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情,恨不逢时》 第1章 星贯古今 残月银霜容哀染,雾眼秋水珠渐凝。 孤影长长灯昏黄,轻衣薄薄风寒扬。 入秋的夜色邃深,再染上幽幽的霜华,格外寒凉。衣裳单薄而浑然无觉,陈青两只手各拎挂着一打罐装的啤酒在清冷的老旧小区中缓缓移动着,有气无力,似行尸走肉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然而,此时深夜,楼幢间那稀伶的旧破灯洒出的昏黄微光,比凄凉诗间江边的余晖还要苍老、凄凉。 虽未至半夜,但在这冷秋寒夜之中,这老旧小区内,已然万籁俱寝。除去那染了霜意的微微秋夜之风,和眼前这个失意人。 沉重的步子抬不起,迈不动,偏偏那有气无力的身子似乎是飘的,它无声却努力地将两条沉腿向小区最深处拖去。 许久之后,沉重的步子挪到了小区最边角落的那幢旧楼之下。他终于舍得抬起无神而朦胧的雾眼向着楼道望去。 没有灯的楼道内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如他接下来的人生。 这个老旧的七层小区只有楼梯,而楼梯内的灯大多时候只是摆设。小区中、楼幢间,还能有着几盏倔强的破灯亮起已然算奇迹了。 “呵~” 眼前的黑暗更使他心底更生出一股苍茫,在一声如咽呜般的轻吐之后,他将整个身子慢慢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踏...踏... 黑暗中的脚步沉闷而轻缓。 七楼,他站在房门外停住了,却没有开门,两只手依旧拎着装啤酒的袋子未放。 眼前的这扇房门内是狭小的三室一厅,属于合租混居,为了省钱,连这破旧的小三室一厅他都是与人合租混居的。 只是小片刻的停顿,他放弃了进屋的打算,转过了身子继续向上踩着楼梯。 老式楼房的顶层边缘并没有足够高度的女儿墙,上到顶层露台边缘的陈青终于舍得放下手中啤酒。他抬起一只脚踩在不及膝盖高的墙体上,微微仰首瞧向空中那隐于薄云之后的残缺勾月。 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眼中的朦胧泪光再止不住,不断凝成一滴滴的寒珠滑落。 他抬起冰冷的手,从口袋中摸出了一盒未拆封的烟,和一个全新的打火机。 他不抽烟的,却在买酒之时鬼使神差地买了。 僵直的手抠了半天才拆开烟盒上的封膜,他艰难地抽出一根,缓缓地将烟头咬在齿间之后忍不住抬起手,翻掌看了一眼。 一路拎着啤酒而被勒得青白的手几乎失了知觉,手指的动作是如此僵硬。 咔~ 一声脆响,微弱的火苗凑近了咬在嘴上的烟,他猛然深吸一口。 “咳!咳咳~” 忍不住地呛咳,他以拿着打火机的右手取下了香烟,抬起依然拿着香烟盒的左手,以手背遮堵住了嘴,试图压下咳声。 清冷的幽寂之夜,咳声是如此地彻响,荡向小区各角落。 他强忍着,压制着,又轻轻咳了两声才终于止住了咳声。 这一呛,泪堤决溃,泪水恣意。 嘴角轻勾一抹苦笑,他随意地将烟盒与火机塞进口袋,俯身拆出了啤酒。 清幽的夜下,寒风微如秋水的楼顶旁,他一屁股坐于墙旁,就着烟,大口灌着酒。 在第一次的被呛之后,抽烟的姿势自然而然,宛如老烟民。 他想起了这十年的的努力,细品着短短二十多年人生的孤冷。 农村出生的他,家境本就不太好,父亲还嗜赌恶劳,心不在家。而每天母亲除了操劳之外便是将难得的休息时间用以满世界地揪回夜不归宿的父亲,几乎每一夜,他都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入睡。 甚至,每年的大年三十亦是如此。 那家家欢庆的日子,一年的憧憬,依旧只能换来母亲随意炒的一个菜,与一句话。 “吃了快去睡觉,我去找你那死鬼父亲。” 以及后半夜的打砸与吵闹。 没有一丝家的温度,被泪水浸湿的枕头是冰凉的。 越缺的便越渴望,不同于其它孩子,陈青内心早熟且渴望有个像样的家。 “等我长大了,娶个老婆,便有了家!” 介于这个想法,勉强初中毕业,他便走上了社会。 那一年,村里相亲讨个老婆只要一万出头聘金就成,至于酒席可以慢慢补办。父不疼、母无奈,他咬着牙打算为自己拼个家。即使只是那种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家。 近十年的省吃与拼命,近六万块,差不多能把酒席一道办了。 他是这么觉得的。 这期间,父亲的去世他没有回去探望,对父亲,他心底是有浓浓的怨恨之意。但半个月多前,母亲也不行了。 回去简单操持完母亲的后事,稍一了解,悲上添了绝望。 农村老家的聘金居然在这些年涨了,涨到了二十万打底。自己努力拼搏所在的城市聘金很高,也很疯,跟房价一样疯涨,他知道。 但他想不到,农村也这般疯狂。 二十万,自己还要努力多少年?而那许多年后,又岂止一个二十万? 快二十八岁了啊,没谈过恋爱,没牵过异性的手。 没有亲人了,成家无望,孤身一人的生活实在是看不到一丝光,感受不到一缕温暖。。 忽然感觉这世界好冷好冷,支撑自己努力的信念崩了,心好累、好茫然。 不知不觉间,两提啤酒只剩下了半提,凌乱的空酒罐间满是烟头。 头晕晕乎乎的,脑中忽地生出一阵强烈的恶心之感,胃间一阵翻腾欲呕。 他将身子探向墙外欲吐,晕糊之间似乎是看到一颗耀眼的慧星划过天空,耀破了黑暗。那颗慧星划出的光是如此温柔而亮,他压下了反胃欲呕之感,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重心不稳倾坠而出。 到底是醉得狠了,没有恐惧与慌乱,眼前只有一片温柔的光,仿佛要坠入他向往的温柔乡中一般。 好想~好想谈次恋爱,牵着女孩的手,牵住传说中的温柔,山盟海誓的浪漫。 他的脑海中忽然许下了这么个愿望。 ... 公元前38年。 长安城外五县之一,长陵县。 城外的陵县不像住着许多达官贵 第2章 王侯世家 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孩子? 一脸茫然的他被陌生的妇人抱着放躺在睡床上,看着眼前妇人关切的表情,听着她温和的劝睡言语,陈青努力回了个笑并轻嗯了一声。 看着她退出并掩上了房门,陈青闭着眼消化着脑中的信息。 那是不属于他的信息,是这副身躯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是从楼顶坠落,应该是酒精与尼古丁的双重刺激产生了幻觉,自己似乎是坠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当时,眼前一片白茫茫,那白光柔而暖,令人迷恋,叫人痴醉。恍恍惚惚似乎只是短瞬,又恍若隔世。 尔后,光忽然就散尽了,睁眼便见着一张陌生妇女的脸,还有温暖的怀抱与亲切真实的声音,以及此时脑中不断涌出的信息。 陈青知道,自己穿越了。 虽然只是马马虎虎地受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但他没少接触过网文,那些免费的网文是不舍得花钱、省吃俭用的他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 而穿越题材的网文并不少。 压下了所有心思,他认真消化着这具孩童身躯存留的记忆。 大汉时期,汉元帝刘奭的朝代。 自己叫王莽,字巨君,姑姑是刘奭的妻子,皇后王政君?! 当朝皇后的侄儿?贵族世家啊!这也算投胎转世,而且是带着记忆投了个好胎。 刘青忍不住心中暗喜,然而,心头的喜意却又很快淡了下来。 自己的爷爷,王禁,有四个女儿八个儿子。 呵,是真的能生,想来也是个妻妾成群的主。 刘青忍不住感叹,继续消化着信息。 长子王凤,次子王曼,三子王谭,四子王崇,五子王商,六子王立,七子王根,八子王逢时。 长女王君侠,次女王政君,三女王君力,四女王君弟。 皇后王政君与老大王凤、老四王崇同父同母,血缘更亲近些。因而在她当上皇后不久,王禁与王崇便被封了侯,分别是阳平侯、安成侯。至于王凤因为是老大,注定是要嗣侯的。(嗣候,由嫡长子继承爵位) 而其它几个兄弟姐妹即使未封侯,却也是多多少少有些职位差事,唯独自己的父亲王曼早逝,因此他这一家子几乎是一点也没沾上这位皇后姑姑的荣光。更在几年前爷爷王禁逝世之后,自己这一家子连生活也是靠着叔伯们的接济,过了个温饱而已。 早逝的父亲留下了母亲、自己与体弱多病的兄长王永,一家子的孤儿寡母,因无人能入宫当差沾光,空有贵族之名。 王家这一众兄弟姐妹,也唯有他这一家子只能住在长安城外,入不了繁华的长安城。 “是慧星?自己在慧星划过时冒出的念头真被当成了愿望?想不到,竟真有穿越之事。” 一个七岁孩童的记忆信息量不算太庞大,在略作了消化之后,陈青,哦不,现在该叫王莽,嘴角忍不住噙了笑。 好想谈次恋爱,牵着女孩的手,牵住传说中的温柔,山盟海誓的浪漫。 穿越重生,青春重来一次,家的温暖和美好的恋与爱,有机会体验了。 再落魄毕竟也是贵族,不至于像上一世那般孤苦落幕。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那个皇后姑姑王政君,忽然想起了自己,前日里刚下了诏,召自己入宫做太子刘骜的伴读。 太子伴读! 只要哄好这个未来的天子,等将来他继了位,自己还能差了去? 传说中的皇宫,与美丽宫女的邂逅,皇帝赐婚,不正是故事中常有的吗? “哈哈哈,人生忽然由灰黯破入光明。这也算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躺在床上,他险些就忍不住想大笑出声。 只是,这个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吧? “唉~”忽然想起历史上那些争太子皇位的血腥残忍,他忽又忍不住轻叹。 学好数理化,穿越哪朝都不怕。可惜,自己学识平平,莫说数理化,就是历史也不过小白一个。 除了秦始皇、刘关张等,这类当代实在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之外,他能叫出名字的历史人物双手数得过来。 不说太子,就自己的身份,这个王莽,不知将来能有几个老婆,是几岁死的? 说起穿越,平行宇宙的概念他也听过。虽然自己可能是穿入像平行宇宙这般的世界,历史发展轨迹并不一定与原先的一般无二,但有个类似的攻略参考终归是好的。 可惜了,可惜,少年不读书,老大徒伤悲,还是读书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更有左拥和右抱。甚至三妻四妾,这一生可以谈许多个有始有终的恋爱。 “啊呸~小小年纪老色批,果然男人都免不了贪心与意淫。” 压下了忽然生出的心猿意马苗头,他继续细细消化着脑中的信息,以期尽快融入角色之中。人生苦短,若可以,没人不贪生。 这一夜,激动难平,几乎无眠。 ... 第二日,王莽早早地便被唤醒。早饭之后,母亲蹲着身子替他反复整理着衣着,唠叨嘱咐着。 “莽儿啊,你爹去得早,你姑姑可怜咱们才给你在宫里寻了这么一份差事。但你要记住,进了宫千万别真把自己当成宫里的人,要事事小心,更不能和你表哥比。人家是太子,将来就是皇上,你与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比不了。他就是给你气受了,你切记忍着不要犟嘴,更不要惹事生非。你要和表哥一起好好用功读书,学得一肚子学问,将来你姑姑、你表哥给你个金银饭碗你才能捧得住,不至于砸喽。” “莽儿啊,娘就指望你了,你哥身子骨不好,整天病怏怏的,他是难指望得上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生出了湿润之感,语调也渐渐透出几分哽咽之意。 前世的母亲几乎将身心都用在操劳和与父亲的争吵之上,对自己的关心实在也是少得可怜。此时,眼前妇人那满脸的关切与不舍之情叫他心头忽软。还有那双有温度的手抚衣时透入体肤的丝丝温暖之意,透体入心。 这才是母亲的温度,家的温度。 情 第3章 入宫伴读 没有想象中的敲锣打鼓,也没有郑重的圣旨宣读环节,只有一辆布蓬车与一位太监来接的自己。 简单的场面,一度让王莽怀疑自己去的不是皇宫。 马车摇摇晃晃,约莫有个半晌的功夫,颠簸感忽然小了许多。王莽好奇地抬起小手掀开了马车窗上的帷裳一角,窥探车外的景貌。 石铺的平整车道地面,形形色色的人摩肩接踵,道两旁的商铺楼房鳞次栉比,青砖红瓦、漆彩描金,配着入耳的喧嚣,一片繁荣之景。3层及以上的很常见,与城外陵县中那一两层为主的建筑屋群甚至土房而言,自然是显得磅礴富丽了许多。 可也只瞧了一会儿他便无趣地放下了帷裳。 再繁荣的街道市井,对于现代化的城市而言,也不过如此了。 何况这古代的服装也没有想象中的好看,特别是女子服饰,更是不符合他的审美。 是的,满大街都见不到肤白貌美大长腿,街上行走的女性几乎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妇女老妪,像那种青春靓丽的美女一个也没见着。 也是,封建时代,寻常少女是不轻易抛头露脸的。有几家少女会轻易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门? 还是皇宫好,传说中的佳丽三千,莺莺燕燕。 皇宫确实好,下了马车,一眼望见着了传说中的皇宫,皇帝的居所未央宫。 望着眼前那气势浑然的宫门与一眼望不着边的宫墙,一色的金砖红瓦,皆如玉石琉璃般于阳光下折耀着熠熠光辉,王莽的眼中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震憾的神色。 皇宫的气势,全然不是单纯的高楼大厦能媲拟的。 好奇的眼,随着太监的引领,在如迷宫般地七拐八弯之中,一路尽是紫柱金梁的回廊;廊外一座座的亭台楼宇是一座比一座精致、雄伟;亭院之中,山水相依,花木相随,争奇斗艳。 还有一路上时不时遇到的清秀宫女,大多是二八年华。能入得宫的女子又岂能丑得了?加上年轻本身就是一种美,实在无法不赏心悦目。 那感觉,像入了一所女子学校,随处可见的青春少女即使穿着清一色的校服,也能叫人心旌神摇。 这一路,他的眼睛终于不太够使。也好在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七岁孩童,这般乱瞄也没人会感觉不妥。 与此同时,未央宫中的一处宫苑之内。 王政君在自己的殿中等着太监领回王莽,比王莽大了近七岁,十四岁的太子刘骜陪伴在侧。 她的眼时不时便瞄向殿门之外,算算时间,人差不多该到了。今天她特地将太子唤了过来,准备让两个人初次认识下,也好当着二人的面作些交代。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露了笑脸再次抬首瞧去,却不是想象中的人影。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华贵的打扮,同样领着一个与太子年纪相近的孩子。 来的是当下极受宠的傅仙音,傅昭仪,以及其子刘康。 “她今天怎么来了?” 定睛瞧清来人,王政君忍不住将眉头轻皱,又在那一瞬间便重新舒展如初,恢复了清淡的神色。 自己虽贵为皇后,却不得宠,极遭冷落。而她也不愿与其它得势的妃子们争宠夺势,她一直低调着,规规矩矩,从不去招惹是非,只希望自己与刘骜不要犯错,保住太子之位便好。 “臣妾特来给皇后请安,不知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前脚刚迈进门,傅仙音的声音便娇滴滴地响了起来。说着请安,但那娇滴滴的语气中却充满了作妖的味儿,更是连礼也没行,便径自寻了个空座坐下,仿佛这便是她自己的寝殿。 “还好。” 王政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忙为傅昭仪奉茶。 方才傅仙音根本不容下人通报便直闯进来,王政君抬手朝门口正不知所措的两位侍女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二人欠了身子退走。 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坐在一旁,像骄傲空雀般难掩得意与倨傲之色的傅仙音,蔼声道:“妹妹今天过来可是有事?” 傅仙音轻轻掩嘴一笑:“昨儿个夜里,听陛下无意间提及姐姐为太子寻伴读一事,心想着表兄弟间的情份再亲也亲不过亲兄弟,你说是这理儿吗?” 她特地将‘夜里’两个字的语气咬得重了些,凸显着自己的得宠。 见王政君只是淡淡瞧着自己,未有回应,她轻拉了拉身旁的刘康,继续道:“我家康儿向来是乖巧懂事的,连陛下也时常夸赞他知书知礼。我却嫌这孩子有些过于沉闷,而太子活泼喜动,两人一起读书岂不正好让兄弟俩互补互助?” “都是一家人,何分亲疏,不过达者为师罢了。”王政君忍住了心中百般情绪,淡淡道。 刘骜贪玩不爱读书,她觉得许是缺乏一个读书的好氛围,所谓近朱者赤,若有个好榜样的渲染默化,应该能让他收收心。 外人信不过,而自己娘家那边侄子辈是不少,却也大多是贪玩耍横的富少作派,唯独失了父亲且生活相对清苦的王莽听说是个极乖巧好学的孩子,便想着召进来伴读。 刘康倒也是个瞧着乖巧的孩子,可若是他与刘骜一起读书,以傅仙音的心计,估计时不时便会“不小心”让皇帝陛下发现刘康的好学知礼,刘骜的贪玩无状。放在一起的两相对比,本就不喜欢自己母子的元帝说不准哪天真就另立太子。 想了想,她继续道:“伴读是一回事,我是念着亲情的。想起一家子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就想帮扶帮扶。若是表兄弟俩合得来,也顺便把嫂嫂接进宫,有个人陪我聊天解闷,也就不用有事无事地去烦扰陛下,妹妹你说是不是?” 让王莽过来,一家子孤儿寡母的正好与不受宠的自己母女二人互相照应,偏这一家子也没什么实权兴风推浪,自己与寡嫂相伴,有人解了自己的寂寥,也就没心思与她争宠。 王政君的示弱之意极明显了。 然而,被宠极一时的傅仙音,她又岂会怕皇后争宠? 虽身为皇后,但王政 第4章 稚子据理 王莽随着太监转弯拐角地,最终来到了一座挂着椒房殿门匾的宫门前。太监并不入殿,只在殿门口将他转交给了一个侍女便离去了。 当王莽随着侍女踏入门时,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姑姑王政君,以及一旁的太子刘骜。之前从未入过宫的他没有任何对于傅仙音与刘康的相关记忆。 “禀皇后娘娘,娘家人到了。” 作为皇后的贴身侍女,一天抬头低头的不知要见多少回,自然是不需要浪费时间时时行正经的跪拜之礼。她朝王政君弯腰行礼,尔后才扭过头,朝着王莽轻声道:“快拜见皇后娘娘。” 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王莽心有所察。正暗自揣测着傅仙音身份的他,听了侍女的言语,不敢多作迟疑,忙抬头行了一礼便准备跪下。 来的路上,王莽早便考虑好了跪与不跪的问题。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惜在封建时代,保‘黄金’便保不了命。入乡随俗,何况毕竟是名义上的姑姑,跪也就跪了。 “罢了,罢了,这是本宫的偏殿,又是一家人,不用过于讲究。快过来姑姑细瞧瞧,都长这么高了。” 王政君舒展眉头,亲和地笑着朝王莽招了招手,将厚颜赖在一旁的傅仙音当成了空气。 “咳咳!” 正准备屈膝而跪的王莽闻言又忙直起了膝,刚要依言过去,却听到了一旁那漂亮女子的干咳声,作被茶水呛到之状。 “哦,姑姑一开心倒忘了。莽儿,这位是傅昭仪。”王政君出言。 “昭仪娘娘。”傅仙音娇气补充。 仗着宠,背地里她都要求宫中下人称呼自己昭仪娘娘,宠溺她的元帝也是欣然默允。 若非元帝刘奭的父亲,汉宣帝刘询在世时特别喜爱刘骜这个孙子,并亲赐了刘骜太孙的字号,以及爱屋及屋下对于王政君的关照,恐怕这个傅昭仪还真可能会成为娘娘。 皇位的继承人是太子,太子之后的继承人才能叫太孙,这是隔辈定了刘骜将来的太子之位,刘询对这个皇孙的喜爱可想而知。(刘询,原名刘病已,正是电视乌龙闯情关中的刘病已。) 当然,这些王莽皆不知情。 听了傅仙音的追言,王莽在那一瞬间有些疑惑。疑惑也只是短短的呼吸之间,他知道,这是宫斗了。 哼,小样儿,昭仪就昭仪,还非要加个娘娘后缀,欺负我年轻不懂事。 他心中暗诽,表情故意愣了愣才作自语状开口,似乎是孩子间的无知自言,声似蚊蝇,却又刚巧能听得清:“昭仪与娘娘不该是两个称呼吗?” 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他连忙再次朝王政君弯腰行了一礼。 “见过皇后娘娘。” 尔后才转过身子朝傅仙音处也弯腰行了一礼,不过腰弯的没那么深罢了。 “见过傅昭仪。” 傅仙音原本的洋洋得意之态瞬间尽消,忍不住将眉头一拧。 王政君连忙出言:“难得莽儿小小年纪却能这般知书达礼,快过来姑姑瞧瞧。” 她学着傅仙音之前的招数,故意将‘小小年纪’几个字的音咬得重了些。 见王莽已然来到了自己身旁,座上的王政君伸出手抚摸了摸他的脸庞以示亲近。 王莽只觉一股温润与芬芳扑面而来,他此时才细细瞧清了自己这个令人感觉威严的皇后姑姑。 三十出头的王政君并未显老,瘦盈盈,黛眉清秀,眼神清而亮。配着一身藕色轻纱裙衫,显得素静优雅,但优雅之中却隐隐似乎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毕竟是居了高位的人,久了自然会蓄养出一股子气势。 只是,虽是眉清目秀,但这长相却算不上出众,特别在众芳云集的皇宫。 “知书达礼?哼!来皇宫见皇后都穿得这般破旧的衣服,简直要与市井中的泼皮乞丐相媲美,可见其心中对皇后你的重视之甚呐。这般穷酸相,见了宫中各种金贵物件,怕是小小年纪守不住心,到时皇后宫里丢了什么值钱物件可别赖说是我偷了去。” 在王莽细瞧着王政君时,身后傅仙音不悦而鄙夷的声音响起。 顿了顿,她又换上了傲然语气继续道:“前几日皇上又~又赏了我许多宝贝,我那房里快要放不下了,要不我替姐姐你赏他点?也免得这孩子到时昧了心,出了姐姐家的丑。” 王政君此时也注意到王莽身上那极其老旧的粗布衣,耳旁傅仙音连珠炮般的涛涛诛心之语,叫她一时语塞无言。 好一个婊,竟然敢瞧不起我的穷!听他这意思穷人便该是小偷了? 前世穷久了的他,心中瞬间就生出了不忿的情绪。还有她那傲骄炫宠炫富的狐媚语气,更让王莽心中不忿愈浓。 说好听叫昭仪,放在社会主义,说白了不过一个光明正大的小三,居然敢到身为正室的皇后面前这般装叉刷优越。 身为皇后的王政君方才的亲近举动王莽是领了情的,先入为主与两相对立之下,对身后那娇嗲嗲的声音,他心中暗生的不忿之意瞬时便浓到了极点。 脑中急转,对着眼前面带慈色与愧意的皇后姑姑微微一笑,他回身傲然:“皇后自是有赏下锦衣华服的,只是母亲有言,皇后尊贵却极持俭,很有母仪天下之风。虽是亲如一家,但毕竟尊卑有别,为人臣子便该做好陪衬,不能恃宠而骄行喧宾夺主之举。故不敢穿太过华丽的服饰来见,是怕为凸显自身的华而不实而有弃尊卑、乱了礼数之嫌。” 望着眼前打扮得富丽华贵的傅仙音,王莽借着这具身躯原主从小好学的知识储量,配着前世二十几岁成熟意识为凭,一通稚音却讲得是铿锵有理。 “你!~” 傅仙音霎时柳眉倒竖,腾身而起,欲要反驳却偏又无从言起。 对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她是万万也想不到,一个七岁孩童居然也能在言语间叫她吃瘪。 一个小小稚童,自己先前还一味诋毁,瞧之不上,此时若与其较真争辨,那才是自降身份掉价。何况对方讲的头头是道,自己万一再落入了下风,那传了出去就真抬不起 第5章 望风好手 王莽随着刘骜到了太子专门的书房,房中那一排排宽大的书架,各类典籍琳琅满目,简直宛如一个小型图书馆般,看得他是目瞪口呆。 其实前世的他并非不好学,不过是父母无心、经济无力,以及渴望成家的念头之下才荒废了学业。带着成人的思维,他自然知道,想要融入这个封建社会并混得好些,没有一定相应的知识基础是不行的。 再不懂历史,但从影视作品中的权臣之争也能看得出来,想在皇宫中混得开,即使是做一个只想讨皇帝欢心的无为臣子也是需要不错的文化底子,没有一定文化连高端的马屁也拍不出来又如何讨得皇上开怀? 难不成皇帝骄傲自豪之时,自己在一旁来一句:卧草,牛批? 就刚一进宫,早上的那一通言语,若无这身躯好学打下的底子,光以他的文化是讲不出来的。 他告诫自己,这是皇宫,非寻常地,虽然有个皇后姑姑撑腰,但连她自己也要谨小慎微,自己更应安份、努力。因此,借着这身子原本打下的优秀底子,他耐着心学习。除了每日去给这个皇后姑姑和入了宫的母亲请安问好之外,便几乎是规规矩矩地在书房中翻书。 混得好了,讨个称心的好老婆,总比前世累死累活也凑合不出一个对象,好太多了。 至于做一个平民? 呵呵,故事里那种心爱之人被豪门富少、官二代横刀夺玩的桥段还少吗?平民,在这封建社会只能将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为有一个有着成熟意识的男性,既然有条件,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将就的。 对于王莽每天的问侯请安,言辞亲热而不失谦恭的表现,王政君是乐得合不拢嘴,更时常拿他当成榜样教训刘骜,以警示他不要太过松懈。 刘骜比王莽足足大了近七岁,个子更是高过王莽整整一个头,起初,每当两人站在一起时,刘骜总显得不大自在。 好在,很快他便发现这位表弟除了好学之外,更是极善解兄意。 每当自己开溜胡混,他都会默默地替自己打掩护;而自己做错事被逮到时,他更能拿出各种借口来替自己开脱;还总有意无意地在母亲面前捧自己,说自己近来表现大好,读书更是极有收获,总能时不时给身为弟弟的他指点一二。 这个伴读令刘骜很是满意。 只是,王政君毕竟也是个聪明人,对于自己的亲侄儿隔三差五地夸赞太子,她虽然高兴,却也难免持了些怀疑。 一向吊儿郎当贪玩的刘骜,在短短的几天就真的大变样了? 她有心当面考考太子知识,试探试探,又怕让王莽知道了不大好。这苦命的侄儿虽然聪明乖巧,但毕竟是个七岁孩子,自己的不信任怕会伤了他的心。 一番思索之后,她决定以关心为由,亲自带些糕点吃食去书房看看。 若刘骜这孩子真能像莽儿口中那般,兄弟俩确实在埋头读书或研讨学问,那自己也就可以放心,腾出更多心思去防备傅仙音之流的争风夺宠之举。虽然自己确实不欲与她们争风吃醋,但却无法阻止她们时不时的挤对削势。 太子的书房离她的寝宫并不太远,平常守在书房外的宫女们远远见着自己便总是高声行礼,这次她特地让一位侍女先一步过去交代,阻止了宫女们的行礼与通报,尔后她才亲自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 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其余人都被她吩咐着在院门外侯着。 脚步盈盈轻缓着来到书房门口,她驻足倾听,果然有轻轻读书声隐隐传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轻轻抬起一只手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宽大的书案旁,只有王莽一个人在埋头苦读。 她有些失落,却仍心存希冀地款步移向王莽。 听到木门轻微的咯吱声,王莽习惯性抬头望去,见到王政君的突然出现,他愣了愣。 小片刻功夫才反应过来,他慌慌忙忙地离开书桌小跑到她面前,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不知娘娘驾到,一时出神失礼,望娘娘恕罪,恭祝姑姑圣安!” 他的声音故意喊得很大,仿佛是出于失礼之下的慌乱紧张。 行完简单的礼,说着话,他更准备学着其它人跪个规规矩矩的礼。毕竟自己是篡了这具身体,代其存世,对于这具身体的亲人前辈行这么个礼他并不抗拒。甚至于这些日子中难得感受到了他前世渴望的亲情,他已慢慢将这个姑姑与母亲都当成了亲人。 当然,这般行礼主要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书房有前后两个门,后门直通后院以及太子的寝室,此时的刘骜正在自己的寝室中逮着某个侍女鬼混。 往常像皇帝或皇后要来,太子刘骜提前交代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便会远远地通喊示警,而自己一听到示警便会打开后门,朝后院扔一颗石子砸在太子寝室的门窗之上提醒他。 当然,院中还有一个小太监候着,若是紧急无以脱身之时便会由那小太监履行提醒之责,他的大声言语便是为了提醒候在后门外的小太监。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又是在你表哥的书房,无需这么多礼,快起来吧。” 王政君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王莽的身子,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糕点食盒举到他面前,继续道:“莽儿的书是真没白读,越发地像模像样了。姑姑就是闲来之时,想着你们兄弟俩读书也有累的时候,便亲自给你们送点好吃的糕点过来。” 她说着,提着食盒继续走向书桌,同时心神不定地四下暗瞧着,目光越过一排排的书架,却依然未见到刘骜的影子。 她知道,书架后没人,就以王莽方才的声音,这小子若在书架之后也该出来了。 她将食盒顺势往书案旁一放,不动声色地瞧向书案之上。 书案上,王莽坐的位置之前正摆着一卷书卷,那是他方才阅读了一半的。宽大书案的另一侧,同样有一卷书卷摊着,卷上的某些字眼处还有毛笔圈点的痕迹,瞧着也是有人看了一半。 第6章 聚观斗兽 第二日巳时,未央宫,上林苑。 暮春时节的上林苑,桃柳袅娜,百花葱笼于清澈湖旁;湖中假山环叠,亭台掩映,若九霄上的仙园坠了人间,那美,绝对不是王莽前世所涉足过的公园景致能比拟一二的。 如此美景,王莽却无缘细瞧,他被刘骜一路催着急走。 匆匆穿过这处优美小院,转过一堵高大石墙,又穿过一道拱门之后,来到了一处只有一人多高些的观礼宫殿之中。 殿中央有个一亩大小的坑,不算深,其四周是一小段铺石砖的平地,砖地之后则有三道台阶,台阶之上便是置有高低错落的一排排座椅的观礼台环绕。其中最耀眼位置是三把靠背特别高的黄金宝座,特别是中央那把宝座的靠背更比左右两把宝座还高了些许,其上铺着的锦垫绣着龙纹祥云,而另两把则是飞凤齐鸣。 王莽到的时候,坑中边缘已放置着数个兽笼,其中分别囚着猛虎、雄狮、黑熊、野猪及花豹、恶狼。充满了凶性的野兽于笼中或徘徊,或凶光毕露地伏身盯视着人群,亦或磨牙吮爪,喉咙间不断发出低鸣嘶吼之音。吼声中满透着凶性,全然不是他前世认知中的动物园里的那般温顺。 仿佛荒野遇兽,那一眼,那一瞬间,狂野的兽性透过囚笼,刺得他的心脏微微一颤。 好在不算高的坑四周扎着一根根的粗沉木桩,扯着一张由拇指般粗绳编成的大网将整个兽坑都围罩了住,让人多了许多安全感。 与王莽的反应不同,刘骜从一进入这处殿园中便立即神情激昂地拿出了主家姿态,满是兴奋的眼神透过大网不断审视着坑底的野兽,同时滔滔不绝地在王莽耳旁讲解指点着,哪只野兽擅长什么,哪只曾咬死过强大的对手,哪只更是战绩辉煌不容小觑等等。 与刘骜悄然挤在人群一角,听着他激动的言语,王莽深吸两口气,稳定了心神,将目光由下方的野兽上移开,扫视殿中人群。 他们来的不算早,此时这殿中有着许多年纪不一的官员正三三两两地或是低声攀聊讨论着什么,或是也与刘骜一般对着下方的野兽指指点点交流的,也有一小部份只是静静地伫立环望着。 除了官员之外,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大多年轻的她们也是抵制不住满脸兴奋之神色,认真瞧着坑下的野兽。 就是不知她们是出于常年呆在宫中的难得刺激娱乐,还是出于终于有身份比她们更低贱的物种之下的优越,即使那只是些野兽。 “皇上驾到!” 忽闻太监扯着嘶哑的嗓门引颈高吭之音传来。 人群像被闪电劈中,众人瞬间噤声,迅速退让而开,由拱门至宝座处腾出了一整条通道,尔后尽皆扑通跪倒,朝着声音来源之处,拱门方向。 太子刘骜也是忽然一个激灵,规规矩矩地随着众人伏身而跪,还不忘捞着有些发愣的王莽一道跪了下去。 整齐有力的踏步声伴着甲胄叮当,一队穿铠甲配锦衣、腰悬宝剑的铁甲护卫分两列整齐而入,穿过拱门径直沿墙体向门两侧摆散开。 紧随其后便是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蛾簇拥着而来,宫蛾簇拥之中只有一位男子,瞧着四十岁的样貌,身上的黄缎袍绣着威猛巨龙,正是汉元帝刘奭无疑。 与昂首虎步、不怒而威的刘奭左右两侧贴身同行的两人王莽认得,正是那傅仙音傅昭仪以及他的皇后姑姑王政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昭仪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的呼声中,三人径直走到宝座之前依次落坐,皇后在右侧,傅昭仪在左。 缓了缓,汉元帝才抬手示意:“平身。” 众人谢了恩,拱手起身。 元帝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场内众人,尔后才望向坑中的兽笼,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 与此同时,王政君也将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搜寻着,最终将目光定在刘骜与王莽所在方向,她抬起手招了招:“到这儿来。” 起了身,嘴上依旧嘀嘀咕咕的刘骜应声而动,迈步前去。 王政君只是简单威严地招手叫唤,却未点名,王莽正在暗忖着是否应该一道跟过去之际,却是刚跑了两步的刘骜终于是想起了自己这个称心的小老弟,又折身回来捞起他的手一道同行。 立于台阶之下,刘骜松开了手朝着汉元帝拱手伏身,道了声父皇。 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帝王,又是如此广众的场合,即使是王莽一时也有些拘谨。他只能静静地随着刘骜拱手伏身,将身子放得很低。 “嗯,骜儿到朕的后边来。” 在刘骜应声迈步踩上台阶之后,汉元帝才缓缓问了一句:“这孩子想必就是皇后的那个侄儿了吧?叫什么来着?” 他的话是对坐在右侧的皇后王政君说的。 心领神会,未等皇后开口,王莽无奈再次伏身拜倒:“草民王莽,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皇后千岁,千千岁。” “嗯,小小年纪,倒还懂得礼数。”汉元帝轻声夸赞。 王政君轻松一笑。 却是此时,傅仙音不动声色一哂,鼻间轻轻哼了哼。 汉元帝将脸色微微轻顿,连忙改口:“不过终归是小孩子家,果然还是有照顾不周之处,这里还有朕的傅昭仪呢,怎么给忘了?” 王莽心中一个别扭。 呵,好一个得势的骚狐狸精! 心中暗骂着,却也只能规规矩矩继续行礼:“草民该死,望昭仪恕罪。恭祝昭仪千岁,千千岁。” 一股屈辱怒意由然而生,他心中很是不爽。口呼千岁间,心中几乎将她往上十八代都顺道问候了一遍。 “好了好了,去太子一旁站着吧。” 许是怕傅仙音仍有不满,汉元帝并未出声指示。见汉元帝未作表态,傅仙音又故意摆着高傲的脸,王政君忍不住开口。 王莽正欲起身,傅仙音那娇媚却令他格外听着不爽的声音再度响起:“娘娘啊,他虽是娘娘的娘家人,但毕竟无官爵在身,说到底不过一介草民,如何配得侍立于陛下 第7章 血腥争斗 无视傅仙音那满是威胁的目光,王莽起身绕到了刘骜身旁,汉元帝抬首示意立于坑旁的驯兽师。 早已侍立于坑缘两旁的驯兽师各自捞动手中的一根粗绳索,分别打开了两个囚笼。 随着一声怒吼,一只毛皮锃亮,浑身猪鬃如钢针倒立的黑野猪龇着獠牙冲出了囚笼;另一旁则是一只斑斓花豹,更是迅捷如电跃闪而出,与对面的野猪对峙着。 狭路相逢,吼声滚滚,即是示威也是壮势,令人热血沸腾的血腥争斗一触即发。 然而,此时的王莽却无心观看,他的注意力都在傅仙音身上。被这得势的狐狸精大庭广众地婊了一道,他心中怒气炽盛难熄,忍不住斜着眼珠子将目光暗瞧向侧前方。 这女人,总是嗲声嗲气故作娇媚的声音与做作的姿态,从进宫那天第一眼见着就令他格外反感,此时瞧着更是讨厌至极。 若是目光能伤得了人,想此时那傅仙音所坐的椅背早被绞烂,更能将她的身子绞得血肉模糊。 可惜,这是封建社会,皇帝要宠的女人,他还真无可奈何。 “我忍!我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 “好!” 忽然的一道叫好声如惊雷炸响,竟是汉元帝忍不住站立而起,振臂高喊。一旁的太子刘骜同样兴奋异常,双手成拳不断舞动着,更时不时跺着脚。 王莽这才正式将目光投向兽坑之中,此时那场中的野猪浑身上下多了许多爪痕裂口,臀部更是被撕咬下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露骨三分。 而那只花豹凭借着敏捷灵动之势,身上几乎无伤,迈着轻灵的步子不断绕着野猪快速游走着。它的嘴角淌着血迹,那是对手的鲜血。 野猪被逼于原地不断转动着身躯,臀部那巨大伤口处不断冒出的鲜血滴滴哒哒,很快便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许是受了血腥的诱惑刺激,在绕了两三圈后,花豹已然等不及对手流干鲜血,它猛然一跃,再度扑向对手身后。如闪电般一个晃闪,便听得一声嗷呜痛叫,那只野猪的另一侧臀部也被花豹一口咬住。 这一扑,野猪竟不做丝毫闪躲,似乎是主动等着被咬一般。 应该是明白自己既定的败局,吃痛的野猪反激出了凶性,竟是不管不顾地忍痛强行急扭身躯。悲壮的哀嚎声中,被咬住的臀部因为野猪自己主动的强行扭扯而被撕下了血淋淋的一大块血肉。 而趁着花豹摸不着头脑的一个愣神之机,始一扭转过身躯以正对花豹的野猪四肢发力,俯首猛冲,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与速度。 剧烈的爆发下,几乎失尽皮肉,白骨大露的臀部血喷如泉,在它身后喷出了一道血虹,染透了一条血路。 恍如一道拖着红光的黑矢射出,待众人定睛瞧清之时,它那对尖锐而长的獠牙一只已穿过花豹的脖子,似乎是捅破了动脉血管,致其血涌如注。 花豹原本依旧咬在嘴间的那一大块血肉掉落在地,它张着大嘴却无声,两只前爪拼命乱划着,尖锐的爪尖在野猪的头上、脸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很快便将整个猪头都划得是血肉模糊。 然而,那野猪不管不顾,依旧是死死地抵着花豹,将它抵在了兽坑边缘,喉间悲壮而低沉的嘶鸣不绝。 渐渐地,花豹划动的爪子越来越慢,最终无力下落。 渐渐地,野猪喉间的悲音越来越轻,忽然无声。 花豹死了,野猪也死了。但野猪至死依旧是死死地抵着花豹,死死地抵着。 上一刻的明显优势,转眼却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瞬息万变亦不如这无畏一搏精彩。 全场无声。 “好!壮烈!果然壮烈!来人!将它们以侯礼安葬,抬下去吧。”汉元帝情绪高涨,挥着拳头亢然出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众人此时才纷纷回过神,对着汉元帝的旨意纷纷点头称赞,似乎他是做了一件极英明的决定。 ‘呵,两只猛兽固然死得惨烈悲壮,但毕竟是供你们玩乐了的,居然要大费周张以侯礼安葬。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手下的那些王侯也不过是与禽兽一类?那在场的这些封不了侯的官员、甚至宫女侍卫们岂不连禽兽还不如?这么瞧着这汉元帝也不是一个明君啊。’ 刚脱离震撼的王莽忍不住暗瞧了一眼汉元帝,心中一阵腹诽。 你若真要同情敬佩,便不该有这一番娱乐。 他忽然有些为所在的这个汉朝生出了一些隐忧,毕竟自己多少也算皇亲国戚了,一荣俱荣。而再不懂历史的他也明白,王朝更替便是始于昏君。 思虑间,已有人从一侧暂时解起了角绳网,入坑中将两具死透了的兽尸收了下去。 仿佛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余下囚笼中的野兽吼声变得低沉,隐隐透着悲鸣之意。 很快,重新封好绳网之后,两位驯兽师打开了另两个兽笼,放出了一头花斑猛虎与一只如小山般的黑毛大熊。 “快看,是兽中悍将与百兽之王,一个皮粗肉厚且力大无穷,一个矫捷凶猛却同样力势不弱,这两头野兽的争斗绝对是比刚才的会更刺激好看。” 刘骜忍不住捞了捞王莽的衣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刘骜激动对着王莽轻呼之际,一声虎啸如平地惊雷炸起,荡慑神魂。惊雷震响之中,虎跃如电光般随声而至,扑向黑熊。 黑熊也算灵敏,在猛虎扑去的瞬间它便侧了身企图让过这一扑,同时高举着巨掌似是欲趁势于避过这一击之后拍向虎躯后半身。 只可惜虎势如疾风,而它的庞大身躯终是未能尽让这一扑,一只虎掌眼见着便触及胸膛,掌间突显的利爪锋芒尽露。以猛虎之势猛力沉,这一爪若是抓实了,即使以它的皮粗肉糙不至于被一掌掏露内脏,也免不了露骨三分。 在王莽惊疑的眼中,这大黑熊居然极人性化地下脚下双掌一蹬,放弃了反攻打算,身躯急退两步,堪堪地让开了锋芒,猛虎的这一扑终究扑了个空。 “好!漂亮!” 猛虎如 第8章 斗兽惊魂 血腥彻底激出了潜藏在骨子里的兽性,那只黑熊疯魔一般地拍着,拍得网绳不断晃荡,最后更是一口咬住了老虎的脖子,双掌抱着已然不成形的虎躯猛然地一个拉扯。 啪的一声轻响,那拇指粗的网绳竟在瞬间被扯断数截,露了个窟窿。 事发突然,正沉寂在血腥中,在情绪激昂兴奋犹在巅峰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短暂时间内,那黑熊竟然弃了死虎,由绳网的破口处蛮横地冲了出来,直奔看台,更是直奔向从头到尾叫得最欢的汉元帝。 方才还在拍手叫好,唯恐场面不够激烈,气氛不够高涨的一众官宦、宫女们此刻皆骇失了神,呆若木鸡。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一声‘哎牙’的尖叫声中,有许多人转身便欲冲逃,却是一个不小心撞到身旁之人,人仰马翻。一瞬间,足以碎金裂石的尖叫声乱起,人群乱撞,衣带散乱地不断朝看台边缘挤去,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汉元帝观看斗兽之戏早不上一次两次,却从未发生过此种状况。养尊处优许多年的他也更未想过会有这种意外发生。叫得最欢,最激动投入的他在黑熊眼见着便要临身之际才忽然反应过来,那时,他是如此清晰地地闻到了它嘴里湿热的腥臭味,夹杂着血腥,那分明是死亡的味道。 他身旁的一众嫔妃们早已是于娇唤连连中推搡滚爬而退,要了命地想远离黑熊。前一刻还娇滴滴依偎在他身旁的傅仙音更早不知于何时撇下了他,失了踪影。 “完了,这世界的享受就这样完了。” 他舍不得这帝王家的百般快乐,他还没享受够。他想跑,但手脚竟却逆了他的天子之意。 大熊已在眼前,它那尚且淌着鲜血的巨掌,那比他脸盆还大的巨掌挟裹着腥风呼啸而来,而他却是腿脚发软,感觉头晕目眩,只来得及暗呼玩完。 恍惚间,感觉一只脚都已踏进鬼门关之时,却有一声极尖唳的女子叫声响起,压下了一众的惊声。 那尖唳的声音竟有奔雷之势直冲他而来,赶在熊掌拍到之前撞在了他身上。随声而至的是一阵香风与温软之躯。 一个堂堂九五至尊,一个男人,在这紧要关头却是被一道娇弱的身躯撞飞而出。一通翻滚之后,那道温软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扑救了他,却也只是暂时地躲过了那必死的一掌。 扑空了的黑熊怒吼着,一步踏来,地面微颤。 来不及起身再逃,那道娇躯紧紧地压着他,护着他,他能感受到趴在自己身上的身躯越来越僵硬,僵得微微发抖。 “不要动,装死!”身旁不远又有一道稚子之音高呼,那是王莽的声音。 站在太子刘骜身旁的王莽在大黑熊爬出兽坑、冲出绳网之时也是被惊得一时失了神,直到汉元帝被人扑倒之际他也才终于是回过了神。 回过神的他于第一时间将一直藏在袖间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握在了手上,朝着地上的二人扯着嗓子大喊,同时将手上的石块狠狠地砸了出去,砸在了黑熊的脸上。 也不知是惊傻的,还是吓瘫了,一个躺着,一个趴着,真的没有丝毫妄动。 王莽的大喊以及石块砸在脸上之举,使得大熊发现地上两人似乎是死去的短暂愣神之后朝王莽处怒望,发现是个朝自己做古怪姿势的孩童,瞧之不上,只一眼它便继续上前,打算确认地上二人的死活。 特别是方才叫得最欢的,那一身黄色的家伙。 正是此时,早已反应过来的一众侍卫终于是抽剑赶至,在这一瞬间便有数把利剑由熊后背刺入,其中有一把甚至力透熊躯,在黑熊的身前露出了剑尖。 黑熊的身前同样有一个领袖型的侍卫由着躺在地上的汉元帝的一侧一剑刺出,直穿黑熊心脏。 越来越多的利刃由各个角度刺在了黑熊的身上,之前与猛虎搏斗本就消耗巨大的黑熊在这顷刻间被扎成了刺猬。它眼中的狂性渐渐消散,喉间低沉悲鸣着倒在了地上。 惊慌始定,惊魄渐稳。良久之后,人们才从恐慌中缓过来。 地上的汉元帝早已惊得冷汗淋漓,华贵的皇袍破布般地揉作了一团,而趴在他身上的女子更是衣裳凌乱,钗环横斜云鬓散。 此时他才有心思去瞧并瞧清了那于危机关头飞身扑救自己的人。 那个此时依旧是满脸苍白无血,却依然死死抱着自己的美人依旧不知身后黑熊已死,只是紧张地闭着眼,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王莽心头一松,同样望去,瞧清了那飞身救人的女子,是之前立于王政君身侧与其攀聊的美丽女子。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望皇上恕罪!” 确认黑熊死绝之后,侍卫统领单膝跪地高呼请罪,一众侍卫抽剑回鞘,纷纷下跪。 那女子此时才敢睁开眼,慌慌地由皇帝身上挪起,于一旁俯地:“妾该死,惊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惊慌未定之意。 汉元帝起身整了整龙袍,肃了肃容,弯腰扶起女子,脸带欣慰道:“冯婕妤舍身护驾乃是千古奇功,何罪之有,快起来。” “皇上为妾之天,万民之尊,万金之体,方才之行实在有违礼节。只是,只是情在危机,当时妾身脑中空白,只想替陛下挡灾,想着让它撕咬妾身以争得侍卫救驾之机,故而僭越了,望皇上勿罪。” 言语间,冯婕妤半推半就地顺着汉元帝的搀扶之势缓缓起身。见着众人表情各异地盯着她,竟是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 这一幕,众人心中纷杂。 妃子们心中不免暗骂着狐婊媚子,得了便宜卖乖;却也有人心中暗悔着这错失的良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未求有功,先求无过,未进先思退,在宫中能保得了身的果然都不一般。 王莽心中忍不住地冷嘲。 他将目光扫向其它处,发现王政君一直是稳如泰山地端坐于宝坐之上,此时才起了身,去一旁安抚同样受了不小惊吓的刘骜,她的心思只在太子身上。 第9章 元帝病危 自然而然地,傅昭仪不再是昭仪,而冯媛冯婕妤成了冯昭仪,大汉历史上的第二位昭仪。汉元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是日日临幸于冯昭仪,形影不离。 不久之后,司仪太监更奉命传旨,要冯昭仪抓紧时间对儿子刘兴严加教导,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接受封王诏命。 不久之后,子借母贵的刘兴被封为信都王,成为汉元帝子嗣中的第二位王爷。第一位王爷自然是傅仙音之子,济阳王刘康。 冯婕妤一夜之间成了冯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昭仪。这对于傅仙音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更大的打击还是皇上的厌弃与疏远。自从那日之后,善曲乐的傅仙音再无机会为皇上演奏乐曲以博圣心,至于临幸这事,更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当然,王莽的那一颗石子也为他换来了丰厚的赏赐,因为年纪尚小赏不了什么官职,汉元帝赏了不少金银宝器。 还有一句随意的夸赞:“小小年纪却临危不惧,有勇有智,太子应当多学习学习。” 虽然是随意的一句夸赞,却也让皇宫中许多人认识了这个小小稚子。 以稚子之龄,加上太子伴读的身份,王莽在皇宫中的自由度高了许多,甚至独自在宫中行走时偶遇宫女都会遭遇友好的调戏。特别是有一个比他大了九岁名唤王嫱的漂亮宫女,因同姓王,因此她每次见面都叫他莽弟弟,熟络得很。 或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使得汉元帝更意识到了人生易逝、韶华贵。帝王之乐不知何时可能便再也享不到了,那日之后,他更抓紧了时机尽情享乐。 是的,慢慢地,王莽也发现并确信了这个汉元帝不是一个明君。一个贪图享乐并喜好舞乐与女色的君主,这让他对于未来生出了忧心。 他明白,身为贵族的自己,作为皇后的侄儿,自己未来的前途与皇家息息相关,若是国破朝代更迭,自己保不齐连平民都当不得。 可惜,自己尚且幼小且无正式官职在身,也没那能力去尝试改变什么,他只能有意无意地尝试诱导劝说太子刘骜,让他能好学正经些,将来他继了皇位也不至于将汉朝搞乱。 日复一日,刘骜我行我素依旧,渐渐地,王莽也放弃了将其引回正途的想法。 好在这刘骜是孝顺的,不敢拂逆王政君的话。 既然此路行不通,那便强大自身,将来替其辅政吧。作为太子伴读,与刘骜打好感情关系,待他将来继承皇位之后自己怎么着也该成为他信任人之一。 到时,儿时亲密玩伴,加之皇太后是自己姑姑的这一层亲戚关系在,自己只要不太弱智应该能掌一定的大权,不至于让这国家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混乱。 有了这想法,为了拉近感情,王莽便继续尽心地为刘骜遮掩过失,同时利用太子的资源努力学习着。 对于皇后王政君而言,这次意外事件导致冯昭仪受宠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这使得傅昭仪暂时无心仇视自己,对方将所有的小心思与鬼把戏都用在了冯昭仪身上,试图将对方踩下并重新夺回宠爱。 趁着两个年轻女子的勾心斗角之下,暂时忽略掉了自己的机会,王政君更将重心倾在了培养刘骜之上,试图让他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些。毕竟若是太子博学知礼、名声好了,即使皇帝想换,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最后胜利的希望所在。 可惜,将重点放在刘骜身上之后,她不可避免地失了望。甚至有好几次生出了多么希望王莽才是自己儿子的念头。 又可惜,失望归失望,太子毕竟是自己余生的依仗,她只能继续小心维护着,只盼他有一天能忽然长大、懂事。 安稳平淡的日子便这样不断地悄然流逝着,一日日,一月月。 公元前33年的正月,汉朝的属国南匈奴首领呼韩邪来长安朝觐汉元帝,以藩臣之礼,提出了“愿为天朝之婿”的请求,自请为婿。 说白了,就是求联姻来了。 而汉元帝总共才两个女儿,左右都不太舍得,最终决定封个公主凑数。这么想也便这么干了,汉元帝当时就下令宫中选出几位杰出且未被临幸的宫女让呼韩邪单于亲自选美,而与王莽熟识的王嫱便在其中。 呼韩邪一眼便相中了王嫱,也便是当时,沉迷女色的汉元帝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宫中竟还有这么一号比他的昭仪还要美丽的宫女。他忽然恨了灯下黑,挽惜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这么个美人儿。只可惜,她被呼韩邪相中了,此时自己若反悔必让对方感觉被戏耍,他也只能咬牙忍痛割爱,并封王嫱为昭君。 西汉时,女子封君仪比公主。 至于为何临时改了主意封君却不封公主,这就只有汉元帝自己知道了。 也便是那一日,听闻了消息的王莽才知道,那个整天喜欢叫自己莽弟弟的漂亮宫女竟然就是传说中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四大美女之一,落雁王昭君。 昭君出嫁,南匈奴首领呼韩邪来朝并离去之后,本来身子骨就不算太好的汉元帝的身体素质急剧直下,忽然就一日不如一日。 喜好玩乐与女色的汉元帝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总觉人生苦短,享受不够的他是变着法子争分夺秒地享受。到后来,连多走几步都觉吃力的他干脆连朝也不上了,成日地蜷缩在龙榻之上,让一众嫔妃宫女轮流来伺侯自己。 或才艺、或歌或舞,或抚琴弄笛,或鼓瑟吹萧。 大殿中仙乐靡靡,花枝竟展,香如云;柔音袅袅,玉藕柳荡,春再临。 看得汉元帝乱眼迷离,身心蠢动,却奈何精力不济,便干脆斜倚软榻,欲眼迷离地望着宫妃的侍奉。 为了轮流不息地享欢,傅仙音终于又有了近身施展的机会。 她翩翩轻袖起、白纱朦胧玉。 她莲步云中舞、玉柳枭姿媚。 她轻启朱唇颤,娇声似莺转。 一曲相思哀,荡尽情痴柔。 唱着唱着,她眼角竟有泪落,那泪正巧落在了汉元帝眼中,落 第10章 心生废立 元帝病危,身为太子的刘骜自当该于病榻前尽心侍奉,以尽孝道,避免落人口实。然而,即使是王政君这个皇后领着太子前去探视居然都被宫门护卫挡了下来。 皇后不受元帝宠,甚至是不受待见,众所皆知。王政君的帝后之威压不下宫门近侍,她便让刘骜拿出了太子威严欲强行硬闯,她不信侍卫真敢如何他,毕竟太子到现在还是太子。 但可惜,侍卫根本无需如何他,只需一个人便轻易就抱起刘骜,抱着便‘请’了出去。 “傅昭仪代传了皇命,皇上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愿受人多扰,特别是不喜见皇后与顽劣的太子殿下。太子与皇后若有大事可由在下通传,若无事免扰。职责在身,还望皇后恕罪!” 宫门护卫也不知是受谁撑了腰、壮了胆,将二人请远后冷冷扔了话便走。 王莽知道,这傅仙音是要抓住最后一线机会放手一搏。在这节骨眼上若真被翻一盘,那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再不懂历史的人也明白,帝位他转,刘骜性命难保,王政君下场凄凉,而自己的灭顶之灾也不远了。 像傅仙音这种的狐媚小女子是最记仇的,王莽可不愿意自己活了两世都是草草收场,连个女人都没拥有过。 在这时候,皇后的一举一动自然免不了要被傅仙音特别关注,以她的不得势,难有作为。 王莽难得的不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每天趁着自己年纪尚小的优势暗中关注着一切,绞尽脑汁,企图伺机而为。 傅昭仪心中也一清二楚,皇帝病危,一旦眼前的男人撒手而去,因为自己之前与皇后的争锋睚眦,她们母子接下来的日子恐将生不如死。 呵呵,不说皇后,就以自己争得独宠的那么长时间中得罪的人还少吗?就是其它妃嫔们恐怕也免不了落井下石。 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宠姬戚夫人,在刘邦死后被皇后吕雉活生生地做成了人彘,饱受折磨而死,有这么一个鲜活的先例在那摆着,她可不敢抱有丝毫侥幸。 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反正绝不能等死! 在她的安排下,她和刘康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汉元帝榻前,几乎倾尽掉之前久受恩宠得来的金银珠宝贿赂了官门守卫,假传圣命,连哄带唬地叫他们严加把守,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她在御榻之前焚香摆供,时时跪拜痛哭,不断祈求列祖列宗保佑皇帝早日康复。 不断地言语念叨几乎磨破了嘴皮子也未敢有停,只盼着汉元帝能于迷迷糊糊间听得到自己的尽心。 她更用簪子刺破手指,挤了鲜血滴洒在供品之上以示诚心,弄得满手是伤。尔后将带血的供品朝向元帝这个方向,一旦元帝悠悠的片刻精神之际,她便总能于第一时间飞扑而去,用自己那双满是伤口的血手紧紧地握住元帝的手。 在她含泪握着元帝的同时,受了她千叮万嘱的刘康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满脸关切地为他擦拭身子,嘘寒问暖。 而当此时,傅仙音总是有意无意地幽幽叹气,带着母爱的不忍之意:“唉,只盼陛下快些好起来,刘康这孩子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就算看在小的份上也求上天开开眼吧。” 是的,刘康的双眼红肿,眼圈发黑,一眼便瞧得出来是数天没休息好。因为每当刘康忍不住欲睡之时,他的大腿总会被傅仙音用簪子刺上一下。 事到如今,汉元帝也明白自己是没希望了。 多日的昏昏沉沉间,他总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傅仙音的哭泣祈求与时不时在自己耳旁的亲切呢喃、呼唤。望着此时手上那双原本娇嫩的小手即是布满了伤口,本就对傅仙音有所愧疚的他更受了感动。 自己重病缠身这些日子来竟然只有这对母子在自己的病榻前尽心伺候,望着为自己擦拭身子的刘康那因满是血丝而通红的眼,以及熬到黑呼呼的眼圈子,他的心中生出了心疼与欣慰。 “太子刘骜呢?他怎么没来与康儿一起照顾,有个伴轮流休息也不至于这般啊~累坏了身子可不好。” 难得的清醒精神,他忽然想起依礼本该第一时间守在自己榻边的太子刘骜,开口询问。 “这~这妾也不知。他是太子,妾身毕竟只是受陛下宠的昭仪,可不敢去追问皇后与太子。陛下病重无人处理朝政,或许...或许太子与皇后正在替陛下安抚群臣处理朝政吧?” 傅仙音的声音柔柔弱弱地,透着一丝嘶哑之意。 好你个王政君,还有你教的好儿子!是不是早就盼不及我早些死了?这就迫不及待地想接掌大权,连过来瞧一瞧做个样子都不愿意了? 傅仙音的言语轻轻柔柔的,但听在汉元帝耳中,却是霎时在心中生了强大的不满与怒意。 皇后王政君,那还是父亲宣帝刘询在世时受其所迫而娶,在临幸了一阵后便渐渐地疏远了。不成想,她竟怀孕了,还生了个极讨自己父亲喜的儿子,让自己的父亲隔着代定了太孙名号。 可以说,对于王政君,他心里是没有感情的。不过因为废后另立不是小事,而她王政君也一直安份守己,不争不闹地,即寻不着她的错处也确实不碍着自己,这才让她稳稳地挂着个皇后的名号。 他也明白,正是因为自己对她无情,所以也不奢望她能对自己上心。 但好歹也算夫妻这么多年,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居然连探视一眼都不愿意?而刘骜更是自己亲儿子,他竟敢对自己这个重病的父亲不闻不问? 哼,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你想当皇帝是吧?你这么着急当皇帝! 我偏不欲你如意! 此时的汉元帝只恨自己没有力气咬牙切齿。 望了一眼正在床旁仔细替自己擦拭并揉着腿脚的刘康,再看眼前楚楚忧泣的傅仙音,他撑起了身子靠在榻头的背靠上,抚着傅仙音的那因照顾自己而憔悴的脸,轻声道:“爱妃不必悲伤,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一番安慰之后,他又假手刘康传诏了尚书至榻前, 第11章 刘骜继位 数个日夜几乎不眠的作秀,不论是傅仙音还是刘康都早疲累至极,不过也是一股信念强撑着罢了。 元帝醒来后的行为与言语无不透露着他已决定废立太子,废了刘骜,那新太子自然是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在前的刘康了。 眼前的男人眼见命不久远,自己的儿子一成太子,那皇位便只在跟前。 皇后?哼,皇后算什么! 没了男人的撑腰,他一个王政君就是只丧家之犬!我要她跪舔,舔烦了再叫她在痛苦中绝望而死,叫她一直占着皇后之位让自己不如意? 哦对,还有那个冯媛也一样,竟敢跟我争宠,害我费尽心机才险之又险地在元帝重病前夺回宠权。 傅仙音已忍不住在心中描绘出了一副副痛快的场景,在场景最后,还有一个名叫王莽的熊孩子被她踩在脚下,哭着求饶。 百般算计与努力终于要到了回报的时候,那一刻,巨大的幸福感冲撞得她一阵眩晕。心中的压力一松,疲惫感很快便止不住地涌现,不断地放大。 傅仙音与刘康很快便急转直下的精神状态在元帝眼中却是另一番解释,他觉着,是因为自己精神好转才让眼前的两人心中欢喜而放下了许多压力,心头稍松之下便压不住多日操劳而积的疲惫。 看着两人的憔悴,特别是刘康站得摇摇晃晃的身子,不断啄米的脑袋,他忍不住开口安慰着,让二人去偏殿暂歇一歇养养精神。 元帝既已被自己的作秀迷惑并领了情,那自己便没必要继续苦苦坚持了,何况自己也确实需要稍微调整下状态以应付接下来的阻碍,她知道,百官可没那么顺从。 傅仙音高兴的有些早了。 也确实是太困太累了,以至于她与刘康假意不舍地离出元帝的寝殿去偏殿休息时,连宫门口已经轮换了新的侍卫都没发现。 王莽毕竟只是个太子伴读,且还是一个孩子,整日里瞧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埋头苦读,实在读得累了才会与宫中那些年纪偏小的宫女们耍耍闹闹。正是利用这些优势,在这特殊时期被人无视之便,他悄悄地收买了几个私底下关系好的却又在外人看来成不了气候的年轻小宫女们帮他悄悄留意了傅仙音的动静。 他早就发现了宫门侍卫的轮换,只苦于傅仙音母子的寸步不离。当一个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的小宫女悄悄为他带来傅仙音去了偏殿休息的消息时,那激动是难以言喻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王政君,他直接推着没心没肺地与宫女在自己小院中扑蝶嬉戏的刘骜向皇帝寝宫赶去。 “记得,尽量悄悄进去,一进去就照我教你的做。若是表现不好失了太子之位,别说接下来这恣意的生活,就是你的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元帝寝殿外院拱门前,王莽作着最后的交代,同时取出了袖中的一颗洋葱草草剥了皮,趁着刘骜一个不注意,使劲地朝他双眼用力抹了一把。 洋葱在这时代可不是太常见,还是在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后才有的,他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搞到手的。 由于力气不小,那一抹,直接将刘骜的双眼擦得通红,瞬间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 霎时间便是泪流满面的刘骜依着王莽的教导,点了点头,抬袖就着泪水用力擦了擦眼眶,将眼圈擦得更红了,脸抹得更花了,同时也抹去了残留的洋葱气味后,径直向寝殿急去。 新换的侍卫没有受到傅仙音的收买,只是例行护卫之职,见着是泪流满面的太子,抬了抬手本想阻止却难免心有不忍。 老子病恹恹,儿子伤心探望是人之常理,何况还是太子。 而刘骜也没有以太子身份强闯,只是露着悲容默默地掏出了提前备好的几件玉器很是自然地塞了过去,而后才越过护卫。 他的眼泪是真的止不住,他的悲容也是真的,不过是因为眼睛被刺得难受,实在是不得不悲痛,一切都是如此地浑然天成。 心有怜悯的护卫习惯性地接过了玉器,几人互相望了一眼的同时更用余光扫过了整个殿院,未发现其它人,便迅速收起玉器正襟而立,任由刘骜推门而入。 在傅仙音离去之后,躺在榻上刚欲再次昏昏入睡的元帝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傅仙音关心自己而回,撑起身子重新靠坐了起来,却发现是刘骜。 他的眉头于第一时间便紧紧地拧了起来。 只是,他那拧着的眉头下,混浊的双眼却瞧见了刘骜满含悲痛之意的脸与止不住的泪。 从自己的这个儿子长大后,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哭了? 还哭得这般惨! 他吞回了正欲怒斥的言辞,默然地看着他。 “父~父皇~儿臣终于见着您了。” 刘骜大步急冲上前,似是心急步子未稳,一个扑通便跪倒在了元帝榻前。他似是关切地瞧了元帝一眼,尔后以袖掩面不断发出嘤嘤低泣之声,像是忍不住地想悲伤痛哭,却又生怕惊到别人。 元帝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却也立刻清醒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 “惊闻父皇病重,孩儿与母亲第一时间便要过来侍奉,以尽孝道。可侍卫们硬说是父皇需要静养,严令不见任何人。孩儿自知平日贪玩了些,定是惹了父皇不喜,故与母亲不敢拂逆父皇之意。可久未临朝,连那些担心圣驾安危的朝中重臣亦见不到父皇,我便察觉有异,却也只能日日以泪洗面在殿外远远守望。” 他顿了顿,擦了擦泪,继续道:“不久前见着傅昭仪去了偏殿,心中急切之下忍不住一试,终于见到父皇了。是孩儿不孝惹了父皇不喜,此番瞧父皇精神似乎尚好,孩儿便也安心了些许。母亲忧心父皇病情深浅而夜不能寐,此番也可以回去宽慰一二,以免母亲也累坏了身子。” 说着,刘骜挪着膝盖将身子紧贴着榻旁,低着头,仔细地替元帝整理着被衾。 他的泪是止不住地哗啦啦流着,越流越猛,模糊了双眼,瞧不清眼前的一切。 深吸 第12章 私奴买卖 长安城,北横门的街道上,王莽穿着粗布青衫儒袍,百般无聊地逛着。 那一年,刘骜顺利继承了皇帝位,无需伴读,加之王莽的年龄渐涨之下也要接近发育的年纪了,不再适宜于宫中久居,便与老娘暂时搬出了皇宫。 搬出皇宫之后,王莽利用那些年受的赏赐以及原本太子伴读与皇亲国戚的身份之便,将住所安置在了长安城内,虽然只是在长安城内平民区置了一个小小院落。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旧皇薨崩,新皇继位这等大事。王政君与刘骜忙到顾不上他们母子,他能理解,他也相信,等二人稳住大局之后定然能想起自己的。就算成了皇太后的王政君重新遗忘了自己母子,但已成为皇帝的刘骜肯定是该想得起自己这个贴心称意“小棉袄”的。 就算自己年纪尚小,不说封什么官爵,召自己入宫安个近差总归是必然的吧?毕竟当初自己可没少替他擦屁股,擦得他很满意,如此称心称手的亲戚焉有不用之理? 他静着心在城中等啊等,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三年... 王莽不得不死了心承认,这该死的刘骜当皇帝后定然是更迫不及待地快活了,把自己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都道天家无情,此话诚不欺我啊。怪我太傻太天真,居然想和天子打感情牌。”王莽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无奈自嘲。 这些年来,王莽并未放弃学习。对他而言,除了这世界确实没有什么可娱乐项目之外,更是为了有备无患地更好生存。 为了这一世活得舒服些,不至于太被动,自己终归还是要设法靠近皇宫、进入权力中心的。而且,陪了刘骜那么些年,他也算看清了,这家伙比他老爹元帝绝对只差不好,若没个实心办事又有能力的人挤进权利中心,搞不好自己人生未走完,这什么汉朝便结束了。 这些年的生活,王莽对于自己生存的时代也是有了不少切身了解。 封建时代可不是大家以为的坐拥三妻六妾,神仙生活。绝大多数的人那是水深火热,甚至于你唯一的妻子要是长得漂亮些,让哪家大户相中了,好点就是眼睁睁的一顶叮当响的铁铸绿帽子给你砸过来,运气差些那便是武大郎再世,甚至连毒药都不用的活生生弄死你。 也幸好,自己有个做皇后、现在更是皇太后的姑姑,自己也算是皇亲国戚,倒不至于轻易被人欺到头上。所以自己有机会得为这个王朝的稳定出一份力,保住自己的这一份立足依仗。 城中的这些年,他投在颇有名气的敦学坊中学习。 敦学坊是一个在长安城中都有一定名气的学者陈参所办的私塾。 无师自通、自学成才,这对于王莽来说太难。不是智商不够,实在是古代的这些文字与行文方式太过晦涩,在这种环境下只能依靠名师出高徒。而这些年的努力,他也算学有所成了吧,起码陈参总有意无意地表示,他能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 今天,老师陈参身体抱恙无法开课,闲来无事索性便顺道去西市逛逛。 长安城有12个城门,东西南北四向各有三个城门,王莽此时便是行走在城北靠西,连通横门的街道。这条街道靠近横门的东西两侧正是两个商业区:东市和西市。 以横门街为界,街东自然便是东市,西边是西市。东市相对于西市而言只有一半面积,占了三个坊的范围。(西汉的长安城,街道两侧的公、私住宅组成一个个的生活小区称作坊,坊有坊墙,以四面各一里为计。居民住在坊墙之内不得向大街开门,坊墙四面设有阎门,由专人负责按时开启,实际严格的门卫与霄禁制度。) 因为东市与西市的存在,城北这片区域虽然只是普通人的居集区,却是热闹得很。 此时正是夏日,天气炎热,儒雅的宽衫中的躯体早已是大汗淋漓。 可恨,现在的世界不流行短袖短裤,即使热得要死也得穿着长衫。虽然自己有能力将其剪造成短袖短裤的款式,但若是穿出来准被人当成疯子。 心中思忖着,王莽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望见街边的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投下了不小的一片阴影。 那树荫之影,望一眼便感觉清凉。 心头一喜,他加快步子匆匆走去,打算在树荫下歇一歇。 “少爷,您看中哪一个?” 人未至树下,一道满是谄媚的中年男音在他耳旁响起。此时王莽才注意到,大树荫下的摊位之后竟是蜷伏着十几个老少不一的女性,在那避着毒辣的日光。这些人的手脚皆被绳索绑着,衣衫褴褛,神态麻木无力,眼中满斥着灰黯之色。 他停住了步子,左右顾盼了一下,发现自己身旁并没有人,瞬间明白,对方确实是在招呼自己。 对方的摊位就在树荫之下,自己方才朝这边望了一眼便欣喜而来,看来是被眼尖的摊主当成了欲要买奴隶的顾主了。 封建时期也有奴隶,不同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之下的奴隶大多源于战争中的战败方,这时期的奴隶地位还不如奴隶制时期的奴隶地位,真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品。 当然,所谓奴隶大多源于战争中的战败方,这不过是表面冠冕好听的说词罢了,为了大家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奴隶交易。 对于奴隶买卖,他是极反感的,但也只能是反感,因为他明白入乡随俗之理,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礼貌地回应了一笑,王莽两步来到树荫之下,摊位之旁,干脆也顺势打量起那些可怜的奴隶。 “这些是战俘?怎么瞧着不像啊。” 眼前的十几人,老的老,少的少,虽然服装破烂,却也明显瞧得出是汉朝服饰。而且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些年就没听说有什么战争,特别是自从王昭君出塞和亲以后,以前经常在边境闹架的匈奴也有好多年没和汉朝开战了。 十几人中有几个甚至瞧着不满七八岁,怎么可能经得住长途跋涉而来?这些人, 第13章 颠倒是非 心中正莫名烦躁,又被他无礼地拉扯之下,王莽忍不住地露出怒容,止步回首猛瞪了对方一眼。 他含怒的目光凌厉如剑芒般,刺得那中年男子心头一颤,忙不迭地就松开了手。却又觉脸上无光,他竟对着那群蜷缩成一堆的老少扬起了手中皮鞭。 “瞧你们这些个有气无力的窝囊劲儿,怪不得老子今天一直开不了张!站起来,直起身子,鞭子给你们提提神儿!” 他也是含愤出的手,啪的一声,鞭子瞬时就将外围的一老二小抽得见了血,那殷红霎时染透了褴褛的破衫一角。 他这一抽,原本蜷缩的十几人登时便畏惧地站了起来,强打着精神努力露着带苦的笑,只为少挨几鞭子。 他这一抽,也顿时引来了不少目光。有附近的摊贩,但更多的是正在闲逛、采购的路人,那些目光中无一是为之悲怜的,尽是些满含兴趣瞧热闹的。 众目所聚之下,似乎仍未能解气,也或者为了吸引更多目光看是否便有人出手买一两个。中年男子于骂骂咧咧中再次扬起了鞭子,却被人一手捞了住。 他侧过脸一瞧,正是那之前害自己口干舌燥白白陪笑半天的穷书生。 “你打他们干什么?打伤了一个也卖不出去了。” “哟,你心疼了?心疼了都买走啊!一个都买不起的穷书生,少多管闲事!” 魁梧的中年人说着便挣脱了王莽的手,扬鞭再起。 王莽心中生了愧意,若非自己的搅扰,这些可怜人也不用平白受这顿打。前世的观念影响之下,他忍不住脑中一股热血冲涌,半步靠身上前一把便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鞭子。 虽是书生打扮,但宽大的儒袍之下却是王莽那比对方还要魁梧健壮的身躯。在轻松夺过鞭子之时他更是自然而然地以太极巧劲中的背折靠之技冲撞了对方一把,直将对方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翻在地。 前世节俭的他娱乐项目是如此之少,网文中的侠义与靠视频自习勤练太极系列,做着少年男儿的江湖梦。可惜,只有打工而无江湖,也没侠女柔情以待。 甚至连幻想中靠自觉大成的太极功夫英雄救美之机也没能遇到过。 原本只是想夺下鞭子与人家理论一番,这一靠全是那多年练习留下的自然而然的反应。 “快看啊,大家快看一看啊,书生打人啦。书生没钱买,要抢货打人啦!”中年男子竟是趁势直接翻身坐在地上,指着王莽扯开了嗓子嚎了起来。 那一瞬间,这市集附近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了王莽的身上,脸色古怪,指指点点。 他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们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他们只看到王莽抢走了对方的鞭子,更将人家推翻在地。至于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不过是一个因货物卖不动而与货物置气的正经生意人。 “书生?有这么无礼的莽书生吗?” “这是哪家老师教出的不务正业的学子书生?” “哼!书生哪有那么大劲?怕不是个衣冠流氓,瞧着稚嫩奴隶想白得。你怕是不懂什么叫衣冠禽兽,有些人啊,表面越斯文内里越败类!” 指指点点的人群中,吃瓜声四起。 王莽也愣了,举着手中鞭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时好。终归,人家是在这封建社会合法卖奴隶的,而人家打的也是自己的奴隶。 他瞧了一眼那十几个奴隶,发现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咬了咬牙,暗吸一口气以平复掉心下的各种复杂情绪后,王莽将皮鞭扔还给对方,尔后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扎口取出一串铜五铢钱,看也不看地扔了过去。 就在他掏出铜钱之时,似有一点金光闪过。 “呵!我不需要奴隶,你何苦硬要强买强卖地为难人?这些钱拿去喝茶,也顺便给她们买些吃食,喂饱了,有精神了才好卖。” 那一串有个大几十枚的铜铢钱,足够顶自己一家子十来天的生活了,压下心疼故作大方,只希望对方见好就收,别因为自己害了那些奴隶,更不要继续缠着自己。 扔下钱,王莽便准备离去,岂知那中年男人竟是看也不看那铜钱,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大家评评理啊,别听这穷书生胡说。是他假意要买奴隶,结果却是拉着我掰扯半天忽然说不买就要走。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原来竟是个神偷,趁着拉扯之际将我的钱袋子何时给偷了去。那钱袋子中可还有一枚金铢钱,那可是之前卖了个奴婢给王侯家才得来的。” 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着王莽的腿,双手更是抱着他的腿不断摇晃着,一个魁梧男人硬生生扮出了个弱妇被欺之态。 “我说书生这时候不读书却来这西市闲逛,原来真是个披着书生皮装的惯偷啊!” “唉,别乱说,可不一定呢,谁知个中曲直?” “这就是你傻了吧,谁家的粗衣书生这么大方?那一串够普通人家十天半个月吃喝了,若非心虚着急离去,岂会平白送人?” “听说这东西二市时常闹贼,总有人在拥挤之中便丢了钱财却寻不出乞丐小偷,原来是扮成了书生!” “我就说嘛,哪有这样的书生!” 中年奴隶摊主的撒泼似高声嚎喊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鄙夷着,煞有其事地声讨着,将过往的赖事全贴在了王莽身上,甚至有些人已然面带不善地围了过来,有意无意地堵住了王莽的去路。 “我劝你把钱袋子留下,我便大方地放你离去。要知道我手上的奴隶可是从王家那得来的,自然是与王家有几分关系的,我要是把你扭送官府也能让黑白颠倒。” 绝大多数人都在为自己一开始便生出的机智笃定而自豪。中年摊主却趁着众人沸声议论之际,压低声音在王莽脚下小声威胁。 扭送官府?黑白颠倒? 王莽这回是真的气到了。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望着不断拥挤过来的人群,王莽放弃了无力的解释,他猛然抽出被中年 第14章 乾坤再转 “哟呵,有热闹瞧啊。” 一道轻狂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应声而现,几位配剑的家丁蛮横地清开了一条道。 上位者的压制,人群在这道轻佻而狂放不羁的声音中忽然就静了下来。 家丁在这皇城中配剑过市,那主人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忽然安静的人群顺从地让开道路的同时,那三人也停了动作,其中两人只是继续将王莽按在地上,循声望去。 王莽也不挣扎了,干脆躺着,嘴角噙着淡笑。 那中年摊主闻声迟疑,起身瞧去,正瞧见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摇摆着步子慢悠悠走来。 瞧清来人,中年摊主登时便是挤出了满脸谄媚浓笑,弯腰逢迎而上:“王公子,您今儿个怎么有心情来这遭乱之地?” “怎么滴,这长安城中还有哪儿是我去不得的?”锦衣公子斜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你又是哪个?” 摊主搓了搓手,靠在他耳旁一番细声。 “哦~你是...”锦衣公子张嘴恍然,却又攸然将脸一板:“不认识!” 摊主原本随着锦衣公子拔高的语调而浓郁的谄笑瞬间凝固,他微微抽了嘴角,又很快地融开脸部肌肉,谄笑重现。 “公子贵人多忙自然记不得小的,小人记得公子就行...” 锦衣公子抬手打断对方,尔后朝着王莽处一指道:“少废话!我是来看热闹的,这是在做什么?” 以他的角度望去,只能望见被按在地上的王莽的下半身,至于脸,完全被其中一个将其按在地上的汉子挡住了。 “刚逮着个书生行窃,正准备略作惩戒了送去官府。” “哦?书生行窃?”锦衣公子脸上显出了兴趣。 “是啊,瞧着是个书生打扮,力气大着呢,要是我一个人还制不住。”摊主将脸色故作犹豫,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他还敢骂您呢?” “怎么骂的?”锦衣公子不怒反喜。 “他说~”摊主犹豫。 “说!”锦衣公子脸现不耐之色。 “他说王家八侯,那是王八侯...” 锦衣公子一愣,瞬间回过味,怒容顿现,转眼暴怒。 他一把推开摊主,大步上前:“我倒想瞧一瞧,这长安城哪来的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敢骂我王家是王八侯!我今天非要打得他连王八也不是!” 气势突汹的锦衣公子挽袖上前,望见了被按在地上的王莽,那一眼,他又像是忽然间被抽了灵魂的木偶般呆立住了,连原本狂怒嚣张的表情亦被呆滞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呆了片刻,锦衣公子又忽然笑了,一手捧腹,一手指着地上的王莽,大声狂笑,似是看到了极其有趣的事。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只手拍了拍胸膛,勉强止住些笑意:“笑死我了!原来你也有今天,书生打架!哈哈哈。” 又笑了一会,他终于是笑够了,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肃了肃表情朝着地上的王莽问题:“真的骂了王八侯?” 王莽白了他一眼,撇撇嘴:“不但骂了,骂得还很得意。” 莫名其妙的笑,更莫名其妙的对话。众人还未回味过来,却见那锦衣男子忽然转身,朝着紧随其后的摊主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好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才,敢骂我王家!” 一巴掌不解气,他又抬起脚便踹,一脚将摊主踹翻在地。 “打,给我往死里打!” 那群家丁应声而至,立时便将被踹翻在地的摊主围了起来,拳打脚踢。 “啊!~公子!王公子~别打!别打了!打错人了,骂人的是那假书生!” “还是打得轻了,你们几个是没吃饭吗?” 锦衣公子挽袖怒指,一众打手家丁更卖力了,躺在地上的摊主顿时只能抱头哀嚎。 见此,公子哥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头再次朝王莽瞧去,正瞧见王莽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的灰尘。 那两个原本制住他的汉子早见势不妙撒了手,急急挤出人群跑得没了影。 “哈哈,我的莽兄弟,你不好好去读书却跑这市集中偷玩,还被人冤成了小偷,这要叫叔父们听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想笑,憋了憋脸才继续道:“今天出门天还有人跟我唠,让我多跟你学学,我~哈哈,这躺地上的本事我可真学不来的。” 锦衣公子正是王莽七叔、曲阳侯王根的长子,世子王涉。 王莽白了他一眼:“行了,算是让你逮着机会了。别真把人打死了,我还有东西在他身上呢。” “小的们,别把那鳖奴打死了,架起来给我莽兄弟也出出气。” 那些个打手闻言散开,其中两个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中年摊主。 此时的他,衣袍凌乱、脖颈间青紫交错,甚至连努力护住的脸也没能逃过青一块紫一块的命运。 “唉哟哟~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掌嘴,没人问话,谁让他说话的!” 王涉的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人上前,左右开弓呼了两巴掌,直接将对方的嘴呼得肿涨。 两巴掌之后,那人一步退开,那摊主也是吓得噤了声,只敢用惊恐的眼神求饶。 他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居然贪心打了王家人的主意,更是在王家人面前说了王家人坏话,这不是自己捧着脑袋往虎口上送么? 话说回来,这直娘贼的,谁知道王家中还会出了这么一个异类? 惊惧、后悔的同时,他不免在心中暗恨着王莽这王家异类,害得极善察言观色的自己看走了眼。 王莽最后理了理衣衿才正式来到摊主身前,伸手从他怀中掏出了属于自己的钱袋。 “金五铢,一般是皇宫赏赐才有,银子大多是用以铸造首饰物件,通常流通的不过是铜铢钱或金锭与铜钱之间的兑换。侯府会缺普通金锭?却将稀贵的金铢用来与一般商贩买奴隶?你也真是见钱眼开,被金光迷了心。” 王莽打开钱袋子,取出里面仅存的一枚金钱对着围观的人示众而言。 他可不是像王涉那般的纨绔子弟,不想背负仗势欺人还强抢财 第15章 纨绔飙车 “涉兄今天怎么会到这西市来?” 放了那些奴隶们自由,众人渐散,王莽才有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唉呀,不说就给耍忘了。今天不是咱那曲阳侯府扩建重修完工了,我便约了几个兄弟一道去我那府中欣赏欣赏,也聚个乐子。想着你这时该是在学习,便去学堂寻你,寻不着正要回去,瞅见这儿聚着热闹才过来顺道瞧瞧。” 王涉说着,一手拉起王莽便向大路边走去,边走边继续:“快走快走,回去得慢了又该叫那几个兄弟笑话了。哈哈,也幸好是过来瞧了,不然还寻不着你,更瞧不见你躺地上的千古斯文。哈哈哈...” 拉着,走着,说着,说到王莽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样子,他又忍不住地笑。 “这~涉兄是知道我不爱热闹的...”王莽犹豫着,想拒绝。 有着前世的见识,思想早就成熟的他可不愿意掺和他们这群人的纨绔生活。消磨心志,败坏名声,更重要的是他也没那资本,更经常会看不起他们的纨绔。 “唉呀,你就别这这那那的了。今天不一样,咱那侯府新成,大家都齐了,你要不去岂不显得我们冷落了你这穷亲戚。”王涉将穷亲戚三字说的是如此顺滑,毫无违和感。 眼见着到了马车旁,他更是推了王莽一把,直接将他往马车上推。 “你就看今天我解了你围的面子上,也该赏个脸了吧。” 好吧,今天幸好是借了他的势才能安然脱身,刚承过情,利用完人家便拒之千里,确实有些太不给面子。 王莽苦笑,顺势上了马车,王涉欢喜着,紧随其后钻入车厢。 啪的一声,车夫将马鞭一甩,马蹄踏踏急动,只觉车厢微微一晃,便是车轱辘咕噜噜地转了起来。 那车轱辘声越响越急,转眼马踏如飞,蹄声如急雨般,这辆豪华马车毫无顾忌地在大道上急奔了起来。 驾车的马是纯种的大宛马,是王涉花了重金从西域买来的,训练得极好,跑起来轻稳疾快,号称追风。 霸道疾驰的马车将炙热的夏风惊得清凉舒爽,迎着车厢温柔以待。好一股爽风吹起了车帷随风而动,像少女舞起了妙曼的身姿,安抚了燥热的心。 不止是王莽,连王涉也是心情大好地朝着车窗方向望去,望见了旁边一辆相对行速正常些的马车被追过。 那是一辆同样豪华的马车,王涉忍不住探出头一瞧,发现不是外人,是自己叔父成都侯王商的世子,堂兄王况。 他眉梢一挑,咧嘴大笑:“哈哈,况堂兄,你这什么马?跑得不灵光啊!” 那边驾车的车夫闻言轻甩了一鞭子,马车速度一提,咬住了王涉的马车不放,一先一后不过数步之距。那边的车帷被掀起,同样探出一个头,正是王况。 他斜了王涉一眼才开口:“切,你可是看走眼了,我这匹可是前几日皇上刚赐的御马,有名的大宛汗血宝马,可比你那匹凡马强多了。” 王涉不服气撇了一嘴:“御马?御马怎么被我这凡马追上了!” “我不过没让它敞开了跑,真要跑起来,你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烟土!” “哈哈,不信,有本事你追上我啊!”王涉大笑着嘲讽。 驾车的是个中年汉子,跟久了王涉的泥腿子一个。知心知底的他听得车厢里的王涉言语,根本不用对方下指令他便已是高高扬起了鞭子,应着王涉的嘲讽声同落。 啪! 那一声鞭抽如晴天惊雷,马臀上瞬时便是一道泛着赤红的鞭痕显出,甚至隐隐有血珠溢现。 哞哞! 追风马于吃痛长啸声中将前蹄蹬得老高,一个愤怒的响鼻,喷气如云,前蹄落地的瞬间便撒开了劲猛然狂奔,似乎是要宣泄这一鞭无妄之刑生出的盛怒。 啪! 紧随其后,隔壁的马车同样是一声霹雳鞭响,马踏石质地面之声,响如铁兵击鸣,急似雷雨滚滚,踏踏声不绝于耳。 通过车帘而望,只觉一团赤红拉着锦云一闪而过,那原本慢了几步的马车竟是在呼吸间便绝尘而去。 “快快快!必须追过他,别给少爷我丢脸!”王涉见状大急,拍着车厢朝外狂吼。 啪啪! “驾!” 驭手扬手将鞭花连挽急抽,厉声高喝。追风马吃痛更怒,毛发须张,龇起了牙化作一团暴风呼呼狂奔。 超速疾驰之下,马车开始剧烈摇晃,暴燥的急风吹起了车帷甩得脸生疼,那车轱辘声响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惊得王莽将手死死地攥住车窗,心脏扑扑直跳。 该死的,这是飙车了! 两匹都是不可多见的宝马,以汉代水平,在这算不上真正平滑的石铺道上,飙的还是顶级宝马引擎的木质马车。 他是真怕车轱辘一个生气,真散成了‘千军万马’,罢了工。更怕自己被甩飞出去,成了第一个从现代跑到古代享受原始车祸的悲催客。 那也算得上千古奇冤了吧?死得冤! 果然就不该跟着这群纨绔一道! 王莽心中暗苦,但上了贼车,此时是身不由己,他只能期盼自己有着主角光环加持。 也幸好,这是在主干道上,路宽人稀。 喝骂声、鞭声、马蹄声,乱而急的声音远远地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早司空见惯的路人一眼便认出是王家侯府的马车又在撒欢,都是急急地避了开。 可怜身后本就追着车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两拨家丁,见着马车狂奔而出,瞬间就要失了踪影,他们那跑得发白的脸抽了抽,咬了咬牙关奋起直追。追得是青筋浮露,汗如雨瀑,却依然摆脱不了被甩得无影无踪的命运。 即使如此,也没有谁敢停下脚步偷偷地歇一歇。 要是追得太慢,万一少爷们有谁出了点什么事,那他们可就免不了要背起一顶大锅,一顶说不得就会压死人的大锅。 待王莽与王涉所乘的马车急停在了曲阳侯府前时,王况早以胜利者的姿态翘首许久。见着马车掀开了车帷,他立马摆出指点江山之势,向着刚从马车上忿忿而下的王涉傲然而嘲。 “哈 第16章 喜怒无常 “哈哈,痛快!这孽畜跑得如此不卖力,要之何用?你等两天我再寻只肯卖力的好马,咱们兄弟俩再赛上一道!” 与王莽的无力怜悯不同,王涉对于击毙这只价值千金的宝马似乎很是骄傲,以至于此时说话的口气也硬了许多。 他将铁锤朝旁一扔,拉起方才王况指点江山的那只手便要带他入府。却是王况反捞了他一把,将他捞向自己的汗血宝马旁。 “涉兄弟瞧来还是不服气呢,你过来看看我这御赐汗血宝马的神异之处。” “能有个什么神异,不就是跑得快了点呗。”王涉不以为意,更是不愿服输地嘴硬。 “你且瞧瞧。”王况朝着宝马的前肩膊处一指。 王涉顺着对方的所指一瞧,霎时便是服气地瞪大了眼:“这马真的如此拼命,都跑出血了?” 