上。 前世，她想帮家里减负，主动出去找工作的时候，因为年纪偏大又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即使拿着名校毕业证，大部分企业给的薪酬也相对较低，那点工资对于家里的支出帮不上太多忙。 犹豫再三，赵云青去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尽管底薪很低，但在她卖力的推销之下，第一个月的提成达到了底薪的六倍。 对于她的选择，贺家人表面都很支持，背地里却在说她这种村姑只能在大城市干最低贱的活。 在贺家人看来，他们即使破产、即使没落也不能做这种给人赔笑 第77章 御寒 赵云青刚走没多久，沈旭初便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家门。 正和二哥、三哥在院子里玩的沈文雯一看到沈旭初的身影，直接把两个小哥哥抛在脑后，连手里的小鸡仔也随手扔在了地上，兴冲冲的边跑边喊大哥。 沈旭初右手拎着鱼篓，背上还背着柴火，看着像个小炮弹一般冲过来的沈文雯，想也没想的把右手举高。 门外的响动引得叶兰亭也探出头，看着兄妹俩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招呼着还在帮小妹处理‘烂摊子’的两个小孩，“大哥回来了，一起洗手准备吃饭吧。” 今天的气温不算高，但太阳却高高挂在天空，叶兰亭的笑容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灿烂。 她皮肤偏白，暖黄的阳光打在脸上像是一层滤镜，让她的美显得那么不真实。 沈旭初被眼前美色晃了眼，为了维持在弟弟妹妹心中的形象，慌张的用左手抵在嘴边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好众人的眼光都在叶兰亭身上，沈旭初的颜面才得以保全。 等到这会儿几个小家伙的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但还是乖乖等哥哥放好鱼篓和柴火，排队洗干净手，才进屋吃饭。 叶兰亭端出早上做好的搅团，把佐料、酸菜和腊 肉也一起放在饭桌上。 从刚才起几个小家伙就都馋着这一口，这会儿终于等到哥哥回家一起开饭，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沈旭初看着他们的开心的样子有些感慨。 自从叶兰亭嫁过来，家里的伙食肉眼可见的变好。 倒不是她舍得花钱，而是以前沈旭初一个人，为了养家每天都早出晚归，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给几个小的做饭。 一年到头能正经做顿饭也就过年那两回，他这个做哥哥的确实有些不合格。 吃完饭，沈文彦、沈文武体谅哥哥嫂子的辛苦，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沈文雯左看右看也表示要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洗碗。 叶兰亭端菜的时候就在锅里蓄了点水，这会儿洗碗也不怕水凉，也就没拦着他们，跟着沈旭初到院子里处理他带回来的小鱼。 一到冬天，沈家沟附近的小河里的小杂鱼尤其多，因为都是杂鱼，卖不了什么钱，大部分人都会抓来烤着给家里小孩儿解馋，家里有孕妇和老人的也能炖汤补身子。 对于沈家沟的小孩子来说，外边再多的小零食小点心大都比不上家里的烤麻雀和烤杂鱼。 叶兰亭上回把小鱼的内脏处理干净，用姜粉、盐和辣椒面腌了一 会儿，再用小火慢煎出来，把几个小的香迷糊了。 这次沈旭初又去捞了不少，他们闹着也要像之前一样吃。 小孩子长时间吃辣和煎炸的食物不太好，叶兰亭告诉他们自己这次打算换一种做法。 “嫂嫂，我们可以吃辣的！” “上次的小鱼是好吃，但嫂子保证这次的也不会差，你们也不能一直吃那么辛辣，你们还记得牛儿村的小豆子吗？” 小豆子是牛儿村村长的重孙子，翻过年刚满三岁。 叶兰亭这时候提他不为别的，只是想歇了他们天天吃辣的心思。 去年民族年前一天，小豆子又哭又闹，不停的按肚子，这时家里大人才想起来，他已经三天没有拉过屎。 一群人焦急的把孩子送去县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是长期吃辣导致的便秘。 小孩子本就比较容易便秘，再加上小豆子家里人个个都嗜辣如命，就连几个小的也只能跟着吃超出他们接受程度的辣。 想到那之后好几天小豆子都没什么精神，几个小孩儿也不再坚持，收拾好碗筷便去找村里其他孩子玩了。 沈旭初吃惊的看着他们，对自家媳妇的佩服又上一个台阶，“你可真厉害，我跟他们讲道理完全讲不通。” “那段时间他们老去牛儿村玩，也见过小豆子生病的样子，小孩子嘛没有不怕生病的，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都哭的嗷嗷叫，更别说做检查。” 叶兰亭边说边将洗干净的小鱼递给沈旭初。 鱼类她可以洗也可以做，但实在不敢剖开鱼肚子取出内脏，之前尝试过一次，结果刚被她下刀的鱼尾巴突然弹了一下，自此她再也不敢剖活鱼。 沈旭初娴熟的掏着内脏，顺带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叶兰亭：“早上我去找了赵队长，他说那人昨天连夜又去了他家，说那事是乱说的，真的莫名其妙。” 赵队长自始至终都没透露打小报告那人的名字，只是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同样疑惑的还有沈旭初。 最开始他以为是冯经慧或者何家人，但如果是他们就绝不可能又搞这一出，准确的说，不管是任何人这么做都不太合理。 叶兰亭摆摆手不甚在意，“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她这么说也就说明她不想害我。” 她并不打算把赵云青的事告诉任何人。 她可以心无芥蒂的接受赵云青，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与其说出来徒增心结，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当做她和赵云青之间 的秘密。 看她的神情沈旭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她都不在意，那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他再耿耿于怀也没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眼见天色逐渐变暗，可能就快要下雪，沈旭初加快速度处理好食材，又把刚才带回家的柴火全都劈完，这才出门吆喝在外边疯玩的几个小孩儿回家。 从入冬开始家里的木柴消耗就变快，按照现在的速度，家里的柴火撑不到大年十五。 正好他今天从赵队长家出来的时间还早，山脚边还有几颗被雪压断的树枝，沈旭初想也没想的找人借来砍柴刀进山砍了些柴。 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也学着北方人的样子在家里修了炕，帮助家里人度过寒冬。 如今几十年过去，家里有炕的屋子只有三个小孩儿住的那一间，冬天最冷的日子他也会跟着挤一挤。 但现在文武、文彦年纪渐长，文雯也开始懂事，再住一起也不方便。 叶兰亭自小在北方长大应该适应 第78章 准备卖衣服 日盼夜盼，终于等到制革厂开大会的前一天。 叶兰亭迫不及待的拿好要用的东西，在门外等着沈旭初。 等待的日子里，叶兰亭每天都在想着赚钱的事。 想着想着就感觉时间太慢，于是一想这些事，她就开始收拾屋子，不过几天的时间把家里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沈旭初也没那么平静，三不五时的看一眼日历，见叶兰亭一直收拾家里，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无所事事，干脆照着他在宁东看到的那些人用来拉货的板车，用家里现成的材料做了个差不多的。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了去县城的日子，两人急切的把三个小孩儿扔在板车上，不等到中午便朝县城走去。 冬天的沈家沟夜里总会下雪，但始终不到积太厚雪的程度。 薄薄的积雪，化的很快。 化雪之后的水便融进土里。 沈家沟出村要走很长的土路，雪化之后路上泥泞不堪，每年的这段日子总是不便于出行。 于是村民冬天要是去县里基本都选在中午前后。 也因如此，这一路上他们碰到好几茬拖家带口去县里的熟人。 大家去县里要么去程带的东西多，要么回来带很多，总归都想省点体力，即使看到叶、沈两人不太方便，但也没有余力 帮忙，大都打个招呼就匆匆往前走。 因为刚才出门有些匆忙，有些东西没带又不值当专门返回去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县里去。 走了没多久，三个小孩儿也没了刚才的兴奋，刺骨的寒风重重的拍在他们的棉衣上。 最终还是沈文雯先忍不住喊了句嫂嫂，“冷！” 出门前叶兰亭给他们仨穿的足够厚，看起来像三只小企鹅，所以忘带了平日里给他们盖着的小毯子。 长时间不活动，就连大人也受不住，更何况几个几岁大的孩子。 两人一商量，叶兰亭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大的，沈旭初一只手抱着沈文雯，另一只手拖着空板车。 不管是下来活动活动，还是靠在大人怀里，都比在板车上冻着强。 快走到镇上时，有人大声喊着沈旭初的名字。 五人齐齐回头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骑着自行车朝他们的方向赶来。 男人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跳下自行车，往前跑了几步，正好刹在他们面前，热情的询问，“你们这是到哪去？” 和他的热情相反，沈旭初只吐出县城两个字，并没有介绍叶兰亭的意思，就连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敷衍。 男人却好像并不在意，看着他们带着几个小的，拍 了拍他特意加装的车座，“把小妹放上来吧，你拖着那一堆还得抱她，多累。” 根据沈旭初对他的态度，叶兰亭自动把眼前的男人划分在不熟悉的那一类人中。 突然听到他要带走小妹，看向他的眼神十分警惕，抢在沈旭初之前拒绝了他。 男人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的女孩会这么直接的拒绝自己。 叶兰亭也觉得自己这么说话好像确实不太好，但依旧不打算把小妹给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我带的有麻绳，你帮我们把板车拖到县城吧。” 说完之后，又感觉自己不太礼貌，硬邦邦的加了一句谢谢。 她这样的语气，男人听了也不恼，乐呵呵的把板车弄好，打了声招呼骑着车往县城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沈旭初猜到叶兰亭的想法，噗嗤笑出声。 叶兰亭瞪了他一眼，“那人谁啊，没听你说过，看起来也吊儿郎当的，你居然就敢把小妹交给他。” 见她真有些生气，沈旭初才收起笑容，严肃的解释道：“他妈和我妈是表姐妹，只是他常年在安县那边，不怎么回来。” 沈旭初不搭理他倒不是因为少了往来，而是对方心心念念想把自己对象的亲妹妹介绍给自己。 又因为说媒不成，连自己和叶兰亭办酒也没来。 要不是怕加深他在叶兰亭心里蓝颜祸水的形象，沈旭初巴不得把这个表兄干的缺德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些话他没说出来，叶兰亭当然不知道。 只听他说完那人的身份，再想自己刚才的态度，对自己在沈旭初家里人的印象十分担忧。 两人各怀心思，路上也不像刚才一般说笑。 …… 终于在夜里九点多，紧赶慢赶进了县城。 到了胡翠家门口，沈旭初把三个小的一起交给叶兰亭，“我去拿板车，很快就回来。” 为了让他早去早回，方便大家把货搬上板车，胡翠去隔壁借了辆自行车，沈旭初骑上车说了声谢谢，便匆匆离开。 铜熨斗一天前就已经做好，叶兰亭拉着胡翠，两人研究半天，还是决定先拿便宜的衣服试试手。 熨了两三件之后，大概了解怎么控制熨斗的温度和停留时间后，才拿出明天要卖的几件价格稍贵，款式新颖的衣服开始熨烫。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不敢多耽搁，商量好之后便分工协作。 “你检查一下有没有线头，有的剪一下，然后我来熨。” 倒不是叶兰亭愿意熨衣服，只是……胡翠看起来挺厉害的，刚才差点 把一件衣服烫焦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叶兰亭只好包揽下熨衣服的职责，胡翠就在一旁帮忙把线头剪一剪。 两人搭档，干起活来也很快。 沈旭初回来的时候，她们也只剩下手里那一件连衣裙。 在家的时候，叶兰亭就按照后世服装店里展示架的样子，给沈旭初画了个大致的草图，让他把零件都做好，这会儿只需要简单的组装就能得到一个两米长的架子。 把刚才熨好的衣服，按照不同色系一件挨着一件挂在架子上，顿时有了不同于刚才的高级感。 胡翠看着眼前的衣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衣服能卖出去吗？” 熨的板板正正的衣服和山区县城的街道总有些格格不入，即使是过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那些看起来皱巴巴的便宜衣服。 这种听起来有些穷酸的习惯，早就深深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叶兰亭自信一笑， 第79章 讨价还价 年前厂里开大会的时间不算短。 但今年开大会的时间正巧撞上大集。 按照往年的趋势，今年的集大概率会在两个厂的折中处。 叶兰亭不是没想过在集上摆摊，但那样多一分危险不说，她加班熨出来的衣服也有可能白白浪费时间。 再三斟酌，叶兰亭决定把摊位选在离制革厂稍微近一些的一个拐角。 一是制革厂的工资要高一些，工人也更舍得花钱。 二来她选的那个位置能抵挡不少寒风。 她可不想为了挣钱，在过年前把所有人都搞得感冒发烧。 第二天四点多的时，三人拉着板车和展示架，早早的到地方占位置。 像岐县这种的山区县城，每年这时候出来摆摊的人其实不少，图的也就是赚点过年钱。 地方一小，大家不是亲戚都是朋友，所以关于这些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闲的跑去举报，也就没有出过问题。 因此每年的这几天来摆摊的人不少，虽然大多会挤在集市周围，但保不齐也有人另辟蹊径和他们抢位置。 为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四点出发。 刚到地方，沈旭初担心自己媳妇着凉，先把带来的火炉子点燃，叶兰亭也配合着把板车下边搭好毯子挡风。 三人慢悠悠的把衣服挂好，忙活完这些才围着火炉坐在小板凳上，刚坐下便十分默契的四处张望。 对面集上大部分位置已经有人在买东西。 至于位置，果然如叶兰亭猜测，大家来的一个比一个早，两点不到集市周围的位置已经被占完。 叶兰亭选的这个位置，对于制革厂刚刚好，但对机械厂的工人来说距离不算近，还被一堵墙挡住了视线，大部分人怕这部分客人被在他们之前的同行截住，几乎都把摊位挤在两个厂正中间的位置。 叶兰亭的摊位上有且仅有服装。 在大集上不是没有卖衣服的，但要论样式和质量她这里可是独一个，叶兰亭敢保证只要有一个人买了她的衣服，很快就会有第二个。 上次拿的货太多，回来后又听说自行车要年后才能拿到货，叶兰亭一点没犹豫，联系之前那位老板，把剩下所有的钱都换成了货。 她这会儿虽然在外边支着摊，但兜里拢共只剩下一块一毛钱。 知道她底细的胡翠心慌的不行，谁家做生意兜里装那么点钱啊。 早上四五点的时候大家都是赶集买一些必需品或者年货，所以叶兰亭这边的生意不算好。 有两个大娘远远的看了一眼，又摇摇头去集上扯了几尺布。 胡翠心里的焦急更甚。 虽然他们的衣服便宜，但总归没有自己做来的划算，她之前挣到钱太过兴奋，一时把这一点忽略了。 又有一个大姐转身走去扯布时，胡翠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要不要把摊子再支近一点。” 叶兰亭能理解她的想法，感觉有些冷，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炭后才开口解释道：“现在来的大部分都是离县城不远的那些村民，我们的目标客户虽然有他们，但现在还不着急。” 卖出的第一件衣服往往会让大家对摊子定性，要是他们先卖了不少便宜的衣服，就算之后拿出那些贵价的衣服，有闲钱买的人也会觉得这样的小摊卖的都是便宜货。 但如果先卖不少便宜的衣服，那这些贵价的衣服大概率会砸在手里。 听她这么说，胡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焦急的不停张望。 一直到天已经大亮，他们的摊子上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询价的客户。 “你这裤子咋个卖的？”女人的口音有些像安县人。 叶兰亭有些拿不准，但也没想着套近乎，笑着答话，“三块八。” “三块八？”女人的声音有些高，这裤子摸着还不错，但三块八够她扯布给自己做一身了。 “是的，这裤子是宁东那边流行的 ，穿上去不仅显得人个高腿长，还比其他料子防风保暖。” 叶兰亭边说边把裤子撑开让对方伸手进去感受。 她着重强调裤子的防风功能不是没有原因。 不管是岐县还是安县，地势都是西北高、东南低，河谷和高山海拔差太多，所以一年四季的风都吹个不停，尤其到了冬天低温加上寒风简直刺骨。 在这些地区生活的人们不管是买成衣还是自己买布，都习惯性选择更防风的那一款。 女人看着叶兰亭手里的长裤有些心动，刚才她把胳膊伸进裤管里对着风口吹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可见这布料有多防风。 但三块八只买一条裤子，她也确实不太舍得，犹豫好一会儿之后，试探性问了一嘴，“能再便宜点不？” 叶兰亭面露难色，好半天后憋出句，“我们商量一下。” 其实这事完全不用商量，裤子第一批她拿的不算多，九毛五一条拿回来，回购的时候和她直接联系的是老板娘，听到她要的货量，直接做主把五分抹掉，还送了不少其他要处理的衣裤。 三块八的裤子，均摊下来她几乎是赚了四分之三有余。 但讨价还价就是这样，没有人会一开始就露出自己的底牌。 “要不你再看看其 他的，这边这两种也比较防风，只要两块五。” 女人依言摸了摸叶兰亭手里另外两条裤子，表情不是很满意，朝大集那边看了好几眼，又回过头问叶兰亭，“三块卖不卖？” 她这口价还的挺狠，叶兰亭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说了声不行。 女人有些不舍的放下手里的裤子，刚转身就听见叶兰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开张生意就当拉你个回头客，三块五，但你别说是这个价买的就行。” 看着忙不迭点头，付完钱又喜滋滋抱着裤子离开的女人，胡翠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同时也把自己心里的那点好奇问出口，“你之前不是说这种裤子要搭着米色毛衣卖吗？怎么刚才提都没有提？” “卖东西不能一味的想着把东西推销出去，还要看顾客的消费能力。” 第80章 少半边的手艺 在制革厂开完大会之前，叶兰亭这边已经卖出去好几条刚才那种防风的裤子，都是刚才那个大姐介绍过来的生意。 她介绍过来的那些人明显比她的条件要好不少，拿着买裤子没讲价不说，每一个都顺带挑了好几件上衣，美滋滋的在身上比划。 叶兰亭也十分自然的把原本就想搭配着卖的毛衣一起推销出去，甚至还多介绍了一些价格中上的衣服。 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件衣裤。 蜂拥而至的客人们挑选完自己的喜欢的衣物离开后，叶兰亭注意到第一个来的大姐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又看向人群，右脚尝试了好几次想走过来，又都生生止住。 叶兰亭心下了然，从那一堆衣服里挑了一件价格适中，又和刚才那条裤子十分相配的上衣，自然的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姐，刚才那些客人是你帮忙介绍的吧。” 女人看着她不明就里，还是点点头。 见她点头，叶兰亭笑的更加客气，顺手把手里的那件上衣递过去，“这件衣服质量样式都不错，只是前几年流行的款，你要是不嫌弃就当 做感谢你帮我介绍客人的回礼。” 女人买了这么多东西，因为乐意分享，也帮别的店铺介绍过不少客人，还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礼。 摸了摸手里的上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小声说了句谢谢，便欢欢喜喜的收下衣服，小跑着和她的朋友会和。 叶兰亭还打算在这里摆几天的摊，今天早上的开门红还要多谢刚才那位大姐，一件衣服能交个朋友当然不错。 要是明天对方还能帮她介绍生意，当然再好不过，即使没有她送这一件也不亏。 快步走回摊位，注意到制革厂门口的女工越来越多，赶紧让胡翠把她的‘秘密武器’摆在拐角。 那是她从胡翠家的大衣柜上拆下来的一面大镜子，斜斜的靠在拐角处。 那么大的镜子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很快就有几个年轻的女工嘻嘻哈哈的走过来挑选衣服。 叶兰亭人好看嘴还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女工们被她夸的合不拢嘴，不停的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 其中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姑娘笑呵呵的开口，“你这嘴巴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不买了。” “我可不是瞎说的，你们选的衣服都 很适合自己，不信的话那边有镜子，你们可以在去镜子面前看看。” 本就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不会大人那般推让，蹦蹦跳跳的到镜子面前欣赏自己。 叶兰亭一边继续夸，一边又拿出一些衣服，“你选的这件衣服很素净，裤子的颜色和样式也就有了更多选择，你看看这条是不是显得人更洋气了。” 女孩子选的一件有些娃娃领的衬衫，叶兰亭给她推荐的是牛仔裤。 这在香港是十分平常的穿搭，但在内地尤其是偏远一点的地区，牛仔裤对她们来说算得上是大胆的穿搭。 女孩拿着这一套有些心动，但又怕穿不出门，那不是可惜了吗？ 看出她顾虑的叶兰亭笑眯眯的开口，“这是宁东那边流行的款式，大城市的姑娘们都喜欢这样穿，而且牛仔裤里边你还可以穿秋裤，一年四季都实穿还耐磨、防风。” 周围的姑娘听到牛仔裤又流行还有这么多优点，眼睛都亮了，七嘴八舌的让胡翠和叶兰亭帮忙找她们能穿的号。 沈旭初不太会夸人卖衣服，怕说错话，就在旁边忙着收钱找钱，三人配合的也算默契。 制革厂的女工比男 工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叶兰亭的摊位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嫌弃价高不实穿的，但更多的像是不要钱一般抢购。 就连叶兰亭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一起带出来，挂在展示架上的那些贵价衣服都被一抢而空。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最后一位客人也付完钱离开。 叶兰亭和胡翠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瘫坐在地上。 沈旭初虽说没像她们一般夸张，但也坐在小板凳上时不时的捶一捶酸胀的小腿，放空一会儿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般，从包袱里取出三个包子。 这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少半边塞给他让他们当午饭的，拢共装了七个。 但任谁都没想到他们一下忙到了现在，再过一会儿都要吃晚饭了，干脆一人烤一个垫一垫。 胡翠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左右她现在快累死了，吃不吃东西也早就不是那么重要。 叶兰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摆摆手，“我现在只想喝水，刚才真把我半年的话都说完了，第一次感觉说话能把嘴巴说麻。” 沈旭初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搪瓷盅里，晾到能入口 的温度才递给叶兰亭。 休息一会儿后，三人也不想一直在这里耽搁，收拾好东西一起朝盲人街的方向走去。 好在盲人街不算偏，大家轮流拉着空空的板车很快便回了家。 刚推开店铺的后门，阵阵饭香就从屋子里传来。 家里拢共六个人，能做饭且做的这么香的只有少半边。 叶、沈二人虽然和胡翠合作了这么久，但少半边在他们的印象里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 其实与其说是沉默寡言，他更像是不愿意搭理他们，两人怕犯他忌讳，自然也就不上前讨嫌。 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计划在外的伙伴，这个时候会贴心的帮忙准备晚饭。 两人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震惊，回头想问胡翠，没想到对方很明显比他们还要震惊。 好一阵才解释道：“他以前不愁吃喝，就喜欢琢磨点自己喜欢的，我作为他的贴身丫鬟也有幸吃过几次。但自从家里出事，他成了这样，我已经好多年没尝过他的手艺了。没想到今天沾你们的光又能吃到。” 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但言语中的激动还是十分明显。 叶兰亭拍了拍她的肩膀，虚扶着她进了厨房。 第81章 闷声发大财 少半边终于做好最后一道菜，满意的要端上桌，没想到回头就和胡翠撞了个正着。 还好叶兰亭眼疾手快，一把稳住少半边手里的盘子，才让美食不至于沦落到喂狗的地步。 他多年来的少爷脾气虽然在这些年磨的差不多，但年幼时养成的脾气，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对胡翠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的行为颇有不满。 刚想发脾气时又注意到她满脸倦色，少半边也就没多说什么，摆好碗筷转身出去看店。 即使他在发脾气的前一刻忍住了自己的怒气，叶兰亭他们几个人还是懂得看人脸色，知道少半边心里不舒坦，也因为此，这顿饭吃的有些压抑。 胡翠心情不好，随便吃了几口推说自己要去照顾孩子，也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听清，转身离席。 知道对方并不在意他们，叶兰亭还是像个刚上小学的乖孩子一般捧着饭碗点头，目送胡翠出门。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叶兰亭才自在的伸筷子夹菜，一边吃还一边为胡翠感到可惜。 今天的菜还挺丰盛，有鱼有肉还是精排骨，这在寻常人家可是过年才可能有的菜色，再加上少半边的厨艺，这顿饭不吃真是亏了。 好在她虽然馋但还是想到要给其他人留饭菜。 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盘子，先把菜分出一大部分放在厨房里最通风的地方，才和沈旭初一起狼吞虎咽的扫干净桌上的美食。 现在天冷，菜饭都不容易坏，要是在夏天，即使她有心留菜也很快就会馊掉。 水足饭饱，两人收拾干净碗筷才到胡家客房坐下清点今天赚的钱。 原本叶兰亭带了个木匣子装钱，没想到衣服卖的太好，卖的钱很快装满了整个木匣子。 还好沈旭初为了装包子背了个包袱，这才不至于狼狈的找装钱的容器。 三个小孩儿这会儿也睡醒了，好奇的围着哥哥嫂嫂。 沈家三个孩子年纪虽小，但对于这些事十分有分寸，绝不上手捣 乱，因此叶兰亭半点没犹豫，一股脑的把钱全都倒在地上，刚倒完就听见三声哇。 沈旭初怕影响叶兰亭算账，在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之后，立刻领着弟弟妹妹们去出了房门，“找你邵叔玩去，店里头暖和，去烤火。” 等到关好门后，沈旭初才发现叶兰亭丝毫不受影响的把钱按面额分开，还有模有样的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数完钱后的几分钟，叶兰亭傻笑着问沈旭初，“你知道我们今天卖了多少钱吗？” 不等沈旭初猜，叶兰亭就迫不及待的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千一百四十三。” 沈旭初也被这惊人的金额吓到。 他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些衣服的本钱是多少，但从数量上看，他们只拿了三分之一的货。 如果按照三分之一的本钱来算的话，他们今天的毛利至少有五千。 他原以为倒腾收音机很赚钱，但实在没想到卖衣服能赚这么多。 叶兰亭了然的点点头，大部分没做过生意的人都有这样的误区，“收音机确实赚钱，但我受本钱、销路限制，不敢弄太多。” 而且卖衣服在哪里都不算太大的事，但收音机不一样，只要有人知道，百分之百是要举报的。 叶兰亭从最开始就做好打算，收音机再赚钱也只能干一次，以免她到最后被利益诱惑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沈旭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那明天我们还去制革厂那边？” “嗯，明天少拿一些卖完就回家，休息两天我们去矿场卖。” 手里的女装已经卖出去大部分，剩下的在省城和沈家沟卖一卖也就差不多。 现在让她头疼的是男装。 白天得空的时候她去机械厂门口转了一圈，发现厂里的工人虽然大部分都是男性，但穿的几乎都是劳动布工作服。 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以穿这一身洗的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为荣，不管是走亲访友还是平时走在街上，都是十分值得骄傲的，并且叶 兰亭发现大部分机械厂的工人都没有什么买东西的意愿，开完大会直接回家的不在少数。 还好她之前为了稳妥起见打听了好几个适合卖衣服的地方，不然到时候女装售罄，男装全都砸在手里，即使年后能换货也耽误不少事。 矿场的确是个卖衣服的好地方。 矿工的工资高管得严，平日里工人都不太能离开矿场，就连放农历新年这种稍微长一点的假期，也比其他单位要晚的多，几乎是大年二十九或者三十才放假。 那时候无论是集市还是供销社都已经放假，所以他们只能到黑市上买一些年货回家。 与此同时，沈旭初还想起离矿场不远的肉联厂，两边的工人情况差不多，到时候去那边卖衣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人把各自想好的地点都说出来让对方参谋，不知不觉竟然罗列出七八个类似的地方。 一个一个去不太现实，因为这几个地方散布在岐县的各个角落，无论是坐车还是走路，都不算明智之举。 “暂时就定矿场、肉联厂吧，其他的地方我找人打听打听，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了，总归男装你进的不多。” 最后由沈旭初一锤定音，叶兰亭的意思也差不多，她不可能一口气包揽下所有的厂子，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商量完，两人也累的不行赶紧躺下休息，白天的劳累让两人很快进入美梦之中。 这一觉就睡到七点多。 叶兰亭是被弟弟妹妹们的声音吵醒的，她醒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她自己，沈旭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出去了。 院子里的声音逐渐变大，几个小不点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被吵醒的叶兰亭怕自己晚上睡不着，穿上在室外穿的厚棉衣便出了房门。 沈文雯是第一个注意到她出来的，开心的捧着一块排骨，小心翼翼的递到她的面前，“嫂嫂吃，真好吃！” 是少半边做的那些菜。 看着沈文雯真诚的眼神，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 第82章 谣言再起 计划好之后的销路，叶、沈二人保持着说干就干的习惯，无论胡翠怎么挽留，两人还是在第二天就带着东西和弟弟妹妹们回了沈家村。 回村的路上，沈旭初问出了从出发前就埋在心里的问题，叶兰亭之前明明提过之后要带赵云青一起做生意，可他们去县里却依旧只有胡翠。 凭他对叶兰亭的了解，如果不想要赵云青加入，她大概会直接拒绝，不会这样阳奉阴违。 “我是答应了她，但县里有翠翠姐，叫上她就是浪费人力，还多一分花销。” 她和沈旭初加上几个小崽子都能住在一个屋子里，但要带上赵云青，住一起不方便，去住招待所手续繁琐不说，还要花钱。 但之后去矿场可不一样，必须得叫上赵云青。 因为叶兰亭隐约记得赵云青的爷爷年轻时就在矿场上班，她小的时候偶尔还跟着爸妈一起去矿上看爷爷。 带她去不仅熟悉路况，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碰上熟人。 到沈家沟后，叶兰亭没有和沈旭初一起回家，而是带上了她准备的礼物，直接去了 赵云青的家。 给赵云青的礼物是一件羊毛衫，样式虽然洋气但算不上出格，她这个年纪穿正正好。 赵云青见到她带着礼物来却没多开心，满脸焦急的把她拉进屋子。 “还有心情给我送东西，村里那些长舌妇在说你啥子，你一点都不晓得？” 谣言大概是今天早上传出来的。 起因是隔壁县有知青回城了。 “知青回城？” 叶兰亭此刻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在她的记忆中，知青回城应该是78年开始的。 如果赵云青说的是真的，那时间比她的记忆整整提前了三年。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 赵云青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自己和贺明启参加了77年的高考，一起考上大学，先一步离开了沈家沟，次年贺明启带着她见了不少刚回城的朋友。 被这个消息震惊好半天的叶兰亭，像是想起了什么，“就算是知青回城，可怎么会传关于我的谣言？” 要是在以前，赵云青说村里有关于她的谣言，那她可能要怀疑是原身干的什么好是事，但时间已经过 去这么久，原身干的蠢事应该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不至于现在还有没发现的吧。 更何况她早就嫁做人妇，算是半个沈家沟的人，关于知青的谣言怎么传也不应该传到她身上啊。 “就是因为你嫁给了沈旭初。” 沈家沟除了那几个特别信命的老太太和那些男人不稀罕沈旭初当自己家的上门女婿，在村里大部分妇人眼里，他可是个香饽饽。 长得好又有本事，自家女儿嫁过去还不用处理令人头疼的婆媳关系，弟弟妹妹给口吃的养着，到时候各自成家，那不就有享不尽的清福？ 就这么个香饽饽被外来的叶兰亭抢到手，她们能不气吗？ 前段时间吃完酒，见两人感情这么好，大家都憋着这口气，没想到这两天听到隔壁大队有知青回城。 这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那个知青娶了大队长的女儿，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段时间还因为自己老丈人是大队长得了不少好处。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一直呆在岐县的时候，元旦当天突然收到他回城的消息。 原来 知青早就收到家里写来告诉他可以提前回城的信，是他自己怕自己老丈人从中作梗，在县里办好手续，悄悄离开了岐县。 直到他离开的第三天，大队长接到县里通知说有知青提前回城，把所有村都问了个遍也没有知青承认，跑到县里一问，才知道那个办完手续离开的人正是自己的‘好女婿’。 叶兰亭听完整个故事，虽然对那个男人的人品无力吐槽，但依旧先问出了心里最深的疑问：“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和沈旭初结婚不久，既没利用他得到什么好处，又没有独自回城的打算，这屎盆子无论怎么扣也扣不到她头上吧。 赵云青暗暗感叹她的天真，“不需要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和他一样是知青，一样得到了村里人都馋的香饽饽，这就够了。” 与叶兰亭的天真不同，她从父母过世那一年起，就体会过村里七大姑八大姨无中生有的本事。 叶兰亭后知后觉的从她的提示中明白过来，“所以我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这么做根本不重要，她们只图 自己说的爽就行？” 虽然不太想伤害到她的天真无邪，但赵云青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叶兰亭很明显备受打击，坐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正当赵云青想安慰她的时候，叶兰亭猛地抬起头，“那之后在村里卖衣服我就不能出面了，不止我，沈旭初也不行。” 她突然开口，吓了赵云青一跳。 听清楚她的话之后，赵云青无语的问她，“你刚才低着头就是在想这个？” “不然呢？我总不能拖着衣服去其他村里卖吧多累啊，这些长舌妇，不知道断人财路犹如取人性命吗？” 赵云青长长的叹一口气，“我就多余担心你。” “对了对了，到时候让翠翠姐来卖衣服，她们不认识翠翠姐。” 叶兰亭不停的自言自语，不断庆幸自己还有胡翠这一个好搭档。 想到胡翠，叶兰亭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都被你刚才那些话给我搞乱了，你不是说之后干这些事都叫上你吗？大年二十七、二十八，我们要去矿场和肉联厂卖衣服，差个人，你去不去？” “去！” 第83章 谣言再起 一月的沈家沟早晚温差大的时候能有十几度，每年一到这时候只有中午能在外边看到闲聊的人们。 元旦之后沈家沟连着阴了半个多月，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几个妇人闲来无事坐在陈家门口的长板凳上唠嗑。 “姐，你听说了没有，叶知青的事。” 女人是陈家小儿媳，刘二妹，她喊姐的女人是她表姐徐莉，两人去年先后嫁进了陈家。 两人从小关系就不错，现在有成了妯娌，亲上加亲也就比其他姑嫂走的近的多。 刘二妹只见过叶兰亭几次，对于这次的八卦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徐莉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拍大腿，“咋个不晓得，那个叶知青才到沈家沟好久就出名的不得了。” 徐莉把她听到关于叶兰亭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叶知青喜欢的本来就不是沈旭初，不晓得咋个了突然又嫁给他，这下听到有人回城估计也想跟到走了。” 知青下乡也有些日子了，她听说的从来都是那些忍不住想跑回家，半路被抓回来的，从来没听过有老实待在村里的。 因此她打从心底就不相信叶兰亭能和沈旭初能长久。 绘声绘色讲完，末 了还加上一句，“也不知道沈旭初那眼睛咋个长的。” 徐莉说的八卦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细节不太相同，但当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点头。 沈旭初一个土生土长的沈家沟人，怎么着也不至于找个外地人吧，村里的姑娘那么多难道他一个都看不上吗？ “就是嘛，小伙子长得好脑壳不咋好。” “他多半是想靠那个叶知青混到城镇户口。” 这时候的农村户口在她们眼里就像是什么耻辱印记一般，不管别人怎么想，但只要有能转为城镇户口的机会，她们一定要抓住。 “哎，哪个喊我们屋头的男娃儿没被城里头的看起喃。” 大家七嘴八舌的对沈家小两口进行声讨，突然面朝路边的几人都噤了声，只有徐莉背朝村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对沈旭初的眼光提出自己的质疑。 “叶知青除了长得好，也不晓得还有啥子优点。” 徐莉说的越来越激动，丝毫没注意到刘二妹冲她使眼色。 如果她们只是在瞎传八卦的话，叶兰亭大可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的走回家，粉饰和平。 但当她走近时，徐莉甚至开起了黄腔，“也不知道是他俩哪一个的 床上功夫厉害，迷的另一个……” 看着叶兰亭快要吃人的眼神，刘二妹没忍住掐了一把她姐的大腿。 “你掐我做啥子？”徐莉不明所以的问道。 刘二妹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后，徐莉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对上叶兰亭阴沉的脸，整个人瞬间变得极其不自在，一双手不安的搓着。 叶兰亭的声音本就偏成熟，这会儿压低嗓子更是压迫力十足，“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是你不行还是你家男人不行？有种的话当我面说，在背后议论人算什么本事？” 很多事徐莉都是道听途说，本就不清楚真相如何，即使是同一件事她也听过好几个版本，心里自然清楚传言的真假。 但话已至此，她要是立刻认怂估计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于是她梗着脖子尝试平视叶兰亭，“你少在那儿打胡乱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要是你没做过，怕别个议论？” 叶兰亭踏步站上楼梯俯视着徐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得对！那明天我就告诉陈大哥你和廖老三的事。” 徐莉说给陈家老大之前就和廖老三订过亲，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没成。 两家人像是商量好似的， 谁问都是两个孩子只是兄妹之情，处不到一块儿。 “你瞎说啥子，老子啥时候跟廖老三有事了？” “不是你说的吗？没做过你怕我议论？” 徐莉被她用自己的话噎了回来，整张脸涨的通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击。 还是刘二妹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叶知青，我们也是听别个扯闲篇，我姐就是这样人家说啥她都信，你莫介意啊，我马上喊她道歉。” 叶兰亭双眼微眯，朝着徐莉的方向沉着脸等她道歉。 徐莉撇撇嘴，刚才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听得兴致勃勃，这会儿只有自家妹妹出来帮腔，即使心里不舒坦也只能开口道歉，“对不起……” 她的声音拖的很长，故意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出她的不情愿。 叶兰亭觉得这人真是病得不轻，说话不过大脑就算了，这种有台阶的时候还不顺着下，还跟个缺心眼似的瞎嘚瑟。 听到她道歉，叶兰亭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徐莉，有些事自己不清楚就不要跟着瞎传，更不要妄加评论，小心闪着自己的舌头。” 徐莉即使心里有些怵叶兰亭，但面上仍带着几分不服气。 唠嗑的几人怕事情闹大，尬 笑着离开，刘二妹捂着自己表姐的嘴边道歉边回了家。 叶兰亭越想越生气，才来的时候是原身惹了不少事她在收拾烂摊子，她认了，但这次真就是无妄之灾。 要不是不想快要过年的时候上门挑事，她才不会只是气呼呼的坐在陈家门口。 好半天之后又想起刚才那些人坐在这边说瞎话的样子，气的拍了拍裤子，力气大的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恶狠狠的对着陈家大门说了声晦气才转身离开。 刘二妹推着她姐进了家门，两姐妹都心虚的没敢回屋待着，怕叶兰亭推门进来找事，一直悄悄的从门缝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叶知青的事迹她还是听了不少，朱寡妇那么厉害的人都让她收拾的不行。 她们姐俩刚嫁到陈家没多久，平日里又经常抱团，家里人对此颇为不满。 要是惹了她，不仅没有家里人帮衬，还没有朱寡妇的战斗力，估计到时候的处境还不如当初的朱寡妇呢。 脑补了一下叶兰亭收拾人的手段，刘二妹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担心叶兰亭是回去叫帮手，姐妹俩担心的连晚饭都没吃好， 第84章 偶然发现古董 叶兰亭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路上碰到卖货郎时，直接就把刚才的事抛诸脑后。 货郎挑的担子里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相当于一个浓缩的小卖店。 叶兰亭心里惦记着给沈家兄妹四人买点小东西，叫住了货郎仔细的挑起礼物。 在给沈家三兄弟一人挑了个小玩意儿，又单独给沈文雯挑了两个漂亮的头绳之后，叶兰亭的余光看到担子最下边垫着一串银元，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上边的花纹。 叶兰亭努力想把银元翻起来，没想到上边压的东西太多，实在不可能不动声色的看清楚。 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对她动作毫不在意的眼神，叶兰亭没忍住主动开口问道：“大哥，你下边垫着的这一串卖不卖？” 一边问着一边示意对方帮忙把银元从下边翻上来，方便自己仔细看着上边花纹。 货郎不明所以的帮忙把银元拿出来递给叶兰亭。 作为顾客来说，她不可谓不奇怪。 从35年之后，银元不再作为流通货币，大部分人都拿去兑换成了纸币，市面上很难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银元。 货郎也是家里老人临死前没能交代 遗言，十几年之后才发现家里还有这么多银元，现在又没办法花出去，只能在外出卖货的时候用来压担子。 他卖了这么多年的货，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些银元，听过原委除了替他感到可惜，根本不会有人提出要买这些东西。 叶兰亭今天贸然问起，货郎面上强装镇定，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价多少才能狠狠敲她一笔。 “你要买这个？”货郎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努力想抬高银元的价格，没想到叶兰亭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表情。 “看价格吧，太贵了就不要了。”叶兰亭像是十分看不上似的用指尖挑了挑银元的边缘。 货郎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破东西的银元还能换成钱，心里十分激动，怕被压低价格，面上也学着叶兰亭淡淡的表情答复道，“这是家里老人的宝贝，我得回去问问，明天再给你答复。” 他走南闯北十几年，当然知道不会有人莫名其妙买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回去打听打听银元是不是突然值钱了。 即使他再注意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并不难猜出他的想法，但叶兰亭也不担心，在这 个刚能解决温饱的年头，他手里的银元最多算是个老物件，犯不上花什么大价钱收藏。 即使他回去问了她也不用担心会突然涨价太多，或者被其他有心人买走。 更何况她还得回去确认她有没有记错，她只是在查阅资料的时候隐约记得见过这个图案。 正面是“奉天省造”，中间是“光绪元宝”，背面是蟠龙图案，四周还环绕着“奉天省·库平一两”的英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后世收藏价值十分高，旧版银元中‘四大天王’之一的奉天省造癸卯光绪元宝库平一两银元。 所以针对这批货不仅是货郎要回去打听，叶兰亭心里其实也没底，时隔这么久难保她的记忆不会出错。 爽快的和货郎约好明天见面的地点，她还在琢磨要上哪儿找个能辨别银元真假的人。 她虽然听说过吹一下银元，听声辨别真假，但听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很困难。 货郎见她并不执着，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手里的东西到底是值钱还是不值钱？ …… 这段时间沈旭初都跟着叶兰亭在外奔波，很少有时间收拾家里的自留地。 难得在家休整，他 拿着工具去地里收拾了一番。 沈家的自留地离家不远，叶兰亭回来时正好要经过自家的地，十分自然等着他一起回家。 叶兰亭自认没有什么种地的天赋，想着少给沈旭初添乱，他们俩也能早点回家，于是自觉抱着他的衣服坐在一旁。 看她穿着一件并不算厚的上衣，沈旭初有些担心的问她：“不冷吗？” “不冷，再说还有你的衣服呢，冷了我披上就行。”叶兰亭拿起手里的外套朝他晃了晃。 沈旭初点点头，这衣服是他今天换的，来干活的时候就放在一边，应该是没什么汗味。 银元的事叶兰亭本想着吃完晚饭去问问黄大爷，转念一想，沈旭初这么神通广大，万一认识了解这些的人呢。 即使两人已经结婚好几个月，叶兰亭还是不太习惯过于亲昵的称呼，对沈旭初要么是喊喂，要么直接说事，今天用这两种方式好像都不太行，犹豫了一下直接连名带姓的喊他。 “沈旭初你知道有谁能看得出银元的真假吗？” 像沈旭初这种小小年纪就去念书的，无论长到几岁对亲近的人连名带姓的喊自己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总 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这样。 现在也是如此，沈旭初连忙放下手里的锄头，紧张兮兮的回过头，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站得笔直，“我认识，怎么了？” 叶兰亭虽然有些莫名，但压根没朝那个方向想，只顾着问出自己的疑问，“是谁？方便让他明天帮我看看真假吗？” 听她的话沈旭初就知道，两人很明显没说到一块儿去，清清嗓子重新强调，“我能看真假。” 叶兰亭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你可以啊，十项全能？怎么什么都懂点。” 即使她说的比较含蓄，但话里话外都是夸赞自己的意思，沈旭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爷爷喜欢这些东西，我跟着他生活了一段时间，多少也跟着学了点，仿的太好的不一定能认出来，但一般的还是可以。” 叶兰亭想了想那个银元的特征，应该没那么容易仿造吧。 与其随便找个人，叶兰亭还是选择相信沈旭初。 “要不明天你先看看？” 两人心里都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左右这事也不着急，叶兰亭也就没再纠结，老实等着沈旭初忙完一起回家。 第85章 买到宝贝了 不出叶兰亭所料，货郎打听的内容和她的猜测大致无二。 昨天卖完叶兰亭那一单，他就心急火燎的回家四处打听，还以为政府又承认银元了，没想到无论从哪里打听，得到的消息都说还不如熔了值钱。 心里的期待落空，货郎有些丧气，怕被人耍着玩。 要知道进沈家沟那一带卖货几乎一天一夜都没得休息。 夜里两三点就必须从家里出发，才能在天亮的时候走到沈家沟，卖完几个村子马上朝家里赶也至少要晚上十二点之后到家。 他以前也遇到过那种逗人玩的缺德玩意儿，让他带着货白跑一趟。 怕这次又是遇上这些糟心事，但又舍不得这个好机会。 翻来覆去好半天没能睡着的货郎把身旁的媳妇喊起来，两口子没点灯，摸黑坐在家里商量。 算了算银子的价格，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 于是第二天货郎早早的到了约定的地点，没想到来的除了昨天那个姑娘还有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两人长得都挺好看，大概是兄妹。 今天天气不咋好，已经九点多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像随时要下暴雪的样子。 货郎搂紧了怀 里的银元，大着胆子问两人：“这个银元你们给好多，先说好，要是比银子价格低我就不卖了。” “当然，但我也是一片孝心，家里老人喜欢这些老物件才花钱买，不然这个只能摆在家里看的东西确实不值多少钱，要是太贵就算了。” 货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实在拿不准叶兰亭的‘贵’到底是哪个价位，只好试探着开口，“这一包，你给我一百五，咋样？” 货郎心里特别没底，这个价格是半夜商量的时候，他媳妇帮他想的，这么多银子少说值个七八十，眼前的姑娘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最后的成交价肯定不低于一百二。 沈、叶二人其实对货郎要价多少都无所谓。 叶兰亭想的是，但凡这东西是真的，过几十年一块就值十几万美元，这么多一起花一百多块买下真不算亏。 沈旭初则简单多了，他只负责鉴别银元的真假。 货郎到处卖货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就算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仍可以把它夸的天花乱坠，更何况这还是顾客自己看中的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家里老人宝贝着呢，要不是实在困难怎 么可能舍得拿出来卖。” 叶兰亭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震惊到了，明明昨天就是拿来压担子，每一块银元的边缘都有一些磕碰的痕迹，今天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宝贝？ 但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在沈旭初朝她点头后，叶兰亭也懒得和货郎多说，一点价没还直接买下。 此刻，一直在旁边扮演黑面神的沈旭初才皱了皱眉，这东西再好也不值一百五买回家供着，他实在搞不懂叶兰亭有什么打算。 被她的豪气惊到的不止沈旭初，货郎也想不通这玩意儿真那么好？还是有钱人就喜欢拿钱给家里老人砸水里听个响？ 一直到叶兰亭付完钱，货郎都还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见叶兰亭还苦着脸坐在原地，还以为她后悔了，忙把手里的钱往兜里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你可不能反悔。” 叶兰亭倒不是想说这个，“我没带装银元的东西……” 得知她不是想要反悔，货郎十分豪爽的大手一挥，“你直接连布带回家去吧。” 那块布是他家媳妇昨天特意扯的，镇上供销社里最贵的那一种，就是为了给银元‘抬抬身价’，没想到 人家完全不在意这个，这会儿送给他们权当发挥它的余热。 钱货两讫，货郎把钱重新装好，正打算回家又生生止住脚步。 叶兰亭出手实在大方，这种东西他手里不多，但他大伯家里偷藏了不少，要是能低价买过来，转手出给她…… 货郎心里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一时忘形直接上前拦住叶兰亭的去路。 沈旭初见状黑着脸上前避免叶兰亭被他触碰，自己和他撞了个正着。 他个子高身体壮实，这一拦把瘦小的货郎撞了个屁股蹲。 货郎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正想骂娘就看到那个男人阴沉着脸喊那个小姑娘媳妇，这才明白过来两人是两口子。 看情况这男的多半误会了，忙不迭的开口解释，“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问问这位女老板还要不要这些老物件，家里还有一些。” 他这么说叶兰亭不是没心动，这个年代淘换古董有多容易她是知道的，但思考再三，还是摇摇头，“不用了，老人只对银元感兴趣。” 沈旭初认识银元，不一定能认出别的古董，她自己更是靠不住，万一贪小便宜把钱都花出去，到时候把做生意的 本钱全都赔进去就惨了。 货郎还想继续争取，“女老板再考虑考虑吧，有瓷器还有玉石，都是良心价。” 早上的沈家沟实在太冷，叶兰亭被他缠的不耐烦，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好，“不用了，买这些小玩意儿哄哄就行了。” 见叶兰亭态度坚决，货郎有些遗憾，早知道把东西一起拿来，说不定还能卖几个，一想到这里，他懊恼的捶了捶大腿，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沈家沟。 见他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两人匆匆回到沈家，把银元整整齐齐码在床头柜里。 收拾完这些，坐在火炉旁，沈旭初才问出心中的疑问，“这些银元也能倒卖吗？到时候一起带上倒是不碍事，但能挣多少？” “这东西如果是真的，现在值不了几个钱，放十几二十年可是能在省城买好几套房。” 好几套房？还是省城的？公家能答应？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沈旭初心里不断冒出来。 但都比不上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买的时候沈旭初就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些个银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放十几年就成宝贝了？ 沈旭初第一次对自家媳妇的眼光产生了质疑。 第86章 钱串子 离到矿场卖衣服的日子越来越近，叶兰亭每天都十分积极的准备着去时要用的东西，想着到时候赚的钞票，心里别提多美了。 没想到在此之前沈家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里十点多，沈家大门被人拍的框框作响。 现在的沈家沟可不是几十年后那样，到夜里两三点都还十分热闹。 这会无论是煤油灯还是蜡烛都是奢侈品，寻常人家根本舍不得多用。 天一黑，沈家沟整个村子也就跟着暗了下去，偶尔有零星的几点亮光，也会在九点之后陆续熄灭。 叶兰亭和沈旭初披着棉衣一前一后站在门后。 等她打开手电筒后，沈旭初才开了一点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林秋声。 和上次见面不同，这次的他带着明显的倦容，满脸胡渣不说，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颏。 哪里有上次的精致体面。 不等叶兰亭说话，林秋声便恶狠狠的把一摞钱塞进她怀里，大声质问道：“叶兰亭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兰亭小心翼翼的抱紧怀里的钞票，和沈旭初同样莫名的眼神对上后，后知后觉的把林秋声带进屋。 林秋声拍门的动静不算小，几个小孩也被他吵醒，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揉眼睛。 还是沈 文武眼神好，看清来人是林大哥之后又注意到自家嫂子怀里那一摞钱，小小的哇了一声。 最近这段日子家里确实挣了不少钱，但他们看到的时候都是胡乱散开的，哪有今天这一摞摞大团结带来的冲击大。 叶兰亭腾出右手，狼狈的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带着一群人回了堂屋。 她拿出那天卖衣服用的钱匣子，十分勉强的把钱塞进去。 沈旭初则从窗边拿出蜡烛，点燃后放在桌上。 “你们现在这里坐着，我去把火盆端过来。” 他原本想让大家先休息，明早起来再说这些事，但烛光印在林秋声的脸上，也让他看清自己大舅哥的神情，也就知道这事必须今晚解决。 叶兰亭带着讨好的表情问她哥：“哥，你这是什么情况？” 林秋声不回话，扭过头朝沈家几个小孩儿那边梗着脖子，一副‘你敢说你不知道’的样子。 端着火盆进来的沈旭初见状，和叶兰亭对视一眼，他媳妇不敢开口，只好由他来触这个眉头。 “哥，我们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对吗？我和兰亭年纪小，处理事情有时候不够妥当，你多担待。” 一席话说的让林秋声挑不出错处，继续下去还显得他得理不饶人。 虽然还有 些气不过，但还是硬邦邦的开口：“你们给我汇这么多钱干嘛？我还能赚你们两口子的钱不成？那我成什么人了？” 当初他答应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叶兰亭就说了，是让他帮忙。 没想到收音机卖出去，他俩什么都不说，除了本钱还多汇了四千多块给他。 他和叶兰亭的感情从小就好，谈钱就是生分，更何况这点小忙搁家里哪个人身上他都会帮，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 叶兰亭这么做哪儿还有把他当哥哥的样子。 听林秋声一股脑的发泄完，叶兰亭才明白他介意的根本，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哥，你这人怎么这么冲动，为这么点小事年前跑到沈家沟来。我这么做可不是想和你亲兄弟明算账，主要我这生意里还掺了个外人，总不能让人家白占我们便宜吧。” “这事你还让别人掺和了？不对，我在跟你说你给我汇钱的事，你跟我扯什么其他人，你自己收着不行？我不信人家非得看你把钱汇走。下次你要再这么搞，这忙你找别人帮去。”林秋声怕自己被她绕进去，才不听她的狡辩。 叶兰亭从小就能说会道，家里长辈都能被她绕的一愣一愣的，他才不上当！ “我的哥哥诶，这事要不是亲 兄妹我敢找你吗？到时候随便找个人直接给我告政府去，就得上牢里看你妹妹我了……” 不等她说完，林秋声赶紧呸呸呸好几声，朝着四方念叨着，“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连说好多遍之后才拉长个脸继续教训叶兰亭，“你真是越长大越傻了，这些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而且这事你要是不找我，我林秋声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见他自己被自己的话绕了进去，可不就是态度有所松动的表现。 虽然说的话有点好笑，这时候叶兰亭也不好笑他封建迷信，继续顺着他的话说：“那可不，我就算找别人，也得有这个本事拿下啊，这事找别人不行，只有找我哥好使。” 林秋声被他妹突如其来的高帽子戴的不知所措，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咳咳，你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弥补你这种行为对哥哥心灵的伤害。” “这怎么就成伤害了？知道的是我给你汇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你钱了呢。” “我的钱你抢的还少了？” 他说的是小时候的压岁钱。 他们这一辈家里孩子多，如果互给压岁钱会给每个小家都带来压力。 最后还是爷爷奶奶直接拍板，这些孩子们过年的压岁钱都由他们出，无论 大小全都是两毛。 叶兰亭自己守不住财，每年一拿到压岁钱就跑去买糖买头绳，两毛钱揣不到年十五就没了。 这时候年纪和她差不多，个头也没她高，还总爱存钱的林秋声自然成了她的目标，连诓带抢的，拿走他不少钱。 说起小时候的事，叶兰亭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着：“那最后买的糖还不是大家一起吃了吗？” “是是是，拿我的钱挣你的面子，兄弟姐妹都记你的好，没一个人知道那是我的钱。”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林秋声及时刹车，严肃的告诉叶兰亭：“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叶兰亭看她哥的神情就知道这事翻篇了，自然也没了刚才的紧张，嬉皮笑脸的逗林秋声：“那可不行。” 见林秋声又要急眼，叶兰亭不再卖关子，赶紧说道：“我又要倒腾自行车，这事还是只能找你，但这不是小事，给你分的钱不仅是利润 第87章 惊人的战斗力 林秋声来的时间正凑巧，几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已经停运。 也就是说这个年，要是不想折腾的话，他只能在这里过了。 叶兰亭对他这种我行我素的做法狂翻白眼，偏偏他现在还是个小气吧啦的祖宗，只能好言好语的哄着，“明天带你去镇上给家里打个电话，不在家过年就算了，不能连个消息都没有。” 林秋声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爸天天在部队不着家，至于他妈……经历过前几次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大概率已经对他绝望了，叶兰亭这个电话最多就是宽一宽老爷子的心。 该说的都说完，所有人都困的不行，抓紧时间回房间睡觉。 林秋声来的突然，没有收拾好的多余床铺，好在小家伙们的床足够宽，暂时和他们挤一挤也不成问题。 让林秋声没想到的是，几个小孩儿睡相相当不好，半夜把他像踢皮球似的到处踢，搞得他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 农村人一年到头睡不了几个懒觉，林秋声刚睡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阵阵人声。 沈家人虽然被林秋声半夜吵起来，却还是抵挡不住生物钟起来干活。 叶兰亭迷迷瞪瞪的蹲在厨房门口刷牙，听沈旭初说， 队里年年都是一月播完种才真正说得上休息。 今年的天格外冷，好些菜没办法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存活，队上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各村根据情况扩大土豆和萝卜的种植面积。 叶兰亭也知道他这么说的用意，他们夫妻俩从结婚开始就东奔西走，几乎没正经上过工，即使队长和村长再好说话，这次依旧不去确实说不过去。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挣点工分，到时候分粮食能多分点。 叶兰亭收拾完自己，又把林秋声的饭菜温在锅里，让沈文彦注意加水别让锅烧干。 “也不用一直盯着，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就行。” 要是换别的孩子，叶兰亭绝不可能这么放心，但沈文彦从小就表现出和其他孩子不同的稳重和可靠，把这事交给他，说不定比交给好些大人还靠谱。 叮嘱没两句两人便带上农具出发。 到地里的时候，有人已经在干活了，两人也不多耽误，拿上家伙什也跟着干上。 叶兰亭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干了一会儿实在力不从心，为了避免给其他人添乱，干脆去干一些简单的活。 怕别人说闲话，还和沈旭初商量，让他帮忙多干一些。 尽管如此 ，还是有人盯上了她。 徐莉那天在她的话搭子面前丢了脸，早就憋着一口气，这会儿正好瞧见叶兰亭想着法的偷懒扯着嗓门开始说话。 “哎呀，城里人是要金贵些，挣一样的工分人家就可以做那些轻松的。”说完还故意啧了好几声。 叶兰亭这边还没说什么话，知青那边先闹开了。 徐莉想出这口恶气想的都魔怔了，也就忘记了，现在知青下乡，村里可不止叶兰亭一个‘城里人’。 “你说谁轻松了？我们干活哪个不比你干的多，不比你走的晚？” 说话的是知青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她在家里也是最大的，对于她来说其他知青跟她家里的弟弟妹妹没什么区别，她得护着。 “我说你了吗？你就直接跳出来。” “你要说谁就指名点姓的叫她出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怕不是在说瞎话吧。” “你……”徐莉不是不想点叶兰亭的名，主要他们家两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就想这么说说酸话让人吃点闷亏，没想到先把其他知青得罪了。 “人家两口子的活推来推去还是在人家家里，你看的眼红你家男人也不会帮你干一丁点，因为你的活就是个大窟窿，累 死也补不上。” 刚才沈家的动静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但挣同样的工分，人家一点活都没往出推，大家当然没什么怨言。 也不知道这个徐莉发的什么疯，非要跳出来说这么一句话。 村里其他人虽然不喜欢徐莉的性格，但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徐莉人品不好，但陈家人却是出了名的老实，这时候帮谁都不好使，只好装了个眼瞎耳聋。 知青来的时间虽然久，但除了上工时间，和陈家人一直没打过什么交道，自然谈不上感情，怼起人来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我说的哪一句话错了？人家前段日子没来干活，队上没给他们多记工分吧，现在回来干活哪点不比你勤快？” 徐莉在家就是个好吃懒做又爱说人闲话的性子，即使嫁来陈家也没被陈家人的勤快影响。 起初陈家人还以为她不愿意下地干活，就让她在家里做饭带孩子，没想到那天下工一看，家里冰锅冷灶的，孩子也从中午就开始饿肚子。 从那天起陈家人便不敢再留她在家做饭带孩子，即使挣的工分比别人少，也只能带着她上工。 今天也是，自从上工她就到处张望，得空就坐在田埂 上‘休息’，大家伙对她算得上是积怨已深。 “你乱说，我还不是在做事。”徐莉的声音越说越小，心里无比后悔刚才找叶兰亭的茬，看了一眼远处的陈家人，心一横直接朝地上一躺。 “哎哟喂，知青欺负人了。”她干嚎了好几嗓子，让原本没想过来趟这摊浑水的赵队长只好过来。 “陈家的，你小声点，年纪轻轻的还是个新媳妇，这么滚来滚去也不怕丢人。” 见队长过来，徐莉一骨碌坐起来，抱着赵队长的腿就不撒手，“他们这群知青金贵的很，做错了说都说不得，还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 “你少打胡乱说，我刚才都听到了。”赵队长一边说话，一边扒拉她的手，徐莉一个年轻姑娘抱着他的腿算怎么回事。 陈家人此时也姗姗来迟，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拉起徐莉就往家里走。 叶兰亭愣愣的看着这一场由自己而起的闹剧，居然在她没有任何参与感的时候直接结束了？ 有些佩服的朝帮她说话的知青竖了根大拇指，“虽然这时候我应该说 第88章 差点饿死的哥哥 陈家其他人觉得徐莉刚才的行为太丢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想赶紧干完活回家，免得被别人指指点点。 没想到受他们影响，地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于是，原本需要两天干完的活，下午四点多就干完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赵队长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大家伙就像火烧屁股了似的把活干完，居然还都干的不错。 他看了看离得近的好几个小伙子，在这大雪天都累的满头大汗，可想而知其他人累成什么样了。 本来队里打算这两天干完之后就休息，但又怕提前说了会有人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这事也就他和几个村长知道。 现在活提前干完了，他们队就比其他大队多休息好几天，这事可大可小，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找谁商量。 大家当然不知道赵队长在纠结什么，排着队等还队里的工具。 叶兰亭正好排在赵云青后一个。 她有些好奇刚才没有看到赵云青，这会儿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今天被分去选种，刚从那头过来。” 赵云青看着文文弱弱，实际干起农活来可是一把好手。 从选种、耕地到最后的收割，不管是速度还是质量，她都能排在村里前几，好 些个大小伙子都比不上她。 “我说呢，今天种子就没断过，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我们在外边休息了好久才等他们把种子选好，原来是我们的农活之星在里头撑场子。” 赵云青笑了笑，“什么农活之星，熟能生巧罢了。” 叶兰亭摆摆手，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天这种情况，但凡换个人，大家也不可能干的这么快，早早的回家休息，收拾自家的地。 有些人甚至连自己带来的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要回家了。 赵云青回去也是一个人，叶兰亭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回去吃饭。 “你这性格得改改，现在大家的口粮都不够，你成天都叫人去你家吃饭，这不是露富吗？” “没事，过两年真富了再藏也不迟。” 叶兰亭叫她一起回家其实存了点私心。 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要出发去矿上，赵云青的家离得又远，即使约好了时间也怕出状况，还不如今晚就住在沈家，明早一起出发，避免节外生枝。 中午吃的太撑，即使下午干了不少活，三人这会儿还是一点不饿，边聊边走，看到新奇的东西还要停下来仔细瞧瞧。 叶兰亭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开开心心回家的时候，家里另一位大爷快饿死了。 林秋声坐在门口冻得直打哆嗦， 也不想回和冰窟窿没什么区别的屋子，被冻得实在没办法了，冒着被啄的风险，从鸡舍里把那只刚下完蛋的母鸡捉出来，抱在怀里取暖，眼巴巴的等着妹妹、妹夫回家。 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饿死的时候，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三个人影，沈旭初手里还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鱼！ 此时的林秋声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把他用来取暖的母鸡一起抱着朝叶兰亭他们跑去。 叶兰亭看着他那个平时都要随身携带小梳子的哥哥这幅尊容，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急急的迎了上去。 两人刚站定，林秋声便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你再不回来你哥就要饿死了！” 不止叶兰亭，紧跟着来的沈旭初和赵云青也一起楞在原地。 叶兰亭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又重新确定了一遍，“你真的只是饿了？” “只是？我连着坐了好几天不同的车，一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紧赶慢赶的才在昨天到了沈家沟，你早饭就给我留那么点。” 叶兰亭有点拿不准林秋声的饭量，早饭便按照沈旭初来的。 沈旭初常年干农活，年纪又小，吃的肯定算不上少。 这会儿林秋声仿佛‘声泪俱下’的控诉，让叶兰亭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所有的 菜。 “蒸笼的两格都有吃的，你都吃完了？” “鸡蛋、馒头、还有饼都吃完了！” 叶兰亭瞪大双眼，对她哥的饭量有了新的认识，哭笑不得的快步走回家给他做饭。 林秋声其实是会做饭的，但……他不会生火。 从小家里人教了无数次，他始终学不会，后来家里用上了电炒锅，也就没再继续教他。 叶兰亭一边摘菜一边强忍笑意，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哥。 林秋声端着一大杯白开水，时不时喝一口，见他妹笑的太夸张，又没好气的对叶兰亭说道：“还笑，你差点把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哥哥饿死在家里你知道吗？” 沈家几个小孩儿一直在家里等到他睡醒起床，才着急忙慌的去找村里其他小孩玩，临出门时也忘了告诉林秋声他们在哪儿玩，他也不知道叶兰亭他们今天干活的地方，只好苦哈哈的在家等着。 “你就不知道去别人家烤烤火暖和暖和？人家不给你吃的还能不让你进门烤火吗？或者你随便问一问就能打听到我们在哪里干活。” 林秋声低着头，小小声的为自己辩解，“才不去，丢人。” 一个大小伙子连火都不会烧，简直太丢人了。 叶兰亭收拾好菜，看了看时间，用漏勺把锅里煮好的咸鸭蛋捞起 来，用菜刀对半砍开，端着放满咸鸭蛋的盘子递给林秋声。 “先吃个，垫垫肚子。” 顺手给旁边的赵云青也递了一半，“你也尝尝，我自己做的。” 出发去海市之前，叶兰亭买了点酒，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泡了一坛咸鸭蛋。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前几天煮了几个来吃，发现不仅泡的味道刚刚好，用菜刀一切开，油止不住的往出冒。 林秋声原本以为还要等上一会才能祭他的五脏庙，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吃上这么好吃的咸鸭蛋。 “你老老实实吃着，别吃多容易齁，等会儿沈旭初把鱼处理好我就开始做菜。” 那条鱼是回来路上他们自己去捞的。 刚才回来的时候，沈旭初看着冰面上有人用石头围成圈，那是沈家沟 第89章 大仇难报 吃完饭，叶兰亭把准备拿去卖的衣服全都整理到板车上。 板车是沈旭初照借来那个自己做的。 整个车身除了材料不如之前那个好，在能优化的地方，他都根据自己的需要做了一些改动。 借来的那辆板车两侧过高，但前后相对低一些，为了节省木材，两块木板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 沈旭初自己做的这款不仅把四周挡板加高，还在内侧订上一圈防水布，以免下雨或者下雪弄脏车上的货物，即使以后不做服装生意，人坐在上边也能防风。 不仅如此，他还把靠前的位置加装了雨棚，放下去可以变成一整张板子，盖在板车上，撑起来还能方便几个小孩坐在上边躲雨。 因为他的改进，板车的自重加了不少，又把侧板修薄了一些，即便不能减到其他板车的重量，但还是比之前轻了一些。 担心马或者牛拉车的时候吃力，他还利用之前看到的拖拉机给板车加装了一套‘动力系统’，到时候能省不少力。 林秋声围着他做好的板车绕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啧啧称奇，“妹夫，你这是没材料啊，要是有的话，我相信你连汽车都能造出来。” 沈旭初被他 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厉害，村里木匠都能有这个手艺。” “做是都能做，但好多人根本想不到要怎么加，在哪里加。”至少他周围就没人能自己琢磨出这些东西。 “也是没机会见到那些东西，木匠都是有灵性的手艺人。” 林秋声从来就不是自谦的性格，对于沈旭初这样的谦逊有些不能理解，“对啊，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做成这样。” 叶兰亭被两人的对话搞得无语，还不如听别人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来的有意思。 再加上现在是她一个人收拾东西往上搬，每样东西只有她指挥其他人怎么搬，三人才敢动，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看她一个人忙。 赵云青只是偶尔搭一句腔，但林秋声不停的说话，带着沈旭初也跟着叽叽喳喳，叶兰亭忍无可忍冲着还想争辩的哥哥道：“你话真的好多。” 叶兰亭认真起来有多可怕，林秋声早就领教过，听她这会儿的声音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林秋声戳了戳坐在旁边的沈旭初指了指门口。 眼见叶兰亭这里他们也帮不上太多忙，沈旭初也没多犹豫点头跟着他一起去了门外。 “ 那个东西你怎么做出来的？” “板车很简单，依葫芦画瓢就行，那个省力带我是受之前参观拖拉机的启发。” 林秋声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此时又被沈旭初口中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拖拉机？是那种有大烟囱的吗？在那儿参观啊？我以前可喜欢拖拉机了，可惜我爸妈不让我去学，把我困在家里念书。” “是，县里淘汰下来的，赵队长申请了好久才有三个名额可以参观。” 当初定参观名额时，县领导说可以试驾，还有专业的拖拉机驾驶员在旁边指导，赵队长就存了点私心，想找几个年轻又机灵的，看看能不能把驾驶技术学一些回来。 没想到还没到他们队里试驾，另一个大队派来的人直接在试驾的时候把拖拉机开到人家地里。 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后边的试驾全都取消。 沈旭初说着当初的事情，眼里满是遗憾，那时候他要是能学些驾驶技术，现在队里的拖拉机驾驶员应该有他一个。 林秋声听完也不停唏嘘。 开拖拉机的男人多帅啊，要是他有个能开拖拉机的妹夫，他也能沾光去摸一摸。 …… 两个男人离开后，赵云青也 自在了不少，不像刚才叶兰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会她主动上前帮忙递递衣服。 果然人不可貌相，叶兰亭她哥长得白净，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她看过的教书先生，没想到在家里居然这么的……缺心眼？ 赵云青对林秋声的精准评价让叶兰亭笑的直不起腰，“我哥可不就是个缺心眼吗？为了屁大点事年都不过，从家里跑来沈家沟，现在还因为大雪封路回不去家被我外公骂的狗血淋头。” “不回家过年是不太好。”赵云青爸妈还在的时候，虽然家里人关系一般，但过年还是要在一起聚一聚。 尽管叶兰亭一直吐槽林秋声，但也十分感谢他的到来，因为他在家里他们仨可以轻装上阵，否则到时候还要分心照顾几个小孩子。 “你不让你哥一起去吗？” “他去干什么？又不会谈价又不会叫卖的，带去当吉祥物吗？” 叶兰亭和林秋声关系好，也不担心他在门口听见会心生嫌隙，嗓门也没怎么往下压。 果然，叶兰亭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林秋声的声音，“叶兰亭你说我坏话就不能小点声？” “说你坏话怎么能小声，你听不见有什么 意思？” 兄妹俩跟小孩儿一样斗嘴，赵云青对他们相处的氛围十分羡慕。 在她家里，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她或者她的孩子，就像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兄弟姐妹的关系总是不太和谐。 兄妹关系和谐的林秋声此时并不开心，妹夫不跟他讲拖拉机，也没有教他做木工的打算。 可妹妹嫌他在院子里碍手碍脚，只好跟在妹夫身后去收拾了家里另一间屋子，方便他自己住。 “我妹嘴损吧，你以后有时间慢慢领教。” 林秋声忿忿不平，很想找一个盟友一起吐槽叶兰亭，即使手里忙个不停，嘴上依旧不停吐槽。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发育也比较迟缓，又和叶兰亭差不多大，总是被逼着喊她姐姐。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高中，他开始长个子之后才有所改善。 沈旭初很想多了解叶兰亭一点，此刻听林秋声说他们小时候的时候听的津津有味。 “你都不知道她多吓人，十岁就一米五，不止我，我们院里的所有孩子都怕她，女孩子都跟她身后狐假虎威，好不容易等我们长个了，她搬家了！” 林秋声越说越气，小时候的仇他到 第90章 工人们的购买力 矿场离沈家沟不远。 三人天不亮从沈家沟出发，到矿场之后也才七点。 这还多亏赵云青带来的消息说矿场早上八点换班，那时候吃早饭和下晚班的工人都有时间出来东西。 可惜上早班的工人几乎都没有朝外边看的习惯。 等到了八点左右，刚换完班的工人们，有的还没来得及洗手洗脸，远远瞧着门口有几个人影。 这倒是件稀奇事。 矿场虽然离村子不远，但都在山上，村民们都知道这片在挖矿，很少有人走近。 工人们在矿场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几乎见不到除了工友和其他工作人员之外的人。 今天突然看着几个陌生人都觉得奇怪，想出来瞧个究竟。 最先出来的是个黑黑壮壮男人，赵云青看清他的模样远远的就开始招呼，“贤叔。” 男人和他爸关系算得上不错，偶尔会来家里喝点酒，所以即使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能一眼认出对方。 赵云青用的朝对方挥挥手，吸引他的目光。 “青娃子？你来这做啥子？” 男人叫李贤，矿上就他一个人名字里带贤，但在这里大家都是兄弟相称，根本没人叫他贤叔。 愣了一下，依稀从她脸上 看出和昔日好友相似的五官，又想起在这里稍显独特的称呼，这才确认她的身份，也热情的回应着。 “卖衣服。” 也许是她说的坦荡，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卖衣服你不去集上，来这儿？” “都是男装，集上不好卖。” 这倒是实话，县里的大集会是全家老少齐上阵，无论是小零嘴、小玩意儿，还是家里需要的大件，都有销路。 但放到镇里和队里，因为山路崎岖、消费力低，很多人不愿意拉着货去到村里卖，村民们的选择少了很多，也就少了几分逛集市的兴趣。 除去家里老人带着孩子凑热闹，只逛不买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家里管钱的去买一些必需品，男装在这种集上基本算得上是滞销品。 “来，叔叔看一眼，要是有合适的，过年也穿个新衣服。” 男人这会儿也回过味来，碍于周围都是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转移重点，把他们倒卖衣服的行为敷衍过去。 三人脸色如常，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李贤的良苦用心，动作麻利的把准备好的各种衣服都从板车里翻出来。 分工和在制革厂门口卖衣服那天差不多，叶兰亭负责 介绍想办法招揽客人，沈旭初负责收钱找钱，只是拿货的从胡翠变成了今天的赵云青。 “贤叔，这是宁东那边拿的货，仿的劳动布工作服样式，比那个还耐磨、不容易变形，这个天在里边穿两件毛衣，可比其他衣服暖和多了。” 为了套近乎，叶兰亭也选择跟着赵云青称呼李贤，尽可能的说着自家衣服的优点。 看似只在给李贤一个人介绍衣服，实际嗓门扯得方圆几百米的人都能听见，在引起大家的兴趣之后，还故意压低声音说：“而且这衣服还便宜，比供销社的都便宜。” 李贤根本不认识叶兰亭，听她也叫自己叔，还以为她是赵云青家的亲戚，也就笑着听她说完。 没想到她对这些衣服夸个不停，李贤有些好奇，他媳妇就是帮人做衣裳的，对这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上手摸了一下叶兰亭手里的衣服，发现确实如她所说，登时来了兴趣。 “能便宜好多？”李贤家里不太宽裕，衣服质量再好，要是价格太高，他还是舍不得买。 叶兰亭伸出两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比了个来回。 见李贤还有些犹豫，叶兰亭笑着解释说，“不是一件衣服卖 你这个价，是一套。” “一套？有小娃儿穿的不？” 不怪李贤这么激动，平时自己扯布回家做，两块二都勉强只能做一套十来岁小孩儿的衣服，质量还不一定有这个好。 叶兰亭拿的这批货不分大小号都卖两块二，给家里孩子稍微买大一点，能穿好些年，简直是千值万值。 “当然有，这衣服分大小号，下到十四五，上到四五十全都有能穿的。” 李贤被她逗的不行，乐呵呵的挑了七八套。 今年天冷的早，煤的消耗量大，矿场效益自然比往年好，他们的工资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大部分工人手里都有一些闲钱，买这些不需要票的东西也没往年小气。 在矿场工作的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也舍不得打牌，都怕输掉自己的血汗钱，偶尔休息的时候就只能聊天，所以对李贤家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他都舍得买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原来不仅是他家里有个懂这些的媳妇，还因为李贤的妈妈和小儿子身体都不好，常年吃药不说，时不时还要去县医院看病，他一直十分节省，买一件衣服恨不得穿个十年八年的。 这次居然一口气买 了这么多，怕不是捡了大便宜！ 有了李贤的带动，叶兰亭在县城用来忽悠顾客的本事基本没派上太大用处，工人们不等她再多说什么，都乌央乌央的排队抢购，甚至连帮忙做饭的大姐也托人帮忙买了两套衣服。 见便宜的衣服已经卖的差不多，叶兰亭也就从下边翻出一些稍微高档些、款式新颖的衣服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卖掉。 可惜的是，那些衣服里到最后也只卖出去两件衬衫。 不过这样让她摸清楚矿工的大概需求，带着这些衣服也不算白费功夫，叶兰亭高高兴兴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本来她还打算把这里卖剩下的衣服拿去肉联厂门口试试，没想到他们的购买力如此惊人，把成套的衣服买了个精光，剩下为数不多的衣服都超出了大家预算，相信肉联厂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叶兰亭也不贪心，既然早卖完，那还不如回去休息，明天拿着备好的货去肉联厂。 离开矿场之前叶兰亭留了个心眼，趁着工人们还没走回去的时候说了声明天要去隔壁肉联厂。 说完心里暗暗猜测，明天会不会有人过去买，毕竟肉联厂离这边也就 第91章 戏精哥哥 肉联厂的服装生意不如矿场好。 这是叶兰亭用一天的辛劳总结出来的。 那天之后，她把家里剩下的衣服一起带到肉联厂去卖，没想到一上午只卖出去十几套。 到最后还是全靠之前没买上衣服的矿工跑到这边买光了，神志连她进的那些想去省城卖的货都被一扫而空。 叶兰亭震惊于矿工们的购买力，也确实感谢他们，至少年前她不用继续折腾。 开心之余，她还在盘算到底要怎么才能继续多多存钱，在国家允许做生意时有更多的本钱。 要是能在刚开放之初能赶上房地产，装修这些行业，那可不是现在这些利润可以比的。 这批货现在全都卖干净，叶兰亭高兴之余，还是先谨慎的算了算分成和工资，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之后，难以置信的又算了一遍。 前几天胡翠说她们年前就能城万元户的时候，叶兰亭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可能，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但她无比希望这种打脸多来几次。 因为她刚刚算出来，分完钱之后，她能拿到一万二！ 这可是七十年代的一万二啊，能干的事可太多 了。 叶兰亭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钱匣子，心里别提多开心。 林秋声昨天被他妹训的实在没面子，怕再在弟弟妹妹们面前丢脸，他听到叶兰亭起床，也赶紧起床出门洗漱，生怕被说他懒散爱赖床。 没想到等他把自己收拾完，厨房却没了叶兰亭的踪影。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看到他妹笑的蠢兮兮的从房门出来。 “你吃错药了？” 叶兰亭手里攥着刚才用来算分红的小纸条，并不理会林秋声这种幼稚的挑衅，冲他神秘一笑。 林秋声有些好奇，但她妹这种性子，不吊够他的胃口怎么可能告诉他。 此时的林秋声无比期望他的好妹夫赶紧回家来，妹夫问她总不能迁怒于人家吧。 沈旭初今天一大早便独自上山给家里的两位长辈上坟，倒不是他的爸妈，也就没叫上叶兰亭和弟弟妹妹们。 沈家沟的习俗和其他地方有很大差别。 祭拜先祖都要在农历新年之前，如果这之前没来得及给家里老人上坟的话，就必须等到大年十五之后。 以往沈旭初都等大年十五之后，天稍微暖和一些的时候，带上二弟 一起上山，但今年他怕自己年后没有时间，便想着提前去家里长辈的坟上看一看。 沈旭初今天去的是他姥姥和四舅的坟，在坟山顶上。 不是叶兰亭和几个小不点不想去，而是那条路实在算不上好走，他怕几人出什么危险，便早早的独自前去。 刚下完大雪的坟山，就连沈旭初这种常年上山的熟手也不敢保证不会摔了磕了。 左右也不在这一次，之后清明带着他们祭拜也是可以的。 林秋声是从叶兰亭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他望着那被云层遮挡的山顶，下意识的撇撇嘴，“埋那么高，这以后上坟也太难受了吧。” “你管那么多呢？老人家喜欢站得高看得远，你怎么什么事都有意见呢。” “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吗？”林秋声说话细声细气的，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哥，你正常点，我真怕。” “这不是在你的地盘吗？你看要是回去我不揍你个……”林秋声的威风还没起一分钟，便被叶兰亭的眼神吓了回去。 叶兰亭无语凝噎，她这个哥哥平日里就奇奇怪怪，最近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受气包 的故事，在家里跟她玩角色扮演，她也懒得再说什么，着手准备今天的午饭。 昨天她把攒了好久的红薯淀粉拿出来搅成凉粉。 本来只是想试试看，结果运气十分好，一次成功。 看叶兰亭把凉粉端出来，林秋声也忘了自己刚刚的人设，满脸震惊的开口：“这么冷的天，你要吃凉粉？” 沈家沟这几天几乎天天下雪，昨晚还下了一整晚，院子里的雪被几个小孩儿堆成了一个不算小的雪人。 叶兰亭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一眼她哥，“我准备红烧凉粉，这么冷的天我还凉拌？问出这种问题，也不知道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 把凉粉打成两指宽的正方体，放进一旁的盘子里备用，“你要是实在闲就去帮我把葱洗了。” 林秋声在家里听女性长辈和平辈的话听习惯了，叶兰亭话刚落音他接着小葱走到院子里开始收拾。 厨房的火是从旁边火盆直接弄过去的，叶兰亭没费多少功夫便做好了准备工作。 往锅里加了些油和豆瓣，微微煸香后把凉粉和水一起加了进去。 还没加其他佐料，凉粉的香气就已经 从厨房传来。 林秋声站在离厨房最近的位置，第一个闻到了馋人的香气，即使他现在并不饿，还是在房门口探头探脑。 “叶兰亭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凉粉，你不是嫌凉吗？” 这倒是她冤枉林秋声了。 即使家里条件不错，林家也不是那种舍得用这么多油和佐料做一盘素菜的。 自诩见过不少大世面的林秋声，这两天跟着他妹吃了不少好吃的。 叶兰亭做饭的手艺其实就那样，但胜在舍得放油和佐料，就这一点便注定她做的菜不会难吃到哪儿去。 与大部分沈家沟人想存钱先克扣自己的想法不同，叶兰亭一直以来就秉持着‘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的原则，在吃上算的上奢侈。 再加上沈家三个小孩正在长身体，要是吃不好，影响是一生的。 在叶兰亭嫁过来之前，沈家四兄妹吃得饱穿得暖，但却都不算好。 以前她一做饭身边总会围着几个小馋虫，现在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对好吃的也不再觉得那么稀奇。 林秋声好奇的看着几个在门外玩的小朋友，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小的那个。 第92章 奇葩姑姑 叶兰亭做了个红烧凉粉，把前几天买回来的五花肉切成薄片，用院子里的辣椒一起做了个尖椒回锅肉，再加上黄大爷前天送来的大白菜做的白菜汤。 这一顿虽然谈不上丰盛，但却十分诱人。 大年三十那一天，沈家沟还是有不少人家里能吃上一顿肉菜，但今天这种不年不节的日子里吃肉的人家却是少之又少。 有些个肚子里有馋虫的，寻着味就找到沈家门口。 这其中就有今天在别人家里唠嗑的徐琴。 沈旭初还没从坟山上下来，叶兰亭便抱着沈文雯在厨房里烤火取暖。 没多久便听到门口有些声音，叶兰亭感觉到了一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 见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大，叶兰亭推开屋门走上前去，结果就瞧见了沈家大门正对面，坐了几个人。 其中嗓门最大的便是沈旭初的大姨——徐琴。 “哎哟，我这外甥哟，能挣钱也没办法，存不住钱，找了个大小姐搁家里，三天两天在屋子里偷偷吃肉，净背着他。造孽哟……” 听她说话，叶兰亭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还以为经过那次被拐卖的事，徐琴多少能收敛一些，结果非但没有任何改变，还变本加厉 。 徐琴右手边坐着的是她的亲家母，何家小儿媳沈红霞的亲妈。 对方显然觉得徐琴这样不太好，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但又怕这会儿帮叶兰亭说话，亲家母回去为难自己女儿，只能坐立不安的在一旁待着。 徐琴指桑骂槐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但也需要有人和她一唱一和，没想到她的亲家母像个哑巴似的在一旁不出声，又怕一气之下输了场子，伸手扯了个一把左手边的另一个女人。 女人是她亲家母的妹妹，也是村里出了名的不好相处，爱磋磨几个儿媳的恶婆婆。 对方接收到徐琴的信号，立马摆出一副嫌恶的神色，“就是嘛，旭娃子命不好，年纪不大妈老汉都不在，自己都还是个娃娃就要带几个小的，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是个这样的。” 她手边还牵着自己年仅四岁的小孙子，说着说着还状似可亲的对小孩儿说：“我们金宝就不得，以后娶媳妇奶奶帮你看，选个好的顾家的。” 说完还满脸傲慢啧了好几声。 那个小孩儿吸了吸快流到嘴里的鼻涕，也学着他奶奶的样子说道：“要顾家。” 看到这帮人，叶兰亭的心里一万个不舒坦，没想到快要过年了，上天还要派这 几个妖魔鬼怪来折腾自己。 但这未免也太巧了，前几天他们白天一直不在家，怎么今天刚待在家里休息，徐琴就带着她的话搭子守在沈家门口。 她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后，想着继续假装家里没人，没想到这时候林秋声忍不住拉开门就朝她们走去。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指桑骂槐在说谁呢？” “你说谁老不死呢？” “谁接腔我说谁！” “好啊你，我说怎么净趁我外甥不在屋的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结果是藏人了！” 沈旭初和叶兰亭结婚时，叶家人来的太多，徐琴根本没记住她这个到处乱窜的表哥，冷不丁的看到从沈家走出来的年轻男人，下意识以为是她外甥媳妇偷人了。 叶兰亭本想着敬她是个长辈不与她多争辩，没想到她连这种屎盆子都能直接朝自己头上扣，于是想也没想的抱着沈文雯走出门去。 见来势汹汹的叶兰亭，徐琴心道不妙，她有预感在这里待下去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特别是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沈旭初，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徐琴本来还觉得，自己今天运气挺好，故意找茬碰上叶兰亭一个人在家。 没想到先从她家里出来个小白脸，沈旭初也跟着回来 了。 两面受敌，徐琴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撞在路边的石头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沈旭初见自己大姨站在家门口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即使刚从坟山上下来，腿还有些酸痛，还是全力朝叶兰亭跑去。 叶兰亭抱着沈文雯挡住了视线，刚想和徐琴理论的时候，发现沈旭初突然挤在了自己和他大姨的中间。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俩的坟我年年都去，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今年也就把字填了填。” 他顺手把刚才打的野鸡递给叶兰亭，“我等会儿收拾出来，给你炖汤补一补。” 接过他手里的野鸡，见沈旭初满是都是泥，手上还有些擦伤，叶兰亭有些心疼的，替他擦了擦。 徐琴被两人无视的彻底，气的不再装模作样，指着沈旭初鼻子破口大骂，“你脑壳上都绿的发光了，还给这个野婆娘带东西回来！” 沈旭初今天又累又饿，心里本就有些烦躁，徐琴这会儿还故意骂他媳妇，他也就顾不上长幼尊卑，气呼呼的回怼，“你家头上冒绿光了你就看谁都绿着吗？这是我媳妇她哥，亲哥！” 叶兰亭知道沈旭初指的事什么事，有些意外他的嘴居然这么损，想笑 又觉得场合不太对，只能躲在沈文雯身后，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徐琴也没想到一直软弱好欺的外甥突然变了副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跟谁学的，“跟好人学好人，你现在连你大姨都要顶撞，以后怕是哪个都不得放到心里头了！” “大姨，我敬你是我妈的亲姐姐，才对你步步忍让，就算你对我再不好，但你和我妈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但叶兰亭没有，她不欠你啥子，你凭啥这么给她泼脏水。” 三个年轻人气势汹汹，徐琴和她的‘好搭档’根本不敢继续多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这件事算我冤枉她，但她背到你吃肉，这点总是真的！” “就是，她哥一来就做肉吃，平时你和你弟弟妹妹咋没看到吃喃？” “我们家里的事就不劳烦两位多参言了，你们关好自己家里就行，至于什么时候吃肉，谁来了要吃肉，她是女主人自然有决定的权利。” 徐琴被他三两句话怼的毫无回嘴之 第93章 沈文雯受伤 叶兰亭个子高，即使现在站在台阶下边也能和徐琴平视。 她直直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丝毫不畏惧对方所谓‘长辈的威严’。 徐琴从小性格就十分强势，在家时家里的兄弟姐妹必须听她的，出嫁之后婆家也要由她掌管一切，怎么可能忍得下叶兰亭的挑衅，气的在原地直跳脚。 “你欺负我们沈家的娃儿，老子就要打你。” 她这话就是找了个由头，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理由必须要有，才能站得住脚。 自从张秀莲跳河以来，她的大儿子就一直借口在县里打工不回家，二儿子和二儿媳因为那件事也暗戳戳的在想分家。 家里人无论大小，似乎都不像以前听她的话，她的日子自然也就没那么舒坦。 徐琴十分确信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女人！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让那个贱人被拐子拐走，她家里就不会出这么大的洋相，让全村人看笑话！ 或者没有后来那些糟心事，她也还是家里那个说一不二的！ 哪会像现在，公婆看不起自己，她男人干活不仔细，老二两口子也昧家里的钱！ 想到过去种种憋屈的情绪一股脑的冲上 头，徐琴已经顾不得她与面前几个年轻人的体力差距，发了疯一般想抓住叶兰亭的头发。 徐琴要想抓住她就必须从台阶上下来，对于这个比自己矮大半头的女人，叶兰亭从来不是吃亏的性格，伸手就要回击。 沈旭初和林秋声怕她一个城里姑娘，没有徐琴打架撒泼‘经验丰富’，上前要帮忙拉偏架。 一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没人注意到被林秋声牵在手里的沈文雯从几个大人旁边绕出来，一把抱住徐琴的大腿又抓又咬。 徐琴的注意力集中在叶兰亭身上，只觉大腿一痛，条件反射用空闲的左手朝疼痛来源挥去。 这一巴掌让本就没站稳的沈文雯失去重心，重重的向后倒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使离她最近的林秋声三两步跨过去，还是没能接住她。 沈文雯的头撞在路旁用来压石磨的石头上，很快渗出了血迹。 随之而来的是沈文雯凄惨的呼痛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大人没有任何精力继续吵架，焦急的围在沈文雯周围，查看她的伤势。 见她还有意识，沈旭初让叶兰亭帮忙拿些可能用上的东西， 他自己抱起沈文雯便朝中心院跑。 林秋声怕叶兰亭一个人出什么问题，在门口一直等着拿好东西的妹妹出来一起去追沈旭初。 徐琴早在看到那一地血的时候吓破了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转身，才发现亲家母那一家子都跑了个干干净净，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嘴里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她先咬我。” 沈家人的注意力全在沈文雯一个人身上，哪还有心思管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叶兰亭从家里拿了件棉衣，手里的东西被林秋声拿走了大部分，两人走的却也不算轻松。 沈旭初常年干体力活，体能自然不是他们可比，即使上午才去给家里长辈上了坟，这会儿跑出的距离也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能追上的。 接近年关，中心院几乎没什么病人。 沈旭初抱着满头是血的沈文雯跑进治疗室时，值班医生也被吓得不轻。 还好他做完基础检查，发现她只是头上摔出了一寸长的口子，血肉朝外翻开，活像个小孩儿的嘴巴。 创口太大，还需要缝针，即使打了麻药，沈文雯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小小的身体在医 生缝合时一抖一抖的。 伤口刚缝好，叶兰亭和林秋声也姗姗来迟。 医生见他们背着一大堆东西，面色十分凝重，怕他们担心一边把纱布覆在患处一边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小孩子皮实的很，躺一天要是没什么事，明天直接回家就行。” 即便医生这么说叶兰亭依旧十分担心，想着前世听过那么多被车撞，当时看着没事结果没多久猝死的例子，心里的恐惧更甚。 “医生确定她这伤口没问题吗？” 医生一个人值班太久没人和他说话，好不容易有个求知欲这么强的小姑娘，他也乐得指点迷津。 “她伤口的位置刚刚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要是再靠上或者再往下我都要让你们带她去省城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了。” 医生一边说着，还把伤口的位置指给几个大人看。 沈文雯从贴上纱布那一刻开始便乖乖埋在她哥肩头，正好方便这些好奇心重的大人观察。 他们靠的距离实在太近，沈文雯有些不安定动了动，依旧没出声。 沈文雯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清创加缝合也没多大事，医生自己一个人全搞定。 中心院也 有病房，但里边的配置要简单的多，只有两个病床和输液架。 沈文雯因为伤口刚好在后脑勺，只能趴着睡，正好这会儿麻药劲还没过去，伤口也没那么疼，哭着睡了过去。 沈旭初见病房内确实不方便，想着让兄妹俩先回家，等明天他自己就能带着沈文雯回家。 “那么多东西，你明天还得背着她吧，一个人不行的。” “我没关系，文彦和文武两兄弟在家，估计还害怕呢。” “我把他们托付给黄大爷了，他们还不知道小妹的事，你别担心。” 听她这么说，沈旭初也就不再坚持，以叶兰亭兄妹俩的脚程，天黑之前最多走在半道上，想着也不太安全。 “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让你睡旁边那个床。” 整个病房里别说给家属准备床，就连凳子也是刚才问医生借来的，沈文雯本来睡觉习惯就不太好，怕她睡着之后又碰到伤口，商量着轮流起来守着她。 “哪有那么金贵，万一待会儿再来一个病人，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睡我睡过的床呢。” “这时候哪有这么多人住院……” 沈旭初话音未落，中心院门口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第94章 热闹的中心院 几人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对外边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是在病房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 怕沈文雯睡的不暖和，沈旭初提前问医生要了一个输液瓶，安置好一切后，出门去接热水。 刚出门便和蹲在门口抽烟的何青贵撞个正着。 一看到他，何青贵赶紧站起来三两脚把烟踩熄，“旭娃，小妹咋样了？” 沈旭初本就对这个大表哥没什么好印象，但这会儿看着他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心还是软了一些，“医生说明早起来没事就能回家了。” 何青贵不安的搓搓手，指了指病房，“小妹在病房，我去看看她？” “不用了，刚睡着，要看明天看吧。” 何青贵点点头，朝诊疗室看了一眼。 沈旭初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问，倒也不介意递把梯子让他下，“你这么晚来医院是谁怎么了？” 何家人从上到下也就何老二两口子性子好，与人为善，但由于对徐琴的畏惧，还是不敢做出忤逆她意愿的事。 至于何家其他人，他是绝不可能相信他们会在没得到确定消息时，连夜跑来中心院看自己妹妹的。 果然，何青贵低着头用手擦了擦眼睛，“我妈你姨，回家之后寻死觅活的，跳河了，还好我和老二动作快 ，把她捞起来。” 沈旭初疑惑的皱着眉，凭他对他大姨的了解，徐琴可不是这样的人。 要说她把别人推下去还有可能，自己跳下去？大概是有别的原因。 何青贵好半天没等到他的答复，一直在等他的说话。 可惜没等到沈旭初说话，何青山两口子跑过来告诉他，徐琴在找他。 何青贵想等到沈旭初对他妹妹的事表态，说不计较，踌躇着不想过去，直到护士在诊室门口喊人。 “青贵是谁？病人一直在喊。” “是我是我。” 何青贵应着声，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 护士有些不耐烦，“别光答应，过来啊，病人喊你。” 何青贵咬咬牙，拉着何青山交代了些什么，这才走去他妈那里。 何青贵一走，沈旭初朝何青山点点头喊了声哥，便转身准备去倒热水。 何青山伸手拦住沈旭初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实在太没脸没皮，注意到对方不耐烦的神色，又想到自己大哥，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大哥让我问问，这事严重不？” 每年过年前后，岐县都要严打.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这次虽然只是口角之争，但沈文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家里人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起来，这事不好说。 沈旭初十分震惊，他以为何青贵在那边唯唯诺诺是真关心沈文雯，结果是为了这件事。 “二哥，我叫你一声哥，你们真的有把我和小妹当弟弟妹妹吗？为什么在小妹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你们最关注的却是事情严不严重，会不会给何家惹麻烦？” 何青山人老实，性格也内向，虽然觉得他哥在处理这件事上是有些不像话，但又怕他待会儿问自己沈旭初怎么说，即使知道不太好还是问出口，想着都是亲戚，最多挨两句骂。 他没想到的是沈旭初没打算把这事糊弄过去,回忆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整张脸憋得通红。 沈旭初知道他两个哥哥的性子，也不想再为难何青山，什么话都没说，接好热水不再理会他，径直回了病房。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加上夜里安静，叶兰亭和林秋声在病房内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沈旭初和他大姨家的事，兄妹俩不好出去拱火，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出去骂人的冲动。 沈旭初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三人目光撞在一起，沈旭初回过身关好门，把输液瓶用毛巾包好塞在沈文雯的脚底。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面无表情的坐到一旁，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 们都听到了，你也别太难过，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把当亲人。”叶兰亭不太擅长安慰人，好半天憋出这句话，虽然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但已经是她的极限。 “我没事，就是替文雯觉得不值，她虽然不喜欢大姨，但对何青贵这个哥哥还是喜欢的。” 因为家里三个哥哥的缘故，沈文雯天生就对哥哥这两个字有依赖感，在她的认知中哥哥就是会对她好的人。 只可惜何青贵这个哥哥不一样。 突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旭娃。” 是沈红霞。 沈旭初的二嫂。 在他印象中沈红霞几乎不怎么和自己说话，偶尔一次就只是像今天一样打个招呼而已。 沈旭初带着一丝疑问应了声，起身打开病房门。 门刚一打开，三人就看见沈红霞掐着何青山的胳膊，憋红着脸让他道歉。 何青山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便垂着头不再说话。 沈红霞红着眼睛解释道：“旭娃今天实在乱的很，这件事是妈不对，青山也是脑壳有毛病才说那些话。” 她说的很乱，大家还是都听懂了事情的原委。 徐琴见沈文雯满头是血吓得不行，失魂落魄的跑回家撞上了回家 拿东西的何青贵。 消失的这段时间他凭借自己能说会道的那张嘴混进了机械厂，天天跟在车间主任后头拍马屁，让他得到了一个可能晋升的机会。 今天回家也是为了找他妈拿钱，给主任送礼。 徐琴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般，断断续续的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众人听完脸色皆是一变，都想着等天亮打听一下沈文雯的情况。 没想到这时候何青贵突然发作，一把抓住徐琴的领口大声质问她：“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晋升，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出这种事拖我后腿！” 徐琴眼里的恐惧在看着自己大儿子狰狞的表情后，逐渐变成了绝望。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体会到了张秀莲当初的绝望。 何青贵此刻不断咆哮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变成了催命符。 家里人好不容易拉开他们，一个没留神，徐琴跑出门从河边跳了下去。 好在他们救的及时，人还有气，这才连夜把人送到中心院。 刚才医生看了一下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建议再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毕竟她年纪不轻，缺氧时间长还是怕出问题。 沈旭初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听众。 第95章 徐琴疯了 无论是沈家沟还是其他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有‘小病靠自己，大病没钱治’的心理。 所以中心院平日里病人不多，病房也就只有这一间，即使大致了解到两家的恩怨，医生也只能把徐琴安排在沈文雯的隔壁床。 叶兰亭晚上不能再睡病床，沈旭初在门外找了块板子，顺手把带来的被子扔在上边，方便三人轮流休息。 何青贵刚才被护士叫走心里本就不舒坦，磨磨蹭蹭走回病房发现沈家人都在病房里还想纠缠，沈旭初面色不虞的指了指病床上的两人，示意他不要吵闹。 见对方没有丝毫想要沟通的意思，何青贵气急败坏的赶回县城，临走还不忘拿走那只混乱中被一起带到医院的老母鸡。 何家人对他已经失望透顶，懒得浪费精力去追他，留下只留下老二两口子守夜，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回家休息。 …… 第二天一早，整个病房的人都被沈文雯的呼痛声吵醒。 麻药过去，伤口痛的难受，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只能不停的喊着哥哥。 沈旭初昨晚就听医生说这两天会比较难熬，只能围着妹妹干着急。 徐琴也在嘈杂 声中睁开眼睛。 沈红霞见她婆婆醒过来，开心的拍了拍睡眼朦胧的丈夫，“妈醒了。” 夫妻两刚要上前，徐琴却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毫无征兆的开始尖叫，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开儿子儿媳跑出病房。 两人脚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跟在徐琴身后追了出去。 “妈你去哪儿啊！” 何青山边跑边喊，还在休息的医生护士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看到徐琴光着脚到处跑，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一起加入了拦截她的队伍。 徐琴从一楼病房跑到了二楼的药房。 边跑边挨个敲门，“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救救我。” 每年过年中心院只留下一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值班，大家都在一楼守着，二楼自然没人。 无论徐琴怎么拍也得不到回应，她肉眼可见变得焦急，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边跑边喊着何青贵的名字，“青贵！青贵！” 终于拍到最后一道门，徐琴绝望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回头看见抓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情绪突然崩溃，缩在角落用力抱紧自己的双腿，大喊大叫：“你们走开！我 要青贵！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都要杀了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何青山往前走了一步，柔声对徐琴说：“妈，你在胡说什么，我是青山，我是老二啊。” “青山，青山……”徐琴埋着的头微微抬起，看着想靠近自己的男人，低喃了一句何青山的名字，想要回想起些什么。 何青山还以为她清醒了过来，“对，我是青山，你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她，徐琴再次失声尖叫，“不是不是，我要青贵！我要青贵！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众人拿她实在没有办法，眼见徐琴站起身要用头去撞墙。 医生当机立断推了何青山一把，“抓住她！” 两人一左一右控制住徐琴，临时用输液管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何青山和医生一前一后把徐琴抬下楼，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她捆在了病床上，这才有空去处理被她抓出的伤口。 护士找出了所有的绳子，怕她挣扎太厉害再一次跑掉，连胶布也一并用上。 被牢牢捆在病床上的徐琴依旧不愿放 弃，不停的扭动直到全身没了力气，累的闭上了双眼，众人这才有时间问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她的表现来看，像是心事太多加上这次溺水大脑缺氧时间太长，精神失常了。”