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胡开局,但我只想摆烂》 第1章 歪诗 历时三百年的中原乱战终于在二十年前落下帷幕,经过楚国十多位帝君的奋战,终于一统中原大地。 大历二十一年初,于楚国京城皇宫之中,大楚皇帝周气武端坐于渐华殿内,闭目养神。 周气武二十三岁登基,至今已有十八年整,年轻时跟随先皇南征北战,于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又在十八年前七子夺嫡中脱颖而出,终于夺得那张王座。 虽然之前连年战乱,但在周气武这些年的休养生息的政策之下,王朝国力有所恢复。对于此事,周气武颇有些自豪,总算不辜负祖宗的期望,只要在他之后,能再有两位明君,就能让楚国能有百年和平安稳的生活,梦里想的国祚千年,也就更近了一步。 然而明君难寻,虽然周气武膝下有皇子众多,但真要让他选出一位继承大统,反而让周气武犯了难。王朝初立,为了稳定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所以早早立了太子,但父亲死前让周气武立贤不立长,周气武深以为然,要想真的能将王朝一直传下去,此例便不可破。 自古以来,夺嫡之事都充满了血腥和阴谋,都是自己子嗣,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自己对孩儿们充满信心,但世事难料,总不能让他们跟自己一样,踏着鲜血和泥泞成为孤家寡人吧。 以前自己春秋正盛,可是这多年的帝王生涯,勤勉执政,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辜负了当年战死将士们的心,以至于现在身体每况愈下,趁现在身体还算能撑住,要为楚国找出下一任继承者,然后再以雷霆手段断绝其他儿子的念想,免得以后生出祸端,手足相残。 “白苏。”周气武轻声唤来皇宫之中两位内侍总管之一。白苏自小便跟在周气武身边,虽然另外还有一位内侍总管,但那位主要是协调宫内除了白苏之外宫女太监的具体事务,跟日常伺候的皇帝的白苏根本没得比,既然是天子家奴,权力大小便完全取决于天子的信任程度。 “奴才在。”白苏微微侧身,将自己的腰再弯下来一些,更显的恭敬。 大楚天子轻轻开口问道:“朕的那几位皇儿,功课如何?” 白苏讪笑道:“回禀陛下,去年末贵族世家举荐的才子们已经将各自的题卷交上来了,诸位皇子也一同答过。” 大楚为官的途径有两条,一是三年一次的科举,二便是通过举荐。后者难度比之前者不遑多让,不仅要认识名人,还要通过一番测试,只是试题稍有不同,不考经学典故,只看志向与手段。 大楚天子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的站起身,随意说道:“那便随朕一同前往崇文殿吧。” “陛下昨晚一直在批阅奏章,不如先休息片刻,还是龙体要紧。”白苏低声劝告道。 大楚天子知道这位一同长大的太监是在关心自己,也没有怪罪他的冒犯之罪,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时不我待。” 白苏被惊出一身冷汗,刚想喊摆驾崇文殿,却被大楚天子挥手制止,看样子是不想惊扰到诸位皇子,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初春时节,太阳升起的晚了些,天还未亮,但皇宫内已经是灯火通明,等到周气武走到崇文殿,只见十位皇子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随即微微点头,示意众人不必在意自己,只管好好读书。 诸位皇子看到自己父皇前来,原本就笔直的腰板挺的更加坚韧,只有一位坐姿懒散,上半身摊在桌子上,眼眸低垂,无聊的转着自己的毛笔。周气武只是瞟了一眼这位懒散皇子,便知道这是自己的第九子周清浩,此子从小便是这副样子,身体孱弱,学不得武,文思空空,习不得文。好在自己比较关注的几位表现极为不错,太子周清光,次子彭王周清明,三子任王周清磊,四子卫王周清落。清襟,清怀,清坦,清白,清然,几位还未封王的皇子也颇有皇家风范,除了那位已经开始梦周公的清浩。 崇文殿内的大学士们在白苏的提醒下,从纸堆中翻出半月前皇子们的试卷,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上。心情莫名有些忐忑,教导皇子本就是自己这些人的职责,其他殿下还好说,唯独那位,实在是让人忧心。 等到周气武再次抬眼,太阳已经高悬在崇文殿顶,九位皇子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父亲醒来,等等?九位?还有一个跑哪里去了?周气武看着原本坐着周清浩的位子空空如也,转头看向白苏,白苏低声回应道:“九殿下说自己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朕为了看卷子都坐到现在,他竟然先行离开了,真是好一个逆子!身体不适,我看他是昨晚贪欢,现在回去补觉了吧! 只是现在众多大学士都在,周气武也不好发作,忍着怒气说道:“看来我儿清浩是胸有成竹了,你看看你们,都不如浩儿有自信,他的文章朕还没来及看,谁去读出来,让大家一同品鉴品鉴。” 诸位皇子哪里不知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都不敢触霉头,而大学士们头上已经出现了冷汗,端茶的右手都有些颤抖,虽说十位皇子只有一位皇子行事浪荡,但真要论起来,也是他们管教不严的罪过。 见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周气武轻声唤道:“然儿,你去。” 十子周清然跟九子周清浩同为越贵妃所出,关系也更为亲近,对自己哥哥也更为了解,这货绝对憋不出来什么好屁,但是父皇有令,便不能不去,只是看着哥哥鬼画符般的试卷,周清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过去,才能分辨出哥哥周清浩到底写的是什么,只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有逃出崇文殿的念头,大哥啊!你这不是坑弟呢吗? “怎么,你兄长的字,你也不认得?”周气武平静的问道,但看着微微眯眼的父皇,谁都知道现在已经是忍耐到极致了。 周清然只能是硬着头皮念到:“鸡未叫,我先起,狗已眠,吾还在,读书苦如斯。” 周气 第2章 治国论 听完最后一句,周气武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死死抓住椅子把手,气息急促,所有人吓得赶忙跪拜的地上,连忙称罪。 身为皇子,想要坐皇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人会说你一句不是,但如此弃之如敝履,还真是少见!不知道是哪位大学士教你的! 随着周气武目光扫视全场,有位大学士连忙说道:“九殿下时常逃学,每日都都要禁军去找回来,若是藏的不好,还能听完半天课业,若是藏的好,抓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微臣等人乃是外臣,不能在宫内留宿。” 这位大学士是会做人的,将自己的干系撇的一干二净,陛下你要怪罪的话,只能怪堂堂禁军,抓不到一位刚刚十六岁的孩子。 虽然周清浩明说退出皇储之争,对于整个楚国来说都算是一件大好事,但说得这么露骨,还是让周气武有些难以接受,你知不知道你老子当年为了皇位,几次险些身死,你当你老子当年争的一块烂番薯吗? 最让周气武难以接受的就是最后一句,我先摆了。什么叫你先摆了,怎么,还想要让其他人跟着你一起摆?若是真的如此,我周家三百年基业,要谁继承?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逆子!来人,将那逆子抓来,狠狠打上十板子!”周气武几乎是咆哮着将这句话说口的。 “父皇息怒!”周清然和周清怀赶忙说道,作为一母同胞,周清然为哥哥求情理所当然,但周清怀也一同出声,倒是让周气武有些诧异。 见父皇没有动静,周清然赶忙说道:“哥哥只是懒散了一些,绝对没有冒犯父皇的意思,况且哥哥从小身体便弱,绝对挨不住十板子的,求父皇开恩。” 周气武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周清怀,出声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周气武喜欢这第六个儿子,倒不是说他是下一任明君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周清怀生性淡然,又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是参加朝廷大考,必能连中三元,将来任职中枢,成为天下士子的坐师,更能稳固楚国国运。 周清怀慢慢说道:“儿臣只是喜欢九弟的这首打油诗,觉得父皇不应该因此而迁怒于九弟。” 周气武不解的问道:“你觉得这首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文章好?” 周清怀思索了一下,这才开口解释道:“虽然九弟这文章辞藻是差了些,但其中洒脱的意境确是常人所无法达到的。” “这破玩意还意境?” “世人皆看中钱财,权利,但九弟年纪轻轻就能看破其中业障,想做一只无无忧无虑的飞鸟,其中深意,我也是听完才理解的。‘艳霞状元,江湖醉仙’,这也是儿臣所向往的生活,再看看儿臣的自己的卷子,只觉得忘了初心,故而向父皇求情。” 完了!又要摆一个,这破文章有这么大魅力?周气武连忙说道:“不可学你九弟,他文不成武不就,但怀儿你不一样,将来新君还要你辅佐。” 这句话其实已经将周清怀放在了夺嫡之外,也是在提醒其他皇子,周清怀不可动。周围皇子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周清怀,虽说这位平时只是读书下棋,从不结交任何大臣,但可怕的是此子最得父皇疼爱,即使父皇偷偷给了周清怀一封诏书,其他皇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周清怀轻轻叩首,回应道:“儿臣知晓了。” 周气武冷哼一声:“既然怀儿都给那逆子求情,这次便算了,白苏,继续把那逆子的治国论读读,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口出什么狂言。” 白苏马上放下手中这篇烫手的文章,开始读起另外一篇。 “楚国初立,十余年休养生息,但依旧民生疾苦,从皇子每月例份就能看的出来,苦也。” 朕减少皇子例份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治国不易! “若想王朝传承千年,富国强军缺一不可。皇家富便是天下富?我看不然,百姓富才真的是天下富。” 太子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好!” 周气武转头望去,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说道:“是儿臣孟浪了。” “要想百姓富有,那就要提高生产力和生产效率,何为生产力?打个比方说,如果一名农夫每一季能耕作十亩良田,若是能有什么工具能让这名农夫能在同样的时间里耕作百亩良田,那当如何?” 彭王周清明低声说道:“那便能让这位农夫所在的家庭获利十倍,甚至不止十倍,因为最开始的十亩良田还要留下口粮。但若是如此,岂不是还有九位农夫无田可耕?” 周气武点了点头,让白苏继续。 “剩余农夫,可以开垦新田,或者从事其他活计,手工制造,商贾贸易,渔业养殖...家中有余粮余钱,自然会追求更好的生活,也会有会更多孩子不用早早下地干活,可以请来先生,专心治学,为大楚增添更多人才。” 只看之前的文章,会觉得自己这第九个儿子胸无大志,但现在,所言皆是有的放矢,让周气武顺心不少。 白苏的声音的继续传来:“当然,这些只是设想,最后还要看工部能不能真的做出来。若真能如此,百姓获取财富的途径大大增加,收入也能增长,国家也能获得更多税收。到时候再根据具体情况,调整税收比例,打击官员贪腐等等一系列辅助措施,楚国想不强盛都难。” “再来便是强军,我大楚国界东至东海,西至西域,南至琼岛,北至草原,然东有青州士族集团,青党盘根错节,西有佛教禅宗,只认佛陀不认圣旨,南蛮之地敬天地鬼神而不敬朝廷,北边五国遗族更是天天想着复国。江河一统了吗?是的。天下太平了吗,我看未必。强军除了驻守边疆,抵御周边各国,草原部落之外,还有就是防患于未然,以备万一。建设之艰难,摧毁之容易,人心之难测,皆是拦路虎,我有上中下三策...” 就在周气武还在沉浸在“建设之艰难,摧毁之容易 第3章 三策(一) 一路小跑的小太监和太医急忙赶到周清浩住的长亭殿,只见这位大楚九皇子正呈一个大字躺在床榻上,被褥都被踢到了一旁。虽说皇宫各殿在建造时都在地上铺设了火龙,但现任天子极为节俭,基本都不会用,也不知道这九殿下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煤炭,让长亭殿温暖如初夏。 太医上手搭脉,整张脸上的皱纹都在往中间汇集,看这脉象,九殿下不仅没病,而且生龙活虎的很啊。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常年在宫内任职,对诸位皇子都有了解,自然知道九殿下周清浩性情,于是退到一旁,示意小太监将其叫醒,反正本该就是他去传达陛下的圣旨,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正做着美梦的周清浩感觉外面有人在扒拉自己,下意识反手就将枕头扔了过去,还觉得不解气,顺带施展了一套睡梦王八拳,大喝道:“贼子何人?” 小太监也顾不得被一拳砸中的鼻梁,恭敬道:“九殿下,陛下有口谕,让你没病就赶快去崇文殿。” 周清浩一听是自己父皇的命令,立马坐起身来,然后又假装虚弱的躺下,有气无力的说道:“谁说我没病,本殿下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要打扰我,让我平静的享受这最后一段美好的人生吧。” 小太监这回的笑,是真的发自内心了,随即说道:“温太医给您瞧过了,说是无灾无病,康泰祥和。” 周清浩又重新坐起,双眼微眯,饶有深意的看着不远处的温太医。 温太医暗道不好,九殿下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周清浩温柔的嗓音响起,但身边的小太监和温太医确感觉像是地府恶鬼的低语,“温太医,打个商量呗,你就跟父皇说,清浩病的很严重,非常严重,要休息起码一两年才能缓过神来,这位公公,你就在一旁帮衬些,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说完还眨了一下左眼,表示我都懂的。 温太医脊背发凉,刚刚把完脉就应该直接直接冲出长亭殿的,礼数什么的算个毛线,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别说想了,就算听都听不得啊,果然跟九殿下扯上关系就会走霉运,这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小太监更是跪倒在地,颤声说道:“九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万万不可啊,您就饶了奴才一命吧,实在不行,奴才现在就给自己毒哑,您让温太医一个人说去。” 没必要这么狠吧,就是撒个小谎而已,你看人温太医,多稳重。随即周清浩笑脸看去。 只听扑通一声,温太医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清浩叹了一口气,看你俩那小胆,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便走一趟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快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给温太医瞧瞧。” “那殿下您可一定要去啊,陛下和诸位殿下还有各位大人都在等您呢。”小太监还是有些不放心,出声提醒道。 “本殿下一言九鼎。”然后自己穿好了衣服,慢悠悠的朝崇文殿走去。 此时的崇文殿内,除了原本那些人之外,又多了几位,分别是右丞相朱廷珏,分管中书尚书两省,左丞相赵维清,管理门下省,左神武大将军戎弈和工部尚书蒋大雅,几人在看完周清浩的治国论之后都有些不知所措。民生富足,家国强盛,天下大同,自然是他们这些人的理想,但民生富足也就意味着民间积累的力量过大,万一生出不臣之心,朝廷该如何自处,一旦爆发战争,城池千年建,攻城一夜毁,那岂不是多年积累毁于一旦。但作为朝廷官员,治理下的地区能有家家米仓足,人人不拾遗的美好局面,那足以名垂青史,对于文人来说,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等了片刻,坐在高位的周气武这才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左神武大将军戎弈直接站了出来,作为武将,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直接说道:“这篇治国论臣不是很懂,但却将楚国周边和国内不安定的因素都说了出来,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定亲率五十万大军,荡平四方!” 周气武揉了揉眉心,跟这位左神武大将军解释道:“所谓强军,最终目的是除去国内各地不臣之心和防患外敌,不单单是战争这么简单,只要能到达终点,都是强军之策,你下去,换一个人来说。” 左丞相赵维清酝酿好腹中文稿,走上前来:“微臣浅见,富国强军的理念很是不错,但最终还要看是否能像文中所说,提高所谓的生产力,至于强军之策,应该会跟上面相辅相成,既能保证国家强盛的目标实现,又能防止国内出现枝强根弱的情况,敢问陛下,不知是哪位殿下写出的此文?臣很想知道所谓的上中下三策是什么。” 周气武又想起了那个让人头疼的儿子,没好气的说道:“是浩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当今陛下的第九子周清浩,只是印象里这位九殿下不学无术,日常逃学,身体孱弱,竟然没想到对于治国有这般见解,民生,法制,军事,恪物无一不包,更难得是文章中蕴含的国家一统,天下大同的理念,不愧贵为龙子,不同凡响。 赵维清继续说道:“那边请九殿下明说一下还未写全的部分吧。” 只听高位上传来一声哀叹,作为弟弟的周清然立马不好意思的说道:“哥哥说他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 赵维清点了点头,对着上位行了一礼,既兴奋又忧虑说道:“陛下不必担忧,宫内有最好的太医,必能治好九殿下的病情,九殿下乃是不出世的奇才,实乃我大楚之幸事。” 除去周清然和六子周清怀之外,周围皇子都面目不善的看向这位大楚第二权臣,没想到九弟只凭一篇狗爬般的字体写就的文章,便赢得了他的好感,自己这么多年示好,还不如一篇文章? 周气武让白苏站在身后,轻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出声说道:“逆子贪睡,称病离去,诸位爱卿在稍等片刻,朕已经派人去寻了。”周气 第5章 三策(三) 太子周清光当场楞在原地,自有王朝开始,到如今楚国一统,已经有将近已一千五百年,历朝历代皇家最重要的税收都源自土地。为了保障土地产出,各种政策层出不穷,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重农抑商。如今周清浩就在这崇文殿上说出将来的农民不仅不用纳税,还可以领到皇家补贴,实在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是多么美好局面。 虽然理智告诉周清光,这只是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世界,但如果九弟的上策真能实施,在辅以河清海晏大楚官场,说不定真有一丝可能可以够办到,若是自己能带领臣民走向这一幕,什么上古贤皇,诸朝武帝,都要靠边站,只要后世子孙只要提起皇家帝王,第一个就会想到他周清光。 在场众人,还算镇定也就只有左右丞相和大楚天子周气武三人,不过宽袖中颤抖的手掌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右丞相朱廷珏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的问道:“九殿下,您真的有信心能够创造出这一天吗?” 周清浩斜视看去,心想朱大人你这不是搞事情吗? 却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楚右相膝盖轻轻弯曲,跪倒在地。 当然不是跪还只是九皇子的周清浩,即使贵为皇子,右相的跪礼也不是现在的周清浩能承受的,朱廷珏跪的是楚国未来的希望,跪的是万万大楚子民幸福生活的曙光。 朱廷珏颤巍巍的说道:“若是九殿下真有信心这一天能到来,老臣愿尽心竭力帮助九殿下。” 周气武不着边际的提了提嘴角,静静的看着下方。 周清浩伸出手示意朱廷珏不要再说下去了,然后笑道:“我有没有信心没有关系,你要问的是父皇和太子殿下有没有信心,实话说来就是,关我一个将来的闲王什么事?” 朱廷珏明显嘴角抽动了一下,之前诸位殿下拼命示好,甚至有不少都想娶自己那位如花似玉的孙女,就为了将自己绑在他们的船上,原以为九殿下也会这般,只不过从联姻变成了文劝。难道是九殿下是想鸷鸟将击,单飞敛翼?那自己作为九殿下这边的人,自然不能搅乱了九殿下的大计。 已经想通的朱廷珏缓缓站起身,偷偷给周清浩使了一个老臣都懂了的眼色,然后规规矩矩的远离了周清浩两步,表示自己跟这位九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家不要瞎猜啊。九殿下的雄心壮志,真是半点不输古籍中的那些贤皇,我大楚幸哉! 周清浩自然不知道朱廷珏心中所想,只是满脸无奈的摊开双手。 太子周清光对着朱廷珏作揖行礼,满脸肃穆的说道:“本太子有信心能实现九弟心中所想,还望诸位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清光可以在此立誓,若是不成,死后不入周家祖坟!” 周清浩心中一喜,不愧是我的好大哥! 朱廷珏只是微笑的看着太子周清光,轻轻点头。但其他皇子的注意力又一次回到了太子身上,这句话太子能说,因为他是名义上的储君,但自己等人不能说,失去了一次招揽的大好时机。 周气武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清浩,懒是懒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挽救,还有就是皇家礼仪气度这方面,确实些缺失,谁家皇子用后背在柱子上蹭来蹭去的!至于太子的发言,自然被他无视了,想起刚刚答应浩儿的条件,笑问道:“逆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眼神里充满着希望,快说,你想当太子,然后被朕言辞拒绝,再接着你性情大变,奋发向上,朕在找个由头废了清光,封他个富庶之地当王,再给你捧上来。 周清浩慢慢竖起一根手指。 对对对!就是这样,天子就该是一!快说出来!逆子! 只见周清浩嘴唇微张,声音逐渐传来:“儿臣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封...” 周气武一掌拍向桌面,打断了周清浩的话语,愤怒说道:“不准!这个要求过分了!” 周清浩后背发力,站直了身子,一样喊道:“我就知道你这老头子想白嫖!不认账是吧!” 太子,彭王,任王和卫王同时出声:“九弟,不可放肆!” 见到周清浩气急,周气武反而又没有那么生气了, 只是淡淡说道:“朕从来都给钱!”身旁的白苏连忙提醒陛下有些失言了。众位大臣们也投来奇怪的目光,只有左神武大将军戎弈憨憨的笑着,好像在说我也是。 周气武冷哼了一声,“差点被你这逆子饶了进去,朕刚刚答应的是满足你不过分的要求,等到你十七岁,自然可以封王建府,此乃祖训,不可违背。” 周清浩哀叹一声,就知道是这样,解释权都在老头手里,自己说啥都没用,只能是在有限的条件里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了,转念一想,自己带着现代记忆,其实很多简单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只不过没有材料而已,随即说道:“那就给钱吧,每个月例份翻个二十倍,这不过份吧?” “十倍!” “成交!” 周气武心中暗叫不好,说不定压到五倍这逆子也能答应,倒不是心疼这几百两银子,只是出价高了,心里有些不痛快而已。 随后周气武简单的点评了一下其他各位皇子治国论的不足,就放了他们半天假期,任由他们玩去,第一个冲出崇文殿当然还是周清浩。 等到所有皇子都离开了崇文殿,周气武这才问道:“诸位爱卿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左丞相赵维清上前答道:“诸位皇子治国一篇都还不错,只是有些华而不实,如空中楼阁不接地气。” 周气武摇了摇头,心情沉重的说道:“朕如何不知,只是他们毕竟是皇子,总不能真的放养到民间去吧?” 工部尚书蒋大雅之前还在为周清浩点名青党而不满,但如今得知这位九殿下手中有如此神奇的农具之后,便决心拉着青党站在周清浩这边,作为自己人,想必九殿下也会照拂一二,于是上前说道:“然九殿下虽然一直深居皇宫,却能体恤百姓疾苦,极为不易,若是加以培 第6章 家宴 看天色有些暗了下来,周清浩连忙赶去御膳房,既然今天偷吃的事情已经被老头知道了,不晓得还能不能带走些饭菜,实在不行咱就偷! 出乎意料的是,御膳房不仅准备好了饭菜,还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丰盛,只是东西实在太多,装满了三个巨大的食盒,周清浩两手各提一个,再让厨子在最后一个食盒把手上系好绳子,然后用嘴叼着,快步赶向自己母亲越贵妃的住处,飞雪轩。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刚刚踏进飞雪轩的周清浩就扯着嗓子含糊不清的喊道:“娘!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只不过走出门的不是母亲越贵妃,而是家里那个糟老头子。看见周清浩这浪费的模样,周气武有些想笑,但还是被其生生忍住,起码孝心是值得表扬的。 白苏赶忙向周围宫女使了一个眼神,让他们将食盒拿进房中。周清浩甩了甩有些泛酸的手腕,一脸警惕的看着门前站着的大楚天子,有些气愤的说道:“好你个糟老头子,还追到我母妃的宫中来骂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周气武轻蔑的说道:“你以为朕想看见你这逆子?朕是想念越桃了,这才来这飞雪轩。” 越贵妃轻轻打了一下周气武,示意还有孩子在呢,不要说这些荤话。 周清浩切了一声:“整天逆子逆子的,也没个新花样,都听烦了。” 听见儿子这么说,越贵妃赶忙上前,拍了一下周清浩脑袋,责怪道:“臭小子,这是你父皇,不可无礼。”随后行礼向周气武请罪:“是臣妾没有管教好浩儿,请陛下将罪。” 周气武轻笑一声:“怪不得越桃,要怪只能怪朕这个做父亲的疏于管教了。臭小子,这称呼用着顺口,以后就这么叫了。” 周清浩嘟囔道:“什么叫疏于管教,您可是一次都没管教过。” 听闻此言,周气武并没有生气,能说出这句话,说明浩儿心中颇有怨气,有怨气好啊。 只听周气武微笑开口道:“好,既然臭小子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朕这老头子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越贵妃拉着儿子就要谢恩,但周清浩眼前却是幸福生活远去的画面,恭敬的说道:“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这等小事完全不必父皇操心。” 想要朕收回成命,想得美!周气武笑的越发开心 ,“现在知道叫父皇了?晚了!” 周清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着母亲走进殿内,经过周气武的是时候问道:“老头子你怎么还不走,我跟我娘要吃饭了。”还不忘回头吩咐宫女将弟弟周清然一起请来。 周气武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朕就看看你们今天吃的什么?” 等到白苏将所有饭菜都摆放好,故作惊讶的说道:“呀,这不是朕今天的饭食吗?实在没办法,那朕只能跟你们一同用膳了。” 越贵妃掩嘴轻笑,周清浩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就知道那些御膳房总管没有那么好心,准备这么多吃食! 等所有人坐好,周气武正欲动筷,看见那臭小子又瞥了过来,只得将筷子放在嘴里嘬了嘬,然后放下,臭小子气势有点吓人。 莫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周清然这才赶到飞雪轩,见到坐在主位上的周气武,快步上前行礼拜见。 周气武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让他赶快入座,初春天寒,菜都要凉了,待周清然坐在周清浩身边,而且周清浩也没有任何表示,周气武这才说道:“吃饭吃饭。” 周清浩小声说道:“这才有一家人的样子。”周气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以前皇儿们都还小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其乐融融,各位妃嫔们也相处的十分和谐。现在都长大了,脑子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作为他们母妃的各位娘娘,也在拼了命的给自己儿子讨好处,像今日这般吃饭的情景,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周清浩给母亲越贵妃夹了一些鱼羊肉,因为天子信佛的原因,后宫妃嫔们都很少沾染荤腥,免得引起天子不快。周气武在一旁有些不快,这么多年来,都没吃过儿子夹的饭菜,鼻孔冷哼一声。 这老头还有些傲娇?周清浩顺势夹了一大把青菜放在周气武身前的盘子中,示意老头快吃。 周气武闷闷说道:“今日想吃肉食。” 周清浩嘴里塞满米饭,含糊说道:“老头子不是信佛吗?” 周气武大手一挥,“若不是期盼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佛该信我!” 周清浩拿着筷子的右手给周气武竖起大拇指,表示老头子这话说的霸气,然后解释道:“老头子你日常操劳,多吃些蔬菜有益身体健康,五谷杂粮,人之根本。” 周气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臭小子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老子的,那就行,盘中这些青菜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周清然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父皇在他的眼中,一直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举手投足都是王霸之气,今日看来好像也与寻常父亲无二。 察觉到了周清然的拘谨,周清浩用手肘捅了捅周清然,让他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不用害怕。周清然疯狂摇头,但幅度又不敢太大,生怕被父皇察觉。 不过桌子就这么大,如何才能看不到,周气武温和的问道:“然儿是有什么想说的吗?今日只是寻常家宴,不用害怕。” 周清然立马起身,将口中菜饭囫囵吐下,出声说道:“回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今日饭菜格外的好吃。” 周气武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着白苏说道:“以后飞雪轩的饭食就按照朕的标准来。”白苏作为从小跟着周气武一起长大的,哪里不知道陛下的心思,看来这飞雪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改成飞雪宫喽,让以后在这儿做事的孩儿们要万分注意些,不可冲撞,只见白苏眼眸低垂,退到一旁。 刚刚吩咐完的周气武转头问道:“臭小子,今天有人提出来,说你的强军之策可能会影响到贵族世家的利益,你怎么看。” 听言就知道陛下要跟浩儿 第7章 羊癫疯 这几日以来,皇宫可谓是鸡飞狗跳,因为周清浩读书的事情,周气武已经处罚了好几位侍卫领班,责怪罪他们驭下无方,连一位稚子都抓不住,俸禄都白领了,若是有刺客也这般潜入皇宫大内,那该当如何? 不过周气武心里也知道怨不得他们,周清浩在宫内东窜西逃,崇文殿,飞雪轩,御书房,甚至有时候会跑到宗人府和上早朝的未央前殿,这些地方宫内侍卫无故都不得踏入,镇守在此的侍卫禁军,在没有接到侍卫统领的军令之前,也绝不会帮忙,宫内办事,最重要的就是各司其职,最忌讳自作主张,节外生枝。 往往抓捕周清浩的侍卫们前去请命的这段空档,周清浩已经从后门或者窗户跑了出去,再换另外一处躲藏,对于众侍卫来说,可谓是苦不堪言。 因为此事,每日晚膳时,周清浩都免不得被母亲越贵妃埋怨几句,父亲周气武就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吃着饭,有时候还会附和几句:“实在是臭小子太过顽劣,你看看把你娘都气成什么样了?” 这时周清浩一般会一脸愤怒的看向周气武,然后再安慰自己母亲,好话说尽,但绝口不提下一次还会不会犯。看着母慈子孝的画面,周气武都会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这表情在周清浩看来,全是矫揉做作,恶心难看! 这日清晨,虽然听不到鸡鸣,但周清浩身体里的生物钟已经将他叫醒,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制作而成的牙刷,沾着盐水,用力的刷了起来。之前做过一个羊毛牙刷,但羊毛太软,效果一般,现在这个猪毛牙刷,就很好用。 新来的侍卫领班趁着一大早,来长亭殿参见周清浩。见到周清浩刷牙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摇头晃脑,口吐白沫,莫非?还不等周清浩打招呼,侍卫领班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肘打在周清浩下巴上,周清浩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已经不省人事。 等到周清浩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榻之上,周围站着的是焦急的越贵妃和天子周气武,新来的侍卫领班也站在一旁。 周气武忧虑问道:“温太医,我儿无恙否?” 温太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单从脉象看,九殿下身体并无不妥,只是...” 越贵妃紧紧拉住周气武的双手,眼眶中似有雾气散出,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温太医没有着急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侍卫领班,问道:“九殿下之前是什么个场景,你再说一遍。” 侍卫领班只得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再描绘了一番,怕自己说的不清楚,还模仿着周清浩当时的样子做了一遍给温太医看。 温太医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看样子,九殿下确实患有羊癫疯,不过陛下和娘娘也不用着急,此病并不致命,而且从描述来看,九殿下在发病之时还能保持清醒站立,这说明病情不严重,只要安心调理,定然无碍。” 听到温太医这么说,周气武和越贵妃这才长舒一口气。原本还想起身痛骂一顿那个侍卫统领的周清浩,此时心中已经乐开了花,看来本殿下确实要好好休养,谁让自己是病人呢。 周清浩挣扎起身,张大嘴巴将下巴复位,有气无力的说道:“让父亲和母亲担忧了,儿臣无碍。”说道这里,周清浩还快速的喘息了几次,然后继续说道:“昨日父亲的教导,还环绕在儿臣耳边,今日原本想早起去崇文殿读书,却没想到犯了这么个病。”又一次停顿片刻,装作气息不足的说道:“快扶我起身,夫子们该等着急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周清浩身体的周气武,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臭小子只有在耍心机的时候才会这么恭敬,偷偷使了一个眼色让侍卫统领带自己去看看周清浩发病的地方。 越贵妃走上去前去,坐在周清浩窗前,轻轻抚摸着周清浩的头发,柔声说道:“今日咱们不去了,也不差逃学这一次,况且学问之事也非一朝一夕能完成,浩儿在这好好休养,母亲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清浩心中大喜,但还要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咬着嘴唇,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在周清浩想要继续躺在床上做美梦的时候,周气武手里握着一根棍状物体,又走回了房中,脸上充满了戏谑之色。 周清浩暗叫不好,赶快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没看见。 周气武走到床前,一脸欣慰的说道:“浩儿如此上进,爱妃不可辜负了浩儿一番苦心啊。” 越贵妃茫然的看着周气武,连声说道:“浩儿都这般虚弱了,如何还能读书?” 侍卫领班走上前来,行礼说道:“臣听闻有一偏方,能快速根治羊癫疯之症状,还望陛下和娘娘准许。” 一听有办法能彻底根治,越贵妃大喜,周气武也连忙说道:“有办法还不快快说出来,不长眼的东西!” 侍卫领班回答道:“家中兄长也曾患有羊癫疯,后被一江湖郎中治好,陛下莫急,臣这就施展出来医治九殿下。” 周气武微笑的拉着越贵妃的手退到一旁,留出空位给侍卫领班。 只见其从腰间掏出一根长约五寸的钢针,钢针在阳光的反射下,寒气逼人,侍卫领班轻声说道:“只要将这根钢针刺入九殿下大腿内侧,必然可以药到病除。” 越贵妃紧张的看着侍卫领班手中的钢针,想要出声制止,但又因为能根治儿子的病情,所以咬牙忍住,只是喃喃说道:“浩儿,你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这可怎么忍?这玩意比自己腿都粗! 随着钢针越来越近,周清浩额头上泛起豆大的汗珠,就在钢针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周清浩直接从床上弹起,身形急速后退,想要离侍卫领班远一些,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高兴的说道:“果然厉害,我已经没事了,娘!我已经没事了。”然后扑到越贵妃怀里,眼神不善的盯着周气武。 周气武摊了摊手,表示为父的计策就是这么完美, 第8章 误会 守门的侍卫早已见怪不怪,天子并没有明令禁止诸位殿下进入御书房,只是大多皇子恪守礼仪,这种明显大不敬的行为绝不会做,但偏偏这位九殿下毫不顾忌,闯御书房就跟进自家后花园一般。 凌泉也没有马上追赶,只是走到门外侍卫身旁,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附耳说了几句,侍卫领命后急忙跑到御书房门口低语跟里面人转达。没过多久,周清浩就被一位老太监拎着脖领扔了出来。别看老太监年岁已高,身子骨弱不禁风,但抓周清浩的时候却极为迅速,身形腾挪之间能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动作。 周清浩知道老头子麾下能人异士不少,却没想到御书房中这位平时就像一尊蜡像般的老太监也是其中一员。坐在地上的周清浩低语道:“失策失策!以后这地方也不安全了。” 凌泉对着天空抱拳,然后面相周清浩平静说道:“陛下赐臣金牌一面,可以调动各殿侍卫,权利等同侍卫统领,九殿下不要试图反抗了。” 周清浩被激起火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冷哼一声说道:“本殿下就偏不信这个邪,那个谁!咱俩打一个赌,就在这宫墙之内,给本殿下一盏茶的时间藏好,若是你能找到,今日本殿下就乖乖跟你去崇文殿如何?” 凌泉看了看天色,应该是午膳时分,自己就陪这位九殿下玩一会儿,应该能赶上下午的课业,然后点了点头。 周清浩立马撒开腿逃走,既然宫内各殿都不安全,那便只有最后的藏身之所了。等着最近一队巡视侍卫走开,顾不得初春天寒,周清浩直接跳进一个大水缸中,凭借一小节竹子呼吸。皇宫大内遍布这些水缸, 以防宫殿走水,能及时救援。 缸水刺骨,但周清浩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唯恐水面泛起涟漪,被凌泉察觉,自己一路跑来,没有避开任何人视线,为的就是让侍卫领班能将自己的逃跑路线告诉凌泉,等他寻到此处,只会觉得自己凭空消失,不会逗留太久,那自己也能少受些苦。 就在周清浩对自己妙计颇为自得的时候,却发现呼吸有些困难,竹筒的另一端好似被什么堵住。周清浩被呛了几口凉水,连忙从水缸中探出头来,引入眼帘的就是凌泉那张讨人嫌的丑脸。 凌泉低眼说道:“九殿下输了,该跟臣前往崇文殿。” 周清浩眼珠一转,义正言辞的说道:“好!那咱们先回去换件衣服,冻生病了就不能好好读书,况且也不能湿漉漉的去见诸位夫子吧,不成体统。” 凌泉摇了摇头,“今日崇文殿启用了地下火龙,想必是不会感冒的,至于成不成体统,对于陛下和九殿下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周清浩凶狠的看着凌泉。 谁知他继续说道:“刚刚忘记说了,今日之后,每天夜间会有嬷嬷去长亭殿教导九殿下礼仪。” 周清浩捂住胸口,向后倒去,溅起一阵水花。 崇文殿中诸位皇子和夫子们疑惑的看着脱得只剩一件内衣的周清浩,却被周清浩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怼了回去。 太子和三位已经封王的皇子很少参加日常课业,国家和封地的各种事宜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在座的几位皇子都和周清浩差不多年纪,至多也就是年长几个月,也不好板着脸教训这个名义上的九弟,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周清浩不好惹,毕竟是敢当着朝廷重臣叫父皇糟老头子的狠角色,万一起了争执,只能是自己吃亏。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沉,周清浩正欲起身离开,却听夫子说道:“明日诸位殿下各送一首诗文上来,题材不限,算作今日课业。” 周清浩可没有回家做作业的习惯,立马在纸上写道:稻粱犹足活诸雏,妒敌专场好自娱。可要五更惊晓梦,不辞风雪为阳乌。 这首诗当然不是周清浩自己所作,写出来也不是为了表达诗句原本的意思,只是想吐槽自己堂堂皇子过的还不如一只鸡快活。 其他皇子都想看看这位之前在崇文殿写出过治国论的九弟又写了什么东西,却被夫子抢先一步,将诗文拿在手中。此诗越看越是心惊,越读越觉得有道理。皇六子周清怀走上前来,行礼说道:“夫子,能不能将九弟的诗文借我一阅?” 夫子手忙脚乱的将诗文塞进怀中,这篇诗文将诸位皇子王爷骂了一个遍,可万万不能让泄露出去,需转交陛下,然后才说道:“六殿下不必上心,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烂词俗调。” 说完夫子便急匆匆的走出门去,在场诸位皇子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总不能拦下夫子强行查看吧,也不知这九弟脑子怎么长的,随意一首诗都能让夫子上呈父皇,今夜自己也要努力! 渐华殿内看到这篇诗文的大楚天子勃然大怒,斥责道:“老匹夫!竟然敢讽刺皇子王爷,说他们贪得无厌,欺君罔上!陈华,谁借给你的胆子!” 名叫陈华的老夫子连忙跪倒在地,解释说道:“老臣的字,可不如这般狗爬,陛下您仔细看看。” 周气武这才反应过来,大楚文官的字体自己基本都认得,最差也能算端正平和,更别提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楚第一行书。 冷静下来的周气武再看了一眼诗文,这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那个不争气的臭小子所写,随即问道:“浩儿写这篇诗文所求为何?” 陈华想了一想,缓缓说道:“九殿下可能是想凭借此文劝告陛下,分封制度不可长久,若是楚国万年,还不知道有多少王爷,到时候无地可封,国将不国啊!” 此中道理,作为皇帝的周气武如何不知,只是天下初定才二十年,这就马上削藩,收回诸位皇子的封地,实在不稳妥,亲王世袭也不是什么好主意,王朝越久,王爷越多,都很难办。 周气武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低声道:“这臭小子可真会给朕出难题,这原本都是要等到他上位才会出现的麻烦。” 陈华假装没有听到天 第9章 学礼 周清浩不停吹着烤鸡的嘴停了下来,错愕的看着父亲周气武,问道:“我要你这破花园干嘛?拢共都没几亩地。” 这回轮到周气武呆住,手中烤鸡不自觉的滑落,还好周清浩手疾眼快,在烤鸡落地之前稳稳接住,埋怨道:“差点就脏了,当皇帝能降低人的心智?” 周气武缓过神来,声调高了几分:“你不要这御花园,那今天你这是?”看着对整个天下毫不在乎,只会在一只破烤鸡上抓挠的周清浩,周气武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这臭小子今日开窍,想要借此表明夺储之心,却没想是自己这个做老子的自作多情,诗文劝诫,梅花隐喻?只要思虑的再深一些就能察觉到,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是九子周清浩能做出的,以前自己对他不想争夺储君的想法还有一丝怀疑,现在看来,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气煞我也! 周清浩微笑的看着因为愤怒而憋红了眼眶的周气武,见自己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紧不慢的撕下一块鲜嫩的鸡肉,放进嘴里咀嚼,挑衅说道:“斩梅花,当然是因为父皇喜欢,儿臣这是在报复啊。” 周气武闭上双眼,手指关节被攥的嘎嘎作响,语气生硬的说道:“好!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大儿!” 周清浩顺势将烤鸡放在周气武鼻子下,问道:“老头吃烤鸡不?” 周气武直接将两只鸡腿拔下,扔了一只给身后的白苏,一同大口的吃了起来,冷笑道:“吃!为什么不吃!难得是浩儿的一番好心,为父不能辜负了!” 周清浩抿住嘴唇,眼神在御花园里乱瞟,配合着使劲掐自己大腿的左手,这才忍住笑意,但眼中泛起的泪光,又将周清浩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周气武吃完鸡腿,双手在白苏身上擦了擦,假装不经意的问道:“看现在天色,应该到浩儿补习皇家礼仪课业的时间了,昨日商定的那个嬷嬷现在看来可能很难教会浩儿,换一个吧。” 白苏知道当今天子想要报复回去,虽然宫中能人异士众多,但基本各司其职,白苏也不知道周气武想要找哪一位高手去折磨九殿下,于是低声问道:“不知陛下想要换哪一位教习?” 周清浩在一旁就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大急,出言制止道:“停!打断一下,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而且礼仪课,都是十四岁以下的皇子才需要学习的!你们当我是未开化的猴子吗?” 周气武装作无奈,解释说道:“其实这不是为父的意思,是宗人府那边的要求,说是你顽劣不堪,有损皇家颜面,为父据理力争,但你也知道,宗人府里多是我周家长辈,他们的话,为父作为晚辈的,也不好拒绝的太过明显不是。” 周清浩气急反笑,搬出宗人府来吓唬自己是吧!自己连天子都不怕,还怕那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 不过周气武话中的漏洞还是被周清浩捕捉到了,顺杆爬的问道:“既然老头子你据理力争了,想必心里也是反对这件事的,不如给我找个好说话的教习吧。” 周气武使了一个眼色,便是咱俩父子谁跟谁啊,为父都懂的,随后吩咐白苏:“就御书房里的那位吧。” 周清浩听到周气武的话,瞳孔都缩小了几分,急忙说道:“要不咱换一个?” 周气武好像没有听到周清浩的言语,嘱咐道:“对御书房那位还是要恭敬些。”说罢便笑呵呵的转身离去,心情大好,今天的月亮都比平时更可爱一些。 周清浩盘算着今日要不要去弟弟的宫里躲上一躲,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能混一天是一天。就在周清浩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凌泉那毛骨悚然的声音:“九殿下,咱们该回宫了。” 周清浩耷拉着脑袋,一步一回头的朝着自己的长亭殿走去,多希望这回宫的路再长一些。 长亭殿已经早早点上了灯笼,整座宫殿灯火辉煌,在皇子居住这片区域极为醒目,轮值侍卫每次经过长亭殿,看到这一幕,都会低声议论一番。 “也不知道这九殿下是怎么威胁烛火司的,能弄来这么多灯油和蜡烛。” “我听说这长亭殿,每到入冬,就会点起地下火龙,看来九殿下不止威胁了烛火司,连柴炭司也没放过。” 侍卫领班轻哼一声,小声提醒道:“都是天家贵胄,不可妄言!”跟这些侍卫不同,这位领班在当日崇文殿教考诸位皇子的时候,就在门外当值,自然知道现在的九殿下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准哪天就会成为下一任天子,到时候追究起来,自己手下这些小崽子们一个都跑不了。 此时的周清浩正无聊的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眼前这位,只听老太监滔滔不绝的讲着各种皇家礼仪规范,感觉以前他没有这么健谈,永远只是规矩的站在御书房的一角,难不成是憋太久了? 老太监口若悬河,各种名句不断从嘴里传出,什么“温温恭人,维德之基”,什么“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但在周清浩眼中,就只是嘴唇一开一合,耳朵里接收到的声音也是巴拉巴拉,不知所云。 等到老太监停下,周清浩这才问道:“这位总管,不知怎么称呼?” 老太监回答道:“奴才名叫白流,只是供职于御书房而已,当不起九殿下的总管称呼。” 周清浩点了点头,又想起在御书房内看到老太监身手矫捷的行动,好奇的问道:“白公公习武?” 白流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是学了一些糊弄人的假把式,算不得习武,九殿下还是不要再岔开话题了,陛下有命,今夜您一定要学会朝堂礼仪。” 周清浩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没好气的说道:“本殿下这不是在学呢嘛。” 白流淡淡说道:“礼仪之事,发乎心,表于形,只是听讲,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九殿下未必听进去了,不如从简单的学起。” “什么意思?”周清浩眯起眼睛问道。 第10章 会错意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周清浩找到还在渐华殿内批阅奏章的大楚天子周气武。 见周清浩这般模样,周气武知道周清浩昨夜过得并不好,关心问到:“浩儿今日不是应该在崇文殿读书吗?怎么会来为父这渐华殿?” 周清浩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之前答应了工部蒋尚书的农具图纸已经绘制完毕,想跟父皇请道旨意,放儿臣出宫一趟,前往工部。” 看周清浩今日如此恭敬,周气武深感欣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就让白流跟你走一趟吧。” 听到白流名字,周清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推辞道:“父皇不用了吧,白公公毕竟年岁已高,昨夜又没休息,还是要体谅体谅老人家的。” 周气武说道:“白流虽是阉人,但也是宫内供奉,跟一般奴才可不一样。” “皇宫供奉?”周清浩轻轻重复了一句。要知道供奉二字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起的,更别提是宫内供奉,这就跟家臣差不多,甚至比家臣地位更高,这种级别的人物,别说现在周清浩还未封王,即便是太子和封王的那几位皇子都不一定能让周气武派一个供奉时刻在身边侍奉。 周清浩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大喝道:“糟老头子,你就是想找个人监视我是吧!我是皇子,不是囚犯!” 周气武并不气恼,这才是逆子真正的性格,若是一晚上就能改过来,他反而会觉得奇怪,随口说道:“若是我这老头子将白流派去太子身边,你信不信他能高兴的今晚都睡不着。” 周清浩嘟囔了一句:“关我屁事。”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这场父子之间不见硝烟的战争,最终还是以周气武的胜利而告终,就是不知道这臭小子以后还有没有什么妙招。 周清浩要出宫的消息先他本人一步传到工部诸位大臣的耳中,工部尚书蒋大雅连忙让人去请同为青党的户部诸位同僚,大家可以借此机会,一起表明忠心,不过此事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青党势大,自千年前就是如此,王朝更迭数代,但青党这根参天大树至今依然枝繁叶茂,本朝青党死死把控着六部中的工部和户部,先后六任尚书,十三位侍郎,皆是青党成员,其他各部也有不少,只是官职不高,名声不显,所以青党被誉为朝中不老松,当然不是夸赞的意思。 等周清浩走进工部大门,只见大堂内红红紫紫聚在一起,煞是好看。 还没等众人行礼,周清浩便开口道:“诸位大人是在结党营私?按律当斩哦。” 众人也没想这位传闻中写出治国论的九殿下,一见面就给自己这些人一个下马威,结党营私这个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蒋大雅走上前来,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结党是真,但是为公,九殿下莫要误会了。” 等到周清浩坐到椅子上,轻抿了一口茶,众人才发现跟着周清浩一起来的是白流白公公。 这位在宫内的身份地位,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看来陛下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九殿下继承大统了,之前听闻蒋大雅所言,在场诸位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见白流,才知道所言非虚。 还好今日没有托大,听从了蒋大雅的意见偷偷来这工部,趁着现在九殿下根基不深,青党现在攀附,将来还能兴盛百年! 户部尚书宋祁门看了一眼身边的户部侍郎,二人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九殿下这根大腿!不抱不行! 周清浩将口中茶叶吐了出来,直白的说道:“不用跟本殿下解释这个,你们结不结党,为公为私,都跟我无关,今日只是来送图纸的。” 除了蒋大雅之外的诸位大臣,听闻此言都是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九殿下清高至此,看不上青党? 蒋大雅微笑着就要去接周清浩手中的画册,却被周清浩拍掉了双手,奸笑的说道:“本殿下还没提条件呢。” 蒋大雅立马带着工部诸位官员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宋祁门愣了一下,立马有样学样的说道:“臣等也愿意为殿下牵马坠蹬,不惧生死。” 蒋大雅偷偷向宋祁门眨了眨眼,宋祁门心中暗骂,今日疏忽,竟然慢了这老贼一步。青党虽然同气连枝,但青州世家门阀不少,相互之间也有竞争,一步慢意味着以后步步慢。 周清浩瞪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众人,这才说道:“又不是要你们去送死,这是干嘛?” 宋祁门起身说道:“臣等自然知晓殿下的意思,都怪这蒋大嘴,差点惊着了殿下。” 蒋尚书嘴巴是大了一些,好友之间经常戏称为蒋大嘴,但如今这外号被九殿下和手下官员知晓,蒋大雅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幽怨的看了一眼宋祁门。 周清浩摆了摆手,“好了,不怪罪,既然我今日来送图纸,而最终能从图纸上直接得利的也就是你们工部和户部,那我就明说了,省得在跑一趟。” 蒋大雅和宋祁门一齐说道:“殿下但说无妨,只要臣等能办到,一定尽心竭力。” 周清浩扶住座椅把手,迅速起身,“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那本殿下也就不拐弯抹角,听闻青党到现在还没有表明支持哪一位皇子,这样很不好。”说到最后,周清浩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宋祁门行礼说道:“之前没有支持的皇子,皆是为了今天啊九殿下!” 蒋大雅嗤笑一声,低声说了一句:“马屁精。” 见周清浩扭头看来,蒋大雅连忙改口:“宋尚书说的对!” 周清浩大手一挥,“好!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支持的皇子,那本殿下就不在多说些什么,你们要尽心尽力的辅佐他,然后等到本殿下十七岁,做个闲王,有了青党支持,他想不当皇帝都难啊!哈哈哈哈,以后有他受的了!”周清浩可不管青党支持的是哪一位皇子,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说完此话,周清浩大步离开工部大门,脸上布满了拨开沉云 第11章 读书 近些日子的周清浩被三省和户部工部的官员弄得不胜其烦,原本臣子上书斥责皇子的事情不算罕见,但三日一小骂,五日一大骂,可就有些不寻常了。更何况这些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之辈,骂人的方式五花八门,引经据典的骂,拐着弯的骂,阴阳怪气的骂,有些词周清浩之前听都没听过。 刚开始几天周清浩还有些感激他们,因为这些奏章的原因,明显能感觉出来老头子的心情愈加的差,原本周清浩以为老头子会绝了立他为储的心思,却没想到现在周清浩面对的是更加繁重的课业和皇家礼仪课程。 “九殿下!”贵为内阁大学士的陈华在崇文殿内大声喝道。最近不仅是周清浩被各种大佬上书刁难,就连他自己也被连参数本,除了三省两部之外,御史台也搅和其中,老夫子每每想到此处,都觉得活着无甚盼头,自己谨慎大半生,没想到最后行差踏错,领了个教育皇子的活计,更要命的是,这些皇子里面有一个原本不被重视,但现在被所有人挂在心上的九殿下周清浩,难道真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周清浩听到夫子的声音,恍恍惚惚的答道:“要干嘛?” 陈华不小心揪断了自己几根胡子,负手问道:“既然九殿下已经开始神游万里,那想必是对今日的课业了然于胸了,不如给诸位殿下做个典范,解释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周清浩抠了抠鼻子,随手将指尖的异物弹飞,随意的问道:“不知夫子要本殿下解释哪一句?” 陈华被气得气血翻涌,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泛起了红色。 坐在身旁的十殿下周清然小声提醒道:“治国之难在于知贤而不在自贤。”他是真的怕夫子被自己哥哥气昏过去。 周清浩低声念了两遍刚刚弟弟说的话,信口胡诌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治理国家最难的地方不在于自己贤明,而是只要自己觉得自己贤明就好。诶?这不就是自家老头子吗?” 大学士陈华颤抖的指着周清浩,嘴里喊着:“你...你...你竟然敢篡改圣人教诲!” 周清浩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夫子你老人家让我解释的,解释完又不认账了,真是难伺候。 过了好久,陈华才平复心情,继续问道:“九殿下既然思绪天马行空,不如教教微臣,治国者,当如何?”这个问题当然是陈华给周清浩的挖的陷阱,既然之前周清浩能写出治国论,不如再让他谈谈治国者,想必这位九殿下的心中的明君形象定然不是当今天子那般,到时候只要自己如实禀告,想必他又会被陛下责罚,也好宽慰自己这颗被伤透了的心。 周清浩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动笔杆,随口答道:“治国者只要依法治国便好,再按照国情变化,定期修改律法。” 