王况忍不住再露得意之色,哈哈熬笑:“这就是你的无知了!这汗血宝马是孝武皇帝大初四年,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兵征伐大宛国,斩了大宛王缴得的大宛国宝,我这匹便是当年那匹汗血马的后代。这汗血马速疾力久,疾驱之后流出的汗瞧似血色却非真血,故名汗血。汗血宝马被称作天马,是为大宛国之宝,你那匹追风虽也是大宛宝马,但与其国宝一比自是高下立显的。” 王况一番炫识,说得王涉无言以对,脸上的光彩再也撑不起来。 今天这场比式本是他挑起的,不仅马输了比赛,现在连人也输在了言语间,对他而言,今天这脸丢的奇大。 他红着脸,再度拉起王况便要摆脱这叫他感觉无光之地,不料王况竟又是反扯着他不走。 “唉,涉兄弟别急。你舍了这匹追风,日后出门游玩岂不更缺了脚力?你既豪气干云,为兄也不能小气,正好,今天是你这曲阳侯府新成之日,我便把这御赐的汗血宝马转赠于贤弟以作贺礼,你看如何?” 王况难掩得意的脸上笑意浓浓,特别咬重了‘御赐’二字。 说实话,王涉倒真的有些心动与乐意,但今天已然丢了脸,再收下这马便是彻底将脸丢到了地上,还自己踩上一脚。 他连连摆手:“不不不!况堂兄千万别!既是御赐之物,小弟更不敢受。改日,改日我定能寻出更好的马咱们再比试一场。” “这有什么?皇家之物还不就是咱家的东西?”王况大手一挥,朝着马夫高喊:“来人,卸套!” “别卸!谁卸我跟他玩命!”王涉朝着刚欲动手的马夫怒斥一声,尔后才转回头,面带微微不悦之色继续道:“况兄弟,你这不是寒碜我吗?是挤兑我没本事,要不来御马吗?我还跟你说,别说是一匹破马,就是宫中的小宫女,只要我看上了,肯跟皇上张嘴,他也要赐我的!” “哈哈,别吹了!谁不知道当今万岁最心疼漂亮妞儿了,他还嫌自己宫中的不够使呢,赐给你?成了,你也别推让了,我话就撂这儿了,今天你要不收便是看不起兄弟我,今日这府宴聚会不去也罢,不去也罢!” 王况说着便作势欲走。 话到这份上,王涉也不好再推让,否则他要当真走了的话,今天这显摆扯回脸面的机会便彻底没了,接下来免不了要受其它赴会兄弟的好一番笑话。 他连忙拦住了王况的身子,盯着他:“当真送我?” “骗你是王八!” “好!” 听到王八二字,王涉脸皮莫名抽了抽。 应了声好,他快步重回到已经属于他的汗血马跟前,伸出手抚理着马首上的长鬃,瞧不出喜怒。宝马通灵,亲昵地用马头轻蹭着这个新主人的胸口。 待他重新转身回首,正好望见两拨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他忽将眉宇一横,威肃着表情大步迎去。 湿哒哒的粗布劲装贴紧了身子,脸上被汗水冲得更是血色尽失的家丁见着王涉大步威容,吓得是心中一凛,顾不上几乎要喘不过来的气,齐齐将身子一挺,摆出了合格打手的身姿站成了排,不敢吭声。 心跳怦怦如鼓鸣,那是剧烈疾跑引起的,此时更因不可测的惶恐而更甚。 这纨绔恶少明显是吃了亏心情不好,他们是怀着极致的忐忑强挺直的身子,生怕谁的表现稍差便成了背锅侠。 “这家伙,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王莽也是忍不住地将眉头一皱,心中的不悦之情甚浓。 呛!~ 一声清脆金鸣,王涉猛然从家丁身上抽出宝剑,剑光在烈日下竟是闪着极致的寒芒。只一道寒芒,却凉透了眼前那些家丁的浑身热血,凉气贯体,热汗瞬成冷汗。 王况却是露出了莫名的笑意,似乎极喜欢看对方发怒,至于对方发怒是否会当场砍翻几个下人泄愤,他丝毫不关心。 王莽眉头拧成了一堆,他咬紧了牙,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替那些家丁的命运捏了一手冷汗。 出人意料地,王涉却是拖剑而走,猛然大步再回汗血马之旁,撂剑而起,直刺宝马心脏。 不得不说,古时的人力气大了许多,这含愤一剑,整只剑身都没入马躯。 王涉一剑猛刺而入,又敏捷地松了手后退两步,拍拍手,故做轻松随意道:“岂能让一只牲畜毁了你我兄弟的兴致?虽是况堂兄客气,我也绝不能占了便宜。便让他与追风同去吧,明儿个我们再重新寻其它的马再比。” 王况此时才回神,也不恼,只是哈哈一笑:“好兄弟,这才是咱王侯子弟的本色呢!好!明日必然奉陪,今天便好好参观一下曲阳侯新府。” 这两人,喜怒起伏如前世过山车般,大高大低,惊险无常。 此时二人又是笑脸相对,执手豪气,只留那只稀里糊涂的汗血马躺在地上,无力地最后蹬了蹬腿,缓缓闭上了眼。 它的眼角有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与淌在地面的血混在了一起。 至死它都没明白,自己是跑的不够卖力还是跑的太快?明明方才新主人还温柔地摸了自己一把。 虽然这一系列行为让王莽心中暗怜,生怒,极是不喜,但终归是没闹 第17章 渐台酒乐 却说这六个小侯子,摇摇摆摆大纨绔。 王莽不仆不客地,一路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六人最后面逛着曲阳侯府,听着六人的吹嘘打屁,指点江山,瞧着一路亭台楼阁,山水桥廊。 原本的曲阳侯府本就是极奢华的,这次改造扩建,更显宏伟富丽。曲曲折折间一步一景,山水似画中倾出,那一路的风景,与王莽记忆中的皇宫不遑有让,简直欲与皇宫一较高低。 走走停停间,不知不觉近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王莽正思索着如何借故提前离去,却是那一向性子最急的王柱又忍不住靠着廊亭的红漆柱上,翻着眼嚷嚷:“我说几位王家兄弟们啊,咱不会就这么一直干遛下去吧?这走了半天腿都没力了,不寻个地方饱餐一顿?涉堂兄不是说有上好的美食么?倒叫我瞧瞧今日为了庆祝侯府新成是准备了些什么新奇食物呢?” “哈哈,柱堂兄你怎么光惦记着吃?你瞧这一路景致多漂亮,山青水清,连这风都清爽了许多,不比热乎乎地吃个汗流浃背舒服多了?” “就是嘛!再者说,看看风景,溜溜腿脚体力,一会儿不是吃得更多更香?” 王仁与王置两人一唱一合,似意犹未尽。 言语未散,王仁又转过头望向王况:“况兄弟,你看涉兄弟家这园子怎么样?挺有点那么个皇家殿园的意思吧?” 王况淡淡一笑,抬手指划一圈后又耸了耸肩放下,不知是未能寻出特色还是寻不出槽点。 最终,他是不淡不咸地应了声:“还行,还行,倒也还行。” 王置在这些个人中是除王莽外年纪最轻的了,他闻言紧走一步,与王况并肩道:“哦,况堂兄这语气是还有不少可挑剔之处?” “有山有水,确实还行,可惜了...”王况欲言又止。 “可惜?可惜什么?”走在最前头的王涉不乐意了,他停了几步,并在王况另一侧,眉头微动。 王况故作高深一笑,目光又扫了一圈,这才抬手指点廊外的湖池道:“可惜终究只是小桥流水人家而已。” “哦?听况兄弟这意思是这水不好?同样是水,清可见底,水中稀罕鱼儿成群。难不成况兄弟你那成都侯府中的池水又与那汗血马一般能泛出奇怪的色?或者是还养了其它国宝灵物不成?”王涉立时不甘落输,反唇追讥。 王况得意一笑,摇摇头:“我若说的不错,涉兄弟这府中湖水源自杜陵那边的高都河水,水质虽好,但毕竟离长安城远了些,且弯弯绕绕之下水势已然疲尽,像女子一样温软无力。我们成都侯府内的水是引自沣河之水,更没绕弯道,是直接凿穿了长安城墙引进来的,那个活水汹涌澎湃,可行大船!夏日里聚上一群人往大船上一坐,再摆个酒桌,让壮汉们摇着橹桨,美姬们哼唱着小曲,伴着清风水流饮酒浪荡,那才叫一个神仙般通爽滋润。”(沣河,黄河支流渭河右岸支流) 说着说着,王况忍不住摇头晃脑,眼神迷离,似乎是一想到自己言语中的享受便忍不住要沉迷进去。 就着王况的言语以及那神态,王涉心中又升出强烈的不服输之意。 “哼!那又如何?你那府中有好处我这也有!你的水是比我这浪了些,但我这府中山水皆搬照皇宫而建。特别是渐台殿,俱是依着皇宫中白虎殿的图纸构筑施工,连材料也都跟宫里不差!紫石丹墀、青琐门户,真要说差也不过是差了个盘龙床与天子之躯罢了,除了皇宫便还是这里最佳了。倒不用像你,整日里只能在湖水里浪。” 一直吊在几人身后的王莽听得王涉与王况言语间愈浓的火药味,想起今天这一路二人的较劲,生怕这两个狠人又要在言语间一个不合,继续闹出什么血腥暴力,他再忍不住只做一个闷葫芦了。 清了清嗓,故意干咳一声,一直不出声的王莽很轻易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说你们两个兄弟就不要争了,我这一路走来已经惭愧得说不上话,再听你们争下去,我那寒酸的宅院就要住不下去了。我瞧着柱堂兄确实是有些饿了,我更饿,也走了这么久,要不先给小弟我管顿饱饭?” 顿了顿,王莽望向王涉,继续道:“之前挨了顿打,确实是饿得慌了。” 王莽这一说,两人一时间倒真不好意思继续炫耀下去。而他自提早上的糗事,也给了王涉一个转移话题的台阶。 今天一路都没争赢过王况,王涉倒也知趣地顺坡下驴,他一拍大腿,开怀大笑:“哈哈,好!今天难得请得到莽兄弟,莽兄弟的要求必须给满足了。走,就去渐台大殿中吃酒听曲,歇一歇,顺便也给你们讲讲早才在西市中关于我们莽兄弟的趣事。” 也确实是走的久有些累了,更有人是真饿了,再一听说有王莽这个不合群兄弟的趣事,兴趣都是颇浓。再一瞧王涉的表情,都知还不是一般的趣事,几个难得统一了意见,顺着湖中廊桥向着渐台而去。 渐台殿中,美人婀娜舞轻袖,妙喉佳音荡庭芳。 不多时,一个个年轻的美婢女陆陆续续地上了美食,不断斟着美酒。一个侯子一个美婢相伴,悉心服侍着,三分醉来七分浪荡,就着酒食还免不了在那些个青春婢女身上搓一把秀色可餐。 不论是心甘或是情不愿,婢女们早屈从了侯府之威,为生存而带笑逢迎。 一圈人,只有王莽是真正埋头苦吃,连酒也不过偶尔小嘬上那么一小口。正经吃着,听着王涉与众人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早上西市的遭遇,无所谓地偶尔陪陪笑,仿佛王涉嘴下那个极尽出糗的主角就不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个纨绔眼里就是个傻里傻气的傻书生,榆木疙瘩。 又如何? 在自己眼中,这些个人何尝不是一只只上窜下跳的猴子,自己冷眼瞧着他们上窜下跳地恶耍。 正正经经的王莽,倒叫在一旁服侍他的婢女好一阵地失落与一时地难以适从,她都忽然怀疑 第18章 横眉怒骂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 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 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唤作越姬的美人,行到殿中央,朝着王涉及一众子弟盈盈一礼,伴着乐曲展喉舞身,边跳边唱。 她那一双小脚如含苞春莲,轻摇缓挪间,不仅身姿优美悦目,清凌凌的歌喉更荡人心魂。那丰富的表情间总是秋波暗含,眉中春染,将妙龄少女的娇羞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刻骨传神,一首《采莲曲》,被她的传神姿态与荡魂之音演绎到了极致,叫人情难自禁地沉浸其中。仿佛~仿佛在场的都不是看客,皆成了那位与少女相伴花溪间的少年郎。 那一刻,王莽同样看得都有些痴了。 “好!”王况同样没能逃脱一时的痴呆命运,他竟是第一个忍不住地鼓起掌,率先高声喝彩。 一声‘好’字,道尽了他的欣赏,也惊回了众人的沉醉。 “哈哈!况堂兄,你不是说我们曲阳侯府的歌舞美人儿比不上你们的二三流货色吗?怎么却第一个忍不住叫起了好?” 正忘我鼓着掌的王况,闻言将双手一顿,正要语塞,却又见着越姬刚好一步移迈而出,将那双小脚于轻纱裙摆之下半隐半显。 他眼珠子一亮,不露声色地继续拍着手:“哈哈,我当然得叫好,不为别的,就为她这一对含苞待放的小脚。我能想象得出这双小绣鞋内裹着的粉嫩玉藕,更仿佛见着了七叔捧住这对小脚时的爱不释手。即使三千两黄金只买了这一对小脚,也是不亏,该为七叔的好眼力叫声好!” “呵!况兄弟真的是狂到了天边!敢情越姬这般的美人儿在你眼中也只有一双小脚入得了你的眼?我还真就不信你们成都侯府的美姬真是个个国色天香,沉鱼之姿!”王涉满是不屑与不信。 王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朝王涉挤着眼:“欸~你还真别不信,改天回我府上,我定给你安排一个见识见识。而且绝对是府中一般货色,不是家父的宠爱之物,到时你喜欢便送给你回府细品慢尝。” “哼!继续吹。” “你不信?问哥儿几个。” 王况自信地朝一旁的几个兄弟用下巴比划,王涉不情不愿地望去,却见几个都是带笑点着头,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确有其事,甚至像王况说的品过个中滋味,尝过好处? 王涉脸色由红转紫,脖子上青筋浮露,他愤然拍案怒喊:“来人!” 有人惶恐应声趋至,俯首待命,王涉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那人面露难色。 王莽忧心之下竖耳细听,未能听见王涉的附耳之言,却听到那人的犹豫之声:“这~恐怕不行吧?侯爷要回来了如何交代?” 王涉勃然大怒,猛力再拍桌案,几乎要震翻桌上杯碟:“混蛋!叫你怎么办你就去办,侯爷回来了有我顶着!快滚!” “是!是是!小的这就遵命!”那人见王涉盛怒之势愈壮,连声应着,将手朝着越姬一招,领着她惶惶恐恐急退而去。 众人不明所以,王涉却恍若无事地将酒杯高举:“来来来,继续喝,放开了吃喝。美人既然不如况兄弟的意,那便细细品美食,一会儿还有为今天特别准备的压轴菜,红烧熊掌。” 王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知这家伙此时的心情绝对好不了,他只能无奈地继续压下了离席的念头,继续奉陪着。 好在,那美人退走了,没有遭到像门口两匹宝马那般的命运。 王莽心中暗松一口气。 悄然间又是几巡小酒过去,又有侍女们穿梭入殿,给每人的食案上都端了一具带盖的金碗。 “来,兄弟们趁热了吃,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 听着王涉的招呼声,王莽揭盖一瞧,里面真是一只闷得肥嫩的红汁熊掌。应是早提前闷了许久的,一口下去,软烂入味。 前世未曾吃过的美食。 王莽正忍不住细品间,其它几个侯子同样是稀里呼噜地吧唧上了,边品边赞曲阳侯府手艺不错,听得王涉心情终于是大好。 却只有王况一个人皱眉龇牙,夹着一块瞧着便不太入味的肉在那吐槽:“好个什么劲啊?谁说手艺好的?连煮都没煮透,我都咬不动!” 他瞧了一圈其它人的嘴中所啃,发现他们都是一整只的熊掌,只有他的是剁成了小块的。 他立时不悦了:“我说涉兄弟,为什么他们的都是一整只的掌,只有我的是剁块了的,还没煮透,像临时加的菜。你该不是数量不够拿的猪蹄来凑吧?” 王莽朝他手中所夹食物瞧去,那颜色明显就没炖到入味上色,而且确实是剁得一块块小小的。 疑惑着,他朝王涉望去,正望见王涉嘴角牵了牵,诡异一笑间翻着一个白眼给王况:“得了吧,我的况堂兄,熊掌而已,我曲阳侯府要多少便有多少。再说猪蹄子是个什么味儿你还能吃不出来?你品,你再细品品那味儿。” 见着王况依言埋头又是努力地啃了几口,他笑意更浓,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再说了,有三千两黄金一对儿的猪蹄吗?” 王况神情一凝:“三千两?什么三千两?这...” “哈哈,对,你正啃着的是那越姬的一对粉嫩玉藕。这不看你喜欢那对小脚,便特地命厨师临时换下了为你准备的熊掌,这只是右脚,还有左脚还在炖着呢,怕你着急吃便先上一只。不太烂是吧?唉~时间仓促,火侯不够,况堂兄就凑合着先对付两口吧。” 王况闻言,登时像触电了般抖扔掉了手中的筷与食,双手捏着嗓子拼了命干呕,呕了两下便成了真吐,那叫一个吐得翻肠倒肚,飞流直下,恨不将这半天的酒食要一次吐个干净。 其它几位侯子你望我,我望你,最后都将目光聚在王涉身上,瞧着他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惊得目瞪口呆。 也便是此时,只听得哗啦一声。 瞬间怒火滔滔,热血冲顶,再忍无可忍,怒到极致的王莽彻底顾不上这 第19章 一见砰然 曲阳侯府门口的两匹宝马已然无影,就连地面的血迹也早被下人冲洗得干净,仿佛早先的一切血腥残忍都不存在似的,但在王莽眼中,却似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脚步微顿间的一眼,无声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冷着脸继续大步离去,远离这是非之处。 就像那两匹死在自己眼前的马一般,被剁了双足的可怜人他也是无力救的。 离了曲阳侯府的王莽心中依然有着汹汹的怒气,糟糕的心情与炽盛的怒火冲刷着他的大脑,没有目的,他只是习惯性地朝家的方向大步走着,将怒火化成脚下的行动力。 未时的阳光更毒辣,却也毒不过这些人心。 那炽热的温度化不开他冷僵的脸。 烈日烘烤之下,大步疾走了许久的王莽浑身湿了个透,忽有一阵清风吹来,风中一丝凉意拂得浑身毛孔舒畅,终于是驱散了心中的许多怒意。 原来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湖边,湖旁绿树成荫,夏风被那一抹绿意与水气染出了清凉。 停下了匆匆的步子,深吸几口气,王莽打消掉了直接回家的打算。 家中只有老弱,一个操劳的母亲,一个年少守寡的大嫂以及大哥的遗腹子、尚未学得走路的王光。 心情不好,此时将一身的坏心情带回家并不是明智之举,那只会使得两个苦命的女人在操劳之余平添担心。 方向一转,他几步来到了湖旁的一棵树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树干闭目乘凉。 从早上那些奴隶在西市挨鞭子,到路上的飙车,侯府前两匹宝马的凄凉下场,一直到最后王况举着越姬那剁成块炖煮的脚啃食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刷过。 想起追风马死前不甘的眼神,以及汗血马那滴落入血中的泪,他甚至脑补出了越姬在被剁足时的撕心裂肺,泪眼哀求之容。 不,或许那时的越姬真的像家禽那般,已被先放了血,失了命吧?或者像追风马一般,被人当头一棒,连哀求的机会都没了。 一想到这个画面,王莽心脏便忍不住地一阵猛然抽搐,仿佛被人一棒敲死的是自己,要被剁下的也是自己的脚。 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无力、绝望。 他的胸口一阵闷,闷得喘不上气。 无奈,他睁开眼,将目光投向水面,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之后重重地呼出,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呵~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啊!” 多好的一个姑娘,能哥善舞,这要活在那个时代,会叫多少人抢破了头。 一口浊气叹出,王莽忍不住的叹息声,纯属于浑然忘我的感触。 这一叹,叹尽了心中怒火随风去,却不可抑制地生出无力感与悲伤之意。 相比于原先的社会,现下的社会确实血腥危险了许多,甚至于若非与那几个纨绔同族且近亲的话,今天要么他能忍得下那一肚子怒,否则也逃不了身死之命。 一声重叹之后,耳旁有簌簌声轻响,转头瞧去,此时他才发现相隔几步之外的一棵大树下,树干一侧居然也有一人靠树乘凉。瞧着那从树干边露出的一部分衣着,还是个女子。 似乎那女子靠在树下不短时间了,之前或是昏沉欲睡,被王莽一声叹息扰散了清梦的机会,将迷糊的女子吓了一小跳。 瞧那一角服饰,女子年纪应该不大。 在现下的这个社会,居然有年轻女子出门却不是匆忙干活,有闲空在这河边小憩? 心中烦闷的王莽正想寻人聊天,便忘了时下的唐突之嫌,他瞧了一眼那女子方向后将目光归回水面,以不经意却隐带着关怀的语气调侃了声:“一个丫鬟家家的,出门不抓紧办事,居然敢偷懒,就不怕回去了挨罚?” 长安城中的年轻女子,即使生于再普通的人家一般也不出门的,平常多是家中下人或年长之辈出门采购办事,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使唤年轻丫鬟出来办些事,王莽笃定这是个年轻不知封建社会恶的丫鬟偷懒来了。 那女子闻言,侧探出半张脸瞄了一眼吓自己一小跳的人,瞧见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不远树上侧对着自己,她微微不悦地回应:“一个书生家的,不在家读圣贤书,也不去学堂摇头晃脑,居然敢偷懒来河边消谴人?” “呵~是啊,今天要是能在学堂也就见不到这些叫人愤愤难平之事,眼不见心不烦的,就不会遭心了。唉~这该死的因果,原只想尽自己所能让人少受些难,却让自己见着了更大的恶。这严重不公的世界,叫人无力啊。” 对于女子的反唇之言,王莽没有接腔反驳,而是望着湖面水波,似在自言自嘲。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怒竭无力的失落。 原以为这是个自命清高且讨人嫌的书生,听了自己的反唇之言定要反驳。王莽那出乎她意料的反应,使她不由得又侧过脸多瞧了两眼。 对方似乎刚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心情低落? 而且瞧着不是一般的心情不好啊,听他言语似乎还是为了打抱不平? 现在回味起人家方才的调侃,言语中似乎是带着那么些关怀,更像是生怕自己遭罚而生的不忍? 女子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意,她歪出了身子,将整个脸都探出,郑重打量着王莽。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有着浓重的悲伤无力气息,确定他方才不是轻薄调侃。 略作思索之后,她尝试开口消抹消自己心中的一丝愧意:“公平只存在于对等之间,比如弱者与弱者讲公平,强者与强者讲公平,强弱越不对等便越难公平,习惯了就好。” “你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 王莽闻言诧异转头望去,望见了一张绝美的鹅蛋脸容。 眉比新月浓淡宜,明眸若荔水光灵;琼鼻巧,丹唇娇,冰肌温润玉不如。 这仙姿佚貌,岂止一个倾城,比之前那越姬更漂亮了许多许多。 起码以王莽在前世便养下的审美而言,在他眼中,所谓的风华绝代,所谓的倾国倾城,不就是眼前这般? 那一眼,痴了,呆了 第20章 赵氏佳人 女子不悦冷哼一声,将脸重新掩回树干之后。 她只是不愿做笼中鸟,向往自由而出来偷闲的,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浪漫,却也难免有戒心防备。 她知道自己长的是漂亮的,以至于那个书生荡了心。 终究只是个见着美色便失了方寸的浪荡书生。 她可以预见这书生接下来的操作,无非是引经据典,炫弄诗词文章在自己面前彰显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学识,再配以花式巧言,试图叫佳人心花怒放,以博取好感。 嗯,说书故事中不都这样吗? 她做好了置若罔闻的打算,让那书生识趣闭嘴。 他最好是识趣的,不要穷追不舍地逼迫自己顶着最毒的烈日离去。 然而事实却再一次不如她所预料。 预想中的声音倒是有,却只是一句普通的解释,语气还如此拙笨露愚。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是个结巴书生? 只是一句结巴吃力的言语,一句过后再无下文? 奇怪的书生?是自己又误会人家了? 她不自觉地竖耳细听,隐隐约约似乎是对方在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唉,这个年纪的少女,还有着该死的好奇心。 她忍不住轻轻地、悄悄地别过头,从树干后探出一只眼。 她瞧见了一个脸色忽红又白的书生,依旧是朝向这边,不过却是微微低着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神态,有激动、有着急、有懊恼,等等,很复杂。 但更多的是笨拙。 这~这样子倒真的是很有趣,有趣的书生。 噗嗤一声,她忍不住掩嘴轻笑。 “平常见到其它女子绝不会这般失态?说的好像你这书生见过许多漂亮女子似的,却又为何把自己紧张成这个样子。” 忍不住地,竟是自己先开口试图打破对方那笨拙的窘态,原先那不再出声的打算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听到女子主动开口,王莽心头狂喜。 他抬头,再次望见了那些叫自己心动不已的一小方容貌。他努力挤出了笑,依旧的紧张之下,却是不伦不类笑得有些丑。 “等~等会,我平~平复下心情。” 他干脆转过了脸,将目光强行投入湖水中,继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以期尽快平复掉这莫名其妙的状态。 那微波粼粼的湖面中却海市蜃楼般地显出了她的那绝美的脸,朦朦胧胧,更美了。 只一眼,那张脸便如此清晰地印在了自己的脑中。 忽然想起此时的自己,便该是前世所说的那种犯花痴吧?犯花痴病犯到出现幻觉的花痴男? 不过,这少女真的是美! 她的美,更是一种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的美。那是一种在他眼中,天下无双的极致之美。 他确定了,这一世,自己的目标就是娶她做老婆! 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中的男主为了追求心仪的女主做足了功夫,更是将表白言语在心中演练了个滚瓜烂熟,却在面对女主之时硬生生地将自己卡成了结巴,半天只冒出了一个‘我’字。当时只觉有趣好笑,此时他才是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紧张激动到说不出话的窘,无以名状的糟糕状态。 王莽的异常表现更增了女子的有趣奇心,她忍不住又是笑了笑,干脆将整个身子都挪了出来,与王莽一样,正对着湖面的方向靠着树干,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王莽身上。 在这个男女地位不对等的环境中,她无法也未敢想过会有一个男子在自己面前这般紧张无措到显得愚拙。 那似乎是一种完全对等的表现,真正从心中将男、女放在了对等身份地位上才会有的那种紧张? 有趣的奇怪书生。 她耐心望着他,灵动的眸子中难掩浓重的好奇。 不再看她,在不断拍抚胸口并着几个悠长的深呼吸之后,王莽心中的紧张复杂之意终于是渐渐缓息了下来,心跳也放缓,只是依旧比平常稍快了些。 他感觉自己需要适应一下,便不敢再转过脸去瞧那叫自己一眼便悸动到无以自拔的女子,继续强行地望着湖面。 那不可控的情绪渐渐消失后,王莽又思索了片刻才终于是能郑重开口回应:“恕我无礼。在我眼中,万千女子的美丑都无关紧要,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意与她们产生交集。但你不同,方才那一眼,叫我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有趣的词。” 女子品味着最后四个字,漂亮的脸蛋上渐渐泛出了淡淡的桃花色而不自知。 她全然未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陌生书生的态度在短时间内悄然地变了,以致于听到这明显含有示情性质的言语竟没能生出抗拒。 “便是方才那一眼,我便确定了自己的余生是你。” 王莽依旧只是对着水面与她聊天,他需要通过聊天慢慢适应一下再去瞧她。 “余生?是我?” 女子脸色更红了,却忍不住地沉浸在对方那新奇的言语间。 “传说,人降生到这世间是不完整的,男人和女人都只是对方的一半,只有找到那只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两人一起的余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另一半?...那不是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另一半?而且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平等的,因为他们本就该是一个人?是指门当户对吗?” 她确定了,这真是个有趣的书生,讲的有趣的话。她望着他,疑惑着,疑惑的是他所讲的这些新鲜话,也疑惑他怎么瞧自己一眼后便只是盯着水面。 “门当户对?去他的门当户对吧!人生来平等,何来高低贵贱?”讲到平等,又忽然勾起早上的一幕幕,王莽忍不住继续道:“生命是平等的,甚至万物都是平等的,男女间的平等更与身份贵贱无关。男女间的情意是源于心的,自然而然的,应该是自由的,而非讲求什么门当户对和受物权及金钱的左右。” 王莽的这些话,即出于真心,也带了私念。 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叫自己心动的女子是权 第21章 说书老者 一场梦境似的一天。 前半场噩梦,后半场意犹未尽,以至于回到家后王莽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三魂七魄,三魂都随了那赵姓佳人而去,现下的他,犹如是空留七魄的行尸。 “回来啦。” 母亲和可怜的寡嫂依旧在灯下做着女工以补贴家用,大哥的遗孤才满周岁,还未能走路,在一旁的摇篮中时不时地咿咿呀呀着。 “嗯。” 王莽的回应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母亲渠氏发觉到了他今天心情不太对,停下了手中的活,瞧着他缓慢地由屋外走进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出声,只是瞧着他慢慢地坐在了不远的椅子上,似在发呆。 瞧了一会儿,确定状态不对的王莽并没有想主动说什么的意思,她眉头微皱着叹了一声,一边继续低头做活,一边开口:“唉~还是咱家福气太薄了,你们的父亲去的早,没能沾上皇亲国戚的光。你大哥好不容易混了个小差事当,却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一场病带走了,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原以为莽儿作了太子陪读,多少也能混个前程,却不想你表哥当了皇帝后就把你忘了,连你姑姑也一时没能想起你如今该成人了。苦了我的莽儿饱读诗书,却无从报效。” 王莽没回应,依旧在出神,倒是他大嫂做活的双手忽然慢了不少。 没有得到王莽的回应,渠氏继续以平素拉家常的语气开口:“莽儿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或许该给你寻一门亲事,说不准就让你那在皇宫中的姑姑与表哥想起你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 “亲事?嗯,亲事。”王莽痴痴地应了一声。 亲事? 他此时才真正回了神,急道:“孩儿的亲事不急,母亲无需操心,我自有想法。” “哦?莽儿是有中意的姑娘?是哪家小姐?倒可以让你大伯帮忙打听打听,若是合适便由他帮忙着张罗一下。” “母亲无需挂心就行,若有需要我自会告知母亲。” 不愿与母亲多说,他应付了一声起身离去,直接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母亲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露着丝欣慰,轻声言语:“莽儿果然是长大了,是该成家了。是吧?” “嗯,想当初我嫁过来时,夫君还不过十六岁。” 王莽不知自己母亲与嫂嫂的讨论,他在思索着自己的打算。 这一家子再不济也是皇亲国戚,再以这世界的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真要让母亲操心起自己的婚事,一个不小心真给说了哪家小姐的话那就坏事了。 毁婚这事,在现下的世界是极其严重的,何况她们找的定然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那更是重名声与脸面的紧。 还得想办法再见到那少女,打听清她的身世。若是门当户对自然能省不少事,若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就得好好筹谋一番了。 在瞧清那女子的一身不差的穿着之后,他已然彻底地将她从婢女佣人的身份中排除出去。 姓赵?皇城中有哪家达官贵人姓赵? 王莽躺在床上,为情所困。这情,真的是一见钟情,更是一眼情深。 这一夜,梦境不断,却也很简单,与身子一样地翻来覆去,皆是她的回眸一笑。 第二日,他忍不住地起了个大早,草草用了早食便向敦学坊赶去。 他决定不再去学坊学习了,如陈参所说的,他已没什么可教的。这次只为与老师拜个别,然后便去那湖边守着,等她。 陈参这位老师对自己这位学生很是喜欢,自然不能敷衍地不想去就不去,该有的尊师还是得尊的。 另外,自己也确实到了该搞事业的年纪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只能保命。自己一家子孤儿寡母,要让自己生活过得好一些就得靠自己搞事业。而自己一无长处,也没有像小说中那种物理化的本事,可研发不出什么新奇产品来赚钱易权。 唯一能用的还是这皇亲国戚的身份,以一身知识混入朝堂是最适合的了。让自己生活好一些的同时,也能为自己所见的不平尽力所能及之力,更能亲自参与维持好这大汉江山,不至叫自己有生之年便乱了,易了朝。 权利在握,也能让王家那些纨绔不敢轻易招惹自己,时不时给自己穿些小鞋什么的。自己昨天毕竟是与王况及王涉闹翻了,以他们两个的脾性,绝对不会希望自己过得好。 当然,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一份光明的前途,也能为自己的婚姻增加筹码。 万一那赵姓少女是个不错的权贵人家,自己空有皇亲国戚之名却一事无成,还真不一定能让人家同意这门婚事。 而即使对方与自己一样是个相对没落的贵族,人家的父母定然也是希望以她的条件能与更有前景的人结成亲家。 前一世困于聘金,这一世绝不能再因身份而遗憾。 只是~自己如何着手? 像母亲说的,办个婚礼引起姑姑王政君的注意当然是行不通的。至于让母亲厚着脸皮主动去要个官职?不说丢不起这脸,虽然是亲戚,但无官无爵的自己这一家子若无召见,依然连皇宫也进不去。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敦学坊,耐着性子与陈参表明了出师的意思,又免不了好一番客气礼节后才离去。 出了学坊,走在北横门的主街道上,王莽又忽然想起昨天西市的事,忍不住地便又将脚步向西市迈去。他想去看一眼,看那奴隶摊位一眼。 昨天虽然是自己放了那些奴隶自由,而且依着王涉的尿性,突然消失的那几个家丁肯定是收拾那个摊主去了,估计是灭口了。按理不会有人还敢惦记着那些可怜人,但自己后来却又和王涉闹僵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将气撒在那些与自己完全不相识的可怜人身上? 他若真为了让自己不痛快而去特地寻那些可怜人的麻烦,定然还会将她们拉回原来的位置受苦,也只有那样才有可能让自己于第一时间发现并产生愤怒。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依旧想去瞧一眼,反正是顺道拐几个弯的事,而且时间 第22章 为爱权衡 离了西市之后,王莽再无任何停留,满怀着期望直奔昨日的那处湖旁。最美的期盼当然是自己到时,她心有灵犀地在水边朝自己回眸一笑,这也是他昨晚梦中的情节。 王莽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很渺小的期盼,是自己对人家一见钟情到无法自拔,而人家不过是对自己略有好感罢了。只是,见着空荡荡的树下,他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失落。 ‘希望今天能等到她吧。一定要问清她的名字!’ 他也只能这般期盼着,一屁股坐在了昨天的那棵树下,耐心期待着。 时间分分秒秒地被微风捎走,心中的激动期盼之心也慢慢地被抚平。无聊之意渐生,他干脆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规划。 自己毕竟是源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在那一世大二十几年的根深蒂固观念之下,在这世界,他见了太多的不平,也有过许多次忍不住地义愤填膺,但大多都只能是义愤填膺,甚至若非当今皇太后亲侄子这一身份在,恐怕自己早成一堆白骨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需要努力,找机会还得爬上高位。 成家立业,封建汉朝讲的是先成家后立业,以这世界男子普遍在14-18岁便开始成家的年龄算,自己也早到了搞事业的年纪。遇到了她,成家的心思有了,立业也该提上议程,为了娶她,也为了保她。 这样的一个美人,若自身根基不够硬,还真不好说单凭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保不保得住。 若一直等不到她来怎么办?除了找那讲故事的老头打听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找那几个叔伯? 大伯!大伯阳平侯王凤身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除了是老大之外,更是真正的权柄倾天,要让他帮忙找到那赵姑娘并提亲应该不难。 只是... 算了吧,她若也是顶级权贵人家就算,万一要是普通人家,就怕这大伯帮自己张罗着,结果张罗给了他自己。当然,这种可能性较小。这个大伯虽不算有什么才能,但把持朝政的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除了骄横一些外,倒还算不错,不至于做出老大不小还与侄子抢女人这般贱的事。 最担心的还是他把风声漏了出去,引起那些个纨绔堂兄弟们的注意。特别是王涉与王况,不说她的美定是能打动那些个混球,就冲是自己喜欢的,刚被自己得罪的这两人肯定是要好好地横插一杠。 他又想起做太子伴读之时,刘骜与自己拉勾上吊式的约定,可惜,不说自己轻易进不去皇宫,就他这个好色成瘾的浪荡家伙,在未成定局之前想借他之手,同样风险不小。 自己这皇亲国戚的身份,真是不上不下,尴尬无比。 亲戚的力量暂时是靠不上了。 想要不处处缚手缚脚,还得自己爬上朝堂,想入朝堂,最好的方式是通过自己的大伯。 唉~看来以后不仅要提高与大伯这位长辈问好请安的频率,更要借各种由头多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了。 抬抬头,悄然间又是一个日渐黄昏,估计着今天是等不到她了。 心中忍不住地失望暗叹一声,王莽起身拍拍屁股,快步向阳平侯府赶去。他需要在夜里霄禁前赶到阳平侯府,并在小待片刻后赶回家。 皇宫轻易进不去,但入阳平侯府却是轻松,在那年离开皇宫之后,依着母亲的吩咐,他也总会时不时地抽空来这位大伯府中走动、请礼问好。 这时期,父死则长兄为父,这是该有的礼节,也是为自己将来谋事拉好该有的感情铺垫。 “小侄见过伯父,敬请伯父康安。” 入阳平侯府时,王凤早回了府,王莽恭恭敬敬地行了该有的礼。 “嗯。”王凤习惯性点了点头,有着长辈的威严与上位者养出的气势,尔后才缓了缓脸,问道:“莽侄儿有些日子未来了,最近学业可还顺利?你母亲身子可还好?” “多谢伯父关心,母亲身子尚好,小侄今日已然正式出师了。”王莽并未入座,而是恭敬地立于一侧。 “哦?出师了?嗯,也是,以莽儿的聪敏好学,出师早在情理之中,不知莽儿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凤只是淡淡一问,在他瞧来,今天王莽估计就是要找自己这个伯父讨个官职差事来的,心中难免微微不悦。刚出师便火急火燎地想谋差事,心性还是不够沉稳啊。 甚至他有可能是因为受不了清贫,甚至羡慕其它几个兄弟的生活而迫不及待提前出师,想早涉权贵? 王莽拱了拱手,正要回应,却是王凤端起一旁的茶杯吹了吹,追言:“莽儿今天来的有些晚啊,再等会儿怕是要赶不及在霄禁前回去了吧?” “今日仓促,本欲改日再登门请安的,但思来想去,不得不尽早来与伯父先认个错。昨日小侄与一众堂兄弟一道去了曲阳侯府庆聚,却因小侄一时心浮与涉堂兄及况堂兄闹翻了,更与涉堂兄动了手。虽事出有因,但毕竟是在曲阳侯府新成的喜庆日子里,在主家场地打了人。长兄如父,而我这一家子老弱,只好与伯父认错了。” “哦,身为读书人,莽侄儿居然也会动粗打人?说来伯父听听。”王凤微微诧异,诧异于王莽会跟人动手,更诧异于王莽原来不是来要官职的。 王莽以稍快的语速将那日之事由路上飙赛开始,一直讲到最后王涉生烹美人足哄骗王况啃食,自己实在怒不可遏,骂人动手后愤愤离去。 王凤也是听得脸色不悦,最后更是重重拍了一把案桌:“哼!这些个臭小子也是纨绔得没谱了!御赐之物居然如此当街糟践,这要传到皇宫中去难免让陛心心生不悦,若有人再以此作作文章也是平惹麻烦。” 顿了顿,他抬头望了王莽一眼,又接口道:“当然,嗜杀无常,草菅人命,以及同室算计,同样不对,你骂得好!只怕这些不成器的小子吃了骂不长记性不图更正,到时更做些什么叫人笑话的事。这事你放心,我会让你几位叔父好好敲打敲打。” 话已 第23章 名师支招 接下来,王莽又在那湖边守株待兔了足足六天,耐得住性子,却忍不住失望。 或许对方只是一时感觉自己有趣,并未太放在心上,甚至回去后不过睡了一觉便彻底将自己抛在了脑后吧? 守株待兔,果然是傻子才干的事! 王莽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白守了,但又怕万一对方真只是因为一时脱不开身,好不容易脱身来湖边,却与自己一般失了望? 毕竟这个时代,年轻女子轻易是不得出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千金小姐总是翻墙的情节。 思来想去,他在那日她靠坐的树干上,用锐物在不起眼、但若有心却能轻易瞧见的位置上刮掉了一小块树皮,在上面刻下了一句话:一见钟情,魂牵梦萦,乞巧同乞,倾心湖畔。 乞巧便是乞巧节,后世所说的七夕节,在这个时代还不流行叫七夕节,甚至也算不得真正的情人节,是独属于女性专属的节日。 与大家相对熟知的上元节一样,难得不霄禁的节日。 这一日,妇女们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寿、礼拜七姐、陈列花果与女红等,有着诸多习俗项目忙碌。是女性祈祷心灵手巧和贤惠聪颖,并以此为依,乞得与夫君白头偕老、生死不渝的重要节日。 当然,根据年龄的不同,女人们不仅乞巧、乞美和乞爱情,还有乞子、乞寿的。而后,大家一边吃水果,饮茶聊天,一边玩乞巧游戏。 若是未婚配女子,则多只是向织女乞求自己能与仙女一般长得美丽,有一双巧手,并依着心灵手巧之势,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与牛郎织女般恩爱无猜的如意郎,这是女儿们的美好愿望。 这一日的月下之夜,未婚配女子们大多以七人之数相约成伴,难得出门,携带着最得意的绣品挂在身上,于月下游玩赏景,甚至参加一些斗巧活动。(所谓斗巧,就是众多女子比赛穿针引线的技巧,看谁技高一筹,最终获胜者一般能获得不菲的奖励。) 不论任何时候,但有未婚的年轻女子成群之地,必然免不了男子们的‘心怀不轨’。本是属于女子的节日,那些个怀揣目的的男子们也免不了一番打扮,混迹其中。 在这纯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婚的时代中,若有富家千金与怀才之郎撞对了眼,必是女子赠以巧手所织之物为定情,成一番如穷牛郎与天仙女相般的佳话。至于这一番佳话是否提前有着重重算计与安排,只有各自心知肚明。 思来想去,她若真是因难以脱身才见不着自己的话,在见得到自己的留言后,又能保证对方脱得了身如约以赴的,也只有这般特殊的日子。而且这乞巧节也不远了,一个月时间也应该足够使她有机会看到自己的留言吧? 这日一大早的,趁着早起人更稀的时间段,他在树下悄悄刻完留言便向着西市而去。 他要去寻那日的老头,像这种小道消息灵通的人,或许便能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他硬是将东西二市都转透了,却愣是没寻出那个老头。两市都有街边说书人,却都只是普通说书的,基本不聊小道消息,属于消息并不算太灵通的正经说书人。 他又向周边摊贩打听确认过了,这两个才是经常驻留在二市的说书人,至于那日的不知是哪突然冒出来的,正巧占了刚好空出的位置,却连着三天蹭着热度讲的都是与王莽有关的话题,尔后又神秘失踪了。 云游四方的说书人?神秘的高人?却对这京城,特别对自己的底摸得这般熟? 高人个屁!怎么品都充满了托的味道。 总觉不对,却毫无头绪。因为自己家是请不起托,而自己的几个叔伯更不可能为自己请托,这托还暗打王家一众的脸,捧自己的名声。 或许不是托,真只是巧合。还是类似于系统类的仙人辅助? 他又难免意淫了一下前世那些穿越小说中的系统设定,那才是真适合自己这种历史与技能双小白的挂,轻松躺到人生巅峰。 转了半日,他放弃了寻那说书人的打算,准备回敦学坊请教自己的老师。 请教他对于自己接下来如何步入仕途的看法,最后再顺便试探,看他这个长安老学究是否知道城中有这么一户赵姓人家。 老师陈参是个高傲的儒学大家,但也有着一切怀才不遇的知识分子的通病,那就是‘孤傲清高’。 通过平素言语,王莽知道他对当前高踞庙堂的那帮家伙很是不屑,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主儿。 用他的话说:“老夫若是入朝堂,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民康物阜,盛世中兴百业昌。” 只无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最后便只能隐于尘世,开展自己的教书育人之业,以养育千里马为己任。 到如今,虽算不上桃李满天下,却也能在儒家学子中占不小的半壁江山。 王莽本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起初,王莽有意隐去了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怕这样的一个老学究将自己与那帮纨绔混为一谈,导致陈参时常感叹,万恶的大汉总是外戚掌权,寒门无望,又可惜了王莽这样一个神童之才,却与他一般托生寒门素族,无以安邦治国。 后来得知王莽底细后,他更将王莽视为得意之最,彻底将他当成了未来栋梁来培养,期望着有朝一日他能代自己一展才华,安邦治国,大兴儒学。 向他请教入仕的见教,应有收获。 “入门无途,先出名,厚积名,薄发势,有名有份志不愁。” 他盼王莽入仕途已久,早为他的将来千思百虑过,因此王莽一开口,他是毫无犹豫便脱口而出这句话,尔后才细细讲解。 “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巨君你只需继续秉承本心,做好仁、义、礼、智、信、勇、诚、恕、忠、孝、悌,声名自显。自古无不透风的墙,在这长安城中只要名望增涨到一定程度,即使你那一班叔伯们没启用你,也不怕。再如何深宫高墙 第24章 揍劫难逃 聊到最后,王莽自然不会忘了此行他真正期盼的重点。 聊了半天男儿之志,突然为了儿女私情这点事也要请教老师,他还是忍不住语气有些不自然:“老师,学生能问一下这城中有哪些赵姓的非普通人家吗?” 他只问权贵豪族,因为那少女穿着不似普通人家,也因为普通人家的话,恐怕这位有心气的读书人可不一定会去关注。 “有年纪与我相近,有待字闺中之女的赵姓人家。”想了想,他还是厚着脸皮补了这一句,更稍微描述了一下那少女长相。 陈参是抚须高深一笑:“成家立业,这立业急不得,是该先成家以免去你那家中寡母之忧。只是为师平常确实不太留意关于你们这些年轻男女的信息。不过,赵姓之家长安城中不少,以那少女穿着并不能确定他就非普通人家之女。长安城中即使是普通人家之女,但有条件的,又有哪家不将希望倾在这么一个女子身上?以期其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族沾荣?故光依其一身衣装打扮可无法确定其家世。” 唉,果然还是没有确切收获,只能盼着她对自己印象不错,有足够好感,能看到自己的留言。 告别陈参,王莽心中多少都是失落的,有些意兴阑珊地往回走着,没有走大路,自然而然地便直接由小路穿西市而过。 或许凑巧又遇到那神秘的说书老者呢? “王莽!我就知道在这肯定能堵住你小子!” 一道得意之中满带着火气的声音挡住了前路,一路都在朝两旁分神张望的王莽正眼朝前瞧去,瞧见是前些天刚被自己骂,又挨了自己两脚的王涉。 他的身后,十来个狗腿子正四散而开,蛮横地驱散了四周的人群,硬生生在这集市中清出一大块空地之后直接将王莽围了起来。 心下微微一紧,王莽止住了脚步,谨慎着。 对面人多势众,而且王涉身后那些个打手可是经常打架的主,有丰富实战。之前在曲阳侯府他不敢命人群殴自己,但在这混乱的集市之中,恐怕今天是跑不了被一顿胖揍了。 反正打完自己,只要把握好分寸,他跟那些狗腿子咬死不承认的话,就算闹到长辈那也不过是意思意思一顿口水骂罢了。 这小肚鸡肠的家伙! 与王莽此时的蛋疼无比相反,王涉得意极了。 他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缓缓向王莽靠近着。 为了放开手脚地好好教训一下王莽,那些狗腿子打手们今天没有带刀剑,而是持着短木棒子,配合着王涉的节奏,同样缓缓缩小着包围圈。 他看到了王莽眼中生出的无奈,他就喜欢现在的王莽,而不是之前那不可一世指着自己骂的王莽。嗯,这些天一直没忘记,他还踹了自己一脚,踩了一脚。 这该死的!让自己在兄弟与下人面前丢尽了脸。 王莽扫了一圈,前后左右都是王涉的人。而这些打手之外又围了密密麻麻的瞧热闹人群,就算自己冲得破这些打手的包围,也很难在这人群密集的集市中顺利冲出去,一番追逐之下免不了有无辜路人及摊位遭殃。 他确认今天这顿打是跑不掉了,抖了抖嘴皮,故作潇洒一笑:“兄弟一场,下手轻点,让我躺个三四天可好?” “三四天?哈哈,你倒是敢想。我好心请你相聚热闹,你吃我的,吃饱了骂我便算了,还敢动手!从头到尾吃亏的都是我,你竟还有脸去找大伯恶人先告状?!害得我被父亲又一顿家法好生伺候。” 王莽将手一摊:“那可跟我无关,不信你回头问王况,看他有没有被家法。纯粹是你自己动了你父亲的宠爱,他借故收拾你这不孝子呢。” “哈哈,说起那美人儿你是不是很心疼?也是,就你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恐怕到现在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啧啧,难怪你可怜她。”王涉似乎是找到了报复的快感,他停了步子,在王莽面前夸张地摇头晃脑:“你知道她的下场吗?” “哈哈哈!~”他又忽然肆意大笑,笑得有些癫狂。 他笑着,拍着大腿,有些前俯后仰地:“哈哈哈~哈哈,因为你,就因为你,我又让她多活了一天一夜。你知道那感觉吗?失了双足,只能躺在柴房中,看着自己被特意处理过的伤口慢慢地,慢慢地滴着血,一滴滴地,滴~哒~滴,慢慢地失去力气,慢慢地变迷糊。那苍白的小脸上,绝望恐惧的眼神慢慢地闭上...我一直守着她,直到她滴干净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我告诉她了,我本打算给她一个痛快的,但就因为有个叫王莽的男子心疼了,所以,记得去地狱中念着这名字。哈哈哈!” 他对于自己的行为是如此骄傲、得意,如此残忍的事当众描绘,声音很大,毫无掩饰之意。 虽不知具体因果,但那残忍的画面连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在脑海中补了出来,然后有许多人的脸上泛出了怜悯的苍白之色。 原来他就是王莽?最近在东西二市传的有模有样的王莽? 而对面,作为长安城平民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几大恶少之一的王涉,天怒人怨的王涉,无人不识。 很明显,眼前这个青年书生是确有同情心的,为了同情可怜的苦命人连自家兄弟也得罪了。但没有实力的他的同情心是苍白的,以至于杀人凶手还拿着这血腥之事来刺激他,报复他。 这是在诛心,诛一颗赤子善心。 人群中,有许多人与王莽一样,忍不住地捏紧了拳头,却只能无力地看着。 王涉笑得很狂,很癫,笑到直不起腰,最后更是指着王莽嘲讽:“是兄弟我忘了,你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穷书生,早知道我该将她赏给你的。毕竟没了双足而已,想来并不影响你对她的怜惜。是吧?哈哈哈!” 他就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种贬辱、刺激其它人,看着对方愤怒到想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特别是此时王莽那怒睁得比铜铃还大,更生出血丝的双眼。 在他瞧来总 第25章 还我漂漂 势不可为,那便不为! 赤手空拳一个人想干得过十来个经常打架的持棒打手? 王莽可没那种盲目的自信。 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最强的防守之姿:抱头下蹲,护住要害。 “看!那不是如周公在世的皇家清流,王家王莽吗?”与此同时,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高喊,仿佛真是此时才认出他。 “是他!那天他出手救下被逼良为奴的可怜人时,我见过他!” “真的是他!” “那些人是谁?” “不认识!” “鬼知道!” “哼!欺负好人的还能是好人?” “王莽可是皇亲,在这长安城中的大汉子民,岂能见着凶徒欺压皇亲而无动于衷?那是皇家脸面,亦是大汉脸面!” “打!打他们!” “打他们!” 在那一声忽然认出王莽这个最近名声突起之人的惊呼的一瞬间,人群中竟是又有几个人在极短时间内高声急和,一唱数和间便有人挥动着拳头挤着人直冲而出。 这其中竟然不乏平素斯文的读书人?儒家学子? 人群推搡间,主动与被动顺流的,或早看不惯这些没少招人恶的打手的平民们,趁乱群起,转眼便有一大群人像是热血沸涌到失去理智般冲向了那些打手,其中更有不少人从就近的摊位上也是顺上了奇形怪状的各种趁手武器。 不过两三个呼吸,那些刚将手中棍棒砸在王莽身上的打手们便被人群乱拥而上,打翻在地,拳打脚踢间夹杂着不知是什么硬物的打砸,打得那些人是嗷嗷叫唤。 忽然间就乾坤倒转,抱头在地的变成了那十几个气势汹汹的打手,他们的身影被人群淹没,不见其人,只闻痛叫哀嚎声杀猪般地挤出缝隙。 “大胆!你们是要造反吗?这长安城中还敢有人不认识我?” 依旧捂着鼻子,鼻血眼泪不止的王涉,透过朦胧泪眼瞧见王莽挨了打,嘴角刚勾出的一丝报复快感之笑尚未定格,又顷刻化成了惊怒。 在这长安城中,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不认得自己?他怒吼着! 王莽刚抱头下蹲,便听耳旁群情激起,同时身上挨了几棍。却也仅仅挨了几棍便再没动静,倒是耳边开始传出那些打手的哀嚎之声,以及王涉的怒吼。 本以为今天不被打残也差不多,却想不到,今天这些平民居然有这胆气?他也是足足愣了几个呼吸才松开抱头的手,站起了身。 他环顾了一下,完全看不到王涉带来的那些打手的影子,只有无数瞧不清脸的群众埋头苦揍,只能通过不断传出的哀嚎声确定那些人的大致状态。 晃了晃身臂,扭了扭脖子,感受着身上方才挨了几棍的火辣辣痛感,王莽没忍住地露出了得意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向着王涉慢慢走去:“你是谁?你有什么值得大家必须认识你的光辉事迹?倒不妨大声说出来,你要是讲的足够惊天动地,惊动到皇宫中那位,或许大家就能认得你了。” “你!你别过来!” 王涉慌了,他捂着鼻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缓缓后退着。他想努力瞪出狠恶恶的恶少眼神,怎奈那依旧止不住泛着泪光的眼,越瞪越是楚楚可怜。 这该死的王莽,一拳怎么打得这么痛? 这万恶的鼻血,这丢人的眼泪,流个不停。 别说自己单挑不过他,就现在这泪眼朦胧,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状态,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意志。 他怂了,一只手继续捂着鼻血,一只血手伸出,不断晃摆着:“大伯说了,我~我们是堂兄弟,不~不不~不能自相残害。不要过来,不能自相残害,叫~叫人笑话。” 刚抬起拳头的王莽翻了翻眼,笑得更浓了,却也松开了拳头:“说的是,我王家兄弟怎么可能自相残害呢?不可能!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叫易容术的旁门左道,老实说,你冒充皇亲有何图谋?!” “你!?”王涉望着已然近在咫尺的笑脸,又怒又懵。 “你什么你!我叫你冒充皇亲!我叫你冒充王涉!我叫你离间破坏我王家兄弟的感情!” 王莽一把拎住了王涉的衣领,将拳化掌,边说边煽,噼里啪啦。 鼻根的疼痛到此时还未有多少消减,鼻血依旧,王涉只能捂着鼻子挨着巴掌,吱吱唔唔求起了饶:“别打脸,别打了,我错了,再不敢了。” “你到底是谁!我打到你脸上开花!不信打不出你的真容!” 又是噼里啪啦十几巴掌下去之后,王莽忍不住甩了甩巴掌,轻声吐嘈:“脸皮真厚!” 厚不厚不知道,反正自己手疼,怪对方脸皮厚总错不了。 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他的嘴角勾了一笑,一脚撂倒王涉,骑在他身上,重新捏起了拳头。 “易容技术不错,看来得使绝技,还我漂漂拳!螭魅魍魉,快快显形!” 拳如乱雨凌下,嘭嘭啪啪急响着,三四个呼吸间,王莽痛痛快快地打出了十几拳,直将王涉的脸打得是青肿起伏,眼眶更是肿成了青紫红三色的花馒头一般。 令王莽想不到的是,平常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王涉,居然捂着鼻子忽然地就哭了,哭得咽咽呜呜宛如孩童,还是个女童般的那种腔调。 他这一哭,打得正在兴头上的王莽也就停了手,不好意思再打下去了。毕竟也打得差不多了,再狠下去要是留了什么不可修复的后遗症,那可就不太好了。 他停了手,故意捏着王涉红肿的脸扭了扭:“嘶,啊呀,这么厚的皮居然是真的?啊!涉堂兄,居然真的是你?” “你们不要打了,这位是曲阳侯府世子!” 他朝人群大吼了一声,尔后慌慌从王涉身上起开,试图扶王涉起来。 “别动我!呜呜...” 却不料王涉一把甩开了王莽的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干脆就那么躺着,捂着脸,依旧哭着。 这一顿乱揍,酣畅痛快,王莽心中的怒火终于是发泄得通透,心情好了许多。 他向原先的身后扫了一眼,发现原本挤成一群群的民众已 第26章 赵氏姐妹 王涉和王况,作为王家纨绔中的佼佼者,他们二人的突出自然是有因可究的,那便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作为有一把岁数的王侯,一个居然敢挖开城墙,只为引沣水入府,真是荒唐无脑而胆大。 另一个更是敢照着皇宫图纸一比一私自还原皇宫中的建筑到自己侯府,连御用材料都照搬不误。在古时,这是僭越之罪,再往重了说,与私绣龙袍穿在身上的谋反之罪又有何异? 还别说,搞不好依旧感觉不够嚣张过瘾的他们下一步还真准备试试睡龙塌,坐龙床,穿龙袍。 王家那一群子混球没少做没谱的事,但真想不到,他们的没谱一直在不断刷新上限,这是在不断地挑战作死的极限啊。 能干出这般事,王涉与王况的父亲,这曲阳侯王根及成都侯王商二人也是跋扈惯了,不是好鸟。 唉,也是,他们那一辈的,除了老大王凤还算有些样子,其它几个都是半斤八两。因为王政君而风生水起的一家子,可不就是典型的暴发户? 像他们这样玩,皇太后王政君一旦薨逝,王家绝对凉透。搞不好王政君未凉,整个王家就先被他们玩凉凉。 绝对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得压压气焰,让那些个叔叔们学会低调一些。 自从那日在曲阳侯府看到了完全复刻了皇宫白虎殿的渐台殿之后,王莽就有想过这个问题。 王家他并不是想多么真心去关心的,但却也不得不关心。关键是他们作死,别连累自己,古时的诛九族,太惨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王莽重新将这个念头挑了出来。 也只有让他们真正认识到需要低调了,才会用心去警告约束自己的那些个同样不成器的儿子,自己与王涉的关系是一再恶化,他要不受些压制的话,搞不好哪天真敢嚣张得目中无人到杀了自己。 嗯,得让他们知道不能无法无天。 可以的话,再从坑自己叔叔一把这件事上,再捞点什么好处,比如名声? 走着走着,背上的火辣辣痛感越来越强。那几棍子挨的也算不轻,这会儿身子一放松,痛觉便愈发明显了。 他径直回了家,与母亲打过招呼后便直接进了屋中,打算给自己抹些跌打止痛的药膏,却发现背后最疼的那部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在尝试一番后,他放弃了,重新穿好衣服,干脆和衣侧躺在床上继续思考事情,脑中思绪活跃乱窜着,一个不小心又窜出了那张绝美的脸,还有她最后的回眸一笑,叫他万分沉醉的一笑。 不知不觉的,有些疲乏的他悄悄然地就睡着了。 梦,总是那么美好。 梦里有她,就在这屋中,她替自己解下了衣衫,滑嫩的手轻轻抚过自己背上的伤。她那双手好柔,好软,是如此的温润。 心疼到眼中泛雾的她,那一双手轻柔抚摸过的背,再没有一丝疼痛。 她是那么的温柔,抚愈了身体上的伤,她又缓缓地将那一双诱人娇唇凑了过去,亲吻在了自己的背部。 伤痛抚消了,这一吻,吻出了心潮澎湃,血涌滔滔。他忍不住转过身拥住她,再不愿忍受那挠心的诱惑,贪婪地品起了娇唇,贪婪到灵根闯过了红门玉关,搅起一片甜甜的湿滑温润。 贪婪到将她衣衫渐剥尽去,贪婪到天音娇荡满梦境,以至于,平空挥霍了积蓄。 醒后,望着被自己挥霍掉的积蓄,心头更生出了怅然若失。 原来,这就叫相思。 相思入梦最旖旎,只恨醒时痛别离... ... 而此时,一处大院内,小桥流水旁的一个亭子中,王莽梦中的女子正在亭中的石桌旁坐着。她以手托腮抵靠在桌旁,微撅着小嘴,向着亭外的水面发着呆。 那日回来之后,她忽然喜欢上了发呆,时不时便会想起那天下午的情景。想起他的紧张无措,他的脸红结巴,他的滔滔不绝。 虽然只是短短不及半日的相处,但她确定那是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是个与自己一样讨厌现下缚束、向往自由的男人。更难得的是,听他的言语,他希望他所向往的自由同样适用于女性。 嗯,用他的说法,这叫平等,男女也平等。 他描绘了一个神仙般的世界,甚至吹牛说自己便是从那仙界下凡来的。呵呵,连吹牛都吹的那般生动有趣,说的跟真的一样。 当时她便知道,这男人很垂涎自己,就像是他所说的那种一见钟情。 但她在回来之后才回味过来,好像自己也有些垂涎这个男人。自己若想寻个情朗逍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好像也寻不出第二个了吧? 想起那天听他吹嘘的短暂时光,倍觉有趣,莫名开心。 何况,他的样子也~也挺英俊的。 那天的树荫是那么的叫人安宁无燥,那天的风也格外温柔,连那天的水面泛出光彩都是如此梦幻。 忽然就后悔了起来,后悔那天的草率,没问他是哪家书生,也没与他留下相约方式。 以他的思想,自然不会因自己的主动而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 越想越后悔。 亭外,那连接着这处小亭的曲廊上走过来一位与其年纪相仿的女子,她的身材比亭中女子稍矮,很瘦。 是真的瘦,不是简单的苗条,一步一晃摇摇荡荡,真如扶风的弱柳一般,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得荡起来。 虽说偏瘦弱,却依旧不失美丽,特别是那跟随轻盈的步子晃动的身姿,更有种特别的韵味,像舞蹈,更似仙影飘渺。 走近亭子,两相对比,这瘦弱的女子与亭中女子竟有几分相似,不过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恰到好处的丰腴,一个清瘦伶美。 她的清瘦是一种轻盈而略带骨感的美,恰好没有骨瘦嶙峋的缺点。 若王莽瞧见便能一眼确定,这清瘦的女子要放在他之前的那世界,不说那美丽的脸蛋与白晳的皮肤,光这魔鬼似的苗条身材便绝对能俘获绝大多数男子的目光。 当然,这绝大多数的男子并不包括他。 “姐姐~你练完舞蹈了? 第27章 十字风波 无聊地走在街道,王莽在考虑今天要不要去拜访大伯王凤。 自己要增加出现在王凤面前的次数,以刷存在感,但也不能忽然间做的太明显,显得其心不纯。最好是有光明正大的事由去拜访,然后顺带请安,既自然而然又不会显得无所事事。 昨天虽然王涉聚众要收拾自己,但毕竟是没收拾成反吃了亏,而且都是自家兄弟间的矛盾,这种单纯兄弟间小打小闹若也跑去告状,那只会更让长辈看轻自己。 这该死的朝廷,也不像以前的公司搞个什么自荐、应聘的通道。连我这个亲戚想入宫谋个差事都要费心机,真的是。 无力吐槽! 暂时入仕无门,也不能在家干坐着,总是要出来溜哒溜哒。 干些像以前扶老人家过马路,帮小朋友找妈妈类的好事也行,像老师陈参说的,累积声望,刷刷在群众中的存在感。 走着,胡思乱想着。 昨天因为背部疼痛,回去的时候没有经过那处湖畔去看留言,早上出门时特地去瞧了一眼,没有人动过,也没有她留下的痕迹。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可怜可怜一个思春男孩想谈恋爱的心。让我的完美女神看到我的留言吧,让我能早日牵起她的手,将她娶回家。求求你,千万千万别给我来什么五百年的回眸却只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这种恶心剧情!” 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阳平侯府,王莽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忍不住嘀咕祈祷着。在这个封建社会,只要一日没将她娶回家,他的心就难安。 那该死的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该死的纨绔巧娶豪夺,那该死的家族联姻,还有色胚皇帝时不时的选秀。 都有可能让自己失去美丽的她。 忽然好羡慕刘骜,自己要是也有他那般权利,干脆来个满城搜索,为一个心爱女子荒唐一次又何妨? 有心无力的时候,意淫总是能对那颗无力的心聊以慰藉。 “哈,兄弟,痛快,这一宿过得痛快!” “飘飘似神仙也。” “那新来的小桃仙果是不错,别有风韵,比酒更醉人醉心。” “嘿嘿,家花炫丽夺目不如野花乱眼迷心!实在是喝得差不多了,意犹未尽待来日方长。” “对,回去养养精神,明日再来!一展长短!” 穿着粗布儒衫,半出神似游魂的王莽就像一个长安城中最低层的普通人一般,正路边盲目行荡着,忽被前方那些肆无忌惮的高声醉语惊回神。 他抬头举目往街道前方望去,六个醉酒七八分的浪公子,勾肩搭背,并着身乱步横行,摇摇晃晃间更是放声浪言,毫不顾忌大庭广众之下的形象,更几乎占尽了街道。 这些人的身后,各自的家丁又是聚成了一群,默默地随护于身后。 迎面欲过的路人,都是被迫着小心侧身从那群人一旁让过,尔后快步远离。偶有马车,远远便调头择道另行。 真的是:此路是我开,横行跋扈来。 人群中间一人王莽认得,正是自己的一个堂兄,红阳侯世子王柱。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群流连烟花,夜未归宿。 最近刚跟王涉闹僵,与王况也算很不愉快了,昨天又在街市中,兄弟间算打了一架,若总是和兄弟们不对付的太频繁也不好。 略一思虑,王莽轻蔑地撇了一嘴,转眼瞧向街道中央的十字路口,尔后低头暗自加快了脚步,装作未见,在这些混球之前赶到十字口,改道另行。 人群中的王柱只顾着和那些个狐朋狗友们大声嘻言着,醉眼迷离的他根本未发现迎面路旁的王莽。 迈入横向的街道,王莽靠着右边继续边行走边思索着自己的心事,一辆马车由他身旁驶过,马车之后有六个家丁跑步随行。 自顾自想着事情的王莽脑中有一道微光晃过,他眉头轻皱,忽然转身抬手便要招呼那辆马车,却已是不及。 回身的他正好瞧见马车驶出了路口,眼见着便要撞上刚好横行而过几乎堵住了整个十字路口的王柱他们。 “吁!” 也是那驾车的老车夫反应够快,技术熟稳。一声急令间,他捞住了马缰强行逼停了马车,有些受惊的马儿扬蹄急止,尔后将前蹄重重落地。 那六个公子哥儿受了惊,吓出一身冷汗,吓得三魂飞走了两魂。 正是此时,那马前蹄重重落地,马头由高处下落,马嘴撞在了其中一个公子哥儿的身上,更将他撞得重心不稳倒向身旁的伙伴。 一群本就是脚步虚浮走路摇晃的家伙,被这一撞,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接二连三的都倒在了地上。 “公子!” 一群家丁惊呼着,各自扶起各自家的少爷。 刚站起身子,几人都是粗暴地推开家丁,带着醉酒后的轻狂指着马车,纷乱的怒声言语皆是要求车上之人出来倒歉。 “倒什么歉?撞到我王柱岂能倒歉了事?来啊!打!给我将车上之人拖下来打死!” 王家的嚣张在王柱身上尽显无异,在这长安城中,皇宫之外,真的是顶了天。 “大胆!这可是宜春侯的马车!” 这马车,也不是平民人家。驾车之人刚稳住马车,闻言一声怒喝制止了面前那些蠢蠢欲动的打手。 “什么春侯不春侯的,遇上我王柱,都得趴下做犬。”王柱晃了晃身子,瞪着依旧迷离的红眼。 “对,这位可是红阳侯世子!红阳侯知道吗?王家知道吗?当今皇太后母家,一族七侯共世的王家!”王柱身后,有人指着马车傲然无惧。 驾车老者闻言脸色微僵,不敢决断出声,他回首望了一眼车厢之内,低声说了什么,车内应是宜春侯女眷,有丫鬟女低声传话。 得了指示,老者重新回首,下了马车近到王柱身前两三步之距,躬身行礼道:“诸位公子,车内是宜春侯府女眷,不便露面出声,便有老奴代为致歉,改日必备厚礼上门另表歉意。” 却是老者话音未尽,王柱竟然抬脚便踹,猝不及防之下,老者被一脚踹倒在地。 “滚开你个贱奴才,与你讲话掉了 第28章 王家小姐 本不愿在短时间内与自家堂兄弟连起风波,怎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无奈止步回身观望。 王莽混在人群角落之中,听得那马夫自报门户,竟也是王侯之家? 看来可以避免冲突了。 他心中稍定,与围观路人一道,继续观望着事态发展。 “宜春侯?”围观群众有人低语不解,同样不解的王莽侧耳倾听。 “现任宜春侯王咸,那是汉昭帝时丞相王?之孙。”有博知之人低声回应,彰显博识。 汉昭帝刘弗陵,汉废帝刘贺,汉宣帝刘询,汉元帝刘奭,到现在的汉成帝刘骜;就算抛开因过度荒淫而只当了27天皇帝的废帝刘贺,这中间也隔了三代帝王,算得上是一个没落的王侯贵族了。 这样的一个过气的王侯家属与正如日中天的王侯世子又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众人恍然,脸色精彩富有兴趣,窃窃而语,纷纷低议着。 封建社会的压迫之下,对于上层的争斗,普通群众更是那么乐见其闻。 听着众人的议论,王莽却忍不住生出了无奈。他知道,以自己这堂兄弟的骄横纨绔,再配上此时那醉酒的状态,一个过气王侯可压不住他的嚣张气焰。 果然,一切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人家的下人下车道歉,却只换来愈发的肆无忌惮。 王柱的得寸进尺,看得王莽也是忍不住心中直冒火。 唰~唰唰! 态势加剧恶化,转眼间双方几十个人尽皆刀剑出鞘,顷刻间便是剑拔弩张,眼见便要血光乍起,围观群众慌乱着后退,将围观圈子往外扩了几分,生怕被殃及池鱼。 长安城中,天子脚下,聚众刀兵,这影响是极恶劣的,但凡要是个明君在世,王家便要被抓起来抖一抖,剥层皮。 何况对方也是王侯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四处树敌,是嫌末路时落井下石的人不够多?还是到时死的不够痛快? “真是败家纨绔!” 王莽心中怒火愈盛,他忍不住暗骂一声,逆着人流迈开了步子便准备冲出去喝止。 “慢着!” 车厢中一道娇嫩却不失贵气的年轻女音喝止了事态的加剧,也喝停了王莽的步子,他由人群之中止步在了人群之前。 一个年轻俏美的丫鬟掀开了车帷,灵活跃下了马车,扶着一个更是漂亮了几分的少女优雅地下了马车。 这主婢二人俱是年轻而高挑的身材,富家养出的水灵灵肤色。 丫鬟本也是精挑的漂亮少女,活泼灵动之中透着一股子蓬勃的朝气之美。至于主家小姐,那更因为一股无形的娴雅贵气而将她本身的美糅成了气质绝尘的仙界玄女般。 有着足够的底蕴熏陶出的贵气,又没有骄横之息。也只有没落的贵族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吧? “小女子在此给公子赔不是,还望公子海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那小姐下了车,很是优雅地欠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温声而语,她娇嫩的声音满透着温柔娴静之美。 看到马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少女,一群公子哥眼都直了。 特别是后者那年轻小姐透出的这么一股大多女子都没有的气质,更是将王柱的眼也一时勾得迷迷离离,忍不住痴露出了轻佻的醉笑。 “嘿嘿!好说,好说,小娘子真好看,过来,靠近来给哥哥倒个歉,一切好说。” “小姐!不可!”那丫鬟急了,一把捞住了自家小姐,生怕她真委屈上前。 瞧得出主仆二人感情很好,这丫鬟的地位不低。 王柱的表情与轻佻言语使得小姐脸上浮出了难掩的厌弃之色,淡淡的。 自己一个未出阁的贵族家小姐,在这人多眼杂的场合中抛头露脸就已经失了脸面,再要依言与陌生男子近身,那自己的名声算是真毁了。事后传扬开,家中名望更是大损。 更何况,对面那群浪荡公子俱带着醉意,这要走近前去,还不知道对方会动些什么手脚? 可是自己这边不过几个家丁,对面可是有着三十来个,真要打起来,那是毫无悬念。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拖时间,拖到惊动维护京畿治安的长安城卫。 至于后续如何处理?那不是自己一个弱女子能操心的了。 她的秀眉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她甚至忍不住将期盼之眼向远处的人群中投去... 围观众人在见着车中是如此两位年轻漂亮少女之后,忽然都失去了看戏的心,特别是年轻男子们更是忍不住于心底生出怜惜。 这是多么端庄娴淑的漂亮少女啊,若能娶回家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本也就算不上是人家的错,可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还是如此低声下气地下马车亲自倒歉了,依然不依不饶? 大家都忍不住暗露出了鄙夷与厌恶之情,小声指指点点。却也仅止于远远地指点与小声议论,依旧无人敢上前多事。 有涛天的雄心又如何?没那颠得动天地乾坤的力啊... 被少女无力求助的眼神扫到之人皆悄然低下了头,佯装未见,为了自己、更为了家人的安全。 “唉~” 少女心中无力暗叹一声,回过脸,准备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正见着对面那自称叫王柱的浪荡子竟轻浮而来,伸出手便要来拉自己。 她心中害怕,身子一僵,大脑忽然更是一片空白。 “小姐小心!” 耳旁少女呼声惊起,是自己的贴身女婢一步跨前,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婢女的俏脸上,两颗圆眼瞪大着,双手张开,紧护着自家小姐。 身后家丁们也是连忙围上,却也只是刀剑将出未出,不敢真个对王候家的世子刀剑相向。 对面的那些个家丁打手同样赶了上来,两相对峙着,其中十来个家丁更是毫无顾忌地将刀剑彻底出了鞘,直指自己这方。 她是真的慌了神,慌乱之下无从着手,只是呆呆地站着,满心绝望地静待事态发展。 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今日若在这叫这样一个浪荡子哪怕碰上一碰,这一世名声就算毁了, 第29章 文人动粗 自己一再低气委屈,同是王侯贵族之家,偏偏面前的浪荡世子竟是一丝进退分寸也无。 她无力地闭上眼,女子的委屈与心酸成泪,冲出了眼角。 与此同时,她身后马车一侧有道青色身影闪过,正是再难忍心中火大,大步流星而上的王莽。 所有人的目光与心神皆系在美丽而可怜的少女身上,以及那瞧着污眼糟心的纨绔恶少,没人留意到他。 想象中的咸猪手并没有碰到自己的身子,连扑面而来的酒气也忽然消散? 她满怀希冀地缓缓睁开了眼,见到了一道伟岸的青色背影。像一堵遮挡了风雨的墙,像朗朗清爽的天。 “大胆!” “住手!” 王柱身后的家丁与一众公子哥儿瞬间惊呼,更有家丁挺着刀剑更上前了一步。却也仅仅是上前一步,因为他们发现王家少爷、那红阳侯世子王柱居然被人捏住了脖子。 投鼠忌器。 “小姐!小心!” 被带得险些摔在地上的婢女踉跄了几步,刚一稳住身形便慌忙回身,一把拉着自家小姐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挡在了她身前。 “大胆贼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劫持皇亲国戚!” “快放开王世子,否则诛你九族!” 家丁打手身后,一众公子哥们惊怒之下嚣张更甚。 伴着一众公子哥的叫嚣威胁,对面那三十来个家丁又缓缓逼前半步,尽皆刀剑扬起明晃晃的光,只待一声令下,叫这不知哪个角落忽冲而出的书生血溅五步。 这?还真有人敢在长安城中动侯府世子?动的还是当今皇太后娘家的人! 不畏强权,英雄救美? 还是见着人家小姐漂亮便色令智昏,失了理智? 这是哪家的书生读书读坏了脑子? 围观人群瞬间炸了锅,沸议声涨了许多,隔着老远也能听得清。 “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无智的书生!”更有人忍不住混在人群中轻叹。 复杂的情绪之下,更多的无外乎是对于场中突然出现的儒衫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这一不计后果的胆大包天行为的嘲讽与怜悯。 对于弱者的怜悯是本性,是本能下的真心。 嘲讽却是因有人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而生出的嫉妒,也只有证明对方的错才能掩掉自己无能的事实,不致使自己脸红惭愧,这同样是真心。 只有一小部份人露着崇拜的眼神,在人群中暗暗地捏紧了拳头,仿佛此时站在场中掐着那一点不懂怜香惜玉纨绔少爷的主角是自己。 “是你!” 突然冲出的身影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半提而起,掐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 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于他,王柱第一时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酒劲忽得就惊散无踪。 他条件反射地瞪大了眼,惊恐的眼珠子中映出了王莽那张似笑非笑夹带着阴冷之怒的脸。 “是我,我来帮你醒醒酒!” 王莽阴冷低声的言语只在他耳畔轻荡,那声音幽幽冷冷中却满含着盛怒,像九幽冥火,烧得他心中忍不住一寒,颤了颤。 一同颤了颤的还有他的脸皮子。 本就错在你自己,横行霸道挡尽了路口在先。人家一个弱女子忍气吞声亲自跟你倒歉了,你还不依不饶地伸出你的咸猪手? 这就是放在以前的世界都能叫人忍不住群起揍之,何况封建时代的男女授受不轻? 你倒是挑戏得痛快,人家一生就毁了! 王莽早是怒火滔滔! 一手掐着王柱的脖子半提着,另一只手忍不住便甩了出去,一巴掌煽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你!” “你什么你!”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 “住手,你敢当街行凶,无故殴打世子!” 王柱身后有人威声怒喝。 “世子是吧?我管他世子不世子的!犯了错在我手里就是软柿子!” 两巴掌过后,趁着王柱依旧头晕脑涨,未能生出正常的反击意识之前,王莽抬腿一个膝顶,顶得王柱弯腰驼背,又是一个肘手下击,直接将他打趴在地,尔后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怒目而视身前刀剑相向的家丁打手们。 “王,王公子。” 最前方的十来个正是经常跟在王柱身旁的狗腿子家丁们,此时才瞧清了一直被王柱挡住的这个大胆贼人。 对于王莽,他们岂能不认识? “哼!总算还认得我!怎么?我再不济也是王家人,自家堂兄弟闹个矛盾当街互欧,有错自然回去由长辈主持家法,难不成你们准备动刀当街剁了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回应,也不敢上前,只能持刀僵持着。 冷笑一声,王莽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将王柱踩得死死地,同时将目光投向再往后的那些人:“怎么?我王家家事你们也准备插手?” 这些人与王柱说白了不过是朋友关系,外人口中的狐朋狗友,人家却是一族兄弟,打得再凶也算家事。 那些个公子哥傻眼了,尴尬无措,至于那些公子哥们带来的家丁们很是识趣地将刀剑回鞘,暗中退了几步。 “王莽!你敢打我!” 王柱终于是回了神,憋着火,喊出的愤音却因为被踩扁的嘴而吐词不太清。 “打都打了,你这话问的,叫堂弟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王涉那纨绔货在西市刚被我揍了一顿,估计没两三个月是出不了门。这么着吧,他这样一个四处为祸惯了的人在家闷几个月怕是会闷出病,我送你去陪他,哥俩一起养养这脸皮子!” 王莽是毫不客气,言语止住了身前那些人,叫他们不敢轻动之后,他便是顺势一屁股坐在了王柱身上,依着昨天在西市揍王涉的手法又是一通天马撼地拳,噼里啪啦间开始伴着王柱的哀嚎求饶。 可惜,王莽看了半天戏憋出的一肚子火可不是几句求饶便能消得下去的。 “我让你花天酒地!” “我叫你横行霸道!” “我叫你醉酒闹事,当街调戏!” “我叫你没皮没脸,丢王家脸,丢皇家脸!” “我叫你不当人子,见色起义!” 第30章 声名鹊起 “什么人呐,纨绔无脑,浪荡无形。这世界,女性地位已经低得可怜了,还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王莽忍不住又借机痛快地收拾了一顿王柱,打得手痛之际,长安城卫终于是闻声而至。 一群皆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世家子弟,起冲突的双方又都是王侯之家,最终真正动上手的更是同族的皇亲国戚。一家子嘛,他们很自然地顺从着王莽的提议,将这定义为一场兄弟间当街闹架的小矛盾。 最终只是驱散了人群后望着王莽放开王柱,又看着家丁们抬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柱离去后,城卫们也是告辞开溜。 人群散去,街道恢复了正常,王莽回身理了理衣衫,隔着合适的距离朝王家小姐依着此时礼节行了一礼,并替王柱向其道了声歉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一身粗布青儒衫的伟岸书生在打完人后又秒变得如此恭敬知礼,如此淡然地离去,那王家小姐忍不住轻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人群虽散,但依然是公众场合抛头露脸,再主动搭话人家,于礼不符。 她最终是放下了手,目送人离去,美眸暗生涟漪,直至望不见他的身影。 “小姐?”贴身丫鬟轻声呼唤。 她清雅一笑,回身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驾车离去。 马车中的她忍不住微微掀开车窗的一角帷幔,向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望了两眼,尔后轻轻放下帷幔,附耳在丫鬟耳旁细声吩咐。 也不知道是吩咐了些什么,反正听得丫鬟竟也是忍不住脸色微微泛红。 君子如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散去的人群散于城中各处,或酒楼茶肆,或烟花巷坊之中,又或路旁摊贩间热议。 王家那些个纨绔子的行径,早在长安城中是臭名昭着,只恨自己无力也上去痛扁一顿。 自昨日的西市暴打纨绔恶徒之后,今天当街痛揍横行浪荡子的英雄救美之迹再度成了长安城中茶余饭后或把酒言欢间的谈资。 热议于纨绔浪荡子的败坏无礼,热议于王家居然出了王莽这么一位一直低调不显的大义无私之皇亲国戚。 热议与传闻,从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到这长安城中的学子们,皆一时津津热衷着。 特别是与王莽一般同属于儒家一派的学子们,更是忍不住地推波助澜,引以为吾辈楷模,以同为儒家学子而骄傲。 互通消息的有无之下,使得愈来愈多人知道了这长安城中原还有这么一位一直埋头苦读的清流贵族。 对于这么一位连同族权贵都不愿巴结随逐的清流贵族子弟的诸多信息也知得愈加的多了。 他是一位平素为人谦和勤勉,知书达礼的儒家学子。却又是一位路遇不平却又能沸血怒吼,不畏强权甚至大义灭亲的寒碜书生。 一门子纨绔兄弟都没能带坏他,可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同样是皇亲国戚,有如此先天的好条件却依旧独守清净低调,不随群,可不就是濯清涟而不妖?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清流却未入朝堂。 这些,王莽暂时不知,他在痛快揍完王柱之后终于决定去阳平侯府拜访自己的大伯。 天子脚下,醉酒浪荡之态,当街聚众刀兵,居然还只为了调戏王侯家的千金小姐? 败坏名声且为家族四处树敌,这件事自己完全可以在光明正大地在收拾完王柱后再主动上门“告状”,由大伯去警告警告他们,防止自己的不成器叔叔受不了自家心疼儿子的女人的枕边风,动了惩戒自己的心思。 大司马王凤政务繁忙尚未归府,王莽耐心在府中等着。 他的性子,与封建社会中的贵族从心中格格难入,因此同辈中他也没有谁能玩得来的,每次来拜访大伯真的也就只是拜访大伯一人罢了。 王凤若在便请安寒喧,若有事聊完则走。 王凤若不在,便自顾静坐耐心等着,也显得自己的稳重。 ... 今天的王凤心情不太美丽,他出了宫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破天荒地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与闷闷不乐的心来到了城中的北里市巷。 长安城北城墙三座城门,由西往东分别是横门,洛门与杜门。处于横门街东西二市的东面,在城中北边靠近洛门的北里市巷是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了。 家花始终是没野花香,同理,吃惯了的家菜家酒,如何地再好,偶尔外边吃些不一样的自然也是别有风味。 当然,年纪渐大,加上大司马之位的繁劳与勾心斗角之下,身心俱疲,近几年身体是日渐不如,对于情欲上的事已然是力不从心。他来这只是寻个雅致的馆子,就着酒菜听着小曲,欣赏年轻身子的优美舞姿过过眼瘾以愉悦身心稍作放松罢了。 北里市巷,丽春苑。 二楼包间中,一个人点了一桌酒菜,在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陪侍之下,轻酌浅饮,细嚼慢品。 楼下大厅中的构栏有娇唱轻吟,伴着琴瑟相和,王凤一把推开了身侧贴身斟酒的侍女,起身推开小窗俯赏。 构栏里一美人轻歌妙舞,身姿妖娆无骨。 构栏之外,大厅中酒客纷杂却不喧吵,大多是静静品听沉醉 不由自主地,王凤却是一时生出了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声感触。 追求长生者自古皆有,即使是帝王也未见得偿,自己终是老了,这是无力回天的。 美妙的舞姿,动人心魄的歌喉,却依旧无法勾起心潮,他真的只是静静地欣赏着。 一曲歌舞毕,短暂的空白期,楼下形形色色的酒客们各自纷议,有讨论方才歌舞之妙的,有讨论各种小道消息的。 其中有不少人竟议起了王家? 他侧耳留心旁听着。 那些议论王家的,说的都是王家如何如日中天,以至一家家、一个个都是如何地骄奢淫逸,如何的飞扬跋扈。 呵,自家那些个侄子们是个什么德行他岂能未闻? 即使是贵为皇帝,若太过昏庸无道亦会被人推翻,何况王家只是依附皇家起势的。他们这么闹,迟早是要闹出些幺蛾子的。 为此,他也没 第31章 春心萌漾 阳阿公主府一侧僻静的墙旁,王莽心心念念之人正熟练地翻过了墙,轻巧地翻落墙外地面,四下瞧了一眼后鬼鬼祟祟、慌慌急跑。 慌慌的身形,神秘鬼祟的模样,脸上却满是难禁的雀跃喜色。 她将裙摆轻提,巧盈盈地便跑出了这处无人的墙巷,那一身价值不菲的齐腰缀花襦裙飘荡如云,桃红与淡青相宜的好一朵匆匆彩云。 