见其他人一脸疑惑，医生叹了口气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疯了。” “疯了？”何青山一时不能接受，好好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这只是我凭这么多年的经验的猜测，中心院没那些仪器，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徐琴躺在病床上，即使已经睡着眉头依旧紧缩。 不止是何老二两口子，沈家人也吓得不轻。 此时的沈文雯也被吓到忘记了疼痛，紧紧的抱着她哥，小心翼翼的问：“大姨是不是疯了？” 沈旭初没有正面回答，轻拍着她的后背，“再睡会儿吧，医生给你看看，没事我们就回家。” 沈文雯懂事的不在追问，小声告诉沈旭初：“我们回家吧，不看医生了，我现在只有一点点痛。” 她边说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小小的一段距离。 不是真的不痛，而是小孩子对医生天然的恐惧，她到现在还记得昨晚医生缝针时的 可怕。 心理的恐惧远比生理上的疼痛更令她想要躲避。 沈旭初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也用同样的音量说了声好。 这会儿医生大概也是忙不过来的。 几人看沈文雯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大问题，问了护士一些注意事项，便一起回了沈家。 徐琴的事他不想再关注，即使她是他大姨，但那一点浅浅的情分，在她占了沈家的地，一次又一次找叶兰亭麻烦，和这一次沈文雯受伤中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沈旭初自认不是什么喜欢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既然人家不在意亲情，那就保持冷漠相处的关系吧。 回家的路上，叶兰亭注意到沈旭初的表情不太对，怕他因为徐琴的事一时钻了牛角尖，怕自己说多错多，只好像个小尾巴似的时刻跟在他身后。 沈旭初一直在思考徐琴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发狂，半天无果之后才发现自己媳妇不同于往日的热情，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受宠若惊。 他只是有些难受，倒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但他十分享受被叶兰亭时刻关注的感觉，即使心里美的不行，脸上依旧维持着原来的表情。 第96章 过年了 从那天起，何家人就像在沈家沟蒸发了一般，别说沈家没一个人看见过他们，村里其他人也几乎没有见过。 沈旭初对这一切并不关心，他也没有上门找他们麻烦或者索要赔偿的意思，天天待在家里陪自家小妹养伤。 而沈文雯的伤也终于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拆了线。 她受伤那天，沈文彦和沈文武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等第二天再见面时，沈文雯的伤口周围不仅剃光了头发，还盖了一块渗血的纱布。 兄弟俩即使再想知道也不可能去揭妹妹的纱布。 今天沈文雯刚回家，兄弟俩就想看看妹妹的伤口。 “看什么看，女孩子爱漂亮，你让她把伤口露出来，她心里不难受吗？” 沈旭初一手一个拎着兄弟俩从沈文雯身边离开。 以他小时候接触小女生的性子来说，她们大都十分在意自己头发，有时候被家里人不小心用剪刀绞坏了都要难过好几天，沈文雯这样直接从根部剃除应该更难受。 只好尽量 避免家里人提起这一茬。 没想到沈文彦好奇的盯着他哥，“剃了头发也没有不漂亮啊，我们只是想看看小妹的伤。” 听完沈文彦的话，沈旭初和叶兰亭对视一眼，觉得这小子已经有了哥哥的模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伤口有什么好看的，你平时摔的伤还少了？带着幺弟出去玩吧，今天随便玩，天黑之前回来吃年夜饭就行。” 大年三十这一天整个沈家沟都格外热闹。 家家户户都去买来红纸，让村里识字的老人帮忙写上一副对联贴在门口。 白天家里的年轻人都在准备年夜饭，老年人约着在外晒太阳、聊天。 没有长辈的约束，孩子们齐齐约在一起玩遍了村里每一个角落。 沈旭初怕沈文雯的伤口被他们不小心碰到，无视她眼里的祈求，只让两个男孩出门去。 小姑娘忘性大，刚才还想出去玩，没一会儿又看她嫂子做饭看的出神，一脸好奇的跟在叶兰亭身后，仔细的看着她做饭的每一个步骤 ，时不时还问东问西。 “嫂子你做的这是什么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疙瘩汤，这东西可好吃了，我们小时候总盼着家里大人做。” 叶兰亭的外婆是晋城人，做面食向来是一把好手，疙瘩汤又是她最拿手的菜之一。 在家里过年时，疙瘩汤几乎成了每年过年的必备菜色。 只可惜叶兰亭的外公外婆常年不在省城，这样好吃的菜，他们只有每年过年才能尝一尝。 叶兰亭今天做的大部分是她的家乡菜，对于没有去过北方的沈文雯来说，她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第一次见。 除去疙瘩汤，沈文雯对其他的菜也充满了好奇，以至于叶兰亭每做好一道菜，她便小小的哇一声。 有这样一个捧场的小观众，叶兰亭感觉自己做起饭来浑身都是力气。 原本叶兰亭是想按照沈家人的口味和自己喜欢的菜式做年夜饭，但因为沈文雯的伤口还没好彻底，只能吃一些比较清淡的食物，她才临时改了菜色。 辣 子鸡丁变成了黄焖鸡，鱼也从酸菜鱼变成了清蒸鱼。 林秋声被发配去跟着沈旭初处理鸡和鱼。 虽然在家里，过年从来都是全体动员，但他能洗碗能切菜，但为什么叶兰亭要安排他给鸡拔毛！他也怕鸡啊！ “我觉得你媳妇就是针对我，从我来还钱的那天起，明明就是她做错了还要折磨我！” 这次他来沈家沟不说没有上一次的待遇，还天天忍受叶兰亭的挤兑，要不是他大度，兄妹关系迟早完蛋！ 沈旭初好笑的看着他嘀咕，完全忘记眼前这个男人比他还大上好几岁。 今年过年，叶兰亭不仅让徐小凤一起来吃年夜饭，连黄老头和黄丽也一起叫来了。 黄老头想帮忙，被几人一起推进堂屋烤火，徐小凤和黄丽也被打发出去玩，整个家里的年夜饭就是他们仨准备。 任务繁重，即使是一边看戏一边做事，沈旭初手里的动作也一点没敢慢下来。 为了省时间，今天的鱼是买的。 天太冷，与其这时 候去河里捉鱼，还不如买两条来的方便。 这两条大鱼，加上要用来油炸的小黄鱼，装满了整整一桶。 这些事情虽然简单，却也琐碎，两人用滚烫的开水烫鸡毛开始到现在，水壶里的开水已经快速降温，现在的水可以冻的人一激灵。 林秋声唱了太久的独角戏，终于在又一次被水刺激后忍不住抱怨，“妹夫，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我每次跟你说叶兰亭的坏话你就笑，你难道不觉得她很过分吗？” 林秋声伸出食指把鸡头戳回桶里，还顺手把水桶往前推了推，这才放心的坐下和沈旭初聊天。 “她如果这么对待我……” 沈旭初故意顿了一下，见林秋声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时，才慢慢开口：“我没关系的，她是我媳妇，她的一切我都能接受。” 眼睁睁看着林秋声的眼神从充满希望变成有苦难言，沈旭初有些愧疚的把菜盆放在水桶上一起端回厨房。 只留下想找同盟却被硬塞一嘴狗粮的林秋声愣在原地。 第97章 男孩 张罗完好一桌子好菜，三人也终于得闲休息一会儿。 黄大爷平日里劳碌惯了，冷不丁的让他等着吃现成的总感觉不自在。 好在叶兰亭他们仨分工合作做的特别快，他一个人也没呆多久。 几人围着火盆吃着花生瓜子聊着天。 “旭娃子，你家今年看着比去年有年味了。” 去年大年初六，黄大爷带着黄丽来玩，沈家门上连张红纸也没有。 进了屋子更是无语，沈旭初一个人带着仨小孩吃顿肉就当过年了。 哪像今年。 叶兰亭之前买的红纸，让林秋声帮忙写的对联，上边还用黄色的墨水印着几个小孩儿的掌纹，看着新奇又有特色。 家里的床单被罩也全都换成了红色，就连桌角也被她用红色的边角料包了起来。 “我不太懂这些。” 沈旭初笑着摸了摸桌上用红纸包好的瓜子花生。 记忆中好像只有他妈还在的时候家里过年才会有这些东西。 不等他多回忆，门口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是小孩们回来了。 几个大人看着墙上的钟，才五点。 离七点开饭还有两个小时，这很不正常。 有了沈文雯的前车之鉴，他们都有些怕又有谁出意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有人受伤，但不是家里的小孩子。 一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岁、满身是血的小男孩被他们费劲的带回家来。 沈旭初仔细看了看，发现小孩儿身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虽然看起来十分严重，但全身上下只有额头和肋骨有些淤青。 拿出沈文彦的衣服帮他擦干净身体换上。 做完这一切后，沈旭初才有时间问清楚事情的原委，“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孩儿被好几个人追呢。” 沈文彦他们在果园里捉迷藏，刚巧撞上几个男人对这个小男孩穷追不舍。 胆子小一些的被吓到赶紧跑回家，胆子大和有哥哥姐姐在的一起跑过去接他。 几个男人眼前情况不对，转身离开。 “那些人是穿的灰衣服吗？有点像制服 的那种？” 听沈文彦说完，叶兰亭的印象里好像隐隐约约有这样的印象。 一个小男孩被后妈找人卖到牛儿村，没想到他自己找了回去。 不巧的是，他回去的那天舅奶奶过世，家里只有怀孕的后妈一个人。 就算他反应再快，还是被后妈发现了，带上她家里的亲戚一直追到了沈家沟。 但在叶兰亭的记忆中，他好像是被徐小凤救回家的。 看着眼前这个被沈文彦他们救回来的小孩，叶兰亭也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 本以为小孩儿要等第二天才能醒来，没想到还没到饭点就醒了过来。 小男孩醒来后看到完全不熟悉的屋子，一个跟头从床上翻下来，满脸警惕的看着周围。 被他弄出的声响吸引注意力，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他双手握拳呈防御姿势。 叶兰亭有些无奈的挠挠头。 “饿了吗？要吃饭还是要回家？” 在叶兰亭的记忆中这个小男孩最后和徐小凤走到了一起，但却是个负心汉 。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叶兰亭都不想家里的小孩过多和他接触。 男孩嘴巴已经干的起皮，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叶兰亭，“你们是谁？” “村民。” 男孩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见对方和上次那些笑着叫自己‘儿子’的人不一样，心里的戒备也稍微少了一些。 “我是……” “你被人追，我们村的小孩儿一起把人赶走啦！” 沈文武早就想邀功，但是没人问他，憋了好半天，终于等到男孩问这句话，急急的回答他。 听沈文武这么说，男孩好像终于想起刚才的一切，有些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沈旭初虽然觉得男孩的性子有点闷，但小小年纪被这么多人追，应该是吓着了。 “行了，醒过来就好，要是没什么不舒服就去洗手，准备吃饭，明天把你送回去。” 还有两个菜没端上桌，沈文彦怕他饿，把装满点心的盘子递给他。 男孩从牛儿村跑出来已经有三天，吃过生的野鸡蛋，山里的野果子，今天终于见到正经吃食，即使再三克制，还是忍不住朝嘴里塞东西。 “别一直吃点心，待会儿吃饭吃不下了。” 男孩本就有些不自在，听沈旭初这么说立刻收回了再次伸出去的手。 “没不让你吃，那东西吃了挺干的。” 点心是他在村里买的，味道算不上好，但中间点了一抹红，看起来吉利。 村里几乎没人爱吃这玩意儿，买它也就为了讨个好彩头。 “你要是喜欢，吃完饭再吃。” 说完递了杯白开水给他，“润润嗓子，你那嘴都干出血了。” 男孩接过水杯想说句谢谢，没想到像是为了应沈旭初的话，他一张嘴血也跟着流了出来。 叶兰亭端菜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即使知道他以后的模样，她还是没办法对一个小孩太刻薄，“都洗手吃饭了。” 男孩也觉出对方心中不喜，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98章 不能让他们过多接触 年夜饭几个小孩吃的满嘴是油。 只有那个受伤的孩子吃一口看一眼叶兰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恶婆婆。 一顿饭味同嚼蜡，整张脸惨白，他的紧张不安大家都能看出来。 叶兰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孩要不是真的胆小，那就是朵绝世大白莲。 凭借她的记忆，这小孩儿无疑是后者。 “好好吃你的饭，一直看我作什么。” 她对有心机的人说话从来都直来直往，即使对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吓的轻轻一抖。 “你把你那江湖气息收一收，没看人家都怕你吗？” 林秋声觉得莫名其妙，叶兰亭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在他印象里，不像是会如此针对一个小孩子的，怎么今天像 吃了炸药一般。 “怕什么？好好吃饭就不怕了。” 林秋声撇撇嘴不再说话，沈旭初和黄大爷一声不吭的坐在旁边帮几个小孩子夹菜。 男孩不安的捏了捏手里的筷子，他没想到只有林秋声帮他说了句话。 平时在家里只要他做出一副受气的模样，即便他爸和后妈会装作视而不见，但爷爷奶奶和其他长辈都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他搞不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吃完饭沈旭初和林秋声承担起了洗碗的重任，其他人都围坐在堂屋里，一起守岁。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祁麟。” “呵，这名字够大的。” 黄大爷被祁麟的名字惊讶到。 按老祖宗的规矩，小孩儿的名字都不敢起这么大，尤其麒麟还是 还是上古神兽。 要不是家里对他有十足的信心，就是他家有足够的底气。 祁这个姓氏在整个C省里都十分罕见，黄大爷眯起眼睛问道：“是省城那个祁？” 祁麟点点头。 祁家在C省算是大家族，黄大爷知道也不奇怪。 倒是叶兰亭满脸怀疑。 如果祁麟真是那个祁家的孩子，且不说祁家怎么允许他的后妈针对他，徐小凤又是怎么进的祁家门？ “你不见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家里人来找你？” “后妈有弟弟了，家里有我没我一个样。” 祁麟这话一出，就连刚开始有些怀疑他的黄大爷也跟着孩子们一起安慰他。 只有叶兰亭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祁麟爸 妈的家里是世交，两人从小感情就好，到了年纪直接办了婚礼。 原本这也是一段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佳话。 没想到祁麟他爸三十几岁碰上了他现在的妻子，春心萌动。 折腾了好几年终于和原配分开，抱得美人归。 祁麟自然养在祁家。 因为家里人总感觉对他有情感上的亏欠，总是对他十分迁就。 就算现在他后妈肚子里有了孩子，他爷爷也发话，那孩子不能姓祁。 而且，在她印象中这个孩子甚至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叶兰亭懒得和这位影帝周旋，“队里有电话，明天带你去赵队长家，打个电话给你家里，让他们来接你。” 祁麟点点头，眼眸低垂。 第一次，他的伪装没有用。 怕徐小凤缺心眼 似的和祁麟有过多交集，整个晚上叶兰亭无论干什么都带上她。 一时间，沈文雯有些吃醋。 “嫂嫂，你咋个都不喊我。” 明明以前都是她和嫂嫂最亲的，但今天嫂嫂好像对小凤姐格外亲，她有点不开心。 她这话的酸味太明显，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沈文雯很少表现出这样的独占欲，叶兰亭笑着抱起她，“喊你，怎么能不喊，但是我要去端宵夜，你脑袋不痛了吗？” 沈文雯听着这话把头摇的飞快，伤口被她扯到，瞬间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伸手牵住叶兰亭的右手，“我要去！” 叶兰亭笑嘻嘻的哄着沈文雯，也不忘带上徐小凤。 祁麟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羡慕，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一直跟着叶兰亭的身影。 第99章 送瘟神 第二天天不亮，叶兰亭着急的叫醒沈旭初。 其他人不知道，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得赶紧把那尊大佛送回家，多留一天就对徐小凤的命数影响更大。 冲徐小凤叫她一声嫂子，叶兰亭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这火坑。 想着记忆中的徐小凤被他折磨的样子，叶兰亭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敲了敲房门，“祁麟，起床，我找人送你回家。” 祁麟被喊起来好半天整个人都还没清醒过来。 即便如此，他脑子里仍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叶兰亭是为了送他走，才起的这么早。 动作麻利的穿上被树枝刮破的衣服，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糊满泥土的鞋子，咬咬牙把脚伸了进去。 他从出生起就没穿过有一点污渍的衣服，没想到今天被人嫌弃成这样，还得穿上这么脏的衣服鞋子，越想越委屈，又怕更招叶兰亭烦，只好拼命把眼泪往眼眶里憋。 沈旭初看着小孩儿受伤的神色心 里有些不忍，毕竟谁被人当瘟神一样急着送走都不会好受的。 家里六个人，觉都轻，叶兰亭一大早哐哐敲门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于是，原本该懒散睡到太阳出来的日子，沈家六点多便灯火通明。 把之前蒸好的馒头包子端上桌，不过十来分钟便解决了早饭。 做好这些祁麟再也没借口留在沈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叶兰亭身后出了沈家门。 一众人风风火火的朝赵队长家里赶。 路上碰见出来溜达的村民，看见这阵仗都在八卦沈家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毕竟从最开始叶兰亭那些事，到年前沈文雯受伤，沈家这大半年几乎没怎么消停过。 有些好事的还跟在沈家人身后走了好长的路，想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都快跟出村了，这几个人嘴巴跟蚌壳似的，怎么都撬不开，也就悻悻的慢下脚步，优哉游哉的回村继续瞎溜达。 一 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前到了赵队长家。 他们到的时候，赵队长家的一大家子都还在洗漱。 看到来人是叶兰亭，赵队长嘴里那口淡盐水直接咽了下去，这小姑娘来找他准没好事，难怪他今天一大早眼皮直跳。 沈家人赵队长自然熟悉，林秋声上次来沈家沟时他也见过，就是他们身后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娃还是第一次见。 大概率是这个小孩儿的原因了。 赵队长皱眉问道：“你们这是？” “这小孩儿走丢了，自己回不去，我们精力有限只能来麻烦赵队长了。” 叶兰亭撞上人家刚起床，正愁要怎么开口，还好赵队长给她个楼梯下来，边说边把旁边的男孩朝赵队长那边推。 她不是没有能力把祁麟送去县公安局。 但凭什么呢？ 更何况她也不想和祁家人有过多牵扯，还是趁早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为妙。 万一他在沈家呆的时间长，害不了 徐小凤，转头祸害沈文雯，那可不行！ 只是走失的小孩，这事反而简单了，赵队长随即笑开，“这是好事，被你们一脸严肃吓得我以为又出啥子大事了。” 说完赵队长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扔，跟家里人交代几句，回屋穿上棉衣就要带着小孩儿去县里。 这么大的男孩又不傻肯定记事了，带他去趟县里也不算多麻烦的事，事情顺利的话当天来回也不是不可能的。 “行了放心吧，我保证把他安全送到县里，自行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带着他去就行，你们回家过年去吧。” 沈文武偏头看了看满脸隐忍的祁麟，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昨晚祁麟和他们两兄弟挤一块睡的，聊了不少他听都没听过的稀奇事。 认识的人都不知道那些事，可他还想听。 遗憾的看了祁麟一眼，转头对上他哥严肃的表情，连忙把脑袋缩回二哥身后。 祁麟从小娇生惯养，没坐过自行 车后座，赵队长怕他扶不稳从后边滚下去，干脆让他坐在横杠上，好歹有什么问题能及时发现。 朝众人挥挥手，左脚用力一蹬，自行车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送走这座神，叶兰亭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和赵队长家里人挨个打完招呼转身就朝家里走。 林秋声跟着看了一路，实在想不明白叶兰亭为什么那样对一个小孩，与其自己纠结，还不如直接问出口。 “兰亭，你到底为什么着急把人小孩儿送回去。” “没有为什么，他这么大个孩子丢了，家里人不着急吗？早点把他送回去不是皆大欢喜？” “可你也不用六点钟起床送他来找赵队长吧。” 那副毫不掩饰送瘟神的样子，他都替那个小孩儿难受。 “早送回去免得我惦记。” 见叶兰亭明显不想再多说关于祁麟的事，林秋声也不再追问，左右不过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孩子，不值得为他太过纠结。 第100章 做饭的天赋？ 送走祁麟之后，叶兰亭神清气爽。 回家路上一直哼着小曲儿，时不时还蹦着走。 一起来的几人都对她如此反常的行为不太理解。 沈文彦和沈文武再懂事也就是俩小孩儿，看着叶兰亭蹦蹦跳跳觉得好玩，也跟着学。 刚蹦了没几步，沈文武跳到了路边还没化完的冰块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好在沈旭初离他不远，反应也足够快，跨步上前扶了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得屁股开花。 冬天穿得厚，沈文武摔的那么响居然没感觉到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不好意思的冲他哥傻笑。 “你还笑，家里一个伤员已经够了，年还没过完，我可不想又把你送中心院去。” 说完，沈旭初抬眼看着对面的叶兰亭，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兰亭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好在沈文武没事，她冲沈旭初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怕她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沈旭初伸手牵着叶兰亭垂在身侧的右手。 林秋声看着两人腻歪的身影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跟着来看热闹。 现在好了，热闹没看着不说，还被这两人刺激的不行。 早知道就在家里陪着黄大爷带孩子，可 可爱爱的小姑娘不比这小两口好看啊！ 只是他不知道，被他羡慕的黄大爷这会儿也头疼的要死。 黄大爷在家里带着三个小姑娘，本以为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乐呵呵的泡了壶茶放在手边，准备慢慢品尝。 没想到三个小丫头完全不给他休息的时间。 一会儿说要跳皮筋，让他帮忙当桩，一会儿翻花绳又要他帮忙。 黄大爷小时候哪儿玩过这些，憋得满头大汗。 在被翻花绳、跳皮筋的折磨了个遍后，终于听到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顾不上小家伙们的喊声，赶紧出门去迎接他的救兵。 “咋样？那娃儿送回去了没有？” 黄大爷并没有那么关心祁麟，他对叶兰亭的做法也是赞同的，为了大家的安全，来路不明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 问这个问题，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一定要迎出门才能解释的原因。 “交给赵队长带县里去了。” 今天从沈家离开后叶兰亭浑身上下就没暖和过，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感受到这来之不易的温暖，着急的跑回堂屋取暖。 没想到才过去几分钟她便热到需要脱掉棉外套。 刚才去找赵队 长，感觉他家里都能把人冻得直哆嗦。 反观沈家，简直像个小火炉。 倒不是赵队长舍不得花钱，而是沈旭初更愿意花精力在这些让家里人住的舒服的事上。 别的不说，沈旭初对于整个家里的密封性就费了不少功夫。 家里门窗的缝隙都被他用橡胶皮挡住，无论是门还是窗户的开关都不受影响。 因着他舍得烧柴，堂屋的大门白天几乎没关过，只要不站大门口在屋内其他位置也不会觉得冷，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一氧化碳中毒。 在沈家，叶兰亭和林秋声这两个北方人也没有丝毫不适应。 准备好饭菜，沈旭初就拎着砍柴刀上山去了。今年冷的早，家里的柴烧的快，以往都要大年十五之后才需要上山砍柴，现在看来是真的熬不住。 不想家里人有挨冻的可能，今明两天都得去砍柴。 他出门干活，叶兰亭在家里也没闲着，带着一群小孩儿给院里的那一小块地除草，打扫鸡舍。 家里养的家禽逐渐变多，沈旭初做好的鸡舍不得不拆了拓宽。 沈家沟地处民族地区，是允许不吃猪肉的村民自己养几只鸡鸭。 但沈家现在养的家禽远远超出被允许的范 围。 叶兰亭每次放它们出来都提心吊胆的，唯恐被眼尖的人发现。 喂完鸡鸭后，把准备好的小点心分出一份给沈旭初留着，剩下的一起端上桌。 叶兰亭做饭只有几道拿手的，但小点心做的却十分美味，有不少点心大家都没怎么见过。 “叶兰亭你在家懒得快烧蛇吃了，怎么到这里变得这么勤快，鬼上身了？” 别人不知道，林秋声可记得真切。 知青下放前一年，家里大人带着其他小孩儿出去拜年，留下他俩睡过头的在家自己管自己。 到了午饭时间，两人饿得不行，发现家里只有米饭和菜汤便全都倒一块煮成汤饭吃。 可惜米饭剩的太少，他俩都没吃饱，但他俩从小就没进过厨房，只好尴尬的舔舔嘴巴上残留的汤汁，打算熬到家里人回来再吃饭。 饿到下午叶兰亭才想起来，她妈昨晚告诉她，今天可能要在人家家里吃完晚饭才回来。 眼见林秋声被这个噩耗打击的难受，叶兰亭也实在饿的胃疼，“要不咱俩自己做饭？” 林秋声努力控制住自己语气里的质疑，像是感叹般说：“你还会做饭啊。” 叶兰亭不会。 她只看过爸妈做饭。 但熬稀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两人把白水和没有洗过的大米一起放进锅里，叶兰亭怕白米没味道，还往里边加了大半勺盐。 “大半勺？”黄大爷看着林秋声比划的勺子大小大声问道。 “对！就是那种最大的铁勺，放进去了半包盐！” 那一大锅粥简直咸的没法吃。 因为盐和水是一起放进去的，完全熬入味了，即使大人们回来也没办法抢救那些粥。 “你知道叶兰亭多傻吗？她怕浪费粮食，还建议把那锅粥拿出去为喂我外公家里那些鸽子。” 这话刚出口，叶兰亭差点喜提那一年的第二顿暴打。 黄大爷也被叶兰亭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过往逗得哈哈大笑，“那你来沈家沟可是吸收这里的灵气打通做饭的任督二脉了。” 叶兰亭被揭老底也没办法，因为这的确是她干过的‘好事’，只能拼命去捂林秋声的嘴，“那你怎么不说我放盐的时候，你站旁边问我还要不要加一点！” 两人互爆过往，最后落得一起被嘲笑。 孩子里沈文雯最小，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做过饭的孩子。 她搞不懂大家突然笑哈哈的原因，只是看大家都在笑也就跟着一起笑。 第101章 扩建棚子 沈旭初回家时他们还顺着刚才的事笑个不停，他和沈文雯一样带着懵逼脸跟着大家笑了笑。 他今天砍的柴不少，家里的放柴的棚子有点太小，还得稍微往外扩建一些。 虽然木柴可以往高垒上去，但家里小的小，弱的弱，还是堆的低一些安全、方便。 身高一米七多的叶兰亭并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在沈旭初眼里是瘦弱的象征。 还站在一旁准备随时帮沈旭初搭把手。 沈旭初本就不是喜欢拖延的人。 在他想到家里人不方便的时候便已经从柴房一侧的挂钩上取下工具，叮叮当当的敲起来。 沈家沟每年差不多会下三到四个月的雪，虽然不大但足以堆积，要是没有棚子，柴会被雪打湿。 “有雪就烧不着了？” 林秋声十分好奇，即使在他家那边雪比沈家沟大不少，但因为有专门的柴房，从来没有过这样 的烦恼，他还真不知道。 “能烧着，就是烟特别大，呛人。” 沈旭初去打猎的时候烧过湿木头，那个烟大得不行，简直是十分痛苦的回忆，火烧着之后的黑烟，让他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最后在树屋里凑合了一晚。 林秋声还想问，被叶兰亭拉着胳膊摇了摇头，转头把话题岔开。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顺着叶兰亭的新话题也聊得高兴。 不想让林秋声继续问下去，是因为叶兰亭对沈旭初说的山洞有点印象。 那时候沈旭初才十四五岁，爸妈更多精力放在年幼的弟弟妹妹身上，没有大人的管束，他也乐得轻松。 整天不是出去疯玩到深夜，就是跟着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山里打岩兔。 那天原本也是他和朋友约好一起去山里，没想到这次狩猎十分不顺利，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一点收获 ，还和其他人走散了。 天黑后的山里十分危险，他不得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回家后，他爸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的大儿子彻夜未归，还以为他早起是去给弟弟妹妹们打牛奶。 那是沈旭初出生以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太少。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爸妈也早就过世，旧事重提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林秋声对木工活的兴趣越来越多，看沈旭初扩建棚子，他也跃跃欲试。 “妹夫，我也想试试。” “你试什么？到时候棚子被你搞塌大家一起冻死。” 叶兰亭抢在沈旭初出声之前拒绝了林秋声的请求，她这个哥哥简直就是收工废物。 家里的玩具、木马只要到他手里，从来就没个好下场。 “那不是小吗，让我试试怎么了，我妹夫还没说话呢。” 林秋声 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学不好木工，但身为一个男人要是能学会木工，那不得迷死好多姑娘！ 让人有安全感，觉得可靠的男人，多抢手啊！ 叶兰亭还想拦着，沈旭初却冲她摇头，笑着招呼林秋声过去：“哥你来，先试试钉这个挡板。” 木片都是原来扩建房子拆下来的门板。 是沈爷爷还在时买的好木材，沈旭初想着当柴火烧了有些可惜，干脆就那么放在那儿，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木桩已经被他处理好，现在要做的只是把木板一块一块的钉上去就好。 讲解完一些基本的要领，沈旭初帮忙托着木板，让林秋声先钉两颗试试手。 一番操作下来，没想到他做的还不错，沈旭初便放心的把这项工作交给他做，说不定是叶兰亭对他有什么误解，他自己转头爬上棚顶去搭挡 雨布。 挡雨布的安装没什么技术含量，用钉子钉在横梁上，再在上边加一层瓦片，这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棚子也就有了个雏形。 等到沈旭初忙活完从棚顶跳下来一看，顿时十分后悔没听叶兰亭的话。 只见林秋声把板子钉的稀稀拉拉，两边的距离还不相同…… 苦逼兮兮的看着双手抱胸在看好戏的叶兰亭，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他这大舅哥，好像确实没有做木工的天赋。 就连文彦、文武都知道要想挡雨挡雪，必须把木板一层搭一层斜着钉下来，他这事干的还不如小孩子。 碍于林秋声的面子，沈旭初只能在叶兰亭戏谑的眼神中昧着良心夸他干的好。 林秋声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这些，还以为他妹夫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干的更加卖力。 整个院子里和乐融融，只有沈旭初苦着脸想他什么时候来返工。 第102章 计划回娘家 这个年沈家伙食太好，除了整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几个小孩子，几个一直忙碌的大人也都胖了一圈。 但叶兰亭却是其中胖的最不明显的那个。 林秋声来沈家沟是冲动之下的决定，本就没带什么换洗衣物，还好叶兰亭从剩下的衣服里找了一件男装和一件码数大一些的女装。 男装刚好合适，女装除了肩膀那块偏窄，其他也都挺合适的。 没想到仅仅过去不到十天，穿那件男装都有些紧。 他穿着有些紧巴的衣服，手里还抱着那件女装，哀怨的看向面前的妹妹。 叶兰亭本就瘦，今年过年长了几斤看起来也还是偏瘦，好像这个年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林秋声越看心里越不平衡，“叶兰亭，凭什么我胖的都快向我爸发展了，你还是这么瘦巴巴的。” “你才瘦巴巴的，我也长肉了，没你那么明显而已。” “这肉还分明显不明显的，难不成你的肉往里边长，我的全往外长啊。”林秋声捏着自己脸颊上的肉，悲从中来。 他才二十几岁，还没有处过对象，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一个可爱的女儿给她看看爸爸英俊帅气的 样子，他还不能变成不帅气的样子！ 叶兰亭这样的瘦子，根本不明白他的苦恼！ “怎么不分？简而言之就是，我长的瘦肉你长的肥肉！” “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也长的是瘦肉！” 说完还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肉，证明他还是那个结实的男人。 但实际上他本来就是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男孩，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软肉，不管长没长肉，都是一副白白软软的样子。 叶兰亭不忍戳破事实的样子，更加打击了他本就不多的自信心，“你个瘦竹竿。” “我这可是标准身材，哪儿竹……”不能她说完就被身后那人的动作打断。 一直站在叶兰亭身后的沈旭初伸手虚环住她的腰，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确实太瘦了。” 猝不及防被他抱着的叶兰亭本来还有些羞怯，又被这句话刺激的一激灵，也管不得许多，一巴掌拍在他全是腱子肉的胳膊上，“沈旭初！你帮谁呢！” 看着自己迅速变红的手掌，叶兰亭疼的在心里龇牙咧嘴，面上还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两人。 好不容易找到同盟的林秋声立刻大声道：“我的妹 夫当然帮我。” “没我他还能给你当妹夫啊！” “怎么不能，一天是我妹夫，一辈子都是！” “你要失去我这个妹妹了，以后见面要叫我姐姐！” 眼见两人越扯越远，沈旭初不得不出面换个话题，“消停一会吧，房顶都快被你们吵翻了，明天破五可以出门了，我们买什么时候的火车票？” 两人也不是轻重不分的性子，说到正经事立刻收起刚才嬉笑的样子，一起思考起出门时间。 本来叶兰亭计划买今天的票，初七就能到她家，却被沈旭初以破五前不出远门阻止了。 大年初五在沈家沟称为破五，必须要在这一天之后大家才开始走亲戚、出远门，在这里生活的村民们都谨记老祖宗的规矩，沈旭初也不例外。 要办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而且这对于沈旭初来说也的确是重要的习俗，叶兰亭也就不再坚持。 自行车厂初九开工，他们初七出发的话，初十下午就能到，刚好在他们开工整顿完毕的时候，办事也比刚开工时方便许多。 叶兰亭不疾不徐的说出她的想法、计划，以及现在要准备的东西，一切都是那么的从容 。 即使一直在心里把叶兰亭当小鬼，林秋声心下还是有些感慨，他的妹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变得成熟可靠，就连他和妹夫也不自觉的信服她。 想到这里，林秋声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这就是他家里养出来的好姑娘！ 他这边为吾家有妹初长成感到骄傲，那个初长成的妹妹却在想着别的事。 叶兰亭这次回家，一是要去自行车厂进货，更重要的是得带着沈旭初和弟弟妹妹们认认人。 他们结婚的时候叶家算的上是倾巢出动，但时间太仓促，就算是神童在世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把所有亲戚对上号。 更何况结婚的时候，想着和沈旭初领证只是权宜之计，除了家里人，其他都没通知。 经历过最近的事情，叶兰亭发现先婚后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没有谁能天天对着这样一张帅气的脸还视若无睹，既然要认真对待他们的关系，别人可以以后再认识，但疼她像疼亲闺女的干妈却是必须要立刻去见见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脸又争取来一个和媳妇谈恋爱机会的沈旭初还蹲在小妹身边帮她扎头发。 “现在只能扎 这样的小辫儿，不然捂住伤口就不好了，伤口感染可就要变成个小傻子啦！” 沈文雯伤口拆线之后实在忍不住，跑出去和其他小孩儿一起玩，虽然有两个哥哥看着，但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出汗感染了。 吓得沈旭初连夜抱她去中心院消毒处理。 医生处理好她的伤后顺嘴交代了一句，冬天其实不太容易发炎感染，尽量不要捂住伤口，让它保持干燥结痂就好了。 从中心院回家后，沈旭初谨遵医嘱，每天都给沈文雯扎两个垂在耳边的小辫子，不让她洗头，出去院子里都必须戴上斗笠挡雪。 沈文雯整天哭丧着一张小脸，在心里默默祈求伤口能快点好。 也因为这次意外，沈文雯被他们无情的关在家里，任凭她如何求情，门外的小孩儿们怎么喊她的名字，沈旭初都黑着脸拒绝。 “哥，我也能去吗？”沈文雯实在是被拘在家里拘怕了，要是这次去嫂子家也因为这个伤口不能去，她会记大姨的仇，记很久，比记小胖抢走她的玻璃弹珠记得还要久！ 她这幅样子实在太可怜，沈旭初也就舍不得再逗她，“去，初七咱们一起去！” 第103章 叶家 叶兰亭要带着沈家人一起回家拜年，逃避许久的林秋声不敢不跟着回家。 要是他妹都带着妹夫回去，他还敢头铁不回家，他亲爱的妈妈可能要提着刀全国追杀他了。 林秋声思考再三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叶兰亭身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几人在火车上吃吃睡睡三天后，总算到家。 叶兰亭带着第一次来叶家的沈家四兄妹，边走还边介绍，“这是我小时候念书的地方，现在好像改成住房了。” 她小时候念的学校还在，但已经在更好的位置新建，原来的教学楼现在租给外地人住。 叶兰亭当时在这里念书也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单纯就是离家近。 “小时候家里人都忙，给爷爷站岗的那些哥哥们也没空老来接我，我又不爱走太多路，就选了这里。” 从学校往市中心走了没几分钟，叶兰亭指着 一间四合院说了声到了。 沈旭初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房子无论是位置大小还是外观，都散发出一股‘我很贵’的气息。 他不知道的是，叶家无论是在本省还是小圈子，都有些上位者的意思。 加上叶爷爷手里本身有着实权，住在这里算不得什么。 这和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爷爷的故交，县里的某位领导的沈旭初来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所以当他见到肩上扛着金色松枝加三颗星星，且满脸严肃的叶爷爷时，顿时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从小对军人的敬畏和向往，加上叶爷爷多年来上位者的威严，让他问什么答什么。 好在他老人家公务繁忙，回家匆匆见了自己孙女婿一面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沈旭初一双眼睛目送叶爷爷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口后，才乖巧的跟着叶兰亭，等她 介绍完他就跟着出声叫人。 从叶兰亭的介绍中才发现整个叶家几乎都是厉害人物。 当侦察排长的姐姐，当局长的姐夫，当厂长的舅舅……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那位上将爷爷。 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转完这一圈，回想起刚和叶兰亭结婚时，听到有人在背地里说他靠媳妇上位。 当时心里有多忿忿不平，此刻就有多认同他们。 他现在这情况可不就是靠叶兰亭挤进这个原本没有任何机会见到的圈子吗？ 一直到此刻，沈旭初的心里才有了疑问，他真的能配上叶兰亭吗？ …… 和沈旭初的小心谨慎不同，几个小孩儿很快和叶家的小孩子玩到一起。 叶家孩子多，到了过年家里简直要吵翻天。 今天是家里最受宠的叶兰亭和新姑爷第一次上门，叶家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回来了。 这会儿整间屋子里，但是 十岁以下的小孩儿就有十来个。 叶家小孩儿从小就是颜控，看着三个长得十分好看的沈家小孩，心里没什么芥蒂，直接接纳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叶兰亭大哥家最小的儿子叶瑄看着面前可爱的像个糯米团子的沈文雯，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捏了捏她手感极好的脸蛋。 沈文雯好奇的眨着眼睛，任凭他对自己的脸捏来捏去，既不哭也不闹。 叶瑄满足的不行。 家里的小孩子不少，但只要他一上手捏，他们就哭。 只要他们哭了，自己就得挨揍。 之后他们好像掌握了拿捏自己的命门，好多时候他还没碰到弟弟妹妹的小脸他们就开始假哭，害他挨了不少冤枉打。 有时候他爸简直风声鹤唳，弟弟妹妹们还没怎么，他爸的裤腰带已经到他身上了。 还是这个小妹妹好，又可爱又好捏还不 像那些告状精。 一直到叶瑄把沈文雯的小脸揉的通红，她才后知后觉的瘪瘪嘴掉金豆豆。 叶瑄见她要哭，顿感不妙，连忙松开手赔礼道歉，“妹妹对不起！你别哭好不好，等会儿我给你买糖吃，或者买鞭炮！”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沈文雯被捏疼了也只是悄悄掉眼泪，没像告状精一样哭的像个烧开水的茶壶！ 她的两个哥哥也只是站在一旁，小小的脸上满是忍辱负重。 叶瑄看的一脸莫名，他姨这是给他们下了什么指令？ 三个小孩年纪小，嘴巴却像河蚌似的，任他怎么问也不肯说原因。 他们这边的小插曲因为声音太小，并没有吸引家里大人的注意。 叶瑄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依约带着沈家三兄妹跑去巷口买糖果和鞭炮。 不管买什么，别让他挨揍就行。 他爸的军用腰带打身上可疼啦！ 第104章 相信我的眼光 北方的室外比南方冷上许多。 叶兰亭来之前已经帮他们准备好过冬的衣服，但沈文彦他们三个小孩儿还是冻得不行。 买完糖果，三个小孩儿催促着叶瑄急匆匆的赶回家，先前说好的鞭炮即使买了也不想再去放，索性不买了。 叶瑄挠挠头，实在想不明白，冷和出门玩有什么相斥的地方。 “沈家沟最冷的时候也没今天冷！”沈文武只有刚下火车看到外边足以把他埋进去的雪兴奋了一会儿。 那些激动在体温渐渐流逝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北方太冷了，他想回家。 因为他们的到来，叶家人全体动员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又开始摘菜做饭。 叶兰亭的大嫂一个人在一旁熬豆浆，不因为别的，只是她实在学不会做饭。 不止她，叶兰亭的大哥也是个做不好吃食的。 沈旭初有些惊讶，“那他俩平时吃饭咋办？” “换着来呗，要是敢天天下饭馆会被爷爷揍，没看叶瑄瘦的像个猴似的吗?他哥哥姐姐更瘦。” 叶大哥和叶大嫂刚分家出去的时候，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坐在家里哭了一整夜，知道的是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撵出去的呢。 那时候家里 老大才两岁，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却在吃完爸妈做的第一顿饭时清晰的说出太难吃了，两人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叶家的规矩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自己的小家住着。 也不知道是日子长之后习惯了，还是其他原因，一家三口吃着吃着好像也没觉得自家饭有多难吃。 一直到老二能吃饭的时候，在家里吃的第一顿饭就让他进了医院。 之后的几个小孩无一例外全都和老二的情况复制粘贴，两口子终于承认自己和对方都没有做饭的天赋，只能尽力让逐渐长大的孩子跟着家里人多学。 虽然做饭太难吃，但叶家大嫂有个优点：她特别会熬豆浆。 以至于几个小孩小时候就学会把豆浆当成救命稻草，怕爸妈又从厨房端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食物，天天喝甜甜的豆浆不好吗？ “他们没回家来学学吗？”沈旭初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毫无根据。 叶家虽然平日里一直有保姆做饭，但这会儿看来个个都是会做饭的，叶大哥两口子不至于什么都学不会啊。 “不瞒你说，他们俩就跟自带什么难吃病菌似的，同样的材料他们做出来简直没法入口。” “哈哈哈哈哈大哥大嫂，叶兰亭说你俩带难吃病菌呢！” 小两口从挨个认完人就被发配到离厨房最远的地方坐着，没坐多久又挤在一起说话，叶家长辈看着他们感情好十分满意，但小辈可不一样。 叶兰亭小时候多强势，这时候不调侃她那不是白白浪费机会吗？ 叶云江刚探个头过来，就听见她说大哥两口子做饭难吃，简直是天赐良机。 叶大嫂笑着骂了一声，又继续搅动着豆浆。 “我刚才那话不太对，大嫂的豆浆还是一绝，看来难吃病菌是被大哥独占了！” 叶大哥看了眼菜板上被切的像在站军姿的芹菜，顿时也有些自我怀疑，他摘菜切菜都能做的很好，为什么单单做菜这么难吃？ 难不成真的像叶兰亭说的一样，他带着难吃病菌？ “老大你多余搭理他们，嫌难吃还天天念叨你回来做饭？” “天地良心，我们只希望喝大嫂的豆浆，还有吃大哥处理好的鱼！” 叶大哥处理鱼的技术堪称一绝。 刺少的鱼他能直接从中间剖开取出完整的鱼骨，且不留任何鱼刺；即使是刺多的鱼，经过他的手也能去掉不少。 因为他这一手绝活，家里的小孩儿从小 就吃了不少鱼糜。 “给你们做就该好好谢谢大哥，还挑三拣四，到时候不给你们做，就自己挑去吧！” 几个小的吐吐舌头，跑到大哥身后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 叶家人相处的方式，让沈旭初刚刚消散不少的自卑再次卷土重来。 叶家的富足不仅是在家庭条件上，一家人长幼有序又相互尊重、喜爱对方，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别的不说，凭他家里那乱七八糟的关系，与叶家结亲都像是一种亵渎。 也许沈旭初自己没发现，他平时像只故作成熟的快乐小狗，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特别亮。 但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后，眼里的亮光便不见了。 所以察觉他的情绪波动，叶兰亭根本不用费多大功夫。 正好叶大嫂熬煮好的豆浆端了上来。 豆子原本的清香，再加上一些甜甜的白糖，真是给她一块钱也不换。 叶兰亭顺手把另一碗递给沈旭初，“尝尝，别只听我吹，家里人的绝活你也要挨个见识见识。” 她一双眼睛带着笑意，沈旭初喝了一口豆浆，分不清豆浆和她到底谁更甜一些。 “很好喝。” “好喝吧，从他们搬出去之后，大嫂这手绝活只能在 过年才尝得到。” “大嫂手艺很好。”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大嫂。”叶兰亭有些臭屁道，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就像沈旭初夸的不是大嫂而是她。 沈旭初却在听完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 叶兰亭也收起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拉着他站在正对大嫂的角落。 “可你知道吗？大嫂刚嫁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叶大嫂家里刚出了大事，全家上下二十几口人只有她活了下来，经历长时间食不果腹的日子，终于遇见了她的救命恩人叶家老大。 起初两人都只把对方当做亲人，谁也没那个意思。 后来叶大嫂先发现自己竟然对自己救命恩人有非分之想，难堪之余，她想到了离开。 “后来呢？” “后来我大哥也发现自己的感情啦，不然你以为那几个崽子是怎么来的？” 沈旭初点点头也打从心底替他们开心。 没想到叶兰亭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你知道大嫂刚嫁给我大哥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沈旭初迷茫的看着她。 “和你现在差不多。” 自卑、怯懦、觉得自己和叶家的美好格格不入。 “沈旭初，你不仅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第105章 葬礼 那天之后，叶兰亭明显感觉到沈旭初有些不一样了。 叶家人说话他不仅仅是一个旁听者，不懂的时候会提问，也会毫不吝啬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言蔽之就是他越来越像叶家人。 叶兰亭对于他的转变十分开心，更多的拉着他认识家里的亲戚，也和他们处好关系。 听沈旭初无意识透露出他们想要倒腾自行车，四舅舅私下悄悄暗示叶兰亭这事他能办。 “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是你四舅妈的表弟，我们关系还不错，但这事不能让你爷爷知道，他个老古板明知道这两年政策可能有变化也不让我们做这些。” 叶兰亭的四舅虽然从小跟在叶爷爷身边长大，思想却天差地别。 就眼前这件事，叶爷爷觉得这是资本主义做法，他却并不认为叶兰亭做的有什么不对。 如果在之前他可能会劝一下，但自从听到国家经济体要变的小道消息后，对叶兰亭做的事是十分支持的。 但有一点他始终没想明白，家里很多 人近在天子脚下都不知道的消息，他们远在沈家沟，到底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 有了四舅舅的帮助，叶兰亭这次的生意简直不要太顺利。 在家里等消息的这几天，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家里数钞票的样子。 没想到在四舅舅的好消息传来之前，大哥先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林秋声的爷爷过世了。 林家和叶家关系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两家老爷子年轻时有着过命的交情。 两家小孩子从小就把对方老爷子当做自己亲爷爷一样尊敬，后来林秋声的爸妈在一起让两家又多了一层羁绊。 林老爷子今年刚退下来，大家都以为他终于要好好享受儿孙绕膝的退休生活，没想到走的这么突然。 两位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叶家因为得罪了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日子过十分艰难。 在部队当兵的二叔为了让家里人吃上饭，自己省吃俭用，但因为吃的太少体能消耗太大，后来生生饿死在探亲回家的路上。 也 是这个意外，才让林老爷子知道昔日好友家的日子居然困难到了这种地步。 他老人家先帮叶家几个年轻人安排了一些乡下的工作，又费尽心思帮他们平冤。 这份恩情叶家上下全都记在心里，叶兰亭从小就听家里长辈一遍又一遍强调对林家人要感恩。 现在林爷爷过世，叶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都到场，不仅是参加葬礼，更是全程帮着忙里忙外。 来参加葬礼的人有不少都只知道叶、林两家结了亲，对于以前的那些事不是很清楚，纷纷感叹林家有叶家这样的亲家真是好福气。 与叶家不同，林家子嗣相对单薄。 除了林秋声的爸爸和他弟弟，其他兄弟姐妹都没能活过十岁。 到了林秋声这一辈，也只有他和两个堂妹。 要不是叶家人帮着张罗，这葬礼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林老爷子刚退下来，为了他老人家的名声着想，即使生前身居高位林家人也不敢把葬礼办得太隆重。 遗体在殡仪馆停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举行完告别仪式后，便让他入土为安。 出殡的这天比前几天都来的冷。 从殡仪馆到墓地的距离算不上远，但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这会儿雪已经开始化了，萧瑟的寒风刮在身上，即使只有这点距离大家也都被冻的不行。 林秋声他爸作为长子，在前边抱着老爷子的遗像，他弟弟和叶家人一起抬着棺材紧跟在后边。 叶兰亭扶着哭到肝肠寸断的林家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的棺材，意外发现大家露在外边的手都冻得通红，脑门上却留下了豆大的汗珠，每个人都在挑战着身体的极限，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喊冷喊累。 到了墓地因为人比较多，下葬的时间不算长。 由于天气寒冷，最后的仪式也十分简单，一批一批的人站到林老爷子的坟前鞠躬告别。 寒风一大早便开始刮，一直到这会儿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排到后边的人不得不在原地跺脚取暖。 叶爷爷看了眼周围的人， 挥手让家人从前边的队伍撤了出来，把位置让给那些人。 有些话他想和躺在这里的那个人单独说，而且叶家人也不能在这时候表现的太显眼，在别人的葬礼上喧宾夺主太不像话。 等其他人离开后，叶爷爷才招呼子孙在林老爷子坟前磕了三个头。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和老林说说话。” 叶爷爷这么说也是看了老友的妻子身体不太好，才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她被儿子媳妇劝着回家好好休息。 年近七旬的她已经熬了三晚，今天再不休息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林家人自然也明白叶爷爷的良苦用心，顺着他的话把老太太劝回了家。 看着其他人远去的背影，因为新坟还没立碑，叶爷爷伸手只能拍拍老友的坟包，一路上强忍着的泪水接连不断的流了下来。 北风刮的越来越厉害，寒风混杂着眼泪像刀一般割在叶爷爷的脸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般坐在坟边，陪老友走完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程。 第106章 出殡 林老爷子的突然过世，让叶兰亭放弃了大年十六回沈家沟的计划。 老年丧挚友叶兰亭不难想象她爷爷的心里有多难受，这时候回去她实在放心不下。 即便奶奶和爸妈都能陪着爷爷，她留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叶兰亭也还是想守在爷爷跟前。 不止她，家里人都知道两位老爷子的感情好，林爷爷走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怕叶爷爷一时接受不了也跟着倒下。 哪怕只是守在家里，也比各回各家要来的安心的多。 “爷爷，别太难过，已经要一点了，还是身体要紧，您早点休息吧。” 老爷子从墓地回来，只和家里人说吃饭别叫他，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进了书房。 一群人没滋没味的吃完晚饭。 即使此时还在新年，也没有人提得起玩闹的精神，回到客厅大家又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一直到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大家实在放心不下，才一起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叶兰亭和叶瑄离的最近，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耳朵贴在门上认真的听着里边的动静，生怕错过爷爷的任何声音。 好半天过去了，门里依旧静悄悄的。 在所有人 都以为爷爷不会有回应的时候，门毫无征兆的从里边打开。 一群人面露喜色，急忙簇拥着上前，叶爷爷被家人的激动吓到，明显怔愣了一下，久久没能回过神。 好半天才对上家里人关切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想要安抚他们，没想到白天在林家老爷子坟前说了太多的话，还吹了大半天的冷风，这会儿嗓子就像被刀割似的疼。 吞了几口口水，叶爷爷才哑着嗓子说让他们别担心。 老太太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侧身倒了杯白开水，干巴巴的说：“润润嗓子。” 叶爷爷接过杯子的同时朝家里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难过归难过，他的本意并不想让家里人跟着难受。 喝完水老爷子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看开了，学着平时的样子大步走向客厅。 没想到刚坐下，就看到对面的柜子上放着他和林爷爷的合照，不由得又是一阵惆怅。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都暗道不好。 叶兰亭假装不经意的往左走了几步，试图挡住那张照片，避免勾起他的伤心事。 照片从视线里消失的瞬间，叶爷爷眼神轻轻一颤，苦 笑着安慰家人：“我没事。” 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他又是老大，自幼就是帮爸妈分忧的那一个。 后来成了家，他也当惯了家里的顶梁柱，平日里不是喜欢把悲伤表露在外的人。 谁知道这次事发突然，他一时不能接受头一天还和自己在单位见面的人，今天成了一抔黄土，好半天都不能从悲伤的情绪抽离。 一家人知道老爷子的性格，再多安慰的话对他来说都没用，只能靠他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几个小重孙，面对家里凝重的气氛，有些懵懂的看了看大人，纷纷抱着老爷子的腿，喊太爷爷。 叶爷爷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这一辈子如同做梦般大起大落。 年轻时受的折腾不少，身体落下了病根，看了不少医生，却也无法根治，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这帮老伙计里最早走的。 没想到一年又一年过去，当初一起经历风雨的朋友们病的病、走的走，只剩下他一个人苟延残喘。 其他人离开时，他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后来年复一年他好像已经习惯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那时候年轻，那些打击他抗一 抗，和老林聊一聊也就过去了。 这次的坎他好像不太容易跨过去。 重孙们稚嫩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 叶爷爷背对着窗户坐着，看月光打在亲人的脸上，他们脸上的关切做不得假。 为了避免让他们太过担心，老爷子勉强提起精神。 老伙计走了，他得为了这些关心他的亲人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 老爷子喝了一碗可以安神的汤，终于回屋子里躺下了。 叶奶奶不放心他，也跟在他身后回了房。 等屋子里传来老爷子的鼾声，一家人这才稍稍放下点心，各自洗漱回家休息。 叶兰亭和沈旭初的屋子里也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心里惦记着爷爷的事好半天也睡不着。 沈旭初轻轻叹了口气，扶过叶兰亭的肩膀，把她半搂在自己的怀里，像哄沈文雯睡觉般轻拍着她的背，“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说吧。” 美色当前叶兰亭却无心欣赏，摸着他结实的胳膊无意识的捏着把玩，“林爷爷和我爷爷不仅是亲家，他们俩小时候就认识了。” 两人一起经历过战争，经历过饥饿，以及后来的苦难，他们 早已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 虽然只和叶爷爷有短短几天的相处，但不难看出他老人家不是那么脆弱的，这次林爷爷过世要不是有特殊的羁绊，他不太可能是这幅大受打击的样子。 叶兰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两个老爷子的过去，沈旭初时不时出声回应。 这几天因为林爷爷的事，大家都没太休息好，加上沈旭初的轻拍，没几分钟叶兰亭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沈旭初好半天没听到叶兰亭说话，身体微微朝后仰了一些，才发现叶兰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怕把叶兰亭吵醒，沈旭初拍她后背的手也停了下来，又怕她睡的不舒服，默默把抱着她的手也松开，轻轻的挪开一些位置，方便她翻身。 借着窗外的月光，沈旭初注意到叶兰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双手伸出了被子，为了避免感冒，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把被子掖好，也很快跟着入眠。 窗外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起初还没落到地上便化开，在两人熟睡后不久，室外的温度也越来越低，院子里慢慢有了积雪。 本来逐渐转暖的天气，经过这一夜又冷了起来。 第107章 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大家都还担心叶爷爷的身体，早早的起床。 没想到他比大家更早起床，这会儿已经吃完早饭，在窗边看报纸。 “爷爷？”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能这么快从昨天的情绪中走出来，好奇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叶爷爷收起手里的报纸，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叶家人没那么脆弱。” 叶兰亭她妈妈一脸怀疑的看着面容憔悴的老爷子，脸上写满质疑，“爸……”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是四舅舅回来报喜的，“兰亭，自……” 叶兰亭的四舅舅是家里养不起了过继来的，即使随了叶家的姓，家里的孩子依旧喊他四舅舅。 早些年四舅家的那些事，多少是经林老爷子的手办的，即使是公事公办，林老爷子也拉了不少埋怨，是以这次葬礼大家十分默契的没有通知他。 看着家里齐整整的人们，他一时间还不太适应，生生把刚才的话转了个弯，“自 行车买着了。” 叶爷爷皱着眉看向叶兰亭，“你要买自行车？” “买啊，她那边到县里不方便，让我帮忙看呢。”四舅舅脑子转得快，生怕叶兰亭说漏嘴。 “把我那辆带回去不就得了，一辆自行车花不少钱，你俩过日子别太大手大脚的，能省则省。” 叶兰亭假装听话的点着头，心里悄悄给四舅舅竖了个大拇指，“行，我们也就去县里用用，马车不一定赶得上，队上倒是有牛车，也不好意思总借。” 她倒不是贪叶爷爷这辆车，万一她一拒绝又被大上勤俭节约课，难保不会说漏嘴。 沈旭初站在一旁听着三代人的对话，默默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以后还得和叶兰亭一起圆谎。 四舅舅打着哈哈，让家里悲伤的气氛散去不少，叶爷爷明天还要上班，昨天身心疲惫，实在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十分难得的在白天回屋里休息了。 叶爷爷没进去多久，一群人就围着叶兰亭逼问她自行车的事情。 “爷爷心情不好没多注意，我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你和四舅舅两人就快上手比划了，老实交代到底求四舅舅帮你干啥了？” 她干的事算不上什么秘密。 至少林秋声就从来没有对家里人隐瞒过，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她最近做的事和盘托出。 她做的事算不上太过离经叛道，但与本本分分的叶家家风相比，实在是不应该。 “你不怕被抓吗？”在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是二姐。 “我会小心，而且要不了多久就要变了。”叶兰亭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 听她说政策要变，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聚在幺叔身上。 原因无他，他是家里最有可能第一个得到这种消息的人，一般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大概率在不久后能得到验证。 幺叔无奈的点点头，“我得到的消息还只是在讨论阶段。” 幺叔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大家好奇的是，叶兰亭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在大 家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叶兰亭淡定的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咱们这些年和这边儿关系紧张，反而和海那边关系缓和不少，能看到的例子从隔壁变成海对面，咱现在和平日子也过了不短的时间，经济发展可不就是重中之重？” “为啥咱们一定要学别人？” “学不是一个坏词，现在的经济类型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种，有其他国家帮我们先尝试过，我们再把它拿过来、本土化，不是更省时省力少走弯路吗？” “可对面是资本主义国家，我们可不能走他们的路。” “路不同，方法不一定不同，伟人都说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咱们也不能一味的排斥他们，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白猫也不能不分好赖的学吧。”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的经验上，根据自家国家的情况采用合适的方法。” 二姐心里还犯嘀咕，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被打断。 “你这 些都是自己琢磨的？”幺叔有些惊喜的看着面前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叶兰亭。 “差不多吧，我不太懂这些，只能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 幺叔欣慰的拍了拍叶兰亭的肩，他能听出来叶兰亭对这些算不上多了解，但说的这些问题确实是现如今切实存在的。 “那按照你的见解，你要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 “这事我不太好说，只感觉现在这种吃大锅饭的情况不太适合我们，容易限制大家的创造性。” 叶兰亭可不想逞一时之快，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研究，本就将她后来从政治、历史上学到的那些知识转换成了大白话，现在更不可能提出要由计划经济转型成市场经济。 她本就没有那些大智慧，有的只是一个信息差。 利用信息差有些事能干，但有些事还是要听从事情发展的客观规律，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幺叔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便辞别回家。 他好像找到了解决现在问题的方法了！ 第108章 公园里的喇叭花 有了四舅从中牵线搭桥，自行车到的很快。 叶兰亭兴冲冲的跑去收货还想着和人家达成长期合作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人并不是过年时四舅引荐的那位。 个中缘由倒也不难猜到。 无论之后的政策是怎样，这事搁现在说到底还是灰色地带。 所以来送车的几乎都是和厂子没有太大关系的人，叶兰亭拿着钱一时不知道应该交给谁，求助的看向四舅舅，直到他点头才放心把钱交给对方。 来人也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好笑，开口调侃道：“小姑娘还挺谨慎，没事这钱我们不会昧下的。” 被人戳破小心思，叶兰亭也只好尴尬的笑一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叶爷爷也从丧友之痛中走了出来，甚至还破天荒的和大家坐在一起开玩笑。 这可是以往见不到的稀奇景象，一群人还以为老爷子是被刺激大发了，围着他又是摸额头又是摸脉搏的。 “去去去，闲的没事去院子里扫雪去，少在这里霍霍我这把老骨头。 ” 见他真的不再像之前，一家人才放下心。 叶兰亭他们大年初十回来的，在家休整没两天就出了林爷爷这事，五人几乎没出门玩过。 她自己无所谓，总归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沈旭初也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和叶兰亭家里人好好相处比到处游玩更有意义。 但随着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三个小家伙闹起了脾气。 “叶瑄哥哥说他们冰上能上去玩，还能打出溜滑，我也想去！还要去公园，玩、玩……” 这几天叶瑄和他们说了不少好玩的地方和事，沈文雯记不太清，只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印象深刻，吵着要叶兰亭和沈旭初带他们去玩。 “铁索桥和大象滑梯！”沈文彦也想去，他不想像小妹似的胡搅蛮缠，只好在提醒她的同时悄悄加上自己想玩的。 “对，大象滑梯！”沈文雯越说越激动，生怕去玩不了。 虽然公园离叶家很远，但大象滑梯和铁索桥在同一个公园里，要去玩也不用把大部分时间 浪费在路上，叶兰亭在脑海中大致规划好线路，便答应了下来。 “不能只我们去，叶瑄哥哥也去。” 叶兰亭对她讲义气的性格很喜欢，但这分不清辈分确实有点头疼。 叶瑄是比沈文雯大几岁，但他却是叶兰亭大哥的儿子。 无论怎么算沈文雯都是叶瑄的长辈，可她却一口一个叶瑄哥哥叫的十分欢快。 纠正好几次无果，正好叶瑄被人喊哥哥也美得不行，叶兰亭干脆不去当这个讨嫌鬼。 称呼这种事长大了自然就会改了。 叶兰亭从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家里但凡是想去公园的她都记下来，第三天一早一起出发去公园玩。 沈文雯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不第二天就去，直到隔天起床，发现大家都在做好吃的！ 这时候吃饭不像后世那么方便，他们人多口味也杂，与其之后狼狈的在公园找吃的，还不如自己带上食物和水，就当去公园野餐。 想着大家出去玩要带上自己做的食物，家里的阿姨把自己的 看家本领全都拿出来，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因为这次去玩的时间不凑巧，大人们都在上班，除了叶兰亭两口子和林秋声这位‘无业游民’，能去的只有还在念书的孩子们。 阿姨怕小孩儿肠胃脆弱，都尽量在晚餐之后才开始做菜，有些时间短的她便放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准备。 她只有这一天早起没关系，要是害家里的孩子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为了明天能准时集合一起去公园，小孩子们都不用谁催，不到八点就一起乖乖洗漱上床睡觉。 没几分钟，家里只剩下大人们忙碌的身影。 “你一时兴起全都带去玩，明天可有你们仨好受的。”看着一群小捣蛋鬼开着小火车进去睡觉，四舅妈看好戏似的看着叶兰亭。 “可不是，现在家里其他孩子都长大了，就叶瑄一个就让我头疼的不行，你们明天可是十几个！想想我都头大。”大嫂也跟着附和。 之前家里人一起出去玩，几乎都是一个大人看两个小孩儿， 这次叶兰亭他们起码一人看五个！ 叶兰亭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积极，连正值青春期的几个小家伙也兴奋的不行，她青春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做个说话不算话的大人吧。 叶兰亭强撑起精神，包完手里最后一个饺子，放在阿姨手边。 备菜的活已经干完，现在只能在一旁洗洗碗盘打.打下手，用不了太多人。 大嫂十分爽快，把明天的‘受罪三人组’赶回去睡觉，“赶紧去休息，明天不仅累，耳朵还疼。” 叶兰亭一脸迷茫的看着大嫂，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耳朵疼的事。 直到他们去了公园。 才发现这是大嫂在委婉的向自己传授过来人的经验。 这群小孩儿不愧是祖国的花朵，活力十足。 可是也没人告诉她祖国的花朵都是喇叭花这一个品种啊！ 被他们拉着一起玩的叶兰亭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了。 反观林秋声和沈旭初还玩的十分开心？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09章 跟屁虫 之后的几天，三人带着一群小孩把附近的公园都玩了个遍，满足了他们对这里好奇和憧憬之后，终于在正月二十三，一行人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沈文雯上了火车，一直闲不下来。 原因无他，这段时间跟着叶瑄到处跑，好的没学到什么，把他的坏毛病学了个十成十，皮的不行。 这两天玩耍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别说两个小哥哥，就连她哥都看不住她。 找到位置后，她又在火车上跑来跑去。 “沈文雯你一直跑吧，到地方了你比火车还跑的累。”沈文彦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平日里看着和其他孩子没什么区别，但这几天高强度的步行，他已经有些恹恹的。 “别搭理她，等会儿我们开始吃东西，她闻着味就回来了！”沈文武对小妹的了解比对自己还多，沈文雯干别的没什么兴趣，说到吃的那可是堪称好吃嘴。 “可是她老这么跑，人家……”沈文彦刚好要说什么，又怕哥哥责骂小妹，干脆把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沈文雯，你不要吵到其他人，赶紧回来好好坐着。”不用他提醒，沈旭初早就想到这一层，现在已经是第二次喊她，沈文雯有些害怕的走回叶兰亭身边。 沈旭初平时对他们很好，但要是被他连名带姓的叫着，兄妹三人没有一个不犯怵。 沈文雯坐在叶兰亭身边，用她的袖子把自己的大半张脸挡住，直到没听见她哥的声音，这才悄悄探出头观察他。 妹妹听话，他也不再虎着脸。 见快到晚饭时间，便从包里取出叶家人准备好的包子。 这趟火车在大站点的时候停靠时间比较久，大家都下车买点吃的，自己带食物的人算不上多。 本来沈旭初也想沿路买点东西对付，但他们带着三个小孩儿，叶家人怕 一时没注意走失，便干脆帮忙准了一些干粮。 包子是家里阿姨帮忙做的，让他们第一天抓紧吃，肉馅包子在这个季节虽然不会那么快变馊，但放太久总归不太好。 反之，馒头就没那么多讲究，放的时间久一些也不会影响太大。 这次回家除了要卖的自行车，家里人装的东西就是第二多的了。 趁着叶兰亭他们带着孩子出去玩的时间，叶家人每天下班都去逛一逛供销社，把这段日子时兴的，家里用着好用的，一切能想到的全都装进袋子里。 就这样你买一件我买一件，一家人愣是给他们准备了几十斤的东西。 小包装的短时间内必须吃完的，包子馒头也和那些东西放在一起，怕他们忘记。 保存时间长，家里用的东西都被塞进了一个大包里。 袋子质量一般，怕遇到小偷，叶兰亭直接放弃自己的座位，坐在袋 子上，这样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叶兰亭之所以这么宝贝这个袋子，不仅仅是因为里边装满了叶家人的心意，还因为这里头有着她托人找来的初高中课本和习题。 年过完，满打满算只有两年多能准备高考。 原身高中毕业没多久，脑子里的知识还热乎，可她不是。 叶兰亭一直怀疑，自己当初高考完，交完最后一张试卷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一起交了上去。 当初教村里的孩子，都是小学内容还游刃有余，但真要搞个初中来教，可能……给孩子们带沟里去了。 两年要把六年学的东西都回忆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更何况这两年她还得努力存钱，要不上了大学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想到这些，原本高兴的心情也一时沉到了谷底。 …… 在火车上晕晕乎乎的坐了两天两夜。 到下火车的时 候叶兰亭和几个小家伙已经头重脚轻的，只有沈旭初像个没事人似的，推着叶爷爷送的自行车，上边还放着一大堆行李。 沈文彦懂事的站在一旁帮他扶着东西，兄弟俩看着和两颗小白杨似的，而自己和文武、文雯兄妹俩看起来就像逃难回来的。 叶兰亭有些郁闷，一手牵着一个，跟在他们屁股后边不吭声。 火车到了终点站，下车的人特别多，沈旭初怕撞到其他人，匀速朝出口走去。 在这种地方，就连一直很皮的沈文雯也不敢瞎胡闹，乖乖牵着嫂子的手，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哥哥的背影。 五人精神高度集中的走出了火车站，这才得以松口气。 刚休息没一会儿，叶兰亭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找了半天才发现是本应该在家老实上班的林秋声。 叶兰亭实在不理解，他这是跟屁虫？在沈家沟玩上瘾了吗？ 第110章 人生目标 “你一天天的游手好闲，我姨不打死你？” 对于林秋声的到来，叶兰亭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开心。 毕竟在沈家沟，除了沈家几兄妹，她也没有别的亲人，更何况她哥还是个大活宝，有他在也能解解闷。 不远处的林秋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妹妹就把自己当个乐子看，还像没听到叶兰亭的话般，傻呵呵的边跑边冲他们挥手。 叶兰亭以为他没听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秋声站定后，匀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开口回怼：“叶兰亭你怎么这么招人嫌，这么对你亲爱的哥哥。” “我这不是关心你呢，我们家的几位妈妈，哪个好说话了？到时候你被抓回去扒一层皮，咦~”想到妈妈们的手段，叶兰亭不禁抖了抖。 “你少吓唬我，我知道你干啥呢。” 叶兰亭找书是让家里人帮的忙，加上之前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不难猜出她要参加高考的事。 看了一 眼周围的人，叶兰亭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也要参加？” “开玩笑，我当初可是年纪第一。” “你拉倒吧，你高中回你爷爷那边，全校就十八个人。” “就算只有八个人，我也还是第一。”林秋声骄傲的扬起下巴。 叶兰亭看向林秋声，面带笑意：“八个人的第一当然是第一，但也是倒数第八。” 林秋声被气的不行，却半天没想好怎么怼回去。 沈旭初有些头疼的看着他俩，又回头看了看三个以为他俩在吵架的小朋友，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俩随便一个比他们仨加起来还大，怎么就跟小孩儿似的。” “就算是小孩儿，我也比他大！”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有理似的。 周围人即使步履匆匆，也还是不停的打量他们。 还是林秋声先败下阵来，“求求你小声点吧，大家都在看，太丢人了。” 这算是一个暂时性的‘停战协议 ’，叶兰亭也不再继续‘攻击’他。 几人一起朝车站走去。 省城到岐县是有班车的，但每天只发一班，赶上就能回家，要是没赶上就只能在这里住上一晚。 车站里发往每个地方的车看起来都差不多，除了到岐县、安县这样的偏远地区。 车辆因为常年走山路，看起来比其他车要破旧的多。 林秋声想要抢着买车票，没想到自己的衣兜有了个大窟窿。 “应该是昨天在火车上睡着遇上小偷了。”他仔细的回忆之前的那些事，自己一直保持警惕，只有那一会儿没留意。 但叶兰亭注意到的是另一点，“你就这么随意的把钱塞在外边的兜里？” “不然呢？我就那一个兜啊，裤兜里塞钱鼓鼓囊囊的，太难看了。” 叶兰亭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很是无语，“没有人会在坐火车的时候把钱放在那里。” 虽然这些衣服的兜都不算浅，但由于冬天穿的太厚 ，把衣兜挤得有些外翻，几乎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感觉。 “那你把钱放哪里？”林秋声实在想不到除了衣兜还能有其他地方放钱。 “随便，衣服内侧、衬衣口袋，就算是塞袜子里都比你那样放着好！”叶兰亭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听了叶兰亭的话，林秋声蹙着眉思考半天，自己好像的确放的不太对，还是嘴硬的做着最后的反抗，“袜子里多磕碜……” 叶兰亭控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转身继续哄沈文雯睡觉。 沈文雯很容易晕车，所以每次班车开动之前，叶、沈两人都会想办法先把她哄睡着。 林秋声刚才听他们说过这事，就算还想替自己辩解，也没挑这时候。 他可不打算在这时候去触霉头，让叶兰亭又有理由对自己全方位的攻击。 见叶兰亭短时间不会再搭理自己，林秋声放心的将头靠在椅背上。 回想起出发之前为了 躲过爸妈的监视，他在去和他妈‘朋友女儿’见面的时候，把想要带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要用的东西也都挨个塞进兜里。 幸好北方冬天足够冷，他穿的像个馒头也不算奇怪。 好不容易出了家门，林秋声跑到供销社买了个编织袋，把那些限制行动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塞进去，托人给人家姑娘带了个口信。 也是他运气好，还能赶上叶兰亭他们那一趟火车。 班车出发十几分钟后，林秋声在颠簸的车上居然进入了梦乡。 他这次悄悄跟来，倒不只是为了和叶兰亭说的高考。 恢复高考只是有这个风声，具体什么时候，怎么恢复，都是没影的事。 但允许私人买卖却已经有地方进行试点了。 跟着叶兰亭混，无论是挣点钱还是备战高考，都比一次又一次被抓着去见‘朋友的女儿’来的好。 婚姻很美好，但不是现在的他想要的，他的人生目标可是十分远大的。 第111章 新身份 一路上格外顺利，车里坐的都是到岐县县城，平日里开车要七八个小时的路程，今天不到六小时班车便稳稳当当的停到车站里。 当大家都在开心提前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林秋声挤在所有人之前跑下车，扶着旁边的一棵树便开始不停的吐。 叶兰亭有些嫌弃的帮他拍着后背，“你怎么这么弱啊，小妹都没事，你一个身体健壮的大小伙子吐成这样。” 林秋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干净嘴巴，强忍住还想吐的冲动，先为自己辩白：“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这师傅开车太厉害，九转十八弯的山路愣是匀速行驶。” “别说话了，水壶拿去漱漱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次吐成这样。”叶兰亭虽然嘴上嫌弃，该帮他准备的东西一样没少。 “之前不是我自己开车就是别人送我过来，也是没有机会体验他们的飙车技术。” 见他还有心情和自己耍贫嘴，叶兰亭便知道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沈旭初还是有些担心，岐县的海拔比叶兰亭家那边可高了不少，高反和晕车有些症状雷同，还得是对症下药。 “正好现在在县城，去县医院看看 吧。” 林秋声又用水漱了一次口，“哪儿那么金贵，我之前来也没怎样，别担心。” 在林秋声的坚持下，几人朝停马拉车的地方走去。 虽然有自行车帮忙拉着东西，但经过这几天舟车劳顿，几个小家伙、加上叶家兄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再走回去估计要到半夜。 沈旭初宁愿在县里找个地方歇脚，也不愿意看他们受折磨。 但大家都坚持要今天回家，无奈之下才选择了马拉车。 因为马拉车不像班车有固定的发车时间，大都是坐满才走，所以下午上车等着半夜才到家的大有人在。 沈旭初唯恐今天也是这样的情况，好在他们到的时候车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见他们一来脸都笑开了花。 坐在最靠里的老太太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叶兰亭坐过去，“这车还能坐下五个人，你们三个大人带三个娃儿，刚刚好也可以坐下。” 旁边的大哥大姐们虽然没有像她一样招呼人，但也积极的帮忙挪位置。 被陌生人给予如此热烈的欢迎，几人有些懵逼。 实在不好意思看人家忙活，赶紧上前帮忙一起重新把这些东西归置好。 等忙完这 些，叶兰亭仔细一看几人恨不得把带的所有东西都穿上身的架势，也就不难猜出原因。 叶兰亭把沈文雯抱上车，坐在老太太旁边，随后也帮着沈文彦和沈文武兄弟俩上了车，两个大男人也十分自觉的把行李从自行车上取下。 林秋声负责把吃的和穿的放上车，沈旭初从包里取出几件棉衣给叶兰亭和弟弟妹妹们披上，看几人被棉衣紧紧包裹着，这才到车后边，用麻绳将自行车牢牢的捆上去。 自家儿子、女婿都在帮忙，老太太也不客气，十分自来熟的和叶兰亭聊起天，“娃儿你们东西多，我们挤一挤，东西有地方放，人也热和。” 叶兰亭点点头说了声麻烦了，却还是尽量和林秋声一起把行李占的位置缩小，别人说不介意，他们可不能就当真。 等车出发后，叶兰亭才有空感叹，马拉车看着不算大，实则不仅装下了两家人的行李，还有这十来人。 “这有啥子，村里头才通这个马拉车的时候，大家趁县里头有大集的时候，一起出发，那一个马拉车就坐了二十好几号人。” “就是，那次我都在，二十几个人里头像我这么壮的就有十来个！” 说 话的大哥个子不算高，但隔着厚厚的棉衣都能感觉出来他身材的健硕。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叶兰亭不禁感叹那匹马简直是超负荷运转。 马拉车速度并不快，在前半程比较好的路上摇摇晃晃，颇有催眠的功效。 因为身体不舒服，林秋声和沈文雯很快在这种有节奏感的晃动中睡着，沈文彦和沈文武兄弟俩好奇的趴在车尾看了半天，也无趣的靠在林秋声身上一起睡了过去。 过了最开始那股新鲜劲，车上大部分人都相互依偎着睡觉，那家人也只剩下老太太和一个看着像刚生产完没多久的年轻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兰亭聊着天。 沈旭初本就不善言辞，加上这会儿聊天的都是女眷，他也只好靠在行李上假寐。 叶兰亭假装没看到年轻女人不停的朝老太太使眼色，自顾自的给沈文雯盖衣服。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年轻女人怕错过良机，也顾不上脸面，笑嘻嘻的问叶兰亭，“妹儿，那个哥娃子有对象没得？” 她指的是已经睡着的林秋声。 他们这一家配置，要不是兄妹，就是有两人是夫妻。 对比林秋声和叶兰亭相似的眉眼，沈旭初和他们长 得几乎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再加上上车后，两人直接若有似无的亲昵，除了新婚夫妇，女人实在想不出他们还能有其他什么关系。 本来她是替家里小姑子看上的沈旭初，但他已经有了家室，这才把目光转向林秋声。 见叶兰亭没有回话，女人才解释道：“我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家里有个小姑子，今年十七模样不差，人也勤快，但屋头介绍的都不要，说要找个长得高又长得好的。” 她话刚说完，叶兰亭差点没笑出声。 林秋声为了躲避她姨做媒到了沈家沟，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个热心的姐姐也琢磨这事。 别的事情她都能拿来逗林秋声，但这事还牵扯其他人，叶兰亭很快严肃了脸色，“有对象了，他现在就是回去结婚的，不然你看哪个带这么多东西出门嘛。”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为了省钱，会在出门时把一切可能用上的东西全都带上，但他们这一大包还是太过夸张。 女人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又和叶兰亭聊起其他话题。 半路上被晃醒的林秋声丝毫不知道他妹给他新身份——一个着急回乡结婚的好男人，还坐在车上摇头晃脑，再次酝酿睡意。 第112章 礼尚往来 马拉车上拢共就坐了他们两家人，那家人在前边的村子下了车，直到目送他们离开之前，老太太和那个年轻女人还在遗憾林秋声要‘结婚’了。 刚睡醒第二觉的林秋声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挥挥手和他们说着再见。 在车上的时候林秋声没好意思问，刚进家门手里的东西还来不及放好，“她们为什么那么看我？” “不知道，可能没见过你这么白的男人吧。” 好几天的没休息好，叶兰亭这会儿实在没精力和她哥再插科打诨，胡诌了一个原因糊弄林秋声。 幸好家里准备的食物足够多，他们这一路上一点没挨饿，这时候也不用准备吃食。 几人把东西从院子里一件件拿回屋里，便像商量好似的瘫在角落。 没坐几分钟，几人又站了起来。 家里的温度实在太低，按住想要跟去帮忙的叶兰亭，沈旭初独自一人出去烧火。 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叶兰亭没有像上回那样拜托黄大爷帮忙看顾家里。 毕竟大过年的，何况她还怕黄大爷或者黄丽在来回的路上摔了，只悄悄找了周围邻居帮忙盯着点，别进贼就行。 好在离开前，家里的床和柜子之类 的家具，都被她用布罩了起来，这会儿直接揭开就能躺上去。 叶兰亭这边还在感叹自己的未雨绸缪，那边沈旭初已经端着火盆进屋了。 倒不是他舍不得柴火，而是炕烧热还要一会儿，还是得要火盆先取暖才行。 放下火盆，他又拎了慢慢一壶水放在火边，“烧点开水，等会儿暖和起来，大家就洗洗睡。” 一家人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都凑在一起取暖，等着水烧开。 …… 整整在家休息了两天，几人才彻底恢复过来。 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因为沈旭初上半年挣得工分不少，他们分到的粮食和票看起来并不算少。 知道他们要回叶兰亭的娘家探亲，赵队长帮忙把这些东西都保管起来。 虽然过了大年十五，但两人上门还是带了一些东西。 进了门，沈旭初把东西放在赵家院外的那张桌子上，赵队长才明白这是他们送给自己的，“拿回去，这年不年节不节的。” “叔，您就收着吧，且不说今年我们受了你多少照顾，就你帮我保管粮食这事，我都得谢谢你。” 沈旭初是真心想感谢他，赵队长表面上一碗水端平，但对像他这样从小看到 大的孩子，还是有一点偏心的。 父母过世后，赵队长也是第一个让他感觉有长辈爱护的人。 “拿回去，小小年纪在哪里学的这些，你不送东西我就不管了？那我还当啥队长，当走镖的算了。” 一个春节没的地方刮胡子，赵队长已经蓄起了八字胡，随着他说话不停地跟着动。 “赵队长，您收下这些东西吧，都不贵就当吃个稀奇。”叶兰亭也站在一边帮腔。 这东西本就是她打算送赵队长的，无论有没有保管粮食这件事。 赵家几个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东西，齐刷刷的舔了舔嘴唇。 里头肯定有糖，那股子甜味已经飘了出来。 可是赵队长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动，只好在一旁焦急的站着，就怕沈旭初他们真被劝着把东西拿回去。 “你莫豁（别骗）我，糖不贵？你屋头也有小娃儿，拿回去给他们吃。” 赵队长倒不是像几个小孩直接闻到甜味，沈旭初他们拎来的东西上都贴着名字，一些糕点都还好，但那些糖上全是外国字，一看就便宜不了。 整个队的人都知道叶兰亭家里条件好，但他从没想过要攀附什么，之前做的那些事只是 觉得应该那样。 更何况拿人东西的事，有一次就有两次，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再难收住，只能再三拒绝。 “这东西也是家里人让我们带上，但这东西不快点吃完招虫，总不能让几个小孩儿玩命吃吧。” 赵队长把手里的烟袋一磕，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下不为例。” 东西虽然收下了，赵队长还是让自己媳妇把腊肉切了一块让他们带上。 每年过年大家都要提前备好肉，怕过年的时候买不到，只能看着别人吃。 虽然天冷，但肉最多也就放个三五天，为了避免浪费大家便在过年前把买来的肉都做成腊肉。 这样不仅过年不愁没有肉吃，没吃完的肉也能在手头紧的日子做来打.打牙祭。 “收到，我晓得家家户户都做的有，味道不一样。” 做腊肉的工序就那么几步，但每家放的调味料量不同，味道差别还是挺大。 赵队长怕他们不收，便找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殊不知，沈家根本就没有腊肉，叶兰亭和沈旭初压根不会做，也没时间学。 原以为今年只能看着别人吃，再馋也只能想着明年提早一点学一学。 赵队长 送的腊肉倒是意外之喜，叶兰亭笑着道了句谢，喜滋滋的收下色泽油亮的腊肉。 沈家夫妇还活着的时候和赵队长关系不错，他媳妇倒不至于为这些肉拉下脸，而且沈家小两口还是先带着礼来的。 她拉了赵队长一把，把两人往里屋让，“你也是做的出来，这半天还把人家堵到院子里头，你以为哪个都跟你样的怕热不怕冷。” 几人一起进了屋子，听见外边小孩儿兴奋的围着那堆东西，赵队长才发话让他们一人拿一块尝尝。 他们刚坐定，队长媳妇端着平时用来放水瓶的盘子，里边装满瓜子、花生招呼两人，“莫客气都吃，这个瓜子是我妈炒的，盐瓜子！” 见两人还有些拘谨，她左右开弓抓了两把塞进两人手里，“吃嘛，保证好吃。” 两人笑着点头，在她期盼的眼神中开始嗑瓜子。 赵队长看他俩干到已经有些起皮的嘴唇，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媳妇可真是会雪中送冰，“你去倒两杯水，我有点事跟他们说。” 这也不是借口，本来这事年前就该找叶兰亭商量，但总找不到两边都有空的日子，拖来拖去拖到了今天。 “学校那边出了点问题。” 第113章 欠债还钱 确切的说不是学校出问题，是徐小凤在学校出了事。 听到这话，叶兰亭顾不上其他，急匆匆的往徐小凤家赶去。 从回到沈家沟，叶兰亭一直感觉有些怪异，但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呆习惯了，突然回到这里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而已。 一时忽略了平日里有些喜欢粘着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难怪，他们回来之后，村里大部分人都见过面，只有徐小凤始终没有出现过。 但那时候叶兰亭想要办的事太多，一时没空出时间去看她。 推开徐家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袭来。 要不是赵队长说徐小凤只是受伤，她都要以为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原本养在徐家的鸡鸭都在民族年之前被叶兰亭带回了沈家养着，加上院子里早就被冬雪覆盖看起来十分可怜的大白菜，整个屋子呈现出诡异的宁静。 屋内的徐小凤像是听见外边的动静，扶着墙慢慢从屋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叶兰亭惊讶的睁大眼睛。 徐小凤的头上包着十分刺眼的纱布，因为太长时间没换，颜色已经泛黄，身上的衣服单薄到难以御寒不说，甚至还有已经干掉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发现来人 是叶兰亭，她有些难堪的想回去披件衣服，但一想起自己那些衣服都被表舅妈带走，只好站在原地低着头用力搓着衣角。 看到徐小凤的样子，叶兰亭的怒意难以掩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谁干的？” 听她问话，徐小凤的头垂得更低。 “抬起来，还想让自己更难受吗？” 叶兰亭本想帮徐小凤收拾点东西再去医院检查、换药，环顾四周才发现，徐家早没了年前温馨的样子。 家里的桌椅被砸的稀巴烂，黄土垒的墙壁也有了裂痕，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角落里没有收拾干净碗盘的碎片。 就连平日里挂在门后的竹篮和背篓都被暴力破坏。 叶兰亭想不出到底是谁，会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到底是多大的仇？ 赵队长刚才也说不认识来找事的那帮人，只能肯定都不是周围几个大队的人。 那天，徐小凤一个人闲来无事便跑去学校，想着打扫打扫卫生，也方便老师和同学来上课。 没想到才打扫了一间教室，便有一帮男男女女把教师大门拍的框框作响。 整个教室就她一个人，徐小凤被吓得不行，抱着扫把蹲在角落，尽量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一行人边拍门边骂，由于太过害怕，她 也只听了个大概。 门外的人是她从没听过、见过的表舅和表舅妈一家。 据他们说，是爸妈之前借了他们钱没还，原以为徐家没人了只好作罢。 年前凑巧从一个抱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口中听到徐家还有徐小凤的事，再也坐不住，着急忙慌的跑来要钱。 徐小凤皱着眉听他们胡诌，她的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会到处借人钱的人，即使实在有难处要借钱也不会找远到她都没听过的远亲。 原本因为打扫变热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不活动和惊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也因为如此，徐小凤完全忘记她刚才为了给教室通风打开过窗户。 那些人从窗户爬进来的时候，徐小凤躲的位置刚好把她困在墙和门之间，等她想要起身跑的时候，已经被几个人堵在墙角。 听见里边已经堵到人，几个妇人也从窗户爬了进来，“孙强你们把她堵到，不行就给她两下。” 为首的正是女人口中的孙强，他一脸凶相的冲徐小凤叫嚣着还钱。 见她不说话，刚才喊孙强的那个女人率先朝她踹了一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老娘今天就打死你！” 徐小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额头有血渗出来，抬起手往头上一抹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 看着眼前的‘债主’和完全被堵住的大门，徐小凤心一横，就算是死也要把爸妈身上这盆脏水擦干净。 想到这里，她抬起了从刚才就低着的头，直视眼前的女人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要人还钱还是要来抢钱？” “你个死娃娃敢给老娘打胡乱说，看我不弄死你。”女人被气急了，又上手打了徐小凤几下。 “你就算打死我，我爸妈也没找你们借钱。” “呸！那老娘手头的借据是狗写的！” 说着女人把借据在徐小凤面前晃了晃。 她被好几个人按着，女人根本不怕她抢借据。 徐小凤看着眼前的借据，有些拿不准，上边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爸妈的名字，可她对父母的字迹毫无印象，无论借据是真是假，她都认不出来。 但没一会儿她清楚的看见另一个名字上的手印时，双眸微敛。 那不是她妈妈的掌印。 徐小凤的妈妈识字，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借据上只按掌印。 最重要的是，她妈妈一双手又细又长，但这张借据上的掌印又短又粗不说，食指还少了一半！ 徐小凤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口，原以为他们会放自己走，没想到他们愣了一下便又开始对自己拳打脚踢。 在她被 打的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终于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 赵队长踹开教室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瞪着那些人，“你们这么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娃儿，不怕遭报应吗？” 说罢也不管他们有何反应，弯腰抱着昏死过去的徐小凤离开了教室。 跟着赵队长一起进来的老太太红着眼说出了一句，在她一生中都算得上恶毒的话，“小凤没的事她最多找你们要点医药费，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是杀人犯！” 几人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干逞凶斗狠是因为只有徐小凤一个小女孩。 在身材高大又带着一众村民的赵队长面前，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剩下的村民把几人推回教室，自觉守在门口。 “叔，我们就在这儿守到啊？” “守个屁，等赵队长回来就把他们送公安局去！欺负个小娃儿，没得品！” 刚才气焰嚣张的一群人，听到这些话也有些害怕，纷纷问带头的两人该怎么办。 “咋办？我晓得咋办？反正欠债还钱，就算是公安来了也没得不还钱的道理。” “就是，公安也不可能帮这些欠烂账的！” 两人的话像是定心丸一般，让刚才还躁动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相互依偎着开始打盹。 第114章 流年不利 距徐小凤被抱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守在门口的村民刚才由于情绪激动没有感觉到寒冷，随着主角之一的徐小凤离开，他们也逐渐冷静下来。 天空适时的飘起雪花，村民们商量好悄悄从学校离开。 那家人干了亏心事，可不敢随便朝外边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啥时候走的。 就让他们在屋里冻着吧！ 就算冻出个好歹也是他们自己不回家取暖，和沈家沟的人无关。 村民们走了好半天后，孙强实在扛不住冻才扒着窗户朝外看。 没想到门外一片寂静，只隐约听到几只狗在嚎叫。 孙强气的不行，一脚踹开教室大门，连夜赶回家里。 听完徐小凤的话，大家都气得不行。 只有叶兰亭指着门外的狼藉问 她，“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找了帮手，又来了。”徐小凤的声音很轻，用了点力气扶着脑袋，血好像又渗出来了。 叶兰亭黑着脸拆开她的绷带，这才发现伤口已经有些溃烂，原本处理好的地方混杂着缝伤口的线和一些杂草。 “你是不是傻，这样也不知道去找邻居帮忙？” 这时候大家虽然穷，但也不会冷血到见死不救，徐小凤的做法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 “我不是……我只是昏过去了。” 她刚回家养了没两天，那两个自称自己表舅和表舅妈的人，再一次找上门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直接来了徐家。 “家里的东西也是他们砸的？”要真是他们砸的，叶兰亭实在想不通，他们这是来要钱 还是借口泄愤的。 “对，本来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走，结果看到家里头没得好东西，就全部砸了。” 徐小凤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切，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他们在哪儿？”叶兰亭突然变大的嗓门，把门外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够呛。 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端着一盆菜往前走了几步，“后寨的，有个女的我认得到，她嫁到后寨！” 即使想不通为什么周围的人会放任徐小凤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那群人打成这样，但叶兰亭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点头对对方表示感谢。 徐小凤扯扯她的袖子，附在叶兰亭耳边说道：“大家都帮我了的，只是我被他们捆着，嘴巴也被捂住发 不出声音。” 有了之前的经验，那群人在徐家被砸那天，从始至终没让徐小凤发出任何一点能引来其他人的声音。 还是后来他们砸东西的声音太大，引得在外边唠嗑的人们围观，这才发现了徐家的事。 看着院子里满地的血，所有人想也没想全都回家抄上家伙，怒气冲冲的跑到徐家院子里和孙强两口子带来的人扭打在一起。 眨眼间徐家院子全变了样，孙强那伙人也被大家齐心协力压制住。 有人趁乱从徐家屋子里放出还被捆着的徐小凤。 见她浑身是伤的站在那里，所有人的愤怒值到达了最高点，对已经被压制的孙强又是一顿暴打。 别说老人小孩，就连怀胎七个多月的新媳妇也跟着踹了孙强的屁股。 这次他们没再能逃脱。 赵队长带着公安直接从徐家院子里把人拷走的。 看到大家关切的眼神，徐小凤像是终于活过来一般，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后边倒了下去。 她脸色苍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不是那时候伤的，是后来做饭，头晕自己撞的。” 知道她这是不想再生事端，叶兰亭也只好假装不在意。 和沈旭初一商量，两人带着徐小凤去了县城。 半路上，叶兰亭苦笑着调侃最近的事，“咱们找个时间去拜拜吧，年前是小妹，年后是小凤，还都伤着脑袋。” 这都说不上是流年不利了，才多久时间，家里最小的两个姑娘接连受伤。 知道她是随口一说，沈旭初也跟着附和，“行，找个时间去拜拜。” 第115章 看房 也是他这一句话，叶兰亭才突然回过神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别过头冲着急诊室笑了笑。 没一会儿，叶兰亭又很认真的对沈旭初说：“我瞎说的。” 对方无所谓的耸耸肩，仰头双手枕在后脑勺，“我知道。” “知道你还附和。” “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 说完，他像个没事人继续闭目养神，叶兰亭却不由得想了很多。 从之前在宁东的告白之后，沈旭初几乎没说过几句像样的情话。 叶兰亭偶尔也会怀疑，那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今天的沈旭初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虽然没有像影视剧集里那样轰轰烈烈的你爱我我爱你，但这样的情话好像更适合他。 而且。 叶兰亭敢保证，他要是那样说话，自己肯定会上手打人。 这番话让沈旭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接着摇摇头解释道：“那些话我说不出口，你不要介意，做事我可以，但表达方面可能有点……欠缺。” 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心里话说出口，叶兰亭傻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迷茫的眨眨眼。 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无意识说出口的那些话，整张脸瞬间爆红。 无论沈旭初再说什么她 也是一副捂着耳朵装聋的样子。 沈旭初难得不着调，就想逗逗叶兰亭，让她平时那么端着。 叶兰亭力气没他大，捂耳朵的双手被沈旭初很轻松的拉开，再怎么装乌龟也没用。 很快，如同天神降临般护士妹妹的声音把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徐小凤家大人来没有？” 沈旭初应声，随即恢复平日里的正经模样，带着东西朝急诊室走去。 徐小凤只是做简单的清创，护士声音也很平静，叶兰亭感觉自己没有过去的必要，靠在墙边拼命的用手扇风，给脸降温。 站在一旁的男人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有什么毛病，不自觉往旁边退了一步。 大冬天的脸这么红还拼命扇风，不是发烧了就脑子有问题，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叶兰亭扇风的速度慢了一些，尴尬的陪着笑，对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动作简直把她当瘟神。 见没人搭理，叶兰亭往后靠了一些，目光一直在急诊室徘徊。 沈旭初这边倒是很快结束。 他进诊室的时候徐小凤已经处理好伤口，医生叫大人进去也不过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没几分钟便带着徐小凤一起出来。 徐小凤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衣服也穿的是叶兰亭之前给她买的那套。 要不是头上刺眼的 纱布，崭新的漂亮衣服配上她可爱的小脸，看着别提多招人喜欢。 …… 这次出来林秋声托朋友帮他们搞到了介绍信，不用再厚着脸皮去胡翠家里蹭住，叶兰亭也乐得轻松。 这时候房间紧张。 住招待所的话，一男一女带个小孩儿都被默认为一家人，只能开一个房间。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最靠边的位置，夜里有些吵，还怕小偷从楼下爬上来。 沈旭初进门仔细检查了窗户，好在这些设施都没有问题，这才放心住下。 至于其他条件他们都不是很在意。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和一张矮桌，但只是睡一晚，没必要太过于讲究。 把东西放在两张床的中间，叶兰亭带着徐小凤睡一张床，沈旭初自己一人睡一张。 等徐小凤吃完消炎药睡下，叶兰亭才拉着沈旭初在走廊上商量。 “我们要不要在县城里买个房？” 之后做生意免不了要到外地去，岐县的交通和路况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大的改善，要是每次都借宿在胡翠家，不太好意思不说，更多的是不方便。 沈旭初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斟酌半晌才开口：“我找人问问。” 现在想要在城里买房没有可能，都是单位分房，他们要买只能在靠城边买。 但这正好符合叶兰亭想 要自己修房的想法。 “城北那片太乱，城南太偏，都先不考虑，我去东边问问。” 东门那边离县里唯一一所中学不远，不算太偏环境也好很多，而且离电影院距离远夜里也没那么吵。 现在的人也没什么学区房的概念，只要单位分了房或者自己有地，就在那地方待着就行。 大家都想着一个山区县城能有多大，孩子上学那点距离根本算不上什么。 买房这事一旦有了想法，行动起来就很快。 把徐小凤送回家的第二天，叶、沈二人便找人一起去县里看房子。 那人带他们去的第一家，男主人的女婿在文化馆上班，大女儿是爱卫会的。 老头子年纪大了，家里其他孩子死的死走的走，只有大女儿工作稳定，也就劝着老爷子跟他们一起住。 老太太房还没修完的时候，摔了一跤走了，现在老头跟大女儿走，这房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卖房是老头子自己的意思，想着之后多少贴补点女儿女婿。 “老爷子在他娃儿那边住了个把月，还算习惯，就找人帮忙卖房了。” 他这话说的很有技巧，既打消了买房人的顾虑，又不露声色的夸了原房主，信风水的兴许能冲这一点多给些中介费也不一定。 他们这边说的热闹，街对 面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见他们激动的挥了挥手。 这房子在他手里挂了挺久，看房的不少，没有一个舍得买。 叶兰亭和沈旭初的气质就让人觉得这事有门儿。 房子挺大，院子、堂屋、厨房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有四百多平米，房主出的价格甚至还算得上便宜，只是大部分人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而已。 叶兰亭刚走进屋就发现，主人十分爱惜它。 无论是泥墙还是用来撑门面的砖墙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门的门板还仔仔细细上过一层木蜡油。 院子里还有棵活的樱桃树，现在虽然光秃秃的，但到了来年五月就可以坐在家里吃樱桃了！ “这房子是五年前才修的，要不是着急用钱，我也舍不得这个价卖出去。” 虽然面上不显，但沈旭初还是从叶兰亭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对这间房满意的不行。 沈旭初却难得和她意见出现分歧。 原因无他，这房子过条街就是殡仪馆。 虽然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在家里办丧事，但总归是殡仪馆。 叶兰亭好奇的看着他，在她心目中像沈旭初这种后期会发迹的大佬，不应该信这个吧。 没想到沈旭初不仅信，还信的十分虔诚。 “殡仪馆会影响财运吧。” 叶兰亭：…… 第116章 讨价还价 卖房这人手里有好几套，听沈旭初的意思是嫌弃位置而不是价格，心里一盘算，故作神秘的问了一两人。 “这个房子出门右拐，第二条巷子里头有一家，就是比这家贵这个数。”那人伸出八根手指在胸前晃了晃。 他也有些拿不准，一般来说，现在这间屋子要不是对面有个殡仪馆，和那巷子里的房子卖一个价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是那屋子比现在这个大，布局和实用性确实要差了不少。 既然是买房，肯定要货比三家。 四百块对他们来说虽然多，但并不是拿不出来。 多这四百块免得心里堵得慌，自然是划算的。 前提是这房子有他说的那么好。 几人一起朝那间屋子走去。 刚看到这间屋子，叶兰亭就感觉原本约好的其他房子都不用看了。 它太特别太漂亮了。 同在岐县县城，甚至都位于东门。 这间屋子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不处于同一个年代。 从巷子口就用的是青石板铺路，一直到门前。 大门也和其他建筑不同，外墙全部由青灰色的石砖砌成。 “这房子以前是镇上老地主拿来养人的，不管是材料还是布局都是全县数一数二，只是有钱人嫌 它名声不好，穷人又买不起。” 叶兰亭对它十分心动，但还是好奇，“既然是老地主的房子，不应该是充公吗？怎么轮得到私人买卖？” “妹儿一看你就是才来的，这个屋子是老地主买给别个的，偏偏那个人屋头三代贫农，县里头来人查的时候，她就差把墙皮扣下来，好不容易保下这间房。” “那她现在不住这里了吗？” “住啥哦住，她骨头都化成灰了。县里头查完没得好久，她就开始卖屋头的东西还抽鸦片，那东西一沾上还有好？后来实在没得钱就把房子抵给人家，那人本来就是个到处飘的，要这么大个房子还是累赘，就找我帮忙卖了。”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在听完这人的解释之后冷静了下来，“转了这么多手，这房子会不会有麻烦？” “你放心，这点肯定没得，那个人现在跑南边了，卖完这个房子就和这边彻底没得关系，老太太也没得一儿半女，不得说买了房子突然跑出来个娃儿跟你争。” 见叶兰亭还有些犹豫，那人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买这个房，我帮你去队上找人办手续。” 这时候买房办手续不难，难得是在队上过明路。 他这话一出，不仅 是叶兰亭，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旭初也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样，妹儿我给你立个字据，要是有那个老太太的亲戚或者卖房这个大哥找你的事，我把钱一分不少推给你！” 叶兰亭有些好奇，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许了他多少中介费，这人竟然敢打这样的包票。 那人也有些精明，见两人都对房子起了兴趣，连忙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正对大门有一片小荷塘，荷塘上边还用竹子搭了一道十分迷你的桥，左右两边的两间屋子，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本来是门房，后来被拿来做了柴房。 再往里头去又有三道门，两边的小门是平日里用来进出的，中间那道门门槛就有二三十厘米高，要等到重大日子才会打开的门。 从这里进去才算是真正进了屋子，东西屋分别是厨房和客房。 正中间那个最大的屋子便是主屋了。 叶兰亭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间主屋大概有四个客房那么大。 不由得感叹地主的奢侈。 “后院还有三间房，要我带你过去看看吗？” 叶兰亭摇了摇头，今天的震撼已经足够多，实在是需要消化的时间。 沈旭初在县里念书的时候也听说过这间宅子的事，但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在房屋紧缺的日子，它也没有被充公。 “谁敢啊？这屋子有大人物在上边顶着。” “大人物？” “对头，当时红套袖来了的，放跑了一个小丫头，没得十分钟就把救兵搬来了，那几个红套袖反而被撸下来，从那天之后所有人都绕到它走。” 他这话说的玄乎，叶兰亭也只是听一半信一半。 如果情况没有变化，那明年她就不会有这些困扰。 思考了好一会儿，拉着沈旭初走到一边商量几句之后，才和那人讨价还价，“这屋子我也不要你管多久，你要是能保证明年之前不会有任何纠纷，我们现在就付款。” 