陈华想了一会儿,觉得周清浩说的不无道理,但如此这般,如何彰显圣人教化之恩,遂继续问道:“我大楚以儒孝治国,现在看来,成绩斐然,何况我大楚百姓现如今认字之人极少,如何推行全国的法治,难不成要一个一个去说明吗?到时候富裕处遵守,贫苦处乱纪,怕不是要天下大乱,要知道天下臣民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周清浩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老夫子,等他说完才接话道:“本殿下觉得你们不像是经营天下的高官,反而像那些做一锤子买卖的商人。律法推行当然不是一蹴而就,要想一天之内让天下人守法,神仙也都做不到,不过还好,本殿下自有妙计。” 陈华换了一副恭敬的姿态,正欲开口,却听崇文殿外有声音传来:“朕也想听听。” 来者正是当今大楚天子周气武、 周气武走进崇文殿之后,微笑的看着周清浩,原本只是想来看周清浩有没有好好读书,在听到周清浩解释那句名言的时候差点气的吐血,但说到后面,又勾起了周气武的好奇心,想听听这臭小子还有什么震撼人心的发言。 周清浩看着这个父亲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现在周气武的关心越来越多,但自己日子却过得还不如之前快活,冷哼一声这才说道:“依法治国,不如从皇宫开始,再到大臣官员,然后才是士族乡绅,最后才是平民百姓。” “但九殿下还没回答微臣的问题,民间识字者不多,如何推行?” 周清浩慢悠悠的解释道:“位高者守法,位低者便会学习,他们会觉得这是位高者成功的原因,用钢鞭威胁不如用利益诱惑。” “如此不妥,以利诱人,非君子所为,天下众人若到时眼中只有利益,礼教必将名存实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何不妥?” “...” “好了。”周气武出声打断了陈华和周清浩的争论,“既然浩儿说要从宫内开始,那要如何开始?要知道宫内守的从来都是礼法和祖训。” 周清浩翘起嘴角,想要气气老头子,装作义正言辞的说道:“律法非一个人的律法,而是天下人的律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天子之所以是天子,就是因为他凌驾于一切之上,什么礼法礼教,只要不合自己心意就可以随意改动,若真是如同周清浩所言,天子威严将不复存在,楚国最有权势的人就会变成一部冷冰冰的书本和那些参与律法修改的官员。 若是以前,周气武一定会治周清浩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但自从想要他接手皇位之后,周清浩每次提出的国策之类言论,不管可行不可行,周气武都会认真思考。 只见周气武摆了摆手,让诸位皇子退下,然后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刚刚浩儿说的是否可行?” 陈华行礼说道:“启禀陛下,依老臣看来,此计极为不妥,若真是如此,皇家颜面何在?” 周气武没有同赞,也没有反对,只是看着远处的白云。律法治国,皇家威信必然受损,但若是真是人人恪 第12章 假期 周气武带着弓弩来到了清凉殿,跟六部官员不同,左右丞相日常的办公场所就在宫内此处,周气武来此也是想让两位丞相看看,自己的那个臭小子又干了些什么,你们这些丞相和秘书郎以后面对的主君又是个什么德行,提前打好预防针,省得日后措手不及。 右丞相朱廷珏,左丞相赵维清和一众秘书郎看见陛下手中的弓弩,立马热泪盈眶,起身行礼说道:“陛下终于将九殿下手中的弓弩收走了,这几日,老臣等人真是苦不堪言!”说罢右丞相朱廷珏还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周气武不解的问道:“这臭小子带弓弩闯了清凉殿?” 左丞相赵维清回答道:“那倒没有,但是九殿下时常在殿外试箭,总会有些弩箭被九殿下‘不慎’射入殿内,老臣等人年事已高,受不了如此惊吓。”说完赵维清还掀起桌布一角,让周气武能看见桌角上面箭杆留下的痕迹。 周气武气道:“这逆子!爱卿放心,朕定然狠狠责罚他!” 右丞相朱廷珏却帮周清浩求情说道:“陛下,这半月,九殿下也是辛苦,不如给他个假期放松放松,毕竟还未成年,不可苛求过多。” 周气武轻叹一声,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这些时日一直被臭小子弄得心神不宁,想要他提起精神继承大统,都忘了他也才刚刚满十六岁而已,随即吩咐道:“去跟那个臭小子说,以后不得将任何武器兵刃带出长亭殿,然后在一同告诉其他还在宫内读书的皇子,朕准许他们一日假期。” 白苏领旨离去。清凉殿内响起一片恭贺声,终于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上次那个不小心被射中的秘书郎更是痛哭流涕,感谢陛下皇恩浩荡。 周清浩听说能有半日假期,激动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忙吩咐守在一旁的小太监准备好一套寻常百姓服饰,自己要出宫逛逛,上次去工部穿的是皇子服饰,百姓看见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啥都玩到,浪费了一次机会,这次可得准备好。 不过宫内确实难寻普通服饰,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件白色狐裘,周清浩急忙穿好,然后在宫女的服侍下系好腰带,还在头上别了一根白玉簪子,若是不认识的人看见,只会以为这是一位富贵公子,绝不会想到是现在名声大作的九殿下周清浩。 就在周清浩离开长亭殿的时候,六皇子周清怀迎面走来,看着周清浩这副打扮,疑惑问道:“九弟这是?” 周清浩摇了摇手中折扇,笑道:“既然老头子准许我们一日假期,当然是要好好出去玩玩。” 周清怀正色说道:“我等还是未成年的皇子,按照规矩,是不可以随意出宫的。” 周清浩不以为然,将手中折扇收起,解释道:“六哥你想想,以前老头子对于放假是怎么说的, 是不是都是传旨,让诸位皇子好好在宫内读书,不必上课。” 周清怀点了点头。 周清浩继续说道:“这次白苏公公来说的是准许皇子假期一日,明显老头子内含有深意,是想要我等出去走走,看看京城普通人家的生活。” 周清怀若有所思,一脸正经的问道:“那是不是要去请示一下?” 周清浩揽住周清怀的脖子,哈哈大笑道:“不用,我等作为儿子,连父亲这么简单的意思都猜不透的话,说不定会被老头责罚,听我的,咱俩一起出去玩。” 周清怀还在怀疑当中,就已经被周清浩拖进长亭殿,换了一身寻常公子服。然后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皇宫,唯一的遗憾就是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白流。 到了街面上,周清浩才体会到京城的繁华,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耍把式卖艺的,周清浩到处走走停停,这里买点吃食,那里扔两个赏钱,好不快活。 梦想!这就是自己的梦想啊! 但在周清浩身旁的周清怀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长期处在皇宫中,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行为举止有些僵硬,还好周清浩自来熟,跟什么人都聊得开。 现在周清浩正坐在一个小摊前,跟摊主闲聊,从小点心的做法一直聊到家庭情况,就连摊主姑娘叫什么名字都被周清浩打听了出来。 不过说到此处,摊主变的谨慎了起来,愤愤说自己女儿已经定亲,你这种高门大户的富家子弟就不要惦记了,门不当户不对的。 周清浩呵呵笑了两声,吹牛说追自己的姑娘可以从京城排队到青州,才不会看上他姑娘。摊主这才恢复了刚刚憨厚的模样。 周清怀轻轻问身旁的白流:“白爷爷,九弟一直是这样吗?” 白流停下嘴里的动作,微笑说道:“九殿下确实有些不像皇子,但相处下来,六殿下不觉得格外的舒适吗?”白流作为皇家供奉,跟皇子同桌吃饭并不逾矩,但是白流一直恪守尊卑上下,要不是周清浩强烈要求,他只会乖乖站在周清浩身后。 周清怀点了点头,自己这个九弟性格乖张,面对父皇和诸位朝堂重臣向来不假颜色,一切行为全凭本心,甚至有些时候都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但面对平民百姓,反而极有耐心,这不就在跟摊主扯皮,商量能不能便宜个一文钱。其他皇子可不会因为一文钱失了自己体面,但九弟周清浩毫不在乎,面子哪有银子好,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付完钱的周清浩朝着周清怀眨了眨眼,兴奋的说道:“怎么样,我的面子还可以吧,店家便宜了咱们一文钱。” 周清怀脸带微笑,没有接话。 吃完了饭食,周清浩带着周清怀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醉花楼,也是京城内最大的青楼楚馆。三人刚到醉花楼门口,马上有一打扮妖娆的女子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周清浩怀里钻,周清浩也没有故作矜持,顺手将手臂搭在女子肩膀上。 跟着女子进到醉花楼里面,顿时觉得别有洞天,各类衣冠楚楚的士族子弟不计其数。 看样子就知道周清浩和周清怀两人出身高贵,女子立 第13章 命案 醉花楼内丝竹乱耳,虽然周清浩和周清怀只是在一楼,但台上舞姬的姿色,完全不输皇宫。 周清怀是被周清浩临时拉出皇宫的,身上没有带银钱,今日所有的花费都由周清浩买单,虽然周气武提高了周清浩的例份,但毕竟银钱还有大用处,浪费在此处周清浩还是有些不甘心,一楼便一楼吧。 从下午时分,周清浩兄弟二人一直坐到晚上,整座醉花楼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自从三年前周气武废除宵禁之后,夜间的大楚京城更显繁华,要不是京城地贵,怕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清浩现在有些醺醺然,看向中间舞台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周清怀还是跟刚来的时候一样,坐姿端正,但眼神却在环顾四周,想要从人群中找到下午进门时女子所说的大人们。 周清浩看着周清怀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出声提醒道:“官员们一般看不上这一楼,真要来这醉花楼,也会直接从暗门进入二楼,六哥你就算在此把守一个月,也抓不到他们的。” 周清怀沉声问道:“九弟可知道暗门在哪?” 周清浩噗的一声将口中酒水喷了出去,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哪里知道。” 就在兄弟二人在东拉西扯的时候,忽然二楼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即使在喧闹的的醉花楼中也显得尤为刺耳,周清浩和周清怀一同看着通向二楼的台阶。不一会儿,有一衣衫不整的女子从二楼的雅间内冲出,雅间门口护卫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女子一边收拢衣衫一边冲向楼梯。慌忙间女子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梯上滚落,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女子扒着栏杆,声嘶力竭的喊道:“杀人了!” 此时一楼所有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看着脸上留有红印的女子,一脸茫然,不知道二楼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二楼的护卫才匆匆赶到,看护卫衣着打扮,应该是客人自带的打手。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架着女子,就要将她拖回房中。 身在一楼的老鸨见此情景,急忙走上前去,赔笑道:“两位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是我这女儿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说罢便伸出手,想要将女子拉到身旁,嘴里还责怪道:“你这死妮子,之前怎么教你的都忘了?罚你今日没有饭吃!” 虽然老鸨语气不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想救下女子。然而两名护卫死死扣住女子肩膀,不让老鸨得逞,其中一名护卫说道:“我家公子想要跟玲儿姑娘玩些游戏,可能是吓着了玲儿姑娘,并无什么大事,让柳姑娘费心了。” 双方久久僵持不下,原名柳烟的醉花楼老鸨轻咳一声,醉花楼一楼的护卫们也都围了上来,各个膀大腰圆,手持水火棍,站在柳烟身后。 对方护卫见此情景并不紧张,在松开玲儿肩膀的一瞬间,腰间横刀出鞘,原本想要逃走的玲儿被吓的瘫软在地,低声啜泣,哀求道:“妈妈快救救玲儿。” 柳烟脸色变得有些冷漠,平静问道:“两位大人是成心跟我醉花楼过不去了?”醉花楼能以烟花之地屹立京城不倒,背后自然有势力撑腰,一般的高官显贵在这儿未必能翻起什么浪花。 对方护卫说道:“我等不敢跟醉花楼起冲突,但公子有令,那便只能将玲儿姑娘带回去,请柳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柳烟冷笑一声说道:“既然无胆,那这人你今日便带不走。” “柳姑娘不妨再仔细瞧瞧我们兄弟二人手中的刀。” 挤在前排的周清浩蹲在地上嗑瓜子,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场闹剧,听闻护卫此言,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中的横刀有些特别。 柳烟两眼微眯,看了许久,咬着牙说道:“皇家宗人府的护卫。”再看了一眼地上的玲儿,语气中多了些退让:“玲儿你们可以带回去,但你们要保证不可出现什么差池。” 见柳烟松口,两名护卫立马收刀入鞘,抱拳说道:“定然不会,柳姑娘放心。” 玲儿一听自己还要进那个魔窟,吓得大惊失色,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妈妈,白雪已经被那个魔头折磨死了!我宁死也不要回去!”说罢便直接撞向一旁栏杆,一抹红色悄然在地上蔓延。 柳烟快步上前,死死抱住玲儿,大喊道:“快!快去找大夫!”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周清浩和周清怀有些不淡定了,青楼楚馆总有些客人嗜好特殊,不足为奇,但闹出人命事情可就大了。 两名护卫正欲上楼回禀自家公子,却听楼下有一清秀少年嗓音响起:“两位慢走,不知你家公子是周家何人?” 两名护卫同时停步,左边那位点了点头,让对方先回去,自己则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是一位白袍少年公子,既然连二楼都上不去,想必不是什么狠角色,于是随意说道:“既然知道我家公子姓周,那便不要多打听,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周清怀双手附后,一脸正气说道:“我大楚经过二十余年休养生息,好不是容易才有今日这般人口,每一位大楚百姓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你等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天威震怒吗?” 护卫不以为然的说道:“在大楚,周家人自然和普通人不同,只要我家公子开心,几条青楼贱婢的命算什么?” 周清怀还欲反驳,只见周清浩快步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抽在了护卫脸上,懒洋洋的说道:“六哥,跟这帮畜生有什么好说的。” 等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触感,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作为宗人府指派的亲卫,还从来没有被周姓以外的人打过。 护卫看向这个手持折扇的贵公子,脸上露出狰狞,正想拔刀教训一番,但面前已经出现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右手轻轻抵住护卫刀柄,出手者正是白流。 白流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手臂却如精铁一般不可撼动,任由护卫如何发力,横刀就是不能出鞘,气得护卫高声骂道:“小贱种. 第14章 黑甲卫 周清浩一行人快步赶回皇宫,原本宫门侍卫还想按例询问几句,但看着两位殿下脸上阴沉到能拧出水的神情,只能是直接放行。进了皇宫之后,周清浩说道:“你们去宗人府,去查查这个护卫是哪个王府里的,我直接去找老头子。”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周清怀点了点头,带着白苏顺着另外一条道路走去。 此时的清凉殿内,左右丞相和大楚天子周气武正端坐其中,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周气武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臭小子以后能不能处理的完。 就在此时,周清浩还没等门外小太监禀告,就直接闯入。看着来到此地的周清浩,周气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白苏就说这臭小子今日跑出皇宫了,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没钱了? 周气武调笑道:“臭小子难不成看中什么好玩意买不起?想找为父要些银两?你是知道的,为父现在也是个穷光蛋,可不一定能负担的起。” 周清浩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周气武看。 这就让本就疑惑的周气武更加迷惑,难不成是在宫外被人欺负了?有白流在浩儿身边,不应该啊。 周气武看着眼眶通红的周清浩,起身问道:“浩儿,是出什么事了吗?”两位丞相也看向跪着的周清浩,他们印象中,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九殿下就连当今天子都敢顶撞,应该没什么人能让他吃亏才对,今日这般,所求为何? 周清浩一路赶来,声音有些嘶哑:“儿臣周清浩,今日求父皇做主!” 这还是周清浩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周气武立马猜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同寻常,走上前去,将周清浩扶起,脸色肃穆的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着求人不是我皇家本色,浩儿有事直说,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为父定然站在你这边。” “今日我跟六哥前往醉花楼...” 周气武惊愕问道:“你个臭小子竟然带怀儿去那种地方?”六子周清怀是所有皇子中最具文人气度的,周气武还希望周清怀能挑起楚国文脉,没想到跟这臭小子厮混半天,就已经名声受损。 周清浩大声说道:“重点不在这里!” 看着周清浩严肃的脸庞,周气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今日有人掘我皇家根基,视百姓为草芥,任意欺凌,谋害性命,父皇您说该怎么办?”周清浩害怕周气武会包庇同族,所以先铺垫性的问道。 “竟有此事?”左丞相赵维清连忙问道,然后对周气武行礼说道:“若是九殿下所言非虚,按律当斩。” 周清浩继续问道:“若是那人也是皇族呢?” 周气武死死盯着周清浩,唯恐对方说谎,“浩儿所言非虚?” “他的护卫所佩戴的是宗人府的横刀,儿臣绝对不会看错。” 周气武一脚将清凉殿中间的火盆踢翻,愤怒道:“皇室为了振兴楚国,步步谨慎,对待百姓如同亲子,今日竟然有人坏我皇家名声,朕定斩不赦!但此事涉及皇家,理应由宗人府来管,浩儿你看...”皇室有皇室的规矩,但难得周清浩上心办事,周气武还是征求了一下周清浩的意见。 周清浩瞪了一眼周气武,生气说道:“那帮老头子会断个屁的案,又是自家晚辈,说不定小惩大诫就揭过此事了,儿臣不放心。” 赵维清在一旁说道:“陛下,不如此事就交给九殿下去办,再让刑部,大理寺,宗人府和老臣从旁协助。” 右丞相也急忙附和道:“还有老臣,也能帮忙。” 周气武看着这两位明天想要翘班的丞相,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万一和宗人府起了冲突,有两位丞相助阵,浩儿这边声势也不会落入下风。 周清浩继续说道:“儿臣还想要宫内的黑甲卫。” 周气武试探性的问道:“只是去抓个人,用不着黑甲卫吧?” 但看着周清浩坚定的眼神,周气武无奈的点了点头,“今日天色已晚,等到我儿查出是哪家王府,为父会找人看住,明日你再带兵前去。” “还要等明日?” “规矩!制定规矩的人一定要守规矩!这句话浩儿你一定要谨记。” 第二天一早,未央前殿的广场上,黑压压一片,正是名震天下的黑甲卫,虽然不是禁军,但是气势更加震慑人心,一杆硕大的黑色镶金虎旗在初春的的寒风里猎猎作响。 在五百黑甲铁卫前方站着七人,分别是大楚六皇子周清怀,右丞相朱廷珏,左丞相赵维清,宗人府右宗正周朗宁,刑部左侍郎姚震中,大理寺少卿时越,黑甲卫统领战一洲,七人连同五百黑甲卫都在等着今日的领头人大楚九皇子周清浩。 按照祖例来说,去捉拿皇室族亲,应该是宗人府的府卫才对,但昨日的传来圣旨中明确说明由周清浩带领黑甲卫前去,气得宗令拂袖而去,所以今日只派了宗人府右宗正周朗宁前来作为代表。 周清浩步伐坚定的从未央前殿中走出,看见人齐,下令道:“出发!” 周清浩身穿狐裘,胯下是当朝天子最喜欢的一匹白马,名曰雪无痕。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庆王府,一路上百姓退让,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能有这么大阵仗,这么多贵人一同出现在京城闹市之中。 陪着父母出摊的幼童,看着远处戴着狰狞面具的黑甲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孩子母亲连忙捂住孩子口鼻,只留一点缝隙能让空气流通,这要是惊着了前方贵人,自己家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等到周清浩临近这个小摊,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果,微笑着抛给幼童母亲,然后继续前行。孩子有了糖吃,自然忘记了哭声,揪着母亲的鬓发,傻呵呵的笑着。 莫约半个时辰,众人来到庆王府门前,周清浩稍微一抬手,黑甲卫迅速四散开来,配合着昨日夜间就已经在此处盯梢的禁军,将整座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庆王府门房听到外面有动静,将大门打开一条小缝隙往外 第15章 明争暗斗 等了半天庆王府还是大门紧闭,周清浩稍微有些不耐烦,对着身边的魁梧汉子说道:“战统领,砸门。”这时坐在马车上的宗人府右宗正周朗宁出声制止:“浩儿,不可鲁莽,今天你要抓的只是庆王世子而已,与庆王无关。” 周清浩就好似没有听到这位三叔公的提醒,打了个响指后指着庆王府大门,战一洲也无二话,立马吩咐手下将士们干活。 “战一洲!你敢!”周朗宁走下马车,大声呵斥道。周清浩眼神转向身旁的白流,点了点头。就在周朗宁还想上前的时候,白流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头说道:“九殿下有令,宗正大人不可再上前了。” 周朗宁此时有些气急败坏,白流身为皇家供奉,竟然会为了一名还未封王的皇子阻拦自己的去路,难道自己代表的整座宗人府还比不过他一个黄口小儿?周朗宁正欲破口大骂,白流先一步提醒道:“九殿下虽未成年,但宗正大人还是要恭敬些的。”周朗宁急火攻心,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这位皇家供奉。 但除了生气,周朗宁什么都做不了,按祖例来说,身为皇家供奉的白流,只有当今圣上一人可以责罚。即便周朗宁真想撸起袖子跟白流打一架,那也绝对不是白流的对手,可能连对方一巴掌都接不住。 周郎宁转身对着马车说道:“二位作为大楚的丞相,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左丞相赵维清说道:“去年我就提前在徽州订了一批好茶,就等开春了,要不老夫送宗正一些?” 周郎宁一时不知道这位大楚左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听右丞相朱廷珏接话道:“老夫家境贫苦,家中只有一些老茶饼,这徽州新茶,不如也送我一些。” 赵维清埋怨道:“你个老夫子,俸禄上你还比我多些,还要从我这里打秋风。”然后歉声说道:“那宗正就不好意思了,去年订的不多,要不等等明年?” 老夫岂会稀罕你那二两茶叶!现在说的是周清浩要拆庆王府的大门,那是周氏颜面! 就在这三名位高权重的大佬们相互打哈哈的时候,只听远处轰的一声,庆王府的红色大门被绳拖马拽,瞬间分崩离析。周清浩翻身下马,随手挥散被溅起的尘埃,朝着庆王府一步步走去。 众人也立马跟上。 在走进庆王府大门之前,周清浩还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好似有些嫌弃。 看着面前这堵影壁,周清浩觉得有些碍眼,随意拿脚踹了踹,笑问道:“战统领,本殿下听闻黑甲卫每名将士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几人能撞塌这影壁?” 战一洲听到九殿下夸奖自己手下儿郎,脸上极为自豪,憨笑道:“只要殿下下令,最多只需要三名黑甲卫,绝对可以撞塌。” 周清浩点了点头,“那便试试看吧。” 战一洲大手一挥,三名带着面甲的黑甲卫走上前来,摆好姿势之后,朝着影壁猛然撞去,只听沉闷一声响,三人所撞的位置均出现了道道裂痕。 一次没有撞开,战一洲脸上有些挂不住,刚刚才在九殿下面前夸下海口,这三个小崽子就给自己丢人,等回去的! 战一洲将中间那位拉开,换成自己上场,这一次影壁再也坚持不住,轰然碎裂。 站在周清浩身后的白流右脚轻轻塌地,一股无形气机从自身浮现,然后迅速散开,将周围石块灰尘一同吹飞,刚刚拉大门的时候九殿下就表现出对灰尘的厌恶,自己作为奴才,当然要保证主子过得舒心。 没有了影壁的遮挡,众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王府大堂门前空地上的庆王周松。周清浩亲昵的打着招呼:“王叔,好久不见啊。” 周松毫不在意周清浩,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等到众人前上前,这才起身招呼道:“三叔,身体无恙否?”周郎宁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三叔身体好着呢。” 周松又看见周清浩身后的两位丞相,立马越过周清浩迎了上去:“朱相,赵相,没想到你们二位也来了,我这小小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周清浩冷笑一声,坐到了刚刚周松的位置,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还顺带递给了周清怀一杯,好东西不能独享,庆王府这茶真是不错。 赵维清回礼后说道:“今日主事之人是九殿下。” 周松这才转身看向自己这个悠闲的侄儿,实在没有想到,这周清浩不仅能号令黑甲卫,还能请来大楚两位肱骨文臣为他助阵,今日之事,怕是有些不好办了。 周郎宁也注意到了坐着的周清浩,呵斥道:“浩儿无礼,老夫和两位丞相都没落座,你一个晚辈,竟敢如此!” 周郎宁此言是想将两位丞相拉到自己阵营,作为大楚权利仅次于陛下的两位大臣,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想来绝对不会被如此怠慢,没有了他们撑腰,你这竖子即便今日能抓走鸣蜩,后面也审不了。 右丞相朱廷珏反驳道:“宗正此言差矣,我跟老赵今日只是来协助九殿下的,自然还是以他为主,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九殿下如此做派,老夫深感欣慰。” 周清浩摊了摊手,表示不关自己事。 周郎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原本是礼部尚书的现任右相,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礼部尚书的坚持呢?你丞相的威严呢?被狗吃了?啊? 周松已经认清了当前的形势,看来今天能否让蜩儿逃出生天,就是自己这侄儿一句话的事,心里有些悔恨,一开始不应该如此怠慢的。 周松微笑说道:“浩儿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现在已经如此英明神武了,颇有你父皇的风范啊。”只要是作为皇子,都希望被外人夸赞子肖其父,但可惜了,周清浩是个例外,周松这个马屁实实在在的拍在了马蹄子上。 周清浩冷哼一声:“本殿下可比那老头子英俊多了。” 周松也是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现在 第16章 抓人 周清浩笑着哼了一声了,一位侍卫领班走上前来,低声说道:“禀告九殿下,昨夜臣等一直把守在王府周围,今早还有树上的兄弟看见了庆王世子。” 周清浩微笑的看着周松,问道:“王叔是自己将周鸣蜩交出来呢,还是我让人去搜?” 周松眼神哀求的看着周郎宁,期望自己这位三叔能帮忙说说话。 周郎宁咳嗽了一声,笑问道:“浩儿,既然你王叔没有下毒,也将鸣蜩留在府邸等你上门来捉拿,不如顾及些同族颜面,我们先撤走,然后让他自己将鸣蜩送往宗人府?” 周清浩捂着眼睛低笑,随即说道:“三叔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连本殿下为什么向老头子请旨要黑甲卫来抓人都不知道?还想把周鸣蜩带回宗人府,我看你是想得美。” 周郎宁被气得浑身发抖,但周围诸位朝廷重臣却无一人在意,两位丞相甚至都在品尝周清浩身边的那壶茶。茶水入口,两位丞相相视无言,朝对方点了点了头,还竖起了大拇指。 黑甲卫已经在周清浩的命令下开始逐个搜查庆王府的每个角落,就连水缸里也没有放过,整座庆王府现在鸡飞狗跳,乱作一团。所有的家丁仆役也都被聚在这院子中,在黑甲卫的钢刀之下瑟瑟发抖。 经过半日搜查,黑甲卫还是一无所获,周清浩听着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响,吩咐道:“去厨房找来厨具,今日就让你们尝尝本殿下的手艺!” 不一会儿,禁军就将东西搬了过来,原以为九殿下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周清浩已经脱去了狐裘,开始和面。 白流赶忙说道:“这种小事不能劳烦九殿下,交给奴才就好。” 周清浩不满的咂了一下嘴,没好气的说道:“你要帮忙就帮忙,让我不要干作甚。” 既然九殿下都亲自动手了,众人也不好闲着,所以现在在庆王府大堂的空地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大楚九殿下和六殿下在费力的和面,两位丞相一人在打鸡蛋,一人在切葱花,还会经常埋怨对方动作不够爽利,想必在家肯定是不会操劳家务,享福都享的作孽。刑部左侍郎在劈柴,大理寺少卿在生火,黑甲卫统领将两位殿下揉好的面团拉长,放入锅中。 周松看着这和谐的场面,顿感心中悲凉,众人传来的各种闲谈笑声在他耳中只觉得有些吵闹。 周清浩捧着自己做好的面条,边吃边招呼道:“黑甲卫和禁军的兄弟,到你们了,几百人的伙食要靠我们这几位老弱来做的话,明天你们也吃不上。” 战一洲含糊的吩咐道:“先紧着禁军的弟兄们,他们从昨夜就一直驻守在此地,肯定饿坏了,然后黑甲卫再分批吃饭。” 以周清浩为首的一群人就围成一圈蹲着吃面,原本蹲着的只有周清浩和白流两人,众人实在是架不住这两位越吃越香,也有样学样,一起蹲着吃,你别说,这么吃面还真是另有一番风味。 周郎宁冷哼一声:“老夫的呢?” 周清浩努了努嘴,示意对方自己动手,还要本殿下亲自给你端面不成,架子也忒大了。 周郎宁一甩衣袖,将桌子上的面端了起来,找了个空位慢慢的吃着。 赵维清吃完面条,抹了抹嘴唇,笑道:“看来今日是来对了,还能混一碗面吃,就是这鸡蛋打的不好。” 朱廷珏嘟囔道:“就属你吃的最多,还埋怨起老夫来。” “实在是面条太过可口,这才多吃了两口鸡蛋...” 就在二人像小孩子一般争论的时候,有一黑甲卫前来禀告,说是在王府后院有间房子不太对劲。 周清浩随手放下碗,带着众人一起赶往不对劲的地方。 稍微环顾了一下周围,周清怀问道:“是什么不妥?” 黑甲卫说道:“启禀六殿下,这间屋舍,长约四十步,宽约三十步,从里面摆设来看,应该是书房,但从房内步量的话,宽只有二十三步,足足少了七步。” 这就已经明摆着告诉众人,房内有密室,外宽三十步的房子,除去两侧墙壁,里面怎么说都要有个二十八步左右。周清浩看着周松笑道:“是王叔自己去将周鸣蜩带出来,还是侄儿让人砸墙?” 看到这间房子,周松的脸上的紧张神色已经到了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地步,连忙说道:“本王这就去将那逆子带出,浩儿稍待片刻。” 周清浩抬起右手说道:“王叔,我改主意了。”说罢右手轻轻放下,周围黑甲卫一拥而上,没过多久就砸开墙壁,从中带出庆王妃和庆王世子。 周清浩这才走进书房内,看着房内散落满地的金银珠宝,周清浩不由大为惊叹,拍手说道:“依本殿下看来,王叔这府邸所藏的金银珠宝怕是要多过我家老头子的国库哦。” 周松满头大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王妃竟然会将儿子藏到此处,原本只是儿子有问题,但看现在这情况,怕是自己也难逃一劫,只要周清浩下定决心要查,总能找到一些贪污受贿蛛丝马迹,不过现在还不是认栽的时候,周松硬着头皮说道:“靠着皇室富荫,本王自己也算有些经商天赋,有些许薄财,不是什么怪事吧?” 周清浩随手捡起一块玉佩,对着右丞相朱廷珏说道:“朱大人,就凭这一块玉佩,就能顶你两年的俸禄,现在看来,你这右丞相过得真是凄惨。” 朱廷珏笑道:“不如微臣回去就让陛下涨些俸禄?家里确实是有些揭不开锅了。” 周清浩自然知道这位右丞相说的是一句风凉话,按照大楚律令,右丞相的月俸是三百贯,其中一百贯折合成米面粮油,锦缎布匹等各种生活所需,别说养活一家人,就算是养活一百家人也都够了。 不过现在周清浩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这些就是周松违法所得,也不打算找他麻烦,就直接带着周鸣蜩离去。 原本周清浩是想把周鸣蜩带到刑部大牢关押受审的,但那个三叔公一直在旁边叫嚣这什么皇家颜面的问题, 第17章 会审 距离周鸣蜩被抓已经过去数日,在庆王周松的运作下,原本既定于今日进行的三司会审却因为宗人府的缺席而迟迟不能进行。 周松看着瘫软在地,四肢模糊的周鸣蜩,不禁红了眼眶,毕竟是独子,周鸣蜩要是身死,可就没人给自己送终了,现在看来,情况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周松最担心的就是周清浩来一招暗度陈仓,表面上吩咐大理寺用刑,暗地里却嘱咐人痛下杀手,不过现在看来,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周清浩将腿放在桌子上,无聊的打着哈欠,宗人府那帮老爷子跟自己想的一样,果然是袒护周松父子的,什么皇家颜面,就是舍不得周松每年孝敬的那几万两银子而已。 看见日头偏西,周清浩觉得今天没有必要在继续等下去,对着白流吩咐道:“回去跟宗人府说一声,明日他们不到我们就自己开始审。老爷子们既然年纪大了,自然是要好好休息,我能理解。” 宗人府宗令周朗奕在听到白流的传话之后,着实被气的不轻。周郎奕觉得周清浩这未成年的皇子实在太过嚣张,真的不把宗人府放在眼里吗? 至于为什么宗人府在会审时一直不出面,除了希望想让事态在民间渐渐平息之外,还有就是在等周清浩气消。然而现在看来,周清浩不仅没有消气,反而因为时间的推移,对宗人府的一再推脱表达了更大的不满。 周朗奕对这九皇子本就不太了解,对于其性格的判断都是来自于右宗正周朗宁的描述,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对方做起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胆,听闻如今陛下对着周清浩极为看中,已经动了想要传位的心思。若是真的被他继承了王位,那宗人府岂不是形同虚设,此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周朗弈对右宗正周朗宁说道:“明日你赶去大理寺,顺带叫上明儿。”周朗弈口中的明儿自然是当今陛下的次子彭王周清明。 周朗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彭王在朝中势力也不小,起码御史台就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是太子也不敢跟周清明撕破脸皮,不然御史台那帮大夫的轮番攻击,也够太子喝一壶的了。 翌日清晨,等周清浩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发现大堂中应该到的人都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周清浩脸上这才浮现一点笑意。 再次经过一夜的折磨,周鸣蜩现在已经意识溃散,被两名衙役押送上堂之后往地上一扔,明显能看到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周松哀嚎一声:“蜩儿。” 周清浩掏了掏耳朵,像是周松的声音吵到了他,随意问道:“台下的犯人,对于控诉可还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 现在的周鸣蜩已经被折磨的说不出话来了,就连最资深的衙役都觉得现在的周鸣蜩太过凄惨,甚至有些同情的意味。不得不说,这庆王世子虽然之前一直养尊处优,但经过这么多天各种刑法的轮番上阵,还能挺住没有自杀,在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真不愧是条汉子! 周清浩继续说道:“既然没有话说,那就明日处斩吧。” “且慢!”只听大理寺外传来一声大喝,彭王周清明缓缓走来,出声者正是周清明身边的宗卫。大堂上的诸位官员赶紧见礼。 周清浩有些迷惑看着周清明,开口问道:“二哥今日前来,是为了周鸣蜩求情的?” 周清明虽然答应宗人府来大理寺,但心里还是不愿意跟这位九弟闹翻,毕竟对方一篇治国论收买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心,于是微笑回应道:“九弟误会了,二哥今日来是想稍微提醒一下九弟,大楚律法规定,斩首之刑一般都安排的秋后。” 周郎宁赞同道:“据《礼记》记载,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现在用刑于礼不合。”现在只是初春,到秋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那时候也差不多是周清浩能封王建府的时间点,肯定忙的脱不开身,能不能想起来有周鸣蜩这么个人还两说,这样的话,周鸣蜩就有了一线生机。 周清浩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周鸣蜩,示意对方看清情况,就这样的周鸣蜩,能不能活过今天都还是个未知数,还想拖到秋后。 周朗宁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像是一位长辈温柔的看向周清浩,说道:“浩儿,周鸣蜩虽然罪不当诛,但是他毕竟也冲撞了你,那就死不足惜了。然而咱们都作为周姓同族,死前给他些体面,将这小子交给三叔公,我找人给他医治好,然后放在宗人府大牢之中,让他数着日子等死可好?” 一听到宗人府大牢,周清浩心里马上警钟大作,假装和善的对着周朗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懂。周朗宁和周清明也将放下心来。 周清浩把玩着手上的令签,朝堂下丢出,狞笑道:“周鸣蜩明日午时处斩,不得有误!”说罢周清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挑衅着看向愣住了的彭王周清明和右宗令周朗宁,歉声笑道:“哎呦,本殿下说错了,能把令签拿回来,再重新说一次吗?” 周清明眼神里出现一抹阴冷,但很快又被他隐藏好,平静的说道:“九弟说笑了,当然不可以,既然已经下令,自然是要执行的。” 周清浩憨笑的点了点头,示意本殿下就是笨了些,诸位大人不要见怪啊。 等到周围人全都离开,周清浩叫住了大理寺少卿时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时越不解的问道:“九殿下,真要这样吗?” 周清浩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无所谓的说道:“他们要是不做,自然不会踩中陷阱,要是做了,那也怪不得本殿下。”时越转身离开,开始对大理寺监牢布置了起来。 大理寺门外的一辆华丽马车上,周朗宁,周明清,周松三人聚在一起。 周松将头重重磕下,哀求道:“三叔,彭王殿下,救救蜩儿吧,难道真要让堂堂庆王世子去给两名青楼贱婢抵命不成。” 周朗宁看向一旁的周清 第18章 宗人府 监斩这种事当然不用周清浩自己前去,大理寺自然会有人处理。一大早还在洗漱的周清浩就听到白流禀告,说是昨晚有宗卫强闯大理寺,还打伤了几名狱卒,带走了周鸣蜩。 周清浩嘴里咕嘟了两声,然后将水吐出,“猜到他们有这一招了。宗人府向来认为他们的权利应该不比老头子低多少,稍有不顺心的事就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强来,老头子也因为对方都是自己长辈,大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流恭敬说道:“这次确实是他们僭越了。”作为皇室供奉,骂几句宗人府不足为奇。 “昨晚让你写的信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帖,但是奴才还是要问一句,九殿下真的要投靠太子吗?” 周清浩拿毛巾擦了把脸,不解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白流还是保持自己身形不动,“既然求助于太子,在外人看来,必将是说明九殿下已经投靠,这种事就算是辩解都不会有人信的。” “第一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别人怎么看,我根本不在乎,第二,借势太子只是表面现象,后面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第三,太子虽然看上去势力强横,但我可以跟你打赌,这个人一定是最先退出皇位争夺的。”跟白流相处久了,周清浩对他的好感也多了起来,说话的方式也变的越加直白。 等到洗漱完毕,周清浩这才吩咐道:“找黑甲卫围了宗人府吧。” 等到周清浩赶到宗人府的时候,黑甲卫正在跟宗卫对峙。周清浩缓步上前,站在黑甲卫统领战一洲和宗卫长中间,“让里面那些老头将周鸣蜩交出来吧,快到问斩的时辰了。” 宗卫长将手放在腰间横刀之上,沉声问道:“九殿下率领黑甲卫围了宗人府,是想造反吗?” 周清浩呵呵一笑:“要是想造反,我围的应该是老头子的未央殿。” 宗卫长气急,“你...” 在周清浩身后的战一洲也被吓得脊背发凉,他也有些害怕这九殿下真要发疯下令围了未央殿可怎么办,皇命已经下达,自己跟手下的这五百黑甲卫,以后全归九殿下指挥,没有九殿下的命令,即使是圣旨也不能再干涉自己这帮人的行动。 周清浩没有理会宗卫长,抬腿就要往宗人府里面走。 “浩儿真是翅膀硬了,连宗人府都不放在眼里,那不知道我这二叔公,浩儿是不是也能无视。”从宗人府里走出便是现任宗令周朗弈。 周清浩拍了拍手,“宗令亲自压阵,本殿下面子真大啊。” 周朗弈拄着龙头杖,面色不善看着周清浩,“浩儿现在离开,本宗就多只治你一个不孝之罪,受三十廷杖就好。” 周清浩扭头问向白流:“老糊涂了?” 白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周朗弈将手中龙头杖狠狠砸向地面,“本宗是见你年岁小,还未成年,再这般无理取闹,你父皇都保不了你!” 看来短时间是冲不进去宗人府了,周清浩让白流拿来一张椅子,打算好好跟自己的二叔公耗着。 周朗弈见到周清浩瘫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暖炉,便以龙头杖指着周清浩说道:“竖子!本宗的话刚刚是没听到吗?” 周朗弈说完之后,宗卫们一齐拔刀出鞘。 周清浩打了个哈欠,“吓唬我?” 周朗弈收回龙头杖,在右宗正的服侍下披上棉袍,冷哼一声,“本宗何等身份,岂会吓唬你一个黄口小儿。速速离去,再独自来宗人府领罚,今日的事就算揭过。” 周清浩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平静的问道:“二叔公,你觉得你为什么能做这个宗正?” “自然是我周氏先祖奋战,结束诸国分割的局面,一统中原大地,这才让我能有宗令的身份。” 周清浩点了点头,赞同说道:“是了,因为周氏是皇族,所以您作为周氏一族最年长者才有了这个宗令身份,再请问二叔公,什么是皇族?” 周朗弈听闻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思索过后说道:“皇族自然是因为有陛下作为天子,统领万民,这才使周氏显贵,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这老头真是上道,问啥说啥。 周清浩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赞同他这位二叔公的话,“万民之上,才是皇族,若是没有万民呢?” 周朗弈这才反应过来周清浩在前两个问题上是在给自己下套,有比较才会贵贱之分。正是有楚国的万万普通人和一般的勋贵,才让皇室身份更显尊贵,若是没有这些人,所谓皇族即是最高等的统治者,也同样是最低等的创造价值的劳动者。 右宗正周郎宁接话道:“楚国臣民万万人,浩儿你的假设只是空中楼阁,做不得数。” 周清浩举起右手食指摇了摇,“山不让尘,川不辞盈。对待眼前的百姓都不善待,更别说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了,若是我大楚官员都跟周鸣蜩一般仗势欺人,仅凭借自己喜好就打杀百姓,楚国这座高楼,本殿下看早晚有一天会崩塌。” “这是你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应该关心的事吗?”周朗弈问道。 “本殿下自小便立志,要做一位盛世闲王,当然是悠闲的闲,周鸣蜩掘我周氏根基,当然不能忍。今日天气甚好,原本应该是踏青的好时节,本殿下却费功夫在这里跟两位叔公扯淡,已经很痛心了。” 周朗弈气得胡子微微翘起,撇开周鸣蜩不谈,就周清浩这副闲散的模样,他就看不下去,“既然浩儿想做一位闲王,不如将此事交给明儿管,二叔公可以立下誓言,等到秋后,就将周鸣蜩的脑袋交给你,权当给你封王的贺礼。” 周清浩来得及,连早餐都没吃,接过白流递来的白碗,轻轻吹散热气,喝了一口粥,体会了一番暖流从喉咙直到胃中舒爽,这才说道:“这可不行,昨日令签已发,今日午时周鸣蜩没有本问斩,本殿下说的话还有何人会听?” 见劝说不成,周朗弈便学起街上泼皮,开始耍赖:“本宗今日就站 第19章 撑腰 太子周清光的到来在周清浩的意料之中,却在宗人府的意料之外。 周清光先是给诸位叔公见礼,然后热情的跟黑甲卫统领战一洲打招呼,顺带佯怒教训了周清浩一顿,“九弟实在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带黑甲卫围了宗人府,不知道里面都是长辈吗?也不怕给他们吓出个好歹。” 周清浩笑呵呵的没有反驳,但周朗弈和周朗宁却被气得不轻,自己这些人都是从当年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怎么会被这小小场面吓到。 太子看似训斥周清浩的话语,但其实都透露着讽刺宗人府的意味。 周朗宁脸上有些挂不住,问道:“太子今日来我宗人府,所为何事?” 周清光作揖行礼回复到:“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向宗人府讨要罪犯周鸣蜩,此子罪大恶极,无视我大楚律法,草菅人命,听闻昨日九弟主审时已经判了斩刑,万万不可误了时辰。” 周朗宁原本以为太子周清光是来做和事佬的,最不济也能拖住周清浩一些时光,给宗人府争取到一些喘息的时机,却没想到上来就是直奔主题,希望宗人府交出周鸣蜩。 周朗宁拢了拢身上的棉袍,“太子殿下,今日宗人府肯定是不会交出周鸣蜩的,即便抛开周鸣蜩所犯之事罪不至死之外,他还是你五叔公的单传。” 周清光内心中有已经乐开了花,要是宗人府直接碍于自己太子的面子直接将周鸣蜩交了出来,自己还怎么借由头发难,打压宗人府的气焰。 周清光一脸正气的问道:“周鸣蜩残害百姓,按律已经是死罪,何来罪不至死一说?” 周朗宁衣袖一挥,“我大楚以儒孝治国,周鸣蜩在这两道上都没有缺失,难道仅凭一次错误,便要否定这个少年的一生吗?” “那两位女子就该死? 他们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周清光反驳道。 “此事老夫没有说周鸣蜩做的没问题,只是当年雍王为了大楚身死道消,周鸣蜩就不能稍微享受一点祖辈福荫?” “庆王周松因为早年行迹不堪,被夺雍王封号,降为郡王,改封庆王,这么多年以来,不思悔改,贪恋钱财,收取贿赂,当真以为朝廷不知,只不过念着他父亲的功劳,朝廷一直没有追究而已,没想老子贪赃,儿子枉法,再不矫正,等到周鸣蜩有了子嗣,就该造反了!” 周清浩在一旁欣慰的点了点头,周清明作为太子,参与朝政多年,虽说眼光不够长远,但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思确实不错,而且这吵架的功夫也着实不俗。 周朗宁也没想到周松每年的孝敬银子都是贪污所得,他不是说自己有经商头脑吗?茶馆酒楼,粮行布行皆有涉猎,难不成是他用银子从宗人府这里换取一些在周氏内的权利,再利用这些权利来谋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宗人府跟他一起同流合污了。 周朗宁低声骂了一句蠢才,这才继续说道:“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老夫还是那句话,今天的周鸣蜩你们带不走。” 周清光轻笑一声,“若是之前,我们的确带不走,二位作为周氏长辈,就连父皇都会谦让两分,更何况我跟九弟两个晚辈。但昨日宗人府宗卫强闯大理寺,这件事可就说不过去了,宗人府向来是处理周氏一族家事的地方,不得干预任何楚国衙门,即便是宗卫,冲撞大理寺的性质其实跟强盗劫法场是一样的。” 周朗弈冷哼一声:“别以为你作为太子殿下,说出这番话来就能吓的住老夫,即使我们真的有违律法,那也是由宗人府来审理,还轮不到你们二人来判我们的罪行!” 周清光从周清浩手里接过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只不过茶水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周清光被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埋怨的看了一眼周清浩,说道:“以前自然是这样,但最近父皇和诸位大臣除了在处理政务之外,还在修订律法。” “与我等何干?还能用律法管住周氏一族吗?” 周清浩也疑惑的看着周清光,自己之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老头子真能有这么大魄力? 周清浩眯起眼睛,“新律法被命名为《国法》,第一条是,律法承认周氏一族统治大楚的正确性。第二条规定周氏一族,国家重臣及士族豪门违法与民相同。” 周朗弈大骇,真要是律法施行,自己这些人的权利都会丧失,以后最多以家法惩罚一下族内子弟,再也无法制衡皇帝和诸位权臣。 周清浩小声问道:“真的吗?” 周清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说是这么说啦,但其实目前只有这两条而已,牵扯的范围实在太大,真要施行起来,还要规定好朝廷诸部的具体工作划分,责任分担,还有现在律法的修改等等,是一项大工程,现在只是说出来吓吓他们而已。” 周朗弈紧紧握住手中龙头杖,问道:“陛下真要夺我宗人府的权?” 周清光解释道:“二叔公不必担心,宗人府到时候会有权利划分下去,但本太子能保证,这些权利绝对不包括包庇违法的周氏弟子。” 周朗弈思索了片刻,脸上又露出微笑,“太子殿下诈本宗,即便真的开始修订《国法》,想要施行下来,少说也得五年八年,到时候本宗都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就算是秋后算账,挖坟掘墓又如何,反正死都死了。” 周清光暗道不好,这些老头子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既然如此,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周清光抬腿向宗人府内走去,宗卫长刚想阻拦,只听周清光大喝道:“我乃是当今太子,你们想好了,真要跟我作对?” 宗卫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周朗弈提醒道:“光儿说的对,他现在只是太子,还管不到宗卫,拦着他。” 周清光没想到宗卫长真的不给他丝毫面子,有些气急。 周清浩往周围看了看,心想老头子怎么还不来,再这么僵持下去,黑甲卫真的就只能跟宗卫打起来了,宫里见血,可不是小事,闹不好自己都会被贬出 第20章 事后 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十岁的周朗宁看着晃悠悠的走进宗人府的周清浩,怒声问道:“浩儿这是来看我们宗人府笑话的?” 周清浩一脸苦涩的的看着自己这位三叔公,“刚刚老头子让我进来领罚。”说罢就往地上一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周朗宁倒是想打一顿周清浩好好泄愤,但刚刚周气武的表现,周朗宁也都看在眼里,打是不能真打的,但不打这位九殿下又赖在这不走,一时陷入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朗弈对着周朗宁笑了笑,然后席地而坐,就坐在周清浩身边,笑问:“浩儿是想受些什么惩罚?撇开周鸣蜩不谈,因为这件事宗人府还失去了宗卫的管辖权呢。” 周清浩怀疑的看着这位忽然开始跟自己商量的二叔公,眼神里全是警惕。 “要不浩儿留下来将周氏祖训背诵下来?”在周朗弈看来,这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周氏子弟,哪一个不会背祖训? 周清浩如临大敌,连忙摆手说不要。 周朗弈愣住,这都不行?那你要什么? 周清浩讨好着问道:“不知宗人府有没有那种,看上去伤的很严重,但其实无碍的刑法?” 周朗弈想了想,出声说道:“这种刑罚倒是没有,但是咱们可以折个中,老夫可以对外说狠狠打了你三十廷仗,但其实只有第一下你要实实在在挨下来,后面二十九下,可以打在麻袋上,这样一来,既可以留下受刑后的伤痕,又不会伤的太重。” 周清浩蹦跳起身,拉着周朗弈的袖子谄媚笑道:“二叔公,去哪里领罚啊?” 周朗弈伸了伸脖子,让周清浩自己去后堂。 等周清浩走后,周朗宁不解问道:“二哥,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吗?” 周朗弈扶着周朗宁的手臂起身,“三弟还没看清局势吗?” “看清又如何,就凭借他今天的表现,即便日后真的即位,我宗人府也没有好日子过。” “实则不然,浩儿看似乖张无礼,但心中有自己的规矩,这规矩就是国家安定,律法尊严。没有坏规矩之前,他只能以言语相讥,绝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就算是撸袖子干架,他也绝不会让你不许还手,双方其实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所以,我们只要守住了规矩,就能将今日失去的重新拿回来。”周朗弈解释道。 周朗宁恍然大悟:“我说宗卫去大理寺的拿人的时候,只有两三个看守,只不过轻轻一推,他们就四散开来,躲在墙角号啕痛哭,原来是给我们下套,想等我们先坏了规矩。但是二哥,彭王那边。” “彭王那里便多说少做,浩儿这里少说多做。”说罢周朗弈深深的看了一眼后院。 周清浩这几天的小日子过得极为清闲,不仅不用去崇文殿听那些老夫子的之乎者也,也不用晚上学习什么宫廷礼仪,总之就是一个字,爽! 包括战一洲在内的五百黑甲卫也正式从军中剥离开来,新的封号还没确定,说是等周清浩封王再说,但是训练什么的还是跟之前黑甲卫一样,驻地也没有搬离。 战一洲此时正在跟黑甲卫几个校尉喝酒,吹嘘这自己带人先围庆王府,再围宗人府的英勇事迹,给旁边的几名校尉听得一愣一愣的,都感叹战统领深得陛下信任,竟然有胆子做这种事。 战一洲豪迈的饮下碗里的酒水,“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宗卫和我们之间就差了一指的距离,随时可以打起来,但我战一洲是谁,当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要打起来,宗卫那帮小崽子们绝对不会是我黑甲卫的对手。” 周围校尉们都竖齐了大拇指,虽说黑甲卫战力当属大楚第一,那些什么羽林卫,大戟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真要在战场上把比比,定然还是黑甲卫能拔得头筹,但前几日的对手,毕竟是皇室成员,自己这帮战场的猛士,总会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其中一名额头上有疤的校尉为战一洲打抱不平:“虽说这次事情陛下没有怪罪,但毕竟还是将战统领调离了黑甲卫,看似是升迁,实则失去了对黑甲卫的掌控。” 战一洲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脑勺上,气笑道:“你小子知道个屁,陛下如今有十位皇子,能让黑甲卫脱离出五百甲士专门护卫一人的还有谁?只有咱们九殿下,而且我还听说,现在在长亭殿内侍奉九殿下的人是白流白公公,这位什么身份不用我多说吧。” 那名校尉惊喜问道:“难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战一洲一碗酒灌进嘴里,“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即使大家全都明白,也不能说。” 校尉们齐齐点头,轻声恭贺道:“希望战统领步步高升,以后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神武大将军,到时候咱们这些下属也可以跟着沾沾光。” 就在此时,有一魁梧汉子走进营帐里,戏谑道:“战统领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这么年轻就想要我的位置了?” 忽然赶来的正是现在楚国武将首领左神武大将军戎弈。 战一洲立马起身行礼,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兄弟们瞎说的,戎大将军不要见怪。” 戎弈摆了摆手让他们坐回原地,笑道:“战统领的事迹我已经知道了,办的不错,没有给我们军中将士丢脸,那帮宗卫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穿的人五人六的,真打起来,不论是面对黑甲卫还是其他,最多两轮冲锋就能将他们打的丢盔弃甲。” 战一洲轻轻挪了挪屁股,给戎弈让出了一个位置。戎弈也不跟战一洲客气,直接坐下,轻声问道:“这两次事件中,九殿下表现如何,你跟我细细说来。” 此时的长亭殿内,太子周清光带着各种金疮药和补品来看望周清浩,这次不仅狠狠打击了宗人府的气焰,让二弟周清明吃了瘪,还让作为太子的自己在百官面前露了脸,只是可惜了这次挨打的是周清浩,不是自己,不然那顶不畏强权,只求公义的帽子就带的更牢了。 看着要挣扎起 第21章 诗会 这日清晨,在六皇子周清怀的不断催促下,周清浩早早起了床,因为之前约定好了要参加五皇叔的诗会。 五皇叔周气文,封号是吴王,作为当今天子周气武的弟弟,自小饱读圣贤书。风花雪月,醇酒美人皆是心头所爱,在先皇的心里,位置跟现在的周情怀差不多,只不过对比周情怀,更放浪形骸一些。自从周气武登基之后,周气文便收敛了许多,很少出吴王府,只是在家中做学问,没见过的他的人,都觉得只是一名钻研故纸堆的老学究。 但周清怀并不在这么想,之前在祭祖的时候看到过这位五皇叔,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但跟白发带来的苍老感不同,周气文的面容却极为清秀,要是周清浩站在对方身旁,可能会被不明所以的人误认为成兄弟。 