今天,她可是从早上磨到中午,终于磨得了姐姐同意,又一直等到下午才好不容易有机会开溜。 这墙翻了不知多少回,却从来没有这般明确的目的与期盼的心。她一路地跑跑走走,跑出香汗淋漓却犹不愿停,甚至顾不得偶尔遇见的路人那奇怪的目光。 终于见到了那湖、那水,只是湖水之旁只有树而没有他。 虽是预料到的,却总难免失望。 她终于舍得放慢步子,急急喘了几口气,来到了湖旁那天他靠坐的那棵树下,顾盼生辉的美眸四下荡了荡,确认无人,眸中辉光稍淡。 她靠在树下,学着那日的他,望着耀光跃金的水面,期盼着,一直期盼到夕阳西下,闪耀的金光成了迟暮之色。 那颗来时满含着期盼与激动的心,也渐生哀意。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一见钟情?你是不是有来等过我?” “不求牛郎般的长久等待,可这才几日?你是有事还是也走不开?” “还是...你就没有过耐心?” 眼见日晖尽去月悄悄,她无奈轻叹一声,起身回望着这棵树,抿了抿丰润的唇。 “或许他也有身不由己之事?要不要留点什么给他?” “留点什么?!” 她脑中有微芒乍现,忽然地急切几步来到了那日自己栖靠的那棵树下,借着皎皎月光由上至下细细瞧着。她的目光一寸寸地移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终于,在靠近树根的不起眼处,她见到了想见的。 “一见钟情,魂牵梦萦,乞巧同乞,倾心湖畔。” 她以手轻抚那小小几字,轻声低喃着,嘴角尽是开心和满足的笑意。 “哼~叫你聪明。我就不回你,就不让你确定我有没看到!就让你也揪心猜着!” 抬头望了一眼渐明的月影,她狡黠而得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去。 在她走后,又有一个男子悄悄来到了树下,同样瞧见了树下的刻字,嘴角冷冷一笑,又悄然离去。 ... 宜春侯府,庭院中,秀山流水绕,小桥雅亭俏。 波光潋滟的湖面中央,一座小巧雅致的湖心亭中,王家小姐王静烟优雅地靠坐于亭边的美人靠之上。她的右手无力地轻晃着一把绣了鸳鸯的团扇,左手无意识地轻捻着粉色裙衫一角,脉脉地望着映出了夕阳余晖的粼粼水面。 她的眼,迷离之中盈盈似水,脉脉含情。 亭外的栈道上匆匆飘然而来一抹淡黄身影,轻灵活泼,像只欢愉的蝴蝶。 匆匆而至的淡黄身影带来一阵晚风轻轻,撩拨了亭角的小巧铜铃,叮叮悦耳声招回了王静烟迷离出神的思绪。 她循着脚步声与铃声而去,望见是自家贴身婢女开明,忍不住嘴角含住了雅致的淡笑,眼中生染出了春暖花开般的光采。 她心急期盼,忍不住、等不及地想要张口询问,却是开明迈着步子直冲亭中石桌,火急火燎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仰头咕咚咚地。 她无奈笑了笑,压下了心中期盼,静静地望着自己这个亲如姐妹般的贴身婢女。 “唉呀!小姐,这一天可把我跑的,一口水都没喝上,渴死我了。” 一杯水下去,开明缓了一口气,放下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之后才舍得完全放下水杯,一屁股坐在了王静烟对面,嬉笑着表情。 “呀!小姐!这不是您亲手绣的鸳鸯扇吗?今天怎么舍得拿出来使了?”开明嬉笑中故做着惊讶。 “怎么样?”王静烟终还是等不及,先开口询问。 对于开明的惊讶,她淡淡一笑遮了过去。 “小姐着急了?嘻嘻~”开明故意歪着头调笑,见自家小姐再忍不住,不满地挥起团扇轻拍打了自己,她才正色继续道:“满世界都在议论王公子呢,说他什么谦恭勤俭,知礼好学,还有那个~哦,嫉恶...嫉恶悯弱,完全不与王家那些公子哥同流。” “今天的事情反响如此之剧?”王静烟无意识地晃着扇子,微生困惑。 “可不止今天呢!王公子呀,为人一直低调亲和,总是同情可怜人,他一直就有着不错的风评,原先只在他经常出入的小片区域有薄名轻传。据说是从前阵子在西市中为了几个被逼良为奴的可怜人和几个与王家勾结的奴隶贩子起冲突的那件事起,忽然间便声名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很有那个~那个怎么形容来着,叫要飞破到天上的说法。” “是一飞冲天。”王静烟轻轻一笑。 “对对对,是一飞冲天。还有许多次他与自家那几个成天乌七八糟的兄弟起冲突的事,听得他们说,每次也都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些公子哥为恶,怒而出手,大抵都是像今天这样子的。” “倒是个有趣的好人,有书生的礼数,却又不读死书,既有着斯文又不缺男儿气概担当。有武夫之勇武,又不总粗鄙无礼。”王静烟脸上笑意愈浓,忍不住轻声评价。 开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还是觉着斯斯文文的书生好,才体贴人,就像小姐这么斯文娴雅的女子就该配斯文书生。嗯,也要有身份的书生才配得起小姐的身份呢。” “哪儿啊,文弱书生何其多,粗鄙武夫难计数,但自古文武双全之人却是屈指可数,他便是眼前的屈指可数了。”王静烟的反驳语气有些情急的味儿。 意识到自己维护的有些过于明显了,她又忽然话音一转,叉开话题:“既只是一直略有薄名,却又在短时间内名声突起,又是何缘由?” 开明略显自豪地笑了笑:“就知道小姐聪明,跟着小姐我也学了几分聪明呢。当时就叫人细 第32章 伯乐与马? 今天,王莽先去了陈参的敦学坊。 虽然出师了,但尊师重道这事在当下是很注重的,既然要好名声,这一点细节自然也不能忽略,否则前脚刚出师便淡了与老师的走动,那显无情了。 何况陈参对于自己的事也很上心,是个值得自己尊敬的。 再说了,时常走动并听取一些意见还是要的。 今天陈参倒没有什么建议指导,除去日常的问侯闲聊几句之外,他便只是奇奇怪怪地抚须忽然一问。 “听说你昨天出手相救了宜春侯家的千金?甚好,甚好。” 那语气,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用着别具一格的方式表扬? 但若说是表扬,王莽又总觉这表扬的语气有些怪,很有点阴阳怪气的味儿,像作妖? 离开敦学坊之后,他便就近去了东西二市,购置了些消耗品送回了趟家,又忍不住去那湖边树下发了发呆,最后更又在城中转了小半日才正式择道去大伯的阳平侯府。 今天倒没遇上什么糟心事,想来其它几个堂兄弟也听到了风声,为了不做下一个撞在自己手上挨顿揍的人,最近应该都会老实一阵。 只是,自己这般行为早晚是要被这群纨绔寻到机会报复的。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或许他们此时正在合计着怎么才能光明正大地给自己点颜色瞧瞧,也让自己能老实些? 擒贼先擒王,不论于公于私,还是得尽早想出个法子让那些个叔叔们收敛些,只有他们收敛了才能真心地盯着自己的那些个不成器儿子也老实着些,以避免自己真被报复了。 王莽思虑间便到了阳平侯府,见着了王凤。 昨日王凤赶在霄禁前回的府,得知王莽等了自己近半日,今天他是有意地早早处理完事务便赶回来的。 “听闻莽侄儿昨日来寻伯父了?可是有事?” 等得王莽例行的问过康安之后,王凤才端着长辈与上位者的威严淡淡开口。 王莽自是一副做错了事的面容,拱手而言:“惭愧,小侄终是年轻气盛,心气浮躁,枉读圣贤书了。昨日又与柱堂兄在街上起了冲突,给王家丢了脸面,叫外人瞧了笑话,母亲不舍得责罚于我,故特来向伯父请罪的。” 王凤抬了抬眉眼,故作不知:“哦,又因何事?先说来听听。” “这因果中的情理公允自当有长辈评断,且先不论。但同族相残应当受罚,还请伯父先惩罚于小侄!待受过该有的惩戒之后才敢细说,否则便显得侄儿总是仗着伯父对于孤寡的偏爱而有恃无恐,难脱恶人先告状之嫌。” 王莽恭身长揖,伏首静待。 王凤高坐沉眉,瞧着身前不远俯首恭敬的王莽,右手中指在扶手上轻敲了敲了,略作吟思后才缓缓开口:“你既知同族相残为过,却又为何动手?” 王莽将腰又弯得更低了一分,沉声道:“请伯父先示以惩戒,以服众心!” 王凤无奈离座上前,拍了拍王莽的肩膀,换上了语重心长的长辈语气:“未明是非曲直便轻施惩戒?莽侄儿是要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伯父我不察物情,一褱而论啊...伯父我持家处事、朝堂断决这么多年,还是能分得清是非的,你但言无妨,我自有计量。” 尔后他更象征性地轻扶了王莽一把,以首示意,让王莽就座。 “既如此,还请伯父先安坐,恕小侄无礼申辩。” 在王凤轻嗯一声,回身落座之后,王莽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那日偶遇王柱一伙横行开始讲起,直讲到最后忍不住将他按在地上一通摩擦,又引着城卫兵将此事压了下来直至离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前戏足够了,他没有再做多余的矫情,更是在最后直言不讳自己对于王家这些个亲戚嚣张无度、横行无忌的担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子尚需有节有度,何况我王家只是随舟而行。” 执掌重权多年,王莽之忧王凤亦有同虑,只是没他那么沉呗了。 王凤闻言沉肃,眼中神色复杂。有对王莽年纪轻轻便懂忧患意识的赞赏,也有被共鸣勾起的忧虑之情,更有一分无奈在里头。 许久之后,一声轻叹,他正视着王莽:“那不知莽侄儿对于这些隐患可有计较?” “有!堂兄们的无度源于叔父们的上行下效,小侄大胆猜测,伯父也没少警示过叔父们。奈何伯父与叔父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亲兄弟,对于伯父的言语他们大多是敬而难畏,您的苦口婆心只成耳旁风罢了。既如此,便由当今天子来吓他们一吓。” “你的意思是让当今天子帮忙警告?” “非也!君是君,臣是臣,岂可让君从臣意于这些小事?何况只是警告同样难有效用,要的是天子真心动怒才能吓得住他们收敛。” “真心动怒?” 王莽离座起身,拱手一礼后轻步靠近王凤,恭恭敬敬地弯腰俯首,在他耳旁一通细语。 怎奈王凤越听眉头越沉,在王莽讲完退回座上之后,略作过沉吟的他沉眉摇头,拒绝了王莽的建议。 “小侄知伯父之虑,但现今我王家还未真正触动天子逆鳞,只是让叔父们略作无关紧要的冒进以引天子动怒罢了。且不论现下伯父之位高功厚,但说皇太后姑姑健在,便可保王家地位无虞。小恶不止,终成大罪;小蔽久积,终成大祸啊!拖得久了,到时积蔽难返,终有祸事的,积得愈久,这祸愈重。” 话已至此,只差一句别等到时一个诛九族,王家尽成烟云消散。 王莽是苦口婆心,劝到口干舌燥,奈何无功。 王凤最终依旧只是轻轻摇头,忽将话题一转:“我记得巨君前几日与我说出师了?” 这突转的话题,甚至连一惯的称呼都变了。 心中微微一诧,王莽连忙回了声是。 “这么多年你们孤儿寡母的生活清贫不易,非是大伯我冷眼旁观,当初便是怕这一大家子的忽然飞黄腾达会养出一个个的骄奢淫逸、不思进取,故而只维持了巨君你这一家子的普通生活,便是 第33章 借刀示惩 王凤的意思很明显,让自己先去他府上做个幕僚,如果满意了便寻机会给安排进宫当差。 这算是带在身旁培养加考察,无可厚非。 眼前的伯父可是当朝大司马、大将军兼领着尚书事,是目前天下最有权势的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自己表现得让他满意了,想当什么官那还不是他张张嘴的事? 而且在权力最大的大伯手下当了差,常住阳平侯府,也不用太担心与堂兄弟最近接连的冲突引起的报复了。 王莽掩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意,谦虚而感激地应承了。 王凤当时便安排了两个婢女随王莽一道回的家,以代替王莽在家照料一家老少。 听闻王莽明日起便要入阳平侯府当差,终于有事可做,他的母亲自然是激动欣喜的,免不了连夜替他收拾着大小包袱。 絮絮叨叨的嘱咐,除了让他尽心做事的话语之外,更多的自然是叮嘱他要注意照顾好自己以及无需担心家中之类的。 这一如既往的母爱,让王莽忍不住地想起了那年要进宫做太子陪读的一幕,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依旧年幼。 陪着她一起收拾着,听着她的唠叨不休与时不时的嫌弃自己笨手笨脚,无奈苦笑。 第二日,用过早饭之后,又受过了一番唠叨,正要出门寻辆马车,却有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早早来访。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公子你这是准备出门?” 对方瞧着大三十多岁,乘着马车而来,王莽迈步正出时,他正由马车上下来,两相对视了一眼。 对方一眼认出了自己,而自己却完全不认识对方? 王莽疑容轻显,露着不失礼貌的淡淡笑意,前迎了一步拱手开口:“不知您是?” “唐突了。”对方回了一礼,正了正襟:“在下宜春侯王咸,王公子前日里相助之人正是小女,故今日特来登门道谢。” 宜春侯王咸? 王莽恍然,笑容转浓,连称着久仰,忙转身让出了门,将人请进去。 王咸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礼包,随着王莽跨门而入。 下人止步于门口候着。 “遇见不平事,顺手而已。何况为难贵千金的又是我家堂兄,王伯父这一上门倒叫小子惭愧得无地自容了。伯父叫我巨君吧,叫公子让在下好不适应。” 王咸点了点头:“恩是恩,怨是怨,岂可混淆一谈?何况王家难得出了巨君你这一位清流,同为儒家学子,我又岂能以他人之过寒了你的贤慈之心?” “伯父也是儒家学子?” “惭愧,时至今岁,依旧不过是名太学弟子。” 二人言语客套间便入了王莽小院的主厅之中,有客来访且是陌生男子,王凤安排来的两位婢女很是机灵,一位早照顾着王莽母亲与寡嫂一同退入后堂,另一位已然准备好了热水正要沏茶。 王莽将客人请入座后,回身上前将她也打发去了后堂,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杯具,亲自动手沏茶。 从门口相遇到此时亲自沏茶,王莽都摆出了十足的晚辈之礼,没有一丝轻视于自己这个没落的贵族子弟。他将礼物轻置于一旁的桌上,很是满意地捻着短须,不着痕迹地瞧着对方颔首而笑。 “是我那堂兄有错在先,还劳伯父上门,如此客气实在叫小子难安啊。不知王小姐可还安好?” 王咸接过王莽递上的热茶,吹了吹,轻抿了一口后才将茶杯放下,点头微笑:“亏了巨君,只是受了些惊吓。否则当街受辱、名节难保,这一生便毁了啊。士可杀而不可辱,若真事至此,少不得也要将这条老命豁上一豁。让人也知道我宜春侯一脉却还未瘦死!” 看到刚入座的王莽礼笑的脸上浓眉微凝,王咸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当然,无事自是两厢欢喜,虽说功过不相抵,但只凭巨君的关系我也定不会记这仇怨的。” 这是典型的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王莽凝眉急思,心中暗喜。 “不,有怨报怨,有仇复仇,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伯父该如何还当如何。毕竟是当街被人为难了,如果没有丝毫表示,怕是其他人也会觉得宜春侯府一脉是真没落到可随意欺辱了,届时难保不会有其他本就对贵府有心思之人为难于您。何况以我那些个堂兄弟的作风,发现贵府如此易欺,定然得寸进尺,难道伯父真咽得下这口气?” 本想借着道谢之机,言语间透出自己的态度,借由王莽之口警示王家之人,叫他们知道自己既不是好欺的,却也轻易不想与其为敌的意思。 始料未及,王莽竟直接劝自己反击? 他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滞着,直勾勾地盯着王莽,似乎是想求证自己有没有听错。 “失礼了。” 王莽道了声失礼,竟又离了主座,起身走向王咸,与其隔着小桌细声附耳。 片刻之后,两人隔桌而视。 “这...你确定?”王咸眼露犹豫。 “伯父无需担心触怒王家!不瞒您说,大司马昨日刚唤我去他府上随其历练,我方才正要出门寻马车带上些衣物去阳平候府听差。其实昨日里我探过我大伯的态度,他也有意敲打敲打我那些个叔父们,只系于兄弟之情不愿轻损而顾虑重重。但若由您起手却是合适,届时即使有些许意外,自由我来周旋我家大伯。” 看着王咸捻须思虑之态,王莽继续煸言:“何况,不论事情发展得如何,您只需在最后跳出来依言澄清,我大伯必然是领情的。若是发展顺利,也算解了我王家之忧,到时我再从中穿线,你我两家不仅同姓,亦可同盟。” “如此大庭广众受辱而无动于衷,可能叫更多人轻欺于您。若如此一来,便能叫人知道您宜春候府依然有着底蕴,不可小瞧轻欺。” “您若信得过,我在此向天承诺,以性命相托于伯父一家周全。就算事有意外,想我大伯不至于为了一口气便弃了我吧?” 王咸将眼微眯,又深吸一口气,忽然将 第34章 不周之谋 王莽正式成了王凤府上的一个亲信幕僚,为此,王凤也特地召集了自家的几个兄弟作了一番警告。除了警告他们管好自己与家人外,更警告他们别打王莽的主意。 “别稀里糊涂地乱捅娄子,到时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王莽是我王家下一代中最难能可贵的,聪慧知礼,分寸有度,更懂得顾全王家。就算是我家王襄做了错被他逮着教训一顿,我也鼓掌叫好!要让我知道作为长辈的你们胆敢为了心疼自家那些个纨绔逆子为难于他,就别怪大哥我不讲情面!” 不论是否真心听服,反正汉朝最有权势的自家大哥这么说了,他们只能连声应和称是。 入了阳平侯府,王莽依旧习惯每日上鱼龙混杂的东西二市转悠一圈,顺道去陈参的敦学坊瞧上一眼,问个候。最后便是转到湖边的那棵树下也瞧上一眼,然后失望地回阳平侯府。 这期间,不论是东西二市还是大街小巷,依旧总能时不时便听到有人议论自己,这名声涨得令王莽自己也觉不大真实。 到底是因为王家这些人恶贯满盈之下格外衬显得自己的光辉,还是? 通常他回来的时候,王凤也差不多是到了下朝回家之际,正好陪着他处理公务。是王莽在一旁看、整理,王凤处理,但有犹豫之时他才会顺嘴问一下王莽的想法。 起初只是习惯性地询问,略作参考,渐渐地,王凤发现王莽总能有着极不错的见解与意见,慢慢地,他对于王莽的主动询问也愈来愈频繁。 处理完公务之后,他也会抽空与王莽聊聊朝中的大小事情。 而这日,王凤早早下了朝回府之后,却有一人在众臣皆离了皇宫之后悄悄地折返而回,向皇上直递了一封密奏。 这人是新近一位刚上任不久的京兆尹,名唤王章。(京兆尹,为三辅之一,治理京畿地区的官员,地位相当于如今首都的市长。) 乍接触朝廷事务,略微洞悉一番之后,他便发现王氏家族独霸汉朝天下的局面。而他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官途正得意,雄心更纠昂,在受了某些人的马屁与激将甚至是撩拨之后,半出于为国家考虑,半出于自私之利,他大着胆子向皇上递了这么一封秘密奏折。 其上所表可谓字字雷霆,言辞犀利如刃。大致说的便是如今的天下百姓,甚至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中,皆只知有王凤而不知皇上名号。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及整个王氏家族几乎占尽了朝廷的关键职位,大权丝毫未有外泄,其专权蛮横,所行一切只差篡位这么一层薄薄的遮羞布了。 而自己自接任京兆尹以来,更发现王凤的兄弟竟擅自挖通城墙引水。这长安城可是天子之都,城墙是天子安全系护,此举是完全无视了天子之性命安危,视天子于无物啊! 更有参照皇宫建筑所筑之渐台,其规模与材质皆与皇家用度一致,更公然无掩,僭越已不足以形容,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王家之辈横行于市,长安城中百姓无不惶恐,其畏忌之意甚于天子威严。长安城外附近的陵县更是被王家搅得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前几日更还有王家小辈竟敢在这城中公然欲强抢王侯家的女眷,下一步是否便要觊觎皇宫佳丽? 单只是王凤的那些个兄弟与晚辈便敢如此胆大妄为,何况王家领头人王凤之势乎?照此势头发展下去,这最后一步恐亦只是早晚之差。他严辞请示皇上先罢免王凤官职,再徐徐清肃其一家独大之势以消除隐患。 整日心系玩乐与女色的成帝刘骜刚看到这封奏折之时那是吓了一大跳。 居然有人敢这样评说大司马,自己的大舅舅王凤,这胆子可真不小! 但静下心将奏折反复细品,他却也是忍不住地惊出了冷汗。 他再贪玩,但也不至于真昏聩到一无所知。王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根本未有多少掩饰之意,奏折上所讲的许多事他也是早有耳闻的,只是一直忙着享受无心细思。 于他而言,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享受,管他的。 此时细细回想,好像自己的这些个舅舅家似乎还真比自己都更享受的多。 就说自己的五舅,成都候王商,是几个舅舅中最胖的一个。前阵天气炎热难耐,体胖怕热的他竟然跑到自己的宫中闹,未待自己点头应允,他便硬是抢占了自己三面临水的清凉殿避署。 那可是自己的夏日避署好去处啊,竟被他抢了去!而自己堂堂天子却在这忍着赤日烈炎之意。 一个臣子,一个成年男子,竟然敢长住于帝王的住所! 照这样下去,怕是真有一天自己的舅舅们会不满意到彻底抢了自己的皇宫,也想当那享受的皇帝! 自古皇权血染而成,人心叵测,人心叵测啊!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刘骜无力地坐在自己的御书房中,盯着案桌上的这份奏折,难得地用心想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雄心大志,但思来想去,思前想后,为了可以安心地享受更长时间的帝王之乐,他咬着牙决定与王章冒险赌一把。 说干就干,他在接下来的几日频繁地悄悄召见了王章,不断讨论着如何罢免王凤的事情。 几经探讨,刘骜决定来个突然袭击。 让王章继续悄悄搜集罗列好罪证,在不露出任何风声的情况下,上朝时由王章牵头当着满朝文武大员的面直接宣布罪状,以雷霆之势发诏书罢免王凤官职,让他措不及防无以反抗。 而只要身为皇帝的自己能摆出坚决的态度,群臣见他失势自然就没人肯实心再为其卖力,也就不怕横生事端。更何况,因为未有提前防备,他若敢反应过激的话更可光明正大地轻易控制起来,甚至直接叫其回不了家门! 然而,一个初出牛犊缺乏严谨谋划的经验,一个更是整日玩乐思维滞涩,不说二人的计划是否漏洞百出,单单是隔墙有耳这一基本的常识都能被他们忽略掉。 王家几乎占尽朝廷的关键岗位,宫中护卫岂会缺了王家之 第35章 祸事匆匆 今日朝上无事,难得回家早,多偷得半日清闲。 伯侄俩也难得的没有讨论与朝政有关的话题,二人坐在前庭的轩窗下,就着微熏轻风,闲聊品茶。 喧腾的阳光透过窗前树荫,稀稀啦啦倾洒而下,化如一方温柔的小瀑。 夏日里难得的舒缓与惬意令王凤的心情格外温柔,连平素的上位者气势也被这温柔化去了七八分,化成了长辈之情。 他望着正专心泡茶的王莽,那行云流水的娴熟,那不符合他这年纪的沉静,心中忍不住地暗叹万分。 若自己的亲儿子有眼前这侄儿一半的好处,自己便也欣慰无憾了啊。 自己那短寿的王曼兄弟也算好福气啊,出了这么个英才俊子,想来九泉之下自也含笑相望了。 拾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他举杯移目,望着窗外的那棵老树。轻风微微,绿叶如波,这树有春来秋去四季轮转,可自己不过一世,暮冬之年,无力回春。 唉~终是老了,一年一岁,身体每况愈下,人也因贪恋这世间而变得多愁善感。 “巨君啊,大伯我没记错的话,你马上十八了吧?” 一杯清茗入喉,王凤左手抚弄着身前有些泛白的短须,忽然一问。 “是的,还是伯父记得清。” 王莽同样端杯浅饮一口,顺着王凤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的树。 不得不说,没有科技的世界也有它的好,不谈空气的清新,没有污染的天地万物,其颜色都是如此的明艳。 这阳光,缕缕而下,隐隐流转的丝丝金光耀眼迷离,那碧叶如玉泛着淡淡的绿氲,如梦似幻。 “该成家了啊,我在你这年纪时已成家了。”王凤收回伤感之绪,悄然地将目光收回屋内身前。 王莽的眼中,那流转的金光与梦幻般的绿氲纠缠之处,似乎是纠缠出了她的脸。 那张叫自己一眼心动的脸,她露出了自己夜夜魂牵梦萦的笑。 “是啊,该...嗯?伯父方才说什么?” “哈哈,所谓成家立业,我说巨君该成家了。”王凤忽然心情不错了起来。 王莽方才的短瞬忘我出神之态,混迹朝堂多年,极善察观颜色的王凤岂有瞧不出其中的思春之意? 是啊,他也年轻过,年轻真好! “不急,不急不急。还早,还早。” 王莽忽然有些慌乱地放下茶杯,摆着手,尬笑着。 一时忘我,居然在王凤面前发了春。这要是让他会错意,乱点了鸳鸯谱,那不是惨了。 虽说汉朝可以一妻多妾,但这妻必须是自己心心惦念的她。 何况,王莽感觉得出来,自己心中的她不同于现下封建社会下的普通女子,或许她便是以前看过的剧情中那种不愿与人共侍一夫的奇女子。 虽然自己也算不上多正经,但他万分确定,只要能娶到她,自己是愿意只娶她一人的! 在这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婚姻制度中,为了她,自己是可以毫无犹豫地放弃整个林子。 任世间千娇百媚,独爱你一抹浅红!个中滋味,自从见到她的那一眼起他便深有体会。 若娶不到她,给自己一片桃花林也索然无味。 “不急,确实急不得。我王家可是皇亲国戚,贵族之家,岂能如平民百姓那般随意将就?婚姻大事自然马虎不得、急之不来。” 王凤抚须笑了笑,又继续道:“但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以巨君之聪慧,或许能慧眼识得好姻缘,若有中意之人也可与伯父我讲。你父亲去得早,身为兄长,我自有责替你父亲操持你的婚事。” 王凤的话,叫王莽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实心实意地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多谢伯父,侄儿若有所需到时必然还要麻烦伯父!” “哎~这是伯父应该的,客气啥,坐下说话,今天这是你我伯侄闲聊家常,无需行礼。” 看来这侄儿确实有了成家的意向,是该替他物色合适的人家了。 王凤喝着茶,脑中不由自主开始筛选起了一些名单,回忆着他们是否有与自己提过家中有适龄待嫁女子。 王莽得了王凤许诺,心中欣喜。见王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在自顾自地思考,他也未敢打扰,只是替他续上了刚被喝空的茶,尔后忍不住地再次望向窗外的树。 ‘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留言呢?为何一点痕迹也没有?’ ‘老天保佑,希望她能看到并如期赴约。’ ‘只要得知她是哪家姑娘,有王凤愿意为自己出面提亲的话,那绝对手到擒来。’ ‘乞巧节快到了,还有三天。’ 王莽心底悄然激动难抑,透过迷离梦幻的光,他仿佛看见了近在眼前的浪漫与缠绵。 那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叫自己心动不已的少女,得她,这一趟穿越,这一生,已然无撼了。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安静,唯闻树间蝉鸣阵阵。 这边王音强捺着心中万般焦急,未敢露一丝马脚,好不容易终于是捱到了换班。强耐着最后那点性子如往常一般离了宫,前脚刚一出宫门他便再绷不住性子,那是一路狂奔直冲自己的马车。 顾不上礼数,来不及等下人通报,一下马车他便直冲入侯府。 逮着人问清王凤所在之后,急燥得浑身湿透的他不愿多喘歇哪怕一口气,那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前庭,远远便透过窗户瞧见正在喝茶发呆的伯侄二人。 “大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音是跑着,喊着,更忍不住挥舞起了胳膊。 以阳平候府的面积,从大门到此处可是跑了不短的距离。此时他那气喘吁吁的样子,焦急的表情与手舞足蹈着呼叫的模样,把正自思绪飘飘的二人吓了一跳。 “叫什么叫?!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一点分寸也没有!是不是又哪里灌多了马尿,到这来发疯了?!” 难得清闲下的好心情被这大呼小叫搅得霎时烟消云散,王凤忍不住拿出了兄长的架子,沉肃着脸朝他远远呵斥。 此时的王音哪有心思辨解? 他自顾自地跑得更急了,转眼冲入庭中,一把端起王凤的茶杯,那叫一个 第36章 王莽献计 要不干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召集手下的军队杀进皇宫,废了皇帝,另外立个听话的? 脑子里刚蹦出这个念头,王凤自己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手中更是瞬间溢出了冷汗。 自己虽然权倾天下,但打打杀杀的事还真是没经历过。废立皇帝,那可是天大的事,自古不臣之人何其多,又有几人能成功? 帝王的强制更替,哪一次不是于腥风血雨中堆上了成堆的尸体? 或许有那么点可怜的成功机会,但更有可能的是掉脑袋。 造反,那可是真正九族尽诛的大罪! 何况如此大事,就这么仓促地说干就干,那本就可怜的成功机会更要打个大折扣。 不行!绝对不行! 王凤凝眉沉目着,随着脑中思绪的翻腾起伏,他是忽而咬牙,忽而摇头,脸上的神色变化莫定。 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的王音见状更是气愤愤地发起了牢骚:“真他娘的晦气,养了个厚皮王八精,无风弄浪。王章这小子,当年初到长安时那真是落魄得险些饿死,还是大哥爱才,见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保他做了个芝麻小官。再后来还不是仗着大哥的关照才能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子,这倒好,他竟恩将仇报,不仅不为王家效劳,反想踩着大哥你的脑袋往上爬!这要是在荒郊野外遇上,我非给他当场剁个稀碎不可!” 王音这一路奔来,配刀依旧在身,说得激动,他更是忍不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手背青筋浮显。 “够了!安静!” 一番急切苦思却无良策,本就心烦意乱,又听王音在一旁絮絮叨叨更惹人烦,他忍不住拍了身前的桌子打断他。 “时间紧迫,难有万全良策。暂时也只能立即进宫去见太后,请她出面先稳住阵脚,再徐徐打算。” “对!是这法子,要说整个大汉说话最管用的还得是太后。哼,这个不知死活的王章能一时迷惑了皇上,咱有皇上亲娘在,我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二人言语间,王凤便要起身,一直在旁静闻细思了许久的王莽却是端起了茶壶,为二人各满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王凤这才想起,一时着急心慌之下自己竟然忘了王莽的存在。 这阵子的共处,王凤早已对自己这个侄子刮目相看,视其为晏婴之类的大智之人。此时见他反而不慌不忙地还有心思为自己递茶,他是眼中一亮,心下一喜。 “巨君可有良策?” 王音条件反射地接过茶杯,再度一饮而尽后便准备带王凤一同去寻太后王政君,却见他又重新稳坐而下,竟询问起了王莽? 王莽最近的名声,他也是略有耳闻,于是也忍不住向王莽望去。 “伯父稍安,寻太后那是朝不保夕的下下之策。皇上既有罢免伯父之心,必然会对宫内各处情形有所关注,一但伯父此时进宫,各门守卫耳目混杂之下,皇上立刻便知。退一步来讲,就算伯父见到了姑姑,太后威压之下,皇上强忍一时之气便会将对伯父的误解真正转为憎恶。那时便不只是先行罢免之举,逮着机会更可能直接一步到位,连那点生机也彻底断绝。再加之刺探宫内隐情之罪,两位伯父可就是一口气全搭进去了。” 这侄子,果然比家里那些个狗屁不懂的花花公子强多了! 见王莽所言与自己所想差不多,更比自己还要周全几分,王凤心中暗自赞叹的同时,慌切之心也是不由得安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望着王莽,示意他继续讲。 王莽微微点头,朝着身旁至此时还依旧站着的王音抬手示意:“伯父也请坐。你还听皇上与王章议论了些什么,比如关于大伯的罪名。” “罪名?” 见自己这位敬佩的堂兄不急,王音也按捺着性子坐下,略作了回想后继续开口:“听他们所列之罪不过是咱王家的那些个兄弟还有不成器的后辈们作的那些事,大哥是个明理之人,家中后辈虽然不似巨君你这般,却也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 王莽闻言,脸上轻松而含笑:“那便是了,大伯不如以退为进。” 王凤闻言眼中一亮:“巨君你是要叫大伯我主动让贤,以表忠心?” “对,皇上不是担心你权倾朝野对他不利嘛,那你就主动把所有权利扔还回去,叫他再无对付你的必要,如此一来便叫他们辛辛苦苦做的准备无处着力。你就称操劳积病,年龄渐长之下虽有心替他多操劳些,奈何身体是日渐不从心,今日忽然病倒便生出了浓浓的退隐养老之心,您也算尽心这么多年,只求他怜着些能给个僻静去处好好归隐,也有机会享受儿孙绕膝之乐。” “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若真就此退隐,怕我王家后继无力啊。”王凤闻言忍不住捏起了自己的白须,砸摸着。 “哈哈,留得青山在,何惧无柴烧?何况伯父多虑了,我且问伯父,咱这皇上自登基以来可有将心用在朝政之上哪怕一日?” 见王凤摇了摇头,王莽才以更自信的言语继续道:“这就是了,我年幼时做了那几年的太子伴读,对他的秉性也算知了些根底。大伯就大胆放心地清闲几日,且让大家去争那大司马、大将军之位。忽然空出的一堆事务再加上众臣争锋之乱,咱那位生怕享受时间被浪费的皇上,一旦确认大伯确无异心之后,用不了太久便会亲自逼您官复原职的。” 见二人依旧有些担心,王莽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又与二人讲解了半天,直到他自己也是口干舌燥,王凤才真正地松开了眉,开怀一笑。 “好好好,没想到我王家真出了一匹千里驹,这么一来不但无需担心身遭祸患,竟还能让皇帝更加地依仗咱王家。巨君既然如此了然成竹,那这奏章便由你来写,将来迟早是要上朝为官的,早些练练也是有好处的。” “伯父有需,小侄无不尽力,这就下去好好斟酌。” 王莽也是心中欢喜着,起身拱礼退走。 见王莽离去,王凤欣慰地端起茶水, 第37章 苦谋无终 自从头脑一热,和王章议定要罢免王凤之后,刘骜一直是心神不宁,连酒色玩乐的心思也被搅散了。 难得没有宠幸后宫,更没有敢偷溜出宫玩乐,他很是破天荒地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寝殿中折磨脑细胞。 王章的话说得确实有道理,自己一直不管事养出的习惯,几乎所有事皆由王凤决议,导致自己偶尔兴起想赏谁个一官半职的,群臣居然提醒自己要和大司马商量一下才算数? 用人、调兵之权皆在其手,这些年王凤确实也是霸道了,算得上一手遮天。 正是仗着这一手遮天,王家那些个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横行、逾矩,甚至将皇宫都要当成自己家。他要真想把自己拉下去,岂不只是张张嘴的事?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终于万事俱备了,只等明日当着他的面高宣罪证,当场剥权。 只是明日之后这大司马与大将军之职就空出来了,朝政军务,那需要每日都理的万般繁琐,一直由王凤处理,这突然间又该让谁去接手? 心中生出罢免王凤念头的那一刻起,不愿受累操劳的他自然而然地便开始担心起罢掉王凤后的麻烦。为此,除了与王章详细计划如何对付王凤之外,他也郑重地请教过王章对于这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的建议。 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王章自然也是眼热的,但他知道缺少背景的自己实力与阅历都还不够格,这种一步登天的梦目前做不得。于是他向刘骜举荐了琅玡太守冯野王。 冯野王? 那不就是冯媛的兄弟? 当年因为斗兽黑熊脱困扑向自己父亲元帝刘奭,唯有冯媛于最危急之际挺身而上救了先帝一命而被封为冯婕妤。后来其子刘兴被封中山王,而他便是中山王的舅舅了。 当初中山王刘兴母子虽然没有露出与自己争太子之位的迹象,但他刘兴毕竟也是自己兄弟,若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是有那名份可享帝位的。 呵!太扯了,自己的亲舅舅都信不过了,最后却要信他的舅舅? 亲戚都不可信了,外人难道就能信得了? 思来想去,好像没有自己真正能信得过的人了,换来换去,换谁最后不都一个样,谁又不想做这享受的皇帝? 而王凤毕竟是自己亲舅舅,他与疼自己的母亲那可是亲兄妹啊。这回头一想,王凤大权尽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也一直相安无事? 他想废自己是如此容易,若真有心早该有所行动了,可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倒是一直将所有大小事情都揽一下来,累得比其它几个舅舅都老得快了许多。 不也正是因为他的大权在握自己才能如此尽情地享受而没人跳出来骂自己昏君? 除非累死累活权利尽握,否则换谁都有风险,而王凤反是风险最小的了。 又忽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越想越犹豫,对于罢免王凤这件事,他再没有之前那种迫切与决心了。 只是他也不傻,事已至此,说不定就有风声吹到王凤那里去了,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这该死的王章!” 他忽然恨起了王章,没事找事给自己添烦。 就在这种极其复杂的反复煎熬之中,他是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日的早朝时分,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这么准时地出现在龙椅上。 几日没能舒心放松了,昨夜更几乎是一夜未眠,他是强打着精神狠狠皱着眉目,努力摆着他以为的帝王威严。 天色从曦光微微到天光大亮,诧异的百官陆陆续续而入,很快立满整个朝殿,却仍未见平日早该到了的王凤的身影。 刘骜内心焦急不安,如百爪挠心。 又忍了许久,再无人入殿,刘骜与殿下的王章暗中对视了一眼,不得不开口询问:“大司马呢?” 百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忍不住窃窃交耳。 正此时,殿外匆匆脚步声再起,刘骜与王章皆是紧着心瞧去。 不是王凤,疏于朝政的刘骜甚至都认不出来人的具体身份。 那人在殿外便止住了步子,扑通跪倒,叩头高喊:“皇上,尚书省值日曹官递送奏章!” 他的声音如此洪亮,让紧绷着心的刘骜身子一震,险些出丑。 “什么事大惊小怪?”刘骜的语气有着难抑的恼怒。 那值曹官吓得将头直接贴在地上,却将手抬了起来,托着奏折,慌忙禀明:“陛下,大司马委托卫尉递上请辞奏章一份。说是年老交瘁,昨日忽然生了不适,暂无法面君。怕陛下关心担忧,要臣务必尽快呈表,还望皇上恕罪!” “啊?!这么巧?” 刘骜心头一个咯噔,忍不住先与王章又是对视了一眼,二人皆平空生出了浓浓的不详之感。 “这~既是这大事,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拿过来!” 藏不住的不安,刘骜的声音微微显颤,引得殿中群臣皆忍不住露出了奇怪的目光望向他,更把他的心压得沉甸甸的,几乎要喘不上气。 太监受这气氛所染,万般惶恐地由皇帝身旁小步急迈地迎向刚起身入殿的值曹官。一手接过奏折,回身马不停蹄,屏着息将奏折双手奉至。 刘骜微哆嗦着手接过奏折,一字一句,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将其看完。 看着看着,压在心头的巨石悄然崩碎,手也不哆嗦了,但却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逐渐浸透了他的整个身心。 王凤的奏章,开头直接说病了,身体无力之下躺在床上才终于有闲心反思。 尔后便是以臣对君的身份一长串的自责,表示自己深受皇帝信任,可谓承恩至深。无以为报,担任大司马及大将军以来,他虽是奋心竭力想回报皇恩,怎奈能力有限,不仅未能给国家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作用,更是因自己约束不到位致使族中之人有些恃恩而骄,有损皇家声颜,而皇帝却一直未因为他们的过错而追责于自己,为此深感羞愧。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自己的平庸无能却久居高位,所以才惩罚自己生病。 在一系列的自 第38章 回心恨谋 望着众人交头接耳着离去,王章只觉头脑乱哄哄的,愣愣地站了半天没能站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隐隐也知道,事有不妙。 从不缺朝的王凤这么巧昨天就病了? 鬼信! 反正他不信! 定然是听到了风声,躲着不出! 可是他的奏章中写了什么,竟然让皇帝放弃宣布罪名,这就草草下了朝? 王凤是做了什么让皇帝不得不忌惮到放过他的安排? 他知道,王凤如果能捕出风声,自然也能捕出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自己算是捅了马蜂窝,或许他不敢蛰当今天子,但只要对方一喘过气,自己必然得不了善终。 一想到这,他连忙也赶出了大殿,沿游廊向后宫方向匆匆而去。 刚下朝,皇帝明显状态不对,想来他是没心情去什么地方玩乐的。 由于最近皇上召他进皇宫密议过几次罢免王凤的事,也算轻车熟路了,他很快便到了御书房附近。 却忽然有人远远便朝他大喊:“站住,未持节符,没有传召,禁止擅闯宫闱禁地!” 这一声吼,平地惊雷般,吓得一路分神无主的王章一个激灵,抬头瞧清,那朝自己怒目而视的正是王音。 之前与皇上密谋也遇上过几次是眼前这人当值,应是皇上特意交待过了,所以每次这人对自己很是客气。 他觉着也算老熟人了,因此在回神后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啊,原来是王将军。我有些急事,需要立刻面禀圣上,还望...” 岂知此次未待自己讲完,王音却好像从未见过自己似的,冷脸冷言:“不是刚下朝吗?还能有什么急事不可在朝上讲的?皇上身子骨不舒坦,方才特意吩咐过,谁也不见,特别是你!” 王音的话叫王章心中凉了个透透的,却依旧不甘心就此离去。 他张张嘴,欲想再言,却是王音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又调侃了起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好好为大汉江山社稷费心劳力,却削尖了脑袋只想往上踩。结果不但把大司马气病了,连咱的圣上也很不痛快。怎么?你还想折腾?是要把圣上也气得同样上不了朝才甘心?” 王音的话叫他不由得瞪大了眼,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得死死的,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原以为只有自己与皇上才知道的秘密,竟已是人尽皆知了?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最终,他只能摇着头,无奈长叹一声,如喝醉了酒一般,迈着虚浮的步子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向宫外走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却是年少太轻狂。官位爬得太快,缺少磨练,终是心思不够沉,谋划不周,成了他人试锋的马前卒,一个不小心便要失蹄摔死。 此时的刘骜正在御书房中,正自苦恼懊悔,肝涩肠纠。 他想通了,皇位诱惑如此之大,自古为争皇位兄弟尚可相残,因此谁都有可能害自己,但毕竟自己亲舅舅害自己的可能性更小,特别是自己的母后尚且健在。 而且此时再细细嚼想,王家横行的不过是与自己同辈的那些个表兄弟,贪着享受的也是其它几个舅舅,自己的这个大舅可是一直尽力尽力着,确实没那空闲与心思享受。此时他愿意主动尽弃权柄,更连保举自己人的打算都没有,这是真的不想管事了。 那怎么行呢?不行!自己可不愿意像王凤那般劳心劳累没空享受!那般活十年也不如轻松快活一载! 可自己身为皇帝,总不能就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他继续替自己扛下吧? 何况他凑巧今日就不上朝了,说明多少也是有听到风声,伤了心,此时自己又如何拉得下脸面呢? 书房外,王音高声喝止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王章那厮不甘心。 哼!这该死的王章! 他是越想越不痛快。 ... 今日皇帝状态极其反常,百官散去之后皆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去寻那蛛丝马迹,半云遮、半雾掩的消息不径而走。 王凤称病辞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乐宫,传到了王政君的耳中。 “自己的兄长病了?” 但她转眼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也消掉了去探病的念头。 皇宫中的勾心斗角何其之多,身为皇后,这个众人眼红的焦点,能相安无事地保住后位,她自然是聪慧的。 “有人忍不住想动王家的地位!” 如此突然,加上自己儿子、当今皇上的异常反应,她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这还得了! 除去兄妹之情,关键是王家一旦真被掀翻,还有谁能比自己娘家人更可靠?王家毕竟是靠着自己辉煌起来的,自己的太后之位,儿子的皇帝之位与王家的大权是绑在一条船上的。 这个关口要是守不住,一旦大权旁落,帝位与自己的太后之位都难保。 于是,她咬咬牙,水米不进,绝食了。 太后的整个长乐宫顿时乱作一团,莫说万一真饿死,就算只饿出个三长两短的病,恐怕整个长乐宫的下人都要一命呜呼! 消息很快便送入了未央宫中,正自心烦不已的成帝刘骜那是一个哆嗦。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这位对自己要求向来严格的母后。 小错还好,一有大错,自己这位母亲是从来没有丝豪妥协,在她手上挨训受罚的次数与严厉程度,与先帝对自己的惩处相较,那绝对是望尘莫及。 刘骜对于王政君的怵,那是被刻在了骨子里的天性。 他是忍不住在心头将王章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骂着,一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赶往长乐宫,一进太后寝殿,那是一个扑通就给跪了。 忠孝仁义,自孔子提出‘孝悌’乃是仁的根本,强调‘孝悌’的价值之后,秦汉之时对于孝道可有着正式的规定。而汉武帝在宏观上以儒家思想为指导思想,更肯定了《孝经》的地位,进一步表彰孝子、举孝廉等等措失之后,身为皇帝更要在孝这一方面以身作则。 在此,不论是怵还是孝,刘骜都免不了来一番哭悲表孝与自责,更是含泪捧着饭菜亲自去 第39章 终得相见 刘骜倒是放得下,放得开,除了心中也是忍不住地暗恨了王章之外。 但群臣可就放不下了。 皇帝想罢免王凤,改变王家独大的局面? 王凤急流勇退,主动称病引辞,暂时保住了性命与名声? 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空缺了! 很快摸出大致来龙去脉的群臣们活跃了,每日里都积极地烦扰着这位爱享受的皇帝。无非是劝柬皇帝处理政务、拉帮结派地推荐大司马与大将军人选,以及互相攻击诋毁。 一时间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看着心烦,便躲得更勤了。 这一切,都已经与王莽无关了。那日朝堂上刘骜没有宣布王家的罪证,而是心情不佳地直接宣布退朝,他便知道,事情的走向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好。 此时他才敢将想借机惩处几个实在太过嚣张到拔尖的叔叔们的隐藏后续计划告知王凤,因一切走向都没出王莽所料,接下来的计划王凤再无犹豫,欣然应允。 何况有王政君在,她不可能看着王家没落而叫旁家独大。 再接下来,王莽的心思便全用在了期盼乞巧节上,朝思暮想,悬悬而望。 ... 七月七,来乞巧,牛郎织女会鹊桥。 日思而夜盼,终于是到了这一天。 今天的王莽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去做任何与她无关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幻想、期盼与忐忑。为了今夜,他更是一早便认真梳洗打扮,特地穿出前几天专为自己置办的新青衫。 在这么浪漫的节日里,如何能不为心爱的她准备一份礼物呢? 在这时代,今夜送出的还不是一般礼物,那叫定情信物! 早早的,打扮整齐的他便去寻王凤请假出府。 这几日,王凤也确实是难得的清闲,王莽除了陪他聊聊天、喝喝茶、散散步之外也没其它事。王莽来找他请假出府,看着眼前明显特地捯饬过的侄子,他是一句不问,二话未说,捏着灰白胡须只管点头怪笑。 那笑,既有长者之慈,曾经年少,也有神秘玩味,因而显得很是奇怪。 这个侄子,心性成熟,心智机巧,他是越看越满意。 此次罢免风波,岂止风平浪静、危机尽无,更如他所料,皇上不仅未对自己的权利有丝毫削弱,更是没隔一日便迫不及待地哄着自己的太后妹妹来当说客想劝自己复出。 经此折腾,皇帝更确认自己没有野心,也看明白了他是离不开自己的,这往后自己的地位也更稳了。 只是,王莽让自己不要着急复出,而是继续装病,又是何意? 他问了,王莽便说了:为了让担心大权旁落的几个叔叔去烦皇帝,好叫皇帝收拾他们一顿。 经此一事,他对王莽更依赖了,见王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也不打算放下架子追问更具体的。 他既有算计,便由他去吧。 还有那宜春候,不仅未记恨于王家险些毁了他女儿的名声,居然配合着怂勇出了一个对自己怀有异心的王章,最后又很合时宜地为自己证明开脱。 “哼!好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起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王章,他又忍不住地牙有些痒,望着王莽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怪笑忽然就消失了,眼中忍不住地冒出寒光。 七月初七夜,连月儿也是半缺半羞,却依旧是忍不住明眸如辉地偷望向人间每一处角落,似乎如织女般寻找着它的另一半。那柔柔而盈盈的光,渲洒得这一夜的人间格外浪漫多情。 今夜的长安城,难得可以彻夜灯火游荡。 街道两旁的店铺之前,皆是默契地额外挂上了一盏盏喜庆的红灯,映照着街中欢乐的彩。 许多聪明的老板更在自家彻夜大开的店铺中做了特别的布置,在特地腾出的大厅显眼空地上,甚至有些实力足够的更直接在店铺门前搭上了擂台,布置了不同的比试道具,挂出了各色彩头以吸引人们前来比式。 像穿针乞巧,投针验巧,现场速扎巧姑等等。 而今夜的街上,除了与乞巧相关的活动之外,也多出了许多往常并不存在的摊位,卖的大多也是与乞巧相关的物品,除此之外便是许多专给那些未能提前备上礼物的男子买应急所用的‘定情之物’。 此时,月下的各条街道上,彩色的衣服与彩色的提灯如彩荧明灭,似川流缓缓,比星河灿烂。 但这一切,却无法引诱此时的王莽哪怕一丝的目光。早早的他便在湖旁的那棵树下,按捺着激动与期盼,将目光不断张望,对所见的热闹全然无视。 此时他的眼,除了那张脸,什么也瞧不入。 “为什么没有回应的记号?她看到留言了!她没看到留言?” “她会来!她不会来?” 王莽期盼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惶恐。那是对于她可能不会出现的惶惶深恐,对于所谓穿越千年却只擦肩而过的惶惶深恐,那是对于绝望的畏惧。 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一见深情,情难自禁。 深深的喜欢上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失去自我。 ... 那张脸,那张到下辈子也难以磨灭掉的脸出现了! 是她!真的是她? 王莽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瞧得有些酸涩的双眼,满心激动地定睛再瞧。正瞧见她巧盈盈地挤过人流,笑盈盈地望向这边。 那笑,与这个把月来的梦中无异,却瞧着更美更甜了。 他忍不住以右手掐了左手的手背一把,很疼,确定了不是期盼太久以致出现错觉,不是梦幻。 他笑了,笑得痴痴傻傻地,忘了迎上去,只是站在原地抬起手挥着,不断地挥着。 “嘻嘻~你下巴要掉了!” 像一只优美的彩蝶翩然而至,见到王莽,她也是难掩满满的欣喜。 莫名其妙地怀念那天,毫无理由地想他的样子,克制不住地想来赴约。此时终于见到了他,内心之欣喜与满足无以言表。虽然懵懂初开,但她也知道自己爱上了她,这是传说中的相思了。 像牛朗与织女那般的相思? 她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声音就在耳旁。 谢天谢地 第40章 比巧乞巧 两人并肩缓行,在这热闹的街上,川流的人群中,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此时便是那静好的岁月,诗歌般的时光,身边的一切入眼都是如此浪漫美好。 街上形形色色的灯混出的氲氲之光,将此间笼成了仙境般。温柔的月光,更让这仙境又添了几分梦幻之姿。 若由高处俯视,身旁的各色人群,如鹊成桥,承载起了二人心中的浪漫。 此时的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情丝纠缠出了一层薄薄的朦胧,很美好的朦胧。这层朦胧却也使得二人的相处不再如那半日那般轻松自然,甜蜜而略带羞怯,一时安静无言。 但两心相许之下,只是这般静静地地走着,却如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 王莽知道,身为男子,必须是自己率先打破那层朦胧隔阂,让自己与她能像那日般自然交流,深入交流。 今日,自己也必须问出她的详细信息!虽然此时的感觉非常之美妙,却也不能就这般一直走下去。 于是,他脚步一顿,将手一指:“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他所指之处在宽广的街道一隅,聚着许多人,很是热闹。 热闹总是容易悄然消除各种隔阂而悄然使人熟络的。 “嗯~” 王莽脚步一顿,心神系在他身上的她有所察觉地同样是停了步子,却不是第一时间朝他所指瞧去,而是直接轻应了一声。 今晚有他,去哪又有何区别? 二人很默契地同步改变步子方向,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人群中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高台,近两步高。台子上横向摆着七张小案桌,每张桌上皆放着七根大小不一的绣花针,案桌一侧则有一团彩色丝线。那是一种由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的极细丝线拧成的五彩缕线。 每个案桌之后俱站着五个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少女,随着主家之人的一声开始,七双修美玉润的巧手应声齐动。 右手轻巧捻线起,左手兰花将针取。抬首对月祈,引针心思锦。 五彩线,七孔针,对月穿。 在各色氲氲杂错的浅光中,对着半月,居然亦不过是小小的两个呼吸间就顺利地将那不算细的彩线穿过了小小针孔。 脸色忍不住微喜,露了个开心与自豪的盈盈浅笑,左手玉腕翻动间,再捏兰花,以轻柔而敏捷的动作再度捏起了另一根更小了一些的小针,继续对着月光引针穿线。 无一例外的嫩白纤指,软若无骨;那优美又不失灵巧的每一个动作,简直柔荑随风轻舞,又如灵蝶翩翩自如。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古时女子独有的美,这般的与其说是乞巧比赛,不如说是一场仙指宛柔翩飞的视觉盛宴。 再配上每个人脸上那真心浪漫的美笑,随便都比得过王莽前世看的那些所谓选美选秀一类的好看太多。眼前是真正能冲刷到心灵,忍不住叫人沉醉的美。 王莽身旁的赵姓少女同样一时看的也有些迷,这赏心悦目,那是不分男女老少地通杀。 不过,在短短的沉迷之后,她却悄悄将余光偷斜,瞧见了王莽的沉迷与欣赏之色,她忍不住地脸色微微一黯。 自己不是台上的那些个闺秀,命不由己,从小与姐姐被培养着歌曲舞艺,不善针线。 当然,向往自由随性的她之前从未想过真去讨好某个人,即使是这些讨男人欢心的歌曲舞艺,她也是被迫去学,不像姐姐那般是真心实意地。 女子凭什么便要讨男人欢心? 现在她却突然知道女子凭什么要讨男人欢心,就因为喜欢,想自己能合她心意,让他开心。 暗瞧了王莽的眼神表情,她再瞧台上的女子灵活优雅的穿线,突生好羡慕之情,也生了些担心。 “他,会嫌弃自己不心灵手巧吗?” 忽然掌声四起,原是台上七位少女中已有一位悄然地将一条五彩线穿过了七个大小不一的针孔。 那少女开心地笑着,将手轻扬,朝着月儿晃了晃穿成了一串的针线,秀眉轻颤着将美眸微合,略作祈祷之后扬着兴奋的脸色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寻找着能打动自己芳心的倾心目光。 乞得巧手,巧得佳偶,那才是真的巧之又巧。 虽然胜出,却没人放弃,接二连三地,当所有人都完成穿针乞巧之后,主家的一声喜庆叫好伴着再度的热烈掌声中送出了头筹奖励。 “锦绣布庄,锦上添花,以此为奖,略以表心助兴。” 主家笑意浓浓地为那第一位将五彩线穿过所有针眼之人送上了一个瞧着就好看的木匣子,待对方接过匣子,轻推匣盖瞧了一眼匣中之物,脸色更喜地重新合上匣子下台去了。 此时,那主家才将手一抬,压下了人群的热闹喧声,朗声而言:“今夜彻夜轮赛,直致所有人尽兴而散,下面可还有人上来比巧乞巧?” “我!” “我我我!” “我来!我来!”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女子难得有机会抛头露脸一展所长,或许便能在这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年代中自主撞上一个自己看得对眼的朗君,而不是直至揭开盖头那一刻才能瞧清夫君长相。 没有人不是芳心萌动地想撞一撞这种大多存于口头传说中的美好姻缘。 再加之方才那得胜者瞧清奖品时的欣喜脸色,勾起了姑娘们对于神秘奖品的好奇,更勾起了参与的热情,无不是踊跃响应着。 王莽见状,嘴角微微一笑,侧过脸瞧着她:“你参加吗?” “我?”她抿了抿唇,有些许忐忑:“我~我不会针线活。” 不会针线? 王莽有些诧异。 这个时代的少女,即使是普通人家也都会不错的针线活,即使只是仆人奴婢那也是会的。 ‘他果然还是介怀的。’ 王莽那只是条件反射性地一瞬间诧异,她却忍不住在心中有些失落。 “不会针线?正好,我也不会却又心痒。走,我们一起!” ‘不守传统规矩,她果然不是普通女子!’ 王莽心中想着,却是忍不住地壮着胆,带着试探性地,装作一时忘乎所以,强压着心中的 第41章 金风玉露 乞巧节,又称七巧节、七姐节、女儿节、七娘会,等等。 在汉朝,此时可还没有情人节的说法,这是一个属于女性独有的节日。 少女乞巧乞姻缘,妇人乞子乞白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听过,更没遇到过一个男儿也跑来乞巧的。 不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也染针线女工? 听到王莽请求参赛的话语,所有人都愣了,呆成了木鸡,仿佛世界都忽然安静了。 呆愣的表情之下,有不少人甚至脑补出了堂堂七尺壮男手掐兰花,故做柔媚之姿在那穿针引线的画面。那不伦不类的作妖画风,使得这些人忍不住地在心间腾出一股子恶寒,忽然地打了个冷颤。 这一颤,倒颤回了神,大家的目光直接忽略了他身旁的绝色美人儿,皆是直直地聚在了王莽身上,眸中尽露着古怪之色。 “我陪她一道参赛?” 此话一出,那赵姓少女同样是傻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侧的王莽,忘了众目睽睽,忘了自己依然与他牵着手。 ‘男做女工?我说不会针线,他~他竟不介怀,还要陪自己一起在这大庭广众地疯?’ ‘或许不叫疯,像他描绘的世界,男女平等,何来那么多的做作?自己喜欢就好!’ ‘是啊,自己喜欢就好,开心就行,只要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又何苦在意旁人给自己加上的条条框框?’ 特别的自己,遇上的特别的他,月老果然是天上最好的神仙了。 她忍不住地在这台上,在人群聚集的中心,笑了。 笑到忍不住地露了皓齿,也忍不住将那被他牵着的顺从的手转成了主动。 两只手在这一刻才算是互相地攥在了一起。 男女有别,男子们的心思毕竟与女子不同。在最初的惊疑与忍不住的古怪之后,还是美丽的少女更值得他们关心与注目。 他们发现台上那年轻男子牵着的女子竟是如此之脱尘,貌压群芳。 红颜自浮笑,皓齿浅浅出,更把朱唇艳。 他们看到她笑了,她的笑如此与众不同,一点也不大家闺秀,却偏偏是那么的好看。 此刻,去他的笑不露齿! 去他的掩面而笑! 眼尖的男人们那满是羡慕的眼神瞧见了牵在一起的双手,瞧见少女凝脂般的手柔柔一紧的细微动作。 去他的男女授受不亲! 这才是吾辈楷模,风流才子的偶像! 混杂在人群中的男子不论老少,此时都生出了一颗年轻的心,恨不得那台上与少女牵手的是自己。 他们忍不住捏起了拳头,仿佛拳中捏着的同样是盈盈柔柔的温滑。 “让他参加!”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起了哄。 才子佳人永远是不衰的传说,眼前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他们做不来,但不妨碍他们喜闻乐见。 于是... “让他参加!让他参加!” “同意!!” “参加!参加!” 人群中男子们激情附议,声潮如浪,气氛瞬间被烘到了高潮。 如此特殊的情况,那主事之人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这要让一个男子上台参赛,恐怕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将成为长安城中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锦绣山庄也不免让人记住。 不论是笑话还是嘲讽或是其它,都与自己无关,好名声坏名声都是那一对年轻男女的。而锦绣山庄的招牌不过是蹭着热度让人记住。 只是,男儿参赛自古未有,这破例怕有不好的影响? 正自犹豫思虑间,台下又忽然间群声附议,皆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支持。 正所谓顺从民心,群众都将气氛烘到这个程度,自己又有什么好思虑的? “哈哈,好!既是群心所向,今日便破一回天荒,但只此一回!” 主事者朝二人笑了笑,又向台上的案桌一指,示意二人自去寻位置准备,尔后才又随意地点出了五个少女。 再没什么好挑的了,这一场的焦点注定是眼前出格的两人。 不说台下观众的目光,连其余五位参赛的少女也是忍不住地站在案桌之后,频频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最边缘的王莽二人。 直到主事之人的一声开始,她们才将目光与心思一道收回,正式瞧向身前的针与线,以优雅的手势取针捻线。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所谓乞巧,动作自然是要格外优雅些,在体现心灵手巧的基础上彰显出自身的修养与气质,展示女性独有的柔美。 王莽自然是没大家原先脑补中的那种阴柔动作,他瞧着自己身侧两步之距的心上人取起了针线,也是收回目光,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的两指捏起了五彩线。 瞧了瞧搓的并不算太紧密的线头,他直接放进嘴里舔了一口后用左手搓尖。 这是乞巧节啊!你是乞巧还是舔巧? 这一看就不是会针线的人,虽然方法有效,但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一舔,却引得台下唏嘘声四起。 甚至有人忍不住失笑出声。 王莽无所谓地笑了笑,学着其它人取针举起,将针孔对着月亮,定睛聚目,凝眉细望,把右手彩线向着针眼穿去。 对月穿针? 果真万事都是瞧着容易,做着难。 此时他才发现,在各色昏昏灯笼幽光叠映的环境下,对着月光,盯着针眼,不过两秒视线便出现了难控的迷离,眼前的针与针孔变得朦胧模糊,更是幻出了数道虚影。 他凭着原先第一眼的记忆与感觉,将线头直直地穿去,却穿了个寂寞。 眼前的针眼实在是模糊不清、虚实难分,他干脆闭眼凝神,睁眼再瞧,却发现视线一暗再一明,更模糊了。 这边的赵姓少女虽是取起了针线,却陷入了犹豫。 从没碰过针线的她在犹豫第一步到底是先做什么? 因为从小到大学习歌舞,方才的心,不是在身旁的王莽身上便是只顾欣赏台上少女们如舞蹈般好看的手肢动作,全然没留意她们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将不算细的五彩线穿过针眼的。 “他会怎么穿呢?” 略作犹豫,未有头绪,她将目光游离向身旁的王莽,正瞧见 第42章 缘之喜悲 这忽然的浪漫,难以抗拒的深情表白。 她如何能不痴? 众目睽睽之下,明明心中羞涩万分,脸上更泛桃红渐熟,却依旧是忍不住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人,不舍得眨那双灼醉到有些迷离的眼。 她的身子已完全不听使唤了,受他的节奏掌控着,她嘴角的笑如抹上了蜜了一般,看着都甜。 他将针眼送到了她的眼前,打破了她那沉浸的凝视。 心中莫名生出了紧张,心脏扑通乱跳着,她抬起捏着五彩线的手缓缓移动着,靠近着。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皆系在她手上的五彩线之上,好似生怕自己的呼吸会吹偏线头,岂止是王莽和她,连台下的众人也悄然地摒住了呼吸。 王莽望着她的手,望着那根五彩的姻缘线,一时也是紧张万分。 他暗恨,恨这该死的五彩线为何不再细一些。至于手上的针,已经是七根针中针眼最大的了。 虽然这线没能一口气地顺利穿过针眼也无妨,但始终是缺了完美。特别是对于少女的心,这完美可是锦上添花的更浪漫。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聚集的人群最外围,不起眼的一侧角落,精心打扮过的王静烟持着她的鸳鸯团扇,同样在默默地望着。 一直安安静静地默望着,只是眸中闪着的幽粼水光在尽显无声之哀。 随着五彩线越来越接近针眼,她握着扇柄的手捏得也是越来越紧。 仿佛那线也牵着自己的姻缘。 连陪在她身旁的贴身婢女也是直勾勾地盯着,俏脸之上,眉目紧拧。 咫尺天涯般的感觉,彩线似乎穿过了无尽岁月,短短的呼吸间,咫尺之距,却如穿行万年之久远。那根系着无数人心神的五彩线慢缓缓地、离针眼愈来愈近。 捏着小小绣花针,王莽的手却捏出了汗,他全神凝力于双手,努力地让捏着针的手稳如磐石。 全神贯注之下,她脸上的笑容更如被时光凝固一般,动情的双眸之中闪着凝重的光。 两厢情重,都不愿让这一夜留下瑕疵,叫双方染上缺憾。 王莽站的角度合适,替她挡掉了大部份纷乱的光线,使得她是顺着光。万众瞩目之下,那被他搓得尖尖儿的线头终是不负众望,顺利穿过了针眼。 似乎是见证了极伟大的光荣,那一瞬间,人群忘我地鼓起了掌,欢呼雀跃的心情尽情地洋溢在了脸上。 王莽笑得极开心,在五彩线彻底穿过针眼之时,他便松了一只手,捏着线头一拉,然后示意着她与自己一起抬起手,一人牵着线的一边,吊着针朝众人晃了晃,回应众人的掌声,分享着自己的幸福。 掌声依旧热烈,王莽将五彩线与针缠了起来,收在袖中后朝着主事之人递了一串铜钱,拱手道谢。 “这根针与线当是卖我了,感谢掌柜的成全,这比赛我们已经输了,您让她们继续吧。” 尔后,他拉着她,下了台,顺着众人自主让开的小道大步离去。 接下来的比赛索然无味,许多人都是凑着热闹却总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之前的一幕幕,耳旁仿佛一直荡着王莽的字字深情。 “小姐~走吧,王公子他,他有喜欢的人了。” 望着王莽与少女牵手离去、消失在视线中,而自家小姐依旧是痴痴呆呆地站着、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婢女开明忍不住轻触了触王静烟的手,出言提醒。 “嗯。”王静烟的回应很轻很轻,失了神魂一般。 “回去吗?” “陪我走走吧,这么热闹的夜晚,不能辜负了。” 王静烟的语调有些颤,透着丝欲泣之意。 开明抬眼望向自家小姐的脸,望见她眼中的水光竟泛起了雾,她暗自心疼地拉起小姐的手,很冒犯地挽着,故作欢笑。 “走吧,我陪你去安静的地方转转,这里太吵了。” 忽然世界变得有些模糊了,王静烟只能任由开明挽着自己,黯然离去。 她那握着团扇的另一只手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不断晃动着玉腕,摇着扇子,企图扇去眼中的雾气。 这该死的乞巧节,害自己今天花了一天的时间挑选衣服,梳洗打扮,却无人看。 空欢喜... 晚上的这场临时起意与临场发挥,王莽自己是满意极了。 牵着这个梦中的少女,一路小跑地稍稍远离了那处高台之后,二人停了步子互望着,急喘着。 汗水晶莹,脸色红扑,二人相视而笑、开怀而笑。 “你!” 喘息稍浅,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嘎然同止。 “你先说!” 依旧默契无两。 王莽摇头失笑:“要不边聊边走?” “好啊!”她巧笑甜甜。 两人紧紧牵着手,肩贴着肩,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说的仙界,上次听你描述之后回去细想,好真实,是梦吗?为何如此详细真实?可不许哄我说是真的,然后说你是仙人下凡历练红尘。”她撅了撅嘴:“那样让人感觉你就是想骗小姑娘。” 骗小姑娘? 王莽心中无语,嘴角忍不住抖了抖。 穿越这事不好解释,也确实难让一个古人去相信。他只能顺从着她的想法与她的性子解释:“好吧,那是梦,一个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世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像庄生晓梦迷蝴蝶,我经常做这样的梦。在我心中它便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相对于此间世界,那就如仙界一般。” “经常做这样的梦?今晚的这种场景,你不会也在梦中跟许多姑娘演绎过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在那世界,我只是经常看别人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景追求佳人,甚至求婚。佳人有意便会当场答应,携手离去。”她的语气听着似乎不甚经意,但王莽却是慌忙解释,甚至拉着她停了步子,举起另一只手并指而言:“我发誓!不论梦中或是现实,我只牵过你的手,只与你说过这般话。我发誓!上次我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那一次之后,日日相思夜夜梦,梦里梦外皆是卿!” 王莽的忽然郑重之情,瞧得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却 第43章 飞燕入怀 不霄禁,满大街都是年轻靓丽的少女,好玩好女色的成帝刘骜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夜晚。 宫中再如何佳丽如云,群芳争艳,也束不住刘骜的心。再大的一片花园,天天看,天天采,终有腻的时候。 自登基后,尽情享乐没几年,他便迷上了宫外的热闹,还有宫外的新奇野花。乱花迷眼,瞧着便能心花怒放。 北里市巷,人间天堂。 北里市巷里的那些个什么丽春苑、樱桃馆、藏香阁、百花楼,他平日里可没少微服偷溜出宫,早就是驾轻就熟地耍了个遍。 人间天堂也快待腻了。 每次陪伴他一道微服出宫快活的是富平侯张放。 张放的母亲正是刘骜的爷爷、汉宣帝刘询的女儿敬武公主。算起来,他也是刘骜的表哥,而且是极讨他欢心、典型闺密型的表哥,自他承了帝位之后不久便调他做了近侍,以便随时一起玩乐。 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深情厚谊,刘骜更将自己的皇后许氏的侄女赐给了他当老婆。 作为一个极擅博其欢心的近侍,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这两人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 可以说,张放活成了王莽最初的目标,想当初作太子伴读的王莽不也是想着能讨得刘骜欢心了,待他接过皇帝位后自己好平步青云,一生无忧。 可惜,让这人截了胡。 不同的是,张放受了宠后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依旧只会一味地讨着刘骜的欢心,投其所好,百般心思地替刘骜寻着好玩的地方,物色美女。 青衣小帽,装成了普通富商公子的二人偷溜出宫,乘了辆快马小车,七拐八绕地远离了皇宫,直奔最热闹的长安大街。 处处彩灯灿灿,入目莺莺燕燕,一步一风情,瞧得他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热闹!有趣,有趣!你还别说,这针线活想不到也能这般的赏心悦目,不比天天看的那些个舞蹈差。宫里头可见不着这种项目,还有这满大街的活力,让朕,哦不,让本公子也才记起自己原来还年轻呢。” 此间热闹气氛渲染之下,刘骜不由得昂了昂首,挺着胸,一扫那股子因沉迷酒色而透支得有些虚飘的精气神。 可即使如此,不过二十五六岁的他瞧着依旧不下三十多岁的模样。 “全靠当今圣上治理有方,知人任用!即使有些霄小妄图蒙蔽圣聪,也不过一时。” “哈哈,好说,好说。” 此时心情正飘飘然,就算一时念起王章平白搅弄风波一事,也挑不起烦愁,被张放这么一拍马屁,刘骜反更为自己的及时醒悟而倍感自豪。 东张西望,溜溜达达,不知不觉间便是一个时辰有余。 终究是娇生惯养加上自小地酒色侵蚀,这一路闲逛虽然心情愉快、兴致高涨,但身子骨却开始抗议。 腿酸体乏,步履渐显蹒跚。 心思机敏的张放早将刘骜的状态了然于胸,瞧着是漫无目的,实际是悄悄暗引。 身为皇帝的贴身人物,但有想巴结讨好皇帝的许多人自然是免不了要通过他。满世界为刘骜物色玩处与美人的张放物色来物色去,很快便几乎将长安城都物色了个遍。 正愁没有新奇妙人与去处之际,阳阿公主府居然主动寻他,来人传说府上有一从小养到大的舞姬,歌喉出众,肤白貌美堪称一绝,其舞更是一枝独秀、无出其右。 两厢一拍即合,晚上他的主要目的便是将成帝刘骜不着痕迹地引去阳阿公主府上。 时间掐的妙到绝巅,刘骜正觉疲累,又不甘就此罢歇之际,正好便到了阳阿公主府附近。寻思着寻处酒楼花肆轻松娱玩的刘骜举目扫视,自然而然地发现了那座算得上豪华的公主府。 “阳阿公主府?” 刘骜正轻念府门上匾额提字,张放假意惊讶:“唉?怎么就给转到了这公主府上来了。不过听说阳阿公主府有个妙人,色艺绝妙至极。” 他后面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仿佛无意自言。 “色艺绝妙?这公主府还能养出比皇宫和北里市巷还妙的人儿?”刘骜瞬间便来了精神。 要说朝堂大事若如此小声,刘骜的耳朵绝计是背的,但这色艺绝妙四字那可是静夜雷鸣,深穹电闪般提神,万难忽略。 张放瞧着公主府大门,正欲措词,刘骜已迫不及待地捞起他的手腕,拉着就去。 “走,既来则安,今夜便在这阳阿公主府做一回客。” 敲门入府,一切水到渠成。 系念着妙人的刘骜根本没那心思去想太多细节,那是大大方方地亮了身份,迈着匆匆摇摆的步子进的府。 皇上驾到,公主自然要格外隆重地招待。 一边布置宴席,一边安排歌姬奏曲,美人斟酒助兴。 一切布置行云流水,不过小片刻,美酒入喉将心熏,美人在侧锤肩背。 正是飘飘欲仙时,忽闻娇音袅袅来,穿梁绕柱声声甜。 听得刘骜那是心中一痒,忙直着眼勾勾地瞧去。 随着娇俏清甜的歌喉声浅浅而入,一个个身着罗襦的妙龄女子翩然而出,一时群芳摇曳。 又是此时,那惹得刘骜心痒的声音才终于是由远及近、由虚渐实地飘荡入殿,如仙音阵阵,托着一身淡青云裳的娇柔之躯,若扶云而来。 好一个五官精致到寻不出瑕疵的美人儿,那凝脂般白润到能泛出微微光晕的脸,娇娇羞羞。 那清瘦的身段有若无骨细柳,扶风轻盈。 前所未有的柔美舞姿,蜻蜓点水般轻盈的舞步,真似仙子下凡,扶风凌波而舞,我见犹怜。 与之相较,之前出场的群芳立成绿叶,黯然无彩。 至于长年养在宫中的那些个什么许皇后、班姨妤、张美人等等,此刻皆成浮尘。 那时的刘骜持着酒樽呆若木鸡,却是两眼光芒无尽,呆滞的嘴角,真就是一个垂涎欲滴。 一直在悄然观色的公主见皇上对这女子明显有意,一曲舞毕,她便直接将那少女一把拉到了刘骜跟前,将酥软玉手让成帝牵住:“这是妹妹最得意的舞姬,姓赵名唤飞燕。” 话音轻落, 第44章 蒙面劫持 那厢春风几度,这边情深持重。 除了牵手,王莽再无更轻浮的进展。今夜能相逢,能牵上手,已心满意足。 人群中热闹得久了,走的也累了,两人最终是携手缓踱,回到了那处湖旁。 背靠着同一棵树下,霁风朗月,轻话闲情。 当然,更多时候是她听他讲着所谓的梦中仙界生活,那是比任何戏剧话本都有趣的。 夜愈深,虽说是彻夜欢娱,但终是有许多人忍不住困乏,回去了。 街上的人流没有原先那么密集了,这原本清僻幽暗的湖旁树下,更是静谧。 二人全然未发现,湖岸不太远之外的一棵树下,有道黑影不知驻立多久了,不知因何,毫无征兆地忽然纵身一跃,扑通入水。 入水声传来,王莽与赵合德皆转首瞧去。 皓辉粼粼的湖面上,似乎有人是落水了,正在水中挣扎扑腾着? 王莽猛然起身,迈开大步冲去,约莫百米多些的距离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离那水中人最近之处。他挽起衣袖正准备跃入湖中救人,却发现那人竟自顾自地游回了岸,手上似乎是拿着个什么东西。 “你会游泳?” “不会游泳我怎会下水捞东西?” 那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反问并冷冷切了一声,兀自离去。 赵合德见王莽赶去,也是提着裙摆起身,正准备跟上,冷不防地,她身后树影暗处却窜出两人,手持湿巾趁其不备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根本未能发出呼喊便昏了过去。 一时尴尬的王莽转身回首,正瞧见两个蒙了脸的黑衣彪壮大汉扛着赵合德迅速逃离。 “站住!” 心肝狂震,目眦欲裂的他卯上了吃奶的劲奋力狂追。 有备算无备,加上刚跑了个百米冲刺。 两个大汉体力极好,扛抬着人速度却不见得慢,百多米的距离不但未能缩短,更是在十几个呼吸后扛着赵合德消失在了幽暗的角落。 顾不得一切,王莽朝着最后消失处是憋着气直冲。 那幽暗处,竟是拐入一方无人的胡同,死盯着前方已然模糊到快融入夜色的人影,不知不觉地又追了近百米,前方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 长长的胡同中,那二人将扛在身上依然昏迷的赵合德放在了地上,回身对着已追近身前十来米处的王莽露了不怀好意的神态。同时,他们身后不远的巷子尽头处竟又走出两个大汉,双手皆持着手臂粗的棍棒,四人聚在了一起,将棍棒均递了过去,各持一根。 有预谋? 王莽顿感不妙,他回首而望,果然身后也出现了四个蒙面的持棍大汉跟来。 “你们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掳人行凶!” 此时的王莽心中有怒无惧,看清情况后,他只是担心地盯着昏迷在地的赵合德,紧沉着眉目,将心中忧怒化成赫赫威言。 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不惧反威的气势,倒将围堵他的前后八人镇地缓缓逼进的步子一停,暗自以眼神交流着。 这可是长安城,走在街上不小心就能撞着个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 几人的犹豫,王莽尽收眼底,心中正欲暗喜,八人却在短暂的无声交流后再度缓缓逼近。 心头再沉,他无奈摆开了架势,一边苦思应策,一边试图继续言语威胁:“我是王家王莽,当今太后之亲,若在这长安城中出事,这城必然是要翻上一翻,你们确定躲得过?” 可惜,这八人根本不应,只是继续逼近着,言语间已是近了身,挥起了棍棒。 这该死的,根本就没有一丝反派该有的风格,一点也不打算玩反派死于话多的套路。 王莽见状主动迈了半步,对着身前二人的棍棒以臂卸力迎挡,同时沉胯抬腿,一脚蹬出。 这一脚精准无误地蹬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蹬得对方一个趔趄,控制不住身形地俯身前冲。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前后八人? 于此同时,身侧两人的棍棒狠狠地砸在了王莽的肩膀上。 身后,四根棍棒紧随而至,砸在了王莽的背部。若非他主动前进半步,其中一棍恐怕就砸在了他的后颈。 双臂骨、肩膀和后背,几乎是同时生出了火辣辣的疼痛,后背处更有一棍砸得实,一股巨力震得他脏腑翻腾。 顾不上一切,相对于伤痛甚至是自己的安危,她更在意她。 此时他一股脑地只想救她。 想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她落入这些蒙面人手中后的种种可能,他的心底有股凄凉的绝望。 紧咬着牙,他不顾一切地又是一脚撩向被自己蹬得身体失衡的那个蒙面人下盘,同时将手捞着对方的衣肩,彻底地把对方捞倒在地。 事如预计,王莽心中一喜,仿佛身体的疼痛都消失了。他趁势大步猛踏,趁着那人倒地的瞬间冲过了包围,直冲昏迷在地的赵合德。 “只要抱着她冲出这该死的巷子,冲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 这个一眼便占据了他整颗心的少女就在眼前了,一股无穷的潜力由心中奔腾,冲入四肢百骸,他一把抱起不算轻的赵合德,行云流水地起身,迈步。 不顾一切的! 即使身后又是几棍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股血腥忍不住闯过喉关。 他仍然是咬紧了牙关,憋着劲抱着她,又迈出了一步。 嘭! 又是一声闷响,神魂震荡的感觉刚生出,便觉天旋地转。 步履摇晃间,他只来得及最后望了一眼怀中的她,视线中急剧模糊的她的脸。 凭着最后半丝意识,撑着半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身子向后仰去。 不愿摔到怀中的她,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他倒在了地上,她依旧在他怀中。 随着意识的昏厥,那股被强锁在口中的血腥顺着嘴角,为那苦涩的无奈画上了句号。 又染成了凄凉... “杀不杀?” 见王莽被一棍敲得昏死倒地,八个蒙面汉中的七人将目光聚在同一人身上。 那人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蹲在王莽一侧,推开了赵合德,将手伸入王莽怀中一阵摸索后掏出了他的钱袋 第45章 命运无常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有些失魂落魄的王静烟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惆怅难散。 转过一个拐角,她望见了湖,望见了清辉幽幽的水。 是该回去了,该画上句号了。 心头念着,脚步却听不得使唤,她缓缓来到湖旁。 “小姐!?” 开明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到湖,她更忍不住地伸手扶住王静烟的胳膊,生怕她想不开。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 望着湖面的光,她的语调平淡,如果不是语气有些低靡无力,几乎难分悲喜。 终是缘分,缘起缘去,有缘无分。 略做驻足后,心中暗叹,她又抬头望了一眼空中半残的月,缓缓转身。 “走吧,我们是该...” 言语忽然中断,她秀眉微蹙。 “小姐?” 开明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望见远远的暗处隐隐似是有几道人影鬼祟离去,其中两人身上似乎是扛着个人形的物体? 好像都是男子? 在这样的夜,几个男子结伴,形迹可疑? 王静烟于湖旁的树下,悄悄望着,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她紧蹙着眉,忍不住迈开了好奇的步子。 “小姐,不要过去,我们,我们回去吧。” 开明拉着王静烟,企图阻止。 “去看一眼,人都走了。总觉得里面有点...”她措了措词,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心中莫名生出的那股奇怪感觉。 昏暗的巷道中,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个人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主仆俩互视了一眼,悬着一颗紧张不已的心,轻手轻脚地靠近着。 近了,更近了,那躺在地上的身形也渐渐清晰了,那股极奇妙的感觉愈来愈浓,甚至将王静烟的心揪了起来。 直觉!那是女性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躺在地上的是与她有关的人。 她的步子悄然加快... “王~王公子!” 当完全瞧清躺在地上之人时,她忍不住地一声惊呼,两步便冲到了王莽身旁,慌乱地晃了晃他的身子,这才想起伸出一只纤指探他的鼻息。 ‘活着!’ 揪紧的心悄然一松,她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胡乱地摸着,确认身上没有什么伤口。 “应该是被敲晕了,快!快回去叫人来!”她抬头朝身后的开明大声命令。 “可是,小姐...” “快!”她瞪着大眼怒吼出声。 这是自家小姐第一次朝自己发脾气,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吼得开明一愣,再不敢有迟疑,转身便提着裙摆向宜春侯府的方向急奔。 幽幽暗巷,转眼只有她一个人陪着昏迷在地的王莽。 作为闺阁少女,本该惊恐害怕的她此时有着出奇的勇敢。 她咬了咬唇,目光一凝之后毫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吃力地将王莽的身子扶了起来,揽在了怀中,守护着。 ... 阳阿公主府的一处殿内,公主临窗远望着那座此时正春风靡靡的大殿,嘴角含笑。 大汉自刘邦建朝起,至今不足一百八十多年。到此时的第十二任皇帝刘骜,严格而论,如果不算上那位实在荒淫无度到只在位27天的刘贺,一共不过十一位皇帝,外嫁和亲的公主却也超过了双手之数。 公主? 说的好听叫公主,直白点不过工具! 即使最终逃不过成为联姻工具的命,随便嫁给什么将军王侯也比远嫁他国好太多。 所以,汉朝但有心机的公主常会养些舞姬什么的以借机讨好皇帝,万一再有和亲,自己也能逃过一劫,拉其它人凑数。 除此之外,投其所好地与皇帝搞好关系,总是对的。因此,公主们别有用心地搜罗培养舞姬成了潜规则。 自己本又是喜擅乐舞,培养舞姬更是得心应手。 当然,也算是天助其成,自己竟然得到了一对天生就是歌舞料的姐妹花。更难得的是这对姐妹花不仅肤白貌美,姿色突出,更是别有风韵。 赵飞燕,瘦得轻盈伶美;赵合德,丰腴有肉却丝毫不显胖,两人分别诠释了两种不同风格的美。 最重要的一点,这两少女皆是小时流浪而来,机缘巧合地被自己府上的管家赵临收养入府,在公主府养了好些年。 为了收买人心,管家赵临又将二人认作义女,本来只能算最没地位的奴隶,在公主府也算有了一定地位。再加上自己时不时地亲自教导与关怀,她们对公主府应是有着一定归属感的。 这些年,她与管家对二人可是倾了不少的心思。 