男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回绝道：“不得行，我只能保证那个老太太的娃儿和房主，其他的不得行。” “不行，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到时候我花大价钱买的屋子一下充公，我找谁说理去。” “不是，这充公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不能给你打包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样，价格再少三百块，这些事情我自己去处理，总可以了吧。” “三百？”男人被她狮子大开口的砍价惊的声音都变了调，“不行不行不行，一口气少三百，老板肯定不得干。” “ 你到底是不是诚心卖房？我让你做个担保你说不可以，让你少点钱还是不可以，一锤子买卖吗？” “妹儿，话不是这么说的，砍价也没有你这样砍的，一口气三百，怕不是砍到我心窝窝上哦。” 男人企图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引起沈旭初的关注。 看房这么久，他一直不说话，凭他多年卖房的经验，这多半是个好脸面不愿意砍价的主。 如他所愿，沈旭初配合的抬起头，斟酌半晌吐出几个让男人血压飙升的字：“少三百还是太贵了，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眼见到手的银子要化成水，男人三两步跑上前挡住两人的去路，“少少少，三百就三百。” 叶兰亭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男人说了，少三百还是贵。” “那……你们想要少好多嘛，先说好太多了肯定不行。” 两人悄悄的对视一眼。 有戏！ 沈旭初轻咳一声，看见叶兰亭的手势后才缓缓开口，“和殡仪馆那个房子一个价我们就买。” “不得行不得行……” 男人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得行，没想到他居然看走了眼，这男人也太狠了，又苦着脸看向‘比较好说话’的叶兰亭，“妹儿，再添点。” “不添。” “添一百行不？” 第117章 学艺 “添一百可以！就添一百。”生怕叶兰亭听沈旭初的话，男人侧过身挡在两人之间，忙不迭的把手里的文书和笔拿出来递给她。 见她毫不犹豫的签下大名，男人瞬间乐的见牙不见眼，丝毫没有注意到，叶、沈二人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策略。 与其一个劲的压价，搞得双方都不愉快，还不如让对方以为他们两人出现分歧，在合理的价格中取较高的那一个。 沈旭初听完叶兰亭的一通分析，不由自主的鼓起掌，对她把人心分析的如此透彻佩服到五体投地。 叶兰亭暗暗在心里感谢当初拉着她一起去听心理专家讲座的闺蜜，明明全程没听进去几句，却偏偏鬼迷心窍的把这一段话牢牢记在心里。 带叶兰亭他们过来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两人默契十足。 站在一旁看完全程，心里不由得给这小两口鼓掌。 他做这行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带人来看这间屋子，但大部分都被高昂的价格和看起来有些华而不实的面积吓退。 面前卖房的人可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利索，偶尔遇上有心谈价的，也没那磨人功夫讲下来。 刚才过来的路上他还担心今天又是白费一天的功夫，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加起来还没他年纪大的小两口，三言两语就让老江湖心甘情愿少这么多钱。 这需要的不仅是嘴上功夫，更多的是对人心的揣摩。 男人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着眼前两人，托着下巴考虑到底要怎么才能和他们搞好关系。 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捞不到太多好处，但成为同盟或者干脆当个打下手的，也许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一行人各怀心思，到队上找人开证明，队长再三和他们确定买了这房办不了城里户口，见叶兰亭还是一口咬定要买下来这才放心。 不怪他多想，现在城里户口多金 贵。 他当队长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为了多分一两口粮食，想尽各种办法搞城里户口，正是因为见得多，所以不得不慎重一些。 证明到手，叶兰亭这才把钱一起交给那人，谨慎起见她还让那人当着队长的面打了个收据。 双管齐下，以后走到哪里她也是有理的。 看着卖房那人欢欢喜喜的离开，叶兰亭笑着把收据和证明一起折好收进衣兜里。 “我们也回去吧，过几天带着家里几个小的一起来县里添置些东西，那人一点都没说错，这房被搬的就剩点墙皮了。” 这么大间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累赘，对叶兰亭来说简直就是住宅加库房的最优选。 别人买了这房，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还得愁给里边买家具、买锅碗瓢盆。 细细算来又是一大笔开销。 对于穷苦惯了的人，这哪是买了房，根本就是买了个祖宗。 但对叶兰亭来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首先家具她就没打算出去买。 岐县和邻近几个县都是被岐江一分为两半。 在岐县上游的定山县每年定期伐木，那些从上游放下来的木头，百分之九十都来自定山县。 要是去那边买木头，价格便宜不说，还能就地找人帮忙粗加工一下，自己回来再进行精加工，能省去不少力气。 其次，这屋子太大，大部分人家都有可能闲置，但一旦用来当库房，方便不说，东西在眼皮底下自然也放心不少。 以后她不管做什么样的生意，东西都能有地方放，这便宜不占不是傻子吗？ 这么一想，刚才付钱时的那点肉疼也就变成不疼不痒，满心欢喜的走出去。 走到稍微偏僻些的地方，叶兰亭又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帮他们找房的人。 卖房那边是他帮忙找的，叶兰亭对房子和价格都十分满意，给中介费也给的痛快。 没想到对方收下钱却是不离开，像是有什么 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还有事吗？” 男人长舒一口气，如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妹儿，你们过几天来买东西能不能带我一个，我不干啥子，就学学讲价的经验，还可以帮你们提东西！” 现在的东西基本都是按定价销售，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床、衣柜这种大件，或者私下的房屋买卖。 他嘴不算笨，但一到帮忙谈价钱的时候总是说不过那些人，因为这事，他被人撬了不少生意。 好不容易遇到个讲价厉害的，只好死乞白赖的跟人学一学。 叶兰亭皱着眉，斟酌道：“买家具你是指望不上我们了，但我打算过两天去定山县买木头，你去吗？” “去！” 不等叶兰亭的话问完，男人急切的点头。 管她去买什么，只要是讲价，道理能差到哪儿去。 约好之后见面的时间，男人兴奋的赶回家，连离开的步伐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第118章 不可替代 叶兰亭把买房的事捂的死死的。 即使一路上碰到许多沈家沟和牛儿村的熟人，她也只是和别人聊聊其他人的八卦，再无其他。 沈旭初好像又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像叶兰亭这样张扬的性格，买了房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到处宣传，好让全村的人都知道。 “你是不是傻，财不外露。” 叶兰亭早做好打算，等有人问起，这房子就是林秋声的。 不管那白纸黑字上落的谁的名字，只要她一口咬定这是她哥的屋子，就不信还有谁能跑去队上查。 照那位队长耿直的性子，不把这种人当神经病轰出去都算好的。 不是她不相信沈家沟村民的淳朴，而是很多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你可以比他们过的好一些，但好的太多，就会有人起邪念。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买房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家里几个小孩叶兰亭也打算等他们长大一些再把事情说清楚。 毕竟小孩儿的嘴巴有多能漏，她最有发言权！ 沈旭初起了这个话头，心思却飘到另外的地方。 “那我们以后都要在县里住了吗？” 说到这里，沈旭初有些为难，沈家能撑门户的孩子就他一个，要是他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离开，百年之后，是否还有人记得爸妈的坟在哪里。 一想到父母的坟可能成孤坟，沈旭初心里就有着说不出 的难受。 偏偏沈家沟的习俗又不能迁坟，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但凡下葬在这里的人，除非罪大恶极，否则不会轻易动坟。 他这边还没纠结完，叶兰亭那边一脸古怪的盯着他，“你想什么呢？一直住县里，家不要了？” 山清、水秀，自己家里还有地，等过几年再分到一些耕地，那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好。 要是沈旭初知道后世这样的地方多难得一定会十分惊讶。 “你在沈家沟能习惯？” 沈旭初见过不少嫁到沈家沟的新媳妇，大部分在有机会到县里去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别说她们，就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会抓住一切去县城的机会，离开那个穷山沟沟。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你是对沈家沟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不管是你，还是沈家沟，都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这些优势对于其他人可能吸引力不太够，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我留下来最充分的理由。” 叶兰亭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对沈家沟的喜爱，也流露出要定居在这里的意思。 但沈旭初始终不愿相信。 虽然知道这不怪他，可叶兰亭还是有些生气。 起初两人只是搭伙过日子，她可以无所谓。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怎么愿意被误解下去。 “沈家沟很好，不是所有人都向往大城市，向往那些灯红酒绿 ，或许我念书、我挣钱，你看着心里有些没底，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离开的理由，我只是想让自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留在沈家沟，而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离开才留下。” 叶兰亭气呼呼的说完这些话，见沈旭初仍旧是傻不愣登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赌气似的别过头，再也不看他。 虽然此刻她像是不待见自己，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偶尔有些兴奋的瞪大眼睛，沈旭初见过她最多表情便是耷拉着眼皮，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像今天这样激动的说一大堆话的她，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想到这里，沈旭初不禁失笑，她一本正经的想让自己理解她的想法，而他现在在干什么。 细细品味叶兰亭的话，沈旭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以后都要在沈家沟吗？可是爸妈要怎么办？” 他说的是叶兰亭的爸妈。 现在他们都在四十岁上下，还有工作，听上去的确不需要儿女在身边。 但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退休了、年纪大了，儿女不在身边该有多凄凉。 叶兰亭被他的想法震惊到无以复加，“你是清朝余孽吗？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家人一定要绑在一起生活的想法。我爸妈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我会陪在身边，但不想一直把他们绑在自己周围。 ” 她想要爸妈遵从自己的内心，去看一看从未见过的风景，吃一吃没有尝过的美食，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 但如果他们想要子女的陪伴，她也会尽量做到。 “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把他一直绑在身边的，沿途的风景再好，他想起你还是会想回家，这样的感情才是我向往的，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倒不是叶兰亭一厢情愿这样想。 在她的记忆中，叶家父母本就是洒脱的性格，上一世要不是独女早逝，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里郁郁而终。 沈旭初认真的打量着叶兰亭，总感觉她身上有一种矛盾感。 “什么矛盾感？” “就是……这么说吧，有时候你会撒娇、会霸道，像个小孩子，但有的时候你会说出一些让我顿悟的话，像个哲学家。” 叶兰亭被他的形容彻底逗笑，“这不是很正常吗？人都是立体的，每一个面都是不同的自己，因为这些不同才组成了独一无二的我。” 刚才因为自己被误解，叶兰亭有些急切的想要解释清楚这一切。 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想到沈旭初会这么想的原因。 今年总有知青回城的小道消息传来，抛夫弃子或者抛妻弃子选择回城的大有人在。 那些人要么家里有老有小没办法离开，要么是被知青嫌弃‘上不得台面’，总之悄悄跑回家找不到人的， 大有人在。 沈旭初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拿不准自己在叶兰亭心里的重量。 这样想来，他的不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他甚至想过背井离乡，跟着自己到一个完全不熟系的地方生活。 被人这样坚定的选择，感觉真的很不错。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大方一点，告诉沈旭初他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呢？ 想通这一点，叶兰亭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扭扭捏捏。 十分自然大方的看着沈旭初，一字一句的认真告白，“京城很好、省城也很好，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县城也比沈家沟好很多。” “我不否认它们在某方面的确有着不可超越的优势。” “但我不嫌弃沈家沟，它穷、偏僻都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力挣钱，哪怕是托关系也要让它改变。” “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这里，还因为在这里我遇见了你。” 叶兰亭本想认真告白，沈旭初一定会很感动。 没想到先绷不住的是她自己。 刚开始还能理智的分析沈家沟的优势，没想到一说到关于沈旭初的一切时，情绪逐渐变得激动。 还没说出告白最重要的那三个字时，她便哽咽到没办法清楚表达剩下的内容。 沈旭初开心的抱着她，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感慨这么多年，他磕磕绊绊带大弟弟妹妹的心酸，好像被这个女孩刚才的告白逐渐抚平。 第119章 提前犒劳 叶兰亭和沈旭初这两天十分不对劲！ 这是林秋声仔细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好像从那天去县里买房之后变成这样的。 以前他们相处的十分自然，就像他和叶兰亭过去的感觉一样，但这两天两人不管干什么只要对视一眼，就立马别过头，在他看来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林秋声没有处过对象，但凭他多年和父母的相处，这两口子肯定是吵架了！ 叶兰亭这会儿在做午饭。 叶家和林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耳濡目染，家里的小孩儿做起面食都是手拿把掐。 她这面都和了大半个小时还不停揉，这不是心里不舒坦想发泄是什么！ 林秋声在心里给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啪啪鼓掌。 看了半天好戏，终于忍不住贱兮兮的冲叶兰亭努嘴，“再揉下去都让你揉成死面疙瘩了。” 一直安静的厨房冷不丁冒出个人声，吓了叶兰亭一大跳，看着已经被自己揉的能打死野狗的面疙瘩，闹了个大红脸。 见沈旭初也朝这边看着，叶兰亭掩饰似的咳了一声，“死面馒头也能吃，饿不死你。” 她明显就是不占理还非为了面子强词夺理。 林秋声憋笑的不行，但也不想继续在叶兰亭面前讨嫌，只好转头和沈旭初勾肩搭背。 沈旭初这两天一直在准备打家具的家伙什，手上磨了好几个大泡， 被叶兰亭拿针挑破之后勒令不许干任何需要沾水的事，就连早上洗脸也是她拧干毛巾帮他擦脸。 林秋声的动作有些大，直接碰到沈旭初的右手，对方条件反射的嘶了一声。 两人的动静被叶兰亭发现，看他们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秋声你要是太闲就出去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 “我才不去，那草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剌手！”他不是没想过帮家里干点事，也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没用，但农活都是看起来容易干起来难，实在没办法只能帮着看几个小孩。 但沈家三个孩子，连带那个受伤的徐小凤，一个比一个省心，根本不用他照顾，显得他更加没用了。 “叶兰亭你自行车要放到什么时候才往出卖啊，再不卖它们都要生锈了！” 干别的不行，卖东西他还是有信心的。 “三月吧。” 每年三月，岐县、安县、定山县要一起办大集。 那么多自行车，只在岐县卖，那不得卖到猴年马月去了。 要是能在这一天卖，三个县的人，购买力肯定比一个县的强。 而且三月前后这三个县还有一次粮食分配，县里几个大厂也会把三月的工资提前结一部分，无论是农民还是工人，大家伙这个月手头都比较宽裕。 林秋声根本不知道这些，一个劲的跟在叶兰亭身后问为什么。 现 在才几号，他可不想在沈家吃白食吃到那时候！ “你到底要干嘛？”叶兰亭手里的菜盆险些被他撞翻，忍住快要爆发的脾气，耐着性子问他原因。 “我太无聊了，农活又不会干，你们那个赵队长看不上我干的活，不让我去祸害庄稼，家里几个崽子又太省事，我每天除了躺着就是躺着，秋膘没贴上，冬膘都快贴满了！” 搞清楚原因，叶兰亭都快被他笑死，“行了，知道你无聊，过几天就不无聊了，县里那房子要你和沈旭初一起去打家具，那时候弟弟妹妹都开学，你想照顾也没机会。” 林秋声对木工的兴趣不是一星半点。 自从那次跟沈旭初学了点皮毛之后，有事没事就拿块木头，坐在门口用刻刀雕象棋。 手艺谈不上多好，但也能看得过去。 到时候让他帮沈旭初做一些前置处理也能帮不少忙。 “打家具啊！我去我去，还是你对哥哥好！” 一听过两天有事可做，还是他感兴趣的，林秋声一改刚才的模样帮叶兰亭洗了一个大.大的苹果，怕她做饭不方便吃，还贴心的切成小块递给她。 这幅谄媚的样子，让叶兰亭皱着眉头往后退，“你离我远点，一会儿刀伤着你，到时候别说打家具，吃饭都成问题。” 示意他把苹果放在旁边，叶兰亭手上不停的切着菜。 锅里的红 烧肉已经飘出香味，叶兰亭手上有油，直接指挥她哥揭开锅盖。 红烧肉看起来又软乎又油亮，林秋声不禁吞了吞口水，侧过头问叶兰亭，“现在要干嘛？” “盛出来吧，案板上有葱花，撒一些上去。” 即使现在沈家天天顿顿都能吃上肉，但这红烧肉的香味顺着厨房刚飘出去没一会儿，四个小孩儿带着满身泥都跑到门前站着。 “嫂嫂，好香啊！” “嫂嫂可不香，那是肉香，都去洗手准备吃饭。” 沈文彦作为大哥自觉的端着盆去院子里打水，带领弟弟妹妹和受伤的小凤姐排队洗手。 等他们洗完，沈文彦还十分贴心的帮大哥擦干净双手，这才满意的点头。 大嫂说了，哥哥这两天受伤，大家都要照顾他，不能让他干活，要和小凤姐一起养伤。 他自己排在最后洗完手，沈文彦就把徐小凤推到沈旭初身边，“你跟哥坐一起，我们去端碗。” 家里的碗柜是沈旭初自己打的，高度对现在的沈文彦来说刚刚好，他轻手轻脚的拿出碗筷递给等在旁边的弟弟妹妹，“拿去摆好，小心不要摔坏了。” 被哥哥交代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两个小的一脸严肃的端着手里的碗，像是什么绝世珍宝，表情十分可爱。 沈文彦安排好弟弟妹妹，自己转身又去帮忙端菜。 这几天家里吃的太丰盛 ，嫂嫂说是要给大家提前犒劳大家，之后去县里可比之前收拾屋子还要辛苦。 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除了刚才的红烧肉，还有一直闷在锅里的酸菜鱼和炝炒青菜。 刚才的面被叶兰亭揉太久，蒸馒头口感太差，索性做了疙瘩汤。 虽然口感也不太好，但至少能调味。 沈旭初看家里人全都忙里忙外，自己和徐小凤坐在板凳上看着，心里着急的不行，但他又不想让叶兰亭不开心，只有目光随着他们的动作跟着一起动。 吃完饭，今天的洗碗工作轮到林秋声和沈文武。 叶兰亭先带着两个小姑娘去洗澡。 虽然沈文雯头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但徐小凤的伤口却还是一点水都不能沾。 担心两个小姑娘自己洗澡玩的太开心，一时忘了徐小凤身上的伤，沾上水就不好了。 “为什么不能沾水啊，豆豆娃儿之前割猪草把手割到，还是在洗碗择菜。” 叶兰亭知道她说的那个小孩，家里大人重男轻女，被使唤的可怜，“可是她的手现在天一冷就疼的厉害。” 沈文雯点点头，之前一起上山捡菌子的时候就看她的手一直抖，应该是下雨就会疼的很厉害。 想起她痛苦的样子，沈文雯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庆幸道：“还好家里有大嫂，不然我们都不懂，以后也要像豆豆娃儿那么疼，好造孽！” 第120章 淋浴间 那天之后，叶兰亭和沈旭初带着那天帮他们找房的男人一起跑了好几趟定山县，终于买齐了打家具要用的木头。 今天终于拉完最后一车木头。 男人毫无怨言的帮忙卸完东西，揉了揉过度使用的肩膀和手，乐呵呵的感谢叶兰亭。 这几趟把他累的不成人样，但也真学了不少东西。 叶兰亭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给他们自己节约好几百的支出，就让他不得不佩服。 不仅是木头的价格，她通过和沈旭初的配合，还让林场的人帮忙粗加工好些个东西，最后还蹭了人家拉木头的车回县城！ 小丫头嘴上功夫够厉害，脸皮也是真的厚。 他在一旁没好意思开口，叶兰亭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让装卸工帮忙搭把手抬木头。 对于他们来说很难的事，对这些干惯了的装卸工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没几分钟便把东西卸了个干净。 但叶兰亭也不是只占人家便宜。 回来的路上，她毫不吝啬的把头天烤好的兔子分给大家。 也是这时候男人才回过味，原来她从那时候起就有了让人帮忙卸货的打算。 这批木头不算多，单独去请装卸工人家不乐意干这活，就算真有人来，钱也不会太低。 叶兰亭用一只山里打来的兔子 省了这么多钱。 “这很正常，吃人嘴短。再说加工木头对他们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但如果不帮忙，我可就不一定会选择他们，定山县做木头生意的有好几家。更重要的是，县里明面上不管，但他们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而且我这一单虽然量不大，但给他们提供了新方向，我还没收他们点子费！” 叶兰亭一本正经的懊恼，男人实在拿不准她是真觉得应该收钱，还是这会儿说说而已，也不好继续接话。 “做生意你太要脸皮，那就只有吃亏的份，咱们做生意只要对得起良心，别的还不是任你发挥！” 这话让男人醍醐灌顶。 对啊，大家都是出来挣钱，只要脸面不要钱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男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和叶兰亭告别。 林秋声好奇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人影完全消失。 “叶兰亭你真不愧是钱串子，这话都能说出来。” 本就累的不行，叶兰亭才不受他的气，直接怼回去，“对啊，钱串子以后发财不带你，让你守着你的清高饿死算了。” 说到挣钱，林秋声当即也忘了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一直跟在叶兰亭身后转来转去。 饿死别人可以，饿死他林秋声可不行！ …… 前几天叶兰亭他们 去定山县买木头，林秋声就带着几个小不点一起来打扫新家。 虽然打扫的不算彻底，但好歹比之前能看不少。 为了彻底修缮房屋，叶兰亭不仅买了木头，连带水泥和石棉瓦也买了不少。 瓦工沈旭初会一些，但不太精，对于自己家也不敢马虎。 叶兰亭倒是没想让他一个人全干了，费劲跑到杨柳村请了个老师傅过来帮忙把屋里漏雨漏水的地方全都重新修好。 县里的气温已经开始回暖，前些日子补好的墙面已经干透，沈旭初检查过后，才放心的开始一点一点量尺寸画图纸。 “你买这么大间房要打多少家具！”林秋声被派来打扫的时候就想问这个问题。 这么大的屋子，他不会长住，就算徐小凤以后跟着他们过，两个大人四个孩子一人住一间都还有富余。 叶兰亭无语的瞟了他一眼，“你想想我今天把木头卸哪儿了？” “屋子里啊。” “对啊，要不是卸屋子里，赶上下雨下雪，你们是收工具还是收木头？” “但这些木头也不是一直这么存……你是想当库房？” 叶兰亭欣慰的挑挑眉，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你真要一直做这些啊，久走夜路不怕碰上鬼？” 国家现在对这些抓 的不算严，但架不住有人举报。 叶兰亭和沈旭初一直不去队上干活，欠队里工分不说，肯定有好事的会到处说，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可不是小事。 毕竟沈家又不像胡翠那边，有一个残疾少爷和疯弟弟当挡箭牌。 “做不了那么久，就算以后转手卖，这屋子也能卖个高价。” 听完这些，林秋声只得出一个结论，叶兰亭得失心疯了。 且不说没人像她这么傻拿一大笔钱来买房子，就算有，人家干嘛买在一个连火车都不通的地方。 “时代是在发展的，你问问家里大人，闹饥荒那两年他们敢想现在的日子吗？” 这当然只是举个例子，林秋声要真敢欠嗖嗖的回去提这茬，家里长辈非得给他扒层皮。 林秋声理不直气不壮的小声反驳她，“可闹饥荒不是特殊时期吗？” “那你敢说现在不是吗？” “我……我要是全都知道了，那不成先知了！” “所以啊，走一步看一步咯，要是以后风声紧，我们不干不就行了，到时候在家里养点鸡鸭，吃吃新鲜的蛋也行啊。” 林秋声点点头，“倒也是，咱家消息还是又准又快的。” 解答完林秋声的疑问，叶兰亭又跟着沈旭初去给家里的淋浴间画设计图。 淋浴间是叶兰 亭提出来一定要修的。 老师傅虽然照要求单独在旁边砌了个不算小的屋子，但心里还是不认同，洗澡又不是天天洗。 谁家不是夏天在茅房、冬天在厨房随便对付一下完事。 他干了这么多年瓦工，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单独修个房间洗澡的。 只要他保质保量完成，叶兰亭也懒得和他辩驳，免得把老爷子气的不帮忙砌墙就完了。 为了平时能泡个澡，叶兰亭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买到防水涂料，放心的让老师傅修了面前的泡澡石盆。 岐县能买到的防水材料大部分都类似于桐油这一类的，用来给水泥做防水许多人都没听过。 在叶兰亭绝望地以为只能在家里表演铁锅炖自己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常年跑到邻国做生意的大哥。 邻国这两年工业正发达，不少先进材料寻常百姓也都能用得起。 这次去那边，他看着很多新鲜玩意都觉得有意思，就连那边用的防水材料也都带了些回来。 东西虽然都是好东西，但他不敢光明正大贩卖，只好跑回岐县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悄摸把它们卖了。 山高皇帝远不仅意味着管的没那么严，也意味着大家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比较低。 正当他愁着不知道怎么打开销路时，叶兰亭就找上了门。 第121章 钱不经花 趁着离开学还有些日子，沈家人干脆在县里先住着。 即使目前为止只收拾出来一间屋子能暂时住人。 房间不算小，但一家人也只在中间拉了个帘子，虽然有些不方便，总好过一直从沈家沟往返，耽误时间不说，路上还危险。 躺在沈旭初加班加点先打好的大床上，叶兰亭搂着怀里已经睡熟的沈文雯，满足之余也对未来充满担忧。 回叶家、买屋子、木头……零零总总算起来，她手里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屋子里还积压着不少自行车。 一想到这些叶兰亭就恨不得半夜爬起来出门吆喝，把自行车全都卖光。 毕竟压一堆货哪有实实在在的钞票在手里来的踏实。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些东西能赚的多，78年之后野路子多半很快就行不通了，大家的购买渠道不仅合法合规，还比现在多很多。 想要在那时候赚到钱，还要想别的办法。 叶兰亭从21世纪回来是不假，但她对七八十年代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要不是凭着脑子里那点记忆她也不敢做这些生意。 自行车不是说卖就能卖的，眼下还得另想招数挣点钱。 卖衣服可以继 续，但款式和价格很重要，她还得和宁东那边的老板谈好直接发货，以免一趟又一趟的往那边跑。 现在要紧的是眼下。 她才卖了那么大一批的衣服，现在立刻继续做服装生意销量怕是不会太好。 干别的她又没太大把握。 但如果就这么等到78年的话，无异于坐吃山空。 到时候她和沈旭初念大学，沈家三个小孩都在上小学，总不能把他们仨扔岐县不管。 如果兄妹五人一起念书，这又是很大一笔开销。 卖自行车的钱听起来很多，就怕真正用起来的时候紧紧巴巴的。 心里盘算了一下必须的花销，叶兰亭头疼的快要裂开。 想来想去，叶兰亭突然记起过年时候叶大嫂的拿手绝活——熬豆浆。 她之前就听人说过，沈家沟的豆子质量不错，但因为换不了几个工分，大部分豆子都被人拿来点豆腐。 点豆腐是个技术活而且工序繁多，会做的几乎都是拿出去卖掉，换点其他东西。 但豆浆不一样，步骤简单不说，价格还便宜。 很多到县里来办事的人不愿意在吃食上多花钱的，买点豆浆既能解渴又能勉强充饥。 想到这里，叶 兰亭打算先去街上瞧一瞧，尤其医院这些地方，病人要吃流食，豆浆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杯豆浆赚的不多，但能走量，尤其开春之后，小孩儿上学放学的时候都能买去甜甜嘴。 有了挣钱的法子，叶兰亭心里也就没那么着急，轻轻把自己有些麻的胳膊从沈文雯身下抽了出来，侧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叶兰亭就被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听这动静就知道是林秋声又在祸害那些木头。 这几天沈旭初当主力，她和林秋声打下手，已经完成大部分家具的零件。 同是木工活，林秋声一上手，动静大到恨不得十里八村都听见。 叶兰亭用力拍了拍双颊，披上棉袄去院子里看个究竟。 她刚起床没两分钟，沈文雯和徐小凤也揉着眼睛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门。 “林哥哥你在拆家吗？”沈文雯被林秋声的动作吓到了。 只见他站在院子里的大石桌，左脚踩着一块木板，拿着凿子研究个不停。 “等着瞧吧，哥哥待会儿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木料本身买的就有富余，沈旭初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索性让他自由发挥，自己 这边有条不紊的继续做家具的零件。 叶兰亭听完她哥的话眉心一跳，“你能保证是惊喜不是惊吓吗？”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你别小瞧我。” 林秋声说完，任凭院子里再吵闹，他也始终只和脚下那块木头较劲，一会儿跳下桌子用铅笔在上边写写画画，一会儿又上桌换着工具‘折磨’可怜的木头。 叶兰亭有些不放心，想要上前去看看，沈旭初却借着喝水的空挡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哥难得这么有干劲，他想做点什么就做，家具这边有我，你别担心。” 叶兰亭抿抿唇点头，“行吧，我跟你一起做这些，好歹多个帮手。” 今天要做的是几个房间的衣柜。 沈旭初按照叶兰亭之前给的设计图纸，尽量多的做一些横杆挂衣服。 “咱们的衣服不算多，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懒得叠衣服的时候，全都有地方挂上去看着也不会很邋遢。” 沈旭初点头，他对这些没太多研究，只是叶兰亭说了他就照着做，就算以后要改，他的手艺在，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你说的衣架，我都做好了，等过两天铁匠铺那边订好的钩子到了 直接装上去就行。” 叶兰亭惊讶的看着他，衣架这事还是三天前她随口一提，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几天，沈旭初全都做好了，这速度简直可怕。 “你也要好好休息，白天干了这么多体力活，晚上就踏踏实实睡觉，别太累着自己。” “没事，以前进山起早习惯了，这几天的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沈旭初并不是在胡说，以前他和他爸进山打猎，夜里就得出发。 要是找到的兔子、野鸡都还好，如果遇上獐子那简直就是体力活。 叶兰亭见他不以为意，一脸揶揄的看着他正在开榫眼的手，“算不上什么？” 起初沈旭初还老老实实的点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叶兰亭的回应，这才抬起头对上她戏谑的眼神。 想起自己前几天只是磨了几下工具，就搞得手上全是泡的事，沈旭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侧过身埋头继续和榫眼较劲。 “不逗你了，你自己悠着点，别家具做好你倒下了。” 叶兰亭说完也不再搭理院子里忙活的两人，蹲在角落给那一堆木头挨个上木蜡油。 这边小两口腻腻歪歪，林秋声蹲在石桌上，眼里没了一开始的亮光。 第122章 实地考察 叶兰亭着急卖豆浆的事，给木头上油的动作变得异常快，孩子们跟在她身边帮忙，见状也不明就里的跟着加快速度。 不过三个小时，几人已经把沈旭初打磨好的零件全都涂了一层油，铺在院子里晾干。 满意的看着眼前油亮的木头，叶兰亭开口道：“我出去一趟，回来继续干活。” 也不管院子里的人有没有反应过来，便着急的冲出家门。 等叶兰亭的身影消失好一会儿后，林秋声才愣愣的问沈旭初，“她是又想到什么了？” 沈旭初虽然大致能猜到叶兰亭又有什么赚钱的新法子，但还是想着等她回来之后自己亲口说比较好，于是朝着大舅哥的方向摇摇头。 经历过叶兰亭带他卖收音机赚钱的事，林秋声虽然没想着赚妹妹好处费，但不得不说他从这笔生意里被强制分了不少红利。 因此叶兰亭干什么，他都坚信妹妹有自己的道理，自然也就没再多问。 叶兰亭对家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顾着不停地往前跑，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学生们刚放学那会儿。 县里的雪下的没有沈家沟大，气温也高上几度，开学自然也就比村小早不少 。 今天已经是县一小开学的第五天，明天再上半天课，下午孩子们就要去地里干活，再想做调研就必须等到下周一。 对于挣钱的事，叶兰亭一刻也不愿意耽误，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好在岐县县城不算大，从东门跑到县一小也就十分钟时间。 刚到学校门口，叶兰亭便了然一笑。 果然无论在哪个年代，要想从学生口袋里掏出钱，还得是卖吃的。 这会儿学校门口卖甜水和水果糖的生意特别好，正巧刚过完年孩子们兜里都还有几毛几分压岁钱。 有的孩子舍不得花钱，但见周围其他同学都在买，也会买一点解个馋。 刚过年大家还有钱，但也不知道这钱能用多久，卖豆浆的事宜早不宜迟。 从县一小回来，叶兰亭又到中医院和县医院逛了逛。 医院门口大都是卖自己做的棉衣棉鞋这类必需品，叶兰亭一时间也拿不准豆浆能不能在这里卖的好，只想着过两天来试试。 村里老人说这两天可能要下大雪，叶兰亭和沈旭初也就盘算这两天回沈家沟再收拾些东西带过来，等开学再带着几个小孩儿回去念书。 此时的叶兰亭心里想着把 家里屯的豆子泡一些，先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叶大嫂熬豆浆的时候她也跟在旁边看了几次，看上去不难，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出别人愿意付钱购买的味道。 之后的两天，一家七人齐心协力把晾干的零件组装好，终于让这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有了一丝家的气息。 刚做完这一切的隔天，叶兰亭十分慎重的把家门锁好，终于踏上回沈家沟的路。 这时候通信不是那么方便，一般到县里都是大家带个口信，但遇上十天半月没人到县里，消息传达不及时也是常有的事。 来之前叶兰亭听村长说开学时间就在这两天。 即使村长一再保证如果没有意外不会有变动，叶兰亭还是放心不下，提前回了家。 “嫂嫂，我们明天要喝米汤吗？” 沈文雯看着回来就一刻不歇着的叶兰亭，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嫂嫂想要做豆浆，像过年时候喝的那种。” 沈文雯仔细想了想，时间过去不算久，但她在那边吃过好吃的太多，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豆浆的味道，只好苦着一张小脸问叶兰亭：“嫂嫂我想不起来了，等下我能尝一点吗？一点点就好 。” 叶兰亭在吃穿方面没有亏待过他们，但在县里的时候沈文雯就听她说过，豆浆是要做来卖钱的，她喝的太多挣的钱就会变少，嫂嫂的辛苦就白费了。 叶兰亭点点头，“当然可以，今天的豆浆还要请你们帮忙尝味道呢。” 刚才在村口碰到村长的儿媳妇，叶兰亭多嘴问了一句她会不会熬豆浆，没想到对方十分热情的把自己的制作方法告诉了她。 像是担心她没听明白，又强调了一句，有问题叶兰亭可以随时去家里问她。 有着她这么热心的师父，加上她从大嫂那边偷的师，叶兰亭做起这些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豆子被她提前泡着放在柴房。 厨房和堂屋温度都很高，叶兰亭怕豆子放在这两个地方滋生细菌,思来想去只有柴房温度合适，等到了夜里再把豆子端回厨房放着就行。 隔天刚起床，叶兰亭取出泡好的豆子。 为了口味的多样性，叶兰亭还准备了一些红豆和绿豆，也许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洗干净院子里的石磨，一点点把豆子放进去，等磨好之后又用纱布仔细的过滤后才倒进锅里。 现在的糖算得上金贵，叶兰亭 没放太多，要是原材料的多，成本自然低不了，那赚的就要少很多。 仔细的熬煮自己第一锅豆浆，叶兰亭心里别提多美了。 家里那几个原本累到不行的人，也被这香味吸引，齐齐走到厨房问叶兰亭到底做了什么稀奇东西。 叶大嫂熬的豆浆他们不是没喝过，但叶兰亭这次不仅熬了原味豆浆，还分别做了红豆味和绿豆味的豆浆。 几种味道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香气。 因为是试味道，叶兰亭每一种都熬得不多，三种豆浆加起来刚好够七个人解馋。 不等叶兰亭发话，大.大小小都捧着碗排在她面前，像一只只求食物的小狗。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叶兰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用大铁勺从锅里舀豆浆，挨个分一点尝味道。 沈文雯抱着自己的小碗，猛喝了一大口，满足的眯起眼睛感叹，“能给嫂嫂当妹妹，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大家都觉得豆浆味道十分不错，但沈文雯的话又太夸张，一时间厨房里满是欢声笑语，引得路过的人们纷纷探头，想要瞧出个究竟。 徐琴坐在沈家对面，被豆浆的香气和屋子里传来的响动吸引。 第123章 窝里反 徐琴一家早在初八就悄悄回了村。 那天之后她虽然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被抓去坐牢，但还是有一些担心被她推了个大跟头的沈文雯。 那么小点孩子，流了一地的血，不死也要养大半年。 但当他们回村后没多久，就打听到沈家四兄妹跟叶兰亭回了叶家，沈文雯还是自己走着出村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徐琴怕这是他们跟沈旭初商量好诓自己的，一直提心吊胆的在家里躲到他们回来，见沈旭初回家这么久都没有上门找自己麻烦，这才放心在家里待着。 虽说这些年交恶，但沈旭初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性子徐琴多多少少都了解。 有仇没有当场报，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今天跟往常一样，何家其他人出门上工，只留她和沈红霞在家里做饭。 沈红霞动作麻利，每天做饭都不太用她帮忙干活，随手摘了几颗葱，徐琴便找借口出门和人唠嗑去了。 这几天天气已经在回暖，早上十点多开始，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和几个同样偷懒的女人一起趴在木柴堆上，随着太阳的方向不停转。 这会儿趴的是 陈家的柴堆。 陈家院墙修的高，柴又堆的不高，还就在沈家对面，来这里简直要了徐琴的老命。 原本她是不想在离沈家这么近的地方，就怕撞上沈旭初或者叶兰亭，那两口子一个赛一个不好对付。 要不是陈家的说她家里今天做玉米馍，整个的要给在地里干活的送去，剩下的能给大家尝尝，她也不会跟着来。 早知道沈家人都在，就是有白面馍她也不来。 想是这么想，但徐琴还是掰着手里的玉米馍不停的塞进嘴里。 玉米馍有些干巴，用手一掰就往下掉渣。 徐琴平日里爱干净，掉身上的她还捡起来吃掉，掉地上的直接装作没看见，把节约惯了的陈老太看的直皱眉。 徐琴经历过饥荒的人还这么糟践粮食，这要是她家媳妇，看她动不动手就完了。 她在旁边气得要死，徐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掰手里的馍馍。 陈家老太假装咳嗽，提醒了好几次，徐琴也没搭理她，气的老太太故意长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老话说娶妻娶贤当真没得错，旭娃子之前困难成啥样子村里头的都晓得，现在天天顿顿吃香的喝辣的，老婆 子我是没得希望过那种日子了。” 屋子里除了徐琴，其他几个也都是各家的媳妇，平日里和陈家两个儿媳关系处的不错。 陈老太这番话打的可不止自家媳妇的脸，在座有一个算一个，她全都骂了进去。 几个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是留，没想到陈老太的两个儿媳却不是省油的灯，齐齐怼了回去。 “就是嘛，娶个糟心的病婆婆就惨了，端屎端尿不说还要管吃。” “咋个这么说，身体不好都还好说，要是个金贵的小姐命，那不是只吃不做，更惨咯。” 两人一唱一和，气的陈老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她早年间是县里的官小姐，逃难的时候伤了腿，被陈家人救了才能活下来。 家里人都死了，陈老太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没办法靠自己过下去，于是嫁给了因为家贫娶不起媳妇的陈老爷子。 这是她这一辈子的耻辱，两个儿媳这样指桑骂槐，陈老太控制不住的想要把手边的茶杯扔过去，但她忍了下来。 平日里她本就看不惯这些游手好闲的小媳妇，再加上这会儿两个儿媳给她找不痛快，那可就别怪她嘴毒。 “ 有人疼有人宠当然可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没人疼又不招财的就只有当受气包的份了。” 果然，她的话一出，好几个家里条件一直没有改善的都默默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只有其中一个黑黑壮壮的女人吐掉嘴里的瓜子皮，面带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她那个骚狐狸样，鬼晓得怎么来钱的。” 几个刚不知道怎么反驳的小媳妇赶紧点头，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跟着附和一起阴阳怪气。 “就是，要说来钱快，她一没得力气，二没得手艺，钱要来得快除了做点皮肉生意，还能干啥子？” “对对对，一天天穿的像个妖精，还总不来下地！” 一时间，厨房里所有人都把怒火全都集中到叶兰亭身上，陈老太一把扯过放在小儿媳身后的垫子垫在自己腰后，朝后一仰满不在乎的继续吃瓜子。 出完恶气的陈老太才懒得管她们怎么说，只要不说自己，她还是很乐意听这些‘八卦’，但因为还记着刚才的仇，总想着再刺她们一下。 “我老太婆不晓得人家做啥生意，我只晓得人家现在过的比这里头任何一家都好。” 刚才那个黑 壮的女人愤怒的反驳道：“陈老太你这话就不对了噻，那也不是啥子钱都能挣都有脸花的哦。” “笑贫不笑娼，饿的你要死看你花不花。” 几人和陈老太吵来吵去，没人注意到徐琴脸色越来越难看，在陈老太正要开口时，她突然站起来，“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们不要乱说，人家高矮是个知青，不得那么不要脸。” 还在争吵的几人都是一愣，没有了吵架的心思，看着以前还和她们一起骂这个骂那个的徐琴，一时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帮叶兰亭说话。 其实她们和叶兰亭并不熟，最多就是路上碰见打个招呼的关系，这间屋子里唯一和叶兰亭起过正面冲突的只有徐琴。 但她们这么说叶兰亭的坏话，还不是为了徐琴吗？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识好人心，反过来帮叶兰亭说话。 几人心里暗暗记恨，都想着以后再也不带徐琴一起。 陈家小儿媳眯起双眼，一脸不爽的问她，“徐琴，你搞啥子，我们都在帮你出气，你还帮她说话，有病啊。” “你说她就说她，不要瞎编乱造，说她做皮肉生意，那旭娃子脑壳上不是绿的发亮！” 第124章 她怎么想的 “笑死个人，旭娃子脑壳绿的发亮？哪有你们家何老大亮哦，自己媳妇肚皮头揣的人家的娃娃！”黑壮女人被徐琴突然倒戈气的不行，把何家人也一起骂了进去。 张秀莲当初的事闹得挺大，沈家沟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何老大的。 她的事情本就是徐琴心里的一道疤，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嗷的一声扑上去和女人扭打在一起。 土房子隔音都不太好，陈家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近在咫尺的沈家人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叶兰亭本没想出去凑这个热闹，但对面的吵闹声中左一句叶兰亭右一句沈旭初，让她好奇的跑到门口想要听个究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兰亭把大门关的死死的，保证不露出一点人影，这才把耳朵贴在大门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声音。 刚从厨房出来的沈旭初和林秋声对视一眼，两脸懵逼的走上前看着她。 “你这是干嘛呢？”林秋声边问还边学她趴在门上。 叶兰亭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拉着两人轻手轻脚的回了堂屋。 “对 面吵架呢。” “你还喜欢看这些？那为什么不过去光明正大的看？” 虽然年轻人爱看热闹的不算多，但也并不是没有，况且陈家动静闹得挺大，就算他们在厨房里都能听见女人的尖叫声，引得邻居去看热闹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叶兰亭偏偏像个贼似的趴在自家门上悄悄听，让他实在想不通。 “我喜欢这个干嘛，我是听到她们吵架的话里有我和沈旭初，想要听个明白而已。” “让她们说呗，我们也不少块肉。” “对哦。” 听完沈旭初的话，叶兰亭豁然开朗，也不在关注对面的动静，自顾自的研究锅里的豆浆和她让沈旭初帮忙做的早餐车。 对面陈家。 众人好不容易把徐琴和黑壮女人拉开，这才安静了些。 徐琴清楚，她从今以后是要从这个小圈子里除名了，刚才拉架大家很明显是拉偏架。 说是拉架，但大都是架着自己，让她平白被黑壮女人踹了好几脚。 眼见情况对自己不利，徐琴也就不再纠缠，站起身拍了拍浑身的土，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家。 她的脚刚踏出陈家大门 ，就成了大家口中的谈资。 “徐琴脑壳进水了？” “我估计不是，她故意在今天在这个地方找事，就是看旭娃子日子过的好了，想去表忠心。” 陈家小儿媳说的头头是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说的是啊。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说不通她为什么今天帮叶兰亭说话。 沈家的日子过的红火，叶兰亭的背景又是出了名的深不可测，她这时候找个由头和大伙闹翻，既向对面表了忠心又能把以前的事都揭过去。 “我听村长媳妇说了，叶兰亭屋头关系好，要给沈旭初在城里头找个事干。”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了，那个一天都住他们家的男的就是专门来办这个事的。” 几人把自己听过的事，无论真假都一股脑的说出来，拼凑出一个她们十分相信的真相。 “看徐琴一天神戳戳的，她还会算嘞。” “她要表忠心，我们凭啥子给她当垫脚石。” “对哦，她和我们一闹翻，那叶兰亭那边我们就上了黑名单。” “就是，万一给旭娃子在城里头安个大官，我们不是要遭殃了。” “到时候徐琴屋头那个老大顺杆爬，我 们就要成那个杆杆！” 越说越心惊，几人忙不迭的跑出门，想要追上徐琴的脚步。 陈家两个儿媳却被陈老太拦了下来。 “妈，你到底要干啥？” 陈老太不屑的冲她们笑了笑，鼻孔用力的喷出一股气，“她们说啥你们就信啥？自己长点脑壳。” “为啥不信？” “徐琴和沈家关系不好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人家上一辈是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 “那又咋个，沈文雯还不是照样被徐琴打的满脑壳都是血。” “所以说没得文化就是笨。” 陈老太根本不认为徐琴是要向沈家示好，才突然发作。 不管两家人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亲戚。 这些人当着她的面说沈旭初和叶兰亭的坏话，算是当面打了她的脸，她可以受着，但绝不可能一起说。 这会儿和她们闹掰，事情的原委迟早会传出去，她帮沈家说了好话的事也就成了大功一件。 沈家想要秋后算账，也要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影响。 这件事对徐琴来说，相当于一个保护盾。 “徐琴，我还真是小看她了，能算计这些。” 陈老太朝着门口的方向笑出 声。 自从自家老头死了之后，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意思，没想到今天和媳妇吵架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徐琴这边好不容易狼狈的跑回家，用力锁上家里的大门。 沈红霞刚把孩子们哄睡着，听到门外的动静，连袄子都来不及穿上，就急匆匆的跑出来看个究竟。 一看是自家婆婆这才松了一口气，“妈，你咋个了？” “快，把门锁起来，哪个敲门都不要开！” 说完，徐琴也不管沈红霞一脸疑惑，推开房门把自己锁在里边。 听完徐琴的话，沈红霞一改刚才的急切，面色淡漠锁上大门，这种时候自己也说不了什么，索性就不回话了。 她的这个婆婆，一天到晚除了说人家的坏话，就是出去惹是生非。 因为她这张嘴，家里人这些年受了不少罪，她却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家里大哥可以跑到县里去躲嫌，她和何青山却是不能。 因为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根本不能缺人照顾，他们不可能像何青贵一样自私。 也没有何青贵那样的由头。 沈红霞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125章 断指 村里不少人听到陈家那天的闹剧，议论纷纷。 但那天在场的当时就商量好，故意不想让徐琴得逞，全都选择守口如瓶。 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问，都说她们因为一些琐事起了争执。 再细问就是说何家老大闲话被上完厕所回来的徐琴听见。 就算不占理，但这事村里人都议论过，谁也不能指责她们。 徐琴让她们丢了那么大的人，不报复她就算不错，还想拿她们在沈旭初面前邀功，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姓徐的一个人占了。 几个女人都自以为守住了天大的秘密，没想到叶兰亭却只有那天好奇听了一耳朵，并不十分想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她们尽力想要遮掩的事其实无人在意。 因为眼下叶兰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 当初徐小凤受伤，是有她所谓的表舅和表舅妈找上门要债。 起初她没干别的，只带徐小凤处理伤口去县里散心，并不代表着就这么放过那些人，而是怕让小姑娘想起那天的可怕经历，不利于她身心的恢复。 但眼见着要开学，徐小凤在村里幼儿园当老师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 到时候不管不顾的带人跑去那边闹事，吓到小孩不说，徐小凤也更容易被抓住软肋。 趁着还有点时间，徐小凤最近看着也受那天事情的影响，叶兰亭这才拉着她进堂屋满脸严肃的问道：“小凤，那两个自称你表舅和表舅妈的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那天赵队长带走徐小凤后，无论他们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根本没问出任何有效的信息，怕刺激到她，大人们也就没再问下去。 直到后来她被叶兰亭带走，大家也就歇了继续问的心思。 叶兰亭、沈旭初和徐小凤是正经八百的亲戚，管起来小丫头的事也不算师出无名，不管怎么说都比他们来的名正言顺。 徐小凤低着头，仔细的回忆着爸爸妈妈带她回外公家见过的亲戚，半晌之后才坚定的摇头，“我确定我不认识他们，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在外公外婆家见过他们。” 叶兰亭了然，看来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下午必须要去一趟徐小凤外公家。 可是徐小凤和外家关系并不算亲近，即使是她爸妈去世，家里人也只是匆匆在葬礼上露了个面。 她还真有些拿不准徐小凤能不 能记清外公家的具体地址。 见她不说话，徐小凤还以为叶兰亭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些急切的把自己当初观察到的一一道来。 “嫂子，那张借据不可能是我爸妈立的。” 能让徐小凤如此笃定借据的真伪，除去那个缺半根食指的掌印，还因为那张借据上她妈妈的名字的字迹和写借据那人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立借据那人不识字，才找的别人代写下名字，自己草草的盖下掌印。 徐小凤言辞凿凿，但话里话外都只能确定那张借据并非出自自己母亲之手，而对这事是否和她爸爸有关只字不提。 如果不是她确实不了解，那就只能说明那张借据十有八。九和她爸爸有关。 话已至此，叶兰亭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那你爸爸的名字是他自己写的吗？” “我不知道，妈妈说爸爸念了两年书肯定识字的，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写字。” 叶兰亭表情凝重的看向沈旭初，两人的想法明显大差不差，脸色都十分难看。 沈旭初怕再耽搁办完事太晚，于是动作麻利的从柴房推出自行车，示意两人上车。 一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家都不敢多 耽搁，带上徐小凤向她外公家里赶。 徐小凤也是很小的时候去过外公家，后来爸妈一走，她好像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到村口时，徐小凤尝试好几次想记起外公家的位置，都失败了。 巧的是赵队长也在这里，看了一眼面带愧疚的徐小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跟我来，他外公现在跟着她三舅过。” 原本老两口自己有房，家里孩子还没结婚的时候一家人住挺大一个屋子。 后来徐小凤她妈嫁到沈家沟，几个舅舅结完婚也陆陆续续分出去住，偌大的房子就剩下老两口。 去年老太太没了，老头子也因为年纪太大，膝盖肿的不像话不能继续一个人生活，才跟着家里老三养老。 徐小凤三舅家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只见门口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女人正在打水。 叶兰亭看她的身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女人看到赵队长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转头对上叶兰亭的视线像是撞了鬼一般，手里的水桶顺着门前的斜坡滚了下去。 沈旭初拉了面前的叶兰亭一把，顺便用脚踩住还想继续往外滚的水 桶。 叶兰亭弯腰把空水桶提起来，递给面带尬笑的女人。 女人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水桶，小声说了句谢谢。 叶兰亭轻轻轻勾起唇角点头示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的女人。 也许是被门外的动静吸引，屋子里接连出来了好几个人，叶兰亭仔细一看，除了带头的男人年轻一些，另外几个看上去都在六十岁上下。 几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全是老年人，这下不管他们占不占理，都不能过多纠缠。 带头的男人认识赵队长，点头算是招呼了，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沈旭初，即使不认识叶兰亭也能猜个大概。 既然都是熟人，他也懒得再在外边站着，扭头就朝屋里走去。 女人干笑两声，才想起招呼人，“赵队长，先进去烤火嘛，外头冷。”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招呼自己进门的意思，叶兰亭和沈旭初毫不客气的跟在赵队长身后一起进了大门。 女人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重新打水跟着进了家门。 叶兰亭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 果然这会儿她右手没有任何遮挡，少了半截的手指明晃晃的搭在门口的木架子上。 第126章 当年的真相（一） 经过赵队长的介绍，叶兰亭才知道，刚才那几个老人除了有他们要找的徐小凤的外公，还有徐小凤三舅妈的爸妈和干爸干妈。 五个老人常年在这里住着，也算互相陪伴。 来不及好奇徐小凤三舅妈的干爸干妈怎么会在这里，叶兰亭先开口探了一下老爷子的口风。 “老爷子，麻烦问一下，小凤真的有个叫孙强的表舅吗？” 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除去关节肿大，浑身上下也没别的毛病，即使叶兰亭说话的声音算不上大，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仔细想了半晌，这才犹豫着开口，“姓孙的话，多半是她外婆那边的亲戚，但这个孙强我确实没太多印象。” 在他犯难之际，刚才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不耐烦的打断，“孙强你还不记得，就是我妈那个侄儿！” 小时候就是个讨债鬼，三天两头跑他家来要吃的。 “对对对，是他就是他，我就说这个名字咋这么熟悉。” 他的年龄还不到老糊涂的那一步，但这会儿明显是前言不搭后语，叶兰亭有些头疼的捏了捏沈旭初的手。 “那您能联系上他吗？我们现在有事要找他。” “这个老头子就不得行了，那个娃儿我们不咋个……” “咋 个不晓得，就后头那排房子最大……” “你又晓得了！” “你个老头子怪的很，一天到晚装疯迷窍，孙强小时候天天来我们屋头要吃的，你还骂他，现在又记不到，当真是老糊涂了。” 爷俩你来我往间，叶兰亭也分析出个大概。 徐小凤的三舅是真不知道借钱的事，对家人的态度也不太好，可能有一些原因，导致家里人把他排除在某些事之外，总的来说就是个缺心眼的存在。 而徐小凤的外公，可就有意思了。 按理说他们带着徐小凤上门，正常人都会先问一句怎么了。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脸上还挂着那么明显的疤痕，这家人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人在意，更没有一个人开口问过一句。 当叶兰亭问道孙强这个人，还没说到底找他有什么事时，他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孙强。 要不是徐小凤的三舅这个猪队友，他们可能真的要无功而返。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借钱这件事是真的。 徐小凤的外公不仅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更有可能知道或者直接参与了当年借钱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叶兰亭也不怕破罐子破摔，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劳烦两位带个路，我要去帮小凤讨个说法。” 徐小凤的三舅一脸莫名，“讨啥子说法，你又是哪个？” “我是小凤的嫂子，她前些日子被孙强以上门要债为由打的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脸上还缝了七八针。” 她三舅像是这才注意到徐小凤脸上的伤，愤怒的拍了拍桌子，“龟儿子孙强，小时候吃我们家住我们家，大了大了还敢打我们屋头的娃儿，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说罢就要拉着徐小凤去孙家讨个说法。 叶兰亭嗤笑一声，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过去。 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明明对亲情十分淡薄，却又一个个装的兄友弟恭，和谐友爱的样子。 管他要怎么装，能找到孙强本人就行。 出门前叶兰亭特意交代沈旭初带着老爷子和徐小凤的三舅妈一起去孙家。 徐小凤的三舅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到地方后把孙家大门拍的乓乓作响。 “孙强你给老子出来。”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没一会儿孙家人齐齐站在门后，黑着脸骂道：“三瘸子，你给老子门打烂了找你算账！” “算账？老子才要找你们算账，你们一群大人把我们家的娃儿打成这个样子，还住了那么久的 院，赔钱！” 孙强看了眼被拉到前面的徐小凤，冷笑一声，“我说今天动静咋个这么大，原来是想恶人先告状，喊我赔钱也可以，你们先把欠我的一百四十块钱还了再说！” 徐小凤的三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脸懵的看向面前瘦小的身影，又怕她年纪小什么都说不清楚，只好朝身后的叶兰亭发难。 “你故意诓老子？欠钱不还喊老子来丢人？”坚信自己被人欺骗，他的语气算不上好。 沈旭初闻声想要上前，被叶兰亭拦了下来，歪着头满不在乎的说：“我可没有骗任何人。” 懒得搭理面前气呼呼想要打自己的男人，叶兰亭越过他和孙强的视线对上，一字一顿，“麻烦你把所谓的借据拿出来给大家都看看。” “我凭啥给你看，你是哪个？” “要是最后证明那张借据是小凤家借去用了，我可以帮她还钱。” 听到有人愿意还钱，孙强媳妇连滚带爬的跑进屋拿出借据，高高的冲叶兰亭扬了扬，“你说的哦，还钱！” 叶兰亭丝毫不慌，接过借据，也学着孙强媳妇的样子举起借据，冲来看热闹的村名展示其中的内容。 “半个月之前，孙强一家人带着这张借据上门要债，因为徐小 凤拿不出钱，便把她一个小姑娘打了个半死，可是这上边的手掌印，大家伙应该比我清楚是出自谁之手。” 待大家看清楚，叶兰亭还故意把借据在徐小凤三舅的面前晃了晃，“能看清那根缺了一半的食指吗？” 借据上的掌印明显出自徐小凤三舅妈，无论形状、大小，还是那缺半根的食指，都是她狡辩不了的事实。 女人嗷的一嗓子哭出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边哭还边骂着她的婆婆，“婆婆妈喊我去作假去骗人，说这个钱拿来给我们盖房子，喊老大一家人慢慢还，结果钱到手过后她悄悄给了老幺，一分钱都没留给我们，老妖婆简直不得好死。” 孙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直不敢相信那天来借钱的人是她。 “不对不对，那天来的那个女的瘦瘦小小的，就是徐小凤她妈。” “哼，老娘刚嫁过来的时候跟老大一样瘦，要不是因为这个事，老妖婆天天喊我喝猪油汤，我也长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骗我！” 不止胖瘦，长相、说话的声音当时来借钱的女人和眼前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孙强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彻底打破他的幻想。 第127章 当年的真相（二） “孙强，那张借据上的掌印除了少半根食指，手掌下半边还有个更深的油印子吧。” 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刘半仙，一般不轻易给人算命，但只要他愿意算，没有一次不准。 也因此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即使像孙强这种刺头，在他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挤在孙家门口的人们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在还没看到人影的时候，便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足够通行的路。 刘半仙也没客气，信步走到孙强面前，指着借据上的掌印让他看个清楚。 “这张借据上的油印子，就是她右手那个痦子，你要是实在不信，也可以让她伸手对一对。” “但……” 孙强仔细回忆着那天的情况，一时忘了辩驳。 那天来借钱的，除了徐小凤的‘爸妈’，还有徐小凤的外婆。 他们来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孙家除了还在外打牌的孙强，其他人早就歇下了，整个村子里黑黢黢的。 孙强是在回家路上被他们拦住的。 本就喝到晕晕乎乎的孙强被站在暗处的人影吓得差点尿裤子，在看清那群人中有徐小凤爸爸后才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心脏，敷衍的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 没想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徐小凤的外婆拦住了去路，直言要跟他借钱。 不管是当时借钱还是最终打借 条，都是徐小凤的外婆一力主张，他也是稀里糊涂就把钱借了出去。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叶兰亭先提出了疑问，“可是，你为什么会在醉酒状态给并不交好的徐家人借出一百四十块，怒我直言，这么多钱与你的家庭情况并不相符。” 叶兰亭的话已经说的很委婉，围观的人却没有那么好心，纷纷议论着。 “就是啊，孙老大哪里来那么多钱可以借。” “外头下大雨屋头落小雨，他要是借的出来一百四，我把脑壳剁下来给他当球踢。” “他一天天穷的一条裤子恨不得三个人穿，还借钱。” 眼见这些人话越说越难听，孙强涨红着脸骂骂咧咧：“老子就有钱，那几天打牌赢得！” “哦？那究竟赌的多大才能在短短几天赢到一百多块钱呢？” “反正就是赢了那么多。” 孙强一口咬死自己打麻将赢了那么多钱，就在大家都以为会这么僵持下去的时候，又有人大声嚷嚷开了。 “他赢个屁，一直在村头那边打牌，就没听他赢过。你喊他说出哪年哪月赢了，我就不信。” 孙强眼珠子一转，又改口道：“那就是我记错了，反正我那几天有闲钱。” 没想到叶兰亭比他脑子转的还快，“可是你说不出这钱的来历，我是不是可以怀疑，那几天发生的 盗抢案和你有关。” 这不是叶兰亭胡诌的，而是她清楚记得，那一年岐县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入室盗抢案，最后还演变成灭门惨案，凶手在逃亡23年后才被缉拿归案。 孙强如果不想在这时候被扣上杀人犯的帽子，就必须说清楚这钱的来路。 果然，他肉眼可见变得慌张起来，磕磕巴巴的怼着叶兰亭：“你算个屁，少诈我。” 孙强媳妇平时强势，但真要被扣上杀人犯的帽子，他们要怎么在村子里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捅了捅她男人的肋骨，“你赶紧把钱咋来的说清楚！” 孙强下巴抖了抖，好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见他不说话，孙强媳妇有些害怕的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你给老娘说清楚，这个钱咋个来的。” “我没有杀人！” “那就给老娘说！” 孙强被逼的实在没办法，这才说出实情。 那天晚上被三人堵在路上是真，但那时候他也和大家一样无语。 村里任谁都知道他孙强一穷二白但依旧嗜赌，还以为是他们闲着没事拿自己开心，满脸不耐烦的推了面前的老太婆一把，继续朝家里走。 没想到那家人并不死心，紧跟着孙强亦步亦趋。 等孙强不耐烦的回头骂人时，徐小凤的外婆告诉他，如果他能借一百块钱给他们，那一年过 后就还他一百四十块钱。 听孙强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借一百块，一年后还一百四十块，就算是穷的揭不开锅也要把这钱凑齐借出去啊。 孙强赞同的点点头，“这么好的事，那个不干都是瓜娃子，更何况就算他们人跑了，也有地和屋子在，鬼晓得他们还不到一年就……” 叶兰亭若有所思的看着哭坐在地上不愿起来的女人，如果孙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徐家夫妇的死可能也有蹊跷，只是此时还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 她定定的看着孙强，想要为这件事画上一个与徐小凤无关的省略号，“既然这件事和徐小凤家里无关，那这账你该问谁要问谁要去吧。” “狗屁，那就算是借钱，也是徐小凤她老汉跟……跟这个女的来的，就算她不全部还，也要还一半。” 孙强也有着自己的算计，徐小凤外公家养了四五个老东西，平日里就没见他们多宽裕，多半是拿不出那么多钱还他。 这时候只有把这趟水搅浑，才能把钱要回来。 孙强恶狠狠的瞪着徐小凤，他可是听说了，这小丫头在村头当老师。 老师多厉害，每个月有米有肉有油还有工资，问她要钱肯定很快就能要到！ “你乱说，我爸没拿钱！” “那我不管，我是冲到你爸 借出去的钱，而且这上边白纸黑字写了他的大名！” 徐小凤红着眼瞪着孙强手里的借据，像是想要用眼神烧掉那张纸。 刘半仙见事情又要陷入僵局，不由得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小凤，你还记不记得你三舅妈的弟弟是哪一年修的房子。” 他的话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这钱似乎真的和徐家没有任何关系。 徐小凤三舅妈的娘家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穷，偏偏家里父母还接二连三的生。 好人家都嫌她家姑娘是烫手山芋不愿意娶，只有这家不了解情况，稀里糊涂的和那家人结了亲家。 没想到刚结婚没多久，徐小凤的三舅妈怀了孕，就被她的娘家人悄悄带回家里，要徐小凤的三舅给三块钱和一张肉票，才愿意把人还回来。 后来的日子里，她三舅妈的娘家人三不五时就找借口来要钱拿东西，一家子虽然愤怒但很快都习以为常。 一直到徐小凤外婆去世后没多久，那家人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再也没有来要过钱。 “如果说已经有人拿了足够多的钱，堵他们的嘴……” 人群里突然有人这么一分析，大家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如果徐家两口子是因为借这些钱才丧命，那眼前的女人便是拿徐家两口子的买命钱给自己娘家人？ 第128章 当年的真相（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徐小凤的三舅妈知道自己再怎么也没有办法掩盖事实，只好点头承认。 是她拿了这些钱给自己爸妈，让他们别再来找她，但她也坚决否认徐家夫妇的死和自己有关。 “真的不是我，本来这个钱是妈收到在，后来她突然死了，只有我晓得这个钱的事，也凑巧看到她把钱收到哪里在，才……” 她说的含含糊糊，众人也就靠自己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纷纷议论着。 徐小凤的三舅好面子，今天这事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欠债还钱，没想到居然扯出这么多事，还桩桩件件都和自己有关。 此时村民们的议论声也就成了一个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一怒之下抬脚踹了眼前的女人，“你个贱人，一家子吸人血不说，还敢偷钱倒贴！” 他这一脚踹懵的不仅是围观的人们，他媳妇更是茫然。 她嫁给这个男人十几年了，周围没一个人不羡慕，即使有着那样的家人，她在婆家的日子除了婆婆偶尔表现出不待见，但也没有过多的苛责，她以为这次 也会一样。 而且她爸妈也说了，等以后弟弟发达了会把这些年的钱加倍还给他们。 只是还不等她说这些，这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和她划清界限，把屎盆子扣在她和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妖婆身上。 想明白这些，女人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些狠毒，冷冷开口道：“你少在那里装好人，你敢说当初借钱的事情你一点都不晓得？” 男人因为情绪激动，双眼通红，额头的青筋暴起，厉声喝道：“老子不晓得！” “你不晓得？你装了好多年的聋子就当了好多年的乌龟你不晓得？” 一听这话，刚才觉得无趣的众人又打起了精神。 家长里短的琐事不算稀奇，但要加上桃色轶事就会变得格外吸引人。 和大家兴致勃勃的想要听好戏不同，在她即将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男人竭尽全力的扑倒在她身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巴，试图不想让她继续说话。 没想到从小干体力活的女人根本不怕和他硬碰硬，一把把他推开，站在刘半仙身后挑衅般开口：“你妈那个老妖 婆给老娘灌药，把我送到女婿床上，要挟他给钱了事，她是要到钱了，不管老娘的死活！” 周围人十分默契的望向徐小凤站的位置，怕她小小年纪听到些不该听的，心里不舒坦。 没想到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早在女人被徐小凤的三舅扑倒时，叶兰亭就让沈文彦带着徐小凤先一步回家等着他们。 也幸好她的这一举动才让徐小凤没有听到这些话。 其他当事人早就过世，大家又把目光聚集在唯一一个在世的人身上。 女人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把以往的所有全都说了出来。 徐小凤爸妈都是勤快人，她爸爸还有手艺，两人结婚之后日子越过越好，没两年就翻新了房子。 无论是爷爷家还是外公家的亲人都眼红的不行。 最开始徐小凤的外婆还只是找她爸妈要吃的穿的和粮票，后来越来越过分，让他们回来帮着家里挣工分，还要把分到的粮食全都上交。 两口子知道老太太偏心，怕他们走了之后什么都不能给徐小凤留下，自然都不愿意， 于是很长时间都没回这边。 后来临近过年，两人不愿意给外人留下亲人之间不和的印象，便买了些东西去看望徐小凤的外公外婆。 也就是这一晚，徐小凤的外婆给她三舅妈喂了药，扒光之后送上了大女婿的床。 徐小凤的爸爸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睡着的是弟媳，还以为自己昨天喝了酒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跪在床边向对方道歉时，被自己的丈母娘抓了个正着。 老太太故意冷着一张脸，把徐小凤的爸爸带到柴房，不给吃喝，还对他非打即骂。 一直到夜里，才大发慈悲似的，让他在给他们二百块钱息事宁人和被公安当流氓抓起来枪毙之间自己选择。 “两百？” “对，姐夫自己带了一百多，老妖婆二话没说揣到包包头，怕他回家醒过味，就要他必须立马再拿一百。” 也就是这样，才有了半夜十二点出门堵着孙强借钱的荒唐事。 事情的真相一点点被揭开，却没有人感到真相大白的轻松。 徐小凤的三舅双眼血红的瞪着自己的媳妇，要不是刘半仙 在场，她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你一张嘴瞎编，你说是就是了？”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我跟你睡到一张床上，半夜身边少了个人你都不晓得？还是你觉得你妈天天带回来的肉都是她卖肉拿回来的！” “老三媳妇！”一直没说话的徐小凤的外公终于在听到她这样污蔑自己老伴时开口阻止。“她做的再错，人都不在了，嘴上积德。” “积德？她咋不积德，活着的时候不积德，就算死了也是个恶鬼！” 女人越说越激动，走到他男人面前，却被对方一巴掌打倒在地。 刘半仙一边指挥人拉架一边叹气。 这场混战中，双方都没占到便宜，还有些帮忙拉架的人受了些伤。 直到主角都离开，这场闹剧才勉强算收尾。 刘半仙站在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叶兰亭面前，不满的说了句：“年轻人，有些事得过且过，也不要妄图改变什么，人都有自己应该走的路，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 叶兰亭有些意外的看着刘半仙远去的身影。 这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129章 免费豆浆 徐小凤的事暂时得到了解决。 孙强还不依不饶想找徐小凤要那笔钱，但也从原本的一百四十块变回了真正借出的一百块。 虽然这件事不光彩，但那张借条上白纸黑字写着徐小凤爸爸的名字，叶兰亭勉强认下一半，承诺还这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自然是由另一位当事人自掏腰包。 而她们从徐家骗到的钱，怎么去的还得让那钱怎么回来。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出门卖豆浆。 “卖豆浆？”不止沈旭初和林秋声，连几个小不点也好奇的看着站在大铁锅面前的叶兰亭。 “对，这玩意儿便宜有营养。”除去可能要加的白糖，原材料大都是免费，要费的无非就是些功夫而已。 “可是它不顶饱啊。”徐小凤小时候总听爸爸妈妈们说闹饥荒的那段日子，也跟着养成了勤俭节约的性子，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实用性。 一样食物要是不顶饱那对她来说就是不值得花钱的。 叶兰亭点点头赞同到：“你说的也没错，所以我选了医院和学校作为主要的销售地，病人需要营养且要吃的软乎点，至于小孩儿，没有什么是甜水儿勾不出 来的。” 说罢又从桶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锅里。 今天磨的豆子比之前尝味道时多了太多，叶兰亭想先在村里试试，家里人的评价可能没有那么中肯，她需要的是大众口味的反馈。 “可嫂子就算你要拿去卖，从沈家沟拉到县里，豆浆都凉了吧。”徐小凤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做这个生意。 “当然，我肯定是要回县里的房子熬豆浆，只是原材料都从这里拉过去而已。”叶兰亭一边解释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丝毫。 “那你现在熬这么多……我们应该喝不了吧。” 徐小凤一想到之后天天顿顿喝豆浆，秀气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叶兰亭被她的表情逗的笑个不停，“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喝，这么多喝到馊了也喝不完啊，我要在村里让大家尝尝，提一提意见。” 听到叶兰亭要在村里免费请大家喝豆浆，村民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着她的大桶好奇张望。 虽然看热闹的人很多，但真正来尝的却很少，任谁也不想落个贪小便宜的名声。 见大家都害羞的站在原地，叶兰亭考虑了一会儿才朝她的知青好友招招手，“董亦宁要不你先尝尝。 ” 董亦宁本来只是来看个热闹，没想过会被叶兰亭点名，但这会儿不去好像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声告诉她：“我没带碗。” 叶兰亭敲锣打鼓的宣传免费请人喝豆浆，前提就是需要自备碗盆，她一个看热闹的怎么会想拿这些。 没想到叶兰亭变戏法似的从木桶后边取出一个搪瓷大碗，舀了满满一碗递给董亦宁。 对着她期盼的眼神，董亦宁也不好再推拒，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董亦宁喝着喝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她原以为叶兰亭是因为熬的不好喝，才让熟人先试试，没想到这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赶紧三两口喝光碗底的豆浆，把空碗递到叶兰亭面前，“再来一碗！” 正巧她今天回来的晚，还没吃饭呢。 本想着自己一个人生火做饭太浪费喝个水饱就睡觉，没想到叶兰亭搞了这一出。 喝豆浆可比喝凉水舒服多啦。 见董亦宁开心的喝着第二碗，周围好几个嘴馋的都跃跃欲试。 还是个老大娘先开口问叶兰亭：“娃儿当真请我们喝啊？” “对，你们自己出个碗就行。” 听她这么说，老大娘开心的指挥着自家 孙儿排队，自己跑回家拿碗去了。 豆子不要钱，但磨豆子熬豆子都需要功夫，更何况那柴也不是白来的，既然有人请当然要喝。 老大娘的家离叶兰亭放桶的位置特别近，取碗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几个小孩儿早就想尝尝豆浆了，看董亦宁喝的时候他们都馋的直咽口水。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不会骗人，几个刚喝了两口的小孩兴奋的手舞足蹈，这豆浆不仅有豆子香，还有甜味儿！ “奶，好喝好喝！你也喝。” “好喝你就喝，奶奶不喝。” 一老一小跟唱戏似的推辞，大家伙也拿不准这到底是好喝还是不好喝，纷纷回家拿碗想要尝一尝。 沈家沟人不算多，但豆浆一人一碗也分不够，叶兰亭这一桶就算再大也有见底的时候。 没多久整整一大桶豆浆全都被分的干干净净，喝过的都朝叶兰亭竖着大拇指，夸她手艺好，说沈旭初有福气。 人潮已经散去，沈家门口都还有几个因为家住的太远没赶上尝味道的村民。 “抠抠搜搜的，请了人家不请我们！”不知道是谁没能喝到，站在沈家门口破口大骂。 叶兰亭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东西，出门去 和这人讲道理，就听见门外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人家请你喝你就喝，没喝到就怪自己手脚慢，少在人家门口骂骂咧咧，吃屎的把屙屎的管到？” “就是，没占上便宜还骂人？” “叶知青免费请大家喝，没说你王老二来了就不给嘛，我看你娃儿还借陈家的碗排队喝了的！” 王老二平时就嘴馋，这次豆浆没喝上心里正不舒坦，想着在沈家门口骂一骂，万一她又端出来一些呢。 没想到他刚说了几句这些人就开始挤兑他，还有眼前这个小东西，就知道自己吃，都没想着自己的爸爸！ 王老二越看自己儿子越气，尤其他嘴角还挂着几滴豆浆，更气了！ 王老二的儿子对自己爸爸即将发的邪火毫无知觉，还开开心心和小伙伴们分享着刚才的味道，“叶知青这个豆浆熬得真的好好喝。” 借他碗的小孩也只是老老实实分享自己的感受，“就是，喊我妈熬她又要骂我了。” 王老二自己被人挤兑，他儿子还在谈着他都没有喝到的豆浆味！ 气的王老二拧着还在和别人打闹的儿子的耳朵，边骂边带着他回家，“吃吃吃就晓得吃，耗子药吃不吃嘛。” 第130章 销售一空 豆浆试喝效果十分喜人。 不仅有村民自发夸叶兰亭熬得好，还有人主动上门告诉她怎么才能把豆浆熬的更醇厚。 虽然大家都十分热情，但叶兰亭却对自己要去兜售豆浆的事守口如瓶。 直到她去县里为了第二天做生意做准备时，也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她的打算。 为了保证豆浆的口感，叶兰亭头天六点多就上床睡觉。 夜里两点半，准时起床到厨房里忙活。 等她推着沈旭初改良好的小吃车出摊时，天都还没亮开。 学生上学没那么早，但医院里的人都早早的给病人带来饭菜，这样才能不耽误干活。 叶兰亭来的太早，医院对面的路灯下只有她一个小吃车。 她和沈旭初围坐在煤炉旁边，时不时的搓着手。 原本三个大人都一起来做生意，结果林秋声被岐县的温差教做人，趁着这会儿不是很忙跑回家添衣服去了。 岐县这个季节早上的气温仍在零下，是呼口气都能清晰看到的程度。 叶兰亭时不时给小吃车的炉子加点柴，见有人出入时便揭开锅盖，用力扇着柴火。 沈旭初起初还有些不明白她的举动。 直到有人上 前询问。 “妹儿，你这是在卖啥？看着还挺热和的。” 来问的是个中年男人，叶兰亭他们刚才支摊的时候他才刚进医院，这才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又出来，十有八。九是给病人送早饭然后回去上班的。 第一单生意上门，叶兰亭自是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接待对方，“豆浆！大哥要来点不，这边还有玉米馍，不管是给病人当早饭还是自己吃都营养又健康！” “豆浆？”男人有些心动，豆浆算是好东西，能补身体又不算大补，正是他妈这种年纪大虚不受补的人需要的。 本来玉米馍要是不贵他都打算买来自己当早饭吃，但现在明显是豆浆更加吸引他。 “对，每天现磨现熬的，保证新鲜好喝！”叶兰亭怕他不信，还端出个小碗盛了点递给他尝。 她舀刚好是男人两口能喝下的量，足以勾起人的胃口，又不至于喝够了不买。 果然，男人砸吧两下嘴问叶兰亭：“好多钱一碗嘛？” “自己拿碗大碗五分小碗三分。” 她的定价不算太低，要知道这时候买一斤醋也才七分钱。 男人斟酌半晌，又觉得刚才喝下去的两口豆 浆让他的胃里暖洋洋的，这才下定决心，对叶兰亭说：“你等等，我回去拿碗。” 叶兰亭点点头，“没事大哥，我一直要在这里卖到六点五十呢。” 男人看了一眼不算少的豆浆，放心的跑回医院取空碗。 最开始沈旭初也感觉她的定价有些太贵，但看到她对大小碗的划分后也就没了意见。 男人速度很快，不过三分钟就从医院大门跑出来，把空碗递给叶兰亭，“打满。” 叶兰亭小心翼翼的装满后递给男人，又从他递过来的钱里抽出两张一起还回去，“大哥你这个算小碗，只要三分。” “小碗？” 这和家里打牛奶的碗差不多大，从来都是按大碗算的，没想到到了这里还只是个小碗。 男人仔细的放好装豆浆的碗，有些好奇的问：“这么大的碗算是小碗，那好大的碗才是大碗？” 像是早就知道男人的疑问，叶兰亭把家里的搪瓷盆端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大小才算大碗，你那个只能算是小碗里比较大的。” 男人笑着点头，这小姑娘做生意大气。 豆浆离了火在这个气温下凉的很快，男人也顾不上再多说 什么，着急忙慌的端着碗往病房里赶。 本就图个暖和，要是豆浆都凉了不是浪费了吗？ 男人一走医院门口又恢复了寂静，好半天都没个人影。 以前本来不会这样，但架不住今年冬天又冷又漫长，要不是迫不得已大家伙都不乐意在太阳出来之前出门。 就连干农活的时候，队上也会视作物的习性适当推迟劳动时间。 正当叶兰亭有些沮丧的看着眼前的豆浆时，头顶上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妹儿我帮你介绍生意来了。” 男人身后跟着七八个老年人，看样子都是在医院里照顾病人的家属。 叶兰亭有些懵逼的点点头，机械的把刚才的说辞又再说了一遍。 听她说完好些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也有问她豆浆价格想要直接买的。 “娃儿，我盆盆都端来了你给我舀小碗的，我和我老头子一起喝。”说话的老太太和刚才那个男人从一个病房出来的，她可是亲眼看到男人端了老大一碗豆浆进门。 听男人说这一碗算是小碗，要三分钱，她着急忙慌的端着还来不及洗干净的菜盆来买豆浆。 她老伴住院大半个月了，在医 院里吃的都是又冷又硬，就连喝口热水都是奢望，好不容易赶上有人在门口卖热豆浆，她可不得先买点。 有了她带头，刚才犹豫着要不要买的人生怕抢不到豆浆，争先恐后的把手里的碗盆递给叶兰亭。 刚才那个男人端着豆浆回病房，搞得那一路都是豆子香，把人馋的不行。 叶兰亭和沈旭初没想到只是端着豆浆走去医院里就有这么好的效果。 她熬的那一大锅豆浆还没离开医院就已经见了底。 包括她准备好搭着豆浆一起卖的玉米馍和煮鸡蛋也被抢的干干净净。 沈、叶二人和换完衣服赶回来的林秋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铁锅面面相觑。 三人都难以相信在县城里豆浆的销路会这么好。 林秋声看着眼前略显凌乱的小吃车和看起来十分疲倦的妹妹、妹夫，试探着开口问道：“你们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知道他是开玩笑，叶兰亭捏了捏酸痛的胳膊，把钱盒朝他面前一推，“你打劫就打劫豆浆啊。” “那我还回去换什么衣服，早知道就在家里削木头了。” 时隔多日，林秋声还是没放弃他看不到希望的木匠事业。 第131章 经商天才 三人推着小吃车回家也不过八点多，四个小孩儿刚起床没多久，正齐刷刷站在水缸旁边洗漱。 见大人都回家了，沈文雯兴奋的扔下手里的毛巾，像个小炮弹似的跑到哥哥嫂子面前，仰着小脸对他们笑。 要是往常叶兰亭肯定要抱着她转一圈，但今天起床太早，加上这卖豆浆也算是体力活，她整个人头重脚轻，随时都可能要摔倒。 沈文武从小就是个财迷，不像小妹老是粘着大哥大嫂，而是看着怀抱着钱盒子的林秋声。 一大一小也不知道哪个频道接上号了，不管其他人要干什么，一起跑回屋子里。 大家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把钱盒子里的所有钱全倒在地上，沈文武负责一张一张展开放好，林秋声就坐在他旁边数着钱。 越数两人脸上的笑容越大。 因为他们分量给的足，今天卖豆浆的人大都要的是小碗，有些舍得花钱又嗜甜的还额外添钱加了白糖。 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一早上就挣了三十多块！ 白糖没用多少，成本也不太好算，但再怎么也扣不下一块钱，所以他们还是挣了三十多！ “嫂子你可真厉害。”沈文武由衷的佩服道。 豆浆在沈家沟算不上什么稀奇货。 远的不说 ，他那几个小玩伴家里随便找个大人出来都能熬出个味道算不上差的豆浆。 更别说村子里做饭好吃的那些人。 但始终就没人想到用豆浆做生意。 “这也是凑巧。” 叶兰亭倒不是谦虚。 卖豆浆挣得是辛苦钱，而且利润并不高。 在沈家沟卖豆浆就像沈文武说的那样，家家户户都有人会做，想吃自己就能做，根本不值当花钱去买。 在县城会做的人不算多，也并不是没有，但如果有人想要做豆浆生意，豆子就必须要花钱收，一来一去利润更少了。 稍微操作不当就有可能赔本赚吆喝。 和其他几个小孩始终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兰亭不同，沈文武一边听还像个小大人一般点头。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便起身去屋子里拿出他写完的作业本，在本子的背面工工整整写下叶兰亭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番操作搞得大家一脸懵。 “小武你做啥子呢？” 和沈家人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徐小凤自以为对他们也有一些了解。 大哥大嫂人好热心肠，文彦内向不喜欢说话但足够稳重，文雯天真可爱特别喜欢大嫂，秋声哥哥有点一根筋，但人很好。 只有沈文武，她实在搞不太懂。 一会儿 像个缺心眼，因为和村里其他孩子赌气，敢用鞭炮去炸村头的粪坑。 一会儿又像个好学生，会把大嫂说的生意经逐字逐句记下来。 起初徐小凤还以为他是随便写写。 没想到前两天偶然碰到他自己一个人趴在床边的桌子上念念有词，像是真的想要理解大嫂的话。 徐小凤把自己的发现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出来。 沈文武还以为自己做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被徐小凤看了个正着，涨红着脸问她：“小凤姐你咋个不喊我。” “喊你干啥子，你那么认真在学习呢。” 他俩这边你来我往的问着。 几个大人却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还是叶兰亭先开口问沈文武，“小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记这些的，都记了些什么东西在本子上？” 经过这几次，沈文武虽然不像小妹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从他表现出来的行为上看，颇有几分以叶兰亭为首的意思。 叶兰亭刚一喊他的名字，沈文武立刻停下和徐小凤的打闹，正襟危坐。 “去海市的时候，记的东西有些杂。”他越说声音越小，就怕自己做这些嫂子不开心。 没想到叶兰亭兴奋的让他把自己的本子拿出来，她想好好看。 “ 行，我都记到一个本子上在，就怕自己找不到。”沈文武一骨碌爬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个宝贝本子。 他的字写的算不上好看，甚至有几分狗爬字的迹象，但这时候叶兰亭顾不上这么多。 因为她发现沈文武记的每一条所谓的‘生意经’，不仅是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后边还有一些批注，是他自己对这些话的理解，以及之后可以应用的方向。 “我滴乖乖，沈旭初咱小弟是个生意天才啊！” 叶兰亭能随口说出这些东西，有赖于她对未来发展方向的先知，还有前世看的那些财经报道。 一言蔽之就是，她借了前人的经验，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做出这些判断。 但沈文武不一样，他仅仅是从叶兰亭说的这些话，和他自己的认识。 如果他不是和叶兰亭一样穿越而来，那只能说明这个孩子是个经商天才。 沈旭初看不明白他弟弟的‘鬼画符’，所以对叶兰亭的激动也不是十分理解，“小武写这些能有什么用吗？” 林秋声比沈旭初见过和听过的要多不少，大概能理解叶兰亭的想法，解释道：“小武写的这些东西，如果是一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写出来，那 不稀奇，这些东西可以由经验得来。” 但沈文武不一样。 他没有经商的经验，甚至他的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年，写出这些总结，除了天才他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叶兰亭这狗屎运也真的厉害。 眼瞎非要缠着贺明启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知青，然后碰上了沈旭初这个什么都懂都会的男人。 家里老大成熟稳重的不像个小孩儿，两个妹妹又特别喜欢她。 现在又发现沈家这个小弟弟可能有不为人知的经商天赋。 林秋声一脸纠结的看着叶兰亭：“丫头，你会算命吗？算到沈家人并非池中物才嫁过来的？” 叶兰亭看她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憋好话，听他这么一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这么会看，是看相的吗？那你要不要给自己看看等会儿会不会被我揍。” 没好气的怼完林秋声，叶兰亭从包里把她平日里写写画画的本子拿出来，写下了几个她想要做的生意，一字一句的把它们的利弊向沈文武分析。 于是沈家堂屋出现了一副神奇的景象。 叶兰亭一脸严肃的向沈文武这个小孩儿请教着什么。 这也就是沈家，要是让别人看到这场景，保不齐要传出沈文武是小神仙的离谱传闻。 第132章 心愿兑换券 发现了沈文武的天赋，叶兰亭好像忘记了刚才的疲累，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弟。 沈旭初无奈的摇摇头，拉着林秋声回去补觉。 凭他对叶兰亭这个枕边人的了解，她要是碰上感兴趣的人或者事，根本感觉不到疲倦。 如他所料，叶兰亭对他们的离去毫无察觉，一心只看着面前的小天才。 开玩笑，如果沈文武真的有经商天赋，那可不能浪费掉。 叶兰亭抱着自己的小本子满眼期盼的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十来岁的‘天才’。 “如果我继续做服装生意呢？” “我觉得卖衣服很好，不挑地方，哪里的人都要买，而且是消耗品。” 沈文武把他从叶兰亭那里听来的新鲜词汇全都用上，想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家里一共四兄妹。 老大沈旭初和他们不一样，年龄差的比较远，加上父母早逝。 沈旭初说是哥哥，其实对他们来说更像父亲的存在。 更小的三兄妹年龄相近。 二哥沈文彦沉着稳重，以前还经常帮大哥看着自己和小妹，大哥出门的时候，二哥就是家里管事的那一个。 妹妹沈文雯年纪最小，人也长得可爱，性格还讨人喜欢。 不说别人，嫂子刚进门的时候也是喜欢小妹更多一些。 反观自己，年龄不尴不尬的卡在中间，性格既没有大哥稳重，也没有小妹讨人喜欢。 甚至他也知道自己调皮的时候挺招人嫌的。 就连名字也是。 大哥的名字是爷爷花了一个月时间起了七八个名字，最后找县里最有名的那位道长批卦才定下来的，代表着旭日初升，有朝气充满希望。 二哥的名字也包含着爷爷在弥留之际留下的美好期望。 至于小妹的名字，是父母一直期望有个姑娘，早早取好的这样甜美可爱适合她的名字。 好像只有自己的名字与家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就连上学的时候，有个三年级的欺负他，跟他说他的名字就跟随手找个字拆开用，没有任何含义。 沈文武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家里多余的那个孩子。 尤其在大哥结婚之前，他无数次的想着是不是自己不在这个家里就好了。 大哥只用挣三个人的口粮，二哥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小 妹。 这些事困扰了他很久，直到今天，叶兰亭的举动让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闪光点。 叶兰亭的重视让他重申审视了自己在这个家的定位。 然后他发现，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重要，所以对叶兰亭的疑问回答的格外认真。 哪怕叶兰亭再三强调这是叔嫂之间的探讨，让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沈文武也还是对自己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再三斟酌。 “那如果去大学门口卖小零碎呢？” “大学？” 沈文武没听过大学，在沈家沟念书最厉害的就是牛儿村的村会计，他是个高中生，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知识分子。 但他每念过大学。 岐县好像也没有大学。 “再过三年，我和你哥哥都要去的地方，也是学校，可以学很多很实用的知识。” “也是学校吗？可是学校都是小孩子去的地方，我们都没有钱。” “大学里都是大人，也不全是有钱的大人，也有为了变有钱要好好学习的大人。” “那为什么不帮那些希望变有钱的大人找到挣钱的方法呢，不用积压货物还能 做好事。” 帮人找到挣钱的方法，这不就是介绍工作吗？ 叶兰亭想起自己大学时期，有位学姐就是靠介绍他们这些新生做兼职实现了财务自由。 想到这些，叶兰亭有些激动，轻轻捏了捏沈文武的小脸，“小弟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以后是要当大老板吗？” 沈文武被捏着脸，说话有些吐字不清，但还是努力的纠正大嫂的说法，“不当，村长说当老板的都是投机倒把的坏分子，要被撵去住牛棚的。” 这些话听到叶兰亭耳朵里，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离市场经济还有些时间，自己居然得意忘形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说这些，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笑着扯开话题，“小武今天帮了嫂嫂一个大忙，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跟我说！” 奖励！ 沈文武听到这两个字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方明上次考了第一，他爸就给他买了个劳动布的衣服，穿起来板板正正的，特别威风。 沈文武那时候就起了想要劳动布衣服的念头，但他一直被方明死死的压在第二，完全找不到要奖励的机会。 没想到今 天只是帮嫂子出个主意就有了这样的好处，赶紧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叶兰亭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卖那些劳动布工作服，只想着大人会很喜欢，完全忽略了家里几个小孩也想要穿这样的衣服，一套不留的全都卖出去。 “这个不算。” 叶兰亭这四个字一出，沈文武肉眼可见的变得沮丧，随即羞愧的低下头，嫂子已经给他买了这么多新衣服，他还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有些不懂事。 但她接下来的话，又让沈文武一瞬间上了天堂。 他清楚的听见大嫂说：“咱们之前卖过这种衣服，嫂子忘了给你们留，是我的不对，所以衣服我会买给你们，不用你拿来许愿！” 本就没有多少想要的东西，现在奖励变成礼物，这下沈文武彻底被难住了，他实在想不出要什么东西作为奖励才好。 不忍心看他继续为难，叶兰亭撕下一张纸写下‘心愿兑换券’几个字递给沈文武，“喏，这下就不纠结啦，等你之后想好了，再拿着这个东西来找嫂子说吧。” “随时都可以吗？” “随时都可以！” 第133章 一条路 沈旭初只睡了半小时不到就醒了。 昨天晚上睡得早，今天本就不是很困，只是卖豆浆的时候有些累，沈旭初想着回来躺一下，没想到躺着躺着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就是半小时之后，半睁着眼睛，用手挡了一下窗外打进来的光，微微侧过头才发现床边还放着一个搪瓷盅，里边是满满一杯白开水。 沈旭初毫不客气的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 这是叶兰亭刚才进屋顺手帮他倒的水。 今早起床他们就不停的忙活。 叶兰亭还好点，尝豆浆味道的时候喝了不少，后来到了医院门口，沈旭初也把水壶里的水让给了她一个人。 也就是说，今天一整个早上沈旭初几乎是滴水未进，叶兰亭担心他口渴，便事先准备好一杯水放在床边。 她想好了，要是自己写完计划沈旭初还没醒，就把杯子里的水倒掉一半，等他醒来之后再倒进开水兑一下。 没想到水端进来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沈旭初便醒来。但这水要是搁其他人家里早就凉的透透的，而她这杯水的水温下降没那么快，得益于他们之前做好的地暖。 虽然没有后世那么科学好用，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旭初刚睡醒人还有点懵，那杯水下肚才注意到床边还有个人影。 是叶兰亭。 她刚才和沈文武聊的很开心，把心愿券帮他放好，便回房开始写着那些计划。 叶兰亭从来是个喜欢按部就班的人，不打无准备之仗，以前做PPT的习惯保留下来，现在改成手写而已。 听到后边的动静，叶兰亭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发现沈旭初已经坐起身。 “你醒啦，休息好了吗？” 沈旭初点点头，指着她面前的纸，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写的什么？” 叶兰亭写的计划书，中英文都有，怎么方便怎么写，也难怪沈旭初看不太明白。 “等我们考上大学之后的挣钱计划。 “大学？” “对，之前听到的消息，就这两年了。” 沈旭初点点头，之前碰见教他的老师还聊起过这事。老先生现在已经六十九，经历过那一段浩劫现在只能依仗沈旭初帮他做的拐杖走路。 从一开始觉得自己无颜活在这世上，到后来他像是想明白了一些，碰上沈旭初会主动打招呼，告诉沈旭初他对现在情势的看法和想法。 在此之前高中生和中专生都十分受欢迎，但越往后，国家需要的高层次人才越多 ，高精尖人才的路越走越宽。 只是他怕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毕竟现在还是“劳动最光荣”的时代。 “老先生很厉害，我得到的消息和他分析的出入不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兰亭把自己前世的见闻全都说是小道消息。 沈旭初也十分赞同，“先生是位十分博学的人，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所以，你的想法呢？” 在今天之前，叶兰亭一直没发现，好像都是自己在念叨上大学的事，从来没问过沈旭初的想法。 “我……” “你又要说跟着我走吗？可是每个人的路不一样，你想要做的事情不一定和我在同一个方向。” 这也是叶兰亭和他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的。沈旭初对于未来其实没有什么规划，说的好听是活在当下，其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种性格在这时候很好，可再过两年，经济飞速发展，什么都在变，这样的性格几乎做不了什么大事。 可在叶兰亭的印象中，他明明就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交什么样的朋友，参加哪些活动都是规划好的。 像现在这样青涩且毫无计划的沈旭初，叶兰亭完全没想过。前世也许是沈 文雯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才变成那样成熟冷漠的人？ 叶兰亭想不明白。 她这边毫无头绪，沈旭初垂着头在思考着什么。 叶兰亭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咄咄逼人，刚想道歉就听见沈旭初的声音。“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你的方向就是我要去的方向，现在你要怎么努力，我只想紧跟着你的脚步，不要离你太远。” 沈旭初明白叶兰亭的意思。 她怕自己跟着她走的太久，忘记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但他其实没有叶兰亭以为的那样目标远大。 从父母相继离世开始，他的愿望就成了一家人平安幸福的在一起。沈旭初一双漆黑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叶兰亭，弄得她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 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嫌弃沈旭初，而是怕他再这样下去就会迷失自我。 但听完刚才那些话，叶兰亭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多虑了。 他们现在是一家人，要努力的方向肯定是一样的啊。 沈旭初没有其他的意见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所以过程一样也就不足为奇。 看她的神情，沈旭初就知道她懂他了。 叶兰亭不好意思的咬着下唇，把原本樱红 的嘴唇咬到发白。 沈旭初舍不得她这样折腾自己，毫无预兆的亲上那张小巧的唇，甚至恶趣味的舔了舔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牙齿。 叶兰亭被他这一招打的猝不及防，捂住嘴唇的同时，又朝窗外看去，就怕被人看热闹。 还好这会儿家里其他人都在休息，只有他俩起床，叶兰亭这才有时间嗔怪他，“你干嘛？” “亲自家媳妇。” “你……”叶兰亭红着脸跺了跺脚，拉开房门自顾自的冲了出去。 他刚才就是故意逗叶兰亭。 自从发现她是个高攻低防的嘴炮王之后，沈旭初对这种能拉进两人关系，又能看到她含羞的小情趣乐此不疲。 偏偏叶兰亭还每次都反应剧烈。 沈旭初饶有兴趣的看着冲到院子里洗脸的叶兰亭，又重新躺回床上，嘴角噙着笑意开始闭目养神。 叶兰亭哪儿知道，她心目中那个单纯晚熟的沈旭初早在他们结婚没多久就成熟到令她难以想象。 用冰水快速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后，叶兰亭才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的木墩上，想着要怎么面对那个男人。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林秋声激动到变了调的声音，“叶兰亭你为什么坐在它的身上！？” 第134章 开灶礼 叶兰亭被这声音吓得条件反射般从木墩上弹起来。 回过头仔细看了看自己屁股下边的木墩。 恕她眼拙，实在没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你这到底是个什么？那么大一坨，我还以为是凳子。” “凳子？你坐它就算了，居然还说它像凳子！”林秋声气呼呼的冲进厨房，不再搭理叶兰亭。 他决定单方面和叶兰亭绝交十分钟！ 从窗户里看完全程的沈旭初披着衣服悠哉悠哉走到院子里，指着那块木疙瘩说：“大舅哥说这是麒麟。” 麒麟？ 叶兰亭十分惊恐的瞪大眼睛。 是她太久没烧香拜佛，忘记麒麟长啥样了，还是这个年代麒麟的形象和之后不同。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看的?瑞应图?都该是同一本吧。 得到沈旭初肯定的回答，叶兰亭有些犹豫的回过头仔细观察这坨小木墩。 传说中羊头狼蹄的麒麟，在林秋声手下变成了两个个歪七扭八的球形…… 传说中的麒麟身体像麝鹿，林秋声应该是没见过麝鹿，所以雕刻出了一个类似动物皮毛的纹路。 那根似龙尾状的尾巴和那 只角都是单独切好插上去的。 但插孔太大，龙尾看着像马尾，角垂得太低看着像一个奇怪的骨骼。 原本应该十分圆润的身体也被林秋声一不小心削成了平板。 也难怪叶兰亭会把它当成木墩。 这一看就是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凳子啊。 叶兰亭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但这会儿不是和林秋声讲道理的时候，只能先低头道歉。 林秋声没搭理她，心里给自己定下目标，这次一定要气到晚饭之前。 要不每一次叶兰亭一道歉他就不生气，这也太没面子了。 可惜还没等到他找好下台阶的时机，门外便传来个女声。 “有人在家吗？我是隔壁的，来送个开灶礼。” 岐县县城不大，除了土生土长的县里人，大部分都是像叶兰亭他们这样从各个村子里搬来的。 为了快速带大家融入县城，住的稍微久点的邻居就会热情上门送上开灶礼。 前段时间拉木头的车上门送东西，好多人都看见了。 在岐县，就算是双职工家庭也没见谁这么阔气的叫拉木头的车来搬家。 再加上两男一女，个顶个的长得好看 。 买下的还是县里最大最有争议的宅子。 沈家人在搬来之前就已经赚足了眼球。 叶兰亭拍了拍身上的外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心想要给新邻居留下好印象。 女人端着满满一盆的开灶礼递给叶兰亭，“妹儿这是我们周围邻居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弃。” 盆子里装有玉米，红薯，鞋垫子等等等等东西，从衣到食应有尽有。 虽然谈不上特别好的东西，但总归是大家伙的心意。 女人性格大方，人又实诚，大家都愿意把东西交给她，让她统一送给新邻居。 这活女人一干就是好几年。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叶兰亭对他们来说似乎太有钱又太好看了一些。 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大姑娘，女人有些自惭形秽的遮住自己粗糙的双手。 叶兰亭倒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满脸开心的接下。 这可都是好东西，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拿不出手什么好东西，仅有的这些礼物也都是大家从牙缝里扣出来的。 她没道理嫌弃。 正在这时，女人被在院子里劈柴的沈旭初吸引了全部目光。 原本 想和叶兰亭说的话，这会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女人一眼就看出这小伙子比自己小，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其实不止她，就连看惯沈旭初这张脸的叶兰亭也被惊艳到了。 刚才他注意到家里的柴火消耗快，叶兰亭最近做豆浆生意，需要的柴火更是多。 索性这会儿刚起床没多久没事干，便开始劈柴。 沈旭初长得剑眉星目本就惹人注目，最近跟叶兰亭东跑西跑，在山里混的时间变少，原本为了显得成熟故意晒黑的皮肤也白了回来。 他现在这样子就跟电影院门口挂那些画报似的，一看就是大明星的样子。 沈旭初见家里来客人，三两下劈完柴，冲人打个招呼就跑回去换衣服冲洗全身。 “大姐好。” 这称呼一下把女人从幻想拉回了现实，有些客气的和沈旭初打着招呼。 沈旭初含蓄，叶兰亭可半点不一样，和面前的女人热情的唠起嗑。 女人被美色迷晕的神智也终于回笼，开始和叶兰亭开了。 “妹儿你是哪里的人啊，看样子不像岐县的。 ” 现在知青多，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在岐 县都能找到。 女人会这么问除了觉得她面生以外，还有就是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我是京城来的知青，现在嫁到沈家沟了。” 一听这话女人瞬间没了刚才的热情，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叶兰亭。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女人看沈旭初的眼神从惊艳变成了同情。 这小伙子抱着个岐县的老宅怎么就娶了个毫无定性的知青。 这两年知青闹出的幺蛾子可不少，全都是血和泪的教训。 觉察出女人态度的转变，叶兰亭一边热情的说要招待大家喝豆浆，一边暗示对方，“大姐，我这人也没别的优点，就是做吃食喜欢琢磨，还有就是死心眼。”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女人尴尬的笑了笑。 “正巧今天我多熬了些豆浆，就烦请大姐帮我分给大家。”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女人假装自己的注意力被叶兰亭吸引，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走进厨房拿豆浆，没想到被门口的‘麒麟’吓得尖叫出声，“妈耶，这是个啥子墩墩！” 还在厨房生闷气的林秋声内心开始咆哮：这不是墩子是麒麟，是麒麟！ 第135章 童家老大 听说新邻居给大家伙分自己熬的豆浆，女人只吆喝了一声，附近的人都乐呵呵的端着杯子站在门口。 叶兰亭做生意那天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豆浆香味。 尤其是隔壁两家，大半夜的闻着那股味道，谁还能睡得着啊。 右手边的童家人平日里对吃食上比较节俭，别说肉味，就是正经粮食也很少吃几顿。 一家七口吃的最多的是以前被拿来喂猪的红薯叶。 叶兰亭好奇的打听过，说是家里老大在省里当官，平时走动关系需要家里贴补。 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还真没听过举全家之力给一个大官走后门。 听完这些叶兰亭直觉不太对，但鉴于和新邻居不太熟，也不好多评价什么，至少对方十分相信自己家孩子的说辞。 一晃到了下午，家家户户 传来做饭的香气。 沈家今天吃饭早，刚到饭点他们已经洗碗收拾桌子了。 沈文雯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全吸进来。 “小妹，你在院子里学小狗吗？”叶兰亭心血来潮想在院子里搞个秋千凉亭。 这会儿正趴桌子上画设计图，就看见沈文雯搞笑又夸张的动作。 “嫂嫂你闻，好香哦。”沈文雯边说边用力的吸了口气。 隔壁的香气叶兰亭也闻到了，那味道不像后边传来的。 倒像是从童家传来的。 “你个小馋虫。”叶兰亭放下手中的铅笔，轻轻点了一下沈文雯的额头。 沈文雯吐了吐舌头，捂着额头认真的强调：“我没有乱说哦，是童天瑞家传来的。” 童天瑞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童家老大的儿子。 童家老大到城里 ‘当大官’的时候，童天瑞才一岁半，他一个人带个孩子上班不方便，便把他放在老家。 童天瑞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小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岐县，这么多年他也很少见到亲生父亲。 但这并不耽误童天瑞把他爸爸当天神一般崇拜。 “童天瑞说他爸要回来看他了，今天他们家肯定吃好吃的，我都闻到红烧肉的香气了。”沈文雯说完还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叶兰亭被她逗得笑个不停。 