对于周清怀的不断催促,周清浩没有任何的不满,总算能见到自己的偶像了,今日定要好好跟对方探讨一下当闲王的心得,自己也取取经。 一辆豪华马车压着皇宫内的青石板,缓缓往宫外驶去,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露水痕迹。驾车的正是现在皇室供奉白流,自从跟了周清浩之后,日常一些琐事都是白流在操持,虽然周清浩也说过可以让其他小太监来做,但实在拗不过白流,只好随他去了。 马车在吴王府门前稳稳停住,周清浩率先顺着白流摆好的凳子跳下马车,看着不同于普通王府的匾额,赞叹了一声:“这五皇叔真是个妙人。” 原来是吴王府的大门上面挂着两块匾额,一块上面正儿八经的写着吴王府,另外一块嘛,字体飞扬,洒脱不羁,是以草书写就的神仙地三个大字。 周清怀顺着周清浩的目光看去,笑问道:“九弟能看懂?” 周清浩揉了揉下巴,认真的摇了摇头,如实说道:“看不懂,但我能感觉到。” 周清怀没有继续理会周清浩的感慨,拉着对方就走进了王府之内。 吴王府诗会,承办已经有些年头了,前身原本是皇宫之中的流觞之辩,招募天下有才之士,对国家各种政策提出自己的见解,不论所说为何,皆不怪罪,那时候的盛况更胜现在十倍,热闹程度不输朝廷三年一度的科举。因为在流觞之辩中有独到见解的读书人,往往会直接被封具体官职,被文人士子视为一条上达天听的恢宏大道,现在的左丞相赵维清,就是因为流觞之辩中写下了一篇治国十七疏,直接被破例封为丞相,文武百官无一反对,是本朝第一位真正做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读书人,那时候的赵维清已经五十四岁高龄,意气风发如少年般写下了“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郎。”的锦绣诗句。 但流觞之辩持续时间没几年,就被五国余孽借此发动了一场刺杀,当时刺杀者的匕首贯穿白苏的手掌,距离大楚天子周气武的的胸膛也只有半寸而已,至此之后,流觞之辩就成了现在的吴王诗会,人数也大不如从前。 周清浩跟着周清怀绕过大门前的影壁,再穿过层层层叠叠的廊道,来到的后院一片巨大的园林之中。为了使得诗会上的诸位参与者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感到拘谨,所以基本上穿的都是常服,只不过有的人华丽些而已。 周清浩已经在此看到了不少熟人,自己几位兄长也都在其中,还有很多高官子弟,只是可惜弟弟周清然最近偶感风寒,在宫内养病,缺席了这次盛会。周清浩现在头转的就像拨浪鼓一样,顾不得很多在吟诗作对或是因为国策辩驳的不可开交的士子们,周清浩所有的心思都在寻找自己的五皇叔。 忽然身后有笑声传来,“浩儿第一次参加我的诗会就满园子乱看,难不成是来找心仪的姑娘的,跟五叔说说,是哪家的?五叔帮你一起找找。” 周清浩和周清怀转身行礼,却被吴王周气文打断:“今日诗会,没有什么尊卑上下之分,而且我也不喜欢宫里的那一套,就免了吧。” 听周气文对自己的称呼都是我,周清浩不免心情大好,自己果然没有挑错偶像,真的是十分对胃口,连忙说道:“五叔好,浩儿刚刚孟浪了,不过真的不是在找姑娘,是在找五叔你。” 周气文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袍,看样子里面就连内衣都没有,一头银白色头发肆意散开,随着宽大的衣袖在微风中浮动,如同天上谪仙人坠落人间,风流儒雅。 听闻周清浩所言,周气文将领口拉近了些,警惕的问道:“这样不好吧?我没这爱好。” 周清浩连呸了两声,解释道:“五叔真不是这个意思,侄儿也没这个爱好。” 周清浩眼神中流露出的真挚打动了周气文,暂且相信了对方所言。周清怀找了个由头离开,父皇让他少听一些周清浩的摆烂言语,正巧现在这两人都是大楚出了名的懒人,而且全都学识渊博,只不过不用在正途,终日想着如何享受生活,万一他们又说出什么奇言妙语,自己还觉得有道理可怎么办?不如走远些,让他们交流心得。 周清浩跟着周气文来到一处暖房,二人在窗户前席地而坐,一样的坐没坐相。周清浩看着窗外的广阔湖泊,深吸了一口外面传来的凉气,正欲发问,却被周气文打断,“来之前,你父皇已经有旨意下达,说是不能让我带坏你。” 周清浩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气文,对方继续说道;“不过这屋里没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周清浩长嘘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问道:“皇祖父当年膝下有子十三人,有女七人,皆是操劳辛苦,唯独五叔得享清闲,侄儿今天想问就是五叔怎么办到的。” 周气文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小火炉放在手心,“之前我听闻你在崇文殿有歪诗一首,今日再来一篇,能让我开心,我就教你。” 周清浩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香气,作诗可不是自己的强项,但是背诗还可 第22章 辩论 就在周清浩和周气文相谈甚欢的时候,却被暖房外的争吵声打断,二人同时起身向外走去。每次诗会争论者不少,多是对于治国理念有所不同而产生的。 这次的情况稍有不同,院子中一位穿着破旧长衫头上别着一根木簪的读书人站在一群华服公子对面,努力的诉说着自己观点。 其中一名身披锦缎的公子哥说道:“我大楚如今以儒孝治国,还有律法辅助,行王道事,你不过一介平民,竟然敢说陛下和两位丞相的做法极为不妥,谁给你胆子?” 这位说话的公子哥周清浩认识,是礼部尚书冯寿的长子冯文谦,传说此子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也不知道真假。 对面的读书人平静说道:“在下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单行王道,如同单脚走路,对于现在的楚国来说,问题不大,但日后楚国逐渐繁荣,身躯慢慢健壮了起来,此举后便会有极大问题,规则在制定的时候,便给那些不遵守的人创造了极大的空隙,就像这次庆王世子的事情,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在,说不定会被人以庆王世子儒孝不缺给一笔带过,律法形同虚设。儒家锁喉,法家捏肋,对于真正遵守的儒法两治的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一场灾难,灾到临头,无法抗争。” 冯文谦将折扇重重拍在手中,“陈良玉,如此说来,你有良方?” 名为陈良玉的读书人有些耐不住春日的寒风,身形有些颤抖,“王霸并行,才是大楚的通天大道,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 冯文谦身旁又有一士子说道:“陈良玉,你在并州颇有才名,难道不知春秋五国都是因为行霸道而亡的吗?难不成你想让我大楚重蹈覆辙。” 陈良玉将双手拢进袖中,思索片刻才说道:“在下所言的霸道并非单纯的以力压人,而是为大楚所有人划出一条准绳,碰此线者罚,过此线者死。” 冯文谦冷笑一声:“简直不知所谓,难不成皇室犯法也当于民同罪不成?” 陈良玉肃穆说道:“有何不可?” 周清怀站在一旁,提出自己的疑惑:“然律法严苛,轻则仗刑流放,重则杀头抄家,真要是如此施行,大楚百姓岂不是每日活在惊恐之中,大楚以儒孝治国, 就是为了给犯错之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良玉摇了摇头,“有些错误能改,有些则不能,现如今我大楚律法脱胎于春秋时期,二十多年来从未改动,已经有些跟不上脚步,所以才会导致犯法者不罚,守法者吃亏的事情,现在正是推陈出新的最佳时机,此举也是为了大楚万万年。” 冯文谦嗤笑一声,“不过是读了两年书,就敢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如无物,你一介草民能想到的,难道他们想不到吗?是不是过于狂妄了些?”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此子出身低微,听闻家里是卖猪肉的,在诗会上口出狂言,无非想博得些名声而已。” 冯文谦继续说道:“今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回到并州可以好好跟你那些同乡吹嘘一番,说是礼部尚书长子冯文谦跟你辩论过,足以让你光照门楣了。” 周清浩觉得有些好笑,这帮世家公子说不过对方就拿人家出身说事,下作! 周清浩微微上前,笑问道:“我曾听闻礼部尚书长子是京城天才,三岁识字?” 冯文谦看对方身边站着的是吴王周气文,便知道身份肯定不低,作揖说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正是在下,此事不足为夸,只是小时候比寻常人家孩子聪慧些而已。” 周清浩斜靠在柱子上,再次问道:“难不成当年所学是个屁字?怎么一出口就臭不可闻呢?” 冯文谦用折扇指着周清浩,“你...” 周清浩一脸的无所谓:“辩论之道在于以理服人,自己的观点站不住脚就搬出朝廷上那帮老头子说事,或者是诋毁人家出身,这就是冯家的家教?” 冯文谦一时被噎住,这么多年来,有人质疑他的才学是否为真,但绝对没有人说他没有家教,毕竟他父亲就是礼部尚书,执掌天下礼法,刚欲开口为自己辩解,却见周清浩将自己的狐裘披在陈良玉身上,微笑说道:“走,不理这些人。” 周清怀也跟随着周清浩等一起离去。 冯文谦跟周清浩只打过数面,没印象很正常,但站在周清浩身边的周清怀自己却是认识,毕竟名气在当今天子的宣扬下,已经不输太子周清光了,难不成那位也是一名皇子?太粗鄙了吧! 四人走到一处凉亭内停下,围坐于中间石桌。 陈良玉感激说道:“在下陈良玉,多谢公子为在下解困,只是...” 周清怀接话道:“只是有些粗俗。” 周气文开怀大笑,“帮人家解围还被埋怨,不愧是你。” 周清浩自己却觉得无所谓,自己帮忙纯粹是因为看不过眼,至于对方怎么看自己,那是对方的事。 周气文对着陈良玉说道:“你的这套王霸之论跟我这个侄儿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良玉两眼爆发出精光,既然吴王说这是自己侄儿,想必这位锦服公子是哪位王爷的子嗣或者更高一些,是当今皇子? “殿下赞同在下说的话?” 周清浩点了点头。 陈良玉如同初逢知己,但很快脸色又暗淡了下来:“这些浅薄的见解,也只能在诗会上说说了,在外面说不定会被以大逆不道的罪名抓起来。” 周清浩拍了拍对方肩膀,“不要气馁嘛,偷偷告诉你,三省已经在拟定新的律法了,只不过进度有些慢,但我相信,你所希望的那天,很快就能到来。” 周气文和周清浩都不知道这件事,有些错愕的看着周清浩,陈良玉紧紧抓住周清浩的右手,激动的问道:“殿下不是在诓骗在下?” 周清浩赶忙挣脱手,之前就已经被五叔误会有龙阳之好了,周清浩可不想坐实对方这个想法,低声说道:“《国法》第二条,周氏一族,国家重臣及士族豪门违法与 第23章 自污(一)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就比如刚刚周清浩说的分权之法,或者是好奇的听完周清浩分权之法的众人,表面上满足了好奇心,但内地里已经是黄泥巴糊裤裆,日后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在坐的各位一个都跑不了。 周气文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离去,说是府里猫怀孕了,要去看一眼,只见周气文的离开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前进。之前还以为周清浩这个侄儿跟志气跟自己相同,所以颇具好感,特别是那几句诗,真是写到了自己心坎里,所以今天才会主动找上门。现在看来,此子绝不简单,你说好好地自己去招惹他干嘛呢?是春景不够美?还是烈酒不够纯?闹成现在这种情况,周气文你满意了吧! 周清浩自然不知道现在周气文心中所想,只是在思索从周气文那里学来的闲王之道,老头子想要自己当太子的想法几乎是挂在脸上了。原本在越贵妃生下周清然之后,就很少前往飞雪轩的大楚天子,这些日子几乎是赖在那里不走,与越贵妃同吃同住,听说前些日子都有不少妃嫔趁着周气武不在去打听过情报了。 周清浩眉头紧锁,自己在宫里的小打小闹,总会被老头子一笔带过,就连在清凉殿外试弩这种能抄家灭族的大事自己都能安然无恙,简直是匪夷所思,看来想要断绝老头子的念头还得从外部下手。 周清怀见周清浩这副模样,以为他在担心刚刚的对话外传,安慰道:“九弟不必如此忧虑,即使刚刚的内容被父皇得知,最多也就会怪罪我们年少无知,不碍事的,更何况此地空旷,应该没有外人听到。” 周清浩大手拍向石桌,大吼一声:“有了!”又因为用力过度,手掌上传来阵阵痛感,周清浩连忙收起右手,用嘴吹了吹。 陈良玉披着周清浩的狐裘,连忙说道:“殿下是否又有什么妙言妙语,良玉再次洗耳恭听。” 周清浩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跟那件事没有关系,我是想说我到了一个解决自己处境的妙计。” 周清怀不明所以,自己这位九弟如今深得父皇宠爱,难不成还有什么困境? 周清浩对着陈良玉说道:“你很不错,可惜没有功名,不然说不定可以将你举荐给三省,共同参与制定《国法》,不过好在你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要相信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陈良玉行礼说道:“谢过殿下吉言,今年秋闱,在下一定会努力的。”说罢就要将狐裘还给周清浩,自己辩论也辩论过了,吴王府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待下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京城内找到有一份活计,能让自己坚持到秋闱的时间。 周清浩打量了一下对方,“看你穿着,想必生活困顿了些,而且本殿下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狐裘留着吧,可以找一家当铺换些银钱,也能解你燃眉之急。” 陈良玉再次行礼谢过。 看着离开园林的陈良玉,周清浩嘟囔说道:“这读书人不错,就是迂腐了些,一直作揖行礼,弄得我好不自在。” 周清怀轻笑一声,提醒道:“礼不可废,况且现在大楚的很多读书人都是用礼法约束自己,并不强求他人,是谓善。” 周清浩拿起周气文留在石桌上的小火炉,“难怪六哥都不强求我处处守礼。” 周清怀点了点头。 周清浩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接下来弟弟我要去做一件十分无礼的事,六哥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周清怀立马转身离去,回应道:“我拒绝!”但没走多久又退回原地,善意的说道:“冯文谦那帮人当中不乏有武力高强之辈,白公公不在你身边,还是不要想着套麻袋痛殴一顿为好。”说完又快步离开。 周清浩心中所想当然不是打架,男人之间为了些许意见不合就拳脚相向,这算什么大事?最多只会因为打不过丢了些面子而已,既然想要那些个文臣在父皇面前狠狠参自己一本,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周清浩一路打听,兜兜转转的来看到了园林中的一处绣楼之下。 不管是之前的宫内的流觞之辩还是如今的吴王诗会,总会有不少大家闺秀也参与其中,为的是挑选心仪的夫婿。跟科举选出来的秀才们不同,诗会之中有不少都是高官之后,家世显赫,跟无依无靠的状元探花相比,世家中的长辈也更愿意看到这种联姻,毕竟想要家族枝繁叶茂,深藏于地底的盘根错节便少不了。 周清浩看着楼下两位面目狰狞的握刀大汉,打消了想要强闯的念头。这两位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楼上的诸位千金的家中父兄,最次的也是四品官,要是全部都被一名男子坏了名节,足以引发朝堂震动,作为罪魁祸首的周清浩说不定会被他们生吞活剥。 周清浩只是想要败坏自己名声,可不是为了找死。 很快楼上众女子就发现了在楼下闲逛的周清浩,其中一名女子以扇遮面,站在阳台上对着周清浩指指点点,跟身旁一名身穿劲装,还佩戴这一把横刀女子说道:“子瑜姐姐,你看楼下那位男子,样貌长得不差的,但却一直在绣楼下面乱晃,也不知适何居心?” 被称为子瑜姐姐的女子冷哼一声,将横刀握在左手中,不快的说道:“男子都是这般心底龌龊,满脑子都想着床榻上的些破事,只不过有些隐藏的好,让人难以发觉,有些则不然。”说罢用下巴指了指楼下的周清浩。 旁边立马有女子反驳道;“子瑜姐姐这就说的不对了,最起码礼部尚书家的冯公子和六殿下绝对不是这种人,我家父兄说这二人将来会是我大楚文人典范,都是温文尔雅,饱读诗书之辈。” 佩刀女子嗤笑道:“呵,你们都被冯文谦那副皮囊骗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眼底那些肮脏的心思可瞒不过我,你兄长不是在督查司任职吗?只要请他去醉花楼查一查,就能知道冯文谦每年在那里的花 第24章 自污(二) 朱子瑜拔刀出鞘,刀尖直指周清浩,怒声喝道:“虽然六殿下身份尊贵,但在此地的毕竟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们,这般行事,有违礼法吧。”祖父怎么会认为这种浪荡子弟会是自己的良配,莫不是被六殿下哄骗,回家去定要好好问问。 周清浩也被楼上的劲装女子吓了一跳,谁家好姑娘动不动就拔刀啊,于是出声解释道:“姑娘你看错本殿下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去,谁不说本殿下是出了名的遵纪守礼,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慕艾之心人皆有之,用不着刀剑相向吧。” 朱子瑜更加确信楼下之人就是周清怀,满口仁义道德,但说出来的话却粗鄙不堪,简直就是斯文败类,皇室怎么会教出这么个混蛋。 “再在此地胡说八道,莫怪本姑娘刀下无情!”朱子瑜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位六皇子,双眉紧锁着威胁道。 周清浩无奈转身离去,嘴里嘟囔着:“六哥你名声真差。”丝毫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才引得楼上诸位女子的不快。 看着周围因为被打破幻想而哭哭啼啼的女子们,朱子瑜气道:“现在认清六殿下的面目还不算太晚,等到真的嫁了过去,那才有你们好受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她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周清浩此时正打算换个办法来抹黑自己,不如烧了五叔的藏书阁? 此事可行! 忽然身旁的一股香风将周清浩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看着身边走过的女子,周清浩快步赶上。 被拦下的女子连忙用扇遮面,有些害羞的说道:“不知公子拦下小女子作甚?” 周清浩又开始模仿起周清怀的说话方式,“见姑娘体态柔软,不知是哪家名门之后,本公子想要认识一下?” 这位姑娘不知道这位从旁边冒出来的公子是谁,只觉得对方说话轻浮了些,低下身子行礼说道:“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拦下小女子,有些于礼不合。”说罢就想从周清浩身边过去。 周清浩连忙张开双臂将其拦下,笑道:“姑娘今日不说姓名,怕是回不到绣楼中了,正好我知道庆王府的藏酒之地,不如...” 按照周清浩的设想,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是自己先挨一巴掌,再给这名女子让开道路,然后就等着她家父兄查明情况后上书,最后迎接自己应该是朝堂上数不清的攻讦之语,幸福生活的大门就算是推开一半了,而且自己并未有实质性的行为,对女子名声无碍。 被周清浩拦下的女子脸颊通红,握着圆扇的小手都有些颤抖,如诉如泣的说道:“公子莫要跟小女子开玩笑了,小女子已经心有所属,请公子让开道路,让小女子过去。” 周清浩笑问道:“是哪家公子啊?本殿下乃是当今天子的第六个儿子,周清怀,应该没什么人敢跟我抢女人吧。”说罢周清浩还把脸伸了过去,想要女子打的更顺手一些。 打呀,打完就让你过去了,狠狠的打! 女子满脸惊恐的看着周清浩,声音里带着哭声:“六殿下乃是龙子,小女子万万是配不上的,我...我中意的是冯公子。” “你刚刚是去见他了?” 女子害羞的点了点头。 “真是什么烂人都有人喜欢啊。”周清浩感慨道。 女子想要跟周清浩争论一番,但又怕此事传了出去被冯文谦知晓,会坏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只能是低声啜泣。 见对方也没胆子打自己,周清浩只能又将烧楼的想法捡起。 就在此时,绣楼上忽然有一倩影跃起,落地之后脚掌猛然发力冲向周清浩。 周清浩正欲放女子离去,却感觉到耳边吹起一道狂风,有声音夹杂在风中传来,“登徒子!”然后周清浩好像被鞋底还是什么东西踹在脸上,身子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往绣楼旁的水池飞去,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之后又溅起了巨大水花,在失去意识之前,周清浩眼中的的景象正是站在岸边的劲装女子。 “还挺好看。”周清浩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周清浩在床上慢慢醒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下巴,看着身边忍住笑意的吴王周气文,无所谓的问道:“怎么样?侄儿这一招高明吧。” 周气文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你周清浩,但被以女子踹到晕厥,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周清浩一手托腮,缓解一下因为说话而牵扯出的疼痛感,“没事,他们会觉得我是六哥周清怀。” 正端着草药走进房中周清怀听闻此言,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的,将白碗往地上地上一扔,揪着周清浩脖领子问道:“她们怎么会觉得你是我?” 周清浩就将当时绣楼上女子的问题说给了周清怀听。 周清怀听完觉得天旋地转,名声此事建立起来极为困难,做一百件好事也未必能有人念你的好,但败坏起来却极为容易,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可能会让人扣上伪君子的帽子,作为饱读诗书的文人,谁都想青史留名,但想留下的是美名,而不是骂名! 周清浩看着气急败坏的周清怀,安慰道:“她们迟早会查出来那个浪荡子是我,不是六哥你。” 周清怀将周清浩脖领抓的更紧了,怒吼道:“你知道什么,一个名声已经败坏的皇子做出这种书不足为奇,一个原本是好名声的皇子做出这种事才会沦为人们的谈资,撇开事实不谈,你觉得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更愿意相信哪个版本?” 说罢周清怀慢慢松手,心里默念了好久的圣人教诲才静下心来,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温和的形象,“君子为名所累,是我着相了。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在实话实说,至于那些人愿不愿意相信,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周清浩接过白流重新递过来的中药,一边喝一边偷偷看向自己的这位六哥,只觉得对方越看越有大家风范,真是心胸宽阔。 周气文也在一旁安慰道:“等到你们 第25章 朱子瑜 位于大楚京城东南角的河清街,很少有来往的行人,在夕阳的照射下,各家各户门前的飞檐,都被拉的极长,重重的铺在地上。 能够住在这儿的人,家里起码有一位三品及以上的朝中重臣。京城百姓都说,这里人要是一起跺跺脚,整个楚国都要抖三抖。虽是一句玩笑话,但也彰显了此处的不同寻常。 现在的河清街面上,有一排马车鱼贯而入,看马车样式,里面坐的应该是各家的女眷,只是听闻今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车夫催促马匹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些。大多数马车上装饰着各种流苏,流苏下还缀有铃铛,随着马匹的前行,叮叮咚咚,甚是悦耳。 其中只有一辆稍显突兀,马车通体呈现青色,四角挂着袖珍版的刀剑,每一次大黑马的马蹄落下,都会伴随着刀剑相撞的声音。 朱子瑜坐在马车里回想着今日种种,难免有些气愤,不仅没有碰到祖父所说的命定之人,还被那所谓名满京华的六殿下搅乱了心情,对那种登徒子,一脚踹进池里都是轻的了,若不是顾及对方身份,自己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真的是趴下来找那种! 见马车行进的这么久还没到家,朱子瑜有些焦急的问道:“还有多久?” “小姐,马上就到了。” 朱子瑜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前方那些慢悠悠下车然后扑到母亲怀里的小姐们,觉得有些磨蹭,然后双手抓住马车前檐,一个翻身跃上车顶,脚尖在各家门前石狮子上轻点,还不忘叔叔伯伯叫的殷勤,只是瞬间就到了朱府门前。 住在清河街的各家对于这位性格跳脱的少女都极具好感,不仅因为对方的祖父是如今的大楚第一权臣,更是觉得生子当如此! 朱子瑜随意将手中横刀抛给门房,脸色阴沉的走进了朱府大门,急的门房在身后大喊:“小姐,您慢点。” 右相朱廷珏膝下有三子二女,只是成年之后都搬出了去,又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作为嫡长孙女的朱子瑜时常被上门求亲,甚至几位封王的皇子之前都有求娶过,但都被朱廷珏以孙女年岁尚小给回绝了,任王周清磊今年二十二岁,顶着宗人府和大楚天子的压力至今没有娶亲,就是为了等朱子瑜,被誉为大楚第一痴心人。 无奈之下,朱廷珏将朱子瑜接到自己身边,省得儿子儿媳天天被骚扰,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而且朱廷珏亡妻早逝,朱子瑜来了之后,家里总算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了,所以朱府下人对家里唯一的少女的称呼向来是小姐。 朱廷珏此时正在后院吃饭,看着朱子瑜气鼓鼓的坐下,连忙吩咐道:“再拿副碗筷来,这吴王也真是的,参加诗会都不准备晚饭的吗?” 看着朱子瑜没有动筷的想法,朱廷珏有些尴尬道:“今日没有想到子瑜会回来吃饭,菜品简陋了些,要不在稍微等下,我让厨房重新弄?” 朱子瑜双手抱肘,眯着眼睛看向朱廷珏,也不说话。 朱廷珏猜测道:“难不成还在怪爷爷让你去参加诗会?” 朱子瑜点了点头,但脸色没有好看半分。 朱廷珏尴尬的放下筷子,反问道:“这次诗会真的是不同以往,会有一位特殊的人物参加,你看往年,爷爷是不是也没有逼你前去?” 朱子瑜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但一想到六殿下是那种人,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爷爷你说谎,那位跟你描述的根本不一样。” 朱廷珏有些诧异,自己可从来没有在孙女面前说过九殿下周清浩,为的就是给双方一个更自然的见面状态。自己家里尽管都是读书人,但唯独这个孙女钟情武艺,小时候琴棋书画,长大后刀枪剑戟。 即便如此,朱廷珏对朱子瑜的喜爱也没有减少半分,只是有些担心嫁人后孙女被夫家处处限制,失了天性,还好有个周清浩,那位也是出了名的不尊礼法,随心而动,原以为二人的见面会是一拍即合,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见朱廷珏没有说话,朱子瑜以为对方又开始神游万里,再次说道:“六殿下周清怀跟爷爷说的根本不一样,就是个浪荡子弟!” 朱廷珏回过神来,想要捂住朱子瑜的嘴,但想到现在姑娘也大了,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妥,右手便向下压了压,示意朱子瑜说话的声音小一些,“不可胡说,六殿下是出了名的恪守礼仪,行为举止无一不符合君子风范,而且谈吐风雅,出口成章。” 朱子瑜冷哼一声,“我看是行为放荡,出口成脏吧!” 朱廷珏摆了摆手,“行为放荡,出口成脏的皇子只有一位,但不是六殿下。” “爷爷你觉得子瑜是在扯谎喽?” 朱廷珏摆手的幅度更大了些,孙女什么性格自己清楚,这种事情上是绝对不会撒谎的,在九殿下周清浩出现之前,朱廷珏确实觉得周清怀是朱子瑜的良配,二人虽性格不同,但也互补。 “难不成有人胆敢冒充六殿下?谁有这么大胆子?”朱子瑜紧锁俏眉问道。 朱廷珏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起码九殿下周清浩就敢,不对!这种事只有周清浩才能做得出来,于是有些小心的问道:“咳咳,乖孙女,你觉得那位浪荡子如何?”话刚说出口朱廷珏就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既然朱子瑜都这么称呼九殿下了,那肯定没有好印象。 事实也确实如朱廷珏所料,只听朱子瑜嘴唇微动,“今日他先是在吴王府绣楼下出言调戏楼上一众女眷,后又拦住杏儿妹妹言语轻薄,脸都快贴到人家身上去了,孙女看不过眼,一脚将他踢到了池塘里。” 朱廷珏眼睛瞪得如同铃铛,倒不是怕周清浩秋后算账,自己右相这张老脸在朝堂上还是有些薄面的,况且以周清浩的性子,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亲自下场跟孙女打一架而已,还未必能打赢,只是觉着有些奇怪,听闻长亭殿宫女最多只在外殿侍奉,连周清浩的房门都没进去过,而且就算之前去了醉花楼, 第26章 再碰面 今日是群臣的休沐日,没有多少奏章,周气武从飞雪轩用完晚饭之后就快马加鞭的处理完,正坐在清凉殿内独享这片刻的悠闲。 清茶,夕阳,都是极为美好的,不由觉得臭小子说的话还有道理,这才是生活啊。 忽然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是右相和钱尚书带着自家晚辈来求见圣上。 周气武也不知道这两位大楚重臣搞什么名堂,难不成是因为在吴王诗会上两位闺女同时看中了一名男子,所以想要自己来做主赐婚? “宣。”周气武懒洋洋的说道,自己作为大楚天子,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没想到这种晚辈的事还要自己做主,等下不能给他们俩好脸色看,不然真以为自己很闲呢。 四人快步上殿,钱玉林边行礼边喊道:“陛下可要为臣做主啊!” 周气武以为是朱廷珏仗着位高欺负钱玉林,责怪道:“朱相这么做可就有些不厚道了,儿女情爱之事当顺其自然,岂能以势压人。” 朱廷珏连忙解释道:“陛下不如听钱尚书说完。” 周气武怀疑的看着朱廷珏,随后点了点头,示意钱玉林继续。 在听到六皇子周清怀调戏钱杏儿的时候,一时没有忍住,将嘴里的茶水直接喷到桌案上,连忙说道:“朕的怀儿不可能做这种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朱子瑜在下方磕头说道:“是那浪荡子亲口承认的。” 周气武站起身来,在上方踱步,嘴里念叨着,“如果是浩儿,朕还觉得有些可能,但怀儿?” 朱廷珏接过话茬,“陛下不如将六殿下唤来,可以当面对质。” 周气武以拳击掌,吩咐道:“去把怀儿找来。” 白苏领命离去,周气武又大喊道:“把那个臭小子也给朕叫来!” 不多时,六皇子周清怀进殿行礼。 周气武抬了抬下巴,问道:“子瑜,杏儿,你们俩看看,是不是他?” 周子瑜直接上手,拎着对方的脖领将其提了起来,仔细的看过之后,如实回答道:“启禀陛下,不是他,那登徒子没有这般英俊。” 周子瑜这么一说,周气武和朱廷珏心中已有定论,今日之事,肯定是九皇子周清浩做的。 回宫之前,周清怀还想着怎么摆脱身上的恶名,但在马车里跟周清浩交心谈过之后,只觉得跟日后的幸福生活相比,名声上差些算什么,要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过一辈子,还不如背个混不吝的名号。日子是给自己过得,又不是给旁人看的。 周清怀挣扎的后退了几步,一脸真挚的看着众人,“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所为,爱慕心切,行为浪荡了些,望诸位海涵。”然后转身面向周气武请罪,“今日儿臣所做之情,实在令人不齿,望父皇责罚。” 周气武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瞳孔都有些扩散。 朱子瑜不解的道:“不是你就不是你,瞎说什么?” 钱杏儿偷偷看了一眼周清怀,然后马上低下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 周清怀环顾四周,行礼后上前拿起周气武的扇子,插在脖领后,学着周清浩的模样摆动了下身子,调笑道:“小娘子,要不要跟本殿下一起喝酒赏景啊?”然后马上将扇子放回,跪下说道:“想必是今日事发仓促,两位有些认错了,确实是我没错。” 周气武此时已经忘记了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要自己这个刻板的儿子说出这种话可太不容易了。 周清怀现在也满脸通红,他也不明白周清浩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那么自然,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朱子瑜又在周清怀的脸上看了看,“绝对不是你,我绝不会认错,刚刚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刻意了。” “朱姑娘,真的是我。” “我今天踢了那登徒子一脚,要是你的话,脸上怎么会没有半点淤痕。”说罢就要去捏周清怀的下巴,想要将的右脸展示给所有人看。 周清怀慌忙的移动膝盖,躲开了朱子瑜的纤纤玉手。 朱廷珏呵斥道:“子瑜,不可无礼。”然后告罪道:“启禀陛下,是老臣日常宠溺子瑜了些,导致这姑娘现在性子有些无礼,望陛下看在子瑜还小的份上,不要怪罪。” 朱子瑜连忙跪下。 周气武不在乎的说道:“不怪罪,不过子瑜这姑娘朕越看越喜欢,配朕的那个逆子正好,还能管住他。” 朱廷珏点头笑道:“是是是,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才一直劝子瑜参加吴王诗会,就是想给他们俩创造一个认识的机会,谁想发生了这档子事。” 周气武上前将朱子瑜拉起身,柔声问道:“子瑜啊,可有喜欢的男子啊?若是没有,朕有个皇子,跟你真是绝配,而且他身子比较弱,日后你们在一起,他要是再犯浑,你就大嘴巴抽他,朕绝对站在你这边。” 朱子瑜满头问号,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但还是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女暂时没有喜欢的人。” 周气武拉着朱子瑜的袖子,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对着朱廷珏笑道:“朱相,那咱们两家很快就是亲家了,平时啊,还是要让臭小子跟子瑜多走动走动。” 朱廷珏抚须而笑,乐见其成。 钱玉林此时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声音,“陛下,子瑜的婚事还不着急,但微臣这事,迫在眉睫!” 周气武这才想起还有个刑部尚书,收拢了笑容,“放心吧,爱卿,这件事朕一定给你做主,臭小子马上就要定亲了还如此不知检点,今日定要叫他好看!刚刚已经让人去叫他了,想必很快就会来。” 朱子瑜不知道陛下嘴里所说的臭小子是谁,但肯定是今日事件的始作俑者,都快定亲了还做这种事,实在是个败类。 等等! 很快就是亲家了。 马上就要定亲了。 朱子瑜把周气武说的话放在一起联想了一下,不会是要将自己许配给那个登徒子吧!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就在朱子瑜向老天祈祷的时候,清凉殿外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这么晚了,老头子找我干嘛!” 朱 第27章 贿赂 宗人府大门前,周清浩右手轻轻摩挲着手把件,此玉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刀刻斧凿的痕迹。当年西域禅宗在周气武登基时上供的贺礼就是此物,后来周清怀出生,在抓周的时候,右手握着一本圣人经典,左手拿着的就是这块玉石。 原本周气武是想将这块玉石雕刻成印章再赐给周清怀,但又实在不忍毁了此玉,最后决定让周清怀长大后自己决定此玉的用途。 经过昨天清凉殿一事,周清怀为自己所言感到羞愧,就将此玉送给了周清浩权当赔礼。 宗人府门口的宗卫们看着一直在门口徘徊的周清浩,忍不住提醒道:“九殿下要是有事,臣等可以去通报。” 周清浩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然后继续犹豫要不要进去,虽说上次领罚只挨了一板子,但这次可说不准,即便皇子每次受刑的时候都会垫上垫子,真要结结实实的打完的话,还是免不了皮开肉绽,涕泪横流。 在宗人府后院的右宗正周朗宁问身旁的宗令周朗弈,“二哥,你说浩儿此时前来,会不会是因为有事求我们帮忙,但又抹不开面子?” 周朗弈将脑袋从书中抬起,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会在意面子?指不定又是犯了什么错,来宗人府领罚。” “不会吧?” “会!” 周朗宁接触周清浩的时间更多些,但看人眼光却不如周朗弈。 周清浩纠结了片刻,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大踏步的迈入了宗人府的大门,一路上前行无阻,直接来到后院规规矩矩的给两位长辈见礼。 周朗弈放下书本,假装没好气的问道:“九殿下今日怎么有功夫来老夫这宗人府?难不成是又想来一次大军围剿?” 周清浩头摇的就像一个拨浪鼓,解释道:“二叔公折煞晚辈了,就算再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如此行为啊。” 周朗弈笑看着周朗宁,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厚脸皮啊,上次的事情才过去几天,这就扭头忘了?不过周清浩现在表现的越恭敬,就说明犯的错越大,宗人府能卖给他的面子就越多。 周清浩见对方没有说话,偷偷摸摸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放大镜,谄媚的递给书桌前的周朗弈,“浩儿这不是想着二叔公喜欢读书,但现在年纪大了,难免眼神有些不好使,这才想着做了这么一个小玩意,聊表孝心嘛。” 周朗弈捏着放大镜的边缘,仔细的端详了起来,笑道:“就这么一块破水晶,也能算孝心吗?” 周清浩诶了一声,接过放大镜,找了个合适的距离,让周朗弈透过放大镜再看书中的文字。 周朗弈只觉得书中文字再次活灵活现了起来,再次拿过周清浩手中的放大镜,“这块水晶竟然如此玄妙,竟然能让老夫再次见到这般清晰的世界。”说罢就站起身,透过放大镜看向周朗宁。 周朗宁被放大镜中周朗弈巨大的眼睛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二哥,你的眼睛!” 周朗弈放下放大镜,不解的问道:“眼睛怎么了?” 看到周朗弈的眼睛又恢复正常,周朗宁这才放下心来,说了一句没事。 周朗弈有些玩味的说道:“这些年老眼昏花,很多东西都看不清喽,没想到三弟你现在已经这么苍老了。” 周朗宁为自己辩解道:“那是二哥你很久都没有照镜子了。” 周朗弈将放大镜又递给周朗宁,让他也试试。 周清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俩老头这么玩的不亦乐乎,没有出声打断。 等了片刻之后,周朗弈和周郎宁才收起童心,对着周清浩说道:“浩儿有心了,这水晶材质也只能算一般,但其中妙用可算无穷,但老夫有个疑问,为何只有一块,不知道宗人府里长辈多吗?” 周清浩露出为难的表情,“二叔公你也知道,父皇现在提倡节俭,我的例份也不多,就这么一块放大镜还是磨坏了不少水晶才成型,即便浩儿有心送每位长辈一块,那也实在力不从心。” 周朗弈抚须说道:“此物原来叫放大镜,实在神奇,费用方面不用担心,宗人府会出,不然一块奇物在众多长辈手里流转,外人还以为宗人府揭不开锅了呢,一块破水晶而已,最少也要一人一块!” 周清浩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毫不犹豫的贡献出了制作放大镜的方法,然后说道:“昨日浩儿犯了一些小错,父皇让我来宗人府领罚,您看?” 周朗弈正沉浸在放大镜的制作方法之中,想着是不是能找个绳子将此物一直挂在眼前,听闻周清浩所言,这才缓过神来,“还是跟上次一样吧,但此事你可不能宣扬出去,免得坏了宗人府的名声。” 周清浩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大嘴巴到处去说,按照自己性子,以后来这宗人府说不定是家常便饭。 周朗宁有些想笑,皇子们一般只有犯了大错才会被罚来宗人府,来者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只有这个周清浩,脸上毫无惧色,就像是回家一样,还想着用东西贿赂,忍不住好奇道:“浩儿这次犯了什么错,老夫有些好奇,能不能说说看。” 见周清浩有些为难,周朗宁继续说道:“上次打的淤痕应该还没完全消,浩儿要是愿意细说这件事,那便不用过去再挨一板子了。” 周清浩觉得这个交易可以做,宗人府的板子想想就让人胆寒,能少挨一下就少挨一下,于是将自己在绣楼下的所做所为说给了两位长辈听。 周朗弈听的连连点头,“少年暮艾,世间常有的事,算不得什么大错,更何况你还没进绣楼里,想当我等年少时,也做过此类事,你三叔公那时候为了偷看人家闺女,从水缸上摔下,还休养了好些日子呢、” 周朗宁在一旁咳嗽的越来越大声,提醒自己二哥不要说以前那些丢脸的事。 周朗弈也注意到自己的失言,板着脸斥责道:“此举不可再有下次,不然可不免你的板子了!” 周朗宁现在满头黑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自己底裤都 第28章 上门 等到周清浩硬闯宫门,火急火燎的赶到钦天监的观星楼上时,只看见周气武拉着越贵妃的手,身前站着一位白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正在提笔写字,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周气武看到周清浩的到来,对着越贵妃笑道:“你看给浩儿急的。” 监正此时正好放下毛笔,对着周气武点了点头。 周气武看向桌面,笑道:“臭小子放心吧,不会让子瑜跑了的。” 周清浩伸头看去,纸面上端端正正的写着“金玉良缘,佳偶天成”八个大字,顿时感觉被抽空了脊梁骨,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此时的朱府内,右相朱廷珏已经把长子朱鹤叫回了家中,同行回来的还有大儿媳胡依依。 在得知陛下已经赐婚之后,朱鹤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父亲,儿子听闻那九殿下周清浩胸无点墨,身子还弱,将子瑜嫁过去,是不是有些委屈她了。” 胡依依站在一旁,拉着朱子瑜的手附和道:“咱们朱家也不是非要依附于皇室,儿媳以为还是要给子瑜找一位能配得上她的郎君才好。” 朱廷珏之前以为周清浩是想收敛羽翼,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样子,自己既然决定站在周清浩这一边,当然不能提前破坏他的计划,有一些事情还不能直接告诉儿子儿媳,但现在看来,不说又不太行。 思索了片刻,朱廷珏沉声说道:“你们可知之前为了两名青楼女子,带着五百黑甲卫围困庆王府和宗人府的人是谁?” 朱子瑜连声说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只不过听闻事情起因是九殿下流连于醉花楼引发的。” 朱鹤和胡依依听闻周清浩还没成年就出入这种场所,印象更是差了几分。 朱廷珏为周清浩辩解道:“醉花楼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件事其实就是九殿下所为,当时九殿下回到皇宫向陛下请命的样子老夫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只觉得这位连陛下都敢顶撞的九殿下是因为在宫外受了欺负,这才眼眶通红,谁知道是因为庆王世子杀人的事情。” 朱鹤有些不以为然,“将此事如实禀告陛下,只能算是九殿下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朱廷珏摇了摇头,“九殿下向来无法无天,就连顶撞陛下,箭射清凉殿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生平第一次求人竟然是为了两名不相干的女子,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后来呢?”朱子瑜有些好奇后续的发展。 “后来,九殿下向陛下要了五百黑甲卫,绕开宗人府直接闯入庆王府内抓人,老夫当时还混了一碗九殿下亲自做的面条吃,现在想来滋味真是不错。” 感觉这手臂上抓着的手掌越加用力,胡依依拍了拍朱子瑜的脑门,然后说道:“爹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子瑜都等着急了。” 朱子瑜脸颊上浮现两朵红晕,喊了一声娘,表示不是那个意思。 少女心思,最为动人。 朱廷珏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孙女,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成功找到了躲在密室的庆王世子,会审的时候,原本宗人府想要将其拖到秋后问斩,但九殿下力排众议,坚持第二天用刑。宗人府一看事不可为,最后硬闯大理寺将人救走,这才有了围困宗人府的事情。” 朱廷珏用手稍微比划了一下,“当时宗卫们的钢刀,距离九殿下的胸膛只有这么点距离,但九殿下临危不惧,径直向前,逼得宗卫们连连后退。” 这些场面当然是朱廷珏杜撰出来的,因为那时候周清浩只是坐在椅子上喝茶而已,真正跟宗卫对峙的还是黑甲卫,但不这么说,怎么能显出周清浩无惧无畏的一面。 朱子瑜没想到那登徒子行事竟然如此英勇,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能正面对上武艺超群的宗卫,需要的是莫大的勇气。即便身后有黑甲卫,但毕竟刀剑无眼。 朱鹤问道:“那太子呢?” 朱廷珏嗤笑一声,“太子只不过是最后才匆匆赶来,将此事的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九殿下没有给自己争取一番?” 朱廷珏负手站立,“九殿下这种淡泊名利之人,岂会在意这种事情。” 胡依依将朱子瑜拉到身后,“如此说来,那便更不能将子瑜许配给九殿下了,行事如此不顾后果,往后若是闯出天大的祸端来,岂不是要牵连子瑜。” 朱廷珏差点把自己胡须揪断,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儿媳会这么想,但还是说道:“你当老夫是个摆设吗?不管如何,总归能保他们二人一个平安,更何况老赵也对九殿下颇具好感,子瑜要是没有把握住,说不定就要便宜他了。”朱廷珏口中的老赵当然是左相赵维清。 朱鹤惊讶问道:“父亲所言当真。” 朱廷珏点了点头,“你正好在在他手下当差,不信的话,可以问问。” 但胡依依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女儿的意见,毕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随即问道“子瑜,你觉得呢?” 朱子瑜红着脸,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毕竟是陛下赐婚,好像也没什么办法拒绝。”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分不清说的说的是什么。 胡依依见女儿也有点意思,就暂且答应下来吧,而且他们就算是成婚,那也得等周清浩成年封王之后,还有时间,嘱咐道:“子瑜,现在只是定亲,若是这些日子发觉九殿下不符合心意,可以尽管跟爹娘说,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强压着咱们家嫁女儿吧,爹您说是不是。” 朱廷珏大包大揽的说道:“那是自然,最后还是要看子瑜的意思。”作为当朝右相,跺一跺脚朝上文武百官都要噤若寒蝉,就算是周气武也不能强行要求他做些什么,不过朱廷珏有信心,这两个孩子能处到一块去。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陛下御驾已经到了大门外。 朱廷珏赶忙招呼众人,去门前迎驾。 众人刚刚走到前厅,就听周气武笑声传来:“今日是来会亲家的,无需多礼。” 还没等朱廷珏说话,周气武继续说道:“子 第29章 定亲 钦天监。 当了大楚二十年监正的陈阳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无语过,这九殿下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明明都跟他解释过了,姻缘之事乃是天定,占卜出来的结果都是大同小异,怎么可能从“金玉良缘”一夜之间变成“鲽离鹣背”呢? 周清浩吃着白流从宫里带出来的宵夜,打定主意只要陈阳不改批语,说什么自己也不会离开的。倒不是说自己不喜欢或者嫌弃朱子瑜,相反周清浩对她颇具好感,只是两人到现在也只见过两面而已,而且自己下场都不太好。第一次见面自己右脸遭受重创,第二次下巴又负伤,再多见几次,自己这条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还结婚?况且作为现代人的思维的周清浩,对于婚姻之事一直秉持着自己做主的思想,这种被父母摆弄的感觉,真的很让他抗拒。 几年生活下来,周清浩还是感觉自己跟大楚格格不入。 陈阳看着周清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暗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之前对九殿下和子瑜占卜的形式是测字,也是现在常用的占卜姻缘的方式之一,想来不太合九殿下心意,既然如此,老臣再换一种,说不定能得到不一样的效果,九殿下意下如何?” 周清浩困惑的看着陈阳,放下手中鸡腿问道:“这占卜形式还有说法不成?” 陈阳缓缓走回桌前,“民间那些骗人术士,多是用测字,或是学着佛道两教以解签的方式来糊弄百姓。钦天监稍有不同,国家大事方面多用龟卜,天灾人祸则用草卜,还有铜钱卜,观相卜,筮卜等,侧重点皆有区别。” 周清浩一听还有这么多改变命运的方式,眼中又泛起希望的光芒,催促这陈阳赶快把这些都来一遍。 一般来说,占卜卦象好的少,坏的多,总不能次次都是上上签吧,那可真的是离了个大谱。 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尝试,陈阳将每次占卜的结果依次写在纸上。 周清浩嘴里叼着鸡腿呆滞的看着纸上的墨痕,陷入沉思。 花好月圆,天长地久,凤凰于飞,琴瑟之好,如胶似漆。 真是越看越生气,这监正莫不是得到了老头子的旨意,特地来找自己麻烦的? 周清浩用沾满油污的手掌死死抓住陈阳的宽大袖子,另一只手将桌面上某颗铜钱翻了个面,沉声问道:“这样呢?” “若是如同九殿下这般的话,批语应该是蓝田种玉。” “和解?” “指的是被占卜之人会得到美好的姻缘。” 周清浩立马换了一颗铜钱,再次翻面,“这样呢?” “故剑情深。” 这个词周清浩都不用听陈阳解释,手上翻动铜钱的速度更快了些。 等到周清浩摆弄完,陈阳看着这最后一卦,不由感叹天道难测,笑道:“姻缘中的最上签,批语应该是天作之合。” 周清浩怒目而视,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耍本殿下是吧?次次都是好词?” 陈阳收回自己的袖子,心疼的用手擦了擦,“天道无常,看来这次对于九殿下来说,子瑜确实是难得的良配,要知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说罢陈阳就离开了观星楼,少年人一夜不睡不打紧,但对于自己这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在黄土的老年人来说,少睡一晚便离棺材更近了一步,可耽误不得,而且今日所耗心神极多,想来应该能睡个好觉。 等到城中鸡鸣声响起,太阳也从极远处探出头来,周清浩竟然升起一拳将它打爆的荒唐想法。 枯坐一夜的周清浩身子有些疲软,有气无力的吩咐白流:“这钦天监内还养鸡?给他们些银钱,都买过来,然后杀了炖汤喝吧。” 白流知道周清浩现在说的是气话,小声为鸡求情,“今日是殿下定亲的大日子,可不能见血,不然不吉利。” 周清浩都懒得跟对方争辩,现在困得不行,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吧。 睡梦中的周清高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身边都是自己的同事们,女神也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其中一男子关心说道:“腾宇,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发现你晕在茅房里有多担心,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给自己拉虚脱了呢?最近便秘?” 周清浩眼眶湿润,很想说一句能再看见你们真好,但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能是用尽全身力气给对方竖起了中指,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 女神坐在病床前,拉着周清浩的手温柔说道:“腾宇,其实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周清浩刚想点头,但感觉对方的脸有点不一样,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这一看可给周清浩吓得够呛,大喊一声:“朱子瑜?” 被惊醒的周清浩看着身边的周气武和越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 周气武笑问道:“臭小子等不及了?” 周清浩嗤笑一声,将还保持着中指的右手抬起给周气武看。 周气武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便有样学样的回敬了周清浩一个。 越贵妃拿起桌案上监正在昨夜写的新批语,不由惊叹道:“看来真是给浩儿挑对了。” 周气武也走上前来查看,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虽说你心系子瑜,但也不可太过留恋于美色之中,大楚的将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子瑜迟早会嫁给你,心急什么。” 可是大楚的将来和朱子瑜我都不想要啊。 不过这句话周清浩没有说出口,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周清浩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提亲队伍来到了朱府,进门之前越贵妃还将一把装在墨绿色鲨鱼皮刀鞘中的横刀挂在了周清浩的腰间,说是更有气势一些。 有了横刀壮胆,周清浩迈进大门的步子都更大了些,起码不用那么害怕朱子瑜偷袭了。 再次见到朱子瑜,周清浩只感觉头上两处地方隐隐作痛,下意识的握紧了横刀。 朱子瑜还是劲装打扮,看见周清浩的小动作,感觉脸上有些发烫,难 第30章 防火防盗防周清浩 一直等到周清浩求饶,朱子瑜这才卸了力气,有些委屈的说道:“九殿下是没看上我吗?” 周清浩轻轻握住朱子瑜还放在自己脑袋上手,温柔说道:“你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不上呢,只是我真的很痛恨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常理来说,我们应该是在吴王府见过面之后,然后慢慢发展,哪里会像这样,才第三次见面就已经定亲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你也不了解真正的我,多荒唐啊。” 周子瑜如同触电般收回右手,脸颊微红,“婚姻之事不都是父母做主吗?” 周清浩抬起脑袋义正言辞的说道:“当然不是,是咱俩结婚,又不是父母结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选了我,以后怕过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喽。” 朱子瑜小声呢喃:“没关系。” 周清浩大笑一声,“就算以后我娶十八个妾室也没关系?” 朱子瑜立马收拢了小女儿姿态,抽出了刚刚被周清浩随手摆放在石桌上的横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眼神凶恶但语气却极为柔和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周清浩慢慢将身子往后佯,尽量离横刀远一些,忽然一个身形不稳,后背重重的摔倒了地上,痛苦的说道:“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受伤,监正的批语真做不得数。” 朱子瑜轻笑一声,然后幽幽问道:“真像陛下在大堂说的那样吗?” 周清浩边揉脑袋边起身说道:“不然呢?最后的铜钱卜还是我自己随意摆放的,谁知道批语是天作之合。” “你真在钦天监坐了一夜啊?” “主要是我觉得被监正那个老头子耍了,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朱子瑜将横刀收回刀鞘,笑道:“不可胡说,陈监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算卦从未出错过。” 周清浩对于那老神棍还是持怀疑态度,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怎么会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朱子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清浩打断,“一夜没睡,太累了,找个地方让我补个觉吧。” 朱子瑜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将周清浩带到了自己闺房,等到周清浩脱鞋躺下,朱子瑜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朱子瑜啊朱子瑜,还没成婚呢,怎么可以将九殿下带到这里来呢,还让他上了床,要是传了出去,大家都会说你不知检点的!” 本想提醒周清浩换一个房间,但床上躺着的那位已经发出了淡淡的鼾声,朱子瑜轻轻的坐在床沿边,眼神温柔的看向对方,还将周清浩耳旁的鬓发慢慢理好。 这就是要跟自己度过一生的男子吗?原以为自己的丈夫要么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将军,要么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文人,怎么才过了三天,就变成了一位不着调的皇子呢?要不是对方在庆王世子那件事上的做法,自己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在醉花楼...醉花楼?好你个周清浩,差点忘了这件事! 此时的朱府大堂内,有婢女匆匆来报,说是小姐带着九殿下进了闺房。 朱鹤马上从椅子上弹起,“什么?” 朱廷珏和胡依依也是神色紧张的看向后院。 婢女再次说道:“九殿下躺在床上休息,小姐就坐在床边。” 朱府这一大家子这才松了口气。 周气武笑道:“不用紧张,就算你们不信浩儿,也该信子瑜啊,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亲事已定,朱鹤在面对周气武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般畏惧,还有心思调笑道:“实在是九殿下之前名声差了些,子瑜又未经世事,很难让人不担心。” 周气武哈哈大笑,“就算浩儿想要图谋不轨,也得打得过子瑜才行啊。” 越贵妃帮周清浩辩解道:“要说洁身自好,诸位皇子中可能只有太子和清怀能跟浩儿相提并论了,长亭殿浩儿的房间,唯一进去过的女子也只有妾身了。” 朱鹤和胡依依两人对此事都充满了怀疑。 