有这么一对风韵迥异的姐妹花,她不信不能长久地把住成帝的心,给自己带来地位的保障与利益。 敲门声轻响,年轻的公主收神,回身正坐,芳音轻吐:“进来。” 一黑衣人匆匆而入,隔着案桌一定距离便跪地伏身。 “处理得怎么样了?”公主的声音虽好听,却不失威严与冷淡。 “回公主,舞姬已迷晕带回来了,只是那小子我们没敢依计划灭口。” “没灭口?”公主忍不住柳眉微蹙,言语微冷。 黑衣人闻言将身子俯得更低了,脑袋紧贴着地面。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如果没能让公主满意,轻则也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 低伏着身子,他沉着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正常的音调:“回公主,他是王家王莽,更是最近名声沸议,我怕杀了他会...” “王家,王莽?” “是的,我确认过了。” 公主忍不住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你们没暴露身份吧?” “没有。” 得到干净利索的肯定回答,公主透着窗,忍不住远远望了一眼此时刘骜正逍遥快活的方向,凝眉深思片刻后重新回身落座。 “去把我提前找的那个少女带上来。” 望着领命起身退走的黑衣人,公主忍不住轻抿了一口茶,无奈摇头低语:“果然这长安城,不小心便遇到皇亲国戚,幸好我早有准备。” 她是要讨好皇帝,可也不愿意因此轻意得罪人,特别是权利在握的皇亲国戚。搞不好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更惨。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黑衣人领着一个身高体形与赵合德瞧着十分 第46章 谋而成拙 一夜缠绵鱼水情深,满殿春风,催出千丝万缕情丝缠身。 从未感受过的轻柔身姿,与宫中及北里市巷又完全不同的风韵,这一夜的飘飘然似仙,成帝刘骜几乎要忘了今夕何夕。 “皇上!大事不好!快走,快走!” 天光悄然大亮,刘骜浑然无觉。他的心间贪恋依旧,正自苦恨有心无力。却闻张放急急切切的呼唤声透过殿门闯入,紧随其后是他那不顾礼数慌张扑入殿中的身形。 慌慌乱乱,礼数尽失,语调更是咋咋呼呼。 “什么事这般慌张?!” 贪恋享受的刘骜下意识地以为是否有刺客闯入了防备不严的公主府,赤裸的身子匆匆起身,胡乱地穿戴。 “皇上,宫中传出信来,太后忽然召见陛下呢。正满宫院地找不见,连禁卫军都出动了,再不回去怕要闹出乱子了!” 张放见刘骜慌乱受惊的样子,连忙开口解释,将缘由道清。 他这一说,刘骜更慌乱了,简直比真见着了刺客还乱。毕竟刺客他只在耳间听过,但王政君的威严那是早早便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是他从小到大最怕的。 闻言,他穿衣更急:“快!快回宫!” 三下五除二地勉强将衣物都套在了身上,也不管是歪是乱,抬脚大步便自离去。 却是满心的慌乱害怕中仍有一丝不舍掺杂,脚步匆匆间,刘骜还是不忘回头望了一眼。 罗衫凌乱云鬓散,楚楚未言泪已显。 这怜香惜玉的心呐! 足下未敢停,他却是忍不住边走边呼喊:“美人儿且安心等着,朕回宫后必定遣人来接你!” 在张放冲入殿中时,同样莫名慌乱的赵飞燕只是匆匆拉起罗衫掩身。闻听只是太后召见皇上,她心中一安。 望着慌乱失措的皇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娇弱的身躯,一夜极尽逢迎,以轻柳饱经狂风,为的便是入宫蒙恩。 可眼前这男人,贪够了欢不留只言片语便起身急急,自己是否该娇声乞怜? 只是对方这般急切慌乱,又怕自己此时出声更讨了人心烦。 是否自己一夜未能奉得他满意? 他若此去心也去,自己是否便没了价值? 罗衫轻掩,心乱眼迷离,想起小时无依无靠的日子,她忍不住泪水渐盈。 终于是在他的身影即将远去之际,承诺之声远远飘来。那一刻,雨停梨花明,脸上的微笑格外光彩明丽。 一路出了公主府,伶俐的公主早闻风而动地拾掇好了马车,备在了府门口。 策马轻车,偷偷摸摸地溜进宫,早朝的大臣们早是等不及地散去,只有长乐宫的太监还在未央宫候着。 “皇上,太后已回宫,是第三次来催了,请皇上速去长乐宫。” 刘骜闻言与张放对视了一眼,见着对方眼中的苦涩,他无奈暗叹一声,丢下对方再度匆匆。 他知道,今天怕是不好糊弄过关,在赶往长乐宫的一路上,他是搜肠刮肚地寻着圆谎的借口。 可惜,苦思一路无果,一进长乐宫主殿,他更惊讶地瞧见了伴太后身侧的两个舅舅,成都侯王商、曲阳侯王根。 一见到这两人,刘骜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他知道,今天太后忽然寻自己定是脱不开这两位亲舅舅的功劳。 “参见陛下。” 虽是舅舅,但这君臣之礼是不能丢的。见到刘骜入殿,二人连忙迎身施礼。 哼!还知道我是皇上! 刘骜心中不爽,故意拉着个脸,冷冷地应了一声免礼。 未待二人再度言语,他便已将二人当成了空气般越了过去,自顾自来到王政君面前,惶诚惶恐地行礼请安。 “儿臣拜见母后。是儿臣不孝,还劳母后操心。” “皇上,昨夜去了何处?”王政君根本不给他表情回旋的机会,那是直接厉声质问。 刘骜顿时心中慌乱再起,一时语塞:“儿臣~儿臣昨夜苦读~太晚了,在...在书房中不小心给睡沉了。” “好啊,我养的好儿子,长大了,我还没老到那程度便欺我年老失聪,竟敢当面扯这般破天大谎!”说到重处,王政君忍不住拍了身旁的桌案,吓得刘骜身子一颤,不敢应声。 “你干的好事,真当我老眼昏瞎?身为皇帝,你的安危系着整个大汉的国运。你倒好,跟着一个不着调的奴才,成日里在宫中恣意玩乐便算了,竟还偷偷摸摸地溜出宫去偷鸡摸狗?你说说,你这样子可有一个皇帝的尊严?你看看你,到如今连个子嗣都还没有,这样到外面乱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地,到时候你有何脸面见刘家列祖列宗?这汉家嗣位作何接继?又叫我死后如何去见先皇?” 对张放这个皇亲,她本就是极看不上眼的,此次说话更是忍不住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客气,连奴才都用上了。 王政君是越说越激动,讲到子嗣,念及自己到如今依然未能抱得儿孙,那是情难自禁地涕泗横流。 见着母亲又气又伤心到一把鼻涕一把泪,刘骜耷拉着耳朵,额头是直冒着汗,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诚惶诚恐地听了半天斥责。 王政君见他脸色有些惶恐,厉声斥责了一阵后心中稍平,想想自己这儿子毕竟是长大了,还是皇帝,她最终也只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了几句叫他收心勤勉的话,便称自己疲累,送了客。 王商与王根同着刘骜一道行了礼,告退出殿。 离了主殿,王商与王根二人快步追上刘骜,试图搭腔。 怎奈二人刚赶到跟前,尚未张口,刘骜竟是翻着白眼撇了二人一眼,冷着脸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之后更快步地离去。 只留下两个人在那面面相觑,满眼错愕。 自己的大哥辞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众官闻风谋动,平常就最爱出风头的他们二人岂有不争之理? 再说这关键重位,如何也不能叫外人捞了去。 于是二人便也难得的正经,想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让自己这外甥发现除去他大舅外,他们也不差,能替他分忧。 可惜二人连着折腾了几日更是连刘骜的面 第47章 各有心事 再说王商与王根苦思无果,只能再度直奔长乐宫想求见太后保命,可守卫硬是不让进,说是皇上有严令,太后身体不适,这两日拒见任何人。 急得团团转的王商和王根此时才想起了混迹官场、手握重权多年的大哥王凤,兄弟俩屁巅巅地跑到了阳平侯府求他出谋划策。 果然,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弄巧成拙地跑到皇帝面前讨人嫌去了,惹得皇帝忍不住地要收拾他们。 闻听王商和王根求见,在家中独自饮茶闲坐的他忍不住地摇头一笑,轻声自言:“巨君这孩子,了不得,一箭数雕皆在算计中。” 那日王政君借着探病之由来探自己的底,他便听着王莽的交代,让王政君将那封准备用来宣布自己罪状的奏折弄到手,送到了自己府上,等的就是今天。 这哥俩硬生生地将眼眶擦得通红,擦出了眼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喊着长兄如父,请求保命。 是啊,长兄如父,此时他们倒想起长兄如父了,平常教训他们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个规矩? 看着二人如孩子般在自己面前哭惨,待二人哭够了,王凤才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那封奏折甩了过去。 “唉,不是兄长狠心见死不救。你们看看这奏折,条条罪状可与有我关?我劳心劳力,却因你们骄奢横行无度而被殃及池鱼,也是被逼得称病辞官保命,何况你们乎?我是首当其冲了,自身飘摇,又如何保得了你们啊?” 瞧着那封弹劾的奏折,听着王凤的言语,二人的脸是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呆呆愣愣地流了半天冷汗。 “可是大哥你依旧有能力拿到了这份奏折,你一定有办法的!”王根脑中灵光一闪,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急央求。 “呵~这奏折还不是咱那太后真以为我病了,来探望我顺手捎来的。我还有没机会再临朝堂还得劳她费心费神,接二连三的事,估计这会儿她也忧思难眠。我也只能静侯佳音,不敢乱动,你们自求多福吧。” 王凤轻叹一口气,似乎心有不甘,又盯着二人作苦思状,片刻后似是张口欲言,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无声。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都什么时候了,别卖关子了。”王根见状,急切追问。 王凤瞪了他一眼:“不是我卖关子,我也实话与你们说,这主动称病辞退之法也是巨君为我出的点子,当初他还有另一个点子让我选。但我想着咱那侄子儿屡次教训了你们的那几个不争气的后辈,怕你们心有芥蒂,不敢用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王商与王根二人互瞧了一眼,异口同声。 王根更忍不住加了一句:“巨君那孩子,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又素来乖巧懂事,做叔叔的怎么会记小辈的怨?何况家里那些个逆子是何德行,我们岂有不知之理?” “难得你们也算通情达理,若此次风波能安稳度过,各自都收着些心,看管好自家逆子,让他们多跟巨君亲近、学习着些。” 又望着二人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王凤这才继续出声:“咱那皇上贪玩多情,也不是心狠的主,不过就是大家不断地得寸进尺地惹他不快,积的火气多了便忍不住想借机收拾大家,好让大家明白谁才是皇帝。我们只要服软,给他足够的面子,他的火也就散了,太后也才有理由出面说情。千万别再自作聪明地搞太多小动作,一个不小心逼得皇上真动了杀心,那时谁也救不了。” 见王凤说着话还朝二人招了招手,两人皆会意了俯身近聆,听得了王凤一番贴耳细言之后,将紧锁的眉头尽展而开,心满意足地拱手离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旁的宜春侯府的一处厢房中,躺在床上的王莽眼皮子微微颤了颤,缓缓睁了开眼。 他看到了光,知道天已亮。 他看到了房顶,明白自己是躺在房中,脱离了危险。 脑子依旧有些昏昏沉沉,鼻间似乎有着淡淡的香气。 有女子在旁? “合德!你没事吧?!” 意识刚清醒,还没将记忆捋顺,王莽便是惊呼着起身,向着榻旁的女子急切关怀。 他潜意识地认定是自己被敲昏后,赵合德家里正好来人救下了二人。 他将趴在榻旁的女子晃醒,看到了对方抬起的脸,却不是他以为的脸。 “怎么是你?她呢?” 在将王莽带回府中,请了郎中确认无碍之后,依旧不听任何人劝,不管不顾所谓的名节清白,蛮着一根筋硬是守着昏迷的王莽,守了整个后半夜。 直到天亮才实在忍不住昏昏沉沉地趴在榻旁入眠的王静烟,感觉到王莽的摇晃,悠悠然转醒,依旧有些睡眼惺忪的她发现已醒的王莽那搭在了自己肩上的手,她忍不住欣喜地将俏脸微红。 可惜,紧接着的她的话,如一盆凉水当头浇,凉了个透。 怎么是你? 呵呵~听着总觉有些嫌弃是自己的意思。 “你!你这人这么不知好歹!我家小姐救了你,为你担心受怕,不顾名节地守了你一夜,你怎么能...” 孤男寡女岂能共处一室?开明自然也是全程陪着。 王莽醒来的第一句话,听得同样一直默默守在一旁的她当场忍不住便凝眉横臂,怒指着半坐于睡榻上的王莽厉声指责。 王静烟连忙扭过脸,对着开明轻摇着头,并抬手无声地制止了她的言语,开明只能将一肚子的怒言卡在了喉咙间,瞪着大眼,将小脸气得圆鼓鼓的。 打断了开明的怒怨之言,王静烟趁隙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平下了心中的悲凉,挂着浅笑重新将脸面向王莽方向:“抱歉,我与开明到的时候只见着你一个人躺在巷子中,没有见着其它人。” ‘没有其它人,只有我一个人?’ 王莽心中同样悲凉,在封建的时代中,他不敢想赵合德落在那八个大汉手中的下场。 他望了一眼透窗而入的光,天光如此之亮,恐怕一切都晚了。 ‘她~她~她是生是死?’ 王莽的心狠狠地揪 第48章 奴隶命贱 车夫是宜春侯府的人,王莽认得,正是那日十字路口与王柱相冲撞风波中的车夫。因王静烟的交代,他也是难得的一改往日相对低调的风格,一路催马疾驰。 即使受辱,甚至即使是死了,自己也必须尽快寻出赵合德。 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何况,他的心底仍抱着一丝希望。 可惜,可恨,自己依然无权无力。 只能赶回阳平侯府,厚着脸面求大伯帮忙搜寻。 虽然他暂时卸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权,但皇上没有作任何表态,短期内关系人脉依旧在,甚至他府上也有不少门客。 马踏如飞,车轮滚滚,不足两刻钟,马车便已急停在了阳平侯府门前。车尚未能停稳,王莽已不顾一切地纵身跃下,一个踉跄后,顾不上道谢,急急冲向阳平侯府内。 “王少爷且停步,今早长安令派人送来了一份与您有关的物件,并请您有空去一趟。” 王莽刚入府匆匆行至半程,得到消息的管家便追了过来,唤住了他。 长安令? 那不是京兆尹的属官,正是负责着长安城治安。 王莽闻言心中一凛,急转换脚步迎向管家,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其刚掏出袖的环佩。 碎成了两块的环佩。 见到环佩的那一眼,那颗本就悬于寒冰之上的心便瞬间凉透了。 他巍颤着手接过的环佩,在其中一块上看到了刻着的自己的名字。 真的,竟真的是自己昨晚刚送出去的环佩! “麻烦王管家帮忙备车,急!” 王莽丢了话,又匆匆折返回了侯府大门处,门外的街上,宜春侯府的马车果然离去了,他只能紧咬着牙,赤红着眼眶在那等马车。 长安令,呵,长安令。 长安令的通知,环佩的出现,她的结局已然盖棺定论。 片刻之后,又是一路车马急急,直奔长安令府衙。 殓房中,王莽掀开一方白布,见到了衣衫凌乱不整到难以蔽体的她。 那被撕扯得几乎见不出原本衣形的裙衫,王莽只能通过颜色判断出正是她昨晚的穿着。 裸露在外的大片皮肤已渐显出了死亡的黑色,黑色之上,那一块块原本的青紫斑痕依旧是如此地显眼、刺目。 强忍的泪眼朦胧,他望向她的脸。 青、白、黑、紫,伤痕斑斑,刀痕累累,鼻塌齿缺。 偏偏那张早已认不出原本容貌的脸,透出的绝望之情依然如此清晰、撼心。 她到底是受了多少的非人折磨?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牲?凌辱完,竟然还如此施虐! 怆然泪下! 这一刻,他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如洪决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凶手可有眉目?” 王莽有些微颤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着压抑,他在努力地克制情绪,避免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见钟情,难以自禁地深情,两世情根所系,加起来竟只有短短不足一日的相处? 浪漫刚起,便凄凉悲落。 这情起的突然,去的更是如此猝然。戛然而止的情动,更令人意难平,更叫他心痛无比。 “惶恐,时间太短,尚未有丝毫眉目,甚至连此女身份都未能确认。只是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两枚碎玉,才想着或许王公子识得此女。” 王家毕竟是国戚,看王莽情绪欲崩,他的心确实惶恐。生怕这女子与王家有什么大牵扯,若真是,那便是大案了。 也是,这时代,没有先进的科技手段,想寻凶手岂有那么容易? 每年不知有多少枉死之人只能在九泉之下对着逍遥法外的凶陡干瞪眼。 王莽悄然地擦了擦眼泪,强压着情绪,望了一眼不安地陪在一旁的长安令,瞧着对方欲问又不敢开口的神态,深吸了一口气又缓了缓。 “她叫赵合德。”只是短短几个字,王莽瞧着对方静待下文的表情,用忍不住欲泣之腔又接了几字:“其它我也不知。” 其它你也不知? 长安令那是忍不住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直愣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失礼,连忙拱手告辞。 他实在想不到,身为皇亲国戚的王莽居然对一个只识得名字的少女能这般失态。 疑狐满腹,不确定两人的具体关系,但他也不敢再问。 好在,那人明显与王家关系并不太大。 “我暂时在这守着,一有消息请立即告知。” 远远听到王莽的颤音交代,长安令更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人影远去,王莽的泪再次决堤,更汹涌了。 这泪实在止不住,没痛哭出声已经是他所能办到的极限了。 望着朦胧视线中的她,王莽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抚她身上的瘀斑,仿佛能感受到她死前所承受的痛苦与绝望。 “昨夜还是那么美的你,还在对我笑的你,此时却成了这般...” “是我,还是怪我能力不够,没能护好你...” “如果我能见好就收,让你早些回去...” 呢喃之声中的泣音越来越重,断断续续的三句之后,王莽再不敢说话,他知道,再多说一个字就真要哭出声了。 任由涕泗滂沱,王莽温柔地动手替她整理褴褛至极的破衣,企图替她遮掉身上的伤痛,减轻自己心底的抽痛。 只是,只是她身上的衣物已然不能再称作是衣物了。 尝试了许久,发现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再不忍瞧,他重新替她将白布掩上,尔后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她身旁,握着她一只变了形的手。 他就那样站着,在有些昏暗的殓房中静静地站着,盯着白布,似乎能透过白布看到昨夜的她。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长安令离去之后,府衙没人敢进来打扰他,他便一直那么站着。 在昏暗的室中。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一直到夜月悄出,长安令才再度匆匆而回。 “王公子,此女身份已有眉目。” 长安令的声音令一直盯着尸体的王莽终于 第49章 欢喜姐妹 阿阳公主府的一处厢房中,赵合德悠然转醒。 柳眉微蹙,满脸疑惑的她晃了晃脑袋,忆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她连忙翻身便起,发现屋内的摆设布局竟如此熟悉。 “这~是自己的房间?” 她扫视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房间,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定然是自己偷溜出去被公主发现了,便派人将自己强行带了回来。 ‘不好!公主的人可能会对他下杀手!’ 一念及此,她慌慌推门而奔,不顾礼数身份地冲向公主的寝殿。 她多少也知道,在许多达官贵族的眼中,普通百姓的性命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只要别太过嚣张地留下太明显的把柄,不引起众怒,一切不过尔尔。 ‘希望,希望公主只是将人绑了回来,教训了一顿,还没来得及下死手。’ 她只能这般祈祷着,提着裙摆,急步小跑着。 一路的急跑,跑出香汗淋漓,跑得气喘吁吁,急得满脸通红。 “公主!公主殿下,奴婢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我再不敢偷跑出去就是了!” 公主起居殿的门大开着,她不管不顾地冲入殿中,扑通一声便干脆利索地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祈求。 那头磕的,是嘭嘭响。 阿阳公主早在殿中等她许久。 她见状起身,几步过去亲自将赵合德扶了起来,摸了摸对方磕得有些淤红的额头,温柔的眼,温柔的笑,轻声开口:“傻姑娘,磕得这么用力做什么?你放心,他好好的。” 阿阳公主的语气带着心疼,透着姐姐式的关怀。 “他,他在哪?”赵合德依旧难安,追问。 阿阳公主松开她,返身回座,依旧带着柔笑回应:“他自然是在自己家。你放心,就是再给我一个胆我也不敢动他的。” 她顿了顿,望了一眼赵合德眼中浮出的迷惑,淡淡摇头轻笑:“你呀,终究是年轻懵懂,好哄骗。恐怕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他的身份?” “王家之人,当今太后的亲侄儿,王莽。如日中天的王家,在这长安城中‘名声斐然’的王家公子哥之一。” 阿阳公主用着反讥的语气,特意将‘名声斐然’四字以咬文嚼字的方式吐出来的。 王家的那些个纨绔子弟?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王家纨绔?! 她不愿相信地摇着头。 赵合德虽然鲜有外出,几乎也算是被关在这公主府的院墙之内,但王家以及王家纨绔们的那些个臭名声,岂是小小围墙挡得住的? 最怕就是捕风捉影,她虽然也听闻了不少王家纨绔的斑斑劣迹,但对那些纨绔的身份姓名却未曾关注过,又算得上无知无解。 即使偶尔有机会翻墙偷溜,她也只敢溜到无人处贪那片刻逍遥自在,王莽原本的小有薄名她自然是听不到的。而王莽最近虽声名鹊起,但时日尚短,加之她正巧心有所系,整个心思都用在了相思与期盼之上,更是对外界再无所闻。 所以,在公主的故意混淆之下,她轻易地便被带偏了。 但她不愿意相信,也实在难以相信,那般有意思的一个人会是长安城中臭名远扬的浪荡纨绔? “男人心,不过是春风来来去去,抚弄着一批又一批的落红,道无情偏还多情;男人的嘴就像花丛中的蜂,含着蜜,舔过一朵朵娇艳的花。他王家公子哥的身份我没骗你,也没必要骗你。于他而言,你不过是他临时落脚的又一朵鲜花罢了。” 公主望着赵合德眼中生出的一丝难掩失望之色,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笑,挥了挥手:“你去看看你姐姐吧,昨晚皇上来过了,或许她不久便要进宫了,到时想再见可不是那般容易了。” 姐姐?皇上来过了? 怪不得今天公主明显心情不错,也没追究自己的事。 她恍然间,脑中同时浮显出了光。 ‘对!姐姐!去求姐姐!’ 三言两语,她一时自然仍是不愿信的。提到姐姐,又让她生出了希望。只要一心想入皇宫的姐姐得了皇上的宠,就能帮自己得自由,就能帮自己弄清他到底是谁。 不!不用别人帮自己,只要自由了,自己会去确认的! 眼中光彩再显,将她眼中那丝刚生出的失望遮了下去。 恭恭敬敬地朝公主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退出殿外之后,匆匆向自己的小院折回。 姐妹二人毕竟是总管认下的义女,深受公主厚望所寄,自然有着独属于二人的小院。 “姐姐,姐姐。” 此处小院正好有两间厢房,隔墙相连。之前心系着王莽安危,她是匆匆忙忙地连自己房门也未关,此时回院才发现姐姐的厢房房门同样大开着。 她一边呼唤着,一边向房中迈入。 “妹妹醒了啊。”坐在梳妆台前的赵飞燕对镜盈盈一笑,眼中有着难掩的光彩。 无法忽略,赵合德也发现了自己姐姐今天的心情格外美,就跟她此时的笑一般,是如此地明显。 “姐姐,听说昨晚皇上来了?你...”赵合德欲言故止。 赵飞燕这才将身子由面对梳妆镜转向门口,笑望向刚迈进屋的赵合德。 “幸亏是昨晚皇上来了,不然姐姐我估计就被你牵连得挨罚了。平常就算了,我都说乞巧节怎么能偷溜呢?幸好公主发现你不在,正要发火的时候我那救星皇上来了,临幸我了,这才让公主不仅未惩处我,甚至连你,她也没罚。”她埋怨着,语气却是欢喜的。 “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将来或许真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赵合德抿了抿唇,用有些撒娇的语气继续道:“姐姐~可要记得我之前说的,你得了宠别忘了帮妹妹一把。” “记得记得,姐姐当然会帮你一把的,谁叫我们是姐妹呢。” 赵飞燕起身,抓起对方摇晃自己胳膊的手,拍了拍。瞧着眼前这个身高与形体都比自己更像姐姐的妹妹,她无奈地笑了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忽然将笑容淡了下去,秀眉微蹙:“但是我从进宫到受宠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这阵时间我不在公 第50章 三侯请罪 第二日早朝时间,王商与王根不知从哪寻来了像乞丐般打了补丁的破旧粗布短衫,蓬头垢面地入宫。两人的背上还以藤条各自系负着一柄行刑用的利斧,早早地便来到了未央宫中、早朝的宣室殿前,在殿前台阶之下静静地跪侯着,满满当当的一副待罪之态。 参加早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地由他们身旁经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两人只能低着红脸,装作未见。 忽然,扑通一声,二人的身旁又跪下了一道身影,竟然也与二人一般穿着粗破短衫,同样的垢面蓬头,背上却负着一块砧板。 王商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家兄弟王立,便忍不住开口:“我说六弟,我们哥儿俩是犯了逾矩之罪,上殿请死来着,你怎滴也来凑这热闹?” “嗨,五哥你就别提了,还不是你那不争气的侄子,王柱干的好事。这倒霉孩子天天爱搞他所谓的交际,引着一帮子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横行无状就算了,前阵在外撞着了宜春侯府的千金,竟然当街强行调戏。要不是王莽碰巧在场出手制止,那就成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哦,还不是民女。” 不得不说,他背着的砧板够大,够重,一路行来本就气喘,这一口气讲了许久更喘得有些狠。 他喘了几口气,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道:“听说大哥病了,主动辞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其实是有人指责我王家。我去了大哥府上,见着了上面也列了这么条罪状,又听说你们二位主动请罪来了,这不一早便也赶着陪你们一道请罪来了。” 说完他还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背后的砧板,轻声道:“呐,你们带了斧具,我带了砧板,正好成配,免得一斧头下去还弄脏了宝殿。也让皇上瞧瞧,咱仨不是闹着玩做做样子的。” 姗姗来迟的成帝刘骜,屁股还没坐稳他的龙榻,便听着太监在他耳旁禀说了外面三人跪地的情形。 听太监描说了三人的凄惨装扮,甚至连刑具都背来了,刘骜昨日里被挑起的心头之怒瞬间便下了一大半。 呵呵,叫你们一个个地在外骄奢淫逸,不可一世。你们这些个老东西逍遥享受倒罢了,朕成日里闷在宫中,抬头低头都是那么些个人,这滋味,你们可曾感受过? 竟然过分到敢对我虎视眈眈,敢在太后面前寻我的差错! 你们倒是认错认得干脆,这下终于知道谁才是皇帝了吧? 不行,不能太轻松放过,怎么着也得吓上一下,让他们记得久些。 “哼!” 成帝刘骜鼻间冷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传三人入殿,而是板着脸,下塌直立,干脆朝着下方的百官究起了罪责。 “成都侯王商,私自在府第后院凿穿城墙以引水,竟只为供府中行船耍乐。曲阳侯王根,仿照白虎殿于府中私筑渐台殿,更连皇帝御用材料也是分毫不差地照搬不误,如此骄奢僭上,算不算得上僭越之罪?你们真当我是瞎了吗?!连城墙被挖都看不到?还有,前阵听说有人敢在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中当街欲强抢宜春侯之女。怎么?再给他涨涨胆是不是便准备将手伸入朕的宫中也抢上一抢?还有诸多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还有你们!”刘骜伸手对着台下群臣是一通乱指,继续高声质问:“你们一个个的,还能来到这殿中,说明还看得清来朝堂的路,说明也没瞎啊!却为何放纵他们而不举报,以求正法?可是受了胁迫?还是干脆拿了好处,同流合污、欺下瞒上?” “啊!?一个个都杵着,是木头还是石头?” 刘骜骂着骂着,也是骂出了威风,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以吼代声,真如神龙威怒而啸。 只是这一声吼,几乎要把他的嗓子都吼哑了,便干脆气呼呼地一屁股又蹲回了他的龙榻之上,怒目而视着下方。 一时间,朝堂百官跪尽,齐呼着:“臣有罪!” “社稷神器,法不徇私,你们自己看着该如何了结吧!” 刘骜威目扫视着整个大殿,任由众人高呼,更竖着耳朵听到了殿外三人也是识趣地高声痛哭着请罪请罚,他很满意地重新起身,撂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又是一个冷哼声中甩着袖径直走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官。 皇帝没叫平身,也没喊退朝,百官们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依旧是直愣愣地跪了半天,直到确定皇上是真的远离之后,才交头接耳地开始离去。 大家心里门清,皇上朝他们吼,不过是吼给殿外人听。 很快,只留下了那哥仨在宣室殿前孤零零地跪着。 刘骜的气性基本都是装出来的,摆着天子之威一通吼,吼得嗓干喉哑。甩袖而走后,他是忍不住露了笑脸,屁巅巅地安排了可靠的人去阿阳公主府去接他一心惦记着的飞燕美人儿。 再之后,便干脆回了自己的寝宫甘泉宫休息去了。昨夜的恣意,此时回了倦,养养精神好迎接即将进宫的美人儿。 人群尽去,红日渐起,很快便烤得在殿前跪得腿酸脚麻的三人身上的一身粗布衫如水中新捞出一般。 虽如此,他们亦不敢有所抱怨,皇上在殿中高声指责之词他们岂有听之不见? 这外甥皇帝是真被自己惹毛了。 然而皇上一通指责之后,却没有传召他们,也没道明讲白要如何惩处他们,这便是一个极好的结局。 看来真的只要服软,吃些苦头,让皇上消了气就能过这一关。 背上的重物,压得实在直不起腰了,三人便干脆撅着屁股跪趴在地,等着皇上气消。 乞巧节刚过,七月流火,虽说是酷暑渐衰,炙热渐退,秋凉欲起,但正午的日头依旧骄似火灸。 补了一个舒心觉,刘骜出了寝殿门,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日头,想起此时应该还跪在宣室殿前的自己三个舅舅。 他唤小太监偷偷去确认了,三个人跪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顶着烈日依旧未曾敢移动分毫。 他生出了心疼,毕竟也是自家亲舅,万一真晒出什么毛病 第51章 从此人间相思苦 这一日,朝堂中各有算计,皆有功成,可谓几厢皆欢喜。 不论是入宫请罪的三人还是关注着朝中动静的王家其它人,更是一时心欢风波平。自此之后,大家也确实低调收敛了许多,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而王莽也意外地得到了王家那些个叔叔辈们的重视,这倒是他未曾想及的意外收获。 也没空想,因为此时的他,正伤心。 唯王莽一人伤心断肠。 强提着心情,他寻了人在长安城外不错的位置备置好了墓葬的一应事项。亲自带着请来的人去到了长安令府衙为她换上了整齐的平常衣裳,为她入了殓。 待棺木被顺利置入墓坑之后,王莽便散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自己。 此时天已昏昏,小山幽幽,凄凄无语。 他一个人在墓坑中独自凝望着衣着整齐的她,望着眼前这张认不出原来模样的面孔,他再次忍不住地将压抑了一整天的悲伤化成了泪,潺潺不绝。 模糊的视线中,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悄然浮显,遮替掉了眼前凄惨的面孔。 恍惚间,他看到了她朝自己笑,依旧那么美,那么动人心魄。 依旧那么勾人,勾得他心旌神摇,也忍不住露出了笑。 哭着笑。 那笑,痴痴傻傻,叫人分不清那一颗颗滴落在她身上的泪珠,到底是喜还是悲。 渐渐地,她似乎是累了,缓缓地,她闭上了眼。在她彻底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 她带着不舍沉睡了。 永远地睡着了。 泪,越流越狠,他彻底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了。 怎么能看不到她了呢? 王莽抬起手,以袖狠狠地抹了一把泪,终于又见到了她。 却是满脸伤痕与绝望的她。 长情催人老,多情更断肠! 两世的懵懂向往,两世对情爱的深累,倾注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两世的唯一初恋,这情深且长,深到断不了,长到绝望无际,纠成了一团,堵塞在了心间。 悲情纠肠结,纠成了一团团地,越纠越狠,愈痛。原来最怕不是断肠,而是悲肠千百转,轮回无尽深。 原来断肠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好想谈次恋爱,牵着女孩的手,牵住传说中的温柔,山盟海誓的浪漫。” 望着至死仍透着绝望的她,他忽然轻喃起了前世许下的愿。 又忽然,他再看不下眼前那张悲绝的面目,他仰天狂笑,指天怒骂。 “哈哈哈!贼老天啊贼老天,你果然是个贼老天。你果然请我谈了次恋爱,也让我牵到了她的手,感受到了所谓的温柔与浪漫。” “哈哈!是我不配拥有吗?你竟只愿让我感受,而且如此之短。贼老天,你就这么喜欢戏弄人吗?你就只是让她来偷走我的心吗?” 老天阴沉着个脸,无言以对。 王莽一声冷冷如叹息般的轻哼,无奈轻摇着头怪笑,又悲又喜的脸上泪水汹汹实在难绝,他再度抹了一把泪,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棺木中的她。 “只是一个不注意,就被你偷走了心...” “呵呵呵~又~又一个不注意,你就,你就带着我的心离开了,连茫茫人海中追寻的机会也没了...” 他轻声喃喃着,取出了环佩。 那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碎成了两份的环佩,以及尚未来得及刻上她名字的环佩。 他将两块环佩都放在了她交叉在腹部的手中,狠着心,将半开的棺盖推上。 最后又轻抚了抚棺盖,王莽爬出了墓坑,悲伤地跪在地,用手一把一把地将土推入墓坑之中。 慢慢地,一把一把地,将她埋葬。 慢慢地,墓坑中的土半掩了棺木。 慢慢地,棺木尽被土掩尽。 慢到不知何时,东边斜月已然西倾。又不知何时,那半掩着脸的月不知从何处悄悄招来了一朵朵的云,彻底将自己深掩,竟是不忍瞧下方。 连它也弃了王莽。 幽幽的山,似落入了深渊,更阴暗了。 黑暗中,王莽立起了为她刻的碑。 混沌苍苍的天地间,幽幽的,隐隐约约可见碑上所刻: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 碑上留名:王莽。 这墓碑所刻,王莽也是思索了许久之后才决定的。 二人虽是互有情,心相许,但毕竟无名无份。在这封建时代中,他又能刻些什么? 若在以前的世界,他会毫无犹豫地刻上爱妻,但在这世界却不行。他知道,王凤定然也知道自己今天所行的一切,不过是任由自己年少轻狂地折腾罢了。自己若敢在碑上刻‘妻’字,那估计第二天他便会叫人来毁了这碑。 一个奴隶,还是死了的奴隶,如何能配得上王家的这个‘妻’字? 是啊,奴隶,呵呵奴隶。 要不是自己,她竟连死了都无人替她下葬,只能被随意丢在乱葬岗遭那野兽啃食。 一念及此,王莽难受地捂紧着胸口,躺在了墓堆旁,躺在黑暗中静静地。 “可恨,恨这情深缘浅,短短不足一日,却换得余生悲难尽。” 王莽知道,这个就像是专门为自己而生的她,令自己一见钟情的这份初恋,恐将在自己的心间、脑海中挥之不去,余生难忘。 轰!隆隆~ 天空雷鸣惊起,下雨了...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心伤世界中,王莽自然不知,这处小山丘的不远处另有两双眼一直在望着他。 那日,望着王莽匆匆离去,王静烟依旧心有所牵,免不了谴人打探关注着他。 她叫赵飞燕,是阿阳公主府的一名舞姬。 她死了,受尽凌辱而死。 他领走了无人认领的她,亲自为她下葬。 一条条消息被下人送到了王静烟的耳中,原本为情失意,心中悲落的她瞬间又生出了希望。 却也很快忍不住地心中隐隐生出了痛。 自己竟是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心伤? 是啊,自己不过见了他一眼的单相思便如此悲落,而此时的他,对着如此下场的她,又该有多么地伤心悲痛? 瞒着父亲,带着贴身婢女开明,她悄悄地来到了那座小山丘的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满心的怜惜心疼。 “小 第52章 旧去择新 下雨了? “哈哈,下雨了!这天终于也舍得为你哭泣了!合德,你看到了吗?这天也为你而悲伤。” 疯了半宿,身心皆疲,怀着痛苦尝试就此入眠,尝试梦中再会。 雨急起,带着夜里的冰冷,冲掉了难得攒出的一点睡意,王莽侧了身,向着墓堆轻语。 雨愈来愈大,很快,雨点如豆,狂乱地砸在脸上是如此地疼。 却又忽然疼痛全无。 王莽诧异地转过头,惊讶地发现,竟是王静烟撑着伞为自己遮挡。 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昏僻的山野荒郊。 他的心间隐有触动,却也仅仅是触动。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轻轻地,略显淡漠。 “我~我...”淋着雨,王静烟轻轻地抿了抿唇,眼神逐渐坚毅:“你心有所系,吾亦有所系;你为她伤心,我为你悲痛;皆身不由己,情之所致。” 她是鼓着嘭嘭跳的勇气,灼灼而言,而他不知是否没听清,是否雨声太杂?他竟只是漫不经心地轻哦了一声,甚至连身子也不起,依旧躺着,重新望向坟土堆。 她将伞都遮在了躺着的他的半身,狂乱的雨很快淋湿了自己,顺着眼角的晶莹不知是泪是雨。 “哦?哦什么哦!你这人好没良心!”紧追而来的开明看不下去了,她叉起了腰,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王莽:“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夜晚出来,对女子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你知不知道夜不归宿对女子而言,要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你知不知道,今夜之事要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就毁完了!只为了担心你,小姐是赌上了她的一切,你竟,你竟...” 开明很想骂人,但她骂不出太好听的词。身旁小姐一只手轻轻扯了她的衣裳,叫她终是忍住没将那难听的话吐出来。 “我能感受到你的悲痛,但,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我想赵姑娘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希望你能如常地珍惜时光,好好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叫她也瞧着心痛。” 为了替他更好地遮挡暴雨,王静烟举着伞,轻轻蹲下了身子。 “小姐,夜里风凉,再淋雨,你这样肯定会生病的。他一大男儿,身强体壮,你遮着些自己啊。”开明在一旁是急地直跺脚。 她真后悔为什么要陪着小姐瞒着老爷偷偷溜出来,她真恨不得一脚跺在地面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是啊,浪漫的爱情没了,心心念念的她走了,完美的余生没了,但生活还要继续。’ 一见钟情没有了,爱情没有了,自己爱的人没了... 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竟果然又是个跨越千年,却只为见你一眼的戏码。 能遇见一个赵合德已然难得,想来这一世再不可能遇见像她那般只一眼便能叫自己心潮澎湃难自禁的人了。 就此孤独余生?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愿意痴情的多情人,而不愿苦情,更不愿孤独终老。 这满心的情感终还是要寻个寄托的,至于恋爱,再不想谈了。 那便将情找个爱自己的人寄着吧。 也不知是王静烟的劝慰橇动了王莽的心,还是开明的指责与对王静烟的关心让巫冀明白身旁人的苦。他终于是舍得撑起了身子,认真望向了满露着关怀之色的她。 髻发微散水斜淌,满面横流妆容花,衣裙尽湿体轻颤。 眼前这个楚楚少女的身子被夜雨之寒侵得微微发颤,任由她就这么呆下去是铁定要生病的。 在这封建世界中,一个少女能不顾名节地,不惧危险地于夜里来这野外默默伴着自己。夜深雨寒,明明冷得发颤,却依旧这般护着自己... 王莽缓缓站起了身子,来到墓碑前,伏下身轻轻抚摸着碑文。 王静烟唯其是瞻地举着伞,静静地跟着,为他遮着,看得一旁的开明忍不住又想开口,却被先知先觉的她无声摇头制止。 “从此人间相思苦,那便不相思了,让相思也随你一并葬了吧。接下来的人生你若看不惯,生气了,便每日去梦中寻我置气吧。我走了!”王莽在心中默诉着,诉与她听。 他忽然嘴角一斜,笑了,毅然起身,转过身面向一直替自己撑着伞的王静烟,伸出了手,将伞接了过来。 “你这么淋下去是会病的,走吧。” 王莽忽然的转身,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他朝着自己笑,虽然牵强了些,但却是为自己决定离开了。 她一时激动,顺从地任由他将伞从自己手中接了过去,反替自己遮雨。 “嗯~”忍不住心中忽然的甜蜜,她轻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随着他离去。 跟着他走着,她悄然回了首,朝着那墓碑露了友好的微笑,只一瞬间便重新回头紧跟着。 终于走了! 开明开心地也跟了上去,再不废话。 这个小山丘就在长陵县外不远,离王莽原本在长陵县的老宅也不过是不足两刻钟的脚程。在进长安城做太子伴读之前住的那老宅,王莽一直留着。 夜里长安城霄禁,是回不去的,他只能领着二人向长陵县的老宅走去。 毕竟是闺阁女子,站得太久又淋了雨,不过走了半程,王静烟便开始有些走不动路了。 但她却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闷不吭声,直到开明忍不住上前去扶她,王莽才发现一直并肩紧随着自己的她原只是个弱女子。 他忽然将伞递还给了王静烟,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俯身半蹲在其身前,却一声不吭。 人活着,白日操劳,夜晚难得放松休憩,但一个人的夜却是如此孤独的。算上前世的二十几年孤独,他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四十多年了,他累了。 特别是每天深夜时,若无眠,总希望身旁有个人陪着,聊聊天或者安静地陪着。那样的夜,应该就不至于太难熬。 是的,不想再谈恋爱的他想结婚了。 找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女子就这么结婚吧。冲淡孤独,抚慰伤痛。 他想了一路,眼前的她正好倾心自己,长得也漂亮,宜春侯之女的身份也顺理成章、门当户对,大伯与母 第53章 肆意之情 后半夜,三人回到了王莽的老宅。 虽然久未有人居,但每年王莽还是有请人打扫一番的,灰尘倒也不算太多。 在宅中,生了盆柴火,王莽取出了搬家时遗留的母亲的旧衣物给王静烟与开明二人换上,将二人安排在了原来母亲的房中休息。 而他自己只在火旁烤着火,顺便烘着衣服。 这一夜,实在无心入眠。 而这一夜,在这么一处陌生的房中,简陋的床铺上,穿着有些霉味衣物的王静烟却睡得出奇的香。 因为他在厅中,在自己身旁仅一墙之隔。 第二日,三人踩着泥泞回长安城,未入城,远远地便见着正从城门内领着人匆匆往外赶的宜春侯王咸。 在城门外,担心了一夜的王咸终于见着了夜未归宿的宝贝闺女,那一时间是喜怒交杂着,揣着欢喜摆着怒容便快步迎了上去。 正要摆着父亲的威严怒声质骂,却又眼尖地发现走在王静烟与开明身后的王莽,他脚一顿,表情一滞,又很快抖着嘴皮子,心中无奈暗叹:“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但话说回来,王莽这孩子,身份背景到长相名声及学识,无一不是拔尖的,每一样都叫他极其满意。 自己若是个女的也必定要动心。 一时,他倒还真再生不动气了,忍不住地满脸玩味着迎向自己的闺女,心中更隐隐地居然生着丝丝欣慰。 “咳!咳~咳!”隔着十数步距离,他故意咳了咳。 自昨夜到现在心中都忍不住暗生欣喜,一路心未在焉的王静烟闻声才反应过来,见到王咸,心中一虚,加快了几步,率先迎了上去。 “爹爹,我...”语带撒娇,但大庭广众,动作却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老爷。”开明紧随其后,心中惴惴着,低头等着自家老爷训斥。 想象中的怒训之声并未响起,她抬眼偷瞧,瞧见自家老爷居然只是板着脸点了点头,尔后望向她们身后。 “王伯父,是在下唐突失礼,害您...” “哎~无妨,早叫我知道是巨君与小女待在一起,也就省得白受这一夜的担忧。”王咸原本板着的脸竟是瞬间松弛,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打断了王莽的言语。 那笑,还透着股别样的意味。 开明是目瞪口呆,王静烟却是小脸微红,捏住了王咸的一角袖子轻晃了晃。 王莽拱了拱手,俯身弯腰,极正式地行了一礼:“此番不究缘由,是我损了静烟的清誉。您若勉强看得上小子,无有异议,我回去便与大伯商定日期,上门提亲。” 王莽的言语叫三人皆是当场石化。 这,好直白!好突然! 王咸瞪大了眼,那淡淡的古怪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是爽快!我喜欢! 终归是活得久,心里反应快。 最先回过味的他忍不住开怀而笑:“好说,好说,郎才女貌,郎情妾意,老夫岂有棒打鸳鸯之理?哈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我有没猜错闺女的心意?”他笑着,望向身侧的王静烟,心中甚至忍不住猜起了两人昨夜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王静烟的依旧捏着他衣袖的手就差没把衣袖都扯断裂开来,那脸,那脖颈,简直似火烧云上了身。 “爹~爹~”那声音又娇又轻,如蚊似蝇。 “哈哈,看来是没猜错喽,那巨君可说好了,老夫在家恭侯。” “感谢岳丈成全,小婿这便回去准备相关事宜。” 王莽立时改了口,恭恭敬敬地又是一礼后朝三人皆点头笑了笑才独自先进了城。 只是转身之后,他的笑意便再难维持,依旧满脸悲痛。 ‘不是一般人,果然不行一般事。这才是男子风格,知礼懂节,却又毫爽干脆。嗯,还聪明至极啊,这一声岳丈叫得好,好听。’ 王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捻搓着快要被自己薅光的稀拉短须,那是标准的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小姐,他,他怎么如此儿戏。这分明就是轻视你,吃定你的,就不是个能...” 开明忍不住靠着王静烟的耳,轻声嘀咕,却被王静烟用眼神打断。 气的开明只能轻跺了跺脚,对着王莽离去的方向揪鼻撅嘴。 而王静烟,望着王莽的背影,虽是心中难免复杂,但更多还是如愿以偿的心喜。 她确定,自己是愿意在他内心空虚之时成为他的抚慰。毕竟那个与他有缘无分的姑娘已然消逝,她相信,朝朝暮暮,自有情深。 ...... 王莽直接回了阳平侯府,他不愿让自己糟糕的心情影响到母亲。 好好地洗了个澡,睡了一觉之后,他终于有心思去寻王凤了解一下皇宫事情的发展进度。 嗯,顺便提一提提亲的事。父亲早逝,这亲事还真得王凤帮着操持。 对于王莽昨天的行踪,王凤自然是了若指掌的。 虽然不喜他为一个奴隶如此上心,但毕竟年少痴狂,总是要干那么些傻事的。何况,对一个奴隶尚能如此,由此也见得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比家里那些个只知花天酒地的不孝子好太多。 说起这些个孩子他就不免生气。 自己对外称病了,居然也没一个人舍得做个样子来探自己一眼,依旧成日见不着影。 宫中的事,一切如王莽所预料,有惊无险,还借着皇帝的手敲了敲大家。昨日下午自家那三个不成器的兄弟一出宫便是屁巅巅地赶到自己府上,传达了皇上催自己复出的事。 “是我们连累大哥了,陛下已经散了火,还特地嘱咐我们回来探望大司马。这是要借我们的口表达他的意思,你还是大司马,你要不回去处理公务,他可要继续收拾我们呢。” 为了早日解除闭门思过,三人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好一顿劝王凤大胆回任。 此风波终于是完美落幕,是该复出了。 事至今日,他又想起那日王莽向自己提议该狠心敲打收拾一下自己几个不成器兄弟的事。那时的自己因担心有损兄弟之谊,导致族人离心难结等重重顾虑而未能应承。 第54章 官场起伏 忽然地,身兼大司马与大将军之职的王凤就请辞了,又忽然地就病好复出了。 朝堂上的这一场风波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在家清闲了几日的王凤重新握起了重权,他的声势非但没减,反因此次风波又稳固了几分。 刘骜在此次风波之后,对王凤那是更放心了,也更懒了。反正只要这个舅舅不把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随便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对刘骜而言,这宝座最吸引他的可不就是能方便他享全天下之最乐。 特别是又得了赵飞燕这么一个举世难寻的特别美人儿之后,他的享受又瞬间有了无穷的滋味,更觉时间宝贵,不及时尽享其乐,更待何时? 在这一番风波之后,王凤与王音除了额手称庆之外,更一面是咬牙切齿地决定杀一儆百,以避免再有人敢对王家起什么心思。 要说王凤这人吧,除了爱显威风以及喜摆官威之外,倒也算不得什么奸恶之人,权倾朝野这么些年还真没主动干过什么坑杀构陷之事,甚至主动以官欺民之事他也没干过。 但有人敢触犯他的威严,主动触怒他的话,反击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 杀一儆百,自然是拿王章开刀,这可怜的孩子在他归任的第一天就被直接捉拿下狱,全家连坐。 对于王章,刘骜也是不喜了。 要不是他,就没这一番风波,更险些害自己失去王凤这么一个可靠又能干的大司马。因此,王凤一纸奏折上去,对于其间牵强附扯的那些个罪名他是看也不看便批了。 王章下了狱,廷尉中的主审官哪有不明白王凤的心思,当天就走了个审讯的过场,连夜将一应刑具都叫王章刻骨而细致地领教了一番,第二日早朝口供便已呈上,罪名累累。 如:不守臣道,不思君恩,阿附王公企图陷害忠良;大逆不道,巧言惑主,心图另立新君以谋私权。等等,随便一条便是个身首分离之罪。 前些日子还与当今皇上贴心密谋,转眼成了阶下囚,王章本还心存侥幸地指着成帝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几句话,哪怕只能保住小命,也算君臣贴心谋划一场的一点情义尚在。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生命在成帝心中的份量。于刘骜而言,他的命真不如他游荡后宫、尽兴云雨的美好时光来得值钱。 直到罪名公布下来,定了行刑时间的那一刻,他才彻底绝望,当夜便在狱中自尽而亡。 那一刻,只恨自己白白受了一夜的非人刑罚。 可惜,王章的自尽,王凤虽是将愤恨泄得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也打听到了王章向成帝推荐冯野王接替自己职位的消息。 仔细一想,为何王章不推荐别的王公来接替自己,而偏偏就推举了冯野王呢? 还用说,定然是他们暗通款曲,自有勾结。也或许就是他的背后有冯野王,所以他才敢轻易地受人一挑唆便跳出来针对自己。 对!肯定是如此! 他冯野王毕竟是先帝时期,冯媛冯婕妤的哥哥,先帝幼子中山王刘兴的亲舅舅,说不准他还真伺着机让自己外甥登上皇帝位,也好学自己独撑大权。 于是他又将反击的矛头对向了无辜躺枪的冯野王。 再说在自己势力领地中安分守己的冯野王,那是恨不得将王章由九泉之下拎回来痛骂一顿。 自己小习冀冀地苟着,老实本分地做着事,你自己蠢到让人当枪就算了,偏偏枪头一指把我也给指了出来? 他是看得明明白白地,早在王章尚未下狱前便惊恐难安,一得到王凤复出的消息那是吓得连夜快马加鞭地送上了称病请假的折子,身为琅玡太守的他也不等折子回复便扔下所有权职,领着妻女老少逃回杜陵老家治病去。 他是给出了态度,然而王凤并不领情。 想学我?以退为进? 想得美! 王凤指使御史中丞弹劾冯野王假意请假养病,实为贪图自己享乐,竟然擅离职守,未及批复便私自出界回家,是领皇帝诏令而不敬重。 最终,冯野王被免去了所有的官职,彻底被打发在了老家。 朝堂的血腥,王莽并未过多地插手。王凤询问他该如何对付忘恩负义的王章时,他便只说了一句话:雷霆迅猛之势,最是彰显天威。 简单来说便是,这种情况下只需越简单暴力越能让人感受到你的威势而害怕。 他没有圣人之心,在他的意识中,你拼命爬到高位自然便该有被人一脚踩下甚至踩死的觉悟。何况,在封建的世界中,又有多少达官贵族是值得他费心的好人? 源于现世的他有一颗怜悯弱者的心,却对达官贵族并不太感冒。不过王章死后,他的家人王莽倒是开口保了下来,最终只是流放。 而冯野王算一个值得他费心的好官吧,王莽听过一些他的名声。其品行与能力都不错,算个好官,不该枉死。因此,王莽特地费了些心思说服了王凤,最终只是剥尽权职,没有将其赶尽杀绝。 只是令王莽始料未及的是,此后没几年,冯野王便在家中去世。 不论是收拾王章以及冯野王,王凤都是如此地简单粗暴,甚至连罪名都如此牵强。也正是这粗暴的作法,更将朝廷众官吓得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哪怕吱一声。 因此,在收拾完二人之后,王凤又顺势安排、提拔了不少亲信,其中便有一个叫淳于长的年轻人被他安排入宫当了黄门郎。 淳于长的母亲便是王政君的姐姐王君侠,论关系,他也是王莽的表兄。 正是因为此次风波与王莽的表现让王凤生出多培养几个年轻后代的心思,但挑来选去,自家兄弟的后代中除了王莽外没有一个扶得起的。他便又将目光放远,最终也只相中了了一个,就是妹妹王君侠的儿子,淳于长。 还有一件令王莽想不到的事,那便是经此一事,王凤虽然更看重他了,但也因为这个看重,一直到王凤死他都没能如愿地入朝为官,无以尽早把握自己的命运,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是 第55章 燕尔新婚 汉婚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水到渠成地顺利,转眼便到迎亲之日。 虽未有爵位在身,但王莽的新家规模完全不比普通的王侯府邸差上一分。毕竟这婚礼是王凤一手操持的,新婚的府邸规模那可是与王凤的脸面挂着勾。 这偌大的府邸自然是需要不少人才能打理得过来,为此,王凤又是置了不少奴隶,由他府中抽调出的几个相对信赖又有经验的家奴领着,一道送给了王莽使唤。时至今日,他只恨王莽不是自己儿子。 高门大院,今日王莽的府邸,张灯结彩。那大红灯笼由府门之外一路挂到了堂厅,又蔓延向府中各个角落,随处可见的大红双喜更为这新宅添了许多的喜庆气氛。 那气氛,与府中忙碌之人脸上洋溢的笑颜互相渲叠、辉映,正是喜气洋洋。 虽无官无爵,但操持婚礼的是当朝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前来祝贺的达官贵族自然不少,许多不够资格的也是想方设法地送来了不菲的贺礼。 人心攀比在哪个时代都避不开,奢靡之气蔚然成风的婚嫁习俗在西汉同样严重。 重聘财之风,奢纵无度的陪嫁之气,在当时,成婚压力不仅来自男方,女方同样不堪重负。 无论女子出身如何,遣女满车、嫁妆满百辆马车,在当时是大多婚嫁娘家追求的目标。但凡在这方面落人家太多,那不仅是女儿嫁过去后抬不起头,就连娘家也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地数落,瞧不起。 即使抛去聘礼与嫁妆不谈,光一个婚宴同样能压垮许多贫穷的家,因而,同样有不少家庭因为无力承担如此高昂的结婚费用及礼数而被迫选择不养育子女。 当然,饱受各种压迫的依旧是普通人。王莽的这场婚礼,估计光那些达官贵族道贺而送的礼都能让他平空暴富。 这一场婚礼的花销,是前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也正是直到今天,王莽才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穷人不配拥有爱情。 穷人的爱情,只存在于淳朴的人心之中,淳朴的民风之下。 穷到娶不起老婆,这不是社会造成的,是人心驱使,与时代无关。 感概的同时,王莽也庆幸着这一世终于不用因穷而孤单至死了,终于今日之后,便要结束那份令他厌恶的孤独感。 虽然脑海中依旧抹不去赵合德的影,依旧有那么深的悲痛氲绕于心头。也正是因为这份悲痛更让孤独如渊般深而沉,他真的受够了那种孤独,所以今天从踏出门迎亲的那一刻起,他是真心地努力露着笑,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洋溢出喜庆。 “能娶到王静烟这么一个漂亮温婉,又真心爱自己的女子,放在前世那也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甚至求之不来的。悲痛终会逝去,日久生情,自己会慢慢爱上她的。” 这一路,王莽笑着,心中反复给自己洗着脑。 如果这一世没赵合德的出现,或许这一场婚姻便是真正的完美了吧? 穿着红装骑着高头大马的他,沉浸在内心世界中,不断地安慰说服着自己。以致这一天的时间,王莽都不知道是怎么溜过去的。 王莽的府邸门口聚满了没资格入府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安城中许多的百姓都忍不住跑过来凑热闹,甚至是儒家的学生们,听闻是王莽成婚,更是宁愿连书也不读了,早早便三五好友地成着群,结着伴跑来一睹心中偶像之风采。 日将西斜之际,忽闻喜乐远远而来,拥挤的人群瞬间便自觉地挤得更狠了,硬生生地主动挤出了一条道供队伍通过。 仪仗开道,提锣敲锣者、吹奏喜乐者、提灯者、提篮者、抬箱者、打火把者等等,夹引着八抬大轿。整个礼仪队伍竟有大百多人。 在一身大红新郎装且骑着马的王莽的带领之下,一路地吹吹打打、一路的喜气洋溢而来。 而这百多人之后,又是一道长长的车马队伍,每辆马车上装满一箱又一箱的嫁妆,不管用得上的还是用不上的,那是宜春侯府的面子,也是肯定不能丢的。 队伍片刻间便停在了府邸门口,在锣鼓喧天声中,王莽挂笑下了马,来到新娘的大红轿前,待落了轿,轻踢了一下轿门后掀开了轿帷,迎出了新娘。 足抵绣着鸳鸯的巧巧小红鞋,婀娜身姿着锦绣红裙,红衣素手,霞染玉颈。她手持着那把自绣的轻薄鸳鸯扇遮着面,朦朦胧胧半掩娇颜,红冠添贵,更有琉璃珠缀着青丝。 出了轿,隔着朦胧,她朝着他甜甜一笑着,以一手持扇,将另一只手轻婉地搭向了他伸过来的手。 妆成花蕊娇,绛纱裹熟俏;朱颜倾国色,羞媚夺天光。 最美女子出嫁时 那一刻,她那又喜又娇,娇中含羞的美,透过朦胧的赋韵,真的美到倾城,直欲叫天地失光,乾坤失色般。 男子,确实难抵视觉的诱惑。 那一刻,王莽是真的忍不住地有些心动,出自真心地,他的笑忽浓中染上了些许痴。 那一刻,无人注意到,有个穿着桃红与淡青相宜的缀花襦裙的美丽少女混在人群中,闪着晶莹的眼悄然默望着。 她望着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红妆喜庆地迎出了一个娇美新娘,在二人隔着轻扇对视的那一眼,是如此浪漫柔情。 她竟能远远便读出他眼中的那些许痴柔。 自己失踪不过短短数日,他竟不为自己的安危忧心,他竟~他竟转身便欣然另娶。 娶了个门当户对之女。 他~他竟真的只是花言巧语地哄自己吗? 不!她不愿意信,她忍不住想挤开人群冲上前去质问,背后却有一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朝她摇了摇头。 “我带你来不过是让你瞧清他的真实面目,叫你醒悟什么叫甜言蜜语,可不是让你来阻碍他的婚礼。触怒当今大司马王凤,即使以我公主的身份也要惹上不小的麻烦,甚至付出不小的代价,更甚至牵连到你那刚进宫的姐姐。” 来的正 第56章 清欢蜜燕 穿越来这个时代之后,没了前世的电视、游戏、小说等种种消遣,漫漫长夜更无聊寂寞了,孤独感更深缠于心。 前世有父如无父,这世从穿越过来更是直接无父,两世皆只有一个母亲作伴的生活,他早过够了。前世那种期盼成家的念头,其迫切之意一直是有增无减。除了缘份未至,也因为这具身体的年纪尚小,所以他是一直在强忍着,苦待。 终于成为了男人,终于夜里有温软入怀,以驱孤寂。 终于,结婚了,便算组了个完整的家。 夜里有人伴,无眠有私语,温香软玉慰寂寥,醒来枕旁更是轻语笑脸, 出门有人替你整着衣着,无限柔情地叮嘱。 回家有人已细心备好餐食,切切以待。 不得不说,王静烟是个漂亮又贤惠的好妻子,家中一应事务都被她操持的井井有条,对王莽的体贴更是无可挑剔。 初试云雨,初尝温柔,王莽的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柔情,也是真心实意地馈之以柔情。 虽然睡梦中他还总是会时不时地梦到赵合德,但却不影响他对此时幸福的感受,对王静烟的温柔回馈。 白日里除了去王凤的阳平侯府帮忙处理些事务,以及陪他聊聊天之外,便是早早回府与王静烟培养着感情,几乎两点一线的生活,新婚的甜蜜,两人也算得上是如胶似漆。 王莽对王静烟的温柔回馈,陪嫁过来的开明也是看在眼中的。很快地,她原本对于王莽的偏见也在不知不觉间消了。 待人温和,学识渊博,处事稳重,恋家,从不出去花天酒地。陪嫁而来的她渐渐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优点,却未能发现任何一个可挑剔的缺陷。 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姐的眼光确实是比自己好。 时光便在这种平淡却甜蜜的生活中悄然流逝着,就是这种他前世便向往的生活也渐渐消磨掉了王莽原本对于朝堂的向往。 可惜,王凤老了,挺不了太久。这昏庸的皇帝若换个其它人来把持朝政,还真不好说汉朝崩不崩。 特别是他成日里见到的王家其它人,真没一个他瞧得上的。至于大权旁落,那命运更不可控。 若非因此,他还真想就此安静地享受下去。 这旁王莽享受着幸福的同时,刘骜同样乐在其中,更是不亦乐乎。 自那日与赵飞燕彻夜狂欢,留宿阿阳公主府被太后王政君抓了个正着之后,迫于压力,他无奈地将那个早就引起王政君诸多不满的宠侍张放坐罪免官,打发回其封地去了。 没了张放的怂勇指引,又得了赵飞燕,刘骜再没了出宫的兴致,成日里只往飞燕窝里钻。 浑浑君王乐,莫过红颜娇;柔姿夷,轻袖起,罗襦云裳舞轻腰,金殿夜笙箫。 舞姿与某些功夫皆天下无双的赵飞燕入了宫,刘骜的整个魂都被勾在了她身上,二人那是如蜜似胶。 对刘骜而言,个中趣,真个是乐在其间,不羡仙。 再说赵飞燕,凭着自己独有的身姿牢牢地笼住了成帝的心,但聪慧的她也是无师自通地明白,在这深宫大院,多的是勾心斗角、残酷无情。自己能独霸皇帝恩宠一时,却霸不住一世。 皇宫中的皇后、婕妤、昭仪们,还有无数的嫔妃们,时间一久谁不眼红?能入得后宫的女子,自然个个也算得上是姿色一绝,各有千秋,无不是盯着自己,伺机而动。 一个人终究势单力薄了些,而且男人啊,成日里对着一个女人,终有腻的时候。一道菜,再好吃,天天吃,顿顿尝,早晚反胃。 是得趁着宠,给皇道安排一道别有风味的菜... 这日,成帝应付完早朝便又匆匆直奔内殿,一门心思地想趁着被窝尚温,继续软香在怀,恣意取乐。却不料,待他赶回来时,刚起的赵飞燕却只顾坐于镜前,撅着小嘴似在发呆,对着刘骜的甜言竟是毫无回应。 “唉呀,我的飞燕小宝贝儿。这一早的是哪儿不如意了?还是谁人敢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叫朕好替你出气。” 刘骜踱步来到镜前,扶着对方的香肩,对着镜中的美人,轻言哄着。 岂知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她竟更是突生眼泪吧嗒吧嗒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 最是多情而怜香惜玉的刘骜霎时便心疼得有些慌了,他扶起坐于镜前的赵飞燕,将她的身躯扭向自己:“唉哟哟,谁惹你不开心你倒是跟朕说一说,可别掉眼泪儿啊,看的朕着实心疼。就是朕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你也说出来好叫朕改着些。” 赵飞燕一听这话,眼泪掉得更欢了。却也是主动将自己送入了刘骜的怀中,将泪滴在他的衣肩上,带着娇泣之音开了口。 “陛下如此怜惜妾身,谁又会自讨没趣地来惹我不开心呢?不过是这些日受尽陛下恩宠,又忍不住地想起自幼时的孤苦。那时风餐露宿,受冻挨饿,只有一个妹妹与我相依为命。后来有幸得公主赏识,终于不再为衣食忧心,我们姐妹俩相伴习舞弄乐地玩耍,一直形影不离。可自从随了陛下入这深宫之中后,就再未见过这个可怜的妹妹,也不知她一个人在公主府过得如何?有无孤单?这~想着念着便忍不住伤起了心。还望陛下莫怪。” 刘骜将怀中美人的脸捧在了双手,望着眼前那略施粉黛的俏脸上,莹珠轻滑,泪痕蜿蜒,勾勒出了别样的楚楚动人。 心中一疼,更生无限柔惜。 “原不过是这等小事,我的飞燕美人儿啊,无需多虑,我这就派人将她接进宫中与你相伴便是。” 他吻向她的脸,亲吻着滑落在她红唇间的那滴泪,满含着风流的多情。 雾散泪止,赵飞燕的明眸中攀了情,又是一番你侬我侬的温存之后,刘骜揽着软玉温香,听着她讲诉起了自小与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听到赵飞燕说起她的妹妹赵合德与其相貌有着几分相似,容貌姿色全然不输于她,更与她是有着截然相反的风韵时,刘骜心脏都激动得漏跳了几拍,恨不得这就穿上 第57章 飞燕离惑 成帝刘骜的父亲,汉元帝刘奭的母亲是许平君。 许平君本是汉宣帝刘询(刘病已)的第一任皇后,也是刘询流落民间时便嫁给他的原配,算得上是贫贱夫妻,一直恩爱有加。 刘询登上帝位后,欲立许平君为皇后,但群臣众卿尽皆反对。 那时的权臣大将军霍光正好有个小女霍成君到了适婚之年,众臣都希望刘询娶其为妻并立为皇后。 刘询被迫无能只能暂时封许平君为婕妤,并特地下诏寻求自己卑贱时丢失了的一把宝剑。 故剑尚不忍弃,故人岂可抛离? 大臣们知他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意,有些忠心的、也有些见风使舵的臣子们便上表了请求立许平君为后。 在刘询的坚持与努力下,她顺利地被封为了皇后,而刘询也未忘初心地疼爱着她。 只可惜,在大将军霍光之妻的计使之下,许平君遭到了女医淳于衍的毒杀,最终迫使宣帝刘询立了霍成君为后。 那时的元帝刘奭年仅4岁,自幼失母的他对母亲家族充满了感情。 但可惜,许平君没有兄弟姐妹,因许平君而被封为平恩侯的她的父亲许广汉死后爵位无儿子继承,于是让许广汉之弟许延寿的儿子许嘉,即是许平君的堂弟继承了许家侯位。 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表明刘奭对生母的怀念以及对母族的感情。 而成帝刘骜的皇后许娥便是许嘉的女儿,按辈份论还是成帝的姑母。 正因为刘奭对母族的感情,便将与刘骜年纪相近且长相出众与颇具才德的许娥聘为了太子妃,刘骜继位后她便被封为了许皇后,入主了椒房殿。 开始的时候,成帝对许娥也是相当爱护,许皇后也算专宠后宫多年。只可惜刘骜本性好色博情,时间一长难免便淡了下来,特别是在张放的引导之下,浪迹花丛的刘骜对她愈发地冷淡了。 而自从赵飞燕与赵合德入了宫之后,她更是连皇上的面几乎都要见之不着,那处境与当年的王政君不遑多让。 但当年的王政君有刘骜这个太子做依仗,而她虽也为刘骜生过一个孩子,却因先天不足早早夭折了,除此之外刘骜再无一子,她无从倚仗。 危机感令她日里是茶饭不思,夜更难寐。 心中惆怅,苦闷无人诉说的许皇后下了懿旨召自己的同胞姐姐许谒进宫陪伴,聊以慰心。 奉旨而来的许谒,一入椒房殿便见着了自家皇后妹妹未语泪先行的凄楚。行了礼之后便关切地询问,因何伤怀? 见着自家姐妹,心中稍慰的许皇后闻言泪流更狠,哽哽咽咽地诉着苦:“自皇上还是太子时,对我的宠爱便是出了名的,即使他登基继了皇位,后宫缭乱,也未见对我冷淡太多。偏偏张放那招人恨的奴才引导着皇上四处放荡,妹妹我便被冷落在了一旁。如今倒好,飞来一只燕子,叫皇帝真是彻底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这狐狸精自己迷惑皇上不说,前阵竟还引来了她的妹妹赵合德,这俩姐妹现在是把皇上彻底地缠紧了,连我偶尔想见皇上一面都求之不见啊。” 赵飞燕姐妹专宠的事,许谒也是早有耳闻。但皇家水深,皇帝的喜好又更岂是谁人可控? 她不敢卖弄聪明,只能本本份份地尽着姐妹情谊,宽慰开导。 说什么男儿本性,皇帝也不过是一时新欢,久了自然便也会淡下来。或许就是因为赵飞燕快迷不住皇帝了,所以才将自己的妹妹也拉入宫。 一旦皇帝对那姐妹的新鲜劲都过了,自然便想起了初心,想起陪伴他多年的皇后。 只可惜,许娥岂有不知。 自己的年纪甚至比刘骜还大了小几岁,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将人老珠更黄,如何争得过十八、十九一枝花的赵氏姐妹? 许谒宽慰了半天毫无成效,许皇后依旧是泪眼楚楚。 被皇后的泪催得动情,许谒一时忍不住还是多了嘴:“当今皇上至今未有太子,太后那边众所周知也是心急。妹妹如今争不过宠,只能以子翻身。” 许皇后闻言更是苦笑一声:“我连皇上的面都快见不着了,真要说怀上龙种的机会,谁又能抢得过那赵氏姐妹?” “当今皇上多情,后宫嫔妃众多,但只有姐姐一人曾为皇上诞过子嗣,说明上天还是垂怜皇后的。虽然早夭,许是命数,时机未到。我听闻城东有个求子庵极是灵验,明日我便替妹妹烧香许愿。” 许谒顿了顿,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众所周知,当今太后不喜身份低微来路不明的赵氏姐妹,到时妹妹只需讨好太后,通过她从皇上那儿争得些许雨露便好。身为皇后,自然上天更为看重正统,保不齐便怀上龙种。” 那个时代虽然是信天命与鬼神的,但许谒何尝不知,以刘骜的表现,想怀上龙子那是有多难。她这一番说辞更多的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这个妹妹心中有个信念寄托。 只是令两人未能想到的是,入宫时间不算长的赵飞燕竟已将触手伸到了皇后的椒房殿中,二人的一番谈话转头便被宫女一五一十地传给了赵飞燕。 一心觊觎皇后之位,却苦于这位许皇后学着太后王政君当年一般的低调作法,实在难叫她寻出纰漏错处。 听得宫女绘声绘色的转述,早早便吃过苦、善动心思的她灵机一动,急急地便是梳妆打扮得端端正正后直奔长乐宫去请安。 “太后,奴婢虽有幸得沾龙恩,但自知身份微贱,自被皇上纳入宫中起更是自惭形秽,不敢时常来太后宫中叩安。今日实是无意听得了一件大事,关系到社稷安稳,江山续存,这才不敢有所隐瞒,冒死来搅扰太后,还望太后恕罪。” 入得长乐宫,一见着太后,赵飞燕那是跪得一个叫情真意切,哭得是真情楚楚。 不得不佩服赵飞燕的演技,小小便滚摸打爬吃过苦的人,哄骗起人来自有一套。当她满面泪痕地跪倒在太后脚下之时,王政君心中原本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的本能厌恶之情在顷刻间便化成了烟云 第58章 王凤病重 第二日,心疼妹妹的许谒带着许皇后精心准备的供品去了自己推荐的求子庵,为其烧香许愿。 许的愿有没上达天听不知道,但香烧一半之时,太后安排的人便当场将她绑了走,与皇后一同被带到了长乐宫中,带到了王政君的面前。 后宫中的尔虞我诈许多时候根本难分是非,难辨真假,不论惶恐失措的许皇后与吓得结结巴巴的许谒如何地‘狡辩’,王政君只信自己看到的。 所谓宁枉勿纵,正在气头上的王政君当场便赐死了许谒,又召来了刘骜,将许皇后交给自己的儿子,严令他立刻斟酌处置。 毕竟曾经专宠过,成帝刘骜本是不太相信一向谨慎敦厚的许皇后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本还想细查一番,却架不住赵飞燕的撺掇,最终还是下了圣旨,将许皇后打入冷宫,并废了她的后位。 没了皇后,曾经也极受恩宠过的,更受过太后称赞的,目前地位又与赵飞燕同等的另一位班婕妤(着名才女,班固、班超和班昭的祖姑。),察觉到了后宫之危。 平常就深居简出的她,在皇后被废之后便很是知趣地急流勇退,主动请求去长乐宫侍奉太后。一时无心它顾的刘骜顺水推舟地将其迁入了长乐宫,让她专心侍奉王政君,使得她得以保全自己。在成帝刘骜崩逝之后,她又主动要求到成帝陵守墓,直至终老。 自此后位空悬,偌大的后宫,任他佳丽三千,赵氏姐妹独占鳌头,无人可比。 当然,皇宫大院内的那些个阴暗且诡谲之风云与王莽暂时无关,他也没心思去关注。因为他最大的靠山、支柱,他的大伯王凤病倒了。 自上次称病引辞又复出之后,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值得托付,也或许是王章的背叛令他深感权力控制的不够紧,才会导致有人敢钻了空子。他是更加卖力地揽尽了朝廷的权务,从各级官吏的升迁,到财政支配、军队调度等等,事无巨细,几乎都要逐一过问。 再加之接连的旱涝无常,各地告急文书纷至沓来,更叫他忙上加忙,忙到焦头烂额。 成帝刘骜倒得乐得清闲自在,无度纵乐,却叫王凤不过两三年出头就把自己忙垮了,身体愈来愈力不从心,直到前阵子终于是扛不住,真正地病倒了。 他这一病,很快便下不了床,日渐昏沉无力,属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但另一只脚却依旧在阳间挣扎着不肯挪步。 王凤病倒了,王莽是最关心的。 他的婚事是王凤操持的,他的家是王凤安置的,他的财富也因王凤而来。王凤是他目前在这世界立足的最大依靠。 而且,自成为幕僚的这些年,王凤也是待他如子般,叫他也感受到了一份本该是来自于父亲的关怀与赞赏。 虽然时间如此之短,但王凤确实为他补上了一份两世皆缺失的父爱。 因此,自王凤病倒的那日起,他便是极尽职尽责地在一旁照顾着,到最后更是干脆舍了家中怀着孕的妻子,日夜不分地在王凤身旁守着。 当然,除了感恩,也为了自己的前途。 因为直到现在,王凤都没舍得放他进朝堂。至于自己的名声虽然是飘过了皇宫高墙,但却如何也飘不进总爱窝在美人窝中的刘骜耳中,王凤若一去,他想进朝堂便更难了。 他进不了朝堂,那王家的起伏兴衰便由不得他,在各种动不动诛九族的牵连之下,那自己的命哪天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也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见到刘骜的机会,就算只为了这个机会他也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王凤家的那些个公子哥本就是只顾吃喝玩乐的主,平常就不爱操心事情更吃不起苦。不过是坚持着在床旁侍奉了小半月便再受不了那苦,见着有王莽愿意守着病殃殃的王凤,他们更顺理成章地将伺候这病鬼的任务全推给了王莽,连偶尔的替班也不替了,继续自顾暗暗逍遥去了。 也幸好之前被王凤安排入宫的淳于长也算有些良心,在不当值的时候也总会跑来探顾王凤一二,让王莽可以偶尔地稍放松身心,就着衣躺在王凤的寝室一侧的榻上稍作休息。 如此这般地又守了一个多月,王凤的精神愈来愈迷糊,有时一整天也不见得能清醒上一两回。 这日,昏昏沉沉间,王凤看到了浑身血染、面目狰狞的王章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的床旁。 王章?不是早被自己整死了吗? 他心中大骇,拼命挣扎着欲要起身,却如梦魇压了身,任他百般挣扎却始终无法操控身体哪怕分毫。 他急怒着开口欲威言喝退,却发现如何也发不出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王章狰狞着的脸上,那张得意的怪嘴越咧越大,更吐出了滴着黑血的舌头,越伸越长。 “王凤~王凤!你不得好死!来呀,我来带你下地狱领罪去!” 他看见王章伸出手,一双指黑爪利,更是爬着蠕虫的鬼手抓向了自己。 他瞪大着双眼惊恐到了极点,求生的意志,无穷地潜力汹涌而来,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喊出了声。 “啊!” 这一声惊恐的唳叫同样冲破了身体的枷锁,使他得到了身体的操控权。 这才发现,原来不过一场梦。 “伯父!伯父?” 实在累得不行的王莽就在离王凤睡床不远的榻上缩躺着刚昏昏浅睡,这一声惊喊不仅将王莽惊醒,更是惊得心脏也忍不住一颤。 不明所以的他慌慌便冲到了王凤的床旁,呼唤着。 刚努力睁开眼的王凤,一眼见着了脸带惊慌的王莽,心中倍感欣慰之下依旧是忍不住地缓缓转动了脑袋,侧着目光望向王莽身后。 果然再没其他人... 昏昏沉沉的这些时间,他那模糊的意识能感知出几乎只有王莽一个人一直守在身旁,只是仍然心存希冀。 这一望,彻底失望了。 “伯父,您终于醒来了,喝药吧,再晚些又要凉了。” 见王凤睁开眼,回了精神,王莽那颗被吓得悬起 第59章 终入宫墙 “快!快快!皇上来探望舅舅了!” 王莽循声而望,发现竟是自己正念着的淳于长匆匆而来。 一进屋惊喜地瞧见王凤竟难得清醒地靠于床头,满头大汗的他更是激动地高舞着双手。 “皇上来了?” 王凤心头一喜,更激出了仅余不多的生机潜力,努力地尝试,欲要起身迎驾。 怎奈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便要跌落下床。幸好是王莽眼疾手快扶了住,又与随后赶至的淳于长一道将他重新扶躺在床边。 自知无力,他无奈放弃了起身的打算。 “皇上驾到!” 屋外,太监那尖而哑的嗓子声响起,刚扶正王凤的王莽与淳于长也无法顾及其它,二人直接便匆匆退到了床旁,低头跪地。 随声而入的刘骜一进门便一眼瞧见了躺在床旁那个苍枯到他快认不出来的舅舅,望着他的日薄西山之相,想起他为自己的操劳,也是一时生出了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一生,他倒是出于真心地紧了几步来到了王凤的床旁,扶住了对方那努力抬起的巍巍颤颤的手,由心地问了句:“啊,大司马可还安好?” “皇上,真的是皇上来看老臣了。”王凤哆嗦着嘴皮子:“臣病体沉重,恐不久于世,实在无力行君臣之礼,还望陛下恕罪!” 那双曾经也是骨壮肉实的手,此时竟是枯瘦如柴。 拉着王凤的手,再望望眼前灰黯的脸色,哆颤的嘴,刘骜一时忍不住地有些哽咽。 他放下了皇帝架子,连称呼也变了:“舅父身体一向硬朗,岁首祭祀之时还是体健声洪,这才数月未见,不想竟憔悴至此。” 深知自己油尽灯枯的王凤现在可真没心思与皇帝绕太多弯绕,他喘了喘,蓄了些气,直言:“花无百日红,人必有一终。这人世间生老病死,循环往复是再平常不过的,陛下无须避讳。老臣自知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尽熄,这次是真再无力替陛下分忧。陛下还是以国事为重,何苦来此为老臣费心。” 这... 刘骜原本哪有心思关心王凤病情,还不是政务堆积,百官催他催得紧了。 无奈过来这一探,他也确定王凤是活不久了,但他总不能上来便开口说:舅啊,你活不久了,我过来跟你商量下你的位置让谁坐? 好在王凤既已看开,自言时日无多,他自然也就没了避讳,在又是安慰了几句后便吞吞吐吐着问起了他对于大司马、大将军之位的安排。 老而成精的王凤自然不肯直接回答,为了表忠心,证明王家没有把持朝政一家独大的野心,闻言直接便将皮球踢还给了刘骜,只道皇上定是已有定数,自然该由皇上做主。 不是刘骜不想自己做主,实在是无从做主啊。要问他后宫中哪个妃子什么性子有什么特长,甚至是哪个宫女如何如何,那他是门儿清。 但要问他哪个官员如何如何?适应做什么?是忠是奸? 呵,那真是一问三不知。 他是贪玩贪享受,但他也不傻。对于大司马之位,只要肯尽心,能力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忠奸。他也知道,自己万一用错了奸人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麻烦。 思来想去,他能想到的还只能是自家人,好在自己的舅舅多,就是不知道哪个更中用些? 二人一番互相推让之后,看着王凤的精神愈加萎靡,刘骜自然是最先沉不住心思,心中一急便干脆点了名:“若叫平阿侯接任大司马之位,舅父觉得如何?” 平阿侯,那便是王凤的三弟,王谭。 因其二弟王曼(王莽父亲)已故,王凤一死便是他的辈份最大,这便是刘骜推出王谭的原因。 令刘骜意想不到的是,王凤闻言竟是毫无犹豫地便否决了,更是一口气否了自己的所有亲兄弟:“不,任人以贤。他虽是我的亲兄弟,却难胜任。陛下也清楚,臣的那些个亲兄弟一个个地骄奢无度,实无法给百官做表率。” 这回倒真不是王凤客气,他的那些个兄弟虽然在上次敲打之后安份了些,但依旧难令其放心,他可不想让王家毁在他们手上。 在刘骜的再三追问下,他最终将自己的堂兄弟王音推了出来。 自从上次风波过后,王音也被王凤重视了起来,这两三年他也费了些心思考察,发现王音做事还是上心求进的。 更重要的是王音虽然在近两三年官位连升,却是一点也没涨出不该有的骄奢风气,不论是履历还是品行及现在的职位,他确实最有资格顺理地接过大司马之位。 在三言两语间便敲定了王音大司马之位后,王凤望了一眼依旧跪在一旁的王莽,强提着精神对着床旁的刘骜轻声颤语:“其实大司马之职,位高责重,老臣本不欲多嘴的,想不到最终还是...唉~此番盼得皇上驾临,老臣本是另有一件私心想央求陛下的,这下倒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定了大司马人选,心情正好的刘骜那是不加思索地追问:“大司马有何请求但讲无妨。” 在王莽的期盼之下,王凤终于是将巍颤的一只手努力地轻抬,朝着他的方向一指:“陛下,老臣身旁有个本家的青年才俊,出于私心,这些年一直留在身旁帮忙打理事务,多有历练。如今弥留之际,想托于陛下堪用。” 顺着王凤所指,刘骜这才注意到床旁不远处跪伏着身子的二人原来不是王家的奴隶下人。 ‘淳于长?另一个又是谁?’ 刘骜望了一眼,二人虽是伏着身子,他却也一眼认出了进宫任职近三年的黄门郎淳于长,至于身旁另一个却是陌生。 “这位是?” 王莽日夜不分地照顾着王凤,在真心之外便是等的这一刻。 闻听刘骜发问,他忙行了一礼,抬起头给对方瞧了一眼,应声:“草民王莽,表字巨君。” 无爵无官,王莽只能自称草民。 “哦,是你呀!”刘骜闻言,一手依旧轻握着王凤的一只手,以另一只手轻拍了拍额头,又连忙平伸而出,示意二人起身后,一口应承:“巨君当年离 第60章 引为肝胆 汉成帝十一年,大司马、大将军王凤与世长辞。 刘骜参加了王凤的葬礼,赐予了丰厚的陪葬品,同时要求士兵自长安到元帝渭陵列队。如此场面,只在公元前117年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的葬礼上出现过。 同年次月,已升任御史大夫的王音被拜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封安阳侯,成了王凤的接班人。 王凤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仍未忘记叮嘱前来探视的太后王政君,求她替自己多照顾着些王莽。 自此,王莽终于再次踏足皇宫。 宫里大多数情况下是没什么紧急事的,加之成帝刘骜基本也不爱管事,因此,王莽这个黄门郎也就显得很是清闲。 不过对于这个职位王莽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能时常接近皇帝露脸,更因为这一点,也容易认识结交许多官员。在这些人之间他也算结交了些确有实学的朋友,其中谈得最来的便数同为黄门郎的刘歆(字子骏)。 刘歆,说来还是西汉皇家宗室子弟,是刘邦的弟弟、楚元王刘交的五世孙。 刘歆的父亲刘向,当时正在宫内负责校书,整理古籍。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学的他无不涉猎,其眼界与学识之广,连王莽都不得不钦佩。 加之刘韵这人有上进心,也很是关心朝廷民生之事,完全没有富家子弟的浮华,这些都极对王莽的胃口,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能与自己携手的同道中人。 官场如战场,又岂能没几个战友呢? 在王莽的有意结交之下,二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正如这一日,家中用过早饭的王莽,刚入得宫院内准备交接班,却听得屋内有人隐约似在谈论与王家相关的话题? 王莽忍不住驻足细听了一会儿,大致听出是刘歆的父亲前些日里竟给皇上递了一封奏折,痛陈大司马专权,王家外戚势力过于强大,早晚威胁皇室。请求罢免大司马之职,让真正有才能的人来辅助,而不是由王家独揽袭承。 略微听明个中情由,王莽无所谓地笑了笑,故意发出脚步声行走,推门而入。 现在的王家虽然依旧很是骄奢,却也是低调了许多。至于王音虽说也是能力有限,但不亏是王凤一手带出来的,做事也是尽心尽力,也并未犯什么大差错,能让刘骜乐得逍遥,不过是难有功绩罢了。 以刘骜的本性,他是巴不得有人替他专权,至于王家外戚势力过于强大? 呵呵,换谁坐上那位置时间一久都是个威胁,不信娘家人还能信外人? 那是刘骜经历王凤称病引辞一事后的觉悟。 所以,对于这所谓的奏折,王莽是真不担心。相对的,他倒是替刘歆担心起他的父亲,刘向。 见着王莽推门而入,屋内当值闲聊的几个当即便闭了嘴,满脸的不自然。 王莽故作无知地笑了笑,与往常一样做了交接后,重新出了屋,沿着游廊来到了隔壁院,寻到了正在此处当值的刘歆。 推开门扇,见到刘歆时,他正伏于桌上,捧着竹卷书仔细研读。 “子骏兄弟依旧勤奋如故啊。” 听得推门声,本以为不过是同值的溜哒一圈回来了,忽闻王莽的声音竟忍不住地吓了一跳。 “啊!是,是巨君啊,这边坐,这边坐。” 见着是王莽,他忙挤着笑,推了一把身旁的椅子。 王莽一眼便瞧出了他那满脸的尴尬不自然。 果然刘歆也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了自己父亲痛陈王家一事。 为了掩饰那过于明显的不自然,刘歆又忙寻出了茶盏,放好茶盏又忙不迭地取茶叶,寻热水。 王莽忍不住失笑着,大步过去一把捞住了他,将他捞回原本的位置安坐后,反客为主地替他沏起了茶。 “子骏兄,在我心中,你我情如兄弟,何苦如此俗态呢?实不相瞒,我刚听得些许风声便担心你将生隔阂,我知你心中所想,唉~你却依旧不够了解愚弟。”王莽泡着茶,故叹一声。 这一声叹,叹得刘歆睁着眼,呆呆地只是望着王莽,心中品着王莽言间之意,一时更显无措之态。 “你想,朝廷因何设百官各职?除了各尽职责、管理一方之外,何尝不是希望百官间能互相监督,以督促各自更加地小心尽责,谨慎行事以避大过。