童家这边也是一片祥和。 童家老大今天刚从省城回家看望他们。 老两口激动的不行，把老二老三也喊回家一起吃个饭，给老大接风洗尘。 童家老大一回家就被老太太追着问长问短，无非是有没有再婚的打算，工作顺不顺利的话。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晚饭，童家 老大突然红着脸点头。 老太太见状也有些兴奋，童天瑞他妈过世七八年了，老大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她急得满嘴燎泡。 老头子看着面上不显，实际背地里经常和她说这事。 童天瑞他妈刚走的那几年他们怕这对少年夫妻感情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自家老大别太难过。 这么多年过去，好不容易听他松了口，老太太又惊又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给妈说一下，这个女娃儿咋样？” 一 听他有情况，家里人齐齐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在一起想听八卦。 “她是我们副局长的女儿，土生土长的省城姑娘，漂亮大方，对我也好。”童老大把人家姑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直听的两个小媳妇牙酸，借口去干活这才得以解脱。 等两人离开，童老大才面露 难色，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告诉童家老太太：“前段时间我喝多了，人家照顾我的时候被我……” 他话没说完，童老太便猜了个大概。 果然，童家老大见他妈没多大反应继续说道：“上个月她开始害喜，怕是遮掩不了多久，我才想着回来跟家里人商量。” 他哪儿知道，童老太不是没反应，只是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砸晕了头。 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那她家是个啥意思，不会要告你耍流氓吧。” 老太太担心的不行，就怕儿子仕途受阻。 “那倒没有，他们的意思就是喊我们早点结婚，免得她肚子显怀。” 童老太点头表示赞成，“这件事要解决只有这个办法最好。” 童家老大点点头继续道：“就是这个彩礼有点麻烦，我只有找她家里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一起聚一聚。” 第136章 电视机 一听童老大说彩礼的事，童老太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说彩礼绕不开的要谈钱，可家里为了给童老大走关系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可以说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但她又怕实话和女方说，人家不愿意嫁给童老大，还要告他耍流氓。 童老太有些担心的问自家老大：“要好多钱啊？” “钱她家要的不多，说给个十块二十块意思意思就行了，主要是想要个电视机。” “电视机？”童老太惊叫出声。 家里现在的情况其实连那十几二十块也拿不出来，但相比这些东拼西凑能借到的钱，她更担心那部分拿不出的。 不是她舍不得花钱娶媳妇，可童家实在是负担不起这样高昂的彩 礼。 现在电视机可是个稀奇玩意儿，别说他们这种普通人家，就连整个岐县也只有几家人买得起。 一来搞不到票，但最重要的还是缺钱。 想着自己那还未成型的小生命，童老太咬咬牙商量道：“不能换个东西吗？自行车能行不？” “妈，那可是我们副局长的女儿，她就是怕我们家困难才只要了电视机，按理说她那个身份的姑娘彩礼都是要的小汽车。” 听完儿子的话，童老太彻底不吱声。 要是自行车她还能想想办法，可电视机和小汽车就算把她剁了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如果对方答应缓一缓就好了…… “老大，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个钱，你看能不能跟人姑娘说 再缓缓，你老汉的工钱要结了，我那边绣花也有点钱……” 听见没钱两个字，童老大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你当娃儿是地里头的烂白菜，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等你凑够钱人家娃儿都打了！” “但是……” “算了，屋头拿的出来好多钱，都给我嘛。”童老大面露不快，还是怂恿着老太太拿出钱来。 家里最近的日子实在难过，童老太翻箱倒柜也不过找到一块三毛钱和几张票。 “这么点？那你还说能买自行车？这点钱够做啥子，买个车座子人家都要骂你不知好歹！” 童老大气的直接摔门而出，根本不管他妈在后边踉跄着追出门。 端着满满一大盆黄豆在门口冲泡的 叶兰亭刚巧碰上这一幕，来不及做别的反应，扔掉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扶起童老太。 听见身后怪异的响动，童老大回过头想一探究竟，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和他妈说话，这时他也顾不上自己还在生气，快步走了回去。 明明叶兰亭已经扶起童老太，他还故作埋怨，“摔倒了都不喊我，还麻烦这位……” 说话期间还不忘上下打量叶兰亭。 即使穿着大棉袄也掩饰不住她的好身段！ 刚才的事叶兰亭就在隔壁，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听见。 童老太那么大声的喊着自家儿子，对方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会儿又跑回来装大孝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种不孝子她也没有 什么搭理的必要，于是叶兰亭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 但对方显然不认为她听到刚才的事，还表现出十分担心童老太的样子和叶兰亭商量：“我妈刚才也不晓得摔到哪里，能不能麻烦你陪我一起把她送到医院。” 这小丫头年轻漂亮，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他童老大在岐县可是出了名的有本事，这些名声对这种小丫头最有效。 童老大得意的想要说出自己那些名头时，叶兰亭抢在他之前开口：“不能不可以。” 童老大一愣，随后才明白叶兰亭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这丫头吃枪药了？ 一般来说，邻居互相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有人不愿意也不会拒绝的这么直白。 第137章 拿捏 叶兰亭才懒得关心童老大心里想些什么，只顾着把跌坐在地上的童老太扶起来。 这大冷天，别说她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就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也受不了一直在地上坐着。 可惜童家老大根本想不到这些。 一想到刚才他刚才那些恶心的眼神叶兰亭鸡皮疙瘩都快落了一地。 但在童老太面前，她也不好太过落他面子，只怼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假装看不见他。 见叶兰亭不再搭理自己，童老大自顾自的脑补了一出对方因为害羞才出言不逊的大戏。 看叶兰亭关心童老太，他的心情出奇的好，觉得她虽然年纪不大，倒是个适合娶回家的姑娘。 尤其是对比他现在那个对象，简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副局长的女儿，还有肚子里那团肉，整天问他要这要那，还威胁说自己不给钱就把他隐瞒的事全都抖落出来。 童老大虽然不想给钱，但还是怕以后少了家里的支持，日子一下变得紧巴巴，于是把家里给的大部分钱都给了她。 但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一直在门口洗豆子。 童老太也说过隔壁住了个不怕苦不怕累的姑娘。 童老大眯起眼睛，心里惦记的不止叶兰亭的勤快，还有隔壁的宅子。 这破宅子价格高，还有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解决，因为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他就没听见隔壁出过人声。 后来因为荒废太久还被说闹鬼，就这么一个破破烂烂又贵的宅 子，正经人家谁买它？ 多半是叶兰亭嫁了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土财主，这才住到了隔壁。 这样的话，叶兰亭的出身也就不难猜了，多半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或者干脆就是个娇养的村姑。 无论是这两种哪一种，只要他给这小媳妇那种体贴的翩翩君子印象，时间一长还不就是手到擒来。 想到那些龌龊事，童家老大也不再计较叶兰亭刚才的语气，纡尊降贵的和她搭话：“姑娘，你帮帮忙，我一个大男人挺多事不方便。” 童老太虽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但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想干嘛吗？ 一看自家儿子对叶兰亭有意思，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借力站了起来挡在两人之间，“老 大，这是沈家媳妇小叶，人家家里一堆事要忙，我脚也没什么大问题，就不麻烦她了。” 被童老太一打岔，童家老大自然不好再用这个借口，那童老太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不耐烦的说着自己明白了。 叶兰亭见状也不想再多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回头就去收拾自己那一地的豆子。 童老大看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暗自给了对方一个饱受虐待的小媳妇形象，佯装十分贴心的走过去帮忙。 叶兰亭也对他这个免费的苦力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既然他喜欢捡就让他捡，她还少弯几次腰，等豆子收拾好她就转身关上家门。 但她显然没有想到童家老大会如此大胆。 看清楚周围没有其他人时，童 老大借着把豆子放回去的时机，轻抚着叶兰亭的手，“妹儿年纪不大吧，这么漂亮一双手拿来做这些太可惜了。” 就刚才叶兰亭的口音，童家老大更偏向她是落魄的富家千金这一选项。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就在脑子里做出一个如何打造完美情人的计划，对着叶兰亭嘘寒问暖。 落魄千金，尤其是嫁到暴发户家里的，大都没什么人关心，只会让她们做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计。 她们心理和身体受着双重落差和折磨，这时候要是出现一个对她们嘘寒问暖的人，大概率会很轻易的把真心交付出来。 童老大在心里暗自得意，他平时看这些东西看的不少，对于如何拿捏女人的心，他说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第138章 捉奸大戏？ 抛开对他的个人成见，就算是叶兰亭也得承认，童家老大的长相算得上周正，在这个平均身高不过165的地方，他的个头甚至算得上是拉高平均水平的。 因此那么多被他哄着处对象的姑娘，除了图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这张脸的功劳也不少。 童老大没有别的体面衣服，干脆置办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不管是回家还是追姑娘，总骗人家那是他的‘工作服’。 有了这个借口，直接免去了他每次回家换衣服的烦恼，总穿着那套所谓的‘工作服’，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西裤。 尽管这次回来还没到春天，他还是穿着那一身。 但凡有人问，他就解释说这是单位要求的，要注重个人形象。 有了这些操作，乍看之下大家都默认童老大在省城混得很好。 但他这些把戏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叶兰亭。 因为之前做过服装生意，她对面料还是有些研究。 童 家老大这衣服看上去还不错，和现在流行的的确良很像，但仔细些看就能发现他身上这件衣服不仅比的确良薄不少，还被洗的有些发硬。 想起前世在表哥家玩的时候，发现他的袜子硬到可以立在地上，相比衣服那袜子才多小一点，她已经不敢想象童家老大这衣服多久才洗一次。 叶兰亭有些嫌恶的看了眼他手里的豆子，脑子里挣扎了好半天要不要接过来。 而她的犹豫，在童家老大眼里变成了害羞。 会害羞好啊，这样的姑娘好拿捏。 不像那城里姑娘一个比一个精，拉拉手就要买个头绳，更别说干别的了。 童老大扬起一抹自认为帅气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我这里有蛤蜊油，你拿回去抹一抹，不会起裂口。” 恰如其分的嘘寒问暖，加上长得白净，一双手比好些女孩子都还要细嫩。 如果是其他不了解情况的姑娘，怕是要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即便没有迷上他，也会对蛤蜊油的功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给了他趁机表现自己的机会。 谁让他那一双手就是活招牌呢。 童老大不知道叶兰亭到底在想什么，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半天了，也不见她有回应，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找存在感般故意咳嗽一声，想引起叶兰亭的注意，没想到对方端着那盆豆子就往屋里走。 童家老大有些急的上前想拉她的胳膊，没想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的直叫唤。 “疼疼疼……” 沈旭初刚到巷子口就看到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追着叶兰亭拉扯，护妻心切的他根本顾不得多想，三两步上前制止了对方。 见他没有再上前的意思，沈旭初才松开手站在叶兰亭身边。 童家老大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对着眼前穿个汗衫的年轻男人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老子的手金贵的很，天天坐办公室用笔杆子的，要是受点伤你这种 泥腿子八百年都赔不起！” 他声音大，但脚却十分诚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毕竟这男人的块头和那肌肉疙瘩，看起来就不好惹。 也是赶巧，今天沈旭初帮隔壁家修椅子，图方便就随便扒拉了一件衣服，毕竟就两步路的事也冻不死。 童老大小时候见过沈旭初这样打扮的人，都是地主家的长工，挣不了几个钱的那种。 小时候对那些长工的印象太过深刻，于是在沈旭初出现的那一瞬间，他自然而然的把对方当做叶兰亭夫家的下人。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叶兰亭可以毫不在乎的无视，但她不能忍受沈旭初被人这样奚落。 “你的手多金贵我看看？这么金贵就不要带出门了，我帮你卸下来供家里怎么样？” 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一副老母鸡护鸡崽子的样子。 沈旭初乐得被她保护，不露声色的站在她身边能防着对面男人的位置，挑衅的看着对方。 看着 叶兰亭对这个黑壮的男人态度明显不一般，再加上他俩靠在一起的样子，童老大满脸都是抓到什么把柄的神情。 “我说呢，小娼妇怎么耐得住寂寞不搭理老子，原来是……” 不等童老大说完，沈旭初便已经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冷冷的开口：“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否则小心你的嘴。” 童老大被他这一拳完全打蒙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开始吵嚷：“奸夫淫妇假正经给谁看！” 巷子里这么大的动静，大家伙怎么可能听不见。 没一会儿整条巷子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什么捉奸的戏码，就差抱袋瓜子出来一边嗑一边看戏。 等看清对峙的双方后，大家都傻了眼。 一方是童家那个‘特别有本事’的老大，另一方是刚搬来没多久、感情很好的小两口。 虽然大家都想猜童老大是那个奸夫，但刚才的骂声，明显就是出自童老大。 第139章 谁是拖油瓶 他这一闹腾，叶兰亭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 童老大怕不是以为她和沈旭初关系不正当。 这会儿正赶上孩子们从学校回来，住在附近的也不急着回家，跟大人们挤在一起看热闹。 童老大一脸愤懑的指着叶兰亭和沈旭初，像是想找人一起讨伐那两人。 “大家快帮忙抓住这对奸夫淫夫，他们不仅想颠倒是非还想……还想打人！” 童老大坐在地上冲身后的人群嚷嚷，根本没有注意到大家惊讶的表情。 还是童老太扶着墙走到他身边，用力的捶了他几拳，“你不要到处丢人了，你看看人家，那是两口子，办了酒登了记的！” 童老大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完全打蒙了， 指着光膀子的沈旭初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他不是长工的嘛。” “你是不是傻，现在哪里还有长工，人家两口子热心，帮付老太屋里修凳子！” “他……他们有那么好心？”童老大不信邪，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童老太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求围观的人都离开。 虽然大家都想看热闹，但也经不住一个老太太作揖请求，只好各回各家。 等人群散开之后，童老太才哭着坐在原地。 “老大，这么多年你问家里拿的要的，我们没有一句怨言，但现在确实负担不起了。” “我不奢望你做大官带你的弟弟也去城里，只求你平平安安。” “但你是不是一直都认 为我们是甩不开的拖油瓶，从你到省城上班到今天，整整七年了，我们没有去过一次，哪怕只是收到一封来自省城的信。” “你每次只有没钱了，才舔着脸回家，进门就是十块八块的要，我和你老汉就是没日没夜的干活，也挣不出那么多钱。” 童老太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也顾不上又凑到周围的人群。 童老大平日里的作为，童老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出于一个做母亲对孩子的包容，她才选择闭口不言。 但这次童老大实在太过分，不仅提出一个家里根本没办法办到的要求，更是拿童天瑞威胁老两口。 原来追出来之前，童老爷子才告诉她，童老大昨天就和他通了气，如果他们拿不出这些钱，他们就要做好失去这个儿子的准备。 在被童老爷子教训之后，还说以后他就给女方家里当上门女婿，童天瑞也就只能跟着老两口。 “天瑞一个小娃娃都比你懂事，我和老头子干活回到家，饭菜总是热乎的，你以为他是那个拖累吗？你才是！” “他一个小娃儿……”童老大被自己亲妈落了面子，脸上实在挂不住，只好辩解。 可童老太对他已经失望至极，只想着一股脑的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他一个小娃儿会帮我们干家里的活，会在放假的时候帮别人家割猪 草挣钱，挣东西！” “那值什么钱？我以后……” “你以后？你先把之前从家里拿走的钱还回来，再说这些大话吧。” 看童老太一副真要他还钱的样子，童老大有些慌了。 虽然家里给的钱都不多，但一次三五块，这么多年算下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他可还不起。 现在他妈还在气头上，童老大只好垂着头不说话，尽量把自己的脸挡住，不让周围人看清他的脸，也不再激怒他妈。 童老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原本就不太舒服这会儿更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看见她突然瘫软在地，七手八脚的上帮忙，只有童老大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溜走。 第140章 童老大的过去 童老太被家里那个‘很有本事’的老大气到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段时间附近邻居都在讨论这件事。 “说是在省城买了个官来当。” “不是吧，我咋个听说是他找了个对大官的女儿处象，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才在那边安了个工作。” “上门女婿？那童天瑞咋个办？女方都要求上门了，这个娃儿肯定不得认了吧。” “多半嘛，当真造孽。” “就是嘛。” 门口这些人口中的八卦虽然都有杜撰的部分，但大部分和叶兰亭打听到的事情差不多。 那天童老太情绪太激动晕了过去，好在出巷子口没几步就是县医院，在医生的抢救下老太太很快醒了过来，但有轻微的偏瘫症状，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童家实在拿不出钱看病，还好现在是先看病后 交钱的时代，否则童老太能不能撑过那天还是个未知数。 自己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大儿子却到现在面也没露，童老太整天以泪洗面。 即使其他孩子都轮流请假照顾她，她心里还是十分难受，除了对老大的埋怨就是对这些孩子的歉疚。 叶兰亭早上卖完豆浆也没太多事干，加上最近学她卖豆浆的人越来越多，即使她的味道好用料足，但生意还是被抢走不少，她便开始琢磨起其他挣钱的路子。 那天那件事她算半个当事人，童老太平日里为人也很不错，叶兰亭想着邻居之间帮衬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主动提出可以在其他人都没空的时候帮忙照看童老太。 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叶兰亭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感激，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 终于在叶兰亭 第三次到医院帮忙时，老太太求了她一件事。 “娃儿，你帮老太婆一个忙，老太婆只是想要一个原因。”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它是真实发生的。 毕竟她家老大原来也是县里出了名的孝顺。 老太太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噩梦。 见叶兰亭没多问直接点头，老太太哆哆嗦嗦从最靠里的背心口袋翻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和一个包着东西的手绢。 手绢里不知道包着什么，但叶兰亭很清楚的看见那张纸上边写着两行字，是一个地址。 “这是老大在省城的地址，因为他说是单位分的房子，太小了怕我们去了不方便，而且影响不好，我们也就没去过。你拿上这些钱，帮老婆子找一找老大，打听一下这工作到底是怎么 来的。” 即使是她在住院，但因为医院离家很近，总有人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些。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提的人太多她心里也就犯起了嘀咕。 她家老大的工作到底是怎么来的，哪个单位愿意平白无故的用一个山里去没有背景的娃？ 难不成真真像那些人说的，他家老大‘卖身换工作’？ 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童老太几乎彻夜难眠，但又怕其他孩子多心，只好拜托外人帮忙打听。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有叶兰亭的照顾，童老太知道她是个有本事又热心肠的姑娘，这才厚着脸皮找她帮忙。 叶兰亭做生意有一段日子，打听点这些事自然算不得什么，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首先童老大在省城有工作这件事本身就是骗人的。 他刚去省城就因 为好吃懒做只能到处打零工，混几顿饭吃。 一次打工的时候，因为长相和个头被主顾家里的女儿看中，自此开启了他靠脸上位的日子。 他这些年拢共处了十来个对象，不是家里有钱就是有权，无一例外。 之前也只是在对方家里蹭吃蹭喝，直到被女方家里赶出家门。 但这次他傍上了前任领导的千金，对方不像其他女人要求买这买那，只是告诉他，需要当倒插门女婿，只要他答应就可以回原单位上班。 两相权衡之下，童老大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但在结婚之前，他还想着骗他妈一笔钱，能让他以后在媳妇家里说话能硬气一点。 没想到童老太手里实在没钱，看到叶兰亭这个年轻漂亮的新邻居，他便起了邪念，想着在婚前偷个腥，鬼知道居然踢到铁板。 第141章 八卦主角 但对于这整件事，童老大最后悔的也只有他不应该回家骗钱。 这些年来童老大对父母更多的是怨怼，家里给了他吸引女人的资本，却没有与这些资本相匹配的经济实力，让他不得不总是以色侍人。 这次他妈被气的住院，多半要花不少钱，童老大心里盘算着短时间内不能回去，便四处宣扬他家里人早在年前就死于一场火灾。 最令叶兰亭无语的还是他给家里的那张纸条。 上边的地址是省城的一个招待所。 不管是她还是童家人，按照那个地址什么都找不到。 幸运的是，童老大在省城的口碑不好，但认识他的人一点都不少，除了那些被他骗过钱的女孩子，还有不少喜欢 晒太阳聊八卦的阿姨们。 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再加上消息的闭塞，能被八卦的也就那么些人。 阿姨们分享了好几次八卦之后，拼凑出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些八卦的男主角都是来自岐县的童姓男子，年龄还都对得上。 一时间大家发挥探究到底的八卦精神，终于把他的情史挖了个底朝天。 叶兰亭到招待所打听时，刚巧有个阿姨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她失望的走出来，还以为是又一个苦主来了，当即拦住神色失望的她。 “妹娃，你也是他的那个？”阿姨把一双手拿到胸前，大拇指对着弯了弯。 叶兰亭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林秋声秒懂了， 回应她：“不是不是，和他处对象的是我幺妹儿，她现在气坏了身子在医院，只有我们两个做哥哥姐姐的来帮她讨个说法了。” 阿姨一边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边还想打听林秋声口中‘幺妹’的故事。 一番对话下来，双方都十分满意。 看着对方兴奋离去的身影，叶兰亭不解的问林秋声：“老实告诉她我们来的原因不好吗？” “你是不是傻，老老实实说那些怎么听怎么名不正言不顺，她也不一定跟我们说那么多，但要是帮亲人讨回公道，听上去就正当很多，她也就更实诚。” 林秋声说完一副‘你也有不懂的事’的表情，笑嘻嘻的求夸。 叶兰亭面无表情的夸了句 ‘你真棒’，便寻着阿姨给的信息找去。 即使表现的如此心不甘情不愿，但叶兰亭心里对林秋声揣摩人心的功夫着实佩服。 他总能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表现出惊人的魅力。 一番打听之下，叶兰亭终于得到了那些她不想告诉童老太，却又全都摆在她眼前的事实。 在和沈旭初、林秋声商量之后，叶兰亭选择先不要刺激身体不好的童老太，先把事情真相告诉童老太的其他孩子。 没想到她以为的爆炸性新闻，童老太那几个孩子听完都反应平淡。 童家老二抿了抿唇解释道：“这件事我们兄弟几个其实都晓得，因为两年前老汉病危我们去找过大哥。” 那时候童老大在省城 就是出了名会骗财骗色的负心汉。 兄弟几个打听到的消息和叶兰亭听到的差不多，只是少了最近两年才认识的副局长女儿这一段。 大家当时都不敢相信，想要找童老大问个清楚。 虽然已经打听到这些离谱的消息，但大家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 可找到他那时候住的地方，兄弟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始找人，就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姑娘在打一个男人。 一边打嘴里还骂骂咧咧。 尽管站的距离有些远，但所有人都认出了挨打的男人正是他们敬爱的大哥。 因为她们下手并不重，男子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兄弟几人十分默契的装没看见扭头就跑。 “没办法，太丢人了。” 第142章 提上日程 童老二前几年娶了城北三大队队长的女儿，但骨子里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 大哥做出这些事，兄弟几人即使心里再气愤，也不敢爸妈面前多嘴，甚至怕二老气出问题，还帮忙他在家里人面前遮掩。 叶兰亭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变红的双眼，有些怒其不争。 但转念一想，要是遇到这件事的是自己，大概率还是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人在两难的境地下，几乎都会选择看起来最有利的那一方，即使它并不是实际上的最优解。 而现在童家老两口被气成这样，他们的包庇在强烈的自我谴责感下，被认为是整件事的导火索。 怕他们因为愧疚陷入过度自责，影响到童老 太，叶兰亭幽幽的叹了口气，安慰道：“既然如此这事不如就继续瞒着吧，她也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换做其他人，叶兰亭肯定不敢给出这种有很大可能会被倒打一耙的建议，但凭平日里的相处，她相信童家除了童老大以外所有人的为人。 听她这么说，童老二抬起一直低垂的头，朝病房深深的看了一眼赞同道：“只能这样了，其他的等妈出院再说吧。” 既然选择瞒着童老太，那叶兰亭也就不再方便出现在医院。 于是她把买的鸽子和鸡蛋全都递给童老二，不等对方道谢便匆匆离开。 …… 叶兰亭回家时沈旭初刚好收拾完厨房，正准备给弟弟妹妹们打一个小木马当 玩具。 叶、林二人去省城的这些天他一个人带着几个小不点在家里享受开学前最后几天的假期。 沈旭初从没想过玩疯了的弟弟妹妹这么能折腾人，每天都被累的精疲力尽才能去睡觉。 不过短短两三天，沈旭初便开始佩服起能一直带着变开朗的弟弟妹妹们到处玩的叶兰亭。 原本以为叶兰亭和往常一样，至少要待到吃下午饭的时间才回家，突然看到搓着手进家门的女人，沈旭初还有些惊讶，“老太太家里人去了？” “嗯。” 叶兰亭像是敷衍般应了一声，就匆匆向屋内走去。 但这也不怪她，这两天岐县正赶上降温，即使没有下雪，可凛冽的寒风一旦刮起来和冰刀子没 太大区别，它还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钻进大家的棉衣里边，找到间隙冻你一下。 着急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叶兰亭就缓了过来。 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叶兰亭有些开心的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直到整个人完全暖和起来，叶兰亭才把童家的事告诉了沈旭初，“隔壁邻居的，这事你要是完全不知道也不好，免得以后搭话的时候踩人家雷。” 除此之外叶兰亭没再多嘱咐其他话，因为她了解沈旭初不爱乱说别人闲话的性子。 这两天他们的生活几乎都围着童家转，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几人也不再一直说着别人家的事，坐在一起聊起了以后的计 划。 “学校那边齐敏一个人肯定不行，我暂时先顶着吧，你们俩除了平日里上工，也该好好复习了。” 准备高考的事说了很久，但由于各种事情耽搁，就连最开始的摸底考试都还没能进行，叶兰亭担心不能如期完成复习任务，这才强制给大家定下目标。 “我知道我能考几分，但不清楚你们俩的成绩，咱们暂定的目标就是都能有学上吧。” 她自己毕业太久，即使听说过刚恢复高考时的题目比较简单，但怕自己这个新世纪高材生的想法太超前，不能被阅卷老师理解，还是打算稳扎稳打的跟着现在的教材一点点复习。 至于他们俩，叶兰亭是真的不清楚他们到底成绩好不好。 第143章 摸底测试 目标暂时算是定下了，叶兰亭从那一堆书和学习资料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套高中试题，打算拿来当做摸底测试。 林秋声看着那些试卷脸部肌肉控制不住开始抽搐。 他当初念书的时候虽然成绩算是中上，但学习的过程却是无比痛苦的。 因为三人都打算报理工类，只能围着平时吃饭的方桌挤在一起，一人拿着一摞纸规规矩矩的的开始做题。 试卷放在最中间，大家都能看着题。 原本十分悠哉的林秋声见叶兰亭已经准备在看背面的试题突然慌了起来。 “你做这么快？” “考试呢，保持安静。” 林秋声撇撇嘴，手上也加快了速度。 叶兰亭做的得心应手，没想到对答案的时候被打击的够呛。 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些没有太大变化的题她做的还不错，但政 治做的她直挠头皮。 当初她高考的时候也是选的理科，政治是作为会考科目并不算在高考分数中，学习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没想到77年的高考政治无论选文科还是理科都是必考科目，叶兰亭简直欲哭无泪。 值得庆幸的是理科生的语文只需要写作文，不然那些个语法知识和标点标注真要把她折腾的够呛。 林秋声则完全与她相反。 语文、政治写的又快又好，其他科目却大都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粗略估计其他科目连语文和政治一半的分都拿不到。 三人中唯一一个各科成绩都比较均衡的是沈旭初。 更重要的是他写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让叶兰亭这个冒牌阅卷人十分羡慕，不由得想给他高分。 林秋声看着他最后的分数震惊道：“妹夫你这……深藏不露啊。” 叶兰亭却看着自己的狗爬字皱起眉头。 沈旭初的字一看就是花功夫练习过，林秋声的字虽然称不上特别好看，但也规规矩矩，只有她的字实在拿不出手。 做完试卷三人先开始进行自我反思。 “我记不住公式。” 林秋声十分干脆的吐出这几个字，颇有几分得意的感觉。 叶兰亭拿过他的试卷仔细分析，期间还有问他做题的思路和题目的考查重点，发现他对文史类的题目侃侃而谈，但对理工类题目简直不知所云。 数学的求值题和解不等式有时候写着写着符号变了不说，连数字都会抄错。 化学和物理更不用说，公式记不住，化学反应式和离子方程式傻傻分不清楚。 叶兰亭看的直叹气，当事人却半点不在意，摇头晃脑的和沈旭初搭话。 “妹夫，你是一直都在 学习吗？居然能把那些题全都写对。” 他认识的不少知青去了乡下也没放弃学习，理所当然的认为沈旭初也是那种勤于学习的人。 “我初中没念完，家里出了那些事就没继续学习。”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几乎没有时间学习。 高中的知识大部分都是沈爷爷缠绵病榻时一点一点教给他的。 那几年沈家接连出事，即使那时的他年纪尚小也不得不为了生计放弃学业。 令他自己也十分意外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他理科的题目居然都还能答得不错。 林秋声不由自主的竖起大拇指。 别的不说，他妹夫这点天赋是他八辈子都学不来的。 他学不会沈旭初的天赋，叶兰亭也理解不了他的大脑，怎么会有人比她还要割裂。 是文理的区别又不是生和死的区别，林秋声到底是怎么 做到政治、语文几近满分，理科差点都打个位数的。 难道写理科题的时候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就是不会而已。” 即使中间隔着沈旭初，林秋声还是能感受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空气中的寂静。 “我真的不会啊。”他一脸真诚的盯着叶兰亭又强调一遍，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备战的考生考出这点分而感到愧疚。 叶兰亭皱了好半天的眉头，最后终于问了一句：“哥，你要不试试文史的试卷？” 原本叶兰亭想着大家一起考个理工类的学校，不管之后干什么都能方便一些，但如果林秋声擅长的方面是文史，那朝那个方向发展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以明天写吗？我今天写了太多字，我的右手说它不想继续写字了。” “那就用左手写。” “我的左手说它要陪它兄弟。” 第144章 泄气 和理工类不同，文史类包含的科目除了数学，全都是林秋声擅长的。 在叶兰亭的威逼之下，林秋声十分不甘愿的又把剩下的试卷全都做了一遍。 即使是完全对照参考答案打分，林秋声也拿到了十分不错的分数。 叶兰亭心里十分佩服，面上却不显，把桌上的试卷全都收起来，又和沈旭初一起根据三人的薄弱点和做题习惯开始制定复习计划。 林秋声其他科目都能继续自己进行复习，最难的是数学。 无论文理，绕不开的就是数学题。 林秋声的数学每一题得分都很均匀，拢共十道题每题得分都在3—5分之间，即使是部分文科学生都会放弃做最后两道加试题，但他居然也能写出一两个步骤。 加上加试题的三十分一共一百三的试题，他总共拿了四十六分。 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听课，考试的时候随便套两个公式拿点分。 值得庆幸的是，对 于他这种因为没有认真听课的学生来说，想要提分比努力但没有效果的要更有希望一些。 “我应该也是没有天赋的，怎么学也学不好的！” 开玩笑谁要和那堆鬼画符缠绕啊，念书的时候那就是他的噩梦学科，明明是数学课却有好多莫名其妙的符号。 “可是物理和化学也有很多符号啊。” “对啊，所以我也学不明白啊。” 好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算了，物理化学你可以放弃，但数学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到时候都必须要考，老老实实按照计划执行！” 按照叶、沈两人制定的计划，林秋声需要先对初一到高一的知识点进行系统的学习。 给他当老师的自然就是他的妹妹、妹夫。 从他早上开始刷题到现在的观察，叶兰亭简直就是个魔鬼，尤其是说到数学的时候，那眼珠子瞪得比恶鬼还吓人。 还是选他沉默寡言的妹夫比较好。 “可以 ，但我要妹夫教我。” “你以为我愿意教你？” “那不是正好，你不情我不愿，就不要折磨彼此了。” 沈旭初各科成绩比较平均，只一些细节的知识拿不准，多刷题总结，问题应该不大。 叶兰亭的问题和林秋声差不多，偏科偏的厉害。 不同的是她偏政治。 林秋声双手举起她的试卷连啧了好几声，“叶兰亭啊叶兰亭，要不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妈和你妈又是一母同胞，我真要怀疑你是敌特分子了！” “你才是！” “我政治没考那么点分，你这个小同志思想觉悟不行！” “你思想才滑坡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立统一，人类社会又哪几种形态？” “我……” “你看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还没思考呢。” “你思考了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沈旭初被两人吵的耳朵隐隐作痛，不得不把引起两人争吵的罪魁祸首 ——试卷，分别塞到了各自面前。 效果比沈旭初预料的更好，两人瞬间噤声，埋头看着自己的试卷。 “你俩有空斗嘴还不如多做两张卷子。” “我也只有这一科成绩不咋好，你媳妇儿可是政治语文一科不如一科。”林秋声实在不能接受那个沉默善良的妹夫变得和妹妹一样魔鬼。 叶兰亭对他的厚脸皮一脸震惊，“咋？瘸腿瘸到脚踝和小腿不都是瘸子吗?看不起谁呢？” 沈旭初也帮腔道：“哥，你这分也上不了多好的学校，还是要老老实实做题。” “我这分数不说上最好的那几所，但滨河大学随便能上吧。” “滨河不收又瘸又傻的！”叶兰亭见缝插针的损了她哥一句。 沈旭初怕两人又吵起来，连忙按住他们的手，开始给林秋声画大饼。“哥，你的脑子很聪明，我帮你复习，咱们一起上更好的学校。” “多好？最好那几所吗？” 林秋声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虽然要自信但不要盲目自信，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能进那些顶尖学校的天才，不停的说着不可能。 沈旭初却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实力，笃定道：“哥，别小看自己的潜力。” “不行不行，你让我头悬梁锥刺股都考不上，我要是作弊上好学校，我爸会弄死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大不了再考一年。” “啊？可……考试的消息也只是小道消息，要是我学了它不考怎么办？” 听他还没开始就要打退堂鼓，叶兰亭没好气的怼他：“不考我把头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行了吧。” “可是……” “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咱们天天练天天学，还有考不上的吗？” 一听到妹夫打算如此折磨自己，林秋声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埋头开始边写试卷边扣手。 “天天练天天学也架不住天才们比我还努力啊。” 第145章 三选三 学习再痛苦日子还是得过。 天气逐渐转热，做豆浆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但消费者越来越少。 起早贪黑也挣不了几个钱，叶兰亭索性不再熬豆浆，老实待在家里闷头背书刷题，闲暇之余才思考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不做豆浆生意后，叶兰亭也跟着回了村里。 村小已经开学快一周，这段时间只有齐敏一个老师上课，看到她回学校激动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小学课本，但所有年级所有科目全都是她一个人教授。 原本高低年级分开的教室，也因为缺少老师把课桌都搬到了一起。 齐敏每天备课、批作业都得到半夜。 “以前没感觉，现在发现沈家沟的小孩儿是真的多，低年级二十七个，高年级十三个，都快赶上人家整个大队的学生了。” 齐敏的话半点没夸张，有些村没有村小，队里就张罗着 找老师置办教室、书本，把孩子们集中在队上。 有的队学生多也就五六十，少的才二三十个，沈家沟这样的学生数算得上夸张的。 “这不是好事吗？你来这里这么久，没见哪个村孩子少吧，但就很多家里不愿意让孩子们上学。” “这倒是，那些村里一家人找不出一个识字的也挺多，那还是咱们村好。” 叶兰亭还给她带来一个更好的消息。 “语文咱俩都不用管，全交给我哥，他喜欢这些讲课也能讲的生动有趣。” 林秋声这个优点，还是大家一起复习时候的意外发现。 本来叶兰亭还愁他哥不工作不回家，天天游手好闲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他直接给叶兰亭这么大一个惊喜。 还有便是她发现林秋声数学的问题比想象中还要大。 如果不经过系统学习，建立数学思维，有可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齐敏开心的抱了抱叶兰亭，“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一回来就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当然惊喜不止于此。 齐敏从来沈家沟那时候起，就没有一天停止过学习。 她只是普通家庭，没有任何了解上边动向的渠道，但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应该放弃学习。 用齐敏自己的话来说，她学习不止为了考试，还为了提升自己。 叶兰亭有心帮她，把自己找到的资料全都手抄了一份，一起交给她。 齐敏直愣愣的盯着她，难以置信的问她：“这是要给我的吗？” 叶兰亭点点头，虽然她并不打算把考试的消息告诉她，但只要她保持现在的学习劲头，考上好大学的可能性非常大。 齐敏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好多是这两年的新题，她也只是回家探亲的时候听说过，没想到叶兰亭居然帮她都抄了回来。 一摞资料在手里沉甸甸的，齐敏的兴奋溢于言表，“谢谢你，叶兰亭！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叶兰亭笑着摇摇 头，“举手之劳，作为老师你也要好好学习！” …… 山里的气温比县城总会低上几度。 县城枝丫长出新芽的两周后，沈家沟的积雪才渐渐融化。 而积雪融化，代表着春耕开始了。 找不到合适的事做，沈旭初索性努力干活，多挣一些工分。 叶兰亭也没闲着，每天下午跟着孩子们一起去地里帮忙干活。 只有林秋声，他不是沈家沟人，在这里挣不到工分，也分不到粮食，被迫学起了做饭。 “砍柴、做饭、做题，三选一。” 季节交替，沈家沟的气温时高时低，沈旭初还是照旧烧着炕，热了能脱衣服，但冻着可就不好了。 也因为此，沈家的柴火总比其他人家用的快。 “砍柴！”林秋声毫不犹豫的选择砍柴，做饭必须烧火，他烧不着还得求助唯一一个和她一起家里蹲的沈文雯，太丢人了。 “那行，隔三天砍一次柴，剩下的日子里要么做饭要么做 题！” “叶兰亭你法西斯，这叫什么三选一？明明就是三选三！” “那你要天天做饭刷题吗？” “不了不了，我还是隔三天休息一次吧。” 与其天天生火做饭，还不如隔三天有个休息日。 林秋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这会儿委屈巴巴的蹲在厨房门口，掰着散落在一旁的小树枝，“小妹的伤口彻底好透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要生火要煮饭，我可真是个可怜的美人儿。” “说的跟你真多惨似的。” 沈旭初最近忙，但也没忘了每天起床把火坑的火生好才出门。 叶兰亭他们起来的时候，水已经烧好，厨房也已经升到合适的温度，做饭也不需要另外生火，把燃烧着的木柴直接塞进灶台里就能行。 “那我不是也……生火了吗。” 叶兰亭没搭腔，顺手递了个背篓给他背着，选了另一个比较小的塞进自己背的背篓里，帮沈文雯带着,要不她自己没东西该着急了。 第146章 种点啥 收拾好东西，叶兰亭锁上门牵着沈文雯的手一起朝西山走。 今天天气好，趁着还没去地里干活，就在山脚挖点野菜，回去凉拌或者清炒都十分美味。 山脚边野菜多，村里人想吃了就去那边挖一些，够一家人吃一顿就行。 林秋声一个人要进山去砍些柴。 “你等下就在这些位置砍柴就行，多少无所谓，安全最重要。” 叶兰亭指着离大路很近的地方，告诉林秋声。 山里的雪还没完全融化，越往深山走越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现在敢进山的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猎户或者药农，即使经验丰富如他们，也要相约一起进山方便有个照应。 林秋声平日里看着挺靠谱，但有时候又像个小孩一般对什么都很好奇。 这让她不得不小心叮嘱。 林秋声看着山顶还被积雪覆盖的西山，严肃的点点头，“这么冷，就算你带我进去我也不去。 ” 叶兰亭难得没和他斗嘴，把刚才摘的野果子分给他大半，“渴了吃这个，饿了忍回家再说，路上的东西你别乱吃，万一中毒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林秋声不耐烦的挥挥手，“我又不是小文雯，你赶紧回去吧。” “我看你还不如小妹！” 沈文雯原本一直蹲在山沟边摸小鱼，听见嫂子喊她立刻蹭的站起身。 叶兰亭帮她擦干手上的水，顺手把放在一旁的小背篓拎在手上。 来时是空背篓沈文雯背着没什么问题，但这会儿背篓里装满了野菜和野果，分量不容小觑。 回到家里，沈文雯懂事的把野菜倒在地上，抽出自己的小板凳坐好，才一点点的开始清洗。 “你去厨房待着，我来洗。”沈文雯的手到了冬天保护的再好都会皲裂，所以叶兰亭尽量不让她碰凉水。 “有开水我兑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叶兰亭根本顾不上手里的 活，把东西一扔就从柴房冲了出来。 沈文雯坐在小板凳上一脸莫名的看着眼前激动的嫂子。 见她还坐在原地，叶兰亭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既然你真想帮忙，我替你把水兑好，你回厨房去洗，院子里水凉的快。” 沈文雯用力的点点头，收好自己的小板凳，跟在叶兰亭身后进了厨房。 东西收拾完后，来不及休息，叶兰亭把饭装好牵着沈文雯一起去了地里。 几乎每天下午都是地里是人最多的时候。 孩子们上完上午的课，下午都在地里帮忙干活，中午在家做饭的女人们都想着帮家里挣点工分。 沈家沟大部分土地算不上肥沃，前些年根本种不出庄稼，连着十好几年村里出人出力，终于这两年有了效果。 山里昼夜温差大，有些粮食种了也活不了，所以大部分地里种的都是土豆，这东西没有麦子值钱，但在饥荒年救了不少人的命 。 “又是土豆，我们队上一直种这些，县上不收就要自产自销，吃的我胃痛。” 土豆虽然是粗粮，但吃太多会胀气，还有些人会反酸。 因着各大队的粮食只交一部分上去换其他粮食和肉，剩下的又分回村里，大家伙不得不天天顿顿吃土豆。 更重要的是，土豆作为粮食和小麦当然不可相提并论，换不了多少东西不说，票也分的少了很多。 不少村民对此颇有怨言。 他们的对话没有避着田村长。 他在大山里呆了一辈子，哪可能不知道大家苦楚，但村里除了土豆、白菜这些不值钱的粮食，种麦子产量低的可怕，如果今年孤注一掷全都换成麦子很有可能让大家伙一起饿肚子。 田村长把烟袋在路边的大石板上磕了磕，看里边没了火星便把烟斗挂在裤腰上，抓了一把土，毫不费力的搓开，看着它们像烟雾似的飞下。 这还是村里人治 了很久的地，才有了这样的效果，沈家沟当初可是被祸害的寸草不生，春夏还能看到些喝水的动物，天一冷整个村子里一个活物都找不到。 “再养养吧，明年开始种麦子。” 听田村长这么说，坐在周围休息的村民都有了劲头。 开玩笑，要是种上麦子，村里日子可就好过太多了。 但对土质有些研究的村民却开始苦着脸。 “这地，还要养些日子吧。” “就是，一搓就是灰灰，收得到好多麦子嘛。” “算了，村长咋说我们咋做，他总比我们有经验。” “是有经验，但怕的是他斗气。” 对田村长的决定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也出现了分歧。 现在全国粮食都少，要是突然换成种麦子收成少了，他们大概率是要饿肚子的。 这话一出，刚才还嫌弃土豆的人们顿时没了声响。 但凡经历过饥荒的人都知道，不管吃什么都比饿肚子强！ 第147章 又被找茬 田村长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自然不可能为一时意气拿全村人的温饱开玩笑。 拍干净手上的土，看着宽阔的土地，田村长不由得唏嘘。 他小时候沈家沟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富庶，山好水好。 即使离县城距离不算远，但因为山里产虫草、贝母等珍稀药材，别说县里的药铺，就是省城的好些个大夫也要来这里采买。 家家户户也逐渐以采药为生，有些脑子活泛的还在自家地里种一些，虽然比不上野生的价高，但却能挣不少钱。 可现在，山里情况比以前恶劣不少，自家的地连粮食的长势都不好，种出来的药材更是没有市场。 “先把今年的粮食种了再看吧。” 听他这么说，大家也只能跟着叹气。 农民可不就是看天看地吃饭吗？ 歇也歇的差不多，大家伙纷纷扛起锄头朝地里走去。 管它出多出少，该干的活还得干，干活不一定能分到多少粮食，但要不干今年百分百饿肚子。 叶兰亭坐在一旁听完全程陷入了沉思。 她脑子里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沈家沟应该是90年代 初期全村人一起干旅游，日子才慢慢变好起来。 那会儿村民干旅游的、种苹果的、种花椒的……各自都有自己挣钱的活计。 可现在距离90年还有整整十五年的时间，而且现在愿意出来的旅游的人大部分选择了大城市或者景色优美的地方。 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山和贫瘠的土地，叶兰亭也实在是为难。 种地的知识她确实不如这些庄稼人懂，即使知道以后这里能种苹果、种花椒，但现在也不敢瞎出主意。 还是得想个法子向懂行的人咨询一下。 见她双手扶着爬犁好半天没动静，陈家两个儿媳开始一唱一和，语气里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妹儿你好好跟人家学，屋里当少奶奶，下地也偷懒，保证自己漂漂亮亮的就对了，莫要管你男人死活。” “哎哟，我做不来，我嫁男人是嫁给他过日子的，不是来克夫的。” 叶兰亭想的太入神，起先并没有注意到两人是在针对自己，还是齐敏先打断她们唱戏似的调调。 “叶兰亭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你们还在床上睡大觉吧。” 有人点自 己的名字，叶兰亭这才回过神，一脸懵的看向神色忿忿的姐妹俩。 “你们说我呢？” 被她当着大家伙的面无视，姐妹俩比刚才齐敏怼她们的时候更生气，齐齐把手里的锄头一扔，叉着腰摆出吵架的架势。 “不说你还有哪个？我们村里头的妹娃才干不出你这种把男人当骡子当马使的事。” 陈家就在沈家对面，姐妹俩每天四点多起床给家里人做饭时，沈家早就炊烟袅袅。 起初她们还以为是叶兰亭起那么早做饭，观察两天后发现都是沈旭初一个人天不亮就出门，他一离开屋里也就没了动静。 姐妹俩这才知道沈家都是沈旭初在伺候这位‘大小姐’。 沈旭初从小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小姑娘爱慕的对象，她们姐妹俩也不免俗。 刚到说亲年纪的时候还厚着脸皮求家里帮忙找媒婆说说看，还悄悄约定，不管他看上姐妹俩的哪个，另一个都不能有半点怨言。 本以为沈旭初这种一个人带着三个拖油瓶的男人会对她们的青眼感激涕零，没想到不到一天媒婆就托人回话，说人家没 有结婚的打算。 那媒婆的本事方圆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绝不是沈旭初一句没有结婚打算就能打发的。 但她非但被打发了，连话都是找人回的，可想而知沈旭初多不给面子。 在沈家沟媒婆上门说亲，代表的可不止她自己的招牌，更代表的是请她说亲人家的面子。 沈旭初打了媒婆的脸，可不就是打她们姐妹俩的脸吗？ 打那之后她们算是彻底和沈家交恶，在路上碰见都要吐口口水说晦气的程度。 都是嫁人，哪个姑娘不想嫁个长相英俊的，可沈旭初未免太不留情面。 姐妹俩想从其他相看的对象里挑个长得好的，但家里却不愿意。 在沈家沟哪户人家的姑娘要是相看太多男人，要么被说眼光高没人愿意上门相看，要么之间被传出一些离谱的谣言。 他们可不想两个大姑娘砸手里。 正巧陈家这时候上门相看，见对方给的彩礼还算不错，便先后把姐妹俩嫁了过去。 已为人妇的姐妹俩本打算就此作罢，却在去陈家认亲的那天发现陈 、沈两家是正对门。 姐妹俩相视一笑，便开始在无聊的婚后生活给自己找乐子：每天看沈家鸡飞狗跳。 那时候沈家三个小孩儿只有沈文彦还懂事一些，两个小的整天鼻涕擦身上，又吵又闹，沈旭初一个人挣的工分要喂四张嘴，就算偶尔帮人干些木工活，日子也是肉眼可见的拮据。 当初看不上她们的男人，现在日子过的这么惨，两人心里怎会不痛快。 何曾想她们这样的快乐持续不过短短八个月的时间，沈旭初便和叶兰亭勾搭上了。 叶兰亭追贺明启的事，沈家沟谁不知道。 姐妹俩暗自猜测，叶兰亭是肚子里揣了个小野种，这才转头想要嫁给沈旭初的。 可谁知道，愣是等了好久个月，叶兰亭的肚子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沈家的日子还越过越好，她们俩能不气吗？ 叶兰亭脑子里的语言刚组织好，还没开始对回击，身后便传来这次被‘打抱不平’主人公的声音。 “哦？我从来不知道疼媳妇也有错，更何况我媳妇勤快要让你都看到，那到底是过日子，还是唱戏给你们看？” 第148章 感情升温 本就是女人之间的争执，叶兰亭想示意沈旭初让她自己来，但看着陈家两个小媳妇期期艾艾的眼神，她又改了主意。 原来这件事的根源还是这位“沈妲己”…… 沈旭初一出现齐敏也不再跟刚才一样撸起袖子打算帮叶兰亭干架。 齐敏拉下衣袖，优哉游哉的走到叶兰亭身旁，调侃道：“叶知青，嫁这个男人对你不错啊。” “那可不，要不是对我太好，也没今天这场事了。” 叶兰亭从不在外人面前否认沈旭初的好，尤其是关于夫妻感情的事。 即使是在两人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孩子硬被捆在一起时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他们现在感情还不错。 “哎哟哟哟，看你笑的把我牙都快酸掉了！” 齐敏像是真被酸着似的，冲叶兰亭挤眉弄眼。 她们这边闹得 开心，陈家两位被沈旭初气的不行。 被曾经爱慕的男人当众下了面子，两姐妹气到不约而同的把锄头用力往地里一怼。 碍于周围都是熟人，怕和沈旭初吵架一不小心说出以前的那些事，只能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另一块地里干活。 她们一走远，沈旭初便朝着叶兰亭的方向走来。 他的身上还有刚才干活时沾上的土，怕叶兰亭受欺负连挽起的衣袖都没来得及放下。 齐敏看着面色不佳的男人，了然的拍拍叶兰亭的肩膀，示意自己先离开。 沈旭初被陈家两个媳妇气的不轻，“她们平时就这么说你的？”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好欺负的？” 见叶兰亭半点没作假的神色，沈旭初才放下心。 叶兰亭像安抚小动物般摸摸他的后脖颈，又把袖子放下来之后才拍 干净他身上的泥。 她的手刚拍了两下，沈旭初便伸手挡住她，“我自己来，别一会儿沾你身上去了。” 站在一旁随意拍了拍，沈旭初交代两句又匆匆回去干活。 这个年代即使是夫妻也很少有他们这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密的，因此沈旭初一回去就被众人起哄。 “你小子，难怪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 更有和他关系好的不怕沈旭初杀死人的眼神，做作的模仿着刚才说话的两人。 “你这里有泥~” “我自己来，不能脏了你~” 两人恨不得一句话带十个波浪号的浪。 “你们够了啊。” “许你刺激单身汉，不许我们反抗一下啊。” 沈旭初本就不擅长嘴上功夫，脸皮在已婚男人里头也算薄的，被两个好兄弟调笑到整张脸通红。 舔了好几次嘴唇后 ，沈旭初才憋出一句：“我去拿种子。” 那两人也知道见好就收，关系好随便逗两句没关系，要一直说就有些讨人嫌了。 叶兰亭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沈旭初满脸通红回仓库，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把手里的锄头一扔，着急的跟了过去。 刚才那件事之后，叶兰亭实在不想再引人注目，宁愿自己一路小跑，也不愿意出声喊沈旭初。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沈家沟的太阳。 中午刚过没多久，太阳正是烈的时候。 不过跑了短短百十米的距离，叶兰亭都被热的有些恍惚。 沈旭初干活的地方本就离她有十来米，加上他身高腿长，步子也比叶兰亭大不少，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直到他进仓库取了种子才被叶兰亭堵在门口。 沈旭初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 ，回头便看见自家媳妇整张脸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悸动。 仓库怕积水地基比外边的地高不少，沈旭初对着门外的叶兰亭感觉自己像个身高两米的巨人。 放下手里的种子在衣服上用力把手蹭干净，沈旭初才伸手摸了摸叶兰亭的脸。 “是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我没事，倒是你刚才突然着急忙慌跑过来，只是拿种子？” 两人十分默契的担心对方，即使都只是乌龙，但还是透出一丝丝甜蜜。 沈旭初原本只是在试探叶兰亭温度的手也渐渐在她脸上有些暧昧的摩挲。 叶兰亭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任凭他揉捏自己的脸颊，只觉得那一块皮肤的温度越来越高。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 他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 第149章 农机站驾驶员 其实周围人并没有太在意，可两人却像做了什么羞人的事似的，着急忙慌的跑回地里干活，脸红的像被火烧过。 日头越来越大。 要是不干活，大家其实很乐意在地里晒太阳，不花一分一厘就能让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可干农活的时候配上这大太阳，简直能要了人命。 之前太阳太大时，还把人晒得晕了过去，好半天才缓过来。 为了照顾各家身体稍弱一些的人，田村长安排他们陆陆续续到另外的地方干些轻松的活计，体力活就交给身体素质好的人轮番上阵。 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田村长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 忙活这么多天，所有的地总算是翻完，接下来就是撒种子、盖土。 后边也就施肥浇水这些简单的活，即使派出几个青壮年到县里学习，其他人也能应付的来。 想到这里，田村长把刚干完活的人们都喊到一起，“把你们都 喊来是县里准备重新开展拖拉机驾驶培训，每个公社都要成立农机站，还要配备三个驾驶员。” 上次培训有人惹祸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彻底泡汤，心里还时不时埋怨那个人。 没想过国家现在要在全国各地推广拖拉机、收割机这些机械设备用于农耕，这件事也就再次被提上议程。 沈家沟大部分村民都没听过农机站，但他们知道公社啊，如果是在公社干活那可就和现在不一样了，是端铁饭碗的人了。 “村长，这个驾驶员就是开拖拉机的？” “不止，我听赵队长说除了拖拉机，还有收割机。总之每个生产队要选八个人一起去参观学习，好像还要考试，通过的同志再进行优中选优，最后选出来三个农技站驾驶员。” 田村长把他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都说出来，众人一片哗然。 “那要是没选上呢？” “没选上是不是就白费时间了。” 说话的男人老娘和媳妇身体都不好，家里三个大人四个小孩的口粮都指着他一个人，有这些担忧也无可厚非。 田村长点点头，解释道：“确实是，虽然能学到技术，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用上这些技术，所以这件事大家自愿报名，不强求。” 虽然这是个吃国家饭的机会，但一个生产队选八个人，光是他们大队就有十个生产队，更别说整个公社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一千人。 一千人里选出三个人去公社干活，这和考状元有啥区别？ 可即使这样大家也都十分积极的报名，万一被选上了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不仅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还能学到好多先进的技术，说出去也特别有面子！ 一时间除了家里有人需要照顾，实在耽误不起的，或者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瞎折腾的，剩下的几乎所有青壮年都报了名。 “对了！刚才还有个要求没 说，学这个……驾驶员，还必须要识字，县里说的还要发课本！” 开拖拉机还要识字？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突然冷静了下来，不管是时间还是吃苦他们都不怕，可要他们识字，这不是逼张飞绣花吗？ “村长，开个拖拉机咋就要识字了，是不是县里头不想要我们去，故意刁难的。” 他们这个年龄，除了本身就是岐县县城的人，其他的最多念到小学二年级便早早辍学回家帮忙干活。 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的本身就不太合理。 有了一个质疑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就是啊，开个拖拉机又不是造拖拉机。” “老田，你实话实说，县里头是不是早就定好人了。” “咋个可能！你们要相信组织，相信我们的父母官。” “利字当头，哪个晓得哦。” 一时间人群变得乱哄哄的，都围着临时被找来记名单的小姑娘身边让她帮忙划掉自 己的名字。 “村长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跟我们说个老实话，要真的内定了驾驶员，那我们也就不去浪费时间，老老实实在屋头挣工分。” “就是啊，培训那么长时间，耗不起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虽然一直在问田村长缘由，但几乎都因为这个听起来无理的要求坚信名额已经被内定。 “不去了不去了。” 眼见刚才兴致勃勃打算报名的村民们都摇头不愿意参加，田村长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他对这次农机站驾驶员的名额没报太大希望，想的就是村里两个生产队的十六个人好好学习技术，回来之后指导大家科学种地。 没想到大家伙都被这吓人的比例吓到，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田村长长年抽烟，再加上年纪大了，嗓子自然不如这些年轻人洪亮，连喊了几声都没有搭理他。 正当田村长要爬上桌子维持秩序时，被身后一只手拉住。 第150章 报名资格 本就烦躁的田村长还以为是哪个村民使坏拉着他，刚想破口大骂就对上赵队长那双黢黑的眼睛。 赵队长左手冲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右手伸到他面前想要接他下来。 田村长心领神会的向他示意自己没问题，让他先去安抚村民。 县里提出这个要求时，赵队长也不太能理解，拉着宣布消息的技术员聊了好半天，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刚把这件事通知下去他心里就在犯嘀咕，他都质疑这个要求的合理性，那大队里的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赵队长赶紧跑到各个村去解释，沈家沟人少只有两个生产队，被他放在最后，没想到差点出了大事。 找了围观中几个眼熟的村民帮忙维持秩序，等到现场没那么混乱时，赵队长才站在小板凳上跟大家讲道理。 “我晓得大 家对这个要求犯嘀咕，我也犯。”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开拖拉机的，没听说过干技术活还要文凭。” “但是这次还真不一样。” “我问过县里头的技术员，他们说这次不仅要学开拖拉机，还要学维修，学的好的还要去国外进修！” 去国外学习？ 还是被县里选去的？ 赵队长被村民团团围住，对大家说的话听得十分清楚，不等有人大声问出来，他又继续解释道：“不是被县里选去，是被国家选上的。” 这话一出大家伙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被国家选出国学习的事情上。 “赵队长，那那个钱？” “国家帮你出，不仅帮你掏出国的费用，每个月还有生活补贴，但前提是你要学出个名堂，要是只想去耍，那肯定不行。” 不用自己出学费学那么先进的技 术，国家还给生活补贴，这么好的事居然能轮上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开了。 赵队长也不再多说什么，装作不经意的听着他们争论。 听了一会儿，发现果然如他所愿的分为了两个派别。 一派认为这事这么好，还是国家搞得怎么都得去县里多争取几个名额。 另一派却觉得，要去国外学习，必须得优中选优，不能丢了自家人的面子。 “别的不说，张二娃你出国能听得懂人家说话？还是你以为人家都跟你说一样的语言。” 这番话简直说进赵队长心坎里去了。 于是他也不等别人再接话头，自己绕回话题，“这个小伙子说的对，这回的培训只是前期的学习，等到后头还要给大家上英语课。” 一说到上英语课，好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其实要说外语 ，村里也有人学过简单的俄语，但英语和俄语又不一样，如果要学习必须重头开始。 “赵队长要是技术学的好，但是英语学的不好咋个办？” “还能咋个办，刷下来噻，现在最先进的技术、教材全都是老外写的，你不学等人给你翻译出来，你永远都要落后！” “那英语好技术差的喃？” “一样的刷下来，这次要找的就是技术学的好，文化课也好的人才。” 其实，听完赵队长刚才的话，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培训的性质，问出来也只是想听他亲口认证。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噤了声。 大家年纪不算轻，要重头开始学习一门语言实在太困难，但如果硬要去学浪费名额不说，万一侥幸出国岂不是白白浪费国家的钱，简直太不应该了。 而赵队长接下 来的话更是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而且你们放心，书记说了等这批技术员回来，就在队里开课，把先进技术教给大家，争取让每一个公社的社员都学会驾驶拖拉机，都有机会当驾驶员。” 不用遭学英语的罪，还有机会学开拖拉机，当驾驶员？这简直再好不过。 刚才还争抢学习名额的人们，突然变得谦让起来。 一时间报名人数骤减。 村民这边已经被安抚的差不多，赵队长注意到落寞的站在人群边缘的知青们 他们虽然文化程度高，但这次学习的名额是分给公社的村民，知青报名的事并不归公社管。。 赵队长怕这些小年轻有想法，把书记告诉他的话一一转达：“知青也是有学习名额的，但你们要去县里报名，书记要大家放心，学习的事不会忘记大家。” 第151章 女驾驶员 驾驶员的报名如火如荼进行着，赵队长看着稳定下来的场面也放心的和田村长聊了起来。 哪曾想才消停没多久，又传来了吵嚷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赵云青身上。 原因无他。 赵云青也报名要参加驾驶员培训。 一直以来有关驾驶的工作大都是男性从业者比较多。 也因此大家都形成了一种固有思维：驾驶员是男性才能从事的工作。 赵云青突然出现来报名，大部分人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一个平时和赵家关系还不错的男人笑道：“你个女娃娃还要参加培训？开拖拉机修拖拉机哪一个你得行？” 即使他表现出的并没有恶意，但赵云青还是反驳道：“怎么你还歧视女同志 呢，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要跟领导唱反调吗？” 一个吊儿郎当靠在旁边人身上的男人接腔道：“你少乱扣帽子，人家只是实事求是，自古以来都是女娃娃在屋头做饭带娃。” 眼见玩笑话被人上纲上线，刚才和赵云青开玩笑的男人也有几分尴尬，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 对此赵云青并不在意，她向来对事不对人，站起身还想反驳，却被赵队长拦下。 赵队长虽然是男人，但对这些容易挑起男女对立的话题还是十分反感，满脸严肃的看向说话的男人，“云青说的对，拖拉机又没有写只能让男人驾驶，云青是初中生念书的时候成绩好，脑壳聪明又吃得苦，咋个就不能去 学了。” 赵队长在整个大队都十分有威信，他的号召力大家有目共睹。 见他都帮赵云青撑腰，不少刚才还站在那个男人那边的村民纷纷倒戈，交口称赞她的举动，齐齐给她让出报名的那条路。 顺利报上名的赵云青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许久未见她，叶兰亭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有了之前一起做生意的经验，赵云青十分自然的把叶兰亭当做自己人，报完名第一时间跑到了她身边。 “我厉害吧。”赵云青说话时眉飞色舞，神色间全是自豪。 叶兰亭笑着回应她：“厉害厉害，你要成沈家沟第一个女驾驶员了，真棒！但要是选不上那我可要把夸奖收回来。” 赵云 青知道她是开玩笑，和她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才正色道：“我一定会被选上的，我有这个信心。” 叶兰亭知道她都吃过什么样的苦，才成了那本小说中的‘成功女性’，也就有理由她这次也能做到。 没有意想中的反驳声，赵云青好奇的看着她，还以为叶兰亭没有听见她的话。 正想问一问，只见叶兰亭回过头也神色严肃的说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你要加油。” 她冷不丁的这样说话，赵云青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怔愣了一会儿才好奇道：“我还以为你会反驳。” 她的话让叶兰亭有些哭笑不得，“你的话我都要反驳一下的话，那不是杠精吗？” “杠精？” “就是总爱抬杠的那 种人，别人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好让自己更有存在感，比如……”叶兰亭压低声音，纤细的手指朝刚才那个男人一指。 赵云青立刻心领神会。 想到小时候她爸爸带她一起修路时，遇到抬不动的石头，大家都会用撬棍，中间垫些东西把石头撬下去。 叶兰亭的脑袋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总是会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过，还怪贴切的。 刚才那人听见她们俩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眼神。 赵云青看见他的脸就想起叶兰亭说的杠精，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话真的够损。” 叶兰亭说完话，脑子里已经又想了别的东西，一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茫然的看着笑个不停的赵云青。 第152章 学霸 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为了安全起见，三人复习大多数时候还是避着其他人进行的。 除了帮齐敏带了几本书和资料，村里人包括其他知青都不知道他们三人在准备高考的事。 林秋声拿着书摇头晃脑，脸上写满了拒绝，“妹，人家都不知道这事，我们悄悄复习是不是对别人不太公平。” 叶兰亭听得直翻白眼，“你不想学就说不想学，找的这些借口，你听听像话吗？” 复习的这些日子，除了林秋声的懒惰让她震惊之外，沈旭初的认真也令她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他后期会成为商界大佬，一定是由过人之处，但相处的这些时日沈旭初在木工农活方面表现出的天赋，让她早就忘记原本的剧情。 没想到沈旭初却突然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你这是在自学英语？”叶兰亭发现一到学习时间手里就会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时不 时看上两眼。 好奇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悄悄站到沈旭初身后，想看清他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 她突然的靠近，独属于女孩子的馨香钻进鼻孔，让沈旭初有些心猿意马，不自然的朝后退了两步后才羞涩的点点头。 现阶段的复习进度对他来说不仅没有压力，甚至可以说还有很多余力。 本来想着自己琢磨一下别的知识，没想到正巧碰上这次县里搞得驾驶员培训，还要学习英语。 既然这些先进知识需要懂英语，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学一学呢。 在他印象中，叶兰亭从家里带来的那几大箱书里好像是有英语书的。 沈旭初从来就是行动派，一想到这些，隔天就从箱子里翻出了好几本英语教材。 叶兰亭找这些教材的时候还以为和她高考时一样，英语也是必考科目，没想到除了英语专业的需要考，他们这些考生压根就用 不上。 因此这些资料也就成了压箱底的存在。 现在他们两兄妹的精力主要用在复习考试科目上，沈旭初理所当然把这些资料收为己用。 但除了小时候偶尔听来这里的外国人教两句ABCD，几乎算得上完全没有学过英语。 只有基本教材，完全零基础自学一门语言，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叶兰亭好奇的翻开他的笔记本，上边密密麻麻全是他的笔迹，几乎是把资料和书上的所有知识又誊抄了一遍。 “你这样学有效果吗？” “我也不知道，这些资料里没有英语试卷，我也不知道这个科目要考些什么内容，实在拿不准。” 叶兰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注意到被书压着的另一个本子，上边全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单词。 在沈旭初的想法中，无论是哪种语言，都是由一个个的单字节组成一句话，所以记忆这些单词 ，应该和他小时候识字是一个道理。 叶兰亭不知道他的想法，惊讶的问道：“你认识会英文的人吗？还是你自己知道应该要记单词的。” 学习一门语言最重要的当然是词汇量，沈旭初的方法从本质上来说是没错的，即使他不知道读音，甚至有些单词是按照汉语拼音的方式进行记忆，但这都是一种记忆的方式。 这些学习方法在老师的引领下十分正常，可这些都是他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 “我终于相信了学习是有天赋的。” 前世的叶兰亭凭借自己不懈的努力考上了985大学，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周围人口中的天才，只是比大家更努力一些。 今天和沈旭初聊天才知道，学霸举一反三的思维是不分学科的。 相较之下，她和林秋声好像地主家的二傻子。 这会儿二傻子之一的林秋声根本不关心他起伏不定的总 成绩，还在用狗尾巴草逗趴在窗台的虫子。 “哥，你是真的想要和我们去考大学吗？还是找不到目标干脆用考大学来逃避。” 林秋声十分淡定的冲她眨眨眼，“有区别吗？反正最后都是要去考试的啊。” 叶兰亭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人生不止考大学这一条路可走，但在你拥有吃穿不愁的财富之前，你需要有一个目标，然后朝着它去努力。” 林秋声当了二十几年的富家公子，几乎都是爸妈帮他选好路照着走就行。 这次离家出走也是因为他妈妈选的那两个姑娘和他太熟了，真和她们其中一个处对象，感觉和叶兰亭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到了沈家沟之后也是因为叶兰亭天天嚷嚷着要考大学，他才跟着一起凑热闹。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特别想要去做的事。 “你让我想想。” 第153章 魔鬼训练 林秋声这一想就是四五天。 如果只是想目标对他来说没多难，但要找到一个他感兴趣的目标，还是有点难。 好不容易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沈旭初已经在叶兰亭的指导下学会音标，能自己拼读英语了。 在林秋声还苦苦和ABCD作斗争时，沈旭初已经能做完一套初中英语试卷并拿到不错的分数。 以为他和叶兰亭这个女魔头不一样的林秋声拿起沈旭初手里的笔记，难以置信的问他：“妹夫，你这是要去当外交官吗？” 在林秋声印象中，这种叽里呱啦天天背书的书呆子，至少应该是那个叫齐敏的姑娘那样， 天天斯斯文文的也不和人多说话，问她什么只知道傻笑。 而不是像沈旭初这种平时能带他上山砍柴打猎，地里也是一把好手，一群人在一起唠嗑时他也能谈天说地，丝毫没有书呆子的那种清高。 沈旭初突然展现出来的学霸属性，让林秋声感受到了背叛。 沈旭初指着他手里那本单词书，像是没明白林秋声的意思，“这都是很基础的知识。” 林秋声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就说嘛，书呆子不可能一点共通点都没有，这时候的沈旭初看起来就和他初中班里那些好学生一个样，总是听不懂人话！ ‘好学生’沈旭初 并不能理解林秋声心里认定的背叛，刷刷刷核对完答案，把一张60分的数学试卷递给他。 林秋声没有找到目标之前，叶兰亭并没有停止她魔鬼般的学习模式。 他对于文科的记忆力很好，能在很短时间把那些知识串在一起，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记忆。 但对于理科，林秋声简直是属鱼的，公式记不住，定理全搞混，这次能做对的，换几个数字下一张试卷就不一定能做对。 叶兰亭直接放弃了对物理化学这两科的拯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提高他的数学上。 如果林秋声高考选了文科，只要数学能考到一个相对 而言不错的分数，凭借他好到离谱的其它学科的成绩，还是有很大可能考上好大学。 既然记不住公式、会混淆定理，那就先放弃题海战术，让他把公式定理每天抄几遍，形成肌肉记忆。 等他熟悉那些公式以后，才开始把典型的题型找出来，替换数据让他反复练习，对这些题能熟悉到凭借本能一步一步解出来。 林秋声被叶兰亭的这套方法折磨到苦不堪言，看到这些题能不能条件反射的解出来不一定，但条件反射的干呕是肯定的。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被叶兰亭踹起来背公式，出门前就给自己留好几张试卷，不 仅得做完，还要顾及其他科目的进度。 但她这样的魔鬼训练，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好。 林秋声原本对外语很有兴趣，但数学公式的字母太多，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对英语的喜欢自然也就没那么深。 但本身不考外语专业，叶兰亭也没有在英语这一科上过多为难他，只是把他每天做完的试卷整理好，写下密密麻麻的备注和解题思路，方便他复习。 叶兰亭为他做的太多，林秋声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每天和数学较劲。 日复一日的练习之下，他的数学终于在今天拿了及格的分数！ 第154章 傻大个 林秋声拿着这张代表‘及格’的试卷喜极而泣。 沈旭初把卷子递给他的时候，叶兰亭也端着洗好的草莓进屋。 “都休息会吧。” 她话音还没落，几个小不点已经洗完手团团围在桌前开心的吃起来。 这几天他们几个忙着复习，家里几个小孩儿一个都没跑掉，虽然不用像他们似的疯狂刷题，但也被叶兰亭压着练字。 就连字帖都是沈旭初一张一张写好，让他们临摹。 每天难得的休息就是吃水果和去茅房的时间。 茅房得出门冻得慌，还是吃水果比较开心。 他们这边吃的美滋滋，林秋声却没太大兴致。 野草莓和他平日里吃的草莓不太一样，虽然吃到酸的和甜的都靠运气，但是十个里头一个甜的和一个酸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妹，你看。”林秋声把自己那张写着六十的试卷献宝似的递给叶兰亭。 叶兰亭满意的点点头，“你看，你要是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的夸奖并没有让林秋声感到开心。 这个时候暂时还没说 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既然要参加高考，科目里有差的太厉害的，估计是考不上的。 到时候他们仨一起参加考试，妹妹妹夫双双考上好大学，留他一个人不说，还给了爸妈不该有的期待，要是硬要他继续考，那可真不太妙。 “我觉得我的上限就是这里了，妹夫的上限取决于总分有多少，我的上限取决于题有多难。”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把打了六十分的试卷展开，指了指其中几道可以称为‘原题’的题目。 “高考出的都是新题，没有这样的题让我考六十。” 叶兰亭无语的接腔：“是是是，平时练芒果让你写桃子行了吧。” “对啊，我虽然不会，但是我还是认识上边写的高一俩字。” 是的，叶兰亭这次给他找的是高一的试卷，难度没那么高，知识点也没有那么密集，这也是林秋声能一下从四十分跃升到六十分的原因之一。 林秋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里装的也不全是水。” 他这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吐槽搞 得叶兰亭十分无奈，还是沈旭初帮腔：“高一的知识不一定代表它就是简单的，它是给你之后的学习打基础。” 林秋声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里，闷声闷气的说：“你就是怕叶兰亭，才什么都站在她那边，再说就算是打基础，我这基础也不够牢啊。” 叶兰亭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他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但要不解决问题的根本，他继续像现在麻木的刷题，可能适得其反。 “那现在先不说这些，如果你的面前是两条路，一条你不知道感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前途如何，另一条就是和我们一起好好复习准备考大学，你选哪一条。” 林秋声抬起头对上叶兰亭严肃的面孔，仔细的思考了一下。 从叶兰亭那天问他目标是什么之后，他想了很多。 比如像现在一样一直做生意，但先不说他在没有叶兰亭带着的情况下能不能做成，要是被公安抓到，不仅给家里丢脸，他自己还得坐牢，这基本是条死路。 他喜欢做木工活，可虽然在叶兰亭面 前嘴硬自己做的是‘艺术’，但林秋声自己心里还是清楚，那些东西最多只能当柴火的价格卖出去，就算苦练技术也很难保证自己在挣到钱之前不被饿死。 思来想去，跟着他们一起学习考大学，好像确实是他现在能选的最好的一条路。 “考大学我真的行吗？” 下定决心要考大学的林秋声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从小就没被人夸过聪明，即使他有着那么优秀的爸妈，可他好像完全没有继承父母的聪慧。 在家里其他小孩儿被夸聪明优秀的时候，轮到他最多就一句可爱，更多的时候是夸他长得高。 个子高不聪明，可不就是傻大个吗？ 即使后来拜入师父门下跟着学中医，他也是最差的那一个。 大家一起学认药，学药理，学穴位……师父总会在指导他的时候气的跳脚。 在叶兰亭的记忆中，林秋声这个哥哥一直都笑呵呵的，兄弟姐妹们也最喜欢和他开玩笑。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在 叶兰亭犹豫着怎么说才好时，沈旭初皱着眉询问林秋声：“你以为你师父因为你笨才刁难你？” “那还能因为什么？” 沈旭初无语凝噎。 他小时候学书法是正经拜过师父的。 “那时候师兄师弟一大堆，但我师父唯独对我十分严格。” 年幼的沈旭初想不通，为什么他练习的如此刻苦，师父却从来不满意。 后来师父离世很久之后，他碰到了师娘，才知道原因。 “他对我和其他人的要求不一样，师兄师弟只需要做到六十分就已经很好了，但我至少要做到九十分以上，师父才认为没有浪费我的天赋。” 沈旭初的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自负，但林秋声看着他的表情确实格外认真，难以置信的问他：“所以，我可能是被师父寄予了厚望？” 完全不在意林秋声内心的汹涌澎湃，沈旭初靠在墙边摆出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他言至于此，其他的还需要林秋声自己想明白。 至少他接触下来，并不认为林秋声真就是个‘傻大个’。 第155章 娃娃队 三月的沈家沟，寒意尚未褪去。 林秋声被妹妹妹夫好好‘教育’了一顿，这两天整日闭门在家回忆过往，今天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着并不暖和的太阳。 昨晚刚下了一整夜的雨，院子里虽然被沈旭初铺了小石子，但还是留有他们从外边带回来的泥巴。 林秋声闲来无事用扫把把已经干掉的泥土扫进缝隙里。 叶兰亭今日给他布置的任务十分轻松，只有三张试卷和一些反复记忆的公式定理，林秋声只花了三个小时便统统完成。 从家里带来适合现阶段的试卷早就做完了，他现在做的全是叶兰亭和沈旭初帮他出的题，即使想再练也没有题目。 百无聊赖之下，林秋声把沈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 可这两口子平日里太爱干净，有点脏乱再累也要收拾完才睡觉，家里几乎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林秋声独自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才终于听见大门吱嘎的响了一声。 沈旭初手里拎着两条鲢鱼和一个小背篓率先跨过门槛，他身后紧跟着两手空空的叶兰亭。 不等他说什么，叶兰亭先开口调侃：“哟，大家闺秀舍得出闺门 了？” “叶兰亭你这嘴真是要气死人才算事？” 沈旭初自顾自的倒了盆水，就坐在水缸旁边处理那两条大鱼，叶兰亭也没闲着，把背篓里的工具和衣服一一取出挂好。 这会儿是饭点，但林秋声依旧跟撞了邪似的生不着火，只能把菜备好等叶兰亭回来生火做饭。 叶兰亭看着被他摆的好似站军姿的豆腐块和土豆丝顿时无语，但有人备好菜也省去她再纠结晚饭吃什么。 脑子里不断规划着今晚的菜色，两条鱼都不算小，一条做成炸鱼块，另一条用徐小凤送的酸菜做成酸菜鱼，正好把小丫头叫来一起改善伙食。 豆腐就加点肉沫做成麻婆豆腐，至于土豆直接用青椒炒就行。 沈旭初听完叶兰亭的打算没有半点犹豫的把两条鱼都切成合适的块头，腌制好放在一旁。 林秋声会做饭，但手艺属实一般，这会儿又被叶兰亭嫌弃碍事，“你去摘点豌豆尖，待会儿煮个汤解腻。” 好歹不至于那么闲，林秋声乐颠颠的端着筲箕带上沈文彦和沈文武跑去摘豌豆尖。 沈文雯不是对这事不感兴趣，而是她进门就闻到炸鱼儿的香味，眼巴巴的守着她嫂子打转，哪还 有什么出门玩的心思。 叶兰亭看她馋的实在厉害，把温在灶边的炸小鱼撒上些盐巴、辣椒面便让她坐在旁边先尝尝。 “仔细点吃，鲢鱼的鱼刺可不少。” 沈文雯乖巧的点点头，她可不像那些小馋鬼囫囵着就吞下去，她是负责帮嫂子尝咸淡的。 就算馋的口水都快滴在鱼块上，沈文雯还是先把凳子和碗筷摆好，这才坐在火盆边上一点点撕开面衣吃着。 鱼块上裹的面衣被叶兰亭炸的金黄，配上红红的辣椒面看着就很有食欲，要不是鲢鱼刺太多，沈文雯都想嗷呜一口吞进肚子里。 沈文雯碗里的鱼块还没吃完，林秋声便带着两个弟弟和徐小凤一起回了家。 “沈小妹你偷嘴！”沈文武进厨房就看到吃的满嘴是油的沈文雯，存心逗她玩。 沈文雯本就吃的小心翼翼，听她三哥这么说，忙把手里的鱼块放回碗里，油乎乎的小手用力在围兜上蹭了又蹭。 “没有偷嘴，帮嫂子尝……尝味道！” 沈文彦怕小妹被鱼刺卡到，趁弟弟刚刚张开嘴的时候伸手捂住，让他别逗妹妹，一时忘了自己刚从地里回来，满手都是泥。 这会儿他手里的泥大部分进了弟弟 的嘴…… “呸呸呸……沈老二！我逗小妹你就喂我吃泥巴啊！”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沈文武的呸声，逗得满屋子的人毫无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等笑够了沈旭初才领着气鼓鼓的沈文武去外头漱口。 酸菜鱼一出锅，后边的菜都是三两下就能上桌的。 没一会儿，一大家人就围着饭桌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 叶兰亭这次叫来徐小凤不止是简单的吃顿饭。 之前徐小凤一直在沈家养伤，但血痂刚掉她就犟着要回学校带小孩儿。 眼见着她年纪渐长，再一直带着那群小孩儿不念书可不行。 “小凤，九月份你跟着文武一起念一年级去。” 徐小凤端着碗嘴里的鱼块还没仔细挑出鱼刺就被这个消息惊的不行。 她之前是念过书的，但只念到二年级，爸妈没在了之后交不起学费和粮食，也就不再想这事。 叶兰亭最初安排她去幼儿园带小孩儿一是为了先混口饭吃，二是为了看看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性子。 这段时间下来，她经常听到齐敏说小凤悄悄趴在窗户边上听她讲课，但也就只在幼儿园的孩子们睡觉的时候偷偷听一会儿。 “我……交不起学费。”徐 小凤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确实交不起学费，但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像是故意要叶兰亭他们帮自己交学费似的。 叶兰亭直接点破她心里那点弯弯绕，“学费我们帮你出，当然粮食也一起，前提是你得好好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跑去挣钱可不行。” 徐小凤张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叶兰亭不直接说出来，她还真打算帮别人干活来还学费。 “我……我会好好学的。” “你先搬回来和小妹住一个房间，吃住都在这里，隔段时间回去收拾收拾别让屋子破败了就行。” 徐小凤想法太多，叶兰亭必须先把这些不利于她学习的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家里两个小男孩已经朦朦胧胧有了性别意识，不能再让三个小孩儿挤在一间屋子里睡着，但沈文雯一个人睡觉又会怕，徐小凤住在沈家也能和她做个伴。 沈旭初坐在一旁也跟着点头，“小凤你嫂子也是好意，而且你和小妹一起我们也放心。” 就这么着，沈家的娃娃队从三人队变成了四人队，但队长依旧是那个二十多岁的老大哥——林秋声。 但早就想好要好好学习的林秋声对带孩子这个休息方式也乐在其中。 第156章 没看上？ 徐小凤正式住在沈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沈家沟。 大部分人都在夸沈家小两口心地善良，但也有些人总是小人之心。 陈家两个媳妇便是其中之二。 这天趁着家家户户的劳力都下地干活的间隙，几个留在家里做饭的小媳妇围在陈家的磨盘旁边嗑起了瓜子。 “那个婆娘会有这么好心？徐琴也是她屋里的亲戚，咋个对她就斤斤计较的？” “就是，我看多半是想徐小凤那个瓜女子的房子和地。” “我看也是，看别个年纪小就起这些主意。” 其他几个小媳妇平日里也和沈家夫妇打过交道，没见人家是这么爱算计的，自然也就没有她们这么阴暗的想法，但碍于吃人家嘴短，只好跟着附和。 陈家两个媳妇跟沈家那小两口不对付，在沈家沟算不上什么新闻，都是一个村的面上过得去就行，背地里说人家坏话的大有人在。 前些日子听说陈家老大媳妇还想把自家那个又懒又馋的表妹介绍给叶兰亭的哥哥。 人家又不傻，干嘛要娶个脾气又大又不疼人的媳妇。 据说她哥还不知道这事，就被叶兰亭堵了回去。 但其实这件事叶兰 亭还真挺冤枉。 她压根没有理解陈家大媳妇的意思。 前两天叶兰亭因为处于经期身体不太舒服，沈旭初心疼她，就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一人去上工。 休息了整整一个上午，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叶兰亭便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和刚做完午饭让小妹送去的陈家大媳妇隔路打了个照面。 原本两人交恶，叶兰亭假装没看见她，扭过头看向村口数着来往的人。 没想到对方干笑着凑到她面前开始自说自话。 “叶知青今天没去上工啊。” 陈家大媳妇除了和叶兰亭吵架那两次以外，还真和她没什么交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只能明知故问。 叶兰亭不想每次和她都针锋相对，但对这种没安好心的人也热情不起来，只好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见她有回应，陈家大媳妇直接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完全无视了叶兰亭惊讶的目光。 沈家大门不算窄，但叶兰亭正好坐在门槛中间，陈家大儿媳硬要挤在一起，确实有些别扭。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叶兰亭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些距离。 陈家大媳妇平日里和其他家的小媳妇也 是紧挨着坐，对叶兰亭这种‘城里人’的作派满是不屑，但想着小姨交代的事还是强忍着火气笑嘻嘻的东拉西扯。 “你哥在这里耍这么久，不上班啊？” 叶兰亭刚来的时候村里就在传，她家里关系硬又有钱，原本是不用下乡当知青的，但心甘情愿追着贺知青来了沈家沟。 对于陈家大媳妇来说，叶家连知青都能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那可不就是当大官才有的权利吗？ 别的不说，就冲着叶兰亭这背景，她今天也要把自家妹妹说给林秋声！ 这门亲事要是能成，即使以后得不到她娘家的好处，但眼下的谢媒钱必然少不了！ 陈家大媳妇心里算盘打得飞起。 叶兰亭在一旁如坐针毡，尽量避免和身旁的女人有视线交流，就好像对上眼她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为了想象中的谢媒钱，陈家大媳妇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停的和叶兰亭搭话。 “你哥看着个子挺高，应该也喜欢个子高的吧。” 她那妹妹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个子高，别说村里的姑娘，就是好些个小伙子都没她高。 而林秋声却比她那妹妹还要高上大半头，这不是天 造地设是什么？ 还好叶兰亭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否则真是要刷新她对人类普信下限的认知。 “说起来我娘家妹妹也是高个子，看到比你哥矮不到好多。” 叶兰亭无趣的点点头，内心不断吐槽：她个子高管我什么事。 见叶兰亭脸上没有嫌恶的神色，陈家大媳妇赶紧添油加醋把自家妹妹又夸了一顿。 “我妹长得也好，那个皮肤白生生的。”成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白。 “又懂事又乖，嘴巴还甜。”不出门干活肯定得表现的乖一些。 “身体也好，她那个屁股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天天趟家里好吃懒做，胖的不行屁股自然也很大了。 “我们村好多小伙子上门提亲，门槛都要踩烂了。”门槛要踩烂是真，但却是为了家里另一个姑娘。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技术含量，无论是谁乍一听都以为这是个又漂亮又懂事的好姑娘，心急一点的当即就要拍板定亲。 可叶兰亭却是清楚的记得，她妹妹本来只是懒和馋，后来被陈家大媳妇撺掇着跟隔壁村会计鬼混，得了不少好处。 眼见自己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叶 兰亭却没有半点相看的意思，陈家大媳妇不得不主动提起林秋声。 “你哥……” 没想到叶兰亭的耐心也在此刻消耗殆尽，拉长脸打断她，“我哥还在睡觉，我要回去做饭了。” 陈家大儿媳坐在那边叽叽喳喳吵的要死，叶兰亭那份悠哉欣赏山色美景的心情被破坏的差不多。 看她这架势怕不是要唠叨到太阳下山，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再受荼毒，叶兰亭站起身就要往回走。 对方耐着性子打听了半天，怎么会轻易让她躲回去，陈家大媳妇见叶兰亭站起身慌忙拉住她的衣摆。 她突如其来动作吓了叶兰亭一大跳，连忙拍开她的手，往院子里跑了两步。 没想到她完全出于自保的行为，在陈家大媳妇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拒绝。 顿时拉着脸啐了两口从朝家里走，一点没了刚才的热络。 她变脸的速度让叶兰亭赞叹不已，同时也在心底庆幸终于不用在和她虚与委蛇，乐呵呵的回厨房开始准备起晚饭。 对叶兰亭来说今天只是一次不情不愿的社交，但哪曾想会因为这次完全没有参与感的聊天，又为自己各种各样的‘传言’再次添砖加瓦。 第157章 话里有话 陈家大媳妇想起叶兰亭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是一肚子火，手里的瓜子看着也愈发不顺眼，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全扔了回去。 坐她对面的那人看着她把已经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嗑的一颗瓜子也扔回去，顿时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假装自己也吃腻了吧手里的瓜子一并扔回盘子。 “天不早了，我回去做饭，不然等下他们回来喝西北风。”女人面上带着看起来就有些假的笑意，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懒得听陈家这两个女人搬弄是非。 陈家大媳妇有些不乐意，她拿家里的东西招待这些人可不是真想请她们吃东西的，要是不能和她统一战线排挤叶兰亭，那她费半天劲做什么？ “还早还 早，再耍一会儿。”陈家大媳妇一边挽留，一边示意离得近的妹妹拉住女人。 女人被拉着衣袖，一时竟然挣脱不了，只好又坐回去听她们编排人家。 相比陈家两个是非婆，女人还是对叶兰亭更有好感一些，于是等那两姐妹终于起身回家准备饭菜后，她趁大家没注意溜进了沈家。 彼时的叶兰亭正蹲在水缸旁洗前几天发好的花生芽。 家里的腊肉还有不少，用它炒花生芽特别下饭。 叶兰亭想着之前去胡翠家吃的腊肉炒花生芽那股子香味，嘴里忍不住分泌出口水，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眼看着美味在冲她招手，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 来人正是刚才在陈家门口听八卦的 女人，叶兰亭记得她好像叫黄小凤？ 因为名字一样，大家为了区分都在前边加上姓氏，X家小凤。 叶兰亭也学着其他人的称呼，和她点头问了好。 对方笑嘻嘻的也回了声好，却是并不打算离开，一屁股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和叶兰亭套起了近乎。 “叶知青别客气，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小凤就可以。” 沈家沟的村民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男孩的名字大部分和伟、明、德有关，女孩的名字里大都有凤、珍、玲这些字，真要是家里人都大字不识一个的，就直接照搬别人家的名字。 因此在沈家沟，重名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但这样称呼免不得和徐小凤混淆，叶兰亭简单解释两句 才以称呼对方‘小凤姐’收尾。 她一来，叶兰亭自然也就不方便马上回厨房，只好把其他菜也拿到屋外，边收拾边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兰亭啊，你既然喊我一声姐，我也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这个开场白就让叶兰亭在心里大喊不妙。 如果只是闲来无事聊聊天还行，一旦开始‘掏心窝子’，少则两小时，多则小半天。 叶兰亭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对方的‘肺腑之言’，对方已经开始一点点把刚才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黄小凤说完这些就没再东扯西扯，起身和叶兰亭道别，径直回家做饭去了。 留下叶兰亭一个人在院子里，满脸莫名。 等沈旭 初带着他差点在山里迷路的大舅哥一起回家时，天已经黑透，沈家院子里也是一片漆黑。 两人摸黑进了厨房才看到叶兰亭坐在灶台那边，时不时的添些柴进去，维持着锅的温度。 沈旭初没多问别的，伸手把煤油灯点燃，屋子里才终于有了人气。 还是林秋声没忍住，问叶兰亭出了什么事。 叶兰亭皱着眉头把那天和今天的事都说了一遍，末了问了一句：“她说的这么隐晦，我怎么知道她的意思？” 林秋声也对陈家大媳妇这种拉郎配的做法很是无语，“她见了我几次就敢把我介绍给妹妹，真不怕我是什么坏分子藏在这里。” 兄妹俩各自怀着疑问，一顿饭吃的十分不是滋味。 第158章 校规 和邻居关系处的不太行，但叶兰亭在学校确实干的风生水起。 有了操练林秋声的经验，叶兰亭回学校不仅开始因材施教，还不按年龄分年级，而是按照他们对知识掌握的程度分班分级。 孩子们虽然不太理解叶老师的做法，却十分听她的话，于是这样的学习模式在学校里进行的如火如荼。 叶兰亭站在讲台边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天的试卷全都是一年级的知识，大家好好做。” 低年级的孩子们埋着头一笔一划的开始写自己的名字，几个高年级的孩子不屑地填了几个答案，便坐在位置上开始发呆。 叶兰亭见状也不提醒他们，只要他们不出声影响其他人。 一天的考试下来，她和齐敏、董亦宁累，孩子 们也累。 好在一年级的试卷批改起来费不了太多时间。 除了拼音和生字，就连看图写话也只是写了一句话。 那张图还是她突发奇想画了几个火柴人凑数，在需要严肃对待的试卷上出现这样的画着实有些好笑。 董亦宁出的是数学题，冷不丁看到叶兰亭的‘旷世大作’，差点没笑岔气。 “我的老天爷，叶兰亭你这画的是个啥啊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还把试卷递给齐敏看。 在一众知青中齐敏的性格算得上沉稳，但再怎么说都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叶兰亭的大作和董亦宁魔性的笑声双双加持，也跟着笑得不行。 叶兰亭对自己绘画水平有着清晰的认知，也不多为自己辩解，自顾自的批改试 卷。 不同于董亦宁批改数学和齐敏批改的自然科学，语文试卷批改起来麻烦不少，是以两人已经休息有一会儿了，叶兰亭都还有两份卷子处于待批改的状态。 好不容易等她统计完分数，三人才有空一起讨论之后的教学方向。 “我看周磊就是调皮捣蛋，脑子真的没的说，别说今天这些简单的加减法。” 董亦宁对这个叫周磊的孩子印象太深刻了。 之前她给五年级上课的时候，周磊悄悄从隔壁教室跑过来找他哥玩，被董亦宁狠狠批评了一顿。 为了让他好好学习，还故意出了几道五年级的题想刁难一下他，结果只是趴窗户听了十来分钟课的周磊居然写对了两三题。 “这孩子说不定是个天才。” 董亦宁 虽然话里话外是在批评周磊，但语气却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可是她教过的学生。 叶兰亭倒是没有她那样乐观。 天不天才她不知道，但上课时间不遵守课堂纪律，还打扰高年级的学生上课，这是十分不好的现象。 “要是其他学生也跟着他学就不好了。” 董、齐两人听完纷纷点头赞同，她们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沈家沟的孩子太长时间没有正常的去学校上学，自由散漫习惯了，只有一些原本就内向听话的学生和家里贫困很珍惜家长交的学费和粮食的孩子上课相对认真。 “这倒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说到这里，齐敏从抽屉里拿出她用来写教学日志的笔记本，十分严肃的和两人说道：“我们来起草校 规吧。” “我看行，咱们先想一些，到时候让村长和赵队长帮忙看看。” 得到叶兰亭的支持，齐敏十分慎重的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校规’二字。 叶兰亭从记忆中搜寻出以前一些适用的校规，三人又凑在一起想了几条适用村小的规定。 没多久便写满了整整一张纸。 齐敏意犹未尽的还想写上几条，被叶兰亭忍不住制止。 “你也太可怕了，已经写了二十二条，还要继续写吗？” 齐敏看着手里的钢笔，腼腆的笑了笑，“一不留神就写了这么多。” 她也不是想为难学生们，只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剔除掉重复的规定，又把语句改的尽量简洁明了，这才算了了一桩心事，只等着哪天带给两位领导瞧一瞧。 第159章 又是这样 这两天学校和复习的事让叶兰亭累的有些狠。 好不容易今天给孩子们做完所有的测试分好班，连同上次定好的校规也得到村长和赵队长的支持，正式刻在木板上挂在两个教室之间，时刻提醒所有的学生规范言行。 孩子们对校规更多的是新奇，围着看了好半天，最多悄悄讨论两句有的字是什么意思。 倒是得知这个消息的旁观者——林秋声满脸愤愤：“叶兰亭你可真是个魔鬼，不仅在家荼毒我，还要去学校让那些小孩儿吃和我一样的苦，我上回说你是法西斯，简直太小瞧你了。” 叶兰亭难得休息一天，不用干脑力劳动也不用干体力劳动，只想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的晒晒太阳，对林秋声的话完全左耳进右 耳出，毫不在意。 林秋声自觉无趣也不再逗她，继续和面前的试卷缠缠绵绵。 今天放假的不止叶兰亭一个，队上放一天假，大家都不用干活，有跑镇上大集凑热闹的，也有跟着放电影队伍看电影的。 总之都不想浪费掉这难得的一天假期。 从天不亮开始，门口的人声变络绎不绝。 这会儿听着像是知青们唱着歌路过沈家门口，叶兰亭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没听到齐敏和董亦宁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自从她俩到学校当老师开始，两个姑娘好像有意无意被大家排挤在知青队伍之外。 即使她们当着叶兰亭的面什么都没说，也不难看出提到其他人时难以掩饰落寞。 虽然学校的事不比地里的活 简单，甚至可以说更累，但在大多数知青的概念中，读书大概是最适合他们干的事了。 说到底叶兰亭也没办法三言两语改变大家的想法。 知青队伍刚走没多久，齐敏带着董亦宁像是感应到叶兰亭在念叨她们似的上了门。 门被敲响的时候，叶兰亭正被林秋声的试卷气到吹胡子瞪眼。 “哥，你说实话，你真的有认真在做题吗？” 这套试卷难度并不高，以林秋声前段时间的复习效果来看，是能打到七十五分以上的。 林秋声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四十三分的试卷，一时间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看他这样，叶兰亭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长长的叹了口气，“哥你是二十四不是十四， 不用做个卷子还要我威逼利诱，你要是真有正当理由，或者学累了想要休息直说就行。” 她手里的试卷是沈旭初昨天回来连夜赶着帮忙出的，为了出题他硬生生从原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里又抽出一小时。 可林秋声却还像个小孩子一般不珍惜沈旭初的劳动成果，叶兰亭看着那张全是叉的试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整个家里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清晰听见，林秋声自知理亏，举起右手放在耳边，“我向主。席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你别生气了。” 叶兰亭却是一眼看穿他的套路，“你总是这样，批评虚心接受，错误坚决不改，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这下轮到林秋声不出声了。 他没想胡乱做卷子的 ，但门口实在热闹，他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心思早就不在面前这些恼人的数字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手上胡乱写着。 但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他小时候家里有钱，总是用零花钱买连环画、小人书回家，边做作业边看，一心二用的习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养成了。 爸妈忙于工作，也没发现这个问题。 直到他发现自己考试的时候也不能完全集中注意力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的毛病，今天被叶兰亭指出来，实在觉得有些难堪。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为自己辩解道：“我这次一定改。” 不等叶兰亭继续说什么，齐敏的声音适时传来。 “叶兰亭在家吗？” 第160章 更多的选择 叶兰亭开门一看，原来是齐敏和董亦宁又有了新点子，迫不及待找上门来想和她商量。 有外人在自然也就不再方便和林秋声置气，叶兰亭只好收起满腹的怒气，假装无事发生的邀请两人进屋聊天。 见叶兰亭带着两个明显比他小的姑娘进门，林秋声立马端起哥哥的架子，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桌前佯装看书。 虽然在家里人面前总是一副无赖样，但在外人面前林秋声周正的长相和一米八几的个头到底能唬住不少人。 他使出毕生演技粉饰太平，假装才注意到三人的身影，微眯起眼眸朝两个小姑娘勾起唇角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兰亭的哥哥林秋声。” 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惹得叶兰亭一阵干呕，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却没想到，也是他这幅样子吸引了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妹妹。 董亦宁从小生长 的环境类似‘女儿国’，家里除了姐姐就是妹妹，男性长辈大部分也早早过世，虽然在学校有男同学，下乡时有男知青，但在她看来都是年级差不多的‘讨厌鬼’。 她还是第一次和林秋声这样有‘成熟魅力’的男性相处，霎时红了脸。 不过她皮肤薄，在沈家沟这样环境的村庄，脸被晒红、吹红都是常事。 刚认识的时候不少人都以为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总是好奇是什么事又惹她脸红，相处时间一长明白其中缘由，也就习以为常。 因此即使今天注意到她的脸红，叶兰亭和齐敏也都没往其他地方想，只当她是从屋外进来，温差太大有些不适应而已。 她们神色如常，林秋声也不可能盯着人家小姑娘一直看，打完招呼便很识趣的去给两人泡茶。 由于各种巧合，董亦宁难得萌动的春心竟然无人 察觉。 平日里，沈家白天只有林秋声一人，他也懒得把每一个水瓶都烧满水，习惯性的等家里其他人回来前半小时才慢悠悠的烧开水。 叶兰亭是一忙起来根本记不起要喝水的人。 也是这时候林秋声才发现，兄妹俩就这么一口水没喝熬到了这会儿，赶紧趁着给客人泡茶，一起喝点水。 林秋声一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齐敏双手撑在凳子上，与刚才缩着肩膀有些拘谨的坐在角落的样子相比明显放松了很多，赶紧把她和董亦宁想出来的‘好点子’说出来让叶兰亭参谋。 “重点培训？” “对，我们也是受周磊和姜丽芳的启发，他那个脑子做理科题转的比我们都快，但唱歌真的太难听了，可姜丽芳唱歌跟个百灵鸟似的，可好听了。” 董亦宁听齐敏说完，怕叶兰亭觉得她们瞎胡闹，赶紧举了 两个例子。 叶兰亭和她们相处的时间不短，加上这学期几乎算得上是天天在一起，自然也有了些默契，对她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能猜到几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发挥他们每个人的特长，不一定走念书这条路。” “对，我听说每年文工团都要到各地选人，咱们要是能找个老师教这些孩子，到时候不是更有优势吗？” 起初叶兰亭也不是没想过设置类似以后‘特长班’的队伍，但受制于人脉和她自己的私心，还是把这事搁浅了。 没想到时隔一年，被齐敏和董亦宁重新挑起。 出于对二人的信任，叶兰亭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顾忌。 “我也想让大家把日子过的好，但要都离开这里去了外地，沈家沟可就没人了。” 听她说完，三人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叶兰亭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们 把沈家沟的人拼命朝城里‘赶’，那以后沈家沟还会存在吗？ 而此时一直坐在旁边的林秋声有些纳闷的开口：“你们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别的不说，文工团是那么好进的？” “我们都知道文工团不好进，可恰恰因为这样，才不能轻易的把他们朝那条路上引。” “也不是人人都想去文工团啊，你想去吗？”林秋声直勾勾的盯着齐敏突然发问。 齐敏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的想法，“我不想去，性格不适合。” 林秋声冲着叶兰亭两手一摊，撅了噘嘴，“你看，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只是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如果沈家沟真的因为这样就没人了，那说明它本身的魅力就不能留住那么多人，成‘鬼村’是迟早的事。” 他的一席话让三人豁然开朗，都笑着感谢林秋声。 第161章 和陈楚的过节（一） 要办特长班当然得有老师。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到处求人，不如就地取材。 “你想在……”齐敏先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知青宿舍的方向。 叶兰亭点点头，显然她俩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她们这边默契十足，董亦宁和林秋声就像两个坐在瓜地里的猹，完全搞不懂她们的哑语。 林秋声虽然疑惑但鉴于自己在沈家沟认识的人太少，也就没继续追问，倒是董亦宁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问号，一直在旁边问着。 “你们到底在说谁啊？” 叶、齐两人到没想过卖关子，异口同声回 答道：“陈楚。” 董亦宁想到了是知青中的一个，但完全没想到会是陈楚，“她会跳舞啊？” 陈楚看起来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瘦瘦小小的，和董亦宁印象中文工团那些纤细的女演员区别不小。 “陈楚的姑姑就是文工团出身，她小时候可没少跟着学。” 叶兰亭说起之前的事还有些沉浸在过去的模样，董亦宁却像是被人偷走了这一段记忆一般。 “你们到底啥时候聊的这些啊。”董亦宁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些，不解的追问。 想到她才来时候的调皮模样，齐敏没好气 的回答她：“在你跟人上山打兔子掏鸟蛋的时候。” 经她的提醒，董亦宁才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到沈家沟的时候，她和那些或沮丧或者想要熟悉陌生环境的知青不同， 董亦宁在到沈家沟的第二天就和村子里的小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那时候村里还没给他们派任务，让大家好好休整，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董亦宁跟着村里的小孩哥、小孩姐们一起跑到山里捉兔子、爬树掏鸟蛋。 “快别说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悔。” 倒不是后悔去山上玩，而是捉兔子的时候被兔子蹬了 一脚还让兔子跑掉了，掏鸟蛋的还掏到快要孵出来的。 