周气武在上座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越贵妃的说法。 朱鹤和胡依依的眼神又从疑惑变成了错愕,这么看来的话,这女婿还算不错。 一觉睡到下午的周清浩猛然睁开双眼,一脚踢飞身上盖的被子,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大喊道:“精神焕发!” 旁边的朱子瑜也被惊醒,揉了揉眼眶,神情有些呆滞。 周清浩坐起身抓住朱子瑜的双手,兴奋的说道:“我有一个伟大的计划,是五叔传给我的,一直没有机会施展,要不今天试试?” 朱子瑜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任由周清浩拉着自己手也没反抗,“什么计划?” 周清浩清了清嗓子,“既然以后咱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朱子瑜茫然的点了点头。 周清浩自豪的说道:“我自幼的梦想就是当一位闲王,远离世间纷争,享尽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既然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了,那以后的生活大概也就是这般。” 虽然跟自己想象有些偏差,但要真的这么过一辈子的话,好像也不错,更何况嫁人之后可不得夫唱妇随嘛。 “但是今日你我定亲,你祖父更是当朝右相,这样一来,即便我没有心思争夺皇位,怕人家也很难相信了。” 朱子瑜抽回双手,“你打算怎么做?” 周清浩回味了一下刚刚手中的柔软,然后挑了挑眉毛,笑道:“既然如此,为了我们俩以后的美好生活,我决定搞搞事情,你家有没有什么不太重要的地方?” 朱子瑜想了想回答道:“马棚?” 周清浩穿好靴子,拉着朱子瑜的手就往马棚赶去。 看着周清浩手中的火折子,朱子瑜担忧问道:“真要这么做吗?” 周清浩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安慰说道:“都观察过了,附近没人,这把火只要放下去,在朝堂上我就能直接跟右相撇开关系,文武百官也会以为,我娶你只是因为两情相悦,跟朝廷政治没有半分关系。” 朱子瑜一狠心,将马棚里为数不多的马匹解开缰绳,沉声说道:“点吧, 第31章 吃瓜 自从忙完定亲的事情之后,天子周气武便让人给周清浩送来了一块可以随意进出宫门的金牌,但为了将戏演的更加逼真一些,周清浩还是以宗人府刑罚太重为由,躲在长亭殿闭门不出,免得被有心人抓到端倪。 就比如现在站在周清浩床前的大楚太子周清光。 周清浩现在连装都懒得装,完全没有起身见礼的打算。当然周清光也不希望周清浩对自己这么生分,毕竟在崇文殿治国论的事情上,最终卖面子给诸位大臣的是自己,还有庆王世子的案件,最终获利者也是自己,这么算来,自己对九弟亏欠良多。 周清光慢慢走近周清浩,然后顺势坐在床沿,还将床头桌子上的葡萄移的离周清浩更近一些,让对方能更轻松的拿到。 看着颗颗饱满的葡萄,周清光眼神有些幽怨,自嘲道:“看来还是九弟更得父皇的宠爱,还没到葡萄成熟的季节便能享用,可怜哥哥我就连想吃口青菜难。” 周清浩抬了抬下巴,让周清光自己动手,然后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得老远,解释道:“老头子哪里会这么好心,宫里的温汤司每年冬春两季产出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还大半都被送到了宗人府,美其名曰先体谅长辈,就这么点瓜果还是我半路打劫来的。” 周清光愣在当场,嘴里的葡萄泛起的是丝丝苦味,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周清浩玩味的看着太子周清光,又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对方手心,“吃吧,有事往我头上推就是了。” 周清光纠结了片刻,还是将葡萄放回了原地,“算了,现在九弟是病人,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还是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周清浩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老古板,按照太子的性子,虽然只吃了一颗葡萄,但是也有极大可能会上禀天子,请求责罚。 周清浩一边惋惜这温室里培养出来的水果确实没有自然生长而成的好吃,一边问道:“今日大哥前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弟的吗?” 周清光慢慢站起身,想着还是离周清浩远一点,不然这个九弟随便一些动作,说不定都会给自己带来名誉上的损失,怎么自己就管不住嘴呢! 周清光笑道:“右相最近经常托词说家中有事,没有办法帮助父皇处理政事,没办法,哥哥作为太子自然忙了些,听闻九弟订婚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前来祝贺,是哥哥失礼了。”说罢就让人将贺礼拿了上来。 周清光这番话虽然表面是在恭贺周清浩,但内在意思是在表明自己这个太子身份尊贵,真要是朝堂出了什么事情,天子最终依仗的还是自己,也在暗示周清浩选择自己没有错。 周清浩看着放在盒子中的两株红珊瑚,上面还缀有几颗硕大的南海走盘珠,好奇的问道:“大哥怎么知道我定亲了?”皇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定亲又不是成婚,一般很难引起关注,也不是每个人都跟周浩一般清闲的。 周清光压低了声音,不想被旁人听到,“谁让你定亲当天火烧宰相府,父皇在朝会上痛骂你不知礼数,罚你去宗人府挨板子。当然为了顾及右相颜面,父皇没有说跟你定亲的是哪家大臣,即便有些住在清河街的重臣猜到了,也不敢对外声张。” 周清浩正奇怪这次怎么没有人通知自己去宗人府挨打的时候,周清光劝诫道:“九弟你本来身子骨就弱,还一个月连续三次去宗人府领罚,做哥哥的心疼啊,日后还是要谨慎些,最起码不要被人家拿个现行。” 周清浩虚弱的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太子的好意,既然这次都没有人知会自己,那自己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傻子才会主动去宗人府挨打。 就在此时,白流走进房间,行礼之后说道:“九殿下,彭王来了。” 周清浩翻了一个白眼,让白流将对方也请进来。 彭王周清明人还没进房间,但声音就已经传来,“九弟,身体无恙否?”周清明的声线醇厚,很有辨识度,一听就能让人心生亲近,想必是有专门练过的。 周清明刚进房门,就看见太子周清光也在,连忙大礼参拜。 太子作为储君,身份当然不是普通皇子能比的,若是因为失了礼仪而被怪罪,也够周清明喝一壶的了。 周清光也学着周清明夹着嗓子说话,“二弟不必多礼,今日也是来看九弟的?” 周清明站起身呵呵一笑,“听闻九弟定亲当日火烧老丈人家的府邸,父皇震怒。没办法,作为兄长的我实在不忍心看九弟受罚,只能是去求二叔公,让他老人家起码将这次刑罚改到清明祭祖之后,不然九弟拖着伤躯,岂不被人诟病?” 周清浩用左手撑住脑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二人,这不比看电视剧爽多了,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全是勾心斗角。 周明光眯起眼睛问道:“宗人府肯卖二弟面子?” “诶,太子殿下说的差了,不是卖不卖面子的事情,而是臣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才让宗人府同意的。”周清明说完还不忘恶心周清光一下,“哦~臣弟忘了上次太子殿下被责罚,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但其实那次臣弟也去求情了,只不过被二叔公他们严词拒绝了而已。” 周清浩看着这越来越精彩的剧情,吃葡萄的动作都快了些,原来还有这档子事,那时候彭王前往宗人府,想来应该不是求情,而是让那帮老头子打的更狠一些吧。 被揭穿糗事的太子周清光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当时父皇让本太子去沧州救灾,事情没有办好,还激起了民愤,受罚是应有之义,领一顿板子算什么,只有深入骨髓的疼痛才能让人记住治国不易。不过时隔两年,还有御史上书拿这件事做文章,二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整个楚国都知道,太子周清光把持着吏部和刑部,御史台则以彭王周清明为首。周气武对此无所谓,哪有皇子不争权夺利的?正好这二人还能形成 第32章 凑一桌 要说起太子跟彭王的纠葛,那便不得不提起这二位的生母。那时候大楚尚未一统中原,正是战局焦灼的时候,当时作为楚国四王子的周气武被韩国大军围困,好在江南林氏一族率兵前来救援,周气武在此战中也受了重伤,无奈只能在林氏休养。 那时候时常在周气武身边照顾他的正是现在彭王周清明的生母林剪秋,时日一长二人互生情愫,在还没有禀明先皇的时候便私定了终身。等到伤势渐轻,周气武便上门提亲,只是林氏以长女未嫁的理由拒绝了周气武。但当时林剪秋已经怀有身孕,无奈之下,周气武将现在太子的生母,大楚的皇后,同时也是林剪秋的姐姐林裁春先一步迎娶进门,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迎娶了林剪秋。 然世事无常,林剪秋所怀的子嗣没有成功生下来,这才导致了皇后所生的周清光成为周气武的长子,也顺势被封为了太子。 有宫内传言说当年林剪秋的流产正是皇后林裁春下的毒手。 自此之后,原本相亲相爱的两姐妹反目成仇,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天天都盼望着对方先死,周气武一开始还想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但时日一长也就断了这种心思,任由她们闹去,只要不打扰自己就好。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通报,说是任王周清磊来探望九殿下。 周清浩嘟囔了一声,“这都可以凑一桌了。”然后吩咐小太监将周清磊也带了进来。 一样的人未至声先到,一样的夹着嗓子说话,一样的见礼。 周清浩暗暗发誓,等到自己封王,这些兄弟们能不见就不见,太烦人了。 周清磊看着躺在床上的周清浩笑道:“没想到九弟先一步定亲,真是可喜可贺,微微薄礼,不要嫌弃啊。” 周清浩假装睡着,没有接话,心里祈祷这三人快些离去。 周清光忍了好久笑意这才说道:“九弟身上还有伤,想必是睡了过去,咱们还是小声一些吧。” 周清明也点了点头,调笑道:“三弟你可要抓紧点了,算算时间,子瑜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二哥还等着喝你们二人的喜酒呢。” 周清光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这两位都还不知道周清浩定亲的人正是朱子瑜,不然最起码周清磊会气得撞墙。 要说起周清浩之前最胆大妄为的皇子是谁,十个人里起码有八个会说是周清磊,但跟周清浩不同,周清磊做的那些荒唐事都是为了朱子瑜一人而已。 周清磊在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朱子瑜,虽然俩人相差了六岁,但一见倾心。 那时候的朱子瑜模样还未长开,但已经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周清磊借着兄长之名,指导过几次朱子瑜书法,自此以后更是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发誓不娶子瑜便绝后。 但后来被右相朱廷珏发现了端倪,便以各种理由回绝了周清磊的求见。那时的周清磊还未封王,时常溜出皇宫就为了求得朱子瑜的只言片语,以解相思之苦,但都未能如愿。 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周清磊封王后大肆敛财,造就了京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烟花盛典,虽然最后的下场不太好,不仅周气武被收回了其封地,还被软禁在任王府两年。但周清磊始终觉得自己没错,又被罚了两年例俸,要不是他母亲还有些手段,怕是任王府的吃喝都成问题。 再后来周清磊听闻朱子瑜开始习武,心情失落了好一阵,但也很快的调整了过来,只要对方过门成了任王妃,想必也还是能变回之前知书达理的模样。对此周磊请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自信。 听闻周清明的言语,周清磊笑道:“应该不会让二哥等太久,祭祖之后我就会请父皇上门提亲,到时候两位哥哥可要准备好贺礼,轻了可不成,你们也知道的,臣弟封地被收回,就想靠着贺礼翻身呢。” 周清明笑着点头,说必然不会比送给九弟的差了。 太子周清光饶有深意的看着二人,问道:“两位弟弟可知父皇给九弟定的亲事可是那户人家?” 周清明和周清磊同时扭头看去。 周清磊最怕的就是周清浩这突然订婚将自己截胡,真是如此的话,自己这七年的苦苦等候岂不是成了笑话。今日前来送礼也是为了确定这一点,不然谁有心思来看望这不熟的九弟,有这闲工夫多画几张子瑜的画像岂不美哉,即便自己房中已经挂满,但任王府还大得很,就算再有几万张也能挂的下,子瑜过门之后看到这些,肯定会被感动到流泪,自己再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这场面,想想就幸福! 彭王周清明轻轻拉了拉任王周清磊的袖子,这才让对方回到现实。 周清磊急忙问道:“太子殿下知道?” 就在周清光要将周清磊的美梦击碎时,周清浩快了一步起身,握住对方双手故作惊讶的说道:“任王殿下也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周清磊感觉到了太子的犹豫,抽出右手,将周清浩这颗讨人嫌的脑袋移到一旁,正色说道:“请太子殿下告知。” 周清光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也想问呢。”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看向了周清浩。 周清浩大手一挥,“害,成亲的时候诸位兄长自然会知道,着什么急,满不成看上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了?” 见周清浩不愿意开口,众人也就没有追问。 周清明绕着周清浩转了一圈,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现在宗人府下手这么轻了吗?九弟还能跑能跳的。” 周清浩有些懊悔刚刚的行为,一时没忍住暴露了,只能是尽可能给自己圆回来,“这都过去半月有余了,伤情已经不重,只是有时候还会复发而已,就比你们几位刚来的时候。” 见众人还是不信,周清浩只好岔开话题,让白流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来。 周清光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竹制小方块,不解的问道:“这是?” 周清浩随手翻开一块小竹块,上面是用小刀刻成的东字,解释道:“臣弟无 第33章 清明 转眼又到清明,在这一天中,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会留出空闲前往先人所葬之地祭祖叩拜。 大楚以儒孝治国,若是在清明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任何不妥的行为,一顶不孝的帽子就会死死的扣在脑袋上。虽然律法规定大楚臣民只需对还在世的长辈尽孝道,否则会有相应的处罚,但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即便心中对埋在泥里的那位有再多的不满,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被外人宣扬出去的话,不仅会影响仕途,甚至连家族的发展都会困难重重。 前些年有一蜀地富商,就是因为太过纵容儿子,祭祖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贡品,正好被外人看到,自此家中原本暴利的金丝楠木生意一落千丈,再无任何一人愿意去他家做工,即便有不明所以的百姓被高薪吸引,但经过旁人的提醒,往往都会在对方门前留下一口唾沫,再骂一句“非人哉”,然后扬长而去。原本兴旺发达的家族已经沦落到了挣扎求生的地步,无奈之下只能父子齐上阵,每日劳作到半夜,即便如此,木材的销路也成了大问题,之前的订单被全部取消,听说现在这一大家子已经快到街上去要饭了。 周清浩被迫起了个大早,在母亲越贵妃的不断催促下洗漱完毕,跟着宫内的大部队,睡眼朦胧的赶往京郊皇陵。 一路上越贵妃不停的在周清浩耳边念叨,让他今日不要做傻事,就算是闹腾,也得等到回宫再说,还信誓旦旦的跟周清浩保证,只要他今天安安静静的祭完祖,肯定可以免去三次宗人府的责罚。 周清浩本来就没有打算在今天这种日子里搞事,自己只是想做个无忧无虑的闲王,可不是想被发配到蛮荒之地去,事情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况且对于家乡的思念,也只能在每年的清明中秋,遥寄春风和明月,托它们转达了。 长长的祭祖队伍排成一条长龙,不见头尾,而且半路上不断有各家王爷的车队加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进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才赶到皇陵。 大楚皇陵依山而建,山上树木众多,开春以后,不少树木都已抽芽,象征着大楚生机焕发的国运。山腹被掏空,再经过匠作司的改造,是大楚周氏历代先祖长眠的地方,祭祖的位置就被设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 对比刚刚出宫时的人海茫茫,能登山祭祖的人就显得少了些,按照惯例,天子只能携带皇后和已经为皇家生下子嗣的妃子前往,王爷们能带就更少了,只有正妃和家中长子而已。 看着前方不少人出双入对,周清浩有些想念朱子瑜。 忽然,周清浩在不远处发现了一道倩影,一同发现的还有任王周清磊。 周清磊趁着周清浩愣神的片刻,抢先一步来到了对方身边,热情的打着招呼,“子瑜,你怎么来了?” 朱子瑜今天难得的换上了女装,原本绑的高高的马尾也已经梳成了少女发饰,但脸色依旧高冷,让周清磊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周气武走到了周清浩身边,替朱子瑜说道:“是朕下令让子瑜来的,再过几个月子瑜就要嫁入皇室了,不算逾矩。” 心中已经认定父皇肯定是想把朱子瑜许配给自己的周清磊二话不说跪下谢恩,“多谢父皇成全!” 周气武轻轻推了一把周清浩,然后对周清磊说道:“你谢什么恩?都二十三了还未定亲,难不成还要朕替你操心不成?” 周清磊一脸错愕,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周清浩歉声道:“三哥,其实我已经跟子瑜定亲了。”说罢便牵起朱子瑜的左手走向人群,接受同族们的恭贺。 周清磊看着朱子瑜脸上泛起的自己从未见过的娇羞表情,十指死死扣入地面的泥泞之中,眼珠里也布满血丝,自己七年苦苦的等待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宗人府那些年挨过的板子怎么算?自己的封地又怎么算?为了朱子瑜自己不惜背上贪赃枉法的恶名又怎么算?周清浩他怎么敢?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怎么能比得上自己! 周气武走到队前,发现周清磊还没有跟上,神色有些不悦,“怎么?还要朕亲自请你?” 周清磊轻声说了一句不敢,失了魂般回到了自己的该在的位置上,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跟在自己母妃身后。 彭王周清明故意放慢了步调,待到周清磊跟自己同行之后才小声说道:“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哦。”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周清磊回复半句,周清明只好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就跟战场上骑兵对撞差不多,一方斗志昂扬,而另一方则气焰消沉,任谁都会觉得没意思,打赢这种战斗算不得荣耀,只会让胜利者同样感到耻辱。 周清浩和朱子瑜故意落下了大部队一段脚程,调侃道:“原来女侠换上女装之后是这番模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朱子瑜白了一眼周清浩,佯怒道:“怎么?不合九殿下的心意了?那子瑜还真是感到抱歉呢。” “不是不是,第一眼见到时我还以为是天女下凡呢,哪里会想到这是自己媳妇。”周清浩连忙否认道,还顺带拍了一个小马屁。 朱子瑜慌张的看了一眼前面的众人,见没有人注意到周清浩刚刚说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右手轻轻在拧了一下周清浩腰间的软肉,责怪道:“我看你就是个登徒子,这种胡话张口就来,说,还对那些女子说过这种话?” 周清浩狠狠地摇了摇头,双指朝天说道:“我发誓,整个大楚,这种话只对你一人说过。”至于以前追女神时说过的可不能算,她又不在大楚! 见朱子瑜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周清浩继续笑嘻嘻的问道:“那你家里的祭祖怎么办,毕竟我俩还没成婚,右相不会怪罪吗?” 朱子瑜感受着周清浩手掌里传来的温度,小声回道:“家里的大清早就已经去过了,皇家祖祭的车队前进速度本来就不快,足够有时间赶过来了。” 周清浩朝朱 第34章 刺杀 现在大楚皇室祭祖其实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流程稍微繁琐些,要是完全按照以前的古礼来,最起码要要提前三天开始准备,沐浴焚香,静心斋戒一个都少不了。 等到所有人都祭拜完成,太子周清光开始诵读告祖书,就是简单的总结一下今年在皇室的带领下,楚国的国力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让地底下的祖宗们可以放心。 整篇告祖书用的都是一些生僻的用词和典故,不然显不出太子的太子的文采,但周清浩已经听得昏昏欲睡,要不是有朱子瑜在身边扶着,怕是会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就在太子情绪最为高涨,眼含热泪的时候,忽然周围林中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树木被烧焦的味道。 周清浩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将朱子瑜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周围。 周子瑜自从习武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相比于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周清浩,自己才是应该站在前面的人。 周气武和自己的诸位兄弟不愧是经历过当年大战的人,面对着树林里忽隐忽现的人影,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朗声道:“既然来了,不如现身一见吧,藏头露尾,非英雄所为。” 树林里传来一声嗤笑,不多时就钻出来数十道黑衣蒙面人,为首的男子温柔的擦去横刀上的水珠,眼神凶狠的盯着周气武,“楚国周氏如今真是枝繁叶茂,也不知道在这棵大树底下躺着多少当年的五国将士亡魂。” 虽然现在形势紧张,但周清浩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诸位为什么要在白天穿黑衣啊?不会更显眼吗?” 为首男子只觉得这位皇子打扮的年轻人脑子有问题,老子手里的钢刀还不够闪瞎你的狗眼吗?关注点怎么会在衣服上? “浩儿,退下。”周气武担心周清浩的言语会刺激到这帮五国遗族,连忙呵斥道。 周清浩松开了朱子瑜的手,让她站的离周气武近一些,有白苏在,想来应该会更安全一些,自己则不退反进,嘲笑道:“我曾听闻五国那些烈性子的军士和大臣们都已经在各自王都被攻陷时殉国而亡,你们这些人难不成是当年贪生怕死,苟活到了今日。” 黑衣人中有一人怒喝道:“你个黄毛小儿懂什么?当年王上留下我等,就是为了颠覆大楚,再度复国。” 周清浩哦了一声,继续嘲讽道:“今日虽然是我周氏祭祖,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就算你们杀光我们,大楚不还是大楚,当年踏平五国的大楚甲士未损丝毫,你们拿什么复国?一腔热血吗?还是说你们不敢面对我大楚的将士们,只能找机会杀一些皇室泄愤?” 大楚如今封王的皇子们都没有前往封地,也是因为防止被这些五国遗族刺杀,京城起码安全一些。 “是又如何?” “现在我们的命就攥在各位手中,当然不能如何了。但这些年常听长辈们说当时的战事如何惨烈,感慨颇多。即使站在敌对阵营,我还是觉得天下不止楚国有力挽狂澜的豪杰,其余五国也有。” “大楚竟然还有你这等识英雄的人物,那更留你不得了。” “但今日看来,五国豪杰再多,也多不过你们这些蠢货,不敢向更强者拔刀,只能行如此鬼祟行径,算不得好汉,难不成这就是我大楚能一同天下的原因?毕竟这种事,我们可做不来。” “住嘴!” 周清浩面露伤感,“只可惜五国整整三十七位将领,百万将士,为了你们这些宵小之徒死在我大楚马蹄之下,真为他们感到不值。” “你竟然还有脸提?” “此言差矣,战场之上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为何没有脸提,再说那些战死的五国将士们,二十多年来,我大楚何曾少过一天他们坟前的香火?” “几炷残香就能告慰那些将士的在天之灵吗?” “那你们呢?这么些年又做了什么?” “我们在交州...” “交州是吧,天高皇帝远,确实不容易探查。”周清浩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 为首男子瞪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让他噤声,然后呵呵一笑,“只要把你们都留在这里,交州暴露了也无妨,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身后女子轻声提醒,“二叔,此人在拖延时间,山下的禁军很快就会跨过火势杀上来了。” 周清浩有些哀怨,“姑娘,你这么说话就不太可爱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清浩转身就跑,恰好躲过了女子飞身前来的一剑。 众人慌忙所有女眷和老人护在身后。 周气武低声吩咐白苏,“看好浩儿。” 白苏担忧问道:“那陛下这边?” 周气武没好气说道:“朕当年也是练过的,对付几个毛贼不成问题,只要拖到禁军前来就好。” 白苏不敢违抗圣命,低声对周清浩嘱咐道:“九殿下,请离陛下近一些,省得...” 白苏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为首男子一剑圈进战局之中,无心顾及其他。 周清浩不停的扫视全场,只要对方有人向他袭来,就马上拉着朱子瑜的手跑开,还得低着身子,以免妨碍到自己这边的人。 现在周清浩才知道,整个周氏一族,除了自己基本都会几招,即便像是周清怀那种整天泡在书堆里的皇子,在躲避刺客的横刀时也是步法轻盈,对方一时也难以抓到他的破绽。 白苏那里更是占尽上风,若不是对方首领拉了两个帮手,现在应该已经解决对手了。 就在此时,一道寒芒闪过,朱子瑜挣脱周清浩的手掌,附身拿起绑在脚踝上的短刃,横臂格挡下对方刺向后面妃嫔的一剑。 断刃和长剑相碰,顿时火花四射,要不是现在时局摆在这里,周清浩真想大声喊一句:“老婆威武!” 但真正让周清浩刮目相看的还是五叔周气文,虽然他是整个大楚最悠闲的王爷,但每次出手都有排山倒海之势,打的对手节节 第35章 分析 迷迷糊糊的周清浩感觉自己游荡在满天星辰之中,与下方的水蓝色星球距离越来越远。身边还有神女起舞,无数条披帛将从下至上将周清浩环绕其中。 周清浩想要将这些披帛扯开,但稍不留神双手也被缚住,只能像一只春蚕一样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中扭动着身子,趁着嘴巴还能说话,周清浩立马打起了商量:“诸位姑娘,没想到你们好这口啊,但绑的方式不太对,不如将我松开,我教教你们?” 披帛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已经绕上了周清浩的脖子。从远处看的话,颇有埃及木乃伊的风采。 “给钱,我给钱行了吧,本殿下作为大楚九皇子,资产颇丰,实在不行的话,美金?英镑?都可以商量!”周清浩被憋红的脸庞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开出了自己最后的价码。 但周围的神女们好像听不到周清浩的话语,依旧在自顾自的盘旋着。 忽然周清浩身子上一松,又感觉额头上有阵阵凉意,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长亭殿内大楚天子周气武和越贵妃正在焦急的守在周清浩的床前。清明已过三日,但周清浩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宫内御医这几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九殿下出现什么意外,连带着自己小命不保。 听着周围飘忽不定的嗡嗡声,周清浩身形不动,然后瞅准时机,双手猛的拍向虚空,低声骂道:“你什么身份,也配跟本殿下一起上天堂?” 轰隆! 忽然星空中砸下一道巨大的红色闪电,伴随着闪电映衬在脸上的光芒,周清浩身体猛的下沉,惊呼道:“贼老天,不就打死一只蚊子,这就要让本殿下下地狱吗?” 周气武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过激,看着散落一地的药罐碎片,右脚轻轻从温太医脑袋上抬起,但言语依旧让人让人不寒而栗,“浩儿若是出事,整个太医院都要给浩儿陪葬,听懂了吗?” 温太医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的扑向床边,几根银针插在了周清浩的脑门上。然后掀起周清浩的眼皮,看着对方的眼神从涣散逐渐变得凝聚,温太医喜极而泣,连声说道:“回禀陛下,九殿下醒了!真的醒了!” 周气武立马上前,将温太医推到一旁,语气里充满的关心的意味,“浩儿,浩儿!” 周清浩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景象,不解的问道:“老头子你也死了吗?” 周气武连呸了三声,“说什么混账话,你我父子二人都活的好好的。” 周清浩哦了一声,“子瑜呢?” 越贵妃点了点周清浩的脑门,吃味的说道:“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是吧,你个没良心的。” 周清浩刚想解释,但又被牵动伤口,猛吸了一口凉气。 越贵妃迅速收回手指,连声说道:“子瑜没事,只是浩儿你已经昏迷了三天,现在又是半夜,总不能让子瑜守着你吧,女孩子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就算你不在意,也得体谅一下别人对子瑜的看法。” 周清浩点了点头,只要子瑜没事就好。然后顺手拔掉了头上银针,这玩意在烛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碍人的紧。 周气武慢慢扶起越贵妃,柔声道:“既然浩儿已经无碍,咱们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周清浩挣扎的说道:“老头子先等一下,我想知道我晕过去之后的事情。” 周气武拍了拍越贵妃的手,示意对方先离开,这件事牵扯到朝政,后宫妃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现在长亭殿内只剩下了周清浩,周气武,白苏,白流四人。 周气武想了一会,这才说起当时的事情。 周清浩昏倒之后,那名女刺客并没有拔出周清浩身上的长剑,反而是赤手空拳的迎向了周气武。但此时白苏也已经击退了与刺客首领并肩作战的蒙面人,留有余力挡下了女刺客的杀招。 双方的混战一直没有停歇,直到禁军赶到,刺客们看图谋不成,将手中刀剑当做暗器扔向宫内女眷,借着自己这方出手阻拦的时候全部退走,现在禁军正在大肆搜捕,只不过还没有抓获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周清浩将整件事回忆了一遍,轻声问道:“不觉得奇怪吗?” 周气武反问道:“有何奇怪?一击不成,远遁千里是常有的事啊,难不成留下让禁军抓不成?” 周清浩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我是说整件事都透露着奇怪。” “怎么讲?” “第一为什么要在祭祖的时候动手呢?选择祭天的时候不是更好吗?那时候就算刺杀失败,也能搅乱祭天大礼,最不济也能恶心一下天子的名声,更有利于他们日后的起事啊。” 周气武缓缓在床边坐下,将周清浩被子盖好一些,“祭天大典守备更加森严?” 周清浩白了对方一眼,“少在这打马虎眼,老头子你会看不出来?” 周气武轻笑一声,“我这个老头子毕竟年纪大了,还是想听听浩儿你的高见。” “清明时节,降雨颇多,刺客们用来阻止禁军上山的手段竟然是放火,既然如此,势必需要大量的火油。跟人不同,就算皇陵守军一时失察放进了大批五国遗族,但这么多火油又是如何运进去的?” 周气武点了点头,“继续。” “况且火油运输需要时间,禁军也只会在我们登山之前接手皇陵的防务,所以这帮刺客定然是提前潜入,皇陵原本的守军有问题,这算一个突破点。” 周气武不合时宜的浇了一盆冷水,“原本的皇陵的守军将领已经自杀?” “自杀?” “也有可能是卸磨杀驴,这个暂且不谈。” 周清浩想要继续说话,但伤口牵扯的疼痛已经让他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周气武使了一个眼色,白流立马上扶住了周清浩的肩膀,一股暖流游遍周清浩全身,这才继续说道:“在我们上山时,呈一条长队列排开,我要是刺客,肯定选择在路上动手,不仅能让咱们这边首尾不能相顾,还能造成最大规模的杀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我一人被穿了个透心凉。 第36章 双方谋划 周气武看着周清浩这般崇拜的模样,胃里泛起一股酸水,悠悠问道:“你可知我大楚的谍报机构?” 周清浩扶着枕头慢慢起身,“不就是武德司嘛,宫内二十四司里面最阴暗的地方,没有老头子你的手书,谁都进不去,听说里面都是一些暗探,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周气武没有反驳,反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这我哪里知道?” “还有一处便是你五叔掌管的丽竟门。” “醉花楼?” “那便是丽竟门的总堂,里面的女子多是当年的五国遗孤,被大楚收养,然后一步步的培养成杀手暗探,也曾为大楚的建立立下过赫赫战功,不比黑甲卫差了。” “庆王世子的事?” “如是不是你横插一脚,按照五弟的心思,庆王一家都会被挂在京城墙头之上。” “妙啊。” “不觉得歹毒了些吗?五弟可不像为父这般心慈手软。” 周清浩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对待那些残害百姓的贵族,就应该手段狠些,省得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尽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周气武气得拂袖而去,对你五叔就这般宽容,对我就一口一个老头子是吧,这逆子! 周清浩连忙将周气武喊住,“那帮刺客既然有皇子相助,想必一时半会儿抓不住,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周气武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道:“还在想。” 周清浩慢慢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不想听?” 周气武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又想到刚刚周清浩的嘴脸,赌气说道:“没有你这个周屠夫,我还不吃猪肉了?” 周清浩宽慰道:“老头子别生气嘛,五叔再好也只是五叔而已,你可是我亲爹,自然还是咱们更亲近些。” 周气武脸色有所缓和,又听周清浩继续说道:“但前提是你不能逼我继承皇位,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周气武将袖子甩的噼啪作响,“这个暂且不提,说说你的想法。” “那帮刺客虽然精心谋划,但事显仓促,还暴露出了交州大本营,想必应该不会甘心,下一次的出手可能就是杀招。” “这些时日我会让人盯的紧一些,武德司没了白流统领,是懈怠了点。” 周清浩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白流,“没想到白公公之前是大楚最大谍报机构的统领啊,在我这里实在是屈才了。” 白流笑了笑,“九殿下折煞奴才了,一辈子勾心斗角,刀光剑影的生活早就腻了,还是在九殿下的长亭殿内过得舒适,每晚都能有个好梦。” 周气武出声打断主仆二人的谈话,“你的锦囊妙计呢?” 周清浩又看向周气武,“既然猜测那些人还在谋求后续的计划,咱们不妨引蛇出洞,来个一网打尽?” “怎么个引蛇出洞?” “那就要看老头子你愿意放出多大的饵了。” “我亲自做饵?” 周清浩有些无语,那些刺客的目标根本不是你,你下场有什么用,狗吃屎,狼又不吃。 “正好快要春猎了,不如把所有皇子都撒出去,看看那群狼崽子们,究竟盯着的是谁,只要抓住一个舌头,就能带出一大串。” 周气武很认真的在考虑周清浩的办法,但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虽然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但只要稍有差池,造成的后果也不是周气武能承受的。 周清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提前在猎场挖好藏身之所,让大军提前埋伏,再给每位皇子配一位陌生的皇室供奉就是了,你别跟我说,宫里只有白流一人是高手。” 周气武沉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周清浩的计策。 “最后还有个问题,我是怎么活过来的,皇陵距离皇宫,就算快马加鞭都要半个时辰,就以我当时的情况来看,骑马是绝无可能的,就算有人带着我,这一路的颠簸也受不了。” 白流指了指白苏头上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几缕白发,提醒道:“是白苏一路上用气机护住了九殿下心脉,这才留下了一线生机。” 周清浩感恩道:“多谢白公公的施以援手,活命之恩,永世不忘。” 白苏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行了一礼,然后跟着周气武离开。 白流提醒道:“九殿下不必感谢白苏,作为奴才没有保护好主子,已经是死罪了。只是陛下宽宏,留下他一条小命而已。” “白流?白苏?你们二位有仇怨?”周清浩有些奇怪为什么白流对白苏有这么大恶意。 白流轻轻扶着周清浩躺下,“那小子算是我弟子之一,只不过习武的资质实在是差了些,要不是办事妥帖,陛下喜爱,大内总管轮不到他来当。若是奴才当时在皇陵,那些刺客一个都跑不了,殿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原来是在怪白苏办事不力啊。 与此同时的任王府内,任王周清磊狠狠将手中的花瓶砸向堂中跪着的男子,怒吼道:“你们怎么敢擅自做主,谋划皇陵刺杀,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任王?” 男子顾不得头上的流下的鲜血,沉声道:“回禀任王殿下,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不抓住,怕以后会追悔莫及。” 周清磊手上青筋暴起,“结果呢?不仅没有杀了周清光,就连周清浩也还活的好好的!五国遗族出手,你当真以为父皇不会怀疑到本王头上?最后还不是要本王给你们擦屁股!” 原名魏源男子连声说道不敢。 “不敢?不敢你们还不是跑到了本王的府邸中!” “任王殿下身份尊贵,不会有人来查的,等到事情平息,我等自会退去。” 周清磊压下怒火,“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你们这些人,不仅没有给本王带来任何实打实的好处,反而时不时的拖本王下水,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魏源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多年以前,为了安抚被攻破的齐魏韩三国,先皇的子嗣先后娶了这些国家皇族中的一些女子,周气武娶的正是周清磊的生母,再等到周气武登基 第37章 宫内闲逛 雨后初晴,阳光将整座大楚京城笼罩其中,空气中淡淡的水汽混合着泥土的芳香,不由让人心情大好。半月以来,每日都有不同面孔的皇家供奉来长亭殿给周清浩输送气机,这些人中,最年长的老者有已过九十,最年轻的也有知天命的岁数了。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周清浩感觉自己四肢都快退化了,趁着现在春光正盛,便动了出门走走的心思。 没有了初春刺骨的寒风,狐裘之类的厚重衣物自然是用不着了,周清浩随手拿了一柄扇子,就带着白流走出了长亭殿。原本是想去朱府的,但自从朱子瑜听说周清浩脱离危险之后,便开始在家苦修。周清浩也不忍上门打搅,习武之事最忌分心,否则修为不进反退,自己免不了对她埋怨一番。 当年大楚连灭三国之后,就已经将国都定在如今的京城,皇宫也是从那时开始建造,移山为地,扩湖成海,宏伟程度远超历朝历代。周清浩虽然穿越过来已有三年,但还是有很多地方未曾踏足。 白流看着每走几步就要稍作休息的周清浩,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忧,“九殿下,要不您还是坐马车出游吧,而且现在虽然天气转暖,但天时流转,阴气极重,最是容易感染风寒,您身上的穿的也单薄了些。” 周清浩轻轻跃起,随手摘下一朵粉红色桃花,抹去花上的水珠,然后珍重的将其放在怀中,第一眼看到的花朵,当然是要送给自己最爱的女子,但转念一想,最爱的女子好像有两位,于是又跳起摘下一朵,“不妨事,要不是身上这剑伤,本殿下生龙活虎的很。” 白流也不好忤逆主子的意思,只盼着周清浩兴致不高,尽快回到长亭殿。 一路上走走停停,周清浩慢悠悠的来到了皇宫内的千佛殿。 整座寺庙被层层叠叠的竹林所包围,作为皇宫禁地之一,这里是天子周气武一人独享的礼佛场所。 周清浩可不管这些,径直向竹林深处走去,看着不远处一道孤零零的竹门,不免心生好奇,“白公公,这竹门周围既无高墙,也无栅栏,设它作甚?” 白流抬眼看望向前方,“陛下将此门命名为‘空门’,寓意入空门者得享清净,可能是为了某种仪式感吧。” 周清浩使劲的看了看竹门,也没能看出上面有什么端倪,随意说道:“知道我最喜欢白公公你身上哪一点吗?” “奴才不知?” “就是你在说话的时候毫无讨好的意味,咱们俩说是主仆,但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比起宫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一直假笑的人来说,你更显真诚。” “奴才不敢。” “你敢不敢无所谓,我敢就行了。” 周清浩这番话没有任何收买的心思,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罢了。封建礼教已传千年,荼毒之深,不是周清浩这位才来三年的皇子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先顺其自然吧。 千佛殿内供奉佛像颇多,中间五尊更是高达十数丈,凭借着自己后世的记忆,周清浩只能猜测这五尊佛分别是“阿弥陀佛”,“燃灯古佛”,“释迦摩尼佛”,“弥勒佛”和“药师佛”,至于如何将他们一一对应,那周清浩可就分不清了。 此时千佛殿内缓缓走出一位僧人,只见其双耳垂肩,慈眉善目,身披一件麻衣袈裟,手里握着的那串念珠看样子也只是寻常物件,让人顿生亲近感。 只是对方眼神跟一般这个年纪的老者不同,不仅没有半分浑浊,反而是炯炯有神。 麻衣老僧用那双带有少年感的眼神看了周清浩许久,这才行礼说道:“贫僧见闻,见过九殿下和白供奉。” 周清浩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见闻大师认得本殿下?” 见闻老僧微微一笑,点头道:“殿下今日前来,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周清浩心中警钟骤响,准备好?准备好什么?难不成想我出家当和尚?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跟子瑜成亲,还想着能生十个八个孩子呢,可没有遁入空门的想法,随即出声道:“大师误会了,本殿下并没有那种想法,况且神佛之说,本殿下向来不信,可能要辜负大师的一番好意了。” 见闻老僧忽然一愣,问道:“佛渡世人,让众生脱离苦海,是谓大功德,九殿下竟然不信?” 若是信佛能脱离苦海,让百姓吃饱穿暖的话,还耕什么地?种什么田?人人都去烧香拜佛好了。对于寺庙道观,周清浩也只是将这些地方当成一处景观而已。 除了财神爷,其他都是扯淡! 面对见闻老僧的质问,周清浩微微一笑:“世人拜佛,寺庙礼佛,在本殿下看来只是贪念作祟而已。” 见闻老僧默念了一句佛号,“九殿下此言不错,也就是因为这些贪念之人,佛教才会如此声名狼藉,不过他们代表不了佛家。” “大师,您能代表?”周清浩反问道。 “贫僧自然也不能代表。”见闻如实回答道。 “那谁能代表?” “自然是佛祖。” “您见过。” “诚心礼佛,日后自然会有机会。” 周清浩站的有些累了,寻到一处台阶上坐下,“那便算不得数,将来之事谁能说清,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殿下若是将来犯下大错,说不定诚心认错就能直接成佛,想必比大师还快些见到佛祖。” 见闻老僧也没有拘泥礼节,坐到了周清浩身边,“九殿下不可作此想,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无心之过和有意为之结果大不相同。” “本殿下敬天地,敬人心,敬祖宗,但唯独不敬神佛,真要有的话,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周清浩捶了捶有些泛酸的小腿,无所谓的说道。 见闻双手合十,“一切罪孽皆归我身。” 周清浩忽然想起之前老僧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又问了一遍,“大师如何知道我是谁的?” 见闻老僧呵呵一笑,“在长亭殿见过殿下,只不过那时候殿下还在熟睡,比现在要乖巧的多。” 周清浩知道对方 第38章 封号 清凉殿内现在乱作一团,不少朝廷重臣聚集此处,虽然周气武已经将今日的政事全部处理完了,但依旧忙的焦头烂额。 清明刺杀,周清浩舍身救驾,功劳不可谓不大。周气武本想借此机顺势将太子之位给周清浩,但那日夜谈,又让周气武打消了这个念头,时机未到,强求不得。所以该怎么赏赐周清浩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俗气的财物之流,周气武拿不出手,而且三省那边的过不去,最后还是白苏一语点醒梦中人,“陛下不如想想九殿下最想要些什么?” 周气武想到之前周清浩提出治国论时的要求,就不如让臭小子梦想成真,为他破例一回,提前封王建府。 但封号之事有让周气武头疼,无奈之下只能召集群臣,让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左丞相赵维清捅了捅身边的右丞相朱廷珏,小声说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给子瑜找了个好郞婿啊。” 朱廷珏颇为自豪的挑了挑眉毛,“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把孙女嫁给九殿下。” 被揭穿老底的赵维清没好气的道:“你这老家伙,我诚心诚意的跟你道贺,你却言语相讥,实非君子所为!” 朱廷珏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周气武,语重心长的回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以为老夫不知?你家孙女哪有我家子瑜好看。” 赵维清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老贼,莫不是欺我年老,要不咱们去殿外打一架,我让你一只手如何?只不过被打疼了,可别求陛下帮忙。” “呵,跟你打架有何好处,况且就以你现在的身板,老夫一拳下去就能让在地上弹三弹,无甚意思。”朱廷珏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句。 周气武扶着额头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满朝文武都自诩是天下最聪明的读书人,怎么找个封号就这么难,随即出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工部尚书蒋大雅放下手中古籍回到:“回禀陛下,九殿下提前封王,乃是我大楚建国来头一遭,自然要小心谨慎些,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如采用‘明’字如何。” 户部尚书宋祁门拉住了蒋大雅的袖子,反驳道:“‘明’即照也,意为日月交汇,天下明朗之意,但大楚以一统中原二十余年,此字用在九殿下身上不妥。” 蒋大雅将书扔在地上,“那你想一个!” 户部尚书宋祁门恭敬说道:“回禀陛下,依臣所见,不如依照古礼,以封地为名。” 周气武又觉得脑子更痛几分,无奈说道:“朕还没想好要给浩儿封地呢。” 户部尚书宋祁门和工部尚书蒋大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同之意,异口同声说道:“臣等觉得青州是个好地方,且青州富庶,作为九殿下的封地最为合适。” 周气武如何不知台下这两位作为青党领袖的大臣所求。青党立足朝廷旷日已久,在还没有楚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青党,而且历朝历代青党官员的官位都不低,更难得是青州虽然士族林立,却又上下一心。 所以历代君主都对青州和青党既爱又恨,心情复杂,不肯让皇子们沾染半分,毕竟得到青州支持,就相当于整个中原四分之一的读书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如何能让坐在皇位上的君主放下心来。 但周气武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只要周清浩愿意,自己现在下禅让书捧他上皇位都可以,忙忙碌碌几十年,连大楚江山美景都没好好看过,该是自己享受生活了!只是可惜周清浩没有这个心思罢了, 不过以后若是周清浩以青王的身份继任皇位,青党发展的势头怕再也势不可挡,周清浩面临的局面也会复杂的多,这不是周气武所愿意见到的。 右丞相朱廷珏秉着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理念道:“你们两个小子的心思别以为老夫不知道,这个‘青’字绝不能用。” 户部尚书宋祁门暗叹一声,果然不成吗?不过这种结局也已经猜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只是想让天子将周清浩的封地设在青州而已,至于封号之事,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成了最好,不成也是应有之义。 宋祁门狡辩道:“下官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右相不必如此在意,您若是有更好的,提出来便是。” 朱廷珏冷哼一声,这才面向周气武说道:“陛下最好还是决定了九殿下的封地之后,再由臣等建议封号为好。” 周气武眉头紧锁,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心里早就厌烦了,只期盼着能有一位皇子能堪大用,接替自己的位置,但最终看来也只有周清浩一人满足条件而已,原本还有心思慢慢来,但现在这种情况,不逼这臭小子一把,他是不会上进了,随即说道:“刚刚蒋爱卿和宋爱卿的提议不错,就将浩儿的封地设在青州吧。” 蒋大雅和宋祁门心中早已乐开花,只是表面上还在强装镇定而已。 一同开心的还有两位丞相,他们早就将自己划在周清浩这边,九殿下势力越大,自己的地位也就越稳固。现在朝中不论武将只看文臣的话,周清浩一人已经独占大半。剩余四部外加御史台的众人只希望这场议事早早结束,将这个恐怖的消息告诉自家主子,若是再给周清浩一段时间,消耗完青党势力,怕是朝中再无人可挡。 朱廷珏思考了一番,沉声道:“不如将九殿下的封号定位‘秦’字,上古时期秦国威压一世,周边外族皆臣服于秦国马蹄之下,算起来我大楚也算当年的嬴氏一族的分支,‘秦王’同样是大楚最尊贵的封号,以此表彰九殿下的孝心,老臣觉得甚妥。” 周气武低声呢喃了一句:“秦王。” 左丞相赵维清附和道:“青州位处大楚东方,秦国却是在西方立国,此字连接古今,贯穿东西,实乃不二之选。” 礼部尚书冯寿原本跟周清浩没有任何干系,要说支持的皇子也是以才闻名的六皇子周清怀。即便之前吴王诗会上周清浩跟 第39章 武德司 朱子瑜双手拄剑,单膝跪地,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着。自从开始习武后,祖父朱廷珏就专门找人帮忙打造了这个演武场,耗费银子不少,导致那段时间朱廷珏经常带着朱子瑜到左丞相赵维清家里打秋风,落下了不少埋怨,不过跟自己好友,倒不必介怀。 朱子瑜身前是一位身材瘦弱的女子,女子右手握着跟自己身形极为不符的一柄巨剑。 巨剑通体漆黑,剑柄处有麻布缠绕其上。 瘦弱女子随意的挥了挥手中巨剑,剑锋所到之处传来丝丝空气被划破的声音,百十斤巨剑在女子手中轻若无物。看着不远处跪着的朱子瑜,女子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跟我虽同为女子,但出身却天壤之别,我学武只为求活,你又是为了什么?” 朱子瑜压下身体内翻腾的气机,提剑起身,肃穆道:“人生在世,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既然他不会武,那便由我来护他平安。” 女子冷笑一声,“真是怪哉,按你的身份来说,怎么都会嫁给一位贵人,何如还需要你以女子之身保护,那些护卫们都是摆设吗?” 朱子瑜趁机换了一口气,提剑再次向对方冲了过去,“清明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一次了,就算有,那挡下那一剑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女子心中了然,原来跟朱子瑜定亲的是那位最近宫里名声骤起的九殿下周清浩啊。以普通人之躯,挡下了必杀天子的一剑,不得不说,还算是条汉子。只不过自己那些同僚说起这位九殿下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不耻,堂堂皇子,竟然丝毫武艺都不懂,连六殿下周清怀都不如,实在太弱了些。 察觉到剑锋临近,女子这才收回思绪,将手中大剑狠狠插入地下,再看准时机抬起左手,以食指轻弹剑尖,改变了朱子瑜的进攻势头。 朱子瑜腰间发力,旋转身体,剑身朝着对方的脑门狠狠劈下,却又被女子闪身躲过。 朱子瑜体内气机流转,稳住身形之后剑尖连续刺出,女子一边扭头躲闪,一边调笑道:“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武艺,算是不错了。之前教导你的师父水平不行,要是一开始就是我,你还能比现在更强些。”说罢女子便化拳为掌,重重的轰在朱子瑜脑门上。 朱子瑜以剑驻地,滑行了数十丈这才止住后退的势头,想要提剑再攻,却被女子出声打断,“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再打下去,明天你就要躺床上养伤了。” 朱子瑜抱拳行礼,“今日谢过俞师父了。” 本名俞冰的女子走上前,单手搂住了朱子瑜的脖子,“谢什么,我来朱府教你武艺是陛下的命令,不用客气。” 朱子瑜觉得有些不自在,自己这个俞师父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太热情了些,让人略感不适。 俞冰看着朱子瑜别扭的模样,便搂的更紧了些,“你跟那位九殿下怎么认识的,跟我说说呗。” 朱子瑜脸色有些微红,不知是刚刚练武时气血翻涌引起的,还是觉得有些害羞。 俞冰笑道,“呦呦呦,小妮子还害羞了,看来是真的很中意那位九殿下啊。” 朱子瑜挣脱了对方束缚,“俞师傅,你正经一点。” 俞冰拿过朱子瑜手里的长剑,放回到武器架上,“老娘怎么就不正经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情。打听一下,九殿下也喜欢你吗?” 朱子瑜不好意的答道:“喜欢的吧。” “怎么个喜欢法?” 朱子瑜两条俏眉微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这个问题,于是反问道:“俞师傅,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俞冰哀叹一声,“像我这种从小被豢养在皇宫里的罪臣之后,长大了还在武德司供职的可怜人,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心意的男子,你是不知道,武德司里面那些家伙,全都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平时都不会笑的。可怜了我这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每天抛媚眼给瞎子看。” 朱子瑜惊讶的看着俞冰,“俞师傅你看样子也有个三十几了,还没嫁人吗?” 俞冰慌忙的拿起一把横刀,看着刀身上映出的自己,忧心说道:“看起来已经这么老了吗?完了完了,我要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子瑜,你又什么好用的胭脂没,送我一些吧。” 朱子瑜轻笑一声,拉着对方的手离开了演武场。 夜色里的大楚皇宫门前。 俞冰抱着一大包袱的瓶瓶罐罐站立在此,正在接受禁军的盘查。 其中一名禁军问道:“俞大人?这些是?” 俞冰朝着对方抛了一个媚眼,见对方没有反应,没好气的回到:“你小子难道看不出来本姑娘是女子吗?” 这名禁军立马抱拳说道:“下官自然知道,只是这些东西跟女子有什么关系?” 俞冰白了他一眼,“一看你小子就还是个雏,就算找不到媳妇儿,难道那些地方也没去过,城里可不少,要不要本姑娘请你一次,但说好,醉花楼可不成,太贵了!” 想起自己可怜的月俸,俞冰急忙将花销最大的地方给排除了。 这名年少的禁军受不了对方的荤言荤语,顿时满脸通红。 这时守门禁军领班走了过来,将包袱重新还给俞冰,挑了挑眉毛:“回禀俞大人,这小子才刚刚成年,家境也不好,还没定亲,哪里知道胭脂是做什么的,更别说女子滋味了,请他不如请我。” 俞冰在领班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掌,“你都娶媳妇了还想这些事,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滚一边去!”说罢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宫。 武德殿地下中空,藏了不少房间暗道,俞冰的房间就在其中。 将从朱府带来的各类胭脂水粉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俞冰慢慢的坐在桌前,看着镜子里略施粉黛的自己,惊为天人。随手拿起了一瓶胭脂,放在鼻子下细细的嗅了嗅味道,赞叹道:“真是个好玩意。” 俞冰摆了几个自以为很诱人的姿势,那帮家伙要是看到现在的自己,岂不是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想到此处, 第40章 晕过去了 为了防止俞冰尴尬,陈菁走上前来,接过对方手中的食盒,轻声道:“太露骨了吧。” 俞冰掀起了扇子的一角,“还有更露骨的呢,且看姑奶奶如何将他拿下!” 