为此,自秦更设了御史府,武帝又增刺史之职。孔圣人有言,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故令尊大人上书弹劾不过出于应尽本份,亦符先圣之求。若这朝堂尽是些明哲保身的蝇蝇狗苟之辈,无如令尊那般的人时不时警示敲打,恐家叔日渐忘形,早晚引九族之祸。” 王莽将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刘歆,笑了笑继续道:“再者说,这些即使硬要当成恩怨,也不过是父辈们间的恩怨罢了。人人有思想,代代有决策,你我管不了,也无须管。亲如夫妻尚时有矛盾,难道一家子的兄弟间便要因各自心间的亲疏也生矛盾,以微不足道之事毁一家和睦?你我间的情份不该因此生份。” 引经据典,由虚及实的一番说辞,正合了刘歆这个读书人的思维习惯。 听得王莽那从头到尾皆自然轻松的语气,他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隔阂,更为自己有友如此生出了开心之情。 一时高兴得忘我,在朝王莽行了一个敬佩之礼后更是忍不住拉起了他一只手,拉着他相对而坐。 “巨君此见甚是高远,真叫我惭愧无比啊。其实我何尝不明此理,只难免觉着磨不开脸面,心中好似亏欠于汝啊。” “哈哈,何来谁亏欠谁一说?不过都为这大汉安稳罢了。令尊是,王家也是。现任大司马王音且不论才能如何,但为国事也是尽忠尽力,不论是他还是令尊,但凡是将国事天下事放于心上的便是忠臣,争执与不合也不过俱为这天下操心。” 说到此处,王莽又是忽然停下话头,改换上了郑重之情,直勾勾盯着刘歆:“其实,正如孟夫子所说,江山社稷,君轻民重,这才是至理名言啊!真为天下计, 第61章 后位之谋 逍遥于温柔乡的刘骜最近是真的很头疼。 自从许皇后被废并打入冷宫后,后位悬空许久,而赵飞燕确实柔魅缠人,缠得他无尽销魂,他本有意立赵飞燕为皇后。 再加之赵飞燕这个奴隶出身的可人小甜心总在他面前时不时地表露着些许的自卑之态,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在耳旁羡慕、吐露出她对皇后之位的向往而不敢贪求之情,更是叫他心痒难禁地一心想推她上后位,以慰美人柔情,博美人欢心。 可惜,太后王政君一直就不怎么瞧得起出身低贱的赵飞燕,更冷冷直言这女子来路不明,一国之母岂可轻与? 自己的母后那关实在过不去,他不敢强行违逆。 久思无果,他想起了身为太子伴读时期,王莽那总能为自己解忧的足智多谋,便特地唤了王莽到御书房,想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 “许氏阴毒,已废其后位打入冷宫许久,后位悬空,朕有意立温柔贴心的赵飞燕为后,不知巨君可有良策?” “赵飞燕?可是那位来自阿阳公主府的舞姬?” 王莽对这皇宫中的后宫虽不太关注,但赵飞燕之名却是无法不闻。听说她好像还有个妹妹也在宫中,但那个妹妹却似乎不太愿意逢迎成帝,整日只是深居简出地,相对低调了许多。 也正因此,虽传闻这赵氏姐妹揽尽成帝恩宠,但大多数人却只知飞燕之名。 王莽也是在听了宫里宫外私下议论的许多关于赵飞燕的传说,才在某一天忽然反应过来,宫中的赵飞燕竟是后世大家熟知的成语‘环肥燕瘦’中的燕瘦赵飞燕。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原本因刘骜召见而明显心情不错的王莽,之前每回有求必有应的王莽,他脸上的笑容竟忽然消尽。 ‘她不过是阿阳公主府的一个舞姬,公主府的意思是,不过奴隶一个,死了毫无价值。’ 王莽想起那日在长安令府衙听到的,关于阿阳公主府对于赵合德死亡的冷漠回应。他忍不住地淡淡回应:“恕臣智拙,实无能为力,她不过是阿阳公主府的一个舞姬,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总觉哪里有些怪?这小子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唉,果然长大了,再没小时候那么贴心了。 不管他是真没那能力,还是不想为此事出力,刘骜也总不能为这种事跟他闹不痛快,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规规矩矩地退走。 王莽也知道,他这样会令刘骜对自己产生一定的疏远,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它压下了理智。 一想起当时阿阳公主府的冷漠,王莽心中就忍不住抽痛,也忍不住地厌恶起了阿阳公主府。 赵合德一死便被对方当成了垃圾一般地遗弃了,她若没死,以她的出色,恐怕与这赵飞燕一样会成为巴结讨好刘骜的筹码吧? 怪不得,当初她是如此不愿告诉自己她的身份。除了怕自己瞧不起她奴隶的身份,更因她的身不由己。 “哼!既看不起奴隶,如今你阿阳公主府的奴隶却想当上皇后?”王莽忍不住挥手甩袖,冷冷自言。 莫说帮赵飞燕,他甚至忍不住冒出了从中作梗的心思。 这时期的侦察手段太原始,时间拖得一久,自己为赵合德复仇的希望便几乎没了。报不了仇,报个怨也是好的! 这旁王莽自怀着心思离去后,闷闷不乐的刘骜转眼又唤来了淳于长。 淳于长这人,除了办事积极外,他更大的优点是善察言观色,逢迎拍马,因此在刘骜瞧来还那是极贴心的了。 因为上次私自外出被王政君逮个正着,迫使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宠侍张放打发回封地,身旁正缺个贴心男闺蜜,而现今的淳于长隐隐有成为下一个宠臣近侍的迹象。 每次烦闷之时,他总爱拉上淳于长诉诉男人间的苦,喝喝小酒,聊聊荤话。 只可惜,他没王莽那股子聪明智慧。 “陛下,您唤我?” 正思虑间,闻召匆匆而来的淳于长便踏入了御书房中,简单行了礼后笑颜以待。 刘骜平素就不是个太看重礼节的人,但凡是他看着顺心的,私下见面都被他特许免去了过于正式的礼节与呼词。身为近侍,又同样是亲戚的淳于长自然也习惯了相对随意的行礼。 刘骜点了点头:“唉,方才我唤来了巨君,盼他献计于赵美人封后之事,原以为聪慧如他,定有良策,怎知...嗨...子鸿你可有良方?”(淳于长字子鸿) 苦恼时多,刘骜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尝试着一问。 同样喜好酒色的他哪有什么良方妙计,不过是早瞧出来成帝心思的他,为了讨成帝欢心也没少费神思考过,倒真让他思考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一直在犹豫此法可行度的他挠了挠头,却也不甘就此让成帝对自己失望,转了转眼珠子脑中临时又一阵急索了片刻,他笑着回应:“太后不过是看不上她的出身来历,也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太后对其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这偏见在心底可不是一计一谋短期内可消除的。” “那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刘骜闻言更生失望。 掐着刘骜的情绪,恰是此时,淳于长笑意更盈地将刘骜的心由灰暗中捞了出来:“不!无计可施却不是无可奈何!太后她老人家既是瞧不起她的出身,那便为赵娘娘的养父寻个由头封侯,那娘娘她便也是王侯之女,从小在公主府教养长大的王侯之女,可堵悠悠众口。” 不得不说淳于长拍马讨欢的本事确实技巧,正在成帝刘骜心中失落之际,他的笑脸与肯定言语就如救世主的赦音般,将他那失望的心由灰黯的世界中带入光明。 而他更是直接将尚处于婕妤身份的赵飞燕赵婕妤直接改称赵娘娘,更让刘骜仿佛看到了她成为娘娘的希望。 “对啊,先给她正正身份,这样她也算从小在公主府养大的王侯之女。”刘骜忍不住拍掌一笑,却又很快笑意淡去:“只是,这样母后她便能接受她吗?” “皇上莫急,臣弟 第62章 再闻芳名 王莽离了御书房,走着想着,回到了自己当值的院子,又捱到了换班下值。 时值烈日西去方斜,下了值的王莽出了未央宫并未依着往常的惯例一路步行回家,而是向着长乐宫而去。 刘骜想立那个什么赵飞燕当皇后,最大的阻力便是自己的姑姑太后王政君。心中有一口气难咽,也有几天没给太后请安问好了,他忍不住地便想过去给姑姑请个安,顺便使个绊。 黄门郎,官职虽小,却是宫中近侍,再加上太后亲侄子这一层关系,王莽出入太后的长乐宫那还是很轻松自由的。 七拐八绕地,来到了王政君的起居殿中时,淳于长正巧也在,且似乎哄得太后正欢心。 “拜见太后,侄儿给姑姑请安。”入了殿,王莽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正哈哈笑的王政君很是亲和且随意地抬手示意:“巨君也来了啊,快起来一旁坐着,你这孩子总是那么正经多礼。” “长辈恩,晚辈礼,莫敢废忘。”王莽顺从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望了一眼对面的淳于长:“长表兄与姑姑讲什么趣事?如此开心。” “没有,就是讲些小道见闻,茶楼传说中的趣事,当成故事与姨母解解闷罢了。毕竟我也不似莽兄弟那般博闻多学,只能于平时多多接触这些可反应民生民情的坊间消息,以察民情为皇上分忧。但有遇上趣事便忍不住地也想讲来与姨母听听。” “是的,是的,子鸿这孩子也是难得,虽没巨君你的学识与沉稳,但做事勤快机灵,你们表兄弟两也算得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可要时常亲近着些,以后也好齐心为这江山社稷尽一份力。” 见得二人乖巧巧地含笑点头,王政君满脸欣慰。 她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也不敢太过指望他真能哪一天就成了什么明君圣主,只能盼着身边多几个可信可靠的人帮自家儿子守好这江山。 眼前这两个后辈,她是真的喜欢、满意。 “对了,听子鸿说那个什么,哦,叫赵飞燕的姑娘,品行不错,自从入了后宫表现非俗,更在皇后被废的这一年多来以婕妤的身份竟能叫后宫众妃心服,绝了那些人勾心斗角的事?” 王政君话音一顿,朝淳于长笑了笑,继续望向王莽道:“子鸿勤奋机灵,就怕不够沉稳细致,一个不小心被表象所迷。” 王莽望向淳于长,微微诧异,转瞬即逝。 只是瞬间他便明白,定然是刘骜在自己这边寻不着路子,又寻了淳于长。这家伙为了拍刘骜的马屁领功,便屁颠屁颠地跑来说赵飞燕的好话,企图叫太后对赵飞燕的印象有所改观。 在入宫之前,看他整天宫里宫外地跑,王莽也与王凤一般地以为淳于长是个低调勤快的可造之材,但在自己入了宫的这些时间,他已然发现之前对他的评价简直是个天大的误解。 这家伙贪财好色,为了财色他确实是很勤奋且努力,但那份勤奋与努力全用在了逢迎拍马之上,正事没干多少。 而且这家伙好色还好出不一般的品味,家中娇妻美妾满足不了,二十多岁的他竟喜欢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与被废的许皇后的另一个姐姐,死了老公寡居在家的许孊竟然有一腿,且打得极火热。 他能这么快地摸清淳于长的本性,除去冷眼旁观之外,更多是因为对于自己这个官职与年纪都比他小的表弟,淳于长实在是懒得遮掩作样。 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得罪,只要有利于他,王莽毫不怀疑他转头便会与刘骜揭自己的错。 无奈,他放弃了原本使绊的想法,笑了笑:“请姑姑原谅,小侄入宫时日尚浅,对后宫的事情并不甚了解。长表兄身为卫尉,负责着整个皇宫的安全,能接触到的自然比我多。” 不能得罪,不想顺水推舟,王莽只能中立。 “也是,我倒忘了,这种后宫小事巨君向来是不爱在意的。” 虽然淳于长讨人欢心的功夫不错,但这话里话外的,她对于王莽还是比淳于长更看重的。 原本的打算没了,王莽只得陪着淳于长,听着他对王政君的嘘寒问暖与逗趣之言,还有见缝插针的美化赵飞燕之语,陪笑之间偶尔应和。 “见着姑姑开心安乐,侄子便也放心了,天色不早,这就与表兄一道回去了,改日再来。” 约莫又是盏茶之后,淳于长见好就收地起身告辞,见对方迈步出了殿门,王莽行了一礼同样告辞。 “去吧去吧,我没记错的话,静烟再过个一月余便该生了吧?早些回去陪着,我这儿啊,好着呢,巨君无需记挂。” “正是,侄儿替静烟谢谢姑姑的关心。” 见王政君含笑挥了手,王莽这才转身出屋。 “表兄,等等我。” 出了殿,刚行至园子拱门处的淳于长闻听身后王莽的呼喊,他停下了步子回首望去,见着对方匆匆赶来,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疑惑。 善察颜观色的他能感觉出王莽对于自己的不喜,二人不是同道中人,若无亲戚关系在,恐怕自己与他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同事关系。 还是随时一个不小心便反目成仇的那种。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自从王凤死后,王莽进宫任职起,没多久,二人的关系便直线生疏,再不似从前那般见面能真心地笑脸问候并聊聊天。现如今,每次见面也就是点个头,像征性地问个好。 但今天王莽居然主动呼唤自己?看这意思是准备陪自己走一程,聊聊天? “莽兄弟有事?”淳于长忍不住一问。 王莽几步追上淳于长,伸手作了个请势,二人并肩同行。 “风水轮流转,许皇后之父许嘉毕竟也曾是先帝宠信的皇亲国戚,在凤伯父之前任大司马近十载,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许家依旧有着错综复杂的些许关系在。而赵飞燕却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家的舞姬,你确定要推那个赵飞燕接替皇后之位?” 这是想劝我放弃? 淳于长闻言不屑一笑:“你也说了,那是先帝之时。一 第63章 各自情长 出了长乐宫,王莽与淳于长各奔西东。 淳于长自然是乘着自己的豪华马车回府,王莽则依旧坚持着十几年如一日的步行。 穿越而来的这一世,只要不是什么急事大事,王莽都是尽量步行。除了为保持身体有足够的运动量之外,也因为马车的颠簸对于一个乘坐过现代工具的人而言,实在不是太舒适。 何况,恋家的他除去在宫中当值便是回家,也只有偶尔亲自去东西二市的采购与这每日往来的步行能让他一路接触到长安城中的底层,并听到点那些策马飞舆、家丁环护的大老爷们所听不到的消息。 当然,今天的他没心思耳听八方,自从淳于长的口中听到那名字起,他的内心便是掀起了汹涌的波澜,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思绪如潮。 赵合德没死?赵合德没死! 是了,怪不得当初的那具尸身如此面目全非。我就奇怪,是心理扭曲成什么样的男人在凌辱完女子后还要如此地施虐。 若说是一个、两个还勉强算正常些,但那天可是八人的团伙啊。 八个变态聚在了一起? 在事后的反复思量中,王莽基本排除了见色起义作案的可能。原以为应该是阿阳公主府得罪了什么人,而可怜的赵合德成了替罪羊,这才导致她受尽凌辱与虐待。 现在想来,应该是阿阳公主发现了自己苦心培养的人有被自己拱走的风险,便想除了自己以绝后患。但后来发现自己的身份,不想冒险惹上王家,于是给自己安排了个枉死的奴隶替身以误导自己。 前世没少从电视与小说中看到过此类剧情的他,很快便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甚至忽然想起成婚那天自己莫名其妙的回头一望。 怪不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忽然想回头望一眼,原来真存在心有灵犀一说。 原来那天自己不是思念成疾生了幻觉,也不是眼花。那天的那个背影真的可能是她,是那该死的阿阳公主特地安排她看自己大婚,让她死心。 可恨这该死的灵犀只有一点。 在当时的她看来,她生死未明,而自己却不设法救他,反在欢天喜地地洞房花烛夜。 当时她是有多伤心,心有多痛... 自己必须见到她,除了确认这个赵合德确实便是自己认识的赵合德之外,也因为那颗心想见她,自己控制不了的那颗心。 只是... 他想起方才与淳于长的对话。 “我要见她一面!” “不行!” “你必须安排我见她一面!” “你跟皇上说去吧!” “让我见她一面,我想办法在短时间内助你将赵飞燕推上皇后之位!否则以你慢功细磨之法,不说到底能否成功,便是真侥幸成功了,也是不知几度春秋轮转了,说不定那时赵氏姐妹已然失宠。” 淳于长一听王莽居然想私见皇上的女人,他也不问缘由,直接强硬地拒绝。看着他忽生气势强行挣脱了自己的手便要大步地离去,王莽忍不住喊了一声。 也正是这一声才让淳于长改变了主意,决定帮自己一次。 “但我可说好,仅一次,且必须有我在场看着。我可警告你,那是皇上的女人,你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会立马落进下石地保自己,到时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即使如此,淳于长最后还不忘严肃着脸色警告了自己这么一句才离去。 是啊,她是皇上的女人,她是皇上的女人了啊。 如果真是她,自己见她之后又当如何? 成帝刘骜最爱美人,你就是骄横嚣张或者无礼了些,他或许也只是瞪你一眼,叫你滚蛋。但你要敢碰他的美人,那绝对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姑姑都保不下的。 甚至自己背底里若多见她几次,可能便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对自己,更对她都不利。 他又想起了王静烟,那个默默爱着自己的妻子。 又何况自己成婚了,这汉朝可是有严格规定只许一夫一妻的。你可以娶很多很多妾,但妻子只能是一个,且没有正经到能让大家接受的理由,轻易不可休妻,也不可改变妻与妾的地位。 就如皇帝不可轻换皇后一样的道理。 曾经有个王侯仗着权势硬是将并无大过的妻子贬成妾,把自己喜爱的小妾扶成了正妻,结果被剥去了侯位贬为庶民,更险些连庶民都当不成。 对于一夫一妻间互相的地位保障,汉朝是认真的。 何况,王静烟如此温柔贤惠,身为王侯家千金,对于妻子这个身份她是很看重的,他也实在狠不下心啊。 可抛去刘骜的因素不去想,自己难不成还能委屈让赵合德当妾?而她也愿意? 说好听叫妾,说不好听些不就是摆上了明面的小三。 莫说叫她为妾,就是自己娶个妾都感觉无以面对她。 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她不与当下的女子相同,向往自由平等的她同样向往男女平等。 而自己更为她描绘出了真正的一夫一妻的平等世界,最后却在她面前打自己脸? 让她当妾,不可能! 可让怀孕了的王静烟当妾?自己狠得下心吗? 凭心而论,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即使自己狠得下心,也得她同意,否则前车之鉴便是板上钉钉的下场。 “唉~见一面,如果真是她,只要她过得好,只要确认她还活着,那便...那便各自安好吧。” “各自安好...” 他是这么想的,只是自己真放得下心中的那股念想吗? 抬头看看天色,红日西垂欲凌波。 一切等见过她再说,或许她不是她。 王莽晃了晃脑袋,压下万般思绪,悄然加快了脚步。 他需要在霄禁前赶到王音的安阳侯府,阻止他打击报复刘向,然后赶回家。 “昔日王章列罪欲讨王家,凤伯父以退为进不仅安然,更得信赖。如今刘向一纸奏折再难撼我王家分毫,但刘向却是皇家宗室子弟,不可轻罪,当安然以待,处以泰然,以彰君子坦荡之心。甚至可主动示之以善,交之以忠 第64章 心生彷徨 小院之中,王莽被王静烟拉着安坐于院中树下的石桌旁,随后,挺着大肚子的她却又忙不迭地去了厨房,与被她半道唤住的开明一起端上来了尚有余温的饭菜。 “夫君一日奔走,自然是辛苦的。我不过是在家偶尔动动身子,难得回来就歇着等着吧,莫叫我心疼。” 王莽想起身相陪,却是被她半娇半宠地一把按了回去。 ‘算了,多动动,生产的时候也能顺利些。’ 她总是这么宠着自己。 他无奈只能顺势坐着,望着她离去忙碌的背影。 这份无奈,正是他从前世就幻想过的幸福。 在外拼一天,回家有一人一心一盏灯等待自己,心疼自己,这就是家的感觉。 这是一种能让一天的疲惫与烦恼皆烟消云散的感觉。 如愿以偿的幸福。 望着她挺着肚子的背影,王莽心中忍不住地一柔,嘴角含了笑。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见她一面,以绝纷念。就一面就好!’ 当静烟手上拎着一个食篮,领着开明重新回来院中时,王莽心中暗念着,强行收起了复杂的思绪,起身帮忙。 “不过一些小事缠住了脚步罢了,并不乏体的,你这么大肚子倒是才要小心着些走路,别拎太重的东西。”人心肉长,王莽忍不住怜惜地接过颇沉的食篮,叮嘱着。 “那不是夫君之前说过,怀胎十月更应多注意动动,我可一直记着呢。这也动习惯了,发现真就没其它家那般娇弱了,想来便如夫君所言,生产时也能轻松顺利些。” “那可是,夫人天天都是夫君说,夫君说的,夫君交代的。感觉她的夫君一开口便是天上神仙下了神旨一样,其它人的话是再听不进去。我是死劝活劝地说不能饿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偏偏就记着她的夫君还饿着肚子,记得夫君说过喜欢两个人一起用餐。连心疼未来孙儿的老太太都劝不动。”一旁正将饭菜一盘盘由篮中取出并摆放在桌上的开明忍不住吐槽。 王莽心中生愧,正要开口,王静烟笑了笑,拦下了他的话:“别听小妮子乱嚼舌根,我早些时候用过饭了,不过是饿得快,正好陪着你再多吃上一餐。” 岂知一旁的开明再次拆了她的台:“是~吃过了。还是老太太念念叨叨地,她才吃了两小口!还说什么,君不在侧,食之无味,忧君未归,咽之不下。” 言语间,开明与王莽已将两个篮子里的菜食都摆完。看到大着肚子的王静烟挥着扇子便想敲自己的脑袋,她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地躲,反主动将脑袋凑了过去,任由对方在自己的脑袋上轻敲了敲。 “夫君说过喜欢两个人一起用餐。” 王静烟举扇轻敲是想让开明闭嘴,却不想开明学自己的语气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更是嘻笑着边说边出了小院:“夫人别赶了,我这就走,绝不敢打扰您和老爷的浪漫呢。” “这妮子,仗着夫君脾气好,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看着王莽坐下,王静烟笑说着也坐了下去,一只手取起了筷子,往他的碗里一顿夹,直到放不下了才收回筷子给自己也夹了点。 王莽不得不承认,日久生情,自己对王静烟已然是动了情的。不过这情是平淡的日子中一点点累上来的,滴水成河般地,难有波澜。 而对赵合德的情,却是如无涯沧渊,一点点风波总易掀起惊涛骇浪。 但眼前的幸福却是自己曾夜夜幻想的,眼前的她无法不叫人感动。 他努力地压下心中涛浪,面不露色地笑着,也朝她的碗中夹了些菜。 “快吃吧,别给我扇了,我出汗出习惯了。” 王莽说着话,更抬头望了她一眼。 这一眼,他望见她脸上的汗水涔涔,还有鼻间与人中位置上更凝汗如珠。 虽然及秋欲凉,但这天却是余热更逞凶狂。 怀孕的她,穿着闷热的布裙,她都热成了这般,却依旧只顾为自己摇扇。这样的一个女子,自己真狠得下心负她吗? 不!不能负她!那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怀着愧意,他端起饭碗,起身绕过她,重新落座,坐在了她右边。趁着她疑惑之际,王莽又伸出右手将那把团扇取在了手上,一边继续吃着,一边反替她扇起了风。 “快些吃,吃完我们去前院的园子散散步,湖中小亭吹吹风。” “嗯,谢谢夫君。” 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蜜,她甜甜的声音荡于空气中,连空气都泛着丝丝的甜。 脸上的笑,更如蕊中挂上了蜜的花。 小院院墙一侧的花窗,淡淡的星光隐隐地照出了半张满是朝气的俏脸,红扑扑的笑脸上充满了羡慕。 那是走出小院后并未远离的开明,随时待命的她在那隔窗而望,悄悄地,眼中生幻。 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她从小就明白自己身不由己的命运。 像她这种与小姐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女,但无意外都是要陪嫁并最终成为媵妾的,帮小姐巩固在夫家的地位。 那是她不得不接受的无可奈何。 但这两年多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忽然开始期待自己那逃不脱的命运。 成为这般一个男子的媵妾,好像也是件很美好的事,甚至如何瞧来都比嫁于富通人家的正妻还要好。 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要娶妾的意向,甚至小姐怀孕的这么长时间,他居然都能忍得住不拈花惹草。 还是小姐眼光好! 心中莫名的期待,让悄望的她的小脸愈发地红了。 ... 王凤为王莽准备的府邸虽然与奢华无缘,但那也是完全不差于普通王侯的规模,自然有着专门的山水园区。 行于其间,湿柔的晚风轻轻拂过露于衣外的肌肤,拭去了一丝丝闷意。廊亭间的巧巧小金铃随夜风轻晃,清灵脆鸣之声叮叮吵当当地,时不时于耳旁轻荡着,撩拨去了烦绪。 闷热的夜,饭后在园中的假山绿植间、园中小湖上、曲廊凉亭中,携手漫步,悠然而怡情。 于湖心亭中凭栏望水,水中粼影成双。 只是,望着水面一久 第65章 为其失智 夜深深,透过轩窗的轻薄绸布洒入的月光,冥冥昏昏。 怀孕的王静烟是嗜睡的,有王莽在侧,她更是轻易便睡得沉。 但今夜的王莽实在难以入眠。 他在心中努力地说服自己,要绝了负心人的念想,自我告诫着,不要冒险让自己丢了苦苦追求的幸福生活。 可是,一闭上眼,脑中不断浮现着的都是赵合德的影。她在自己的脑海中欢快地奔走、招手,在遥不可及的幽深之中朝自己笑。 他控制不住脑中的回忆,心中的念想。 皇宫中的那位赵合德,真的是她的吗? 死在自己眼前的都是假的,那皇宫中的那位就一定是真的? 他已经不敢确定,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希望明天见到的是她,亦或不是她。 身旁的王静烟,连睡觉都是温柔含笑地。 却也比不过脑海中的那张笑脸。 他忍不住坐起身子,盯着王静烟,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片刻后,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取上了衣衫。 轻轻地,他摸出了卧室,借着夜色来到了隔壁的书房中,将衣衫随意套上。 没有点灯,借着幽光,在书架不起眼的角落,一堆书卷压着的一个上了小锁的小木匣子被他取了下来,放在了书桌上,又在另一个角落的书卷堆中找出了一把钥匙。 拿着钥匙站在书桌前,他眼神复杂地盯着那个木匣子,许久之后才小心地将它打开。 昏暗的屋中,那一脸的凝重,满眼的复杂,仿佛他打开的是个藏着惊天秘密的宝匣,或者是潘多拉的魔盒。 可盒子里藏着的仅只是一条彩色的线与一根实在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的绣花针。 正是那年那日的乞巧节,他与她在台上一起穿的针与线。 承载了二人最美好的记忆与愿景的针与线。 他伸出左手捏着线将针提起,摊开右手,将其置于掌中,低头凝视着。 眼前的这条五彩线依旧穿针而过,未与针离,而自己却与她分离许久。 “真的是你吗?若是,我又该如何抉择?你希望我如何抉择?” 手心忽然一凉,那是不知不觉间凝出的一颗泪滴落,落在手心,如此冰凉。 那泪滴在了针眼上,他慌忙将左手抹了一把双眼,拭干了眼角,又取起针线,小心翼翼地擦干上面的泪水,生怕这泪会蚀了他美好的记忆。 月影悄悄移,暗中更声起。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知道再不回去恐王静烟要醒。 一声轻叹之后,他将针线放回匣中,复归原位,退出了书房,望着藏有匣子的角落不舍地关上了门。 “夫君,你去哪了?” 回到房中,刚脱下衣衫,躺在床上的王静烟睡眼朦胧地轻语,似睡犹醒的她,像在梦话,声音含糊未清。 “闷热难眠,索性外面吹了会儿夜风,快睡吧。” 王莽躺回床上,侧身向外而眠。 脖颈间有风轻起,将后半夜的凉意缓送。 他转回身子,是她迷迷糊糊地犹记得为自己摇晃着那把团扇,只是越摇越慢,最终缓缓地停了下来。 她的手,与她的那把鸳鸯扇皆轻落在了他的身上... ... 第二日,辰时,刚做过换值的王莽来到了离昭阳殿不算太远的角落,等着昨日相约好的淳于长。 自赵合德也入了后宫,许皇后被打入冷宫不久之后,赵飞燕与赵合德二人皆被封为了昭仪,入住昭阳殿。 昭阳殿的东西两侧分别有东阁、西阁,通过长廊与昭阳殿连接。因西汉东贵西卑,赵飞燕为姐姐且先入宫,故而赵飞燕便常住东阁,赵合德住于西阁。 廊阁之间,流水潺潺,香草萋萋,虽是人间却胜似仙境,别有一番天地。 “她说不见,不认识你!” 刚从西阁匆匆转回昭阳殿,又出了殿直奔而来的淳于长远远便见着了忐忑于墙旁的王莽,刚走到身前,未待对方开口他更皱眉冷冷地吐了这么一句。 “不见?不认识?” 王莽的忐忑瞬间转成疑惑,他也皱起了眉。 真的不是她?还是? 还是她以为我欺骗了她,怨恨于我? 不论如何,自己必须亲眼见上一见才能心安,不论是不是她,自己必须亲眼确认,否则如何这心也静不下来。 他眉头越拧越紧,又忽然舒展:“你的马车借我一用!等我去去便来!” 王莽在眉头一舒的瞬间便大步开迈,转眼奔走,远远地扔了这么一句话。扔下了忍不住捏起拳头满脸不爽的淳于长。 这该死的!算了,我忍,我等! “速回我府,我取个东西便回!” 皇宫外,王莽毫不客气地蹿上了停候在外的淳于长的马车,朝着在车旁树下避着凉的车夫高喊。 作为淳于长的贴身车夫,他自然是认得王莽的。这个自家主子的亲戚有吩咐,他朝宫门望了一眼,确定自家主子没跟出来便不敢违逆,依言驾车而走。 一路急疾。 一到府门前,车尚未彻稳,王莽便急急跃下,推门直冲书房。 闷热,颠簸,心急如焚,加上快步猛跑,王莽的那莫名焦急的脸上汗水滴哒而落。 竟在自家府中狂奔!甚至与自己对面而过却视若无睹? 正巧经过前院的开明从未见过如此的王莽。 俏眉一蹙,疑惑与担忧的她急急跟上,却又如何追得上王莽的步子? 才远远望见书房,便正好望见王莽由书房中奔出,连门也不带,再次将自己当成空气地从身旁冲了过去,直冲出府。 甚至连大门也顾不得掩上便冲上了马车,催着马夫驾车离去。 同样追出一身汗的开明轻吊着眉,站在府门望着转眼便消息在路尽头的马车,满脸疑惑。 “天塌下来也不见多急的老爷今天是怎么了?他手上好像是拿着一个小匣子?” 晃了晃脑袋,轻耸了耸肩,她转身入门,将大门掩上。 “方才我好像瞧见了夫君的影子?是他吗?这么如此地形色匆匆?” 身后,王静烟的声音传来,同样地充满疑惑,一连三问。 开明转身摇摇头:“是老爷,谁知道呢,反正把我当成了空气, 第66章 终得再见 跟着淳于长入了昭阳殿,沿长廊朝西阁而去。 廊腰缦回,长廊长且曲折,并非一路直行。 这一路山水相宜,花草错落,迷人的风景却迷不住眼,更迷不住脚。 终于要见到她了。 王莽激动的心中却泛出一丝安宁,那是期盼即将被满足的无求心安。 “皇上他不会忽然出现吧?”王莽有些担忧一问。 这一问,更多的是为了她的处境而忧。 淳于长脚步依旧,淡然自信:“皇上去了东阁,赵飞燕一缠便是一整日。她可不像赵合德,相对清冷被动,否则两姐妹真不好说谁会更受宠些。” 清冷、被动... 想起自己记忆中那个青春活泼的她,王莽心底有一丝沉埋已久的情意在悸动。 是的,正如自己放不下她一般,她定然也是放不下自己的。 心中波涛再起间,淳于长停了脚步,朝廊外的湖心一指:“人多眼杂,长话短说,我就在这守着。” 顺其所指,王莽忙移目瞧去。 湖心的亭中石桌旁坐着一位女子,轻衣罗衫,背靠着自己,粗壮的亭柱挡去了大半个身子,这一眼,如那日湖旁与她相遇。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一角背影。 王莽没有回应,只是点了个头便越过淳于长,沿廊桥向湖心而去。 只在眼前了,原本的忧心焦急消散无踪,他的脚步缓缓轻轻地,是生怕惊着她。 似心有所感,她的身躯轻轻一颤,慢慢地站起了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是她,真的是她!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一刻,四目相对,神色凝滞呆痴。 两人皆能从对方眼中瞧出无法伪装掩盖的相思,心不由己的,压制得沉沉的相思。 这相思,在心底于不知不觉间将曾经的回忆与情酿得香醇迷醉。 一个在亭中,手上捧着那针与线。 一个在亭外,为她止住了步子。 何处风暗起,水光乍粼,影似心涟漪,湖中水波忍不住地浪漫潋滟。 那片刻的无声,是压制了近三年的相思凝噎住了喉。 “你真的没死!” “你还好吗?” 片刻之后,二人同时开口。 王莽闻言干脆点了点头,再不出声,以免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他再没往前走一步,只是在亭外的廊上站着。宫中眼杂,保持距离才能不落人把柄,才能不为她带来麻烦。 “我死了?”轻露疑惑的赵合德同样就那么站着。 “是的,我看到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你,死时便穿着那夜的衣装,手上握着我送你的环佩。阿阳公主府的人也默认了你的死亡,还是我为你收的尸,就葬在长陵县外离老宅不远的山上。” 她认真听着这份迟到的解释,王莽的语气轻轻缓缓:“我亲手为你刻的碑,留了我的名,若不信可派人去一瞧便知。” 我信!我怎么会不信呢?只要你讲的我便信! 但她没说出口,脸上似无悲喜,语气清冷:“刻了什么?” 她确实也想知道他会刻什么。 是妻? 还是... “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 王莽一字一字地念出,忍不住眼中泛光,生了轻泪朦朦胧胧。 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 他当时是有多伤心才会写出如此句子? 她在心间一字一字地重复着,心头有无尽疼痛欲化泪而出。 但她却强忍住了,以一只手依旧托着那针线,另一只手轻轻垂下,轻掩于裙后,握指成拳。 握得紧紧得,紧到指甲都要嵌入肉中。 “当时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之下再无意于情,便...便随意地择一人而草草成婚。新人不是你,是谁都一样了。” 是啊,就如自己一般,枕边人不是他,即使是帝王在自己眼中,也与普通人无异,入不了心中。 她能理解他当时的痛绝心灰,也能理解他草草成婚的行为。 因为自己死在了他眼中,被他亲所手葬。 所以他绝望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公主的算计...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开口恐怕就压不住泪,绷不住情绪。 那掩于裙后的右手,指甲已然嵌入肉中,嵌出了丝丝殷红。如白玉般润滑的掌中,那殷红渐渐缓淌。 他解释完了,满是希冀地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他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行为。 或者,若实在无法原谅便出声骂自己两句吧,更证明她对自己的在乎。 眼前的她少了一分当初的青涩,似乎看起来更美了,更叫自己心中悸动难抑。 她会原谅自己吗? 他的心悬了起来,忐忑着,期待着,仿佛是在表白等着回应。 而她,迟迟未有回应。 她在努力地压制着情绪,就这么互相沉默了许久之后。 “你已婚,我为昭仪。你为臣,而我集天下之宠自享尊贵,岂复低贱?往夕懵懂,望君自珍自重,不复勿念。” 等了半天,她竟是说如此伤人心的话。 更叫他伤心的是,她竟将左手一抛,那枚针、那彩线,被抛入湖中。 王莽下意识地抬腿迈了一步,伸长了手,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宫中湖水可都是活水,四通八达,不是大海捞针,但也难了。 他不能靠近她,也不能奋不顾身地入水去捞,太过举目的举动随时有可能传到刘骜的耳中,为她招来麻烦。 他只能收回所有动作,依旧站着,不可置信的眼想从她的眼中读出隐藏的信息。 然而,她将针一抛,便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廊道离去。 转身的瞬间,泪再锁不住了。 “我得宠不易,莫害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地平淡而冷漠。 冷到了他的心。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他又望向水面。 她还活着,那针线已然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叫她原谅自己,又如何才能将她解救出宫,还她自由,还自己一份希望。 虽然心伤,但他对她的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再度汹涌澎湃,根本不是这短短的只言片语可断的。 甚至昨夜的压制,昨夜王静烟 第67章 心不由己 “事情已经替你办好了,你应我的条件呢?” 稍远离昭阳殿,淳于长便忍不住性子关心起自己关心的谋计。 一路将心绪稍平的王莽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了几折的麻纸递了过去:“方法与措词都写在上面了,自己看完记熟后烧了。” 淳于长闻言一喜,接过麻纸便按捺不住好奇地展开,瞧了几眼后重新折起塞回自己的袖中。 “此法有几成把握?” “太后对皇上的性子很清楚,她也不指望皇上真能勤政爱民,只不希望他太过浪荡形骸。在皇上还是太子时,有太后管着,有我这个伴读引着。现在他是皇上,她是太后,不便过多干涉,加之未央宫与长乐宫相距甚远,她在心中是极渴望皇上身旁能有个约束得住他的人常伴左右。所以,若无意外,便应无意外。甚至太后她老人家还会主动为她撑着些腰。” 既然确认了宫中的赵合德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那他很乐意帮赵飞燕得势。也只有她得势了,赵合德才能更失势,自己更有机会。 或许,成为皇后的赵飞燕也会愿意帮赵合德脱离皇宫? 为此,王莽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于淳于长的疑惑很是细心地解着惑。 “诚信!不愧是声名在外的,与表弟合作果然痛快!” 闻听此言,淳于长一扫今天的不悦,诚心拱手道谢。 王莽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二人分道,各自当值去了。 王莽今日自然是不会有心情当值的,身在心不在,心不在焉的他甚至没有去寻刘歆畅聊解闷。 满心都是她,满脑子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才能虎口夺爱。 和皇帝抢女人,一个不小心便是身首异处,甚至是双双殒命。但要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别人怀中而不做些什么,他真的受不住。 那是他的初恋,是他的一见钟情,是情不自禁、心不由己。 那是一个完全照着自己的审美而生长的人! 自己有妻,她成了皇帝的女人,原本的理智在努力说服自己放手。 但今天这一见,去他的理智,去他的权衡与取舍,他只知道若无法与她在一起,这一场跨越两千多年的穿越便是失败的,没有意义的。 那是为自己而生的女子!自己也是为她而来! 她是自己的,必须是自己的! 黄门郎的权力不够,自己必须往上爬,而且是尽快地往上爬。 只有权利越高才越方便行事,早一日位极人臣便更可能早一日与她相厮守。 嗯,还有赵飞燕,待她巩固好后位后,定然是更乐意于独受其宠。到时由赵合德求她与自己里应外合地,像阿阳公主一样,再来个假死以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尔后为她改名换姓。 再不行,他也愿意冒险与她放弃这长安城中的一切,一同于这糟糕的世界中寻一处偏僻之所隐名余生。 只要自己与她能安然抽身脱离。 她不是普通女子,只要有希望,她定然也是愿意的! 至于王静烟,他此时再不愿去想,也无心去想。 只是这一切都要万般小心,徐缓而图,不能害了她。 至于谋反?他不敢想! 再不懂历史的他也知道,谋反这事自古不知道有多少例子在,却又有几人成功? 何况,来这世界之后他也知道了汉高祖刘邦开国后说过:天下非刘姓称王,人人必可诛之。 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侥幸成功了必然也会有各地诸侯群起,只会令自己疲于应付最终败亡,不如隐居。 今日的时光,便在他百般的思念与思量中悄然流逝。 下了值,王莽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向北而去,穿过东西二市,来到了许久未来的敦学坊。 一下午都在思虑自己与赵合德的事,下了值后,才忽然想起问自己:该如何面对王静烟? 心中再次装满了赵合德的影,一想起王静烟对自己的情,对自己的好,他便有深深的愧,不敢面对。 暂时不知如何面对,想寻处轻松之地静一静,便朝敦学坊去了。 恋家的人就是这么惨,忽然不想回家的时候,发现除了家之外,自己好像无处可去。 只能去寻老师了。 寻老师陈参聊聊天,蹭蹭茶,或许便有眉目,又或者老师能点透自己? 这个点,已经是放堂时间,本以为陈参该是与自己的想象一般,独自在家中品茗阅书,却好巧不巧地他今日有客。 客人是个老者,王莽还见过一面。 正是之前在西市中只见过一面后再无音讯的那位说书老者。 本该有所惊疑与好奇的,连陈参也想不到,王莽竟只是微微一愣,行了礼,问了安,便告辞了。 仿佛他就只是长时间未探望老师,特地顺道一探。 “这位便是你总挂在口中的得意门生了吧?” 望着王莽离去的背影,那位神秘的说书老者抚须轻声,未待陈参回应,又继续自顾自言:“瞧着心绪不佳,像是陷于儿女情长。你在背后这般为他推名造势,他可知?你可值?” 陈参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为对方续了茶:“何须他知。有学识,有身份,再加上声名,位极人臣不过早晚。以他之才,将替天下儒家学子一展抱负,于史书中留下一段传奇。” 说到这,他抿了一口茶,怡然一笑,继续道:“而我,也将因他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名存千古。” 说书老者也早收回了目光,闻言更是眼中含神,灼灼直视着陈参:“做官与留名青史,你啊,还是脱离不了读书人的迂腐追求。” “这泱泱人间,云云众生,各有所求。你求的不过一个浪迹四海,随性随心,我求的是身后有名。”陈参怡然依旧。 “那他所求你可知为何?” “以他的身份与声名,一切已由不得他。就如我有心入仕、一展才华,却也由不得我。” ... 今天在陈参家中见到那个神秘的说书老者,有许多事情便浮出了水面,但此时的王莽实在无心关注这些,他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 告别陈参,漫无目地的王莽实在无处 第68章 各有所衷 北里市巷,藏香阁。 王莽也不过是随着眼缘,见名而入,进来了之后才发现此间楼如其名,与丽春苑、樱桃馆,百花楼等很是不同,虽然也是青楼,却是廊曲庭深多幽意,最雅致脱俗的了。 无以面对,他暂时不想回家。霄禁之后,也只有这种娱乐场所还有营业,可以任你在内吃、喝、睡,通霄都有人伺候着。 难得的豪放,大方地扔了块金子,包下了后院顶层最偏僻一角的雅间。 姑娘也自然是有的,随意点的,当成了专属小二,只要她在一旁默默斟酒。 他是随意点的,店家可没敢随意安排。 她们这一行自有这一行的消息渠道,这长安城中许多达官贵族,特别是不能得罪的,不论是否常来,基本都认得清。 王莽虽低调,但作为皇亲国戚中难得的清流,这些年的名声在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他们自然也是认得出的。 何况,再加上那一块沉甸甸的金子的面子上,自然是要挑好的送去。 一位七分楚楚三分媚的窈窕佳人。 佳人在侧,酒食满桌,席地而饮。 他却是旁若无人般的自顾自饮,一身愁绪,满脸忧容,樽杯无停。 酒入愁肠颜渐酡,双眼迷离人昏昏。 很快他便不胜酒力,倒地而眠。 此时心情,也只有醉了方能成眠。 一旁从头至尾皆在安静斟酒的佳人,望着随性而躺的王莽,终于是放下了酒壶。 她转身俯首,将那美丽的脸庞凑近,细瞧着眼前的男子。 此间楼,人来人往不乏风流才子,从那些所谓才子口中,她没少听过王莽之名。 那是一个连书生都敬佩的书生,一个没有丝毫骄奢的皇亲国戚,一个怜得弱者打得纨绔的奇男子。 而眼前,是个俊朗阳刚,壮如武夫的书生。 更似乎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书生。 是啊,身为青楼女子的她,见过多少虚情假意、逢场作戏,最能分得出、看得清男人心。 “可惜,妾浮红尘客三千,君是谪仙落人间。” 她的声音轻柔无媚,那是藏于心底的,隐于风尘之中的真情所化之音,自然媚不起来。 她们这一行,对于长安城中的达官贵族,公子少爷们的许多消息可谓了若指掌。 她知道,眼前男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依旧不为取乐,只为消愁。 自己有幸接待如此如神仙般的君子,却也仅此了。 她没有离去,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在瞧够并确认对方沉沉醉眠之后,轻轻地趴在了他身上 双九年华的她,想枕着他,做一夜才子佳人的美梦。 “妾身司怜香,望君梦中怜香。” 这一夜,她的梦中有他,此生心中无憾。 而这一夜,他的梦中再度出现了她,那回眸一笑依旧如此清晰醉人。 世上情事谁又论得清对错,谁又把得住不该动的情? 情,便是情。 心不由身,身不由己,只论虚与真。 王莽的府邸,自是一个真心痴情人的王静烟一日都是心神难宁。 一向沉稳的王莽怎会如此反常? 她等啊等,盼啊盼,盼到该下值到家的时间,他却一直没回来。 她望着日渐西去,望着青天渐红、渐暗,他依旧没有回来。 她忍不住派人去了王音府上询问,趁着霄禁前带回了消息:宫中并无异事,王莽早便照常下值了。 她知道,他是有心事了,而且是不方便与自己说的心事。 她也知道,夜里一旦霄禁,除了那些个烟花酒肆之地,他无处可去。 自己的夫君再如何完美,却依旧是个凡人之躯。自己怀孕这么长时间以来,是苦了正青壮之年的他。 心头疲累的男子也需要倾诉,而交心动情,情起欲至,这状态下的他是最易被人趁虚而入的。 怪自己,怪自己贪了他的独宠,迟迟未让他纳妾。 只要朝中无大事,这长安城中,以夫君如今的名望与身份,她丝毫不担心有人敢害他。 望了一眼已然高悬于幽穹之中的明月,那难有盈全的明月,她轻叹了一口气,将门栓锁死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那湖心亭中发了会儿呆,最终咬了咬牙,向开明的厢房而去。 这一夜,同是一轮月,但这月下却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第二日,天光初显、混沌未散之际,王静烟便吩咐着开明领着几个下人去往北里市巷。 一番打听之下确认了王莽昨晚确实落脚在了藏香阁,更是在远远地看着一夜醉眠的王莽迈着依旧有些轻浮的步子往皇宫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开明才领着人又悄然回府。 醉酒沉沉而眠,梦了一宿,醒来时只觉胸口似被什么压了一宿,略有些闷闷的。 至于那个斟酒的美人早在他醒时便为他备好了洗漱等,服务极是周到。 难得大方挥霍一回,那服务,钱确实花得值。 至于真在那种地方拈花惹草,他是干不出来的。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种事,前世干不出来,这世更不可能干得出来。 男人嘛,总该有一份坚持,何况,若真需要,自己又不是娶不起妾,何苦没品没操地在外拈花惹草? 只是,难不成接下来夜夜如此? 这天意弄人啊,静烟也快生了... 本以为今日又是无事自心烦,千头万绪理更乱。不想,他刚入宫中交接完,泡了壶茶还没来得及润喉再清清宿醉,刘歆却主动跑来寻他了。 刘歆那可是标准的书呆子一个,平常除了埋头书卷古籍与对着宇宙深空发呆外很少有其他能引他关心的事。 聊天也几乎都是王莽主动寻他聊的,聊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天空。 当然,王莽可没和他透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只是稍微讲些后事粗浅的常识,就能叫他惊而乐道。 还有就是见过社会主义世界的他对于封建社会的一些期盼,使得他被刘歆视为大智先知。 即使如此,刘歆依然被动。 但今天他居然一早就在自己的当值之处等自己? 未等王莽询问,他便直言此次所求。 他为民生而来,为刘骜的皇帝陵而 第69章 一计连环 自汉景帝刘启开始,这汉朝的皇帝便习惯围绕自己的陵墓修建城邑,往新修的城中移民,如此一来,皇帝死后其陵墓四周便能繁荣昌盛,有无数的人为其作陪,守墓。 刘启的阳陵邑,武帝刘彻的茂陵邑,昭帝刘弗陵的平陵邑,宣帝刘询的杜陵邑。 但贪享受的刘奭却也是个相对节俭的皇帝,心疼百姓负担过重,只修了渭陵而不迁民建城邑。 元帝开了先例,刘骜本也准备遵循父亲的故例,只修陵墓而不修城邑。 可惜,这家伙就是个昏君本性,只因为一次外出居然溜到了新丰县戏乡这地方,相中了那里的风景。兴之所至,便草率地决定停止修了好几年的延陵,重新修建昌陵。 就在他不听人劝,强硬地起修昌陵之时,负责主修皇帝陵的将作大匠解万年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觉得,若自己在建造帝王陵这一工程中表现得好,讨了皇帝欢心,不仅能捞足油水,更能得皇帝重赏。 像宣帝时期的耿寿昌,因建杜陵有功便被赐爵关内侯。 可若仅造个大型的坟墓却不建陵邑,不仅油水大缩,恐怕也捞不出封爵的资本。 于是,他怂恿了陈汤一起忽悠刘骜修建昌陵邑。 陈汤也是个有名之人,曾赴西域斩杀了郅支单于,并发出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豪言。那时的他是大将军王凤府上的重要幕僚,曾足未出户便预料到西域的战事,极受王凤以及其继任者王音的重视。 但他有个毛病,贪污受贿。 尤其是跟了王凤之后,经常收取贿赂,替人办事。陈汤或许该叫陈贪。 为了说服刘骜,解万年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这巨大的工程在他手上不会复杂,三年搞定。 然而真正开干时,麻烦便来了。 昌陵所处位置是个低洼之地,想修陵墓和城邑,就必须运来大量的土将之填高。 那可相当于硬生生地填出一座城啊! 以当时的效率与巨大的泥土需求,将土运至昌陵填埋所耗钱银与同量的粮食几乎等价。 更关键是耗力耗财更耗时! 为昌陵故,近三年来可谓轰轰烈烈地大兴徭役,重增赋敛,营造昌陵的巨额财耗像瓢泼大雨似地泼向大汉子民,无数怨声早已传入长安城中,只差传入刘骜耳中。 三年眼见临近,朝廷拨款无数,更征夫无数,可工程却未及一半。 不,还遥遥无期。 这就是个劳民伤财的无底洞! 有许多人都意识到了修建昌陵邑就是个极错误的决定,但没多少人敢、更没多少人愿意为此站出来指责皇帝的错误决策。 因为财力与精力已经投进去那么多了,他们也摸不清这般情况下强柬皇帝停修昌陵会不会招祸上身。 刘歆的父亲刘向倒是忍不住劝了,但无力劝动。而闻知父亲所愁的刘歆便想到了王莽,想着这个小时当过太子伴读的王家人。 “你是希望我能劝皇上停止继续修昌陵邑,及时止损?” 看着朝自己充满信心而含笑点头的刘歆,王莽心中却是苦笑。 刘歆难得有所求,他不忍叫其失望。 可是,早先他便听过这件事,也早劝过刘骜了。 修了几年的陵墓,眼见要完工了,你说扔就扔,居然想大兴土木修那什么鬼昌陵邑? 如此劳民伤财,于民不利的事,王莽自然忍不住地在私底下劝过刘骜的。 然而无有成效。 毕竟未得宠啊,官小言轻,只凭着那点关系,实在... 劝他? 如何劝? “巨君你饮酒了?” 刘歆望着王莽脸上的无奈之情,心中略有失落。正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道声尽力便好,无妨事,却闻着了他身上依旧散着的淡淡酒气。 王莽苦涩一笑,由衷而言:“官微言轻啊,许多事都心有无力。” 是啊,官微言轻。 刘歆下意识以为王莽是为自己的不得志郁郁而饮。 当今皇上可不是圣明之主,王莽的学识与声名在他眼中可不如一个美人有价值。 不,甚至王莽的声名都未能入得皇上的耳! 忽然想起眼前自己敬佩之人也与自己一般,不过一个黄门郎。 刘歆歉然地拍了拍他的肩:“倒是忘了以巨君之性,定然是有劝柬过的。是我思虑未周,为难你了。” 他轻叹一声,沉默片刻,又忽然想起太后倒是个通情理之人,双眼一亮:“当今太后甚通情理,巨君可与太后说过?” “太后正因通情理才轻易不插手朝堂之事,若是皇上的个人作风问题倒能说得动她去管一管。但皇陵之事,事关皇家颜面,一国风运,何况又是自己儿子为自己所修的皇陵,即使知道有错,为了避吕后之祸嫌,太后是不会自己冒险干预的。” 说到这,王莽忽将眉头一拧,似有所思,又很快尽舒开来。 刘歆见状一喜。 他知道,王莽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是的,他忽然地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既可为赵飞燕登临后位再添一码,又能劝停刘骜尽早止损的好办法。 照昌陵邑的耗资与修建进度,真要再拖三年也完全不可能建得成,倒真有可能把汉朝拖崩拖垮,拖得民不聊生,义军四起也不无可能。 “子骏稍等,我去去便回。” 为友,为民,也为己,他丢了话转身便走。 去寻淳于长去了。 王莽找到了淳于长,直接便是一通交代:“今日去给太后请安时,顺带提一嘴关于昌陵邑的事。抱怨劳民伤财,工程至今还遥遥无期之实。奈何百官各怀心思,互有争执,而你我二人虽心怜大汉子民,却实在劝皇上不住。点到即止,莫讲太多。” “隔两日你再向太后透露,因你无意间陪皇上去赵飞燕的昭阳殿时多嘴提了一句,叫赵飞燕知道了此事,出身贫苦的她竟与自己也劝了皇上一句,结果皇上还真就下旨罢停昌陵邑的修建,重新将几乎修好的延陵定为自己的皇陵,且不修陵邑。” 听得王莽涛涛不绝讲了半天,淳于长却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你之前的那法子,若 第70章 红妆迎郎 又是一日下值归家时,原本向往的归家时,此时竟恨这日斜过早。 家中人太温柔,那温柔,实在叫此时的他不知作何以对。 心像着了魔般,而贤惠温柔的王静烟,如仙,却是叫他爱之不上,伤之难忍。 未能想出如何面对她,再度犹豫着晚上是否依然去藏香阁继续躲一躲,静一静,不知不觉中出了宫门,他惊讶地发现,自家那辆不常用的马车便停在皇宫外等着自己。 在离皇宫不算太远的这一众或富贵、或华丽、又或奢华的马车中,自家那辆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篷布马车是如此地显眼。 还有巧立于车旁的开明,今日竟反常地穿了一身红裙出门? 奇怪的念头也仅仅是一个瞬间便消了,此时的王莽无心关注思虑太多。 远远见到王莽,开明那张活泼的笑脸像含蓄待势了许久的太阳花见着了它的烈日,脸上的笑忽然地灿烂无比。 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红衣衬的,今日她的脸也是格外的红,配上那灵动的双眸,像极了欲语还休的思春姑娘。 热情的思春姑娘。 诧异地将脚步一顿,见着开明笑脸盈盈地向自己迎来,他知道,定是昨晚彻夜未归,引得王静烟担心疑惑,特地谴开明来接自己。 终究是躲不开的,便与她摊牌吧,自己总要与赵合德厮守,王静烟的伤心那是早晚的。 深吸了一口气,整顿了心情,王莽昂首向马车而去。 “老爷,回家?” 见到王莽过来,开明止住了步,让过王莽,俏声声地一问。 你开明都带着马车来接了,不回家还能去哪? 难不成跟你说:送老爷我去藏香阁?我要喝花酒! 然后像电视中一般,夫人领着人上楼里拎自己回家。 王莽嗯了一声,越过她,径直上了马车,掀着帷帘欲入。 只是,掀开帘后,他又忽然停住了动作,掀帘的手也不由得轻轻抖了抖,尔后就直接僵住了。 他是万没想到,除了开明,王静烟竟也来了,就在车厢中含笑地望着自己。 刚鼓起的勇气忽然就泄了,泄得是彻彻底底。 “夫君?” 见王莽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逮了个正着的窘态,王静烟忍不住举起手中扇,朝他晃了晃。 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淡地柔笑着,很有抚慰之意的、极具亲和的温柔之笑,没有一丝责怪或追问的意思。 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她总是这样子。 偏偏因为对赵合德的痴狂,这样子的她最是叫王莽不知如何而处。 “你有孕在身,不该坐马车出来颠簸的。”王莽牵强一笑,故作责怪的语气。 他的笑,不仅牵强,且略显着尴尬。 略微僵愣了片刻,他强压下尴尬之情,还是俯身入了车厢。 总不能落荒而逃。 王静烟没有追问,也没有挑明,依旧只是柔柔地笑着:“我知夫君不爱坐车,但你昨夜有事未归,怕你疲累,又恐开明劝不动你上车,便只好一道来了。我不妨事,让马车慢着些就是了。” 今日里,来此之前,她还特地在藏香阁附近的酒楼中见过那位司怜香了。 花了钱,让人进去约出来的。 她开门见山地问了对方是否有意入府为妾。 在她认为,王莽昨夜与司怜香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是她信不过自己的夫君,实在是男儿本色,而家中无妾的王莽能忍至今日才来这么一回烟花之地,在这满长安城中已然算奇迹了。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薄情之人,也不是随意滥情之人,他若真看上了便收回府吧,避免将来还总往外跑,跑花了心,也跑坏了名声。 她都准备好了从自己的嫁妆中取出一部份为眼前的女子赎身,但女子的回应令她万万也未能料及。 “他是男人,却不是普通男人。普通男人哪有花了钱来这烟花之地却只顾吃喝,而对身侧佳人无动于衷的?” 那女子有些楚楚怅然,这帐然却又是转眼便消。 她在顷刻间竟就转换了神情、语态,带着烟尘女子该有的浮媚,娇娇一笑:“昨夜啊,是我最恨的清清白白夜。哦,对了,我梦里的不算哦。就不知他梦里是否清白了。嘻嘻~” 她说完便扭着身走了,那种极具风情的身姿。 她竟放弃了为妾的机会? 难道作自己相公的妾在对方眼中竟不如烟花楼中的姑娘? 甚至连哄骗自己为她赎身的机会也放弃了! 她压下满腹疑惑,站起身子同样要离去。却是那女子在酒楼门口忽又转身,媚意散尽,清清淡淡地又丢了一句话。 “我,配不上他。”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她才回过神离去。 她相信对方所说的,因为最后这一句话,她竟能理解那女子真正的内心。 夫君都能坐怀不乱了,自己还有何可追问的? 他有心事,不便与自己说的心事,又无人可说,这才会去那地方以酒浇愁。 是啊,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是事事可诉,反而有许多事更是不便与亲近之人倾诉的。 哒~哒~哒... 马蹄轻踩,蹄声徐缓。 开明的御马驾车技术虽然不算娴熟,但慢速行车她还是游刃有余的。 马车轻轻晃悠着,因为慢,倒真的不颠簸,反别有一番泛舟于轻波之上的感觉。 王静烟依旧没忘替额头挂满了汗的王莽摇起了扇子。 “我...” 王莽重新鼓起了勇气,想与眼前的她摊牌。他要告诉她,自己心中爱着的那个女子还活着,自己早晚是要将她娶回家的。 是娶回家!光明正娶!聘之以妻礼! 从那一年的第一眼见到赵合德的那一刻起,妻子的位置便该属于她。他也愿意在这可以娶妾的封建时期,为她而继续坚持着前世的那种真正一夫一妻之矩。 只是命运弄人,她现在成了皇帝的女人,而自己也成了婚。 眼前的王静烟更怀了自己的孩子,始乱终弃、抛妻弃子是不可能办得出来的,只能委屈她作妾,正妻必须是自己心中的她。 可,在这个朝代,正妻之位是身份,更是脸 第71章 醉误春霄 酒菜都备好了,让自己回家跟开明喝酒?有醉话跟开明叨? 王莽心中正思量如何回应,王静烟却将他的思量当成了犹豫。 因怕自己伤心而犹豫。 她将一只手放在他手上,轻轻抚慰着:“夫君无需多想,你若想饮酒便去开明小院醉一醉也无妨,她与我们都是自己人。若是不想,我便陪夫君月下畅步,小桥流水之上,品清风,赏明月。” 她意有所指,暗示着他无需太过牵系自己心情,开明注定都是要成为他的女人,对此,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当然,你若不愿或实在看不上她,我也不勉强。 男人嘛,总归是要面子的。她觉着,娶妾这种事,夫君一直不好意思提,自己便该给他留分面子,含蓄些。 但此时状态的王莽却未能听出她的话中意,一听说她要陪自己月下畅步,他是吓得一口便咬定,长夜难眠,晚上还想喝酒。 或许,借酒后失言为掩,借开明作为中间缓冲,可以一探她的真实态度与反应? 这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王莽忽然有一种拨开迷雾见月明的豁然开朗感。 马蹄声浅浅脆脆,小车厢轻摇微晃。 红妆驾车人,俏脸含春的开明,那是心旌随车轻摇,一路朱颜巧含笑。 双十情郁葱,正是蒂熟落。 早已暗自动心系情的她,小心驾着车的同时也忍不住竖起了玲珑耳,细细偷听着车中人的言语。 ‘公子她是否欣然?’ 她心中忐忑着。 哪家少女不怀春?哪颗芳心不浪漫? 口中称着老爷,心中念着公子,她自然是希望心中的公子是对自己垂涎已久的。 能被自己从心中接受认可的人垂涎,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与浪漫。 只是那轻声柔语如雾卷风吹,隐约难明。 ‘公子定是欣然应允的吧?毕竟我长的也不差...’ 拉着辔绳,开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 这脸,好烫,好烫... 东边月轻出,悄悄而皎然;西头云暗红,悠悠情深藏。 这一夜,王莽回了家,却没有陪王静烟。 因为一入府,王静烟便拉着他,将他推入了开明的小小院中。 简简单单的院中,那方石桌上果然摆满了酒菜。 天幕初暗,昏昏的院中,竟点了一盏红灯,红光浅蕴,别有一番情趣。 “夫君记着,往后想喝酒了便来这小院,莫再去那烟花之处,叫人牵挂。我最近嗜睡得很,便先去歇了。” 王静烟将王莽推入小院,不待王莽回应解释便自转身。 这气氛,总觉哪里有不对。 王静烟为自己又是费了心思的,这情,他又是不得不领。 打定主意,准备喝到七八分醉后,谎借醉酒失言探一探王静烟反应的他,也不欲多说什么,无奈轻摇着头,走向桌旁,已自顾自地满了一杯,就着心事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他又暗自思忖着酒后的措词,以及酒醒后的应对方案。 习惯性跟在二人身后的开明,俏生生地望着王莽坐在石桌旁,心中忍不住悄悄欢喜。 王静烟拉起开明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关照:“今夜,替我照顾好夫君。” 说完了话,她也松开了手,同样地将开明推入小院中,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的心中难眠空落,她的匆匆,只为不叫自己忍不住露出的失落渲染了开明原本的心情。 开明目送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待自己如妹妹般的小姐的背影,直到再见不到她的身影,这才离开小院拱门,也去向石桌。 她没有太多富家千金的娇柔与扭捏,虽然是红着脸,却依旧是大大方方地来到了王莽身旁,顺势替他满上了酒,这才一屁股坐在王莽身侧。 “老爷,这杯下去先吃些菜,今夜,你想喝到几时便喝到几时,我奉陪到底。” 府里的下人,可以叫王莽叫老爷,但他却不许大家自称奴婢、小人。只是,今夜过后,自己还要自称我,还是妾身? 妾身? 想到这个词,她竟忍不住地呵呵笑了。 她这一笑,气氛莫名轻松。 “你笑什么?” “想到有趣的事,便忍不住笑了。老爷何不也想想趣事,这酒也能喝得很有趣呢。” 开明说着话,替他夹了些菜,又添了酒。 趣事? 王莽拾起杯,凝视着杯中酒。 红光微熏杯中水,轻波默默涟心湖。 这杯中轻晃的玉液仿佛化成了那日的那片湖水,酒杯中,微荡的红光映出了她的笑脸。 有什么能比得过那一日与她的相遇更有趣,难忘? 即使是更浪漫的乞巧夜,也没那日的心慌无措有趣。 是啊,这酒原来真的可以喝得很有趣。 他将唇轻触杯口,仿佛亲吻了她。 玉液缓缓地淌过唇,溢过齿,流过舌,滑入喉,分外甘甜且迷醉。 这酒,好喝,即使千杯醉尽,依旧流连难酣。 于是,他真的迷上了此时的酒中趣,忘了心中绪,也忘了原本的打算。 一杯又一杯。 可惜,酒量浅。 是真的浅,浅到连开明都猝不及防。 自己才要三分醉,而他竟趴在桌上不起了?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没有骗你。” 趴在桌上的他,含糊不清地念念叨叨。 ‘公子他,他是对自己说吗?’ ‘原来公子也是中意得上自己的,并不嫌自己的出身与粗俗。’ “老爷?老爷?” 开明轻摇了摇王莽的肩膀,确定他是真醉了,无奈浅醉酡笑,放下了酒杯,拉开了他的一只手臂。 与王莽的体形对比,娇小了许多的她很是吃力才架起王莽。 幸好她不是娇生惯养的,还有着些力气。而王莽虽十分醉,却依旧尚有一丝浅浅的意识,还能依着本能稍稍配合着使点力气起身,顺着她的架引挪着步子。 好不容易将王莽连架带拖地送入了自己的房中,置在了床上,她已是累出了一身香汗,额头汗珠细密隐现。 三分浅醉的她,望着醉沉沉的王莽,又转目扫视着这房中特地挂红的布置,耸了耸香肩,无奈苦笑。 酡颜无奈,苦笑含娇。 第72章 安有两全? 东厢初秋西厢春。 王静烟处,与开明厢房中的轩门紧闭、红烛迷离生春意,截然相迥。这一夜,因孕嗜睡的王静烟首次地彻夜难安眠。 心绪难静,索兴推窗而卧,借月华为被,请秋风相伴,才发现,原来深夜的微风已是凉的,带着丝丝霜露之寒。 从小到大的环境虽使她潜意识地认可了男儿娶妾、人之常情,但对情爱的专索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 那更是天生的,藏于骨子里的人之常情。 虽然那妾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亲密伙伴,是在心中当成了半个亲人的开明,但想到自己的夫君搂着的不是自己,总难免失落、伤感。 但她无悔,只因为自己是如此喜欢,如此深爱自己的夫君。自己一个人总有顾不尽他的时候,分一点他的爱意给其它人,让他轻松愉悦些也是好的,而自己是他的妻,这就足够了。 失落中,她还有些期待,期待着他对自己贤惠体贴的认可。 一夜春风绕,明晨他醒来会第一时间找自己吧? 他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还是无声地拥自己入怀? 想到这,她再度挪身下床,从角落的衣架上取下了一套宽松的短裙。 是白日里刚改制好的,及膝短裙。 玉骨纤纤冰肌凝,丰圆长润金风戏,他说过,自己的腿是好看的。 便是在这样浅睡半醒与反复起卧之中,她熬到了混沌渐散,金光悄露。 复杂的心中有期盼,她早早便干脆穿上了那条短裙,满含着期待来到了小院中,向着金光微笑。 身后有脚步匆匆,她欣然转身,笑望着,却也很快愕然了。 匆匆而来的正是自己的夫君,但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夫君。 是自她嫁来之后都未曾见过的怒气冲冲的他。 “夫君?”她的心悄然悬了起来,语气中竟有莫名的怯意。 一夜似梦非梦,似虚还实,王莽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但他睁开眼,身侧的丰腴温润感是如此真实。他侧过脸瞧去,那张脸更是真实的。 身侧的她竟然是开明! 满足深睡的开明... 想起昨天种种,他忽然间明白了,却也晚了。 凭心而论,在现下的世界中,对于纳妾他不反对,甚至也曾幻想过,但却也不渴求。起码目前他还真没想过要纳妾,因为这两三年尚算得上新婚仍甜,也因为王静烟的宠让他已知足,未到厌旧之时。 但她主动为自己纳妾,也没什么好拒的,这就是男人,何况是活在封建时期的男人。 若没有赵合德,只要合乎礼法,一切随心罢了。 身旁的开明,有着王静烟所没有的活泼朝气,且花开正娇,也算得上美人一个。 但十个百个她,再加上十个百个王静烟,也抵不过一个赵合德! 那是套在自己心头的魔咒,无解的爱情魔咒。 没有得了便宜的欣喜,他第一时间担心的是赵合德对自己的不信任,甚至花心的厌弃。这种担心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有,伴随着一见钟情而生,不因为她已成为别人的女人而减轻。 他悄然起身,胡乱地穿衣离去,匆匆向王静烟的小院赶去。 对赵合德的担心,转成了对王静烟的愤怒。 只是,那该死的晨曦如此梦幻而浪漫,沐浴着曦光的王静烟在回眸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笑配上橙红的温柔,击溃了他的怒火。 她的笑脸又凝成了愕然,喊着自己夫君的语气惶惶怯怯。 忽然再生不起气了,他的心肠真的没那么硬。 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能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质问:“你为何私自安排,让我娶妾!谁让你私做主张的?!” “我~我怀孕这么久,而你是青壮身,那日你彻夜未归并去了那地方,我以为是我自私束住了你,你是心疼我才不好意思开口。男儿娶妾我虽不愿却也阻不得,便替你安排了,何况开明本就是陪嫁的,早晚还是你的。夫君可是看不上开明,怪我未经你同意?” 王静烟努力压下了错愕,解释着,试探着王莽不悦的原因。 看不上? 呵,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年轻美女送入怀,还是妻子送的,怎么会看不上? “你不该自作主张的。”王莽沉眉肃容依旧。 嘴上回应着,他也在心底考虑是否趁机摊牌。虽然无法对她发火,但之前的怒意尚潜于心底,正撑着他底气。 “谁家女子不盼个连理单结,夫妻恩爱?谁不求个白头偕老比冀飞?哪个女子又愿将君心共享与人?只这世间但有所能,哪个男子不娶妾?我阻不住也不敢阻,不过是怕你让外人勾了去,彻底失了你的心,含痛所决,你可知我昨夜几乎未眠?” 王静烟忽然落泪了,后面连声音也轻轻哽咽:“我痛了一宿,也盼了一宿,只希望夫君能谅知我心。我一早穿着你说的短裙,也是为了留住夫君的眼和心...却不想,也不是来遭夫君嫌的。” 眼泪! 王莽见不得女子的眼泪。 他的心肠也不是铁打的。 泪水化了他的心,那哀哀怨怨的话钻入了心,像一只只蚂蚁,在他的心窍中爬着,挠着,咬着,说不清的难受。 不剪断,理更乱! 其实就一句话而已,明明是注定要说的话,许多人,许多时候总是莫名地胆怯、回避。顾及思虑太多,往往越顾越遭。 若自己直明直言,不逃避,就不会越来越乱,越来越复杂。 错了!是自己错了! 还是忍不住心疼,王莽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将她轻轻揽住。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命运弄人。”安慰着,又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王莽才在她耳旁继续轻声:“她还活着,赵合德她没死。” 话一出,心头莫名一松。 只是,他感受到王静烟的身躯有那么一瞬间轻轻颤了一下。 虽有心疼,他却也硬着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目前赵合德的处境情形都与她说了一遍。 “所以,你忘不了她,依旧想娶她做妻?即使那有很大风险,你也打定了主意早晚将她设法解 第73章 临门巧计 淳于长为了刘骜的立后“大”计,可谓竭尽心力,去长乐宫请安问好的勤快劲,他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 与太后沾亲带故,又仗着能言善逗,总是在王政君心情愉悦之际半撒娇、半献乖卖巧地切入着赵飞燕的好话,不过一月余便让王政君对于赵飞燕的本能厌拒于悄然间几乎荡尽。 当然,只是不再主观地讨厌嫌弃罢了,想立她为后还缺关键的临门一脚。 这日早朝,成帝刘骜忽然下令立即罢建昌陵邑,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堂自省,承认因误听解万年的鬼话,错下了如此劳民伤财的一个错误决定。 他将锅甩给了解万年,自然免不了顺带着痛骂了解万年一顿,说他:佞邪不忠,毒流众庶,海内怨望,万古不息。 这是自然是有官员私底下替他拟好的话,要依他的性子,真生气大概便是直接泼骂:解万年,你个不忠的畜生王八犊子,干了这么件遗臭万年的狗屁事还连累了我。 之前多少官员苦口婆心劝不住,劳民伤财了这许多,都要没人敢劝的时候,就为了赵飞燕,说撤就撤。 对刘骜而言,果然是天下万般皆下品,唯有怀中美人娇。 没多久,解万年和陈汤便被发配去了边郡敦煌,也算去了两颗毒瘤。 而当天,淳于长便兴冲冲地去长乐宫汇报了这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当然,在他的口中,这能叫皇上意识到错误的大功劳离不开所谓的贤内助,同样受过贫苦的赵飞燕。 “这昌陵不说劳民伤财,这两年更掏虚了国库。我与皇上奏过好些回了,他总是犹犹豫豫难以决断,其它百官的话更是听不入耳。倒是城外怨声风吹,入了宫中,赵昭仪听得百姓受苦许久,而昌陵竣期遥遥无望,又闻百官皆劝,便劝了几句让陛下要广纳贤言,认真思虑昌陵之事。结果陛下第二日果真与众臣好一番认真商讨,听得进百官言便意识到了错处,当堂自责罢了昌陵之工。” 昌陵一事,最近她也风闻了,也想劝,但百官劝不住,自己难不成拿太后的身份直接下命硬压于他? 儿子长大了,还是皇帝,作为母亲若还像小时候那样硬管,不说他心里接不接受得住,就是传出去了百官也以为自己还想掌着权。 种种缘故,她也只能静坐长乐宫观望着。 此时,王政君听说儿子终于能好好上朝并与百官有模有样地商议,更虚心认了错,那是心欢到眉开眼笑,连接下来追言要惩处人的话都带着笑意。 “还有那解万年,可不能轻饶。” “这自然,此事闹得如此沸扬,不说百姓,就是百官也轻饶不得他。” 只是话说到此处,原本喜形于色的淳于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脸上的喜容渐下。 “子鸿是有难事?” 淳于长每日里都是笑脸盈满,欢语而伴,这难得的表情变化,王政君自是瞧在眼中,以长辈的关怀之情询问。 等的就是太后的询问,暗藏心喜,淳于长脸挂为难之意,故作沉吟。 略作了沉吟,见吊出了王政君的疑惑脸色更浓,淳于长这才朝着殿门外扫了扫,弄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姿态,上前一步,在她耳旁轻声:“太后可知最近皇上又开始微行出宫?” “皇上又开始出宫了?”王政君惑忧参半。 之前那不务正业的张放总唆着刘骜出宫寻欢作乐,浪荡形骸,一点也不顾君王威仪与安危。终于张放被驱谴回封地,刘骜也老实了许久,这又是谁开始撺带着他出宫? 也没听说刘骜最近又有亲近谁,走得近的不就是眼前的侄子吗? 思虑着,她没忘放缓语气补充了一句:“皇上毕竟还是贪玩,宫中烦闷,偶尔出去散散心却也无妨,你看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好姨母,真要是偶尔出去散散心倒也罢。最近他是日日指带着我,半夜三更在外冒险。舍了天子、万岁的尊称,用着贱名去烟花酒楼间,民间人家处,与人勾肩搭背,饮酒取乐,男女混乐不分尊卑。侄子实苦于臣子之身如何也劝不住啊。我是私下里与您讲,可千万别叫陛下听得是我背地里告状,那指不定皇上要如何惩处我,或者把我一道圣旨也打发去了边处,也没法替姨母您看着些陛下了。” 王政君闻听此言,再抹不淡表情,忧容更掺了怒色。 淳于长见状更是扑通跪在了她的脚下,继续添着火候:“太后您是不知啊,皇上这阵连日出宫已经招来了下面不少非议!百官们都暗地里议说大汉兴盛至今已然九代,一百九十多年里的数位帝王那皆是承天顺意,或中兴、或守成,无不遵守着祖宗定下的法度,唯当今天子只顾纵情肉欲,胡作非为,这是失了君道,逆了天意,才至今无有儿孙之福啊。他们还说,他们还...” 淳于长欲擒故纵间,王政君已是气得身体发颤,抬手一拍几案,少有地怒声尖喝:“够了!住嘴!” “太后息怒,姨母息怒啊,这都是他们说的!”淳于长这回是真真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伏身叩头。 “子鸿,你身为卫尉,有典守宫门之职,打今儿起,宫门上锁,加派岗哨,严禁皇上出宫。谁有异议便说是我说的,让他来寻我!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这一身臭毛病!” 政务她不敢轻易沾染,但自己儿子作风问题,为人母自然有责管治,便是后世史书也不敢置喙于此。 看着脚下吓得哆嗦的侄子,她努力收起了怒气,厉声交代,并伸手扶了扶他的肩,示意他起身说话。 淳于长也不起身,也不接话,只顾低头继续伏着,等她发够了火,怒气收得差不多了才抬头出声。 “太后决策甚是英明,只是这法子即使锁住陛下的身子却锁不住他的心呐。锁得一时更难锁得长久,还得设法从心入手。” “从心入手?” “皇上如此沉于微行出宫,不过是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花花女子所吸引,说白无非女色,所以, 第74章 飞燕封后 接下来的日子,刘骜不仅再次绝了微服出行的行为,更连平常的许多不良习惯也在明面上稍作了收敛。 而赵飞燕同样相当努力地扮演了后宫表率的角色,明德行暗势压地,将偌大的后宫、众多的佳丽们那是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通过淳于长有意偏似无意地四处传风,更夸大了成帝刘骜的表现与赵飞燕的功劳,连百官一时都生出了些许此女堪当皇后的错觉。 便是趁着这番时机,借着昌陵一事所谓的赵飞燕之功,刘骜封了赵飞燕的养父,阿阳公主府的管家赵临为成阳侯。 赵临一封侯,这赵飞燕与赵合德便不再是平民之女,也算王侯之后了。 赵临封侯后的一个月,王政君终于是彻底地打消了原本的反对意见,趁着又一次淳于长请安讨欢的时机,很是干脆地扽出了被她暂收起的皇后大印交了出去。 赵飞燕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成帝的第二任皇后,而她那位丰润可爱的妹妹赵合德是为唯一仅次于皇后之位的昭仪,为表姐妹情深,她依旧与赵合德同居昭阳殿,一东一西。 为了回报刘骜,赵飞燕更是倾尽所能地卖力讨好他,叫成帝愈发沉迷难拔,对于昭阳殿那是乐而忘返,流连难舍。 博得美人一笑,享受着极尽温柔的同时,刘骜当然没忘记对有功之臣的表示。 最贵莫过封侯,他想封贴心合意的淳于长为侯,封侯的理由仍然是昌陵一事。 “修建昌陵既然是件劳民伤财的大错误,罪魁祸首解万年和陈汤虽已惩处,但不能只惩而不赏,那些曾反对过修建昌陵的人皆当论功行赏。” 为了名正言顺地给淳于长封侯,刘骜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不少人都被他给予了大小不一的赏赐,王莽被顺势迁为了射声校尉,秩比二千石。 一众封赏之后,刘骜声称淳于长是第一个提出罢弃该工程的,其敏察洞情,是个难得的人才,更无数次忠直劝柬,因此功居首位,当以封侯。 如此牵强的理由便想封淳于长为最高爵位的列侯,自然有官员持了反对意见,特别是大鸿胪平当更是直言声称,淳于长虽然提出了善策,但如此微功离封侯尚遥。 他这一提,刘骜便也干脆杀鸡儆猴地说之前淳于长提出该放弃工程时,平当却认为国家已在昌陵一事上耗费精力财务无数,当坚持修完。既然浪费无数,工程却仍遥而无期,你这坚持修完的建议简直胡说八道,以此为由将其调出了中央,贬为钜鹿郡太守。 反对的声音便忽然小了,但刘骜也因此虑及这一理由确实牵强了,便退而求其次地,暂时封淳于长为关内侯,直到又小几年后,刘骜才找着机会将淳于长封为定陵侯。 此事之后,刘骜将淳于长与王莽并称为‘二俊’。 在他心中,王莽俊在聪明且有好名声,特别是每逢他去太后那边给自己的太后母亲请安问好时,总能听着她对王莽的赞赏。 正如淳于长总在王政君耳旁吹赵飞燕的好,吹得久了她便也觉着她好像是不错。听自己母亲说王莽的好听得久了,再加上以前伴读时留下的好印象,刘骜也觉着王莽确实不错。 毕竟这次能让赵飞燕顺利当上皇后,他也是有功的。 只是在他觉着,读书读死了,不如淳于长更贴心,机灵。 淳于长虽然没王莽的聪明劲,但依旧能把难事给它办得妥妥当当,是个人才,这一‘俊’更得其心,倍觉亲切,以至于除去某些特地的场合之外,他是恨不得把淳于长时时带在身旁使唤。 此次关内侯一封,更是得尽了成帝的依赖,淳于长忍不住地有些飘飘然。 这天下,有几人能如他一般在这年纪便受这般待遇? 别瞧自己那个表弟王莽,那什么狗屁的诗书礼仪,才华横溢又如何?也不过是博了个大家嘴上夸的好名声,皇上虽然也佩服他脑子聪明有本事,但亲近程度与自己根本无法比拟。 不靠近皇上,一切白搭。 有人欢喜有人忧。 虽然失去了后位,但原本的许皇后,此时无名无份的许娥,却仍在盼着有朝一日皇帝能念起旧情,未曾绝念。 直到听闻了赵飞燕成了皇后,她才彻底地绝望了。 伤心欲绝的同时,不甘就此凄冷收场的她也看到了淳于长的能量。 除去被处死了的许谒之外,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唤许孊,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不安份的姐姐与淳于长有一腿。 上次她来探望自己时好像还听说淳于长准备光明正大地纳他为妾? 或许可以通过姐姐许孊搭上淳于长,靠着许孊的裙带关系,再辅以金钱,求他帮忙。不奢皇后之位,便是当个婕妤也是好的。 实在是冷宫中的她活得不如宫女啊。 许孊替许娥转了封书信给淳于长,信中这位曾经的许皇后放低了姿态,以恳请的语气请求淳于长帮他重谋帝王恩宠,只敢求些许恩宠,随着而至的自然免不了不薄的一大份财礼。 曾经占据皇后之位那么多年,许娥定然有着不菲的资产! 此念一起,淳于长当即回了信,表示自己有法子让她复宠。莫说婕妤,便是让他怂着皇帝封她做个‘左皇后’也不难,只是需要耗些时日,且可能需要不少的活动经费来跑关系。 自打周公创立礼法以后,从来没听说过有“左皇后”的说法,大汉更提倡并严格执行着一夫一妻制,怎么可能有左右皇后之说? 那可是皇家带头打自己的脸啊! 也是猪油蒙了心,曾经高高在上的许娥竟然信了他的鬼话,通过许孊一次次地给淳于长送去了大把大把的财富,这一送便送了好几年,直到她将自己所拥有的财富渐渐送光。 淳于长也确实机灵,这种事许娥不可能对外宣扬,许孊更不可能多嘴招祸,这坑曾经的许皇后钱财一事一时也是密而未透,连王莽也不知。 在这期间,赵飞燕登上后位之前,王莽与王静烟的第一个孩子也顺利降生,他终于当爹了。 只是宫中的赵合德系 第75章 知心情敌? 昭阳殿西阁,赵合德于那日的湖心亭中坐着,望着湖中漾漾水波,发着呆,偷偷相思。 自那日见过王莽后,明白了一切真相,对王莽的误怨消了,未能断净的情、那深埋的情根便重唤新生,茁壮萌发,她的相思自已泛滥难止。 这世界,但有所能的男儿何人无妾? 多少男儿妻妾满堂,却仍更爱外头的风花雪月! 这毕竟不是心中的他所描述的世界,活在当下的女子,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即使王莽娶了妻,她依然爱他。因为他依然是他,依然是那个曾撩动自己心弦的男人。 若霸了自己的男人不是这世间权柄最重的皇上,若自己能得自由,她会毫不犹豫地投入王莽的怀中,即使只做一个妾。 一切发乎于心,只需他仍与自己两情相悦,只要自己能长伴他左右,无论如何也比与这宫中无数女人共享一个男子好太多太多了。 还是一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的昏庸男子。 偏偏自己成了皇帝的女人,为了心上人的安危,这情只能压在心头,只盼他能忘了自己,苦自己一个人便行。 从此人间相思苦。 从此人间相思苦啊! 这苦自己尝便好了。 湖中水流悄悄缓缓,波光微粼。 不知这引水而造的湖中水可与那日与他相遇的那个湖是否相通? 这些年,他是否便是一直如现在的自己一样,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地苦苦暗相思? 脚步轻至,亭外有侍女快步而来,她收起相思,也收起了手中的针线,纳于袖中。 “何事匆匆?” 侍女未入亭中,她已故作闲淡无趣地发着问。 “禀昭仪,太后那边来人,说与您曾是故知,想见一见?” 故知? 公主府即使遣人来一般也是直接寻姐姐去的。 可除了公主府的人,自己何来故知? “既是太后那边来的,便请进来吧。” 压下疑惑,看着侍女匆匆离去,片刻后便领着一个陌生女子而来。 “您是?” 确定来人自己并不认识,她再压不下疑惑。 那女子朝自己笑了笑,眼神有话。 她挥挥手,遣走了侍女。 那年的乞巧节,王静烟只是于昏暗的灯光下远远望过赵合德,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直视着自己夫君心心念念的佳人。 果然好看,更有一股自己所没有的气韵。 那是被阿阳公主长年培养着习舞而养出的独有气韵。 “我叫王静烟,王莽之妻,你可以叫我静烟。” 她浅浅一笑,没能掩尽脸上的复杂,却瞧得出毫无恶意。 王莽的妻子? 赵合德愣了愣,心中有莫名的紧张。 “我...” 她潜意识地想解释什么,可自己该解释什么吗? 张了嘴,又凝住了喉。 “不请我坐一坐?” “王夫人请坐。” 王静烟的复杂之色又去了几分,赵合德莫名悬起的心松了松,礼貌地伸手示意。 王夫人这个称呼,是她对于对方是王莽之妻这一身份的承认,是她的表态。 她笑着,坐在了她的对面,望着她。 她的笑总是淡淡的,望着她的眼神也是温和的。 她也望着她笑,同样温和。 这两双温和的眼中都透着艳羡。 她羡慕她得了他的心,而她却羡慕她能与他相伴。 她值得他的爱! 两人都透过对方眼中的羡慕读出了其中的爱意,这爱是真心的,自己便放心了。 “他~他还好吗?” 终还是赵合德不如王静烟那般更沉得住心,先开了口。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的,当着人家的面关心她的丈夫,这不妥,自己也没资格。 但她忍不住。 不知道他是否认清了现实,是否放下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放下了,还是希望听到他依然放不下的答案。 她揣着复杂的心,等着对方的答案。 不论是哪个答案,都能让她欣喜与失望。 王静烟卸了笑,轻轻一叹:“他若好,我便不会出现在这。” 对方眼中依旧有情,不是自己的夫君自作多情。她放下了心,直言不讳。 赵合德心中有抵制不住的欣慰与欢喜,不显于形。 却也很快转成了担忧。 略作沉默与压制后她才回应:“给他些时间,有你相伴,定能抚平填满他的心。” “你是他的心,你不在他便是个失心疯魔。那日得知你还活着,他便开始逃避我,为了绑住他的心我擅作主张替他纳了妾,阴差阳错地一夜之后,我险些被他怒骂。嫁他那么久,从未见他生过气,那天含怒的他确实吓到我了。” 那日王莽怒气冲冲而来的样子,她犹自记着。 他果然不与普通男子一般,若换成其它男子,妻子为其纳妾,如何都是开心的。 不知如何安慰对方,赵合德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静等下文。 “因为怕你不喜,他抗拒纳妾。他说,或早或晚,无论早晚,必娶你为妻!” 赵合德的表情彻底凝滞了,她实在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得知他痴心依旧,晓他情坚至此,她如何能不心下欢喜? 可他这心要让外人知道了,传到皇上耳中,他如何能安全? 她忽又想起了王莽的那句碑文:‘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 呵呵。 他活着,自己相思苦,若他死,只怕自己连这至苦的相思都无缘了。 自己如何也不愿见他死! 不行!不能叫他冒这风险! “你回去与他言明,皇宫是天下多少女子向往,我贪恋这世间至贵,早不愿与他有所沾染。顺便替我传句话给他,叫他自珍自重,切勿自赏自佳,自作多情。” 她的语气可以压制得平淡,却实在无法冷淡。 王静烟苦笑着轻摇了摇头:“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我更不忍骗他。就像我不忍他为情困,为相思累,所以我来了。” “那我便再死一次!” 王静烟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若需要,她做得到。 她也知道,一旦对方觉着有必要,自己是劝不住的,所以她不劝,而是顺着对方所想告诉她结果。 “你死了,我与他便也彻底 第76章 心生憧憬 王静烟离开了,在太后那待了半天,又在自己这呆了半天,与下了值的王莽一道出的皇宫。 她带来了王莽的话。 他希望自己能设法让姐姐赵飞燕独得专宠,帮她彻底地巩固住皇后之位并劝她相助。在他想出办法并寻着合适时机时,由权倾后宫的皇后里应外合救自己脱身。 姐姐? 当初说好的帮自己获得自由,最后却为了巩固她的地位把自己也拢入宫中。 