总的来说就是那天除了一身泥，什么也没带回来。 还因为这件事让她在那些孩子那里挂上了黑名单。 大家都觉得是她的运气太差才会一无所获。 “陈楚那时候还和你们聊这些啊。” 在董亦宁的印象中，陈楚好像就是个小炮仗。 除了和齐敏关系好一些，对其他人基本都是逮着就怼的状态。 齐敏也觉得奇怪。 大家刚来的时候，陈楚并不是那么奇怪的性格，甚至还和大家相处的很不错。 两人激烈讨论的时候，叶 兰亭低着头努力回忆，总感觉陈楚性格的变化和她有关系。 她的记忆深处隐隐约约有着两人刚到沈家沟没多久时独处的画面。 时间太过久远，叶兰亭早就不记得她们那时候说了些什么。 如果想要让她心甘情愿来学校当老师，可能比想象中困难的多。 叶兰亭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人一说，董亦宁的脸顿时皱成了小苦瓜。 “你说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我们要怎么帮忙，我连她姑姑是文工团的都不知道。” 叶兰亭也一脸苦相，为什么已经一年多了，原主造的孽她还没能还完啊！ 第162章 偷听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还得做。 一想到自己要找陈楚说这事，叶兰亭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左右，门口再次传来知青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叶兰亭像做贼似的，悄悄趴在自家大门，从门缝里观察情况。 快到夏天的月光愈发的明亮，把人影照的十分清晰，叶兰亭甚至能借月光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表情。 知青们去的目的地不一样，回来的时间也大不相同。 这一批是刚才去镇上玩耍的。 知青之中也有不少小团体，但大家刚来的时候互相都不认识，所以最简单的就是以籍贯玩在一起。 经 过长时间的相处，筛选剩下性格合得来的伙伴，自然也就能在休息日相约一起去玩。 眼前的便大部分都是来自华东地区，叶兰亭一个北方姑娘，加上之前的性格属实古怪，也就和他们打过招呼而已。 见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人，叶兰亭原本打算继续回屋待着，没想到他们居然开始谈论起自己。 开口的是个个子小小的姑娘，她朝沈家努努嘴明知故问道：“这家男主人又帅又有本事，到底为什么突然看上了那一位啊。” 本就是姐妹之间的吐槽，没曾想有人开始认真分析起来，“听说那位家里挺厉害的，可能是想靠 她娘家吧。” “你们没证据别瞎说，这不是破坏团结吗？” “团结？她现在都算不上知青了吧，谁要和她团结，天天追男人屁股后头转，真丢我们女人的脸。” “你们小声点，在人家家门口说这些，生怕她听不见？” 这几个姑娘虽然不是一个省的，但看地理位置其实相隔很近，方言也就更加接近，因此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用家乡话沟通交流。 叶兰亭凭着自己从电视上学来的那点蹩脚方言，勉强听了个大概，无奈的耸耸肩。 好好的老家不待，追着贺明启到沈家沟，没多久又光速和沈旭初结婚，这可 不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吗？ 她在屋内一点点分析，屋外的姑娘们嘴也没闲着。 叶兰亭还以为自己听不到后续，没想到几人靠在陈家门口大树不走了。 “那几个人什么国家大事说不完啦，早知道我们拿着钥匙先走。” “谁知道呢，再等等吧，他们再不来我们就往回走，不然该冻感冒了。” 三四月的沈家沟虽然已经没了冬天的寒冷，但夜里的气温还是低到让人没办法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几个小姑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咱们啥时候才能回家啊，要是回不去，还不如像叶知青 一样找个本地人嫁了，能嫁个沈旭初那么帅的，回不去好像也没关系。” “你以为他那个长相是大白菜，每家每户都能有？” “我就说说而已嘛。” 一直站在一旁听她俩逗乐的另一个女孩突然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些话可以开玩笑，但要是咱们真回不去了呢？” 此话一出三人都陷入沉默。 下乡这么久，听到回城的消息却是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是家里有关系的人才能回去，像她们这样普通家庭的知青大概率会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几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惆怅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山，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第163章 和陈楚的过节（二）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家里没有门路，就有可能要一辈子待在沈家沟这样的大山中，这对从小生活在城市中的她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们没有叶兰亭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勇气，只能祈求能早些回去。 想到以后的日子，一时间几人都没再出声，各自怀着心思，安静的等待同伴。 没多久，屋外再次传来人声。 是看电影的那一批回来了。 因为到每个村都要放一遍，所以有不少喜欢看电影的人跟着放电影的队伍每个村都要去看一遍。 正在说话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今天可真是看了个够。” “你还说，你把林海雪原和青松岭都能背下来了吧，人家今天拢共放了三场，你就追着看了三场。”被他强拉着一场不落看完的男人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林海雪原太好看了，我要是早出生十几年，也能跟他们一起打敌人。” “你快拉倒吧，早出生十几年，你在四几年也是个奶娃娃，只有被人抱着走 的份。” 叶兰亭听他们插科打诨，清一色的全是男声，还以为陈楚依旧不在其中，有些失望的准备回屋里休息，打算明天一大早去地里找她。 没等她转身，陈楚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 “你看一部电影就想早出生一些，哪天看武王伐纣是不是还想会公元前去啊。” “那不行，我在封建王朝可活不长。” “你那个嘴哪个时候都会得罪人。” “要你说！” 一群人嬉戏打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叶兰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在这时候出去扫别人的兴，索性也就不在门口站着，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 沈旭初今天回来的早，吃完饭就趁着天还没黑透，拉着林秋声一块刷起了题。 叶兰亭回屋的时候，两人还在埋头和各自的试卷作斗争。 沈旭初做题的速度一直很快，在林秋声还有三道大题没来得及写时他已经取出答案开始核对。 “你就写完了？”自认为最近联系颇有成效的林秋声被他的速度惊到声音都有 些变调。 叶兰亭无情的告诉他，“你再继续叽叽喳喳还会做的更慢。” 看着已经不太亮的煤油灯，林秋声撇撇嘴埋头继续整理自己脑子里那犹如被打乱的毛线团的思绪，然后慎重的提笔落下一个公式。 接下来又是好半天的胡乱证明阶段，他那道题解的太过混乱，叶兰亭完全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另一边的沈旭初很快对完答案，又是一张满分试卷。 对他优异的数学成绩叶兰亭几乎免疫，怕待在书房影响林秋声做题，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去了堂屋。 大晚上的喝茶容易影响睡眠，沈旭初手脚麻利的给叶兰亭和自己倒了两杯白开水，“将就喝两口。” 他和叶兰亭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带着可爱的尾音，双眼也满含笑意，看起来颇有几分哄孩子的意味。 叶兰亭笑着接过水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我听哥说你们打算培养文工团的苗子？”沈旭初下午回来的时候叶兰亭还和那两个女知青聊的火热，他 也没去打扰，只从大舅哥那里听了个大概。 “对，每年县里都在选，但好像能选上的特别少，我听说去年还有退回来的。” 去年有个小姑娘说是吃不了那个苦，去省城不过半个月就被人开着车退了回来。 要是别的借口大家伙也可能被糊弄过去了，但你要说山区县城的小丫头吃不了苦，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有些人说是她年龄偏大，骨头太硬了，但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理由，不至于遮遮掩掩的。” “那姑娘我知道，她亲戚隐约说过好像是跳的一般，家里也掏不出钱给选人的那位，才找了个由头退回来的。” 叶兰亭了然的点点头。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上次去县里，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姑娘自身条件不错，头小脖子长、四肢纤细，要不是碰上选人是个黑心的估计能在文工团混出点名堂。” 文工团到地方选人是个肥差事，好多人挤破头都想要抢到这活计，尤其是到这些比较偏远的地区 ，大家的渠道比较少、信息闭塞，对他们几乎是言听计从。 这种有些病态的选人模式，在大部分人看来就是十分正常的。 叶兰亭有些替那部分姑娘惋惜，“要是她有一些基本功，能被文工团的人注意到，也不至于落到个被退回来的下场。” “你是想帮大家打好底子，避开选人的那些弯弯绕？” “对啊，我现在也不能让大家的家庭条件骤然变好，只能以相对亮眼的实力让他们被注意到。” 沈旭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陈楚愿意吗？” 他的疑问也是叶兰亭最不确定的事情。 陈楚本就和叶兰亭不太合得来，再加上齐敏和董亦宁的事，搞得好像把其他知青排除在外的三人小团体。 但叶兰亭也十分庆幸她发现的不算晚，要是等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才想着修复和知青们的关系，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留在沈家沟，都会铆足劲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到时候又是无人可用的凄惨境地。 “先试试吧。” 第164章 特长班老师 这个季节包括沈家沟在内的好几个村能种植的作物都不算多。 于是在其他大队还在翻地播种的时候，沈家沟已经进入养殖阶段了。 沈家沟的地现在尚算贫瘠，但山上的草木却是十分繁茂，是远近闻名的养殖圣地。 养殖场在山脚下，分了养鸡场、养猪场和牛羊场。 被分在养猪场的知青们齐齐上山割猪草，备在一旁，等食槽空了添上就行。 鸡舍那边也是打扫干净就行。 只有叶兰亭他们被分到的牛羊场，除了把食槽打扫干净添满，最重要的就是每天早上得把牛羊放到山上去，太阳下山之前又得一只不少的赶回圈里。 逢到下雨或者天太冷、太热的时候，牛羊都会被关在圈里，大家伙记得按时按点往槽里添草添水就行。 这两天天气正好，山上的草也刚好发出新芽，这时候赶上山不仅它们吃的好，养出来的牛羊 肉质也会紧实。 叶兰亭拿着鞭子站在队伍中间，冲着不远处的齐敏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等所有牛羊都被赶出圈后，大家伙兴致勃勃的挥着鞭子朝山上出发。 今天也是赶巧。 齐敏被安排打扫鸡舍，董亦宁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山割猪草，只有叶兰亭和陈楚在放牛羊这个队伍。 刚出发的时候大家的兴致都十分高涨，一路唱着军歌也不觉得累。 到了山上之后牛羊分开吃草，人也三三两两结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陈楚自然而然的和昨天一起看电影的几个人凑在了一起，继续聊着‘林海雪原’，丝毫没注意到总是不由自主朝她看的叶兰亭。 快到午饭时间，和陈楚一直在一起的几个男人被招呼着下山把饭挑上来。 平日里大队是决计不会管午饭，都是各自在家里做好饭带到地里吃，今天因为在山上，饭菜带上来不方便 ，队上才统一做好饭到时间再组织人送到上来，山上的人去半山腰接。 那几人一走，陈楚身边便只有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和一个高个子男知青，叶兰亭趁着人不多赶紧走了过去。 陈楚背对着叶兰亭的方向，正和面前的一男一女聊的火热，被女知青扯了扯袖子提醒她朝后看。 看着叶兰亭渐渐靠近的身影，陈楚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装作没注意到她一般，继续和同伴们聊着刚才的话题，只是略微显得语无伦次，把刚才已经聊过的又重新说了一遍。 两个知青看向陈楚的表情皆是不忍直视。 没人搭话，但出于不想和叶兰亭接触，陈楚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自说自话。 叶兰亭也没让她一个人唱太久的独角戏，伸手拍了拍陈楚的肩膀，“别瞎扯了，就这么一会儿我军已经深入三次林海雪原，再扯下去别说土匪，林子都没了 。” 陈楚被她臊的满脸通红，憋着一口气回道：“我就喜欢这一段，你管我。” “我不管，但是我有事要拜托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叶兰亭的表情十分坦荡，完全不像有坏心的样子，陈楚想了想还是跟着她走到一个小土包旁边。 “有什么事说吧。” 刚到沈家沟没多久，两人就闹了些别扭，几乎是见面都不怎么打招呼的关系，今天突然被叶兰亭拉在一旁说悄悄话，陈楚说不紧张是假的。 倒不是害怕叶兰亭要害她，毕竟她们俩的那点破事，说破大天也只是观念差距，不至于上升到人身伤害。 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好到有需要避开其他人聊天吧。 陈楚一副‘有什么赶紧说，我可不想和你多呆’的表情，让叶兰亭也就开门见山，“我打算在村里搞个特长班，想请你当老师。” “特长班？” “对，就是教 村里想去文工团的孩子唱唱歌跳跳舞，不需要太难的，基本功就行，帮他们打个基础。” 一说到跳舞，陈楚瞬间黑了脸。 她当初就是因为身体过早发育，被踢出了文工团，这件事对年幼又热爱舞蹈的她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但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帮他们了。” 叶兰亭把县里那个姑娘因为没钱没基础被退回来的事一点点告诉陈楚。 陈楚原本气愤的神色慢慢也变成了惋惜。 “这种事太多了，他们要卡人不止这一个借口，像我这样身体发育太早、太好，或者基本功练不好，身材比例不对……各种各样的理由，总有能退人回来的。” 陈楚一口气说了很多，又突然停了下来，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基本功我可以教，但其他的呢？叶兰亭你不是菩萨不能救所有人。” 第165章 特长班 叶兰亭跟沈旭初结婚之后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为了沈家沟的孩子们能上学，重新办起了学校，帮村里人把鸡蛋、酸菜这些东西卖出去，带孩子们捉泥鳅贴补家用……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大家的日子能过的更好，她当然不会疯狗似的抓着以前那一点过节较真，但她现在要做的事，明显超出了一个下乡的知青能做的、该做的。 “我的确不是菩萨，但我想在我能力范围内帮助大家，当老师这一年，我见过为了钱财把十二岁女儿卖给一个足以当她爹的父母，也见过为了赡养残疾的家人白天挣工分夜里帮别人编筐的半大小子。” 回想起小姑娘麻木的眼神和男孩满是冻疮和伤口的手，叶兰亭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他们现在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能改变以后的生活也说不定。” 陈楚被她眼里的光惊讶到无以复加。 那个小姑 娘被卖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当初也替她鸣过不平。 现在想想，好像她总是这样，听过别人悲惨的命运，跟着别人感叹一句‘真可怜’，也就算了。 但叶兰亭好像真的想要去帮他们。 陈楚被她影响到有些怀疑自己过去的想法，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在沈家沟谁能比你更懂这些。”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看我和齐敏、董亦宁谁正经当过老师吗？还不都是赶鸭子上架就干了。” 陈楚沉吟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我试试吧。” 原以为很难说动的陈楚居然被她三两句话就诓去干了老师，叶兰亭开心的拍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哟！” 陈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人简直不能给她脸，一下就得意忘形。 挑饭的人已经回来了，和陈楚关系好的那些人自然先注意到了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是叶兰亭，还以为两人又起了什么冲突，正打算过来劝架，就看到叶兰亭笑嘻嘻的走去领饭。 “这是怎么回事？” 陈楚看不惯叶兰亭是他们几个都知道的事，怎么这会儿看着不像看不惯，甚至关系还有点……好？ 一想到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几个下意识的抖了抖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吃饭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叶兰亭十分识趣的没有过来说着要一起吃饭的话，众人才自在了不少。 刚才和陈楚一直待在一起的女知青咬一口馒头看她一眼，再咬一口又看一眼，如此往复好几次。 陈楚终于忍不住，咽下口中的馒头，直勾勾的盯着她，“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谁，找你啥事啊？”不止她，其他几人听见陈楚出声也忘记吃饭的事，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句。 毕竟叶兰亭不管是在知青队伍还是沈家沟，都算得上是风云 人物了。 “没什么大事。”陈楚说这话又咬了一口馒头，不是她习惯不好，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跟这帮朋友们说。 叶兰亭这人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她要是提前把事情说出去，被其他人道听途说的乱传就不太好。 但对上其他人好奇的眼神，陈楚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把刚才叶兰亭找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然也包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啥？特长班？” “还要给文工团培养苗子？” 几人都对叶兰亭几句话中表现出来的野心十分惊讶。 陈楚捂着旁边女知青的嘴，拼命的冲他们‘嘘’，才让几人的声音低了下来。 “本来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们这一个个的大嗓门，就差去队上用大喇叭告诉大家了。” “不是，她凭啥啊，就教那些孩子们拉拉筋、劈劈叉就能被文工团选上啦？”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 让这里的孩子能和大山之外的孩子们基本功差距不要太大，让那些想吃回扣的人不好意思伸手。” 陈楚说着说着还有些气愤。 说起吃回扣这事她就想起来，她小时候姑姑被人冤枉，拿了钱还把人家孩子退回去。 结果查到最后才知道，就是选人的那人搞得鬼。 那个孩子先天长短腿，平日里走路还看不出来，但一到跳舞的时候不仅不好看，她还不会踩拍子。 但那家人送了一千块的现金和一些土特产，硬是把姑娘塞了进去。 练习了一个多月，姑姑实在没办法，就把那姑娘退了回去。 没成想才退回去第三天人家家里人就找上了门，要陈楚的姑姑退钱。 事情一闹大上边为了安抚那家人便派人来查。 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陈楚清楚的记得姑姑那段时间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人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她实在是恨死那群吃回扣的人了。 第166章 野果子 吃完午饭知青们也陆陆续续把牛羊往一起赶。 牛羊听不懂人话，乱跑是常事。 他们负责的事除了让牛羊吃饱，剩下的也就是一头不丢的赶下山关好。 西山虽然大，但大家也都不是信任，积攒了不少放牛羊的经验。 刚上山就有人在外圈范围看守，在有牛羊想往更深处跑的时候及时赶回去。 先前放牛羊的工作做的足够细致，下山消耗的时间也会很短。 虽然没有山上时候的精力充沛，但一路上的野果子还是让大家兴奋不已。 这个天山里已经有不少野草莓和花红苹果熟了，知青们开开心心的摘了不少果子，边走边吃让干活的疲累也消失不少。 “沈家沟的野草莓可真酸，刚吃了两颗牙都快被酸掉了。” “有的吃你就偷着乐吧，我刚 摘了三个全都不能吃。” 知青们已经不是刚来那时候的愣头青，大部分野果子都能认出来，实在不认识的，要么带回去让村民帮忙看看，要么干脆不吃。 “现在天太冷了，这些都是早熟的果子，等五六月份来，那些果子才真的美味。” 说话的知青叫钱侦，比其他人早来几年，对沈家沟也要更熟悉一些，加上性格好，大家都当他是老大哥。 “侦哥，五月份能有啥好吃的啊。” “那时候青苹果、李子和樱桃都熟了，到时候咱们上山摘来吃啊。” “侦哥你这一说我都快流口水了，我最喜欢吃樱桃了，以前没见过，来了沈家沟之后经武给知青们送了一些，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还以为 是他们自己种的，没好意思多要，原来山里就有！” “吃吧吃吧，酸酸甜甜的最开胃了，你吃完樱桃粮票就不够了！” 大家嘻嘻哈哈也不觉得累，在半山腰分工摘果子，愣是把带来的两个大麻袋装的满满登登才继续朝山下走去。 下山时间早再加上后半段脚程明显快了很多，是以，在半山腰耽搁的时间根本算不上事，太阳还没下山知青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沈家沟。 叶兰亭和其他几个知青回去的时间要稍微晚一些。 她现在已经不住在知青宿舍，分他们摘好的果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和钱侦商量，自己去给弟弟妹妹们摘一些，会尽快跟上队伍的。 钱侦怕她一个姑娘家在山里出事，又叫了两个知青帮她一起摘了些。 叶兰亭没再推拒 ，几人手脚麻利的摘了一些便下了山，想要抓紧时间追上大部队的脚步。 …… “所以你们还是没追上他们吗？”林秋声边说话边往嘴里塞了个野草莓。 “追上的时候他们都把牛羊赶回圈里了。” 叶兰亭今天回到家一看，林秋声十分难得的做出了三道不算难吃的菜，惊讶了好半天。 她的不算难吃，只是相对于林秋声以往的水平，几个小孩却不太能接受，哭丧着脸艰难吞咽着。 叶兰亭被他们搞得哭笑不得，才又摘了些蒜苗准备炒个回锅腊肉，林秋声做的菜就让他们几个大人吃掉，也不算浪费。 林秋声到沈家沟口味上的改变没多少，就是爱上了沈家沟产量特别大的土豆。 在叶兰亭切蒜苗的时候，他默默从袋子里取出四个土豆洗干 净，蹲在墙边开始削皮，右手时不时的从桌上抓一颗草莓塞进嘴里，被酸的龇牙咧嘴。 “这草莓真酸呐。” “酸你还吃那么多。” “我这不是馋吗？” 两个男孩和徐小凤都被他耍无赖的样子逗得不行，只有沈文雯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哥哥，等夏天来了我给你摘好多野果子，比这个还好吃！” 但转念一想这是嫂子辛辛苦苦摘回来的，沈文雯又立马改口道：“没有嫂子摘的好吃，只差一点点！” 林秋声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的不行，抱着起蹲在他身边的沈文雯用力亲了一口，“我们小妹对哥哥真好。” “林秋声！你手上的水全都蹭小妹衣服上了！” 几个小不点的笑声配上叶兰亭的怒喝，让以前有些冷清的沈家多了不少烟火气。 第167章 李子酱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水果在家里存着容易变质，为了不浪费东西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准备把吃不完的李子做成酱。 山里的李子虽然味道不稳定，但胜在不需要花费人工，成本节约不少。 而且正因为味道不稳定和太开胃，大部分村民都只是摘来泡李子酒，或者偶尔上山摘来解解馋。 叶兰亭却想着把李子做成李子酱，保存时间长，对李子自身的味道要求也不是很高。 “嫂子，这东西真有人愿意花钱买吗？”沈文雯蹲在大铁盆旁边跟着哥哥姐姐一起洗李子，但她还是搞不懂，明明就是酸李子，难道因为变成了浆糊糊就有人愿意花钱买了吗？ “如果 它只是因为好吃，那多半没人要花钱买了，但如果它能促消化、清肝利水、镇咳、美容的话……”叶兰亭狡黠一笑，对着沈文雯点了点手里的李子。 没想到沈文雯却会错了她最后这个动作的意，“啊？可那不是骗人吗？” 叶兰亭哭笑不得解释道：“不骗人，李子真的有这些功效，你要是不信，不上课的时候嫂嫂带你去镇上那个赤脚医生的铺子上听他讲。” 李子的这些功效也是叶兰亭偶然听他讲过，记在心里的。 “哇，李子居然这么好啊，那我小时候吃那么那么多，是不是也能美容！” 沈文雯激动的扔下手里的李子，摸了摸原本就细嫩的小脸， 她听村长孙女说过，她姑姑在省城就去美过容，做完可漂亮啦！她也想变得和嫂嫂一样漂亮。 她这番话逗的大家笑个不停。 “小妹，你吃的李子都已经变成地里的肥料了。” “就是，还小时候，你现在不还是个小不点吗？” 被两个哥哥无情嘲笑，沈文雯不高兴的撅起嘴，“可我也比那个时候长大了啊！” “再长大，你也还是个小不点！” “哼！” 小孩子之间的斗嘴总是好玩又好笑，三个大人也不干涉他们，只是嘴角噙着笑，手里仍旧搓洗着李子。 徐小凤和沈文彦负责把院子打扫干净，顺便把簸箕铺满整个院子，再把洗干净的李子平铺在 簸箕中。 “嫂子，李子要一直这么晒着啊，万一阿黄过来舔了怎么办？” 阿黄是村里的野狗。 说是野狗，其实算是大家伙一起养的一条老狗，天气暖和了就挨家挨户串门，赶上有人家吃完肉剩些骨头的时候，还能闻闻肉味。 “那可就要靠你好好守护这些李子啦。” 沈文雯闻言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骗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慎重的点点头。 手里紧紧抓着的两个李子仔细洗干净后，沈文雯收好自己的小板凳，噔噔噔的跑回房间。 林秋声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用手肘推了推在他旁边的沈旭初，“妹夫，小妹干什么去了，神神秘 秘的。” 沈旭初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和弟弟妹妹们难得见上一面，根本不知道沈文雯有什么宝贝要拿出来。 还是和她住一个屋的徐小凤笑着告诉大家：“应该是学校里做的‘鸡毛掸子’，她用苹果条做的，天天抱着才能睡着。” 虽然每天早上都只能在地上找到那个被当成宝贝的‘鸡毛掸子’。 这些天大家各忙各的，都刚知道这件事，瞬间脑补了沈文雯夜里睡觉的夸张姿势和她那可怜的‘鸡毛掸子’，一个个的都笑到直不起腰。 没两分钟沈文雯抱着自己的宝贝回到院子里，茫然的看向笑作一团的哥哥姐姐们。 这会儿却是没人能收起笑容解答她的疑惑。 第168章 小小风波 李子酱做起来不算太难，只要清洗和晒干这两步做好，味道差不到哪儿去。 可惜沈文雯的手对于做吃的没有丝毫天赋，叶兰亭带着四个小孩一起做李子酱，连沈文彦、沈文武两个平时看起来就不怎么着调的男孩，都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味道，她做的却还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眼见那批李子的存货越来越少，沈文雯也开始着急起来，因为叶兰亭承诺过，这次他们做的李子酱赚的钱全都归自己！ “嫂子，我做不好！”沈文雯着急的直跺脚，她也想自己赚钱。 因着这两天有点要下雨的苗头，叶兰亭把晒干的李子全都收回堂屋里，借来各家的小炉子放在屋内慢慢熬。 堂屋虽然不算小，但铺上簸箕和炉子活动范围一下就小了很多。 沈文雯情绪一激动绕着屋子里转圈圈，使得本就有些担心屋子里太拥挤烫到他们的叶兰亭更是提心吊胆。 “小妹，你慢慢来，小心别烫着了，到时候可比脑袋上缝针还可怕。” 年前受伤的痛感还记忆犹新，沈文雯一时间不再敢动作，小心翼翼的放下原本跳起来的左脚。 徐小凤担心她再伤着自己，把自己熬着的那一锅全都送给了沈文雯。 “这一锅已经快要好了，你别添柴用这个勺子一直搅拌，时不时按一按那些没煮烂的李子就行了。” 有了她带头，两个哥哥也主动想把自己做好的李子酱分给妹妹。 没想到沈文雯有些嫌弃的推开哥哥们的铁盆，“我不要，你们俩做的就比我好一点点，三哥做的还有小黑点，味道焦焦的、苦苦的。” 沈文彦、沈文武好心被当驴肝肺，即使是对着平日里宠爱的妹妹也有了几分不开心。 迟钝如沈文雯也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不妥，不安的望向两个哥哥。 沈文彦到底要大两岁，即使不开心也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搅动着手里的勺子。 小一些的沈文武却是将不开心的情绪表露的十分明显，噘着嘴巴开始用力的搅拌锅里的李子。 原本打算让几个小孩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的叶兰亭，此刻也不得不出面。 “今天就做到这里，你们出去玩吧，剩下的小妹跟我一起收拾。” 叶兰亭从嫁到沈家就一直和和气气的样子，兄妹几个从没有见 过她发脾气。 这会儿突然结束今天的活计，还把他们‘赶出去’，该不会是要打小妹吧？ “我记得大慧她妈就是这样的，要揍她就把她哥他们赶出去，嫂子不会也是这样吧。” 沈文武说完也顾不得生气了，开始担心起小妹的的屁股。 两个大一点的倒是不认为叶兰亭会对沈文雯动手，但还是担心她教训小妹。 一时间三个小孩儿都在自家门口急得团团转。 “小妹犟的很，要是死不认错气着嫂子，大哥也会收拾她。” 在他们三人口中，沈文雯这一顿打是肯定跑不掉了，只是看到底是谁动手。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此刻的家里却是一片祥和。 叶兰亭把几个用来熬煮李子酱的小锅刷洗干净，又抱着沈文雯一起看大锅里的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李子酱，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在锅里搅拌。 等大锅里的李子酱出了锅，叶兰亭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沈文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右手，不停地对叶兰亭眨巴着眼睛。 她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不对，但又不好意思马上跟哥哥们道歉，只好梗着脖子继续装作 嫌弃的样子。 没想到嫂子突然赶走了哥哥姐姐们，只留下她一个。 沈文雯原本也不是故意的，想到她最爱的嫂嫂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教训自己，委屈的瘪了瘪嘴，强忍住要落下的眼泪。 叶兰亭知道靠年幼的她很难想明白，帮她继续揉着酸痛的右手，轻轻开口：“很痛吧。” 沈文雯用力吸了吸鼻子，才委屈的点了点头。 “哥哥姐姐们做李子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哦，虽然没有这一锅多，但从早上开始咱们就不停的搅，他们的手也会很痛。” 沈文雯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嫂子说的这样，大家都认真的搅拌着不让李子酱糊锅，只有她一个人一会儿扒拉一下小凤姐的头发，一会儿跟哥哥们说说悄悄话。 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叶兰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于是继续说道：“可是他们都愿意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和你分享，但你那样嫌弃，哥哥们会怎么想？要是今天是你把辛辛苦苦捞来的泥鳅分享给哥哥们，他们却说泥鳅个头太小不想要，你会不会难过？” 沈文雯认真的想着后者的可能性，突然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几个小不点听到沈文雯的哭声，也顾不得其他，齐齐冲回了家门。 “嫂嫂你别打小妹，是我们不好。” 叶兰亭被他们的兄妹之情搞得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解释就被沈文雯打断。 “二哥、三哥对不起，我不该嫌弃你们的酱，谢谢你们把自己的李子酱分给我！” 沈文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文彦却在一旁看的傻眼。 小妹这个样子明显就没有挨过打，怎么哭的比被大哥揍了还伤心？ 沈文武没有二哥心细，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笨手笨脚的拍着沈文雯的背，还帮她擦干净眼泪。 沈文彦抬头看着大嫂，见对方脸上全是欣慰，大概也就猜到是小妹自己哭成这样。 经历过这次小小的风波，几个小孩之间的感情好像更好了。 沈旭初和林秋声从山里砍完柴回家没多久就发现，平日里粘沈旭初和叶兰亭粘的特别厉害的沈文雯，现在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二哥、三哥身后，还句句有回应。 两人茫然的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看向叶兰亭。 而她只是朝着两人神秘一笑。 第169章 担心 隔了几日，李子酱终于全部完工。 叶兰亭带上林秋声和四个小孩儿出发去了县城。 而沈旭初则去了隔壁牛儿村，帮一家即将结婚的夫妻打柜子。 说来这事还有叶兰亭一份功劳。 自从沈旭初给县城的家里做出好几个像模像样的家具，她就成了自己老公的脑残粉，干活休息时就和大家聊着他做的有多么多么好。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沈旭初继娶了最难缠的女知青之后，又成了大队里的新闻人物。 但只是叶兰亭的一面之词，大部分人都持观望态度，并不打算找沈旭初给自己家里添置家具。 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做得不好，大家乡里乡亲 的也不好说不给钱，花钱吃闷亏的事，大家还是不愿意去干。 就这么过了好长一段日子，村子里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人和沈旭初本身关系不错，时不时还能串个门，一起吃饭的那种朋友。 他妹妹要结婚，但双方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请县里的木匠打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左右为难之际，想起了这个被叶兰亭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沈旭初。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进了沈家大门，没想到最后出来的效果还不错，这下他家里人也一起加入了叶兰亭的夸夸大军，当初帮沈旭初宣传。 也因为如此，沈旭初才有了这次机会，来找他做家具的就是上次 那个朋友妹妹的婆家人。 沈旭初怕他们几个人带着这些货不太好行动，有些担心的问叶兰亭：“要不我跟那边说一下，明天再去，先陪你们去县里。” 叶兰亭知道沈旭初担心的是什么，十分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我哥别的不行，当苦力还是不错的。” 被妹妹说成牛马的林秋声并不是很开心，但还是配合她朝沈旭初做了一个一切交给我的姿势。 于是，这一天分成不同目的地的两队人早早的都出发了。 他们这次做的李子酱不算多。 一是叶兰亭对味道的接受度实在没把握，二来是怕天气不好李子酱变质，白费功夫不说还浪费做李子酱的白糖。 林 秋声这两天刚把数学咂摸出一点滋味，并不想跟着妹妹一起去县里卖李子酱，但一想到她一个人要带着四个捣蛋鬼，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题本。 反正他现在刷高考题也不是那么怵了，至少不会做一半空一半，找个时间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左右离传说中的考试时间还有接近两年的时间。 事实上，他现在对这个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并不像刚听到时候那么确定了。 别的不说，单从这两年有增无减的知青数量来说，就不太可能。 他前段时间陪叶兰亭去镇上买东西，发现路过的村子都多了不少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陌生面孔，稍微打听了两句才知道是新来的 知青。 林秋声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叶兰亭，没想到对方却十分肯定的告诉他，“你好好复习，到时候不考试我把头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她如此肯定的模样，让林秋声不得不怀疑家里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小道消息没告诉自己。 “外公是不是还跟你说过什么？”在他心里能让叶兰亭这么深信不疑的，除了外公没有其他人选。 “你别管，反正相信我就行了。”叶兰亭没办法如实告诉他自己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只好胡乱打着哈哈。 要是说了真话，估计林秋声会以为她学习学傻了，带她回老家找他师父看看脑子什么的。 一想到那个场景，叶兰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170章 小钱也要赚 卖果酱和做其他生意不一样，大都是有钱有闲的人买来解馋，因此叶兰亭没有丝毫犹豫的往大部分单位的住宿楼那条街走去。 岐县县城不大，能修住宿楼的地皮就那么多，当地政府一合计，干脆把职工住宿楼集中修在一起。 办公楼修在东门方向，住宿楼虽然在北门但离办公楼步行也就几分钟。 机械厂和制革厂的工人虽然挣得多也舍得花钱，但厂里有食堂，对买吃的并没有多大兴趣，尤其是这种需要短时间内吃完的，要是买了自己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这是去哪儿？” “职工住宿楼。” 那里住的不仅是单位职工，几乎都是一家三口或五口的配置，这个点家里的老人孩子都下楼溜达，正赶上人气旺 的时候。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叶兰亭用的是大家装猪油的搪瓷盆装了满满五盆李子酱，卖给逛街的人不是很方便，但要是在住宿楼大家回家拿个锅碗瓢盆也不是个难事。 刚到住宿楼下没两分钟，就有个老太太抱着小孩走过来左看右看，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问叶兰亭：“这是卖的啥？” 叶兰亭也没多耽误，把盖子一揭，李子酱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李子酱，酸酸甜甜的，开胃解腻。”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太太，又补了一句，“孕妇也能吃，但脾胃太弱的不建议吃。” 老太太本来只是上来看一眼，但听叶兰亭说的头头是道，想到因为怀孕一直吐的小儿媳，又动了些心思，“咋个卖的？” “这么一 瓢三分钱。” 叶兰亭用的是家里炒菜的勺子，一勺看着量不少，但三分钱都能买两个鸡蛋了，老太太有些犹豫。 叶兰亭也不着急，幽幽开口继续介绍着：“李子酱可以单吃，用水化开喝也不错，这个量一家五六口都能喝着甜个嘴。” 家里其他人老太太都无所谓，就是小儿媳吃上一点兴许还不错。 “那我能买半瓢吗？”老太太拿不准这个果酱有没有用，怕买多了浪费。 叶兰亭想了想，点点头，倒出三分之二后给她看看，“一分钱的要吗？” 老太太探头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快步回家取了个搪瓷盅让叶兰亭装进去。 叶兰亭怕她舍不得吃放到变质后吃坏肚子，提醒了一句，“这东西娇气最好两天 内吃完，不然对孕妇身体不好。” 老太太兴奋的点头，像捧着宝贝似得打算回家冲给儿媳妇喝。 林秋声从头到尾看完，实在有些无语，“一分钱？这五盆卖完能卖到十块钱吗？” 不说人工成本，除去买白糖的钱，能赚到两块钱吗？ 叶兰亭拿过挂在面前的小牌在上边涂涂改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以为什么生意都是卖衣服和收音机那样挣大钱的？县城里做生意可不就几毛几分攒起来的。” 林秋声确实想不通，这么几分几毛的还要大费周章做好，起个大早跑来县城里卖东西，他伸手看了看自己手上一百多的手表，开始反思起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太奢靡了。 “可你这费时费工挣不了几个钱，还浪费看 书的时间。”林秋声虽然嘴上没说，但整张脸都写着‘你图啥’三个大字。 叶兰亭终于把五分一勺的牌子下边添上一句‘先尝后买’。 这行字一出，林秋声更是难以理解，“你还让人先尝后买？到时候尝掉你一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没看我们摆了这么半天就只有那个老太太过来买吗？” 他们到住宿楼时楼下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在门外洗衣服、洗菜、聊天，虽然对这个新来的小摊子很好奇，但也仅仅只有刚才那个老太太来买了一些。 不出叶兰亭所料，她刚添上先尝后买这几个字，刚才坐一起洗菜的几个老太太三两下收拾好洗干净的菜就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叶兰亭笑着朝林秋声挑了挑眉。 第171章 有免费试吃？ 免费的东西不尝尝，有毛病还差不多！ 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别人，尤其在像岐县这样的山区县城，很多人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 见叶兰亭摆出免费品尝的牌子，那些识字的都放下手里的活，不识字的也跟着走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一时间凑了好些个人上来，把她的摊位团团围住。 冲在最前面的大妈迫不及待的问叶兰亭：“妹儿，你这个当真免费啊。” 叶兰亭粲然一笑，“当然。” 说完还让几个小不点舀了一大勺李子酱在另一个干净的盆里，瞬间李子的香气和白糖的甜味争先恐后的钻进一群人的鼻腔中。 围在摊边上的几个小孩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望向大人，眼里写满了想要尝一尝的渴望。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那几个人带着孩子的老人跃跃欲试，但碍于脸面只好把小孩朝前面推 了推，让他们去端来尝一尝。 叶兰亭怕她们犹豫，指着自己面前已经完全化开的李子酱继续道：“这些都是用来尝的。” 一次性餐具现在并不普及，叶兰亭用来装糖水的东西，全是林秋声平日里闲来无事切的竹节杯，小巧可爱不说，一杯的容量也不太多，刚好适合给大家免费品尝。 为了保证干净卫生，她还在摆摊之前打了一大桶水，每个人尝完都用水简单清洗了一下杯子。 虽说现在大家并没有太强的卫生意识，但叶兰亭这样一番操作也博得了好几个大妈的好感。 即使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但谁不想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干干净净，更何况这样的东西大都是给家里的孕妇或者胃口不好的老人。 李子酱虽说不能填饱肚子，但这么点钱大部分单职工家庭也是能拿出来的。 因此好几个老太太尝了味道也没多犹 豫，回家拿个搪瓷盅就让叶兰亭往里装。 有个老太太看了眼叶兰亭装李子酱的盆，扭头就把家里闲置下来装猪油的盆端了出来，“女娃子给我装满，这一盆我都要了。” 周围好几个老太太惊讶的看着她。 这玩意儿少吃有益，吃多了不好不说，而且也没人把糊弄嘴的东西当饭吃啊，还有可能越吃越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兰亭会笑着把东西卖给她的时候，却只听见她说：“老太太，李子酱适量吃对身体好不假，凡事都讲究个量，而且这天看着就热起来了，东西在家里存不住，坏了不就可惜了？” 见老太太面露不虞，叶兰亭又安抚道：“而且我这生意也不是只做这一天半天的，过些日子樱桃熟了还有樱桃酱，您不仅能吃新鲜的还能换新口味，这不是更好吗？” 老太太被她这番话说的心里很舒坦，佯装 为难的，“那你给我来三四勺，我家里人多，小孩儿嘴馋就喜欢吃这些甜嘴的。” “以前舍不得，现在老大在农机局上班，日子好过了就给他们多买点吃。” “你不晓得，我大媳妇有怀孕了，肚子有个尖尖，多半又是个儿子。”说完还美滋滋的笑出声，颇有些炫耀意味的看向叶兰亭身旁的‘两儿两女’。 周围好几个老太太听的直翻白眼，这老太太平日里就爱炫耀她家那几个儿子、孙子，对她的两个闺女总是冷眼相。 他们这些邻居见过好几次闺女和女婿拎着东西上门被她奚落的哭着回家。 岐县大部分人思想封建，或多或少都有点重男轻女，但没一个像她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对闺女那态度比捡来的还不如，但凡听到谁家生的女孩子就抱着最小的孙子去人家门口说闲话。 得亏她几个儿媳每一胎都生的儿 子，要是突然哪胎是个女儿估计能给媳妇磋磨死。 大家对她这种劲头烦的不行，都不爱和她说话，就算聊也最多聊一聊做饭做菜之类的事。 老太太被人憋着没处显摆，没想到今天还跟人家摆摊的炫耀上了。 “花老婆子，人家妹儿一看就没生过娃娃，你跟人家炫耀啥子，而且人家未必跟你一样喜欢男娃娃。” “就是嘛，儿女孝顺才最好，你全是儿子不孝顺有啥好炫耀的。” “有些人天天到处蹭吃蹭喝，还住在幺妹屋里，怕是没得钱孝顺你哦。” 几个对她忍无可忍的大妈一唱一和的奚落起她来，用略带有恶意的绰号称呼她不说，还指桑骂槐的骂她小儿子。 老太太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丢下钱端起盆就往家里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围观了全程的叶兰亭一脸懵逼，这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八卦呢？ 第172章 三个臭皮匠 不管这些人怎么吵嚷，叶兰亭那五盆李子酱总归是卖完了。 好几个大妈尝了一点点，简直被这酸甜的酱迷住了。 又想起叶兰亭刚才说还要做樱桃酱，笑着问了一句：“妹儿，那个樱桃酱你好久来卖嘛，要是味道好我就还来照顾你生意。” “要的要的，这段时间樱桃还没熟，下个月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叶兰亭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和她们聊着天，一副十分熟稔的样子，看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叶兰亭却毫无察觉般，继续和她们聊着。 聊天中叶兰亭感觉她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嘴上不饶人，总是打趣着相互嘲笑而已。 “你天天吃这些酱，到时候吃成胖老婆子就安逸了。” “胖老婆子也比丑老婆子好噻。” 没有打算继续和她们插科打诨，叶兰亭收拾好东西便和她们告别，和顾客的关系不能太好，否则生意不好 做。 把用不上的东西全都放回县里的屋子，顺便把杂草除一除，让屋子看起来没那么破败。 屋子太久不住人很多东西都潮乎乎的，等简单的收拾完成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 “随便煮碗面填填肚子，咱们晚上回去吃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几个小不点刚才的疲态瞬间消失，蹦蹦跳跳跑去劈柴烧火。 县里他们住的时间不多，没敢多留粮食，怕被蛇虫鼠蚁吃了，叶兰亭这次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带上了一些面粉和荞麦粉，混在一起做成荞麦面。 荞麦面和酸菜、腊肉粒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可惜另外两样食物不方便携带，这次也只能吃个素面。 做面条不怎么费功夫，加上林秋声手脚麻利，没多久一大锅香喷喷的面条就起锅开吃。 见几个小家伙呼噜噜吃的满足，林秋声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这次的荞麦面从和面到 最后下锅全是他做的！看他们以后还嫌不嫌自己做的饭。 “秋声哥，你晚上还能做面条吗？真好吃。”沈文武吃了三碗，还想盛第四碗被叶兰亭拦下，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林秋声。 “幺哥，你现在吃的欢，等吃了晚饭就只记得晚上的味道了。”沈文雯毫不留情的吐槽她小哥。 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对。 因为沈文武瘦归瘦，但最大的爱好就是吃。 叶兰亭嫁来之前他每天都围着小胖的奶奶转，小胖家里不算富余，可架不住他奶奶做饭好吃，不管是野鸭蛋还是野菜，总能做出不一样的美味。 那时候不止沈文武，村里好多小孩都喜欢去他家玩，老太太耳朵不好，却不耽误她喜欢小孩儿，每回都乐呵呵的带着孩子们去捡野鸭蛋、摘野菜。 起初大人们还挺不好意思，三天两头拎些鸡蛋或者鸡肉送去老太太家里，被她轰了几 次这才歇了心思，于是自发的帮她翻地、挑水，做些她需要又能表达心意的活计。 后来叶兰亭嫁进沈家，沈文武围着的人变成了他大嫂，时不时还带些好吃的去学校分给小胖吃。 沈文武从来不避讳自己爱吃的事实，坦然的面对妹妹的嘲笑，“老师都教了民以食为天，你这个矮墩墩字都不认得，肯定不晓得。” 连幼儿园文凭都还没拿到的沈文雯气的满脸通红，追着她小哥满院子跑，被收拾完锅碗的叶兰亭拦腰抱起。 “你俩要玩回家再玩，咱们这会儿要出发啦。” “嫂嫂，幺哥说我是矮墩墩！” 不等叶兰亭安慰她，林秋声摸了摸沈文雯的头，“这有什么，你嫂嫂小时候也是个矮墩墩，但也不耽误她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还好你哥长得够高。” 叶兰亭向他使了一记眼刀，又摸摸沈文雯的头，“爸爸妈妈和三个哥哥 长得都很高，所以你不会一直这么高的，只要好好吃饭早睡早起一定会长得很高。” 沈文雯脸上还挂着泪珠，迷茫的问叶兰亭，“那我能长得和你一样高吗？” 嫂嫂比小哥长得高多了，她要是能长到嫂嫂那么高一定会把小哥打的扁扁的！ 沈文雯一脸不服气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沈文武又跑来冲她做鬼脸。 叶兰亭不由得叹口气：小孩真的好难管。 和沈文彦的年少老成不同，沈文武年纪小思想和行为也很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对沈文彦叶兰亭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敞开心扉谈就行，但沈文武思维太跳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教他。 为难的揉了揉脑袋，叶兰亭还是决定回去问一问沈旭初有没有好办法，实在不行就拉上林秋声。 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两个臭皮匠也是从小男孩长大的，总归比她有经验。 第173章 谁是大佬？ 天气转暖，山路也就没那么难走，原本需要六小时的山路，今天带着小孩也只走了四个多小时。 果酱的生意不稳定，只适合现在复习的间隙带家里小孩挣点零花钱。 就拿这次的李子酱来说，不算成本拢共赚了十三块七毛二，除掉买白糖的钱，其他费功夫的事只能算作人工成本，因此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多钱。 做一次一块多，每周买个三四次，对小朋友们来说算是非常不错的收入了，毕竟他们大多数的同学兜里也就几分钱的零花。 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捉泥鳅、麻雀、捡野鸡蛋也都是很多小孩子挣零花钱的方式。 一个夏天下来勤快的小孩能存下十块钱。 按这样算，家里每个小孩一个月有七八块的营收。 一年至少有三十块的收入，这对大部分城里人来说真算不上太多，但对于沈家沟的村民，尤其是那一群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沈 文彦听嫂子把能挣钱的活计一一数来，掰着手指算了算，得出了一个令他满意的数字，开心的跟着叶兰亭，两眼放光望向这个漂亮又有本事的嫂子。 以前他们也自己掏鸟蛋、打麻雀，好多东西对城里人来说都算的上稀奇，能卖上钱，但那时候他们三个年纪小，大哥为了养活他们总是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机会靠自己赚钱。 手里没有钱，好几次碰上货郎，沈文武看着五颜六色糖果记得直哭，沈文雯更是在货郎走了好久都还在嗦手指。 哥哥把他们养的很好，但有嫂子的日子好像更好。 沈文彦取出墙面上的半块砖，满足的把分到的一块多钱塞进里边的小铁盒，里边竟然已经有不少的毛票。 这里边装的都是他懂事以来哥哥给的压岁钱，和村里的小孩们卖泥鳅和野鸡蛋，还有下地里帮忙分到的钱。 他现在可是个小富翁了。 沈文彦存钱从来不避讳家里 人，连房间门都没关上就开始数钱，存在这个地方防的也是那些小偷。 沈旭初用手肘碰了碰叶兰亭，让她也见识一下文彦这副财迷样。 “你懂什么，文彦这是有商业头脑，越是会存钱的人越会挣钱。” 这话可不是叶兰亭胡诌。 之前他们去宁东，沈文彦悄悄的买了一些有着五颜六色糖纸的糖果。 起初叶兰亭还以为他是买回家慢慢品尝，没想到他把那些糖一直从寒冬存到了开学。 每天放学的时候就在学校旁边卖糖给其他同学。 那种糖在宁东是按斤称的，沈文彦带回沈家沟开始按颗卖，叶兰亭粗略估计了一下，一斤糖他就能赚个三四块。 这可不就是商业大佬的雏形吗？ 和沈旭初结婚以来，叶兰亭越看他越感觉对方没有她记忆中那种商业大佬的气质，反而是沈文彦处处表现的天赋异禀。 难不成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真正的老板其实是眼 前这个可爱的小豆丁？ 也许是叶兰亭的眼神太过炙热，沈文彦不自在的转过身和他敬爱的大嫂对上了视线。 那探究的眼神，他是做错了什么吗？ 在沈文彦的脑中，大嫂漂亮温柔，但对有些事十分有原则。 难不成是他在不知道的时候犯了叶兰亭的忌讳？ 一想到这一点，沈文彦别扭的把铁盒和砖块塞回原味，抿着嘴走出房门。 “嫂子，我咋了吗？” 叶兰亭正在努力回忆剧情，突然被沈文彦出声打断，一时没回过神的啊了一声。 沈文彦见她也不是要发火的样子，鼓起勇气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怎么，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商业大佬的，嗯！”说完还鼓励似得拍拍沈文彦瘦小的肩膀。 林秋声感觉他妹自从开始做生意就越发的神神叨叨，有时候自言自语琢磨生意，有时候眼珠一转就改了他们商量好的销售方式和价格。 但不可否认的是， 每一次他们都赚的盆满钵满。 即便如此，叶兰亭最近的生意还是做的有些频繁，她原本就是沈家沟的话题人物，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关注。 要不是她帮村里办了学校，解决了不少孩子识字的问题，之前卖豆浆的事就有可能被人告到县里去。 这样一想，林秋声心里有些慌，“兰亭，以后做生意还是不要在沈家沟了吧，真被人抓到把柄，别说之后参加高考了，完全有可能把你抓进去坐牢。” 叶兰亭皱着眉，她哥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对这些事情却是异常敏感。 即使她明确的记得再过两年多国家就允许进行个体经营，但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不被允许的。 而她所处的沈家沟地处偏远山区，无论是群众还是官员对新政策的接受度都不是很高。 很多政策出台之后并没有那么快施行，也是就是说，78年的时候她也许还是不能在岐县正大光明的做生意？ 第174章 赵云青去哪儿了 应季的粮食都已经播种完成，最近队上除了日常的管理和放牛羊也没有太多的事要做，一时间大家都闲了下来。 沈家的高考三人组天天埋头刷题也实在无聊，终于想着抽一天时间休息，把家里家外收拾整理一下。 在叶兰亭的调教下，林秋声现在勉强算的上干活小能手。 若是要给家里干活方面排个先后，以前的林秋声大概只能排在倒数第一，现在的他倒是比几个小孩靠谱不少，仅次于他的妹妹和妹夫两口子。 但对此叶兰亭表示，她已经十分满意。 林秋声在家里当了二十几年的大少 爷，别说干农活，就是农家里的家务也算的上生疏。 现在的他不仅能劈柴烧火，就连以前有些嫌恶喂鸡鸭鹅的活也干的不错。 “哥，你在沈家沟这段日子可真堪比进去改造了。” “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你才进去了呢。” 今天起的太早，只有叶兰亭跟打了鸡血似得精神抖擞，林秋声和四个孩子睡眼朦胧的围坐在小桌边扒蒜。 家里还有个打鸡血的沈旭初，比他们起的更早，已经进山搜寻山货去了。 “叶兰亭你们两口子是偷偷吸了我们五个的精气吧，怎么同睡同起只有你俩看 起来有人样。” “睡眠质量高，你天天晚上爬床上看金庸看古龙，能睡得好吗？” “你怎么知道？”林秋声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妹。 他在家已经养成习惯，枕边总是放着金庸和古龙的书，每天睡前都要看两三章才能睡着。 “夜里到处都乌漆嘛黑，就你房间点着灯，都能看亮的。”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看小说。” “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能改了？白天看吧，睡觉前少看，不然大脑太兴奋容易睡不好。”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林秋声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假，心 里盘算着之后要把时间改在什么时候。 早上他得刷题，中午要做饭，下午还是刷题。 这么一算……好像还真没什么时间看小说了！ 林秋声痛心疾首。 难不成在高考之前他都要和心爱的程灵素、小龙女、王语嫣说再见了吗？ 一想到那里边的绝世招数和数不清的美女，林秋声捂着自己的心口，商量似的开口：“我以后能不能每天看一小时的小说，就一小时。” “一天一小时，两年多就是七百多个小时，你知道七百多个小时能学多少东西？提高多少分？” “人还是需要放松的嘛。 ” “你需要放松但不上瘾的爱好。” “放松还不上瘾，这是什么鬼爱好。” “齐敏不就爱读书看报，赵云青也是一边做生意一边复习。”叶兰亭越说越感觉自己好像那种对孩子恨铁不成钢的妈妈。 说完这些她又像想起什么似得，“赵云青是不是好久没出现在村里了？” “上次你们去县里的时候，我还在村里见过她，你找她有事？” 也说不上有事，只是赵云青之前说过要和他们一起做生意，可那次之后人却不见了，叶兰亭前段时间忙别的没想起这茬，最近闲了下来才又想起她。 第175章 松鼠桂鱼 好久不见的赵云青没有告诉任何人，孤身去了隔壁桃源县学技术。 桃源县有个做衣裳的老师傅，发妻和年仅两岁的独子都死在了二十年前那场饥荒中，他一路挖着草根吃着树皮撑过那段时间。 后来他凭着那点手艺在桃源扎了根，却没有再娶，就连学徒也不曾收过。 现在的他在桃源县最偏僻的地方开了间裁缝店，却因为脾气古怪被桃源县的居民又爱又恨。 爱是爱他的技术。 同样的布料，经过他的手做出来的就是要好看一些。 但他那个脾气，真是花钱买气受。 赵云青记得重生前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老师傅的消息，是报纸上刊登他过世的消息。 他 一生都在找合适的继承人，却没有那份幸运，那样的好手艺只能跟着他到了地下。 赵云青看那新闻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重来一次，她想试试能不能接过老先生的衣钵。 但她低估了手艺人的傲气。 第一次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人和礼物一起被丢了出来。 第二次不仅带了礼物还有她花一上午炖出来的补汤，老先生留下补汤把她和礼物又丢了出去。 第三次赵云青学乖了，带着补汤上门，没想到还是只有补汤被留下来，她依旧在门外。 垂头丧气的回到沈家沟，正巧碰上从山上摘李子回来的叶兰亭。 “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叶兰亭倒不是故意 针对她，只是在她印象里赵云青就算再遇到什么挫折都是个小太阳，像今天这幅样子确实很令人担心。 赵云青拜师不利，没有和她插科打诨的心情，随口敷衍了一句；遇上点事。 叶兰亭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更何况她和赵云青还有着一起赚钱的革命友谊。 不由分说的拽着赵云青胳膊就往沈家走，“你这模样还回什么家，跟我回家吃饭去，吃完了好好跟我说一说，人憋久了是要出问题的。” 赵云青父母早逝，和家里的亲戚关系只能算是一般，从没有人对她说着这么强硬的话，却又让她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行了，你放开我的胳膊，我好好跟你走 。” 叶兰亭将信将疑的盯着她，还是松开了手。 …… 刚进沈家门，两人就都闻见厨房飘来的香气。 “哥，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叶兰亭三两下把背篓和小筐放好，兴奋的跑向厨房。 赵云青起初还以为是沈旭初在家做饭，叶兰亭上山摘李子。 转念一想，沈旭初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在家应该是舍不得让叶兰亭这么累，多半会角色对调。 但她就算抠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样的香气竟然出自叶兰亭那位大少爷哥哥？ 林秋声被夸得开心，见叶兰亭进门，揭开锅盖面带炫耀的说道：“松鼠桂鱼，香吧。” “真的好香啊！” 他这一揭锅盖，不 止叶兰亭，原本站在书房老实做功课的四个小孩也被香味吸引过来。 “秋声哥哥好香啊。” “哥哥不香，香的是松鼠桂鱼。” “啊？松鼠？松鼠也能吃吗？” 沈文雯从没听过这个菜名，好奇的站上小板凳想看个究竟，可左瞧右瞧哪里有松鼠的影子？ “松鼠在哪里啊？” 大人们和刚学过那篇介绍松鼠桂鱼课文的三个孩子都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的笑出声。 “我的傻妹妹，这就是个菜名，没有松鼠，只有鱼。” 沈文雯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又被香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们小妹说不定是饕鬄转世，连松鼠都想吃。” “才不是，我就是想看看！” 第176章 说你坏话呢 收拾完碗筷，小孩子们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赵云青这才有空告诉叶兰亭最近的事。 “老师傅？” “对，他做衣服的手艺真没的说，就是人太执拗，他过世之后手稿被人当废纸烧掉了好多，仅存的几张也能看出来他划时代的审美。” 叶兰亭将信将疑：“他的技术真有那么好？” “我骗你干什么。”赵云青把她凭记忆画出的设计放在叶兰亭面前，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那什么，我画画水平就这样，你凑合看吧。” 叶兰亭看了画一眼，即使搭配赵云青如此惨烈的绘画技术，也能大概看出老师傅对人体结构和时尚的理解，是不同于后世玩命设计根本不符合人体构造的小裙子、小衣服。 他设计的衣服没有现在传统审美中最爱的各种大花，而是把它们改作点缀 放在了衣服上，裤子也是能修饰腿型但又不算夸张的直筒形。 “你说这是位老师傅设计的？” 赵云青知道她看懂了其中的细节，骄傲的仰起头，“你是在怀疑我吗？” “怀疑你干什么，你骗我也没好处。”叶兰亭也没好气的回怼她，“说说呗，想要我做些什么？” 赵云青起初只想用自己的诚意打动老师傅，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对方依旧连门都不让她进，挫败之余她想到了叶兰亭，要是她这样懂人心的人，会怎么做？ “我懂什么人心，顶多就是花花肠子多一些。” 这话倒是没有半点掺假，不管是对沈家人还是别的谁，她都是真诚相待，只是其中掺杂着自己的一点小私心罢了。 赵云青没听明白她的画外音，一脸无语，“花花肠子多是什么好事吗？” “我是说，不管是对什么人，在你们熟悉之前，投其所好是最好的敲门砖。” “可我对他除了报纸上那点信息，别的完全不了解啊。” “你从报纸上了解到的已经足够了。” 老师傅是个固执的手艺人，但设计却十分大胆创新，这说明他骨子里本就不是守旧的人。 家人都死于饥荒，这一点才应该是他看起来固执的原因。 “可这些消息能用来干什么？总不能让我上门喊他爹吧。” 叶兰亭：…… “我属实是没想到你能想到这一茬。” 正常人最多想到给对方亲人般的关怀，赵云青的脑回路，正常人应该都不太能理解。 “别卖关子了，你要再这么墨迹，我看好的师父说不定被人捷足先登。” 叶兰亭不禁失笑，“要是他真这么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也不至于死后 几十年才被人发现曾经有过这样前卫的设计。” 面上给赵云青分析的头头是道，事实上叶兰亭心里也没底，她连老师傅的面都没见过要是能说出个四五六，那不成神棍了吗。 只是她看着面前的赵云青一副无措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只好装作能够拿捏人心的样子安慰她。 这要是搁林秋声身上，叶兰亭早就无情的揭穿，可对上漂亮懂事的赵云青，那些打击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过这件事，兴许她哥能有不一样的破解之法。 林秋声前些年拜师学中医，据说也不全是靠的家里，那位师父和他促膝长谈一整晚后，十分痛快的决定收他为徒。 “还有这么一出啊？我一直以为你哥就是个不学无术，额……不那么勤快的大少爷。”赵云青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面前这个 女孩子是她吐槽对象的妹妹，只好假装无事发生的换了个形容词。 没想到叶兰亭却毫不给她哥面子，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因为自己的才华被看中。” “喂喂喂，你们聊天就聊天，老挤兑我干嘛。” 一直坐在厨房门外看孩子的林秋声无语的从窗户探头，为自己分辨，“而且我也是很有天赋的好吗，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是会透过显现看本质的高人，和你们这种只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小丫头片子都不一样。” 两人的对话被话题中心人物抓包，赵云青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叶兰亭笑嘻嘻的对她哥说：“这样啊，那以后都当你面说你坏话吧。” 林秋声看着也不生气，和叶兰亭开心的斗起嘴。 只有赵云青一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77章 拜师的原因 在赵家，长幼尊卑比古代人还要严苛。 哥哥姐姐即使只大一天也要尊敬，像他们兄妹俩这样相互调侃的场景根本不会出现在赵家。 赵云青的爸妈在还没分家的时候，甚至每天早上要把洗脸水端到哥哥嫂嫂的房间门口，叫醒他们。 有时候如果喊得太早，还会被大伯和大伯娘骂个狗血喷头。 “啊？”叶兰亭难以置信的回过头，“你们家是啥清朝余孽嘛？” 面对她的调侃赵云青也只是苦笑，“对你来说很匪夷所思吧，但这的确就是我从小长大的环境。” 叶兰亭皱着眉想象了 一下那样的场景，沉重的拍拍她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难怪赵云青能当女主，要是她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早就变态了。 赵云青无奈的摇摇头，赵家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即使她已经搬离那个噩梦一般的家这么多年，还是没办法踏实的睡觉。 惊醒、胆怯、逆来顺受这些听上去就不怎么好的词语早就深深的刻入她的骨髓，总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影响她的行为和思想。 赵云青有些羡慕的看着叶兰亭，像她这样受尽宠爱长大的女孩，才能长成如此明媚张扬吧。 林 秋声不习惯听人家的家长里短，更何况这姑娘一看就没想跟他多说什么，十分识趣的带上家里几个小孩去河边抓鱼。 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冷，但河里的温度到底不是开玩笑的。 林秋声拉着沈旭初一起，让小孩们带上鱼竿和网兜穿着水鞋出门摸黑抓鱼去了。 原本热闹的小院子瞬间只剩下赵云青和叶兰亭两人。 赵云青一直向往这样的亲人关系，羡慕的不行，“家里热闹可真好。” 叶兰亭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但和赵云青的关系也没好到能说出把自己当家人的程度，一时不知道怎 么安慰她才好。 “我只是感叹一下，你不用这么拘谨。”赵云青笑道，“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挣好多好多钱，然后把所有的亲人都聚在一起住，每一天都热热闹闹的，可惜……” 可惜父母过世的早，她妈妈那边早就没人了，赵家这边也没把她当亲人。 好在赵云青也不是什么喜欢悲秋伤春的性子，很快调整好心情继续讨论起拜师学艺的事。 比起其他，叶兰亭最好奇的是她到底为什么执着的拜师，难道真的为了不想让这手艺失传？ “这师你是必须要拜吗？” 赵云青低着头好 半天没说话。 要不说叶兰亭聪明呢。 “没有人会为了和自己无关的所谓需要传承的手艺去吃那样的苦，尤其是在这个还要愁吃喝的年代，我找到他也不过是想着能靠这门手艺过得好一些。” 她这样贸然上门拜师，说没所图没人会相信，但要说什么不轨之心，确实万万没有。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叶兰亭自然也明白她的担忧。 赵云青孤身一人，没有人脉也没有本钱，要是不在经济体制改革之前抢占一份属于自己的市场，一旦市场经济体制开始，她几乎没有分一杯羹的可能。 第178章 试试 天一暗下来，村里其他孩子都早早回家了。 不管是去河边抓鱼还是摘枇杷和樱桃，都不像白天的时候，并不会有人来抢。 山上的这两样东西还没完全熟透，但河滩里的已经被摘的差不多，只有树顶上留有一些大部分人摘不到的。 但这对沈文彦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他动作麻利的爬上树，因为年纪小体重轻十分轻松的爬上那些细细的枝丫，他在上边轻轻晃动，早已经熟透的枇杷一个接一个落进他们拉好的布里。 枇杷这样摘会有些轻微的撞伤，但及时吃完并不会影响口感，但樱桃只能 老老实实爬上树去摘。 樱桃不仅采摘的时候需要小心，带回家的路上更是得多加小心，但凡一时没注意有点磕碰，那一颗坏掉的樱桃会在很短时间内影响到其他的。 几人摘完樱桃便十分小心的把它们用树叶分开。 沈旭初一直等到弟弟安全踩到地上，才转头去河里捞鱼。 这时候的鱼比冬天要容易捞到，再过段时间鱼开始产卵大家就会很默契的停止吃鱼。 几个小孩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都清楚记得每年有一段时间是吃不了鱼的，于是对这次机会十分珍惜。 沈旭初每抓到一条，他 们就在旁边用力的鼓掌，然后乖乖把鱼放进水桶，好好守着。 不多一会儿，沈旭初、林秋声带着孩子们满载而归。 而沈家这边，叶兰亭还在抓耳挠腮的和赵云青分析那位高人的调性。 在两人的认知中，老师傅大都不喜欢太浮躁的年轻人。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赵云青之后两次去他的脸色都要好不少。 “照这样来说你再多去几次，他应该就会收你了啊。” “我知道，但我没那么多时间了。”赵云青以前穷怕了，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绝对不能放弃。 她不像贺明启和叶兰亭 一般，无论做点什么都有家里的支持，她的那些家人。 赵云青想到叔伯那些嘴脸，不禁冷哼一声。 叶兰亭也想到前不久她联系以前卖衣服的老板，对方话里话外都没了之前做生意的友好，时不时表示着自己的货物有多抢手。 这说明那些大城市已经先于这里开始行动。 “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在叶兰亭印象中，赵云青虽然算不上乐天派，但确实很难见她露出这幅愁眉苦脸的表情。 “我听胡翠说杨柳村有户人家也是那个地方来的，要不明天先去那边打听一 下？” 那户人家据说原是和老师傅同一个村子，闹饥荒的时候两家人结伴朝西南方向跑，还没到地方便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 听叶兰亭说完，赵云青皱了皱眉，“要是两家人关系好那还好，可万一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才分开的，那怎么办？” “所以咱们不能单刀直入的问，明天一大早咱俩分头行动，你在村里打听有没有人认识那家人，我去杨柳村和他们碰个面。” 假如自己失败了，赵云青既没出面又和自己长得半点不像，即使她又去打听，也没那么容易联系到一起。 “先试试吧。” 第179章 打听 隔天一大早，叶兰亭就出发去了杨柳村。 原本她想自己在村里打听，但转念一想她对老师傅的情况全都来自于赵云青的口述，为了避免对老师傅的认识有失偏颇，这才决定自己去杨柳村。 她和赵云青两个人的想法凑一起，说不定能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杨柳村比沈家沟海拔低两百多米，加上地势平坦一些，人口相对多出一些，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从沈家沟搬来这里定居的。 叶兰亭出发的早脚程也快，到杨柳村的时候天刚亮没多久，但这时候河边已经有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 洗衣服，于是小心上前打听那家人住在哪里。 大家见她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很客气，都热情的为她指路。 “老许家嘛，就在山脚边边上，门上贴了对门神的。” “对头，就顺到这条路走到岔路口往左拐。” “你着不着急，不着急我把这件衣服洗了带你去。” 在沈家沟受了不少冷眼的叶兰亭被她们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见刚才说要带她去许家的小媳妇三两下淘洗完衣服，端着那盆洗干净的衣服跑回家，到嘴边那些拒绝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她家住的近，跟家里人 交代了两句便带着叶兰亭朝许家走去。 一路上不管她问什么对方都笑呵呵的回她。 “这位是前些年闹饥荒逃过来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那些事我都是听村里人说的。” 据说许家人逃到杨柳村的时候只剩下两夫妻和小儿子，一家三口都饿得皮包骨，靠着村里人一家一口野菜汤才缓了过来。 “那时候到处都没多少粮食，山里还好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是那时候进山的好多人为了口吃的，就再也没回来。” 近处能吃的都被吃 完，再想找到吃的只能往深山里头走。 可深山老林里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为了不饿死再可怕也要进去找吃的。 “我二姐婆家就没了三个。”她一边说一边叹气，那种可怕的日子回忆起来真的是噩梦。 “但那家人也是好心的，当初大家伙救了他们，他们就在村里住下了，许叔懂点医，大家有个三病两痛都找他解决，省了不少钱。” 她的这些话正好打消了叶兰亭的疑虑，她们如此热情除去杨柳村民风淳朴，和许家人的德行有很大关系。 杨柳村虽然比沈家沟大，但也大不了 多少，她们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许家门口。 “就这家。”说完她便帮着叫门。 来开门的是个干瘦老头，即使看起来年龄有些对不上，但叶兰亭直觉他是自己要找的人。 果然，对方见门外是两个年轻姑娘，于是笑着和自己熟识的那人点头招呼。 “杨老幺媳妇，你是有啥子事？” “这个妹儿来找你说有事。”对方指着身后的叶兰亭说道。 老头仔细端详了叶兰亭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才犹豫的开口：“妹儿找我有啥事？” “许先生，麻烦跟您打听个人。” 第180章 原因 许树铮已经好几年没听过岐县以外的方言，冷不丁的出现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姑娘找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老家。 等他回过神，才又扶了扶眼镜框，仔细看了看叶兰亭的脸，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而她虽然是北方口音，但他老家的口音差别也很大。 许树铮今年五十岁，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对于这种突然找上门来的陌生人显然十分警惕，“妹儿，你打听他的事做啥子？”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着他学做衣服的手艺，但苦于他并不想收徒……” 收徒两 个字一出，许树铮瞬间变了脸色，连忙打断叶兰亭的话，拉着她进了房门。 许树铮的媳妇比他小八岁，虽然同样经历了饥荒但脸色却比他要好上许多，见家里有客人来，倒了杯白开水放在叶兰亭面前，还顺手洗了几个邻居刚送来的苹果，招呼她吃。 “你别瞎忙活了坐吧。”许树铮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拉着他媳妇坐下，“她是来打听宋老爷子的事。” “宋？”她指了指桃源县的方向，神秘兮兮的问：“是那个宋啊？” 许树铮点点头。 叶兰亭被他们如此神秘的态度 搞得莫名其妙。 “那位老爷子怎么了吗？” “宋老头现在也是好脾气哦，要是前两年你上门说要给他当徒弟，怕是要遭打出来。” 叶兰亭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出赵云青三顾茅庐被赶出来的事。 许家两口子更是惊讶的的不行。 “居然去了三次？” 许树铮垂着头想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他都准你进门三次，应该是想收你这个徒弟了，其实这件事我都不愿意再提，但还是怕你给他当徒弟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宋老师傅以前是有徒弟的 ，是他媳妇老家的一个孤儿。 老两口看孩子可怜，自己家里也就一个儿子，收养来当个伴也是好的。 “那时候盼盼才两个多月，坐都坐不稳，那个娃十二还是十三岁。”许树铮努力回忆着以前的事。 那小孩儿才来的时候大家对他都很友善，但久而久之不少人都觉察出问题了。 自从他来之后，村里三不五时就会丢点东西，这在以前是从没出现过的情况。 “最开始大家都只是怀疑，一直到后来有一次，他趁五叔给长辈上坟家里没人，偷五婶的金镯子，被当场抓住。” 虽然当时人赃并获，但因为他年纪小加上宋师傅一家在村里风评一直不错，那家人说了他两句也就算了。 “要是早晓得，那时候就该把他撵回去，也没有后来的事。” 两口子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接受的往事，表情都很沉痛。 “娃，你年纪小，但也应该听过几年前闹饥荒的事。” 刚开始闹饥荒的时候，村里其实没有那么慌，因为过惯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 村里的地还算肥沃，日子再难捱，吃草根吃树皮总能过下去。 但闹饥荒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长太多。 第181章 承诺 叶兰亭越是好奇，对方就越是支支吾吾。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许树铮终于说出了那段谁都不愿提起的过去。 “那是饥荒的第二个年头，村里能吃的都被大家抢的差不多了，但听说中部有些地方还有粮食，那时候大家都怀着希望举家朝那边去了。” 但路上看多了其他人的惨状，村民们也都悲观起来，甚至有不少人都自暴自弃的索性带着家人往回走。 “那宋老先生他们呢？” 许树铮放下手里的搪瓷盅，看着那杯水发了半天愣，还是他媳妇出声提醒，他才继续开口。 “我们都是继续朝南走的那一拨。” 好几 次大家伙都劝宋家人别带那个小孩，因为他一路上抢了不少吃的，护食还贪婪。 “后来翻山的时候，我们都在一个村子里歇下，其实一路上都是这样，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可能让那么多的陌生人住在自己家，没有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那时候大家心里都还有奔头，对眼前的这些困境并不是那么恐惧。 但没想到变故就在那一晚发生了。 “是宋老头起夜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以往的夜里他儿子都要醒两三次，要么尿湿了要么肚子饿了，但那天晚上孩子就像成年人似的，完全没有一点动静 。 宋老头心里打了个突突，一把拉开自家媳妇怀里的被子。 是空的。 孩子睡觉的地方被人塞了一把草。 他们的异动吵醒了一起睡觉的大家。 等大家都起床之后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同行中三岁以下的五个孩子全都不见了，这其中就包括宋家的两岁大的儿子。 一时间哭声，呼唤声响彻整个山谷。 一群人在山里从夜里找到天明，也没能找到那几个孩子。 天一亮就有人发现，和那些孩子一起不见的，还有宋家的那个养子。 “孩子不见了，大家心里都着急，说的话也就不那么好听。” 许树铮用词比较 委婉，其实想也知道，一个本就有“前科”的半大孩子和几个小孩一起不见，他的嫌疑最大。 之后的日子里大家围着那座山周围的所有村子全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孩子们的踪迹。 宋家夫妇找的更是拼命，他们想着即使找不到所有的孩子，哪怕找到一个也行。 可惜，七天过去了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有。 “最先撑不下去的是宋老头的侄女，她身体不好，结婚七八年肚子都没动静，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宝贝的很，找了七天还是找不到，她就从山上跳下去了。” 同乡人一起到外地求生，大家因为宋家夫妇的一念 之差丢了孩子，还出了宋老头侄女这档子事，所有人对老两口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十分恶劣。 宋老头的媳妇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侄女死后的第三天夜里悄悄用带在包袱里的剪刀捅死了自己。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人都凉了，宋老头本来是个不显老的，经过这些事头发一晚上全都白了。” 即使他的儿子一起被带走，还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但其他丢了孩子的村民并不打算放过他，时不时的咒骂着他们一家人。 再也看不到找回孩子们希望的时候，宋老头突然朝所有人跪下，承诺自己的后半生都会一直寻找这些孩子。 第182章 报恩 因为这件事，大家的感情出现了嫌隙，也就不在一起南下。 “可能是我家孩子没有丢，加上宋老头经历太多，我有些不忍心吧，我就跟他一起到了岐县。” 那时候一起出来的几十家人本就只剩下七八家，但即使是这样，那些人依旧抱团一起执意不和宋老头一起。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最后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我只记得他们说要向南走，具体走到哪里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其实在许树铮选择和宋老头站在一起之前，大家还是把他当小队中的一份子。 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宋老头 这种识人不清还害人不浅的老头子混在一起。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许树铮愿意。 他和宋老头一路走一路打听孩子们可能的去向。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带着好几个两三岁的孩子，不可能不吸引人的注意。 可惜他们从北走到南，从东走到西还是没有孩子们任何一点消息。 “没有消息会不会才是最好的消息？” 许树铮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想安慰自己，但他知道，在那个时候，没有消息基本等于没有活路。 叶兰亭也知道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傻话，尴尬的舔舔唇。 “没事孩子，我知道 你是好心。” 许树铮很久没有和人说过以前的事了，今天突然有人问，他才恍惚想起原来他的过去是在离杨柳村一千多公里之外。 “可是为什么他最后去了桃源村？” 许树铮明明说的是他们一起来了岐县，可现在许家人定居在杨柳村，宋师傅却一个人留在了桃源县。 “他在桃源看到过盼盼。” 短短一句话，比他刚才说的那些都要让叶兰亭震惊，“那为什么没有带回他呢？” “带不回去了，盼盼年纪小，走路还走不稳呢，在那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叶兰亭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 意思。 许树铮沉默好半天，才继续说道：“盼盼是被桃源县里的一户人家救回去的，只是已经没了一只手。” 其实他算是运气好的，其他几个孩子被带走的当晚就被那个孩子卖给了其他人。 “卖？” “对，当食物的卖了。” 等叶兰亭理解食物两个字的意思之后便跑到门边不停的干呕。 她以为那些小孩是被卖进了职业乞讨的团伙，但她忘记了那个大部分人都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怎么会有人会施舍给乞儿。 “老宋头那天看到盼盼就是人家带他去医院治病，可惜孩子饿了太久，胳膊上的 伤还让他一直高烧不退，带回来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一生乐善好施，但好像从没被命运眷顾。 等他找到那家人的时候，孩子已经断了气。 “后来老宋头为了报答他们在盼盼最后的日子里对他的好，才留在了桃源县，三不五时的带点东西去那家人家里，也不说什么放下东西就走。” 叶兰亭被这些事震惊的无以复加，在心里替对方悲惨的命运难过。 许树铮见她不说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劝慰道：“孩子，你要是没有给他养老送终的心，还是别去提拜师的事了，他这辈子已经够苦了。” 第183章 自有打算 从杨柳村回来的路上叶兰亭心情一直很沉重，就连回到沈家面对可爱的小不点们她的心里都很难受，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劝赵云青别去拜师。 赵云青之前说过她拜师的目的不纯，到时候宋师傅愿意收她为徒，两人的目标势必会产生冲突。 那个经历太多的老人，很有可能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叶兰亭在家里就是个装不住事的，她的不对劲就连家里最小的沈文雯都觉察出来。 “嫂嫂你怎么了？”沈文雯见她不开心，努力用自己的小手够她的后背，想要拍拍后背，她不舒服的时候大家都是 这样帮她的。 叶兰亭苦笑了一下，弯腰抱起沈文雯，把头迈进她的肩膀。 赵云青在村里和大姑娘小媳妇唠了一天嗑，口干舌燥的回到沈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不知道叶兰亭听了些什么，但也敏锐的发现向来温柔可亲的她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明明昨天她还十分兴奋的和自己分享要怎么拜师的方法，开玩笑说着以后设计出来的衣服要给她独家销售云云。 家里其他人的表情如常，只是格外关切她。 那么一切的一切，只有可能是因为去杨柳村听到了什么。 赵云青轻咳一 声，上前拉了拉叶兰亭的衣袖。 叶兰亭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此刻的叶兰亭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赵云青想要靠这门手艺改变命运，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但这么做很大可能会揭开宋师傅的伤疤。 叶兰亭想两头都顾上，但又怕自己力量薄弱，两头都顾不好。 垂头丧气的带赵云青进了书房。 一关上房门，赵云青就径直问道：“是打听到了什么事吗？” 叶兰亭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左右他人的命运，要不要去做，要怎么做，全凭赵云青自己的想法，但如果宋师傅因为自 己的帮忙受到伤害，她也会尽力去帮助他。 打定主意的叶兰亭也不再犹豫，一股脑把今天打听到的事全都告诉了赵云青。 她以为赵云青会责怪自己对她人品不够信任，但没想到听完那些话，赵云青也沉默的坐在一旁。 垂着头好半天也没个动静。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好半天之后，叶兰亭才听到赵云青喊自己的名字，“我还是打算拜师，但就不走攻心为上的路子了，毕竟我活了两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等待，大不了被他多赶几次。” 赵云青再三感谢了叶兰亭 ，便从沈家离开。 “她走的这么急？马上饭点了。”林秋声看着自己锅里多出来的那一份饭菜，苦着一张脸，“那这些怎么办？不吃明天不会坏吧。” “没事，这又不是六月的天，大不了用井水镇着。” 林秋声发现叶兰亭和赵云青在书房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原本低落的妹妹出来心情突然变好了，真的是太奇怪了。 “行吧，你注意点粉蒸肉，别让阿黄舔了。” “哈哈哈哈，哥你的手艺是真的有进步了，就连阿黄都十分认可。” 叶兰亭不怀好意的调侃，果然后背又收获她哥的一巴掌。 第184章 救人 兄妹俩还在家里打闹，沈旭初带着一身泥进了家门。 “你这是摔了？” 一家人顿时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围着沈旭初上下打量。 弟弟妹妹们更是着急的不行。 他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大哥这么狼狈的时候。 沈旭初放下手里的箱子，一边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一边解释：“我今天刚给人打完东西回家，路上就碰到好几个小娃儿放假回来，结果有一个走到七道弯的时候踩空了，差点滚下山。” 七道弯。 在场的人都道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从县城回沈家沟的必经之路，山路本就崎岖，那几道弯不仅 陡还十分狭窄，这么多年来在那条道上丧命的大人小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沈旭初今天本来不用经过那条道就能直接回家，但想着从过年开始，大家吃的不是香肠腊肉就是河里抓的鱼，左右今天时间还早，就绕路去镇上买点新鲜的菜肉。 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今天去了那条道，否则那几个小孩都要死在那里。 沈旭初走在前边，本来没有注意身后那些孩子。 等他走到最后一道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尖叫，接着就是几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从山上滚落的声音。 沈旭初起初还以为是遇上了山洪泥 石流，但转念一想这两天都没有下雨，按道理不应该出现这些。 仔细听了一下是在山下有几个孩子的声音，这才不再犹豫朝山下跑去。 原来是几个小孩结伴回家，没注意脚下那块石头已经松动，一脚踩了上去，好在年纪稍大的两个孩子反应快，抓住了那个小孩的一双手，但三人就这么一个挂在山上，两个趴在地上又哭又叫。 其他孩子被吓的懵了一会，才上前帮忙想要把他们拉起来。 但两个大孩子的身体也有一大半在路的外边，剩下的几个根本就拉不动三个人的重量。 正当他们以为大家都会 一起葬身在这里的时候，沈旭初从上边跑了下来，一把拉起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又交代其他人用力拉住左边那个孩子。 一大六小废了半天的力气才把那个要掉下山的孩子拉了起来。 “你也是够胆大的，七道弯又陡又险为了买个新鲜的菜肉还专程跑过去。” 叶兰亭听完他刚才这番惊险的经历吓的不行，但也只是埋怨了两句，话里话外都是担心他出事的意思。 沈旭初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想到扯到受伤的那只胳膊疼的龇牙咧嘴。 叶兰亭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又用上次 从家里带回来的药帮他清理伤口。 “这几天就老实待着吧，我可不想有个独臂丈夫。” 沈旭初嘿嘿笑了两声又正色道：“七道弯那边太危险了，村里早就有修路的意思，但没钱又没人，可再这么下去沈家沟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也进不来……” 叶兰亭本来也是想问为什么不修路，但想到沈家沟现在的条件，要说修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沈旭初这番话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但既然村里也想办这个事，那她就能有路子了。 家里人见她眼珠子一转，加上沈旭初刚才拿些话，就知道田村长又要‘遭殃’了。 第185章 感谢 深知她个性的家人都好奇的围坐在一起。 “你要找村长做什么？” 林秋声不仅话多还是个好奇宝宝，他一直想知道叶兰亭的脑子到底怎么长得，为什么就能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呢。 “就修路呗，还能做什么？” 只不过她想找村长是把从沈家沟到县里的路都好好修一修，但这事除了沈家沟还需要沿路其他村一起，所以只找田村长没用，还得怂恿他一起去找赵队长和县里才行。 修路是大事，她必须从长计议。 首先就是钱。 虽说现在连县里都还没几条水泥路，他们一条村道也不可能全抹上水泥，但碎石可是体力活，就算给算工分，大部分人还是宁愿在地 里干活。 岐县包含县城在内的所有区域都处在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山区。 在大山里找别的不好找，但要是找石头简直不要太轻松。 但无论是县城还是村里，全都是比背篓还大的石头，更有一些埋在地下的比屋子都大。 就算县里给批了工具，但这一个做不好就是受伤出人命的事。 叶兰亭不由得犯起了难。 沈旭初见她不停的在桌上写写画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拍脑袋的，好奇的探头想看一看她究竟在烦恼什么。 叶兰亭打定主意先去找村长说道说道，没想到一抬头眼前就是一张俊脸。 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 还是沈旭初先问她，“你干什么？” 这 会儿已经吃完晚饭，村里大部分人已经熄灯准备睡觉，叶兰亭却在换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外出。 叶兰亭刚才一直在想修路的事，完全把时间忘记了，被沈旭初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会儿走到村长家，估计人家早就睡下了，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 “先睡吧，明天一早我去找村长，说说修路这事。” …… 第二天一大早。 叶兰亭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伸手摸了摸身边，却发现沈旭初睡的那半边床早就没了温度，人不知道多早就起床。 耳边时不时传来啜泣声，叶兰亭虽然不信鬼神，但这哭声明显就是在自家院子。 三两下穿好衣服走出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 一跳。 几个穿着朴素、身材干瘦的中年人对着沈旭初又哭又拜的。 “旭娃子，昨天娃娃回来都说了，要不是你他们都就死到七道弯咯。” 说完又是一阵谢谢。 不用说，这就是昨天那几个孩子的家长。 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女人从身后拿过一吊肉，又指了指背篓里的蔬菜，“幺弟说你本来买的菜和肉，为了救他们全部都落到山底下去了，这些算是我们给你补起的。” 她没有说这是感谢沈旭初救了几个孩子，那也太侮辱人了。 沈旭初被他们的阵仗搞得不知所措。 “都是乡里乡亲的，几个娃娃要掉下去我还能见死不救？你们东西都收回去吧，大家生活都不容 易，你们屋里人多这些还是留到自己改善生活。” 那个黑瘦的女人不说话，只是拿着东西哭。 沈旭初怕她哭的背过气，又安慰道：“心意我领了，但东西真的没必要，我要是对几个孩子见死不救，那还是人吗？” 女人见他执意不收，也就不再把东西强塞给他，从背篓里翻了翻，“其他东西你不收，这个收下吧，这是我老汉说了一定要给你的，七十多年的老参。” 一行人忙不迭的跟着点头。 东西是女人家的传家宝贝，算是拿来救命的东西。 他们想的也简单，既然沈旭初救了自家的孩子那用这东西送人，也说得过去。 因为一脚踩空的那个孩子就是他们家的。 第186章 百年老参 百年老参对有钱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稀奇玩意儿。 但对沈家沟的人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沈旭初连肉都不愿收下，怎么可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双方都不愿推让，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叶兰亭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快步走过去，摘下人参上一根须子，对女人说道：“大嫂，心意我们领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也不好直接收下，这一根须已经起很大用处了。” 女人回过头和身后的男人面面相觑，终于妥协。 因为要上工，他们天不亮就来敲沈家门。 没想 到这一大堆东西，最后只送出一根人参须，只好背着东西原路返回。 送走客人，叶兰亭这才有空收拾自己。 还好屋子里放了梳子，她才不至于顶着鸡窝头和人家说话。 送走那些人，沈旭初也舒了好长一口气，他是真的不太会做这些事。 今天要不是叶兰亭来解决问题，他估计还能和人家在院子里推拒好几个来回。 心里对自家媳妇又多了不少佩服。 今天要去地里干活，沈旭初早早起床开始生火做饭。 前些天叶兰亭给家里孩子做了个肉沫鸡蛋，搞得几个孩子天 天念叨。 好不容易昨天家里的母鸡下了一窝蛋，今天才能又做这个。 肉沫是上次叶兰亭炒好的，因为被猪油覆盖，平日里又放阴凉的柜子里，才能保存这么多天。 沈旭初看了看碗里的肉沫，又想到那几个臭小子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模样，干脆蒸了一大盆，等鸡蛋蒸好之后，把肉沫和小葱倒在上边，放回锅里继续保温。 叶兰亭收拾好自己又把洗脸盆好好洗干净，才搓着双手进屋。 “今年这个天太冷了，估计要到七月份才能正式暖和起来。” 今年的天气太诡异， 冬天比往常起码冷上个两三度，就连春天也会时不时的下一场雪。 “沈家沟的天气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六月还能看到雪呢。”沈旭初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的怪异天气。 “六月飞雪居然不是传说？” “只是偶尔的异常天气，哪有那么神奇。” “可是天不好，粮食的收成也会大受影响，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啊。” 粮食收成不好，最受影响的还是农民，这样的日子要想让赵队长给县里建议修路，怕是没那么容易。 叶兰亭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向田村长开这个口，怂恿 他和自己站在一边，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看来是小不点们都起床了。 以往要等沈旭初出门干活，他们才起来，今天院子里这么大动静，几个小家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胡乱把衣服套上身想出来看个究竟。 结果没等他们穿好衣服，院子里便没了声响。 沈文雯的毛衣一直到进厨房都还歪歪扭扭的穿着，叶兰亭看她这副德行忍不住笑出声。 她平日里就睡得多，今天被吵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叶兰亭上手帮她整理毛衣，才发现自己胡乱穿的是个什么名堂。 第187章 换个思路 沈文雯被大家的笑声气的围着灶台转，偏偏还不知道怎么回击。 还是叶兰亭看不下去了，抱着坐立难安的沈文雯轻声安慰，顺便瞪了一眼还在哈哈大笑的其他人。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干脆一起出门，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 林秋声又一个人无趣的回房里开始学习。 趁叶兰亭今天要去找田村长，他顺嘴提了一句能不能让自己也跟着去上工，工分算给沈家。 “上工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工分，怕有人告状，会让田村长不好做。” 叶兰亭有些担心，毕竟之前她在村里得罪的人并不少。 更重要的是，沈家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不少人正盯着他们出问题呢。 林秋声有些失望。 不过他 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大不了没事干的时候就去山里摘点东西。 现在的林秋声巴不得叶兰亭想要做些什么小生意，他才能有用武之地，可惜从正儿八经复习开始，她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是要做生意挣钱的人，整天除了教书、干活就是学习。 叶兰亭根本不知道她哥肚子里这么多牢骚，把今天中午要吃的饭菜装好，两大四小一起走出家门。 平时叶兰亭都是和孩子们一起去学校，但今天她要和沈旭初先去找田村长，到学校之后和齐敏商量了一下，把两人的课调换了一下，才心安理得去找田村长。 沈家沟这路一直是田村长的一块心病。 他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不管是队上还是县里他都跑了无数趟， 但无一例外全都让他回家等消息。 而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等着等着就不了了之。 田村长也没办法多说什么，毕竟一说到修路，钱才是最重要的，县里没钱、队上没钱，村里更是半分钱也拿不出来。 因为没钱，这事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往后推。 每一年都能听到七道弯有人出事，他这个当村长的愁啊。 可是，愁又有什么办法呢？ 昨天沈旭初救了几个差点从七道弯掉下去的孩子的事一大早就传遍了沈家沟。 他心里对沈旭初是感激的。 但感激之余，又想到那条‘吃人’又没钱修的路，顿时头疼不已。 刚起床没多久，田村长就头疼的不行，只好找自家媳妇帮自己放血止疼。 可他这是心病， 即便放了媳妇一手的血，田村长的头疼还是没能得到半点缓解，只好忍着剧痛来地里。 好不容易走到地头休息一会儿，气还没喘匀呢，叶兰亭这个小祖宗又来找他。 尽管叶兰亭满脸带笑，田村长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听叶兰亭找他是想说修路的事，田村长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更疼了。 “叶知青，我晓得你是好心，但是莫说村上，就是队上、县上都拿不出来这个钱啊。” 这倒不是领导们不想管。 沈家沟到县里二十几公里，加上有些地方条件恶劣，想要修路，拖拉机、货车这些缺一不可，再加上原材料，这路修下来，岐县怕是要元气大伤。 叶兰亭听他细细分析，也不着急反驳，等他全说完 之后，才开口解释。 “田村长，我这回来就是想解决问题的，咱们整条路修不了，那七道弯挖一挖、修一修还不行吗？买不起水泥石板，碎石子还不行吗？” 这些都是叶兰亭查过不少资料，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田村长被她说的眼前一亮。 对啊。 整条路修不起，七道弯那段还是得修啊。 每年七道弯出事死人的概率比其他地方高多了。 “行，你等会儿跟我去队上找赵队长问一问，这事我觉得得行。” 叶兰亭走了好半天，田村长还站在原地摸自己的脑袋，“你说人家这脑袋咋长的，到底是知青。” 这事其实挺简单，结果被他这十几年来的死脑筋搞得如此困难。 田村长真是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第188章 开大会 思路一换，这事就简单多了。 田村长带着叶兰亭去队里和县里把这事一说，书记当即拍板划给沈家沟一百块用来修路。 这还是叶兰亭给他们出的招。 要用人，沈家沟的人多的是。 材料其实山上遍地都是石头，让小孩帮忙捡一捡，再去桃源县的碎石场买一些，基本就够用了。 干草家家户户都能出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到时候这钱就能用来给大家伙做饭。 修路是方便自己的事，还能挣一顿饭，能想象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来。 “而且，来的人越多就能出少一些的干草。” 田村 长有些不理解，“为啥子？” “村里有热心的，那必然就有自私的人，但咱也不能让热心肠的人一直吃闷亏吧。” 干草看起来没啥大用，但天一冷，消耗起来也挺快。 沈家沟的天，一年到头也热不了两个月，收干草枯叶也是个体力活。 田村长沉吟一会儿，也就点头同意了，确实不应该让老实人吃亏。 有上边的批条，修路的事自然而然就提上了日程。 村里不少人听说要修路，第一反应都是政府给修吗？ 为了解决大家的疑惑，顺便把那些事通知下去，村里决定召开村民大会，每家 每户必须派出代表参加。 村民大会的召开时间在晚饭之后。 平日里，只要天不太冷，没下雪，不少人吃完饭都会在村里溜达溜达消消食。 所以今天开会大部分人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能解决问题就解决，不能就当消失遛弯了。 只有极个别的人，对这个安排十分不满。 “开个啥子会嘛，听也听不懂。” 说话的男人是在沈家沟出名的懒汉。 是个从外地跑来的孤儿，因为太懒村里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今年三十六了还是光棍一个，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每天吃完饭还总跑去 池塘旁边那家人家里打牌。 今天这个村民大会的召开，让他们的牌局不得不散了，这才一路走一路发牢骚。 其他人并不是很在意他的不满，兴奋的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沈家沟，从小就听说了不少关于七道弯的事情，加上那些去过县里，或者路过那条路人的描述，大家对七道弯总有着天然的恐惧。 如果这次是真的要修那条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修好那条路意味着以后去城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尤其家里有孩子在县城念初中的，更是满心期待。 “听说 是要修路。” “修路？咋个修？修哪里？” “咋个修不晓得，反正是修七道弯。” “早就该修了，那个地方一年晓得要收好多命哦。” “就是，都有人说那边有鬼，每年要收几条命才能修炼。” “瞎扯嘛，国家说了，那个叫封建迷信，搞不得。” “那你说为啥其他地方也险，就七道弯每年收那么多人喃？” “我……我……总之那就是封建迷信，你要搞我就举报你！” 其他人发现两人说着说着有红脸的趋势赶紧上前嘻嘻哈哈的把他们分开，相互勾肩搭背的往村里开大会的坝子走。 第189章 明细 开大会的坝子是田村长家的宗祠，里边供奉着田家的祖宗们。 起初他是不太愿意把自家地界分享出来，打扰老祖宗的清净。 但沈家沟的地盘拢共就那么点，还是被几座大山夹在中间的细长村子。 从南到北快赶上到县城的一半路，但从东到西只有几百米，除去耕地就是家家户户的房子和村路，再不然就是学校。 可惜学校在村子最西边，离东边太远，只有田家宗祠的位置最合适。 田村长刚吃完饭没一会儿，就已经有村民陆陆续续的抵达。 他指挥着家里几个孩子把长凳和小板凳全都搬出来，还有家里唯一一张可以用来写字的桌子。 看了半天总觉得缺点什么 ，还是家里老大提醒他，可以把上次妹妹结婚用的红绸子拿出来捆在桌脚。 “捆那个做啥子？” “看上去喜庆一点噻。” “喜庆？我又不办喜事，要那么喜庆做啥子？” “修路咋个不是喜事，人家破土动工都要上梁绑个红绸子。” 田村长也没什么好主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果然。 村民们进门一看到那个红绸子，都笑着打趣田村长。 “村长这是又要办喜事哇？” “就是嘛，红绸子都搞起了。” 田村长老脸一红，“去去去去，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喜事，是我们全村的喜事。” “不得哦，当真是要修路啊？” “人都还没来齐，等来齐了我再给 你们一起说。” “先漏点风嘛，不然我简直抓心挠肝的。” “以前村上的事没见你这么着急喃。” 田村长和大家都认识几十年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和大家开玩笑也很有分寸。 眼前的男人其实是个热心肠，就是嘴碎，田村长和他开玩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更何况他对这些事也没那么好奇，就是想用自己的问题堵住那些想提前知道这些人的嘴。 他和田村长这么搭档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失过手。 田村长‘怼’完他，又感谢的笑了笑，两人心里都明白，也没多说什么。 很快男人又扭头和一起来的几人嘻嘻哈哈的聊起来。 一直到天快黑透， 每家的代表都才到齐。 关系好一些都挤在一起坐在长凳上，比较喜欢独来独往的就坐在小板凳上。 一时间本就不算特别大的宗祠挤满了人。 田村长个子不够高，现在年纪上来了背还有些佝偻，就把家里没怎么用的大磨盘搬过来垫在脚下，方便大家都能看到他。 “耶，老田，半天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说着，顿时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田村长也不恼，冲着大家挥了挥手。 “天已经黑了，我就长话短说，村里头要修路，大家应该听到消息了嘛。” 大家稀稀拉拉的回答着，但大部分都说已经听说过。 田村长点点头，又继续道：“听了 就好，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县里头的领导批了条子，也给了一些钱，让我们可以修七道弯。” “给了好多钱嘛？” “钱不多，但是修个土路还是够了。” “不多是好多哦。” “咋个嘛，张麻子，你问这么清楚是想做啥？” “我就是好奇问一下田村长，你才怪的很。” 眼见大家又要把话题岔开，田村长不由得提高嗓门，“大家放心，县上给了好多钱，这些钱都做啥了，我会分条分款写清楚，贴到广播室的门边上，每个人都可以看，不认字的都来找我田福春，我给你们念！” 那些还想起哄的人，见田村长这么严肃也都歇了心思，静静地坐着听他说。 第190章 有备而来 人群一安静下来，田村长还有些无措，连续呃了两声，才又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现在就是跟大家说一下，修路是要修，但县上给的钱只够买材料和管饭，所以人力还是要我们村子自己出。” 田村长又把每家每户需要做些什么，提供些什么全都念了出来，除去布置任务，也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都是我们村的人修？” “都是我们修，那是不是只准我们走？” 田村长最开始说这事的时候就怕大家问这话。 七道弯虽然在沈家沟的地界，但也是回牛儿村的必经之路，如果只有他们的人修路，牛儿村的人什么都不干，肯定会有人有情绪。 为了这件事田村长去找了好几 次牛儿村的村长和会计，好不容易和对方达成了一致。 “牛儿村也出人，也出干草，但是人比我们要少一些，干草他们出的多，大家有没得意见！” 一听不止他们干活，大家的抵触情绪也没那么大，纷纷点头。 也有从头到尾没说话，认为修路是件好事，不该计较太多的。 “都是造福自己造福子孙的事，就不要那么计较了。” “对，你伟大你不计较，反正你屋里七个娃娃都给你割干草，当然不愁。” “就是，我们屋里就三个娃，我老汉还在床上躺起，没得你那么潇洒。” 眼见几人又要因为这事吵起来，田村长赶紧站出来，“对了对了，要修路，又不是一天半天， 你们说的这些问题，村里头都考虑了。” 田村长示意自己的大儿子把每家每户的用工情况全都念了一遍，自己又补充道：“除了这些，上工的人都算工分，每天中午还管一顿饭。” 他的话一落，人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修路还能算工分这事大家想都不敢想。 本来这也不能创收，怎么就能算工分？ 而且还管一顿午饭，不管吃得好不好，但抽出来修路的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食量肯定不小，要是村里管吃的，大家家里都能剩下不少粮食。 一时间所有人都冲着这个条件兴奋的讨论着。 田村长适时把可以自愿报名的话说出来。 “村里头给大家分配的是每家强制参加的 人，但是要是有身体好自愿参加的，我们也欢迎，人多力量大嘛。” 想了想，田村长又补充道：“但是报名时间截止今天晚上，只要走出这个门，我们就不在接受报名了！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出门就不让回头再来报名？ 不等他说完，大家就提出了异议。 沈家沟在县里做工，念书的人不算多，但毕竟有。 如果出门就不再让报，那他们咋和家里人商量？ 田村长这才假装为难的低着头，好半天才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顿道：“那就这样，时间截止到明天晚上，总归学生娃娃都放学回来了，要明天下午才走！你们回去商量，报了名就不能变了？” “报了名不能 变？” “对头，比如报的是你张麻子就是你，想用你们家张明来顶人头是不得行的。” 还不能顶人头？这次看来福利是真的不错啊。 “那我要是受伤了喃？” “受伤另当别论，但没有其他不可抗力的条件影响就不能变。” 不可抗力这四个字还是叶兰亭那天告诉他的，这话看起来简单，但用沈家沟的方言说出来确实别扭。 田村长把不可重复了好几遍才说顺溜。 大家好奇的问着到底什么属于不可抗力。 田村长又胸有成竹的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冲大家挥了挥，“都在这张纸上了，到时候跟用钱的明细一起贴到广播室边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田村长这是有备而来啊。 第191章 图纸 这种利于大家的事，又有牛儿村的人一起干活，大家的怨言也少了不少，但仍有不少人边干活边发牢骚。 “这个破路修来修去，也不怕我们这些人掉下去。” “就是，凭啥子我们又出干草又出人。” “当真是柿子捡到耙的捏。” “嗨哟，不敢说不敢说，哪个喊牛儿村的村支书是赵队长的三舅舅。”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县里的领导到田村长一个都没放过。 大家伙本就累得不行，他们这几个人一发牢骚就站在那边不动，修路的进度慢下来不说，因为分工不同，在他们之后的工序都 被完全打乱。 但由于这几个人平日里就经常聚在一起搞一些欺男霸女的行为，大部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张麻子看不下去，瞪着那几个人。 “你们要做就做，没人求你们来，当初田村长也没有安排你们必须来，是你们听到算工分又管晌午饭，生怕把你们漏了，都没出那个门就报名，现在又在这里叨叨叨的打击士气，耽误进度。” “张麻子，那天开大会还是你问题最多，今天还好意思说我们？” “就是，是不是田老头私下给你啥好处哦。” “难怪不得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 张麻子被他们三言两语挤兑的不行，就在大家都以为几人要吵起来的时候，张麻子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们几句话。 “修路是给大家修，我当时没想清楚这个事情，是我不对，但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我答应要做这个事我就肯定不得叽叽歪歪的，一定要把这个事做好，也算是给我的娃儿些积德。” 几个人被他这番话怼的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气呼呼的继续干活，时不时的瞪他一眼。 周围好些人都悄悄给张麻子竖了个大拇指。 敢跟这几个阎王面对面硬刚，也只有他这种块头的。 那几个很快 就没再说什么就是因为他的体格。 张麻子的奶奶是北方人，比他爷爷高一个头，他也遗传了奶奶的高个子，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一百七，但又不是肥肉，全都是肌肉，看起来胳膊一块一块的。 对比那几个瘦弱矮小的男人，张麻子就像一个巨人。 没了这帮烦人的家伙闹事，大家伙又开始愁其他事。 七道弯的路最应该要解决的就是道路狭窄的问题，但这里本来是没有路的。 