陈菁看着对方妆容,虽不理解,但大为震惊,只能是掐着自己大腿,尽量不笑出声,姐妹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文耀楚看着碗中泛着绿光的糖水,谨慎的问道:“老俞啊,这玩意,真能喝吗?” 俞冰凶狠的看着对方,真想给他按在身下踩上几脚方能解气,但看着也还没动勺的谢赫,只能忍下心中怒火,怯生生的说道:“文大哥说笑了,这可是小女子专门将绿豆磨成粉熬制的,怎么不能喝呢?” 文耀楚整个五官都要凑在一起了,“老俞你好好说话。” 俞冰又恢复了正常的嗓音提醒道:“爱喝喝,不喝就给老娘滚啊。”但看着谢赫瞧向自己,又将眼睛缩回了圆扇下面。 文耀楚低声对陈菁说道:“好做作!” 陈菁白了对方一眼,“吃人家的嘴软,说些好话。” 文耀楚轻咳了一声:“谢大人,您先试试,别辜负了老俞的一番好意啊。” 谢赫皱了皱眉头,自从妻子身亡之后自己便没有再娶的打算,将武德司的同僚们也都视为兄弟姐妹,不带任何儿女私情,“瞎说什么?老俞这么说话看来是上火了,你们少喝些,给她留点。” 陈菁和文耀楚同时点了点头。 谢赫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将糖水送入口中。但再坚定的决心也敌不过舌头上传来的那股直冲脑门的震撼感。 努力片刻,谢赫还是将口中的糖水吐出,沉沉说道:“老俞的心意我领了。” 陈菁和文耀楚又同时将手中白碗放下,脸上露出了逃出生天的轻松表情,果然让谢赫先喝的决定没错。 文耀楚低声问道:“真这么难喝吗?糖水而已,无非甜了些。” 谢赫看俞冰还没抬起双眼,赶忙说道:“那也架不住这姑娘糖盐不分啊。” 文耀楚偷偷对俞冰竖起了大拇指。 为了照顾俞冰的面子,谢赫继续说道:“回去休息吧,你最近公务繁忙,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俞冰在圆扇后偷偷暗笑,原来你这榆木疙瘩喜欢这种,早知道一直演淑女就好了,还知道关心起本姑娘的身体,等下我若是扔掉扇子,岂不是要扑到我身上来,想起来还真让人害羞呢,臭男人,哼! 见俞冰半天没动,谢赫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俞冰双眼微眯,朱唇微启,目光中似有水波流转,慢慢的移开了圆扇,一个媚眼就抛了过去。 陈菁因为刚刚见过俞冰这般模样,心理早已没有波澜,但一旁的文耀楚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俞冰见谢赫没有任何表示,便又抛了一个媚眼,娇羞说道:“今日新学的妆容,统领大人觉得怎么样?”说罢还学着那些大小姐的模样施了一个万福。 文耀楚不想错过谢赫的表情,连忙扭头看向对方。 谢赫脸色不变,违心的说道:“老俞终于是有些姑娘家的样子了。” 俞冰以为有戏,追问道:“还有呢?” 谢赫沉思片刻,不解的反问道:“但是怎么会把脸画的跟个猴屁股一样呢?” 俞冰好像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没错,就是自己那颗七窍玲珑的少女心! 陈菁看着跑出门去的俞冰,好奇道:“不去追吗?” 谢赫将白碗拿远了一些,低头说道:“公事要紧。” 文耀楚此刻再也忍不住笑意,笑声传遍了整座武德殿。 翌日清晨,作为大楚半旬一回的大朝会,在京的各位官员无故不得缺席,一般比较重要的事情都会在这一天解决。 只是今天的大朝会有些不同,各部官员好像约好了似的,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周气武知道这是他们在为了给后面的封王典礼腾出时间。 周清浩揉着疲惫的眼神,在白流的提醒下早早起了床,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之前清明救驾的事情,心情有些不悦,“这么点小事值得本殿下起个大早吗?老头子要赏赐我什么东西,差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白流手里捧着周清浩今日要穿的衣服,恭敬说道:“这次赏赐有些不同,所以还需要九殿下去一趟未央前殿,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清浩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无奈道:“算了,那就去吧。” 小太监们迅速给周清浩穿好衣物,然后将一根白玉发簪插在周清浩头上。作为未成年的皇子,周清浩目前还不能戴头冠。 周清浩在身上摸了摸,感觉今天衣服比之前质感好上不少。微微低头,这才发现穿的是一件白色蟒袍,上绣有九条金龙,配以五色云纹,胸口的图案更是最为尊贵的八宝立水。 白流恭声说道:“时间上有些仓促了,原本殿下该穿的是黄色或者红黑蟒袍,但现在只能以白色代替,等到日后织室司忙完,自然会给殿下送来新的。” 周清浩不免心情大好,只要封王,那今后的生活可以说是步步坦途,自己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再没有什么能将自己束缚住! 周气武算了算时间,想来那臭小子应该起床了,这才对白苏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白苏躬身领命,喊道:“宣,九皇子周清浩上殿!” 声音经过层层叠加,一直传到了宫内极远处。 周清浩也才刚到未央前殿门口,本想休息一下,但既然里面都有些等不及了,自己作为今日的主角,也不能扫了诸位大臣的兴致。 周清浩慢慢走进殿内,因为心情不错,想着卖老头子一个面子,准备规规矩矩的给对方行个礼,又听白苏的声音传来:“陛下有言,九殿下身上有伤,可无需再行跪拜之礼。” 周清浩也不跟对方客气,伸出右手让白苏将圣旨给自己拿过来。 白苏偷偷看向天子,见周气武点头,这才拿着圣旨走向了周清浩。 周清浩正 第41章 逛街 除了得到个秦王封号,周清浩实际上没有捞到任何其他的好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自己可以用秦王殿下的身份来找借口不去崇文殿读书,同时也可以用九皇子的身份来拒绝参与朝政。 身份越多,事情越少,如今想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趁着今日又出现了久违的阳光,周清浩还是耐不住寂寞,随便寻了个理由便动身前往朱府,就算是远远的看上一眼朱子瑜也是好的。 朱府门房现在已经将周清浩的样貌牢牢的刻在了脑子里,只要对方前来,绝对是笑脸相迎。 之前为了朱府门风,门房还善意的提醒过右相朱廷珏,说是按照礼法,小姐和九殿下尚未成婚,私下相见是不是有些不够妥帖。 但这种想法被朱廷珏以心怀阴暗者守礼无用,心怀光明者无礼也善的理由驳回了。 周清浩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朝着朱府门房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走进了朱府大门。 刚刚封王的时候,周清浩其实偷偷给朱廷珏送过一封密信,大概意思就是自己能不能暂住朱府,等到秦王府建成之后再搬走,若是朱府还怕外面有闲言碎语的话,自己全完可以入赘。 但之后始终没有接到回信,周清浩只能作罢,绝了这种心思。 事实上朱廷珏不是不想回信,而是不敢,要真的答应了周清浩的请求,即便自己身为大楚第一权臣,怕也是被青党那帮官员外加端坐高位的周气武给撕碎。毕竟现在周清浩,可不是以前的周清浩了。 门房落了周清浩一个身子,跟白流并排而行,谄媚道:“九殿下,小姐现在还在练功,要不您找个地方先歇息歇息,等到小姐出关,小的马上去通知您?” 白流轻声提醒道:“现在应该称呼为秦王殿下。” 门房这才反应过来,在自己嘴上打了两下,请罪道:“原来姑爷已经被封为秦王殿下了,真是可喜可贺,望姑爷不要怪罪小的刚刚的失言。” 宰相门房三品官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满朝文武众多大臣之中,能让他这么放低姿态的也只有左丞相赵维清和左神武大将军戎弈二人而已。其他官员见着了他不说战战兢兢,起码也得客气一些,绝对不能真的将对方视作一个下人而已。 周清浩不在乎别人如何称呼自己,只要不带侮辱性的词汇就都能接受。随即笑道:“不碍事,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看看子瑜,没想着做什么其他事,不会打搅的。” 听对方这么说,门房便放下心来,一路指引着周清浩来到了朱府的演武场。 周清浩透过门窗,远远地就能看见盘坐在演武场里的女子。 朱子瑜两眼微闭,气息悠长,头顶秀发被一根红绳束缚住,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周清浩的目光狠狠的在朱子瑜身上搜刮了一番,便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反正以后都会是自己媳妇儿,现在少看两眼也没什么打紧的。 忽然身后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和疑惑,“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周清浩微笑着转身,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缓缓走来的朱子瑜,只觉得能娶此女,今生无憾。等到对方走近,周清浩将对方小手紧紧抓住,笑道:“想你了。” 朱子瑜看着后面还站着门房和白流,挣扎了两下,见周清浩没有放手的心思,也就随他去了,关心的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太医说我命不久矣,所以想在临死前来见见你。”周清浩装出痛苦的表情,说话时的气息都急促了几分。 朱子瑜急忙扯开周清浩身上的衣服,看见伤口已经愈合,轻轻捶了对方一拳,嗔怒道:“叫你骗我!” 周清浩又重新握住朱子瑜的手,“不是这个伤,太医说的是我相思成疾,心病无药可医,现已经病入膏肓了。” 朱子瑜害羞的低下了头,“还有旁人在呢。” 周清浩抬头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旁人?哪有旁人?”然后又低下头,嘟起嘴,“来,媳妇儿嘴一个。” 朱子瑜侧头躲过。 周清浩心里暗骂了一句,万恶的封建礼教,要是放在现代,小情侣之间亲个嘴不是家常便饭? 见对方没有这个心思,周清浩也没有强求,岔开话题道:“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了。” 周子瑜虽然刚刚没有让周清浩得逞,但脸上也满是笑意,“又不是生死关,没事的。” “那不如出门走走?” “好,等我换件衣服。” 周清浩趁着朱子瑜离开的空隙走进了演武场,随手拿起一柄长枪,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便肆意的挥舞了起来,反正身边只有白流,也不怕伤了他。 换好衣服的朱子瑜站在门前,看着身形扭动,人随枪走的周清浩没有出声。 一套打完,周清浩背着大门站定,大笑道:“白流,本王这套霸王枪如何?” 没有听到想象中回应,周清浩好奇的转身看去,正好发现倚靠在门框上朱子瑜,有些不好意思,将长枪一扔,飞快的跑了过去,假装正经道:“让姑娘见笑了。” 朱子瑜轻哼一声,带着周清浩离开了朱府。 京城里最热闹的坊市当属西市,相比于都是一些大宗交易的东市来说,西市卖的东西更加齐全,价格也更加亲民。同样一件东西,你要是大量购买,东西两市价格差不多,而且东市的存量会更多些,道路也更方便运输,但若是你只打算买一件,东市那帮黑了心的商贩就会往死里加价,还会叫嚣,“爱买不买,本大爷可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的。”所以对于久居京城的普通人来说,东市就要可爱许多。 要说在大楚逛街,周清浩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之前跟周清怀出宫游玩,更多是为了见识一下所谓的京城第一名楼,现在想来应该是周清怀运气太差,这才会拖累自己。 还没入夏,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觉 第42章 老僧种青莲 身处闹市之中,难免隔墙有耳,朱子瑜措辞还是小心了些。 周清浩在朱子瑜手掌里挠了下,等到对方紧张的看向周围这才说道,“老头子会个屁,要是普通人家,家产自然是省出来的,但家里毕竟不是,所以要想富,只能是靠挣和花两个字。” 朱子瑜听不懂周清浩说的是什么,但自从自己从祖父那里看过周清浩的治国论之后,她就决定以后都听周清浩的,既然没有他聪明,那就默默支持他好了。 经过半日的闲逛,周清浩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只能不好意思的问道:“子瑜带钱出来了吗?借我点。” 朱子瑜掩嘴轻笑,叮嘱道:“钱可以给你,但是这个钱袋可不能再送出去了。” 周清浩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子,跟老板要了三碗馄饨。 看着旁边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周清浩随意说道:“之前也没有打听过你喜欢什么,今日来西市就一股脑买了这么多东西,就当是补上之前十六年我俩没有认识的遗憾了。” 朱子瑜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清浩,“都是买给我的?”说罢就开始在褡裢里翻找了起来。小铃铛,很喜欢!布娃娃,也很喜欢! 周清浩以为对方看不上自己买的这些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朱子瑜的手肘,压低了声音,“礼物不在贵重嘛,以后成婚之后,整座秦王府都是你的。” 朱子瑜翘起小嘴,“那能按照我喜欢的布置吗?” 周清浩大手一挥,豪迈道:“当然可以,你要是喜欢,刷粉漆都行!” 朱子瑜当然没有没有这种想法,粉色的秦王府,那可是要被整座京城的人笑话的。 周清浩见对方还在褡裢里扒拉,使劲往面前的白碗里吹气,等到没有那么烫了,这才跟朱子瑜身前的馄饨调换了过来。 忽然周清浩看到西市上一劲装女子,只觉得对方身形有些熟悉。 那女子走到一面具摊前,挑挑选选,最终拿了最靠边的一副,看面具样式有点像南边的巫神面具。传说在那边只有最年长的首领才能戴此面具,而且戴上后能有与鬼神沟通的能力。 女子买到面具之后心情不错,头上的马尾抖动的幅度都更大了点,待到女子转身,看着对方的眼睛,周清浩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那天差点一剑要了自己小命的人。 刚想让白流出手将对方擒住,但又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还留在京城,说不得还有后续计划,现在打草惊蛇实在不够明智。 朱子瑜顺着周清浩的目光看去,“那些面具在蛮荒之地被封为珍宝,但在京城也只是寻常物件而已,不用奇怪。” 周清浩笑了笑,“咱们下午去秦王府看看吧,要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话,还能提前让他们改,日后若是自己动工,可就要花自家钱了。” 朱子瑜觉得有道理,催促白流也吃快些。 秦王府按照祖制,占地面积超过了一百二十亩,几乎是旁边的彭王府的两倍之大,而且说是建造,但其实只能算是改造,此地原本属于一江南富商,只不过因为大楚定都在此,所以只能卖给皇家,作为将来的王府之选。真要凭空变出一座占地如此之大的王府,没个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完工。 彭王周清明此时正站在自家高楼上,看着周清浩牵着朱子瑜的手迈进了秦王府大门,脸色阴沉的笑道:“秦王,青州,本王的九弟还真的厉害啊。” 旁边一幕僚打扮的男子出声道:“咱们和太子在青州的眼线在这几日都被拔了个干净,即便是那些潜藏了十几年的也没逃过青党的这次大清洗,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周清明将手中茶碗捏的咔咔作响,“本王之前还真以为九弟不会争夺皇位,现在看来,是本王疏忽,他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幕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咱们?” 周清明将茶碗狠狠扔在地上,“有白流在九弟身边,你以为有机会吗?父皇还是舍得!” 幕僚赶忙跪下,“属下无能,到现在还没招揽到这样的高手,请王爷责罚。” 周清明双手扶住栏杆,“还好你没招到,不然五皇叔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强者在京城里随意走动的,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白流感觉到远处不善的目光,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手指微动,石头便顺着自己后背刺痛的方向激射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周清明身后的窗户就被洞穿。 周清明捂着脸庞上的划痕,急忙收回视线,呢喃道:“这就是一品大宗师的手段吗?” 周清浩找到了负责秦王府改造的工部官员,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男子行礼说道:“回禀秦王殿下,最多只需月余,秦王府就能交付了,现在只剩下大堂还没完工。” 朱子瑜轻轻拉了拉周清浩的袖子,周清浩继续问道:“家里可有演武场?” 男子指了指后院,“秦王府设有三处演武场,其中一处是仿造右相家里的,面积摆设皆无差别,还有一大一小两处,是为了将来少爷们准备的。” 朱子瑜心中窃喜不已。 周清浩摆了摆手,让对方继续忙去,自己则带着朱子瑜来到了后院。 站在湖心凉亭上,周清浩张开双手,大声喊道:“子瑜,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就在此时,周清浩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见闻老僧! 见闻顺着长堤走到了周清浩身边,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秦王见贫僧有些意外?” 周清浩抖了抖袖子,“如何能不意外,这里可是我家,大师不告而来,是不是有些无礼了?” 见闻老僧呵呵一笑,“都说秦王行事天马行空,最不忌讳便是世俗礼教,怎么今天讲起了礼法。” “于我有用时便用,于我无用时便不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周清浩没有丝毫愧疚感,就是这么不要脸,你能拿我怎样? 见闻老僧闭起双眼,“秦王好机锋,只是贫僧时日不多,但还怀有陛下所托,实在是 第43章 春耕 自秦王府碰到见闻大师后又过了几天,周清浩倒是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只是眼神比之前明亮了不少,想着要不找个机会去感谢感谢见闻大师,却又被白流告知见闻大师已经离开了皇宫。 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见闻大师来自空香寺,距离大楚京城整整六百里远。寺庙传承千年,期间出了无数的得道高僧,甚至在赵国还尚存的时候,被封为国寺。 当年国战之时,赵国精锐甲士在南宫原被屠戮殆尽,最后困守赵国都城的中坚力量便是空香寺的僧兵,给当时的大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大楚先皇念其忠勇,战后并没有清算空香寺,千年古刹才得以保存。 暮春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周气武总会在这期间找一天带着全体皇子一起下地干农活,美其名曰,勿忘国之根本。 皇家水田就在城郊不远处,跟一般农田并无两样,只是四角多了几名护卫,至于周围山林中还藏了多少,旁人可就不知道了。 周气武一副农家打扮,后面跟着自己的十个儿子,享受着清晨阳光带来的温暖,不由感叹真是个好天气。 还没走到田边,远处就有一老汉欢快的打着招呼:“老兄弟,又带着儿子们来地里忙活啊。” 周气武脱下草帽,跟对方点了点头,“还是老哥哥起得早啊,我这些个懒儿子,睡到现在才起,实在是惫懒了些。” 皇家水田所在位置在达官显贵之中不是什么秘密,但城外百姓却不知道,再加上周气武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大楚天子的威严,更像是一个日夜操劳的老汉,周围人便不觉得奇怪。 武德司在周气武下令选取农田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将周围水田所属人的身份都查了个透彻,全部没有问题之后才将最终位置定在此处。 老汉笑道:“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为人父母的,努力打拼不就是为了儿子们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一看就是不缺银子的,让孩子们享受享受怎么了。” 周气武疑惑的转头看了看儿子们,尤其是在周清浩身上逗留最久,这才问道:“老哥哥怎么知道我家不缺银子。” 老汉指了指周围,“你家这水田,除了插秧和秋收的时候你们会来之外,平时都是家丁们在忙活,这可不是农家做派,像我们这种指着土地吃饭人家,恨不得都睡在田旁,只求老天爷看在辛劳的份上,秋天能给个好收成。” 周气武点了点头,夸赞道:“老哥哥真是好眼力。” 老汉继续说道:“其实在我看来,这几亩田不做耕作都没关系,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家里生意上,还能多赚些银子,你家这十个儿子,日后聘礼花销可是不小,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忙,反正活也不多。” 农家人没有什么弯弯绕的心思,只觉得俩家水田在一起便是缘分,乡里乡亲的相互照顾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周气武笑着说不用,带着儿子们来也就是为了让他们体会体会生活不易,不然天天在家躺着都闲出病来了。 老汉看起来已经劳作了有段时间,便坐在田埂上抽起了旱烟。 周气武让诸位皇子们先去忙活,然后坐到了老汉身旁,打听道:“老哥哥这几年家里怎么样,之前听说儿子已经在吏部当差了?”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儿子,老汉乐的见牙不见眼,脸上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小儿子还算争气,不用再走他老爹的路,一辈子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现在转转笔杆子就能给家里带了一份不错的收入,去年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就快成亲了,到时候老兄弟要是有空,不如来家里喝杯喜酒。” 周气武笑着说一定,然后继续问道:“我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官家好像发布了两样新农具,但是看老哥哥家怎么还没用上。” 老汉把烟锅放在田埂上敲了敲,抖出多余的烟丝,然后再重新装满,递给了周气武,“你说的是耧车和曲辕犁吧,那玩意看着新奇,也不知道好不好用,而且现在西市上卖的价格可不便宜,真要是买来,去年富裕下来的收成就算是全搭进去了,万一不好用岂不是亏本,还是等等看吧。” 周气武长出一口气,顿时周围浓雾缭绕,远处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老哥哥说的也是。” 老汉看着不远处的十位皇子,不由羡慕道:“还是你有福气,这么多儿子。” 周气武轻笑一声,“儿子太多也不好哦,不瞒老哥哥说,家里确实有些钱财,但是儿子们都不太争气,不知道让谁继承,唯一一个能看得上眼的,还懒得出奇。” 听着周气武的描述,老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唯一一位托腮坐在田埂上,无力的扔着秧苗的周清浩,“成亲了吗?我家还有个丫头,模样不差的,更难得是手里有劲,能好好的管管这小子。” 周气武摇了摇头,“已经定亲了,那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彪悍,想来应该能管住他吧。” “少年人不努力可不成,我那小儿子就算休息在家的时候也日日苦读,生怕落下同僚半分,不对不对,当官的应该说是休沐。”看见少年人不争气,老汉就有些急躁。 周气武拍了拍对方后背,“还好这小子其他方面不差,老哥哥刚刚说的那两样农具就是他献给官家的。” 老汉这才重新恢复了笑脸,“那还不错,咱们两家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日后若是你家小子被某位大人物看上,说不定还能在官场上跟我家那位相互照应。” 周清浩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以后该怎么生活,单靠麻将一途可打发不了今后漫长的生活,要不要养只鹰呢,那玩意往手上一架,可老鼻子帅了。 周气武看着傻笑出声周清浩,走到对方身后,一巴掌狠狠拍到了对方头顶,笑骂道:“又在想什么糟心事呢?” 周清浩连忙捂住右肩,痛苦倒地,“不行不行,旧伤复发,我要回家休息。” 周气武眯眼看着周清浩表演,提醒道:“错了。” 周清浩连忙 第44章 撒饵 春猎如期而至,对于参加这场春猎的诸位皇子们来说,是一次不亚于崇文殿大考的绝佳展现自己的机会。大楚江山从马上夺取,后世子孙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往年春猎基本都是由四皇子卫王周清落夺魁,不仅是因为对方生母出身将门,更是因为他从小就练就了一身的好体魄,弓马娴熟,不输军中将领。 周清浩对春猎这种事不但不上心,而且嫌弃之极。理由也很简单,每次春猎诸位皇子所配备的猎弓皆是出自兵部之手,就算是弓弦最软的一担弓自己也拉不开,每次春猎都得靠弟弟周清然接济才能不至于沦落到空手而归的下场。 但是这次不同,春猎只是噱头,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引出藏在京城的五国遗族,周清浩只能强提精神,再让白流给自己穿上厚厚的铠甲,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在场诸位皇子看着周周清浩这般打扮,心里都有些奇怪,难不成穿的多就能射的中了?在这一身重铠的加持下,别说骑马飞驰,就算扭个头都会给自己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周清浩安慰在身边的周清然,“别听他们瞎扯,哥哥我这是防患于未然,快,你也换上。” 周清然推开了周清浩包裹在臂甲中胖乎乎的手掌,小声道:“哥,太丢人了!快脱了吧。” 周清浩不以为然,劝诫道:“丢面子也比丢性命要好,快穿上,别浪费哥的一片好心,我这可是磨了兵部好久才弄来的明光铠,这玩意每一件都记录在案,到时候咱们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呢。” 见周清然还是不愿,周清浩只能费劲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护心镜,然后亲自绑在周清然胸前,只不过手指行动不便,绑的有些吃力。 周气武端坐在高台之上,沉声道:“之前清明之事,朕记忆尤新,你们都是朕的皇子,不能损伤一二,所以这次春猎,专门给你们配备了一名护卫,防止受伤。” 说罢便有十名打扮各不相同的人从后面围帐中走出,周清浩身边自然站的是白流白公公。 虽说十人之中大半面生,但周清浩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一位熟人,正是站在六皇子周清怀身边的女子。 周清浩缓缓移动身子,战靴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低声道:“这不是醉花楼的柳姑娘吗?” 柳烟正是当时周清浩出宫时碰到的醉花楼老鸨,只是没想到对方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柳烟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藏在面铠之下的皇子是哪一位。 周清怀小声提醒道:“这是秦王周清怀。” 柳烟不着痕迹的施了一个万福,“见过秦王殿下。” 周清浩费劲的摆了摆手,“之前柳姑娘在醉花楼的风采,本王可是见过的,不必如此多礼。” 柳烟摇了摇头,“礼不可费,况且小女子还得在此谢过秦王殿下帮白雪和玲儿讨回公道呢。” 周清浩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是本王多此一举了,坏了你们的规矩,应该让五叔出手的。” 周气武看着台下众人,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忧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即说道:“此次春猎,另设彩头,现在,皇儿们可以出发了。” 台下传来一阵领命的声音。 周清浩在白流的搀扶下艰难上马,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彭王周清明驾驭着身下的枣红色大马缓缓走到周清浩的身边,笑道:“九弟还是小心些,这重铠在军中非猛士不得穿,要是不慎落马,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清浩从面铠的缝隙了看了一眼周清明,反讽道:“听说前两天二哥走夜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最好也谨慎些,就是不知道摔跤怎么会摔到脸。” 太子周清光也骑马而来,“我说二弟怎么脸上有道疤痕呢,原来是这样。” 周清明轻喊了一声驾,先行离去,根本不敢看给他留下这道伤疤的白流一眼,更别提对方今日背着个陈年老剑匣。这老太监在乱世之中,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五国暗探,刺客,王公贵族,要不是大楚一统后一直在御书房养心,就单凭身上的那股子杀气就能让对手胆寒。 周清光和周清浩对视一笑,当然在外人看来只有周清光一人面露笑容,周清光善意提醒道:“九弟今天这番模样确实不适合打猎,等会儿来找哥哥,哥哥分你一些猎物,但是可能不会太多,毕竟哥哥也想看看父皇这次额外的彩头是什么。” 周清浩抱拳行礼,闷闷说道:“那就祝大哥旗开得胜!” 周清光轻轻用脚后跟磕了一下马肚子,胯下黑马稍微提速,将周清浩落在了后面。 任王周清磊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前面周清浩眼神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听说他前几日竟然还带着子瑜去了秦王府,真当自己不知道?只希望今日自己手中的那些废物们能有点用,能突破白流的护卫,在乱战中将周清浩宰了! 白流牵着缰绳问道:“九殿下,咱们呢?” 周清浩往左前方一指,“既然是以皇子们为饵,那咱们今天就看看是谁会让鱼儿咬钩。” 虽然还未入夏,但周清浩穿的实在有些多了,还没过多久就已经汗流浃背,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见周围四处无人,周清浩摘下面甲,让空气流通的更顺畅些。 皇家猎场设立在京城五十多里外的山林之中,护卫虽不森严,但每次春猎开始之前都会有军队来此巡视一番,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有猛兽藏匿其中,会伤害到打猎的皇家贵族们,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放置一些适合的猎物。 周清浩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深入,便让众人在此停步,趁着旁边还有一眼泉水,周清浩连忙在白流的帮助下下马,捧起清凉的泉水往自己脸上一泼,顿时觉着自己又活过来了。 白流是这次任务的知情人之一,也没有提醒周清浩要去打猎,只是吩咐随行护卫守好周围, 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及时来报。 周清浩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笑问:“之前还不知道白公公也用剑呢 第45章 林中相逢 忽然有护卫飞奔前来禀告,说是在林中不远处有异动。 周清浩没有让人立即出手,只是默默带上面铠,再吩咐护卫回到自己刚刚位置,并嘱托了一句小心。 等到护卫离开,周清浩小声笑道:“没想到是冲我来的,也不知道是提前谋划,还是临时起意。” 白流将剑匣重新背在身后,缓缓的走到了周清浩的身前,“殿下不必惊慌,说不定只是一个斥候,来探查诸位皇子位置的。” 周清浩点了点头,自己作为一个无心争权的皇子,按道理来说五国遗族怎么都不会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才对,就算是之前清明刺杀,主要目标也还是太子,自己若不是逞强给老头子挡刀,肯定不会受伤。 树林里并无杂声,只是偶尔会传出来几声鸟叫,顺着春风拂过的方向,越飘越远。 猛然传来的刀剑碰撞声撕开了这层寂静的面纱,不多时,护卫们都退回了周清浩的身旁,手持横刀将周清浩围在中间,目光警惕的看着不远处。 周清浩苦笑一声,“看来你猜错了。” 白流右手扶住剑匣顶端,眼中杀机浮现,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只不过那时候潜藏在暗中,而现在暴露在阳光下。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远处一道黑影急速在周清浩眼前放大。 只见白光一闪,黑影瞬间被白流斩成三段,连同一起被斩断的还有紧贴在黑影身后的刁钻一箭。 作为刺客首领的魏源拍手笑道:“不愧是被誉为‘杀圣’大楚清衣房主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您老人家还有这般风采,着实不易。” 清衣房便是现在的武德司和丽竟门的前身,意为清去君主衣上污秽。大楚一统后便被先皇拆分,武德司还由白流统领,主要监察大楚各路官员士族,丽竟门则一直在追寻当年五国遗族的情况。 白流冷哼一声,左右两手一正一反的握着双剑,并没有接话。 魏源身后的魏琉彩有些气不过,即便您老人家当年风光无限,现在也不过是垂垂老矣,竟然如此托大,视天下英雄如无物。随即想要上前领教一下白流的高招。 魏源拉住侄女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头,魏琉彩不知道白流的手段,他可是清楚的,若不是要护着周清浩,就凭自己这些人,怕是会一个照面就会死伤大半。 周清浩嘴里一直在嘟囔,“二十,二十五,三十...” 感觉人数差不多了,这才从身后摸索出了一个小竹筒。左右移动稍微找了找位置,然后拉下竹筒下方的拉环,看着火光从竹筒顶端直冲天际,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好汉,现在有白流在,你们想必心里也知道根本杀不了我,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各自逃命吧。” 魏源并没有慌张,只是有些惋惜的说道:“刚刚扔还给你们的侍卫其实还剩一口气,只是可惜喽,被白先生杀了,多好的少年啊。” 周清浩看着蔓延到脚下的血迹,面铠下传来沉闷的声音,“想要乱我军心,就凭你这两下子?” 魏源在随手摘下两片叶子,将刀上的红色抹去,“秦王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对方风轻云淡的声音让周清浩怒火更胜几分,“若不是你们的今日前来刺杀,岂会有这种祸事,他原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宫内供职,领到一份不错的俸禄,再跟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等到晚年时含饴弄孙,都是你们想着不切实际的复国,想要将天下百姓再拖入战争的泥潭之中。”说到最后,周清浩的声音都有些癫狂,在现在这种世道里,能养育一个孩子成人已经非常艰难,更别提能习得一身好武艺被禁军选中。 原本有些动摇的护卫们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横刀,既然自己加入了禁军,守护便成了唯一的信条,今日刺客刺杀九殿下他们能逃避,下一次刺杀陛下呢?天下再起战乱呢?到时候何处能安身?何方是净土?自己的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 魏源暗叫一声不好,从刚刚的战斗中他就知道这次春猎刺杀不可能一帆风顺,禁军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刚刚那位跟他们的缠斗颇久的年轻人至死不降,最后还是自己出手才一刀抹断了对方脖子,本想借他的尸体扰乱对方阵脚,没想到被这位秦王殿下三言两语就重新汇聚了军心。 周清浩见对方迟迟不动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老头子埋伏在猎场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这么僵持下去虽说对自己有利,但看对方的样子,可能还藏有什么后手。 周清浩透过面甲缝隙给白流使了一个眼神。 原本聚在魏源身边的刺客们立马全部分散开,只听对方笑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不过也没关系,全都布置好了,今天的猎场,就是秦王殿下的葬身之所,不用谢我帮你找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 砰! 远处一道手臂粗的箭矢刹那间射穿了三根树干,直冲周清浩胸膛而来。 只是瞬间,周清浩左后方的护卫就被箭矢洞穿,白流一个闪身,将身穿重甲行动不便的周清浩撞倒在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右前方的护卫还是被威力不减的巨箭射断了手臂,躺在地上哀嚎。 周清浩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带了攻城弩进猎场。这种军中利器甚至能死死钉在坚硬的城墙上,方便后续甲士能借此攀登攻城。 大楚对于攻城弩的管制极为严格,即便是销毁老旧的弩机也得同时有三位兵部的官员在场,而且其中还得有一名侍郎级别的高官才行,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大杀器流落到一些心怀鬼祟的人手里。 白流将宵练短剑扔到周清浩手中,叮嘱道:“殿下不要起身,山地不平,躺在地上能避免攻城弩的袭击。” 周清浩已经在心里将漫天神佛都求了一个遍,只希望能让自己渡过这次难关。大楚三年,生活没有享受到,漂亮媳妇没有娶到,死在这里太不划算了! 第46章 劫持 周清浩就是想不顾安危的刺激魏源,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就会出错。 只听魏源一声暴喝,随后吹出哨声,让攻城弩停止向周清浩这边放箭,自己则提起横刀冲向了过来,至于对方身边是不是还有白流护卫,现在已经顾不得了,魏源满脑子都在想着把地上那个碎嘴子砍成八瓣,方能消心头之恨。 直到白流的短剑架在魏源的脖子上,这才让他冷静下来,只是事已至此,再也回天乏术。 白流沉声道:“让他们停手。” 魏源刚想说话,只觉得剑身离自己喉咙又近了几分,原本想要让众人不要管自己的言语也被咽回了肚子里。 周清浩微笑提醒道:“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开口。” 魏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短剑距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这时周围的攻城弩好似出了什么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射箭出来了。 周清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吃力的转动脖子往周围看了看,见到又有一队人马赶来这才将脑袋重重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援兵比自己想的来的稍晚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来了。 见周清浩想要起身,立马有两个侍卫上前搀扶。禁军统领行礼道:“末将来迟,请秦王殿下恕罪。”原本他们是可以第一时间赶来的,但没想到在周清浩之前已经有人放了求救烟花,等到他率人赶到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周清浩没有立马回复禁军统领,只是让两名护卫赶忙将自己身上的重甲脱下。 等到胸甲离身,周清浩这才大口呼吸着周围清凉爽的空气,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必在意,只是可惜死了这么多禁军兄弟。” 禁军统领连忙回道:“兄弟们为了保护殿下死得其所,他们家中老幼自有宫中会接手,殿下不必介怀。” 周清浩用手撑着两名护卫的后背,艰难的将脚从军靴里抽了出来,索性里面还穿了鞋子,倒是不用赤脚着地,看着周围被降服的刺客们,愤愤道:“为了这些王八蛋,死了这么多人,真是不值,就算皇室能将他们的子女抚养成人,但毕竟父母失去了儿子,孩子失去了父亲。” 侍卫统领保持着刚刚行礼的姿势不变,“秦王殿下宽厚。” 魏源再也没有力气握住手中长刀,只能任由它缓缓滑落地面。 天不助我,大势已去。 周清浩走到了魏源身前,用宵练挑起了对方下巴,“何苦呢?” 魏源想要上前将周清浩擒住,但奈何白流手中的短剑不让,怒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清浩嗤笑一声,“你要是够条汉子的话,就撞死在白流剑上,既然不敢,那就好好说话。”说罢周清浩大手一挥,被擒住的刺客瞬间有三分之一被禁军手起刀落,斩人头于荒野之中。 周清浩连忙闭上眼睛,这要是看仔细了,起码两个月自己都别想睡好觉了。然后面对魏源继续问道:“何必呢?”说话的时候右手再次微微抬起。 魏源怒目圆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 周清浩轻笑一声,“不耍你了,既然你们刺杀本王,那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说罢手掌又一次重重放下。 刺客中有惜命的急忙求饶:“秦王殿下,我什么都说,请留在下一条小命,家中还有幼子,我死了他可怎么办!” 周清浩原本怒火随着刺客们的身死已经消了大半,但听到这句话,心中更觉愤怒,二话不说朝着求饶的刺客走了过去,宵练短剑直接将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大大的豁口。 看着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刺客,周清浩质问道:“你不是挺会说的吗?再说一次给老子看看啊!就你有孩子是吧?有孩子不为他想想,跟着这种蠢蛋来做玩命的活计!” 周清浩忽然爆发出的杀心,让白流和周围总禁军都觉得有些意外。 有侍卫紧紧抱着暴怒状态下周清浩,拼命将他拉开,小声道:“秦王殿下,他已经死了!” 周清浩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便在四周找起了那位女刺客,就刚刚的情景来看,也就她还能算有几分良知,死了怪可惜的。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躺在人堆中的一具尸体瞬间暴起,一把长剑就架在了周清浩的脖子上,正是身受重伤的魏琉彩。 禁军统领连忙喝道:“快放了秦王殿下!” 魏琉彩凑到周清浩耳边轻轻说道:“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放开一条道路,让我跟二叔离去。” 周清浩斜眼看向身后,小心说道:“姑娘你也看看现在的局势啊,就算放了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魏琉彩握剑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不然我就拖着你一起死。” 魏源连忙喝道:“彩儿,我们的命死不足惜,快杀了他!” 周清浩身子往后仰了仰,后脑勺紧贴着魏琉彩的肩膀,想着离长剑远一点。 魏琉彩恶狠狠说道:“别动!我知道你手上有剑,但你信不信我比你的速度更快?” 周清浩稳住了身形,“怎么会不信呢,不过彩儿姑娘你跟这帮人不同,刚刚交手的时候虽然出手刁钻,但不致命,想来应该也是一位善良人家,你放了我,我保你完完整整的走出京城,将来天大地大,以你的身手,何处活的不潇洒。” 魏琉彩听着周清浩对自己的称呼,心中有些难受,“我不信你的鬼话。”然后皱起小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 姑娘诶,你现在还想着什么味道,你是属狗的不成?周清浩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血腥味,现在这样子,在所难免的了。” 魏琉彩摇了摇头,“不是。” 周清浩叹息一声,只能掀起华服一角,面不改色道:“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姑娘说的味道是不是我裤子上散发出来的。” 魏琉彩后退半步,嫌弃的看了周清浩一眼,“恁大人了,还尿裤子。” 周清浩也跟着退了半步,辩解道:“我还未成年呢,说起来还算是个宝宝,这不是很正常 第47章 连发五旨 周气武端坐在高台之上,目光阴冷的看着台下众人。其他皇子在周清浩放出示警烟花之后,就已经被秘密护送回宫,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禁军和多位皇室供奉。 禁军统领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经过描述了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甚至连周清浩尿裤子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在场众人表情不一,疑惑者有,鄙夷者有,担忧者有,但更多的是漠不关心。他们都是皇室供奉,只需要对天子一人负责,至于一位区区皇子,还没那个份量让他们流露出更多情感。 “白流公公已经暗中跟了上去,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禁军统领尽量控制住心中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作为护卫皇子,抓捕刺客的中坚力量,在自己率人赶到,大军围困的情况下,还能让一名刺客将皇子光明正大的带走,已经不是单纯的辜负陛下信任这么简单了,这是渎职!谋杀! “想来?” 周气武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更是让禁军统领如坠冰窟,慌忙将额头狠狠砸在地上,一抹红晕在地面散开,“臣这就让麾下顺着山脉搜捕,势必将秦王殿下从那女刺客手中夺回来。” 皇家猎场连接着南部的崇山峻岭,相邻的州府更是有九个之多,谁也不知道那名女刺客会将周清浩从什么地方带出大山,追查起来不亚于大海捞针。 这时有一儒生打扮的皇室供奉走上前来,宽慰道:“白先生一直没有传信回来,说明秦王殿下暂时是安全的,以殿下的机警,肯定能想办法逃出生天。” 周气武听出对方言语中敷衍的味道,皇室供奉向来不跟任何皇子打交道,每个人都跟个泥塑佛像一般藏在皇宫深处,哪里知道周清浩是否机警。 以前周气武不在意这些人那种万事不上心的态度,毕竟都是为了大楚立下过赫赫功劳的人,也该他们好好享受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周清浩现在已经成为了周气武心中唯一的大楚接班人,自然是不能有任何闪失。 手中折扇的扇骨已经随着周气武不断压制心头怒火而逐渐断裂。 所有皇室供奉见状不妙全部跪下请罪,全本脸上淡然的神情也变成了惊恐。 “朕,平时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以至于你们都忘了朕是大楚的天子。”周气武随意将折扇扔到了他们面前,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臣等不敢。” “再有下次,形同此扇!” 众人看着身前已经不成样子的折扇,心里又凉了一大截。自从周气武上位之后,心中并没有什么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只是希望能守住祖宗家业,让大楚国力蒸蒸日上,为将来的新君打下基础,所以在旁人眼中,周气武是难得的仁君。欲望小,自然气性也就小,对待功臣礼遇有加,对待罪犯也主张教化改之,从去年大楚只有两百名罪犯被判处极刑就可以看出来。 但刚刚周气武的那句话,让众人感觉现在坐在高位的天子,又变成了国战时的楚国四皇子。 周气武深吸了一口气,接连颁布了五道旨意。 “禁军乔装成山民,私下搜捕,不可打草惊蛇,有任何消息遣急使来报。” “武德司,丽竟门停下手里全部公务,暗探全部出动,由吴王指挥,碰到不长眼随手处理了,朕已经没心思跟他们再继续耗下去。” “皇室供奉一同参与此次搜寻,有不服从命令的,消极怠工的,杀!” “各地守军积极配合,势必保证浩儿安全。” “此事也机密,不得宣扬,对外就说浩儿带着白流溜出去了玩了,私自泄密者,夷三族。” 众人都从周气武话语里听出来了浓浓的血腥味,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刻领命离开。 这时背后又传来了周气武渗人的声音,“孙统领,这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不用朕提醒你该怎么做吧。” 禁军统领转身行礼道:“臣明白。”说罢便快步走出了营帐,这里面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简直是人间地狱,坐在高位的周气武更像是索命的恶鬼。 等待众人离开,周气武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臭小子啊臭小子,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那姑娘太好看了,你小子被迷住了? 按照之前禁军统领的话来看,周清浩完全有机会逃离的,只要在僵持一会儿,等那名女刺客身上的血流的再多些,精神萎靡的时候,就能让白流寻到破绽,一击毙命。 至于那名女刺客给周清浩吃下的药丸,周气武倒不是很担心,世间毒药千千万,无非是急性毒药和慢性毒药两种,按当时的情况看,肯定不可能给周清浩吃下急性毒药,若是如此,不需片刻就会毒发,女刺客自己也跑不掉,慢性毒药就很简单了,只要不是长期服用,身体会自行将毒素排出,不会有什么大碍。 此时的皇宫内,除去周清浩在外的九位皇子都聚在一起,看到白苏前来,作为周清浩一母同胞的弟弟周清然担忧的问道:“白公公,我哥呢?” 白苏现在也不敢说出实际情况,只能按照天子的意思回答道:“秦王殿下嫌弃宫里太闷,而且王府也还没建好,所以带着白先生跑出去玩了,十殿下不必担心,过些日子秦王殿下就会回来。” 这番话可以哄骗一下周清然,但骗不了其他皇子,彭王周清明正欲数落周清浩一番,却又看到白苏那双逐渐泛起杀意的双眼,只能安慰道:“九弟也真是的,出去玩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这种事情当然是一起做才有乐趣。” 周清然现在已经恢复了笑脸,“我哥就是这样,总喜欢干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任王周清磊在拼命压制想说话的冲动,之前为了给那帮五国遗族创造机会,自己已经提前放了示警烟花混淆视听,现在说不得父皇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若还是不知收敛,再被抓到什么端倪,那可就真的洗不清嫌疑了。至于周清浩的失踪,周清磊认为是周清浩已经身亡,只是父皇 第48章 荒野求生 可能是为了不让周清磊再继续败坏自己的名声,朱子瑜最终还是走出了朱府大门,只是没有越过黑甲卫,冷冷的开口道:“什么事?” 周清磊小跑上前,装作失落的样子将周清浩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眼神里满是惋惜。 “没了?那就请任王殿下以后不要来打搅我了,不合礼数。”朱子瑜说罢就要转身回府。 “我的意思是,九弟出门玩都没想着带着你,可能他心里并没有把你当回事,但是我...”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朱子瑜出声打断了周清磊。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周清磊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抹去。看着朱子瑜越走越远,周清磊只能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这么多年以来,我或许只是更喜欢我自己而已。”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子瑜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在跨过大门之前,还轻轻的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舌头伸出的老长的大黄狗,“我跟它都比跟你更亲。” 左丞相赵维清的府邸就在朱府对门,在马夫大喊的时候,赵维清就端着碗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听闻朱子瑜的言语,忍不住将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不愧是子瑜,任王殿下都后撤了,还要继续追杀,老朱真是有了一个好孙女啊。”然后还不忘嘱咐家仆让他把地上的米粒捡起来,家里可不富裕,人吃不得,鸡还吃不得? 此时的周清浩感觉自己要死了,山中道路并不好走,就算山下平民砍柴都不会如此深入,更别提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绑架的谁。 要不给她扔这儿,然后回去? 不行不行,山里猛兽多,弄不好就会让她落下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毕竟是条人命。要不是为了搞清楚五国遗族的大本营所在,自己才不愿意吃这个苦,荒郊野岭,食不果腹,很好玩吗? 周清浩不是没有想让对方独自回去,然后派人偷偷跟着的想法,但一来这姑娘受伤颇重,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回去,二来则是跟随的人可能会在临近的时候被对方高手牵制住,肯定不如自己时刻陪在魏琉彩身边把握更足,而且白流就在不远处,安全反而没有那么需要担心。这些天也多亏了白流时不时偷偷送来的野鸡,不然自己跟这个姑娘早就饿死了。 周清浩忽然一个踉跄,赶忙扶住身边大树,看着手中再一次断裂的行山杖,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又行进了半日,终于是看到一个山洞,最不济先躲过这场春雨再说。 周清浩轻轻将魏琉彩放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想帮对方手臂上的草药换了,但想起前不久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还是打算放弃这个想法。 看着山洞地上积水里自己左右不对称的脸庞,周清浩就恼火不已,只不过看了你的手臂而已,用得着这样吗?而且还是为了给你上药,这理由还不够?万恶的封建社会! 周清浩见对方还是没有转醒的样子,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山洞,虽说现在天气渐暖,但二人都被淋了一身雨,要是再没个篝火,怕是要一起生病。 白流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周清浩身旁,将一只处理好了的野鸡递给了周清浩,“秦王殿下不必以身犯险的,不如交给奴才,保证能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周清浩将野鸡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上,动作轻柔,防止撒在上面的盐巴掉落,随后开始捡起了树枝,顺便给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我这不是被那姑娘下了药嘛。”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魏琉彩给周清浩吃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而已。 见周清浩心意已决,白流便不再劝说,身影又逐渐模糊在黑暗里。 “小心点啊,你老年纪也大了,别到时候我得照顾她还得照顾你。”虽然白流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但周清浩确定对方能听到。 以山洞中干柴为引,点燃了外面捡来的湿润树枝后,篝火在寂静的夜晚里不断的跳动着,即使有数量众多小飞虫被火光所吸引,周清浩还是觉得这样更安心一些,起码飞虫这些东西可要不了自己的命。 魏琉彩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看着脱的只剩下一件内衣的周清浩,警惕问道:“你想干嘛?” “我要是想对你不利,在你昏迷的时候有无数次机会,何必等到你醒。”周清浩有些不满魏琉彩对自己人品的质疑,虽然大部分时间自己都很混蛋,但偶尔还是很靠得住的。 魏琉彩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癖好,说不定会觉得昏迷的女子没有反应,戏弄起来没有乐趣,衣冠禽兽!” 周清浩将野鸡翻了一个面,让它能受热的更均匀些,然后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老痰。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发生,周清浩以前还有解释的心情,但现在真的是无所谓对方怎么想,自己又不是商人,名声这玩意可谓是一文不值,就算成了过街老鼠又能如何?碍着自己享福吗? 感觉野鸡已经全部熟了之后,周清浩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点头问道:“吃不吃?” “不吃!”魏琉彩赌气的背过身去。但在硬的嘴也堵不住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叫声。 周清浩轻笑一声:“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魏琉彩挣扎的坐起身,想要将身旁长剑出鞘,砍了周清浩那张只会胡说八道的嘴,但身上实在没力气,拔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啧啧啧,把我杀了谁给你做饭?” “我的任务本就是杀你,现在完成也不算晚。” 周清浩举起双手,“我服了,杀我事情先放一放,来吃饭吧。” “住嘴!”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我啊,现在你连剑都拔出来,还敢这么跟我说话,真不怕...?”说话的时候周清浩还不停扫视着对方。 魏琉彩的目光变的害怕了起来,但还是嘴硬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头撞死。” 周 第49章 重见人烟 在山中兜兜转转了不知道多少时日,周清浩觉得再不出去的话,山里的野鸡可能就要被魏琉彩和白流两个人打光了,现在自己连打嗝都是一股子鸡肉连带着土腥味。 就这样,魏琉彩这姑娘还经常指错路。 看着身边陡峭嶙峋的山壁和山上时不时滚落下来的碎石,周清浩问出了这么多天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问题,“你是不是个路痴啊?” 魏琉彩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身边是由众多山泉汇聚而成的一道溪流,顺着前方的巨大落差,一往无前的砸下,轰鸣的瀑布声即使在更远的地方也依然清晰可闻。 “那不就有村庄吗?再走两步就到了!” 顺着魏琉彩手指的方向看去,宛如蚂蚁般大小的小山村正飘着几缕细弱无骨的炊烟,要不是眼神好,真的很难发现。 周清浩后背摩擦着山壁,慢慢的坐到了地上,这姑娘是真的不知道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啊,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望村跑死我了,更别提身前还有这么一个高达数十丈的悬崖了。 魏琉彩高高的马尾也随着一蹦一跳的轻快步伐上下抖动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路过周清浩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踹了一脚,叮嘱他快点跟上。 周清浩喘着粗气,不想理会这个伤好了之后就像是一匹脱缰野马一样的女子,阎王催命都没她催的紧。 “可别忘了你还被我下药了啊,要是跟丢了,可没人帮你解毒。”魏琉彩悦耳的声音不停的在山里回荡。周清浩这才不情愿的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艰难的沿着魏琉彩留下的脚印前行。 从清晨开始往山下赶,直到黄昏周清浩才能听到几声稀疏的犬吠。在村口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一下,知道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黟州休安府城外的一处小村庄,名为汪村。这里的农村多是以氏族的形式聚集,再以本家姓氏命名。 村里人对于两位衣着打扮甚是奇怪的两位外来人都充满了警惕,周清浩一连敲了好几家的大门都没有人回应。 周清浩靠着村中间的石磨哀叹一声,“难不成今晚还得睡野外?我这个苦命人啊。” “难不成这就是你所谓的大楚治下的安居乐业?”这种情况下魏琉彩还不忘讥讽了一番。 “你会说你就多说点,咱晚饭可还没着落呢。” 魏琉彩轻轻皱起眉头,“要不再回山里?” “滚啊!”经过多日的相处,周清浩不自觉的用上了魏琉彩的口头禅,要想自己再回山里,除非天塌下来! 这时不远处走过了一位小姑娘,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水桶,每一次脚步的挪动都会让桶里的水晃出来一些,也真是为难她了。 周清浩理了理略显杂乱的头发,然后笑问道:“我们二人是走街串巷的买卖人,这几日生意不错,东西都卖光了,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能否去姑娘家借住一晚?” 小姑娘放下水桶,活动了下手腕,再打量了一下周清浩和魏琉彩,脆生生说道:“可以呀,我家就在村尾,你们要是不嫌弃跟着来就是了。” 魏琉彩高兴地拉住了小姑娘的手,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姐姐会给钱的。” 小姑娘连忙摇了摇头,“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两位的,只是借住一晚,没有关系。”说罢就挣脱开来,想要提着水桶带着二人回家。 魏琉彩使了一个眼神,碍于对方淫威,周清浩无奈的说道:“我来吧。” 小姑娘名叫汪丽,今年只有十二岁而已,家中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弟弟汪石,年纪更小些。 听说前几年小姑娘的父亲出门经商,之后再无音讯,母亲一人再也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去年跟着个外村的汉子跑了。靠着村里的乡亲们接济,姐弟二人才勉强活到现在。 周清浩将水倒入水缸,看着屋内昏暗的烛火和已经发黑的桌子,心里有些难以明说的意味,倒不是嫌弃此地破旧,只是有些感慨,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苦命人。 小姑娘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二人,歉声说道:“我还得去请村里的问同婆,等回来再给两位客人做饭。”说罢便毫无避讳的从床下拿出了一个小陶罐,然后倒出已经被摩擦的有些发亮的铜板,也不知道偷偷的数过了多少遍。 陶罐的罐口不知道比铜钱大了多少,即便里面已经没有声音,小姑娘还是在不停的抖动手臂,只求能再蹦出来一颗铜子。 片刻之后,小姑娘才将陶罐重新放回床底,憨憨的朝着周清浩二人一笑,然后跑出了家门。 魏琉彩小心的将灯芯往灯油里面沉了沉,让本就不明亮的小屋更显黑暗,“你带钱没有?” 周清浩从怀里掏了掏,但只抓出来了一把空气,摊开双手说道:“谁家皇子出门带钱啊,太跌份了吧。” 魏琉彩的眸子黯淡了几分。 周清浩见对方这副模样,轻叹了口气,从手上脱下了玉扳指,这东西原本是为了春猎准备的,但现在已经用不着了,然后还将挂在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一同放在桌上,“这两样东西应该能换不少钱,只是扳指上有皇家印记,一般人未必敢收。”说罢便将扳指转了个方向,让魏琉彩能更清楚的看到内圈上面的“秦九”两个字。 魏琉彩将扳指推了回去,然后拿起玉佩,“那就把这个送给他们姐弟俩,那个什么同问婆,一听就不靠谱。” 周清浩真的很想用手指点在魏琉彩脑门上,又担心手掌不保,只得无奈说道:“你让一个小姑娘带着这种东西去当铺,真当天下没有坏人啊,万一碰到一个,对于汪丽汪石两个小家伙来说就是泼天的祸事。” “那你说怎么办?” “明天咱们趁早去城里将玉佩当了,然后再偷偷摸摸把银子给他们俩不就好了,笨!” 魏琉彩对周清浩说自己笨心生不满,冷哼一声,“就你聪明,他们家从一无所有到骤然富贵,这就不会让人盯上了?” 周清浩愣了一下,这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得想个更为 第50章 进城看病 小姑娘连忙上前查看弟弟的状态。 魏琉彩用手肘捅了捅周清浩,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我要是去当骗子,肯定比刚刚那个人赚的多,猴把戏而已。”周清浩满不在乎的说道。 就是因为教育水平不高,这才会有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扎根的土壤,病人挺过去了就算是自己功劳,没有活下来就说是鬼太凶,都什么玩意。老头子啊,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周清浩心中想道。 魏琉彩试探性的问了问:“那明天带小石头去城里看大夫?” 周清浩点了点头,随后走向了厨房,现在这情况再继续麻烦小姑娘也不太好,还是自己动手靠谱些。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周清浩就被鸡鸣声吵醒,再加上昨晚睡的是桌子,坚硬的桌面很难让人陷入深度睡眠。 看着床上还在梦周公的三人,周清浩慢慢起身,草草的洗漱了一番,长久的林中生活已经让自己养成了习惯,现在闲下来就感觉浑身难受。 周清浩骂了自己一句贱骨头,然后自顾自的在院中做着伸展运动。 等到魏琉彩和小姑娘醒了的时候,周清浩已经做好了早饭,并催促着她们来吃。 小姑娘看着能照出人影的白粥,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没什么米了,只能委屈哥哥姐姐了。” 魏琉彩笑着说无妨,还偷偷踢了周清浩一脚,说都怪他吃的太多了。 不过很快小姑娘又换上了一副豪气的神情,“不过没事,我昨天砍了不少柴,能换一些钱回来,今天中午咱们吃大餐!” 周清浩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小姑娘手上厚厚的老茧,心情有些沉重,不过还是佯装轻松道:“就这么说定了。” 小姑娘听周清浩这么说,心情都欢快了几分,这是自从爹娘离家后,第一次不嫌弃家里穷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魏琉彩瞪了周清浩一眼,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往往自尊心比谁都重。看着床上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小石头,魏琉彩说道:“咱们今天带小石头去城里看病。” 小姑娘故作轻松的说道:“昨天同问婆已经说过没事了,而且家里也没有闲钱了,村里的大伙已经帮了我家很多,不能再麻烦他们了。”但紧锁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小姑娘的心思。 周清浩将碗里白粥喝完,“哥有钱啊,你请我吃饭,我带小石头看病,这叫礼尚往来。” 小姑娘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弟弟真的不像是有好转的样子,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休安城比周清浩想象的要大上不少,在这种四周环山的地方能有如此规模的城池殊为不易。 周清浩没有浪费时间,随便打听了一下就带着小姑娘和小石头走进了城内最大的医馆。 一位衣着朴素的郎中连忙将魏琉彩怀里的小石头接了过来,仔细的把了把脉,随后长出了一口气,“问题不大,只不过受了些风寒再加上吃坏了肚子而已。” 小姑娘这才放下心来,不禁还有些懊悔自己将铜板浪费在了同问婆身上,应该早点带弟弟来城里的。 周清浩留下了魏琉彩,独自一人前往城中当铺,要是等郎中开完药,自己没钱付账,那就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当铺这种暴利的生意在大楚极为常见,周清浩没废什么功夫就在街角找到了一家,随意将玉佩扔上高高的柜台,“您掌掌眼,看看这玩意能卖多少银子?” 当铺掌柜的是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周清浩的玉佩后淡淡说道:“客官您可有个心里价位?” 周清浩有些犯难,自己对于玉石里面的道道本就不太清楚,况且这几年都一直在皇宫里,哪能知道一块好玉能卖多少钱,随即说道:“您看着给吧,别太低就行。” 看着周清浩的衣着打扮,掌柜的心中已经有数,肯定又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家里落魄了,然后将这等宝物拿来换钱。今天刚开张就有这么大一笔生意,真是财神爷保佑。 “客官您这玉佩是不错,但可惜这里面有一道裂纹,破坏了整体美感,小店出的钱可能不会太高。”说着还将玉佩拿的近了些。 周清浩刚想接过玉佩看看到底哪里有缝隙,却见对方又将手收了回去,还装作无奈道:“罢了,小店能经营这么多年,也全靠乡里乡亲的支持,这样吧,我给您十两银子,吃点亏收下这块玉佩,您看如何?” “拿来,我不当了。”周清浩伸出右手向掌柜的讨还自己的玉佩。就算这玉再不值钱,那也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只值十两银子,这家店也是黑了心的。 掌柜回味了一下手中的温暖,微笑着将玉佩还了回去,提醒道:“整座休安城,肯定没有比小店更高的出价了,您不信可以去问问。” 周清浩不想跟这种奸商浪费口舌,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下次您再进小店的门,可就不是十两银子了,最多只能当八两,您还是考虑清楚再说。” 当铺生意不比其他,都是一些来路不明或者急需用钱的人才会来此,所以根本不怕压价,而且本地当铺都有联系,一家出价后,其他当铺基本都是对半砍,就是为了保证不会坏了规矩,毕竟有钱一起挣,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周清浩又兜兜转转了几家当铺,果然如第一家掌柜的所言,一家比一家低,最后这家甚至连看都没看就将周清浩赶了出来。 就在周清浩打算重新回到第一家当铺的时候,忽然有一姿容妖娆的女子抓住了周清浩的手臂,妩媚道:“公子样貌竟然如此英俊,不如来奴家家里坐坐,价格公道的很。” 周清浩甩了两下,但还是没甩开对方的手掌,无赖说道:“本公子喜欢不给钱,姑娘还觉得在下英俊吗?” 妖娆女子稍一愣神,但马上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轻轻拿小拳头锤了周清浩胸口一下,“公子真爱说笑。”随即压低了声音,“丽竟门暗探,秦王殿下请随我来。 第51章 哥有钱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者正是周清浩。 还没等魏琉彩说话,周清浩便向医馆郎中讨要了一碗水喝,等到气息平复,这才说道:“不着急,等下会有人送钱来的。” 作为休安城内最大的医馆,平时的病人就不少,看着这位脸庞清秀,身着锦缎的公子哥气喘吁吁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要说对方没钱,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就这身衣服最少也能换个百八十两银子,更别说手上还带着玉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只是带着孩子看个伤风感冒,还要让人送钱过来,不免有摆阔的嫌疑。 周清浩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小石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小姑娘抢先一步回答,“王大夫说只要把这些药都喝完,小石头就会没事了。”说完还举起手中的药包。 周清浩用掌心试了试小石头额头的温度,已经退烧了,想来问题不大。 林薇儿作为丽竟门安插在黟州重要暗探之一,对于秦王殿下借钱的事情虽然有些困惑,但也不敢忤逆上位的意思,在周清浩离开小巷之后也急匆匆的赶回休安城分部。 丽竟门在大楚掩人耳目的生意多是青楼,茶馆和赌坊,这些生意最是不引人瞩目,同时也能将大部分鱼龙混杂的人聚集在一起,更方便消息的探查和流通。 此时坐在上位的丽竟门休安分部管事,皱着眉听完了林薇儿的汇报,好久之后才开口道:“秦王殿下就没有说具体要多少银子?” 林薇儿回想了一番,又从怀中掏出周清浩塞给她的玉佩,“依属下看,秦王殿下的意思大概是要跟这个玉佩差不多价值的银子,或者是银票。” 一副酒楼小二打扮的管事看都没看林薇儿手中的玉佩,问道:“薇儿,你在我手下多久了?” “差不多有两年吧。”林薇儿不懂为什么对方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 管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想当年还是你带我进的丽竟门,算起来是我半个师父,可时至今日,我已经是休安城管事,但你还是个跑外勤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自然是管事能力更强,心思更细腻,属下是万万比不上的。” “呸!当然不是,只是相比于你这种死脑筋,我的心思更加活泛些,知道上位者更想要什么。秦王殿下是何种人物,一块玉佩能值几个钱,说不定最多一天就能被挥霍完,送这么点银子过去,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但属下听闻宫内向来节俭...” 管事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林薇儿说的话,只是冷哼一声。若不是有半个师徒的名分在,自己也马上就要升迁,才懒得跟林薇儿说这么多官场上的生存之道呢,要想向上爬,你自己行还是不行,还得上面的人说你行才行。至于今天自己对林薇儿说的这番话有没有用,自己走后林薇儿能不能借着率先发现秦王殿下的功劳坐上自己空出的位置,那还得看她的悟性如何。 随后管事吩咐城中所有丽竟门产业的负责人,让他们将手里的全部现钱都给周清浩送过去,要是秦王殿下还嫌少,那就让赌场的那些人下手再狠些。 坐在医馆里的周清浩倒出了茶壶里最后一滴水,依旧悠闲,只是小腹传来的胀痛感时刻的提醒着自己,时间已经过去很多了。 郎中正好送走一名客人,看着周清浩一行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医馆门前来了一位健壮男子,目光不断在医馆里搜寻着什么。 医馆郎中迎了上去,见对方不像是患病的样子,歉声说道:“现在店里有些走不脱,可能不能跟您出诊了,若是不严重,不如您留下个地址,等到忙完我再过去。” 男子不停歇的越过了郎中,然后走到周清浩身前,神色紧张的说道:“这位公子,我家掌柜十分中意您的那块玉佩,只是手上现钱不多,回家拿钱耽搁了些功夫,还望不要介意。” 周清浩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把钱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男子连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银票,还有一堆散碎银两,解释道:“休安城毕竟是小地方,要是都给您银票,怕是找不开。” 周清浩大概估算了一下,桌子上大概有银票五万两,要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些银子足够对方富足一生了。 心里纠结了半天,周清浩还是没有狠心收下所有银票,“你家掌柜怕不是认错了吧,我的那块玉佩最多值五百两而已。”说罢还向眨了眨右眼。示意对方自己身后还有个魏琉彩呢,你们是怕她猜不到你们的身份吗? 男子心领神会,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正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我家掌柜认定这美玉就值五万两,不过既然公子是个实诚人,那在下就将多余的银票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 周清浩把最小面额的银票都挑了出来,只是还差不少,实在没办法,只能又拿了一张面值一百两的。 “小石头看病花了多少?”兜里有钱,底气就足,周清浩说话的音量都大了不少。 郎中立马笑道:“看病不要钱,只是那些药材要一钱银子。” 周清浩在怀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一粒碎银子扔了过去,豪迈道:“不用找了。” 等到周清浩带人走后,郎中将周清浩给的碎银子放在了秤上约了约,看着下垂的秤杆,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道还是抠门的有钱人多啊。 看了眼逐渐西垂的太阳,周清浩切身体会到了女孩子一旦放开手脚到底有多恐怖,什么女侠仙子,大家闺秀,名门望族,逛起街来都是一个德行,要不是魏琉彩怀里还抱着小石头,这条街怕是都会被她搬空。 原本为了省些力气,周清浩还买了辆板车放米面粮油这些重物,现在却被魏琉彩以此为由买很多东西,周清浩只能低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直到休安城宵禁的前一刻,周清浩才跟着魏琉彩走出了休安城门。 没有 第52章 祭神会 周清浩等人还没回到小姑娘家,远远就能看到等候在门口的同问婆。 等到小姑娘背着小石头走近,同问婆看着小石头面色好转,自吹道:“要不是我老身还有些道行,怕是降服不得这恶鬼,不过小丽儿你也是,小石头病还没好怎么就带出去玩呢。” 周清浩停下板车,拦住了想要接话魏琉彩,道:“有您在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同问婆受用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对小姑娘说道:“既然小石头病好了,明日的祭神会你就不用去当香头了。”然后便转身离去。 魏琉彩甩开了周清浩的手,没好气的问道:“为什么拦着我。” 周清浩边往家里搬东西边说道:“这种人一般在村子里名望都很高,你是不在乎得罪她,反正过两日就走了,他们姐弟怎么办。” 魏琉彩嘟囔了一句,“就你会做人。”然后帮着一起搬东西。 不出意外,今天的饭菜又是周清浩下厨做的,魏琉彩则在一旁帮助小石头熬药。 第二碗药汤下肚,小石头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为了照顾小石头这个病人,周清浩特意将晚饭做的清淡了一些。 看着小石头怯生生的坐在饭桌旁的样子,魏琉彩给他夹了一筷子韭菜,温柔道:“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得快。” 小姑娘放下碗筷,在小石头面前比划了一番,这才对着魏琉彩说道:“魏姐姐,小石头从小耳朵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周清浩从怀里把银票掏了出来,嘱咐道:“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如果省着点花,这辈子其实也够了,不过哥哥还是提醒你一句,财不外露,每次出门花销只能带一点,而且还得找一份活干,什么活不要紧,主要是得有。” 小姑娘赶忙推辞道:“周哥哥已经帮小石头看病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个钱我不能要。” 周清浩自顾自的走去床边,把这些银票都塞进小姑娘之前藏铜板的小罐子里,“现在谁活着都不太容易,况且你长大要嫁人,小石头长大要娶亲,这些银子就算是周哥哥给你们准备的嫁妆和聘礼了。” 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拒绝又担心以后的生活。 周清浩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些钱对你们来说很多,对周哥哥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不用放在心上,要真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成亲的时候记得往京城寄一封请柬就是了。” 为了不让小姑娘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周清浩岔开了话题,“刚刚同问婆说不用你去当香头了,是什么意思?” 魏琉彩诧异的问道:“你不知道什么是香头?” 周清浩白了她一眼,香头自己当然知道,每次皇家祭天之时,都会立下三炷成人大腿般粗细的香,点燃的顶部就是香头,钦天监会根据这三炷香燃烧留下的香灰进行占卜,来预测王朝未来的国运。民间也有类似的做法,希望借此祈福消灾。 周清浩不明白的是什么叫以人为香头。 小姑娘流露出些纠结的神色,一般村里的祭神会是不让外面人参加的,但现在提问的又是自家恩人,不回答好像也不太好。 斟酌了一会儿,小姑娘指着不远处树下的一个汉子。 周清浩和魏琉彩定眼望去,明明还是刚刚入夏,那汉子就已经赤裸着上身,虽说头上没有任何的头发,但依旧还是乌黑一片,就这么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汪哥哥之前是村里特别好一个人,还娶了个漂亮嫂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的习惯,地也不种了,家里也不管了,没多少时间就把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嫂子实在是看不下去,然后回了娘家。” 黟州尚风水,善经商,痴赌桌,这些东西周清浩还是知道的,作为大楚并不富裕的州,但每年上缴的税款却一直名列前茅,靠的就是遍地开花的大小赌场。 魏琉彩让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后来可能是汪哥哥醒悟过来了,然后跟乡亲们借了点钱,重新开始种地,还发誓说要把嫂子再接回来,只不过好景不长,有一次去城里买种子的时候又上了赌桌,等到把城里能借钱的地方都借了一个遍,就成了浑浑噩噩的样子。之后正好有一个富商找上了汪哥哥,说只要他同意去当香头,就帮他把欠的钱都换上,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万恶的赌徒死不足惜,周清浩是不会为这种人浪费自己点半同情的,“为什么要人做香头啊?” “同问婆说这样会算的更准一些,村里的祭神会都是外面有钱人来办的,要是有人愿意当香头,不仅会给一大笔钱,还说这样能得到神灵保佑,心想事成。”小姑娘如实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魏琉彩嗤笑一声,“既然这么有用,那些富商怎么不自己去做。” 周清浩扒拉了两口饭,含糊说道:“祭神会可能只是一个噱头,一个圈钱的噱头。”然后又问道,“是不是每年都有人捐钱?”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祭神会每次都会竖齐四根这么大的香。”说罢小姑娘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可能觉得自己描述的还不够精确,又向旁边挪动了两步,“每次如果有人自愿作为香头的话,就撤下一根,然后点燃他的头发,只是之前有个人不小心被烧死,后来愿意当香头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周清浩将小姑娘再次拉回了桌边,柔声道:“你是为了小石头才愿意去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但自从知道小石头的病不是被什么鬼怪吓到,只是普通的伤风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都是一些骗人的把戏而已,真要是生病什么的,记得去城里找郎中。”周清浩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跟人絮叨大道理的人,只是面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嘱托几句。 小姑娘甜甜的笑道:“我记住了,谢谢周哥哥。” 第二天一大早,周清浩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 第53章 买房 老者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自愿来当香头,这才又打起了树下那个年轻人的主意。 被小姑娘称呼汪哥哥的年轻人被搀扶到老者身前。 “汪长河,你要不要再当一次香头?若是愿意,老夫可以让那些人不收你欠款的利息,再加上这二十两,足够你还上本金,还能有不少剩余,只要以后不再赌下去,翠儿自然会回到你身边的。”老者用手拍去汪长河身上沾染的泥土。 听到妻子的名字,年轻人眼中好像恢复了些光彩,只是迅速又黯淡了下去。岳父在带走翠儿的时候还给自己留下了一封休书,措辞激烈,言语恶毒,但好在这件事没有被宣扬出去,想来还是希望能有一天自己可以浪子回头,再将休书退回。 只是赌桌上的大起大落已经将汪长河的心气全都磨光了,前路渺茫,妻子就算回来也只是跟自己一起吃苦,何必强求。 这么多年来女子给男子留休书的例子可谓是凤毛麟角,但只要发生了这种事,大多数旁观者都是站在女子那边,所以在大历五年的时候,大楚规定女子休书等同于男子休书。 “翠儿贤惠,又生的标致,自从回了娘家之后不少男子想让她跟你和离,只是翠儿一直没有松口而已,即使不为了自己,你是不是也得为她考虑考虑。”老者继续刺激着眼前的年轻人。 汪长河了无生气的脸庞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老者兴奋的一拍手,立马就有人拿来了一顶由马尾编织而成的假发,然后规规矩矩的给汪长河戴好,“老夫向来诚信,今日之后,如果你老丈人还是不放人,那老夫亲自带人去堵门,不过是个晚辈而已,还能反了天了?” 原本立着的四炷香被撤下了一根,由汪长河代替。 在众人的一起的欢呼声中,四炷香前的巨大篝火被点燃,然后又有四个壮汉从中拿起木棒,准备开始点香。 魏琉彩好像有些忍不了这种古怪习俗,愤愤道:“不阻止一下吗?” 周清浩面无表情的回道:“这个人自己求死,谁都救不了。赌桌上赢钱的不少,但能将赢来的钱带出赌场的却没几个,赢了想再赢,输了想翻本,如此反复,只会让人越陷越深。等到借无可借,但又不敢去死的时候,便会像他一样,觉得生活没有了任何希望,每天过得浑浑噩噩,那老头只是给他找了一个寻死借口而已。” 魏琉彩斜看了周清浩一眼,“你身上这衣服看上去也值不少钱,不如当了把钱给他?不仅能救下一条人命,能促成一段姻缘,一举两得。” “滚。” 真当自己是开的善堂的啊,逢人就送东西?就算真的把银子给他了,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再赌?救了他却又害了一名无辜女子,这种生意可不能做,会折寿的。 汪长河已经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炙热感,马尾假发被燃烧发出的味道并不好闻,却如此让人安心。 看着眼前跳动的巨大火舌,汪长河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身边聚集的人,义无反顾的往篝火里走去。 火焰将皮肤灼烧的滋滋作响,但在人群巨大的欢呼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场面一度诡异至极。 汪长河将缝在裤子内侧的休书撕下,眼前好像出现那位笑容甜美的女子,就如同自己初次在河边遇到她一样,耳边传来又传来的阵阵捣衣声。 “忘了我吧,以后不要找赌徒了...” 老者对自动走入篝火的汪长河甚为满意,只是有些可惜没有听到想象中撕心裂肺的喊声。 “汪长河以身祭天,今年咱们黟州一定是一个好年头!”老者张开双臂,抬头望天,中气很足的声音传遍了汪村的整个角落,就连村口的老狗都被惊的坐了起来。 人群里面的成年人都将身上所带的银子掏出,然后交给自家晚辈,让他们把银子往香上扔,能砸中的话说明今年会交好运,谁不希望老天能眷顾自己多一点呢。 等到这场祭神会散场,老者吩咐下人收集散落在地上的银子铜板,其他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好像大家都忘记那名叫做汪长河的年轻人,忘记了他的尸骨就在那堆灰烬之中。 温暖的夏风带来了远处悠扬的铜铃声,还带走了一名年轻人所有的遗憾与悔恨,就如同这漫天飞舞的草木灰,只要风停就会沉入泥土里,不被所有人想起。 经过此事,周清浩实在不放心汪丽汪石俩姐弟再继续住在汪村,要是一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今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将昨夜的剩菜剩饭简单的热了一下,糊弄完午饭后,周清浩便带着魏琉彩来到了休安城。城里虽然也有类似的活动,但大多数人只将此事当做一场热闹看,真正对此深信不疑的只有那些泼皮无赖,既不愿意靠力气谋生,也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将发家致富的愿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整座休安城只有一座牙行,周清浩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其位置所在。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要求后,便有人带着去看休安城内的寄售房产。 周清浩原本是想着姐弟两人毕竟还未成年,所选的房子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引人注意。 但看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宅子,周清浩不禁陷入沉思,难不成自己刚刚说的还不够明白? 牙郎领着周清浩二人走上了门前台阶,介绍道:“这栋宅子原本是休安首富胡员外家的,只是他老人家挣了大钱,看不上休安府这么个小地方,已经举家搬走了。整座宅子坐北朝南,内有大大小小屋子四十九间,内涵天命之数。而且此处正对青岭山口,能聚风于内院之中,还有活水穿堂而过,可谓是风水俱佳,住在此地的人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前途都是一片光明,正适合您两位这样的成功人士。” 魏琉彩好像有些被说动了,出声问道:“多少钱?” 牙郎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还是夫人您有眼光,这么好的地方只要白银一千二百两而 第54章 坐船 自从周清浩出现在休安城已经过去了几日。 京城吴王府内,周气文正坐在大堂中看着从黟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然后起身在旁边的地图上丈量了一下,“休安现身,真是苦了我那位侄儿了,在山里走了这么久,应该日子不好过吧。”说罢周气文便让人给自己整理衣冠,然后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清凉殿内,大楚天子周气武看着眼前的奏章愣愣出神,直到笔端的墨汁滴落在上面这才有反应,低声问道:“过去多久了?” 白苏作为陪伴周气武年头最长的大内总管,自然知道天子心中所想,躬身道:“回禀陛下,已经四十三天了。” 周气武怒道:“朕手底下养了一帮吃干饭的吗?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传来!”随后在奏章上划去流放二字,然后重重的写下了一个鲜红的杀字。 这时门外来报,说是吴王求见。 还没等周气武发话,白苏就让人把周气文带了上来。 看着面容憔悴的周气武,周气文关心道:“皇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周气武将奏章扔到一旁,急忙问道:“可是浩儿有消息了?” 周气文将自己收到信件呈了上去,“浩儿现在黟州被丽竟门的人发现,现在可能已经离去了,不过皇兄不用担心,已经有皇室供奉赶了过去。” 周气武细细的看完了信上的文字,沉声问道:“臭小子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周气文摇了摇头。 “下令让人盯紧点,要是真要有什么意外,一切以浩儿安全为重,紧急情况下,让供奉们不用顾及礼法,直接将他绑回京城。” 周气文领命离去。 远在黟州的周清浩怎么也不会想到魏琉彩会选择坐船去交州,不仅要顺着江水漂流三百里,到达入海口后还得直转九十度向南,沿着海岸线再前行七百里才能到目的地。 对此魏琉彩的给出的解释是,坐船不用走路,而且也花不了几个钱。 虽然事实如此,但要命的是自己晕船啊! 为了防止周清浩真的吐到脱水,魏琉彩这几日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说照顾好像有些不贴切,因为每次都是强按着周清浩喝水吃饭,运气好的时候能吐的少些,运气不好可能就会将刚刚吃下去食物立马全部吐出来。 可能是老天开眼,周清浩经过几天的调养,慢慢的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起码不像刚开始那样,站都站不稳。 脚下的漳江自极西地发源,将整个大楚分为南北两部分,作为楚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大江,不仅给途经的州府带来了充沛的水源,更是大楚连接东西的重要航道,有不少楚人就靠着漳江存活。 周清浩和魏琉彩所坐的船分为上下两层,下层装的是从内地运往沿途州府的货物,上层则被改造成了各类客房,专供游走于不同地方的行脚商人,不但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还能相互交流一下各地情况,紧俏货物才能获得最多的利润。 不过行脚商人说的话,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那就得看听者自己判断了,商人坑百姓那是奸商,要抓起来游行,但商人骗商人,大多数人都乐得看个热闹。 船上环境是差了些,但在外谋生就不能那么讲究,能赚到钱带回家,让孩子有肉吃,让媳妇有衣穿才是硬道理。 周清浩晃晃悠悠的走出船舱,里面这些人喝酒吃菜,打嗝放屁,味道实在有些难闻。 这种能走近海的货船,比之航行在大楚内河之上的商船大了不少,在加上各路人等聚集,此时的甲板上就像是一个小型集市,商人以货物得利,他们则以商人得利。 不远处有一位中年男子走向周清浩,挥了挥手上的黄色物体,笑问道:“小兄弟一看就是第一次坐船,头晕是正常的,在下有一奇物可以缓解,不知道小兄弟是否感兴趣?” 周清浩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不就是姜片吗?” 男子点了点头,“不错,只要将这块姜片绑在手腕内侧,晕船的症状就会大大减轻。” “大男人别抠搜的,送我得了。”说罢周清浩就要将姜片贴到对应位置上。 男子慌忙抢回姜片,“这玩意如果是在陆地上,卖一文钱都会被别人喷个狗血淋头,但是在这商船之上,就能值十文钱,自然小兄弟也是跑船的,想必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周清浩在离开休安府的时候已经将自己身上的锦服换下,现在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男子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周清浩,只当其是一个被生活所迫所以带着媳妇走南闯北的雏儿,在船上站都站不稳还怎么赚钱。等对方吃够了苦头,这才现身想要高价卖周清浩一块姜片。 周清浩在怀里摸索了半天,这才拿出一个被麻布包裹着的钱袋,正是之前朱子瑜的那个,轻轻的抖落了两下,几个黄澄澄的铜板出现在手中,“身上只有七个铜板,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周清浩,这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刚想伸手拿钱,却发现周清手中的铜板已经被身后一女子拿走。 “太贵了!”女子轻轻的嘟囔了一声,然后将一块姜片绑在了周清浩手上。 男子见生意黄了,这才转身离开。 周清浩深吸了一口气,“有这种办法怎么不早说,白白让我吐了那么些天。” 女子正是魏琉彩,听到周清浩的抱怨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姜片是能缓解晕船,但你之前太严重了,这玩意也没用。” 魏琉彩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之前把这事忘了的。 周清浩之前卖衣服换来的钱早就交给了魏琉彩保管,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放自己身上说不定转头就会被扒手摸去,所以只留了几个铜板。就这样还时不时拿出来嘚瑟一下,就是告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自己是个穷光蛋,不用冒着风险来偷了。 周清浩从魏琉彩手里又将铜板给拿了回来,慢步赶 第55章 风暴 在船上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除了每次需要补给才会靠岸的那几天,其他时候面对的基本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即便景色很美,但每天看也没什么新鲜感。 天才蒙蒙亮,周清浩所在的房门就被敲响。 “谁啊?”门内传来了一声懒洋洋且略带愤怒的声音。 “周兄弟,是我元磊。” “还有我,李鹏程。” 两位站在门外的男子答道,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周清浩第一次听只觉得软糯可爱,但在这大早上听来就觉得有些烦人了。 周清浩疲惫的爬起身,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房门,闪身出去,然后立马又将门关上,打了一个哈欠问道:“这么早来干嘛?扰人清梦。” 门外二人识相的后退一步,也没有往房内看的意思。元磊微笑说道:“昨天我们二人将这些年经历又想了一遍,发现还有不少好故事,不知周兄弟还有兴趣吗?” 出门在外的行脚商最钟爱的消遣方式就是叶子牌,只不过经历了汪村的事件后,周清浩便对这种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嗤之以鼻。在一次看海的时候认识了眼前二人,走南闯北经历了不少事,为了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周清浩便提出自己可以一文钱买一个故事,没想到还真的知道了不少新奇事。 虽说二人口中的故事半真半假,但周清浩还是听的乐此不疲。 三人一起在木桶里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看着外面布满黑云的天空,周清浩问道:“这种天气之前碰到过吗?” 李鹏程抢先一步回道:“像我们这种经常在外面跑的,碰到恶劣天气只是家常便饭。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小弟还在南海上游荡,可比现在的情况差多了。” 周清浩拿出一颗铜板,然后推了过去,示意对方继续。 李鹏程将白粥一饮而尽,也不管是不是会烫到喉咙,继续说道:“那时候虽然是正午,但黑云倾压,不见任何光亮,当时小弟乘的船比现在这艘小了不少。忽然!风向骤变,狂风带着无尽的海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龙卷,连接天际,像咱们船舱这么大的一条鲨鱼都被裹挟着飞入了龙卷之中。” 元磊在一旁冷哼一声,“真要是出现了这么大的水龙卷,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李鹏程并不在意同伴拆台,而是继续说道:“当时船上众人都慌了神,还好小弟留有几分清醒,连忙带领众人撤下船帆,然后以人力往反方向划船逃离,就这样还能留有余力救下一名被大风吹出去的女子。”说罢还拍了拍自己肱二头肌。 周清浩当然知道对方是吹牛,只不过没有拆穿而已。 见二人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李鹏程信誓旦旦道:“那名女子就是小弟现在的媳妇,虽然没有周兄弟家里那位好看,但好在贤良淑德,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你们要是还不信,小弟可以发誓!” 忽然远处闪过一道青白色闪电,片刻后轰隆的雷声,吓得李鹏程立马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老天爷不要怪罪。” 这时船老大快速的跑进了船舱,大吼道:“狂风要来了,做好准备!”然后又匆匆的跑了出去。 周清浩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跑到甲板上,在古代碰到这种该死的天气,只能靠着船老大的经验,至于甲板上那些微不足道的货物,哪里有自己小命重要。再说自己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瘦弱样子,只要躲好不给外面的人添麻烦,就算是尽到责任了,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老天爷心情好的时候处处风调雨顺,心情不好的时候便电闪雷鸣,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老天爷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这才对着下面的大海宣泄着自己无边的愤怒。 蔚蓝的海水不断翻腾,只要稍有阻碍便会掀起大浪,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就像是试探这天有多高。 周清浩急忙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坐在床上的魏琉彩,提醒道:“外面有风暴。” 魏琉彩握住水杯,让它不会随着船身的摇晃掉到地上,淡淡说道:“你害怕?” 周清浩定了定心,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才不怕。” 魏琉彩眯着眼睛看着周清浩。 周清浩连忙改口道:“女侠,我都怕死了,你之前一直在交州,想必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活下来。” 魏琉彩神色肃穆,“听天由命。” 周清浩扑通一声坐到了地板上,也不知道这片区域归不归妈祖管,现在求她老人家是不是有用。 魏琉彩站起身,踢了踢周清浩,“真要害怕就到上层去。” 周清浩向来能听进去别人善意的意见,二话不说就冲出了房门,还顺手将云本装粥的木桶倒光,再死死封紧盖子,抱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就上了货船顶层。这里原本是船老大和一些富商的休息的地方,但现在却只有之前给周清浩画画的老者一人而已。 老者看到周清浩上来,大声喊道:“小兄弟,这里还有位置!” 狂风击碎海浪,带着暴雨狠狠砸在周清浩身上,耳边传来的是扭曲的人声和无尽的呜咽声。 顶层摇晃的幅度要比下面的船舱更大些,周清浩怀里抱着木桶蹲坐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抓住栏杆,那种久违了的晕船感再次涌了上来。 魏琉彩也跟了上来,就坐在周清浩身边,轻轻道:“如果船身翻了,在此处起码不会被倒灌的海水堵在房内,借着木板,还有一线生还的机会。” 周清浩分不出魏琉彩在碎碎念着什么,脑子里闪过自己还在现代里出现的电影画面,你说杰克船长怎么就那么喜欢在海上晃荡呢?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重新撒到了船上,远处传来的海鸥的叫声,周清浩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甲板上的不少船员纷纷放下吊绳,打捞着被吹入海中的货物,当然一同被打捞起来的还有一些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在风暴中搬运货物的行脚商。 元磊快步走到了周清浩身 第1章 魏仙川 交州龙偏府,位于大楚南端,与琼岛仅隔数十里。先皇在一统中原后御驾亲征,仅用八个月便将此地划入大楚版图。 此后二十年,交州作为大楚最重要的南部海路枢纽之一,吸引了无数怀揣着发财梦想的楚人来此,繁华程度虽不如京城,但人口数量已经不相上下。 原本都已经适应了船上生活的周清浩,却没想到站在坚实的陆地上会有眩晕感。 周清浩现在有些后悔跟着魏琉彩一起来交州,什么五国遗族大本营,这应该是大楚天子和将来新君该担心的事情。 被封秦王,封地青州,直接让周清浩成为了大楚最为炙手可热的皇子,但这两件事也直接将周清浩放到了火堆上,还有不明所以的朝廷重臣不断往里面添加柴火,让这场大火来的愈加猛烈。 在被封王的那一天周清浩就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若是新君继位,自己定然是第一个被清算的王爷,即便是太子那种宽厚的性子,自己最起码也得交出封地才能保全性命。 不过周清浩并不认为太子周清光能斗得过彭王周清明。弱点实在太明显了,只要稍微使点绊子就能让太子身败名裂。 至于自己深入交州,只是为了给将来找一条退路,借着当地水运发达,海船无数,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处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一旦京城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立马带着子瑜坐船南下直到交州,然后出海。 但之前的海上的风暴给周清浩留下了阴影,单有海岛和买船的钱还不够,自己必须还得培养出一批能信得过的操船好手,黑甲卫能在岸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真要是换到了船上,可能连一名普通渔夫还不如。 在港口上往周围看了看,周清浩不确定白流有没有跟上来,之前在休安府的时候,自己跟魏琉彩是最后一批上船的,白流应该很难猜到魏琉彩的打算才对。 不过事已至此,不跟着魏琉彩去见一见藏在龙偏府的五国遗族怕是不行了,只能求着白流靠点谱。 周清浩被魏琉彩蒙上了眼睛,然后坐上了停在码头上一辆普通马车,马蹄声清脆无比,带着车厢慢慢前行。 经过两个时辰的颠簸,这才在魏琉彩的催促声中下车。 放眼望去周清浩只能确定这里是一处小渔村,海边渔船和身边的阵阵孩童笑声都证明了一点。 有一光着屁股的小男孩看到魏琉彩带回来了个年轻男子,立马喊道:“魏姐姐带相好的回来了!” 魏琉彩走到小男孩身边,一脚将他踢了个大马哈,纠正道:“他是我的俘虏,不是相好的。”虽然在货船上也一直被旁人误认为是夫妻,但那时候只能算是形势所迫,要是不承认说不定会被以为自己是跟他偷跑出来的,传出去的名声更难听。 小男孩快速的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老成道:“都怪我娘把我生的晚了,不然魏姐姐你就不用去外面找男人了,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魏琉彩作势要打,小男孩迅速跑开,欢快的声音在整座小渔村游荡,“魏姐姐有男人喽。” 这时有一拖着渔网往家走的男子也看到了魏琉彩,温柔的招呼道:“回来啦。” 魏琉彩回了一个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男子继续道:“那就别耽搁了,魏先生等你们好久了。” 魏琉彩带着周清浩来到的村中的一处凉亭内,其中坐着一身穿宽大衣袖的男子。 周清浩没有等对方招呼便坐到了对面。 男子也没生气,还为周清浩倒了一杯茶。 魏琉彩行礼之后便开始说起了自己这次行程,当提到自己等人被围困在猎场的时候,被男子抬起手打断,然后微笑的看着周清浩,“你知道他们会刺杀?” 周清浩摇了摇头,“之前魏姑娘等人明清没有下杀手,我便觉得奇怪,所以猜测目标不是老头子,而是你们为了坏了太子的名声而下的手,所以你们在朝中肯定有支持的皇子,想用正途捧他上位。不过这个计谋实在是粗糙了些,只要有心都能看破。” 男子再给周清浩续了一杯,“所以朝堂上有人觉得可以用所有皇子为饵,引得刺客再次出手?” 周清浩点了点头。 男子继续问道:“谁这么大魄力?” 周清浩此事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于是随口胡诌道:“彭王周清明。” 男子的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马上说道:“大楚又出了这种人才,看来有些难办了。”接着示意魏琉彩继续说下去。 等到所有故事听完,男子吩咐魏琉彩先行离开,然后好奇的问道:“你不怕之前彩儿给你下的毒?” 周清浩嘿嘿一笑,“早就知道她是骗我的,不过女孩子脸皮薄,拆穿了不太好。” 男子挥了挥衣袖,让身旁檀香散的更开些,“你倒是个有心的。”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周清浩放下茶杯问道。 男子指了指自己,“我叫魏业成,周围人都喜欢叫我魏先生,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这么叫。” “魏业成,魏国大业终将成,不过这应该不是魏先生本名吧,像是在大楚灭魏之后才改的,虽然您看上去很年轻,但行为举止却不像这个年纪的,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差不多。” 魏业成被周清浩勾起了好奇心,“哦?是谁?” “我五叔,叫周气文,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个人。” 魏业成点了点头,“大楚先皇膝下有子十七人,以老二,老五,老十三才情最高,老大和老四次之,我如何能不认识周气文。” 什么?老头子竟然比不过二伯,五叔还有素未谋面的十三叔,那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不过周清浩很快将这个问题抛到了挠头,平静问道:“那现在魏先生可以告诉我本名了吗?” “世人只知周气文,如何能识得我魏仙川。” 周清浩被惊的后背发凉,魏国七皇子魏仙川天下何人不知?魏国皇都一战之前,所有人都说此子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当时五国联盟 第3章 眼镜和故事 白流在周清浩现身小渔村之后不久后也住了进来,只不过没有去打扰周清浩而已。 村里的诸位对于这名谈吐不俗,行事规矩的老者也极具好感。自从魏国被灭之后,残余势力中的大部分便聚集在此,来往的也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客商,像这样纯粹是来做客的人已经很少了。 既然暂时不打算离开,周清浩便索性将自己的衣服都裁剪成凉快的样子,再从魏琉彩家里顺出来了一把躺椅,每天就这么在沙滩上晒太阳。 村里的孩子们对周清浩颇为好奇,但被家里叮嘱,说这位哥哥是魏先生的贵客,不能随意惊扰。只是时日一长,总有一些个胆大的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周清浩也逐渐跟孩子们熟络了起来。 之前调侃过魏琉彩的小男孩费力的撑起周清浩身边的大伞,好让周清浩眼睛能避免被太阳直射,“周哥哥,你是怎么追到魏姐姐的,能跟我们说说吗?” 周围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孩子们都蹲在周清浩周围,眼巴巴的等着对方给自己解惑,还有一些嘴角留着哈喇子。 周清浩把兜里的用油纸包着的硬糖递给了为首的小男孩,让他发给周围的同伴们,并嘱咐道:“明小子不能多吃,不然你娘又要找我麻烦了。” 其中一个男孩连忙将手里糖全部塞进嘴巴里,然后傻呵呵的笑着,嘴里的门牙还缺了两个。 周清浩没有在意小男孩的这些小心思,挥手打发道:“去去去,今天周哥哥有重要的事情,没工夫跟你们说故事。” 小男孩咧着漏风的大嘴道:“我娘说周哥哥就是懒鬼托生,再这么躺下去,都要不会走路了,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清浩懒洋洋的站起身没有反驳,这些天过着无聊且清闲的日子,简直就是梦中的生活,这些小屁孩懂什么。 没有理会身后孩子们的纠缠,周清浩径直的离开了村子,魏琉彩带着周清浩的来的时候很谨慎,但现在却是全然不管。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的周清浩来到了距离渔村最近的集市,这里是村子里人们跟外面商人谈价的地方,香料,木材和海产都要卖出去才能拿到钱。所以集市虽然不大,但货物种类却不少,而且都是比较大宗的交易。 整座集市只有一家做矿石生意,海船来往琼岛和交州,以低价收购当地宝石运回龙偏府,只要一转手价格起码翻番,甚至有些品相好的能翻几倍。 倒不是说这些商人都是笨蛋,不会自己去琼岛收购,主要是琼岛闭塞,想要获取当地人的信任难如登天,这户人家也是靠着常年赔本跟琼岛交换物资才能接触到宝石生意。 见到周清浩前来,名叫魏留白的店主立马抛下其他客人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周兄弟随便选,都是今早刚到的。”外来商人哪有自己家里的客人重要。 周清浩稍微比划了一下,“有没有薄一些的水晶?” 魏留白听到周清浩的需求后不免一愣,提醒道:“周兄弟小看人了不是,水晶这玩意能值几个钱,更别说薄的了。”说罢魏留白挑出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星光蓝宝石,随手递给了周清浩。 旁边有一位胖胖的商人急忙说道:“这是在下刚刚看中的。” 魏留白没好气说道:“你付钱了吗?没付钱在这里瞎叫唤什么。” 胖商人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马上付!” 周清浩拿起宝石在眼睛上比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递给了胖商人,顺手还将银票拿了过来,“君子不夺人所好。” 再将银票还给魏留白之后,这才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太小了,而且这种东西要是给切了,留白兄不得心疼好久。”随后自顾自的在一堆水晶中翻找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胖商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刚刚到手的宝石放在盒子中。 好不容易让周清浩在一堆透明的水晶中找到了一块略带粉色的,随即问道:“留白兄这块怎么卖?” 魏留白看向周清浩手中的东西,“这玩意不值钱,一般都是当做添头的,周兄弟要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魏国遗族留在此地已经有二十年,年轻一辈的人早就不再守着所谓的皇家礼仪,言谈举止都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 周清浩没有白拿的习惯,放下了十两银票后便找到了店内的一名伙计,让他帮忙将这块水晶切开。 不过片刻,一整块手掌大的水晶就被绳子分割成了几个薄片,然后伙计再按照周清浩的要求打磨成好,这样一来,太阳镜的镜片就已经完成。 再加上提前做好的简易镜框,大楚第一副眼镜就此完工。 周清浩迫不及待的将这副眼镜戴好,眼前的色彩立马发生转变,“这才是在海边必备的东西嘛!” 当出海的男人们回到小渔村,原本寂静的夜晚就会变得热闹非凡。 周清浩的小躺椅旁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以孩子居多,还有一些女子和老人,就连一向喜欢安静的魏琉彩也在其中。 每当这时,周清浩就会化身为说书先生, 给他们讲述那些闻所未闻的神奇故事,《西游记》最受孩子们欢迎,女子则更喜欢《红楼梦》,《哈利波特》倒是没什么人中意,让周清浩心情低落了很久。 在孩子们不断的催促声中,周清浩讲起了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在说到唐僧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赶孙悟空走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流露出愤慨的表情,你一介凡夫俗子,有孙大圣在身边好好保护还这么多事,妖怪的几个馒头就让你舍弃了对徒弟的信任? 等到故事完结,孩子们还沉迷在情节之中,忍不住道:“我要是能有如意金箍棒,就把师父放在顶在前面,一棍子送他到西天。” 周清浩瞪大了眼睛,活菩萨见过不少,活阎王倒是不常见,要是棒子前面有山挡路,唐僧说不定就直接被怼成了肉泥。 孩子母亲拍了拍对方脑袋,“这等神兵已经被大圣拿走了,你还能抢过来不成。” 周清浩 第4章 供奉们 夏天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豆大的水珠将屋顶的瓦片敲的噼啪作响,然后顺着屋脊滑落,串联成线,在家家户户门口化作一道水帘,就像是一副天然的屏障。 龙偏城中有一不起眼的小客栈,掌柜的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平日待人极为和气,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会端上一副笑脸,虽然生意不咋地,但凭着烧的一手好菜,总会有些街坊邻居来捧场,生活倒也还算过得去。 只是最近客栈好像出了什么事,大门紧闭,门口只贴了一张白纸,上书“回乡探亲”四个大字,对于人口众多的龙翩城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些。 此时的客栈内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最上坐的两把椅子依然空缺,看来真正能做主的还没来。 之前他们在黟州那边就已经三三两两的碰过面了,只不过弄不清秦王周清浩的南下方式,所以在路上稍有耽搁。不过总算凭借着丽竟门暗探的情报和一名钦天监的年轻人,逐渐摸索到了此地。 客栈老板在给众人端上几壶茶之后就退到了外面,作为武德司钦定的龙偏府管事,其实自己官位不低,而且实权更大,但面对着这些过江龙,还是有些不够看而已。 身为皇室供奉,论功劳独占鳌头,论战力也能比得上小半个大楚江湖,只为了一名还未成年的皇子就全体出动,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有一女子毫不避讳的说道:“白先生就没给咱们留下什么线索?龙偏府这么大,想要找个人可费劲。” 坐在位置靠上的老者回道:“没有,不过白先生向来独行惯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还得看我们自己。” 女子捂嘴轻笑,“还没恭喜您老人家破开谜障,进入一品境呢。” 