自己被迫入了这深宫,她自然是怨了姐姐的。 其实姐姐一直想取得自己的谅解,甚至为陪自己,当了皇后她也没有搬离昭阳殿入主皇后专属的椒房殿。 只是虽然两人同居一殿,东西二阁。 但却真的来往不亲了。 她倒是对自己如以前那般,但自己心中的怨成了隔阂,再无法如以前那般与她贴心亲近。 自己从不主动去她的东阁,甚至她来西阁看望自己时,自己也不过是淡淡应付。 现在自己的姐姐终于成皇后了,再没对手,她无需再过担心自己的处境了,求她放自己自由应该不难。 但是如何在这之前让皇上对自己彻底冷淡,让姐姐独得专宠,才是最困难的。 一个被皇帝关注的女人,任谁再有天大本事也难安然脱身的。即使是死了,那也是要受皇帝过问,甚至亲自关注着调查死因的。 可在这皇宫中,谁又抗得了帝王的意志? 入了宫,从第一次被迫侍寝直到到今日,她都没逢迎过皇上,然而那位色胚皇上却依旧乐此不疲。跑得勤的,除了姐姐便是自己这儿。 对这宫中许多人而言,得宠是如此之难。但对一直不愿得宠的自己来说,想失宠却也这般难。 从袖中重新取出那针线,她陷入了沉思。 沉思中,嘴角悄然轻扬。 淡漠了许久的双眸重新唤生了光彩。 从下定决心要与他一起努力相聚的那一刻起,相思便有了盼头,苦中泛起了甜,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 许久之后,她收起针线,出了亭子,向东阁而去。 而此时,王莽与王静烟刚刚回府。 因为有王静烟同行,自然是乘车而行的。 回府时,府中的开明早已备好了饭食,更在二人刚回到小院中不久便领着人一道将饭菜摆了桌,三人同桌而食。 作为曾经新时代的好青年,即使活在封建的当下,王莽仍有足够的自律不在外拈花惹草。甚至为了心中的赵合德,他愿意并一度自信自己有足够的毅力为她放弃整片森林。 但开明毕竟是成了自己的女人,他无法否认,也无法轻易便弃。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多情的人,一旦成了事实,便不忍轻伤离。 既是一家人,在他的思想中便当同桌而食,没有主仆。 “孩子没有哭闹吧?” “没呢!老太太可把宇儿宝贝得不得了,在后院那是一直逗着、看着,寸步不离。” 出去了近一个白日,王静烟自然是挂念着孩子的,若非念着王莽喜欢这种夫妻共餐的感觉,她早忍不住直奔后院。 得了开明的回应,她才能暂耐着性子坐下。 即使如此,她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牵念,匆匆地扒了个半饱,朝王莽歉然一笑,告辞先行。 “我去看看孩子,顺便亲自给喂喂,夫君你与开明慢慢吃。” “去吧,夜里我便在开明院中歇歇?” 赵合德果然还念着自己,甚至也没有厌恶自己纳妾的行为,仍愿意与自己一同冒险。 王莽今天的心情很好。 心中的欢喜与对王静烟的感激,使得他生出了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疼惜,以至于自己晚上该睡哪儿他都下意识地征询了她的意见。 王静烟没有思虑太多,只是点了头,自顾自地离去。 初为人母的心,唤着她的脚步,在王莽的注视下匆匆地离去。 直到王静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王莽才收回目光。 回来的路上,王静烟将与赵合德的谈话几乎是只字未漏地转诉给了王莽。 赵合德喊王静烟姐姐,说明她承认了王静烟的身份,而且她也没有对开明这个妾有异议,这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是啊,她虽然不是普通女子,但毕竟也是从小生在封建中的女子,没见过真正的平等与自由。心向自由,却也只是心中向往,一旦发现向往之遥不可及,便会屈从。 之前是自己因爱生忧,多虑了。 等赵合德脱离皇宫入了自己府中,那这一世便再无遗憾了。 不,是两世都无遗憾,这一世将前世所缺失的都补上了。 左拥右抱,自己爱的在怀中,爱自己的在旁边,眼前还有个任劳任怨的小妾,这人生不可谓不巅峰。 这般巅峰到叫许多男人都羡慕的生活只差一个完美的句号,在他心中,完美的赵合德便是那个句号。 他终究只是个正常的男人,念起未来四人一起生活的美好,他便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笑,迷离的笑。 也是极满足的笑。 他毕竟也不是一个贪心无度的男人。 一旁的开明望着王莽的神情,俏脸生花。 这是自己的男人第一次主动说要留在自己的小院中歇息。 属于自己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她疲累却幸福,沉沉深眠。 那一晨,她醒来时,他已不在身旁。 自己一个妾室,竟敢睡过头? 她慌慌起了床,想找王莽与夫人请罪。 寻到夫人时,王莽已离去,只有夫人一个人穿着短裙,在前院的湖心亭中发着呆。 “夫人?老爷他是不是生气了?” 她叫开明,却并不开明。活泼是她的性子,但她是知道自己的奴隶身份,内心是自卑而无安全感的。 即使小姐从小待自己如亲人,即使自己现在成了老爷的妾室。 她怕王莽以为自己是个恃宠而骄的人,才成了妾便忘了三从四德与奴婢本命,想懒散享受。 见到慌乱而来的开明,王静烟怜惜地走近身,抚着她的肩。 “别叫夫人了,以后叫姐姐。” 开明蠕了蠕嘴,鼓着勇气:“姐姐。” 她望着自家的小姐,后来的夫人,现在的姐姐, 第77章 姐妹之情 赵飞燕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后,但她并未就此安逸。 她明白,自古帝王的宠爱不过一时,从无长久 况有许皇后前车之鉴,她如何安得下心就此安逸? 人家许皇后还是与皇家有着远亲的贵族出身,而自己不过奴隶出身,即使洗白了也依然只是个养女罢了。 人会老,红颜更易衰,想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稳住自己的富贵,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第一个为皇帝生个儿子。 不,确切地说是生个太子。 母凭子贵,太后王政君是近在眼前的后事之师。 她尽了全力地施展自己的温软与柔媚,只为死死缠住刘骜。除了自己与妹妹,再不愿让宫中其它女子有机会沾染到帝王雨露,以避免有人捷足先登地怀上龙种。 赵合德是自己从小相依为命过来的亲妹妹,她不怕她争自己的宠,就如自己待她一般,她相信她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受苦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用在姐妹身上同样合适。 她只苦于自己的妹妹无心争宠,入了宫这么久,对皇帝只有无力抗拒地被动,若非她自身条件够硬,恐怕早被冷落厌弃了。 唉~她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妹妹,一心只想自由贪玩的妹妹。这世道,若没有足够硬的靠山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至于自由? 呵,自由不过是个凸显着无知的笑话。 忧容渐起,她抚额苦思。 因为这两日皇上居然都没有来自己这儿,也没有去妹妹那儿。 接连两日居然未踏入昭阳殿一步,这情况在自己与妹妹入主昭阳殿后似乎就未曾出现过。 她派人出去探了,以她此时的地位与受宠程度,想探个消息那是手到擒来般容易,即使某些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一个姓曹的宫女在一次偶然之下被皇上临幸之后,居然怀孕了,还偷偷生了个儿子! 呵呵~ 该死的,居然有宫女有幸怀孕并顺利生下了一个龙种! 这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 多少年了,除了最初的许皇后为皇上生育过,再未听闻有哪个嫔妃或宫女还能有幸怀过皇家血脉。 她甚至都怀疑皇帝的雨露根本就没有生机。 此时算来还是有那一线生机的,只是没落在自己身上罢了。 自己如此这般地努力汲取着皇帝的辛勤灌溉,怎么就不是自己怀上的龙种呢? 幸好,那只是个最低贱的宫女,皇上也是怕名声不好等种种原因暂未外传,而那宫女也自知身份卑贱,生怕因此惹祸而低调保着密,想先偷偷地抚养着以待时机。 等待时机?可不就是待自己被冷落的时机! 真的该死!必须死! 但那毕竟是龙种,是皇家目前唯一的血脉,自己如果真弄死了这仅存的皇家血脉,又该如何搪塞皇上? 万一走漏风声叫太后知道了,自己更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会牵连妹妹。 以她现在的能量,陷害人是容易,弄死那母子也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皇上默认。 正苦思无果,殿外有脚步声响起。 她抬首瞧去,竟是自己的妹妹赵合德。 也只有她来才不会有人通报,那是自己特意交代过的,只要皇上没在就无需通报。 只是这个妹妹自入宫后,除了那次兴师问罪之外就再没来过自己住处了。 见到是赵合德,她忍不住暂时放下了心思,面带欣喜地迎上去。 “妹妹终于肯主动来找姐姐了。” 她是欣喜的,可赵合德的脸上却是相对平淡,依旧见不着她以前熟悉的那种亲切之情。 站在殿门口,赵合德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附近无人,这才正式入殿。 “来恭喜姐姐如愿以偿,顺便求姐姐放我一马。” 虽称着姐姐,但语气中再无往日那种亲切的撒娇味儿,那是一种中规中矩的语气。 看来她还是不愿原谅自己为她的安排。 赵飞燕脸色稍黯,却是语气未淡,依旧亲切着:“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何时舍得为难你了?” “那姐姐可记得当初在公主府,我怎么求你的?现在我却又是如何被锁在这宫中的?” “姐姐当然记得,你说你爱自由,希望我能帮你重新恢复自由身。可姐姐更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的我们是自由了,地为床、天为被,病痛饥寒、恶人野兽,哪一天不是险死还生?自由?自由的代价只能是凄凉,是死亡!” 姐姐还是那个姐姐,从小照顾自己却也养成了独断专决的姐姐、顽固的姐姐。 她不想与她争论,入了屋中却依旧站着,直视着她:“所以你就将我与你说的贴心话当成情报告诉公主,自作主张地把我也当成你追求所谓富贵生活的筹码?” “你!”赵飞燕闻言表情忽滞,坐着的她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两相对视。 很快回神反应过来的她,蹙着柳眉,继续直勾勾地盯着赵合德:“你见过他了?” 赵合德没有回应,眼神中有难掩的失望。 是啊,自己偷偷溜出公主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公主多少也是知情的,却一直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而与他偶遇,不过是初次相约,怎么就那么巧地让公主知道了自己与他的事,还来了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瞒得自己好苦。 一切都是姐姐从中作梗! 赵合德的眼中,难免有着失望的神色。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后宫虽深,却藏不住风声。我承认妹妹的眼光确实不错,连我也听说了他的为人与名声,可我当初实是担心你受人哄骗。何况同样不过是个男人,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难道还比不过他?” 她没有否认,只是将眉头舒展,重新露出了亲切地笑意,企图拉近与赵合德的心。 可惜这心自然再难贴近了。 赵合德避开了她亲近的目光,摇了摇头:“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却也是天下最不可靠的男人。我不是来与姐姐争对错的,只想请求姐姐真的放过我,在这宫中这么长时间,我再没开心地笑过?若不是怕姐姐伤心,或许我已 第78章 验亲之法 通过王静烟,王莽与赵合德有了安全通讯的渠道。 自己这边有消息要通知赵合德自然简单,王静烟随时可以入宫给太后请安,也能与赵合德这个故交叙旧。 但赵合德如果有消息又该如何安全地传出? 王莽苦思许久,只能由赵合德贴身的心腹侍女怀能代为传讯。 当然,贴身心腹并不一定就完全可靠,特别是赵合德就没特意地经营过宫中势力,他不敢让她直接传讯,只是叫赵合德有需要传讯时指使那个宫女到自己当值的地方走一趟。 让她不明所以地走一趟便行,不需要带信传话,避免落人实证。 那个叫怀能的侍女莫名其妙地跑来了他当值的地方,像是偶然经过般,只是望了一眼自己便自顾自地离去,王莽便知道赵合德有话要说。 第二日,王静烟便又是“贵妇闲来无事”,跑到了长乐宫给太后请过安,又直奔昭阳殿寻赵合德“闲话解闷”。 “宫中有宫女怀孕并偷偷生下了刘骜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当王莽听得王静烟带回的消息时,他也是不可置信地一愣。 刘骜这家伙年纪轻轻时便纵欲过度,除了早早时候的许皇后为他怀过孕,再没谁能怀上了,他都以为这家伙已然把自己玩不育了。 想不到还能有这么个意外,偏偏这意外落在了仅春风一度的宫女上,而不是被临幸得最频繁的赵飞燕身上。 这又是个爱折腾人的天意啊。 这个皇家血脉要是传开,那便是大事,早便盼着抱孙子的王政君更会将其当成宝贝捧着、含着。 而照着传统,这个孩子必定是太子了,甚至有很大概率将是唯一的皇子。 母凭子贵,赵飞燕刚登上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啊。 聪明的赵飞燕通过赵合德传了这消息给王莽,便是想让王莽替她完美地解决这一隐患,以保她的皇后之位。 代价便是她对赵合德的信誓旦旦,只要自己彻底稳固住后位,定然想方设法占尽宠爱,叫皇帝彻底地冷落掉赵合德,到时再来个假死脱身、偷天换日。 一个被冷落掉的妃子才没人会在乎她的死活,再有她从中周旋,更能叫皇帝不做任何疑虑与追查。 她的信誓旦旦自然也通过赵合德与王静烟传给了王莽,连王莽也忍不住地心动不已。 正是因为这份心动,王莽才在饭后于书房中苦思。 方法他早就有了,所谓的苦思不过是苦于心中良知。因为他知道,不论用什么方法,那个宫女与孩子必死,甚至还会牵连其它人。 自己这一出策,便算杀人害命的同谋了,意识源于现代社会的他一时难免不忍、犹豫。 可是赵飞燕给出的筹码确实叫他心动! 虽然王静烟温柔漂亮,开明活泼俏丽,虽然夜里有温香软玉在怀,但脑中依旧会时常念起赵合德的笑。每当此时,一想起她可能正在刘骜的怀中强颜欢笑,他的心便似爬满了饥饿的蚂蚁般,密密麻麻地,又痒又痛。 不论拥谁入怀而眠,夜里的梦大多依旧是她,所有的魂牵梦萦,萦牵的总是她。 他真的是极切盼,极渴望着能早一日拥她入怀,让心中的她再不属于其它人。 关着门的书房没有点灯,他就坐在书桌前、黑暗中,苦苦思索着、挣扎着。 他抬首,轻轻转动着脖子,将目光投向书房的一个角落。那是一个更黑暗的角落,书架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曾放着那个上了锁的小匣子的角落。 现在,那个角落再没那个小匣子了。 匣子中的针与线在赵合德的手中,她视若珍宝地时时带在身上,也不怕一个不小心扎伤了自己。 赵合德自决定与王莽一同努力相聚的那一刻起,便不再隐瞒,他自然也知晓了她那日扔的不过是为了骗自己的替代品。 她的相思,她的苦,是一点不比自己轻。 他的眼神一凌,生出了冷意,在黑暗中是如此阴冷。 阴冷凌厉的眼神由那处角落移开,移回身前的桌案。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扫了一圈案桌,他从桌上取出一张麻纸铺了开,自顾自地研起了墨。 西汉,还没有蔡伦改进造纸术,所用纸张是以黄麻、布头等为主要原料生产的麻纸,相对昂贵,基本只有贵族才用得起。王莽虽节俭,但他写字却是习惯用纸。 一旁的油灯他没点,麻烦。 因为这时期,连火折子都还没被发明出来。白日里有太阳的时候多用阳燧取火,若是夜里便只能是钻木取火。 摸黑提笔。 “许皇后她都敢陷害,何况曲曲一个宫女。反正自己就算不出策,赵飞燕肯定也要想方设法地弄死那母子,自己阻止不了的。唯一的不同便是她要冒更大的风险,甚至连累到赵合德。” 他心中念着,自我安慰着。 黑暗中,聚精凝目,他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上辈子在小说与电视中很常看到的老桥段了。 这些桥段中,大多是为了诬陷人而用太阳下晒温了的水或盐水一类的方法以使得即使不同血型的血液也能相融,以此来欺骗封建时期愚昧并迷信于滴血认亲的古人。 相反的,于冰雪中被冷藏的冰水或者碱性水却能阻止相同血型的血液相融。曾经好奇的他在看多了此类剧情后特别查过资料,因此他侥幸知道了这一知识。 而醋正是碱性地,汉朝已经有了醋。 咚咚咚~ 书房外有人敲门,节奏相对轻快,是开明。 顿笔抬头,木门上的格子,有晃动的火光透过绢布。 看来是开明得知自己在书房,便掌灯而来。 “进来吧。” 王莽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准备将详细法子写上,却发现刚瞧过了光,此时的眼再望不清黑暗中的事物,又如何写得了字? “老爷怎么摸黑写字,黑呼呼地,不怕坏了眼睛。” 开明推门而入,护着烛火,半掩了门,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案桌旁,点上了灯,更是将手中油灯也暂搁一旁,瞧了一眼磨得马马虎虎的墨汁,替王莽磨起了墨。 第79章 预谋借种 收到了妹妹赵合德给自己的纸,得到了上面的妙法,赵飞燕扫了一眼便谨慎地将纸烧成了灰。 为了确保纸上所说的法子有效,她忍不住直接打发宫女去庖厨取来了一小碗醋,混着水,在摒退宫女后,刺破手指滴了两滴自己的血以作确认。 “这王莽果如传闻中博学多智啊,这种闻所未闻之法他竟也通晓。” 将碗中醋水与血滴倾掉之后,赵飞燕忍不住夸了一句。 本来得知姐姐是想害人,赵合德心中多少是不忍的,心情颇沉。只因听到自己姐姐夸了心上人,赵合德就忍不住露了笑,笑容中甚至显出了一丝骄傲。 “他本就不是普通人,这世上恐再寻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的人了。” 这可是这妹妹入宫后第一次含笑并积极与自己应话,赵飞燕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笑脸瞧着,但她依旧只瞧出了赵合德眼中的一丝骄傲,再瞧不出其它。 她的心中没有爱情,不懂爱情,自然眼中也读不出所谓的爱情。 在她眼中,男女之间无非便是贪色占有与依附索取罢了。 她只觉着妹妹眼中的骄傲好生莫名其妙。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妹妹被迷了心窍,如何劝也清醒不了。 难道真要成全她? 待她吃过苦,知道后悔了再设法帮她? 好难得再次看到她的笑,赵飞燕不忍打击反驳,只能无奈地宠溺一笑:“你呀,怎么还是长不大的样子?我就随意夸了他一句,瞧就把你乐得。” “姐姐你不懂,我也说不懂你,你只记得别再哄我就行。事成之后应该没人再能威胁到你的皇后之位,千万记着你答应我的。” “放心吧,看你在这宫中闷闷不乐我也难心安,只希望这个叫王莽的到时真能待你好,别负了我家妹妹的期望就行。他若到时候敢对你不好,我便拼了命也要叫他知道后悔!” 说到此处,赵飞燕甚至忍不住地眼神一凌,玲珑瘦小的身上更透出了一股冷厉的气息,那气息冰冷含威,一时连赵合德都忍不住心中暗窒。 在这短短的不过三年时间,她竟在宫中养出了久居高位者才有的气势。 赵合德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赵飞燕却是将气势攸散,话锋一转,语调忽落。 “只是,除去眼前威胁并不能保证后位稳固啊,有一次意外便难免有第二次意外,只有我率先为皇上生下了太子才算高枕无忧。就像当今太后,母以子贵,此生安享。” 笑容淡去,赵合德缓缓闭上了嘴,忍不住蠕眉蹙额,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该从何驳起。 姐姐说的确也是实话,万一真有其他人再怀上龙种,所谓可一而不可再,她总不能故技重施。 “姐姐如此受宠,依理说若这宫中有谁最有希望怀上龙种,那非姐姐莫属了,像此番这般的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了。”最终她也只能开口安慰。 “是啊,意外也或许不会再有了,毕竟后宫多少佳丽,这么多年的努力才有这么一次意外。其实你也知道咱这皇上的真实状况,并非嫔妃们不够努力,实是他外强中干,心高力薄。往往都是还没怎么着呢,便一泄千里了,所谓的皇恩雨露根本很难到得了正经之处。” 赵飞燕却将妹妹的安慰曲解,想起皇帝每次的表现,心中竟顿生彷徨无力。 不论自己如何努力,次次都是草草收场,偏这男人还乐此不疲地爱折腾,一边折腾还一边吹嘘回味着他小时是如何如何了得。 忍不住苦笑出声,无力地轻摇着头,她以无奈而不甘的语气诉起了苦:“或许真生不出龙子,到时还不知从哪个皇家的王爷血脉中抱来一个继承皇位。 那时,姐姐我便也只能瞧着别的女人当了太后享着清福,而我这先皇之后还不知要被挤到哪个阴冷角落孤独终老,甚至无人关注时一条白绫终了余生。若真到那时,还望妹妹能求着你那王莽为我收敛尸身,寻个好风水之地安葬。” 她越说语气越低沉凄糜,这一句接一句的,叫赵合德根本应不上话,更心中也为她所描绘出的凄凉未来生了忧,为自己姐姐将来可能的命运担了心。 毕竟是从小相扶持过来的亲姐妹,再如何怨,那真情始终是在心底藏着的。 “姐姐~” 赵合德忍不住拉起了赵飞燕的手喊了声姐姐后,只无声安慰。 浑然未觉,这本该是趁着邀功让姐姐尽快为自己的自由而努力的时候,竟忽然成了自己倾听姐姐诉苦。 她知道,这皇宫,墙高院深,人心更深,深如渊。而自己一直也是由姐姐护着的, 才能相安无事。 “要不姐姐随我一道?想办法逃脱这深宫牢笼,有他在便绝对没这许多忧患。” “妹妹就别天真了,他虽是皇亲国戚,但毕竟君臣有别。若没有我的掩护,连你都逃不出去。就算强逃也不过一时,到时连累得他也得为你丢了性命。” 就在赵合德不知该如何宽慰之时,赵飞燕又是沉沉一叹。 “姐姐倒有个法子或可一试,只是需要妹妹你委屈配合一阵。若顺利,姐姐我此生无忧,也能暗中护着妹妹与他的白头偕老。” “什么法子?!” 赵合德拉着姐姐的手,欣然而急切地追问,却见着自家这个姐姐灼灼的目光中暗透着犹豫与无奈,还有为难之色。 “姐姐?”她再次轻呼,追问。 “唉~” 赵飞燕长叹一声,伸长了脖子凑向对方的脑袋。赵合德会意地也是伸长了玉颈,伏首将耳朵贴了过去,仔细听着姐姐在自己耳旁一番细声密语。 只是她越听脸色越难看,为难之色也愈浓。 “这~这能行吗?” 片刻之后,二人重新坐直了身子,赵合德瞪着大眼,满脸尽显着为难与犹豫之色。 “怎么不行?我算是看透了,这地方从外面瞧着金碧辉煌,内里却是全天下最脏污之处了。百官也好,后宫也罢,进宫这么长时间你冷眼旁观也瞧着了许多阴暗勾斗之举,若非我们姐妹得宠,以我们的低贱出身恐怕早尸 第80章 为皇子计 那个姓曹的宫女怀了孕之后被刘骜悄悄地安排在了宫外,在一名执事的家中生下的孩子,直到前几日孩子满月了,刘骜才又悄悄吩咐人将母女带入了宫中,就藏在掖庭的永巷之中。 他还没想清如何公布皇子的身份,以及如何安置皇子的生母,这个姓曹的宫女。 他惜疼的赵飞燕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皇后,此时若冒出一个皇子,说不准自己的母亲便会重新动起皇后之位的心思。 毕竟作为唯一为自己顺利生下太子,还是这么多年来目前仅有的一个皇子的母亲,即使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在太后眼中也比奴隶出身的、更不知生父何处的赵飞燕更有资格坐这皇后之位。 低调地安置好皇子与那名宫女之后,刘骜将淳于长与王莽召到了御书房中。 淳于长是贴心的,更亲近,但凡有事他便会第一时间想起他。但这事棘手,若真有办法,恐怕也只有王莽才能想得出好法子了吧? 他希望王莽能出个法子,叫太后认下太子的同时又同意将太子交由赵飞燕来抚养,至于那宫女就随便给她个婕妤的名份,让她安享一生便是了。 当然,前提是宫女知趣,她若不知趣,他也不介意叫她直接消失,让太子只知道有赵飞燕这个皇后母亲。 “对于这个皇子一事,你们两个可有什么高见?” 作为几乎形影不离的心腹,淳于长自然是提前知道了这位庶出皇子的存在,至于未提前从皇帝这得到过消息的王莽只能是故露惊容。 带着惊异的神态,王莽将目光投向了淳于长,保持了惊讶与询问确认的神情。 对于王莽投来的眼神,已然眼高于顶的淳于长直接选择了无视,只是亲笑着望向刘骜。 “陛下是想将太子转由娘娘抚养,担心太后或有异议?” 他拱着手,亲近地笑着,直接将目前唯一的皇子称呼太子。 虽未册封,但那在他瞧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骜点着头,正想将目光询向王莽,却是淳于长已然抢着出声解忧:“这还不是简单!臣眼下便有两策可供陛下决择!” “哦?” 他惊喜地望向淳于长,他是真没想到,这淳于长何时也开了窍,不但有办法,还有两个法子让自己选? “爱卿快说,我听听!” “这其一之法便是如之前封皇后之法,陛下先封太子生母为嫔妃,臣时时勤去太后那请安,多讲皇后之贤德,在合适时机再辅以那嫔妃之粗鄙无体。等太后打心底里厌恶了太子生母之时,皇上您再择机公布太子一事,顺势提出由贤德的皇后抚育太子。” 早得到这个私生皇子的消息,揣到了圣心的淳于长苦思了无数个日夜。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什么特长,就是勤快、嘴甜,会磨人。 只是这个法子最大的弊端便是在自己潜移默化地为太后洗脑的这些时间内,皇上得藏好皇子,还得封紧曹宫女的嘴,不能提前暴露。 他怕皇上没那耐心,也怕出纰漏,因此他还思索出了另一条计策,自由皇上二选一。最终事情如何便不是自己办法不好,而是皇上选择可能有问题,他到时也就不好太过责怪自己。 当然,事情成功是最好的,那样自己便有了大功劳。 将第一个法子讲完,淳于长抬眼观察着刘骜的反应,见他沉思的脸上多是犹豫,他缓了一口气,继续托出了第二个法子。 “这其二之法,趁着消息还未传出,直接将那宫女...”说到此处,他特意顿了顿,在刘骜的注视下抬手朝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才继续道:“届时,只需对外声称太子生母于生产之时难产而亡。” “这...” 虽然那宫女他不喜欢,不过是阴差阳错的一个偶然,甚至自己也有动过对方若不识趣便叫其消失的念头,但毕竟也是春风一度过的,真就这么无情地直接灭口? 凭心而论,他不是个嗜杀之人,特别还是对女人。 第一个法子缺点太明显,第二个法子又有着那么些于心不忍。刘骜沉思着,还是忍不住向王莽投去了期盼的眼神。 淳于长见着刘骜的反应,知道对方对于自己苦思无数日而出的两个法子并不是很满意,也只能揣着心望向王莽。 自己的这个表弟并没有提前得到过一丝风声,他只希望对方在这忽然的仓促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避免抢了自己的风头与皇上的信赖。 自己与王莽虽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却是合不太来,而且自己毕竟不姓王。 是啊,虽然他是贴着王家外戚的标签入的皇宫,是靠着在王凤面前表现而得到的赏识与前期的升迁。 但自从王凤走后,王家那边的自己那几个舅舅们并不与自己有多亲近,甚至目前王家这一脉的掌权人、大司马王音也与自己关系一般,相对的,他们都更看好王莽。 呵呵,连姨母太后都是偏向王莽的。不论自己如何地讨她欢喜,都很难压得下只是隔三差五去规规矩矩请安的王莽在其心中的地位。 “王莽这孩子,聪明博学,知礼尊长却又不巴结奉承,连对我这个太后也只是很有分寸地以姑姑这个礼来敬着,关心着,并不愿多作一丝讨好,是个贤德之材。” “巨君确实不错,以前在大哥手下之时瞧着也只是尽着职,不巴结索取,谁承想大哥病的那些时间,他竟能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着,不知情的外人真以为那就是一对深情父子呢。到最后也只是在皇上面前要了个黄门郎,这三年来也有时不时地到我府上,多只是谈些正事,从来不与我抱怨或开口讨要什么。” 这是他听到的太后与大司马私底下对王莽的评价。 呵,敢情他怎么做都是对的,连不爱讨好人都是个大优点。 当初照顾王凤我不也有份吗? 他王莽不过是无官无职不用当差才能时时陪着,到最后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照顾过王凤似的。 总之,在姓王的那一大家子眼中,都是王莽好,自己如何努力都得不 第81章 滴血验亲 掖庭,永巷最偏角落的一处小荒院中。 赵飞燕领着几个婢女与太监制住了那个姓曹的宫女,怀中抱着那刚满月没几天的孩子。 旁边,另一个被刘骜派来护卫皇子的侍卫焦急地在一旁,虚伸着手,直勾勾地盯着赵飞燕怀中的孩子,眼皮子是眨也不敢眨。 皇后他是万万不敢冒犯的,但那孩子却也万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孩子便被皇后摔死。 还好,皇后只是抱着皇子,面带笑意地望着,并没有进一步地举动。 他只盼着自己的同事能快点领着皇上赶来,在小皇子没出事之前,那样自己便算交了差。 可怜的曹宫女,不过双九年华的样子,稀里糊涂之下,身不由己地被这宫中最有权势的男人夺去了身子,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地怀了孕。 若自己是皇后、昭仪或者婕妤,再不济只要是个嫔妃,怀上这么个龙子也该能高高兴兴地搏上一搏,偏偏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宫女。 好不容易接触到皇上,好不容易才悄悄地叫皇上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皇上至今无子,本以为这男人会开心地接受并护自己母子周全,却想不到他第一时间竟是把自己打发出宫。 呵呵,自己竟然被藏在宫外偷偷生下的孩子,好像自己母子就是个什么见不得光的污物。 孩子出生了,熬到自己也出了月子,那男人终于是将自己接回了宫中,却是将自己母子安排在了自己最初待的地方。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皇上给自己一个名份,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这宫中的身份。当然,到现在她也不敢有太大奢求了,只要随便给个差不多的嫔妃名份,让自己养着孩子。 可皇上没来,皇后却来了。 刚出月子的她,拼了力气地抱着孩子,死死地护着。 可惜,在这宫中,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她自然也护不住孩子。 自己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一个宫女将手伸向自己怀中的孩子。 她不敢太过用力与对方抢夺孩子,身为母亲,她怕孩子在抢夺中被伤着。 于是,孩子便到了皇后的手中。 “皇后娘娘!奴婢求你放过孩子,她是无辜的。只要你放过孩子,奴婢,奴婢愿意去死,只求您善待他。” 死不是她所甘心的,她自然是明白皇后的担心,无能为力的她只能哀求着,试图拖延时间。 孩子若死了,尴尬且无身份的自己就真是生不如死。 “你放心,这孩子若真是龙种,我岂有伤他之理?身为皇后自当为这汉家天下着想,为大汉的血脉延续思虑,只要确定此子是皇家血脉,我保你富贵,甚至这皇后之位让于你也不是不可。” 这位正得宠的赵皇后竟是细细瞧着怀中的婴儿,用着出乎温柔的语气回应的她。虽一时未解,但她也不敢轻信,只是泪眼汪汪地瞧着皇后怀中的婴儿,悬着心,切切期盼着。 为可怜的孩子,也为自己的命运,盼着皇上快些地赶来。 赵飞燕一手抱着孩子,轻晃着腰肢摇哄着,一只手轻轻地在孩子的眼前逗着,时不时碰碰他那粉嫩可爱的小脸。 她甚至忍不住地露了笑,温柔的笑。 她也在等,等刘骜这个关键的证人。 等得如此温柔。 院外脚步声错乱着,由远及近,匆匆而来,抱着婴孩的赵飞燕更温柔了,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皇后,你...” 怀着复杂的心情匆匆赶来的刘骜,一跨入小院拱门便瞧清了院内的阵势,更见着了立于最显眼处,正抱着婴儿的宝贝美人儿,赵飞燕。 他既担心着自己唯一血脉的安危,又有着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心怯。 对于他在心中怜惜的美人儿,他向来是怜惜至极的,怜惜到害怕美人伤心掉泪。 美人泪落,那就仿佛是尖刀,剐着自己的心窝。 虽然这怜惜的保质期可能不会太长久,但只要在保持期内,那便是绝对的怜惜。 他看到了闻声回身的美人怀中抱着的孩子,举着小手,不哭不闹,心中的担心便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心怯,张着的嘴,再说不出话。 “陛下,你瞧这孩子多可爱啊。” 贴心的美人皇后朝他温柔一笑,开口解了他的心怯。 多贴心,多温柔的可人儿啊,或许是自己瞎想瞎担心了。 疼惜的笑容霎时便挂在了脸上,刘骜笑着,丝毫没有皇帝架子地温柔开口:“皇后,你这是?” “陛下也真是的,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呢?陛下至今无子,臣妾也是心中期盼着能为皇上诞个皇子以续皇家血脉,保江山永固。怎奈妾身这薄弱身姿如何努力也不见动静,有人能替妾身圆了这愿,早该叫我也欢喜一下,也不用一直压着心头沉沉,总觉枉对君恩。” 刘骜闻言心头一喜:“倒是朕多心了,怕皇后着急伤身,我正与子鸿及巨君商议着叫皇后做这孩子的养母,以皇后贤德自然能为大汉养出个好太子。” 此时,紧随其后的淳于长与王莽正好现身于小院拱门之下,侍立着,静观着事情的发展。 人家夫妻间你侬我侬地,不论情意虚实,他们都不好插嘴,也不愿插嘴。 说话间,赵飞燕抱着孩子轻移莲步,到了刘骜身前,两人都是忍不住逗了逗可爱的孩子。 姓曹的宫女依旧被两个太监架着,像空气一般。 “可爱吧?” “是很可爱。” “希望他真是陛下的血脉,那样就太好了。” 赵飞燕忽然悠悠的一句话,忍不住逗弄着孩子的刘骜手中一僵:“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妾身听闻了这孩子的消息,虽然也一时欢喜,但更忍不住替陛下深思忧虑。这许多年,后宫多少时时受着龙恩的佳丽都未能怀上,听闻这宫女与陛下不过是春风一度?这种事若有乌龙,不仅丢了皇上的颜面,更叫太后空欢喜,为谨慎故,这才过来想替皇上验证一二。” 验证血脉? 之前被王莽唤生而出 第82章 王莽封侯 安阳侯府中,成都侯王商与安阳侯王音于厅中饮茶对聊。 聊王家未来,王家下一辈的未来。 这场对话的起因缘于淳于长最近愈发的跳脱行为,以及他那明显越来越飘飘然的傲劲。 这家伙讨了皇帝的信任与依赖,升了官,封了侯之后,愈来愈不把他们这些个长辈放在眼里了。 不说问候请安等这些平素见着长辈应有的礼节,便说这小子在背底里私自拉帮结派的行为就叫他们极其不爽。 你贴着王家标签入朝为官,站稳脚跟后却背着王家自行拉拢各方官员,组建自己的班底,这不摆明了要脱离王家? 甚至将来用自己组起的成熟班底来对抗王家? 就目前更有不少原本依附于王家的官员,见风使舵地踩起了两条船,关键是这两条船踩地还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他淳于长难道不是你们王家的人?” “我还以为他是你们培养的下一代接班人呢?” 哑口无言。 难不成跟人家说我们要起内讧,我们要内斗,然后叫这话再传到皇上与太后耳中? 可以说,淳于长依靠着成帝刘骜的宠信,已经有了脱离王家的能力。 前几日更让王家莫名背了个臭锅,这小子私底下花里胡哨就算了,居然还敢将不好见光的姘头光明正大地娶回家当小妾! 是的,就在几日前,这小子光明正大地将龙雒侯夫人,先皇后的妹妹,就那个姘头许孊,娶回家当了小妾。 龙雒侯夫人居然给人当小妾? 那可是相当于光明正大之下,狠狠扇了龙雒侯一脉一个大耳刮子! 就为这事,人家龙雒侯的家属还找他们告了一状。 死了丈夫,前脚刚守了寡,后脚便跟人暗通款曲。 只是,依然未脱离王家外戚标签的淳于长目前更甚是得皇上宠,他们龙雒侯的人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 占着龙雒侯夫人的名份,暗暗地过自己的逍遥生活。可如此两全美事,这女人居然不干? 他们也就想不通了,这许孊是脑子秀逗进水了吗?好好的龙雒侯夫人不当,居然愿意改嫁给人当小妾? 就你这半老徐娘的,再过个些年,那半老风韵一去,不就是个铁定被冷落的小妾,无依无仗。 还有你个淳于长也是脑子白长了,你跟人家有一腿,新鲜一阵就算了,居然还以树敌招人诟病为代价将一个寡妇光明正大地娶回家。 到最后,有好处让淳于家受,有啥不好的就是王家担着。 这真是把王家老一辈的几个兄弟气得够呛。 几个亲兄弟相继逝去,目前仅存的红阳侯王立、成都侯王商及曲阳侯王根,三人忍不住聚在一起商量牢骚了一番,便由王商又来找堂兄弟王音合计。 现在有他们这些与太后同辈的长辈在,他淳于长还翻不了天,但若有一天长辈都走了,他们的后辈谁又抵得住淳于长的嚣张得势? 这小子毕竟不姓王,他继承的是淳于家的香火啊! 在他们心中,现下只有连大哥在世时都要时常倚着的王莽才是王家未来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 可偏偏这小子却太过书生劲了,一点不溜须拍马,对于权势瞧不出多少上心之象。 几个当叔叔的已经忍不住替他着急了。 “人无完人,巨君这孩子就是这点缺点,太过低调,四平八稳地,也只能由我们得替他争一争。” 他们替王莽争,这是王音唯一能想到的。 王商轻叹着,也只能点头表示无计。 “下次见他也得苦口婆心着点点他,再这样下去,他与子鸿那小子的地位差距会越来越大。” 一番商议之下,终无上策良法,二人也只能郁郁而散。 皇上不急太监急,几个长辈为他的仕途心急,他自己却还在为那姓曹的宫女母子忧愧。 心中不忍,他在临走前出于本心之下,留下了希望赵飞燕能心善留那母子一条生机的劝语。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估计只是个耳旁风。 在成帝刘骜面前自己都没法真正得宠,权势不够的自己说的话,如何能令皇后听入得了心? 反倒还是自己有求于她,盼着她能助自己解救赵合德。 救不了那母女是一回事,关键是自己还参与构陷了,总觉自己就是个杀人帮凶,心中难免带了愧疚。心情低沉的他,一回府,忍不住又去找开明喝酒去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适应并彻底接受了开明。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又是伴醉入眠的一夜... 昧着良心出谋划策地替赵飞燕顺利解决了皇子危机,没两日,赵合德的贴身侍女怀能便又溜到了王莽跟前。 王静烟再次入宫走动,带回了赵合德叫王莽耐心等待的消息,同时也透露出了赵飞燕想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借种计划。 “这家伙是不是有些得寸进迟了?” 在府中书房,听了王静烟的讲诉传话,王莽是忍不住拧眉横目,满脸不悦。 原来说好的替他解决此次皇子危机,避免动摇到她的皇后之位就行,现在却食言了,竟然还要求赵合德配合她打掩护。 这赵飞燕居然想借种欺君!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这心狠胆大、敢想敢做,可谓枭雄。 他想阻止赵飞燕如此大胆的行为,但苦思许久却无良策。 为此,他更让王静烟频繁地跑了几趟,教赵合德劝其打消掉这念头,却是无用。 只得到一句回复:事败,我一人之过;事成,我母仪天下,保你与我妹妹相偕白头。 没法揭发她,无以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也只能盼着,盼她小心些,识趣些。 别再一而再,再而三。 接下来的日子中,他除了常常寻思着如何让赵合德脱离皇宫之计,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之外,依旧忘不了隔三叉五地去给太后请安问好。 还有那些个叔叔辈。 巴结讨好的事他做不出来,但正常该有的亲戚间走动笼络那却是自然而然地。 王音、王商都忽然给自己洗脑,说什么权势在手方能一展抱负,孤 第83章 东阁疑云 这日无事,刘骜拉着淳于长于宫中蹓跶闲玩,不过小会儿便觉无趣。 宫中没什么新鲜玩头,至于山水景致从小瞧到大,也早瞧腻了。若非淳于长还能逗逗趣,便是这一会儿的闲溜都不可能有。 文弱的外表,掏空的内里,这会儿时间刘骜便觉着有些乏累,便唤人摆驾,乘着辇,又直奔昭阳殿而去。 要说这世间唯一看不腻的景,还数美人。耍不腻的,当数这男欢女爱。 一想起昭阳殿中的两位美人,他那无趣的闲心便忍不住地发起了痒。 昭阳殿中那两位美人的丰姿绝韵就如那东西阁一般,东西互反,各怀千秋。 一个似那春桃正红,丰润多汁,光是多瞧几眼便叫人忍不住地想捧住,贪婪地吮上一口。 虽然这桃子有些冰镇的味儿。 一个却似夏柳轻忽,总能缠抚着你的身子,骚到你的痒处,骚得你浑浑而飘然,更欲罢不能。 对,就去东阁! 刘骜此时心中的痒正需那轻柳的挑逗,一入昭阳殿,他迫不及待地便指挥着座辇往东而去,一旁的淳于长于辇旁贴身随护着。 辇驾晃晃悠悠,正晃得辇上的刘骜心思飘飘然得有些迷糊间,却是忽然一声老太监的鸭子嗓挡在了道前响起。 一个老太监跪于道前,俯低了身子却高呼着皇上。 辇驾忽然停顿住了,停得匆忙,辇上出着神的刘骜冷不防地一个身体前倾,险些就撞在横杆上。 “干什么?!一大把年纪了,毛手毛脚地,没点规矩!” 皇帝的威风声音吼着,刘骜更是怒目瞪着那跪在地上,脑袋低得看不着长相的老太监。 若非心中念着美人之乐,心情尚好,恐怕这老太监免不了丢去半条命。 数落完,正欲再厉声喝令,叫那太监赶紧滚开让道,别碍了他的欢乐。 老太监略显惶恐的声音却抢先再响:“皇上,错了!辇驾方向错了!老奴斗胆提醒,今日可是单日,照规矩该去西阁那头,而这是前往东阁的方向。” 刘骜这才恍然记起,自曹宫女事件之后,他那贴心可人的皇后美人可是缠着自己立下了这单、双日的规矩。 “陛下多年未有子嗣,太后也早心急如焚,妾身忧心更甚。怎奈妾自知身薄体弱,但我那妹妹却是气血丰盈,是块肥沃易耕之料。为陛下血脉延续计,还请陛下怜我之心忧,将雨露均分,以免因妾身之故而误了皇室之延续。” 皇后楚楚而语,更是说得有理有据,他岂有不应之理? 何况那赵合德确也是风韵诱人,只是性子冷淡了些,为此,他也趁机要求她这个姐姐替自己多“调教”一番赵合德。 她肯定是用心沟通“调教”了的,这些时日,那赵合德虽是依旧被动迎合,但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淡了,有了许多进步。 这好一阵子,他也便顺着赵飞燕所求,分着日子让这对姐妹花侍寝,单日西阁,双日东阁。 今日一时兴起,情痒难耐、心思飘然间,竟是一时给忘了这事。 只是... 他望了一眼抬辇的奴才与随行在侧的淳于长,眉宇轻纠。 只是这路既已走错,总不能因为一个太监拦路便改道西去,更叫在场的人以为自己一个皇帝还要畏惧女人,还要守着别人给自己定的规矩吧? 怜香惜玉归怜香惜玉,惧内却又是另一回事,要让人以为朕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惧了内的话,我堂堂帝王威严,男子脸面何处放? 一念至此,他便铁了心将脸一绷,眉一横,又摆出了皇家威怒之相。 “大胆奴才,朕贵为天子,享有四海,这普天之下何处去不得?这东西二阁之分,不过是怜惜美人体弱而允,偶尔连承皇恩自也无妨,你速去通知皇后接驾!” “皇上英明,奴才这便去通知皇后。” 老太监见皇上动怒,再不敢多言,慌忙起身,兔子似地在前方开道急奔。 辇驾继续晃晃悠悠,到了东阁。 一颗心早被即将到来的温柔乡陶醉了的刘骜,一下了辇便迫不及待地要冲入殿阁之中,却又遭了太监的阻拦。 刘骜正欲发火,又见太监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后,他回首一望,身后是贴身护卫的淳于长。 是了,今日过来没有提前会知,谁知这皇后今日是何穿着打扮? 这毕竟是皇后的寝处,淳于长再如何地与自己亲如一家,但他毕竟是男子,这要万一皇后小憩,衣衫未整,唐突之下叫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自己总不能抠了他的双眼吧? 而这大白天的,拉着淳于长这个贴心人,还是让皇后能顺利登上后位的功臣,转悠了半天,自己一来便直接将人丢在这院中,可不大厚道。 如何也得请人入前殿,上了茶才好叫他自个儿在殿中歇着、守着。 刘骜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会意地入殿再催。 而他便拉着淳于长于这殿外园中的石桌上权且歇坐,耐着性子品了几口宫女奉上来的茶水,无趣地东张西望着。 本以为这偶尔地突然光临,皇后定然也是欢喜来迎,却不想自己坐了好一会儿仍是迟迟未见动静? 大白天的,你即使犯了乏困小憩之中,这些时间也早该略整好衣容出来了。 难道是自己没依着她的规矩生气,故意摆架子给自己? 他的耐性没了,身为皇帝还要等自己的女人等这么久,这脸面也有些挂不上。 “爱卿且稍坐,朕进去瞧一瞧皇后是否身体不适。” 他交代了一声更起身大步向殿中走去,脸上颇显不悦。 淳于长习惯性地起身拱手行礼,却正此时,那殿门处终于是出现了姗姗而来的赵飞燕。 令他略感疑惑的是,这赵飞燕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太自然,而且这捯饬了半天,却依旧是发丝略散,裙衫略未整? 难不成皇后大白日里连小睡都习惯脱得赤条条地,这才会来不及穿衣? 他略带疑惑地正身,望向刘骜。 皇后当然没有白日里也时时脱衣小憩的习惯,这点刘骜可以确信。 眼前的美人 第84章 飞燕折翅 刘骜礼拜神像之时,依然在四下审视的淳于长忽然发现那张神像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昏昏暗暗的光线,是否自己花了眼? 他定睛凝神,细瞧细听,隐隐约约间似乎画像之后有呼吸声? 不是眼花! 画像后还有小小暗格,藏着人! 之前定是摒着气浅浅呼吸,因而自己未能察觉。这会儿时间过久,藏于画像之后的人定是实在憋不住深呼吸了两口气。 若不是自己一直留意细察细听着,还真不好发现。 他赶忙悄悄拉了刘骜的衣袖一把,暗使了个眼色,带着他匆匆离了东阁,离了昭阳殿。 离了东阁,甚至直到出了昭阳殿,心中已有猜测的刘骜才惊魂初定地寻淳于长确认。 他叫停了辇驾,拉着淳于长踱步到山水一角,轻声开口:“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子鸿你是自己人,无需隐瞒。方才?” 淳于长点了点头,将他的发现告知。 猜测终归是猜测,而这一旦实锤,刘骜便再束不住他心底的怒。 只要是个男人,谁又愿意头顶一片绿? 何况还是个全天下最自以为权重的男人,最随心所欲的男人。 他是怒目圆睁着,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瞪出眶外。 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蹦着他的愤怒字眼:“果然是个束不住裙带的贱婢!” 他捏着拳头磨了磨牙,可这胸中一口气始终磨不散,憋着,越憋越难受。 刘骜最终是忍不住甩袖怒吼:“快!去传御林军!给我将那对狗男女了结了!我定要亲眼见着血光才平得下这口气!” 淳于长倒没失理智,他慌忙拉了刘骜一把,压低了声音:“使不得!这宫闱丑事岂可外泄?何况好不容易才叫她当上皇后没多久,这就传出此等事情,不说百官与天下人怎么看,就说太后会怎么看我们?” 他倒不那么在乎天子的名声,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 自己信誓旦旦地在太后姨母跟前吹了那么久的赵飞燕,就差将她吹捧成仙女了,结果这前脚刚当上皇后才两三年就出丑闻,那自己的脸往哪搁? 丢脸倒在其次,关键是如此一来,自己在太后面前将再不可能有一丝信赖可言。 皇帝的名声、男人的脸面,这是刘骜在乎的。 淳于长这一提醒,不论气性多大,刘骜倒也确实哑火了。 且不说脸面,赵飞燕确实是难得一寻的美人儿,这真要忽然间说杀就杀,还真有些舍不得。 更关键的是,这可是一对姐妹花啊。 赵飞燕一死,好不容易对自己稍好些的赵合德恐怕会恨了自己,会比以前更冷淡。 舍了一个美人,他尚犹豫,何况这要一口气舍了两个,这宫中百花失色,再无乐趣。 赵合德冷冷清清的性子可不会养汉子吧? 可这心里头的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憋不住的! 他涨红着脸,依旧咬牙切齿:“那难道朕便要吃了这哑巴亏?叫那对狗男女得意逍遥?” “陛下放心!想那贼子估着我们彻底远去之后,会有皇后的人过来一探究竟,一旦确认安全,必还是要从此道悄悄逃离。便由臣领几名精干武士,暗中在此守株待兔!只要叫我逮着他,必好好地招待一番,定叫他后悔生在这世间,也能叫陛下出了这口恶气!” 淳于长自信地攥起拳头,却同样咬着牙,把拳抬在刘骜的面前,将拳捏得青筋泛起。 仿佛被带了绿帽的是他自己。 “悄悄带回朕的寝院,我要亲自出一口气!” 看着淳于长如此感同身受的表现,刘骜很信任地丢了话,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居然出奇地没有坐辇。 淳于长立马唤了几个精壮孔武的武士,与自己一起,守在了昭阳殿的院门之外,这处东西二阁想出殿都必经之路处。 不过一个时辰多,他便守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当场按翻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叫人认不出面孔后,才五花大绑着押向刘骜的寝院。 青年男子叫安世庆,同样是贵族出身。这小年轻擅奏琴乐,一首《双凤离鸾曲》缠绵悱恻,哀婉动人,可谓天绝之音。 善曲舞的赵飞燕便是以此为由,谎称学琴,求得刘骜允许他出入皇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安世庆也算死得风流了,当然,这风流的代价便是死前更是真正地感受了一回蚀骨钻心的“销魂”。 最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安世庆被剁碎了,喂了昭阳殿东阁池子里的鱼儿。 皇后暂时不能轻动,那便算是一种警告,也让那冤魂陪着她,叫她夜不能寐。 除了安世庆,淳于长还发现另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赵合德的贴身婢女,怀能。 在安世庆出现之前,在这最易叫人疑神疑鬼的紧要关头,怀能竟是先一步匆匆出了昭阳殿。 性子一向清冷的赵昭仪的贴身婢女,她能有什么事如此匆匆? 她出去又是去何处? 寻谁? 淳于长可是清楚,这个赵合德完全不似赵飞燕,她根本就没有在宫中经营过什么人脉关系,一向深入简出。 他派了一个人暗中跟踪着。 这一跟,机灵善察的淳于长便发现了与王莽有关的诸多可疑。 他没有试图暗中拦下那婢女以作审问或收买的打算,实在是王莽确实聪明,若被他察觉就有了防备。 ... 怀能自然是找王莽去了。 刘骜匆匆离了东阁,赵飞燕不过是刚刚如释重负没多久便回味出了一丝异常。 感觉不妙的她立马通知了赵合德,希望她能以最短的时间将自己可能暴露了的情况告知王莽,求王莽给自己想个法子遮盖过去。 她知道王莽一定会想办法的,因为自己一旦失宠甚至出事,除了帮不上他与赵合德之外,更会让赵合德得宠,那是他不愿见到的。 赵合德哪有想那么多,她一听说姐姐可能要出事,立马就叫怀能去寻王莽。 事出紧急,她可等不了王静烟来传讯,便直接让怀能代为传话。 是的,这次怀能不再只是莫名其妙地在王莽面前一晃便走,而是不避嫌地直接 第85章 状告王莽 这天下之功,最大莫过于救驾。自己不但救了驾,更是出谋献策地替皇帝保下了面子,还悄悄地让他出足了一口恶气。 终于,皇帝也发现自己原也是个有大局大体观的聪明人。 要说这赵飞燕,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让她登上了皇后的宝座,自己贴近了皇帝的心,更被升官封侯。现在,又因为她,自己更是彻底走近了刘骜的心。 自己与皇帝,已然如真正的手足亲兄弟一般,那刘骜现在是只恨自己不姓刘。 今日离宫前,皇帝可是拍着自己的膀子承诺,下一任的大司马定是自己。 现在的大司马王根,宝印刚捂热便莫名其妙地提出辞职,说自己年事已高,不堪重负。刘骜不准,他便干脆装病躺着,朝也不上了。 也是,大司马之位一直在王家手上,那些个老不死的,一个接一个地当这大司马,谁上去轮谁挂,他王根看来也是怕死了。 王根这一强行罢工,最近大家便开始讨论起了下一任的大司马之选。 王家上一辈除了王根还有个王立,本来按着顺序来也该是排行老六的王立就任大司马,而非老七王根。只是王立这家伙贪心过大,之前和南郡太守李尚合谋私吞了数百顷地产,其利巨大,又没擦好屁股,被丞相司直-孙宝检举,最终李尚被杀,而王立因是皇舅而捡了一条命。 却也正因此,他彻底失去了刘骜的信任,没了接任大司马的资格。 上一辈再无人可轮了,接下来的大司马之位只能在他们这一辈中挑了,很明显,在皇帝心中,下一任的大司马之位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只要没有意外,太后那边也无异议的话,那就非自己莫属了。 若有意外,那这意外便只能是在王莽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小瞧王莽这小子了。 自己抱紧了皇帝的大腿,如此费心尽力地才讨得皇上喜,升官封侯。可他王莽倒好,屁事没做,靠着他那假模假样的名声,居然被人推着也能升官封侯。 更关键的是,自己封侯时还有人反对,遭人诟病。 而他封侯,不仅无人反对,还有不少人举着手赞成! 知趣的百官们对于大司马之位的提议无非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便是他。 因为他的名声,还有之前王音、王商的巩固之果,王莽的呼声还隐隐地要高过自己一头。 现在好了,今天不但得得了皇帝的亲口内定,更还抓住了王莽的把柄。 这个把柄,自己不能直接与皇帝说,那多少有点同族相煎、互相打压的意味。要在聊天中说与太后听,以关心兄弟的名义,却然后让太后与皇帝都讨厌王莽。 太后虽轻易不管政事,但大司马之位,太后的意见在刘骜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如此大事,身为皇帝却也是人子的刘骜,总也会习惯性地征询下太后的意见。 他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将王莽一脚踩下去,让他再成不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以绝了后顾之忧。 虽然不清楚那个叫怀能的婢女到底是与王莽说了些什么,但他自觉能猜出个大概。 想起那次在自己的安排下,王莽与赵合德的见面,他肯定,那婢女是替二人互通奸情。 这王莽,果然聪明人,居然藏得如此之深,要不是这次碰巧,还真撞不破。 春风得意淳于长,心中花绽长安黯。 一想到王莽也要被自己踩下去,他连走路的步子都是忍不住地飘飘然,轻快了起来。 脚步飘飘,飘到了长乐宫,淳于长与王政君请安问好之后,又是一番逗趣解闷,贴心至极。 “姨母,巨君他最近可有来探望您。” 聊着,笑着,淳于长忽然地一问。 这一问说忽然却也正常,往日他来请安时也会时不时地遇上王莽,在没有碰巧遇到王莽也来请安时,也有过类似的随口一问。 王政君自然也是习已为常,露着聊家常的表情淡淡笑着:“他啊,有些天没来了。位子高了,担子也重了,你们忙的话没必要时时来看我这老婆子。” 淳于长笑了笑,只是他这笑就明显的与平常不太一般,多少有些为难与犹豫之色掺在了里面。 他那不太自然的表情自然逃不过王政君的眼,顺着势,她便开口一问:“怎么了?可是巨君那孩子有什么困难?” 要说王莽,确实是个好孩子,却也好的有些过了。连个官爵都是自己的兄弟们瞧不过去,主动给他求来的。 当初王商也没少与自己吐露过,说王莽这人只顾埋头苦干,不争功不显绩,希望自己能与皇帝提上一提,叫他不要忽视了实干的有才之人。 王莽到底干了些什么她不知道,但她也相信,以王莽的性子,不论在哪个职位上定然是尽职尽份的。起码身为王家人,他是唯一一个自己没听过任何负面消息的在朝之人了。 可政事她是真不愿意轻易介入,最后还是王商自己在朝堂之上委婉要求皇帝给王莽封的侯。 她只觉着,淳于长也应该是忍不住替他这个表弟叫屈了? 可淳于长却是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地:“这~他倒没什么困难。只是~只是这...”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你就直说了,不必藏着掖着。” 王政君如此一开口,淳于长似乎才开始组织言辞。 “红袖添香夜读书,人不风流枉少年。莽兄弟吧,确实是才子少年。” 因为太后多少也知道些自己的风流,说到这,他刻意顿了顿,尬笑了一下才继续道:“郎才女貌,其实男人嘛,都免不了地难过美人关。只是他若因美人故而伤了与当今天子的兄弟情份,那便不太好了。” 王政君的脸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不风流枉少年? 男人啊,心都一个样,不一样的只不过是眼中的标准。 自己这近乎完美的侄子,再完美毕竟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娶了妻,再添几个贴心的小妾确也无可厚非。 只是,听淳于长这意思,王莽是相中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皇 第86章 得意忘形 一时犯难思索了半天,王政君忽而记起了王静烟似乎是说过与赵合德曾经相识。她严嘱淳于长保密之后将他打发走了,并将王静烟召唤入了宫。 “巨君与那赵合德的事,你可知情?” 太后第一次主动召自己入宫,王静烟是揣着疑惑匆匆赶来的。见得太后的面,对方的这突然一句话,惊得王静烟心脏一停。 好在,她瞬间便稳住了心神,更能冷静地顺着刚才一瞬间的呆滞之情,干脆顺势地装起了傻。 “夫君与赵昭仪?” 太后却未正面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叨了起来。 “这长安城中,不说远的,便说我那几个兄弟,还有除去巨君以外的那一大群侄子、甥男,哪个不是娶妻后还纳妾成群。我听你说起过,现在家中不过才纳了一个陪嫁的藤妾吧?” 见太后严肃一问之后,却忽然淡淡一笑,示意自己一旁坐下,之后又话题突飞。 王静烟一时有些云里雾里地,只是恭恭敬敬地点着头。 ‘是夫君露了什么马脚?还是...?’ 恭敬的表情之下,她的内心是有些惶而难安的。 当今的天子,是个多怜惜美人的性子,几乎无人不知。若是露了情,不死也脱层皮。 “是该给他再添几个妾室,男人嘛,年轻时总是旺盛了些。也就是趁着年轻才好开枝散叶地,就算他忙着,没空主动去提,为人妻的也该主动地替他操心些。这事儿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与他讲,你回去与他说说,这长安城中但有相中哪家正经姑娘,我帮他去讨,但这后宫万不要染上什么一丝的因果祸害,当今圣上是个什么脾性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听着太后滔滔不绝、苦口婆心的话,王静烟心思如潮,起伏难平。 太后话里话外地,明显是得知了些什么消息,但聪慧的王静烟可没有不打自招的打算。 以晚辈的身份,她耐心听着王政君的话,脸上疑惑愈甚,直到太后缓缓续续地讲完,她才怀着忐忑怯意开口。 “姑母的意思是,夫君看上了皇宫中的...” 她话只讲一半,更轻轻抬手掩嘴,满脸的难以置信与惊惧之态。 王政君忍不住端起了手旁的茶水,润了润喉,这才继续开口,向她讲出了淳于长告知自己的情况。 原来没有实据。 听着听着,王静烟的心反而彻底地放松了。 “误会,肯定是误会!” 王静烟没有掩饰一脸的轻松之意:“夫君只与赵昭仪见过一次,还是因为我平素无人聊天解闷,时常与他念起这么一个交过心的闺时密友,初闻其名怕是有重名之误,故帮我确认而已。至于那个叫怀能的侍女,许是昭仪有什么难处想寻个人帮忙?”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姑母我捕风捉影了。只是我之前说的纳妾一事,静烟啊,你也确实该考虑考虑。巨君这孩子,毕竟年轻正壮,姑母是过来人,你且信着我一回。” 王静烟不过是轻巧巧的这么一解释,王政君豁然开朗。 倒是淳于长这臭小子,还是不够稳重。 也幸好自己没有草率地寻皇上与王莽当面调和,若那样,乌龙可就大了。 更关键的是,就怕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与这知礼聪慧的侄子落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她自嘲地笑着,彻底换上了长辈与后辈聊家常的语气,两人聊起了家长里短... 再说淳于长这旁。 太后听了自己的添油加醋,却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生怒,也没有想会知皇上暗中查探的打算。 你侄子可是偷的你儿子的女人!要传出去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 她竟是第一时间想替王莽消除隐患。 他是真想不到,太后居然重视王莽至此。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真令淳于长感到一时憋屈! 很明显,太后是准备大事化小地了结并掩去这一档子事。 心中认定王莽与赵合德有奸情的淳于长,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罢。 离了长乐宫,几经思索,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摸回未央宫去寻刘骜。 又是一番添油加醋与出谋划策,最终,半信半疑的刘骜命他暗中观察,再有发现便当场逮个正着,他要直接拉到赵合德面前对质。 倒不是他有多么不信任王莽,实在是,这一顶绿帽子刚戴过,正是杯弓蛇影的敏感时期。 得了皇上的交代,又做了安排后,下了值,他是在心中哼着小曲回的府。 至于太后交代的不宜外泄? 他可没外泄,而是王莽自己不知收敛,又让皇帝逮了个正着而已! 心情大好,他忍不住地想喝些小酒,也像皇上那般的醉生梦死,醉戏牡丹。 要说牡丹之姿,当然还得是风韵正浓,别有艳姿的许孊。 能嗲会娇,既柔还媚,媚中带酥。 其它几个妻妾始终是年轻了些,不论是姿色风韵或是床第间的经验,与许孊相较,还是缺了那一丝韵味。 念头一起,他吩咐仆人去备酒菜后,便直奔许孊小院。 三十多岁的虎狼,与二十多的旺盛,两人也是一时相配,各图其欢。 院中一番花前月下、小酒助兴。兴之所至地拥进了厢房中,更是一阵尽兴云雨之后,慵懒相偎,两人聊起了闲话。 闲话房中事的同时,许孊也见缝插针地闲掺了还在冷宫中苦苦期盼着复出的先皇后许娥交待自己的差事。 今日白日里,去长定宫看望过妹妹的许孊自然又免不了受了妹妹的委托,敦促并探一探关于淳于长应承她的‘左皇后’一事的进展。 对于自家妹妹的楚楚委托,做姐姐的自然是忘不了趁着这大好的时机吹起耳旁风。 许孊在淳于长的耳根处吹着娇息唤着郎君,催问着。 那能酥到骨髓中的熟魅之音不断地抚过耳道,如电流般由大脑处直透全身,钻入骨头中。酥醉然、飘飘欲仙的淳于长却是忍不住地想入非非了起来。 女人三十是宝贝,如狼是虎最有味!像熟透的苹果,闻着都香。那绝对不是十几二十的青涩与半熟未熟能比拟的。 但不得不说, 第87章 御赐双妾 不得不承认,王莽也只是个普通人,并非绝顶的智者。他还没想出法子,也没能找到突破口,便让淳于长先逮住了机会。 这机会还是他心中的猪队友赵飞燕给淳于长的。 这家伙自从那天被捉了奸,刘骜连当面质问都不问了,直接便再不见她。任她费尽心机,苦苦哀求,甚至赵合德委屈着自己的身心,替她吹起了枕边风,也没能吹出一个让她见着皇帝的机会。 她又以情动人地感动着赵合德,使得赵合德忍不住地叫怀能去寻王莽,请他想办法。 为皇后的事,上次怀能已经破了例直接替她与王莽传话,这次依然是为皇后之事,她也没有想太多,依旧是直接让怀能带话。 皇帝想宠谁,不宠谁,这岂是谁能轻易操控得了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老老实实地闭门思过,啥也不干,待皇帝过了敏感期再说! 怀能把话带到了,在一处假山角落,她与王莽讲了半天,又等了对方思索半天,得到了这么一句话后又匆匆而回。 王莽本还想叫怀能带话给赵合德,叫他小心淳于长的监视,别再频繁地通消息,但最终还是谨慎地放弃了。 多一此一举,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了,毕竟他不确认怀能的忠心与办事的牢靠度。 果然,回去的半道上,她便被淳于长和刘骜领着人截住了,直接被押着回的昭阳殿西阁。 在西阁的湖中小亭犯着愁,等着怀能的赵合德见到她与刘骜及淳于长一道回来的,不爱攻心计的她,心中一个咯噔,露了惊慌的神情。 勉强压下了惊慌之情,她没有出声解释,只是无声地忤着,目光望着脸色阴沉的刘骜。 她不知道那侍女交代了些什么,刘骜与淳于长又知道了些什么,怕自己话多有失。 她不怕死,却怕王莽被连累。 气冲冲而来,掩不下的满脸阴沉,刘骜吊着眼,极不善地盯着赵合德,等她主动开口。 然而,这赵合德完全不与后宫中的其它嫔妃一般总爱开口解释,竟只是沉默着。 吊着眼,他的眉头越挤越密,最终是忍不住阴沉着声音主动开口:“赵昭仪,不知你有何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无愧于心。” 片刻的沉默,她已回神略作了思索,将目光轻移,与怀能对了一眼。 对方眼中只有畏惧与慌乱,完全没能从这一眼中读出一丝有用的信息,她将心一横,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有什么好怕的? 怀能也不知道自己与王莽的事,她知道的也只是最近几次自己频繁为了姐姐去烦他的消息。 见机行事,不管眼前的男人说什么,自己只要把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就好。毕竟是皇亲国戚,自己也确实没有与王莽有过什么逾矩之行,这皇上也总不会那么容易便杀了王莽吧。 如此一想,她的慌乱之情便也顷刻间散了。 最初因慌乱而站起身子的她重新缓缓地落坐回了石凳之上,满是坦然。 “无愧于心?哈哈,好一个无愧于心!”气极的刘骜将脸转向慌恐站于一旁的怀能,怒声下令:“你说!昭仪是如何与王莽勾通的!” 赵飞燕的伤痛还没过,这一波再起,真逮到怀能的那一刻,那真是怒发冲冠起,刘骜根本没有心思细加审问,当场便让人推押着她直奔西阁。 先入为主,加上淳于长的添油加醋,他早在心中认定了这贱婢是替自己宠爱的赵昭仪与王莽勾搭传奸的。 帝王怒威,欺君重罪,他相信,一个小小奴才是绝不敢隐瞒丝毫。 怀能也确实不敢隐瞒,她惶惶恐恐,结结巴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替昭仪送消息。” “送什么消息!” 淳于长很适时机地替刘骜瞪了她一眼,继续追问。 他这一瞪,直接将怀能的腿都瞪软了,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昭仪叫我问王大人关于皇后的事,请教如何才能叫皇后讨得陛下的原谅。” 找王莽替皇后出策? 这回答,连淳于长也是一愣。 但私底下早摸排清楚的他很快又回过味,忍不住一步上前将她踹翻在地:“你个贱婢,竟敢欺君罔上!我早已查清,这两三年以来你总隔三叉五地便去寻王莽。若说最近这几次是替赵昭仪求问王莽,那之前那么多次又是做什么?!昭仪哪来那么多问题!” 被踹翻的怀能吓得连身子都抖了起,她颤颤兢兢地撑起身子,慌慌乱乱地重新跪好,将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下,将头磕向刘骜的方向,带着哭腔与颤抖的声调:“奴婢,奴婢...” 因为太过惶恐、害怕,她拼了命地想组织言语,却是一时如何也组织不出。 因为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时不时地被自家昭仪主子打发过去走一趟。 自己来回了两三年,却什么也没传,什么也不知道?这话说出来皇帝能信? 她期期艾艾着,却只是在不断重复着‘奴婢’。 原来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心中的那个他聪明。 赵合德恍然了,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从石桌旁再度起身,匆匆来到了怀能身前,扶起了她。 背对着淳于长与刘骜,扶起对方的一瞬间,她给了对方一个安慰定心的眼神。 她扶起了怀能,但惊恐的怀能却依旧颤抖着身子。 “淳于大人好大威风,只会用来吓唬可怜的婢女吗?” 淡淡地抱怨了一句不满,她拍了拍怀能的肩,将她扶到了石桌旁,将其按坐在石凳之上。 最后又轻拍了对方两下以作安慰,赵合德这才重新转过身正对刘骜:“陛下,我听出淳于大人的意思了。姐姐是一时糊涂犯了错,所以淳于大人捕风捉影地觉着我也犯了错,是吧?” 刘骜的表情没变,冷冷地哼一声:“你没错吗?后宫之人私通朝堂之臣,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或者你与王莽还有亲戚关系!” “我与那王莽自然没有亲戚关系,但我与他的妻子却曾相识。自从偶然得知我在宫中之后,王氏每次进宫与太后请安便会顺便来我这叙 第88章 飞燕再起 令王莽也完全预想不到的莫名其妙之结果,不但有惊无险,自己更是喜提御赐美妾一双。 呵,御赐美妾,还无法拒绝的美妾。 怀能毕竟是受自己与赵合德连累,陪着赵合德那么多年,他狠不下心看着她就这么枉死。而且,一想到她贴身陪了赵合德这么多年,王莽心中便忍不住地生出一股不一般的情愫。 爱屋及乌? 何况,从她嘴里,可以听到关于赵合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好像也很不错。 是啊,好像很不错。 至于刘骜赐下的另一个小妾叫增秩,王莽估计着她应该是受了刘骜的交代,多少有些监视与探底的意思。 刘骜是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赵合德也背叛了自己,但他难免地仍留了一丝的怀疑,哪怕只是一丝。 毕竟,他也知道,王莽的才能与长相,确实是很优秀的。他并不如淳于长那般对自己完全掏心掏肺,或许是该趁机留点掌控手段。 “朕将你二人赐于新都侯,也算你们的造化。替朕好好伺候着朕的爱卿,有空可随新都候入皇宫中探一探旧主。” 说的好听,回宫探探旧主,不就是给增秩一个机会。一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回宫告密的机会。 皇帝的赏赐,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光明正大的间谍,你也只能当不知,并且好好受着。否则便是防备皇帝,不够忠心。 所以,增秩他也没法拒绝,而且还要将其与开明一般地一视同仁,不能太过冷落,避免女子怀恨,搬弄是非。 刘骜还郑重其事地赐了二人一身正式的红妆,一辆豪华马车。被刘骜特许着提前下了值的王莽乘着御赐的马车,与两个红妆美妾同车而回。 这又是一个洞房花烛春宵夜,怀能他还能暂且搁置着,空留一个妾室的名份,但增秩不行。 心心念念的赵合德,一直得不到,却为了她,一个不小心便要妻妾成群了。 自己的心从为她怦然而动的那一刻起,他便愿意为了一个她放弃整片森林,放弃多少男儿向往的妻妾成群,可这捉弄人的天意,偏就准备用一片森林换走心中的她吗? 妻妾成群与只拥有一个她,自己还是毫无犹豫地宁愿选择她。 只是偏由不得自己选择。 与二人同车,王莽面不露声色,内心却忍不住感叹着,思绪万分。 思绪与车轮一般,咕噜噜地转着,很快便转回了他的新都侯府。 御赐的小妾,不管王静烟是否愿意,她都无从抗议。 当然,她的性子总那么温柔娴慧,一听说是皇上赐下的妾便知定有隐情,不愿给自己相公添堵的她,是依旧笑着,仓促地为二人临时布置下了简单的新房。 开明是免不了一边为二人忙着布置,一边撅着嘴,自顾自地和自家小姐抱怨着,抱怨怎么就忽然多了两个争宠的。 还是御赐争宠来的,她这个小姐家的陪嫁都没能压人家一头了。 这一夜啊... 这一夜,不,接下来的几乎每一夜,刘骜都宿在了昭阳殿西阁。他将满腔的热情都由东阁的赵飞燕转移到了西阁的赵合德身上,皇后赵飞燕成了空有其名的摆设。 怀能被赐予了王莽,赵合德的贴身侍女换成了刘骜新安排的,估计也离不了监视之效,接下来的她再不能主动联系王莽了,只能在这西阁中强颜应付,苦海中静静地飘零着,等着。 等那还望不着的岸。 等他寻到机会,想出法子了联系自己。 等自己心心念念的未来,与王莽的未来。 当然,自己也不能闲着,她不冷不热地,总以姐妹情深之则,不断地在刘骜耳旁吹着耳旁风,解释着赵飞燕的一时鬼迷心窍,描述着那日之后她时时以泪洗面之悔。 在刘骜面前,赵合德从来随意无惧,虽然你是皇帝,但我跟你说的话必须听着,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心里,就必须听着。 但凡刘骜敢对她吹的耳旁风有什么异议,她便马上不开心地冷着脸,不言不语,不搭不理。反正她之前对刘骜的性子一向如此,他也见怪不怪,无可奈何地只能哄着,听着。 自从这姐妹花入了宫,三千粉黛皆失色。 怜香惜玉的他,对于现在唯一能宠的绝色美人,身为皇帝的他还真拿她没法。以至于日日听,时时听,悄悄然间,他都未曾发现自己对于赵飞燕的憎与恶正在慢慢地淡化。 那一日之后,淳于长很忙。 忙着替刘骜寻回春妙药。 多少帝王寻长生不死,他刘骜却只求春盛一刻。 那天在西阁,赵合德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明刘骜的能力不行! 赵飞燕出轨,赵合德的直言不讳,一向只顾着自嗨自乐的刘骜蓦然地便失去了底气,如其它男子一般地苦恨起了自己的绵而无力。 是啊,帝王又如何,自己无力,终要被绿。 大家都是人! 他询问淳于长有什么回春秘法或灵丹妙药。 淳于长能说没吗? 不能! 本想打压王莽,却失了手,更叫皇帝在人前丢了脸,讨了赵合德的嫌,他正需要讨欢心以弥补上这一失误。 在这大司马之位悬而待决的关键时期。 不得不说他的办事效率,一直都是令刘骜满意的。 不出几天,他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某个旁门左道手中寻求到了所谓的回春仙丹。 那毕竟是要献给皇上的,不能再出差错了。 他让一个下人试了毒,确认没毒死人后又亲试过了,那夜,简直雄姿蓬发如猛虎下山,连半老徐娘许孊都经不住了他的连番折腾,后半夜竟硬生生求了饶,将自己推给了其它房。 他将仙丹之妙吹成了神仙灵药,干脆连那个自称游方仙人的术士与丹药一并献给了刘骜。 自那日后,刘骜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小小枯木彻底回了春。不仅一改往日有心无力的苦中寻乐,满面红光的他更是总觉腹间如有烈火喷薄待发,难有穷尽。 本就清冷的赵合德对于刘骜的雄风忽起极其抗拒,她忍不住地掌控起了刘骜的性子,总是强推不就,估摸着他 第89章 迎刃而解 淳于长给刘骜寻得仙丹一事,王莽暂时未觉,也不知道因这小子的仙丹,害得自己的心上人饱受摧残。 他若知道,恐怕忍不住会在宫外逮着他揍上一顿。 他最近的心思都用在思虑及寻找淳于长的致命错处上。 王凤与王音之后的大司马,将大汉折腾得愈来愈乌烟瘴气,再让淳于长上位还不知会不会把大汉折腾没。就算抛开社会的稳定不讲,单只为了自己与赵合德的未来,这大司马之位他也必须抢过来。 然而,苦思无果。 在王莽的示意之下,王静烟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并道谢去了。 皇帝那边自己讨好不来,也巴结不过淳于长。而淳于长虽然毛病一堆,却也没有能触犯皇家的大问题,没有一击定乾坤的法子,他只能在太后这旁拉低淳于长的形象,试图拉些筹码。 趁着淳于长正忙的时间,王静烟请了安,便直接道起了谢。 她装着糊涂,感谢太后操心,居然亲自劝说皇帝给自己的夫君王莽赐了两个小妾,自己便不用犯愁物色人选。 自己的皇帝儿子怎么会忽然想起将宫中的宫女赐给王莽? 那日她与王静烟说起关于王莽娶妾一事,紧接着皇帝便赐了王莽两个小妾,让王静烟误以为是自己这个姑姑心疼侄子,特地吩咐皇帝挑了美人赐下的。 王政君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吩咐过。 而刘骜那孩子,赏天赏地赏金玉,却从没主动赏过谁美人。 她不露声色地与王静烟闲聊着,知道了皇帝赏王莽美人之处在昭阳殿西阁,两个美人中一个正是那赵合德的贴身侍女,另一个却是刘骜另寻的。 无功无劳地,忽然受赏,还将他召到了西阁之中,破天荒赏的美人? 关键是淳于长也在场。 她很快将事情猜出了个大概,知道是淳于长那小子在自己这儿没能撩拨出风波,便将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阳奉阴违地又跑去和皇帝鼓风去了。 为了悬而待决的大司马之位。 他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为了兄弟情,实际上就是为了手足相争,来挑拨离间感情的。 还好王莽确实没有错处,否则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是绝不会这般不声不响地反赏了两个美人给王莽。 淳于长在王政君心中的形象瞬间就塌了,相反地,他对王莽更信任了。 但朝堂之事,她也不好插手,当下便也只是叫人将淳于长这背后的真正小心思与小动作透给了刘骜,希望他能好好思虑。 可惜,刘骜根本就不在乎淳于长的动机纯不纯,于他而言,只要对方做的事确实是对自己有好处就行了。 不过这小子此次确实是心急草率了,还好也未对自己造成什么大损失,就是平白地丢了回脸。看在他又辛辛苦苦为自己寻来了仙丹的功劳上,这小过完全可忽略不计。 说起仙丹,这可是大功,须赏。 赏他大司马之位,位高权重了,也更方便他替自己解忧寻乐。 太后的一番传言警示,反给了刘骜一种迫在眉睫之感。 毕竟自己之前就已应了淳于长大司马之位,而现在自己的母亲、太后王政君却忽然地似有异议了? 大司马之位悬了有一阵了,朝政积弊,百官因大司马之位扯犊子的奏折就没停过,这事晚定不如早定,避免再出什么幺蛾子,到时站出一堆人来反对自己的决策可不好玩了。 仙丹带来的动力与自信,刘骜决定力压百官,真男人一回。 这么一念想,他就把王莽召了过来。 要封淳于长作大司马,需要一纸言辞漂亮的诏书,这诏书总不能叫淳于长自吹自诏吧? “大司马之位悬空许久,积政如山,不宜再拖。朕欲加任子鸿为大司马,不知巨君可有异议?” 御书房中,刘骜这扯犊子的一问,王莽能说自己有意见吗? 百官提名大司马的人选,无非就是淳于长与自己,作为竞争对手,他能有什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理由去提出异议? 说他贪财好色? 不说朝堂百官,光是自己那一个接一个就任大司马的叔叔们,哪个不比他更贪财好色?他淳于长顶多就是好色的口味稍重了些。 何况,他也知道,在刘骜心中早已认定了淳于长的大司马之位,他这一问不过就是绕着弯地告诉自己:你不会有意见吧?你不能有意见! 你怎么不去问淳于长说我想封王莽作大司马,你有没意见? 当然,这话他只能藏在心中,口头不仅直呼没意见,更是一口应下了替淳于长书面拍马屁的差事。 出了御书房,他的心情有多差,只看他半天挪一步的无神走法就知道了。 刘骜让他拟封诏书,明日早朝便要用于宣布淳于长的大司马一职。 明日这诏一下,什么就都晚了。 淳于长任大司马,自己更要小心着不能犯错,与赵合德想瞒天过海那是难上加难。 可这短短时间内,叫自己如何回天? 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地,走着走着,他忽然被个宫女轻轻撞了一下。 这一撞,撞回了神,但那宫女却已让过了他,匆匆离去,仿佛方才的一撞不过是自己恍然间的错觉。 他却知那不是错觉,因那一撞,他的手上多了件异物。 皱着眉,望了一眼那离去的陌生背影,他没有立即一察究竟的打算,而是捏紧了手,加快了脚步,向自己当值的殿中赶去。 手上的异物是一纸书信,熟悉的字体,淫荡的言辞。 这竟然是一封淳于长沟通并调戏许氏废后的书信! 正苦思着如何在他背后给他悄悄地来一下,这便天降利刃啊! 这真的是一把利刃,用它,绝对能悄悄地给淳于长来个致命一击。 莫说大司马,叫他连官也当不了,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满腔的愁云,忽然就散了个无影无踪。 王莽粗略扫了一遍,喜形于色地将书信折好,郑重揣入怀中,复出殿门,直奔向总是埋头校书的刘韵所在的小院。 第90章 绝念恨怨 作为曾经的皇后,许娥在冷冷清清的长定宫中这些年来,不知熬了多少个无眠的夜。 同样的一片天,却如此失色灰黯。 同是一轮月,这月色却格外幽冷。 汉元帝刘奭时期,她许家也算如日高悬。 刘奭一逝,刘骜继位,虽然王家崛起、如日中天,但因为自己是皇后,而且也曾宠极一时,因此也保得了许氏一族的辉煌依旧。 即使自己慢慢地失了宠,只要自己依然是皇后,许家便不致真正没落。 可自己最终还是丢了后位。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余生,还是为了许氏那一脉不被边缘化,自己都不能就此落幕。 她在冷冷的长定宫中盼着,盼着自己的男人有一天能良心发现,念起了自己的好。即使再无缘后位,给自己个婕妤的名份也是极好,起码不能被就此遗忘于冷宫中老死。 盼了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又一年,却盼了个寂寞。 跟在身旁的只有一个自己还是皇后时的心腹侍女,也是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女,难得的不离不弃、依旧真心照顾着自己。除了她,便只有自己的姐姐许孊会时不时地来看望自己一下,并带来一些消息。 自己的大姐许谒,只是为自己烧香许了个愿,不仅许丢掉了自己的后位,更连她自己的性命也给烧没了。 吃一智,长一堑,她再不敢轻易便让许孊为自己做什么事,而是耐着性子等着,却最终等来了赵飞燕被淳于长推上后位的消息。 因为许孊,她知道了淳于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感受到了他强大的能力,以及他那唯利是图的性子。 她早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性子野,与那个淳于长有一腿,现在更是光明正大地成了淳于长的妾。 终于忍不住了,她通过许孊为淳于长送上了一份厚礼,希望他看在礼物与姐姐的情份上,能帮自己走出冷宫。 只走出冷宫,封个婕妤就好,不敢奢求皇后了。 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不得不说,她这一份厚礼够厚,淳于长当时看得眼睛都冒了光。 ‘身为皇后那么多年,她的财富定然甚是可观。’ 听着许孊在自己耳旁传着许娥的请求,他却在心间惦记起了对方的财富。 他顺水推舟地爽快应承了下来,直言不为钱财,只为自己与许孊的情份,哄得许孊是心花怒放到没了智商。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以图,就是为了你,我定然也要操这一份心的。只是...” 淳于长故作为难,轻叹了一声才继续道:“只是皇帝的意志确实不好轻变,除了时间,我更需要花费金钱来拉关系,让更多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一起努力才好。朝中那些个人皆是贪心巨胃,这恐怕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也不是说承担不起,只是如此一来府上养着的这么多人,大家的生活便要捉襟见肘了。” 许孊早是眉开眼笑并揉着万种风情地,在淳于长脸上叭哒了一口,搂着他的手臂在自己胸前蹭着。 一听说他的为难,一点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唉呀,你放心,妹妹有的是钱财,她的富贵自有她来买。我家郎君只要肯卖这份情,人家就好开心的啦,晚上,让姐姐我好好报答你。” 她自以为立功地撒着娇,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果然有的是钱财! 淳于长心中一喜,浪意一起,何等晚上,当时便抱起她,来了一回白日宣淫。 接下来的日子,许孊但有入长定宫探望许娥,她便免不了地备一份财礼让自己这个姐姐捎回去给淳于长,催促着。 淳于长一次次地收足了好处,被催得紧了,又画出了个‘左皇后’的大饼。声称看在自己疼爱的许孊的面子上,正在努力地说服皇上记起她往日的恩情,为她增设一个‘左皇后’的名份。 在倡导一夫一妻的西汉,淳于长居然能离谱地画出左、右双皇后的大饼,而她许娥估计也是关疯了,寂寞傻了,居然没头没脑地信了,更拼了命地送钱。 直到她几乎将所有的积蓄挥霍了个空。 “我真的没钱了!” 就在几日前,她忍不住与姐姐许孊透了底。 不论是青春与金钱,她都耗不起了,只能未语泪先流地以情动人,博得了许孊的怜惜,央她帮自己勤吹枕旁风,催淳于长兑诺。 毕竟是姐妹情深,许孊一时心疼之下也是卖了力的缠着淳于长,时时催着,终于催出了结果。 那一夜,淳于长交给了许孊一封密信,郑重叮嘱她一定要亲手交到许娥手中。 “除了你妹妹之外,这信中内容切莫叫人瞧见,包括你。否则你妹妹与你我皆有大祸!” 淳于长的脸色是如此郑重,语气出奇地严肃,她是小小心地交到了许娥手中。想起自己大姐一个不小心就惨死的下场,她是真的没敢私看一眼。 以往所有的话都由许孊亲口代传,今日淳于长居然托了封密信进来,定然是自己的‘左皇后’一事有重大进展! 许娥欢喜异常。 但淳于长千叮万嘱了只能自己看,她便忍着性子陪着自己姐姐聊天喝茶,直到将她送走之后,才迫不及待又小心谨慎地在自己房中拆开了那封所谓的密信。 满心欢心,拆信的手忍不住轻颤,足见她的内心之喜是如此之剧。 可瞧了信中内容,她登时便将柳眉倒竖,银牙紧咬着,直欲咬碎! 原本激动含喜的她瞬间生出了满脸的惊怒。 惊怒之中,脸色更是忽红忽白间还揉着铁青之色,渐化狰狞。 他所谓的密信,竟是一纸淫糜下贱、尖酸刻薄的调戏书! 书上说自己不过是个废后,年老色衰如何能比得过花开正娇的赵氏姐妹?真要等赵氏姐妹不得宠之时,那她估计两只脚都埋进土里了。 我,淳于长好心好意想帮你,你却不顾这难于登天的实际情况,天天催,日日催!你这般着急,说白了不过就是在冷宫中寂寞难耐得久了,想是春心撩拨了欲火,欲火烧得过旺而失了分寸。 可惜,我虽然尽力了, 第91章 双管齐下 看清了那是一封淳于长给原许皇后的调戏信,王莽心中狂喜地是直奔刘歆当值的殿院。 前脚刚从刘骜口中得知明日将封淳于长为大司马,此时这封书信实在不适合由自己交到皇帝跟前。 “子骏兄,皇上让我拟诏,明日欲封淳于长为大司马!” 刘歆的院中,其它人都巡值去了,只有刘歆一个人坐镇殿中,埋头校书。 王莽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匆匆而来,推门而入,迎着刘歆闻声望来的目光,他是开门见山。 刘歆闻言,手中轻抖,放下了书卷,起身泡茶。 “巨君,何至于此?一个大司马之位,他若做得好,我们又何需在乎谁做那大司马?你我尽心辅助着就是了。他若做不好,自然做不得长久的。” 他泡着茶,安慰着。 他知道王莽是有意大司马之位的,得知皇上要封淳于长为大司马,自己这个知己的心情定然是不会好的。 与王莽不同,他的性子是真的清淡。 “唉,近几年来,为皇陵之事,劳民伤财致国库空虚,又有灾荒频出,老百姓早怨声载道。这大司马之位,一任比一任不作为,我是真担心...淳于长这人,我是真心瞧之不上啊,若真叫他接替了大司马之位,我只怕...” 轻叹了一声,王莽压低了声音,欲语还休着。 刘歆送了茶给王莽,同样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前回应:“你的意思是,他难以胜任?关于他的一些事,我也略有风闻。只是人无完人,只要他尽心尽力了,想也无妨。何况这大司马之位说白了便是皇上的囊中物啊,他想给谁便给谁,谁还能强行阻得住?” 苦笑着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王莽踱了两步来到案旁,放下茶。 “有些事,本是家丑,不宜外扬,我更不愿伤了兄弟间的情谊。只是,再瞒下去恐怕将是国难啊。” 王莽忽然轻飘飘地丢下了句话,勾起了刘歆的好奇,却又住了嘴,扫了一眼门窗。 他来到一扇半掩的窗前,把窗缝开得大了,将目光洒出,确认了此处殿外的小院无人之后,这才重掩了窗,回到刘歆身前。 望见王莽忽然的凝重与谨慎,刘歆除了好奇更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紧张地盯着王莽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上好的麻纸,朝自己递了过来。 