以前的村民要去县城都只能从旁边的山上翻过去，后来那座山上出现了野生的黑熊伤人，打死人的事，大家才不得不 从这里硬挖了一条路出来。 但这条路除了弯太多，路太窄，却也给沈家沟的村民带来不少便利。 以前只能翻山的时候，大部分村民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沈家沟去到县城，自从有了七道弯，大家小心一些总能到县里去。 但随着时间一长，雨季山路的垮塌，那条路越来越窄，老年人也就歇了到城里去的心思，年轻人也有不少丧命于此。 可要把这条曲折的窄路修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叶兰亭带着一张图纸哒哒的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除了田村长还有她的那个哥哥。 第192章 堡坎 田村长示意大家伙先停下手里的活，“都歇歇吧，这个路叶知青有新办法咯。” 和他的兴奋相比，大家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心里都在犯嘀咕，有新点子为什么不在开工之前提出来，非要等大家干了这么久的活才说，那之前干的活不都做了白工吗？ 叶兰亭站在高处，把大家表情尽收眼底，笑着解释：“我知道大家担心的是什么，放心这个设计绝不会让大家之前做的活变成白费力气。” 她指着自己那张图，示意大家凑近点来看。 “我们以前是从这里到这里，路十分陡 峭不说，弯道也多，很多时候绕着绕着就没了力气，所以这份设计图是从大家现在修的地方开始，向这里拐过去。” 叶兰亭手里那张图上的七道弯呈多个‘S’重叠，而她现在改的就是，把每两个弯连在一起，变成一个更大的弯，有些地方甚至画上了楼梯。 张麻子挠了挠头，“叶知青，你这个是个啥意思？” 叶兰亭指着图耐心的开始解释：“意思就是，咱们不要继续往里挖来拓宽这条路，而是把上下两条道合并成一条道，弯更大更少，坡更缓。” 那些做过这些伙计和几 个脑子转得快的都明白过来叶兰亭的意思，十分兴奋的给旁边人解释。 几个人推推挤挤，派出一个人当代表，还凭自己之前干活的经验给叶兰亭提了一些意见。 叶兰亭和大家一起围着一块巨石蹲下，不停的讨论其中的细节和实操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林秋声也十分自觉的蹲在一旁跟着大家一起出主意，毕竟这张图纸也有他的一部分劳动成果。 大部分人都知道叶兰亭的哥哥也在沈家沟待着，还在背地里嘲笑过沈旭初娶个媳妇还捎带个大舅哥。 但几乎都不太认识这位传说 中的‘大舅哥’，见林秋声一起蹲在那里，还以为是牛儿村来的知青，没跟他多客气，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兄弟，你以前做过这个啊？听起来还多懂的。” 林秋声嘿嘿笑着挠头，“没做过，但小时候跟爸妈看过不少。” 其他的问题很快都商量好解决办法，但有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却始终达不成一致。 “这个地方修楼梯，肯定不行，容易踩滑不说，楼梯修好高好宽？” “我觉得这个就直接搞成个斜坡。” “就是，斜坡上头铺些泥巴和碎石子， 还是可以过。” 这是大部分人的意见，但叶兰亭和剩下的那些人却不同意。 “这里如果直接修一条直直的斜坡，时间一长和之前七道弯的情况区别不大，也容易垮塌。” “那你的意思是？” “修成楼梯，还要修堡坎。” “堡坎？” 沈家沟人修过堡坎，但要么是给坟修，要么是给靠山的屋子修，几乎没听说过给山路修堡坎的。 叶兰亭笑眯眯的点头，“对，就是修堡坎。” 她的话音一落，原本只是分两拨的人突然又都开始各抒己见。 大部分人是不赞成给山路修堡坎的。 第193章 游说 “叶知青，你没在这里呆很久，可能不清楚，修堡坎的材料不好搞不说，还容易被人偷。” 这些材料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不管是修房建房，都是十分好的。 对于给坟修的堡坎，大部分人还是有敬畏之心，不去偷盗别人的石头。 但那些屋后的大石头，要是碰上周围邻居少，自家人有比较长的时间不在家里住，那回来的之后就会发现修好的堡坎被人拆的七零八落，石头也不知所踪。 叶兰亭皱着眉，她从来不知道居然会有人来偷这种东西，用笔在那张纸上又写写画画好半天。 正当大家以为她会放弃修堡坎这条路的时候，叶兰亭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提笔画了几下，朝山下跑了几步，兴 奋的指着那一层草皮。 “用这个。” 这条路要修的能用很长时间，并且保证安全，修堡坎是必不可少。 鉴于会有人偷材料，不可能天天派人来守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掩饰。 前期的掩饰只能用泥做成的土砖，但同时又在上边洒上草籽，种下一排树。 “撒草籽不怕草长深了踩滑？” 叶兰亭摇摇头，“楼梯上我们在用一些石板敲碎了，大概巴掌大的铺上去，既可以预防草长得范围太大，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滑。” 她有条有理的分析，让好几个老师傅都忍不住偏向她的想法。 他们不是单纯为了证明自己比一个小姑娘懂才提出反对意见的，而是真的为大家的安全考虑、还担心 自己花很大的功夫却为那些不要脸的‘贼’提供方便。 叶兰亭的话不仅提供了另一条解决道路，并且把那些树长大之后可以修成何种形状，根系可以如何抓牢石块一一分析给大家。 这样看来，她的方法完全可以一试。 叶兰亭的口才加上那几位在修路方面的威望，大家不知不觉都站到了统一战线，同意修楼梯，并且为楼梯修堡坎。 有了法子，想开始施工，就比原先像无头苍蝇似的一直挖土有条理太多。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田村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叶兰亭和大家一起讨论问题、分析问题，提出她自己的想法，又慢慢的说服那些不同意见的人。 看完全程他心里对叶兰亭的认可又多 了一分，对自己之前给赵队长的提议十分满意。 叶兰亭不知道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会对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只是尽自己的努力在帮忙规划和勘测。 说是勘测，其实只是她和林秋声拿着麻绳上上下下的比划，时不时的用凿子在那些裸露在外的石头上凿一下，试试能不能凿开，或者有没有可能凿开。 七道弯的路不算长，但从头到尾勘测完，着实费了两人不少力气。 偏偏林秋声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他在家里被关着学习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门干点活，巴不得在外边待到天黑才回家。 叶兰亭面无表情的收回麻绳，拒绝了她哥继续留在这里的请求。 “你老老实实的回家复习，等 沈旭初复习的时候你再来。” 这是她和田村长商量好的。 虽然离考试还有一年多，沈旭初脑子也聪明，但他平日里除去家里的事还要来这里修路，能用来复习的时间太少。 叶兰亭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和劳逸结合的学习原则，把修路的时间平均分配给两个人。 田村长原本有些犹豫，他在开村民大会的时候就说过不能换人顶替，现在叶兰亭又要开这个口子，真是不太好办。 好在叶兰亭带着林秋声在他面前看了一圈，虽说没有沈旭初看起来结实能干，但能看出好歹是个有力气的。 也就没再多犹豫，点头同意了。 但有一点，这事得和全村人都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就轮着来。 第194章 争论 叶兰亭当然是连连点头同意。 林秋声却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原本他想的是自己也能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挣工分，帮忙干活，至少能给沈家挣两份工分，他也不至于像个吃闲饭的在这里被人说闲话。 但叶兰亭十分无情的问了他一句，“你有沈家沟的户口吗？” “没有。” “你打算把户口迁来沈家沟吗？” “不打算。” “你是要在这里待到老？” “我还没想好。” “那你认为他们会让一个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外地人来挣工分？” 连续的灵魂拷问，让林秋声皱着 眉站在原地。 “可齐敏他们……” “你是知青吗？” 最后的杀招一出，林秋声被打击的彻底闭了嘴。 “我知道你不想天天在家里看书，总感觉是在浪费时间，但考试很快就要来了，你现在不好好复习，等真正考的时候又考不上。” 临了叶兰亭还补了一句，“永远不要怀疑我们国家如此广袤的大地上有多少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人，第一年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秋声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叶兰亭的话虽然伤人，但却十分在理。 他不擅长理科学习，虽然可以 规避掉完全不擅长的物理化学，但数学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个坎，要是不和别人打信息差的战争，那估计是没机会考上好的大学。 即便心里很清楚这些事，但他还是不服气的嘟嘟囔囔，“可你也不能保证后年就真的能有考试。” 叶兰亭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原来他一直这么懒散，是因为打从心底还是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之前的那些游说都喂了狗。 “我可以保证，要是后年没有，我能答应你任何一个愿望。” 林秋声满脸写着‘难道要玩这么大吗？’ 叶兰亭 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总是这么勉强你也没意思，你也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要不你拍一封电报回去问问家里吧。” “他们万一……” “那你直接问秦叔叔。” 叶兰亭口中的秦叔叔，前两年刚好调到相关位置，他的信息不一定最及时，但一定是最准确的。 林秋声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所以你是听秦叔叔说的，才一直这么诓着我们学？” “既然都是真实的事，何来诓骗之说？” 林秋声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能言善辩，没想到他这个妹妹才是油嘴滑舌。 不 仅嘴巴厉害，还总能有一堆歪理说出来搪塞自己。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对，为了让你考上大学我也真是恶毒透顶。” 兄妹俩在山脚下争论半天，以林秋声把自己气的半死，叶兰亭毫不在意朝山上走去收尾。 山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还在老老实实的干活，心里只想着修好路的好日子。 就这么憧憬着，干着活居然也能笑出声。 叶兰亭把收拾好的麻绳放在他们用来装工具的背篓里，又把刚才那张设计图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揣进兜里，这才满意的离开。 第195章 恶意 却说赵云青这边。 她之前没有利用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直击宋师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是每天固执的拎着饭盒等在裁缝铺门口，像个门神般。 时间一久，就连周围的邻居也知道有个沈家沟来的小姑娘天天站在宋师傅门口等着拜师。 大部分人对她的坚持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的揣测。 “这小丫头挺长性。” “就是，见过守对象守这么久的，没见过拜师这么能熬的。” “你说这宋老头到底有什么手艺值得她这么坚持。” 这些人都是宋师傅的邻居，对这个虽然不爱与人交流，但总会热心肠的帮 助大家的老头印象都不错。 但也有一些并不了解事情和当事人的人跟着一起瞎起哄。 “你们咋个晓得人家不是追对象？” “就是，保不齐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两人说完还不怀好意的啧出声。 本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瞎传别人的八卦，大家都传出去，受影响的只是八卦的当事人，和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没想到刚才还在好奇他们关系唠嗑的婆婆大妈们，放下手中的针线，其中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大妈站起身严肃的瞪着这两人。 “你们开玩笑可以，但不要随便乱说，宋师傅不是那种人，这个小 妹儿也看得出来不是那种人，以后要是再听到你们传他们闲话，就莫怪我们不客气。” 她的话说完，也不管二人作何反应，又回头拿起自己手上的鞋垫一针一针仔细的纳起鞋底，但脸色却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在这条街上，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宋师傅家里的那些事，除了对他深表同情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他的妻儿已经过世，人死不能复生。 也有人想给宋师傅介绍老伴，一起搭伙过完下半辈子的，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工人，但他都拒绝了。 宋师傅到桃源县这么多年，几乎没有那么大声的说 过话，那一次他站在巷子口感谢了媒人之后，也和大家说清楚了自己想守着已故的妻儿过完下半生。 打那之后大家对他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照顾，他也并不吝啬自己家里的东西，有些时候乐善好施到大家都觉得他像个下凡来帮助大家的菩萨。 穿花棉袄的大妈之所以这么生气，还因为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还在机械厂当搬运工。 因为自己力气大，比好些个男工都要做的多，厂里十分器重她。 有一天家里孩子病了，父母都在乡下上班，她也在厂里回不来，小孩儿在床上哭的惊天动地，在屋外也听不 到任何动静。 还是宋师傅在夜里听见孩子的细微的哭声，从墙头翻过去，把烧的浑身通红的孩子送进医院。 等到他们这一家子回到家，小孩儿已经退烧，在家里乐呵呵的和‘宋爷爷’玩。 一家人虽然感觉奇怪，却也没多问什么。 后来他们又去医院的时候，才从医生口中得知那晚的事情，对着宋师傅千感谢万感谢，结果人家根本没想过要他们的任何感谢，只是希望自家孩子好。 这样的人能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真是自己心里有多脏看别人就脏。 想到这里，大妈狠狠的在心里朝那两人啐了一口。 第196章 遇贼 因为对宋师傅的好感，大家对这个执着拜师，执着对宋师傅好的姑娘印象也不错。 等她们不再计较刚才那两人之后，又招呼着赵云青，“妹儿，过来坐嘛，老宋脾气是有点怪，你也不要那么死心眼。” 对于她们的好心，赵云青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但还是坚持自己，老实站在门口等着宋师傅做衣服休息的间隙出来透气。 她要保证宋师傅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心里想着这些的赵云青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紧闭的宋家大门拉开了一丝缝隙，很快又合上了。 宋师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收赵云青。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手艺是不可替 代的，不说其他地方，单就是在桃源县就能找出比他厉害的手艺人，还是不要耽误小姑娘的前程。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但一天两天能坚持，一月两月也可以，但总不至于一年两年还在这里吧。 时间一长还是会离开另寻高人的。 宋师傅一直这么想着，也就没在想过要给赵云青开门的事。 一直到了七月的某一天。 宋师傅像以往一般给救他儿子那家人送完东西，刚走到巷子口，就发现自己家门口有两个黑影，像在拉扯着什么东西。 宋师傅怕是喝醉酒的醉汉在自己家门口撒泼，到时候撞到自己这把老骨头。 而他 常年伏案做衣服，加上年纪也不算小了，在夜里视力确实算不上好。 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墙边观察情况。 不等他走进，就发现那两个拉扯东西的人好像并不是醉汉，还是一男一女。 脚步停下之后，他才有精力仔细听清两人的对话，不停不要紧，一听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云青被来人气的不行。 她今天忙完已经是六点多了，从她干活的地方到宋师傅家距离并不近，本来她没打算再来打扰，但心里始终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还是来了这里。 没想到她到宋师傅家的时候，屋内一点声响也没有，赵云青这才想起来， 今天是他去那家人的日子。 摇头笑了笑自己，正打算离开，却注意到宋师傅的屋子里亮起了光。 虽然是很微弱的一点光，但如果宋师傅不在家，这个灯光根本不应该出现。 是进贼了？ 赵云青想起自己刚才敲门之前，屋内似乎也有这样的一丝光。 那时候她以为是对面的光映在了宋师傅家的窗户上，现在想来就是贼人听到了敲门声才吹灭蜡烛的。 她在门口好半天没动静，对方多半是以为她已经离开，这才又放心的点燃蜡烛。 仔细回想之后，赵云青十分确定，那篇报道上说过宋师傅家在他生前经历过一次盗窃，把他做了一年 多的蚕丝旗袍损毁，还带走了他的全部家产，让他之后做衣服的路子受了很大限制。 难不成就是这次？ 赵云青舔了舔嘴唇，有些害怕，但这会儿去报警，回来说不定贼人已经跑了。 考虑好半天还是决定跟在那人身后。 于是悄悄躲在门边，等着贼人偷完出门。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对方一出门就朝她的方向走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身份，赵云青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他手里的东西。 那人个子不高，好像饿了挺长时间，力气也不是很大，和赵云青在门口僵持半天也没能挣脱。 这一僵持就等到了回家的宋师傅。 第197章 转机 宋师傅看清眼前的情况，忙不迭上前去帮赵云青。 有了他的加入，东西很快被抢了回来。 天太黑，巷子里非但没有灯还被高高的院墙挡住了月光的亮度，宋师傅没有出声，对方根本不知道对面的两人到底是什么年龄、身材，气呼呼的转身就跑。 赵云青还想追，被宋师傅拦了下来，“就这样吧，总归他也没能偷走什么东西。” “万一他兜里还装着其他东西呢？” “没事了，舍财免灾，人没事就好。” 宋师傅带着已经脱力的赵云青进了自家门。 “我一个孤老头子住这里，不方便留你住，清理一下伤口我带你去隔 壁跟曹大娘一起住。” 原本有些失落的赵云青，听到宋师傅后边的话兴奋的点头。 她能感觉到宋师傅态度的软化，这是个好现象！ 赵云青的伤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在她看来并没有任何值得处理的必要，要不是宋师傅执意让她用酒精消毒，她也不会站在那里龇牙咧嘴。 宋师傅见她并不在意，哼哧的两声，没好气的说道：“别不在意这种小伤口，我们做裁缝的最怕就是这种小口子，说不定会要人命。” 想了想又补充道：“什么情况下都是命最重要，要是命都没了守着那些破东西有什么用。” 今天的宋师傅和往常冷 淡的样子不太一样，即使是赵云青也只能缩着脖子点头。 那点小伤口处理时间并不需要多久，不过几分钟赵云青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跟在宋师傅身后往曹大娘家走去。 宋师傅不好意思的敲开她家房门。 周围邻居都休息的早，只有曹大娘在厂子里上班，每天都这个时候才回家。 门一打开，赵云青看着曹大娘愣了。 是今天和她说话的那位穿花棉袄的大娘。 一看门外是宋师傅，曹大娘的脸上满是笑容，“宋师傅快来快来，屋头有火。” 宋师傅推拒不及，就被曹大娘拉着进了屋。 三人围着火盆烤着火，火盆边还放了 个茶壶，咕嘟咕嘟的煮着。 宋师傅本不是话多的人，但赵云青和曹大娘不熟，他一个糟老头子大半夜和一个年轻姑娘来敲人家房门，总得解释一下。 于是他说出平生说过最多的话，把今天晚上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曹大娘听得心惊，一把拉过赵云青的手，小心翼翼的避开她受伤的地方摩挲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娃儿以后碰到这种事……呸呸呸。” 安静了一会儿，才又改口，“娃儿以后有事就大声喊，周围都是邻居，都会帮忙，不要一个人扛。” 赵云青乖巧的点点头。 她今天其实没想那么鲁莽，但实在 是脑子短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 要是碰上的贼是个壮汉，或者对方手里拿着武器，她可不就得交代了吗？ 三人烤了一会儿火，又喝了些白开水暖身子，终于驱走了寒意。 “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宋师傅站起身又向曹大娘道了次谢，对方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 宋师傅点点头又对赵云青交代，“明天买只鸡，带点酒。” 说完这些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赵云青傻站在原地，被这份惊喜砸的措手不及。 活鸡加白酒，是这里进行拜师仪式的必备品。 宋师傅到底是答应收她了！ 第198章 正式收徒 赵云青是在鸡叫中醒来的。 昨天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她到半夜都激动的睡不着，但心里又惦记着买东西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五点，顾不得自己通宵没怎么好好睡，径直奔向桃源县盲人街卖家禽的地方。 因为每天到的家禽种类不定，他们并不施行预约制，都是早到早得。 赵云青到盲人街的时候，那家店门口已经有几个人在抽烟徘徊，店门却还是紧闭着。 来的这么早几乎人人都能买到想买的东西，大家也都十分随意的站在一起聊天。 桃源县七月的早晨也没有想象中温暖。 大家说话依旧能看见呵出的白气，几人都在原地不停的跺着脚。 很快一个人影走过来，打开店门的锁，一块一块的抽着门板。 这是要开张的意思。 …… 等赵云青买齐东西回宋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 倒不是这两样东西有多难买，主要盲人街和供销社，一个在南门一个在北门。 而她不仅从南跑到北，最后还得跑回宋家所在的西门，几乎是围着整个桃源县转了一圈。 赵云青是吃过苦的，还不至于为了走这点路发牢骚，喜滋滋的拎着东西走进宋家大门。 宋师傅让她早上来，于是难得大开的大门从早上八点一直到现在都开着。 好些不知道赵云青这事的人还好奇的围在门口，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当真稀奇了，宋师傅家的门不用敲就开了。” “今天日子好嘛。” 也有知道一点的，忙着向其他人解释。 “宋师傅好像是要收 徒弟，那个娃儿天天都来这里给他送吃送喝，这么诚心的拜师的太少了。” “那个妹儿啊我记得到，长得乖性格好，一看就是能吃苦的。” 大家站在门外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都带着善意的笑容。 宋师傅就是在笑声中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袍从门里走出来的，甚至还难得的刮了自己的胡子，多年没上手刮胡子，一不小心还把下巴刮了条不小的口子。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过了，再加上今天的事他是主角之一更是紧张。 还好他平日里就是一张严肃脸，今天也不用强迫自己挤出个笑容，但为了不让大家以为他收徒不太甘愿，宋师傅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开心一些。 “各、各位，我宋某人今天收徒 弟，烦请大家做个见证！以后……”宋师傅有些尴尬的看着赵云青，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要收的徒弟叫什么，只记得她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叫赵什么。 可……究竟是赵什么？ 宋师傅一张脸都快憋出菜色，赵云青好像才明白，小声提醒自己的名字，让他能顺利说完。 大家也十分给面子的用力鼓起掌。 赵云青跪在宋师傅面前，脆生生的喊了句师父，却一直没等到对方的回应。 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没想到宋师傅满脸苦闷，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赵云青。 村里其他人家都有另取名字的习惯，而从老祖宗开始，这门手艺就是家传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再取名字。 只是到了他这里，媳妇年轻时候亏了身子，养了 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了盼盼。 但到了他该传手艺的时候，盼盼还没满周岁，这才收了那个恶鬼。 但那是个男徒弟，随便怎么喊都能答应。 可赵云青是个姑娘，到底要怎么称呼？ 叫徒弟，好像泰官方了。 叫小赵，又太生疏。 总不能叫云青吧。 听见宋师傅不小心嘀咕出声的内容，赵云青哭笑不得。 这位师父怎么有点可爱，像个老顽童。 居然会为了称呼这样的事纠结。 但也不愿见师父过多纠结，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乳名——竹，父母希望她像竹子一般坚韧，才有了这个乳名。 父母离世之后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听不到这个名字，没想到她还能有主动写出来的一天。 “师父可以叫我小竹。” 第199章 平衡 赵云青坚持了快一年，天天在宋师傅家守着，没想到因为这样一件事因祸得福，达成夙愿。 可惜刚拜完师她就得赶着会沈家沟。 匆匆和宋师傅道完别，承诺自己一定会认真学，这才放心带着东西离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岐县和桃源县虽然是邻县，但从沈家沟走到县里再搭车到桃源县，几乎要用去一整个白天。 而现在队里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一连几天，赵云青都没能腾出时间去桃源县一趟。 午饭的时候，叶兰亭很远就看见她闷闷不乐的坐在田埂上。 “干嘛呢，脸上的纠结隔十里地都能看见。”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 ，大人们都穿的薄薄的衬衫，小孩子们几乎都穿的背心，大家脸上的笑容衬得赵云青更是苦闷。 “我觉得我刚拜的师父就要黄了。” 赵云青把拜师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叶兰亭。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敢帮人抓贼？真是要师父不要命啊。” 一个女孩子在夜里单独面对不知人数、不知实力的盗贼，她居然能全身而退，还把东西抢回来。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让我进门，我有时候还在感谢这个贼呢。” 叶兰亭无语凝噎。 “你这个思想，能平安活这么大全靠命大吧。” 叶兰亭从饭盒里拿出一张鸡蛋饼递给赵云青，“吃点吧 ，看你午饭都没带。” 赵云青恹恹的看着叶兰亭手里的鸡蛋饼，完全没有食欲，被对方强硬的塞了一小片在嘴里。 “多少吃点，下午还要干活，到时候低血糖晕倒还得花钱去医院。” 一想到要花多余的钱，赵云青也不敢多郁闷，拿起鸡蛋饼就往嘴里塞。 “你真不是厨子转世吗？吃了好几次你做的饭，手艺是真的好。” “夸奖我收下了，厨子就算了，成天做饭我会抑郁的。” 赵云青无语的看着她细数当厨师的不好。 “那你怎么不说人家挣得多。” “那么辛苦，挣得多是应得的。” 赵云青心里惦记着别的事，丝毫没觉得饿 。 这会儿被叶兰亭一打岔，还吃了块鸡蛋饼，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 但她今天根本没想着要带饭。 “饿了吧，等着。” 叶兰亭神秘兮兮的冲她一笑，跑去沈旭初那边，说了没两句就上手把他的饭盒拿着朝赵云青走来。 等自己手里塞了个冷硬的饭盒，赵云青才后知后觉的问她：“你把这一盒都拿过来，不怕你老公饿死？” “得了吧，他要真把这些都吃光，我才怕他被撑死。” 这两天农忙，昨天田村长把那些被分去修路的劳力全都叫回地里干活，得赶在雨季来临之前把地里的活都干完。 他们这一撤，林秋声又闲了下 来。 今天早上叶兰亭习惯性的把沈旭初那个饭盒里装了两份饭菜，原以为要原样带回家，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赵云青大口大口的吃完饭菜，收拾干净之后才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你男人和你哥饭量就这么点？” “怎么可能，在那边修路的时候，这是加餐，碎石头太费体力，饿的快。” 赵云青点点头，她小时候看过那些人用大锤碎石头。 一个人一顿饭的量赶上她家三人一起了。 地里的活比较着急，赵云青也不拉着叶兰亭多说话，打趣两句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干起活。 毕竟早一天干完，她也就能早一天回桃源县。 第200章 疯女人 今天干活太多太累，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悠悠往回走。 快到分开的时候，就看见何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本不想凑热闹的叶兰亭，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的林秋声。 不止她，沈旭初和赵云青也看见了那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倒霉鬼。 赵云青对林秋声的印象不算深，甚至说的上不算好。 因为在她看来一直吃住在妹妹、妹夫家的林秋声和米虫没太大区别。 而此刻的米虫变成了倒霉虫。 见他们只是拉扯，叶兰亭拉着想要去帮忙的沈旭初，抱起双臂站在一旁看热闹。 拉着林秋声的人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女人， 前些年闹饥荒不知道从哪儿逃来的。 她虽然疯，但性格算得上温煦，来了好几年也没听见她主动伤过人，再加上脸却长得不错，村里有几个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都憋着想娶回家。 疯女人平日里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爱摘几朵花别在耳边当装饰，除了爱傻笑之外，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这会儿疯女人拉着林秋声的胳膊整张脸气的通红，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眼前的男人。 林秋声的脸比疯女人还要红，对方看起来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因为从小的教育，他的性别意识比常人要早的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非亲属的女性如此近距离接触。 “你撒手撒 手！” 疯女人不说话，把自己手里被折断的花指给他看。 “我知道错了，等下重新给你摘一朵行不行。” “不……给、给盼盼。” 疯女人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嗓子哑的不像话，声音也小，除了离他最近的林秋声，谁也没听到她到底说的什么。 女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话，抓林秋声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从他的手上揭下一层皮。 林秋声被抓的嗷嗷叫，“大姐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手……手要废了，我马上给你……给盼盼摘花去，不行吗？” 本来围着外边凑热闹的叶兰亭和赵云青听到盼盼两个字，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共同的猜测。 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好不容易挤进去，两人仔细的打量着她，但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她们心底想的那个人，毕竟她俩只是从人家口中听到过，连那个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赵云青挤到疯女人身旁不停地安抚着对方，努力的记住她身上比较有记忆点的特征。 叶兰亭把林秋声从疯女人手下解救出来。 林秋声吃痛的揉了揉自己快要没有知觉的手臂，苦着脸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他先撞对方在先，但这女人手劲未免也太大了，哪儿像个女人。 叶兰亭心不在焉的帮他揉着胳膊，打听起女人的事，“哥，你刚和她说话，听出她是哪儿人没？” 林秋声瞪着叶兰亭 ，没好气的回她：“我手臂受伤你揉我肩膀干嘛？也不知道先关心关心你哥快要被扯废的手，就知道问别人，真怀疑你是我妹还是她妹。” 叶兰亭嘻嘻的赔笑，帮她哥捏了捏胳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没事的，快告诉我。” 林秋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女人说的是普通话，肯定不是岐县人，就连周围几个省也可以排除，但声音太小不能分辨她到底是北方哪里人。 听完林秋声的分析，叶兰亭没好气的把他的胳膊一扔，“连个口音都听不出来，小时候白去那么多地方了。” 不管林秋声朝她挤眉弄眼，叶兰亭和赵云青劝慰着女人，把她带回了她现在的住处。 第201章 修补破屋 女人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三面土墙上搭了几捆玉米杆。 夏天漏雨冬天漏风。 看着眼前的‘房子’叶兰亭和赵云青都抿了抿唇，说不出话。 房门也是捡别人不要的干草捆成草席的模样挡在门口，只轻轻一推就倒在一旁。 “大姐，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住，这里没有蛇，没有虫。” 女人声音虽然还是很小，但因为人少的缘故，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这时刚才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女人站在门外解释道：“她原先只是不说话，住山洞里头被蛇咬了才疯疯癫癫的。” “好像说蛇没得毒，她被吓到了自己吓找了些草药吃才 疯的。” “早几年还时不时清醒一阵，就跟我们说以前的事，现在是彻底疯了。” “她也是造孽，和她男人结婚好多年没得娃，好不容易有了又闹饥荒，娃娃死了她也就疯了。” 这话听得两人一惊。 结婚多年无子，孩子叫盼盼，死在闹饥荒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巧吧。 两人帮疯女人收拾着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家聊着，想多打听点关于她的事。 毕竟看她现在的情况，除了从旁人口中了解她还没完全疯的过去，别无他法。 叶兰亭收拾着东西，却发现疯女人家里虽然四处漏风，但锅碗瓢盆却一样不少，那个 搪瓷盆的成色看起来还很新。 不等她们开口问，刚才说话的女人就解释道：“是我们送的，她最开始到处挖草根吃，后来吃生鱼、生鸟，一天到晚嘴巴都挂着血，大家看不下去，就从家里拿了些富余的碗盆过来给她用。” “她也是个爱惜东西的，东西都给了她好几年，只有她自己捡的那个铁皮锅烧黑了，其他的比我们家里看着还干净。” 起初她们也以为疯女人没有用这些东西，后来经常在洗衣服的时候碰见她，才发现她每天都要用丝瓜瓤把锅碗洗的干干净净才罢休。 “她也挣不了钱，吃的都是山里的野味，运气好就有肉，运 气不好就要吃十天半个月的草叶子。” “她刚来的时候就瘦，现在看着就像个竹竿。” “她家里人就这么放任她跑，这么多年都没听过她说要找哪个。” 几人说完也忍不住叹气。 她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家里人都等着她们回去做饭，把自己清楚的事和两人说话，也就一哄而散了。 只剩下叶兰亭和赵云青把东西收拾好。 没多一会儿，沈旭初和林秋声也拿着工具来了女人家。 倒不是他们想干活，而是这屋子看着的确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两人动作麻利的钉出一个框架，把顶上原本摇摇欲坠的几根木头和玉米杆一起换了下来 。 又把之前买多的防水布铺在架子上，用干草和泥巴混合之后铺满屋顶。 为了防止下雨的时候这些东西被冲走，两人又在上边钉了一层木瓦。 做好这些又顺手帮她重新做好大门。 家里没有门锁，但这家里似乎也没有需要锁起来的东西。 封完屋顶，屋里虽然不漏风了，但光线属实不太好，现在青天白日的家里都像在山洞深处。 沈旭初指挥着叶兰亭和赵云青在靠门的这面墙上挖出了一个窗户大小的洞，自己又去找了些木头钉成木窗。 疯女人看着四人忙里忙外，也不管她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拿着一只手绢折成的小老鼠不停的摸。 第202章 辨认 现在的玻璃太贵，也不太好买，沈旭初就帮疯女人做成了老式的木纸窗。 白纸透光不透人，刮风下雨就把支起来的外窗放下来，也不会损坏里边的窗户纸。 做完这些，四人累的不行，但也没想多留，准备回家做饭。 没想到疯女人拦着几人的去路，把手里一块布递给了叶兰亭。 布料看起来有些普通，因为常年被放在土房里，即使女人十分小心的打理，上边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土。 虽然摸起来一般，但这块布的大小却足以让女人给自己重新置办一件上衣，叶兰亭站在原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见叶兰亭不伸手，疯女人用力的抓住她 ，态度强硬的把布料塞进她怀里。 四人不明就里，但见疯女人十分坚持，还是收下了那块布。 如果她真是她们想的那人，亲人团聚把这块布料还给宋师傅也是一样的，即便不是，赵云青也能跟着师父学完手艺把这块布做成衣服还给疯女人，也算不得浪费。 从疯女人家离开，叶、赵二人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林秋声挠了挠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能这么巧吧，赵云青才拜了师，我们就找到了他跳崖的媳妇？先不说别的，跳崖不死？又不是唱戏。” 叶、赵两人也有些拿不准。 “我们也都没见过赵云青的师娘，知道这个人的 存在还是前不久去隔壁村问的，要真的是那就真的太巧了。” 四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不怎么相信这种巧合，个个心里犯嘀咕。 最后决定兵分两路，叶兰亭带着沈旭初去杨柳村找许树铮来帮忙看看到底是不是宋师傅的媳妇，赵云青和林秋声去桃源等消息。 沈旭初跟着叶兰亭身后，发现她自打进了杨柳村比他还要更自在，沿路见人就热情的打起招呼。 不知道的还以为杨柳村是她娘家。 不仅是沈旭初纳闷，那些和叶兰亭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娘们也在他们走后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大部分都记不清她到底是谁。 还是上次替叶兰亭带 路那人替大家解了惑，“这不就是上次找许叔的姑娘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恍然大悟，又聊起关于许家人事去了。 叶兰亭这边驾轻就熟的找到许家。 许树铮不在家，他媳妇带着家里的小孩正在晾衣服，见叶兰亭在门口张望，热情的招呼她进门。 “快快快，小叶同志快进来，老许刚刚出门，你进门等一下。” 叶兰亭也不和她多客气，进门就和她说起那事。 “大嫂，我就不客气了，这次来找你们还是为了宋师傅，沈家沟有个疯女人，不管是从年龄和她说的那些话都很像你们形容的样子。” “像谁？老宋媳妇？她没死吗？ ” 她眼里的震惊难以掩饰，一遍又一遍的向叶兰亭求证，“你真的能确定吗？” 叶兰亭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告诉她，自己就是拿不准这才到杨柳村寻求他们的帮忙。 女人也十分激动，但许树铮不在家她也不敢肯定，她本来眼神就不太好，对宋师傅的媳妇也只有大概的印象。 “你们先在家里吃点东西垫垫，等老许回来就跟你们回去看一看。” 后村有个老大爷腿脚不咋好，前天半夜开始咳血，家里人一直到昨天早上才发现，送去县医院说治不好让回来准备后事，但家里人不愿放弃，打听到许树铮懂些医术，便连夜求他上门帮忙看看。 第203章 确认身份 许树铮早上被人接走的，没过中午就回来了。 正当几人疑惑的时候，他开始解释道：“我还没到家，老爷子就走了，被血呛死的。” 出于习惯他又帮老头摸了摸颈动脉，却发现他后背上全是褥疮，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原以为是子女孝顺，但老人这情况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但人已经没了，许树铮也就没多耽搁，起身往家里赶。 一想到老头的身后的那些腐肉，许树铮就不由得摇头，好半天才问起叶兰亭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叶兰亭把刚才和他媳妇说的重新说了一遍。 好半天许树铮都没反应。 在叶兰亭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许树铮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没告诉老宋吧，我怕万一不是……他受不住。” 叶兰亭点点头，“我们四个人分两路，等你们帮忙确定了才决定要不要告诉宋师傅。” “四个人？老宋现在能和人正常来往了？” “不是，我们村有个姑娘拜他为师了。” 许树铮听见这话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她说宋师傅的媳妇可能还活着。 他以为宋师傅这辈子就那样孤家寡人的过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会有转机。 “行 ，我也不耽误，老婆子你这会儿就生火做饭，我去收拾家里几个孩子，咱们待会儿一起去沈家沟看看。” 倒不是许树铮有别的想法，而是前段时间听说隔壁好几个村都发生入室盗窃，有的没偷到东西还把人打伤了。 四人对这些也略有耳闻，自然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 左右疯女人也不会跑不见，再等等也无妨。 吃完饭没休息几分钟，一行人就匆匆踏上前往沈家沟的路。 一路上叶兰亭还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疯女人的事告诉他们。 就连原本不相信宋师傅媳妇会死而复生的许 树铮心里也拿不准了。 难不成她当初真的没死？ 可那么高的山崖，别说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了，就是头熊掉下去也凶多吉少啊。 如果真是她，这可真是个奇迹。 但一想到叶兰亭说对方已经疯疯癫癫，又有些失望，想要问出些什么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大家各自心里都有事，一路上几乎零交流，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许树铮媳妇偶尔问的还有多远。 疯女人的屋子在村里最北面，而村口在南面，也就是说要去到她家，得从村头走到村尾。 沿路几个小孩眼镜睁的大. 大的，看着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玉米和苹果。 “沈家沟的人真有钱，居然都有玉米和苹果。” 在杨柳村只有村长和村会计门口才挂的有玉米，苹果这玩意儿虽然山里有野苹果，但不会有人把它们用筐挂在门口。 沈旭初笑了笑，低着头解释道：“这玉米都是陈玉米，晒干了方便保存，苹果也都是不能吃的，冬天烧火怕出事，丢几个苹果在火盆里。” 玉米的事叶兰亭早就知道了，苹果这事还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他平时丢几个苹果在火盆里是为了降低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性吗？ 第204章 确认身份（二） 虽说是从村头走到村尾，但沈家沟整个村子也就那么大，大家也没费多少功夫。 叶兰亭指着一间还挂着新鲜泥土的破败屋子对许树铮夫妇说：“到了。” 许树铮揉了揉眼，惊讶的问叶兰亭：“她就住这屋？” 见对方点头，许树铮夫妇心里都十分难受。 要说这宋家，当初在老家也是出了名的，不仅是宋师傅手艺好、两口子人品没的说，更因为宋家家底算得上丰厚。 六零年代的时候宋家就在村里盖起了大瓦房，不管是路过的还是本村人，谁见了不说一句宋家人有本事。 可眼前这件屋子。 三面墙摇摇欲坠不说， 那屋顶也能看出是最近才盖上去的。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许树铮夫妇小心翼翼的上前敲了敲门。 “谁在敲门？” 屋子里的人只问了这一句，许树铮媳妇就听出来，这是家乡的口音，心里也就有了猜测。 “宋嫂子，是我，许树铮。” 听见他说话，屋子里好半天没了动静。 一直到大家以为她不会开门的时候，那扇新做的木门被从里边打开了。 疯女人从门边探出头，露出那张被叶兰亭和赵云青洗的干干净净的脸，好奇的看了看门外的人。 一看到她的脸，许树铮媳妇嗷的哭出声，怕她认不出自己，只好站在原地 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菩萨。 见他们这样的表情，叶兰亭还有什么不明白，沈旭初也急匆匆跑去给在桃源县的两人传消息。 疯女人这会儿看着她们也不像碰见村里其他人似的傻笑，只是保持距离上下不停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似乎不太能认出眼前的许树铮夫妇，却觉得有些熟悉，但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她还是选择了相对熟悉的叶兰亭。 紧紧的贴在叶兰亭的胳膊旁。 许树铮夫妇不由得叹息出声，小心翼翼的朝疯女人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手，却被对方不自在的抽走。 许树铮媳妇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抱有一丝希望的 问道：“宋嫂子，你还认得我不？许树铮媳妇，住你家隔壁的那个芬儿。” 听到她的名字疯女人像是记起了什么，低着头喃喃把‘芬儿’这两个字来回念叨。 三人欣喜的望着她，还以为她能恢复一些。 没想到她也只是念叨了几次，就跑出门去拍着对面的大门，“王淑芬，王淑芬。”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叶兰亭这才想起来，疯女人应该不是对许树铮媳妇的名字有反应，而是对面正好住了一户人家，女主人叫王淑芬。 听完她的解释，许树铮夫妇眼里的那一丝希望也就破灭了，看着不远处的疯女人感叹道：“疯了 也好，家不像个家，盼盼也没了，如果不疯他们两口子指不定会怎样。” 盼盼两个字一出，疯女人比听到芬儿的时候激动许多，风风火火的从对面跑回来，嘴里不停的喊着盼盼！ 疯女人的衣服虽然还算好，但也有些不小心被扯破的口子，她这会儿情绪一激动，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裤子上的口子被地上的耙子勾住，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这一摔把，屋里的三人吓得够呛，顾不上其他，赶紧跑出门扶她起来。 叶兰亭东摸西摸仔细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伤口，疯女人根本不懂她在担心什么，自顾自的朝许树铮夫妇喊着盼盼。 第205章 同情心 赵云青平日里自己一人从桃源县到沈家沟费的时间就不少，现在带上年迈的宋师傅更是赶不了那么急的路。 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县里唯一一班到岐县县城的班车一直是早上出发，下午才能到。 即使心里再着急，三人也只能老实在桃源县呆到第二天。 夜里，赵云青睡不着，在院子里瞎溜达，正巧撞上同样睡不着的林秋声。 林秋声倒不是担心什么，他好像缺乏一些同理心。 在大家都为宋家夫妇多年分别后的相遇激动的时候，他睡不着却只是因为好奇 为什么疯女人在沈家沟那么多年都没有被人认出来，赵云青一拜师马上就认出来了。 林秋声把自己的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赵云青仔细看着他的脸，在林秋声以为自己会被她挖苦讽刺的时候才出声。 “这很正常，宋师傅是我的师父，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在此之前也只是听叶兰亭说过几句关于他们的过去，要是仅仅这样就要为他们的重逢感天动地，那未免也太多情。” 林秋声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同样的事，叶兰亭知道了大概率会讽刺自己是个不知人间疾 苦的大少爷，但赵云青好像不太一样，她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林秋声满意的拍了拍赵云青的肩膀，被对方无语的撇开。 “再说你问的关于认不认得出她的事，说实话当初闹饥荒来了那么多人，要不是宋师傅有这个手艺，我要拜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沈家沟人，我根本不可能认识许叔和我师父。” “别的不说，我在沈家沟出生长大，见过疯疯癫癫的人不少于十个，但现在就算让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谁是谁。” 林秋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倒也是，他在爷爷家呆了那么多年，别说这些疯疯癫癫的人，就连周围的邻居，也只和常来常往的几家人比较熟悉。 如果让他把爷爷家的每家每户都对号入座，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赵云青解释完，又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回来已经好几年了，但好像还是不能习惯这么明亮的月光。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月光都是朦胧的，天空也总是雾蒙蒙，遮住了月亮也遮住了星星。 赵云青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才惊觉自己自从和贺明启分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听 过他的消息了。 无论村里人还是知青们，大家都知道她和贺明启处过对象，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避免提起那个人。 现在想来，她好像也没那么在意贺明启，就算这会儿想起他，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赵云青不由得感叹，原来时间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前世她刻骨铭心的那些记忆和感情，现在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赵云青看着那些不输后世月亮亮度的星星，心情好像也变好了不少。 林秋声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盯着天上冷不丁的笑出声，怪渗人的。 第206章 感谢 第二天一大早，林秋声就到车站买好车票。 赵云青这头陪着自己的师父，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 这都是宋师傅执意要带去的。 一来是给自己媳妇，二来是为了感谢沈家人。 赵云青看着眼前比她还高的东西，又想了想县城到沈家沟的路，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相比于她的担心，林秋声看到那一大堆东西时却十分淡定，一点一点帮忙搬上车，又用绳子把东西都固定在一起。 现在坐车不仅要看好自己的钱，这些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被带走。 一路上赵云青和林秋声轮流盯着那些东西，尤其在有人上下车的时候更是紧张。 好不 容易到了岐县县城，赵云青苦哈哈的把东西搬下车，正愁要怎么把这一大堆东西搬回沈家沟，就看到不远处推着小推车的沈旭初。 沈旭初的本意是不想让宋师傅走那么远的山路，却意外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从县城出发之后，大家都不再说话。 一来是这两天下雨，山路湿滑除了沈旭初要仔细驾车，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要帮忙注意。 二来是宋师傅实在紧张，大清早穿了两只右脚的鞋，买东西的时候忘记付钱，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这短短两天的日子里不胜枚举。 赵云青知道他现在的紧张心情，也不估计找话题讨人嫌。 沈旭初和林秋声不多说话，轮换着驾车翻过崎岖的山路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沈家沟村口等待他们的叶兰亭。 平日里不那么在意自己外表的宋师傅一见到有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还是抿着唇整理着自己被坐皱的衣服。 屋里的许树铮听到动静，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想看看情况，和抬起头的宋师傅撞了个正着。 原以为再也没有见面机会的老友，在这种情况下碰面，两人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双双激动的往前跨了两步，紧紧地抱在一起。 “老宋，我还以为这被子也见不到你了。” 宋师傅心里惦记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媳妇 ，无论是情绪还是心理都没有许树铮那份镇定。 听见他说话的一瞬间就卸了力，要不是沈旭初眼疾手快，他几乎都要跪在地上。 “老宋，别激动别激动，嫂子还在屋里等着你。” 还没见到自己媳妇，宋师傅硬撑着在一群人的搀扶下进了许家院子。 院子里很干净。 只有沈家的四个小孩，围坐在一个瘦弱女人的周围。 不用任何人说话，甚至都不用背影的主人回头，宋师傅就确认了她是自己当初跳崖的媳妇。 女人听见响动，缓缓的回过头和宋师傅的目光对个正着。 不过短短几秒的对视，宋师傅便蹲坐在原地，从默默的 哭泣变成了大声喊着女人的名字。 而疯女人从始至终也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许树铮两口子怕宋师傅伤心，赶紧把大家知道的真相告诉他，“老宋你不要伤心，嫂子只是现在脑袋受了点伤，会想起来的。” 宋师傅摆摆手，过了这么多年他本以为余生就这样了。 没想到，赵云青突然上门拜师，还在不久之后帮他找到原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媳妇。 拜师前一晚赵云青救了他的事业，现在又拯救了他的家庭。 对他而言，赵云青已经远不止徒弟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些日子她为自己做的事，宋师傅强撑起身子，朝赵云青深深鞠了一躬。 第207章 发病 赵云青被她师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大跳。 哪儿听说过师父向徒弟行这么大礼的。 一阵慌乱之后赵云青又上前扶起仍然弯着腰的宋师傅，一步一步走到了依旧靠在门边替沈文雯编辫子的女人身旁。 沈文雯眨眨眼，看着满脸泪痕的宋师傅，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乖乖站在原地让女人帮自己把头发绑好后走到了叶兰亭身边站着。 分别多年的夫妻再次见面却是在一方已经疯癫的情形之下，宋师傅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没办法说出口，只能一遍遍喊着女人的名字。 宋师傅不敢贸然上前和 她有什么亲近的动作，现在的自己对于她来说比陌生人还不如，还是个邋里邋遢的老男人。 他怕吓着自己媳妇，只好拘谨的站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十分不熟练的套起近乎。 “你这些年还好吗？” 女人不停揉捏着手里的头绳，她的头发一点都不乱，经常带她一起洗衣裳的女人把自己家里断掉的梳子分了她一半，但她没有用过头绳，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头绳。 宋师傅也不在意她回不回话，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这些年的事。 女人佝偻着腰，用有些粗糙的手在耳边扇了扇，那架势完全把宋 师傅当成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宋师傅说着说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他娶妻的时候已经三十好几，对于这个愿意嫁给他的漂亮小姑娘十分爱护，不管是做饭洗衣还是给别人做衣裳，他都尽力自己做好。 可现在女人的指节变粗不少，指尖粗糙长了不少倒刺，手掌侧面还有没有完全痊愈的冻疮。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宋师傅弓着身子无声的哭泣，还要注意着不敢靠女人太近。 女人看着他哭的委屈的模样，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宋师傅突然 震惊的抬起头，“华茵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让周围几人也紧张的围在两人身边，都以为她想起了什么。 好半天女人也没有其他动静，赵云青试探的开口喊了一声师父，想要知道他怎么得出的结论。 宋师傅却解释说，刚才那个摸头的动作，是他们曾经的默契，摸摸头就代表和好。 这个摸头的动作，对那时候的小两口可能有特殊的含义，但时隔多年，女人早已神志不清，这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抚动作。 但大家不好直说，怕一直撑着他的这个念头，突然被断 掉他会接受不了。 宋师傅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隐约有了些感觉，只好落寞的看着她，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惊喜。 …… 快到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围着灶台说着话，堂屋里突然传来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听到声音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冲到了院子里，可惜都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从门口消失。 沈旭初和林秋声默契的追了出去，其他人留在家里照顾宋师傅。 不等他们回到堂屋，就看到宋师傅从里边踉踉跄跄的追出来，院子里早就没了女人的身影。 第208章 哄孩子 女人跑的速度很快，但到底跑不过两个正值壮年又身高腿长的小伙子。 沈旭初和林秋声怕刺激到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女人一路上都没歇气，一直跑到了村尾的那个破房子里。 等她进屋之后，沈旭初和林秋声才在门口探头探脑。 两个大男人在一个独居的疯女人家门口徘徊，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住在她对面的王淑芬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到其中一个是沈旭初顿时放心不少。 “旭娃子，你在她门口看啥子？” 沈旭初把今天的 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末了还不忘问王淑芬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激动。 “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们几个猜的是她娃儿是晚上丢的，所以天一黑就要回屋找娃娃。” 王淑芬的这番话，加上许树铮和宋师傅说的过去那些事情，沈旭初和林秋声大概能猜到她突然发作的原因。 果然。 没过几分钟，女人怀里抱着一团衣服团成的圆球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哄’。 经常和疯女人一起洗衣服的大娘们并不感觉奇怪，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几年他们 看了太多次。 大家从最开始的一惊一乍，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 “那团衣服有好几件都是好衣裳，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那一团买了好多小衣服。” 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女人经历了些什么，话里话外对她充满了同情。 王淑芬和她住的最近，关系也最好。 虽然对从小看着长大的沈旭初很放心，但他口中那个从未听过的宋师傅，她却还是有些担心。 “那个宋师傅当真是她男人啊？不要整错了，她疯疯癫癫的啥都不晓得，要是被那 个人带走欺负了也没得办法。” 沈旭初点点头，大致解释了一下他们是如何知道疯女人和宋师傅关系的原委，为了不让他们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省去了那个令人悲伤的理由。 只说了当年因为闹饥荒南下，没想到失散了这么多年。 既然两口子都还活着，那孩子呢？ 总不能大人自己跑了，孩子不见了吧。 王淑芬还以为宋师傅这么多年都是带着孩子一起生活，但当她问起时，林秋声却摇摇头，“没了，娃儿年纪太小，受不了那个罪，没熬过来。” 听到疯 女人一直念叨的盼盼已经不在了，大家又是一阵唏嘘。 “她也是个苦命的，希望她男人是个容人的。” 他们说些什么，女人完全不在意，抱着那团衣服咿咿呀呀的哄了半天，才又放回屋里。 等她又出来时，像刚发现大家，凑上前去笑嘻嘻的告诉所有人她的盼盼睡着了，才有时间出来聊天。 林秋声沉默的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失去孩子可以让一个家庭破碎成这样。 沈旭初怕自己突然上前说话刺激到她刚刚平复下来的神经，只好请王淑芬帮忙把她哄回沈家吃饭。 第209章 老夫少妻？ 叶兰亭和赵云青搀着宋师傅，在半路上碰见了沈旭初他们。 宋师傅看着女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一下王淑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跟着几个年轻人把他们送回家，等宋师傅和疯女人都进了堂屋才拉着赵云青的衣袖压低声音问她，“青娃子，你认得到这个老头子啊？” 赵云青点点头，王淑芬和她师娘关系一直不错，替她担心也是情有可原，于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宋师傅的身份。 王淑芬皱着眉，“我说这个话不是怀疑你，就是这个宋师傅的年纪是不是太大了点？疯婆子看起最多也就四十来岁，你看那个宋师傅额头 全是皱纹。” 沈家沟不是没有老夫少妻的组合，但差这么多的大部分都是条件不好，被家里当个物件卖给婆家的。 一想到疯女人可能是被卖给宋师傅的，王淑芬脑补了老头子硬要娶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姑娘为妻的可怜故事，一时间对宋师傅满腔愤恨。 她实在是过于喜形于色，赵云青不用问都猜到她想了些什么，哭笑不得的替她师父挽回一些名声，“我师父就是看着老，其实他比我师娘只大七岁。” 王淑芬一脸你在说些什么的样子，“那个宋……宋师傅，你说他多大？” “虽然他看起来比较苍老，但他确实只是 大了七岁。” 其实大七岁也算大不少，但就看两人的长相而言，王淑芬觉得宋师傅至少应该比疯女人大十七岁！ “我师父小时候跟着他父亲上山下海的到处采药，人看起来就没那么细嫩，加上他舍不得我师娘干活，让她在家里精细的养着，有什么好用的稀罕玩意总是会给她买，所以两个人的状态越差越大。” 王淑芬撇撇嘴，她其实不是很相信赵云青的话。 这世上还有伺候媳妇的男人？都巴不得娶回家当个小使丫鬟用着。 但赵云青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王淑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老宋 当真对疯婆子那么好？那他们两个咋个就散了？” 要是两人的感情真有那么好，宋师傅还不得把自家媳妇盯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乱跑？ 赵云青张了张口，却没办法替她师父解释。 当年的事无论对师父、师娘还是那个年幼的盼盼来说，都是一场悲剧，她不想一次又一次的把这个伤疤替他们展示在众人面前。 王淑芬见她有口难言的样子，倒也是知道有些话实在不好说，但也相信了几分。 疯女人刚来沈家沟的时候穿的那衣服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料子是真的不错。 起初大家都以为她是哪家富太太跑 丢了，想的是上前搭个话帮个忙，万一人家家人找来，说不定还能有点谢礼。 后来和疯女人熟悉了起来，发现她除了每天下午定时会犯病，其他时候几乎都安安静静的自己待着，大家和她聊天她也不避开，坐在一旁当个很好的听众。 也就是那时候王淑芬他们才发现，疯女人的手原本应该很好看，只是受了外伤才会变成那般狰狞的模样，也更加肯定了她娇生惯养富太太的身份。 现在想来，赵云青这话也就说得通了。 这疯女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命好还是不好，遇上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自己却疯疯癫癫的。 造化弄人啊。 第210章 惜别 也不知道宋师傅和疯女人说了什么，她竟然自愿跟着他回了桃源县。 宋师傅走的那天朝着沈家几人也行了个大礼。 “小竹告诉我了，这次的事多亏你们热心帮忙，从今往后三位无论有任何事需要宋某出力的，都请不用客气。” 宋师傅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除了给四个年轻人的谢礼，剩下全是他这些年给自家媳妇做的成衣。 那时候想的是人不在了做些衣裳当有个念想，每一件衣服做好之后都被他小心的收进了柜子里，三不五时的还拿出来在院子里晒一晒，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衣 服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疯女人穿着一身崭新的旗袍也站在村口向王淑芬她们道别。 她和叶兰亭他们不算熟悉，在她来到沈家沟之后的记忆中王淑芬她们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王淑芬看着她换上这一身旗袍，心里最后的疑虑也被打消了。 疯女人身上的衣服除去有些大，不管是花色、针脚，都和她最开始穿在身上的那些衣服如出一辙。 现在的她盘着发髻，后边还插了一支银钗，温婉的朝大家笑着，半点没有之前的疯样。 “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跟宋师傅好好过日子， 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找我们，把沈家沟当你的娘家，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几个平日里总爱拌嘴的妇人，此时都红着眼眶，用她们之间的方式和疯女人道别。 宋师傅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没有生气，迈步走到王淑芬的面前，面带着微笑，“华茵这些年多亏大家照顾了，我现在住在桃源县糖果厂那条街，如果你们有空来桃源请一定要来找我们。” 几人点点头，别别扭扭的嘱咐着宋师傅关于疯女人现在的习惯。 宋师傅笑着应下。 桃源县和岐县虽然是邻县，但现在交通不发达 ，王淑芬她们深知自己没什么可能去桃源找疯女人，这一别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都紧紧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这场带着悲伤意味的道别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 为了照顾宋师傅他们的速度，要是超过十一点再出发，恐怕是要赶一会儿夜路才能到县城，纵使有再多不舍，大家也只好放开她的手不停的说着再见。 看着板车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王淑芬才像回过神似的，不断想着刚才疯女人是不是用口型向她道了别。 因为对方并没有出声，王淑芬也拿不准。 但如果 刚才的事都是真的，那疯女人可能并不疯？ 王淑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王淑芬你走不走，再不走我们走了。” 离别的心情再怎么影响情绪她们还是得回去面对锅碗瓢盆，否则一大家子就得饿肚子咯。 王淑芬也想到了自家男人和孩子们，三两步追上人群，“咋个不走，不回去做饭我们一家子都来你屋里吃哦。” “吃个*子，你那个饭量，把我们家灶拆了都不够你吃的。” 几人打闹着不让自己的脑子一直想关于疯女人的事，嘻嘻哈哈的并着肩回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第211章 请帮手 地里的活已经干的七七八八，剩下这点活，别说他们这一大堆村民和知青一起干了，就是半大孩子也能很快就干完。 地里不需要他们，自然就得回去继续修路。 这些日子叶兰亭上山里摘了不少野果子，每天都会顺便砍些枯木带回家当柴烧，再加上天气转热，每天除了烧火做饭几乎没有用得上柴的地方，家里的柴自然也就越堆越多。 她这一勤快可苦了林秋声。 原本他和沈旭初商量好的，两人轮着去修路，只要沈旭初有事耽搁就换他去。 现在叶兰亭把沈旭初的活都干了，沈旭初当然天天都在山上修路 ，而他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写卷子！ 叶兰亭这个可恶的妹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林秋声的爸妈都相信了两年之后恢复高考的事。 以前他学习，还能有叶兰亭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学，如果不想学以后要干什么。 可是这事被他爸妈知道了，那可就不是想不想和学什么的事了，家里人一定会强迫他学的。 叶兰亭这个阴险的法西斯！联合家里爸妈一起找他的不痛快！ 林秋声恶狠狠的在嘴里念念有词，笔尖下的纸张眼见着就要被他划破。 坐在一旁悠闲看书的叶兰亭只觉得她这个哥哥好笑，并不搭腔 ，就让他自己生闷气。 林秋声自己念叨了好半天也没见叶兰亭出声，不由得偏头看向她。 发现叶兰亭好似半点不在意的继续翻着她那本全是洋文的书！ “叶兰亭！” 相较于林秋声声音里的气急败坏，叶兰亭的气定神闲在这会儿就显得格外没有人性。 只见叶兰亭拿起放在桌边的书签轻轻放进了书里，又仔细的把书放在那一排正在看的书里，轻抿一口早上泡好的茶。 做完这些之后，才抬起头看着林秋声涨红的脸，幽幽开口，“经历过太多次，我现在已经不太相信你的毅力了，但你又确实想要考大学 ，那我就只能借助外力啦。” 说完还冲林秋声俏皮的吐吐舌头，更是把他气的半死。 “果然最毒妇人心，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叶兰亭知道他顶多也就过过嘴瘾，根本不敢真的动手，否则被她添油加醋告诉家里，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唯一的底牌也被叶兰亭看穿，林秋声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用笔在草稿纸上不停的画圈圈。 叶兰亭才懒得搭理他的小心思，拍了拍桌子提醒他，“别浪费纸笔，也别借机偷懒，赶紧做卷子，离考试时间结束之后二十一分钟了，你还有三道题没做，这样下去你打算 上考场交白卷吗？” 林秋声被她训的一愣一愣的，只好哼哧哼哧的发泄，手上还是不停的进行演算。 如果有的选，他才不要来沈家沟，天天被叶兰亭骂的像她儿子。 门外。 四个小孩一直以为三个大人时不时在书房里学习做题。 没想到向来温柔的嫂子，在林大哥不好好做题的时候还能这么凶。 林大哥还是她的哥哥，她都能这样训他，要是换成自己…… 四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都老老实实的从书包里取出课本开始预习或者复习。 就连还没正式上学的沈文雯也抱着小哥的连环画乖乖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第212章 手擀面 今天一天家里安静的实在诡异。 那四个孩子不是不懂事的，不管是出去玩还是上山去都会先征得她或者沈旭初的同意才会出门。 像今天这样不声不响的出去还是头一回。 担心他们是出了什么事，叶兰亭原本计划今天看完的那本书也来不及看完便匆匆收好，随意的套了件衣服就准备出门。 不等她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从两个男孩房间传来的书本翻页的声音。 叶兰亭好奇的朝他们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几个小孩齐齐整整的坐在小板凳上，看书的看书，做题的做题，没有一个出声捣乱。 这 倒是稀奇。 他们几个听话归听话，但到底也是孩子，玩心总归是有的。 每每说到背书学习，总是找借口偷懒。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兰亭自以为轻手轻脚的没有打扰到他们，准备今晚做点好吃的奖励一下大家。 没想到她刚一走开，房里的几个孩子舒了一口长气。 四人都在庆幸着刚才听见书房的动静就跑回房里看书的举动。 要不然被训的可就是他们啦。 …… 沈旭初之后也很快发现家里的不同。 叶兰亭一如既往的在厨房忙活，但按以往来说，几个小不点早就该围着 灶台馋到流口水，跟在叶兰亭身边问长问短。 但今天厨房只有叶兰亭一人不说，就连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 沈旭初顺手把院子里收拾整洁一些，才进厨房就闻见肉香。 叶兰亭正在擀面。 这些日子又是忙修路又是忙着挣工分，学习的时间都全靠挤出来，更没有时间讲究吃喝。 难得今天有了空闲，给家里人做顿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正好也整理整理食材，以免放坏了。 现在不像之后有冰箱冰柜可以存放食物，这会儿的肉买来最多两天就得吃光，否则只有腐烂的下场。 糟蹋粮食可是万万 要不得的。 今天的手擀面她做了酸菜炒肉丝当臊子。 肉食沈旭初昨天带回来的，可惜昨天兵荒马乱的忙了好一阵，直到歇下也没空好好做饭。 还好沈家沟就算在夏天也并不是特别炎热，对于食物的保存也算得上有一定优势。 这些肉要是在她老家大概率已经完全坏了不能吃。 而酸菜是她偷学好几家人的做法，最后改进出的成果，味道十分不错。 这个臊子面的做法还是赵云青去桃源县之前告诉她的，在油泼辣子的油里先放香料炸出香味，最后按照面条、臊子、油泼辣子的顺序，激发臊子的香 气。 叶兰亭尝试了一下，除了第一碗的油温过高，有些焦糊味之外，之后的臊子面别提有多香了。 沈旭初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对他来说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至于好不好吃他没那么计较。 和叶兰亭结婚之后，她在厨艺上的天赋让他发现原来美食也是如此诱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叶兰亭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他也跟着去县里、省里、外省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之后，还能被这一碗臊子面勾出馋虫。 沈旭初看了看在院子里叫大家吃饭的叶兰亭，控制不住的捧起一碗面条，深吸一口气，先解个馋。 第213章 救兵 人多力量大从来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沈家沟的路比预期提前了三天完工。 路修好这天，几乎是全村的人都一起跑到七道弯来看新的路。 参与修路的人个个站在人群最中间，高高的昂起头，接受大家的称赞。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段路并没有多长，但他们修路时的辛苦很多人都猜不到。 这条路这么快修好，和修路的人比预期多这一决定性因素离不开关系。 从动工那一天开始，修路的人几乎维持在三十五到四十个之间。 除去开路砸石头花了不少时间，之后把碎石和黏土 回填，包括那么长的堡坎，拢共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田村长看着眼前崭新的山路，瞬间红了眼眶。 他的祖祖辈辈都在沈家沟出生长大，盼了一辈子的路，终于在他手上修好了，这下他就算死了也有脸面对祖宗。 赵队长心里也是万般感慨，但面上却不像田村长那样明显，只是在新路上反复的走来走去，像是检验着山路是否安全。 只有他家里人才知道，他这是激动的不知道干什么好，为了维护队长的尊严，才故意板着脸。 沉思好半天，赵队长拉着田村长走到一边，“ 老田，我们明天再去县里一趟，找书记来。” “找书记？这路都修好了，找他干啥子？” “新路都修好了，剪个彩！” “剪彩？没听过哪家修路剪彩的。” “我们明天剪了不就有人做了。” 田村长还想说什么，赵队长冲他摆摆手，“我是想请书记来看看，再给我们批点钱，有些地方不用沥青真的不行。” 赵队长刚才四处走着确实是在消除紧张，但他也注意到了有些地方存在安全隐患，最近正在梅雨季，要是连续下个十天八天的雨，这路怕是要出问题。 “会吗？我 看着挺好的啊。” 赵队长冲田村长招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很快他带着田村长走到七道弯原本拐第三个弯的地方，指着脚下的路忧心忡忡，“就是这个地方，要是坡度再缓一点还好，现在这个样子，一旦把上边这一层碎石冲开，就要顺着堡坎滑坡哦。” 赵队长的担心不无道理。 沈家沟因为地势原因，几乎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泥石流、山体滑坡。 天气太干燥，山体干裂——滑坡；梅雨季下雨太频繁，山上的石头和泥被雨水冲下，变成泥石流。 这也是沈家沟 的人比其他村少的原因。 虽然其他村子偶尔也会出现山洪泥石流的自然灾害，但远没有沈家沟频繁。 这个道理不用多解释，田村长在沈家沟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请书记来剪彩，真的就能有这个效果？万一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喃？” 县里现在确实没什么钱，这路修成这样已经比以前好了不少，书记要是忽略掉这件事，也并不是不可能。 赵队长沉吟片刻，突然想起当初出主意那个鬼灵精怪的人，笑着拍了拍田村长的肩膀，“走，去趟沈家，搬救兵！” 第214章 出招 今天通路，沈旭初却有个不得不去的木工活，只好缺席这个对沈家沟人来说重要的场合。 叶兰亭和林秋声在头一天已经和修路的村民提前庆祝过，今天也就没再去。 赵队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太乐意，但这事能促成叶兰亭也出了不少力，便不再计较。 但这会儿要去找她却是无奈之举。 他和田村长能管村子，能管大队，也能替大家伙干事，就是嘴笨。 上次要不是叶兰亭出了那个主意，他们就算去县里也是白跑一趟。 正在家里进行模拟高考的叶兰亭，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赵队长寄予如此厚望，还在埋头苦 哈哈的和题目作斗争。 “叶兰亭，你也有今天！” 这一场考的是政治，林秋声早早的答完题，一会儿去背篓里拿个苹果啃一啃，一会儿又去厨房切几片香肠吃一吃。 其实他也不馋，为的就是气一气叶兰亭。 谁让她之前总是在自己做不出题的时候形容晚餐有多丰盛，自己馋的不行，她还说做不出题的人没资格先吃饭。 林秋声被的不行，但还是拿她没办法。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不报复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 叶兰亭听着他像只耗子不停的来回翻找食物，还总是走到自己身边转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林秋声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你管我？我这样就是幼稚了？你之前老不让我先吃饭就不幼稚吗？” “我那是……” “那是什么？那就是幼稚，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暴君！” 正当叶兰亭想不出好借口回怼林秋声的时候，院子里传来赵队长的声音。 “叶知青在不在？” 叶兰亭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连忙把面前摊开的书和试卷扫到桌下，还不忘小声指挥林秋声，“用床单把这些箱子都罩起来。” 做完这些，叶兰亭才扯了扯衣服，神色平静的一边应着赵队长一边走出房门。 赵队长对找叶兰亭帮忙的事也 没有十足把握，只是和田村长说起这事，话赶话碰上了。 从七道弯下来没多久，他的心里就开始犯起嘀咕：前几次都是叶兰亭上门找他，这才有了促成了那些事。 但这次不一样，三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 三千块钱拨给一个穷山沟沟修路，别说县领导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狮子大开口。 可现在人都找到了，就这么回去好像更不是个事。 赵队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叶知青，有这么个事，你看看能不能帮忙。” 两人一唱一和的把七道弯那道坡的问题说了出来，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叶兰亭。 他俩这次可 算是把老脸丢尽了。 村里的事自己解决不了，还来麻烦人家知青。 没想到叶兰亭只是沉吟片刻，便点点头答应帮忙。 “你要是……你同意了？”赵队长原本还怕叶兰亭为难，想说要是她觉得这事不好办就算了。 没想到她考虑了几分钟就点头同意了！ “三千，娃儿你晓得三千是啥子概念不！” 田村长一着急也顾不得叶兰亭能不能听懂方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要不到钱不要紧，可不能让人家小媳妇为难。 叶兰亭知道田村长的意思，再次肯定的点头，“我知道，只是去试试，不成功就算了，但万一成功呢。” 第215章 旧事重提 赵队长猛地拍了拍门板，眼底闪过惊喜，“对啊，我咋个就没想到，反正要钱要不到就算了，但要得到就是赚了。” “换个说法就想的开了，对了对了。” 纠结了这么久的事豁然开朗，赵队长简直比喝下二两马槽酒还要舒心。 “我这两天就去趟县里，不管别的，先把人诓过来再说。” 平日里憨厚老实的赵队长，“算计”起领导来，着实让面前两人大跌眼镜。 相比起另外两人的惊讶，赵队长显得十分从容。 “我明天一早就去县里，书记最近忙也不知道有没得空。” 赵队长嘴里不 停念叨着，甚至忘记了叫上和他一起来的田村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沈家，只留下叶兰亭和田村长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赵队长这样没事吧。” “没得事，没得事，他从小就这个样子的，你这个时候要是喊他，才要遭他骂够！” 赵队长比田村长小不少岁数，他年轻的时候看着这小孩儿真的好玩，整天神神叨叨的在村子里跑来跑去。 但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怪怪的小孩，还是村里出了名的聪明。 “他自己回去想一想，明天也就有办法了。” 叶兰亭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位赵队长还 是个妙人。 妙人赵队长喜滋滋的去了趟县里，灰溜溜的回了村。 书记最近忙着县里和牛儿村的事，根本顾不上别的，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休息，整个人都飘乎乎的，还特别暴躁。 赵队长赶在这时候去找他，简直是撞枪口上了。 叶兰亭正巧到田村长家说村小的事，两人还没说完，就看见赵队长臭着脸走进来。 “书记这人气性真的大，我去的时候他正在骂人。” “然后呢？” “啥子然后？” “然后你就进去说这事了？” 赵队长一脸‘不然呢？’ 叶兰亭和田村长无语的拍拍脑 门。 “书记刚发完脾气，你就进去说这事，可不就是上赶着挨骂吗？” “那我总不能在旁边等吧，他还要去城西办事，我跟在后边像个啥子样。” 叶兰亭和田村长对视一眼，脑子里都冒出同一个想法。 赵队长这人有时候看着挺聪明，有时候未免一根筋过了头。 “赵队长，这事你不能急，最近书记不是忙县里和牛儿村的事吗？你从那头想想办法。” “牛儿村也不归我管啊，我咋个想办法？” 两人被赵队长的一根筋搞得哭笑不得。 “牛儿村现在不是接连发生两三次知青抛妻弃子 回城的事吗？”叶兰亭旁敲侧击道。 “对啊，但这个我咋个想办法？腿长人家身上，家里托关系可不就能回去吗？”赵队长也知道这事，最开始杨木匠家里那事还闹的挺大。 他女儿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死活要跟村里的那个知青在一起。 好不容易如了愿，刚结婚没几个月，知青家里找关系让他回了城。 杨木匠的女儿还怀着孕，大年三十跳河了。 一尸两命。 赵队长的媳妇还和杨木匠有点亲戚关系，送葬的时候还去帮了忙。 可这事他能怎么办？ 难不成把那些知青都绑在岐县不让走？ 第216章 想办法 赵队长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叶兰亭，即使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留住那些想走的知青。 叶兰亭没想多卖关子，解释道：“赵队长知道一年之后要恢复高考了的事吧。” “听书记秘书提过，但只是提过有这么件事，上头没放话，哪个敢肯定？” 赵队长皱着脸没一会儿，又满怀希冀的看向叶兰亭，“你家里有确切的消息了？” 叶兰亭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差不多吧。” 为了避免说多错多，叶兰亭赶紧岔开话题，“所以啊，咱就用这个消息去勾引他们。” “勾引？” “吸引！”叶兰亭嬉皮笑脸的更正，“他们回城不一定能报名考大学，留在这里的机会比回去大很多。” 这些事不适合说的太透，点到即止最好。 叶兰亭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喝着田村长家里自己采的降火茶，被苦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田村长见状连忙把前些天赶集买的甘蔗糖取出来，“败火茶本来就苦，我们家泡的浓，好多人喝不惯，吃点糖甜甜嘴。” 叶兰亭被苦的说不出话，摇头表示自己先不吃糖。 东瞧西找好不容易看到放在角落的茶壶，想要倒些白开水漱漱口，被 田村长一把拦住，“瓜娃娃诶，这个也是败火茶，等我给你舀点冷水来漱口。” 听完田村长的话，叶兰亭的脸比赵队长刚才还苦，“村长你们家人这么爱吃苦的吗？水瓶里装满败火茶不说，茶壶里头也是！” 田村长的媳妇手里端着一碗刚从邻居家讨来的白开水，慌慌忙忙的递给叶兰亭。 “漱漱口，漱漱口，这个茶就是苦的很，田老头还非喜欢加一大堆在茶壶里头熬，现在茶壶、水瓶、茶杯全都一股苦味。” 漱完口叶兰亭终于感觉自己的味觉活过来了，冲村长媳妇道了声谢。 “村长，你是这个！”叶兰亭竖起大拇指，由衷的佩服。 “嘿，年轻娃娃不晓得这些东西好，老人家喝这个上厕所都不难受了，比大黄那些好得多，又不拉肚子。” 见她没了刚才那副苦相，赵队长连忙把话题拉回来，他可不想自己回家想破脑袋，还去书记面前讨嫌。 “那我咋个跟他们说这件事？总不能见一个说一个，万一人家只想回家不想考大学？” “不想考大学，回去还不是图个好工作和家人在一起吗？” “对啊，而且你们来的地方，都比岐县好吧。” “那可说不定。 ” 叶兰亭记得九二九三年的时候，岐县率先搞起了旅游，零零年前后，岐县不少人都富得流油，这事还上了新闻。 可惜要等的时间太久，她也没办法告诉赵队长。 心里憋着王牌没办法说出口，叶兰亭被憋得难受，脸上的表情自然算不上好看。 赵队长抬眼看到她的表情不对，还以为这事真就这么棘手，刚才还满心期盼的眼睛顿时没了神采。 田村长老神在在的抱着双臂，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人家要跑不就是嫌村里条件不好，要是对知青像对自己村里头的人一样，也不至于跑吧。” 第217章 分析 田村长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道出了一部分事实。 知青们插队的村子相对比较偏僻穷困，很多村里都没有闲置的民房，他们没地方住，只能分散住在村民家里。 村里人本就不喜欢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细皮嫩肉的知青，对他们的态度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但村里实在找不出那么合适的房子给他们住，村干部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知青在村民家虽然身体上没有受折磨，但遭人白眼是肯定的。 而和本地人结亲的知青，户口还在原籍，参与不了村里分粮食和分地。 短时间 内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待久了就会觉得始终没有归属感。 这时候只要家里有点风吹草动，哪怕没有确切消息能回去，大部分知青依然会选择离开。 赵队长拿起烟斗在桌角磕了磕，刚想点烟，又看到一旁坐的板板正正的叶兰亭，只好悻悻放下。 “你说这个事，我不是没想过，但没得法啊，地是公家的、粮食是公家的，村里头拢共就这么些东西，就算想帮也帮不到。” “不能给他们分，那给他们娃娃分啊，大人户口不在这里，娃儿的在嘛，平时再多照顾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们 好，他们还是要跑，那就是白眼狼不管你咋个做还是会跑，但更多人就不会跑了。” 田村长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被苦的太阳穴直抽抽。 今天茶叶放多了，确实苦，怨不得叶兰亭不适应。 吐出嘴里的茶叶，田村长才又悠悠的说：“你要想留人，对他们好是最简单的办法，他们做地里的活不能行，那就像叶知青一样，把村小的老师换成和当地人结亲的知青。” “但村小的老师一直都是会计……你是想把他们都换了？” “那不然？远了不说，我们附近几个村的会计有几个认得到好 多字嘛，那个游会计天天教娃儿些认错字！” 游会计是万山村村书记的亲家，大字不识几个，仗着自己和村书记有姻亲关系，愣是从别人手里头抢来老师这个职位。 倒不是以为老师的待遇有多好，只是老师每天上午给学生上课，下午才带着孩子们去地里劳动，却和天天在地里干活的那些人挣着差不多的工分。 游会计年轻时候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现在有了村书记这一层关系，更不可能把这么好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一听说这件事的原委，连夜找亲家商量，把原定万山村里唯一一个高中 生挤了下去。 游会计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从小就被家里当眼珠子似的疼，父母对他寄予厚望，可惜他读书不争气，回回都是倒数第一。 后来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他自己正好也不想念书，于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退学回家。 听田村长说完游会计的那些事，叶兰亭无语的撇撇嘴。 只读了四年书，还当了四年倒数第一的会计，还兼任村小的老师。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都是胡乱教的。 “村里人不闹吗？” “没人重视，大家其实不指望娃儿能读出个啥名堂，能识个字，算个数就可以了。” 第218章 周正 这种事在像万山这么偏僻的村子，并不算稀奇。 别的不说，沈家沟之前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村里人不重视学习，姑娘大了家人，男孩大了娶妻，学不学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尤其村里来了一大堆知青，大家觉得读那么多书还不是要在农村干活，还不如把钱省下来。 “这附近的村子情况都差不多，孩子读书识字，到了要去县里读高中的年纪也就可以结婚了。” “万山村、沈家沟、牛儿村、杨柳村有一个算一个，村里的高中生一只手就数的出来。” “你要是个初 中生，在我们这里可以横起走！” 田村长夸张的学了个螃蟹走路的样子。 “为了不让这些肚皮里头没得几滴墨的东西乱教，帮书记解决点问题，我觉得可以提议让那些村跟我们学一学，和村里头的人结亲，可以凭本事去当个老师，学个拖拉机。” 这个办法不是田村长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那天和赵队长在七道弯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模糊的想法，经过这几天不断完善，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村里给愿意留下来的知青一些好处，他们生活的轻松一些，不会 觉得村子处处不如城里。 而且知青学问高、脑子好、学东西快，和村里那些脑子活的年轻人一起学些新技术，回来再教大家，一举两得。 知青大部分都有读书人的傲气，鸡头当久了，大概率是不愿意回去当凤尾的。 “但是老田，你这样偏心知青，村里头的人怕是不干哦。” “对，所以就要有个代表，ta要是知青，要去学新技术，要给村里头带来好处。” 田村长每说一句都回头看叶兰亭一眼，生怕两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叶兰亭被他搞得哭笑不得，“田村长 ，你让我教大家做点吃的还行，让我去学驾驶拖拉机，我敢学，你们真的敢信吗？” 田村长被她气的不行，右手高高举起，看着她秀气的脸庞，只好悻悻放下。 叶兰亭想了想，这事她干不了，但有人可以啊。 “村长，你还记得周正不？” “周正？” 田村长对沈家沟的每一个人都十分熟悉，但这个周正，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印象。 “沈红霞的表妹夫。” 周正来沈家沟的时间比叶兰亭久。 他们这一批知青来的时候，周正已经和沈红霞的表妹结婚好几个月。 他 的口音和习惯都和本地人没有太大区别。 至少在那些刚来的知青眼里，说周正是沈家沟本地人他们都信。 贺明启他们那一批大小伙子直到回知青宿舍，见到老知青才敢相信周正是个知青。 田村长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终于想起这号人。 “这个小伙子啊，他确实可以，踏实也肯吃苦，好像还是高中生。” “对啊，我听赵云青说过，他大哥会开拖拉机，还经常带周正一起，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人才嘛。” “是倒是，但是他愿不愿意学，学完又愿不愿意回来教其他人？” 第219章 全村的希望 周正这人平日里在村子里不爱和人来往，是以田村长才对他印象不深。 从他来沈家沟一直到现在，田村长对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便是村民大会和年底交粮食的时候。 周正个子在北方不算高，但在沈家沟算中等偏上，人特别瘦，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似的。 他脸上也很少有表情，总是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默默站在角落。 听田村长的描述，叶兰亭大概猜出来他对周正这个人选不是特别放心。 果然，没过两分钟，田村长又皱着眉头和叶兰亭商量，“赵队长之前说了，县里最多再过两个月 又要选一些人去学拖拉机，之前赵云青去了学的还不错，领导特意说了这次每个村都至少派一个女娃娃去学。” 女孩子还得加上之前这些要求，可不就写着她叶兰亭的大名吗？ 叶兰亭有些担心，一个村的名额拢共就那么几个，她已经占了一个，另一个肯定不可能继续落在沈家。 也就是说，这次培训她去了，就彻底断了沈旭初去的可能。 “这次的培训，我去了沈……” “这次也是基础培训，和上次的内容差不多，你不用操心旭娃子学不到。” 田村长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羞红脸的叶兰亭， 心里有些开心。 之前叶兰亭嫁给沈旭初的时候，他心里就直犯嘀咕。 这批知青刚来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叶兰亭是追着贺知青来的，她来之后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件事并非是空穴来风，偏偏这沈旭初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和她结婚。 田村长和沈旭初的爷爷关系还不错，几乎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爹妈死的早，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要养弟弟妹妹，日子过的不可谓不艰苦。 就算在这样的条件下，沈旭初对村里人还是能帮则帮，远的不说，就黄大爷和他那些个邻居，哪个家里没有沈旭初送的 柴火，没有他做的桌椅板凳？ 沈旭初经历那么多事，还能有这样秉性，田村长怕他娶个白眼狼。 这段时间以来，叶兰亭时不时的帮衬村里人，也帮他和赵队长解决了不少问题，虽然让他少了一些偏见，可心里始终惦记着沈旭初。 刚才叶兰亭的表现让他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一个女人一旦开始替男人担心，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田村长看着叶兰亭，一直面带微笑，盯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怕进阶班像我这样没基础的去了浪费。” “不是怕挤掉沈旭初的名额。” “他那么厉害， 我不是夸他……” 叶兰亭结结巴巴解释好半天，什么也没说清楚，倒是脸越来越红。 田村长和赵队长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再调侃叶兰亭。 这可是他们的希望，不能把人气跑了。 “你不用急着解释，现在关键可不是你们小两口相互谦让，你要给我们这几个村的知青做个表率嘛。” 田村长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赵队长也跟着点头，颇有昏君的架子。 叶兰亭知道自己再推脱也不合适，只好点头答应，左右这培训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周正这人，田村长不放心，她还可以帮忙去试探试探嘛。 第220章 周正和符欢的过去 打那天起，叶兰亭有事没事就在周正家附近晃悠。 即使周正小两口见过她，但也架不住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整天在家附近晃悠。 “这叶知青不能有什么想法吧，咱家也没几个钱。” 符欢有些担心叶兰亭是不是对她男人有什么想法，而且她这样在自己家周围晃悠，不管是对她男人有想法，还是对她家里的东西有想法，都挺愁人的。 毕竟叶兰亭倒追贺明启的事还没过去多久。 而周正这样的好男人，确实很吸引人。 和周正结婚之前，符欢家里日子不算好过，偶尔还会借粮食果腹 ，在村里也算是出了名的穷。 好在周正是个踏实的，斯斯文文一个知青，和她结婚之后去过肉联厂和制革厂打短工，每个月的钱全都攒下来交给她。 对于符欢把钱全花在爸妈吃药看病上也毫无怨言。 她知道有人私下说她和她爸妈、妹妹都是蚂蟥，要把周正的血吸干才甘心。 但她没办法，她妈生了妹妹之后一直身体不好。 符欢的爸爸原本是个很能干的人，没想到去杨柳村干活回来的路上脚一滑摔下山去，县医院的医生说他伤的很重，就算去省医院也治不好，只能这样躺在床 上躺到哪天算哪天。 妹妹比她小16岁，说是妹妹，其实和女儿差不多。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嫁人，把家里人全都扔下不管吧。 起初她还以为周正才来沈家沟，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周正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十分冷静的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 没想到周正听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盯着她的眼睛说让他和家里商量商量。 符欢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还以为是周正抹不开面子，找了个台阶。 为此她还伤心了很长时间。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周正的，可她也不能那么自私的要求对 方喜欢自己还要接受这样一个家庭情况。 那段时间符欢一直闷闷不乐，干活的时候也尽量避开周正还有那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知青。 好在周正没让她难过多久。 符欢这辈子都记得那一天，离周正说喜欢她那天不过十来天的日子。 年轻的男人手里挥动着信纸朝她跑来，脸上还带着羞涩的微笑。 符佳记得他，大声喊着还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符欢。 “姐，周正哥哥来了。” 符欢以为他们的关系止步于那一天，这时候周正来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来不及细想，符欢就着急的朝 门口走去，差点和迎面跑来的周正撞个正着。 符欢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也羞红了脸，连忙退了好几步。 周正却半点不在意，冲她挥着手里的信纸，“爸妈同意我留在这里了，符欢我们处对象吧。”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符欢愣在原地，她一时半刻还没想明白，他留不留在这里和他们处对象有什么关系。 周正看着面前直愣愣站着的女孩，温柔的替她拨开落在脸颊的碎发，“你爸爸妈妈的情况肯定离不开沈家沟，妹妹也还小，而我现在也不能回去，但我喜欢你，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第221章 酒后吐真言 叶兰亭回忆起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满意的点点头，也没想着上门和人家说些什么。 说到底她只是帮田村长和赵队长的忙，突然跑去找人家，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免太过奇怪。 更何况周正这人对结婚的态度和为人处世，这事大概率妥了。 现在唯一令人发愁的就是要怎么让田村长愿意去考察考察这位周正同志。 林秋声最近闲来无事，除了复习刷题就是坐院子里琢磨着想复原一个诸葛连弩。 这东西叶兰亭没做过，但早就听说过它的威名，也不嘲笑林秋声，还每天都问问他 的进度。 今天是休息日，沈旭初出门帮人打家具，叶兰亭跑去打听周正的时，只有林秋声一直蹲在家里，脚边全是木屑。 叶兰亭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抱着个向日葵蹲在旁边嗑瓜子。 “这还不简单呢，你让妹夫带着那个村长一起找周正喝两杯，几杯酒下肚什么牛鬼蛇神都得现原形。” “喝酒？” “对啊，你忘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我爸和你爸喝上二两酒说话都硬气不少。” “他们俩不算，喝多了那哥俩也吹牛。” “那是喝的不够多，上回二姐夫回来，给他俩灌的姓啥 都不知道，我妈她俩问啥都说，藏的私房钱、当年那些事……啧啧啧。” 林秋声想起来去年过年他爸和叶兰亭的爸爸那副丢人模样就想笑。 “喝酒真这么管用？” “只要喝到位，保证管用。” “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灌他酒啊？” 周正是知青，虽然是到沈家沟插队，但因为年纪差的有点多，和沈旭初只是点头之交，根本没有喝到吐真言的交情。 至于符欢更不用说，沈旭初和她年纪差了好几岁，小孩子性别意识很强，男生和女生几乎不在一起玩，后来长大了更不 方便多有交集。 和周正不熟，符欢这边也找不到由头，这酒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喝。 “你俩不行不是还有那位老田村长吗？他当村长这么多年，想找个人喝顿酒还不是手拿把掐。” 叶兰亭眼前一亮。 对哦，靠自己习惯了，居然把这么强力的助手都忘了。 叶兰亭开心的拍了拍林秋声的脑袋，“你看吧，我就说读书明智。” “是，我读书明智，你读书读傻了，这么简单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有点眉目，现在林秋声手里的木头和工具不能离手，只好和 叶兰亭拌两句嘴解气。 “行了，看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今天不挤兑你，晚上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说完叶兰亭哒哒哒的先跑去找田村长。 住在一个村子就是方便，就算两家人离得算远，但沈家沟拢共就那么大，从村头跑到村尾至多二十分钟。 把这事和田村长一说，他当即表示自己的棋友就是符欢的亲舅舅，帮过她家不少，后来自己家里孩子一多，也只能偶尔帮衬一下。 但符欢是个记情的，现在日子好过一些，逢年过节总会和周正一起带些东西去看望她这个舅舅。 第222章 灌醉 符欢的舅舅和舅妈家里也不算特别好过，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舍得三不五时帮她家一把，确实算得上顶好的亲戚了。 结婚之后，两口子对他们也是十分孝顺，听说舅舅要请村长吃饭，需要个一起喝酒的，周正二话没说，拎着两瓶酒和镇上买的卤肉、瓜子去了符欢舅舅家。 田村长年轻时候的酒量在沈家沟可是出了名的好，符欢她舅舅虽说酒量不如他，但长期和他一起喝酒也算是练出来了。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多岁的老酒鬼想要灌醉周正这个本就不擅长喝酒的读书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起初符欢她舅因为酒精有些迟钝，还没反应过来田村长要干嘛，只知道他隔一会儿就找个理由和周正喝一口。 在田村长给周正倒满第三杯的时候，有些醒过味来，“老田！你个老龟儿子！要灌周正酒！” 田村长第一次干这种事实在不熟练，被棋友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脚朝后一收踢倒了放在凳子腿旁边的酒。 好在他们喝的快，这瓶酒剩的不多，被踢倒之后只洒了几滴出来。 即便如此，喝的有些上头的符欢舅舅还是心疼的抱起酒瓶，“你说你，喝酒就喝酒，咋个还踢瓶瓶！” 听他的语气，田村长猜到他已经有些上头，盘算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酒和周正那两瓶加起来，喝翻他们舅甥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想通这个问题，田村长嘿嘿笑两声，拍了拍符欢舅舅的肩膀，“咋个，我跟他喝你不高兴，那就我们两个喝嘛。” 田村长一杯一杯又一杯的灌着符欢舅舅，但也没放过周正。 “两个老辈子喝酒，你就看到吗？” “我都跟你喝了那么多杯了，你还不跟我喝一杯啊？” “就跟我喝？你舅舅不一起？” …… 符欢舅妈在一旁看的眼皮直跳。 周正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田村长了，一直被灌酒，这么喝下去会死人的！ 她男人喝的迷迷瞪瞪，周正比她男人还惨，趴在桌边上，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全靠头和屁股支撑。 再喝下去可不行，符欢舅妈小声劝道：“村长，明天还要上工，今天差不多了吧。” 好不容易等她出声相劝，田村长总算喘了口气。 他是能喝，可那是年轻的时候能喝啊，现在的他这么大年纪，哪个还跟年轻人似的那么喝酒，不是犯傻吗？ 田村长这边高高兴兴准备收拾东西扶着周正回家，符欢舅舅却不开心了，“酒还没喝够呢，老田不能走！” 一想到自己男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贪酒，符欢舅妈顿时黑了脸，但还惦记着村长在，想着给他留点面子，没想到符欢舅舅不依不饶，半点没有休息的意思。 “三！” 她这一嗓子，把还算有意识的两人都吓得正襟危坐，就连完全迷糊的周正也被吓得一抖。 知道自家媳妇是真的生气了，符欢舅舅也不再留田村长，站起身想要送他回去。 “你送啥子送，比我还醉的凶，我帮你们把周正送回去。” 符欢舅舅喝蒙了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有人帮着把周正送回家就行。 她舅妈可不这么想，刚才田村长灌周正那个劲她看得清清楚楚，这要是把一个喝的烂醉的人交给他，出点什么事要怎么办？ 不等她多说什么，田村长扶起趴在桌上的周正，一溜烟出了院子门。 第223章 一群醉汉 这周正看起来瘦，没想到这么重，田村长扶着他刚走出院门，两个人都差点跌坐在地上。 田村长赶紧朝不远处闪了几下手电筒。 这是他和沈旭初约好的，手电筒闪三下再常亮就是把人带出来了。 沈旭初在那边等的太久，好不容易等到田村长带着人出门，快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周正。 看着田村长有些踉跄的脚步，沈旭初好奇的问了一句：“周正哥这么能喝呢？” “他能喝个铲铲，喝了五杯，人都瘫了。” “五杯还是可以了。” “可以？你以为好大的杯杯？就是上坟时候那个酒 杯。” 沈家沟的村民上坟时会给生前爱喝酒的长辈带上酒，坐在坟前陪着ta喝，但又舍不得太浪费，就拿那种只能装一钱酒的杯子意思意思。 沈旭初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被他扶着的男人，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在他印象中，北方男人的酒量大部分都很不错，即使有少数喝不了太多的，那也能喝上二两。 周正看起来高高瘦瘦，没想到酒量如此的……浅。 “五钱就喝成这样子啊？” “快不要说了，还五钱呢，第四杯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我和他舅又聊了两句，一个不注意，他自己又喝了一杯。” 一 想起刚才周正那不要命的样子，田村长还心有余悸。 周正本人却半点没感觉，喝一口还冲着屋子里的其他人傻笑。 田村长只是想试试他，可没想过喝酒把人喝出事。 “这不就是个缺心眼嘛。”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但为了帮舅舅撑面子，一杯一杯又一杯，除了缺心眼沈旭初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你少站在那边说风凉话，快拉一把，他都要滑到地上了！” 沈旭初刚才还以为田村长是装迷糊，两人才一起扶着周正，这会儿一看他根本靠不住，只是能和自己拌嘴而已。 沈旭初半蹲在周正面前，让田村 长帮忙扶着他。 他想的很简单，背着周正还能腾出一只手扶着田村长。 田村长喝完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沈旭初说一句他照做一句。 等到他真把周正背起来走了一小段路时，田村长才后知后觉，“喝多的人不能背！要吐。”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不远处沈旭初的一声惨叫，“叔诶你不早说！” 周正已经吐了，一点没浪费全吐在沈旭初背上。 他们闹得动静不小，符欢舅妈本来就不放心他们带走趴在门口想听听声音，没两分钟就听到叫声，带着马灯三两步跑了出来。 “你们在干啥子？” 昏黄的 光线下，符欢舅妈、田村长、沈旭初三人面面相觑。 眼前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画面，倒是沈旭初和周正身上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嫁给符欢舅舅这么多年，那人又是个酒罐子，这种味道她可太熟悉了。 符欢舅妈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嘲笑沈旭初的嘴角道：“跟我回去，我拿衣服给你们换。” “啊？” “啊啥子啊，你还要带着这一身东西回去？不怕熏到你那个漂亮媳妇？” 沈旭初看向田村长，没想到对方已经靠着人家门口的大树睡着了。 他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跟着符欢舅妈回去。 第224章 好孩子 四人一起回去的时候符欢舅舅正准备脱衣服睡觉。 他今天喝了不少，脑子完全是蒙的。 “还是田村长厉害，喝那么多酒，还可以从这里走起出去，以前他年轻喝不过他，现在他都五十好几了还是喝不过……” 符欢舅舅长长的叹了口气，打算躺下睡觉的时候，听到门外一男一女的声音，女声是他媳妇，这男的听起来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这么晚来人对方还挺高调，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符欢舅舅直接在秋衣外边披了件外套，走到院子里。 他媳妇不在，院子里就一个打着赤膊 的男人，“哪个？” “叔，我，旭娃子。” 符欢舅舅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到他来自己家有什么事，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你媳妇要生娃娃了？” 他媳妇虽然不是接生婆，但也是帮家里几个妹妹接生过的，至少比沈旭初这样的毛头小子懂得多。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样紧急的状况需要大半夜跑来他家里。 沈旭初被他这句话搞得哭笑不得，“不是不是，我在路上碰到田村长和周正，他们两个都喝成那个样子，想说把他们送回家，结果周正吐了我一背。” 正常人听到沈旭初的 话除了好奇他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之外，更多的是要问问那两人。 可符欢舅舅偏不，他第一反应是他把田村长喝倒了！ “老田这个龟儿子喝不过我，他还装！” 沈旭初没想到符欢舅舅重点歪的这么离谱，他准备好的一大堆腹稿全都没派上用场。 符欢舅舅自顾自的笑了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沈旭初还光着膀子在这里等衣服呢，让他先去堂屋里披个被子，自己回屋帮忙找衣服。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到了夜里天到底没那么暖和，起风的时候还能感到丝丝凉意。 沈旭初也不推脱， 道了声谢赶紧钻进堂屋。 他刚才图方便，跑到河边先把衣服透了两遍，回来就开始老老实实洗衣服。 符欢舅舅家接的是山上的水，一年四季都是刺骨的寒凉，等沈旭初好不容易洗干净衣服，手早就被冻得毫无知觉。 符欢舅妈去翻了半天自家男人的衣服，才想起来沈旭初比他男人高大半个头，应该是穿不上他的，又跑到自家大儿子房里翻翻找找。 大儿子个子高，只是没沈旭初那么壮，而且常年在县里打工没回来，留在家里的衣服并不多，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件看起来比较大的 衣服，和一件大儿子高中的衣服。 大一点的那件给沈旭初，小一点的得给周正。 沈旭初把周正扶回来，先帮他把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脱了擦干净身体才开始清理自己。 符欢舅妈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对沈旭初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当初她也动过把家里幺女说给沈旭初的念头，但一想到他家里那三个小孩儿，还是放弃了。 年龄差那么多，说的好听是嫂嫂，但和嫁过去当后妈也差不太多。 即便沈旭初没隔多久就和叶兰亭结婚，她也不后悔。 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家里的负担太重了。 第225章 换衣服 她女儿年初也嫁到县里去了，现在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摇摇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符欢舅妈拿着衣服走到门口就和自家男人撞在一起。 “你咋个又起来了？” “你们那么大的声音，聋子才听不到哦，衣服给我嘛人家那么大个小伙子，你去不方便。” 符欢舅妈嗤笑出声，“我和沈旭初他妈是一年的，有啥子不方便的。” “男女有别，孙娃子都晓得的事，你也记清楚。” 符欢舅妈懒得和这个醉汉扯东扯西，随声附和道：“对对对，你说的对，你好好拿过去，不 要掉到地上了。” 他手里的两件衣服一件被他抱在怀里，另一件只捏住了一只袖子，眼看着就要被他一脚踩上去。 符欢舅舅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些什么，又把那件衣服往上收了收，这才慢慢朝堂屋走去。 担心自己媳妇跟过来，符欢舅舅走的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的速度还十分迅猛，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满的开始嚷嚷：“你还走还走！” 