老者名叫李鸣九,身材矮小,在来龙偏府的路上突破,成为了大楚为数的不多的一品高手,只见其右手紧紧握拳,然后缓慢松开,回味了一番踏足山巅后的感觉,然后说道:“老迈昏聩,气血不足,进入此境也不过延寿两三年而已,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在场众人当然都知道这是老者的自谦言语,再弱的一品也是一品,相传进入此境的之人体内山河会有剧变,不可再将其视作凡夫,这不过这样的人向来见首不见尾,更不可能跟旁人诉说其中玄妙。 女子还想再问什么,却被老者打断,“夏元翰早已经是一品了,而且今年不过五十岁而已,问我不如问他。” 被老者点名的男子正在闭目养神,淡淡的说了一句:“机缘到了,自会突破。” 夏元翰在国战之时便是楚国人士,出身于一书香门第,年少时被誉为当世奇才,对于圣人经典的理解无人出其右。更是连中三元,在当时的大楚文坛闯下不小的名声,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名江南士子会成为以后楚国的宰相时,他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状元身份,投身军伍。 之后几年被大戟士选中,摇身一变成了楚国最年轻的校尉,再后来又踏入武道,一路上势如破竹,直至成为一品高手,被招揽为皇室供奉,只是其师承众说纷纭,没个定数。 五十年人生可谓传奇之极,正如他自己年轻时所说的那样,捧起书力压群雄,提起矛勇冠诸军。 女子讨了一个没趣,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成为一品后都会变得神神叨叨,说出的话也是云遮雾绕,更别说这个小脑塞肌肉,大脑诵经典的夏木头了。 夏元翰看向下位的柳烟,沉声问道:“丽竟门一直在追查五国遗族,在龙偏府就没什么收获?” 柳烟正是丽竟门设在京城总坛醉花楼的总领,比她职位还高的只有吴王周气文一人而已,“整个交州在先皇攻打下来之后几乎是脱离大楚的管辖,除了言语不通之外,也是为了尊重当地的文化习俗,所以派来的官员基本都是行安抚之事和纳税之责,丽竟门虽然在此设有分舵,但从未有所收获。” 在场众人都是皇室供奉,在身份上来说差别不大,只不过他们还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按照战功和境界分成了三六九等,见大家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愿,有一男子扭头问了众人之中唯一不是供奉身份的人一句,“陈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星是接到了钦天监监正陈阳的命令这才动身南下,作为监正的首徒,观天占卜一事可谓深得监正传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监正隐退后,钦天监就该他当家做主了。 陈星从怀里掏出了一副龟壳,将几颗铜钱放入其中,轻轻的摇了摇,再把铜钱倒出。 看着其皱眉的样子,男子敦促道:“什么情况,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陈星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的铜钱,伸出右手摆了摆,示意对方安静,半炷香后才说道:“看不出来。” 男子气急,“你这看不出来还搞的这么神秘,糊弄傻子呢!” “世事无常,加之现在天时混乱,算不出来才是正常的。”陈星平淡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男子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事事靠占卜,只不过自从领了圣旨出京城后,至今已过两个多月,要是还不能回去的话,家里养的那些小蛊虫可就要出问题了,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如何能舍得。 就在男子还想再骂两句的时候,内堂中出现了三位身穿蓑衣的老者,站在左侧的老者喝到:“吵什么?乱了规矩。”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坐在右侧的心有灵犀的往后退了一位,让出了一张空椅子。 三位老者取下斗笠,随意的放在一旁,正是这次供奉的领头人刘百岁和孟康欢,还有消失已久的白流。 夏元翰连忙问道:“白先生身体可好?” 白流坐到了右侧第二张椅子上,既然自己已经跟随了周清浩,就不跟这些后辈们抢位置了,“还不错,能吃能喝能睡。” 夏元翰微微一笑。 众人心中不免有些吃惊,都知道夏元翰跟白先生关系不错,却没想到能让对方这张死人脸露出 第6章 大朝会 京城未央前殿,又是半旬一次的大朝会。 自从皇室供奉们追到交州,每两日有一次的书信传来京城报告周清浩的情况,周气武便又将自己的心思放回了朝政上。小孩子心思都野,等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更何况还有朱子瑜在,总不会误了成婚的日子。 就在周气武神游天外的时候,户部尚书宋祁门上前一步,行礼道:“启禀陛下,近日大雨,导致江河改道,水淹大楚东部良田数十万亩,以青,陵两州受灾最为严重,波及民众不计其数。” 周气武单手扶额,大楚一统中原二十一年,能称得上风调雨顺的年份屈指可数,不过三四,不是这里闹旱灾,就是那里发水患,又或者是蝗灾瘟疫,没个安生日子。 “户部那边可有什么章程?”周气武稍微调整了一下颓废的心态,然后问道。 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俸禄等一众事务,下设司元,司度,司珍和司庾四处衙门,赈灾一事则由司元管辖。 宋祁门将昨夜同僚们商量好的计划回禀了上去,“朝廷下旨确定赈灾钱数,再由户部拨发,以当地承宣布政使司为主,各州府县衙门从旁协助,配以督查司监管,总得让百姓熬过这段困难时间再说。” 作为可以参与朝政的太子周清光这时站出说道:“儿臣亦愿意前往青,陵两州赈灾。” 以往赈灾的事宜就是这些,唯一不同的就是看天子周气武会将哪位皇子派往受灾地,差事是苦了些,但也能让人养足名望。 宋祁门见太子主动请缨,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改口道:“陛下垂怜百姓,这些年赋税皆有减免,国库里的银子也所剩不多,加之军费紧张,还得应对很多其他事情。然青州富庶,足以自己应对此次洪灾,臣愿意带头捐出一年俸禄,以秦王名义送往灾区,相信青州富商也会望风而动。” 收买人心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所以宋祁门只能借助一下周清浩的名声,他的封地就在青州,送钱赈灾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而且既然青党已经将重注压在了秦王殿下身上,那青州事务肯定不能让其他皇子参与,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工部尚书蒋大雅也向前一步,大声道:“臣也愿意捐出一年俸禄。” 有了两位青党大佬带头,作为青州出身的官员也一同响应,最少也是捐出一年俸禄,还有些更狠的说回去就将宅子卖了,一家老小苦个几年也没关系。 周气武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青州的赈灾就按宋卿的意思去办,自愿者每人可捐一年俸禄,要是还不够再从国库内拨取。”朝廷的颜面还是要顾及的,这要是京城内有官员卖房子支援家乡,那自己这个天子可就要被天下人诟病了。 至于陵州出身的官员现在已经在心里将在场的所有青党官员都骂了一个遍,就连对方父母也都没有放过,自己这些人可不像他们家中还有祖业,就算朝廷不发一分钱俸禄也能过的极为滋润。 想起妻子想要的头簪,子女想吃的糕点,陵州出身的官员不免悲从中来,今年怕是要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周气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下方,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有了青党开了一个好头,日后国库的压力会小很多,只要再有灾情发生,肯定会有人带头募捐,不然回乡后面对悠悠众口可是会遗臭万年的。文人的脊梁骨虽然直,但也脆,只要百姓稍一用力就会破裂,即便不能名留青史,但也绝不会让自己何人家族的名声蒙羞,捐款这种事不会甘于人后的。 周清光见天子迟迟不提及自己,又大声说道:“已经青州已有定论,剩下的陵州儿臣当仁不让。” 周气武其实不想将周清光派去陵州,上次沧州的事情自己这个大儿子就没有办好,让不少人抓住了小辫子,这次要是再出事,局面可就有些不稳定了。在周清浩确定要争皇位之前,周气武还不想打破这种和谐。 吏部和刑部的诸位大臣站到了太子身边,一同请求天子下旨,理由是陵州现在还未被分封出去,若是没有皇室成员参与,容易失了民心,而太子身份远在诸位皇子之上,是除了天子之外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番说辞又马上被御史台反驳,御史大夫林桂上前走上前来,“太子殿下确实身份尊贵,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正是因为如此,如何能随意离开京城,依臣所见,不如换一位皇子前去。” 林桂不敢拿沧州说事,不然势必会直接跟吏部和刑部撕破脸皮,到时候各种丑闻被扒出来,太子周清光和彭王周清明脸上都挂不住,自己还会被扣上一顶挑拨皇子关系的帽子。但作为彭王周清明的坚定维护者,现在自己不帮着说两句的话,以后太子的势力也只会越来越大。 看着台下吵闹不休,周气武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面,“此事之后再议,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要上书的?” 剩下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用不着周气武做决定,在大朝会上说出来也只是为了告知其他衙门的诸位同僚一声而已。 等到朝会散场,御史大夫林桂没有立即赶回御史台,而是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彭王府,在门房的恭迎声中跑了进去。 彭王周清明此时正坐在书房中,手里捧着的是一本被读书人不耻的小人书,听到外面有人求见,急忙将书本塞到一旁,换上一本圣人经典,这才开口道:“既然林大人来了,那就快请吧。” 林桂三步当做两步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着急忙慌的将今日大朝会上关于赈灾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清明慢慢将手中书本放下,然后命人给林桂倒了杯茶,“没想到九弟失踪这么久,对青州的竟然还有如此控制力,真是厉害啊。” 林桂被茶水烫了一下,连忙吹了几口气,慢慢的喝了一口:“依微臣所见,应该跟秦王殿下没什么关系,毕竟对方当时被 第7章 立贤不立长 清凉殿内周气武正在和两位丞相讨论派去陵州的人选,现在成年的皇子已有七人,除了太子,彭王,任王,卫王之外还有魏王周清襟,晋王周清怀和梁王周清坦。 左丞相赵维清说道:“其实之前沧州民变,不能算作太子殿下的过错,如果不算那次,太子殿下还是做的很不错的。” 周清光正在低头批阅奏章,对于赵维清的话语充耳不闻,现在多说多错,不如等父皇做决断。 右相朱廷珏接话道:“彭王殿下颇具贤名,之前陛下交给他的事情办得也很利索,至于任王和卫王两位殿下,性子还是稍偏激了些,对于这些细致活稍显不足,晋王殿下虽然文采斐然,但未经历过复杂的局面,应对起来可能力有不逮。”对于剩下刚封王不久的两位皇子,因为不够熟悉,所以左右丞相都没有点评。 其实朱廷珏和赵维清心中最佳的人选都是秦王周清浩,只不过这位暂时不在京中,等从交州赶回陵州,说不定只能见到森森白骨了。 周气武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这时门外有侍卫来报,说彭王周清明求见。 “朕这二儿子得到消息的速度还真是快啊,不过来都来,宣他上殿吧。” 随着白苏一声尖锐的声音传出,彭王周清明走入了清凉殿内。 “儿臣今日收到陵州故友来信,说是那边发了水灾,所以特地来向父皇请旨,准许儿臣去往陵州探望。” 周清明这话说得实在漂亮,一是向众人说明自己消息的来源是远在陵州的故友,而不是朝中耳目,表明了自己忠心,二是不提派往陵州皇子的人选,自己即便去也是为了私人情谊。 这种事情很大概率上是会被同意的,不然显得周气武有些不近人情,这样一来也能顺理成章的接过赈灾的事宜,一石二鸟。 周气武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不过也很欣慰对方能找到这种滴水不漏的借口,随即开口道:“朕跟两位丞相也在商量这次前往陵州赈灾的皇子人选,明儿有什么好建议吗?” 周清明没想到被周气武反将了一军,直接推荐自己的话难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所以思考后说道:“之前赈灾的事情都是太子殿下操办的,这次自然也是最佳人选。” 周气武微微一笑,“只是上次你太子哥哥做的不好。” 周清明连忙回到:“大楚子民万万人,总是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不可因为这些人失了对太子殿下的信心,望父皇再给大哥一次机会。”大哥两个字咬的极重。 周清光也起身行礼道:“望父皇恩准。” 周清明微微低头,眸子瞥了太子一眼,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就顺杆爬,谦让一下都不懂吗? 周气武看了看自己两个儿子,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俩就一同前往陵州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谢父皇!”两道声音从清凉殿内不同的地方传出,都难掩其中的欣喜之情。 “都回去准备吧。” 等到两位皇子离开,赵维清问道:“陛下,此事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周气武放下手中毛笔,“他们俩要斗,就斗出点成绩给朕看看,每天在京城里相互拉踩有什么意思。” 太子东宫就设立在皇宫之内,不过单独成府,院内别致。 周清光唤来了自己属官,将陵州之行说了出来,然后吩咐道:“上次那些人就不用了,这些换些新的官员随本太子一同前去。” 太子妃王陈馨不合时宜的端出来了一杯参茶,关心问到:“殿下这又是要出门? 太子没正眼看太子妃,只是向属官使了一个眼色,让对方快去调配人手。 八年前周清光娶了王陈馨,一位名字里带有两个江淮大姓的女子。 王家陈家在中原地区势力不可小觑,而且早在齐国灭亡之前就偷偷投靠了大楚,更是在后面战事中散尽家财帮助大楚补足军费。 不过最终得到的回报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不仅将两家共同的女儿嫁给了当朝太子,而且凭借着皇家盐商和中原水路总把头的身份,捞的是盆满钵满。 王陈馨将参茶放在了周清光身前,后退了一步,帮着丈夫温柔捏起了肩,“外面不必家里,想来又是一份吃苦的差事,要不然臣妾叫人把马车布置的舒适一些,省得路途艰苦。” 八年夫妻,王陈馨早就习惯了周清光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自己还是一直坚守着妻子的职责,对于娘家那边的请求也是能推则推,不想给太子带来任何的麻烦。 周清光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莫名升起的怒火,拍了拍对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说道:“太子妃不用做这些事的。” 王陈馨收回双手,放在小腹部,然后慢慢蹲下,“有些事情自己做比别人做会上心些,臣妾没读过几本书,家中所学也只是商贾之事,帮不了郎君什么忙,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太子这才端起参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当年的事情怪不得你,更何况她都已经嫁人,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少年时周清光心有所属,只不过对方家里是个卖果子的,碍于身份差距,终究还是没有走到一起,现在也只会偶尔想起那女子忙碌的样子而已。 王陈馨淡淡一笑,然后说道:“之前母后还差人来问我,说这么多年肚子里还是没个动静,再这样下去,她老人家就要生气了。” 王陈馨口中的母后自然是当今皇后林裁春。 周清光揉了揉太阳穴,“等我这次忙完再说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王陈馨施了一个万福就想退下。 “还有马车的事就算了。”周清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王陈馨转身再次施了一个万福,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于周气武的心思,周清光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想借着这次赈灾试试自己和二弟的能力,立贤不立长嘛。 对比于井井有条的太子府,彭王府内就要慌乱许多,家丁仆役的身影不断穿梭在院中,都是在忙着给周清明 第8章 青州 朝廷赈灾车队出京后径直东进,想要借青州官道南下直奔陵州,车队中身份最高者自然是太子周清光和彭王周清明,随行的还有户部左侍郎凌师道和督查司千户总领牛犇。 剩下就是东宫侍卫,负责押送赈灾银两,只不过只有从国库领取的四分之一而已,其余的四分之三已发往跟陵州接壤的各州府,用于采买粮食等生活必需品。 青州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再加之车队有皇命在身,一路上畅通无阻,不过月余时间便已经能看到连绵成片的高大城墙。 黑色的砖瓦上稀稀拉拉地长着碧绿的苔藓,城门边角的铁钉也是锈迹斑斑,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地故事。整座青州就像是一位身穿长衫的儒雅男子,历经岁月洗礼,依然流露着蓬勃的生机。 面山负海古诸侯,信美东方第一州。 青州登高望远,峻极泰山门前。 青山拱日青州市,碧海浮烟碧海潮。 ...... 千百年来,无数文人雅士毫不吝啬的在青州留下过自己的墨宝,只不过凭借着诗文中的寥寥数十字,依然没法无法描绘出那些历史上的波澜壮阔。 户部左侍郎凌师道将头探出车厢,贪恋的呼吸着来自故乡的空气,自从被调任京城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青州官员以团结和进取闻名天下,朝堂浮沉一千载,青州还在,青党还在。 车队在青州守军的注视下缓缓驶入城门,车轮压着地面的青石板,吱吱呀呀的声音回响在甬道中。 作为入关后的第一府东阳,车队打算在此地稍作休整,路上一些物资也需补充。 虽然之前在奏报中说东阳府是青州受水患最为严重的区域,但东阳城中却看不到任何萧条的景象,一切井然有序,民众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在生活着。 凌师道率先走下马车,快步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彭王殿下,咱们已经到东阳了,吃完午饭再继续赶路吧。” 马车上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随后周清光和周清明一同走出。 周清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稍微往周围看了看,点头道:“这还只是一个青州小城,就有这般气势,实在很难想象青州城里是个什么样子。”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辞却暗藏杀机,委婉的提醒了一下太子周清光,现在秦王周清浩已经羽翼渐丰,不可不防。 凌师道低头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州再怎么富庶,也还是大楚的青州。”这句话就是在摆明了告诉两位皇子,青州绝无二心,秦王殿下接手青州也是因为陛下的旨意而已。 周清光挥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严肃道:“青州富庶,府城内有这般景象并不奇怪,只是担心外面那些农户们...” 凌师道看了看不远处赶来的几人,笑道:“具体的情况就由家兄跟殿下汇报。” 来者正是青州刺史凌师游,看其呼吸频率和沾满污泥的靴子,应该是赶了挺久的路,只见其急促道:“见过两位殿下,实在是事情太多,还望两位殿下不要怪罪。” 凌家双壁,凌师游,凌师道。一位从二品地方官,一位从三品京官,凭借此二人便将寒门士族凌家抬到了跟宋蒋范齐名的门阀之列,之前派往周清浩身边的侍卫领班凌泉,也算是此二人的晚辈。 多年前天子周气武还向青州派去一名非本地人士的刺史,想要动一动青党的根基。只不过那位任职不到三月就向朝廷请辞,没有青党的支持,外人在青州可谓是寸步难行,下令官不守,政策民不尊。最终无奈换上了凌师游,青州这才回到正轨,青党诸位大佬不在意是青州哪位人士成为刺史,只要是自家人都好说。 周清光和周清明一左一右扶起凌师游,都不想让对方讨到半点便宜。 凌师游等待气息平稳,这才说道:“两位殿下折煞下官了。” “凌刺史为了青州百姓奔波,我跟二弟只是扶您起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周清光动人的声线加上阳光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周清明也夹起嗓子说道:“大哥说的是,若大楚所有官员都能像您一样,那便是朝廷的福分。” 凌师游后退了一步,“多谢两位殿下夸赞,现如今青州灾情已得缓解,多亏了陛下洪福齐天。” 周清光点了点头,“虽然这次青州赈灾事宜确实是由你们全权处理,但本殿下还是想去看一看,也好上书一封帮青州请功,以后说不得可以作为我大楚模范推行下去。” “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难不成还不信任凌刺史?”周清明知道这位太子是想拉拢青州官员一番,有太子在朝中帮忙说话,青州能获得的赏赐定然不菲,不过自己却对此地赈灾不抱什么希望,大楚官员千千万,能有几个不贪,现在东阳城里这些景象说不定就是摆出来给外人看看的而已。 这就像两人在赌桌上,一人押注青州官员办事得体,另外一人则压对方想错了,输者无伤大雅,不会损失什么,赢家则能获得青州好感。 凌师游摆了摆手,“不碍事,只不过有些地方稍微偏远了些,太子殿下可遣人去看,这东阳城内嘛,前面就有赈灾点。” 就在周清光想要往前走的时候,凌师道提醒道:“两位殿下还是换上一身常服,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景象。” 二人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蟒袍,确实有些不合时宜,然后各自回马车开始换衣服。 东阳府在水患后能留下的农田十不存一,但相对的赈灾发粮场所也占满了一整条街道。 周清光和周清明从城门处出发,前行大概五百米,转个弯就能看到这幅壮观的场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官府发粮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两名衙役守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玩着面前的几颗小麦,见有人前来,衙役们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不知您家中有几人?从现在算来到明年夏季收获还有十个月时间...” 旁边一位接话道:“您只要告诉我一个 第9章 镇山石 周清明好不容易一拦下了一名路人,连忙问道:“他们都这么骂您了,您还去他家领粮,不如换官府那边,小子刚刚去看过,衙役们都还挺和气的。” 被拦下的是一名老者,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就好像是做贼心虚,“不管范家商铺说了什么,但他们做的事却是实打实的好事,要不是家里儿子游历未归,老夫才不愿意领什么救济粮,这是泼皮无赖才做的事情。” 周清明和周清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者甩开了周明清的手,重重的说了一句,“老夫家里都是读书人,可不是乞丐。”随后便跑开了。 远远落在两位皇子身后的凌家两兄弟抚须而笑,就该是这样,人活一张脸,青州人士更当自强!府衙那两位衙役要是也学着骂人的话,去年的陈粮说不定就会送出去了,只是关乎朝廷和衙门脸面,衙役不能这么做罢了。 凌师游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次青州受灾,秦王殿下就没说来看看?这边好些人都等得有些着急了。” 凌师道不敢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只能解释道:“秦王殿下现有要事在办,脱不开身,只能托付给你们了。赈灾的事情可要办的漂亮些,蒋大人和宋大人还想着借此在秦王殿下面前邀功呢。” 凌师游拍了拍胸口,拿下巴指了指前面,“这种赈灾点布满受灾所有地方,很多商人听说京城那边青州官员都捐出了自己俸禄,觉得自己这边也不能拖后腿,现在赈灾的人比受灾的人还要多,不是愁有太多人领钱,而是钱发不出去。” 凌师道点了点头,看向人数最多的店铺,“范家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就是不知道这些伙计嘴里的话是谁写的。” “除了老范的大公子还有谁,有着心思不如多写两篇好文章出来,就知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凌师游不满道,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回去写几篇骂人的话,省得让范家一枝独秀,自家赈灾点屁人没有,如同鬼蜮一般。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凌师游打消了,自己身为青州刺史,写这些不入流的玩意还不够丢人钱。 “范家也是没办法,虽然是宋蒋范凌四家之一,但他家老太爷走的早,家里又没有真正能挑起大梁的,只能这么干博些名声了。” “不过他家还算聪明,都会跟人说是秦王殿下的意思,不过要在这么下去,可不一定能保得住门阀的称号了。” 凌师道轻哼一声,“能不能保住还要看秦王殿下的意思,谁让他们京中没有能说的话的高官呢,就知道赚钱,俗气的很!” 凌师游用肩膀碰了碰凌师道,“秦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办完事情来青州,早点知道也能提前安排好。” 凌师道侧身闪过一名路人,“我也不知道,论关系还是宋尚书和蒋尚书跟秦王殿下更亲近些。” 青州之行并没有耽搁太久,车队在午饭后不久就又踏上了行程。 虽然只待了两个时辰,但周清光却对这次陵州赈灾充满了信心,提前写好的请功折子已经派人送往了京城。 不过刚进入陵州,眼前的景象就狠狠打了周清光一巴掌。 官道上布满了水患过去后留下的淤泥,马车在上面前进的尤为艰难,后面拉银子的车辆甚至车轮都深陷其中,靠着东宫侍卫们艰难的推动才得以前行, 天空上布满了乌云,阵阵青白色雷光在众人脸庞上闪烁,好像龙王爷在不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不一会儿,雨水便笔直的砸了下来,连绵成片,看不到尽头。 作为监察此次灾情的督查司千户总领牛犇连忙驾马来报:“启禀太子殿下,彭王殿下,前方有山路塌方,咱们可能需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了,等侍卫们清理完山石才能继续上路。” 周清光提高了自己的嗓门,以防声音被雷声压住,“不能绕开吗?” “此为陵州官道,若是绕小路而行,可能会更为艰辛!”雨水顺着牛犇坚毅的脸庞汇聚在下巴处,形成了一道小型瀑布。 周清光放下马车帘子,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出了马车,投身到搬运石头的行列之中。 这种事让周清明主动去做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身为大楚彭王,身份尊贵,如何能跟外面这些人一样,只不过想起来之前御史大夫林桂对对自己的提点,这才咬着牙走进了雨幕中。 官道此处旁边正好有一高山,只是山上树木已经被伐光了,所剩无几的树木也不过手臂粗细,根本无法巩固沙土,加之数日的大雨,发生山体滑坡也是意料之中。 看着太子怀中人头大小的石块,周清明也不甘示弱,选了一块更大的。 皇家织室司缝制的靴子在泥地里留下两道半人长的划痕,划痕上方就是铆足了劲的彭王周清明,原本想着将这块石头搬起,然后扔到路旁,再鼓励大家一番,只不过眼前这块石头好像跟自己干上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周清明只能改搬为推,不过地上的划痕好像在告诉所有人,推...应该也是推不动的。 牛犇看着身子都快跟地面平行的彭王殿下,不忍心的走上前来,“这块石头还是交给下官吧。” “滚!”周清明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吼道,现在推的已经不是石头了,而是自己的脸面! 牛犇无奈的站到一旁,轻轻的摊了摊手。 周清光正好从旁边路过,蹲下看了看,笑道:“这块石头是我大楚的镇山石,你搬不动的。” “那还是劳烦牛总领了。”听到镇山石三个字,周清明就立刻起身了,这玩意是将一块石头掏空,然后在里面注满铁水,等到铁水凝固后形成的。并且会有人专门在石头上刻字,放在各处山中,作为镇山之用。 虽然外表上看上去与普通石块并无二致,但内在全然不同,就这么一小块起码有两三百斤重,天子的十位皇子中,也就只有卫王周清落能撼动了。 “眼光,眼光很重要。”周清光拍了拍周清明的肩膀语 第10章 蛊惑 车队行进至陵州江宁府城,然一路上行人寥寥,沿途各村镇都是空荡荡的,十里无人烟,百里无鸡鸣。 江宁府是被此次水患影响最严重的地方,所以在来之前,周清光就决定将赈灾大本营设在江宁城中。 车队还没靠近城门,忽听锣鼓喧天,鞭炮炸响,一条上书“恭迎太子殿下莅临陵州”的红色横幅在两个大汉的喘息声中被挂上城头,下面站着的正是陵州布政使王城南和陵州刺史李牧北。 太子周清光率先走下马车,挥手驱散了萦绕在鼻头的硝烟味。 王城南,李牧北二人连忙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周清光将二人扶起身,“两位大人,快跟本太子说说现在陵州的情况。”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王城南上前说道:“回禀太子殿下,陵州此次水患甚为严重,不过可能是因为前几年百姓家里都攒了些财物,所以府城这边没有什么灾民,都是托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洪福。”在看到后面又出现的彭王周清明后,王城南补充道:“当然也托了彭王殿下的福气。” 户部左侍郎凌师道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言语。这陵州官员嘛,贪也贪,事也做,总体上来说还算是好官,虽立不了什么大功,但同样也不会犯什么大错,所以陵州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个样子,无甚变化。而且陵州官员最喜欢往京城跑,做官半生也只是为了攒下一所京城的宅子,之后可就没有什么陵州老者了,咱可是地地道道的皇城大爷! 周清光心情往下沉了沉,真当自己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看见吗?十户九空!还百姓攒了些钱?百姓要真的能攒下钱来,陵州就不用每年都向朝廷要钱了!随即僵硬的说道:“那还真的是依靠两位大人啊。” 王城南嘿嘿一笑,“还是多靠了太子殿下和彭王殿下的提点,微臣等不敢居功。” 周清光好不容易压下想要将此人一脚踹翻的念头,满嘴胡话还说是自己的功劳,这不是找打是什么?扭头对着周清明说道:“之前本太子可从未跟王布政使打过交道,即便他有给京城上过折子,那也应该是朱相处理的,这么说起来,所谓的提点,应该还是二弟的功劳。” 周清光可以无所谓的撇开跟两位从二品封疆大吏的关系,那还是因为他京中有两部尚书支持,对于这种用处不是很大,但还可能带来麻烦的官员还是先不亲近为好。 “太子殿下这么说不是伤了两位大人的心嘛,陵州这些年也算是被经营的不错了。”周清明则不同,他在朝中势单力薄,御史台也只能在侧面拱火,正面战场却毫无用武之地,所以现在急需陵州官员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从两位皇子的话语中不难发现彭王是更向着陵州一些,但王城南和李牧北不知道的是,太子周清光才是天子亲派下来负责赈灾的皇子,而彭王周清明来此地的原因则是探望好友,身份不同自然职责不同,职责不同自然需要承担的压力也不同。 周清明如何不知这两位嘴里的话语水分太大,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赈灾若是出现什么问题,后果肯定是当地官员和太子承担,自己只需要在一旁防止笑的太大声就好了。反之赈灾若是做得好,自己刚刚那句惠而不费的话语就有用了,在事后庆功的时候,两位官员定然会带上自己一句,可别小看上奏章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有时候会有奇用。 此时在距离江宁府城大概三十里远的水泽之中,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流民,看这架势,这帮以流民为主的水贼还能不断壮大。 水贼首领一共三人,盘踞在距离水泽较近的山洞中。 忽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来者是一位年轻人,面容稚嫩,看样子应该还没成年,“报告三位当家的,江宁城左的李家村也被咱们拿下来了,又添了数百名兄弟。” 为首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叫牛清是吧,这些日子做的不错,辛苦你了。” “都是三位当家的将属下从牛家村带出,这才有了重新翻身的机会,不然一辈子都要从泥地里刨食,永世不能出头。”牛清郑重回道,脸上也全是感激的神色。 三当家的是一位女子,看着牛清清秀的脸庞,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俯身说道,“今天晚上有要事跟你商量,记得来找姐姐。” 牛清满脸涨红,不敢抬头看,只能感觉有温暖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垂,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等牛清转身离开,为首男子这才嗤笑道:“真是狗改不了吃食,以前你做生意的时候还得收钱,现在却是白送,越混越不成个人样了。” 女子拿起桌上铜镜,仔细的端详这里面的脸庞,“只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却不让女子这样,是何道理?” 为首男子吼道:“礼法!礼法你懂吗?” “老粗胚还讲起礼法了。”女子毫无惧色的怼了回去。 此事将脑袋藏在兜帽中的二当家发话,“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彭王殿下已经到了陵州,要是坏了他的事情,咱们三个谁都跑不了。” 若是周清明站在此处,肯定能认出这三人就是自家幕僚给他招来的高手,大当家是童贤,二当家是方天晖,剩下的女子则是沈春娘。 为了完成周清明的任务,他们三人快马加鞭来到陵州,靠着一身的武力洗劫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子,服从者收编,不服者砍死,只是为了掩盖耳目,尸体都偷偷的处理好了,这才没有让来赈灾的太子车队发现端倪,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才不会管普通民众的事情呢,可能最迟要到明年纳税的时候,才会发现陵州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 童贤不打算跟沈春娘继续吵下去,而是问道:“方老弟,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最多五天,陵州这边是真的穷,以前我都不愿意来的。”方天晖如实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要早些动手了,反正已经聚集了这么多水贼 第11章 测试 童贤痛心疾首道:“你们听听,书信都不寄了,这还有点亲戚的样子的吗,这不是看不起咱们陵州人吗?”在场发出一阵唏嘘,女子也搀扶着好友坐下,脸上满是嫌弃,开始低声说着自己叔叔的各种不好,至于是不是叔叔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可不管这么多,你没来我家,就是看不起我! “人家青州发展的好,咱们认!马车快不快,全看马儿带!人家的就是千里马,咱们也没办法,但我们要反思的是,自己家的那些怎么不是千里马?都是二品官员,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在我看来,还是因为这些狗官太贪!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帮助陵州富裕的这件事上!” 童贤稍微缓了口气,“前些日子,我们抢了一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富户,但这只是给整个陵州所有的蛀虫们提个醒,我们回来了,真正能带领陵州走向富裕的人回来了!这些王八犊子再也不能利用我们的善良来压榨我们,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们要让陵州压过青州一头,成为大楚最闪亮的星辰!”深沉的声音在体内气机的加持下,让周围数万人都能清晰的听到,沉思者有,焦虑者有,但更多是亢奋和后悔。有一男子用力的拍着自己大腿,之前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才会让张财主家占了便宜,那两块肉最多一文钱就够了!昨天抢他家也只是为了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但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将这些蛀虫打趴下,将陵州还给像自己这样善良的人。 “但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振兴陵州呀,那应该是官老爷的事。”总有些人在合适的时候做出合适的事情,就像这个提前被安排好的少年。 童贤温柔一笑,对着少年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只是一群泥腿子,怎么能带着陵州富裕呢?我们总有一些兄弟会这么怀疑自己,但你们认真想一想,那群官老爷跟我们比有什么优势?多读了几年书?这顶个屁用啊,读书能治理好天下的话,齐国怎么会亡!要想真的国泰民安,像我等这些知道民间苦楚的人一定要站出来,只有我们当官才能真正治理好陵州!”说罢童贤猛然指向前方,厉声问道:“你要是当官了会贪污吗?会剥削百姓吗?” 被指着的男子思考了一下,重重说道:“当然不会!” “那你呢?”童贤又换了一个人问,如此这般反复数次,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做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陵州百姓,跟他们完全不同,所以我们会是清官,会是明官!” 周围众人在此时爆发出了阵阵掌声,好像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弄不好的人,换一个身份真能飞黄腾达。 “但是做官要参加科举呀,咱们可争不过那些秀才们。”一句冰冷的话再次将众人拉回现实,之前童贤句句都把矛盾点放在了现在陵州官场上,对大楚依然是信任和恭敬的,所以现在大家伙都在想着怎么拉那些官员下马,然后自己用正当方式坐上去。 “不需要,我也是今天才刚刚得到消息,陵州布政使和陵州刺史准备弄个假太子出来骗钱,想要败坏皇家名声然后谋取私利,我们振陵帮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那些官员有这个胆子吗?” 童贤没有怪罪这个年轻人打断是自己说话,反而语重心长道:“小天,我知道你读过几本书,按道理来说你早就应该高中了,还不是陵州这帮狗官从中作梗,让自己的侄儿替了你的位置,你啊,心还是太好了!是不是真的太子,咱们去一看便知!”随后语气大变,振臂一呼,“只要我们揭穿这些官员们和假太子的真实脸面,咱们就能被陛下接见,混些官爵不在话下,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诸位可不要像现在这些狗官一样,被猪油蒙了心啊!” 一块巨大的饼从天而降,将众人砸的晕乎乎的,就好像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自己也穿上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官袍,等回乡后接受乡亲们行礼,然后再儒雅的说一声:“平身。” 就连之前追不上的女子也会抛来媚眼,只不过这时候的自己已经不是泥腿子了,最多只会留下一句,“姑娘,物是人非。”然后在女子充满的渴求的哭声中扬长而去,真是好不快活。 江宁城一夜之间好像多了数千流民,一问才知道是都是来自与周边的各个村庄,前些日子不想麻烦官府,但现在实在饿的走不动道了,这才从山里出来,想要讨些活干,换些吃食。 周清光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从昨日到现在,自己一直在忙于赈灾事宜,流民越来越多,粮食马上紧张了起来,去其他州府采买的车队还没赶到陵州,自己车队里又大部分是银钱,是准备帮助灾民重建家园时的人工费。 彭王周清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跟太子抢风头,也一直忙到现在,导致一闻到锅里传来的粥味就想吐。 就在周清明给新来的流民盛粥的时候,忽然被旁边飞来的一块小石头狠狠打在脚脖子上。 周清明吃痛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人,这才找个了借口暂时离去。 “见过彭王殿下。”来者正是方天晖。 周清明靠着墙揉了揉脚,龇牙咧嘴的问道:“怎么样了?” “有些读过书的流民还是不太好哄骗,所以先让他们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计策能让太子出现?” 周清明轻轻将脚重新放回地上,不过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沉声道:“交给我吧。” 要想让太子周清光来这边帮忙,只用告诉他这边人手不够就好,甚至不需要什么其他特别的理由。城中官府的人手,除了一部分去路上催促运粮车快些外,剩余人都在这里忙活。 接近万人的衣食住行,都是问题,还要注意防患男女有别和疾病瘟疫。 等周清光从拐角走出,原本疲惫的脸庞立马又充满生机,开始给刚来的这些人安排一切事宜。 此时坐在人堆里的 第12章 风雨欲来(一) 海风和煦,带来淡淡的椰香和咸味,时间就顺着指缝这么流淌了过去。 之前周清浩心中青莲摇曳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即便自己也费了些心思,想了些办法,但没有就是没有。 周清浩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既然强求不来,那就随它而去,以后要是还能有机会见到那位来自空香寺的见闻大师,那就当面问问他好了。 “小周,小周,还在这里变猪呢。” 周清浩白了一眼来人,没有理会。 这“变猪”的说法原本来自周清浩口中,意指那些没有干劲,整天只会躺着的人,但现在却被小渔村的人用在了自己身上,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俊朗男子。 魏仙川拿手在小躺椅上面试了试温度,感觉不是很烫,这才慵懒的睡到上面,叹气道:“你说我要是早认识你该多好,何必劳心劳力这么多年。” “不想复国了?”周清浩无力的问道。 魏仙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匀速缓缓吐出,“以前想不代表现在想,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想。” “屁话么不是?你自己的想法都不知道。” 魏仙川伸手指了指自己,无奈的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只觉得天上地下没我不行,魏国要靠我存续,先祖要靠我扬名,百姓要靠我安居乐业,但现在看来,天下有无魏仙川,真的没什么两样的。” 随后手指又换了方向,“魏国以前还在的时候,我都没他们快活。” 周清浩眯着眼睛看去,前方是小渔村内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不时会传来各种欢笑声,“我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也是前几天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让我听听你能吐出什么象牙。” 魏仙川不着痕迹的从地上抓起一把细沙,狠狠的砸向周清浩,见对方狼狈的抓耳挠腮这才笑道:“当一个人的欲望超出自己能力的时候,就会活的极为痛苦。” 周清浩手楞在半空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皇子身份虽然尊贵,但也无形之中将这群人的欲望放大,对那个一言可决人生死,一脚可让百官臣服的位置充满了期盼和幻想,对手不过寥寥数人,这要是还不争的话,枉生为人!然而没有一个皇子会想到,那个位置是不是会超出自己的能力极限,真要坐上去是否能担得起那份责任。 见气氛又一次陷入沉默,魏仙川换了一个话题,“前几天有信报传来,说是青州,陵州发生水患,你家那位派了太子和彭王前去赈灾。” 周清浩继续在头上扒拉着细沙,无所谓道:“他们俩都想当皇帝,赈灾这种事又能养名望,有什么好奇怪的。” “赈灾当然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后面的事情有点意思。” “不听不听,没兴趣。” “就当听个乐子嘛,脑子里不想点什么东西,会变得迟钝的。” 等确认了头发里已经没有了沙子,周清浩这才重新躺下,但也没有接话。 魏仙川自顾自说道:“你的封地青州没有什么问题,听闻这次青党为了不让两位皇子插足,把自己的俸禄都用你的名义捐出去了。” 周清浩轻轻嗯了一声。 “没想到你小子驭下能力不错,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手下人办事却极为妥帖。” 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周清浩在清楚不过,驭下?驭什么下,自己手下拢共那么点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收拢人心了,青州赈灾不让皇子插手,无非是青党排外而已,跟自己一毛钱关系没有。 魏仙川继续说道:“但陵州就不一样了,听说是因为不满朝廷赈灾的方法,引发民变,数万水贼攻城,江宁这座百年古城被毁于一旦,布政使和刺史被杀,人头高悬于城墙之上,东宫侍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让你的两位哥哥逃回青州,狼狈的很。” “后来呢?”周清浩好像被勾起了兴趣,随口问道。 大楚一统后,强力队伍向来驻扎在京城周边,其余地方只留有数千守军而已,听起来数千守军也不少了,但分散到各府的话,其实没几个人,哪里能是数万水贼的对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京城那边下旨,御林军亲自前往陵州平定叛乱。太子被废,改封宋王,但是彭王好像还得到了嘉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风雨欲来啊。”周清浩稍以思索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水贼攻城的事情肯定是彭王下的黑手,只不过用陵州百姓作为牺牲品,手段实在无耻了些。 至于那两位高官,没有任何人在意,真要是清正廉明,深受百姓爱戴,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周清浩现在不得不感慨自己逃出京城的先见之明,不然被背后捅刀子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 既然御林军出征,数万水贼肯定不是对手,这件事情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平息。 见事情已经说完,周清浩挥手道:“既然没什么事,就退下吧,耽误小爷享受。” 还不等魏仙川接话,周清浩继续道:“昨天那道用椰子水煮的鸡味道不错,今天再做一次吧。” 说话间一道黑影直奔周清浩额头,旁边传来愤慨声,“真当我这小渔村是你秦王殿下的行宫了?还退下?退你个王八脑袋!今天是你婶子亲自下厨,做什么她说了算。” 周清浩哦了一声,“那我还是去魏老三家里吃算了。” 魏仙川站起身,“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媳妇儿的面子你要是不给,那就别怪我闺女找你麻烦,白先生可不会管小儿女之间的打闹。” 周清浩忽然感觉魏仙川身后传来阵阵阴风,不由的往阳光里挪了挪。 刚走不远的魏仙川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又转身回来,“明天有事,你得跟我出海一趟。” 周清浩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一样,虽然没有出声,但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白先生太引人注目了,还是得你去。” 翌日一早,周清浩拖着疲惫的身体跟魏仙川登上了魏老三家 第13章 风雨欲来(二) 海船经过一日的航行,来到了一处小岛上,跟周清浩想象不同,这里虽然远离大陆,但聚集的人数却是不少。而且为了抗击海上经常出现的风暴,岛上的房屋多是由巨石垒成。 周清浩现在知道小村常年在海里赚取的财富都投到哪里了,他可不相信像这种地方只有一处,难怪魏仙川在之前能猜到他的心思,原来早就在布局了。 大楚陆战虽独步天下,但水军依旧是弱项,魏国将自己真正的大本营藏的广袤的南海中,正好能避其锋芒。而且此地不仅聚集了很多魏国遗族,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大楚的犯官及其家属。这些人虽在朝中失势,但所谓虎死架不倒,还是有些门生故友的,难怪能蒙蔽朝廷这些年。 周清浩轻轻问道:“就这么直接带我过来,你就不害怕?” 魏仙川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里虽然没有楚国官员管辖,但每年赋税都算在交州头上,即便真的被知道了,我魏家不仅无过,甚至有功。” 人生在世,总会有些图谋,比如自己就想单纯幸福的度过一生,但唯独这个魏仙川,周清浩猜不透,表面对方好像已经放弃了复国的想法,但内里谁又能知道呢,就像这处小岛,能藏下数万民众,也就能藏下数万大军。 魏仙川好像看透了周清浩的想法,直言不讳道:“别瞎想,这么多日以来,我可曾有什么地方骗过你,只是你自己不问,我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给你挑明了吧。” “你跟朝廷有联系!?”周清浩立马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清为什么白流会放任自己在小渔村不管,因为他知道魏氏不会伤害自己,也同时解释了为什么魏仙川能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为什么自己会被带来参加这次五国聚会。 魏仙川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不过很快周清浩就将自己想法否定了,因为之前刺杀就是出自魏氏之手,而且因为魏仙川的才华,只要愿意归顺大楚,高官厚禄绝不是梦想,魏氏遗族也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何必用命在海上拼前程。表面线索虽然看上去很明朗,但深究下去就会发现,里面还是一团乱麻。 很快,周清浩便跟着魏仙川来到海边的一处小房子,进去之前魏仙川嘱咐道:“这里没有大楚秦王殿下,只有一名叫做周远山的后辈,在里面话可以乱说,反正五国也都不对付,但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见周清浩点头,魏仙川这才推门而入。 小屋里面的陈设并不复杂,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而已,四周点起了油灯,里面还算明亮。 “业成兄,好久不见。”屋内四人中一名中年男子打起了招呼,看上去跟魏仙川很熟悉的样子,但称呼用的是魏业成这个名字。 魏仙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久违了,宇争兄。” 周清浩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魏仙川身后,低声问道:“这都是谁?” 魏仙川也小声的给周清浩介绍了起来,刚刚打招呼的名叫燕宇争,然后按照顺时针方向依次是韩朝华,齐光辉和赵风。 除了两位老者之外,韩国主事之人竟然是一老媪,不由让周清浩有些吃惊。 众人这才注意到魏仙川身后的年轻男子,赵风不怀好意的问道:“这位之前可没见过,难不成是业成你的私生子。” 魏仙川狡诈一笑,“我对我媳妇儿可是忠贞不二,这种事情可干不出来。倒是赵老,听说您雄风不减当年,这些年又添新的子嗣,就是不知道您大孙子该怎么称呼那位小公子。” 赵风看上去已有古稀,前些年给自己娶了一房二八年岁的小妾。老牛耕水田,夜夜辛苦,终于让小妾怀上了,不过大孙子都已经成婚,还没生下曾孙,倒是被这老家伙抢了先。 韩魏两国在多年前就很不对付,大楚崛起前更是纷争不断,所以相互拆台也就不足为奇。 “我们也想知道,之前跟你来的都是彩儿那丫头,我家小子可一直念念不忘呢,还托我带了话,这次彩儿没来,回去说不得会被他埋怨几句。”燕宇争出来打了个圆场,省得气氛就这么僵持下去。 “小子名叫周远山。”要不是被魏仙川踢了一脚,周清浩才懒得接话。 其余四人听到这个周姓,眼神都变的凌厉了起来。 “姬姓分成十三氏,周魏韩齐赵都在其中,往前再推一千年,咱们都是本家。”周清浩解释道。 周姓在大楚不独属于皇室,民间有此姓者也不在少数,只不过对于在场这几位来说,这个姓氏确实是刺耳了些。 “哼,小小后生不知道礼仪尊卑,都没个教养。”赵风冷冷说道。 “赵国礼仪是很足,但唯独风骨差了些。”出声讽刺的正是齐国老者齐光辉,作为在场年岁最长者,他说这些最为合适。 “你说什么?”赵风须发皆张,怒不可遏的吼道。 齐光辉倒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老夫说的有问题吗?赵君被刺之后,十五万雄兵不能挡楚国分毫,不过半月就失了全部国土,这帮窝囊废要是在我大齐,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 “老匹夫安敢辱我赵国将士,是欺我帐下无人吗?” “戚,就你们躲藏的那些个小地方,能藏下多少甲士,老夫就是欺负你能怎么样?”齐光辉毫不示弱的回道。 “你们两个老家伙消停一些,省得让小辈看笑话。”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朝华忽然出声,两位老者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清浩眼神左右瞟了瞟,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位老婆婆这么厉害?” 魏仙川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解释道:“这位可是当年中原第一美女华夫人,嫁人之后却拼出了自己名号,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多不容易。” 周清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这个女子是男子附庸的年代,想要扬名立万可谓难如登天,特别是一些混蛋有这种喜好,只要见到稍微崭露头角的女子,就 第14章 风雨欲来(三) 小屋内落针可闻,只剩烛火还在无力的跳动着。 忽然大门又传来吱呀声,来者是两位身披斗篷的男子。 众人目光被不自觉的吸引了过去。 “我一接到魏先生的传信就马不停蹄往南边赶了,希望没有来迟。”清脆的少年音从门口响起。 按道理来说,五国聚会一方只会派出一名代表参加,偶尔才会有两名,那也是长辈带着晚辈来认认人的。像这样聚会参加到一半忽然加入的情况,二十年间从未有过。 等到来人脱下身上斗篷,众人才看清对方真实面目,刚刚说话的是一位俊秀的草原装扮青年。 魏仙川笑道:“能来就好。” 青年点了点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魏仙川身旁,出声道:“诸位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另外一中年男子就静静站在青年身后。 “哼!”赵风因为新加入的青年而心生不满,魏氏一族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有新加入者竟然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当这五国聚会是过家家吗?谁都可以来掺和一脚? 少年扭头看向右手边,意味深长的问道:“这位应该就是二叔公吧?我还以为您已经驾鹤西去了呢,没想到还如此康健,要不是之前看过您的画像,还真认不出来。” 周清浩眼珠一转,二叔公?那这么说来这少年也是赵国遗族?之前没见过,莫不是南朝来的? “你是谁?”赵风咬着牙问道。 少年将头上帽子摘下,草原上带着还好,御寒又抗风,但到了交州还带着这玩意,真是遭老罪了,“我?我叫赵腾宇,今年不过十八岁,二叔公不认识很正常。” 赵风大吼一声,“南朝的狼崽子还敢来中原,不怕老夫将你撕碎了?” 五国败亡后,不少贵族带着王朝内大部分财富和所剩无几的势力北逃,然后在草原诸多部落的支持下建立了所谓的南朝。但这些人在滞留于中原的五国遗族看来与叛徒无异。 少年故作惊吓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子,见对方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叔公还是暴躁了些,有事不能好好谈吗?” 赵风正欲开骂,少年又说道:“我刚刚站在门外听了一会,你们这些人加一起也不过才十万大军,楚国不说其他军伍,就算大戟士也不只这个数,即便魏先生用兵入神,又如何能复国,这不就跟痴人说梦一样吗?” 齐光辉冷哼一声,“那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北边的蛮子来对我等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谈不上,只是来谈谈合作而已,在场诸位能入南朝法眼的也不过魏先生和华夫人二人而已,剩下的人最多只能算是凑数的,就算敢上战场当炮灰,我都嫌累赘。” 炮灰?大楚都没有炮,哪来的炮灰?难不成这个人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来的?周清浩不禁暗暗想到。 “先听听看他的想法吧,稍后再吵也不迟。”魏仙川制止道。 “南朝能聚集起来的人马加上草原骑兵,超过百万之众,为显诚意,我们可以先起事,等到楚国主力驻防北方后,你们再伺机而动,有魏先生在,拿下一个防卫空虚的大楚京城应该不在话下。”赵腾宇接过身后男子递过来的一根白色物体,点燃后吸入肺中,然后喷出阵阵烟雾。 “那你们想要什么?”华夫人可不认为这些南朝人是想助力五国遗族,既然有这么大动作,自然有所图谋,而且图谋很大! 赵腾宇两根手指稍微并拢,“所求只是一点点,你们拿回原本属于你们的东西,大楚之前的国土归属南朝。” “没了?”