郑重接过并疑惑地摊开纸张,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那内容,叫他目瞪口呆。 作为一个真正的斯文书生,刘歆只将内容看了一半便实在看不下了。 啪地一声,他将纸张重重地拍在了身侧的案桌之上,紧皱着眉直摇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表面瞧着还是个人,想不到背地里竟有这般污秽之心,吐得出这种虎狼之言、龌龊之词!” 王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摇晃着头,又忍不住将拍在案桌上的纸摊看,似乎是怕眼花一般,再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他又忍不住继续怒言:“这许氏虽说被废,但毕竟曾贵为皇后,是皇上的正经夫人。他如此污言秽语,那戏弄的可是皇上,怀的是以下犯上的不臣之心。” 王莽此时才冷冷淡淡地开口:“如此品行与狼子野心,只恐大权在握,早晚起祸啊。这祸,连累亲族也就罢了,只怕搅乱天下,民不聊生。” 刘歆一把将纸揣入怀中,拉上王莽便走:“走!我同你一道去面呈皇上!简直岂有此理,这般品行绝不能居高位!” 岂知王莽是稳如泰山地立着,相对文弱不少的刘歆根本没能拉动他。 刘歆疑惑回头,见王莽苦涩着张嘴:“不管如何,他毕竟也是我兄弟,这种推他不测的事我真不好做出来啊。何况前脚陛下刚叫我拟封诏书,后脚我便与你一同送上了不利于他的这物件,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咱那宠信他的陛下更疑心于我不过为了抢夺大司马之位,一个不小心便是搬起石头倒砸自己的脚呀!” 刘歆只是清淡书呆性子,并不傻,王莽这一说,他稍一冷静便理通关键。 知道王莽确实不宜牵扯进去,否则这皇帝动怒之下,淳于长万一受了大劫难,他免不了背上同族相残、心思歹毒之名,毕竟他淳于长的母亲可也是王莽的姑姑啊。 再者,王莽的牵扯,确实也会令皇上多一分平白的疑心。 只是自己还真没主动找过皇上,这般大事,一个人去,他忽然有些犯难。 犹豫间,一道灵光于脑中闪出,他一恍然,猛拍大腿:“巨君稍等,我去寻父亲!” 留了话,也不顾礼节,他松了王莽的手,径直推门而出,直奔向父亲所在的方向。 身为皇室宗亲,自己的父亲刘向,那可是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的四世孙。而现任皇帝刘骜却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要按辈份可是老大的长辈了。 这皇家丑闻,皇室脸面,由自己父亲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望着刘歆匆匆急急的背影,王莽的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大司马之位,应与淳于长无缘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吩咐好了当值相关的安排之后,暂离皇宫,直奔王根的曲阳侯府。 到了曲阳侯府,见着了正懒洋洋斜躺于床榻上听着小曲的王根,他恭恭敬敬地行过后辈之礼,等到了王根的招呼这才坐在了榻侧,亲手为他添茶。 王莽那总是规规矩矩的礼节,王根是极受用的。 不管他以前是怎么收拾的自己儿子,那是同辈间的事,这小子对自己这长辈那是从没有过一丝的逆犯之举。 还得是大哥眼光好,早早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才!王家这一族,下一辈,后继有人啊。 心中想着,嘴上也忍不住夸出了声:“到底还是巨君侄儿知书达礼,比谁都强。不似淳于家的那小子,得了势便忘了本。” 王莽笑了笑,轻轻道:“子鸿表兄只是轻傲了些,但毕竟是亲戚,想来他做了大司马也不会亏得了咱王家一众的。” 王根却是一挑眉,撇了嘴:“他可还不是大司马呢,谁说他就当得了大司马 第92章 趁火打劫 明天要封淳于长作大司马,自然免不了一系列的安排,提前得到自己传话的淳于长,今天也是早早回去做着该有的准备,此时并没有在宫中陪自己。 从早上到下午,刘骜好不容易忙完。 淳于长定然将会是自己做皇帝以来最贴心的大司马了,想起明日之后可以更逍遥无念地尽情享受,他忍不住便藏了个仙丹,准备再去昭阳殿提前庆祝一番。 只是,刚迈出御书房,那个叫刘向的宗室大臣,中垒校尉,神色匆匆而来,阻住了自己的脚步。 “陛下!陛下啊!家丑,家丑啊!” 已过中年的刘向匆匆急急,远远一见着刘骜,便忍不住失声喊着。 “喊什么喊,这么大年纪了还冒冒失失地,何来家丑?!” 对方这莽莽撞撞的叫喊,引得刘骜心中不悦。 他止了步,责问着,却也忍不住将目光扫了扫,远处的侍卫见状识趣地转向其它地方去了。 不知为何,家丑两个字莫名挑着他的神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家丑二字,他第一想到的便是赵飞燕之前私偷汉子的事。 难道此事外泄?或是赵飞燕还敢偷了汉子? 如此一想,他忍不住瞪了刘向一眼,很是不欢地转身重回御书房。 御书房中,刘向献出了那纸书信,声称是许氏托人转交于他的。 乍一看其中的内容,汉成帝是如被惊雷所劈一般,目瞪口呆了半天。 这么些年来,淳于长跟在自己身旁那真是鞍前马后地,事无巨细、不分大小,但凡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他都是竭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奔走操劳着。 在他心中,这家伙虽无王莽的大智,但也算聪明机灵,更是知道维护皇家利益,自己的利益。 可万万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他若贪财也就罢了,虽然胆大到敢贪自己原配皇后的财。虽说毕竟是原皇后,却也是个被自己冷落到快忘了的女人,看在这小子的功劳与贴心份上,敲打敲打就过去了。 可他竟敢惦记她的肉体! 不说她毕竟曾贵为皇后,仍扯着皇家脸面,也是自己的脸面。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贵人,那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宠与不宠都是自己的女人,朕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何况,他敢惦记原皇后,谁又敢保证他没有惦记起赵氏姐妹的一天? 说不准心中早已暗暗惦记垂涎已久了,也只等一个时机罢了! 如此胆大包天,说不定还敢惦记自己的皇位! 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调戏我的女人!真是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女人,是他的逆鳞!绝对不可原谅! “这书信,真是子鸿所写?” 当然,他仍不忘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刘向一句。 虽然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如此熟悉。 “陛下,身为皇室宗亲,臣岂能拿皇室的脸面以作儿戏?况且,陛下若是有疑,可持书信自去问许氏。” 问许娥? 哼!莫说问,他现在见也不愿见她一眼。 ‘这蠢货,白当了那么多年皇后!丢皇家的脸,丢我的脸!’ “宣,马上给我宣淳于长进宫领罪!你这就去办!” 刘骜愤怒地撕碎了那张令他脸上无光的纸,当场便指令着刘向直接领着一群侍卫去“请”淳于长。 刘向领着人刚离去不久,王政君与王根就又到了。 “我都让人传话跟你说了,子鸿那小子心思不纯,叫你慎重慎重。想开心找子鸿,但想真正办实事听实话,还得是巨君。不论能力与品行,你光是听听这长安城中百姓的评价,也该知晓谁能谁庸。别整日里只窝在女子怀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只瞧身前媚。” 王政君这次也是真的气到了,一来,便忍不住像以前刘骜还是太子时那般,一顿数落,硬生生地给刘骜数落出了杀心。 当然,虽有杀心,但诛杀一个大臣,还是个皇亲国戚,是需要足够光明正大的理由。淳于长真正令他生气的是惦记起了自己的女人,即使只来得及戴了个精神上的绿帽,那也是极丢脸的被绿了。 这事却无法拿到明面之上来谈,无以定罪。 何况自己母亲生气归生气,也不会只因这种事就轻易让自己便杀了淳于长的。 思来想去,憋着一股怒火,却也只能将受押而来的淳于长一通臭骂,尔后声称念在他之前的功劳上,免了死罪,轰出长安,滚回自己的封国禁足思过! 而淳于长。 当刘向领着人来势汹汹地押自己入宫时,从刘向口中得知自己哄骗并调戏许娥一事败露,他是骇得失魂散魄。 也真是这几年一路顺风顺水,爬得太快,飘得狠了。 更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色胆包了天!皇上的女人都敢骗,敢调戏。 得知许氏钱财散尽,被催得紧的他是一时昧心冲动,想着调戏一番以干净利索地绝了她的念头。 又或者许娥真的如许孊一样,被自己的年轻俊朗与调情撩动了情欲,真满足了自己,人财两得,那更是完美至极。毕竟是姐妹嘛,或许两人性子真的一样呢? 一想刘骜有赵氏姐妹,而自己能占了许氏姐妹,那一时还真心猿意马到不能自持。 以自己如今的权势,暗渡陈仓一个被皇帝冷落到几乎要彻底遗忘掉的冷宫皇后,那是稳稳妥妥的。 鬼迷心窍、热血上头,他写了那封信,哄着许孊转交给许娥。 送出那封所谓的密信之后,回味一阵,他也曾担忧过自己的一时冲动。 但想着这事毕竟是丢脸的,她许娥就算没能投怀送抱,也不至于将之公开,损人害己。 没想到,失算了,真的失算了。 想起那个与赵飞燕通奸的安世庆的下场,淳于长本以为自己铁定是活不过今日了。结果到了皇宫被一顿臭骂之后,居然只是个撤职并谴回封地禁足的处分? 恭恭敬敬,惶惶恐恐地受着骂,他仍是由衷地感谢皇上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地将脑袋磕得嘭嘭作响。 滚回了府,惊魂未定的他是急急切切地便着手收 第93章 长安染血 红阳侯王立倒是真没辜负那辆七香宝车和那一车车价值连城的珠宝。 一共六马车的珠宝钱财,王融只敢私吞了一辆,其它五辆都老老实实地交到了自己父亲的跟前。这一番趁火打劫的成果,同样是大大出乎了王立原本的预料。 吃人的嘴软,心也软。 念着淳于长这小子确实足够大方知趣,毕竟也是外甥,拿了这无数好处的王立竟真的屁巅巅地进宫去替对方求情去了。 拿了这么大的好处,要不办点事,自己那妹妹与妹夫若知道了,保准会跳到面前戳着自己骂。 只是,因为巨贪无度到失去接任大司马之职的王立一时忘了估一估自己的话在刘骜面前的份量。 不求情还好,他这一求情,登时令心情正不爽的刘骜更不爽了。 “六舅今日可反常啊!我没记错的话,自从他封侯之后,你可没少说他的坏话。今日怎么这太阳反从西边升了?” 刘骜语气中的不悦,王立多少也听出了些味。 尴尬一笑之后,他才开口努力解释:“陛下,臣这是大公无私。子鸿那孩子年少轻狂,难免犯些错,虽然在封侯之后是狂了些,可话说回来,臣这当长辈的还真能跟他较劲?何况他也确实能干,虽是难堪大任,但跑腿卖力活干的还是勤快的嘛。” “是,他是能干!能干到把鬼心思都打到朕的后宫来了!” 这一句话,刘骜不再只是不悦的语气,那是再忍不住地动了真怒,吼出来的。 也怪王立自己,一把年纪了,成日里还是不务正业地贪财享乐,消息不灵通。 才隔了一夜,他与大多数人一样,只听得大家都在疯传大司马的候选人之一,淳于长居然被皇帝怒遣回封地,根本不知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让刘骜这一吼,他立马意识到不对了。 与后宫有干系?! 自己这个外甥皇帝对女人,那是最护犊了。 他在心中打了个激灵,额间霎时便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溢显。 抬起衣袖,慌慌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他打着结巴,不断地这,这,这这这... 结结巴巴地这了半天,硬是没能这出个所以然来。 反常加心虚到这个程度,刘骜焉能发觉不出其中的猫腻? 心中正有一股火气无处发泄的他,将如刃般利的眼,冷冷地盯着王立:“哼!朕的好六舅!拿着国家大事,皇家脸面当儿戏!” 他更将袖猛力一甩,抬头朝着殿外怒喊:“来人!把红阳侯给我送回府中,禁足思过!坐等发落!再给我彻查个中曲直!” 是的,杀心未消的刘骜忍不住地借机发挥。 这淳于长,还嫌自己不够仁慈? 勾结并调戏完自己的女人,竟还不甘地妄图勾结王立来糊弄自己! 这回的刘骜动的是真怒,起的也是浓浓的真杀心,真到他挤出了许多欢乐时间,亲自督促着手下严查。 毕竟是皇帝,他这难得亲手操办督促个事,手下的那些个官员哪个敢不用心拼命? 不过一天下来,三查两查地就查到了王融那。 也实在是那几车钱财太过耀眼了,招摇过市,掩无可掩啊。 这旁刘骜刚听得案情的反馈,将桌案一拍,直接谴着禁卫便拖着铁链子要去绑王融回来受审。 那边被侍卫架着扔回自己的红阳侯府的王立,惊恐于刘骜的真怒,在家不断地派人紧紧且暗悄悄地关注着事态的动向。 一听说线索指向了自己的儿子王融,也不用等禁卫来捉,本就智商有所欠缺,愈老愈糊涂的王立吓得当场就在家中泡了杯逍遥酒,直接送自己的儿子去了西天逍遥去。 反正自己儿子多,断了他一条命,来个死无对证! 只可怜王融,本就是替父亲去讨的钱财与七香宝车。他不过拿了一小份,车也只趁着机会享受了一回,稀哩糊涂地就拿命当了车票。 禁卫到了红阳侯府,看了几眼已然冰冷的尸体,拖着空荡荡的铁链子又回皇宫交差去了。 自己的六舅居然狠心毒辣到弄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这干净利索的作法,使得本就对王立不感冒的刘骜更不喜,也再不放心这个狠心的舅舅了。 “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受贿啊,没准还有大阴谋。查!给我狠狠地查!深挖到底!” 装着满满当当财宝的六辆马车还没来的及卸下,又被拉到了刘骜的跟前。 再一打探,这居然只是车队中的一小部分。 不过几年,他淳于长凭何聚得的如此财富? 看来这淳于长的贪,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案情越挖越深,震惊朝野。 墙倒众人推,许多官员闻风而动,纷纷跳出来落井下石,企图与淳于长撇清关系。 更还有些官员砸了许多的礼在他身上,却还没得到相应的回报,淳于长这就想拉着财宝走了? 心疼打了水漂的财宝,未免心头气之不过,有许多行贿之人索性联手上奏,争相揭发他的贪污受贿,甚至欺凌威胁、敲诈勒索大臣等等诸多罪行。 无数与淳于长有关的案件如雪花纷纷飘来,淳于长背地里的所为,惊得刘骜目瞪口呆。 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弄死他了。 一声令下,一队缇骑策马出了长安城。 走在半道上的淳于长被一队缇骑追了回来,直接下狱。 没吃过苦的他,还未受多少折磨就尽数招认,为了少受些苦头,更招得是主动详尽。刘骜这才知道,他居然还给自己的傻老婆许氏画了个左皇后的大饼。 本以为他只是哄着自己的女人能继续得宠,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有能力操控自己设左右皇后! 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敢想敢扯更敢干! “肯定还有未吐尽的罪过,给我好好招呼,继续招呼!” 刘骜忽然不想让淳于长死得太痛快,便最后下了这么一道无限大刑伺候的令,可怜淳于长最终还是受尽了折磨后才惨死狱中。 受淳于长牵连而落马入狱的官员,更有几十个,这是刘骜在位最大动干戈的一次。 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王 第94章 终握大权 不管是否王莽所愿,这一波死了很多很多人。 沟通着淳于长与许娥的许孊自然也没能逃过皇帝刘骜赏赐的一杯毒酒。 看着那些受淳于长所累而一个个被处死的人,王莽的心中一开始是很不适应的,带着怜悯的不适应。 越来越多的官员被牵扯出来,除去被流放的,死的也越来越多,有些官员甚至牵连累着家人一同受死。 一个,两个,三个... 心中的负担越来越深,他开始找着各种理由来脱解自己心中的负担。 “没事,这个是贪官,那个也是贪官!” “无妨,反正也是个不干事的烂官!” “许娥?她负了仇,定然是安心去的,这是她的心愿。” “许孊?反正也不是个正经人,死就死吧。” “只是许娥的贴身婢女,还有那些官员的家人...管他的呢,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又没造假诬陷,不过是揭发了一个恶有恶报的大贪官淳于长罢了,无辜受累的要怪也只能怪皇权,怪那该死的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不然呢? 被自己贴心信任的人触了逆鳞,刘骜这次的怒,王莽可不敢轻触,也不愿去触。 而若时光倒流,让他重新选择,为了大司马之位,为了自己与赵合德的未来,他依然会这么做。 只是不论如何地自我安慰,终是有那一分不安的负罪之感积在心底。 为了心安理得,节俭的他忍不住地将自己的财富拿出来,让王静烟与开明操持,时不时地学着以前电视中的施粥之法救济逃荒来长安城的流民,甚至救助一些走投无路的周边百姓,以积德,缓消心中负罪。 心中的自我催眠与安慰之下,渐渐地他便也看习惯了这些死亡,不知哪日起,回首再瞧之,心中竟安然无波。 随着一条条性命地消亡,再看到淳于长被折磨得不成形的尸体,刘骜心中的火气终于是消了。 淳于长的好色贪财,那些个臭名声,他刘骜多少也有些风闻的。 人无完人嘛,自己也不能要求太严格,只要守得住该守的规矩,那还是个好臣子的。 他原以为淳于长是守得住规矩的,背地里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贪些小财,多娶了些妾,在外面寻花问柳频繁了些罢了。 却想不到... 看来用人再不能用有太多负面名声的人了。 淳于长一死,大司马最佳人选就只乘王莽一人,借着此次淳于长的对比,他这才真正地蓦然发觉到了王莽的好名声。 好像自己就没有听过哪怕一条关于王莽不好的名声,不论是百官口中还是下人偶尔的闲言,又或是自己母亲与几个舅舅那,没有一个人说过王莽的不是。 就上次误以为王莽与赵合德有勾奸一事,也不过是淳于长的构陷。 他已彻底相信那不过是淳于长有意构陷王莽,就为了抢大司马之位,而王莽居然还默默不吭声地受着。 这才是真君子、大圣人,真忠贤之臣。 风波始定,刘骜便主动干脆地将王莽推上了朝堂的最高位,直接是不由分说地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套在了一直在默默看戏的王莽的身上,成了西汉设大司马以来最年轻的大司马。 也没人反对他的这一决定。 长安这一血腥风波刚过,许多官员尚且惊魂未定,一见最受皇帝信赖的王家终于又有人出任大司马了,还是风评一直不错的王莽,大家纷纷自主地靠向王莽站队,以至于王莽还没干什么便几乎是个真正的权倾朝野,根本无需他敲打。 终于大权在握,当上了大司马后,在等待时机以救出赵合德的同时,王莽也没有忘记尽自己的职责。 实在是这汉朝经过刘骜这么多年的折腾,将之前汉宣帝刘询这个不错的皇帝努力积起的底子败得差不多了,国家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刚上任,他有尝试过许多政策,但均未能下发便被否了。 比如将土地收归均分,企图给真正的农民更多的土地,而不是霸在贵族及官员、豪绅手中。 比如他想废掉奴隶,提倡平等。 比如他还想依前世之法来改革货币,等等。 这许多想法,他一提出便皆遭反对,没有一个官员赞成的。 虽然以他现如今的权势,可以强行施行,但他没敢那么做。因为这些想法在现下都是大动作,百官没有一个支持的情况下自己强来,他怕毁了自己的名声,也怕引起皇帝的不满。 百官与皇帝毕竟是土生土长于这个封建时代,因此他在迂回地试探过刘骜,并也遭到了对方的全盘否认之后便彻底放弃了。 自己毕竟不是皇帝,强行也不过一时。若为此引起百官强烈的反感与不满的话,就免不了要被许多官员在暗中盯着自己的错处,伺机踩自己。 对于许多朝政的处理,他最终选择了稳扎稳打地循着惯例,中规中矩地处理。 因为,自己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是救出赵合德,与她相守,胜过一切。 为了尽快实现自己的这一终极目标,他不愿节外生枝。 于是,他的心思除了用在等待时机之外,便是用在了提拔有才能、可用的人来帮自己共同处理事务,尽力去维护着汉朝的稳定。 他要大权,为了救赵合德,为了不让汉朝在自己有生之年乱掉,可不愿也像自己的几个叔伯一样,将权势握得太紧,累死累活到没空享受生活,累到更早地归西。 他也要腾出心神精力来关注任何一个可能让自己安全救出赵合德的时机,尽量只靠自己。 那个猪队友,皇后赵飞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愿与她再有合作。 只是,赵合德身旁有了刘骜的人,而且刘骜自甩锅给自己之后,更是生龙活虎般地几乎是成日都在昭阳殿中,东西二阁来回跑着。他再不敢轻易与赵合德有通信,只能利用职权之便,偶尔地与她默契地对上一眼,以解相思。 一年又一年地,终于当上了大权在握的大司马。 一年又一年地,他依然还在等着机会,也未能等到机会。 这该死的刘骜,怎 第95章 登门拜访 刘骜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下滑的厉害。 他倒没有多想,只知是自己沉迷酒色,整日享受所致。他自然也知道像自己这般只顾享受,身体状态是会比其它人差很多,但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能下滑得这般快。 可要让自己放弃那享受,再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也是无趣的十几二十年。 人生苦短,还当及时行乐! 他不自拔,反更沉迷于及时行乐。 急剧直下的气色,百官也无法不察觉。 皇帝刘骜至今都未有子嗣,太子空缺,若真哪天一命呜呼了,群王并起争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不管为天下万民,为汉朝稳定还是为了自己难得当官的富贵,大家都默契地催起了皇帝尽快物色太子人选。 太子人选一定,他们也好开始站队。 年逾四十,尚无一子,加上自己的身体更见下滑,刘骜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接受了百官的建议,开始挑选太子。 他只是爱享受,并不傻,自己真哪一天享受死了还没指定继承人的话,汉朝一乱,万一真有阴府轮回,到时下去还要叫父亲与爷爷合起伙来收拾自己一顿。 就算不说其它,自己母亲老年凄凉也不是他愿见的。 昏庸皇帝却还是带着孝心的,毕竟从小自己的母亲都是关爱着自己,默默地替自己撑着半边天的。 皇位继承者自然是就着血亲浓薄来选,最亲近的不过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父亲在世时冯媛冯昭仪的儿子,中山王刘兴。 另一个是自己的侄子,定陶王刘欣。 刘欣是刘骜的另一个弟弟,就是傅仙音傅昭仪的儿子刘康的儿子,也就是傅仙音的孙子。 当初在傅仙音的努力之下,刘康险些就取代刘骜成为皇帝,但上位后的刘骜只顾享乐并不记仇,在王凤还是大司马之时刘康还来长安陪过刘骜,两人相处得挺快乐。快乐到刘骜都要舍不得放刘康回封地了,后来还是在王凤的催促之下,以汉朝规定诸侯王不得长期留京为由,将刘康轰走的。 当初与自己妹妹王政君争锋相对的傅仙音的儿子,王凤自然是不会允许让其留在长安城中扎根的。 令刘骜没想到的是,那一别竟是永别,回去的第二年刘康竟就归西了,他的儿子刘欣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定陶王位。 应群臣之柬,刘骜下诏,召刘兴与刘欣二人赴长安来朝,以作考察。 刘骜干脆利索地顺从众官提议,居然也思立太子?这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没信心了! 王莽这才强压下了心头的苦苦切盼与不耐之意,一心盼等刘骜这个越瞧越不顺眼的昏君归西。 压抑太久了,功成在即,他满脑子只在等自己与赵合德即将到来的厮守,对于皇帝位到底是刘兴还是刘欣都没能提起太多的兴趣去思虑。 他关注的不是太子何时立,又立谁,他关注的只是刘骜到底何时归西。 权力最大的大司马对于未来的太子人选好像不是太上心关注? 王莽那极反常理的表现,叫百官摸不着头脑。众人几经观察推测,更有人忍不住试探,均无定论,实在不知这个汉朝最年轻的大司马究竟是个什么意向。 王莽此子,心性果然沉稳到滴水不露,难摸底细。 他们不相信这个最有可能影响刘骜决策的大司马真的会对未来的皇太子,也就是对下一任的皇位继承者是谁这件事上会不关心。 他的沉稳,岂不正说明他的胸有成竹? 必需探出他的底,好跟风站队! 不少官员私底下一商量,心生一计:既然从王莽身上探不出底子,或许可以从他夫人那入手。 正好,也不知是听谁传出的消息说大司马的母亲好像最近身体不适。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天,一群皆奉了各自夫君之命的夫人们乘着华丽的马车,不约而同地翩然而至新都侯府。 这些个王公大臣的夫人们下了马车,那是一个个的绫罗华丽、珠钗满头、金玉环身着聚在了王莽的新都侯侯府大门前。 那画面,简直似一只只地锦彩凤落了尘,聚了群。 在她们以为,这可是要到当今权势最重的大司马府上,如何华丽富贵的穿扮都不会过份,也只有越华丽才越显得自己对此次拜访的用心,对大司马的尊重。 只是,当她们下了马车,望着这新都侯府的大门时,一时却生出了茫然。 倒不是说这侯府大门不够大,实在是这大门口太过简单,没有一样能彰显身份的威武霸气的摆设。还有那红漆斑驳的大门,就别说装裱了,竟是连漆都旧了也不见重新刷刷。 若非大门上的牌匾确实写着新都侯府,他们甚至怀疑走错了地方。 就依着门口所见的模样,这府邸几乎是比不上在场任何一家的府邸。 难道是内有天地? 怀着疑惑,她们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两个女子,瞧着俱在三十出头,未施粉黛,头上也只是简单地插了只银钗,再无其它饰物缀扮。身着粗布衣裙,那裙摆更是只及膝。 “唉呀~劳烦各位夫人大驾,快,里边请。” 那些个贵妇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中颇有些不悦,并未移步。 听说那王莽是个低调随和,知书知礼的人,此时瞧来不过虚名。 自己这群人结了伴登门拜访,提前下了帖。虽然说这是当朝权势最重的大司马家,但这么多王公大臣的夫人们一起来了,你却只吩咐了下人来迎? 这架子摆的可有点大。 有位夫人乘着人多壮着胆气,大声开口:“喂,你们夫人不在家吗?怎么就只叫了丫鬟出来迎?” 开门的正是王静烟和开明,这府中穿粗布短裙的也只有她们二人了。 她们二人知王莽喜欢节俭,也喜欢看人穿短裙,王静烟总那么贴心贤惠,开明自从当了妾室,更也以自家夫人与老爷马首是瞻。 二人穿得久的,穿习惯了,一时还真翻不出华丽的衣衫。 王静烟知道,眼前的夫人们正是因自己二人的粗朴穿着而被当成了下人,她笑了笑正要 第96章 太子落定 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是隔着高墙的低调节俭也终有公开的时候。 那日的那群王公大臣的夫人们回去后,除去与自家老爷汇报了在新都侯府的所见所闻之外,私底下也忍不住地与其它人议论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王莽家中的情况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对于这个当朝大司马的特殊生活作风,城中百姓与百官皆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有人说:大司马对礼仪研究如此透彻,总说他知书达礼,却为何将自家夫人也弄成那副寒酸样子?这已经不是节俭低调了,这是有违礼节嘛。 也有人说:大司马不在朝期间,总是穿着粗布儒袍,故意不乘车而行,可不就是叫人看到他的节俭。那么一群子人上他家拜访,他不得更做足了样子给人看?让人以为他是真节俭,不贪贿。光是他的俸禄与封国税收那也不可能这么寒酸的。 他们的结论就是:不过沽名钓誉! 当然,这不过一小部分人,更多的还是真心夸赞。 理由也简单:他节俭与不节俭,又有谁会说他或者指责他? 换成是其它任何一个人有他的地位与权势,又有谁愿意并且能像他那般坚持十年如一日地穿着粗布衫? 你有条件了,出行也坚持步行个十年试试?也能保持得住自己没有丝毫奢糜的迹象外露? 光以他的年轻与财富地位,有能力却偏没有大肆纳妾,也没人见过他流连烟花柳巷。又有几人办得到? 有不少儒家学子们更是忍不住跳出来为自己的偶像正名:你们几个不过一群子眼红人家有权有势又有德有品,不服人家的年轻有为,以小人之心度着君子之腹。 王莽那本就驰盛长安的名声更是一时无两,无人不晓。 私底下的这些议论,王莽也零星地听了不少,但此时他的心思如死神的眼,只盯着刘骜,并未太过在意其它的。 对于朝政,王莽虽然中规中矩,却依旧有建树。 特别是百官知他竟真如此清廉,即使当了大司马也没露出一丝贪贿骄奢的迹象,更是时不时便设棚施粥。再想起这家伙一直以来的好名声,那些原本心存邪贪之念、心术不正的人,唯恐新官上任三把火,将自己烧着,皆是忍不住地暂时收敛了许多手脚。 无形之中的以身作则,那些原本受官场压迫而畏手畏脚的能人贤臣,在王莽的影响之下也渐渐地放开了手脚试图一展抱负,倒也算被他压下了贪官奸臣,影响出了一批贤能的官员。 就是在这种气象渐新,朝政渐清之际,太子的候选人,刘兴与刘欣奉诏入了长安。 随定陶王刘欣而来的,除了其奶奶傅仙音之外,还有定陶国太傅、国相和中尉。 而随中山王刘兴同来的竟只有一个太傅。 入皇宫,刘骜分别接见了二人,他的第一问便是问刘欣:“朕只召你来朝,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当时才十七岁的刘欣那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后,才敢拱着手低头回应:“因朝廷有明确规定,诸侯王到长安朝见,须带上封国内二千石官员。而诸侯国中太傅与国相及中尉正是二千石,便不敢落下,俱都带来了。” 礼数周到,回应更是显得懂规矩,敬朝廷,刘骜是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赐了座,与他进行了好一番促膝长聊。 《诗经》、《孝经》、《论语》、《春秋》、《尚书》、《律令文》,等等,刘欣几乎都能流畅背颂,对其中不少经典名句甚至还能有着不错的见解与解释。 瞧着平素就没少好好学习。 这个侄子的表现,让刘骜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王莽,简直不惶多让。 沉于温柔乡久了的他自然是忘了,刘欣的奶奶可是傅音仙,是个工于心计,曾险些从他手中抢走皇位的傅昭仪。 有一直惦记着皇位的她在背后为自己孙子出谋划策,岂能没有足够充足的准备? 至于刘骜的弟弟,中山王刘兴,显然是冯媛根本没有惦记到自己儿子还会有一争皇位的机会,全无准备。 当刘骜问及他为何只带了太傅来长安时,刘兴一时语塞地呃了半天,愣是没能呃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背那些经书,那更是只开了一句头便再无下文,吱吱唔唔了半天,急出一脑门子汗之后便干脆来了句:“我忘干净了。” 倒是直白没心计,若有忠贤之臣辅助,或也能当个明君。 只可惜,刘骜不这么想,在他瞧来,刘欣绝对比刘兴更适合当皇帝。 当然,他也没草率到就此便下决断,而是将二人暂时留在长安中,时时到皇宫中陪自己,继续考察着。 刘兴倒真只是老老实实地在长安城中呆下了,随时等着皇帝的召见,可怜他带的那个太傅明显也不够深沉多智。 刘欣可就完全不同了,时不时地便主动进皇宫中与太后、刘骜请安问好。他的奶奶,傅仙音更是趁着身为女子之便,暗中接触到了皇后赵飞燕。 对赵飞燕来说,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儿子,谁当皇帝都一样。 谁能给自己好处,与自己走得近了,那更支持谁。 阿谀奉承地亲近着,配着厚重的财礼馈赠,傅仙音很快便在赵飞燕那里得到了支持,帮刘欣隐晦地在刘骜耳旁吹起了枕边风。 傅仙音很聪明地没有去招惹王莽,她可依旧记着这小子小时候与自己的不对头,生怕在他面前反招出了旧仇,倒一时真被王莽把她给忽略了过去。 在刘骜眼中,王莽有些淡然物外,除他之外的百官大多数也支持刘欣,理由是刘欣是皇帝兄弟的儿子,正好也可过继,身份也更合适。 只有丞相孔光以及极少数人是支持刘兴,赞成兄终弟及。 毫无意外地,刘欣被立为皇太子。 虽说太子不可轻废,但可立自然也可废,深知此道的傅仙音在刘欣被立为太子之后又指导着自己的孙子上了一封书信给刘骜。 恭恭敬敬的言辞中充满了对刘骜的亲近与敬仰,直说刘骜是个有福缘的皇帝,自能长命百 第97章 风流至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刘骜那是真真的风流,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若真有轮回,想来行走于奈何桥上的刘骜也不得不感叹,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真风流死法。 就在他酣畅淋漓地大耍威风,攀着他最爱的人生高峰之际,飘飘然地就离了人间。 身为一国之君的刘骜走得是如此忽然,忽然到所有人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都是直愣愣地神滞了半天。 猝不及防! 真的猝不及防! 晨起,正在府中吃早饭的王莽,收到同城快马通知之时,在愣过神之后,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突然的惊喜,内心抑制不住的狂喜简直要呼之欲出,幸好最后一丝理智强压下了心中之喜。 他努力地想堆出该有的悲色,但内心的狂喜却拼了命要通过他的脸冲出。欲悲还喜,非笑非哭的脸,不自然地真似抽筋般,脸皮难看地抖着,肌肉蠕着。 那一刻,他的表情真的比鬼还难看。 “陛下,当真薨了?” 努力调整着表情,王莽忍不住出声确认。 他的声音因过度的激动而颤抖。 古怪的表情,古怪的语调。 这是真忠臣,真伤心,伤心到无伦无次,表情与语调皆乱到无法自控。 送信的官吏不由暗叹着,悲着面目,恭恭敬敬地郑重点着头,应了声是。 没有交代,王莽忍不住无礼地推开对方,直冲府门外,直接御着对方的马,便直奔皇宫而去。 心心念念地等了这么久,刘骜终于死了,终于是死了! 用不了太久,赵合德就将淡出众人的视线,以自己如今的权势,轻易便能带她脱离皇宫,隐姓埋名。 不论是在自己府中或是另寻去处。 终于,终于要和她在一起了! ... 太后王政君是紧急召他入宫主持大局,处理后事。 一路策马狂奔,在皇宫外下了马又是一路奔跑着。 传信的人一时没传全,自己也来得急,忘了问具体所在。入了宫,稍一问,刘骜竟是死在了昭阳殿,西阁? 赵合德的西阁? 直冲向昭阳殿西阁,当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时,王政君、赵飞燕,以及部份重臣早已经在了。 这些人,或悲容低泣,或干脆哀哀嚎哭,也有默默悲肃着表情静静候着的。 这是赵合德的寝殿! 王莽扫了一眼,刘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赵合德则是凌乱着衣衫,在床尾的地上,低垂着头,跪着。 他将目光暗瞧了一眼赵合德,却瞧不见她此时的表情。 只一眼,他便赶紧收回目光,凑到已然僵硬的刘骜跟前,伏地就是一个大礼,将头埋在袖中,努力地恸哭,表着君臣之情义。 努力恸哭,也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激动,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故意以袖擦眼,狠狠地擦了一把,直将双眼擦得通红,这才起身望向王政君的方向。 “太后,事已致此,还望节哀。” 俯身行了一礼,尔后,他才继续用着悲容,拱着双手朝四周的所有人都扫过了一礼,继续悲音而言:“还请太后、皇后和列位大人节哀,这身后事、丧葬礼才是大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归悲伤,但王政君却是知道此时不适合只顾着悲伤。 皇帝死,是天下之大事,是国丧,不是平民家的哭哭啼啼。 王政君点了点头,止住泣,尽量平下了心中欲泣之绪,无声垂着泪,微颤着出声安排。 她全权委托王莽为主导,丞相孔光及大司空何武,三公一同负责国丧事宜及一切诸项。 以及彻查皇帝死因! 是的,皇帝毕竟死得突然,自然是免不了要彻查一番的。 查出个正经理由以示天下,举国同哀。 彻查? 有什么好彻查的,刘骜的死因他早了然于胸,在安排好丧事之后,随便走走过场便可直指淳于长,将他的尸骨挖出来砸个稀碎就是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与等待,终于离幸福不远了。王莽耐着最后的那些性子,认认真真地操持着整个国丧的流程。 小敛,大敛,殡宫停灵,小型葬礼,服丧,直至正式下葬,举国同哀,王莽很忙。 这一忙,就忙了近一个月。 他相信,这是自己与赵合德终将厮守的最后一个月。 在王莽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在最初的悲乱之后,王政君忍不住地啄磨。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因为荒淫,身子骨弱了些,但却一直没有什么大毛病,顶多也就是至死没能留下子嗣罢了。 要说体弱,年纪渐长的自己岂不是更加体弱? 可自己却依旧健在,而他说走就走?是什么急病才能走得如此突然? 这越啄磨越感觉蹊跷。 身为母亲,一觉有疑,她便急想查出个中曲直,再没法再多忍一天。 但她知道,王莽很忙,她不忍再为此时的他添忙。于是在王莽忙得脚跟不停的这一个月间,她直接召了廷尉低调严查,抓紧细审。 何需细查? 刘骜毕竟是死在昭阳殿的西阁,领了太后命的廷尉当时便把西阁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包括赵合德在内。 不过是逐个一审,立即便摸对出了详尽具体的实情。 皇帝刘骜是纵欲而死!赤裸着死在了赵合德的身上! 时间久了,后宫中许多人私底下都知道皇帝服食所谓仙丹一事,却无一人知道这丹药的具体来历。 那个所谓的仙人,被刘骜以近侍的身份藏在宫中,并未向谁透露。 而身为昭仪的赵合德对于皇帝乱服这来历不明的丹药竟没有劝阻?这是蛊惑! 是的,定然是赵合德蛊惑成帝,导致其误服丹药而亡。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她才不顾名声地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堂堂成帝是纵欲而死在了她的肚皮子上的假象! 纵欲而死,这个理由无法对天下人公开,他廷尉也不能大张旗鼓折腾完就这么跟王政君说,你儿子就是因自己纵欲玩死自己的。 不论是为他们自己能完美交差,或是为了皇家脸面,都需要有一个人来背锅。 就在王莽在刘骜的皇帝陵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皇 第98章 惊天噩耗 相思成疾在心间,这十来年,赵合德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但她愿意熬,熬得无怨无悔。 有了盼头的每一天都是希望,就像苦海中明了岸的方向。 自从王莽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重新据满自己心间,陷于深宫中的她再不觉这余生无趣。 只是这希望如此之遥,这一盼,竟就盼了十来年,终于盼得云开见月明。 那昏庸的皇帝,全天下最花心的男人终于死了。 身为皇帝的女人,自己又不是皇后,皇帝一死,自己很快便将淡出视线,以他如今大司马、大将军的职权,她再不用担心自己与他的未来。 只是,这个昏庸的皇帝居然是死在了那件事做了一半之时,死在了自己的身子上,这令她很难以启齿。 “希望他不会心有芥蒂。” 不,不用希望,他肯定是不会有芥蒂的。 他爱自己,正如自己也爱他,即使这弄人的命运让他娶了妻,又添了妾,但自己仍然因为那份爱而生不出一丝介怀,他也会因为对自己的爱而抛开介怀的。 了无所求,再无所求,只求自己与他能相伴,不论是什么身份。 抬头望,这深宫中的月,忽然竟是如此地明而圆,还有那点点星光成河,梦幻美丽。 月还是那么圆,星河依旧灿烂着,只不过忽然就飘来了好大一朵乌云,将自己的灿烂彻底遮住了。 廷尉将自己的西阁封锁了起来,连夜审查之后,咬定了是自己蛊惑并毒害成帝。 这是死罪! 自己再度成了焦点。 太后没有立即处死自己,而是要等着自己的心上人回来,由身为大司马的他亲自向天下昭示自己的罪,再亲口宣布自己的死期。 不,他肯定不会眼睁睁让自己再死在他眼前的,若眼见无望,恐他会不顾一切地拼命。 他是大司马、大将军,权倾天下,但这天下毕竟不是他的。 因为自己,他将陷入危险,陷入无以自拔的危险。 要么自己死,要么他与自己一起死,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甚至最近这皇宫中到处都在传着自己的狐淫,被囚于西阁中的自己,连送饭的都敢趁着送饭之际对自己指指点点,一脸的鄙夷。 这样名声的自己,又如何能与他在一起,污了他一直的贤名? “我怎么会忍心瞧你为我送死呢?又怎能忍心毁了你的前程与声名?我宁愿自己去死!” 她知道,许多的书生是极重身后名的,像圣人那般的青史留名。 不论他是否也是这般的书生,她也希望他是青史有名,而不是为了自己遗臭万年。 一个阴沉的深空之下,昭阳殿的西阁,湖心的那座小亭中,她站着,望向廊桥,自言低语。仿佛回到了在宫中初见他的那日,他在廊桥中,自己在小亭中,互望着。 “只是我真的舍不得去死,这漫长的等待,终于在自己花色正浓的年纪等到了希望,却想不到这希望转眼又成了绝望。花开花落,最终竟只是一场遗憾的空欢喜。不甘,我真的不甘不舍,不愿去死啊。” 真的不舍得丢下他,丢下为自己写下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的他。 所以她在苦苦挣扎着,直到今天。 听说明日皇帝的葬礼便彻底结束了,他也该回来了。他一回来,一切恐怕就由不得自己了。 “从此人间相思苦,我宁愿你在这人间苦相思,也不愿你为我死!为我毁了一切...” 自己真的不能再犹豫了。 毅然决然地,她忽然转身离开了亭子,沿着回寝殿的廊道,没入了黑暗之中。 ... 近一个月的操劳,不知疲倦。 王莽知道,昭阳殿中有她在等着自己,他是一刻时间也不愿多浪费地将国丧完完美美、漂漂亮亮地操持完。 但凡有一处没做好,便会耽误自己回朝复命。 皇帝去的突然,太子还未正式继位,这种大事暂时是向太后复命的。 王莽办事,王政君是极满意,免不了一番夸赞之后,她忽而话锋一转,向王莽道出了刘骜的死因。 “巨君啊,赵合德淫媚惑上,罪不可恕,便由你来昭示天下,将其定罪吧。” 王政君一开口,王莽的心瞬间就炸毛了,冷汗立时冒了出来。 “太后!” 他第一反应是想反驳,但如何反驳? 刘骜毕竟是死在西阁,死得如此突然。 自己总不能和太后说自己知情,我就是眼睁睁看着皇帝死的吧? 何况,皇帝突然的死亡,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叫王政君知道个中曲直,明面上背锅的也只能是赵合德。 开了口,他又立即闭了嘴,心念如电,飞速急转着。 “巨君啊,我知道赵合德和静烟是故交,你心疼静烟,但刘骜可是你的兄弟啊。” 王莽的神色是如此异常,她岂能看不出来? 她不太确定王静烟与赵合德的交情深浅,不愿自己看重的侄子和自己有嫌隙。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以自己如今的权力,由自己经手主持的话,偷天换日不难。 片刻的思索,王莽已压下了最初的慌乱,决定顺水推舟。 也学阿阳公主的手法,寻个体形相近的死囚,来个偷梁换柱,再一把火直接烧了牢房,就伪装成含愧自杀,死无对证。 对,就这么办! “明白,臣,这就去办。”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该有的淡然,拱手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去。 在王政君欣慰满意的目光中离去。 他要带人亲自控制住赵合德,亲自将她下牢,亲自安排好一切。 刻不容缓! 他怕再有意外,怕抱憾终身。 匆匆地,刚望见昭殿,正好撞见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由西阁而出。 “大司马。” 见到王莽,侍卫脸色瞬间一喜,忙上前行了一礼。 “何事?” “赵昭仪她,她自尽了。” 好大的一个晴天霹雳,劈得他三魂七魄几乎散尽。 他的世界在那一个刹那间崩溃了,光明失尽,眼前一黑,脑中意识尽滞,神情呆滞地站着,直挺挺地,像个雕塑。 也不知是傻傻呆地挺僵了 第99章 阴阳相隔 西阁,赵合德的寝殿被侍卫封锁,闲人不得进。 当然,身为当今权势最重的大司马、大将军,王莽自然是没人敢拦的,何况太后早就有交代,这里的一切就是等大司马回来处置。 一步无阻地,他来到了她的寝殿。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她的寝殿,也是第一次一个人进入她的寝殿,冷冷清清的,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 终于又可以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只是她却再望不见自己了。 再无法与自己默契一望、一笑。 她是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穿着的与那年乞巧节的穿着一模一样。 她是含着笑的。 至死,她都是将那最美的笑凝在了脸上。这笑是如此的美,是皇帝也无缘一见的笑。 至死,她依然想将最美的样子留给自己。 只是,她那无能为力的嘴角却难抑地牵着一丝痛苦,还有一抹刺目的黑。 她是服毒自尽的,强忍着毒入腑脏之痛留下的笑。 皇宫中匆忙间可没那么轻易弄到毒药,何况被囚禁于西阁中的她。这药自然是她早早就备好的,自见过王莽后没多久就暗中备着的,就为了像今日这般的不时之需。 皇宫中步步惊心,原来,她早做好了不连累自己的准备。 他一步步来到床旁,极尽温柔地眼,细细瞧着,更忍不住伸出手为她拭净了嘴角的那一抹绝望的黑色。 他捧起她的一只手,捧在手中,将那已然冰冷的手贴着自己的唇。 他再顾不上一切,管它有没有大胆的侍卫偷瞧。 ‘死了,你又死了,这次真再没有希望了。’ ‘何苦呢?你应该相信我的,相信我一定有能力让我们都安全达成所愿的。’ ‘最终,还是没能像梦中那般,于夜里,搂着你,甜言蜜语。’ “为了你,那点风险又算什么?” 泪,无声滑落。 心冷嗖嗖的,泪也是冷的。 冰冷的泪,落在她冰冷的手上。 他贪恋、不舍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瞧着。他要将她留给自己的笑死死地烙进脑海中。 她依旧那么美,美得叫他心痛。 “皇后,太后有命,除大司马之外,任何人禁止入内!” 门外有侍卫的声音响起,是得知消息的赵飞燕赶来了。 王莽放下那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放好。 他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泪迹,朝着虚掩的殿门出声:“让她进来。” “妹妹!我的妹妹啊!你怎么就丢下姐姐独自去了!” 木门轻响,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进来,哭喊着扑来,跪在了床旁,哭哭啼啼。 “皇后之意,是想随她共赴黄泉吗?这个我倒能成全。” 王莽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股寒冰般的幽幽之意。 “我,我...” 赵飞燕依旧跪在床旁,抬首回望,望向王莽,与他对了一眼。 他望向自己的眼,只有冰冷冷的光,如刃尖般的寒芒。 只一眼,她的头皮忍不住涌起了一股寒意,忙又将脸重新望向赵合德,干脆自顾自地继续哭泣。 她想怨王莽说:皇上死了,你权势如此大,我以为你定有办法救我妹妹的。你为什么不早一日回来救她? 但她忽然不敢说,不敢怨了。 这男人,若起了杀心,没了刘骜这个靠山,光一个皇后的名份恐怕真保不住自己。 “对不起,是姐姐的错,我以为入了皇宫你我姐妹就衣食无忧,再不会有以前那饥寒交迫、时时命危的生活,有的只是人间极至的富贵。是我的错,我该更努力去成全你的。” 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赵合德的亲姐妹,他真会忍不住想弄死他。 再不看这瞧着便能让人忍不住想起杀心的赵飞燕,王莽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继续望向赵合德。 自己要多望几眼,她的脸,将是余生的相思和遗憾。 很快,收到消息的王政君也赶来了,确认赵合德的死亡之后,全权交托给王莽去处理。 赵合德既已死了,那便是畏罪自杀,整件事情也算画上了句号。 至于尸身后事,毕竟是皇后的亲妹妹,还与大司马的妻子是故交,自然不能做太绝。王莽开口请求由他帮其下葬,好让王静烟送她一程,皇后也没有异议,便干脆交由王莽低调葬了吧。 赵飞燕怎么敢有异议呢? 何况,自己妹妹心心念念的男人,瞧着也确实是心爱着她,定然能将后事操持的很好。 这应该也是妹妹所愿吧。 当日,王莽以连日操劳国丧之事,疲劳已极为由告了假。 他唤人通知了王静烟,由王静烟与开明一道,备了车马棺木,又带上了与赵合德主仆一场的怀能,一起将赵合德的尸身低调地接出了皇宫,出了长安城。 夜幕如墨,越研越浓,王莽低调地将赵合德运回了长陵县的老宅。 那空置了许多年的老宅,自己的房间,一切家具、杂物皆被清了出来,只有一个新挖的大坑,和一块旧碑。 碑是旧的,是那年为她所刻的,正是那块刻了卿埋泉下泥销骨,从此人间相思苦的碑。 他特地去了那个葬着无名替身的墓地,将碑小心地挖出,取了回来。 那也是个可怜人,就让她葬着吧,只是这碑不属于她,只属于自己心中的赵合德。 而赵合德,他就想葬在老宅,葬在自己原先的房间中。 不说自己如今的权势,光一个侯爵的身份,即使让人知道这人住的阳宅竟被自己当成了阴宅葬人,也没人敢有意见。 让她在这里等自己,或许有一天自己老了,退回老宅陪她。 只有自己和她,她是这宅子的女主人。 将棺木置入坑中后,其余人皆被王静烟识趣地都领出去打发走了,此时只有王莽一个人在坑底,棺木旁,最后替她整理着衣着。 烛火摇曳于棺盖上,轻轻的,沉默无声。 她将最美的样子留给了自己,一路搬运、颠簸,在盖上棺盖前,自己要确保她依旧是最美的样子,不允许一丝的凌乱。 目光一寸寸地移动,细细整理着,王莽这才忽然发现,她的胸襟中似乎藏了什么? 很巧妙的,隐 第100章 她的遗言 犹记得那年你我的相遇,那日的湖水格外清明耀眼,湖旁的你如此有趣。 未能忘,属于你我的乞巧节;那夜月,半圆半残,更引遐思无限。不敢想,你有如此浪漫,却能叫我遇见;那一夜的浪漫,予我切身感受了胜过牛郎织女的传说。 后世,或许也会有属于我们的传说吧? 你我相伴,不过半日与半个夜,如此之短,只是光阴一颤;但这一颤,凝人间极致,胜天下人的一生! 便是这一颤的光阴,为我消磨了无数个漫漫长夜,与君一遇,此生已无憾。 一切不过命运与缘份,终归是天意爱捉弄。勿伤心,相思长,阴阳难断。 仍记你与我说过的世界,郎情妾意皆随心意。好想,好想,好想能看到你与我所绘的世界,若有再世,希望我们能在那样的世界中续逢。 彼时,我记着你,你未能忘我,我们牵着手,光明正大地相爱、相伴、相守。 别怪姐姐,她只是怕了苦,不愿再苦,也不愿我苦。毕竟我们曾经颠沛流离,几经生死,成为奴隶。 好好活着,愿有贤者大才,有朝一日,治得太平盛世,开出你与我说的世界。 九幽之下,奈何桥前,誓拒孟婆饮,来世再寻君。 只愿你我相逢时,是在你口中的世界,连天地也无力阻隔你我相伴的世界。 为我们的来世,勿伤心,好好努力。 累了便看看锦囊,像你说的,情侣互赠,睹物思人。 我的名字,一针一线皆是我用心绣的。针是用的那夜的那根针,那缕五彩线我也绣进去了,这锦囊是我,是爱,是心,也是你我的回忆,是我唯一能为你留下的了。 赵合德写下的所有字里行间,都没有出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名字或内容。连她希望自己能为她治理出自己向她描绘的未来世界,也只是说愿有贤者大才,而不是希望你能。 字字句句,从头至尾都是‘你’与‘我’,谁都知道那个‘我’是她赵合德,那个‘你’却是别人如何也不知道的。 这字字句句她都小心斟酌过的,万一锦囊落入其它人手中也不会为自己带来麻烦,甚至即使是落在其它人手中,不明所以之下,最后也将被当成证物呈到自己面前。 她字字用心,在王莽眼中却是字字句句扎心,扎得心中疼到抽筋。 她希望有轮回,能再相遇。 她希望再相遇时,她能记得自己,自己也没忘记她。 她希望再相遇时,两个人是在自己向她描绘的社会主义世界中。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有目标、有信念地好好活着,才许下的这个愿,反正王莽他是答应了。他也讨厌这皇权的世界,皇权大于一切的世界,这该死的皇权硬生生拆散了自己与她。 他讨厌该死的奴隶制度,奴隶命贱,身不由己,让自己与她错过。 只是真有传说中的轮回吗? 有!肯定有的! 自己既然能穿越过来,真的穿越过来占了别人的身体,传说的穿越、神秘的穿越成真了,轮回定然也能有的! 他相信,有轮回,有来生! “那么你便等我,等我创造出一个平等自由的世界,一个和平与人人富足,没有所谓卖身奴隶的世界,我们在那样的世界中相遇。” 小心地将纸折好、收起并揣入怀中,王莽重新望向她,一边郑重许诺,一边继续替她整理着衣装仪容。 与之一墙相隔的客厅之中,王静烟与开明,还有怀能,皆在此间,各怀心情。 “夫人,老爷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开明与王静烟对于王莽与赵合德的这段情,可是知根知底,上次他埋葬那个假的替身之时,也是她与自家夫人陪着他的。 王莽确实是个痴情人。 身为皇亲国戚,重权在握的他,只要不是皇帝的女人,这长安城中求谁求不来? 偏却痴痴心心到现在,终是痴了个空欢喜。 她担心王莽是否会一时想不开。 他怎么会想不开呢? 王莽是真情至痴,却也不是个傻人。 就如十几年前,他能在以为赵合德已死,此情无望之际果断地选择与自己成婚,便说明他不是那种轻易便寻短见之人。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亲近他,爱他的人,谁又不会希望在自己走后,他依然能好好地过完他的余生。 他懂,他只是伤心悲痛,却不是那种能随意寻无用短见之人。 王静烟朝开明笑了笑:“放心,夫君是个智者,轻重取舍,不会盲目。” 对王莽,王静烟有着盲目的自信,自信到崇拜而不自知。 她望向那房间的门,轻掩着的门缝中,烛光浅透。 ‘最终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无两全之美。她得了心,却注定无法与他在一起。她在他面前死了两次,旧伤新痛,注定陪他一生的自己,却似乎是难得到他的心了。’ ‘自己与那个赵姑娘,到底是谁更幸运?’ 她在心中轻叹,望着门缝中透出的光,眼神涣散迷离。 开明也望着那个方向,不过她的目光纯粹明亮,只有关切、心疼。 她相信,这般痴心深情的男人,即使身为妾室的自己老去,也不会被抛弃。 自己毕竟只是个奴隶出身的妾室,在这世界,能陪着这样一个男子身旁,她知足了,不敢有其它奢求。 这是她的男人,一个苦命的男人。 顺着目光,怀能也静静地望着那个方向。 里面是赵昭仪心心念念得不到的男人,而自己却因祸得福地嫁给了他,虽然只是妾室。 当家主母性子温柔,对自己不错,同为妾室的开明也没有排挤或欺压自己。而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因为自己曾是赵合德最贴身亲近的人,他对自己也有着一份特别的感情在,平素对自己也是很不错的。 皇宫中能有什么出路?最好的下场不过是受了皇帝临幸,而后与无数女子争风吃醋,明争暗斗。 自己眼下的生活,如何都比在皇宫中提心吊胆地伺候人好太多了。做他的妾,可比成为皇帝无数个女子中的一个,好上太多太多了。 她很满 第101章 仙音回归 葬了赵合德,后半夜,王莽在碑前静坐至天明。 第二日,王莽亲自驾的马车载着三人回府邸。 一大早地,他竟郑郑重重地进行了一番洗浴,尔后才姗姗迟至地朝皇宫而去。 “帮我重新做几身衣裳!” 在临出门前,王莽忽然朝送他到府门的王静烟吩咐。 说着话,他取出了揣在怀中的锦囊,看了一眼后朝王静烟递了过去。 “就用红色,领与袖以青色配些许五彩纹,以直裾深衣的款式。” 交代着,将锦囊递到王静烟手中后,他便匆匆地离去了。 锦囊暂时放在王静烟手中,他是放心的,他对王静烟的信任是绝对的。 因为他知道,她爱自己,就如自己对赵合德。 回到皇宫中,王莽第一时间不是操持新帝的繁琐登基程序,而是直奔王政君的长乐宫,直言要深查刘骜的死因。 “先帝之死与那仙丹脱离不了干系,而那仙丹何来?又是何人所寻所进?岂能任由那居心叵测之人瞒天漏网?!请太后准我严查深究!” 深挖丹药来源,这事以王莽如今的地位,根本无需向王政君请示。 但他却早知道那所谓仙丹是淳于长所献,而淳于长早已成一堆白骨,父债子偿,他想干掉淳于长唯一的儿子淳于酺,以解心中之怨恨。 若非淳于长弄的这该死的仙丹,刘骜也不会以这样一个方式死在赵合德的寝殿,害赵合德被迫自杀。 为了保证自己能顺利且光明正大地诛杀淳于酺这个王政君的外甥孙,他需要大张旗鼓地折腾。 对王政君而言,王莽兄弟情深,要彻查自己儿子刘骜之死的线索,她自然是支持的。 她当即就将新皇登基事宜交给了丞相孔光及大司空何武来操持,而王莽负责查清毒丹来源,肃清皇宫隐患。 对于仙丹来源早了然于胸的王莽很快便将那炼丹的所谓游方仙人逮进了大牢,一番非人折磨之后招出了淳于长,在王莽的暗示之下,那人主动将供词稍作修改,把淳于酺也牵扯了进来。 签字画押之后,王莽给了那个坑蒙拐骗的仙人一个痛快。 雷厉风行,拿到供词的王莽直接抄了淳于长的家,先斩后奏地将淳于酺正法之后才禀告王政君。 因为王政君的关系,在刘骜手上逃过一劫的淳于长家属,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王莽的收拾。 淳于酺被诛杀,其它家属则皆被驱逐出长安,永世不得回归。 这是他第一次动着杀心,并主动弄死的人,还是与自己沾亲带故的后辈。杀得理直气壮,一点不虚。 诛杀淳于酺,稍平了心中仇恨之后,王莽才开始收拾心思,正式地重归朝堂。 情再无望,满心余仇重恨,他准备一展抱负,在有生之年将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进行改造,慢慢地向社会主义社会靠拢,实现赵合德的遗愿,兑现自己的承诺。 ... 新帝刘欣正式登基,那年他十九岁,史称汉哀帝。 不管刘欣有没有什么抱负,是否看到了汉朝这么多年积下的诸多问题,十九岁的他一登基便面临着一个急需他解决的大问题。 那就是自己的奶奶傅仙音和母亲丁姬该怎么办? 刘欣是被过继给刘骜,尔后才以儿子的身份立的太子,继的帝位。照理他该尊皇后赵飞燕为母,王政君为祖母。 但他是在十七岁才被过继过来的,对于赵飞燕与王政君自然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在他心中,祖母依旧是傅仙音,母亲是丁姬。 血浓于水,不论是论血缘还是论心,刘欣心底依旧只认自己的亲奶奶与生母。 可他无法在接过皇帝位后翻脸不认人,表面上,他依然要恭恭敬敬地尊赵飞燕为皇太后,王政君为太皇太后。 至于自己真正的奶奶傅仙音,依然只能是个诸侯国的太后,至于亲生母亲丁姬更只是刘康的一个妾室,连诸侯国皇后的名份都没有。二人甚至只能居住在长安城中的定陶国邸,连皇宫都无法住进去。 更甚至自己的亲奶奶与生母想见自己,还要先请示过太皇太后才行。 对此,身为妾室出身的丁姬,卑微惯了的她倒暂时没有什么不满,自己的儿子能当上皇帝,她依然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但傅仙音可就不同意了,在元帝刘奭在位之时,她就盯着王政君的皇后之位,削尖了脑袋地与她争风夺宠。 好不容易自己的孙子终于当上皇帝了,与刘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王政君被尊为太皇太后,依然在皇宫中享受众人的跪拜,而身为亲奶奶的自己居然连进皇宫看孙子都要经过对方的同意? 就最近一阵子进皇宫进得勤了,丞相孔光居然还有意见? 孔光的意见源于他的担心,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也了解傅仙音。 他知道在元帝之时傅仙音极受宠,因此养出了高傲的心气,性格也强势,从她以前针对王政君的各种表现来瞧,她更是个喜欢权谋的不安份女人。 他担心傅仙音会干涉刘欣,将成为下一个吕雉。因此,在发现傅仙音频繁入宫接触皇帝之后,他向皇帝与王政君提出了异议,想阻止对方过于频繁地接触刘欣。 后来王政君发话了:“每隔十日方可一见。” 好不容易又等到了再次与自己的孙子相见,傅仙音那是老泪纵横地哭着惨,倾诉着自己对孙儿的思念,直言没几日活头了,就不过是想在仅有的日子里能多陪陪自己的孙儿。 本就有心的刘欣哪顶得住奶奶的哭诉,当时就跑到长乐宫与王政君哭孝去了。 第二日更又当着百官之面真情流露地掉了泪,直言汉朝以孝治天下,而自己当了皇帝却将亲生母亲与奶奶狠心地抛在了宫外,心中负疚难安,枉为人子。 毕竟是亲生奶奶与母亲,这皇帝要论到孝心孝道,百官实在没有理由反对,无从强阻。 孔光无奈之下,建议再建一个宫殿,可与皇宫相连,但不能与未央宫过近,最好是靠近长乐宫,常与太皇太后走动,以颐养天年。 他依旧想最大限度地阻止傅 第102章 讨要名份 傅仙音入主北宫,但她自然不可能就此满意消停。 元帝刘奭时期,身为昭仪的她都处处想压王政君一头,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的孙子当了皇帝,她更不可能甘心屈于王政君之下。 入宫的第二日一早,傅仙音便又跑到刘欣跟前卖惨,打起了感情牌。 “孙儿啊,你当了皇帝,祖母我在有生之年终于有机会回到这皇宫之中,祖母开心呐,这回就是死了也开心呐。” 一大早的,刘欣正用着早膳,傅仙音便是带着一脸的憔悴倦容而来。 憔悴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孙子当了这天下至尊,他最近开心到时常失眠,昨夜因自己重归皇宫,更是兴奋到彻夜未眠。 颤巍巍的声音,也不知是她真老了,还是激动的。 这数日未见,新皇继位也有许多事要处理,因此昨日傅仙音与丁姬匆匆入住北宫,身为皇帝的刘欣还未能腾出空前去探望。 此时见着从小带大自己的祖母脸上的憔悴,心中一时心疼,身为皇帝的刘欣忙亲自起身去扶住了她,将她扶到了餐案旁,扶着她坐下。 “祖母,可别再说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孙儿如今是皇帝,还有无尽的福等着祖母长命百岁地享受呢。既然来得巧了,便陪孙儿一起用膳吧?” 扶着傅仙音坐下之后,早有眼尖的太监添了餐具。 “享福好啊,祖母我操心了一辈子,也想享福啊。唉~” 傅仙音望着刘欣坐回座位,她举着筷子却是一声意犹未尽的轻叹,似乎还有委屈。 她这一叹,刘欣也没了食欲,干脆将刚举起的筷子重新置下,望着傅仙音。 “孙儿如今是皇帝,祖母自可安心享福,祖母还有什么未达之心愿但与孙儿直言?我定差人去办得妥妥当当!” 十九岁,正是祖孙亲的年纪,对于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个祖母,刘欣那是打心眼里地尊敬并疼爱的。 傅仙音挤出慈笑,轻抬了抬手:“吃,快吃,你不吃祖母可心疼得讲不出话。” 见刘欣重新举筷,她也象征性地就近取着吃食,送入嘴中,细品慢嚼。 “还是皇宫的菜好吃,想当初祖母还是昭仪之时,为了每日能吃上几口皇帝才能享用的菜,那是卖了力地侍奉你的爷爷。却也为了那几口吃的,讨了你爷爷的宠,却遭了当时皇后的不喜,时常地与我争锋相对,害我一度失了昭仪之位。” 傅仙音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品着,说着,一脸的沉浸之色。 她的沉浸,多的是以前总斗不倒王政君的不甘,还有一时失宠与最后没能为儿子刘康争来皇位的遗憾。遗憾自己少享受了这些年。 刘欣咽下了一口食物,笑了笑:“祖母自放心了,如今您的孙儿是皇帝,你想吃什么便尽管吩咐下人去做,日日吃,时时吃,再不用讨好谁。” “真不用讨好谁?”傅仙音先是老脸一喜,却又立马转喜为忧:“唉,孙儿虽然是皇帝,但我却连想见自小疼到大的孙儿却还要看人脸色,苦苦地求了这许久才终于能入宫长住,日日过来瞧一瞧我的好孙儿。” 傅仙音的话,叫刘欣一时哑然,应不上来。 而傅仙音却是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虽然开心,却一想起那些前尘往事也忍不住忧心。当初你爷爷虽然那么宠爱我,但我毕竟只是昭仪,低她王政君一头,仍要时时被欺压羞辱。如今虽说你是皇帝,但她却是太皇太后,我更在这宫中无名无份的,说不得还要时不时地去给她请安,让她像以前那般当面羞辱几句。可若不去,又怕她指使着人说我不懂礼数,住在宫中却不尊太皇太后,说不准又让百官拿此为难你啊。宝贝孙儿啊,你说祖母我要不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问好?” 最后那句询问,傅仙音是抬着头,忍不住地纵出了两行老泪,直勾勾地盯着刘欣问的。 她这一问,叫刘欣如何回答? 自己毕竟是继的刘骜的皇位,认的是王政君当太皇太后,莫说自己眼前这个无名无份的祖母,就是自己,在没彻底坐稳皇位、掌控住百官之前,也得每日勤勤地过去请个恭恭敬敬的安。 可自己亲祖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叫她说为了自己继续去受这委屈?像她说的每日过去受几句羞辱? 就算自己真狠得下心,也说不出口啊。 是该给祖母一个代表地位的,名正言顺的名份,而且要尽快。 “祖母您且先安心忍耐几日,我定设法给您和母亲一个在这宫中也能受人敬仰,无需瞧人脸色的名份。” 草草用过早膳,刘欣为傅仙音留了这一句承诺便匆匆上朝去了。 新皇继位,有许多事要做,其重中之重的当然是慢慢地在关键职位上安插、提拔上自己信得过的人,再慢慢地清洗掉王家的一家独大之势。 这些,十九岁的刘欣是一清二楚。 虽然他能被立为太子并登上皇位,离不开傅仙音的运作,但不得不说刘欣确实还是有些思想与本事的。 若是个没心思的傻子,拿着傅仙音的剧本也是表演不来的。 只是今天让祖母的话语一搅,眼泪一冲,将他原本的对今日早朝的议事与谋算冲搅了个干干净净。 满脑子都是傅仙音老泪垂淌的脸,幻想着一把年纪的她还要为自己跪在高高在上的王政君脚下受训受辱的画面,刘欣甚至连百官的话都听得是云里雾里,连今日上朝的人群中多了一位权倾天下的大司马王莽他都未能发现。 太监的一声有事启奏,百官们一番禀述争论了半天,发现高台上的刘欣似乎是在神游物外,众人忍不住地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忽然都不出声地将目光投向了三公。 王莽自然也发现了刘欣的神游物外、心不在身,自己怀着许多心思第一次上新皇帝的早朝,却竟是这么一个情况。 殿内一时无声,王莽悄悄抬眼又瞟了一眼刘欣,依旧在发着呆。他又侧过脸与孔光对了一眼,两人俱是满脸未解惑色。 心思重归朝堂的王莽,暂时摸不定这 第103章 名份之争 一直心系赵合德之事,忽略了新皇帝与傅仙音的关系所带来的可能后果。 此时想起傅仙音年轻时的作派,王莽知道,傅仙音想要的最终名份那是绝对不能低于王政君的,他如何能同意? 新皇帝自有他的亲戚与人脉,不可能继续如刘骜那般依赖王家,现今的自己若想完成自己想做的,就必须主动争权,巩固自己的权势。 王政君的太皇太后地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与保命符,他绝对不会允许傅仙音与自己的这个姑姑平起平坐。 “陛下,国无二君,家无二主。天地阴阳亦不过一日一月,双日凌空,二月同天,必有大祸!” 王莽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臣深以为然!” 终于有人与自己一同抵制傅仙音了,丞相孔光紧随其后地上前一步,与王莽并肩而立。 “臣亦深以为然!” 令刘欣想不到的是,连一直辅助支持着自己的老师,曾经自己的太子太傅,左将军师丹也紧随着出列。 三公中两个反对,一个更是目前权势最盛的王家之人,再加上自己的老师师丹也反对,刘欣沉眉不悦,却也不敢强使帝威。 沉着眉目,他扫视着众官,企盼着能有人识时务。 百官装聋作哑地沉默。 皇帝虽然是皇帝,但毕竟根基未稳,而王家的威势却压了他们这么久,大家不敢轻易地站队。 谨慎的人居多,冒险投机的人却也从来不缺。 就在刘欣准备沉声一叹以示退让之际,沉吟了许久的高昌侯董宏却是顶着压力出列,恭恭敬敬地朝刘欣行了个大礼,尔后出声。 “启禀陛下,先秦时,始皇帝之父秦襄王生母本为夏氏,后为华阳夫人养子;生与养皆为恩,秦襄王即位后,俱将华阳夫人与生母夏氏皆尊为太后。故,臣认为,宜立定陶恭王后为太皇太后,以示孝道。” 刘欣闻言大喜,抬手一拍龙榻,正要称赞,王莽却眼尖地干咳了一声,将刘欣刚张开的嘴堵了上。 他必须抢在皇帝出声之前将董宏一脚踩死,若皇帝表达过赞同的观点后便是连皇帝也踩了。 伴着干咳之声,王莽拱手洪声:“陛下!天无双日,暮无双月,太皇太后乃是至尊之号,岂可并举?亡秦短寿,董宏却在陛下登基之初拿亡秦之例来论我绵延汉朝,这是祸乱朝政的大逆之言!还请陛下重惩,以儆效尤!” 刘欣依然忍不住怀着希望朝自己的老师、左将军师丹望了一眼。 “陛下,大司马言之有理,臣附议。” 这一眼,使得明白刘欣期待的他也被迫出声,却依旧是附合王莽的提议。 倒不是师丹真不同意给傅仙音一个名份,只是自己的这个皇帝学生实在根基未稳,却动作太频。 先帝刚葬,甚至在还未结束葬礼,在刘欣未正式完成登基期间,这位皇帝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封了傅仙音的堂弟傅宴与他自己的舅舅丁明为孔乡侯及阳安侯,还有许多傅、丁两家的亲戚不断地被提拔入朝。 这样心急的做法不合礼法规矩,也显得不尊重先帝。 短短一个月多时间内,刘欣的许多动作已经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引起不少人的不满。师丹实是为了刘欣好,不希望他再继续冒进,过早地连王政君也得罪了,避免他与王莽硬磕。 师丹的苦心刘欣虽然未能体会,但眼见着再无人支持,连自己老师这个目前最大的倚仗也反对,他只能将堵在咙间的话强咽而下,顺势而为地严斥了董宏的言语不当,当堂将其贬为庶人。 师丹的苦心,刘欣未能领会倒也罢了,却不曾想竟还惹了傅仙音的恨。 当时听自己的孙儿说有人提议将自己也推为太皇太后,傅仙音是忍不住老脸喜笑如萎花回春怒放,但紧接着听说因为王莽与师丹等人的反对,不但未能如愿,更竟强使唯一一个为自己出声的董宏被贬为庶人,那刚绽开的笑颜瞬间皱起了褶子,气到身体晃晃欲坠。 一个跟自己孙子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王政君,自己看最不顺眼的王政君,她在长乐宫中享受众人的朝请礼敬,而我这个皇帝的亲奶奶却只能无名无份地蜗于北宫,这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嘲自己? 王莽这小子毕竟是王政君的人,从小便与自己不对付她还能理解,可这师丹居然也敢挤兑我? 阴沉着脸,傅仙音那摇晃的身体晃了两下便干脆当着自己孙子的面,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老泪霎时纵横而出,更竟然号啕大哭出了声。 幸好这是在自己的御书房,没有外人在场,否则这般成何体统? 刘欣慌慌地想要搀扶起傅仙音,想哄止住她的哭声。怎奈自己这祖母是铁了心地不愿起身,他也不敢使力,便干脆也一屁股蹲着,替她擦着泪,哄着。 “祖母,不可啊,快起来,你这是作何?这要叫人听到了还以为孙儿不孝,当了皇帝便不敬老,惹了您老人家。” “皇帝?哪个皇帝像你这般畏畏缩缩,这要传出去不知多少宫中下人背后更瞧不上我。不管!我是你祖母,没有我就没有你父亲,也没有你的今日。” 气急攻心之下一时心直口快,话一出口,傅仙音顿觉有些过分,便又忽然哎呀地一声哭嚎,凄凄惨惨地诉起了苦。 “我操心操劳了一辈子,为了你能顺利当上皇帝,撑着这副残躯来这长安城中为你呕尽心血地思虑、走动,一把年纪还亲自为你奔走,老热脸贴冷屁股地讨人欢喜。好不容易叫我的宝贝孙儿当上皇帝,我这可怜的老婆子却连个名份都没有,还要在这宫中受人冷眼,遭人耻笑。” “不活了,反正也没几日活头,你自不用管我,好好当你的窝囊皇帝,让我今日哭死罢了,下去和你父亲团聚,倒也叫你再听不到我这老婆子的嚎,还你安静。” 傅仙音这一番连激将带卖惨的演绎,叫刘欣既觉着憋屈,又心疼。 好不容易哄走了傅仙音,情烦意乱之下实在是定不下心处理并思虑朝 第104章 进退维谷 “祖母啊,孙儿苦啊,求祖母救救孙儿。” 新皇登基,本应有一堆的事需要新皇帝接手、处理。可身为皇帝的刘欣今日居然不处理政务,却像个孩子似的跑来自己的殿中哭哭啼啼地喊苦? 耐心听刘欣抹着泪哭诉完,原来是他的亲奶奶傅仙音与亲生母亲丁姬无名无份地,心里委屈,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血浓于水,一个被亲奶奶为难的孙子,他无可奈何之下也就跑自己这儿来为难自己这个便宜奶奶。 傅仙音的心气,她王政君岂有不知? 她明白刘欣的难处,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自己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奶奶,这皇帝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不是自己养大的,之前更与自己没有过一点接触,那与自己是没有一丝真感情的。 他刘欣不过为了皇帝的形象与名声,为了不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才违着他的心,一口一个祖母地叫着。 自己若想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就必须努力地与刘欣维护好这个表面上的亲孝关系。 无可奈何啊,怪只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怪只怪自己命薄,没能抱上亲孙子。 想要让傅仙音如愿,王莽是最大的难关、也是唯一的难关。 身为王家领袖,身为自己这个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又是实权在握的大司马、大将军,他如果同意,百官就没办法反对了。 王莽如此果决地反对,她是能理解的。 王家毕竟是靠自己崛起的,与自己同荣同损,自己是王莽的后盾,他如果还想在朝堂上站稳,就不可能轻易地叫傅仙音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可自己这个后盾已经摇摇欲坠了啊。 现下这情况,王莽何尝不是自己的后盾? 他一日大权在握,自己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真的太皇太后,没人敢轻视的太皇太后。 可他还能在这朝堂中稳站几时? 任王莽再如何聪明,再如何有本事,他毕竟只是个臣子,也只能是个臣子,最终还是不可能拗得过皇帝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自己年轻到现在,经历了宣帝、元帝与自己的儿子成帝,哪朝不是如此? 她已然看透了。 ‘唉,巨君这孩子也是可怜,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啊。’ 刘欣依旧在自己身旁诉着苦,她的心思早已千转百回地,忽然同情起了王莽这个侄子。 大权在握过的,一旦权柄卸去,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同情很快化成了担忧之心。 儿子去了,没能抱上孙子的王政君,她最看中的王莽已然成了她心底最亲近的人。 她忽然抛开了自己的一切利益,只想在有生之年保王莽安然抽身。 想保王莽,自己就更加必须维护好与刘欣的表面关系,让他也不愿轻易撕破脸皮。 想与刘欣维护好表面的亲孝,就必须为刘欣退步。 想到这,她朝依然在自己身旁抹泪的刘欣慈慈一笑:“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身为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瞧你这哭的,倒是显得我这老太婆不懂疼孙子。我呀,也就你这么一个孙子喽。” 到最后,她更是亲切地亲自上手为刘欣抹了抹眼角,意味深长地结了尾。 得了许诺,刘欣这才转出了笑意,例行地嘘寒问暖一阵后,开心地离去。 望着皇帝的离去,王政君开始思虑如何劝王莽抽身急退。 而王莽本人却还在思虑着如何守住自己的地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 王政君的忧虑,王莽同忧。 抛去他的不甘心,也抛开赵合德的遗愿不讲,他又如何不知自己卸权后的危险? 一旦自己无权,不说早暗中盯着王家的官员,自己小时候自己坑过傅仙音,光一个傅仙音估计都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无论自己是否甘心愿意,这权利都得牢牢地握着啊。 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官场之辛,前是绝路,后是悬崖,许多时候那些身居高位的不是不想退啊,实是不好退、不能退。 真的是天意弄人。 原来为了赵合德,一门心思地盯着盼着,盼着刘骜去死,却是盼了这么个下场。 怀着沉沉的心思下的朝,回了府,晚饭之后,一个人在书房中苦思至半夜,无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长叹一口气,王莽摇头苦笑着摸出了书房,摸去了怀能的小院。 怀能是赵合德的贴身侍女,陪了她那些年,对她的许多事自然是最清楚的。自怀能被赐做了自己的妾,王莽总喜欢在烦闷的时候寻怀能,静静地听她与自己讲赵合德在宫中的点点滴滴,百听不厌。 听着怀能缓缓讲述着关于赵合德的一切,总能令王莽心中生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安宁感。 仿佛怀能口中关于她的一举一动,皆在自己眼前,而他就那么迷离着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王莽听着听着,总能在听得心神迷离间,似乎从怀能身上感受到她的气息。 慢慢地,怀能也习惯了,习惯自己的被当成替代。 因为于她而言,替不替代的根本不重要,只要眼前的男人愿意宠自己,能给自己一份安定的生活,原本身份卑微的她,再不敢奢望太多。 关于赵合德的那些“故事”,在自己的不断重复之下,甚至快成了自己的记忆般,深深烙在了脑海中。 有时于深夜半梦半醒的恍然间,感受着身旁的他,在那么极短的片刻,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就是她。 他给自己的这一份情,是虚情,却不是假意。 自己没有什么付出与努力,却能享受连赵合德至死都享受不到的情与生活,她觉着自己已经是极幸运的了。 ... 后半夜,好不容易从怀能那寻到点的安宁之感,早上一到皇宫便被王政君的话冲了个干干净净。 早早地,王莽刚到未央宫门口,便被王政君安排的人唤了住,引领着,匆匆地往长乐宫中赶去。 “巨君啊,国丧事了,我王家该退出朝堂了,今日早朝你便主动提一提皇帝亲祖母尊号一事,议定之后再递交辞呈吧,这 第105章 无奈退让 王政君的话实在太突然,王莽傻愣愣地望着王政君,好久才回过神。 他想反驳,可这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这这地,这了半天依然没能这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干脆沉默地呆立着,试图好好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企图寻出个能打消王政君念头的切入点。 王莽的失态,在王政君的意料之内,她没有在意。 见王莽没有能回应,她亲切地笑了笑,将手中折子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琢磨着,新皇登基了,迫不及待地为丁、傅两家的主事人封了侯,提拔了许多亲戚,这一幕与当初骜儿登基何其地相似。想当初,咱王家是家家封侯,人人升官,大司马的职位更只在王家手里转,这般的荣耀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家了。” “可现在又是一个新皇登基啊,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大汉朝就算往上再翻个几代,无不是一进皇帝一朝外戚,这似乎都成了一个规矩。因为这个无形的规矩,他丁、傅两家早已如恶兽般地,龇着牙盯紧了大司马之位,蓄着势只待时机罢了。” “我知你有才能,有抱负,不甘心,你想拼力一搏。可你有没想过,他丁、傅两家原本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对他们来说大不了拼个两败俱伤了什么也不要,只要有皇帝在,他们反正也丢不了命,反正之前也是什么都没有,再拼输也损失不了什么大代价。可我王家不一样啊,王家什么都有了,拼胜了也捞不着好处,拼败了,连已封的那些个侯爵之位恐怕也要搭尽。” “巨君啊,留着青山在,何惧无柴烧啊。便主动地叫新皇的那一大家子风光去,给了新皇情面理子,他也好不太过为难王家,趁着姑姑还挂着个太皇太后的名份,勉强还能保得你全身而退啊。” 王政君是真怀着慈爱的心,几乎将王莽当成了儿子般地在那谆谆循引着,苦口婆心地一句接一句,口干舌燥地,依然连茶都没心思喝上一口。 她说着,瞧着,瞧着王莽的脸色由僵转常,却又由红转白。这侄子的内心尽写在了脸上,对自己毫无遮掩。 老来孤寡的她生了心疼,忍不住一声轻叹:“唉,怪只怪姑姑,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一声轻叹,一句自怨,怨及自己心底的伤痛,王政君竟忍不住垂了轻泪。 听着王政君用长辈的关怀语气劝导,王莽那乱如麻的心中更是泛着无限苦涩。 他也知道,王政君确实是为了自己好,想趁着她还使得上脸面之际,试图保自己急流勇退。 只是这一退,自己还能有机会重掌重权吗? 还能有机会将这讨厌的封建社会改成她期待的社会吗? 无法与她在一起,也没能保住她的命,最后难道连对她唯一的遗愿之诺也要食言? 他是真不甘,甚至在那一瞬间他想说,即使拼个身死,他也想拼一拼。 为赵合德,为这一生唯一的遗憾拼尽一切,即使失败了,也好问心无愧地去寻她。 可他不能说,他拼光一切的同时也会连累王家其它人,他总不能说:我对王家那些个堂兄弟们没多少感情! 他是实在无从反驳,王政君所讲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更是无可反击的事实。 最后王政君忍不住垂出的泪,叫王莽再生不出反驳的心。 他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来到王政君身旁,默默拾起那封折子纳入袖中,尔后无声地拱了一礼,无神地退走了。 他讨厌封建帝王专权,恨刘骜这昏君兄弟,却不恨王政君。 她也不过是个年轻时老公不可靠,老了儿子靠不住的可怜的老人。 从小时候入宫当太子伴读起,到自己长大后的接触,王政君对自己都是极好的,是个让他领了情的长辈。 他不忍心强逆王政君的意,也不愿与她闹僵。一旦闹僵,让她失了望,自己唯一的靠山没了,更不可能立足朝堂了。 封建皇权之下,自己可不姓刘啊。 难道真的再无能为力了? 早朝时间快到了,王莽虽是脸上无精无神,瞧着失魂落魄地,但脚下却依旧保持着习惯性地匆匆的步子往未央宫的宣室殿赶去。 那一早的朝议,到底说了什么王莽根本未听入耳一句。 没心思听,也不想听,反正都与自己再无关了。 身在朝堂,心在混沌,王莽全程都在自顾自地发着呆,胡思乱想着,却什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在高台上的老太监准备引颈高喊退朝之际,他才忽然回神般地一个激灵之下,大步迈了一步。 “臣王莽,有事请奏!” 刘欣今日的朝议,其实也没多少真心思。 得了王政君的应允,今日,刘欣是忍不住地时不时将目光暗瞧向王莽,怎奈那王莽竟像根木头桩子般只是忤着,浑然无觉。 眼看就要退朝,回去又免不了要面对自己亲奶奶的哭哭啼啼与幽幽埋怨,心中失落正浓,王莽的这一出声顿时叫刘欣来了精神,欣然而应。 “爱卿何请?” “昨日臣归府后彻夜苦思,董宏所提前秦之喻虽然有大逆之嫌,但孝礼自古互通。傅氏与丁氏毕竟与陛下血浓于水,更是含辛抚育陛下成材,岂可不及时地尽心厚养以向天下人示之以孝?故斗胆请奏,为傅氏及丁氏议定名号,以告天下,以彰皇家孝礼。” “这,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刘欣压下心中大喜,摆着清淡的君威朝王莽含笑点了头,尔后肃目扫视群臣百官。 这名号之事动的是王家与太皇太后的利益,代表王家与太皇太后的大司马都退让了,谁又敢有异议? 群臣齐声附和,在刘欣的引导之下,一番商议之后,当堂便定了名号,自有人去拟诏宣告天下。 尊定陶共王刘康为共皇,丁姬为共皇后,傅仙音为共皇太后。 共皇太后,傅仙音傅太后享受食邑等同于太皇太后王政君;共皇后,丁姬丁皇后享受食邑等同于皇后赵飞燕。 王莽的突然退让叫群臣倍感意外, 第106章 引辞风波 刘欣虽然名义上过继给了汉成帝,但他与成帝及王政君可没有什么亲情,与王政君的王家自然是更无感情与信赖可言。 母亲丁姬与祖母傅仙音那边,两家有多少人都摩拳擦掌,翘首紧盼着等着沾光,等着一展拳脚,大司马这么紧要的职位自然也是要给更令自己放心的这两家人。 可他却也不是个傻子,王家把控朝堂这么多年,上上下下的门生故吏一时是数之难清,枝节盘错复杂,有许多事还需要王莽去做的。 同样一件事,由王莽牵头去办,可能只需三分力便可完美达成;若叫其它人去做,或许十分尽力也未见得能有多大效果,就如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封号一事。 还有大司马手上掌着的许多工作,这忽然之间也不是短时间便能交接干净的,何况他王莽明显是被迫辞职地心不甘情不愿,他又能老老实实地尽数交接? 重重顾虑之下,这才导致刘欣没有当场表态,只是拿着王莽的请辞折子,忧心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御书房沉思、权衡。 至于傅仙音与丁姬封号一事,这个好消息他早在来的路上便打发一个太监报喜去了。 没了祖母的哭哭啼啼与絮絮叨叨,他终于又有心思安安静静地想事情了。 一个人思来想去,他始终觉着此时真就将王莽这个大司马撸掉,弊大于利。 他又唤了太监去召左将军师丹与右将军傅喜,问了问他们二人的意见。 师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像王莽这种有名声有才能的人,他自然是主张能用就继续用着。 至于右将军傅喜,他是傅仙音伯父的儿子,也就是傅仙音的堂弟。 刘欣在刚继任之初便给傅、丁两家的一些重要人物封侯,本来他也在封侯之列的,但傅喜觉着刘欣初掌皇帝位便如此大张旗鼓很是不妥,便称病推掉了对自己的封赏,因此暂时只是领了个统领皇宫守卫的卫尉之职。 直到前几日才被刘欣硬生生地塞了个右将军之职。 他虽是傅家之人,却与当初的王莽一样,是傅家中的另类。是个有着渊博学识与高尚品行之人,也是个聪明人,就入长安任职的短短一个多月便也混出了不错的名声。 贤明如他,早听多了关于王莽的许多名声,对于王莽请辞一事,他是真正地觉着可惜,自然也是全力支持刘欣留下王莽。 再没有犹豫,刘欣当场便亲拟了一封诏书,由自己的老师师丹亲自送去,劝说王莽归朝。 书中大意便是说:朕刚登基你就辞职,是表示朕不能顺承先帝之志,欲叫天下人骂朕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否则你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怎能在朕正准备与你联手大干一番的时候说不干就不干呢? 总之一句话,啥也别说,回来等你一起上朝! 师丹亲带诏书而至,王莽有那么一瞬间是欣喜向往的,但他强行压下了向往的念头。 他也知道,皇帝任用自己人不过是必然的人之常情,没意外的话自己早晚是要被卸权的,不如趁着王政君还能说上话的时候先退下来再谋划。 