符欢舅妈控制不住也朝他大声嚷嚷，“老娘要回屋，未必就喊我睡院坝坝？喊你少喝点少喝点，几倍猫尿下肚连自己姓啥都不晓得了！ ” 被凶了一顿的符欢舅舅半点不生气，乐呵呵的看他媳妇回了屋。 沈旭初听到两人在院子里吵架，本想着出去劝一劝，仔细一听，这哪儿是吵架，明明就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 他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这时候傻乎乎去插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肩膀。 即使只有一晚没见，但他也想叶兰亭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 没等他想完，符欢舅舅带着傻笑进了屋，“你穿这个，老大的衣服干净的，我去给周正换衣服。” 沈旭初拿着衣服比划了两下，这衣服穿起来 应该不会太小，只是穿的时候格外小心，“叔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周正喝多了，人没得劲。” 他其实担心的是符欢舅舅，这三人都喝的烂醉，让一个酒鬼照顾另一个酒鬼，他的确不是很放心。 “走嘛，周正那个娃儿看起来瘦，还不轻！” 沈旭初挑挑眉，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他以前也喝这么醉过？” “那咋没有，跟欢欢结婚那天，被我们家里头那几个瓜娃子灌的和今天差不多。” “他们是灌姐夫，也不晓得老田今天发啥子疯，要灌周正。” 说完嘴里又嘟 嘟囔囔的骂了田村长几句。 沈旭初继续打探道：“那周正哥那天还是和今天一样吐了就睡哇？” “吐个铲铲，一直喊难受但就不肯回屋睡觉。” “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三更半夜又起来在院子里头洗床单被罩，说看到符欢洗那么多东西他心疼。” “我们被他吵得要死，还要被他炫耀！哪个没得媳妇嘛！老子这个还是结了二十几年的！” 不等沈旭初继续问下去，符欢舅妈的声音就从主屋里传来，“你龟儿个老不羞的，信不信老娘出来给你两巴掌。”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第226章 误工 第二天天不亮。 沈旭初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倒不是嫌弃符欢她表哥的衣服，实在是那件衣服太过紧身，穿起来就跟镇上卖的卤猪肉差不多。 原以为他是起得最早的，没想到厨房的烟囱已经飘出阵阵炊烟。 是符欢舅妈。 担心家里那三个酒鬼起床之后不舒服，符欢舅妈早早起来熬了一锅玉米粥。 粥还没好沈旭初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里，她招呼着沈旭初，起身从坛子里捞出几块泡菜，“旭娃子过来吃早饭，玉米稀饭和泡菜。” 昨晚被几个酒鬼折腾的半死，沈旭初的肚子 也有些空，咕嘟咕嘟漱了漱口赶紧进了厨房。 一大碗玉米粥下肚，沈旭初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胃活过来。 “旭娃子不要客气，锅里头还有，泡菜泡菜好吃，多吃点。”符欢舅妈怕他吃不饱，又切了一盘泡菜递到他面前。 她这话并不是自夸，她腌的泡菜在沈家沟也算是排得上号的。 想到叶兰亭想腌泡菜，沈旭初顺口问了一句，“嬢，这个泡菜是咋个泡的啊？” “你说这个啊？跟她们一样啊，把萝卜切了用盐巴杀一杀水，锅里头放那些调料煮出来味道，吃的辣就放点辣椒进去 ，不能吃就算了，萝卜腌的差不多就洗干净晾干丢进去，冷了的调料水和野山椒水倒进去。” “喜欢吃洗澡泡菜两三天就行，喜欢泡熟了就多泡两天。” 她说一句，沈旭初在心里默记一句。 “帮你媳妇问的啊？” “啊？就是她想自己搞点吃一吃。” “这有啥子，我给你分点泡菜水，你拿回去加点水加点盐，泡进去就可以。” 沈旭初不是没想过这一招，但要是自己不学，泡的太多会变味。 他好半天不说话，符欢舅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想分就按我刚才的办法 做就行，要是味道不对就喊你媳妇来找我，或者做的时候喊我过去，都得行！” 沈旭初没觉察她的想法，点头同意，“要的要的，谢谢嬢嬢，我回去就跟她说。” “泡菜偶尔吃一吃可以。” 这东西太下饭，要是天天顿顿都吃，家里粮食迟早不够。 沈旭初点点头，他不怎么爱吃泡菜，叶兰亭要不是指着这个赚钱估计也不怎么爱。 她一个北方人偶尔吃吃不算特别辣的还行，真吃不了这边这么辣的泡菜，到处打听应该只是为了做好了卖钱。 “嬢你放心，我们自己吃的不多， 她也就是想给屋里人尝尝。” 叶兰亭主意多，没定下来的事他不好到处乱说，只好随口敷衍着符欢舅妈。 沈旭初吃完饭好半天，屋子里其他几个人都还没动静，他有些不放心，“嬢，我去看看他们，不要呛着了。” “没得事，昨天晚上我看了一圈，他们都睡的打呼，酒喝多了就是这个德行，前半夜没得事，后半夜就不怕了。” 果然如符欢舅妈所说，三人一直睡到了快要中午才一个个揉着太阳穴出现在堂屋。 “一个个洋盘的很！没见过哪家庄稼汉有你们这么喝的，还睡到现在！” 第227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田村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事都是他的错，明明说好的试探周正，没想到他先上头，和符欢舅舅喝起来，还把周正灌成那样。 田村长被自己幼稚的举动臊的满脸通红。 符欢舅妈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慌忙解释道：“田村长我不是说你，我说周正他们两爷子。”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田村长的脸更红了。 符欢舅舅和周正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呼噜呼噜的吃着玉米粥。 只有沈旭初看着田村长吃瘪的样子，侧着脸偷笑。 已经耽搁一 上午，下午的活是决计不能再耽搁。 田村长吃完饭拉着沈旭初匆匆离开。 “你龟儿莫大莫小！” “我咋个了嘛。” “你以为老子没看到，你刚才在笑我。” “那是嘛，你被符欢她舅妈训儿子一样。” “我那是……那是……你媳妇交代的事你办好了没有？” 田村长找不出借口，干脆十分生硬的换了个话题。 周正昨天醉成那样，他不信沈旭初还可以问出个啥名堂。 笑他怕媳妇，就看沈旭初没完成叶兰亭交代的事他怕不怕。 田村长还没得意两分钟，就听见沈旭初 说：“办好了。” “？” “你咋个问的，那个酒醉汉还能跟你说话？” “符欢舅舅和舅妈不是在吗？问他们不是一样的？” 田村长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与其去试探不知带着几分醉意的周正，倒还不如打听打听他喝醉了是什么样。 演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都演吧。 “你个龟儿子，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了是不是，还不跟我们说！” “也不是，就是今天早上跟嬢嬢聊的时候想到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 沈旭初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从符欢舅舅、舅妈那里听到的 那些话，还有他夜里和周正聊天时候的感觉一一道来。 “按你这么说，这个周正人还可以？” “会心疼媳妇，懂知恩图报的男人差劲不到哪儿去。” 田村长点点头，这倒是。 而且昨天符欢舅舅叫他过来一起喝酒，正常人最多拎点花生瓜子，他倒好拎了两瓶酒和卤肉。 这俩东西加起来可不便宜，符家四口人没有一个喝酒的，周正喝那么点就醉的量，估计在家也不会喝酒。 那酒到底为什么买的不言而喻，田村长有些羡慕，小两口就为了不让她舅舅丢人还真舍得。 “那 下次就报周正。” “这次都才出消息，你都惦记下一次了？” “这次不是有你媳妇吗？她稳当些，我还是再多接触接触周正。” 沈旭初心疼媳妇，叶兰亭爱干净，但学拖拉机根本不可能干干净净，每天学完尤其是操作完简直叫一个灰头土脸，“她一个女娃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田村长打断，“你个年轻娃娃还有这种思想，现在不兴这些，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行吧…… 田村长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给叶兰亭多准备一些肥皂和换洗衣服。 第228章 三十六计 快到民族年的时候，叶兰亭接到了去县里培训的通知。 培训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 谨慎起见，田村长还把名单交给赵队长看过，这才贴在广播室门口。 果然，好几个人看到名单里有叶兰亭便开始说酸话。 “人家知青是好，这些事上都有优势。” “就是嘛，嫁到村里头又咋个喃，人家知青身份就高人一等。” …… 随着他们的一唱一和，人群中原本并不介意的那一部分也开始犯起嘀咕。 “她到底是个啥来头，这些事以前都只有村里头的人能参加，她才来好久就可以去。” “不清楚嘛。” 看有意见的人差不多都说出来了 ，田村长才假装没听到这些话，从广播室慢慢走出来。 “都在啊。” 见田村长老神在在，根本不想解释什么，那些人更是怀疑。 田村长摆明了就是想糊弄过去，叶兰亭的名额就是有问题！ 一想到这里，一开始就有意见的几人七嘴八舌的闹开了。 “村长，这个培训名单有哪个都不稀奇，但是咋个又有叶知青？” “又？她上次去过了啊？” 对啊，人家上次没去过。 “不是上不上次，她又不是沈家沟的人，凭啥子要把我们村的名额分给她，她不是可以去占知青那边的名额嘛？” “别个叶兰亭早就嫁给沈旭初了，你们还都去 吃了喜酒的，这么快就记不到了？” 好像也是，都嫁给沈旭初了这还不是沈家沟人是什么？ “那她一个女的，学拖拉机哪里像话？” “你这个人咋个说的，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未必比他老人家还懂？” 这些话说出来大家的疑惑更深。 可不是嘛，这些话他们可都听过，县里带红套袖的挨家挨户宣传，城墙上也都写满了这些标语。 那刚才那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说这些话的？ 田村长惬意的喝了口茶，见原本没有什么意见的那些人被挑拨的差不多，才又幽幽开口，“有些人啊，就是想得太多，这次的要求是省上 下的，白纸黑字写了的，要求每个村至少推荐一到两名妇女参加培训，最好还是自愿留在村里的知青同志。” “那省上凭啥子这么要求嘛。” “凭啥？你问省委书记凭啥嘛。” 那人被怼的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声反驳，“那我又认不到他。” “认不到你都打胡乱说，认得到那你不是要上天了。” 眼见话说到位了，田村长才把嘴里的茶叶吐回去，好言好语的朝后发表意见的那拨人解释。 “省里的意思就是，人家知青愿意在这里安家，已经表明愿意扎根在村里的心，我们自然不能区别对待，让人家寒心。” “而且有句话虽然 不好听，但事实就是知青文化程度比我们高，学理论快，这次安排去培训的除了她，其他都是老老实实学技术的，回来之后一边教技术一边教理论，多安逸！” 村长说的对啊。 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那些人很快偏向田村长，帮腔道：“不要人家知青去，你去学嘛，看你认得到个一二三不。” 他们吵吵嚷嚷，田村长一脸平静的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败火茶。 还是叶兰亭鬼精鬼精的，想了这么个办法，先让他们统一战线然后再挑拨离间。 虽然同样是经历统一战线和挑拨离间，但顺序不同效果可是天差地别。 第229章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学拖拉机的人选就这么被田村长半耍无赖的定了下来。 尽管还有少部分人不太服气，但他们已经挑拨不了最初有些动摇的人。 那些觉得学文化很重要的人会想：人家要的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你不行可就不怪人家能上了。 村里大部分妇女也十分支持村长定下的人选。 以往村里别说选去学拖拉机，就算有念书或者去县城打工的机会，大部分都会首选男人，就算她们成绩更好，或者更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村里也不会让她们去的。 在那时候的村干部眼里，女人就得在家里做饭带 娃。 也有不服气的想去要个说法，但最终都是被家里人拖回去。 更何况这一次选上的，除了叶兰亭还有蔡家老大——蔡春敏。 今年十六岁，在县里打零工。 她当初在镇上初中可是出了名的成绩好，只是亲妈死的早，后妈不愿意出钱让迟早要嫁人的姑娘继续念书。 蔡春敏也没有自暴自弃，在村里就尽量和知青打好关系，跟他们学一学自己不知道的知识。 去县里打零工有空的时候就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那些故事。 她不在意那些故事的真假，只想从这些故事里学习生词 学习遣词造句。 这样热爱学习的姑娘，当然是去培训的不二人选。 让大家相信村长不偏心还因为蔡春敏的身世，她不仅在镇上初中当了三年第一名，更因为她还是当初那个想要讨个说法的姑娘的亲闺女。 田村长没因为蔡春敏她妈就除掉她的名额，这不公平还要怎么公平？ 蔡家可没有当官和挣大钱的亲戚，要不是田村长真心为村里人着想，根本不可能选她。 “你们就是被田村长骗了！” “骗了？你说村长骗我们啥子？” “就是，是叶知青文化程度不高还是蔡春敏那个 名额是假的！” 大家越说情绪越激动。 包着头巾的董亦宁适时的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你就是看不起妇女。” 她这话一说出口，算是彻底激起大家心里的怒火。 “孙小兵，你龟儿就是重男轻女，你看你屋里几个儿子穿的好好，两个女娃娃穿的都是儿子些穿过的，补的都莫法看了！难怪你一直反对我们进步！” 孙小兵被面前越来越多的妇女吓了一跳。 天地良心，他家孩子多，衣服裤子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小孩子又调皮，补丁多也不是他想的。 “我才没有重男轻女， 你们爱信不信！” “那你一直反对啥子！” “不反对不反对，我就看看他们能去学个啥名堂回来。” 孙小兵说完气呼呼的拨开人群回家去。 一直站在大石头上观望的董亦宁这才松了口气。 村长让她帮忙煽风点火，可不是想大家真的起冲突。 刚才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把她吓的不行，差点都要跳进人群护着孙小兵。 事情办得好与不好都没关系，但总不能把事办砸了吧。 看着孙小兵的身影，董亦宁朝他的背影做了个抱歉的姿势。 这次这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委屈他了。 第230章 培训前的准备 这次培训的人选刚定下来，县里就出了培训通知。 “这么快？” 林秋声早就从叶兰亭嘴里知道了这次培训的事，名单上有她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匆忙，还以为和上次一样要等上一个月左右。 没想到告示贴出去才五天，县里就来了通知。 已经参加过上次培训的沈旭初倒是没觉得奇怪，“差不多吧，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只是报名时间要早一些。” 叶兰亭倒是对这个日程安排十分满意，“这个培训挺耽误事的，宜早不宜迟，我总不能在那边分 心复习吧。” 且不说在每天排的满满的课程之后，她还有没有时间复习，就算能抽出时间，又要怎么才能避开那些同屋的人看书刷题。 看书刷题不是死罪，但她并不想给人假正经的印象。 更何况日子一久她在宿舍复习刷题的事让其他人知道，还以为她打算对沈旭初始乱终弃呢。 林秋声激动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哦，我把这茬给忘了，你们那边一起住几个人啊？” 叶兰亭没去过这样的培训，并不清楚到底会安排几个人一起住，看了一眼正在帮她收拾衣服的沈旭初 ，对方心领神会。 “上次我们一个屋住了二十四个人，但这次女孩子应该没能去那么多，零零总总加起来十五六个左右。” 从小见爸妈参加培训几乎都是双人间的林秋声惊叫出声，“十五六个人住一个屋？” 叶兰亭被他这一惊一乍吓了一大跳，顺手捣了他一拳，“你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行不行。” “这也不怪我吧，十五六个人一个屋能走的过吗？” “我的大少爷，你稍微了解了解人间疾苦吧，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好的条件，培训机会多难得，每个村都想派人去， 但全省能出来教大家的师傅就那么几个，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在这里教岐县人。” 叶兰亭本身不知道这些，还是那天田村长告诉她这些事。 能教人的师傅有限，每个县能停留的时间也都是固定，大部分人都是理论学习一周，才开始实操。 到了实操部分，只有最开始的两天师傅还跟着，之后全是县里驾驶过拖拉机的人帮忙盯着，师傅直接奔赴隔壁县开始上课。 “那你们实操得上多久？” “田村长说这次是根据学的效果来，学好了就能先回来。” 说完叶兰亭跟着沈旭初 进了里屋，在她看来小皮箱已经塞不进去任何东西了，他却好像还想往里塞点什么东西，“你别找了，箱子里连根头发丝都装不进去了！” 沈旭初蹲在大木箱面前边开着锁边说：“我有办法。” 叶兰亭跟着他蹲下，探究的看了好几眼，“你到底想装什么东西进去啊？” 沈旭初抿了抿嘴并不说话，只是朝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子试图挡住她的视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不想说，叶兰亭也不再多问，直起身捶着腰离开里屋，让沈旭初放心大胆的找东西，“还神神秘秘的。” 第231章 说你坏话呢 沈旭初在里边忙活了好半天，终于是拎着一个比炸药包还沉的小皮箱出现。 他拎着那个箱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搞得叶兰亭十分好奇。 她对这个箱子印象太深刻了。 从知青宿舍搬来的那天，沈旭初帮她搬了一大堆东西走，最后留下这一个小皮箱，她以为没多重索性自己拎去沈家。 一路上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累的半死，等沈旭初接到她的时候，离沈家还有一半路程。 打包的东西太多，战线又拉的长，叶兰亭根本不记得自己往里边塞了什么东西，塞了多少东西，这个重 量她只当自己在里边放了重物。 后来某一天收拾箱子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装了多少东西，而是箱子本身就不轻。 “你塞了那么多东西，不重？” 沈旭初不解的举起手里的皮箱，“你说这个？” 叶兰亭知道比力气自己肯定比不上常年干农活的沈旭初，但没想到差距会如此之大。 “你够了够了，赶紧放下来，那玩意儿落下来跟炸药包似的，到时候落在地上的动静再把那几个小不点吓醒。” 沈旭初点头，把皮箱放在角落，上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袋子。 不等叶兰亭 提出疑问，沈旭初主动介绍起那个红袋子，“这里边有香肠腊肉，还有一起做的鱼和鸡，都给你装好了，这些东西你放在阴凉点的地方，都能保存很久。” 叶兰亭哭笑不得，“去县里你还怕我饿着吗？” 原本她想住自己家里，但培训的地方和县里的房子隔的有点远。 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开始培训，要是住家里，四点左右就得起床。 叶兰亭想了想还是住宿舍吧，为了住的舒服点牺牲睡眠，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们去那边应该还是在制革厂食堂买票吃饭，但他们比这边培 训提前半小时下班，稍微耽误一会儿就没吃的。” 这是他上次在那边的惨痛教训。 培训会上出了点乱子，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等他们到食堂的时候，只剩下几个窝窝头和几根咸菜。 几十个大小伙子面面相觑。 过了饭点，不管是食堂还是其他地方都很难找到吃的。 去国营饭店倒是有吃的，但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那个价格，能接受价格的人又不好意思吃独食。 一行人只好空着肚子回去继续培训。 “你那个小身板饿一下午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行了行了，你是没见过叶 兰亭一顿饭吃八个窝头的时候吗？她和我姨一个样，干吃不胖。” “你个没眼力见的电灯泡，早点睡觉去吧。” “行了，我去睡觉，你再去吃一顿，小身板别饿的晕倒！” 林秋声睡觉之前还故意学着沈旭初的样子恶心恶心叶兰亭，谁让她天天欠兮兮的挤兑自己。 叶兰亭和他吵习惯了，根本不在意这点小攻击，倒是沈旭初不自然的咳嗽好几声。 “别在意，林秋声就是欠，他故意的。” “叶兰亭你说什么，我听见了！” “说你坏话呢，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当你面继续说。” 第232章 短暂的别离 虽说去县里要的时间算不上特别久，但为了确保在报到时间内抵达，赵队长还是天不亮就带着大家一起朝县里走去。 培训是好事，而且培训的时间并不长，好些人在厂里上班的时间都比它要久。 也因此，今天只有叶兰亭有人送。 按林秋声的意思，他们在县里买的有房，实在想她可以去县里住一两天，顺便去看看叶兰亭。 可沈文雯不乐意。 她最喜欢嫂子了，之前去哪儿都是一起的，现在突然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她不理解也不愿意。 昨晚睡觉前她便和徐小凤商量好要一起起床送嫂子。 沈文武和沈文彦 嘴上不说，心里对姐姐妹妹的做法还是十分赞同的。 夜里几个小孩儿睡的都不踏实，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清院子里的动静。 徐小凤更是整夜未眠，一直到四点多，听见叶兰亭出房门的声音，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沈文雯。 平日了里总要赖好半天床的沈文雯破天荒的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揉眼睛。 “姐，你去喊二哥和小哥，我自己能穿衣服。” 看她一件一件从被窝里拖出秋衣往身上套，徐小凤也放心的去敲隔壁的门。 一时间，沈家变得灯火通明。 叶兰亭还在厨房烧水，迷迷糊糊的生火都生了好半天。 时间太 早，她没想过在家里吃早饭，到时候带两个玉米馍，饿了啃一口就行。 好不容易等到水温差不多，拎着水壶一推开门，就看见在门口相互推搡的四个小孩。 “你们……干嘛呢？” “嫂子！” 四个人齐声喊她，叶兰亭差点以为自己穿进了军旅剧。 “不睡觉在厨房门口玩？” “不是嫂子，我们……就是想送送你。”徐小凤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来这里之后叶兰亭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分离。 从老家回来之前叶家一大家子送行，是因为他们要离开的时间的确很长距离也远，但沈家沟到县城这 样的距离，在叶兰亭看来并不算什么，也因此并不能理解他们这样的情绪，“啊？送我干嘛？” “嫂嫂，我想多看看你，大哥说你要去好久好久，要……要一个月那么久，我怕我想你想的哭。”说完沈文雯还怕叶兰亭不信似的揉了揉眼睛。 叶兰亭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好一阵哄。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赵队长把集合地点定在离沈家没多远的老槐树下。 有些人怕自己迟到来的很早。 好几个年轻小伙子第一次看到这种阵仗，站在原地看了好半天。 “叶兰亭不是他们嫂子吗？这怎么看到比亲妈要走都 还难过。” “不准人家姑嫂感情好啊？” “就是，没看叶兰亭嫁过去，沈文雯都漂亮多了吗？” “这倒是，以前天天跟她那两个哥耍，头发乱七八糟不说，衣服没得一件像女娃儿穿的。” 这话虽然扎心，可也是事实。 沈家那时候并不富裕，也学着村里其他人家，一件衣服打的穿完小的穿，可人家男孩儿女孩儿差不多，偶尔也能选到自己喜欢的花色。 可沈家不一样，沈旭初年轻，本就是哥哥被迫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好不容易挣到钱了，想给沈文雯买点新衣服，她却养成了和哥哥们穿的差不多的习惯。 第233章 出发 沈文雯这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工夫听周围人说些什么。 她丝毫没有反应，对方还以为自己说对了，继续拉着旁边的人八卦。 “远了不说，就我晓得的几个村里头，叶兰亭算是唯一一个踏实定下来过日子的。” “你这话说的搞笑，周正不是？” “我说女的！” 眼看话题越跑越偏，赵队长赶紧咳嗽两声，让大家整队准备出发。 被人说成那样沈文雯没反应，见叶兰亭要走了嗷的一嗓子哭出声。 “嫂嫂，你等我去看你，过两天……就过两天。” 她哭的再厉害，队伍 到时间了该出发还是得出发。 沈旭初抱着沈文雯哄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个小黑点，叶兰亭才附和大家唱着歌。 等大家都唱累了，身边的好几个姑娘才开始聊天。 “叶知青你和你妹妹关系真好。”说话的姑娘叫左宝红是后村的村民，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但她有个特点：头发长度直逼板寸。 刚才集合的时候被大家误以为是男孩子，男孩嫌弃她长得没有‘男子气概’，女孩想着男女有别，只有叶兰亭怕她尴尬找她搭了两句话。 话匣子一打开，左宝红也就不再拘谨 ，一直拉着叶兰亭聊天。 从她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口人，养了几只家禽全都和盘托出。 知道她也是女生后，其他女学员一改刚才的态度，热络的和她寒暄。 但她实在太能说了，大家都已经口干舌燥的时候，她还在不停说着。 这会儿她由衷的抒发着自己对叶兰亭和沈文雯关系的羡慕，“我和我妹关系太差了，和她玩不到一起。” 叶兰亭分别的愁绪被好奇心压了下去，追问道：“你们年龄差很多吗？” “就差两岁，她跟村里头的女娃娃一起跳皮筋，我不会她就笑我笨，但 她不会打弹子，我就笑她。” 现在的橡皮筋是个稀奇货，恰巧左家有亲戚在修自行车，可车胎这东西是公家财产，她妹只能找那些破到不能再破的轮胎带回家，小心翼翼的剪开。 “你不晓得，她天天背这么大一圈去上学，下课就跳！”左宝红比划了一下橡皮筋的大小，吓了大家一大跳。 “这么大一圈都背去啊？” “她就是爱炫耀！” “但下课就那么几分钟也跳不到好长时间啊。” 听完这话左宝红的脸直接皱在了一起。 “快不要说了，她天天下课不回家在学校跳橡筋， 还不准我回家留下来给她们当桩！” 当桩的就是站着撑橡皮筋的那个人，女孩们跳橡皮筋大都是凭实力，跳不过的那个去当桩，依次轮换。 但也有左宝红她妹妹这样，找兄弟姐妹里不会跳的那个，苦逼兮兮的一直当桩。 “屋头吃饭都是定时定点，晚回去就饿肚皮！她倒是耍开心了，我半夜饿的抠墙！” 大家都经历过这些，知道这是真的惨，但她描述的也足够好笑。 不止和她聊天的女孩，被家里姐姐妹妹荼毒过的男孩们也点头纷纷赞同。 一路上大家欢声笑语，很快到了农机局。 第234章 不是圣母 任叶兰亭挠破头也没猜到，负责接待的何安全员竟然是位老熟人。 带路那人冲不远处一个蓝色身影挥挥手，三两步跑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两人便一起走向他们。 “这位是负责大家培训这段日子里管理工作的何安全员，好像就是你们沈家沟人。” 一起参加培训的沈家沟人有好几个，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当初沈家和何家的那些事，尴尬的偷看了叶兰亭一眼。 叶兰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何青贵却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在原地打转。 不明真相的其他人还好心问他 是不是不舒服。 何青贵艰难的从嘴里挤出没事两个字。 他脸上的不自然只要不眼瞎都看的明明白白，更何况这些代表各个村参加培训的人精。 等何青贵交代完注意事项和培训安排离开后，左宝红拉着叶兰亭的手努努嘴，“你和这人认识啊？” 刚才同样来自沈家沟的那几个人，眼神不断在那位何安全员和叶兰亭之间打转，傻子才发现不了。 “你俩不会是……”左宝红攥着拳头，两根大拇指弯了弯。 叶兰亭惊恐的看着她，“你疯了吗？” 她虽然和沈旭初感 情不深，但他长得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凭她颜控的程度，会喜欢上何青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别说他是个连自己病重的母亲都能抛下的不孝子。 左宝红点点头，“倒也是，不过也有那种眼瞎的女娃子，就喜欢这种瘦瘦小小戴个眼镜的，还说是啥子书卷气，搞不懂搞不懂。” “何青贵和我爱人有点血缘关系。” “？”左宝红一脸‘你在骗我’，“你对象那么高那么帅，他……反正不像。” 叶兰亭笑了笑没接话，心里却是与有荣焉。 左宝红性子直，根本 不懂见好就收，“那不是因为情，你们咋个看起来那么尴尬。” “我和他妈还有媳妇有点矛盾。” 叶兰亭不想到处宣扬何家那些糟心事。 虽然她这么想，但其他人可不这么看。 “叶知青你还帮他们遮掩，那种白眼狼根本不识好人心。” “就是，你救了她们，还倒打一耙。” 两人一唱一和把何家那些事全都抖落出来，还不忘告诉大家小心自己带的东西。 “他可是能把给他老娘的东西一声不响全都带走的人，对自己亲妈都这么狠心，更何况对我们。” 听 到这里众人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虽说他那个妈不是啥好东西，但他这么做也太绝了，为了自己不给屋里留活路哦。” 因为那些话，这一批学员对何青贵都没什么好印象。 左宝红侧过头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看大家义愤填膺的叶兰亭，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专心朝宿舍走去。 叶兰亭感受到了来自左宝红的热烈的视线，但她并不打算替何青贵说些什么。 自己不传人的闲话，但不代表她会拦着其他人这么做，她可不是圣母白莲花，凡事都要圣光普照。 第235章 浪费机会 培训十分枯燥，也很累。 白天他们和学生一样坐在会议室学习，晚上还得去熟悉拖拉机的各个部件，操作原理。 即便如此，队伍里也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 比起村里人的坚持，大家更意外的是这些知青。 他们看起来并不像能吃苦的样子，但不管下地干活还是来培训，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技术员欣慰的看着他们认真学习的样子，和留下来的干部站在一旁商议。 “这次培训的有几个好苗子，加上第一期的那三个，差不多能报八个。” “八个？会不会太多了。” “我觉 得不一定，上头让我们报名字，又没有规定只能报几个，人家学的好还不准我们报啊？” “熊技术员说的对，人家年轻娃娃学的好，那就是学的好，总不能为了控制人数把人才压下来。” 第一批学员报道的时候，省里就来了消息，要大家多留意学的好的学员，为了公平起见，省里会结合县里上报的名单和师傅报的名单对他们进行考核。 “省上到底是要干啥子啊？再去省里头培训？没必要嘛。” “是不是去给其他地方的娃儿当老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实在想不通。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会议室里的学员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 左宝红用手肘碰了碰叶兰亭，压低声音问道：“你听到他们说的没有，好像是省上要选人。” 叶兰亭没搭腔摆摆手，冲她指了指在最前面唾沫横飞的老师傅，自顾自的回头认真听起课。 左宝红撇撇嘴，开始后悔选了个‘假正经’的叶兰亭当同寝，还挨着她坐。 回过头看了一眼右手边坐的比一年级小学生还端正的男人，左宝红认命的低下头。 左右都坐了两个‘好学生’她快要无聊死了。 这节课的内容比之前都 要简单有趣，大部分人都听得很开心。 只有左宝红。 这个破培训和她想象中差的太多了。 她以为自己来了以后可以直接驾驶拖拉机，回去和村里人炫耀得多神气。 没想到来了好几天，每天都是这个老头在这里说书，难听死了。 她要是想听人上课直接回去念书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费劲跑来县里培训啊。 理想和现实的落差，让左宝红的抵触情绪越来越严重。 叶兰亭看出来她的心浮气躁，尝试过和她聊聊，但对方都是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作为刚认识不久的同寝，叶兰 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问问赵队长。 但左宝红没有和赵队长沟通的意思，她贸然去问赵队长，大概率是会被认为打小报告。 老师傅让大家休息休息的时候，左宝红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叶兰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找赵队长，她这样影响的不止是她自己，连带县里对沈家沟的印象，以及之后培训名额的分配。 不管其他，赵队长作为大队长，有资格知道这些。 叶兰亭这边急得团团转，门外的领导们看着左宝红也直摇头叹气。 “这个娃儿咋个这么浪费机会。” 第236章 八卦 培训队伍里有个混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左宝红再一次经历了被孤立。 毕竟大家都不是瞎子，在同一个会议室上课，谁认真谁混日子还不是一目了然。 在这个大家都很珍惜机会的年代，你可以小气，可以自私，但决不能浪费学习的机会。 左宝红根本不在意，她依旧我行我素，没人跟她说话，那她自己跟自己玩，又不是非得和这些人说话才行。 叶兰亭把这件事告诉了赵队长之后也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左宝红身上。 左宝红在队伍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何青贵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 他原本是农机局的安全员，但岐县的农机局没多少机器，就算有也是配给操作老手，安全员也都是多年的老搭档。 何青贵文化程度尚可，但要说能当安全员就纯属扯淡。 偏偏他还总爱在培训时找存在感，问一些但凡认真听过两天课都不会问出口的愚蠢问题。 老师傅整天讲课，晚上还得带学生实操，累的半死，精力跟不上，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而何青贵像是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旁听来的更勤了。 “张师傅，你说这个传动系统到底是怎么传的？” “何安全员！”几 次讲课被打断，张师傅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怒气，“你要是真的想要学，就私下来找我或者请教同学，这些内容是前几天上过的内容，我不可能为了你单独再解释一遍。” 见他发火，何青贵这才无所谓的朝门外转去。 张师傅憋着气，继续上课，没再搭理他。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候，叶兰亭身边围了一大堆人。 “兰亭，你说那个何安全员是不是故意找张师傅麻烦的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牌，左宝红不再和她们挤进同一个圈子，培训课也是自己猫在角落。 叶兰亭和一起来培 训的其他女生关系渐渐变得和谐。 参加培训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年龄都偏小，叶兰亭又是其中唯二的已婚人士，另一位是牛儿村的男学员，女孩们自然而然的把她当做树洞，有什么话都想找她聊，即便她们之中比叶兰亭大的不在少数。 “为什么？” 何青贵没脑子，但也不至于闲着没事跑来给自己添堵。 问话的女孩惊讶的瞪大眼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你竟然不知道？ 叶兰亭眨眨眼，不解的问她：“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女孩伸头看了一眼左宝红的位置，那里空无 一人，才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叶兰亭她前些天听到的八卦。 “那个左宝红好像和何安全员好上了，前几天李哥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她从何安全员的宿舍里头出来，两个人还多亲密的。” 何青贵和左宝红？ 叶兰亭脑补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终究还是难以置信。 不管是何青贵那个跳了河的媳妇还是后来传回村里的领导女儿，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漂亮。 可左宝红……且不说漂不漂亮，她那一头扎手的板寸，叶兰亭不相信何青贵能接受。 他和左宝红在一起，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第237章 一人得道 当年何家的事闹得挺大，左宝红不可能没听说。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和何青贵在一起。 叶兰亭百思不得其解。 正巧今天沈旭初带着几个小不点来看她。 她的疑惑也很快得到了解答，“何青贵的堂哥在营部。”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份吧，他堂哥退伍回来，分到营部还有点小官。” 何青贵的堂哥在部队呆了十七年，去年年底因伤退伍，自己选择回到家乡。 原本他想自己去粮食厂或者糖果厂当个工人。 但县里领导看他有本事也有军功，主动提出把他分到营部。 美 其名曰：不让受伤的英雄心寒。 他也不多推辞，进了营部。 工作定下来之后，他家里人还没怎样，何家人倒是到处显摆开了。 他对何家人的做派其实有点看不上，但又没像沈家一般和他们撕破脸皮，也就当个不太熟的亲戚走动着。 但这对于县里其他人来说，却是一个默认的讯号。 原本凭何青贵的条件是进不了农机局当安全员的。 但因为他堂哥在营部任职，农机局负责招安全员那人悄悄把他的名字换了上去。 何青贵知道这事之后并不觉得羞耻，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叶 兰亭听的目瞪口呆，“他堂哥就允许他们这样？” “就目前看来何家人做的这些事还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两家人还经常走动，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依何青贵那性子，出事不是迟早的吗？” “所以他堂哥在尽量把自己往外摘了，他没跟任何人明示或者暗示过给何青贵找工作。” 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 不出事，何家人必须念他的情。 要是运气不好出了事，任何人都能证明他并未办过这事，最多只能说那位领导回错了意。 “还能这么……又当又立的吗？” 沈旭初 摊开手耸耸肩，露出一个可不就是的表情。 他们聊天聊的开心，沈文雯坐在一旁抓耳挠腮。 大哥也太不靠谱了。 明明说好带他们来找嫂子玩，结果到了之后就只一起吃了顿饭，他俩就开始讨论这些。 “嫂嫂！跟我玩。” 一直被忽略，她再也憋不住了，大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沈旭初这才记起出门前对沈文雯的承诺。 “她缠我好几天了，你啥子时候能放假，我们去省里头耍一下。” 沈旭初没把话说死。 他当初来培训的时候，中间放了两天假，但他并不敢确定叶兰亭这一次也 会有。 如果没有的话，沈文雯会十分失望。 叶兰亭想了想之前说的课程安排，“差不多就这两天，张师傅要去桃源县培训，县里说让我们休息两天再继续开始实操。” “那估计也是过节那两天，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行，今天还要上课，嫂嫂只能晚上陪你玩啦。”叶兰亭捏了捏沈文雯的小脸，略带歉意的说。 知道过两天能去省城玩，听到今天不能出去玩的沈文雯也没多失望，开心的抱了抱叶兰亭。 “没关系嫂嫂，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啦。” 她认真说话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238章 心思各异 培训时间安排的紧凑，叶兰亭午休的时间并不长，吃完饭聊了不到半小时就要起身回去。 刚吃完午饭没多久，从这里走过去风还不小，沈旭初担心叶兰亭吹冷风胃疼，着急的套了件外套就去柴房推自行车，“你别急，我骑车送你过去。” 原本预留出的步行时间，自行车过去完全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沈旭初想了想便陪着叶兰亭在院子走一走消消食。 “你不回去也没关系吗？” “那几个小崽子跟秋声哥玩的很好，我在他们面前简直多余。” 林秋声现在把木头玩出点门道，三不五 时的做个小弓箭给男孩子，而女孩子则是做个小兔子小猫之类可爱的小玩意。 凭借雕木头这项技术，林秋声成功取代沈旭初变成四个孩子心里人气第二的存在。 第一当然是万年不变的叶兰亭。 “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天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给小妹扎小辫。” 小两口这边沿着小路转悠，丝毫没注意到职工宿舍楼上两道嫉妒的眼神。 左宝红对叶兰亭恨得牙痒痒。 “叶兰亭这个贱人，表面上装作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结果背地头去跟赵队长告我的黑状。” 叶兰亭 当初去找赵队长说左宝红的事时就已经做好被她知道的准备，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赵队长把这件事汇报给县领导的时候，何青贵就坐在隔壁办公室。 办公室的隔音并不好，何青贵把耳朵贴在墙上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就是那个狗德行，在沈家沟名声就不咋好，也不晓得旭娃子咋个想的，跟这个婆娘结婚。” 何青贵心里颇为不屑。 长得漂亮有个屁用，就是个追着男人跑的贱人。 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左宝红嫉妒心强。 前些天两人一起出去散步，他不过随口夸了一个女 孩长得好看，左宝红差点闹到农机局领导那里。 左宝红看着沈旭初挺拔的背影，动起了别的心思。 “你那个弟弟，家头是做啥子的？” “农民啊，还能做啥？听我妈说他还会做点木工，反正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 人不在面前，何青贵自然敢用尽最恶毒的词汇形容沈旭初。 他年轻的时候沈旭初还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当初他看上的姑娘眼瞎似的非觉得沈旭初比他好，任他怎么追求，对方还是爱答不理。 “那是差了点。”左宝红喃喃道。 差的谁，差的什么，她没说，何青贵 心里清清楚楚。 沈旭初的皮相再好有什么用，又不是卖脸的，男人还得有本事。 在他看来他这样在县级单位上班的才是人上人，像沈旭初这样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自然比不上他。 何青贵对自己的竞争力十分自信，毕竟他到农机局上班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未婚的姑娘向他示过好。 要不是那时候他还和那个女人牵扯不清，也不至于挑到左宝红这样一个男人婆。 何青贵越想越气，瞟了一眼身旁的左宝红，暗自发誓，等自己明年升职之后一定要踹了左宝红，找个漂亮姑娘结婚。 第239章 讽刺 培训时间在夏天，沈旭初平日里在家干活穿的都是老头背心，或者干脆就是大到能在里边晃荡的衬衫。 今天为了不给叶兰亭丢人，特意穿了一件合身的衬衫和西裤，看起来精神又帅气。 即使有一段距离，左宝红还是能看出他包裹在布料下的好身材。 嫌弃的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又矮又瘦，干那事的时候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叶兰亭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左宝红咬着唇不甘的看向沈旭初。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是我穿这种衣服太奇怪了吗？” 沈旭初不自然的拍了拍领口。 父母还 在的时候他经常穿这样的衣服，不管是上学念书还是跟爷爷学书法。 他们去世，沈旭初要么在地里干活，要么就去别人家做工，穿这些也就不再合适。 今天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上次陪叶兰亭去卖收音机的时候买来谈生意唬人的。 叶兰亭疑惑的上下打量，最终得出结论，“哪里奇怪，这不是很帅吗？没看骑车来的时候都有人看直眼了？我的眼光可真好。” 说完还不忘故作正经的替他整理领口，趁机占他便宜。 沈旭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女孩调戏的不知所措，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这姑娘是他 媳妇。 叶兰亭最开始愿意嫁给他，不就是因为这幅皮相，左右也是图这个人。 想到这里，沈旭初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叶兰亭丝毫没有察觉，原本还在他领口徘徊的手渐渐变得不规矩，摸到沈旭初的喉结，享受着他吞咽口水时的触感，好半天舍不得移开。 快到培训时间，已经有人在去会议室的路上。 沈旭初不自然的按住她的手，“差不多了，你去培训吧，下午我给你带饭。” 下午的休息时间比中午短不少，叶兰亭要是回家吃饭，一来一回累人不说，对胃也不好。 叶兰亭有些遗憾的收回 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会议室。 沈旭初被她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子逗乐了，摇摇头准备回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面前的人矮他大半头，头发像是板寸留长的，造型夸张像个刺猬，脸比普通男人要小带着略微有些明显的红血丝。 沈旭初不认识‘他’，想绕过对方离开，没想到那人往旁边跨了一步，差点撞个正着。 “有事？” “你是叶兰亭的对象？” 左宝红一开口，沈旭初便听出来眼前的人是她而非他，顿时黑了脸。 明知道他和叶兰亭有关系，还故意挡在面前。 刚才的情况要不是沈旭初反应 快，两人大概率会碰上。 “你找她有事？她去培训了。” “我不找她，找你。”左宝红上下打量着沈旭初。 近看他的身材果然更好。 她最近和何青贵打得火热，那人虽说皮肤比沈旭初好，又白又嫩，但男人要那么细嫩做什么，而且何青贵除了这个优点，别的全是缺点。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想要认识一个人多简单，我叫左宝红，你可以叫我红红。” 沈旭初被她故作媚态的挑逗恶心的够呛，说出的话也变得不那么中听，“我和你不熟，管你叫什么红红绿绿的，别人家的男人少沾边。” 第240章 纠缠 沈旭初对左宝红的态度不算客气。 在他看来，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和一个名声不太好的男人走那么近，要么是她本身也是那样的人，要么就是她有所图。 不管是哪样，他都不想给叶兰亭心里添堵。 左宝红不甘的咬着下唇，盯着沈旭初。 “麻烦让一让，我得回家做饭了。” 这条路是条小路，两人真要并肩走其实有些拥挤，叶兰亭小半身体都靠在他怀里才能慢慢走着。 和自己媳妇靠那么近是情趣，对象一换可就是作风问题。 左宝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也没 刚才那么难看，得意的看着他。 “明天你还来吗？我请你吃饭吧。” “不来，没空。” “来啊，我带你在县里玩。” “我对县城比你熟悉。” “那等培训完了你来我们村里头找我耍嘛，我是牛尾村的，叶兰亭应该跟你提过我噻。” “不去，没提过，你能不能让一让，挡路了。” 沈旭初被她堵在小路里，却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语气凶狠的威胁。 “你要是不和我玩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左宝红双手抱胸，得意洋洋的看着沈旭初涨红的脸。 脸红都能这么好看， 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叶兰亭的命可真好。 沈旭初被她堵得没了耐性，长腿一迈，从稍微矮一些的树丛上跨过去离开。 左宝红看着沈旭初离开的背影也不气馁。 男人嘛多缠缠就好了，叶兰亭那个高傲的性子，沈旭初这样的男人能稀罕多久。 高傲的叶兰亭坐在会议室里认真听课，半点不知道这边的纠葛。 “今天中午跟你一起在单位逛的就是你对象吧。”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和叶兰亭变得亲近的姑娘们七嘴八舌的打听着。 叶兰亭笑盈盈的介绍起沈旭初。 一起来培 训的人除了沈家沟所在的二大队，还有其他大队的，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已婚的事实。 叶兰亭没有见人就说自己是已婚人士的习惯，导致很多人并不知道，见她长得漂亮，好几个男生摩拳擦掌正打算追她。 今天沈旭初的出现却让他们颇受打击。 “虽然知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大概率是有对象的，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已经结婚了。” 说话的男人捶胸顿足，仿佛他和叶兰亭之间就是因为那张纸不能在一起。 “得了吧，你看人家那个对象，又高又帅。” “我是没他高，但长得 也不差嘛。” “就是你长得不差，如果没得那满脸的麻子哈哈哈哈哈哈。” 他对叶兰亭的喜欢没多深，只是觉得她长相漂亮、个性开朗，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对象生活应该挺有意思。 如今知道她已婚，除了有些遗憾，并没有其他感觉，被人一捣乱便嘻嘻哈哈和他打闹。 “大男人有点麻子算个屁。” “唐麻子，唐麻子。” 刚才调侃他那人似乎对自己给人取的外号十分满意，被追着到处躲也不忘大声喊出来。 难得的休息时间，会议室的屋顶差点被他们的打闹声掀翻。 第241章 还能作什么妖 当天下午下课叶兰亭出会议室踩着的都是碎了一地的少男心。 和何青贵在一起变得对她爱答不理的左宝红，下课之后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叶兰亭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听说职工食堂新来的师傅手艺不错。” 左宝红现在丝毫不掩饰她和何青贵的关系。 农机局有职工食堂，但并不对外开放，左宝红的话变相承认了最近的谣言。 叶兰亭并不想和何青贵车上关系，连忙摆手，“不了不了，那边我进不去。” “怕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我和我爱人说好了，他送饭 过来。” “哦？”左宝红眼珠一转，亲热的挽着叶兰亭的手，“那让我尝尝你爱人的手艺行不行？” 原本和叶兰亭说好一起尝尝她家做的香肠腊肉的女孩们看着左宝红这副做派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兰亭姐，我们有点事，下次……” “哦？你们有约吗？” 左宝红眯起眼睛打量起女孩们，这些人起初和她关系还行，自从知道她和何青贵好上了总是有意无意的排挤她，今天一起去和叶兰亭对象见面也不告诉她。 “没，就是聊着聊着说一起去。” “有约咋个了？” 两道声音从不同方向同时发出。 左宝红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个更刺耳的，侧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们一起排挤同学，不利于团结。” “同学？同学是要一同学习的才叫同学，你天天上课睡觉，实操课缺席，哪点像同学？还浪费你们大队的名额，简直可恶。” “你说哪个？” 左宝红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但因为她和何青贵的关系，就连农机局的职工都不好多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浪费学习机会还乱搞男女关系！” 这一句话触碰到了左宝红敏感的神经，拨开人 群朝说话的女孩冲了过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 就算女孩说的都是事实，但打架总归不是好事，大家拼命拦着两人，不让事态发展的更加严重。 叶兰亭拽住女孩的胳膊，还被误伤了好几下。 “差不多得了，宝红，我和大家都约好了，你要是想一起就一起去，要是不想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别为这个打架。” 培训期间打架是可能被劝退的。 左宝红本就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可其他人不一样，大家都抱着学真本事的心才刻苦学习。 为了不让女孩被牵连，叶兰亭才故意 这样说，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女孩顿时也明白她的用意，感激的看了叶兰亭一眼。 左宝红不傻，刚来的时候也认真听过规定，对她们的小九九一清二楚。 就这么放过她确实心有不甘，但又实在放不下沈旭初，要是这次把叶兰亭得罪狠了，估计之后很难再和沈旭初有交集，只能捏着鼻子点头接受她当和事佬。 “去啊，怎么不去，我就说你不能那么小气。” “嗯。” 左宝红今天的反常叶兰亭不是没看到，但现在还不到挑明的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作什么妖。 第242章 财不外露 因为答应带家里做好的香肠腊肉来给大家打牙祭，沈旭初一回到家就围着灶台忙活。 结婚前家里经常一次性做好几天的饭，他出去干活的时候沈文彦就踩着板凳把饭菜热一热。 现在几个小家伙被叶兰亭把胃口养刁了，叶兰亭参加培训这几天，虽然他们都不说自己做饭难吃，但饭量比之前明显减少了很多。 沈旭初做饭这么多年，手艺也没多大进步，更别指望他能在几天之内进步神速。 在心里默默的冲他们道个歉，沈旭初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改，继续做着并不讨喜的饭菜。 今天煮 香肠腊肉并不需要什么技巧，食材洗干净倒上水煮熟就行。 他家的香肠是叶兰亭自己调的味，甜的、辣的、咸的都有， 下锅煮了十来分钟，沈旭初揭开锅盖想看看熟了没，没想到他刚揭开锅盖，在院子里玩耍的四个小孩哒哒哒的跑进厨房。 “是嫂子回来了吗？” “哥，你在做啥子好吃的？” 沈文雯和沈文武同时问出口的两句话都让沈旭初无语凝噎。 “没回来，我在煮香肠，再等一下，切好了……” “不用不用，哥你给我一小节，我慢慢啃！” 连续吃了好几天哥哥做的 饭，沈文武现在不能忍受任何香喷喷的食物出现在他眼前。 有了他带头，其他三人也乖巧的排起队。 沈旭初又好气又好笑的一人给了一截香肠，“慢慢吃有点烫，锅里头的那节是给你们秋声哥哥留的，不要贪嘴。” 倒不是他舍不得多煮一些。 等下他要给叶兰亭带吃的，四个小孩吃起好吃的就没个头，吃坏肚子了难受的还是他们。 沈旭初做饭手艺一般，切菜倒是十分厉害，没几分钟就把香肠腊肉全都切得整整齐齐。 每一片的厚薄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整齐站立的方队。 把 东西收拾好，沈旭初又套了好几个袋子，不为别的，袋子多了才能很好隔离肉的香气。 原本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在家里经常做青椒炒肉丝，只有做这个的时候弟弟妹妹们才会多吃点饭，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沈旭初才每天都做这道菜。 这两天他总能碰上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人。 起初他还以为是找他有事，后来林秋声告诉他‘财不外露’，沈旭初才反应过来。 做肉菜和素菜的油烟味差别太大了。 而且县城里的房子不同于沈家沟，家家户户都挨着，别说炒菜的油烟味，就连啃 个苹果的味道说不定都能蹿到隔壁去。 他连续几天炒青椒肉丝，不管是路过的人还是周围的邻居大概都注意到了。 这个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他和叶兰亭年纪轻轻就跑县里买这么大的房，本身就很惹眼，如果天天顿顿都吃肉那可不就是个‘大地主’？ 大家可以一起吃苦，但突然有家人日子好了，保不齐招来什么样的红眼病。 为免节外生枝，煮香肠之前沈旭初就让弟弟妹妹们给院子里的青菜浇粪，大夏天这个味道又冲又难闻，要不是他们离厨房近，大概率也是闻不见肉的香气。 第243章 打听 果然。 沈旭初今天出门时就没碰上以往总扒着他家大门往里看的人。 隔壁的李老头眯起眼睛哭丧着脸，明显是被沈旭初推开门时那股子臭味熏到了。 “旭娃子诶，你在屋头搞啥子，滂臭！”李老头一边说还一边在鼻子前不停的扇风。 “不好意思李太爷，院子头种了点小白菜，今天突发奇想浇了点粪，没想到县里头比沈家沟热这么多，味道太大了，实在对不起。”沈旭初满脸歉意的看着李老头。 虽然浇粪是他故意的，但这个味道确实影响到周围的邻居，他这两件事做的都太欠考虑了。 “哎，算 了算了，浇都浇了，你以后注意。” 李老头年轻的时候在地主家里干活，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这点臭味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今天要打听的可不是这件事。 “你手里头拿的啥子？又做好吃的啦？” 沈家人买下这房子时间不算长，关键买了还不怎么住，大部分时间就这么空着。 凭李老头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家人多半有钱的很。 起初他跟家里人说，没有一个相信他。 结果呢？ 人家来了就在屋里天天炒肉，那个油和肉的香味净往鼻子里钻。 沈旭初心里暗道不好，脸上还一如既往的平静，“ 都是衣服，我爱人在农机局培训，晚上睡的有点冷，我给她带两件衣服。” 李老头明显不信，伸长脖子恨不得钻进沈旭初那个袋子里好好瞧一瞧。 见他这副模样，沈旭初暗暗庆幸，还好他把饭盒裹得足够紧，为了不让肉味传出来还用两件衣服把缝隙塞满。 “哦。”见那个袋子里塞的确实是衣服，李老头失望的坐回躺椅上，又摇起手里的蒲扇，却还是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旭娃子，你们今天不炒肉了啊？” 李老头年轻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养到四十几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也三 十九岁了到底没抗过那个鬼门关。 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守着儿子孙子过了。 没想到他身体不好老来得子，他儿子儿媳却跟牲口似的，三年抱俩，结婚十六年生了七个孩子。 孩子多吃的穿的就多，要不是李老头有这么一间房，照他儿子这个生法一家人都得去要饭。 两口子在外没日没夜的干活挣钱，但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李老头家里已经半年多没尝过肉味了，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他儿子去河里抓的鱼。 他倒是也想去抓鱼，可这腿根本不能支撑他走那么远的距离，保不 齐一个不留神就掉进河里喂鱼去了。 沈旭初不知道这些，心里反复念着‘财不外露’四个字，“没得了，那些肉是我爱人娘家人送的，这个天我怕放坏了，赶紧都吃完不然可惜了。” 周围人都知道叶兰亭是知青，但她和沈文雯在一起玩时，为了逗她学了不少沈家沟的方言，加上她和邻居接触不多，大家还以为她家就在市里。 两口子一看就结婚不久，娘家人送点肉来打牙祭，这个理由也能称得上合情合理。 本想讨点肉吃的李老头一听没肉可吃瞬间歇了和沈旭初说话的心思，倒在躺椅里继续晒太阳。 第244章 香肠 沈旭初走出巷子的时候感觉到打量自己的视线少了很多。 刚才他和李老头对话的声音并不小，周围坐在街边晒太阳的邻居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大部分人都和李老头想法不一样，不是想占便宜，仅仅是好奇而已，既然疑问得到了解答自然也就不再关注。 今天的太阳格外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什么比这样的日子还让人舒坦呢。 沈旭初沿着大路走了几分钟才又拐进另一条巷子。 自从注意到这件事，他中午便把自行车听到了胡翠家里。 在他家门口晃悠的那几个人，除了邻居之外，还有两个 他并没有任何记忆的人。 如果只是寻常的侧目他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可那两人明显是有所企图，这两天都在他家附近转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做饭的时候从厨房根本看不到随意停在柴房的自行车，让弟弟妹妹们帮忙看着不是不行，可要是一错眼那人进了屋和几个小孩撞个正着便是得不偿失。 胡翠家因为做生意，院墙比他家还高，上边还铺了一层尖锐的石子，比他家里要安全的多。 “小沈，你注意安全，要铺石子就尽快，我听说最近县里来了一群贼，保不齐哪天就偷到你家去了。” 沈旭初 点点头，这两天家门口总有几个眼生的在晃悠，估计就是胡翠口中那伙贼。 现在家里只有林秋声带着几个小孩儿，沈旭初始终不太放心，踩着自行车一溜烟骑到了学员宿舍。 叶兰亭一行人回到宿舍时，门口的大妈叫住她。 “小叶同志，你爱人给你带东西来放在我这里的。” 在一群人惊讶的眼神中，叶兰亭接过那个无比硕大的包。 “这么大一堆啊？” “应该不是，感觉没得那么重。” “我们才几个人，沈姐夫应该不至于拿那么多吧。” 几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叶兰亭也不说话，因为她也不太 明白沈旭初这是怎么了。 回到宿舍，一群年轻姑娘围着叶兰亭，只有左宝红兴致缺缺。 她本就是为了和沈旭初套近乎才厚着脸皮说要来，现在正主不在，她又不缺那两口肉，作势要走。 “左宝红你不尝两口吗？闻着好香。” “不用了，我想起来出去有点事，你们慢慢吃。” 左宝红三两步跨出宿舍门，心里颇为不屑，不就是香肠吗？搞得跟谁没吃过似的。 大家本来兴致勃勃想要一起分享，结果左宝红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叶兰亭跟个没事人似的，把饭盒从一层又一层的衣服、 袋子里‘解救’出来。 “都来尝尝我的手艺，当初腌肉的时候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就不再拘谨，纷纷尝起味道。 “兰亭姐，你们当真舍得，腌肉赊得多我们家就从来不做这些。” “就是，我们家最多过年的时候腌一点，但都不咋风干，入味了就煮了吃。” 叶兰亭笑了笑，“这些肉都是我娘家带的，怕坏了才想的这个办法，不然我们也是舍不得。” 这事其实不是叶兰亭本意，她上午和沈旭初说把家里十来斤香肠全都带回沈家沟时，被躺在树下午睡的学员听见，才有了这一出。 第245章 游泳 她们这边吃的心满意足，沈旭初已经带着小朋友们一起去捡石头了。 因为他对县城周围那几座山的情况并不熟悉，只好带着他们到河边捡。 河滩里的石头经过常年的冲刷十分圆滑，并不适合铺在墙边，今天捡回去的石头还需要用大锤进行二次加工。 沈文雯和徐小凤找到好几个漂亮的鹅卵石，开开心心的装进衣兜里。 “小凤姐我们回去把石头摆在床头嘛。” 徐小凤还没来得及回话，一直跃跃欲试想要下河游泳的沈文武听见了，“摆个屁，来个地震给你砸的满脑壳的包。” “地震又不是天天来！”沈文雯不服气的回怼道。 “懒得理你，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沈文武和小妹斗了两句嘴，发现他两个哥都在认真找石头。 转头一看，因为刚刚拌了嘴，小妹也气呼呼的跟在徐小凤身后捡石头，沈文武嘿嘿笑了两声，转头脱光衣服慢慢下了河。 这条河经过沈家沟流过岐县县城，沈文武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和村里的小伙伴结伴下河游泳，所以到了县里他好几次都想来这里游一游，只可惜沈旭初一直不允许。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沈文武终于下河游了个痛快。 最先发现他下河的还是沈文雯。 和小哥斗完嘴之后一直没能找到她喜欢的漂亮石头，沈文雯恶狠狠的从石头堆里抬起头，想要找小哥撒气。 没想到找了一大圈之后，发现沈文武已经游到了河中央。 “大哥、二哥！小哥下河游泳去了！” 她这一嗓子吓坏了另外三人。 沈旭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游的正欢的沈文武。 在河里飘着享受着这份清凉的沈文武自然也听见了小妹这一嗓子，第一反应便是扭头看他哥的表情。 沈旭初脸黑的不行，顺手捡起河边的一根竹竿作势去追赶沈文武，吓得他尖叫着朝对岸游。 沈文雯不知道她大哥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只知道小哥吃瘪她就开心，跟着大哥屁股后头嘎嘎笑出声。 “沈文武你有本事光屁股回家！” 经他一提醒，沈文武才想起，自己刚才太过兴奋，把衣服全都脱在了岸边，要是就这么从对岸上去，大概率是要光着回家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会儿跑了，回到家里恐怕还是要挨打的。 沈文武灰溜溜的正打算又下河游回去，被沈旭初一嗓子吓得赶紧顺着河边往桥上走。 他光溜溜的走到沈旭初面前，不等他哥发火先认了错。 “哥，我错了。” 沈旭初皮笑肉不笑，斜眼看着低头认错的沈文武，“认错比哪个都快，就是不长记性。” 沈文武年纪小，不知道前些年岐县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夏天贪凉在河里游泳，被上游飘下来的木头压在河里，再也没能起来。 从河边回家的路上，沈文武像个小鹌鹑似的跟在他哥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沈旭初生气了。 第246章 教育问题 沈旭初这口气一直生到了叶兰亭休息回家。 叶兰亭拎着一堆脏衣服回家，刚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劲。 沈文武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哥身后，他哥往水缸里倒水，他就在旁边扶着扁担；他哥给院子里的菜除虫，他就在不远处拔杂草…… 徐小凤带着另外两个坐在厨房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叶兰亭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动静，但除了沈旭初一如往常的过来帮她拎东西，四个小不点都没了以往的热情，站在沈旭初身后期期艾艾的。 沈旭初也不解释，让沈文武继续提心 吊胆的跟在身后。 就这么一直端着，等到了房间才彻底松懈下来。 叶兰亭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小武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旭初把她带回家的衣服一件件放进盆子里，“下河游泳被我用竹竿薅上岸了。” “难怪。” 叶兰亭本身没有养过孩子，只经历过她几个表哥的叛逆期，对于沈文武这个年纪的男孩教育，她也全靠摸索。 沈旭初也是经过这几年和弟弟妹妹们的相处，和以前家里的教育，“我小时候也下河游泳，被我爸撞上了，二话不说把我的书包带回家了 。” “书包带走有什么用？”叶兰亭没有经历过这些，完全想不通二者的关联。 “衣服裤子都在书包里。” …… 叶兰亭脑补了一下小沈旭初被迫裸奔的画面，很难不笑出声，“爸也是够狠的。” “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以前那些事说起来好笑，但如今角色一转换，沈旭初也逐渐明白他爸的想法。 “爸妈去的突然，我一个半大小子只能根据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来教育他们，但他们的成长过程和我的不可能全都一样。” 沈旭初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默默开始整理 。 叶兰亭知道他是想爸妈了，她帮不上忙，只能轻轻抱着他以示安慰。 院子里正扒着窗户看的几个小不点看到这一幕都放下心了。 “小武，这下你可以放心，嫂子一回来大哥心情就好了。”徐小凤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沈文武的肩。 沈文雯也有样学样的拍着她小哥的肩膀，“是的，嫂嫂对我们可好了！” “你们还说风凉话！大哥这两天把我吓得，我还以为他要把我送到庙里头学规矩嘞。”沈文武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心口。 沈家沟的小孩几乎都是被熊瞎子的故事、不听话就送你 去庙里学功夫这些话吓唬着长大的。 沈旭初这两天对沈文武不冷不淡的，昨天还带了一把香回来，吓得他以为大哥要送自己去当和尚了。 虽然和尚很厉害，但好像不能吃肉。 从小就是肉食动物的沈文武苦着笑脸，第一次真心的开始对自己下河游泳的行为感到后悔。 “咋可能，过两天是太爷的忌日，大哥买了香和纸钱，你连这个都忘了？” 沈文彦对自己弟弟的记性已经绝望了，每年都要去给家里长辈上坟，他却总是半点不往心里去。 “对哦！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大哥不要我了。” 第247章 懂得还挺多 晚饭过后，几个小孩玩了一会儿便早早上床睡觉。 林秋声到了县城哪里还有呆在家里的心思，每天都跑的不见人影。 沈旭初和叶兰亭有了难得的二人时光。 “你们一起培训有个叫左宝红的，这人……”沈旭初斟酌好一会儿都没想到合适的词，又不想用太过分的词形容一个未婚女性。 听到左宝红几个字，叶兰亭并不是很在意，“你说她啊，我们现在都不怎么和她接触。” 但转念一想，沈旭初并不是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他今天突然提到左宝红，让叶兰亭不得不 警惕起来。 “她干什么了？” 沈旭初没想到她这么敏感，挠挠头有些尴尬的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左宝红的行事作风太大胆，不少细节他都是一句话带过。 叶兰亭眯起眼睛，“她胃口还真不小，那边勾着何青贵，这头还想勾搭你？” “何青贵？你是说他们……” 叶兰亭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爱搭理她。” 之前和叶兰亭见面的时候，就听她提起过有个不好好上课的女学员，上课时间碰到左宝红，沈旭初理所当然把她对号入座。 没想到除了不认真 培训，左宝红还敢干这么出格的事。 “她不怕被人举报吗？” 这些培训可是大家挤破脑袋都想来的，她这样浪费学习机会，还乱搞男女关系，难道同村、同大队的就没想过举报她之后顶上来吗？ “怎么没有，但他们算漏了一点。” 叶兰亭看着门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附在沈旭初耳边低声道：“何青贵。” 何青贵现在算是农机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加上背后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真假难辨的情况下，在岐县这样一个小地方，没有人愿意冒 着这样的风险去开除一个无伤大雅的学员。 “就因为这个？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了？” “怎么可能，时间问题而已，张师傅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等回去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连着那几位都麻烦了。” 叶兰亭指的是农机局的方向。 纵容这样的人不管，当然会有麻烦。 “不对啊，你能想明白这些，他们想不明白吗？” 别的不说，他们比叶兰亭年长，工作经验也多很多。 “张师傅会不会汇报这事还不一定，但如果他们硬碰硬，得罪何青贵那位堂哥是肯定的。” “ 可何青贵和他堂哥的关系……” “和这个无关，大家都知道他和何青贵的关系，这么做是在打那位堂哥的脸。” 沈旭初没有经历过家里的辉煌时刻，从小就生活在民风淳朴的小山村，自然也没有想过看起来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还能有这么多弯弯绕。 “叶兰亭。” “嗯？” “你可别当官，你这脑子但凡动一动都能是个腐败分子。” 叶兰亭有些哭笑不得，她哪里懂这些，可不就是电视剧看多了总结出来的内容。 “放心吧，我这种脑子去为民办事可不得好心办坏事啊。” 第248章 瓮中捉鳖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沈旭初才又说起这几天的发现。 “最近县里不是很太平，南门那边已经有好几家被偷了，人数时间全都不固定，公安蹲了好几天也没什么进展。” 这伙贼是春天流窜到岐县的。 岐县县城并不大，每家每户的房子建的距离也很近，但他们总是可以等到合适的时机，避开邻居盗窃。 “你突然要在墙上铺石子也是因为这个？” “对，而且我感觉已经有人在踩点了。” 叶兰亭好奇的停下手里的编花篮的动作，疑惑的看着沈旭初。 “你怎么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来 收药的人特别多，那些贼就算是混在其中大家也看不出来。” 确实但看长相和穿着打扮，大家都很难将药贩子和贼分辨出来。 “但是我给你送吃的那天，门口突然出现两个矮个子男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旭初已经和周围邻居混了个脸熟，十分确定那两个人并不住在这里，甚至都不住在这条街。 “更重要的是，他们反复的从我们家门口走过，三不五时的往里观察。” 起初沈旭初也没注意到两人。 “主要是其中有个人不知道是受伤还是别的情况，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右腿总是 在接左腿的力。” 听完他的话，叶兰亭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虽然四周已经铺上了石子，可明天他们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省城玩。 去玩的事他们并没有刻意宣扬，但也没有隐瞒，想要知道也是有办法的。 如果沈家已经被当做目标，那么明天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县里的房子他们并不常住，可家具和一些生活用品总是有的，无论是被偷还是被破坏，都挺困扰。 这时候去省城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转念一想弟弟妹妹们盼了那么久，要是现在变卦确实不太好。 可找个邻居帮忙看家 ，万一和那些人撞个正着出点什么事…… 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疼。 沈旭初倒是没那么多考虑的，“明天我不去了，辛苦你和秋声哥带着那几个调皮鬼。” ？ “为什么？”虽说弟弟妹妹嘴上都嚷嚷着要她带去玩，可沈旭初要是真不去，沈文雯一路上能问八回，她大哥怎么不去。 一直以来沈旭初在家里扮演的都是严父的角色。 如果父母健在，那他这样的大哥也许会不受弟弟妹妹喜欢。 而沈家情况特殊，几个小的也懂事，对大哥的喜爱更多。 在这种全家出游的情况下，沈旭初缺席，他 们心里不可能开心。 沈旭初哪会不知道这些，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以后解释给那几个小家伙，“听过千日做贼的没听过千日防贼的，就算这次他们没偷着，下次呢？我们也不是天天住在这里。” “你是说……” “我待会儿去找赵队长，让他去找公安，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等明天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他贸然去公安局，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让那些人更加警惕。 好在赵队长最近因为培训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县里，找他帮忙报警再合适不过了。 “能抓到吗？” “总要试试。” 第249章 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叶兰亭带着弟弟妹妹就吵着省城出发。 林秋声没有跟着去。 在他看来，陪一群小孩儿去玩远不如在家里抓贼有意思。 “抓贼多威风，一不小心还帮人民群众除害了呢！” 林秋声平日里满嘴跑火车，单就体能而言绝对能帮上沈旭初不小的忙。 沈旭初却认为他这边有公安出手，当然是人越少越好，可林秋声满脸期望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想着待会儿多盯着这个大舅哥一点。 从叶兰亭带着弟弟妹妹出发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十分悠闲自得。 晚上要 捉贼，今天白天啥也干不了。 林秋声无聊的快要挠墙，压低声音问这身旁的沈旭初，“妹夫，咱们什么时候走。” 按照沈旭初的计划，他们找个时间大张旗鼓的离开家，最好是左邻右舍都能看到他们离开。 然后再跟着公安一起埋伏在周围。 不管是那伙贼来偷东西，还是公安行动，都得等到晚上才可以。 这中间的时间根本找不到好玩的事情来打发。 沈旭初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安慰道“哥，你不用这么紧张，那些人耳朵没这么好，现在不管是工人还 是农民都还没回来，大家看不见咱俩走了也不一定能吸引那伙贼。” 林秋声挠挠头，“行吧，那我给那四个小家伙切四个陀螺。”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沈旭初从屋子里拎出一个布包，示意林秋声可以出发。 两人脸上挂着几分焦急踏出了房门。 这会儿忙了一天的邻居陆陆续续回家开始做饭，整个巷子里弥漫着饭香味。 李老头看着沈家大门开了又合上，大概猜到沈旭初又要出门，半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他腋下夹着的小灰包。 “旭娃子出去啊？” 沈旭初笑着点点 头。 他正愁没人问呢，李老头的出现简直帮了大忙。 “就是，他的准媳妇娘家出了点事，我们过去帮忙。”沈旭初指了指身旁的林秋声解释道。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已经说好了，但林秋声一时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沈旭初碰了碰他的手肘，林秋声才用着蹩脚的岐县方言应和，“嗯嗯我对象她妈生病了，她和她爸背不动，托人带了个口信喊我们过去帮个忙。” 一听到有人生病，李老头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让开出去的路，“那快点快点，拖不得。” 林秋声感激的冲他笑了笑 ，拉着沈旭初一起消失在巷子里。 七拐八拐之后，沈旭初拉着林秋声进了一户人家的屋子。 林秋声瞪大眼睛看着沈旭初，还以为他是不经过别人同意就进了人家家里，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院子里站了十来人。 个个目光炯炯看着他们，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的公安身份。 为首穿着制服的男人嘘了一声，“这里离你们家不远，说话声音都小点。” 林秋声眨了眨眼，他是不是听错了。 明明沈旭初带着他走了半小时左右，难不成是围着家在转悠？ 也不对吧。 他们明明没怎么拐弯。 第250章 金钟罩铁布衫？ 不等林秋声多问什么，隔壁就传出了吱呀的推门声。 即使知道他们人多，但就这样推门入室盗抢，这伙贼未免太过猖狂。 林秋声借着月色观察周围几位公安的脸色。 很明显他们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沈家院子里的盗贼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都落在公安眼里。 为首的那个黑影压低声音比划了几下，那群人便十分有序的骤然散开。 他们到岐县偷过好几家，从未失手。 原本为了保险起见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县城，结果有同伙偶然听到这家人十分有钱，而且还不经常住在这里。 不偷白不 偷。 只是这家人实在奇怪，据说平时在这里住两天就会匆匆离开，这次却像知道他们计划似的，住了七八天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眼见县里的公安已经查的越来越严，他们这才迫不得已提前动手。 黑影在柴房那边晃晃悠悠，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原本停在里边的自行车也被沈旭初骑走，发泄似的踹了一脚码放整齐的木柴。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进去偷东西的同伙很快都出来了。 “什么情况？” “这家人真的有钱？我把里边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基本破书。” “我那边也是。” “厨房连口肉都 没找到。” 几个声音让黑影越来越心寒。 如果这家人真这么穷，那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留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黑影不信邪的跑进房间，其他人也跟着跑了进去。 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公安们见时机成熟，一个个顺着墙根滑了下去。 想跟着一起下去帮忙的两人，被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公安伸手拦了下来。 “我师父他们下去就行了，没有让你们冒险的道理。” 沈旭初看见刚才那些人并不健壮的样子，也就不再强求，本来他也不是想要出风头，只是想帮忙而已。 现在看来抓他们根本不需要 自己帮忙，甚至可以说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 三人继续留守在房顶，林秋声还纳闷为什么那些公安走在碎石子上不硌脚的时候，便惊讶的发现他们在沈旭初精心铺好的碎石子上如履平地，一时有些惊慌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妹夫。 沈旭初倒没他那么惊讶，只在想着得再在围墙上想想办法。 年轻公安蹲在一旁，把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带着几分骄傲的安慰道：“你们也不必沮丧，我师父他们都练过，等把这伙贼抓了之后让他们教教你们要怎么才能防贼。” 林秋声好奇的追问道：“这还能练啊？是不是 练的金钟罩铁布衫。” 受小说和电影的影响，林秋声的认知里能有这么厉害效果的武功大抵也就那么几个，好不容易见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想也没想的问了出来。 一时间房顶上净是诡异的寂静。 好半天之后，沈家院子里传来几声‘不许动’，年轻公安才回过神招呼沈旭初他们跟着自己一起下去。 林秋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声问自己妹夫，“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很蠢？” 沈旭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林秋声垂头丧气的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第251章 连夜进城 这伙贼敢在岐县如此猖獗，除了人数比其他团伙多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县里的居民完全没有要报警的意识。 “所以他们是知道自己家被踩点，然后任由对方上门盗窃？” 林秋声难以置信的看着紧闭的审讯室大门。 沈旭初点点头解释道：“岐县之前的情况比较复杂，老百姓大都是宁愿钱吃亏也不想人出事。” 具体的情况沈旭初也不太清楚，这种消极的思想是在他爸都还小的时候被迫形成，他也只是小时候听家里长辈喝多了聊过几句。 审讯的过程当然不可能让他 们两人跟着看。 刚才那位年轻的公安替他们做好笔录，两人也就回家休息了。 因为半参与了一项抓捕行动，林秋声这会儿显得格外兴奋，一路上不停的问着沈旭初各种奇怪问题。 “妹夫，你说他们真就那么多人吗？会不会还有没被一起抓的，或者在家里等他们回去分赃的。” “不会的，公安跟了他们好几天，确定他们就这些人。” 沈旭初没说的是，他们家应该是这伙贼在岐县的最后一票，既然已经要走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留下一个人在那边等着被抓呢？ 只是那些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公安不去他们住的地方蹲点，而是在他们动手的时候人赃并获。 “哎，我真的好想跟着下去抓贼，刚才他们那样可帅了！” 林秋声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沈旭初这边刚给他解释完上一个问题，他下一秒又冒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妹夫，你说我要是去当公安，人家能要我吗？” 沈旭初抿抿唇，上下打量着林秋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秋声身高腿长，体能也不错，让沈旭初有些怀疑的是他咋咋呼呼的性格到底能不能通过考验 。 “他们那身衣服穿起来特板正，可帅了。” 林秋声想起来刚才那个年轻公安穿的绿色制服，心里不停地幻想自己穿上的样子。 沈旭初赞同的点着头，他小时候也想过自己穿军装或者公安制服的样子，不管何时何地家里人问他长大想干什么，他始终只有一个答案——想要当兵。 后来那些事发生的太仓促，这个梦想到了现在也只能继续是个梦想。 林秋声看他神色有些黯然，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挠着头想要道歉。 没想到沈旭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看了 他一眼，“哥，咱们去看看有没有拉东西去省城的车吧。” 林秋声眨眨眼本能的反问他，“现在？” “对，现在。” 原以为这事会花很长时间，没想到那伙贼笨的有点过分，直接被一锅端。 从行动开始到他们做完笔录离开公安局，拢共也就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而夜里十点到十二点又是大部分拉木头的车进城的高峰期。 “白天拉木头的车不让进城，而且从岐县到省城的路比以前好了，很多司机宁愿夜里出发也不愿意白天拉着木头过去，然后在省城边上等到夜里。” 第252章 所谓游乐园？ 林秋声不是第一次坐拉木头的车，但这一次距离格外远，他的屁股都快被颠成两半了。 好不容易到了省城，林秋声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下来，“先歇会儿，先歇会儿。” 沈旭初可以有情饮水饱，他不行！ 前半段的山路快把他的骨头颠散架了，他必须休息！ 沈旭初知道他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也不催他。 左右叶兰亭他们还不会回去。 他们两人苦哈哈的在车站回血，叶兰亭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她实在太过低估小孩儿的精力了。 到了省城啥事没干，先陪着四个小孩儿坐了两圈公交车。 叶兰亭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晕公交车。 没等她缓过劲，又被拉着坐了趟无轨电车。 等他们过足了瘾，才拉着叶兰亭去所谓“游乐场”玩。 看着眼前和公园并无二致的‘游乐园’，叶兰亭内心满是庆幸。 更令她开心的是到了公园，他们只在叶兰亭目光所及之处玩耍，不会故意消失。 游乐园这个称呼是之前叶兰亭带着他们去沿海地区进货，沈文武听那里的小孩儿提到的。 他们去过外国，说外国有什么样的好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尤其是游乐园，更是被反复提及。 沈文武心里羡 慕的不行，到处打听岐县哪里有游乐园，结果别说岐县，就连省城也没有。 失望之余，他固执的将这个公园称为游乐园。 叶兰亭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来之前她就做好了陪他们玩到虚脱的准备，没想到传说中的游乐园只是公园，让她不用太累就能陪他们玩好，简直不要太令人满意。 几个小孩儿疯玩了一会儿，都累的围坐在叶兰亭身边。 “嫂嫂，我们啥子时候回去啊。” “嗯？你累了吗？要是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叶兰亭好奇的看着面前明显有话想说的沈文武，却不想两人的对话出现了 偏差。 沈文武的意思是回岐县，而叶兰亭的意思却是回招待所。 “不是，我说回沈家沟。” ？ 叶兰亭不解的看着他，“你已经想回去了吗？”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明天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机场照个相。” 前两天他和县里几个小孩玩的时候听说他们都在机场留过影。 那可是和大飞机合影，多帅啊！ 叶兰亭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只要能拍我们就去，如果明天拍完照来不及回去，那就后天回去。” “好！”听完她的话沈文武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拉着他哥 又跑出去玩。 沈文雯到底年纪要小一些。 虽然听见明天要去和飞机合照很兴奋，但小小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她继续玩耍，安安静静的趴在叶兰亭的膝盖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叶兰亭尽量保证自己的下半身不动，时不时的伸手替她驱赶蚊虫。 徐小凤看着已经睡熟的沈文雯眼里满是羡慕。 有个这样的亲嫂嫂真好。 叶兰亭才不给她悲秋伤春的时间，拍了拍沈文雯空出来的位置，“小凤，你要是累了就趴在这里睡会儿吧。” 徐小凤眼睛亮亮的点点头，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赶紧趴了过去。 第253章 一场混战 沈旭初和林秋声找到他们时，只看到了已经睡熟的叶兰亭、沈文雯和徐小凤。 沈文彦和沈文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感觉到阳光被人遮挡，叶兰亭骤然睁开眼睛，吓了正想弯腰喊她的两人一大跳。 沈文彦兄弟俩听到几声尖叫，也顾不上看别人放风筝，赶紧跑了过来。 不过几分钟，七个人面面相觑。 “哥，你们为啥子要来吓人！” 沈文雯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她嫂子的尖叫声，醒来就和大哥大眼瞪小眼，立刻变成了嫂子的贴心小棉袄。 沈旭初也是有口难言。 林秋 声打的就是吓一吓叶兰亭的主意，他跟着弯腰也只是想拉着这个不靠谱的大舅哥。 哪儿知道那么巧叶兰亭就醒了。 叶兰亭安抚好自己差点被吓到骤停的小心脏，看着林秋声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一般有仇当场就得报。 于是，在林秋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疼。 等他好不容易扒拉开叶兰亭的手时，脸上已经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叶兰亭，你这手也太黑了，我只是吓吓你，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叶兰亭才不管他的奇 葩理论，理直气壮的回怼道：“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吗？” 林秋声被她洪亮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撇撇嘴往沈旭初身后躲了一些。 叶兰亭清楚的看着他的动作，明明怕的要死，还假装不甚在意的往后撤。 “林秋声，你也太怂了吧。” “哼，我这是好男不和女斗。” 真正的理由他不好意思说。 他和叶兰亭斗嘴或者打闹，从来就没有赢的时候。 和家里大人偏心没多大关系，单纯就是他吵不过叶兰亭。 要说打架的话，他力气比叶兰亭大不少，但他打人都是小时候和 朋友同学一起学的招式。 看着帅，杀伤力不强。 可叶兰亭不管不顾的全是阴招。 她最爱的就是用指甲掐住胳膊上的一点肉，然后拧一圈！ 不仅疼，还疼的非常持久。 眼下他身边的男人是叶兰亭的丈夫，那一堆小鬼都爱叶兰亭爱的要死，保不齐他会被除了沈旭初之外的所有人集体围攻，而他就算不动手也不会帮自己！ 林秋声越想越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太过可怜。 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听他妈妈的话，结婚生个大胖小子。 到时候帮着他一起对付叶兰亭！ 转念一想 ，就算他今年结婚，明年抱孩子，等到孩子有一战之力至少要六七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至于现在嘛……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林秋声才侧身试图利用沈旭初挡住叶兰亭的视线。 叶兰亭根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这么复杂，假装要绕过沈旭初去掐他。 林秋声不管不顾的抓着沈旭初衬衫下摆，灵活的避开叶兰亭的攻击。 几个小孩看着他们，还以为是在玩‘老鹰捉小鸡’，都乐呵呵的加入这场游戏。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要落山才勉强画上一个省略号。 第254章 矛盾感 第二天，一行人吃完早饭就直奔了飞机场。 这时候的机场没有后来的安保措施，草坪上能看到不少人在和飞机合影。 叶兰亭以为今天最疯的会是沈文武或者林秋声其中一个。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沈文彦一靠近飞机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从未经历过丢孩子的叶兰亭完全没了玩的心思，拉着其他人就要去找他。 “你冷静点，小男孩看到这些都这个德行，等会儿看够了就回来了。” 林秋声一边说一边指着远处站在飞机轮子旁边的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没，在那儿呢。” “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 叶兰亭发现沈文彦不见的瞬间其实没有那么慌张，但她在每一架飞机附近都没看到二弟的身影，这才慌了神。 难道她的眼力比林秋声差这么多吗？ 叶兰亭第一次对自己的视力产生了怀疑。 好在林秋声并没有让她的疑虑存在多久，从旁边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这有什么难的，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战斗机比他还夸张，围着飞机跑了十几圈，然后才贴近了看，可惜个子太小，贴近了整个人都被轮 子党的差不多了。” 叶兰亭还以为是多牛逼的视力，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简单。 听林秋声装完逼，叶兰亭才面无表情的指着他嘴里的狗尾巴草，“劝你找个地方去漱漱口，刚才有两只野狗在这里尿尿，你嘴里的保不齐也刚被它们挤了养料。” 她话音刚落，林秋声就从嘴里吐出狗尾巴草，不停的呸了起来。 徐小凤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好心给他指了指水管的方向。 看着林秋声远去的背影，叶兰亭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靠在沈旭初的肩头，“调戏我哥可真好玩，你有空也逗他呗。” 沈旭初哭笑不得的为大舅哥争取一些人权，“你别总这么逗他。” “你不懂，林秋声这人要是没人逗他估计要自闭了，他爱玩也开得起玩笑，但是别总跟他提他妈，没两句话他会翻脸的。” 沈旭初疑惑的侧过头，“他和他妈关系不好吗？” “好也不好吧。” 沈旭初更是不明白了，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好也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平时关系不错，但一说到结婚的事，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林秋声这回跑到沈家沟厚着脸皮呆这么久，很大原因就是不想回去继续 相亲。 “他这人有点理想主义，渴望爱情和婚姻，但又不想和他妈介绍的姑娘相处，总觉得爱情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 沈旭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一直感觉林秋声这人有些天马行空，还以为他不会有这样的烦心事。 “这没什么不好的，没人规定谁遇到困难就得强迫自己面对，他喜欢在这里呆就呆着，人这一辈子很短，做些自己想做的就行。” 叶兰亭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这人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矛盾感。 时而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时而又像是个看惯人生百态的老者。 第255章 被冤枉 林秋声蹲在水池面前好半天。 从刚才跑过来到现在，他洗了十几次嘴巴，却总感觉嘴唇上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他的气还没顺过来，就看到叶兰亭和沈旭初两口子边走边聊，朝着他的方向过来了。 叶兰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沈旭初那个万年面瘫都难得的眉眼带笑。 他刚想凑上去搭个话，耳边就传来叶兰亭的声音，“等拍完照我们就得回去了。” 且不说沈旭初不回去干活年底能不能分到粮食，就叶兰亭培训这事也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他这么大个人，虽然不是必须要和他们一起回去，但一个人在省城玩有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没有沈旭初当翻译，他根本听不懂这里人讲话。 在沈家沟的时候，大家为了照顾知青，说话的速度都会刻意放慢。 除了有些上年龄的老人家说话，他们实在没办法听懂以外，其他的还是能懂一些。 可这里不一样。 昨天下车休息的时候，林秋声看见旁边站了一老一少，像是起了争执，那颗八卦之心驱使他站近了一些。 没想到，耳朵听得清了，脑子却说听不懂。 在他听来，那两人说话和唱歌也差不了太多。 他这边还没为自己这一趟的折腾难过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吵闹声。 三人齐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沈文彦被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人抓在手里，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不明情况的三人急忙跑了过去。 ‘喇叭裤’看着三人急匆匆跑来的样子心里大概也猜到他们和这个小孩儿有关系，阴阳怪气的损了几句。 “我说小娃娃咋个到处蹿，原来有种才赶哦。” 他的语速不快，叶兰亭他们听起来毫不费力气。 而且就算一点都听不懂，‘喇叭裤’尖酸刻薄的语气也听得出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会生不会养，踩到我连个对不起都不说，当真是我把他的脚垫痛了哦——” 不等他说完，沈旭初急忙把沈文彦从他手里救下来。 虽然感觉二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但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还是选择了道歉。 当他刚要说对不起的时候，却被沈文彦打断。 “狗屁，明明就是你看到我跑过来才故意伸腿的，我被绊倒的时候听到你在跟爆炸头说话！” 沈旭初眯起眼看着努力把自己隐匿在人群里的‘爆炸头’，又看了看‘喇叭裤’不自然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已经确定不是沈文彦的错，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爆炸头’冲‘喇叭裤’使了个眼色，又扒开人群站在他身边。 “这么点大个娃儿就晓得撒谎，倒打一耙，你们当真会教哦。” 沈文彦被他们的厚颜无耻震碎了三观。 他从小到大都是家里最乖巧听话的孩子。 这次平白被人冤枉，还不知道怎么解释，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嘴唇也被他咬的发白。 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大人！ 第256章 碰瓷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企图也就越发明显。 沈旭初也不和他们多争论什么，直接点破他们的目的，“有理不在声高，你一直在这里呜呜咋咋的，不就是想让大家都过来看吗？” 四周扫了一圈，发现他们就三个大人带着四个小孩，‘喇叭裤’也没了刚才的慌张。 “那当然，刚才你们人多，我就算有道理也怕遇到不讲理的。” 听他这么说，人群中隐隐有了些讨伐沈旭初的声音。 叶兰亭跟沈旭初一样，从过来的时候就密切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当然也知道他是故意胡搅蛮缠。 眼见‘喇叭 裤’反复强调自己的腿受了伤，被沈文彦故意一撞，变得更难受，叶兰亭便再也不能忍。 “哦？你说你的腿受伤了，可现在不是站的好好的吗？” “我这是强撑起的！就是为了跟你们理论。” “既然这样，你肯定需要有个结果，说说你的想法。” 叶兰亭这话在‘喇叭裤’听来就是已经认怂。 ‘喇叭裤’兴奋的扯了扯‘爆炸头’的衣角，对方也心领神会的开口，“这样，这边离医院有点远，你们给个车费和检查费用就行。” 他们这话一出，叶兰亭快要笑疯了。 没想到，从古至今乃至以后 ，碰瓷这门技术从未没落过啊。 听‘喇叭裤’十分迅速的报出医疗费时，围观群众已经开始怀疑他们。 叶兰亭趁此机会抓住他们的漏洞继续攻击。 “准备的这么齐全？怕不是假装弱势群体来骗钱哦。” “你放屁，不想赔钱就老实说，我就当倒霉！” ‘爆炸头’这一招欲擒故纵让原本有些偏向沈文彦这边的围观者又犹豫了起来。 毕竟她能如此轻易的说出不要赔偿，和那些耍无赖的好像有着本质区别。 对他们不利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叶兰亭却半点不慌。 碰瓷这事是个技术活。 她遇到的 可比这两人难缠多了。 “你确定？” 看她真有不想赔钱的意思，‘喇叭裤’先不干了。 “确定个屁，要不然赔钱，要不送老子到医院检查！” “可以啊，但是你们确定赔钱的一定会是我们吗？” 叶兰亭说完冲他们晃了晃手里的照相机。 这相机是她出发前找胡翠帮忙买的，为的就是这次出来玩多留些照片。 但几个小孩儿在镜头前都十分拘谨，加上这玩意儿实在太重，叶兰亭也就不强求他们一定要摆什么姿势拍照，只想着随机抓拍几张。 所以截至目前为止相机里的胶片一张都还没用。 他们几人都很清楚的事情，喇叭裤他们和围观的人却不知道。 果然。 一听她可能拍下来，‘喇叭裤’的神色就变得慌张起来。 只有‘爆炸头’还强装着镇静，“你，你别诈我们。” 叶兰亭勾唇一笑，“这个简单，等照片洗出来，事情可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在此之前，这位可以在医院里好好‘治疗’。” 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那两人一时间慌了神，拔腿就要跑，却被利用善心的围观群众一起围在了原地。 看着根本逃不出去的两人，叶兰亭欠兮兮的‘提醒’对方，“骗钱可是要被抓起来的哦。” 第257章 找上门的生意 眼见要不到钱，还有可能惹出一身腥，那两人恶狠狠的瞪了叶兰亭一眼。 “少糊弄人，大不了不要你们赔偿了。”说完拨开人群仓皇逃走。 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但大家已经没有了继续参观的心思。 于是趁着时间还早，打算去汽车站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赶上今天回去的车。 路上，沈文雯挨着叶兰亭最近的位置，好奇的问她：“嫂嫂你真的拍到那个人伸腿绊二哥啊？” 叶兰亭摇摇头，“你二哥都没摆好姿势，我可舍不得胡乱拍。” 此刻众人心里都只有同一个想法。 好家伙。 那两人竟然被这样的手段诈 出来。 叶兰亭丝毫没有骗了骗子的自豪感，追着沈旭初问他们抓贼的经过。 “我们俩没干什么，就配合公安演了点戏，抓人那些事都是他们干的。” 林秋声却是不干，“你在说什么鬼话，要是没有我们的细心和精湛演技，他们上哪儿抓贼。” 叶兰亭不置可否的撇撇嘴，显然是不相信他夸大自己在抓捕行动中的用处。 林秋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你怎么就知道那两人是骗钱的呢？” 叶兰亭神神秘秘的吐出两个字，“感觉。” 倒不是她想敷衍林秋声。 而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在三四十 年后会有一个专有名词——碰瓷。 法制频道也会不断播出全国各地的各种碰瓷手段。 这两人的手段甚至连最初级的都够不上。 两个年轻力壮，穿的还那么前卫。 说沈文彦撞他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要不是他们稍微利用了一下围观群众的善良，估计连准备好要钱的台词都没办法说出口。 林秋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兰亭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脸皮。 刚才还在教育自己不要过分夸大功劳，下一秒就敢吹嘘自己的直觉。 “叶兰亭咱俩一起长大，怎么你悄悄长了这么厚的脸皮不告诉我！” 他 话里的意思叶兰亭当然听出来了，但完全不在意，“这有什么，以后还得靠着它吃饭呢。” 这话说得有些歧义，骑车的师傅频频回头看她。 叶兰亭浑然不在意，抱着沈文雯认经过的招牌上的字。 林秋声自认为没有这么强大的无视别人异样眼光的能力，乖乖的坐正不再问问题。 叶兰亭嘴上一直不停，心里还在想着培训完之后的事。 前几天托胡翠买相机的时候，碰到了回沈家沟给父母上坟的赵云青，她提到了一件叶兰亭十分感兴趣的事。 宋师傅打算在岐县也开个店。 原本这事应该是赵云青负责，可她还得 跟在宋师傅身边学手艺，于是师徒二人都想到了叶兰亭。 这件事对叶兰亭来说几乎是没有任何风险。 宋师傅的手艺在桃源县的名气不小。 岐县和桃源县又是邻县，大家想不知道都很难。 她现在正愁着自己为了复习只出不进，怕积蓄撑不到三人参加高考。 做衣服虽然挣不了太多，但至少算个稳定收入。 最关键的是，叶兰亭清楚的记得，在九零年左右，宋师傅的设计被搬上了某位大师的秀台。 别的不说，作品能在二十年之后被搬上时尚舞台，至少能证明宋师傅的审美和技术，在这个时代都是十分超前的。 第258章 我的爱人 半个月之后，叶兰亭终于结束了这次培训。 结训那天不止农机局领导来了，县里的书记、县长这些大领导也一起出现在现场。 看着结训仪式这么大阵仗，林秋声由衷的感慨，“叶兰亭他们这批真的是很受重视啊。” 当初，沈旭初参加的就是第一批，吃要自己解决，住也是大通铺。 培训课程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利用起来。 就这么紧赶慢赶，终于把理论课压缩在五天结课。 第二批比他们要好些。 虽说吃住都一样，但好歹培训时间延长了不少。 等到叶兰亭他们这第三 批来，宿舍已经整修完成。 住宿条件对比前两批简直产生了质的飞跃。 沈旭初点头表示赞同，“估计是上边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在叶兰亭来培训那天晚上，两人就讨论过。 这么多年来，县里对这些培训基本就是被动式接受。 上边通知要培训，大家就组织符合标准的人参加。 培训参加了不少，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效果。 但这个培训前前后后办了三次，领导们还一趟又一趟的跑来关注。 如果说只是突然对培训这类工作上心，却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就是在说，好像是在 给省上选人。”坐在旁边的男人也跟着搭话。 结训仪式在前边搭了个小台子，等人的人群十分自觉的就在后边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位置，默契的沿着花台坐开。 因为结束之后要帮叶兰亭把东西拿回家。 沈旭初和林秋声一早就从沈家沟出发到了县城。 这段时间天气好，加之之前修好的路，他们今天到县城比以前至少节约了一个半小时。 到县城的时间还早，两人见时间还早便先吃了早饭才过来。 没想到等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结训仪式还没开始，后边接人的已经站了黑压压 一群。 和他们不同。 这些人大都是各个村派来接他们的代表。 很显然这些人可能会被省里选上的消息已经私下传开了。 林秋声对这种仪式不感兴趣，干脆侧过身和刚才那位大哥聊了起来。 “大哥，你是谁的家属啊。” “我啊，那边那个扎两个大辫子的看到没有，我幺妹。” “你妹妹看起来年纪好小。” “那当然，她今年才十七就被选上了。”男人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骄傲。 林秋声也十分自然的指着叶兰亭说，“那个最高的就是我妹妹。” 男人被叶兰亭的身高震惊了 ，回过头仔细打量着林秋声，有些羡慕，“你妈老汉都高吧，要不然你们也长不到那么高。” “她爸妈都高，我妈高我爸一般。” “你们不是亲兄妹啊？” 虽然对方没有直说，可林秋声清晰的感觉到他这话一说完，男人对他的态度要比刚才冷淡了不少。 “啊，表妹。” 对方嗯了一声，又靠近林秋声的耳朵，压低着嗓子问他：“你妹有对象了没？我幺弟……” 不等他继续介绍自己弟弟，沈旭初坐在旁边悠悠的说了一句，“她是我爱人。” 一瞬间，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259章 包裹 一直到仪式结束，那位大哥也再没找他们说过一句话。 这事说起来真的尴尬。 当着人家丈夫面说给她介绍对象，但凡他再多打听两句都干不出这种事。 大哥自认没脸继续再在那边待下去，悄悄往后挪了好几个位置，躲在别人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兰亭抱着结训考试第一名的奖品兴冲冲的跑过来时，感觉有些奇怪。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叶兰亭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都好好的啊？ 这些人真的莫名其妙。 既然自己没问题，那她就懒 得搭理这些莫名的眼光。 把自己刚才得到的奖品举到两人的眼前，“我厉害吧。” 不像之前最多给朵大红花，这次是一只黑色的钢笔，看起来比田村长那一支总是不出水的钢笔高档了不少。 沈旭初配合的夸了她好几句。 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与有荣焉。 林秋声伸手想看看她手里的钢笔，被叶兰亭轻松的躲了过去。 “你想对我的奖品干什么？” “小气鬼，看看都舍不得。”林秋声撇撇嘴，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你都没夸我厉害，为什么要给你看。” 说完故意在林秋声眼 前晃一下，才献宝似的把钢笔递给沈旭初，“好看吗？” 沈旭初接过钢笔，果然那支笔身上的标着一个很厉害的外国牌子。 这东西别说在岐县这样的小县城了，就算是省里那些领导也没见人手一支。 沈旭初从叶兰亭收拾好的东西里翻找出一张干净的手绢，小心翼翼的把钢笔包好还给她。、 “这东西娇贵，但凡有点小剐蹭就会留印子。” 这是金贵玩意儿的通病。 叶兰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我们要是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很厉害。” 钢笔其他部分的制作相 对简单，难就难在这笔尖。 “做出来很容易，但要做的好不太容易。”沈旭初说的还有几分委婉。 林秋声却是半点没客气，谁让叶兰亭那么小气，不给自己看钢笔。 “你学个拖拉机就敢想自己做钢笔，那学个汽车是不是就敢想去造飞机了。” “你管我！我到时候做出来就不卖给你，或者人家一块你一百块！” 眼看两人又要为些没影的事吵起来，沈旭初赶紧把他们隔开，“走了走了，回家再说。” 回去的路上，叶兰亭顺路拐去邮局。 爸妈给她寄了点东西过来，算算日子 刚好今天到。 而他们从农机局回家里刚好要经过邮局，简直一举两得。 回到家里叶兰亭忙不迭的拆开包裹。 里边装着好些衣服和一封信。 信里除了一些关心的话就是解释那几件衣服的来历。 林秋声的爸妈对自己儿子在他们家蹭吃蹭喝的行为很是不好意思，借着快到叶兰亭生日买了些衣服寄过来。 信的结尾还着重提醒叶兰亭，她的那件衣服里还有一些钱。 叶兰亭对她妈妈口中的一些持怀疑态度。 果然。 她从那个兜里翻出来了一大摞钱，稍微点了一下竟然是整整三百块。 第260章 逃避 什么叫瞌睡遇枕头！ 这不就是吗？ 赵云青的提议她一直没表态，怕的就是短时间内回不了本，三人不能专心备考。 说来说去还是得靠家里人。 叶兰亭认认真真的回了信，交代清楚他们的近况，还把准备考试的事简单提了一句。 过两年就要考试的事在那边算是大家默认的一件事。 虽然叶兰亭嫁在了当地，但他们心里还是希望两人一起过去发展，毕竟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或者生活的便捷程度，岐县根本没法和那边比。 眼下他们回城唯一名正言顺的途径就是通过考试。 可叶兰亭 不这么想。 她当初并不是只有留在沈家沟这一个选择，而她依旧义无反顾的留下，个中原因除了以为怀了沈旭初孩子的那个乌龙事件，还有便是她对乡村的喜欢。 “林秋声，你有什么想跟家里说的吗？” “不说不说，说了我妈又得叫我回去。” 他妈那股子缠人的功力，他可是从小见识到大。 好不容易跑出来，不多逍遥一段时间怎么对得起自己。 在沈家沟这些日子，除了被叶兰亭揪着耳朵念书，其他时候还是挺快乐的。 不过单就说念书，他也不是那么不喜欢，只是想跟叶兰亭唱 反调罢了。 “那你最好好好念书，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再说这些，总不能一边用姨妈和姨夫的钱一边喊着要独立，没这么好的事情。” 叶兰亭原以为林秋声出来花的钱都是自己挣得。 结果看到家里这次的来信才知道，除了上次倒卖自行车的钱，她这位哥哥几乎没怎么自己挣过钱，吃喝靠家里不说，还半点没有去工作的意思。 “我能不知道这个吗？就是想趁着年轻好好体验一把不一样的人生。” “那你要体验到什么时候才算呢？结婚、生子？但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能靠什么养活家里？ ” “我这不是在学吗？” “学？雕木头吗？现在的人都追求实用，你雕的东西好看但没有实际用处，穷人不愿意买，富人嫌你没有名气，你要卖给谁呢？” 林秋声没继续说话。 好半天之后寻了个理由出门去。 见人离开，沈旭初才拍了拍叶兰亭的后背，“哥在慢慢学习，你要给他时间成长。” “他没有，他只是在逃避。” 沈旭初一直以为林秋声来沈家沟只是因为不喜欢相亲。 就连叶兰亭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把人家姑娘讽刺了一顿，气的姨妈不愿意搭理他。 三岁小孩都知道做 错事要先认错得到原谅这件事才能说过去。 林秋声没有。 他回应这件事的方式就是连夜离开，让时间让人淡忘这件事。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成天没个定性，来这里这么久，姨夫在那边帮他安排的工作，他也能不管……” 在沈家带那几个小孩那么长时间，因为他们的懂事，叶兰亭都没有又当嫂子又当妈的感觉。 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当妈的错觉。 沈旭初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流泪的叶兰亭，总感觉有些不对。 在他印象中叶兰亭并不是这么脆弱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第261章 癌症 沈旭初笨手笨脚的帮她擦着眼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兰亭幽幽叹了口气，“我妈信里说姨妈可能是肺癌晚期，虽然预约了复查，但基本已经确定了。” 她口中的姨妈就是林秋声的妈妈。 他们结婚和陪叶兰亭回娘家的时候，沈旭初见过对方两次，在他印象中她还是面色红润的健康模样。 “怎么会这么快，是不是检查结果出错了？” 叶兰亭摇摇头。 她妈妈不是那么咋咋呼呼的性格。 虽说之后还要复查，但她既然已经写信提起这事，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咱们准备准备 回去一趟吧，可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还要瞒着你哥吗？” 听见他的问题，叶兰亭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不清楚姨妈是否知情，而林秋声的性格又不是那么靠得住。 要是姨妈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癌症晚期的事实…… 叶兰亭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看着她一脸为难，沈旭初心里也有了结果，抱着她轻颤的身子，安抚的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 “复查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还有可能，正好快要中秋节了，咱们这时候回家也不算突兀。” 林秋声回家的时候，敏锐的觉察到家里的气 氛不太对。 尤其是叶兰亭。 准确的说，低气压就是从她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叶兰亭的霉头，只好压低声音问沈旭初：“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旭初上一次撒谎还是爸妈都在的时候，他想和同学出去玩铁环，骗家里人说要去练大字。 林秋声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他一时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索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这事不简单啊。” 林秋声猫着腰从窗户下溜回了房间。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意识到叶兰亭对这个哥哥的评价有多么精确 。 林秋声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伟岸哥哥的形象已经塌了个彻底。 叶兰亭不是没看见林秋声，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事，还不如让他以为自己还在生气。 九月的岐县，天黑的没那么早。 吃完晚饭叶兰亭便出门准备去河边走走。 沈旭初担心她情绪不稳出问题。 走在河边，吹着清凉的河风，叶兰亭的心情好像没了刚才煎熬。 “我姨妈看着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很关心我哥。” 沈旭初点点头，要是真像她表现出来的不在乎，她也不会因为担心儿子孤独终老一直给他介 绍对象。 更不会在听说他要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找借口寄来这些东西。 最关键的是，真正不在意孩子的父母是养不出那样的孩子。 “她可能只是不擅表达。” 叶兰亭也是这么想的，“姨夫一直是个老好人，她必须扮演严母的角色，否则根本没办法教育我哥。”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直走到了快要出县城的位置，才坐在干净的石头上聊天。 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河风也开始有些刺骨。 沈旭初担心叶兰亭走不了这样的夜路，借着月光牵着她的手站起身，“回家吧。” 第262章 怪异的好戏 从河边回到大路上时，整条道上黑漆漆的。 担心叶兰亭害怕，沈旭初紧紧握着对方的左手，快步朝前走。 终于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时，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 “大姑，我错了！” 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鞋底打在屁股上的声音。 而后才是女人气愤的骂声。 “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你给老娘偷粮食养小杂种！” 看样子已经打了好一阵，周围邻居都在门口探头探脑，更有好事的直接坐在了这家人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换起自己听到的内容。 “狗娃子这个手脚好像是有些不干 净，才来好久都出了三回这种事。” “不得哦，我婆娘就是狗娃子那个村的，他妈老汉还在的时候两家人关系还可以，都说狗娃子懂事的很。” “我也听说是。” “我觉得是刘玉故意冤枉人家狗娃子。” “娃儿妈老汉都死了，她要是不想养何苦接过来啊？” 那人故作神秘的努努嘴，“你晓得个屁，我听说狗娃子妈老汉都没死。” “没死？那咋个不管他。”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是在外头欠了债，躲起来了。” “狗屁，人家刘贵两口子老实的很！” 两人很快因为刘贵夫 妇的人品吵了起来。 屋里孩子的惨叫声一直不断，门外两人也是吵得脸红脖子粗，一时间好不热闹。 沈旭初听的有些不忍心，想要进门去帮孩子说两句话，却被叶兰亭拉住了。 人家打孩子，他们都是外人，不好说什么，沈旭初这会儿进去说不定还会被公安抓起来。 沈旭初冷静下来思考了两分钟，才点点头。 打人的是孩子亲姑姑，他们横插一脚算是怎么个事。 就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黑瘦瘦的身影从箱子里蹿出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跑到刘玉家敲着门。 “大姑大 姑不要打哥哥了，我错了我不吃了！” 孩子的称呼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个有些壮的妇女。 开门的瞬间她明显被家门口聚集的人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调整好表情，伸手拧着敲门那个小孩儿的耳朵进了屋。 之后很长时间，刘玉家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仿佛刚才的吵闹只是一场幻觉。 没了‘好戏’看，围观的人很快便散去。 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两人也只能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林秋声房间还有光亮。 沈旭初和叶兰亭好奇的对视一眼。 林 秋声虽然爱玩，但平日里这个点早就躺上床睡觉了。 他的反常行为刚巧发生在收到这封信之后，这让叶兰亭很难不猜测，林秋声是不是已经看到了那封信。 沈旭初示意她先去休息，自己找林秋声聊聊。 不管他看没看到那封信，但今天白天被叶兰亭那一顿数落却做不得假。 林秋声再怎么说也是哥哥，估计这时候不怎么能心平气和的和叶兰亭说话。 等她回了房间，沈旭初轻轻敲了敲林秋声的房门，“哥，你睡了吗？” 在林秋声哼着歌打开房门的时候，沈旭初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错误认识。 第263章 不打不成器 沈旭初找了他爸以前认识的朋友帮忙，原本需要六天之后才能坐上的火车，提前到了第三天。 “刚好有一家人有急事那天不能走，曾叔碰上就帮我们把票先买了下来。” 那么多人的火车票可不是个小数目，对方都能帮忙先垫付，这份情怎么说都得记住。 岐县没有火车站，要确保能赶上三天后的火车，他们今天就得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出发去省城。 …… 隔天一大早，七人天不亮就去了车站。 这时候不是先买票后上车，都是先上车然后售票员上车按座位上的人收钱， 去晚了坐不上车的大有人在。 几人付完钱安静的等着出发时，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 “你龟儿子不认错！昨天才挨的打，今天又偷老娘的钱！” 偷钱！ 这可不是个小事。 一瞬间车里的人齐刷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沈旭初和叶兰亭对视一眼，这个声音和昨晚的女声听起来区别不大，很有可能就是昨天那家人。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 没两分钟从车屁股旁边蹿出来两小一大的身影。 即使一次在白天一次在晚上，叶兰亭还是很快认出后边那个身影是 昨天被叫做刘玉的女人。 眼见就要被追上，矮一点的那个孩子推了那个被叫狗娃的孩子一把，“哥你跑。” “跑！老娘看你往哪里跑！再跑腿都打断！” 两个小孩的体力到底不如一个正当壮年又经常下地干活的成年女性。 他们很快被刘玉一手一个抓住了衣领，像两个小鸡仔似的双脚微微离开地面。 小的那个被衣领勒的满脸通红，看起来就快要喘不过气。 围观的人里终于有不忍心的上前帮忙把两个小孩放了下来。 “刘玉有啥事好生说嘛，万一把娃娃勒死了咋要的喃 。” 刘玉看了一眼已经没力气继续跑的兄弟俩，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两个厮娃子偷老子的钱，不吐出来老子手都给你们打断。” 狗娃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辩解道：“我们没有偷钱，那个是我老汉给我留的！” “狗屁，就是你从老子衣柜里头偷的！” 见他还要继续辩解，刘玉顺手抄起墙边的拖把打在了他身上。 狗娃被她打的嗷嗷直叫。 但偷钱这事外人不好掺和，只能注意着不让她朝要害打。 小一点的孩子见哥哥被打的惨，哭着趴在他身上想用小小的身躯帮狗娃 抵挡一些，“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叶兰亭不由得皱眉。 如果真像刘玉所说，这小孩儿偷钱又偷粮食，他真的会老老实实在这里挨打吗？ 而且那个小一点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见她又要犯管闲事的毛病，沈旭初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一起挤了过去。 狗娃坐起身把另一个孩子死死地护在身下。 两个孩子被打的如此惨烈，围观的人最多也只是喊了句‘别打那么重’。 再无其他。 等刘玉再一次挥着拖把朝狗娃身上打去的时候，叶兰亭伸手接住了那个已经沾上血的‘凶器’。 第264章 另一种说法 注意到拖把杆上的血迹后，大家好像才后知后觉，事情也许和刘玉所说并不相同。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狗娃不像正常人的反应，而是十分警惕的和另一个小孩抱在一起往后退，靠着墙缩成一团。 刘玉身体健壮，但个子不怎么高。 看着眼前两个高高大.大的男女，说话也没了刚才的蛮横，语气里满是委屈，“妹子，我晓得你是好心，但是娃儿不打不成器啊，我现在打他长记性，总比以后被外人逮到剁手的好嘛。” 说完女人还捂着脸，像是在悲伤的哭泣。 听她这么说，围观人群中有孩子的也连声附 和，“就是，小时候不管，大了就改不掉这些毛病了。” “妹娃，一看你就还年轻，现在看到心痛，等之后自己有娃娃了就晓得了。” 这些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如果刘玉没有从手指缝隙里偷瞄的话。 没有亲身经历，叶兰亭也在电视上看了不少恶人先告状的例子，有真有假。 对比之下，刘玉的演技可以用拙劣来形容。 “是吗？可是就算是县太老爷断案也没有偏听一方的道理，万一这件事有误会呢？” 听她这么说，狗娃的头突然抬起来，看着叶兰亭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弟弟，你说说到底 是怎么回事吧。” 狗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玉就挡在两人之间恶狠狠的打断。 “说个屁，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不是自己的娃娃就只晓得装好人。” 说完还冲着狗娃的方向，指了指他怀里另一个小孩。 像是想到了什么，狗娃的手不由得抖了抖，再次低下头，任凭大家怎么劝也不再开口。 叶兰亭也不在意，偏头绕过刘玉，对着地上的狗娃提醒道：“你真的不愿意开口吗？这样的机会不多，车上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错过这个机会，你还要等多久，你抱着的那个孩子还能熬多久。” 提 到他护着的人，狗娃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慢慢靠墙站起身，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我没有偷粮食，没有偷钱。” “我妈老汉走之前给了大姑钱，粮票是我自己挣的。” “他们走之前给的是两个娃娃的钱，但大姑说我弟弟吃的多，把他送到爷爷屋头，前年爷爷从山上滚下去不在了。” “耗儿就自己跑到县城里头来找我们，大姑把他赶走了。” 狗娃的声音很低，不是因为声音小变得低，而是太久没喝水而有些干涩。 但他还是十分努力的想把每句话都说清楚。 刘玉不可能 让他全都说出来，张牙舞爪的就要过去打他，被围在她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你个黑心婆娘，还不准人家小娃娃说出来！” 见她没办法动手，狗娃又继续说着后来的事。 “我给耗儿拿的饭都是从我碗头分的。” “前段时间，我听我老汉以前的同事说，在吴城看到他们了，就想带起耗儿去找他们。” “我请大姑把妈老汉给的钱给我一些，当车费。” “她就冤枉我偷钱……” 这些话他说的很艰难，经常说一句话要咳嗽好半天，但没有人打断他。 有些心软的妇人听着听着也跟着他一起掉眼泪。 第265章 真相 眼见刚才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被狗娃三言两语拉了过去，刘玉一时间也有些慌神，顾不得其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孩子不仅偷钱还朝我脑袋上扣屎盆子，我帮我哥养娃娃还养出一身怨气！” 说完还故意用力抽了两口气，让人以为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在明眼人面前她的演技太过拙劣，但也架不住人群里有墙头草。 叶兰亭面无表情的看着刘玉，“大姐，教育孩子也不止这一条途径吧。” 她这么说，刘玉还以为自己的演技特别好，继续抽抽噎噎的搭腔，“我也是没办法，狗娃来的时 候已经养成这种性格了，不打怕是掰不过来了。” 叶兰亭朝自己坐的车看了一眼，最多再过半小时他们就得出发，也不再和刘玉继续浪费时间。 “行，你姑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没偷钱。” 说完狗娃从兜里把钱全都翻出来。 围观的人越看越心惊。 一部分人想着，这小孩儿怕不是个傻子。 相信刘玉的人又想着，难怪要打的那么重，这么多钱丢了，谁都急得不行。 刘玉看他把钱都掏出来，嗷的一嗓子就要扑上去抢钱。 而狗娃从把钱拿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姑要是硬抢 他就敢死她面前。 不过刘玉再激动也没能得逞。 叶兰亭先她一步挡在狗娃面前。 从狗娃把钱掏出来，周围人就已经开始不相信刘玉了。 刘家人全是土生土长的岐县人，嫁的男人也是岐县本地人，大家相互十分熟悉。 她男人腿脚不方便，家里托关系给他在糖果厂找了个活计，一个月收入不算多，勉强能糊口。 刘玉自己本来是制革厂的女工，嫁人之后就开始在夫家的地里干活，收入比之前少了一大截。 而狗娃翻出来的这些钱够得上他全家一整年不吃不喝的收入。 虽然也会有人能省些钱出来，但 绝不会是刘玉他们两口子这样的人。 因为他们两口子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毛病——好赌。 年初两人才因为过年打牌输了钱大打出手。 周围邻居可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们互相辱骂对方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 狗娃白着脸，小心的把钱用双腿圈住，“这个钱是我爸七月份寄回来的，大姑把信撕了丢在鸡圈，我喂鸡的时候看到了。” “你给老子打胡乱说，你老汉死了这么多年，骨头都化成灰了！他给你寄钱你敢不敢收嘛！” 对啊。 要不是狗娃他爸妈都不在了，他怎么可能养在姑姑家。 人群中有一个 和狗娃一起长大的男人上前劝他，“狗娃，你要是想老汉了就说，没得必要撒这个谎，不好。” 大人们都以为这事真就是他撒谎，没想到狗娃不慌不忙从他弟弟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被重新拼好的信。 男人接过信一看，被惊的说不出话，“这个字，就是刘勇的！” 狗娃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我去邮局问了，那个钱是从吴城汇的，和那个叔叔说的话也对得上，就想过去找他们。” 事已至此，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狗娃的说辞，但这么大笔钱他们也不能帮忙做主就让两个小孩带走。 一时间大家都没好开口。 第266章 复活 所有人都围着刘玉和两个孩子，没有人注意不远处一辆车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穿着绿色军装的一男一女，好奇的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没想到只一眼就发现了一个熟人。 两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喜滋滋的喊了刘玉的名字。 不等刘玉反应过来，刚才可怜巴巴站在原地的狗娃拉着弟弟拨开人群朝他们冲了过去。 待到看清来人之后，刘玉整张脸比纸都白。 “见鬼了，见鬼了！” 她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快步跑开。 不同于刘玉的惊恐，两个孩子兴奋的跑过去抱着那一对男女，亲热的喊着爸爸 妈妈。 周围的人比刘玉的震惊只多不少。 大家都知道，前些年刘勇两口子出意外死了，葬礼还是刘玉帮忙操持的。 刘勇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有多令人震惊，看着不远处的好友，抱着两个儿子开心的过来打招呼。 看他这样也不像鬼，男人强忍住自己想逃跑的冲动，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人是鬼？” 这话一出，直接让刘勇两口子愣在原地。 “你吃错药了？” 男人看他们站在阳光下，影子没有任何异常，脸色也十分红润，这才难以置信的拍了拍刘勇的肩膀。 “你们两口子都没事？” 刘 勇一脸懵的放下怀里的孩子，“我们能有啥子事。” 和朋友聊了没两句，刘勇猛然发现大儿子的衣服颜色不太对。 要说小男孩调皮衣服脏了破了都有可能，可狗娃胳膊和肚子那一块的暗红色痕迹，分明是血迹！ 担心小孩子打闹没有分寸伤到哪儿，刘勇想也没想的掀开狗娃的衣服。 衣服掀开的瞬间，不止刘勇，刚才围观的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露出来的部分淤青、烧伤、血痂……各种伤口布满了狗娃小小的身体。 两口子强忍住眼泪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是突然有了依靠，狗娃哇的 一声哭了出来，把在大姑家受的委屈、连带刚才的事全都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原来还觉得狗娃太娇气帮刘玉说话的几人，顿时自己简直就是她伤人的帮凶。 狗娃每说一句话，刘勇两口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难怪刚才刘玉看了他们俩招呼都不打就跑开。 原来不是怕撞鬼，是自己心里真的有鬼。 刘勇向周围的人拱拱手又专门走到叶兰亭面前道了谢，抱起孩子准备去刘玉家讨个说法。 等叶兰亭回到车上，林秋声好奇的伸头过来想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她怕东西丢，就只拉着沈旭初过去 撑场子，林秋声自己一个人带着几个小孩守在行李旁。 两边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林秋声能看清楚但听他们说的话实在有些费劲，又怕下车看热闹把东西搞丢了，只好按捺住好奇心等他们回来再问。 “怎么回事，快说说！” 叶兰亭一扭头，发现不止林秋声，几乎全车人都带着八卦的眼神望着她。 万一别人传瞎话传回刘家人耳朵里，那不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吗？ “没什么，就打孩子打的狠了，快出发了快坐回去。” 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 林秋声见她是真的不愿意开口，只好悻悻坐回原位。 第267章 最后一面 这次回去东西带的少，几人也没花太多精力照看行李，一路上倒还算轻松。 叶兰亭到家之前还想着要避开林秋声。 没想到姨妈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必须住院治疗的地步。 回家之后，林秋声跟他爸轮班在医院里看着。 叶兰亭想换他们回去休息一下，两人都拒绝了。 “你有那份心就行了，你姨妈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就让他们守着吧。” 她妈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安慰叶兰亭。 只是她没说，这些东西都是叶兰亭的姨妈让帮忙带过去的。 病到这个程度，就算家里人不说，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怕家里 小辈担心，还特意交代别让他们知道。 叶兰亭看着她妈手里收拾的东西，眼里像进了沙子，顿时红了眼眶。 收好东西，她妈也没再说其他，摆手让他们早点休息。 即便如此，叶兰亭和沈旭初惦记着姨妈的身体，这个时间也睡不着。 不想在床板上煎鱼，叶兰亭索性坐起身，轻声道：“我和我姨妈关系不算特别亲近。” 沈旭初知道她想要有个情绪的宣泄口，没接腔只是坐起身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两人就这么靠在床头聊了一整夜。 第二天的天雾蒙蒙的，看着就快要下雨似的。 果然。 两人穿好衣 服做饭的时候，就听见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叶兰亭心不在焉的切着菜，突然手上一痛。 沈旭初第一时间注意到她流血的手指，担心的就要带她去医院。 “没关系，一个小口子，消个毒就行。” 拗不过叶兰亭，沈旭初只好妥协。 “你在客厅休息吧，早饭而已我一个人也能行。” 说完冲沈文雯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大哥的信号，沈文雯拉着叶兰亭到客厅休息，自己则轻轻靠在她身边不停的帮她吹伤口。 像是感觉到家里不同以往的氛围，四个小孩没像之前那么皮，每天乖乖的呆在家里认真 看书。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叶兰亭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她总感觉今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空，叶兰亭进屋套了件外套，找了好几把伞朝厨房里的沈旭初说：“那个菜不做了，咱们对付吃一口就去医院吧，我有点心慌。” 听完她的话，沈旭初眼皮一跳。 情绪比较敏感的人会有一些预见性的感觉。 眼下这样的情况，就算不动脑子也知道是什么事。 沈旭初点点头，“我把饭菜端出去，你们先吃，我去收拾东西。” 因为心里有事，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品尝， 三两口吃完饭，带上雨伞便出了门。 出门之后叶兰亭才注意到今天的雨下的格外的大。 从下雨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家门口的那条道上已经积了好几个大水坑。 此时他们也顾不得许多，沈旭初抱着沈文雯，叶兰亭牵着另外三个小不点匆匆朝医院赶。 半路上和同样匆忙的叶父撞了个正着。 叶兰亭看着他的脸色，心里的慌张好像找到了缘由。 “爸……” 在半路上碰到他们，叶父大概也猜到女儿是不放心才要冒雨去医院的，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在前边带路。 “走吧，这会儿过去见你姨妈最后一面。” 第268章 少年人的愁绪 所有人都没想到，死亡来的如此之快。 毕竟林秋声他妈妈在两个月之前还是个能吃能睡，准时上下班的普通人。 事发突然，通讯不发达让家里很多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赶回来。 林家父子在家里人的协助下办了个简单的葬礼。 葬礼过后，林秋声找到叶兰亭，主动表示自己不和他们回沈家沟的事。 叶兰亭看着眼前戴着黑纱孝袖的林秋声，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 “不去了，还好那个位置还没人去。”林秋声勉强勾起一抹笑，但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苦涩。 那个位 置不算好，要求还多，但怎么说也是在正经单位里。 看不上的不稀罕去，看得上的找不到门路去，一来二去便便宜了林秋声。 他故意表现的很轻松，但强撑着的模样大家都看的出来。 至亲之人突然逝世，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太大用处。 叶兰亭只是不想林秋声就此随波逐流。 姨妈在世的时候虽然对林秋声放弃工作这事颇有微词，还总是想着给他介绍姑娘完成人生大事，但却对他在沈家沟复习备考的事给足了资金支持。 “别想太多，上班不是绝路，想干什么总能挤出时间的 。” 林秋声点头。 他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妈在的时候，他就像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到处溜达，让她操心。 现在她不在了，自己要是还继续这样那她岂不是死都不瞑目。 “你别担心，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隔天，几人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这一次的归途少了个人，除了沈文彦其他人都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一上火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只有沈文彦抱着林秋声送他的木枪趴在包上闷闷不乐。 沈文雯从他和包的间隙中探出脑袋，看着红了眼眶的哥哥，不解的问道：“二哥 你在哭吗？” 沈文彦连忙坐起身，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发现并没有眼泪才紧张的辩解，“才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像小兔子。” 沈文雯更小一些的时候养过一段时间一只灰色的兔子。 某天她逗兔子玩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沈旭初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养下去。 虽然舍不得，但小兔子咬人太疼了，她还是跟大哥一起把它放回山上。 那只兔子在被放下的瞬间就逃一般的离开，沈文雯早就不记得那只兔子除了灰色毛以外的任何特征，但那双眼睛却和此刻的二哥 重叠起来。 沈文彦别扭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趴太久了，压的。” 看着二哥脸上还没擦干净的眼泪，沈文雯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二哥你吃橘子吗？甜！” 知道小妹年级小很难理解这样的情绪，但沈文雯思维的跳跃还是让沈文彦吃了一惊。 磕磕巴巴的拒绝了她黏糊糊小手递过来的橘子，继续趴在背包上忧愁的望向窗外。 没想到经过沈文雯刚才的捣乱，他刚才的愁绪一扫而空，此刻只能听到小妹在旁边吃橘子的吧唧声。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快拒绝，橘子的味道可真好闻。 第269章 恶霸哥哥 沈文雯根本没想过她二哥心里那些弯弯绕，自己开开心心的抱着装橘子的袋子，吃完一个剥一个，眼睛都被甜的弯弯的。 眼见一大兜橘子就快要见底，沈文彦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伤心，饿虎扑食一般抢走好几个吃了起来。 这番操作惊呆了慢悠悠吃橘子的沈文雯，“二哥你一个一个拿啊。” 沈文彦吃的满嘴都是果汁，自觉这样的形象不太好，悄悄用袖子擦了擦嘴才假装正经的解释：“二哥饿了，着急吃。” 橘子很甜，让他暂时忘了别离的伤感。 看着吃橘子吃的津津有味的二哥，沈文雯不由得怀疑自己手里的是不 是没有他那个甜，扭着身子从叶兰亭怀里溜下去。 爬到了沈文彦旁边，便伸出自己沾着果汁和一些不知从哪儿沾到毛毛的小手朝她二哥手里的橘子袭去。 沈文彦也不是不愿意和妹妹分享，十分大方的把手里已经剥开的橘子全都给了她。 两人就这么从白天吃到晚上，等叶兰亭、沈旭初醒来准备从包里拿出包子馒头吃饭，结果发现有两个小孩儿不停在打饱嗝。 叶兰亭刚睡醒还有些懵，压根没注意到已经被掏空的袋子，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兄妹两人。 没想到两人的小手摆的一个比一个快。 叶兰亭不疑有他，把吃 的分给其他人之后也没强求他们必须吃。 这几天他们来去匆匆，人都很疲倦，一觉睡到了晚上。 小孩子活动量大饿的快也正常。 “你俩先吃了吗？” 沈文雯摇头，“吃了好多甜橘子！” 说完还指着空空如也的袋子，示意叶兰亭看，眼里颇有几分自豪。 几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在他们睡着的这段时间两个小孩把那一大袋橘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大人担心的摸了摸兄妹俩圆鼓鼓的肚子，着急的问他们，“有没有不舒服？” 听见两声小小的没有之后，沈旭初先黑了脸。 “文彦，小妹不懂事你也不 懂事吗？那东西再好能吃那么多吗？” 沈文彦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虽然是个小男孩，但却从未做过同龄男生会做的那些出格的事。 今天这事严格说来也算不得什么，但沈旭初怕两人吃的不舒服还不敢告诉大人。 不管怎么说，这种暴饮暴食的习惯不能养成，否则以后吃坏身体了可怎么办。 沈文彦被骂的有些委屈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是哥哥，没照顾好妹妹是该被批评。 尤其是扭头看到妹妹懵懂的眼神，沈文彦那点委屈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低着头小声的承认错误。 “哥，是我不对。” 见沈文彦一脸真诚，沈旭初也没刚才那么生气，长叹一口气之后声音也没刚才那么严厉。 “不是不让你们吃东西，只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多吃，让别人笑话不说，吃坏了身体怎么办？” 怕吵到别人，两人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只有坐在旁边的几人能听见。 沈文雯看着大哥批评二哥的样子，一时有些着急，“大哥你别骂二哥了，我先吃的是我！” 看着小妹急切的样子，沈旭初不由得苦笑，这下他在小妹心里不知道要成个什么恶霸哥哥的形象。 揉了揉两人的头，便让沈文彦看着沈文雯待会儿带她去洗干净手。 第270章 耍流氓的典型 回到沈家沟的当天晚上田村长就急匆匆到了沈家，几乎算是和他们一起进的大门。 叶兰亭和沈旭初相视一眼，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答案。 “你们总算回来了，有好事有好事。” 田村长的兴奋溢于言表，叶兰亭真怕他在院子里就蹦起来，急忙先打开堂屋的大门。 “村长你先坐，我去烧点热水。” 田村长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就来跟你们说两个事，说完就走，家里头还等我回去。” 他都开口了，叶兰亭也不再继续客气，随意的将行李放在凳子上和他聊了起来。 “县上给我们批了修路的钱，够我们从村口修到大路上了！ ” 叶兰亭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这事且得磨一磨，没想到领导能答应的如此痛快。 “咱们县这是上头给批钱了？”除此之外，叶兰亭想不到其他能这么快拿到钱的原因。 因为有几个村的土地尚且算是肥沃，岐县在邻近几个县里算是比较富裕的，但也只是矮子里头拔高个。 那几个粮食产量高一些的村子不管再怎么富裕，也没办法拉平另外几十个村子地里出粮少的亏空。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是县里有能力自己拨款让沈家沟这一个并不算重要的村子修路，叶兰亭是不相信的。 果然，田村长神秘兮兮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的动作让 小两口更加迷惑。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钱是省上给的，但是别的原因。” ？ 田村长还卖起关子来，等吊足了两人的胃口，才慢悠悠的解释。 原来，之前拖拉机培训的张师傅回省里之后，洋洋洒洒写了七千字的汇报，里边有接近四千字的内容都是用来夸这三期里的他心里的可造之才。 总共提了十个人的名字，这其中就有沈家沟的叶兰亭、沈旭初、赵云青和杨柳村的吴大军。 张师傅三期时间培训了二十三个县，从一万多人里挑出十个人，就有四个来自岐县，这是多大的荣耀！ “奖状来的时候，赵队长正因为左宝红的事 在挨骂呢，书记看到奖状也不生气了，让赵队长选人的时候多用点心，就乐呵呵的让人批了修路的钱！” 他想突出的是这件事对沈家沟的影响有多大。 结果叶兰亭和沈旭初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左宝红的事？” 那件事闹得不算特别小，但左右也就是何青贵堂哥的单位和农机局里影响比较大。 怎么他们回趟家就闹到了书记那里？ 提起这件事，田村长就气的直摇头，没了刚才的笑容，“按理说左宝红和何老大一个未嫁一个死了媳妇，两个人处对象也没得啥子。” 可事情坏就坏在两人不满足于此。 结业仪式那天晚上，左宝 红没跟着大家一起回村里，而是到农机局职工宿舍找了何青贵。 两人在宿舍里鬼混一会儿还不满足，趁着夜黑人静跑到城西那片花果园里。 要是按照往常的话，这个季节的花果园只有一个耳朵不太好使的大爷在看着，如果拴在门口那条狗不叫，他最多在夜里偶尔起个夜。 可那天晚上恰巧碰上大爷嫁到隔壁县的小女儿回来探亲，小外孙在外边玩躲猫猫玩的开心，就被没穿衣服的两人吓得又哭又嚎。 两人被县里当爽耍流氓的典型抓了起来。 叶兰亭被这两人的事惊到目瞪口呆，“抓进去了？” 田村长点点头，被两人的事臊的满脸通红。 第271章 聘书 叶兰亭一直知道左宝红和何青贵的行事作风出格，但没想到他们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田村长不想他们因为这种不光彩的事多想，从包里拿出奖状和两张聘书。 “这个聘书一方面是对你们之前学习成绩的肯定，领导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算身份证明，下个月初你们就要去省里头报道，用的就是这个。” 田村长幽幽的叹了口气。 沈家沟在岐县一直属于寂寂无名的状态。 一个村子在县里领导脑子里没什么印象，这可不是好事。 各种好事和沈家沟几乎沾不上边，偶尔大队上有些培 训名额，牛儿村和杨柳村就占了大部分。 这也怨不得别人。 沈家沟地广人稀。 深山里的植被好，但雾大情况不清楚，伐木卖钱这条路子基本被堵死。 历史原因，地里也不怎么出庄稼，每年交粮食都交不够。 好不容易想着养些畜生来补粮食的亏空，但也是因为那个原因，草也没有隔壁县长的茂盛，只能多养一些猪、鸡、鸭这些不需要放到山上吃草的畜生。 眼看着牛儿村和杨柳村的村民日子越过越好，甚至还有富余钱干别的，田村长羡慕的不行。 这两年好不容易出了几个 能在县上挂上名的年轻人，他还以为沈家沟自此能越来越好。 可省里这一下把村里三个有干劲的年轻人招走…… 田村长看着那三张聘书，心里难得阴暗的想着，要不要把聘书扣下来，不让他们走。 但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加上本质也是个老好人。 他自问干不出来这么没良心的事。 人家有好日子，自己给人按着头在这生不出粮食的黄土地上，算是怎么个事？ 就算他为了沈家沟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下去了也没有脸面对孩子们的爹妈。 田村长坐在自家门槛上啪嗒啪嗒的抽 了三个小时的烟，最后顶着自家媳妇快要骂人的眼神，灰溜溜的先去找了赵云青。 不就是三个人吗？ 沈家沟要是只能靠着三个人发展，那也没什么太多的发展机会了。 他去的不巧，赵云青这两天都待在她师父的店里学技术。 田村长怕放在别人手里弄丢了或者搞坏了，只好又揣回自己兜里。 正当他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沈家人回来了。 回来…… 对啊，以叶兰亭的家庭条件，他们要是不想留在沈家沟，还不是说走就走。 他在那边愁了一下午，差点想当个小人 。 还真把人家凤凰当成鸡似的管起来了。 想通这一点，田村长也就不再耽搁，摸了摸怀里的聘书，带着笑容朝沈家走去。 叶兰亭接过田村长手里的聘书，好奇的看着上边的内容。 她手里聘书和其他聘书的内容大差不差，只是最后落款的章盖的是省里的。 看清楚他们被聘的职位时，叶兰亭瞪大了眼睛，“机械操作工？” 这是个什么职位，他们学的不是拖拉机的维修和驾驶吗？ 这个机械操作工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她可是一问三不知。 难不成去了省里还得重头开始学吗？ 第272章 计划 “对啊，你们之前学的说是这个岗位的基础。” 田村长这话让叶兰亭愣在那里。 当初被选上的时候，她以为就是大队里的拖拉机驾驶员，顶多能到县里农机局工作。 不止她，参加这个培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 所以大部分人努力归努力，但还是三不五时的请假回家帮忙干活挣工分。 没人想到这些都会被算进考核内容里。 叶兰亭惊讶的是这件事，但田村长替他们愁的可是另外一件事。 “你说你们俩一起去省里，几个小娃儿咋个办？” 要不是叶兰亭在这里搞了个幼儿园，沈文雯这个年纪的孩子大 都和村里其他孩子到处疯玩。 可关键在于沈文彦、沈文武，还有现在跟沈家人住在一起的徐小凤。 这三个孩子都在念小学，要是都带去省里读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给沈家几个孩子花钱，没的说。 这其中最尴尬的就是徐小凤。 她姓徐不姓沈，家里也不是没有亲戚在沈家沟，要是叶兰亭、沈旭初不带她走，别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 但田村长操心的就是徐小凤会怎么想。 就在他问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女孩房间的门轻轻动了一下。 徐小凤父母早逝。 办丧事家里亲戚能帮忙，偶 尔她有个三病两痛也不会沦落到无人照顾的境地。 但要说去任何一位亲戚家生活都不太现实。 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 就大家现在这个条件，多养一个暂时还不能当劳力的孩子，都只是有心无力。 当初叶兰亭提出要她住进沈家的时候，徐小凤还有些意外。 在沈家的这段时间是她在父母离世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而今天，就算她年纪小，但也能听明白村长意思。 去省里念书花销不少，她不是沈旭初的亲妹妹，不值得两人为了她发愁。 …… 就在徐小凤盘算着是待会儿村长走了之后，还是明天早上 和叶兰亭、沈旭初告辞的时候，就听见堂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女声。 “害，村长这也不叫事，我们家弟弟妹妹当然是跟着我们一起去省里念书，不然那么小的孩子让他们自己待着我也不放心啊。” 她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会带着徐小凤一起，但田村长一辈子谨慎惯了，想着为了徐小凤就算是得罪叶兰亭也得先问清楚再说。 “四个一起，那可得花不少钱。” 一说到钱，叶兰亭顿时皱起了眉头。 之前做生意是挣了不少钱，但从开始复习到现在，家里几乎到了只出不进的状态。 为数不多的收入还是姨妈寄来 的林秋声的生活费。 姨妈刚去世，林秋声也回家上班了，叫生活费简直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部分钱说什么都不能动，还得寻个由头给他们寄回去。 犹豫再三，叶兰亭还是决定将县里的房子卖出去。 她并不打算在岐县县城久居，当初买这套房子也仅仅是为了当作做生意的中转站，而现在她要和宋师傅合作，当然是买一个铺面更为合适。 而她不在的时间，当然需要找一个做过生意的人来帮忙。 这人除了胡翠，她想不出别的人选。 一切都有了解决办法，叶兰亭顿时没了压力。 “没事，大不了省吃俭用呗。” 第273章 帮忙 田村长总感觉叶兰亭在回避问题的关键，喝水的时候又碰巧看见那个被关上的房门。 “叶知青。”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称呼过叶兰亭，冷不丁这么正经的喊了一嗓子，吓得叶兰亭立刻正襟危坐。 “虽然这话我来说不太合适，但小凤那个情况，我真放心不下，你也别嫌我多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徐小凤你们打算怎么办，一起带走还是留在沈家沟？” 叶兰亭放下手里的茶杯，疑惑的反问道：“我们都去了省里，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 徐小凤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 。 曾经她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算累赘，但自从她在村里幼儿园干活，吃饭这事基本是队上管。 按村里的规矩，如果徐小凤不迁户的话，徐家的房子肯定归她，就连她家那些自留地别人也分不走。 这些东西在她成年之前都能归养她的人家。 相当于给她一个住的地方，家里孩子淘换下来的衣服给她穿，就能白得这些地十来年。 这么大的便宜，谁不想占。 现在的徐小凤不管是养在谁家里，都可以算得上是金钵钵。 所以这次叶兰亭和沈旭初要去省里培训的消息一传到沈家沟，最高兴的除了当事人 就是等着把徐小凤接回去的那些亲戚了。 在田村长看来，如果没有相关利益牵扯，这其实是件好事。 叶兰亭和沈旭初到底是年轻，现在一时兴起养着徐小凤。 等有了自己的孩子，别说徐小凤，就是那三个亲弟妹说不定都觉得累赘。 哪有村里那些孩子和徐小凤年纪差不多的夫妻来的靠谱。 虽然他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想，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说的准呢？ 今天叶兰亭的话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好像根本没有把徐小凤排除在自己的任何计划之外。 “我们是一家人啊，以后他们长大有自己的 家想要分开就分开吧，但现在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沈家？” “好好好！” 田村长的情绪格外激动，连说了三个好，笑容比刚才更明显，“你们安心去省城，屋子和那块地我让我儿子给你们照顾。” 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叶兰亭高兴的差点拍大腿。 从田村长说这事的时候起，她就担心屋子荒的时间太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早就破败不堪。 知青们每天干完活都有自己的娱乐活动，最关键的是知青宿舍离沈家的距离可不近，要人三不五时的来帮忙看屋子不太现实。 黄大爷和黄丽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在 考虑范围之中。 原本还想着等田村长走之后让沈旭初想一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没想到田村长先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想到这里，叶兰亭也就顾不上客气，笑嘻嘻的感谢田村长，“谢谢村长，要是走的不急，地里那点东西我们自己就能收，主要就是家里得麻烦您了。” 田村长摆摆手，毫不在意。 沈家沟的人不多，但也有不少人户全家一起出门的时候，大家乡里乡亲的帮忙照看一下屋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算叶兰亭他们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但毕竟是给村里争光，田村长求之不得。 第274章 叶爸爸的战友 家里的后顾之忧没了，省里的住宿也是公家解决。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在孩子们念书的问题。 省里的教育资源不比县城，虽然不像之后一个萝卜一个坑，但到底还是有些要求的。 尤其对于他们这种在省城举目无亲，连哪些学校好都不清楚的外地人，更是得谨慎。 原本张师傅提议帮他们联系一下学校，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但被领导驳回了。 “这也怨不了人家领导，我们家两个人一起来，孩子不带不行，如果领导一旦松口能解决他们念书的问题，保不齐就有人要带着孩子来。” 最关键的是，在血 缘上徐小凤还隔了一层，大家都这样带自己的孩子、兄弟姐妹来简直没完没了了。 沈旭初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左右也就在职工楼附近看看，太远了他们念书也不方便。” 如果他们全都十来岁，沈旭初根本不会操心这一点，可惜现在不说年龄最小的沈文雯，就连最大的两个也不是让人可以放心的年龄。 “职工楼那边的好学校应该不少。” 毕竟是大部分干部子弟会选择的学校，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后边的话叶兰亭没说，但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东西送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也不是问题，剩下的 事田村长自问也帮不上什么忙，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沈家。 等确定田村长已经离开，叶兰亭才放松的瘫坐在凳子上，半点没有刚才田村长在的时候的拘谨。 “弟弟妹妹念书的事你别瞎操心了，我爸的战友在省里上班，到时候找他帮忙打听打听。” 沈旭初依稀记得之前林秋声也提过这个人，“我们平日里也没来往，贸然上门找他，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爸他们关系好的不得了，要是这事我不去找他，不知道要怎么在我爸面前说我坏话呢。” 叶兰亭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他爸带回来一 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说是战友遗孤，以后就一起在叶家生活。 那时候她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点头表示自己会照顾他。 年幼的叶兰亭还在心里暗自开心，在职工院里大家都有兄弟姐妹，只有她家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每每看到其他人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起回家，叶兰亭眼里就有着说不出的羡慕，有了这个小孩，她终于能跟别人炫耀自己有‘弟弟’了。 只可惜弟弟呆的时间不久。 还没在她家呆上一学期，那小孩的亲爸章广民就找上门来。 原来当初他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对外都说的是已 经牺牲，媳妇生孩子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孩子从小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 没想到过了没几年，两位老人也相继去世，叶爸爸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把章家小孩带回了叶家。 两人的关系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得到了升华，章家父子俩都在心里把叶家人当做了亲人。 得知叶兰亭到沈家沟插队的时候，章广民还惦记着找人帮忙换到条件稍微好一些的村子去。 没想到她一心想着要追随贺明启的脚步，拒绝了章广民的好意。 那时候章广民甚至提出可以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她一起去沈家沟，方便有个照应。 第275章 挖墙脚之心 听着在他们故事中反复出现的章家儿子，沈旭初敏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想法在和章广民父子一起吃饭的这天得到了印证。 一听到叶兰亭要到省里学习，父子俩就忙里忙外的准备招待他们。 要不是叶兰亭坚定的拒绝，他们还打算让一大家子都住在章家。 章广民知道单位安排了住宿，便没有提这茬，是章景才一个劲的邀请他们住在章家，他才开始跟着附和。 父子俩一个真心实意邀请，一个边说话边看叶兰亭，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打的什么算盘。 自己儿子平时话少的愁人，今天突然这么 健谈还热情，章广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一想到那种可能，连忙让章景才收拾碗筷，自己赶紧岔开话题。 “不在这里住也行，但兰亭，你之后有什么事随时来找叔叔，能解决的当然好，不能解决的想办法也会帮你解决。” 因为自己儿子不懂分寸，章广民这会儿已经有些坐立难安，对沈家小两口满怀歉意。 简直和沈旭初想象中会发官威的严肃长辈天差地别。 章广民是个个子不高，但长相十分周正的男人。 可能因为当过兵，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同于普通人的精气神，让人很难不对他产生依赖。 退伍之后就一直在省政府上班，虽然带着一个儿子，但其他条件也足以娶到条件还不错的女同志。 可他因为心里对亡妻有愧，加上年幼的章景才经历了那么多，怕他不能适应，便没有再娶。 章景才和他爸相反，个子和沈旭初差不多，长得比章广民要秀气一些，但也是个英俊的男人。 但可能因为个子太高的缘故，看着有些驼背。 高中毕业就被安排进了供销社。 父子俩这样的条件，让人很难不动心思。 这些年不管是给他们介绍对象，还是追求者都不在少数。 在这个时代，相比于章景才有些花 花公子的外貌，章广民这样的外貌和性格显然更受青睐。 章广民看着眼前成双成对的璧人，想起他儿子刚才的表现，长长的叹了口气。 “景才工作稳定，单位也给分了房，但就在处对象这件事上高不成低不就。” 说完还看了一眼在厨房洗碗的章景才。 他不是没跟章景才提过结婚的事，但每次一提父子俩就得闹到不欢而散。 起初章广民还以为儿子年龄小，不想这么早结婚。 但刚才他看叶兰亭的眼神让章广民不由得背脊发凉，他这个儿子一直不谈对象不结婚，原来是心有所属。 还属的是个有 夫之妇！ 相比于他的纠结，叶兰亭就要淡然的多。 她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年轻男孩大都是叶公好龙罢了，于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章叔叔你也别急，景才大概是缘分没到。” “你就别给我宽心了，什么时候他能跟你一样就好了。”章广民说完又笑眯眯的看着沈旭初补充道：“小沈人不错，你们俩好好的。” 沈旭初第一次被长辈当面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会的会的。” 两人都不是什么会客套的性子，一时间气氛就变得尴尬。 直到章景才收拾完厨房出来，客厅里才又热闹起来。 第276章 年少的慕恋 “兰亭你们这次要待多久？” 太长时间没见面，就连叶兰亭结婚章广民也因为工作没能参加婚礼。 想趁着这次机会带叶兰亭他们好好玩一玩。 但他现在在省政府上班，一周只有星期天休息，还三不五时要出差，要是时间没协调好，即便都在省城也有可能大半年都见不上一面。 在外人看来章广民这么做完全没有顾及章景才的想法，但他认为那是年轻男孩对漂亮姑娘的一时迷恋，等他这个死脑筋的儿子看清沈、叶两人之间的感情自己会想明白的。 也因此，问这话的时候他根本没考虑章景才。 章景才自己说过，刚到叶家的时候要不是叶兰亭，他估计早就和那些街 溜子混到一起，自甘堕落。 小孩子常常会分不清感激和爱慕，章景才大概率也是把对叶兰亭的感激当成了喜欢。 他不可能因为章景才一时的糊涂疏远叶兰亭。 因为叶兰亭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战友的女儿，更是让他不至于余生都在遗憾中度过的恩人。 就这两点来说，章广民认为自己对叶兰亭一家怎么热情都不为过。 叶兰亭对他从来不会多加猜测，认真的回忆起聘书上的日期。 “聘书上写的是聘一年。” 拿到聘书的时候，沈旭初脸上没感觉多兴奋，却把上边短短三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受他影响，叶兰亭也对聘书上的内容记忆深刻。 章广民点点头 ，和他猜的差不多。 这些年他隐约听到省里要组建一直创造设计的队伍。 但具体要设计什么、怎么设计、找谁设计…… 经过了这么多年，愣是半个字都没漏出来。 加上设计院长达三年从全省各地筛选人才的培训。 以他多年来的工作经验来说，不用想都知道这事小不了。 聘书之所以以一年为期，大概是要看看这些选来的苗子能不能在这个团队中发挥作用。 省里这么看重的项目，当然不可能留下任何一个无用的人或者不稳定的因素。 “行，那咱爷俩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说完又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叮嘱了他们好些事情。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章景才也不 生气，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爸和叶兰亭聊着天，只在两人喝茶的间隙偷偷打量着坐在叶兰亭右手边的男人。 之前听到叶兰亭嫁给了下乡那个村的村民，章景才还以为她是遭遇了什么坏事，才不得不下嫁。 碰巧那段时间章广民去外地考察工作，章景才便孤身一人坐车去了沈家沟。 叶兰亭结婚当天，他就蹲在沈家不远处的那颗柿子树上。 即使同为男性，章景才也不得不承认，以沈旭初的长相确实不用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那天章景才在柿子树上从白天坐到了黑夜，期间好几个小孩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 章景才并不在意，他只想去问叶兰亭，小时候说好要一辈子 在一起的事，她是不是都忘了。 天黑了好一会儿，沈家的灯还亮着，院子里传来大家嬉戏打闹的声音。 等到那些声音渐小之后，章景才听见一个年轻女声问叶兰亭真的喜欢沈旭初吗？ 对方半点没迟疑，干脆的回了一句喜欢。 那一声坚定的喜欢，让章景才没有了争取的勇气，连夜从沈家沟走回了岐县县城。 虽然回家之后章景才反复说服自己放弃叶兰亭，但他脑子里始终有个声音在说不能就这么放弃。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么割裂的活下去时，上周六下班回家就听他爸说叶兰亭接到了在省里上班的聘书。 章景才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犹如一潭死水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第277章 夜宿 四人聊到快要十点，看着沈文雯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这个点出去也不安全，你今天也就别跟我客气了，家里有客房都是干净的，就在这里休息吧。” 章家父子现在住的房子原本只有三个房间一个书房，为了方便处理工作，他在书房放了张行军床，累了就在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也不会影响章景才睡觉。 “你和小沈睡客房，小姐妹俩睡景才那个屋，小哥俩就委屈点睡书房那个床，我和景才挤一挤。” 这么算来每张床上都只有两个人，除了沈文武、沈文彦兄弟俩睡的床有点挤之外，别的床都很宽敞。 但也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章广民本来想自己和儿子睡书房，但想了想书房那个床和章景才那个大高个，还是歇了这个念头。 见他这么积极的安排，加上弟弟妹妹们已经困得不行，叶兰亭也不再推拒。 “行，那就打扰章叔叔了。” 章家是典型的单身男人住房。 客厅里除了沙发和饭桌，就只有一台收音机。 每个房间也就是一张光秃秃的床。 厨房和洗漱间更是简单到只有必需品。 整个屋子里东西稍微多一点的地方就只有书房和阳台。 书房是章广民除了办公室以外，呆的最多的地方。 而他又是个很喜欢看书、练字的人，书房里弥漫 着书香气。 叶兰亭看着他这间装满各类书籍的屋子，暗下决心自己也要拥有一间这样的书房。 章广民看出她对书房的喜欢，看了一眼排队洗漱的孩子们，索性带她先进去参观一下。 “你章叔没别的爱好，就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他把自己平时练字的东西全都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平日里章景才看一眼都舍不得的宝贝，这会儿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被罗列在叶兰亭面前。 “这块墨条是几年前出差，从一个老手艺人手里买的好东西，人家本就是用来展示，被我死乞白赖的买了一块。” 章广民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露出了有些孩 子气的得意笑容。 “你不知道他把墨条卖给我之后，肉疼的跟在我身后走了多久。” 叶兰亭想了想章广民的脾气和当时那个场景，莫名有些同情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章广民小心翼翼的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清水便开始磨墨。 不过几圈出了墨，章广民又把墨条好好的收了起来。 “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咱们今天就看一看。” 说完便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永字。 章景才斜靠在门边，故意不满的朝叶兰亭告状，“我爸平日里把这块墨条当命一样宝贝，也就是你来了才舍得试一试。” “嘿你个兔崽子！” “你说不过就急眼！刚买回来 的时候我说想看看，你隔天就去供销社买了把锁把墨条锁进柜子里！”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还是刚洗漱完的沈文雯哒哒哒跑过来劝他们。 “嘘，章爷爷你这么大声会吵到别人的！” 因为她是沈旭初的亲妹妹，自然改跟着叶兰亭喊章广民叔叔。 但他们今天刚见面介绍的时候，沈文雯看了看他满头的白发还是怯生生的喊了章爷爷。 叶兰亭和沈旭初纠正好几次都不行。 最后还是章广民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表示，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算喊他糟老头子他也乐得开心。 这会而听见她这么正经的语气，章广民直接忍不住笑出声。 第278章 采购 第二天是星期四，章广民和章景才都要上班。 主人不在家，客人还留下来到底不太合适。 于是沈家人也不好多耽搁，早早起床和章家父子一起出了门。 章广民起了个大早买的早餐，想着放在锅里保温，等他们起床也能吃口热的。 结果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大.大小小和昨天晚上休息时差不多，已经开始排队洗漱了。 手里的东西干脆都在餐桌上摆好，等着他们洗漱完一起来吃。 见他一个人，叶兰亭交代沈文彦看好小妹就三两步进厨房帮忙取了碗筷。 “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多睡会儿再起来 多好。” 章广民并不会介意他们在家继续休息，还惦记着中午一起吃饭，和她聊一聊她爸的事。 “章叔，我可不是跟你客气，是我得给分的宿舍添置点东西。” 单位分的房里有床有衣柜，对别人来说是拎包入住，至于吃饭的问题可以在食堂里解决。 但她家里可不行，四张嘴天天等着吃饭呢。 叶兰亭不是没想过从食堂带饭回来，但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被人举报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便不再犹豫，趁着还没正式通知上班先把东西买齐再说。 厨房用的东西 和几个小孩的书包都得买。 章广民笑着冲他们摆摆手，自己骑着车去上班。 供销社和省政府在不同方向，章景才平日里也懒得和他爸一起出门，左右一起走不了多久。 “待会儿你们选好了找我帮你们看看，说不定能省一两张票。” 这时候票可比钱金贵，要是票不够就算你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 所以供销社外边那条街总有人鬼鬼祟祟跑去问那些垂头丧气从里头出来的人要不要买票。 能进供销社上班的，在大部分普通老百姓眼里都是‘人上人’。 如果谁家里有亲戚或者朋友在供销社上班，就 算走路也比别人的腰板挺得更直一些。 大部分人不图权不图钱，可不就图能和他们打好关系之后多少能省一些票吗？ 在叶家的时候叶兰亭从来没愁过票，到了岐县除了受熟人照顾之外，她每次去县里都要换好些票。 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要不是章景才主动提出来帮忙，要买那么多东西她手里这些票是肯定不够的。 叶兰亭昨天已经做好打算，让沈旭初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选东西，她找个借口去外边花钱去买些票。 章景才能帮忙当然最好不过。 虽然叶兰亭不至于厚着脸皮一张票 都不用，但有章景才一句话，她这一趟能省不少。 职工需要从后门进去，几人在供销社门口分开。 因为和章家父子一起出门，这会儿时间尚早，供销社也不会开门。 几人商量着先去周围转一转。 沈文雯起初被他哥一直抱在怀里，刚才和章景才道别时才被放下来。 从开始逛街起，她就死死抓着叶兰亭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嫂嫂，这里可真大，我要是走丢了肯定找不到家了。” 叶兰亭被她这话逗得笑个不停，回过头才注意到自己被沈文雯捏出皱褶的衣角。 这才意识到，沈文雯是真的在紧张。 第279章 什么才是孝顺 对比起前几次出远门，沈文雯这次的表现显然很不对劲。 不等叶兰亭问起，沈文雯就不安的问起关于之后在这里生活的事。 “嫂嫂，我们以后就一直在省城了吗？” 沈文雯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想过离开沈家沟生活的事。 她出生没多久爸妈就去世了，一直是由大哥带大的。 后来二哥和小哥长大一些能带着她在家里玩的时候，经常把她扔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 大家经常聊到谁家的女儿或者媳妇跑到省城吃香的喝辣的，把家里人都抛下不回家了。 虽然这次他们是全家人一起来的省城，但爸妈的坟还在沈家沟，她的好朋友们也 在那边呢。 叶兰亭蹲下身将视线和沈文雯平齐，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引导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还会回去的，我和你大哥会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等咱们学到本事了就回去，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听她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沈文雯学着村里老婆婆们的样子，不停的拍着自己胸口。 “我觉得非常好！” “小妹你为什么会害怕我们不回去了呢？” “我听说……听说省城的日子好，好多人来了就不回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她这么说，在场除了沈文武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好像都猜到了一点她的意思，陷入了 沉思。 而沈文武却没心没肺的问她：“这里是比沈家沟安逸，能留下来的当然不想回去。” 刚被叶兰亭哄好的沈文雯听见她小哥这么说，一下着急了起来，“安逸也不是家！你不回去就算了，我还要回去给爸妈上坟。” 沈文武被他小妹的突然爆发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就算留在省城也能回去上坟啊，又不是回不去。” 和小妹不同，沈文武打小就没有在乎过村里人的那些守旧想法。 爸妈去世的第二年，他跟大哥去山里打麻雀的时候被捕猎夹伤了脚，医生说至少要在床上躺足三个月。 从那天起，他碗里的鸡蛋和肉就没断 过。 大哥怕他骨头长不好，就连上厕所都是抱着来抱着去的。 不少人打趣沈旭初，说他这么做太娇惯孩子，农村小男孩哪有那么金贵。 沈文武还以为大哥会听人家劝，没想到对那些人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的大哥，关起门对他的照顾还是照旧。 隔了六天，刚好是爸妈的忌日。 在沈家沟新坟是要连续上三年的，而且过年、清明、忌日都必须去。 去年和今年过年几兄妹都一起去了，今年他这个情况，要是让他哥背着，那小妹就得自己走，如果靠自己，去了估计回来又得养好一阵。 沈文武自己愁了好几天，没成想到了父母忌日那 天，他睡过头了。 一觉醒来家里就他一个人。 也不对，院子里还有个来看着他的黄大爷。 不用想也知道，大哥带着二哥和小妹去上坟了。 那天回来的时候，好些人故意围着大哥问长问短，话里话外全是指责他没一起去上坟的行为。 沈文武难得看到好脾气的大哥发那么大的火，那些阴阳怪气的人，被大哥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等到晚上歇息的时候，大哥才跟他解释。 活人永远比过世的人重要。 “天天惦记上个坟就是孝顺吗？那孝顺的要求也太低了，你这腿要是因为上坟一直好不了，爹妈才死都不安稳。” 第280章 被夸了？ “小妹，你要知道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沈文武突然很深沉的作出总结。 因为是直接把记忆中大哥的话背出来，一句不长的话让他说的磕磕巴巴。 沈旭初当然记得这是自己说的话，但也被他这副模样搞得哭笑不得。 伸手给弟弟脑袋上一巴掌，假装正经的教训他，“就知道记得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话，我告诉你好好念书，把你那狗爬字练一练你怎么记不住？” 一想到要读书、练字，沈文武瞬间像被鬼怪吸干了阳气，软趴趴的倒在二哥肩膀上。 “我这不是开导小妹吗？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怎么还拆我台啊。” 见沈文武没了刚才的嘚瑟样，沈旭初终于收起那副骇人模样，转过头对沈文雯说道：“你小哥说的没错，咱家从来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事，你惦记爸妈这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就把自己困在沈家沟。” “更何况，谁说的我们不回去了？我和你嫂子是来学技术、学知识的，学完了还得把这些东西带回沈家沟，让我们村富起来！” 沈旭初一番话说完，沈文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刚才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吓了一大跳。 从沈旭初说完话，男人就用力的鼓掌，情绪也有些激动，“小伙子，你说的太好了 ，咱们不能把自己困在村里，但也不能忘记建设养大我们的家乡！” 一家人一脸懵的把视线都集中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但对方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注视，上前拍了拍沈旭初的肩膀，“小伙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迈着大步离开，留下两大四小面面相觑。 还是沈文雯先开口，“那个人是不是脑壳有问题啊？” 她在县里见过不少脑子不好使的人，不仅会莫名其妙跑来搭话，还会突然挽着别人的胳膊。 沈文雯就亲眼见过这样的事，被挽着的那个姐姐吓了一大跳。 “应该……” “不是。” 叶兰亭十分笃定 的回答她。 那人的穿着和发型都十分讲究，目光也十分坚定，除了刚才突然搭话夸人的行为有些怪异以外，他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别人他的职位不低。 沈旭初也和叶兰亭的看法一致。 “他说话的感觉倒是让我想起了唐县长。” 叶兰亭点点头表示赞同。 刚才的中年男人，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像是上位者对属下的习惯。 不过两人对此并不在意。 让他们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原本想到处逛一逛、看一看的一行人这么一耽搁就等到了供销社开门。 今天是工作日，出来买东西的人不算多，但也有。 因为要 买的东西很多，他们便开始慢慢逛。 等到挑选完的时候，早就有人买完结账走掉。 结婚时间虽然不长，但沈旭初自认为对叶兰亭的了解还是足够的。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瞎逛浪费时间的性子，可今天选东西却是出奇的慢。 等到他们买完东西走在街上的时候，叶兰亭才解释道：“我故意慢慢来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有好几个，他们买的东西不少，要是第一个去结账，轮到章景才的几率会变小不说，还很容易让别的售货员看出来票不够数。 无论如何，叶兰亭也不愿意为了节约一点时间给章景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281章 考试1 叶兰亭出发之前先写信联系过章广民，除了说他们要来省城的事，还摆脱他帮忙打听了一下学校的事。 没想到昨天聊天的时候，章广民告诉她几个孩子念书的事他已经问好了，入学很简单进行全科测试就行。 有了章广民牵线搭桥，加上叶兰亭和沈旭初受聘干部的身份，校方也很干脆让他们在本周内带弟弟妹妹们去考个试就行。 原本计划明天去参加考试的几人，见买东西这事这么快，索性这会儿就朝学校走去。 章广民联系的是离他们宿舍较近的几所学校中教学质量最好的一所。 “据说学校 里的老师都很厉害。” 沈文武昨天趁二哥带着小妹玩的时候，蹲在角落听几个大人聊天的内容。 “再厉害能比嫂嫂厉害吗？” 作为叶兰亭的忠实拥趸，沈文雯可不会放过一切吹嘘她的机会。 “人家教我们又不教嫂子。” 他知道沈文雯的德行，一旦涉及嫂子的事，非得整个高下不可，所以直接回避了她的问题。 沈文雯是个直肠子，根本不会她小哥这些弯弯绕，不过一句话就被绕了进去。 相比于他们的轻松氛围，两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就显得很紧张。 一说要到省里来念书，沈文彦和徐小 凤埋头天天啃书。 虽然他们考的是四年级的内容，但学习进度到底不如省城小学快，好些内容他们也只能自己学习，把不懂的地方都圈出来问叶兰亭。 至于沈文武，他念二年级，没有那么多知识要学，相对而言比较轻松。 最苦的还是沈文雯。 为了方便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上下学，叶兰亭帮她恶补了一年级的一些基础知识，让她也上一年级。 一想到自己要参加考试，沈文雯就苦着一张小脸。 “小哥，你说我要是考不上是不是就得回村里去了啊。” 她在村里幼儿园天天就是玩，偶尔跟着她 小凤姐背两句古诗。 可这回居然要在省城念一年级，那不是大孩子才要去念的吗？ “你瞎想什么，一年级没那么难，嫂子平时也教你很多，你现在说不定比很多小学生都厉害。” 被她这么一问，沈文武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今天吃完早饭的时候，大哥三令五申的警告他不能影响小妹的心情。 虽然他也不知道小妹会考成什么样，但还是不管不顾的夸完再说。 学校的看门大爷知道这周内有学生要来插班考试，也没为难叶兰亭他们，“你们先等等，我去喊陈老师出来。” 好在陈老师这会儿没课 ，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带着一个年轻的老师跟着看门大爷一起出来。 看着眼前的四个孩子，陈老师冲他们招招手，“几位小同学跟廖老师去吧，她会带你们考试去。” 叶兰亭刚想跟着一起去，就被陈老师拦了下来，“叶同志你跟我来吧，让同学们自己去考试。” 眼见要和大哥大嫂分开，沈文雯瘪瘪嘴努力忍住眼泪，紧紧抓住小哥的手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廖老师看了一眼兄妹俩紧握的手，心里不由得担心：这个小女孩的年龄太小，依赖性太强，待会儿需要她单人单座的考试，多半考不过了。 第282章 考试2 这次考试的教室在五年级二班，学生们都去楼下上体育课了，教室里空无一人。 体育课是早上最后一节课，大家早早把自己书包收拾好，等上完课就直接回家。 所以在这里考试是最不受打扰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几人考试的课桌椅都是用的没有人坐的位置。 于是兄弟姐妹四人的位置零散的分布在教室的四个角落。 “你们考试的内容一样，所以把你们安排在这两个位置，考试时间按正常考试来计时，十五分钟的时候我会提醒大家，现在请开始作答。”廖老师说完把手里的试卷一起发给了他们。 沈文彦和徐小 凤的位置几乎是呈对角线，两人别说对答案了，就连和对方对视一眼都需要坐在前边的沈文彦回头，后边的徐小凤也得看着他才行。 随着考试的开始，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能听见铅笔在试卷上写字的刷刷声。 和哥哥姐姐不一样，沈文雯根本没有正儿八经上过一天学。 他们开始奋笔疾书的时候，沈文雯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喊哥哥。 好在廖老师早有准备，不等她喊出声就嘘了一声，用手在试卷上比划了两下，示意她已经开始答题了。 其实像沈文雯这样一年级就来的孩子是不太用测 试的，毕竟什么都没有学。 但听陈老师的意思，校领导是想看看这几个孩子到底有多聪明。 据说介绍他们来的那位把兄妹几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小学的课程简单，大的几个她很放心，最头疼的就是年纪小的。 她现在带的就是一年级，一到考试班里的孩子有在试卷上画小人的，也有做到一半睡着的，更有看了半天看不懂拿着试卷上台问的。 管理考试纪律比监考难太多了。 果不其然。 沈文雯还没写完第一张卷子就在凳子上坐立难安的扭动起来。 廖老师也不去提醒她。 像沈文雯这样只是自己乱动，不发出声音也 不随意离开座位走动，影响其他人的小孩简直太难得。 而她也很神奇的只是这样动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皱着眉头答题。 年纪稍长的几人答题速度比廖老师想象的要快得多。 从早上十点到中午十二点半，三门课程的试卷便只有沈文彦还在作答。 廖老师假装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也只剩下最后一道题还没答完。 至于沈文雯更不用说，她除了考试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注意力不能集中之外，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答题。 速度快的让廖老师都有些惊叹。 考完试，廖老师右手抱着试卷，左手牵着沈文雯，带着几人 离开了教室。 见他们出来的速度如此之快，陈老师还有些惊讶，“题都做完了吗？” 看似问的兄妹四人，实则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廖老师。 知道她这是不放心，廖老师笑着点点头，“都做完了。” 看她的表情，陈老师不由得猜测几人答题大概是答的又快又好。 送几人离开的时候，态度也比刚才更加热络。 因为四人属于不同年级，成绩出来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 “叶同志，几个孩子的成绩下周一就能知道了，如果通过的话当天就要来上课。” 叶兰亭连声应好。 她知道，陈老师都这么说了，估计弟弟妹妹们上学的事没跑了。 第283章 学徒 考完试，几个小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聊天，半点没有刚才的拘谨。 为了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叶兰亭和沈旭初根本没想过问他们考的怎么样。 左右已经考完了，现在问和到时候看成绩也没多大区别。 两人私下商量过，大不了重新找个学校，在附近租个房子，他们俩上班起早点就行。 只是手里的钱没有之前那么多，叶兰亭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一直愁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就得到个大惊喜。 张师傅不仅是培训讲师，自己本就是机械厂的元老。 这次选的人，大概率是要在机械厂里培训、工作一段时间 。 来之前就知道有房管饭，大家也就没好问工资的事，毕竟这不仅是荣耀，学到了还是门手艺。 在岐县跟老师傅学手艺的人不少，但不仅要吃住在师傅家里，还得帮家里干活，一直到自己学成，才能离开自立门户。 这期间一分钱也拿不到，等之后赚了钱还要交师傅一段时间。 可张师傅却摆摆手，他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厂里你们是学徒，工资一个月21块钱，干的好不仅涨工资还有奖金，但谁要是在这里混日子的话，钱没有人也给我麻溜滚蛋。” 大家都被他的语气和故意学的京片子都都笑了。 “张师傅、全 师傅你们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学。” 其实他这些话也就是敲打敲打他们。 经过三期的选拔，这些人除了比其他人要聪明，学东西要快一些以外，更重要的是都不是混日子的人。 也因此，机械厂才敢放心的将他们全都交到张师傅和全师傅手里。 这两位可是机械厂的老招牌了，全国多少机械厂虎视眈眈。 厂领导知道这两位能留下，不是自己多有本事，而是这个厂占了个地理优势。 是省里唯一一所大型机械厂，张师傅和全师傅又都是本地人，离不开家里人，也舍不得故土。 就算这样，厂领导对他们也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 不破坏原则，在厂里随他们干什么都行。 这次张师傅和全师傅各自挑了五个徒弟带着，厂领导还以为两人是想比一比谁带的徒弟更厉害，没想到两人有商有量的说着应该教的东西。 “我和老张其实文化不高，但就是喜欢钻，自己喜欢学，你们有问题欢迎来问，但是不准自己瞎搞。” 厂里的机器动辄几十上百万，万一搞坏了修不好，村里的娃娃可就惨了，祖祖孙孙得赔几辈子。 其他人都慎重的点点头，只有叶兰亭在神游。 她还在算张师傅说的工钱。 学徒工资一个月21块钱，她和沈旭初加起来就是四十二，一年可就是五 百块钱了！ 就算只干半年也有二百五……呸呸呸二百五十二块钱。 一想到这里，叶兰亭美滋滋的笑着。 张师傅一看就知道她没认真听，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叶同志回神了，你来说说我和全师傅刚才都交代了些啥子？” 叶兰亭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十分流畅回答了张师傅的问题，末了还开了句玩笑，“张师傅这怎么还搞培训抽问那一套啊。” “行了，把你一心二用那一套收起来，机械操作马虎不得，搞不好就有可能残疾或者送命。” 见他一本正经，叶兰亭也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 第284章 口音 全省大.大小小有十三个机械厂，单单省城里就有七个。 十三个机械厂里就属叶兰亭他们这次培训的第一机械厂最大，还有全省乃至全国最先进的设备。 “这些个东西都是宝贝，学得好用得好的好处不用我们多说。” 学徒前期是没有操作权限的，就连上手摸一摸都要等机器停止运转之后。 尽管叶兰亭他们这一批学员已经是经过培训之后层层筛选的，还张师傅还是不敢松口。 叶兰亭对于并不算熟悉的知识，学习态度不仅认真还十分严谨，为了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错误，兜里还随时揣着笔记本和笔 。 有些听起来晦涩难懂的名词和比较复杂的操作，她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下来，如果实在搞不明白还会请教完张师傅和全师傅，再把图也附在后边。 这个年代的人大都信封一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见叶兰亭这个方法不错，师傅们也十分赞赏，第二天都纷纷带上纸笔。 “你们要记也行，但是这是刚带着你们，我不希望两个月之后还有人只知道往纸上记，记不进脑子里。” 刚接触这些，又不能操作，心里紧张想记下来多复习的心情，张师傅能理解。 他当年给他自己师父当学徒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按照计划，大家看一两个月之后就要自己上手操作，如果那时候都还记不住的话，他真要考虑一下适不适合的问题了。 机械厂占地面积很大，张师傅只是带他们随便转悠了一部分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他也没故意耽搁人家吃饭的恶趣味，等到开饭时间一到，便放了他们去食堂。 几人初来乍到，和厂里的人都不熟。 工人们也闹不清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大家都在用眼神相互试探。 马淑梅没那么多弯弯绕，端着碗在叶兰亭身边坐下，和沈旭初、吴大军形成了一个正方形。 原本她也不想来硬蹭 着，但十个人里只有叶兰亭、赵云青和她三个姑娘。 赵云青因为还没处理好宋师傅那边的事，要比她们晚几天报道，马淑梅只能厚着脸皮来和叶兰亭一起吃饭。 她还以为沈旭初会黑着脸呢，没想到三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忘带上自己。 没多一会儿，马淑梅便笑嘻嘻的跟他们打成一片。 “你们大队可真厉害，一次性被选上四个，我们大队就我一个上了，队长脸都快笑歪了，你们一次来了四个，那不得县长把脸笑歪啊。” 她那语气，把三人逗的不行。 叶兰亭知道自己被选上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要不 是左宝红表现的太差，形成鲜明的对比，岐县大概率是不会被选上那么几个的。 “哪有那么玄乎？” 不等她说完，马淑梅就摇摇头，“你别谦虚了，今天上午张师傅讲的那些，我听得云里雾里的，结果你全都记下来了不说，还都记得漂漂亮亮的。” 倒不是她之前培训都白瞎。 主要是张师傅是东边一个县城的人，他的口音对大部分人来说和天书没什么区别。 叶兰亭他们是因为培训的时候就听张师傅的课，已经习惯。 而马淑梅当初是她老乡——全师傅的课。 当初上课有多轻松，现在就有多煎熬。 第285章 遇人不淑 只这么一句，叶兰亭就理解了马淑梅。 她刚醒来没多久的时候，要不是凭借之前的经验，根本听不懂沈家沟村民的话。 好不容易熟悉了大家的口音，结果碰上了这位说话像唱歌似的张师傅。 那段时间叶兰亭休息的时候不是在看书看图就是在请教张师傅。 她也不好直说是因为听不懂，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让张师傅再讲一次那个知识点。 看到考核成绩的时候，张师傅还以为她真就是笨鸟先飞的典型，心里不知道多满意。 他不是不喜欢聪明的徒弟，但不喜欢那种恃才傲物的。 像叶兰亭这种踏踏实实，勤 学多问的才是最适合当徒弟人选。 他不知道这里的误会，全都起源于自己的口音。 “张师傅的口音确实很难听懂，但你可以多问，别说听不懂他说话，就说没懂那个地方。” 叶兰亭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她。 沈旭初见两人聊得火热，转身把自己和两人的碗筷一起拿到水龙头那边洗干净。 他刚走没多远，马淑梅突然换上了一副八卦的面孔。 “你爱人可真好，啥话都不说端着碗就去洗，不像那些只说不干的，漂亮话说不少，其实就等别人客气呢。” 叶兰亭一听就知道这里有故事，但这种事大 多都是伤疤，所以就算心里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嘴上还是半点没打听。 还是马淑梅自己憋不住话，提起她年岁还小的时候处过一个对象，是同村的一个男孩。 两人年纪相仿，家里人关系也不错。 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他们便开始试着接触。 “前前后后处了快两年，我妈已经在催结婚办酒了，但他家里的意思是等他考完试就办。” 结果男孩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他们家里却开始翻脸不认人。 “他妈最开始没直说，一直找借口搪塞我，等到高中开学之后，她才舔着脸上我们家说这事就这么算了。” 叶兰亭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事听起来很恶心，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很常见。 马淑梅这种算是运气好的。 像之前那个抛妻弃子回城的知青那样才是最伤人的。 马淑梅听过太多的安慰，也知道当初是自己傻。 男孩读书年纪偏晚，初三的时候他已经17岁。 二姐马淑桃早就劝过家里人，一个17岁了还想着考高中并且成绩还不错的男孩，不是马家这种农户能留得住的。 “我俩还没开始处对象的时候，二姐就说过，要是他考不上高中，我俩这事在当下看来是成了，但他要是考上了， 我可比那下堂妻还不如。” 后来二姐的话全都应验，一家人才悔不该当初。 叶兰亭有些好奇马淑梅的二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要说对方表现的太明显，那马家父母怎么会觉察不到，可要是真的隐藏的很好怎么偏偏被她看出来了。 “我也好奇问过我姐，她只告诉我一件很小的事……” 那时候两人确定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商量了一下在那年的中秋两家人约在马家一起吃个饭，正式认识一下。 颇有要办酒的意思。 一直在县里上班的二姐听见这事也早早的请好假，想着和未来妹夫一家人见个面。 第286章 散步 因为她提前请假回来，离一起吃饭的日子还有两天。 许久不见的姐妹俩商量着刚好去镇上赶集，顺带买点花生瓜子招待他们。 想着是要商量妹妹的终身大事，马淑桃十分慷慨的付了所有钱，顺带买了一包糖和一包饼干。 就在姐妹俩开开心心拎着东西回家的路上正巧碰见了从县里放假回家的男孩。 对方看到马家姐妹不见得有多开心，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想离开。 马淑桃当时什么都没说。 但当回到家看到她妈要把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上桌的时候，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 说了出来。 “我二姐说，那天太阳那么大，我和她拎了那么多东西，别说我俩在处对象，就算只是个同村的也不至于问都不问自己回家了。” 那天马家父母和马淑桃吵了好大一架，老两口口不择言的让她滚，气的她连夜带上东西就回县里去，说自己根本就不想和那家白眼狼一桌吃饭！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二姐都没回家，爸妈心里惦记但又拉不下脸去找她，大哥就带着我三不五时的去看看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对方去上高中，明确断了往来。 “我那段时间都浑浑噩噩 的，妈老汉跑去学校找他，想讨个说法，还被人家冤枉说是骚扰县一中的学生抓到公安局，最后还是我姐去解释的。” 听完这些叶兰亭终于知道她刚才为什么对沈旭初帮忙洗碗的反应那么大。 “别放在心上，遇到一次烂人又不说明你是烂人，你现在才几岁，想要结婚总能遇上喜欢你的。” 她的话音刚落，沈旭初就拿着已经洗干净的碗筷走了过来。 他个子高，又腰细腿长，穿着一样的白衬衫和灰裤子，却格外精神。 在他走近之前，马淑梅赶紧靠近叶兰亭，悄悄调笑了一句，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己有了个好看还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对象，哪儿知道我们的苦。” 叶兰亭挑挑眉，“不管是吸引还是为对方着想，都是相互的，只要本性不坏的人都能调教的。” 马淑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等她继续问下去，沈旭初便已经到了面前。 “你们要在这里继续聊天还是边走边聊？” 他刚才注意到了马淑梅靠近叶兰亭的动作，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就猜测两人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刚吃完在厂里瞎逛逛吧，淑梅你要一起吗？” 马淑梅连忙 摆手，表示自己还有些问题没搞懂，准备趁师傅们还有空赶紧去问问。 吴大军洗完碗就先自己回去休息了，这会儿她要是还跟着去就是个超级亮的大灯泡，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沈旭初还有些意外，“我看你们聊的挺好的，怎么不继续了？” 叶兰亭开心挽着沈旭初的胳膊，两人慢悠悠的往外走。 机械厂的环境不好，像他们这样选择饭后直接在厂内散步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会直接回车间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很久都没碰见几个人。 第287章 同步 趁着没人，叶兰亭终于把自己憋了一上午的问题问了出来，“我看你一直跟在张师傅旁边，就看他怎么操作，都不用记下来吗？” 沈旭初皱了皱眉叶兰亭就知道他又要气人了。 果然，他说了一句很让人无语的话。 “那些东西培训的时候摸了很多类似的，大概的结构都记在脑子里了，加上张师傅和全师傅补充的那些，基本没太大问题。” 叶兰亭无奈的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她真的很怕碰上这种天赋型的，自己拼死拼活学习钻研，比不上人家就那么听一会儿课。 沈旭初看得出她有 些泄气，轻声安慰道：“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同。” “你说完刚才那些话，又这么安慰我……感觉更生气了。” 她嘴上说着生气的话，看向沈旭初的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 这下就算沈旭初再傻也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了，随即附和起来。 “对啊，有天赋就是这么气人。” 说完，两人忍不住都开始哈哈大笑。 叶兰亭十分明显的感觉到她和沈旭初现在越来越能够同频，很多时候一个眼神或者一点不同以往的语气都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说刚才的事。 在他们刚来省城的时候，不约而同 想到要买两张书桌。 四个小孩平时写作业，用一张大.大的桌子，他们俩复习的时候就用那张小一些的，互不影响。 包括弟弟妹妹们念书的事，两人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你觉得他们这次考试能通过吗？” “能过就过，考不上咱们就找个要求不那么高的也行。” “我还担心你多想。” “这有什么好多想的，我小时候就总听我爷爷说，天生一人必有一路，当初是说给我堂哥听的，结果他没听进去一路磕磕绊绊好歹还是高中毕业，反倒是我听进去了，爸妈过世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 沈旭初说的很轻松，叶兰亭却听的心里一阵酸。 他应该是很舍不得放弃学业的，要不怎么自己一提准备高考，沈旭初连恢复高考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都没问一句便跟着一起复习了这么久。 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叶兰亭逗小孩儿似的揉了揉他已经有些长的头发。 “对啊，你脑子这么好使，要是不去好好学习建设我们的国家，真是可惜了。” 平白被揉乱了头发，沈旭初也不生气，还顺着叶兰亭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念叨着，“是不是该剪短一点了。” 说起剪头发这事 沈旭初也不担心自己初来乍到找不到地方。 早上张师傅介绍厂里情况的时候就顺嘴提了一句，全师傅除了是厂里的技术工，更是全厂男工人的理发师。 姑娘们都喜欢长长的辫子，基本不怎么剪头发，但男同志头发长了实在不好打理，出去剪头发又不值当。 于是在一系列条件的催生下，全师傅自学了剪发技术，从最开始的剪十个毁十个，到现在十个里已经有七八个能看了。 “你去找全师傅给你剪，到时候就是不凭发型全凭脸，硬帅。”说完也不管沈旭初听没听明白，自顾自的笑的前仰后合。 第288章 考察 午休时间不长，两人稍微逛了一会儿就得回车间干活。 第一机械厂是大厂，车间多人也多，他们现在在给两个师傅当学徒，都在同一个车间。 等到之后根据每个人擅长和薄弱的地方不同，会被分到不同的车间。 “老沈，你啥子都这么厉害，到时候怕是要一直跟到张师傅了。” 说话的是他们这一批里年龄最小的一个男孩——孟利。 年纪最小，偏偏最爱和人搭话。 对别人张口闭口都喊哥哥，到了沈旭初这里就变成了老沈。 二十出头的‘老沈’：…… 虽然称呼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沈旭初也 和他的看法差不多。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张师傅时不时就沈旭初上去示范。 好在其他人也不是什么爱计较的性格，否则张师傅偏心的如此明显，迟早要闹起来。 “孟利，你要是觉得自己都懂了就来操作操作，但凡你能一步不错的搞完，老子就直接把你安排去车间。” 车间工人每个月的工资比学徒要高四五块，大家听得认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早点分配到车间干活。 但那个‘早点’显然不是才学了半天的现在。 被点了名的孟利瞬间像只被割了舌头的鹦鹉，低着头好半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 张师傅很瘦，年轻的时候看着就有些刻薄相，现在上了年纪脸上的皮有些耷拉，看着更是不好相处。 虽然在工作之余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但孟利这时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触霉头。 见他不再叽叽喳喳，张师傅才又带着大家继续开始学习。 “上午教的大多是安全知识和机器操作，其实这都是让大家搞清楚这些东西的运作原理，这阵开始学的才是重点。” 张师傅用扳手在铺在地面的图纸上敲了敲，慢慢吐出了两个字，“维修。” 他说的这些，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在车间流水线上 工作的工人也很重要，但比起维修技术工还是差了很大一截。 从知道之前的培训是为了替省里选拔人才开始，大家心里就隐约有些猜测。 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劳神费力从各县选出十名流水线上的操作工，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最重要的是，这些工资高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踏踏实实学几天就能上手的高工资工作，不管怎么想也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吴大军围着图纸绕了好大一圈，还是没看懂，“师父，这到底是哪个机器的零件。” 张师傅看了一眼摸不着头脑的吴大军，没有骂他而是 淡淡的问了一句：“有没得人晓得这个零件是哪个机器的？” 之前的培训课大家都认认真真听了，学的全是拖拉机的零件图，可这东西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些图啊。 “这东西拖拉机上头没得吧。” 张师傅喝了口茶，面色如常的摇摇头，似是有一股你们说不出来我就不继续讲下去的架势。 见状，刚才闷着不说话的人也纷纷开口。 “你们说这是不是个特殊的零件，只有厂里头的机器有，其他东西上没得。” “未必这个机器还多长个脑壳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只有沈旭初坐在一旁不说话。 第289章 满意的人选 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张师傅大概猜到他已经知道这是张什么图了，三两下把嘴里的茶叶吐回茶缸里。 “沈旭初，你一直不参与大家讨论是啥子意思？” 张师傅虽然口气听起来十分严厉，但仔细听就能听到里边那股要笑不笑的压抑感。 听到张师傅点他名的众人也知道这是想让沈旭初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沈旭初也不怯场，顺手拿起放在地上的改锥在图纸上虚画了一个圆。 “从这两个位置就能看出这是一个零件的切面图，但这张图纸里上半部分是零件的四分之一，下半部分是 零件的二分之一，补全这两个形状再结合尺寸标注，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进门左手边那台铣床的主轴部件。” 沈旭初刚说到这里，孟利就忍不住提问，“老沈，你怎么看出来这个图是积分之一的，这个线画的曲里拐弯的，怎么就能知道是四分之一啊。” “对对对，你说那个补全形状，是要画出来吗？” 见张师傅还是那副看好戏的模样，沈旭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你仔细看这个图，它的丝杠下半部分看着确实不是直线，但基本能看出来形状，但是右边的伺服电动机很明显就是缺少了三分之一，按照这 个思路你再看看这个图。” 吴大军能被选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勤学踏实，很多东西他不太懂变通，但是不用变通的东西他几乎都能背下来。 听完沈旭初的讲解，再回忆了一下之前学过的知识好像明白了一点。 而孟利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才勉强看出个大概，“老沈，你还没回答石哥的问题呢？” 石哥就是他们组里另一个成员—石秉军，平日里最爱装什么都不懂的到处问，别人问他点什么就摇头说自己不懂。 只是他的演技不太好，十个人里除了孟利这个缺心眼的没看出来，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沈旭初打从看出来他的德行之后，就对他的不太热络。 偏偏这会儿被孟利点名，他也不好继续糊弄，随口回了一句，“在脑子里补全就行。” “你可真厉害。”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发出这样的感叹。 除了从刚才一直就在不断发出各种不明意味感叹词的孟利，另一个便是石秉军。 沈旭初没继续搭腔，侧身朝叶兰亭的位置靠了靠。 有人答出了问题，张师傅自然不再卖关子，端着茶缸走近图纸示意离纸最近的孟利把它收起来。 “这个图是我们厂最新的铣床的主轴部件结构图，也就是沈旭初刚才说的进门左 手边那台。” 这台机器去年底才十分艰难的从邻国引进几台，其中一台便被分给了他们厂，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誉。 “这种机器其实在发达国家都快要被淘汰了，我们去学想自己做，人家防到我们，想要花钱买还被坐地起价，好不容易搞了几台过来，还是人家换下来的。” 张师傅说着心里就更是难过，他本来就是搞技术的，国家需要这些东西，他想出力也帮不上忙。 好不容易才申请下来这次到处选人的机会，目的就是筛选出有理想有抱负，脑子灵活的年轻人。 在他现在带的队伍里，他最满意的就是沈旭初。 第290章 入学条件 周六下午。 没到下午下班的时间，叶兰亭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来人是厂里看门的大爷，说是有人找她。 叶兰亭纳闷的挠挠头。 她来这里不久，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这之中半数以上都在厂里，唯一不在机械厂的章广民父子这个时间还在上班。 向张师傅告了假，便带着满脑袋问号走了出去。 来人是陈老师、那天监考的廖老师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浑身上下散发出读书人的儒雅，让人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工作单位。 看到 这个组合，叶兰亭把他们的目的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天回家沈文雯悄悄跑到叶兰亭怀里，告诉她和沈旭初，二哥做题特别快，廖老师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点头。 果然。 不等她站定，陈老师就有些急切的迎了上来。 “主任，这位就是沈文彦沈文武的家长。”说完又向叶兰亭介绍了对方。 “这是我们学校招生办的谢主任，这次来主要是和你谈一谈你们家几个孩子念书的事。” 谢主任看着叶兰亭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听完 陈老师的介绍，叶兰亭也在打量着对方，自然没错过他眼里的震惊。 原以为只是单纯陪着两位女老师来通知他们的男老师，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招生办的主任。 思考片刻之后，叶兰亭便指了指不远处的茶馆，“三位老师不介意的话去那边喝点茶再说。” 两个女老师都没说话，眼光齐齐看向了谢主任。 一想到待会儿要谈的事情，谢主任也没多犹豫，点头同意了叶兰亭的提议。 茶馆就在机械厂对街不远处，平日里做的就是厂里人和他们亲朋好友的生意。 叶兰亭请门卫大爷帮 忙通知沈旭初，让他待会儿也过来一起谈一谈。 交代完这些才和他们一起到茶馆坐下。 “你好，我这次来是想和谈谈您那几个孩子念书的事。” 这话一出，他刚才的震惊也就有了解释。 叶兰亭上班的时候不太修边幅，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 沈文彦快要十一岁，要是亲妈才二十五的话确实令人没办法不震惊。 知道他是误会了，叶兰亭也不着急打断他，先听清他的来意之后才解释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文彦这次的考试成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好，甚至连最后那道拔高题也做的又快又好。 如果拔高题是平时的难度，那谢主任根本不会在意。 关键这次的题难度很大，考试的时候别说四年级的学生，就算后来拿去给五六年级的学生做，能完全正确的学生也寥寥无几。 大部分学生有一些思路，但大都做出来一半就卡住了。 “学校这边听陈老师介绍，你们是想借读一段时间？” 借读的意思就是不一定能在这个学校呆到毕业。 一想到有这么好个苗子要从自己手里溜走，谢主任就忍不住难受。 他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留下来。 第291章 三个学霸 看着已经走到厂门口的沈旭初，叶兰亭点点头，“对，因为我和我爱人的工作地点和内容随时会变动，文彦的年纪还小只能跟着我们一起走。” 现在大部分小学都没有住校这一说。 除了没有多余的钱修宿舍，师资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叶兰亭的话说完，刚才满腔激情的谢主任瞬间泄了气。 但凡叶兰亭说个别的什么原因他都能想办法帮忙解决，工作这事还真没办法。 总不能让沈文彦住老师家里吧。 这次选人，政府内部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消息，但是谢主任天天呆 在学校，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趁谢主任歪头和陈老师商量着什么，叶兰亭赶紧把他们来的原因和沈旭初说了一遍。 叶兰亭说那话也不是想故意抬高身价，而是她真的有些为难，一方面想让弟弟妹妹受到更好的教育，另一方面又不想放弃这次难得的工作机会。 得知对方的目的，沈旭初也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好半天之后还是谢主任先开口，“那要不先让几个小同学先上着学？孩子的学习不能总耽误。” 一席话说的很中听，叶兰亭和沈旭初点 头同意，其他的都好商量，眼下最着急的还是他们念书的事。 先把这事定了下来，几人才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沈文彦每一科的成绩都十分优秀，陈老师介绍过他之前的学习情况，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说明他在学习方面是有天赋的，而我们学校能给他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和师资。” 说完沈文彦的事，谢主任连口水都没喝便又提起了沈文武。 “比起他哥哥，沈文武的语文成绩确实差了很多，但他其他学科都很优秀。” 沈文武的成绩倒是让两人吃了一惊。 毕竟他在 沈家沟念书的时候可是让董亦宁她们最头疼的学生之一。 “至于徐小凤同学，她的成绩有一点奇怪，每一科的分数都一模一样，老师们一致认为她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分数。” 听完这话叶兰亭惊讶地张大嘴巴。 沈家这基因……这么厉害的吗？ 沈文彦是个全科学神，沈文武除了语文弱一些也是个很厉害的学霸，徐小凤更是厉害到可以控分？ “那沈文雯呢？” 沈文雯三个字一出现，谢主任和身边的两位老师都有些想笑。 还是谢主任先平静下来回答叶兰亭的问题，“ 沈文雯年纪太小，就算是念一年级她也会比班里同学的平均年龄小两岁，她能安安静静在考场上坐那么久已经是很有自控力的学生了。” 其实不用他这么正经的回答，问完问题叶兰亭自己都在心里嘲笑自己。 “按道理来说，为了保证学校的口碑，我们一年级的学生都必须是六岁以上。” 见叶兰亭和沈旭初都不说话，谢主任知道自己这一招起不了作用，便继续说了下去。 “但你们家一口气出了三个成绩好的孩子，妹妹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后天带着他们一起来报到吧。” 第292章 新的办法 谢主任的话算是给今天的见面画了个句号。 正当他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廖老师突然开了口。 “我有个提议。” 见没有人打断自己，廖老师看了一眼右手边的谢主任，又回过头看向对面的叶兰亭和沈旭初。 “咱们担心的不是三个大一点孩子念书的事吗？我们为什么不做个测试，看看他们能不能跟上六年级的内容呢？” 廖老师是新老师，刚进学校工作半年多，在校领导面前还有些紧张，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就又快速的侧过身，努 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谢主任就已经开始感兴趣，等到她说完，谢主任开心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对啊，你们想的是孩子念书的事，学校也是想让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可他们现在的知识储备完全超过了同龄的学生，再去四五年级可以是可以，但直接上六年级也完全没问题啊。” 谢主任越想越觉得廖老师这个主意很好，开心的把跳级的好处掰开了揉碎了向两人介绍。 单就跳级这件事而言，三个孩子一起插班跳级，不存在会被欺负或 者融入不进去。 而且他们也不是盲目的进行跳级，是要经过测试才来决定他们应该上的年级。 其次，三个人同班，放学的时间也就一致，到时候沈文雯只用在一个班等他们一起放学回家就行。 只有一年，就算两人的工作变动，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谢主任没有说出来。 同时出三个成绩这么好的学生，这简直新学年的活招牌。 跳级这件事对学校、学生、家长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谢主任感激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凳子上的廖老师。 新老 师这么聪明，还能帮忙留住三个成绩好的学生，他今年的工作怎么可能不受夸奖。 叶兰亭和沈旭初对于跳级这件事倒没有谢主任这么乐观。 “跳级这事我们还是回去跟他们三个商量一下，毕竟小学阶段的完整性对他们到底有多重要谁也说不准。” 沈旭初也是这样想的，“没事，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压低了一些声音，悄悄看了一眼对面还有些兴奋的谢主任，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抽时间回去和黄大爷商量一下 ，让他带着黄丽来省城，请他帮忙看着几个孩子。” 他没有说照顾两个字。 家里两个大孩子可以自己做饭，上下学也是大家一起。 黄大爷仅仅是在旁边帮他们多注意一下，还有就是不让他们几个乱跑。 沈旭初对他这几个弟弟妹妹可是知根知底。 平时一个个乖巧听话，可真要玩起来，到了天黑也不一定能看见人影。 在沈家沟还好点，毕竟地方小，乡亲们又互相认识，就算他们到点了没回家找起来也轻松。 要是之后在省城，他们跑到外边玩找起来可真是太费劲了。 第293章 辱骂 沈家四个小不点对自己在大哥心里的形象没有半点数，还在家属楼里上窜下跳。 因为人不多，加上是前期培训，省里索性给他们安排进了设计院的家属楼。 设计院的家属基本都是城里人，大部分人很友善，但也有根本看不上这些所谓农村“泥腿子”的人在。 正巧叶兰亭他们住的这一层就有这样一家人。 不同于其他八人，叶兰亭和沈旭初是夫妻关系，为了方便他们照顾弟弟妹妹，政府便分了套夫妻房给他们。 夫妻房和单人宿舍在不同的楼栋。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楼在最靠里的位置，虽然看起来不 怎么好，但好在南北通透也不是那么糟糕。 一家人搬进来的当天，最不开心就是隔壁的那家人。 以前这套房空着，他们家的衣服都晾在旁边的门口，时不时还能晒晒被子或者粮食。 沈家人一来，他们总感觉自己平白被占走了一个阳台，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再加上打听到新来的都是从其他县城来的“村里人”，更是有了一种城里人的傲气。 叶兰亭只知道他们两口子都姓王。 男的叫王家耀，女的叫王盼兰，都是设计院的设计员，结婚七八年了也没孩子，院里大部分人都说是男方不能生。 大部分人自己没有孩子但想有的话，都会对别人家的小孩很友好。 他们俩却不是。 今天两人轮休，在家里休息。 沈文彦他们已经和院里其他小孩儿混的很熟，在楼下玩着‘警察捉小偷’的游戏。 一起玩的孩子大都和沈文彦差不多大，这其中沈文雯年纪最小，大家对她很是照顾，抓她的时候都是意思意思，不像追其他人那么拼尽全力。 设计院的工作其实和农耕差不多，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休息时间，有活的时候大家一起干，没活的时候轮着休息和培训。 所以院子里现在的人并不多，大半都还在设 计院上班。 家里大人不在，小孩子简直放飞自我。 在楼下又笑又闹。 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大家也很有分寸，尽量避免声音太大吵到别人。 可在一起玩，不可能完全没有声音。 沈文雯被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追了两个来回，一直笑着喊小哥，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 其他在家的人都笑呵呵的让小男孩别只追沈文雯一个人，只有那两位王设计员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便从楼上扔了个搪瓷盅下来。 那动静吓得周围邻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从家里探出头，却只见王家耀趴在门口栏杆上冲沈文 雯嘲讽。 “乡下野丫头好好回家学学规矩，又吵又闹像什么样子，简直没家教。” 说完还狠狠的啐了一口。 刚才搭话让人别只追沈文雯的大妈看不惯了，“人家还是小姑娘，你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且不说其他的，好好说话你不会吗？直接从楼上扔东西下来，砸着人怎么办？” 大妈是另一位设计员的妈妈姓杨，大家都叫她杨老太太，因为手受伤干不了重活，便到省城来照看大儿子一家。 平时没事就帮着做做饭收拾家里，再接送一下几个小孙子。 人很和气，不同于王家两口子，她在院里十分受欢迎。 第294章 众怒 “当真吵的不是你。” 王家耀不想惹上她，怕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媳妇可不乐意了，扒开自家男人往栏杆上一趴。 “你装啥子老好人，一群碎瓜蛋吵个不停，你个农村来的当然不觉得吵，城里头讲究的是安静，一个农村老太婆懂个屁。” 杨老太太人和气，但也不是软柿子。 听她左一句农村人右一句农村的，也是来了脾气。 “你多傲气，我们农村人好歹知道什么叫心平气和讲话，你的城里教会你什么了？” “就是，你总说你是城里的，哪个城里的，我们太宁可没听说 过谁家这么看不起乡亲。” “对啊，还不用往上扒三辈，你爹妈不就是农村的？天天说农村人咋了，爹妈听着不糟心吗？” “我们农村可不会把自己衣服晒别人门口去，占了人家便宜还天天叭叭。” “也不会在人家门口丢垃圾！” 杨老太太一发怒，院里人算是都找到了由头，纷纷发泄出了自己的不满。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始讨伐。 王家两口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进屋把门关了起来。 见他们没了动静，大家伙这才回屋继续做饭。 从刚才起就被吓到缩在小哥身 后的沈文雯，这才一脸自己闯祸的表情从她小哥身后探出头。 “小哥，我是不是太吵了？” 刚才她听见那个阿姨骂人，就是因为被吵到了。 沈文武还有些气不过，但又怕给大哥大嫂找麻烦，只能尽量安慰沈文雯，“没事不怪你，咱们大中午一起玩，谁像他们两口子夜里不睡吵大家，还觉得自己有理。” 沈文武这话半点没有冤枉那两人。 他们搬进来当晚，那两口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开始吵架，吓得沈文雯死死的抱着徐小凤不敢睡觉。 听着王盼兰的尖叫，叶兰亭都想着去看看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王家左边的邻居冲她摆手。 对方劝叶兰亭的话，几个小不点在家里听得清清楚楚。 “别搭理这两口子，吵起来打的对方鼻青脸肿，用不了几天又和好，还一起责怪当初劝架的人，搞得人家里外不是人，好几次了！” 果不其然。 两口子吵完架的第二天，两人脸上都还带着淤青和伤口就又亲亲热热的手挽手出门了。 虽然俗话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凭他们短短几年的人生经验，也没见打的那么严重还能那么快和好的人。 看他 们今天这样估计比那时候还要如胶似漆。 “小妹，嫂嫂说过我们不要在意这儿有问题的人的看法。”沈文武边说手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杨老太太被他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乖娃娃这个话，当到你们一家人还有我这个老婆子面前说就行了，小心隔墙有耳。” 杨老太太在这个院子呆了很多年，大部分人的性格已经看的透透的，她怕这小孩儿吃闷亏。 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可家里几个孙子不怎么亲近她，难得沈家这几个孩子又愿意和她说话又乖巧，杨老太太对他们也就亲近了起来。 第295章 搬家风波 沈文彦小声的冲杨老太太道着谢。 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事记得告诉你大哥大嫂，他俩都是聪明人办法多。” 叶兰亭和沈旭初两口子她见了三次，印象很深刻。 刚搬来那天，王盼兰就靠在门边上说酸话。 “搬这么多东西来，叮叮当当的，还把楼梯搞得脏兮兮的。” 见没人搭理她，王盼兰又冲在厨房里忙活的王家耀吼了一嗓子。 “王家耀，你那个泡菜坛子还不丢了，看到都恶心。” 院里正在帮忙搬泡菜坛子的人十分尴尬，看了看手里的坛子，又看了一眼叶兰亭干 笑了两声便匆匆帮忙把东西放进屋里。 一直没人说话，王盼兰还以为叶兰亭是个软柿子，说起话来便愈发不客气，还省去了刚才指桑骂槐的掩饰。 “哎呀，妹儿你看你那些衣服被盖，一件比一件花，省城里头才不流行这些丑不拉几的东西。” 叶兰亭把手里的被子放在木箱上，上下打量了王盼兰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倒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但对于我们家人来说都是人穿衣服，不需要衣服衬人，倒是和全靠衣服的人不一样。” 听叶兰亭前两句话的时候王盼兰还想着自己 判断果然没错，这女的就是个受气包，可听着听着才回过味。 “你说哪个长得丑？” 叶兰亭怜悯的看着她然后摇头否认，“我并没有所指，你别太敏感了。” 王盼兰被她气的不行，正要扑上去打人就被王家耀拦腰抱住，“你……你脾气不要这么大。” 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停的瞟向叶兰亭。 王盼兰不傻，她和她老公结婚这么多年，对方是个什么性子还能不清楚？ 就冲叶兰亭这张脸，他王家耀就会偏帮对方。 一想到这里王盼兰更加生气。 结婚前她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 俏姑娘，要不是为了给王家耀生孩子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她能长成现在这样吗？ 对叶兰亭的嫉妒加上对王家耀一家人的憎恶，让王盼兰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 “你长成狐狸精样还到处勾引别人的老公，反而有道理？” 这话说的简直毫无道理。 他们一家人才搬来，东西都还在楼下院子里放着，叶兰亭虽然对帮忙的人很热情，但也只是笑着感谢，更别提对刚才吵起来才初次见面的王家耀了。 刚才帮着搬泡菜坛子的大哥听不下去了，先帮腔道：“王盼兰你说话也不要太 过分了，人家本本分分的，你张嘴就是勾引来勾引去，都是邻居要不得嘛。” 王盼兰就怕没人接招，有人帮叶兰亭而且还是个男的，简直再好不过。 “哦哟，我就说嘛，唐大哥先中招了说，看来目标不止我们王家耀一个哦。” 最后这个‘哦’被她说的百转千回，好像这样就能挖苦讽刺叶兰亭似的。 他还想帮叶兰亭理论些什么，被身后的沈旭初和叶兰亭一齐挡了回去。 这位姓唐的大哥看着眼前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两个小年轻，突然有了种自己很弱小，被大人保护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