何况,谁又知道他刘欣是否只是做个样子给众人看,叫人看到他的礼数与惜才? 既然退,那便趁早退得干净利落,别真拖拖拉拉地丢下一堆把柄,将自己拖得到时候无法全身而退。 不想拐太多弯弯绕绕,王莽当时便是故示着感动之色,直言自己确实是累了,更与师丹挑明了说:丁、傅两家有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正缺一展抱负的机会,皇上便从中选一个就是了。 反正这大司马之位早晚是丁、傅两家的,王莽已然挑明了,刘欣便也干脆丢了感动的心情,打算大张旗鼓地硬来。 当然,这硬来不是直来直去地对王莽使硬,从到这长安城中起,他自然也听了许多王莽的名声。对这种有好名声的人,他可不敢乱来。 自己毕竟是半路突然被拉过来接的刘骜的皇位,可不是那种早早便被自己亲父亲立了太子的亲儿子,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沉淀自己的根基。 皇位还没真正坐稳把牢呢,就先丢尽人心,那可绝不是个明智之举。 也幸好没乱来,第二日早朝王莽没出现,摸出风声的许多官员们竟为王莽递了一道又一道的折子,几乎都肯定王莽的好名声与能力,希望新帝能继续重用他。 其中不乏皇室宗亲,比如刘向父子,更是极力称赞。 如此看来,这王莽不是一时半会儿想撸便撸得下来的,刘欣顺势直接当朝宣布,要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与着左、右将军师丹及傅喜,一同去劝大司马王莽回朝。 更是当堂直言,政务繁乱,新君难堪,大司马一日不回朝,他便一日不上朝! 刘欣的想法也很直接,你既然挑明了,那我也不和你绕什么感情线,我就逼你。 大张旗鼓地逼你,让天下人知道我就是惜才的明君,你来就过来好好替我做事,等我不用你的时候定然是你做错了。 你要真不来,我也仁至义尽了。不是我过河拆桥,也不是我用人唯亲,是你因门户偏见,不愿辅佐新君,连过渡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新君,坏名声你王家接着吧。 王家唯一一个好名声的王莽,只因一些偏见便罔顾天下百姓,也不过是个表面名声。到时发起火来,真要撸起王家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了。 刘欣心底的小算盘是悄悄打的,孔光、何武与师丹及傅喜可没空想那么多,他们一接了皇帝的任务,那是马不停蹄地直奔王莽的侯府。 两个成帝刘骜时期的老臣,两个与刘欣关系密切的新起之秀,四人好一番劝说,王莽依旧不为所动。 四个人无可奈何地一番合计,将大腿一拍,又屁巅巅地跑向长乐宫找王政君去了。 是啊,都说王莽这人懂礼数,尊长辈,特别是对太皇太后王政君,一直都是加倍地礼敬着,若说有谁还能指得动王莽,那非王政君莫属啊! 于是四人跑到了老太那,又是好一番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说动王政 第107章 色欲熏心 长乐宫内,王政君的长信殿中,听着自己这个前脚刚劝自己急流勇退的姑姑转头又信誓旦旦地叫自己复出,王莽那是真真的哭笑不得。 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他都铁了心彻底退出,暗待时机,王政君这一支持,又忍不住动摇了。 毕竟,这一退,还有没有机会重掌大权?甚至何时才能重掌大权?都是遥不可测的未知数! 心底的不甘瞬间冲破原本理智的封锁,重新占据了主导。 王莽恭恭敬敬地摆出了晚辈不敢违逆的姿态,领命而回。 他相信,只要自己小心翼翼地,不犯大差错,即使皇帝想收拾自己也无从下手。 皇帝刘欣的行为,也让他想起来,自己除了王政君,还有一个好名声做保命符。 也正因为自己的名声,皇帝才不敢随意地强令自己,只能迂回地逼自己。 从王莽递交辞呈到重新复出,也是反复折腾了五六日。 大司马之位、加之王莽之名,这几日皇上与王莽间的一举一动皆倍受着百官甚至长安城中百姓的关注,王根同样也不例外。 叔叔辈,硕果仅存的王立与王根,王立因为贪污事件被刘骜排除出权心中心过久,失了过多的实权被迫老实了许多;但主动辞去大司马之职的王根,骨子里还是深埋着骄奢淫逸的本性,只是这么多年来不像以前那么嚣张到光明正大罢了。 刘骜薨逝,新帝登基,因淳于长所牵连,刚被贬回封地没多久的王立受王政君所召,也得以在众人淡忘他之前重归长安。 而刘骜的丧事尽了,新帝刘欣也没有提出让王立重新滚回封地的意思。 欣喜之余,在没确定风向之前,借机回到长安的王立倒也知道忍着性子低调地赖在长安,关注着新帝与朝堂的每一个动向、风声。 但王根可就没王立那么能忍了。 自己那未得特赦的兄弟王立,本该在丧事完结之后重归封地的,但刘欣却似乎遗忘了他一般,默认了他继续留于长安。 而这几天王莽请辞,新帝苦苦求王莽复职的风波,他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个中细节。 ‘这新皇帝明显是离不开王莽啊!是不打算将王家清出去了?’ ‘看来王家有王莽撑着,可还断不了富贵呢!’ ‘那还等什么?’ ‘那些个同辈的兄弟一个个地去了,自己眼见也没几日还可享受的时光,不趁着紧好好享受更待何时?’ 这般一想,短智的王根忍不住地又开始为所欲为了,他甚至为了壮胆气,拉上了已故大司马王商的儿子,与现任成都侯王况一起结伴胡作非为。 当然,吃一堑长一智,他也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要保持低调,必须藏着掖着些,起码明面上要给皇帝点面子。 他倒是藏的够好,以致于纠结于大司马之位的王莽一时也是没有能察觉到他干的那档子烂事。 刚决定拼一把,看能不能靠自己的努力缓和与傅、丁两家的关系,即使最终保不住大司马之位,起码也得保自己位列三公之一。 王莽第二次正式参加新帝的早朝刚下朝,便收到了一个来自于长乐宫的宫女的传话:太后想见你。 王政君成了太皇太后,这个宫女口中的太后自然是原先的皇后赵飞燕,此时的皇后是傅黛君,孔乡侯傅晏之女,傅仙音的堂侄女,论辈份还是刘欣的姑姑。 赵飞燕要见自己? 赵飞燕可没有根正苗红的王政君多年熬出的那般身份地位,除了一个名份外没有任何底蕴与依仗,甚至在百官与长安百姓的心中也是没什么份量的,想见自己那得看自己乐不乐意。 王莽心中是怨恨赵飞燕的,他的第一反应本是想拒绝,不愿与这个赵合德的亲姐姐再有什么牵扯与瓜葛。 若非她是赵合德亲姐姐,他甚至早忍不住弄死她了。 但他最终还是去了,想看看这个阴毒的女人是不是还在打什么算盘? 现在的赵飞燕成了太后,自然是搬去长乐宫中与太皇太后王政君作伴去了,美其名曰替刘骜尽孝。 长乐宫,长定殿中,王莽见到了赵飞燕。 “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将妹妹拉入了宫中,恨我没能帮你、帮合德她脱离皇宫,更恨我没保护好她?” 见到王莽,赵飞燕在摒退左右之后,楚楚可怜着,直接就是这么一句自哀自怨式地几连问。 王莽没有回应,只是瞧着她,忍不住地嘴角轻撇,脸上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不屑。 被王莽的眼神盯得心中发虚,赵飞燕将目光它移,轻声一叹:“你与合德一样,果然是怨恨我的。” “你若唤我来只是扯这些无用的,我很忙,没空!”王莽冷冷淡淡地丢了话便转身欲走。 “曲阳侯与成都侯染指先帝后宫之事,你可知道?”赵飞燕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悠悠然地在身后响起。 她的声音是轻轻悠悠的,听在王莽耳中却是一道惊雷。 他刚迈开的步子瞬时一顿,拧着眉头便收步回身。 “王根和王况?” 赵飞燕淡淡一笑,以带着属于亲人的那种亲切感,点了点头。 “动了几个人?还有谁知道?” “原先后宫中名份不高的,年轻漂亮的,被暗中拢走了不少。至于有几个什么人知道了此事,我不确定,你知道我现在也只空有一个太后的名份,要不是这个名份太显眼,估计我此时也被暗中拢入哪个侯府了。我一发现便通知你了,毕竟,她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有事。” “谢谢!” 王莽扔了没多少感情的话,匆匆离去。 带着愤怒。 留下了还想说什么的赵飞燕抬着手,张着嘴,却因王莽那冰冷无情的言语及匆匆步子,最终只能闭了嘴,独自无声懊恼。 王根和王况这蠢货,在这个敏感时期,居然敢做这样的小动作,这是生怕刘欣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王家! 真的是色欲熏心! 王莽连手上的许多事都没心思处理,离开长定殿便直接出了皇宫,直奔曲阳侯府。 ... 曲阳侯府中,王根正 第108章 不欢而散 知道害怕,人便老实了,王根与王况当日便悄悄地将私带回府的那一批原属于刘骜的贵人美人们送回了宫中。 人虽是送回了长乐宫,但做过的事总有痕迹,特别是那些被带出皇宫的贵人们,那可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证人。 但却也无可奈何,王莽只能祈祷着那些女子们能识趣地保密。 他悬着心装作无事地尽力替刘欣处理着朝事,调和着各部门的关系,以保证新皇的各项政务指令能顺利进行,让皇帝忙起来。 而为了表示自己对于贤能之人的亲近,也为了收买人心及让丁傅两家与百官尽快地融洽共事,在王莽回归没多久,刘欣便大张旗鼓地在未央宫中举办宴会,以庆祝王莽回归之名宴请百官。 毕竟年轻,且当太子的时间太短,仓促之下没有足够的过渡与历练便当了皇帝,处理起许多事情不够经验。 刘欣将操持宴会的事全权交给了掌宫廷膳食的太官令,有许多该亲自过问吩咐的特殊事例及细节,他也忘了交代与过问。 比如关于太皇太后王政君与共皇太后傅仙音的座位安排。 不论是出于避嫌为目的,还是想考验自己的能力,太官令觉着刘欣应是故意不作交代的,因此他也没敢去烦问政务繁忙的皇帝,苦苦为难了自己许久。 太官令思虑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决定将二人的座位置于同处相邻,并让真正血脉相连的傅仙音靠近刘欣。 由于参宴者众多,宴会安排在了未央宫的前殿。 余日方斜际,席案已排俱。 百官渐临至,喧声群雀吱。 不约而同的默契,官员们联翩而至,不过是盏茶功夫便来齐了,盘于各自的案后席上,就等着重量级的人物。 王莽随着王政君同来,他的座位紧挨着王政君的右侧,位于最高处皇帝位的右列。 刘欣领着傅黛君、丁姬与傅仙音随后而至。 群臣瞬间安静,于席间行礼,高声群呼着万岁、千岁。 挂着太后名份的赵飞燕,自知身份尴尬又无依仗,且不知刘欣是否故意还是遗漏,没有专门唤人去请她,她极具自知之明地没有出席。 身为皇帝,刘欣于群臣的礼呼声中入座于场中最高处的主位,皇后傅黛君居刘欣左侧。 而傅仙音在相关人员的引领之下,含笑欣然地来到了王政君的身旁,入座在了王政君的左手侧。也正是在刘欣右手列,最靠近刘欣的席位处入座。 而依礼制,为示孝心与亲近,过继给刘骜的刘欣右手的第一座,本该是名义上的祖母,太皇太后王政君的座席,此时却是坐着趾高气昂的傅仙音。 随群臣一同行礼的王莽沉了沉眉,悄望了一眼正得意到有些忘我的傅仙音,忍不住露了满脸的不悦。 这拂的不只是王政君的面子,更是对群臣的一种无声宣示。宣示王家的没落,王莽的不断失势退让。 他王莽在百官中的威望与地位于无形之中将会悄然下降。 不悦间,却又望见王政君的泰然闲淡,他强忍下了心中的不悦,装作未知未觉。 “众爱卿平身。” 刘欣抬手示意,待群臣再度正襟入席之后,他举杯环扫台下众人,朗声而语。 “几经波折,朕终于博得了大司马的情义,愿为我大汉继续效力,实我汉朝之幸。朕心欣慰,今日我们君臣开怀共聚,无需时时多礼,愿今日起,众爱卿能与朕齐心同力,治国泰民安,叫汉名威扬!” 最后更将樽杯遥向王莽所处,含威笑而望。 王莽闻言见状,暂掩尽脸上的不悦,拾杯相迎,笑脸以应。 刘欣点了点头,尔后才复望向众人:“来,君臣同心,共饮此杯。” 酒起,在无数宫娥的莲步缓缓间,一道道御制佳肴上了案桌。 杯落,仙乐悠扬而起,一群舞姬随乐飘然而至四方座席中央的空地之上,华装盛颜,轻舞妙曼,似仙女卓然,霎如仙界瑶宴现凡间。 觥筹交错伴着欢声笑语,曲乐轻衬着杯樽起落,轻姿妙舞撩动眼光缭乱,君臣渐迷醉,很快便俱是六七分醉意搅着三四分清醒。 坐于刘欣右手第一座,那是身份的象征,是极致的荣耀。 终于扬眉吐气! 群臣们时不时投来的恭敬的眼光,令傅仙音心中更生飘飘然。 她忍不住斜了一眼身侧的王政君,一直低调含着淡笑的王政君。 ‘呵,太皇太后?自己的孙儿成了皇帝,她的太皇太后不过就是个虚名。就算她曾经是只凤凰,现在也不过成了落于纸上、挂在明面上让人观望的画像。等时机成熟,自己的宝贝孙子掌尽大权,自己随时便能撤掉这尊画像,撕它个稀巴烂,撕得她形象全无,彻底踩在脚下。’ 因醉酒而活跃到不受控的思维,在傅仙音的脑海中构出了狼狈不堪的王政君在自己脚下乞饶的画面。这画面更映射入了迷离的眼,蜃楼般幻生在眼前。 她忍不住露了浓浓的得意之笑。 笑着,晃了晃脑袋,驱散眼前的幻想画面,她迫不及待地抬起身旁宫女刚添满的酒樽,朝着身侧隔了一步距离的王政君傲然高举。 “王政君!哈哈,来,我敬你一杯!” 直呼王政君的名字,毫无一丝礼貌的傅仙音嘴上说着敬,脸上却无一丝的敬意,更满是傲色。 王政君忍不住轻凝的眉宇,在转头的一瞬间便抹散无影。 望着近在眼前的得意倨傲,隐忍的王政君极具涵养地淡淡一笑,举起酒樽,隔着短短的距离轻抬以应。 她隐忍着,只将酒樽抬与傅仙音的樽杯齐平。 “哎,不急喝。你毕竟曾经身为皇后,以前我见着你还得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声好。即使今日我这位置高了你一些,却也不能这般敷衍敬意。” 见着王政君只是淡淡地抬杯回应之后,便欲回杯掩面而饮,傅仙音忙尖声唤停了对方的动作。 她故意加重了‘位置高了你一些’这几字的吐音,使得许多原本未曾在意的官员们发现了二人今日这座席次序中暗含着的玄机。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 第109章 人间,难如意 离了未央宫,王莽亲自将王政君送回的长乐宫。 王政君没有对王莽今晚的表现发表一丝意见,只是任由王莽搀着、护着,一路无声,直到长乐宫中,她的寝殿,长信殿。 “巨君啊,姑母我老了,孤家寡人的也不怕早些去见他们父子。我也算瞧清了,我这老来昏痴的,再做不了什么好决定了,接下来去留皆随心意吧。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保你无忧!” 趁王莽搀着自己坐下之际,她轻拍着他的手背,和蔼的语气透着无力的落寞。 今晚的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与退场方式,王莽的冲动所行,她没有一丝意见。 何况,王莽的冲动行为可是为了维护自己啊。他的孝心,怎能以对错衡量呢? 老来无伴,老来无子无孙,对于王莽这个侄子带给自己的这份亲情感受,深触着她的心,她是格外珍惜的。 冲动一闹,再一路冷静,王莽早将酒意散尽。 他也没有与王政君讨论的打算,只是露着晚辈的温和之笑,扶着王政君坐稳之后,才松开手,后退两步行了一礼。 “姑母无需忧心太甚,依陛下目前所行,还是顾着名声的,不至于太过为难于我。你且好生安歇,莫作担忧,天色亦晚了,侄儿便先行告退。” 他也没有称太皇太后,此时眼前的王政君只是个落寞的老者,长辈。 见王政君点头,他才转身退走。 王莽离去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但王政君的视线依旧凝望着殿外,仿佛他的影子依旧在。 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久之后,她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依旧那么坐着。 她叹自己命薄,年轻时享受不到夫妻之情,操心到年老了,又无儿孙之福。 她也叹王莽之不幸,年幼失父,孤儿寡母的,好不容易出了个头,还未能一展抱负,王家的根基却眼见要垮了。 她恨,恨他不姓刘。 ... 天色渐浑,离霄禁还有约莫一个半时辰,足够自己慢慢走回去。 迈着沉重的步子,他难得的沉缓而行,沉沉的心思,蹒跚步履,失了该有的鲜活精神。 天色愈暗,星光黯淡,王莽环首略顾,路旁偶有灯笼昏昏。 昏黄的光洒入眼中,笼着心头,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只在昨日,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一夜。 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 忽然地虚实难分。 他忽然期盼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醒来,自己依旧在前世那破落的小区,自己在昏黄的灯光下无神地走着,无缘情爱。 这有缘无分的情爱啊,是能醒的梦也罢,反叫人眷恋回味。 若是梦沉难醒,便是无尽的折磨,还有明知无望却仍然难断的期盼。 期盼还能再续前缘。 还有希望吗? 有的! 一定有的! 或轮回,或穿越来去,自己实现她遗愿的那日,或许便是重逢日。 莫名的穿越,神秘的时空之力,或许真有神明月老,这是为我与她相守而设下的难关、考验。 像所谓的五百年回眸,五百年等待。 像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一般。 是了,定然是的! 深吸一口气,重拾奋斗的目标,他的脚步渐渐健稳。 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自己府门前。 这一路慢慢走来,对于眼下的境况,王莽也想了不少。 刘欣的性格看来是有些宝奶男,毕竟年轻了些,气魄与自主个性皆不够。 以刘欣的这性格加上傅仙音的性子,今晚的冲突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且不可能是仅此一次的必然。 自己只要出现在皇宫中便难免不被傅仙音惦记,今天的冲突又让这记仇的泼妇对自己的惦记更深了。 抛开皇帝对自己的心思,就这么一个任性的奶奶在,自己在这皇宫中便难讨得什么好下场。 傅仙音这无风亦能起三尺浪的老鳖精,难搞。 王政君的话,更让王莽再次铁了心急流勇退,这次是他主动铁的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卸了权柄让他们争去吧,敌明我暗,暗箭难防。 这些道理前世时他就懂的。 重重地敲了门,转眼便开,依然是王静烟亲自在门后等着,总是默默地守着。 这些年,孩子们一个个地出生,也一个个地大了,王静烟又能腾出更多心思默默地宠着自己。 那一年,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刚要满十八岁,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她,完全似为自己而生的她。 还是十八岁那年,自己以为她死了,心灰意冷地与眼前人成了婚。 几年后,在身体活力迸发的二十多岁,在皇宫中,重新遇见了身不由己的赵合德。那一年,那一见,希望重生,愿是好事多磨。 磨到了三十多岁,磨到这一生最后的黄金年华,终于磨出的希望,却是个梦幻炫丽的泡沫,转眼破碎。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光啊,总是这般冷漠无情地冷眼人间,冷眼多少匆匆过客,不会为谁做一丝停留。 “夫君回来了。” 门开,依旧温柔的声音随人同现。 三十多岁的王静烟,清新凝化成了熟韵,成熟女子的风韵渐浓之下,将曾经清丽俏贵的小姐气质熬成了雍容端贵,温柔娴雅转成了端庄从容。 唯一未被岁月改变的,是她身上为自己而穿的短裙。 “合德若穿上短裙,定然很美很美...” 望着眼前的王静烟,他脑中却忍不住冒出这么个念头。 这念头,更添了落寞! 王莽只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便径直向内走去,完全未注意到柔笑的王静烟在拴上门后转身抬起的手。 那双手,习惯性地抬起,想去挽王莽的胳膊。 可他已然远去。 忍不住眼神微黯,笑容消失。 她依旧抬着手,望着他沉重的步子,又很快唤出笑,默默地跟上。 自从那个叫赵合德的香消玉殒之后,他的浪漫也忽然消亡了。只是自己那么多年养成了习惯,一时未能适应。 她已经不知道,赵合德的逝去,对自己而言到底是幸或不幸。 膳厅中,一桌简菜,两壶清酒。 那是开明与 第110章 一哭二闹 书房中,门窗尽闭,烛火未点。 漆黑,如墨似渊。 像坠入墨渊,王莽便这般地于黑暗中站着,站在案桌之后,背对着案桌,面对着墙。 站得久了,彻底适应之后,黑暗中,一切皆清晰可见。 这书房中,案桌后的墙边,竟挂着一件红色的衣服。 红底,青袖青领,缀着丝丝彩纹。 衣服的腰间,悬着一个锦囊,红底绣青字,掺着彩丝。 王莽的目光便是一直盯着眼前的衣服,盯着腰间这绣着她名字的锦囊。 忍不住伸出手,捧起了锦囊,抚摸了一会儿锦囊上的名字,他脱去了自己的外袍,换上了眼前的红衣。 像将军披上了战袍般,他原本的复杂情绪被战意冲杀得一干二净,露出了满脸的冷肃威容。 蓦然回身,大步一迈,王莽坐在了案桌之后,取下了腰间锦囊,取出了那张遗书。 捧着她遗留给自己的书信,王莽在心间一字一句地反复品读着,身上的气势愈冷愈厉。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什么事?”王莽动也未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夫君,需要掌灯吗?”是王静烟的声音。 “你们先去歇着吧。” 听着屋内冷淡的声音,王静烟沉默地咽下了后续的话,在房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能转身离去。 她的心中满是心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盼着。盼着时间能尽快抚平他心中的伤痛,解开他心底的结。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或早,或晚,不过早晚!” 离去的脚步声消失,黑暗的房中,响起了王莽的声音。 幽冥鬼语般... 而此时,皇宫中。 刚回到北宫的傅仙音愈想心底愈不舒服,最终忍不住腾身而起,迈着气势汹汹的步子向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的御书房中,刘欣抚额忧思。 原本为了缓和丁傅两家才办的这次宫宴,结果不但未能圆满,自己的祖母更与王莽当场起了冲突。 一边是霸着大权已久的王家,更是声名斐然的王莽,一边是自己无法违逆的祖母,两头难啊。 成帝刘骜这么多年的声色犬马,荒淫无道,导致汉朝积弊已久。年少热血的他,初登皇帝位,有着少年该有的豪情抱负,可眼前却连个关系都调和不来。 难道是自己无能? 烦心无比的刘欣散了宴会便回到了御书房,心烦意乱地坐着,思绪万千,时不时地哀声叹气。 噔噔噔的脚步声临近御书房门口,却无人通报。 他的头瞬间更大了。 也只有自己的祖母傅仙音才有这种去哪都不许人通报的高傲脾气。 他没有去寝宫,躲在御书房中便是为了躲清静的,可还是躲不过啊。 咯吱~ “孙儿啊,奶奶不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御书房的门被蛮横地推开,人未出现,傅仙音哭哭啼啼的声音倒先传入耳中。 “祖母莫说糊涂话,如今好不容易富贵来了,还有好长享受呢。” 忍不住抖了抖眼皮子,刘欣忙离座迎上,哄扶着自己的祖母坐下。 父亲在自己三岁时便早逝了,说是母亲与祖母一起带大自己的,但母亲只是妾室,出身卑微,言更轻。从小到大家中一应事务俱由祖母决断。这也便使刘欣从小养成了习惯于祖母的说一不二,在尊敬之上还藏着一份骨子里的畏。 他只想哄祖母快快消了气,好好地去睡觉,好好地在后宫中过她的富贵生活。 可傅仙音却是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腿,只管干嚎:“享受?你管这叫享受?祖母我年轻时被她王政君欺负,甚至连当时还是黄毛小儿的王莽也敢骑在我的头上撒泼。这年老了,享受不到清福便罢了,居然还要受她们二人的欺负。今日你也见到了王莽那厮的无礼了,一次就吓丢了我一半的魂儿,我这一把年纪还禁得住几次吓?” 刘欣抽着嘴角,无奈抱怨:“祖母,是您自己先起事的。” 他只敢轻蠕着嘴皮子抱怨的,声音轻轻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 岂知,他这一抱怨,傅仙音又腾地站起了身,作势便要朝房中梁柱撞去,吓得眼尖的刘欣一把紧抱住了她。 “啊呀,不活了,真的不能活了!让我去死了吧,下去与你父亲说说他生了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好儿子。” “祖母,你这是做甚?”抱紧了傅仙音,刘欣的声音也是忍不住地着急。 “做甚?你说我能做甚?他王莽不过是王政君的侄儿,就肯为她,当着你这个皇帝的面,冒着丢命的险来与我拼命。可我的亲孙儿不仅无动于衷,竟还怪我的不是。你让我如何还能有活下去的心?”傅仙音做势还要挣扎。 无可奈何,刘欣忙连声应允:“好了好了,孙儿惩处他就是了。” “真的?” 傅仙音闻言,也不挣扎了,更停了嚎,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求证。 刘欣点了点头:“定然是真的,不过他王家根深日久,王莽更是名声不错,容孙儿我缓一缓,不能着急啊。” “不行,那不行!今日我这面子丢光了,不尽快做出些什么行动的话,我没脸在这宫中活了。她王政君更会自恃有个好侄儿,指不定还要怎么欺负我。我不管!反正你是皇帝,我是你亲祖母!辛辛苦苦拉扯着你长大了,我也老了,没几日好活头,不想再受那委屈。最多给你三日时间,你要是没能做些什么,那就替你祖母我收尸罢了!” 傅仙音一听自己的孙儿皇帝居然如此没有帝王威风,还想温水煮青蛙式地与王家慢慢周旋,那是恨铁不成钢地甩着手,跺着脚,只管留下了叫刘欣目瞪口呆的话后,就自顾自地走了。 这皇帝绝不能做得如此窝囊!自己这皇帝的奶奶,更不可能忍着委屈! 他既然窝囊,那自己便逼他强硬! 她是重重地扒拉开了御书房的门,将门甩得震天响,蹬蹬蹬地踩着叫皇帝也心惊的脾气离去的。 热血汹汹欲滔天,迎面朝寒僵雄心。 门外夜风含露气。 烦心加无力,刘欣丝毫没有皇帝形象地一屁股蹲 第111章 王莽卸权 “陛下!陛下怎么了?!” 心灰意冷的刘欣正低首垂着泪,门外却有一道热切之音突来。 他闻声抬头,雾蒙蒙的泪眼,望见了一张极俊美的面孔。 也不知是因为朦胧而更显俊美,还是那张面孔本就是如此俊美的。 玉面朱唇,眉清目秀,耳鼻俏。 朦胧的而俊美的脸,清瘦修长的身影,慌慌地扑入殿中,直接跪在了刘欣的跟前。 他抬起衣袖,竟胆大地替刘欣拭去了泪。 衣袖如云,云过泪雨静,云后是一庞洒着月辉的脸,好一个俊美到不似少年的少年郎。 那一刻,刘欣竟忽然地一痴,仿佛眼前的不是少年郎,而是个带着些英气的少女。 痴呆中,一股莫名的亲近感使得刘欣的心脏却不忘更剧烈地跳了两跳。 “你~你是?”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刘欣只觉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拼命思索,痴意尽去,忽然一喜:“你是昔日的太子舍人,董贤董爱卿!” 来人正是曾经的太子舍人,如今掌着宫中漏刻的郎官董贤。 成帝刘骜时,董贤的父亲是御史府的御史,在刘欣被立为太子时,他努力地将自己的儿子安排到了太子家中当舍人。 刘欣即位,董贤循例随同太子入了宫,由太子舍人迁为一个普通的郎官。 那俊美少年董贤闻言,受宠若惊地后挪了两步距离,磕头行礼:“陛下,陛下竟还记得微臣。” 他是真的受宠若惊,心中欢喜。因为他知道,自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终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忍不住地,磕着头,竟然喜极而泣。 董贤擦的是刘欣的泪,更擦的是他心中的阴霾。 阴霾散尽,更见光明。 刘欣忙起身,扶起了董贤,借着淡淡的月光,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美少年,感慨万分。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董贤少年初长成,更是士别三日,天翻地覆。 还是自己之前只受祖母所影响,一门心思地盯着皇位,小心慎行地,没注意到身旁竟还有这么一个美少年? 这一刻,之前的灰冷糟心尽去,刘欣浑然未觉,自己一个男儿竟在不停地感叹着一个男子的俊美。 他的心底,悄然地对这个为自己拭泪的美男子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依赖与亲近。 刘欣忍不住也抬手,以袖作帕,替对方擦去了喜泣的泪珠。 “谢陛下。” “呀,别这么多礼,你来得正好,今夜便在此陪朕聊天解闷,以宽心中烦忧。” 董贤忙欲再度行礼谢恩,却被刘欣一把阻住了。 满腹心酸委屈无处可诉的刘欣更一把拉起董贤的手,拉着他来到了书房外,月光下。 两个少年,仿佛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不顾形象地坐于台阶之上,胧月之下,聊起了天,一整夜。 这一夜的彻聊,让两个少年成了莫逆,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不,不仅止于莫逆。 ... 第二日,心情大好的刘欣虽然一夜未睡,却仍然精神十足。 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刘欣而言,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喜得过自己得了董贤这么一个知己。 一个见过自己哭并为自己擦过泪的同辈,一个可以倾诉衷肠的知己。 那一夜,自己将十来年的苦水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还倒不完。 董贤,是个极合格的倾听者。 他懂男人的压力,不会像妻子傅黛君那般说自己窝囊唠叨,不像个男人。 不会像母亲那般,只会把自己当孩子哄。 不会像祖母那般,只会对自己倚老卖老地指手划脚,或者干脆哭老卖惨。 他静静地,只是听着,没有一丝的不耐与恭维,脸上的表情无声变幻着,那是为自己喜,亦为自己忧。 那一早,他忍不住拉着这个美少年一起上的朝。 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的,像自己祖母说的,自己是皇帝。 那一早,大司马王莽又递上了辞职的折子,而这一次,刘欣只是粗略地瞧了一遍折子上的内容后,暗瞧了一眼侍立于殿下一角的董贤,轻轻合上折子故做了片刻思索,便准了。 那故示的片刻思索模样,他不过是在回味昨晚与董贤的聊天。 当时,他与董贤诉说了傅仙音对自己的逼挟,尝试性地想看看这个年轻的知心人有没有什么良法。 结果还真有。 董贤说:“那便去了王莽的权职,否则在这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会有不断的矛盾。” 他问:“那天下人岂不指着我骂,说我不识贤良,任人唯亲,更是过河拆桥?” 董贤说:“那就逼他再主动引辞,还去找太皇太后,由她去指唤王莽引辞。你再大张旗鼓地赏赐他许多财富,以示惜才与挽留之意,叫天下人知道是他要辞职,而陛下不过是不愿强人所难。借此稳住亲近王家的那些个官员之心,封住他们的嘴。若真有指挥不动的困难,便大张旗鼓地去请王莽调和。陛下厚赏了他,他要不愿帮忙,便是叫人知道他故意为难陛下,反失了他自己的名声。” 想不到,年纪轻轻的董贤还有这般才智。人俊才更俊,这才是真正的良才啊! 他当时便忍不住拍手叫好。 更想不到,王莽这一大早的就主动引辞了。 这么一瞬间,他甚至觉着这是董贤给自己带来的气运。 “准了。” “陛下!大司马他...” 刘欣的声音方落,傅喜第一个挺身而出,便要柬阻,求刘欣收回成命。 刘欣将手一抬,作出了止言之势:“傅爱卿切莫自作多言!大司马许是真有难处,这才如此一而再地引辞。我知大司马之贤才,亦想挽留,但你们可知大司马之难处?” 角落中,董贤那好看的笑,带着无声的鼓励,使刘欣自信倍增。 他说着话,满是底气地扫视着殿下群臣。 “我若一而再地强拒大司马的请求,便是以君威强压,便是罔顾臣意,不悯人心。诸位爱卿这般为难于朕,不如多为大司马做些体谅,为其解了后顾之忧。” 他的意思如此直白,王莽总辞职,你们劝我挽留 第112章 暗流涌动 王莽辞职了,无以避免地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除去同有贤德之名的傅喜,孔光,师丹,以及举孝廉出身、仁慈厚道的何武之外,还有那一众久与王家亲近的官员及仍然在朝的王家族人。 还有太学里的那一群子儒家学生。 许多人纷纷上书,说王莽的贤良,认可王莽的才智与工作能力,请求让王莽继续出任大司马。 叫他们去劝王莽主动出任大司马? 他们可不敢! 那天宫宴事件,凭心而论,换成自己也是要胳膊拧不过大腿地赶紧抽身急退。 他们只能继续劝皇上,希望刘欣能挽回王莽,以压制傅仙音及丁、傅两家。 王莽,是他们所经历的唯一一个掌着泼天重权却依旧低调,不以权势地位压人,不摆威风,对所有官员都随和的人。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做事,只要你不在他面前过份做什么不法之事,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他,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提点。 他们相信,换谁来当这大司马,都不可能让他们这般舒服。 至于素有贤名的傅喜,更是忍不住在刘欣面前怨责傅仙音。说她发长识短、权欲之望熏心、后宫干政,劝刘欣要有主见,不能一味地纵容傅仙音。 当初,刘骜刚去世,还未正式下葬,傅仙音便怂着刘欣操办喜事,为傅、丁的许多人封侯,对此很不满的傅喜当时更是直接称病不受。 “忠与孝,素难两全,陛下当忠天下事,忠于万民之福,而非愚孝误国!” 此时的傅喜已经被刘欣强行拉上了大司马之位。 因为除去王莽之外,傅喜的名声最好了,也正好是自家亲戚,拉他任大司马之位阻力最小。 可这家伙真的是书生意气,竟还在自己耳旁磨,不断地说愿意退让大司马之位还给王莽。 更是有一次两人论事之时,遇上了本该意得志满的傅仙音又跑过来唠叨,早看不惯傅仙音这个自家长辈的傅喜还忍不住当面指责傅仙音的不安份,当着刘欣的面,这一对堂姐弟闹了个很不愉快。 不过,自己祖母确实是需要有个人敢站出来说一说了,刘欣对傅喜的那一场吵闹并没有意见。 好不容易狠下决定准了王莽的请辞,自然不可能再让他复出了。 百官的上书,王家一系的不满? 在又一个月夜之下,与董贤聊天谈心之时,两人一合计:看来是朕赏的不够!还不够封你们的嘴! 刘欣一咬牙,再度赏下了一堆财物,更派特使服侍王莽,负责每日为王莽送去一顿御膳。 他又发诏书,高度肯定了王莽的才能,直言自己的遗憾。同时加封他三百五十户食邑,给予‘特进’之位,请他在探望太皇太后之余,每日能进宫能与自己这个天子见一面。 一赏再赏,如此特权,不仅能堵百官与长安一众儒生之口,更还能假装请教地利用一下王莽的余热。 同时,他又给前大司马、卫将军王根加封了二千户食邑,给安阳侯王舜(王音之子)加封五百食邑,特许之前因淳于长事件而被遣回封地的红阳侯王立、奔丧后仍然滞留长安的王立,许他光明正大地重归长安久居。 还有许多亲近王家的官员同时被赏,手笔之大,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晓。 不得不说,刘欣这一手玩的极妙。 如此一来,王家直系再无人能有什么意见,再有便是得寸进尺、贪心不足。 人尽皆知皇帝对王莽的好,对王家的优待,那是在无声地告诉天下人,真不是我皇帝不用王莽。 一时,连百官也无法再说刘欣不任用贤人。 至于王莽,没了权职,却还得经常地去皇宫见皇帝意思一下。而每当此时,刘欣拉着他,当着其他人的面一吐为难,王莽还必须用自己的好人脸也意思着为刘欣解难。 连傅喜也没了意见,安心地尽起了自己的大司马之职,努力地为刘欣分担。 王莽也不得不佩服,刘欣这一系列操作之溜。 自己第一次辞职,皇帝请前朝遗留重臣与自家心腹奔走劝自己归朝;这第二次辞职,更是一赏再赏,弄得满城皆知,即使知道自己被利用,他也不得不每日笑着主动进宫被利用。 这是典型的谁先撕破脸谁输。 不过利弊同行,刘欣这么一折腾,若无绝对站得住脚的大理由,他更无法轻易地收拾自己,相当于为自己上了一道无形的免死金牌。 官场无情,生死不由己。 王莽小心地维护着这份表面上的君臣深情,每日里都去王政君那请过安,再转去未央宫与刘欣问个礼,但有所求,也是瞧着尽了心。 同时暗中听着宫中的风声碎言。 至于出了宫,闲来无事便带着妻妾,用着皇帝赏下的巨额财富,一同在长安城外设棚亲自施粥,继续经营着自己的保命符:名声。 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生活便这么过着,瞧着闲散,王莽却也暗中关注着朝堂的风云动向,不敢松懈。 那日,依例去见刘欣之时,他意外撞见了傅仙音与傅喜闹不愉快。他悄悄地在暗处耐心地等着,看到了傅仙音气冲冲地离去。 原来,不说丁、傅与百官的较劲,也不说丁、傅两家的暗中争权,光是傅家自个儿都合不来啊。 看到更大希望的王莽,心中暗喜着。 更喜的是,刘欣好像对那个叫董贤的特别关照,那感觉,像极了当初的刘骜与张放,或者说后来的刘骜与淳于长。 不,他很快发现,刘欣与董贤那关系明显更亲近,亲近到暗中留意关注的王莽总觉的不太对味儿。 一起上朝、一起下朝,连夜里也时常是彻夜地待在一起,两个那叫一个真正的形影不离。 董贤,在任黄门郎不久之后,又很快便升附马都尉、侍中,更光明正大地与刘骜同出同入他的起居殿。 但董贤也是有家室的人,每日下朝后,自然也是要回家陪家人的。 刘欣竟然对董贤好到一刻似乎也不愿见不到他,在未央宫北阙增设了府第,亲自取名止贤庐,特 第113章 以凤代凰 再说傅仙音,终于如愿以偿地有了尊号,又逼走了王莽,在她眼中,低调窝在长乐宫中的王政君自然该是从这件事上知道了自己的厉害,怕了自己。 只觉扬眉吐气的她忍不住跑去找王政君‘叙’了一回旧,却是一个不小心又让自己不痛快了。 因为王政君没与她行礼! 以前王政君是皇后时,她可没少给王政君行过礼。 这次终于算是打压了王政君,她本想过去炫耀一番,逼王政君服软与自己也行个礼认个错,可知道自己心思的王政君不仅没服软,而依旧只是风轻云淡地吐了一句话:“‘共皇太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正式地场合喊上全称的话,应该还是‘定陶共皇太后’。” 是啊,人家可是正经的太皇太后,自己却只是个共皇太后,正经叫法还要加上定陶这个代表自己来自藩国的前缀。 王政君只是想提醒她,你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要太过分,就算皇帝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仍然自己才是正经的太皇太后。 她哪有心思体悟王政君的委婉警告,当时把她气的就又蹬蹬蹬地找自己的宝贝孙子去了。 她又不乐意了,想提高自己的尊号,要求:把定陶两个字彻底撇掉,再把共字换掉,就要那种一听就比太皇太后还高级的尊号。 始料未及,傅喜当时也在,刚受过委屈的她正耍着泼,又被傅喜这个自家堂弟指着鼻子一通骂,险些把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 说不过傅气的她,气呼呼的离去后,当夜又不甘心地继续缠着刘欣哭老卖惨,更是在刘欣面前叨起了傅喜的坏话,说他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竟也与王家要一个鼻孔出气来欺负她,想让刘欣不要重用傅喜。 被烦到无可奈何,刘欣只能一口应下了关于提高尊号一事,好不容易打发走傅仙音,倍觉心烦的他忍不住地唤人备了酒菜,拉着董贤倾诉衷肠,醉解烦愁。 幸好有董贤在,否则他恐怕已然扛不住内外的双重压力,彻底崩溃了。 借着酒劲,将皇帝的压力、男人的压力,毫无保留留地倾泄。不过刚满二十岁的少年,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抱着十八岁的知己男闺蜜痛哭了起来。 惺惺相惜也罢,处心积虑也好,七分醉的董贤也是揽着刘欣,温柔地抚着对方的背,无声安慰着。 哭够了,人醉心也醉的刘欣抬起朦胧的眼,望着面前俊美皎洁的俏脸,恍恍惚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英气的美人。 是那种只在说书人口中的,女扮男装的俊俏美人。 恍恍惚惚、情难自禁地,刘欣对近在眼前的那张娇嫩小嘴生出了吮上一口的欲望,仿佛眼前真是个女扮了男装的美人。 或许真就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人? 一晃而过的荒唐念头,为醉酒模糊的刘欣寻到了亲下去的理由。再控制不住那莫名生出的渴求,他竟真地捧住了董贤的脸,将嘴贴了上去。 那一刻,那一吻,已然八九分醉的刘欣彻底地醉了。 醉得坠入云端再站不起来,醉到忘我。 尚有三分清醒的董贤身子忽然一僵,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从父亲安排自己做太子舍人的那一日起,他便知道自己的使命。 刘欣正式登基,循例一道入宫的董贤,一直在寻着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并留下印象的机会。这机会来的如此轻易,皇帝对自己的宠,简直像一场梦。 什么也没做,只是倾听皇帝的心声便使自己在一个月之内三次升官。 这与父亲所授的朝堂之艰难险阻完全相反。 此时他才悟,原来,一切皆有代价,不是平步青云,也不是自己幸运,而是一直没到自己付代价的时候。 这代价付得如此突然,更如此出人意料。 眼前的皇帝竟是个磨镜,男子磨镜,而他看上了自己。 最不会缺女人的皇帝,竟会喜欢男人! 看着身体瘦弱,形象质彬的刘欣,竟是有着征服男人的欲望? 完全反应不过来,他愣愣无神地,任由刘欣索取着。 即使回过神又如何? 皇帝想要他的命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何况,董家一族的兴盛就在眼前,他又如何能抗拒? 由呆若木鸡到半推半就,由欲拒还迎到横着心彻底放开,这一场诡异的烂春色,糜烂了整个房间的气息。 这一夜,这一场不分阴阳的缠绵,叫人不忍直视的缱绻就在御书房中的榻上,直到天光混混而出。 一夜折腾,疲累沉眠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却格外养神。 醉意尽消,睁开眼皮的刘欣一眼望见了赤身与自己同榻的董贤。 临窗的榻,淡淡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绸布,温柔地洒在董贤的脸上、身上,他那如女子般白皙的皮肤腾出了玉辉,万分迷人。 世间竟有如此俊朗更肤白体嫩如少女的男子。 昨夜朦胧恍惚的酣畅感,瞬间凝实。 原来,自己昨夜竟真与一个男子颠倒起了乾坤,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还从董贤的身上感受到了妻子傅黛君给不了自己的那种飘飘幸福。 他的顺从,他的无声温柔与欲拒还迎... 那是一种身心舒畅的纠缠,甚至此时回味起来,仍然有着欲罢不能的迷恋。 这份迷恋,使得刘欣即使完全清醒了,也生不出一丝尴尬不适之意。 “圣卿~贤弟?”(董贤字圣卿) 他轻轻晃了晃董贤的身子,轻唤着他的表字,又觉不够亲近,念头一闪,又轻喃了声贤弟。如此自然而然,真仿佛二人就是一对多年夫妻。 董贤醒了,他没有刘欣的那份从容自然。 醒的一瞬间,平素斯文的他忍不住羞红了脸,顶着红通通的脸,他慌慌地起身寻衣穿着,手忙脚乱地穿得一身凌乱,尔后扑通跪在了榻旁。 “陛下,微臣~微臣...” 羞、耻,却也欣、喜,内心五味杂陈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瞧越觉董贤这个美少年的可爱,招人怜。 刘欣起身扶起对方,安慰着:“贤弟往后莫再如此多礼了,你我私底下便把这些繁文褥节都抛了吧。 第114章 儿戏朝堂 为了富贵,为了一族荣光,董贤将委屈就着心酸强行咽了下去。 他委屈着自己,笑颜奉承着刘欣。 让刘欣倍觉快乐。 在董贤那,能一吐惆怅,能排忧解烦,瘦弱的他更能得到男人本该有的威风与快乐。 自那日后,年轻气盛的刘欣,委屈欲望许多年的刘欣,真是如胶似漆地黏紧了董贤。 内心底处藏着煎熬的董贤,几经思虑与一次回家与家人的商量之后,将长相与自己有着六七分相似的妹妹董娲带进了皇宫,介绍给了刘欣。 他是带着期盼将妹妹带入皇宫的,希望自家妹妹这个真女人能满足刘欣,代替自己缚住刘欣的心,在不影响家族利益的前提下,让自己脱离这不伦不类的情感。 自家妹妹被封了昭仪,侍了寝,刘欣更在象征皇后身份的椒房殿旁起建了椒风殿给董娲。 极致的荣宠,却是因为刘欣对自己的爱屋及乌。 那莫名其妙的皇帝,自家那长相不输自己多少的妹妹,柔情似水地侍奉了他那么多日,他居然在一个夜幕降临之际又把自己召入殿中,说什么还是与自己在一起更欢乐。 若对方不是皇帝,他恐怕会忍不住地掐死刘欣。 可对方就是好运地成了皇帝。 男儿身,尽着女儿之职讨皇帝的欢心,讨来了家人与一族亲戚的不断荣升,更讨来了自己的前程。 刘欣在一个深夜的枕榻上,向自己吐露出了欲封自己为侯的心思,所有的委屈因他的一句话,便彻底压在了心底,深深地锁了起来。 为了荣宠长盛不衰的同时,也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是个男儿,感受难得的男儿滋味,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妻子也唤入宫中长住,过起了阴阳混淆的生活。 不可谓不忍辱负重。 刘骜有赵飞燕与赵合德这一对姐妹花,刘欣有董贤与董娲这一双兄妹,一时间同样是极致的迥异风韵与感受。 身与心皆得到满足的刘欣再度唤出了原本的斗志,继续着手努力地缓和各方矛盾,一步步地清扫自己的帝王阻碍。 自己的祖母还是一心念着她的威风,这是个必须尽快解决的棘手之事,他可不想时不时地便听自家祖母在自己面前哭闹、添烦,更搅扰自己与董贤的相处时光。 在足够的思虑之后,他指使着郎中令泠褒与黄门郎段犹上书,表示把‘定陶’这个代表藩国的名号加在尊贵的‘皇太后’名号之前是不适合的,应重新议定名号。 众所周知,王莽是被傅仙音逼走的,这老太婆可是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主。 反正不就是个名号尊称嘛,对自己的利益也没什么牵扯。 百官如此一想,对这一次再提名号一事,竟无多少人再愿强行反对了。 除了三个重量级的人物:大司马傅喜,丞相孔光以及新任的大司空师丹。 正直的何武因不论事之巨细皆爱操心并奏与皇帝,本就被诸事烦心的刘欣便干脆以其不知轻重处事,不仅无以替皇帝分忧反更添烦扰,才能不足以配位为由,罢了他的官,更遣回封地,成了继王莽之后第二个被撸下去的三公之一,由师丹接了大司空之职。 孔光若是反对,刘欣还能理解,他甚至做好了顺势将孔光一并收拾了的准备。 但时至今日,自家人傅喜与自己的老师师丹仍然是也反对,且反对态度之坚更甚孔光,这就令刘欣很为难,也难免生了不爽。 刘欣还只是不爽,傅仙音可是怒火中烧,怒不可遏。 得知消息的傅仙音,正在吃着饭的她直接掀了案桌,直奔正与董贤共进着餐食的刘欣跟前,将眼泪、鼻涕与唾沫纷飞着,硬是把刘欣也搅得吃不下饭。 无可奈何,刘欣免去了师丹那还未坐热的大司空之位,由亲近傅家的原京兆尹朱博接替了大司空之职。且为了彻消祖母之怒,刘欣更是不顾师生之谊地将自己刚提拔上来的师丹一撸到底,免去所有职位的同时将爵位也一并免了。 紧接着,刘欣派人委婉地告诉自己原本看重的自家亲戚傅喜:老太太这回是真生气了,我也扛不住,你瞧师丹不仅被免了官,还罢了爵。你还是主动过来辞职吧,我还能保你的爵位,或者还有希望东山再起。 傅喜是巴不得这个自家堂姐早些气死,也免得在这搅乱朝堂。他装聋作哑地依旧我行我素着,就是不辞职。 其实在刘欣心中,傅喜有名声、有才能,还是自家人,是最好的大司马人选。他也不愿轻易失了这么个人才,便也以同样是自家亲戚且名声在外不宜随意处置为由,暂时顶住了傅仙音的压力。 傅喜名声好是吧? 傅仙音倒是抓住了重点,拉着刚接替师丹大司空之位的朱博,还有更听自己话的另一个堂弟傅宴,三个人一道,轮流着在朝上堂下、在刘欣跟前,不断地说着傅喜的坏话。 慢慢地,刘欣原本对于傅喜的评价在不知不觉间降低了,再加上实在烦不胜烦,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尽心尽责地坐着大司马之位刚满一年的傅喜给罢免了。 师丹与傅喜都被罢免了,下面就轮到仅存的孔光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刘欣也不愿再费神动心思了,他罢免孔光的方式那是相当简单粗暴。 当时汉朝积弊已久,有许多问题根本不是一时一日能解,甚至许多人暂时都想不出有效的解决之效,而刘欣就是拿着那些问题询问孔光。 好嘛,我咨询你那么多问题你却没一个能给出答案的,你这到底是无能还是根本不关心国家? 丞相孔光又是一个所谓的才不配位,尸位素餐,也被一撸到底,再没有人能阻止傅仙音想要的了。 朱博为讨好傅仙音,立马上书重提了泠褒与段犹关于傅仙音更改尊号的建议。 一切水到渠成,傅仙音被尊为帝太太后,再没了定陶的前缀,地位及仪仗等同于太皇太后;而刘欣的母亲丁氏沾光地被尊为帝太后,与皇太后赵飞燕同仪。 称号威武了,傅仙音又想到了住所的名字。 王政君居住在长乐宫 第115章 王莽离京 在所有人都确认王莽确是无缘续掌大司马之职后,就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在私底下弹劾王家,悄悄地与刘欣说着王家的许多不是。 当然,他们弹劾的也多是之前王家一任任大司马如何地贪污受贿、如何骄奢淫逸、如何铺张逾矩等,特别是指道出了接过大司马之位便疯狂敛财,之后又紧急辞职退出的王根依然在逍遥法外。 暂时没人主动去针对王莽,因为他在职期间确实没得罪过谁。 那一道道的弹劾,毕竟多是先帝时期的旧账,虽说可以拿来削弱王家,但有王政君在,恐难动根基。 再加之傅仙音一直在折腾,刘欣也只能忙着先收拾三公,便将所有的弹劾暗中收集缓压了下来。 终于一切稍作消停,他便将收拾王家重新安排上了议程。 他不过是对那几个弹劾王家最起劲的官员稍作了暗示,那些个人便卯足了劲地继续搜罗起了关于王家的一切污点。 很快,之前王根与王况偷偷染指先帝后宫的消息被人送到了刘欣跟前。 心中一喜,他安排了司隶校尉解光与建平侯杜业等人为首,光明正大地于朝堂上正式上书弹劾王家。 “朕原以为王家是忠贤之首,百官榜样,故而诚以优待,一再封赏。然如今瞧来,是朕花了眼,蒙了心智。王家因先帝而荣耀,他们竟对先帝如此不尊不重,更枉顾伦常,染指先帝后宫。如此忘恩负义的不伦之人若以优待,岂不叫天下人俱以为榜而效仿?” 轻飘飘的一句话,此时的朝堂没有一个官员反驳。 因为染指的是刘骜的后宫,刘欣维护的是先帝,王政君也无法厚颜出面求情。 除王莽之外,权势最重的王根被没收了长安的置产并赶回了封地,连带着刚被允许回长安久居的王立也灰溜溜地回自己封地去了。 至于已故王商的儿子,现任成都侯王况,直接剥夺爵位,免为庶人。甚至连现任的平阿侯王仁也被扯了个由头免为庶人。 王家八侯其它相对中落、声名较平的几侯,高平侯、阳平侯以及安成侯的继承者与其它王家旁系及附系,几乎都被降的降、贬的贬。 唯独早卸了权的王莽算是没有损失地躲过了此次风波。 作为王家核心的王莽虽然卸了权,但还有着不小的潜在威望与名声,刘欣更想处置的是王莽。 他想要的理想结果是把王莽这个王家顶梁贬为平民,甚至借机处死以绝后患。 但他翻来查去,手上掌握的与王家有关的任何错处与罪证,皆与王莽无关,他实在找不到王莽的把柄。 再加上王莽良好的名声,还有对方卸权后更是每日规规矩矩地除了请安便是亲力亲为地在长安城外设棚施粥,上到贵族王侯,下到平民百姓,都在称赞,刘欣是绞尽了脑汁也寻不出一个能处罚王莽的理由。 最后,他只能以曾为大司马却对王家监管引领不到位为由,将他也打发回封地养老。 只能将王莽驱离权利中心,再不敢有其它任何处罚,避免引起民众、儒家学生以及许多官员的不满。 明日便需离开长安城,返回自己的封地,南阳郡新野的新都侯国。 从穿越来这世间,从七岁那年到现在,一直是生活在长安城中。要离开了,一时还真有些不舍与与惆怅。 一早收到的圣旨,到夜幕降临时,一切行装俱已收拾妥当。 王莽家的下人不多,能如此迅速便整备好一切,靠的还是老丈人,宜春侯王咸带了许多家中人一道过来帮忙的。 “此去山高路远,多多珍重,照顾好静烟,我等你回来。” 再也没心情捻他的胡须了,眼瞧着收拾妥当后,王咸是遗憾地拍着王莽的肩膀,留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带着仆从离去的。 萧索的背影。 惺惺相惜,发须渐白的王咸,对于自家女婿的坎坷仕途装了满心的遗憾。在他眼中,如此才俊不该就此埋没,他也不愿相信王莽真会就此被埋没。 王莽也坚信,自己会回来的,不会太晚! 新皇登基至今,朝堂混乱不堪,未见政绩。 混乱的朝堂中如今又杀出董贤这一匹黑马,董家与丁、傅两家必然要争得头破血流。 还有傅仙音这败家老娘们在,汉朝岌岌可危啊。 回封地也好,淡出傅仙音与刘欣的视线免招惦记。天时、地利与人和,继续积累名声与实力,蓄势待发。 或百官因汉朝欲坠而拉自己回来整肃朝堂以图力挽狂澜,或义军四起时,身为皇亲的自己干脆以匡扶之名也反了。 只要侥幸成功了,便以长安为中心,为她直接搬过来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长安城,是他这一生从小到大的所在,也是与赵合德相遇的所在,浪漫与悲伤的起源之地。 死,自己也要回来死! 这一夜,王莽彻夜未眠,穿着那件青领红衣,带着她绣的锦囊,在黑暗且空荡的书房中又呆坐了一整夜。 自她走后,或长或短,他每一夜都要穿上这身衣装,带上锦囊,在黑暗中静坐。就仿佛她在身旁,她在拥抱自己。 若不这样,王莽怕自己会疯。 因为,人间相思苦,苦到直欲叫人癫狂。 ... 第二日清晨,几辆马车载着王莽的妻妾,王莽的嫂嫂与侄儿,还有年迈的老母亲及一应随从,悄悄地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新都侯府。 再如何地轻车简从毕竟也是一家老小,且是王侯之家,路上必须品与正经积累下的财富占了三辆马车。 载着不舍,马车晃晃悠悠地刚出了长安城门,又在车夫的一声长吁声中停了下来。 “何事?”王莽出声询问。 “老爷,你还是出来看一看吧。” 车夫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王莽闻声掀帷探头而出。 这一探,他呆了片刻,回过神又立马钻出了车厢,轻轻跃下。 长安城门前不算太远的道两旁,有无数人默默地站着,望着他,面露不舍。 衣衫褴褛的乞丐,穿着粗朴补丁装的男女老少,这些皆是受过王莽恩惠的附近穷苦百姓与流浪之 第116章 孤独蚀心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王莽前世便懂。 回到封地后,为了避免与当地豪强的冲突,更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送到长安城中让人落井下石,王莽干脆深居简出,闭门谢客,更低调了。 他更是再三地告诫家人,小心谨慎,节俭低调。特别是叫王静烟他们看着些一个个长大的孩子,别养出纨绔坑爹的性子。 是啊,最主要是别落了把柄,坑到自己。 新任的新都侯国国相是一介名儒,名唤孔休,本是颇有声望的南阳名士,道德文章与能力皆不错,只却是仕途难顺,此前一直在南阳太守的衙门中当个小差。 有意与王莽交好的南阳太守听说王莽下野就国,便投其所好地荐了同为儒家学子且素有名声的孔休就任新都侯国国相。 在那个时代,身为贵族,身为皇亲国戚,不求爱民如子,只要不仗势欺人便能轻易的拥有不错的声名风评。 而像王莽这般,不论何时,对平民甚至奴隶都能平视对待的人,没有摆官威与高高在上之习惯的他,在平民与不得志的学子眼中是如此特别,便总有人忍不住地去夸、去捧。 若皇家,若朝堂,多一些这样的人,想来安居乐业,海清河晏若等闲事。 不知不觉间,他的名声即使在远离长安的许多地方,私底下也有不少人听过这么一个特别的皇亲贵族。 虽然不在长安城中,但作为儒家学子,孔休也早听闻过不少关于王莽的名声,更是神往已久。 在王莽被迫蛰伏于新野期间,孔休闲时常会主动登门拜访,两人谈天说地,从论学辨道到畅聊民生,再到闲闻野趣,几乎无所不聊。 他也有意与孔休结交。 因为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书生,更是一个在本地的一定圈内有着不弱名声的书生,通过他,也能传自己的名。 当然,于深入简出的王莽而言,有这么一个人时常陪自己聊天,也是难得的解闷,能使他压抑苦闷的心情得以稍缓。 一时之间,二人也算惺惺相惜。 在家中宅得久了,王莽深刻体会到了封建时代女子的一个大缺点:没有共同语言,无趣。 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以夫为天,作为中规中矩的良家女子,不论是王静烟还是开明或是怀能,王莽都无法与他们聊出共同话题。 至于渐渐长大的孩子们,呵,想起来他就更是头疼。 封建社会中不愁吃穿人家的孩子,再有一定地位,想不纨绔是如此之难。 这些年,王静烟生四子一女,分别为:王宇、王获、王安、王临以及女儿王嬿。 开明生一女王捷,怀能生一子王兴,增秩生子王匡、女儿王晔。 特别是王静烟这个当家主母的四个儿子,更是敢时不时便忍不住地偷溜出去胡混一下。 对于王莽这个父亲一直以来的简朴节约,孩子们没有一个能真正理解的。 曾经在长安城中,明明自己的父亲地位权势都有,偏偏他们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公子哥过着令他们羡慕的神仙生活,偶尔与那些公子哥们的接触,没少被他们明嘲暗讽于自己的穷酸,甚至说他们一家子都不过装模作样。 随着孩子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们是越来越时常地学会了抱怨、顶嘴。 说王莽也不过是装模作样,不就是想让自己留个千古名声。为了自己的千古名声居然要求大家都配合,是个伪君子!是个自私自利的父亲! 现在好了,到了新野更直接几乎是被禁足,他们眼中那个无所事事的父亲几乎是盯守着大家,天天闷在偌大的府邸中清茶淡饭,粗衣朴装。 更难受了,但相反的,最近他们反不太敢顶嘴了,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父亲的脾气似乎愈来愈大。他生气时身上透出的冰冷气息,再配上那双幽深的眼,令人心悸。 互相都理解不了,自然便会生出隔阂,父子间难有沟通。 当然,王莽的心思也没在那些孩子们身上。 作为新时代过来的人,他是怎么看自己的这些个孩子都不太满意。 也或许,若这些孩子是他与赵合德的,便就会满意吧? 压抑、思念、不甘、孤独,王莽的心每日都很沉。 是的,自从再次遇见赵合德的那日起,孤独的种子便再次在他心中种下了。而她一死,这棵种子便开始疯狂发芽、生长,藤蔓般缠满了他的心。 他依旧每夜都会一个人在黑暗的书房中,穿着那件红衣,带着锦囊,或反复品读那纸遗书,或朝着长安的方向,遥遥冥视,黯然独消魂。 只有实在绷不住的时候便跑去拉着开明开怀畅饮,醉够了摸去怀能房中休息。 夜里醉酒,渐渐地常态化。 时间便是在这样的压抑之中日复一日地过去。 而在回到封地不久之后,王莽收到了一封密信,一封写满了长安情报的秘密信件。 有了第一封便有第二封,第三封... 他不知道是谁为自己搜罗情报并冒险送信来的,是一只黑色的鸽子总于夜里将信送至。 信上字迹娟秀,为女子所写。 是王政君?还是赵飞燕? 收集并及时传递长安城内的信息这种事,若留下亲近的、信得过的人在长安,太过显眼,容易被监控,不亲近的人又不可信。为了不留把柄,王莽根本就没有敢安排自己人留在长安搜集消息。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两个人,但又转念便否定了。 她们二人现在都只空有一个名号保着自己的性命与虚位,身不由己地根本没有多少实权与真正的自由,加之特殊的身份,太过引人瞩目,根本办不来这事。 不确定是谁,甚至无法确认这是否一个陷阱,王莽只是默默地看完信上的内容,并不作任何回应。 但随着一封又一封地信件带来愈来愈多的关于长安城内朝堂之上的消息,王莽渐渐地确认,送消息之人应是真心想帮自己的。 但他依然只是单方面地接受着消息,谨慎地没有一丝回应。 为了赵合德,他一直很谨慎。 谨慎到心思愈来愈深沉而不自知。 第117章 无奈皇帝,混暗朝堂 朝堂上的莫测变幻,比自己在长安时还精彩。 师丹被免去了侯爵之位后,在不愿消停的傅仙音的干预之下,因曾经第一次替她提出拟设尊号一事而被免为庶人的高昌侯董宏被恢复爵位。 傅仙音的想法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凡顺从自己的,即使只是说了句好话,就不能亏了人家。但凡与我唱反调的,不论你是谁,必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即使那个反对自己的是自己人也不行! 最后一次反对她的三公,师丹、孔光皆成了庶人,而自家亲戚傅喜虽然没了职位,却还享受着侯爵之位,她在开心一阵之后,又生出了不乐意。 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刘欣就是没有继续处理傅喜的打算。 刘欣并不是真昏痴,在他心底其实是明白傅喜的能力的,也看好他的名声,他对傅喜的期望颇像王政君之于王莽。 自从将傅喜罢免并遣回封地之后,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怀念起了傅喜任大司马之时为自己所减轻的许多负担,还有他也是唯一一个敢为了维护自己的决断而与祖母硬刚的自己人。 他也很快想通了,正是因为傅喜见不惯傅仙音总插手干预自己,所以很是惹祖母不喜。 他可还想着等自家老太太闹够了,气顺了之后再把傅喜重新启用的。 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了,总有闹累的时候吧? 而傅仙音这边,闹了一阵子,她也确认这回自己的撒泼绝招是真无效了,便将手伸向朝堂去胡搅蛮缠。 她指使着因自己而发达的朱博与堂弟傅宴,以及御史大夫赵玄,几人联手,旧招新用,继续地四处散播宣传傅喜的坏话,同时联名上奏,说何武与傅喜之前身居高位却无显功高绩,依汉律不应封爵。 她也不想想,就他的孔乡侯傅宴堂弟可立了功? 可怜的何武是被动躺枪,他们拉上何武只是想告诉皇帝,我们可不是专门针对傅喜的,你看,我把前朝老臣也拉进来了。 如此拙劣浅举,倒不是他们几人笨,实在是傅仙音逼他们逼得太紧,无奈只能咬牙硬来。 自刘欣继皇位以来,因傅仙音而起落的高官如此之多,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私底下大家都渐渐产生了一个浅意识下的共识,那便是得罪刘欣也不能得罪傅仙音。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次他们都失算了。 所谓物极必反,高压之下必是高反弹。 入了宫,为要名号各种闹,闹乱了又要提高名号,如今都是帝太太后了却依旧还在各种闹,闹得自己想用的人用不了,不想用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 泥人尚且三分火,即使傅仙音是自己的亲祖母,刘欣心中也被闹出了忍无可忍的脾气。 三人递上弹劾的奏章,刘欣瞧了一眼之后当堂怒拍龙榻:“我知道傅太后素来不喜傅喜,傅喜之贤才你我心知,但你们这般步步紧迫,可是得了傅太后的授意?你们可知后宫干政是大忌!身为朝臣,不体圣心,不念皇恩,一味只听后宫指使,你们可是要怂恿傅太后误步吕后之途?陷傅太后于不义?!” 刘欣当时便忍不住怒声下令严查细审,杀鸡儆猴地向自己的祖母表达了不满。 审理此案的官员也感受出了刘欣的真怒,傅晏他们没敢动,但对赵玄与朱博那是毫不留情。 最终,朱博自杀,赵玄成了苦役。 接任师丹大司空之位没多久,因巴结傅仙音而荣耀的朱博最终又因巴结傅仙音而死,此时,距他位列三公之一不过四个月。 除去傅太后的折腾,丁傅两家也闹的极欢。 自王莽走后,王家便算是倒了台,没了共同的敌人,丁傅两家便开始争抢最紧要的三公之位。 傅喜被免去大司马之职后,先是由刘欣的舅舅阳安侯丁明接任,可傅家不愿意意了。 这本就是我傅家占好了的职位,凭什么就让你丁家享了便宜? 继双太皇太后,双太后之后,又出现了奇葩的双司马。 丁明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傅晏是大司马卫将军。 连位极人臣的大司马都能成双并列,可想而知丁、傅两家较劲之甚,刘欣所受压力之巨。 王莽收到的接下来的每一纸情报都伴随着三公的更替,除去大司马之位,大司空与大司徒之位更是走马观花似的不断在丁、傅两家之间轮换。 迫于母族丁家与祖母的傅家二族之压力,刘欣一直没能将傅喜这个真正有德又有才的贤臣再度启用。 足见此时朝堂之混乱。 朝堂越混乱,刘欣这个皇帝当得便越憋屈,在他眼中贴心的‘贤弟’董贤便越令他感觉难分难舍。 出于对董贤的爱护,也苦于丁、傅两家的争权夺势,刘欣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不断地提高董贤的地位,但凡有哪位官员立了功,他便私下拉着官员要求人家带上董贤,只说是与董贤一同立的功。 除了安抚刘欣之外什么事也没干的董贤很快被封为了关内侯,离列侯只差一个借口。 至于被自己孙子杀鸡儆猴的傅仙音,也忽然地回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对孙子是有些逼得太紧了。 对朱博的死,她冷眼旁观着,难得的没有干预。 长安城中看不顺眼的人暂时再没能可收拾的了,她又想起了远在中山国的冯媛。 是的,正是那个元帝刘奭在位时,因勇于挡下黑熊救了刘奭一命而被封于昭仪的冯媛。 想当初,因为冯媛,害得原本受宠的自己失宠了很久,这陈年老仇她可一直记着。 还有冯媛的儿子,中山王刘兴当初更是与自己孙子刘欣一道被刘骜召入长安,与刘欣竞争那太子之位。因为有刘兴这个竞争对手,才逼得她除了指点孙儿之外更是努力地上下疏通着跑关系。 刘兴在那不久之后就意外死了,但冯媛还活着。 我动不了王政君,还弄不死你冯媛? 想起这些往事,暂时无事可干的傅仙音便忍不住地不爽了。 她一不爽,还远在中山国中安分守己的许多人就惨了。 第118章 无奈皇帝,混暗朝堂2 刘兴的儿子,冯媛的孙子,现任的中山王刘箕子(后改名刘衎)在其未满三岁时,听说患了难治的恶疾,至今未能痊愈。 念头一起,苦思许久之后,傅太后以刘欣的名义派出了一个名叫张由的人领着一队御医千里迢迢地去给刘箕子治病,以彰显‘皇恩’。 张由领着队伍去给刘箕子治病,病没治好,莫名其妙地就发了一通脾气,骂骂咧咧地赶回了长安。 得知此事的刘欣,虽然不甚明白自家祖母的用意,但既然人去了便与自己这个皇帝脱不了干系。而他张由不过一个谒者,领命未尽事,居然敢与中山王耍脾气? 他免不了要派人问责。 “臣非受皇恩领皇命而不尽心,实是无意间探知中山国冯太后竟在诅咒陛下和帝太太后,这才忍不住以下犯下,望陛下明察。” 张由一口咬定冯媛怀恨于当初傅仙音的得宠,更恨刘欣抢了其子刘兴的皇位,怨毒地想以诅咒之术咒杀刘欣与傅仙音,说的是有凭有据,理直气壮。 其实哪是诅咒,不过是儿子英年早逝,孙子又体弱多病,可怜的冯媛便日日烧香祈祷,为孙子祈福罢了。 刘欣大怒,立即组织派遣了调查团,一到中山国就将中山王一脉亲属百多余人尽皆抓捕入狱,就地严审。 所谓的严审,在天高皇帝远的中山国就成了严刑拷打。 冯媛可是当初元帝时期,击破莎车国、平定羌虏的左将军冯奉世的女儿,将门之后。而她的曾祖父,更是大名鼎鼎的“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中的冯唐,也算名门之后。这一族对得起名门将骨,一个个的都是硬骨头,折磨了十天半个月硬是没有一个人承认这无中生有的诅咒之事。 只是骨头再硬也硬不过无休止的酷刑啊,日夜无休严刑之下,开始不断出现死亡。 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就死了十几个人... 死了十几个人依然没能拿到供词,没彻底定罪之前这人要是死太多他们也不好与刘欣交差,无可奈何便开始篡改伪造供词。 但敢以性命挡熊的冯媛这份主要供词却不好糊弄,而冯媛又毕竟是中山国太后,牵连甚大,在没落定铁证之前,调查团更不敢轻易将人弄死。 无可奈何,主办官也干脆与她直言讽刺:“不过一死,当初挡黑熊时你是何等胆量,如今又因何畏畏缩缩地不敢认罪呢?” 这话一出,冯媛瞬时便想通了,这是傅仙音在构陷自己,所谓的调查团也早受了她的指示,如今人家可是尊贵无比的帝太太后,自己翻身无望。 一念及此,冯媛硬气地自杀了,至死也没有认罪。 调查团以冯媛畏罪自杀定了罪,牵连冯媛仅存的一个弟弟宜乡侯冯参,及直系关键人物也是被杀的杀,自杀的自杀,冯氏一脉悲惨落幕。 当然,皇家血脉,幼小的中山王刘子箕没人去动,由母族卫家抚养。 刘子箕的母亲卫姬,其父亲是成帝刘骜时的卫尉,姑母是宣帝刘病已的婕妤,姐姐是元帝刘奭的婕妤,而最小的卫姬当初也是由成帝刘骜亲自为刘兴许指的婚事,其中关系牵连甚广,主审团明智地没有多事,未将其牵扯。 一桩冤案,许多条无辜的人命,换来了张由的关内侯。 冯媛自杀,没有被押回长安受审,也没能拿到她的亲笔罪状。 毕竟是当过昭仪的,冯媛的笔迹长安中自是有迹可对,无人敢伪。 刘欣在回味过后与许多官员一样,猜出几分缘由,生了怜悯之心。但因是自己祖母傅仙音从中指使,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默认,只是下令将冯媛以诸侯国太后之礼埋葬。 刘欣能成为太子并继承皇帝,说实话,傅仙音功不可没。 但成也傅仙音,败也傅仙音。 曾经年少时也算饱读过经书,有着一定抱负的刘欣也曾幻想过一展抱负,成为一代明君。 可自自己登基以来,身为亲祖母的傅仙音又哭又闹、上窜下跳地不停搞着她的小动作。 不能打、不能骂,无以违逆、无力阻止。 再加上丁、傅两族较劲,也是令其心烦难解。 壮志难酬之下,渐渐地,最初一振朝纲的气势被消磨得几乎殆尽。 心渐灰冷的刘欣愈来愈沉迷于温柔乡,沉迷于他那俊美贴心的贤弟的温柔乡。 沉迷到什么程度? 沉迷到前脚刚怜悯一桩冤案,后脚便为了自家的贤弟又默认了一桩冤案。 中山国冯氏一脉的冤案促成了一些人的升官与封侯,有两个喜投机取巧的小人受到了启发,复刻了这一套路。 这两个小人,分别是息夫躬与其臭味相投的好友孙宠。 也是二人逮住了机会。 当时东平国的无盐县瓠山上有块巨石很是奇妙地自己立了起来,得知此异象的东平王刘云居然领着王后一起去祭拜这一所谓的神迹。 想当初汉昭帝时期,就因为泰山有块大石头自己立了起来,才使得宣帝从平民刘病已变成了皇帝刘询。 此时刘云这个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为了纪念爷爷汉宣帝?还是想代替侄子汉哀帝成为一国之君呢? 那自然必须是后者了。 二人拉上中郎右师谭,通过中常侍宋弘上书禀报了这一事件,更说东平王与王后不仅祭拜,还在巨石前当众诅咒刘欣。 再说刘欣自登基以来劳心劳累却是愈操劳朝堂愈乱,心力交瘁之下身体一直欠佳,最近更是一直生着病。 这日,在董贤的服侍下喝过汤药,甚觉心累的刘欣拉了一把董贤,两个人和衣便躺在了殿中榻上诉着闲心,不知不觉间二人昏昏而睡。 中常侍宋弘得了息夫躬与孙宠及右师谭三人涂抹扭造事实的奏本,匆匆便来寻刘欣私下报告。 守在殿外的黄门郎知刘欣与董贤二人正是昏睡,本不欲通禀,但闻听宋弘说是与东平王欲谋反有关,也就顾不得是否会搅扰刘欣的睡憩,控着力度,轻悄悄地入殿敲门。 昏昏沉沉间,刘欣听到殿外似有敲门? 他强打精神竖耳细听,确实是有人敲门 第119章 强行相赠 压抑着的情感,再加上谨慎到有些惶惶难安的忧患思虑,王莽最近的心情糟糕极了。糟糕到他再无法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以保持他一贯淡然的脸色,几乎整日整日地阴沉着脸。 不敢轻易出门走动的王莽,这日终于又等到了孔休的登门拜访。 日久接触之下,孔休与王莽间也渐如老友般随意了许多。 庭院中,就着茶水,一番随意闲聊之余,王莽瞧着孔休脸上的一道陈年伤疤旧痕,心中一动,便叫下人取来了一柄宝剑。 作为一个颇有声名的书生,孔休没能脱俗地注重自己的儒雅仪容,但早些年前一次意外的受伤却令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不小的疤,颇为影响形象。 与名人保持感情,许多时候也是保命之法,何况孔休也算有智能人。 一直在有意拉近与孔休关系的王莽忽然想起,似乎在哪里听过美玉可消斑痕的法子。 而不得志的孔休,家境只能算一般,这个时代的每一块玉石对普通人而言又都是天价。 他唤仆人拿来了之前刘骜赏赐自己的一柄宝剑,其剑柄上正好壤了一大块极是不错的美玉。 接过仆人取来的宝剑,王莽双手托着,很是郑重地献到了孔休身前。 “今日忽然想起一方土法,据传将美玉磨粉,每日涂搽可减淡消除疤痕。恰好宝剑赠君子,良玉尽其用。” 孔休一愣,转瞬回神,忙起身推辞:“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如此厚礼,无功岂敢受之!” “哎,国相当知莽之为人,你我相交一场,赠此剑以表你我君子之交,只为留个纪念,别无他意。玉再美亦不过一赏而已,无用死物,能尽其用方显价值。” 王莽说着,将剑硬往对方怀中送。 他坚决的语气与态度令孔休犯起了难。 与王莽相交近两年,二人如交了心的朋友般,多是闲聊关怀,素无礼来礼往,今日这礼送得孔休很是措手不及。 且不说美玉,眼前这柄剑一望也知是好剑。 君子当佩剑,以彰其德。 作为兵中君子的宝剑,在这时代那是有条件的书生必配之物了,甚至但有些身份的书生,皆是出门都喜欢佩剑而行,那是身份的象征。 君子配剑悬玉,那是相得益彰。 可他是个因聪明而不得志的聪明人,在官场的最底层滚摸打爬这么多年,也一直关注着长安城中的大事,早看透了官场的混暗,淡了原本的青云之心,现下只想偏安一处,安贫乐道。 他受南阳太守所托来与王莽搭关系,主要还是看中了王莽的为人名声,自愿与之相交。 但也仅止于相交,对方若也甘于就此隐没,他愿与其成忘年之交,结莫逆之谊。 正因为聪明,在不断的接触之下,他也揣摸得出王莽心中仍有较强的图谋之心。拿人手软,今日受了礼,日后保不准就要被卷入政治旋涡的中心,难以脱身。 尽管眼前是把宝剑,尽管他对于王莽所说的美玉消疤之法很是意动,却不愿为此而毁了一世清名及牵上身家性命。 推辞着,思索着,他更坚定了拒收的决心。 几番推来辞去,王莽见孔休硬是不愿收下,久绷的情绪忽然控不住地生出了一股子戾气,竟当场唤人取了一柄铁锤,当着孔休之面一锤子重重砸向剑上的宝玉,将那块玉砸了个稀碎,散落在地。 那重重的一锤下去,惊得孔休忍不住心颤。 王莽的一锤,是情绪的瞬间失控,那一瞬间,体内深藏的情绪纠结着无形的气势狂泄而出,孔休甚至被那一瞬间的气势震到了,震得有些发愣失神。 ‘他似乎有着一股难解的执念?’ ‘是空怀壮志苦难酬?还是...’ 王莽那股没来由的戾气也随着一锤散了个八九分,心神猛定,忙将锤子一扔,撕下一角衣袍并蹲下身子,将碎落在地的玉石碎片捡起,包好。 重新站起时,他已然挂上了如常的淡淡笑意,并带着一丝歉然:“华而无实的玉石于我不过身外之物,贤良难遇,知己难求,倒是莽渴切之下一时莽撞失礼了。只是这玉石既碎,便已彻失其价,国相若不收便是真枉废了唯一的价值体现。至于这剑嘛...” “唉,何苦如此呐,休,收了便是。” 感受到了王莽心中的压抑,不愿再继续推辞以添堵的孔休无奈地轻摇着头,接过了碎玉与宝剑。 知趣更知心。 将包着的碎玉揣入怀中,宝剑悬腰之后,孔休故作轻松欢笑之态,哈哈一笑:“今日得宝剑良玉,开心,便干脆贪心也讨一顿酒食。不知君侯可有美酒?” 他倒不是真馋了想饮酒,只是这一意外的风波让此时的二人各怀了一丝不自然之情,再这般闲坐喝茶,只怕气氛将更尴尬。 可若受了礼就此离去,那又实在不恰当。 王莽自然是顺势下坡,闻言当即命人安排了酒食,二人各怀着心事推杯换盏,直至昏日半残。 七八分的醉意,朦胧醉眼着送走了孔休,王莽合上大门后,迈着摇摆的步子摸向自己的书房。 最近情绪愈来愈不稳,王莽干脆便在前一阵安排了一张睡榻于书房之中,时常穿着那件青领绣彩丝的红衣于幽暗的书房中,捧着锦囊与她的遗书发呆,夜深之时便直接和衣睡在书房中。 只有穿着那件衣服,佩着她绣的锦囊,才能在睡梦中梦到笑的那么美的她,才能让自己心底有一丝宁静,使情绪稍稳。 否则他甚至难以入眠。 深一脚浅一脚地,晃晃悠悠着入了书房,掩上门,将自己埋入能带来安宁的黑暗中,王莽还不忘换上了那件红衣后才摸黑来到了榻旁,一个翻身便滚躺在了榻上。 日复一日地,黑暗中的书房一切都如此熟悉,根本无需用心去瞧。 取下腰间的锦囊,放在鼻间闻了闻,仿佛上面还能遗留着她的气息。 好一口贪婪的深呼吸之后,王莽才舍得将锦囊轻轻放在一旁,借着酒劲开始入睡。 仿佛身旁的不是锦囊,而是她。 第120章 以夫为天 是梦? 还是幻觉? 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来到了自己身旁,温柔而羞涩地为自己脱去了靴子,解开了衣带。 一见钟情,两心互许,可自己与她却只牵过手,没能真正地拥有过她,甚至连她的吻都未曾感受过。 那一定很销魂吧? 管他是梦还是幻觉,就算只是虚幻的那也是胜过真实的酣畅销魂。 之前的许多个夜,但凡梦见她的,何夜不销魂? 只是今夜这梦,多了一分真实罢了。 若是梦,那就尽情地大梦一场。 朦胧而迷糊之下,王莽配合着她,衣裳渐去。 未能耐心待到衣裳尽去之时,他便忍不住心中的欲望,心急地一把搂住了她,一个翻滚之下,将她压在了床下。 然而,这一搂一压,他瞬间清醒了。 因为身下之人一声惊呼之后带着慌乱的急喘,那声音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无法再当成梦。 还有身下那真实的触感,明显不对。 虽然未能真正拥有过她,但她的丰腴就算只在梦中感受过,也可以确定,绝不是身下这个瘦而小的身材能比拟的。 相差太过悬殊。 甚至那身材,也不是自己妻妾中的任何一个。 一丝尚存的理智将酒意惊走了大半,王莽忙翻起身子,定了定神,迷惑而快速地扫了一圈黑暗的房间之后,他凝着含威的目光细瞧向黑暗中那个为自己宽衣解带的人儿。 酒意惊去,真实感如潮涌来。 漆黑的房间,熟悉的榻,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只是榻上的人却不是她。 那是一个小姑娘,在经历过现代社会教育的王莽而言,眼前就是一个不过十四岁模样的未成年小姑娘。 一个带着慌乱无措以及一丝丝羞意的小女孩啊。 见只是个瞧着稚气未脱尽的女孩,王莽原本眼中的威霎时便散了,更潜意识地换上了温和的目光。 “你~你是谁?”他尽量用着平和的语气询问。 眼前的男人,听说是这个什么新都侯国的大人物,甚至曾经还是那个神明般遥不可及的皇帝身旁的大人物。 小女孩原本是紧张的,但眼前的黑暗中,对面那双泛着微光的眼却似乎变得温柔了,一点也不像自己听说以及见过的大老爷该有的目光。 是啊,王莽温和的眼光,在卑微的小女孩眼中竟就是温柔。 那温柔,令小女孩原本的慌乱几乎去尽,羞涩之意更浓。 小女孩带着怯怯的羞涩开口:“大人,我,奴婢叫青儿。” 府里何时新收了这么小的一个奴婢?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女孩就似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苞,若不长残,用不了几年确实也会是个很不错的美人。 但此时依旧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连声音都还是如此稚嫩,这要在前世,许多还在受着父母的宠溺呢。可惜在这世界,女孩子的地位向来低,低到可怜。 又是一个可怜人家的可怜孩子啊。 王莽心中一叹,声音更温和了:“你是哪家人,怎么就被卖到我府上了?又为何来我这房中?方才又是要做什么?” 那是属于长辈的温和声音。 王莽说着话,下了榻了,开始重新穿束自己的衣着。 可小女孩却忽然就翻跪在了榻上,慌乱着开口:“大人,大人不要生气,是青儿没伺候好!大人不要赶青儿走,夫人让青儿来伺候大人的,如果大人嫌弃了,青儿...青儿会挨罚的。” 王静烟?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王莽闻言忍不住将眉头皱了起来:“简直胡闹乱来,我不需要你伺候。” 又感觉自己这态度似乎会吓到可怜的小姑娘,王莽努力松开了眉头,放缓声音,又道:“走吧,我给你安排个房间且睡一宿,明日便安排人送你回去。” 王莽说着,径直转身打开了书房的门,门外清冷的月光洒入房中,染了一层幽幽的光明。 抬头望,天边月,依旧半残,如那年的七巧节。 那年的七巧节,是相逢,也是别离。 是希望的到来,却也是绝望的开始。 一切的变故,都在那个难忘的七巧节。 沉沉叹了一口气,王莽转身回望榻上,小女孩依旧跪着。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回到榻旁,发现那小女孩在垂泪。 带着可怜之意,王莽耐心说着:“走吧,你放心,你卖身的钱不用还,依旧还你自由。” 小女孩却是摇了摇头:“不,大人给奴婢个机会吧。奴婢的父亲因为交不上赋税才被官府投入了牢中,俺娘没有办法了才将俺带到人市上卖,就是想卖了些钱好赎回父亲。夫人答应俺了,只要伺候得老爷开心了,不仅替俺救出父亲,还能让父亲和娘过上不穷的生活,再不会因为交不上赋税被抓回去。” 汪汪泪眼,令人哀怜的言语。 一个试图用自己的一生来孝敬父母的女孩。 王莽失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下来吧,你听了我的安排,我保证明天便救你父亲出来,再给你些钱财回去好好生活。” “真的?” “真的!” 得了肯定的答案,稚嫩的小脸很快露了笑意,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笑意。 她天真自然地笑,叫王莽忍不住回了一个真温柔的笑。 她知道了,眼前是个好人老爷。 小姑娘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真心实意地,磕得榻板嘭嘭响。 王莽没有阻止,就当是个小女孩给自己这长辈行了礼吧。 正经地磕完她以为最高的礼节之后,小姑娘抹了一把方才的泪,带着几分欢心又掺着几分拘谨地下了榻,跟着王莽向书房外走去。 王莽将她安排在了离书房不远的一个偏殿中,尔后忍不住带着火气向王静烟所在的小院走去。 王静烟的小院中,烛火之光微弱地透过轩窗,抵御着月色的清冷。 忧心重重的王静烟坐在床旁,痴望着烛火,满眼迷茫。 她在为王莽迷茫。 夫君心心念念的赵合德死了,他的情绪一度低落。还未能走出悲伤,紧接着,换了皇帝,一波三折地被撤了职权,不久又被打发回了封地,可谓是万般皆不顺 第121章 香消玉殒 青儿被王莽安置在了离书房所在院子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中偏殿,那里面有备以待客人临时休憩用的床褥。 带着拘谨之态,脆生生地立于房中,望着大老爷朝自己温和一笑之后掩门而去,青儿忍不住竖起了耳听着门外脚步声的远去。 她自然看不到王莽在掩上门后瞬间冷淡的笑容只在刹那更化成了愠怒。 她只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这是个好人老爷。 ‘若真的成了这个老爷的妾,好像也很不错呢。’ 她虽然还小,但却也懂了不少事,也听过不少村中哪户哪户人家的女儿长得漂亮,成了哪个员外老爷家的妾,运气好的让家中父母也变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有钱人家’。 ‘只可惜,是自己长的不够漂亮,没能让这个大老爷喜欢自己呢。’ 王莽的温和态度与拒绝她服侍的行为,令这个依旧带着天真的姑娘好感猛增,原本对自己命运的惶惶不安与对前途的迷茫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脚步声已然彻底消失,一个人在这屋内的她,彻底松下了心,对富贵人家的好奇与新鲜使得她忍不住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四下张望。 适应并瞧清一切之后,开心地在这屋内迈着欢快的小步子来回走着、扫视着,不停地摸着屋中的家具与摆设。 最后,她来到了床旁,一屁股蹲在了床上,小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将鞋一甩,开心地躺了上去,滚了两滚。 有钱人家的房间,有钱人的床,真好! 想不到,自己也有能住进这样房子的一天,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享受一整间屋,一整张这样的床。 她忍不住地一个深呼吸,仿佛这房中的木头都在散发着奇异的木香,迷人的气息。 可惜,只能住一晚。 忽然地似乎有些可惜,不能成为那个老爷的妾。 她的心境,悄然间由入府之时的无奈被动竟转成了遗憾。 虽然只是偏殿,虽然王莽没有奢华的布置,但殿内在达官贵人眼中简单的格局及布置,对于穷苦人家土房中长大的青儿而言依旧是如此奢华。 放松的身体,愉快的心情,开心得像成了公主似的青儿闭上了眼,不过是十来个呼吸间竟就入了睡,睡得香甜。 房门是掩上的,没有从里面上栓,有权势的老爷家的房子自然是安全的,她根本没有想起上栓。 她以为安全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道身影摸黑进了屋,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还没忘上栓。 那身影来到了床旁,瞧着床上笑得甜美的姑娘,忍不住轻声嘿嘿一笑,竟动手开始脱她的衣着。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很年轻。 男子的手很灵活,那一身王静烟特地置办的新衣着包裹着花苞嫩体渐现于眼前。年轻的身体似乎闪着诱人的光辉,神秘男子忍不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熟睡的青儿,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 ‘老爷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好看?’ 迷糊恍惚间,青儿的心底竟有一丝窃喜。 这一丝窃喜缠着睡意,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依然本能地生出了一丝羞怯,她并没有试图睁开惺忪的眼,依旧紧闭着,被动地任由对方剥去了自己的衣衫。 衣衫尽去,一道身躯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带着急促的喘息。 她的恍惚睡意骤然散尽,惊慌地睁开了眼。 因为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不是之前在书房中压过自己的魁梧,那不是老爷! 睁开眼的瞬间,她便瞧清了眼前那张被欲望刺激得张狂嚣张的脸,急不可耐地要凑向自己的嘴。 身上之人是将自己由人市带回府中的二少爷。 “二少爷!不要!”她发出了尖声的惊叫。 懵懂的情窦正要发芽,她在短短的接触中迅速而悄然地认可并接受了王莽,但对于领自己入府的这个富家公子却是抗拒的。 她惊叫着,扭过了脸,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想要跑出去寻那个温柔的好人老爷。 一嘴亲在了青儿的脸蛋上,荷尔蒙爆泄而出的王获兴奋地伸出了舌头,在青儿的脸上呲溜地舔了一口。 “哈哈哈,刺激,少爷我就是不太喜欢太主动顺从的。你是本少爷花钱挑来的,父亲不要,那就是我的人,不能浪费了!” 王获兴奋到有些狰狞,扭曲着嘴露着无声的狂笑,将青儿死死地压在身下努力地想要达成自己的欲求。 可身下的人儿虽然是女子,还是个算得上瘦弱的女孩子,但那死命的挣扎劲还真不好成事。 更关键的是,她在最初的惊呼与低声下气的乞饶无效之后,竟开始高声尖叫着救命。 那声音,在夜里格外响。 “死贱婢,竟敢吵人!” 久试无功,未能如愿,疯狂的欲望得不到发泄,兴奋化成了扭曲的怒意。王获抬起一只手狠狠地甩了对方一巴掌,将青儿的嘴角都甩出了血。 一巴掌之后,他更直接将手掐向她的脖子,掐断了她的高声。 说实话,他是杵自己的父亲的,生怕她的声音真将王莽惊来。以父亲最近那阴沉的脾性,那样的话,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反正就是个贱婢,用完了悄悄处理了就是,就谎说是自己知道父亲不愿染指,便将她送了回去。 一想到这,正被欲望搅乱理智的王获干脆又腾出了另一只手,以双手紧紧地掐紧了她的脖子,紧紧地压着、掐着,直到对方放弃挣扎。 不,不是放弃挣扎,是再也无法挣扎了。 松了手,探了探鼻息,确认了青儿的死亡,王获抖了抖脸皮子,有些害怕。 但,害怕的念头刚起,眼光忍不住扫了身下娇嫩且尚温的身躯,朦胧于黑暗中那依旧充满了诱惑的身躯。 “哼,死都死了,再不抓紧享受下岂不真浪费了!” 终还是攀到顶点的欲望压下了惧怕与理智,他继续俯身而下,开始了如愿以偿的动作。 在王莽眼中属于禽兽不如,在这时代的许多公子哥眼中却是再平常不过的罪恶行为。 轩窗外,月光依旧淡淡地,透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