燕宇争皱眉问道。 “主要就是这个条件,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复国后要在自己领地开拓出一条驰道,方便草原直达最南边的楚地。” “绝不可以!”周清浩下意识的喊出了声,草原部落对中原的侵扰这些年从未停过,但受限于沿途群山,骑兵无法横行无阻,即便之前周清浩在治国论中提出要建设大楚道路,那也只针对于中原腹地和南方地区,绝对不包括北方,起码在大楚建立起势不可挡的军队之前不考虑。 在场其他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还是好用的,真要是被草原占据了南北,自己这边岂不是腹背受敌,刚刚复的国又能安全几天,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如梦中泡沫,醒了就会消散。 草原部落是天生的战士,骨子里信奉的就是强者为尊,只要我比你厉害,那你的就是我的,不给就抢,不从就杀。要是真的被这帮马上的汉子占据了所有中原大地,那大楚刚刚响起的读书声又会消散一空,男子为奴,女子为婢。 赵腾宇看向坐在魏仙川身后的周清浩,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在下周远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为何不可?” “武朝末年,国力衰退,草原趁机举兵南下,不过月余攻陷都城。天子下跪,群臣受辱,女子更是凄惨,上至皇后,下至百姓,无一人幸免,能在这场折磨中活下来的又都被带到了北方。你一直生长在南朝,‘牵羊礼’想必应该不陌生。”周清浩用最平静的话,诉说着一场滔天浩劫。 那次事变中,武宗长女本想自尽,却被兄长灌醉,就在破败不堪的浣衣局里,一天之内出入了不下百位的不同男子,后来在草原,四肢又被敲断,嘴里塞上一块圆石,脱光衣服,披上羊皮绕城而爬,作为草原彰显自己功绩的标志,这只是万千女子中的一个缩影而已,比其惨者更是不计其数。 周清浩就算再混蛋,再懒惰,也不可能让这种事出现两次。 牵羊礼这三个字似乎刺痛了赵腾宇,原本对方淡雅的脸庞出现点点狰狞,语气也僵硬了许多,“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提他作甚?” “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欺人和自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就能当它不存在了吗?国战之时,即便楚国再如何凶狠,那也给了五国皇室体面,百姓更是从未惊扰。你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屈辱引 第15章 受点委屈 这次五国会谈比之前预计的要更早结束,或许是因为加入了赵腾宇的缘故,五国遗族很多话没有说的太露骨。 “小周,在想些什么呢?”魏仙川双手叠放在脑后,懒散的问道。 “在想回去之后,你闺女会不会打死你。” 这句话当然是迷惑魏仙川的言语,周清浩主要想的还是赵腾宇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他怎么会知道彭王周清明长什么样?按道理来说,周清明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年底才到二十五,多年以来出京城的次数寥寥无几,对方应该不认识他才对。退一步说,废太子周清光抛头露面更多,为什么偏偏是彭王跟自己像呢?难不成他跟彭王更加熟悉些? “不能吧?”魏仙川仔细思考着周清浩的话,思绪早就飘回了小渔村。 “不能什么?”周清浩回过神问道。 “彩儿虽然脾气急了些,但内在性子还是很温柔的,应该不会对自己老父亲报以老拳。” 周清浩这才反应过来,随意说道:“你闺女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说是我带歪了魏氏门风,今日你又造她的谣,反正我是不看好你回家后的处境。” 魏仙川拍了拍周清浩肩膀,眼神里满是希冀,还夹杂着歉意,“小周,帮我个忙呗?” “滚。”算盘珠子都已经蹦到了周清浩脸上,这么明显的陷阱,傻子才会主动跳下去。 魏仙川嘿嘿一笑,之前风华漫天的才子形象荡然无存,现在就像个无赖,“回去之后我就跟彩儿说,你小子非要跟她假扮夫妻,为父好说歹说都不行,为了顾全大局,只能暂时答应。” “我会亲自去解释的!” “我家姑娘有有一点好,就是特别信我。” “太歹毒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受些委屈打什么紧?真算起来,还是你占便宜了。”魏仙川大义凛然的说道 “你自己怎么不去受这个委屈?”周清浩严肃问道。 “那可是我亲闺女!” “我...” “我这种老男人,人间凄凉,国破家亡都经历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唯有媳妇儿和闺女的委屈表情,最能乱我心神,可见不得。” “...” 次日黄昏,周清浩就已经回到了小渔村,众人还是跟之前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原以为平静的日子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周清浩远远的就看见了提剑冲来的魏琉彩,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的从沙滩上逃离。 好你个魏仙川!还真说啊,当时不过也才几个人,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何必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呢? 小渔村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只要能从其中找到白流,就能避免一顿皮肉之苦。 一连冲进几家,见到的都是熟人,但唯独没有白流,感受着身后的杀气越来越重,周清浩慌不择路的逃进了魏老三院子里,迅速躲入水缸中,还将上面盖子封紧,只留一道缝隙方便内外空气流通。 魏老三正在将小桌子搬到院中,想借着夕阳余光一家人美美吃上一顿晚饭,看到狼狈的周清浩,招呼道:“小周来都来了,一起吧。” 周清浩探出半个脑袋摇了摇,紧张道:“要是有人找我的话,你就说没看见!” 魏老三弄不清楚这脑子里缺根弦的秦王殿下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只是无奈道:“那缸里的水晒了一天,本来是准备给我今天洗澡的,被你小子祸害了。” 但回应他的只有傍晚海边阵阵的微风。 不一会儿,魏琉彩便怒气腾腾的赶到了此地。 魏老三妻子魏琴清用手帕抹去孩子嘴角的饭粒,笑道:“彩儿,你怎么来了?” 魏琉彩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周清浩的身影,这才将长剑收入剑鞘,回礼道:“见过魏侯,魏侯夫人,我娘让找周清浩回家吃饭。” 魏琴清看了眼丈夫,见对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小周今日好像没来,怕不是还躺在沙滩上吧。” “绝无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跑进村子的!”魏琉彩斩钉截铁说道。 村子里面都觉着周清浩是魏琉彩良配,日常打闹也只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二人自己没有先挑明此事,众人也乐的装傻,现在看魏琉彩这般模样,怕不是周清浩又做了什么事惹她不快。 魏琴清轻笑一声,拉着魏琉彩的手坐下,小声道:“男人嘛,总会做一些混不吝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一听这个,魏琉彩就更来气,原本没影的事情,现在传的有鼻子有眼,任凭自己诸多解释,长辈们也只是觉得女孩子害羞罢了。 “娘?什么叫混不吝的事情?”孩子奶声奶气的问道。 魏琴清温柔了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袋,解释道:“就是一些不好的事情,聪儿以后可不能学周哥哥,咱们要做个一身正派的男子汉,就像业成伯伯一样。” 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但是爹不是说业成伯伯都被周哥哥带坏了吗?那我以后长大还要学他吗?” 魏琴清拍了一下儿子脑门,然后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丈夫,被周清浩带坏可不止魏仙川一人,自己家这位不是也剃了个不伦不类的短发。 村中现在不少男子都学着周清浩,没事的时候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眼睛上还带着个不知名的小玩意,左手里抱着椰子,右手捏着槟榔,甚至有些汉子会将椰子水到光,然后把自家米酿装在其中,每每看到这幅场景,村中老人都觉着魏氏一族前途堪忧。 “人无完人,咱们尽力做个好人就行了。”为了顾及魏仙川的面子,魏琴清想了一句没那么伤人的话。 孩子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干饭。 “既然周清浩不在,那我还是继续去寻他,不然家里饭菜都凉了。”魏琉彩起身告辞,没有继续停留下去。 等了片刻,周清浩这才从水缸中跃出,吓了魏琴清一大跳,连声道:“刚刚彩儿找你呢。” “婶子没看到那姑娘手里的剑吗?找我回去应该不是吃饭,而 第16章 杀气满秋风(一) 周清浩扳了扳脚趾算了算,自己能留在交州的时间所剩无几,提前封王让自己不用担心后面的大典,即便不参加也不会被说什么,只不过跟朱子瑜的婚礼时间将近,再不回去准备可能就有些迟了。 此次远行,自己的目的也完成了七八十,不仅躲过了京城的暗流涌动,还在魏仙川的纵容下,知道了魏氏一族布局南海的好消息,将来要是出现什么灾祸,自己起码有了条退路,更别提还有北方草原和五国遗族的情报,这要是交给老头子,能换不少银子。 可不是周清浩贪财,只是青州税收一年一结,虽然自己今年封王,但国库各州款项早就已经入账,就等着下面上缴,自己要想拿到钱,起码要到明年秋天。这大半年的时光,总不能让自己和子瑜两个人靠着宫内那点微薄的例份过活吧,也不知道老丈人手里能有多少嫁妆? 况且朱鹤品级不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钱,要想活的潇洒些,还是要靠自己,堂堂大楚秦王,名下没个产业,说出去也挺让人笑话的。 白流此时正在村中凉亭跟魏仙川一起喝茶,自打周清浩到了渔村后,拢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就好像是有意避开似的。 “茶是好茶,就是浑浊了些。”出来这么些日子,让白流摆脱了宫内那副低头俯首的模样,现在老人看上去就跟个正常人差不多,言语间流露出的是不输对面男子的风流。 魏仙川如何不知白流在暗指近几日徘徊在渔村附近的探子,只是对方一直不曾破坏规矩,自己也懒得去管,真要说起来,周清浩身上的责任要多过自己。 “我就当刚刚白先生那句话是夸赞好了,交州远离中原,能有这种茶水还是我重金求来的,浑浊便浑浊一些吧。”魏仙川不卑不亢回道。 “老夫是个粗人,倒是不在意这些,早些年流落街头的时候,就连污水也算甘霖,只是我家殿下不能喝,最好是见都不见,会脏了眼睛。”白流说完这句话后,凉亭周围狂风骤起,带起沙尘无数,只是瞬间又平静了下来。 “白先生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魏仙川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茶香,银子的味道真不错。 白流没有再多言语,起身离去,秦王殿下不知道魏仙川心中所想,但白流自己却能猜到一二,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那“天下太平”四个字。 国战末期,五国只剩齐国还在负隅顽抗,当时的齐君,也就是逃到南朝最终郁郁而终的那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过魏仙川,向他开出了一个常人无法拒绝的价码,只要愿意统领齐国军队,齐君愿意禅让于他,将来若是能反攻大楚,齐国也愿意成为魏国附属,年年上供,永无反心,只是最终没能得偿所愿。 渔村外围是一大片棕榈林,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被当地人称呼为卡雅楝的高大树木,所以即使是在中午,林中还是略显阴暗。 远处传来细微的树叶摩擦声,大概有十多位陌生男子聚在一起,为首者是一位疤脸中年人。 旁边有一年轻男子出声,“报告统领,村里防卫极严,我们这种生面孔还没进去就会被拦下,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情报。” 又有一男子说道:“您又不让我们动手,不然绑两个舌头,一番严刑下肯定能吐露些什么。” 疤脸冷哼一声,“蠢材!魏氏与我等是同盟,贸然出手只会陷主子于不义!”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在外围耗着呀。” “等到村里男人们都出了远海,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无人注意的上方,一片树叶缓缓落下,在临近众人头顶的时候,速度猛然加快,从一人头上划过。 男子不明所以,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湿润,却见同伴们如见鬼了一般飞快往旁边退开,“下雨了而已,怕...” 话还没说完,男子眼神逐渐涣散,最后残留景象是手中那抹红色的“雨水”。 疤脸高声喊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下此毒手,不如出来一叙,交州最好的青楼,我请客!” 就在众人看不到的树影中,一道黑色慢慢浮现,手中含光短剑已经搭上了其中一人的喉咙,男子来不及叫喊,就感觉脖子一凉,马上没了气息。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就从身边传来,但等疤脸看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具尸体,并不见刺客身影。 “围成一圈!”疤脸怒吼道,来人这般诡秘的行动速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来防止对方继续出手。 周围男子明显也都是经过专业军伍训练的,即便是当下这种情况,也能迅速执行命令,然而头上的汗珠和手里逐渐滑腻的刀柄暴露了众人心中的真实想法。 白流此刻正站在所有人头顶的树枝下,看着下方战战兢兢的四国探子,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自己功力还剩下全盛时期的一半,气机流转也没有那么顺畅,但手中短剑还算锋利,能为秦王殿下再卖命几年。 微风拂过,树叶颤抖,再看刚刚的位置,已经没有了老人身影。 多年练武的直觉告诉疤脸,那藏在暗中的人,要来了! 剑锋撕开空气,留下两道淡淡白影,又有四名探子应声倒下。 圆圈继续缩小,现在算上疤脸自己也不过九人而已,前方的血迹已经染红了地面,有一名男子捂住自己脖子艰难的爬行,在离同伴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手臂重重摔落在地上。 “我们只是来找魏先生聊聊事情的,并没有恶意!”疤脸现在可以确定,即便这个刺客跟自己这些人正面为敌,也不过对方三两招的事情,之所以这般行动,或许只是跟其所练的武功有关。 树林里没有回应,只是偶尔会传出来两声鸟叫。 有一名探子忍不了现在沉重的气氛,大喝一声冲向前方,手中横刀左右互砍,嘴里喊道:“出来啊!出来跟大爷决一死战。” 就在此人经过一棵树时,忽然有一 第17章 杀意满秋风(二) 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补上一剑。这是白流一直以来坚守的人生信条。人生歧路多荆棘,我以我剑斩不平。 幼年时艰难求活,要不是当年大楚皇室伸出援手,白流早就饿死街头了。入宫后,武道一帆风顺,从九品到二品的关隘,白流只用了短短数年便全部跨过,就连最后那道一品天堑,也仅仅拦了他五年而已。单论资质,即便是大楚加上草原,白流也能稳居同时期前三。 赵腾宇派来的草原男子就躲在远处看着老人手起刀落,不敢流露出丝毫气机,不然被白流锁定住,即使自己这接近一品的修为,也绝对难寻活路。 有清衣房主亲自在身边护卫,基本可以断定渔村里面那位周姓青年也是大楚皇子,而且是被周气武极为看重的皇子!对于自家公子之前下的命令,草原男子早已将之抛诸脑后,当下这种情况谋求的是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白流负手而行,前进方向正是草原男子这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陈词老调,要不是身后那副刺眼的景象,真会被人以为是个普通老者。 草原男子目光如鹰,但却不敢直视白流,对于二品以上的高手来说,任何不怀好意的眼神都会被对方捕捉到。 该死!难不成发现我了?不应该啊! 白流就像是飘荡在林中的孤魂野鬼,哪怕地上有着不少从树上掉落的枝丫,然而却没有半点脚步声传来。在男子眼角的余光中,黑色的身影正在匀速的拉近自己跟对方的距离。 一只小飞虫从地上起飞,晃晃悠悠的掠过老人眼前,白流也停下脚步,没有挡住它的去路,轻声笑道:“畜生都知晓碰到强敌要逃,你却不知,死了也是白死。” 草原男子听到这句话冷汗直流,他早就发现我了!随即脚掌发力,身体在空中旋转,腰间藏着的钢针激射而出,趁着白流躲避的空档,手掌发力稳住身形,再重重踏地,身形迅速后撤,在草原男子远去数十丈后,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才传出空气被猛然压缩放能形成的音爆声。 白流微微一笑,“有点意思。”刚刚那帮探子就连让自己热身的资格的都没有,此人倒是不错,能活动开筋骨。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身旁景物也在不断呼啸而过,但草原男子仍能感受到身后那股淡淡的杀气,如蛆附骨,不能摆脱。 没事!自己有天神保佑!一定会没事的!清衣房主虽然厉害,但是现在年岁已高,只要对方不是瞬间追上自己,靠着健壮的体魄,总能熬过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反杀!这泼天的富贵,总算是轮到自己头上了! 这场追逐战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草原男子现在只想骂娘,这老家伙只想戏耍自己,明明有能力追上,但却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自己停下,对方就停下,偶尔还会瞬间出现在前方,截断逃自己退路,所以尽管跑了这么久,但还是在树林中转圈。 再次回到初始点,草原男子不打算继续逃了,清衣房主是人,自己也是人,对方有剑,自己也有刀,怕他奶奶个腿儿! “来!今天就让我试试清衣房主有几斤几两!” 草原男子紧紧握住刀柄,警惕的看向周围。 阵阵杀意从黑暗处蔓延开来,为夜色增添了几分凉意。 草原男子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对方出手。这么僵持下去,一定是精神紧绷的自己先倒下,想了想后开口道:“前辈境界比我高,经验比我足,但一直到现在还未出手,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贪生怕死?” 一句小小的激将法自然不被白流放在心上,作为杀手,能斩下对方头颅才是正道。 “既然如此,不如放我离开,这里发生的事情,保证不会宣扬半句。” 话音刚落,一片树叶从远处袭来,草原男子急忙提刀格挡,叶片被刀锋一分为二,但还是划伤了左脸。 怎么可能?武道一途越是年轻便越占便宜,即便有些老者迈入一品境,但气血衰败,经脉堵塞,真正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过二三,甚至不如壮年的二品高手。 “晚辈知道您专精暗杀,但今日我们已经跑遍了整座林子,这里并无他人,还请前辈能给个机会,让晚辈死的明白些。”语气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白流身影从暗中浮现,手中原本的短剑也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笑道:“还算还是条汉子,老夫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来了! 草原男子大喝一声,飞身掠向白流,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中弯刀上。这种舍弃掉所有花里胡哨,只求以伤换命的打法,在江湖中并不少见,只不过出现在一位二品高手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入流了。 白流双脚未动,只是微微侧身。 弯刀落空,草原男子腰间发力,欲要横劈,只是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 男子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的膝盖。 白流提膝后脚尖轻点地面,拉开了一段距离,“中门大开,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男子趴在地上干呕,一天没有进食,吐出来的也有胃里的酸水和胆汁而已。 片刻之后,这才起身回道:“晚辈也碰到过其他像您这种高手,不过还有算有一战之力,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无力感。” “那头猪?” 男子重新握刀,摆好架势,“这里面也有完颜诸前辈。”说罢再次冲来,刀影遍布全身,所过之处留下刀痕无数。 白流微微低下身子,右手握拳穿过层层刀光,直接击中男子握刀右手,弯刀顺势坠地。白流转身又是一脚,踹在对方面门上。 男子被脑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击退,直接撞向远处巨石。 砰! 身后巨石以男子为中心裂开,就像是一张被精心编织而成的蛛网。 “一品也分强弱,那头猪在老夫手下亦走不出十招。”白流用最平静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语。 男子已经无力再战,看着慢慢走来的白流,颓废道:“事已至此,任凭前辈处置。” 白流慢 第18章 启程 由赵国遗族伪装成的车队行驶在官道上,影子在夕阳的照射下平铺在地上,就像是山的倒影。 赵风此时正坐在居中的马车内,回想前几日的五国聚会,心中不免积攒着一股子怨气。魏业成和齐光辉也就算了,就连那个同姓的小崽子都敢对自己出言不逊,果然去了北方之后,礼法崩坏,眼里也没个敬畏。 “大嫂,逃去草原又能如何呢?还不是一样寄人篱下。大楚横刀锋利,难道草原弯刀就砍不了你的头颅了吗?怕死就真能不死了吗?”赵风喃喃自语道。 赵风家里行二,上面还有个哥哥,也就是国战时期的赵王赵铸戈。虽然名字里透露着金戈铁马的气势,但性子却无比软弱,或许有年少时在魏国为质的原因。 当楚国以南方为基础,计划席卷中原的时候,魏国放了赵铸戈回去,想要聊表诚意,联合抵抗大楚铁骑。 回到赵国的赵铸戈也在弟弟赵风的帮助下坐稳了王位,然却终日沉沦于后宫之中,酒池肉林不足喻其华,天下选妃不足满其欲,最后甚至荒唐到赵国大权被后宫女子握在手里,一个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废物,也是当时赵国的皇后。 赵风对于兄长的决定向来支持,要不是当年赵铸戈挺身而出,前往齐国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所以在后续几年,赵风一直甘心当赵国的缝补匠,几次力挽狂澜杀退过楚军,只不过人力终有尽时,更何况还有人不断往自己身后捅刀子。 韩国败亡后,大楚集结主力,绕过魏国直指赵国,赵铸戈更是横死在白流剑下,为了防止赵风争夺皇位,皇后以太子的名义紧急收回了其兵权,换成自己指挥,十五万将士不过半月都成了刀下亡魂。女子逃亡北方之前只给赵风留下了一句话,誓与都城共存亡。 “蠢货!”赵风用力将手中荔枝捏爆,汁水顺着指缝滑落到地毯上。 “赵老,前面有树木挡路,请您稍待。”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到哪了?” “现在已经离开了交州,进入苍州境内了。” 赵风疑惑的走出了马车,大楚官道两旁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是不允许种植高大树木的,就怕天降横祸造成官道堵塞。 众人已经将树木移出去了一半,赵风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护卫立马心领神会,大声道:“慢!” 所有人都站立原地,不敢移动分毫。 远处的某块巨石后,一男一女正目睹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男子道:“孙传慧,你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一棵树能拦他们几时。” 女子愤慨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幽怨,“老娘就是看他们不爽!明明有安生日子不过,就想着复国,可怜我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得陪着他们风餐露宿。” 男子名叫刘寺,跟身边的孙传慧一样,都是大楚皇室供奉,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赵国遗族的线索,就一路跟踪而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十岁的小姑娘呢。” 孙传慧气急,伸手就想往刘寺身上抓去,只不过被对方躲开。 “二十九!是二十九!你个老小子是不是喜欢我,不然怎么连本姑娘年岁都知道?” 刘寺身穿道袍,头上插着一根木簪,一副出家人打扮,边后退边说,“我喜欢年轻的。” 虽然两人都是二品,但刘寺早已在此境界沉浸多年,孙传慧见几次都没能得手,跺脚道:“要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当了皇室供奉,老娘儿子都生三个了。” “陛下当年不是答应给你说亲吗?” “就那小王八蛋,老娘一手能打他十个,没个男人样,看不上。” 刘寺认真的思考后说道:“但你也没个女人样啊,这不正好。” 孙传慧恶狠狠的看向对方,“你要这么会说,不如出本书,老娘一定给你捧场。” 实话说,孙传慧模样还算是周正,真要是一普通女子,不说提亲之人踏破门槛,但起码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一挑。现在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眼光太高,王公贵族不想家里孩子跟这种女子有过多牵扯,普通人家又难入法眼。 推开了想要扑上来的孙传慧,刘寺正儿八经说道:“他们要走了。” 车队继续上路,只不过暗中稍微改了一下前进路线。 自家前往魏氏打听消息的人迟迟未归,路上又碰到切口如此整齐的大树,很难不让赵风起疑心。 在剩余三国回家的车队后,一样跟着两条尾巴。 又是渔村众人出海的时候,跟以往不同,周清浩也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这次离开交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回来,在交通不发达的大楚,生离和死别并没有太模糊的界限,或许一次不经意的挥手,就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 来给周清浩送行的只有魏仙川一人而已,“路上遥远,你婶子让我给你带了两条咸鱼,路上饿的时候可以啃两口。” 周清浩皱起眉头,这玩意不是不能吃,只不过一小片能就下一大碗米饭,婶子人是好,就是有时候太不把盐当盐了。 “别露出这个表情,送礼讲究个礼轻情意重,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其中心意,希望你能感受到。”魏仙川以为周清浩是嫌弃此物便宜,连忙出声道。 周清浩接过包裹,让白流挂在马车檐上,“还有啥要嘱托的吗?” 魏仙川摇了摇头。 “你的那个弟弟魏源呢?” 魏仙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把他给忘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力保下他一条性命吧,至于是残了还是废了,全看你心情,放不放回来也无所谓。” “如果我回到京城他还没死的话,可以答应。” “你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比如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要我帮你照看的。” 周清浩翻了个白眼,魏仙川的意思自己知道,但却并不想回答,反而说道:“我留下的那些图纸你多看看,费些心思琢磨琢磨。” 数月以来,周清浩除了晒太阳就只剩下了画图这么一件正事,算的上是极为用心了。 “海船图纸 第19章 灵山府 从交州前往京城有三条主要路线,一是直接北上,进苍州穿蜀地,然后东行,但蜀地道路险峻,有“飞鸟不得渡”的美誉,途中有多处险要关隘,想要安全过去,要花不少心思;二是海路,坐船沿着大楚海岸线前行,最后从青州上岸,再动身前往京城,这条路线多数时间是在船上,不用自己劳累奔波,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可能碰到风暴;所以周清浩最后选择了第三条路,进苍州后右拐,通过邕州直达庭州,最终由庭州前往京城,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平稳的多。 拉车的马匹是从交州带出来的,身材矮小,短程速度比不上各种良驹宝马,但好在耐力够强,适合长途跋涉。 闻着从窗外飘来的阵阵咸鱼味道,周清浩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感叹这玩意实在太猛了,即使挂在车檐下,但只要时间一长,味道就会弥漫整个车厢,连带着衣服被褥都会被熏的入了味。 外人对自己无关利益的纯粹善意,周清浩向来是愿意接受的,甚至愿意把这份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就像车外的咸鱼,到了京城就把它送给别人! 邕州灵山府城外小镇。 趁着白流在小镇里采买的时机,周清浩一人在此闲逛了起来。小镇并没有多大,只有主路上还算是繁华,但这份繁华也只是跟旁边没什么人的小道相比而已。 周清浩走到了一个包子铺,跟老板要了三个包子,一共五文钱。 刚转身,就发现旁边站着一个孩子,看样子不过七八岁,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眼睛里既有羡慕,又有崇拜。 周清浩笑了笑,将手中的包子拿了一个递给孩子。 孩子使劲的摇了摇头,怯生生说道:“我娘不让我拿人家的东西。” 周清浩看了一眼对方认真的神色,笑的更真诚了些,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还能碰到家教如此好的孩子,实在难能可贵,随即问道:“你既然不要我的东西,那站在我身旁是为了什么?” 孩子吞了吞口水,指向周清浩腰间的宵练短剑。这柄剑原本是白流的,但自从春猎刺杀后一直被自己借用,想着是到了京城再还给白流。 “还不知少侠大名?”周清浩抱拳问道,孩子的江湖就是这样,有一柄剑,一匹马,带着不属于当地人的味道,见自己没有见过的风景。等到年纪再大些,就会憧憬着江湖的恩怨情仇,苦学武艺,英雄救美,仇家追杀,坠入悬崖,习得神功,报仇雪恨,神仙眷路,浪迹天涯,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一套流程。 孩子被面前这位大哥哥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但反应过来后又发出咯咯的笑声,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叫过自己少侠哩,随即学着抱拳道:“在下叫李元,邕州人士,学的是百鸟朝凤枪。” 周清浩佯装吃惊,“原来是李少侠,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孩子大多时候就是这么单纯,所求也不多,只是希望有人不会嘲笑自己的幼稚而已。 李元把自己今天的高兴藏起来了一部分,等回家后还可以跟娘亲分享。 周清浩将宵练剑递了过去,并提醒道:“很锋利的,还是要小心一点。” 李元如获至宝,两只小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就怕脏了眼前这柄宝剑。 宵练短剑长不过二尺三,对于成年男子来说,只是一把稍大的匕首,但放在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却是名副其实的长剑。 李元慢慢将宵练拔出剑鞘,眼中闪烁着跟长剑一样的光芒。 周清浩轻笑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不然可以送你。” 李元又慢慢将宵练推回剑鞘,连忙摇头道:“大哥哥不用,我看一下就好了。”说罢匆忙跑开。 不过没等多久,李元就又带着几个小伙伴跑来,指着周清浩说,“就是刚刚这位大哥哥。”然后扭头跟周清浩说道:“大哥哥,我跟他们说我摸过你的宝剑,他们不信,我就带他们来看一下。” 周清浩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孩子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我会被抓起来的。随即举起手中宵练说道:“就是这柄。” 李元双手叉腰,仰头四十五度看向天空,脸上骄傲的神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旁边有一小女孩也在轻轻的笑着,眼神就如同那山中清泉,干净无瑕。 有一年纪稍大的孩子问道:“大哥哥,你是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大侠吗?飞檐走壁,劫富济贫?” “触犯法律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办。”周清浩没有正面回答,倒不是嫌丢人,只是不想打破孩子心中美好的幻想罢了。 “那有什么?那帮员外老爷就活该被劫,他们先不守大楚律法,吃亏永远都是我们这些人。”大孩子继续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黄员外想让李元他娘亲改嫁给他,李元娘不同意,他们就天天过去骚扰。”大孩子没有管身旁拉着自己袖子的李元,而是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好不容易能在灵山府碰到一位大侠,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李元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官府不管吗?” “哼,那个知府也不知道收了黄员外多少银子,这么些年黄员外一场官司都没输过,这种还没闹到府衙的事情,知府就更不可能管了。” 突然,小镇里有十余人策马而来,衣袍华丽,颇有些贵气。 李元看着众人前去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掩盖不住的担忧。 除了李元外,剩余孩子都一齐看向周清浩,眼睛不停眨巴,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 周清浩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我先过去,你们在这条街上去找一个白头发老头,让他快点跟上来。”随即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白流的长相,然后将手中宵练短剑递给了李元,作为自己的信物。 村子距离小镇并不远,不过三五里路程,周围有小河穿流而过。村子里不少人家都养了鸭子,密密麻麻的将小河某段都塞满了,只等鸭群过后,河床里就能摸到不少鸭蛋。 小河下流有 第20章 犟嘴 黑啊!邕州自古以来就是流放重地,要不是先皇还打下来了交州,大楚起码有一半的犯官和重犯会被安置此处。 但邕州又与交州不同,交州还靠着自己发达的海运收拢了不少来求前程的年轻人,而邕州依旧荒凉。 周清浩看着嚣张的男子,正色道:“如果这件事我偏要插手呢?” 周围众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名仆役道:“莫不是你也看上那位女子了?但可惜你运道不是很好,真要敢拦我家公子的路,也只会变成林中枯骨。” 周清浩笑了笑,“没碰到也就算了,大楚广袤,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更黑暗的也是没听过,只是现在碰上了,说什么也要管上一管。”说罢手掌便向腰间摸去,不过刚刚宵练已经交给了李元,抓了一把空气。 猥琐男子收起自己狂傲的姿态,认真的看向周清浩,按以往来看,只需报出家门,整座灵山府根本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随即问道:“本公子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若不是那女子已经成亲,她丈夫也根本不会有事。这样吧,现在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就是你离开,权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第二条就是你说出来个名字,能吓的住本公子也可以。” 周清浩嗤笑一声,自家老头子给的路自己都不想走,你又算是哪根葱? “那就是没得谈喽?” “其实可以谈,你们去官府认罪,按大楚国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猥琐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可能出门踩狗屎了,嗑瓜子还能出个臭虫来。 周围仆役见自己公子都这副模样了,立刻骑马朝周清浩冲去,主辱臣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在进黄家第一天就被管家教会了,既然面前这寻常打扮的青年自己找罪受,那就别怪自己这些人下手狠。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飞身而来一道黑影,正巧挡在周清浩面前。 马匹势头不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魄,依旧在乡间小道上加速。 白流右脚踏出一步,身子微微倾斜,双手成爪死死按住奔来的马头,不让它们再前行一步,坐在马背上的两名仆役被巨大的惯性甩飞了出去。 吓得后面众人连忙拉住缰绳,骏马前蹄高高跃起,然后重重落下,瞬间场面乱作一团。 白流双臂发力,将手上马匹狠狠撞在一起,然后向两边甩开,默默的退回了周清浩身后,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 猥琐男子脸色阴沉,那老者就像是一座大山,有万夫不当之勇,自己手下这些只会欺负普通人的仆役绝不可能是对手,心中也升起了一股退意。 “走!”男子沉声道。众人连忙调转马头跟上自家公子。 “走不了。”周清浩冷笑道,声音里不带任何其他色彩。 白流用脚轻轻一踏,地面上有石子飞起,被其抓在手中,拇指发力微微一弹,石子如炮弹般激射而去,正中猥琐男子胯下马腿。 只听咔嚓一声,马骨断裂,猥琐男子被狠狠摔在地上,仆役们还想帮自家公子挡上一挡,但马匹好像不受控制,带着众人四散而逃。 周清浩慢慢前行,猥琐男子被吓得双腿乱蹬,但依旧没能站起身,只见其大声喊道:“我爹跟邕州刺史有旧交,就连灵山知府也不过是我黄家养的一条狗而已,我今日要是命丧你手,日后你全家都有灭顶之灾。” “哦?” “你父母兄弟一个都跑不了!” 周清浩想了想自己家里人,还有那驻守在京城周边的几十万大军,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种,五国遗族都还在谋划的事情,他竟然都想做了。 “你要真喜欢那女子,我可以放弃,我爹那边也由我来劝说,明日还有大礼献上!”猥琐男子慌忙开出自己最后的价码,以前听说大楚猛士有擒虎捕鲨之力,原以为是自家供奉吹牛的,没想到今日就被自己碰上了,竟然还是位老者,实在很难想象这位老先生在年轻时又该有多勇猛。 “我想要的东西,你可给不了。”周清浩嗤笑道。 “只要您开口,便是穷搜灵山府我黄家也尽力去办,就算此地没有,还有邕州,也可以买!”财帛之物最动人心,猥琐男子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扛得住诱惑,只要能谈,一切便都有缓和的余地。 “你给不了。” “给得了!” “给不了!” “我给得了!” 比谁声音大是吧!周清浩抬起手狠狠抽在了猥琐男子脸上,吼道:“你给不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犟嘴呢,说你给不了就是给不了。” 猥琐男子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身子往后面挪了挪,想要离着周清浩远一点。 “公子,不如老奴找个清净点地方给他了结了?”白流低头问道。 周清浩慢慢转身,“杀了他很容易,但是这般行事的话,本公子跟他又有什么两样呢,先放他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晚上再说。” 村里现在不少男子围在李元家周围,年轻些的多是义愤填膺,不满黄家这般无赖的做法,手里也都拿着锄头铲子等农具,反而是老人脸上布满了愁容,今日得罪那位公子哥,村子里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都是那不知检点的女子惹的祸,早早嫁去做个小妾不是美的很? “呦,开会呢?”周清浩略显稚嫩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有一老者连忙穿过层层包围,来到周清浩身边,往其身后看了看,问道:“黄家的那位公子呢?” 周清浩摆了摆手,“他好像说家里死了亲爹,要回去奔丧。”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老者还是选择相信,灵山府谁不知道黄家势大,仅凭面前这位年轻人和他身后的老者绝对不会是那帮人的对手。 “老朽还是本村的村长,敢问这位公子,黄家公子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来?” “你...很想他来?” 村长连忙摇头,“老朽只是可怜李家媳妇儿,这么些年来一个人操劳,要是真的嫁去黄家,以后也就不用做哪 第21章 吓得住 灵山府城黄宅。 猥琐男子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中,还没入大堂就爆发出杀猪般吼声,“爹!有人要杀我!” 夜色下灵山府城静谧如水,所以男子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原本藏在夜色中的黄府又亮堂了起来。 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大堂内走出了一位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我黄家在灵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般作态,失了风度。” 虽然中年男子话是这么说,但身上凌乱的衣冠,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对于家中长子,还是颇为关切的。 猥琐男子连忙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顺带将自己头扭到一旁,让父亲能更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中年男子名叫黄家兴,原本是楚庭人士,也就是现在的庭州,大楚周氏真正的根基所在。只不过年幼时,家中长辈冲撞了贵人,财产被查抄一空,无奈之下只能逃往一滩浑水的邕州。 年轻时候的黄家兴为了能在灵山府站稳脚跟,铁匠铺里做过学徒,茶馆酒楼跑过堂,赌坊青楼当过打手,最后又成了他人家的仆役。 靠着走南闯北的经验,和一张会说俏皮话的嘴,讨到了主子闺女的欢心,最后更是让那名刚刚十五岁的女子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老丈人没有办法,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女婿。 好在黄家兴入赘林家后手脚勤快,对于经商更是别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过几年就将林家的资产翻了几翻。那段时间的老丈人一改之前的态度,逢人就夸自己选择女婿的眼光是多好。 只是好景不长,掌握了林家大权的黄家兴很快便将林府改成了黄府,原配妻子也被其用多年未生下儿子的理由休了,老丈人家里所有亲眷都被逐出黄府。有传言说他还想把原配卖去青楼,说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恨不得将落入尘埃的林家大小姐羞辱致死才甘心。现在的儿子黄卫中也是之后新娶的女子所生下的。 听完儿子的诉说,黄家兴沉思了片刻说道:“不是让你去劝说那小娘子嫁入我黄家吗?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那老者有这般武力,起码也是二品高手,能给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当护卫,看来那小子身份不简单啊。” 黄卫中继续添油加醋道:“李家娘子原本都答应了,只是被那小子从中作梗,咱家这些仆役又是个不顶事的,这才没能让爹您如愿。” 黄家兴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儿子,嗤笑道:“你那点小心思为父能不知道?不过你毕竟是我儿子,真要让李家娘子嫁给你也行,不过为父要享用时你也要懂得谦让,至于诞下的子嗣是谁的也没关系,反正都是咱们黄家人。” “当初就应该用强,等到怀上了她还能不同意?”黄卫中恶狠狠的说道。 黄家兴一巴掌抽到了儿子脸上,位置跟周清浩的相同,训斥道:“原以为能把家产都交到你手里了,现在看来还是太早,我黄家早就不是当年的黄家了,现在脸面比女子重要。你要还是这般性子,为父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要被败坏完了。” 黄卫中不敢反驳,只是想不通自己家里在灵山还有什么好名声,真正发自内心夸赞黄家只有灵山那些受了恩惠的地痞流氓而已,骂起人来不比那些妇女差了,每天乐此不疲的在灵山府城给黄家挣“好名声”,然后再舔着脸来要赏钱。 “去把郑弘郑知府请来。”黄家兴吩咐道。 黄卫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是请!听到没!” “听到了!”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就在黄卫中的带领下来到了黄府。 黄家兴也趁此机会换上了正装,看到老者前来马上迎了上去,笑道:“这么晚还打扰您老人家休息,真是失礼,不过为了聊表歉意,黄某人还是准备了一些小礼物的。”说罢便让开了身子,让老者能看到在大堂内堆成一座小山的银子。 郑弘两眼放光,脚步往银子旁边挪了挪,注意力全在大堂中间,“何必如此?在路上本官也听卫中说了,只不过小儿女之间的打闹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依您看,那位青年可能来自何方?”黄家兴朝着儿子点了点头,然后将头又扭了回来,既然郑弘在听完事情原委后还能来,肯定是愿意出手的。 “若是所料不差,应该是楚庭那边的大人物,不过不用担心,本官自有办法。”郑弘充满自信的说道。 听到楚庭两个字,黄家兴就像吃了一粒老鼠屎般难受,之前让自己自豪的身份,现在却变成了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楚庭黄氏怎么也比灵山黄家好听,也金贵多了。 “不知这位郑知府能有什么好办法?”周清浩带着白流跨过了黄府大门,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位仆役现在瘫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黄卫中连忙躲到父亲身后,抬起右手颤抖的指着周清浩,大声喊道:“就是他!” 黄家兴先声夺人喝道:“这位公子半夜闯进我家,可是于礼不合,于法不合!” 周清浩笔直的站在院中,从身上摸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无赖道:“你现在怎么能确定我就是我呢?” 黄家兴一脑门子黑线,现在这般作态又是整的哪一出,大家可都看到了! 郑弘上前了一步,正好拦在周清浩和银子中间,威严道:“本官郑弘,是灵山知府...” “不用自我介绍,刚刚本公子在门外都听见了,大贪官郑弘嘛。”周清浩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你这小子,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周清浩侧过脑袋,抬了抬下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本公子还以为是句玩笑话,现在看来,还是说的保守了,您老家里早就不止十万两了吧。” 郑弘好像猜到了周清浩会这么说,笑道:“本官祖上传来下过几张名画,正好黄员外喜欢,这才忍痛割爱,大楚可没有律法禁止官员变卖家中财物。” 行贿这种事 第22章 威山军 本王?两个字直接将下面三人惊出一身冷汗,黄卫中更是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瘫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自从有了封建王朝以来,王这一字仅仅逊色帝,皇而已。不管上面那位坐姿轻佻的年轻人是龙子还是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爵位,对于小小的灵山府来说,都是比天还大的麻烦。 郑弘本就是戴罪之身,索性已经没有了进取的心思,只想在这南蛮之地了却余生。邕州偏远,贪点钱财也无伤大雅,更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京城里去,但现在却被一位王爷抓了个正着,这该如何是好,罪上加罪,非死不能抵消。 周清浩对于老头子发配犯官的做法一直以来都不认同,就应该把这些人送到那些生机勃勃的州府去,做一个没有实权但事情颇多的小官僚,贪不能贪,懒不能懒,就算想要以权谋私,上面的人为了自己的政绩和名声也会死死盯着他。 “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黄家兴心里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只当这周姓小子是吓唬人的,什么王爷?大楚一共才有几个?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正巧被自己儿子撞上! 周清浩轻轻一笑,“不信没关系,进了天牢你们就知道我是谁了,不过说起来还是你等占了便宜,那地方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关在里面的。” 大楚天牢归皇室直接管辖,里面所关押之人非富即贵,比京城府衙,大理寺监牢和刑部大牢规格都要高。一般人还真没资格享受天牢的待遇,下面这三位要不是周清浩亲自参与了这件案子,最多只会被抓进邕州大牢而已。 郑弘直接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下,大声为自己辩解道:“下官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冲撞了王爷,如今迷途知返,还望王爷开恩。” 虽然不知道周清浩的封号是什么,但在大楚冒充官员满门抄斩,冒充贵族则夷三族,冒充王爷及皇家子嗣更是株连九族,郑弘不相信上座的年轻人有这个胆子,更不敢拿性命去赌这个万一。 周清浩将指节捏的噼啪作响,嗤笑一声,“猪油蒙心?不见得吧。黄家扎根灵山府数十载,周边城镇百姓更是闻之色变,不敢有丝毫冲撞。这种情况下黄家父子二人身上还有不下百起官司,不是走投无路,谁敢捋老虎须子?不过在你郑知府的‘秉公办理’下,都是以他们二人胜诉,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的话。” 说罢周清浩站起身,鞋底死死踩着郑弘的后脑勺,继续说道:“官员有点自己的产业,或者收受些贿赂,都不算什么过错,只要能办事就好,上面不会在意,百姓也不会埋怨,但草菅人命,助纣为虐就犯了底线,那女子的丈夫是黄卫中害死的吧?听说郑大人还专门发了讣告,说是林中野兽凶猛,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郑弘没想到周清浩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双手死死抓着地毯,这才止住身形的颤抖。那夜黄卫中来找自己,还带着不少银票,说是不小心弄死了个人,明明是个庄稼汉子,但骨头却硬得很,手下那些仆役下手又没个轻重。自己本不想答应,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以官府的名义给那女子送了些银两,就以意外给这件事定了性。 周清浩发泄完内心情绪,又陷入两难之中,通传邕州城的话,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派人下来,自己也没心思担任狱卒的工作,要是带着他们一起上路,更会恶了赏景的好心情。 白流贴心的走上前来,低头道:“不如将这些人交给灵山府武德司,让他们带去京城,至于那位邕州刺史,还是得禀明圣上才好做决断。” “武德司?这老东西贪赃枉法这么久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说不定都被腐蚀透了,本王信不过。”周清浩皱着眉头说道。 白流赶忙跪下请罪,“是老奴对于手下人疏于管教,请秦王殿下责罚。” 看着地上的儿子,黄家兴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想要打人的手如何也抬不起来,这年轻人不仅是皇子,更是获得了大楚最尊贵的秦字封字号,而身旁的那名老者,更是武德司统领,黄家这次真的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这是干嘛?你都离任了,还能扯上什么关系,况且老头子不也是管不住手下官员贪污吗?说到底还是他有问题。”周清浩搀扶起白流,安慰道。 “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能面面俱到...” “好了好了,现在帮我想个办法怎么处理这三人。” “此地离庭州不过百里,不如让那边武德司调配人手过来?”白流建议道。 周清浩觉着这个办法可行,毕竟楚庭官员,还是可以信任的,点头道:“明天中午我要看见他们的人,这三位和黄府上上下下先绑起来吧。” 白流低头领命。 第二天一早,周清浩就去找了李元,让他在村子里大肆宣扬,说今天中午城里有热闹可以看,小孩子最喜欢这种事,不一会儿声音就压过了村中的鸡鸣狗吠。 李元家的那位女子也推开了院门,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周清浩轻轻一笑,并没有说话。 “嫂子,城里有热闹要不要去看?” 女子摇了摇头,当下自己这种情况还是不去为好。 周清浩也没有强求,只是让女子放心,自己一定会照看好李元的。 今日的灵山府城格外的热闹,乡里乡亲的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要有事情发生,不需片刻周围便都会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今日来的是变戏法的还是唱大戏的。 中午临近,灵山城门前忽然出现一队骑兵,红底镶金一杆大旗威风凛凛,上书一个巨大的“威”字。 为首将领喊道:“楚庭威山军,奉旨捉拿人犯。” 灵山城内聚集的人群立马向周围退开,让出一条大路。 “怎么会是楚庭来抓人,难不成灵山府有人犯了天条?”人群中一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道。 旁边同伴看向了远处,低声道:“那不是有一家吗 第23章 请公子赐刀 灵山府武德司总部位于城池北部,在外人来看这里不过是一处武馆而已,谁能想到里面潜藏着缉拿天下的武德司呢。 在黄家被带走同时,武馆周围也被一群陌生人团团围住,其中男女老少皆有,作寻常人打扮。 来自楚庭府城的武德司管事带着几个心腹走进武馆大门,沉声道:“让这里当家的出来。” 武馆大堂内出现一名老者,在看清来人后立马热情的迎接上去,“老林,怎么有空来灵山府?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准备。” 楚庭管事推开了老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老者一愣,但随即又恢复了笑脸,“我这小地方哪里能跟楚庭州府相比,你们都赶到了,我这也没个消息。不过来都来了,今天就让兄弟们好好在我这里住下,不管什么任务,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办事不是?” “咱们是同期进入清衣房试训的吧?”楚庭管事问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可不是,那时候还是白统领当值,咱们兄弟二人一同在街头被选中,大半辈子的时光飘然而过,你混到了楚庭,我却来此灵山,还是哥哥你有本事些。”老者顺势攀上了交情,还拍了对方一个马屁。 楚庭官员向来眼高于顶,比之那群京官也不遑多让,能被安排在大楚根基当值的人,都是深得天子信任的,即便是同级,其他州府官员也得视为上官。 “我不过半桶水晃荡而已,算不上有本事,不过好在能知道自己姓什么,主子又是谁。”楚庭统领阴阳怪气了一句。 老者听闻对方这句话脸色数变,这不就是在指责自己目无尊上,狂妄自大吗?难不成这老东西今日来灵山府是来找茬的? 武馆里其他人也聚了过来,想要帮着自家管事涨涨士气,楚庭武德司又怎么样?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还能怕了你不成? 楚庭管事拍手而笑,“好好好,既然灵山这么众志成城,本官也不怕抓错人了。” “林大头,我把你当做兄弟,你今日却想踩着灵山分部上位,是何居心?白统领在我等第一日进清衣房的时候就说过,所有人都是兄弟姊妹,万万不可同门相残!难道你都忘了吗?”老者也顾不得双方的面子了,真要闹起来,也是林本初先的! “但是白统领还说过,拆分后的武德司例行监察天下官员之责,权利之大,前所未有。我们就是指着大楚官员的那柄利剑,但剑开两刃,一面对敌,一面自省,真正忘了白统领教诲的人是你才对吧!”林本初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我灵山武德司向来兢兢业业,即便在邕州这穷困的地方也一直坚守本心!” “这些话,留到京城再说,到时候自然有人审你们。” “真当我灵山分部是好欺负的不成!”伴随老者怒喝的还有横刀出鞘的声音。 楚庭原本守在武馆外围的武德司成员立马跃上墙头屋顶,不一会儿就站的密密麻麻,眼中皆弥漫着杀意。 “当真要做到如此?”老者沉声问道。 林本初推开身前的两位下属,声若雷鸣道:“奉秦王殿下令,灵山武德司所有成员押回京城候审,反抗者就地格杀。”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怎么会下这种命令,灵山分部甚至都没见过这位殿下啊!”老者强撑着身体吼道。 林本初看向下方,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秦王殿下的命令只让我们抓人,反抗者格杀是白统领说的。” 老者眼神黯淡了下去,但迅速又恢复了光芒,连忙让自己这边人把刀放下,“白统领来灵山府了?” 林本初念着对方当年在齐国都城建立功劳的份上上,轻轻的点了点头,提醒道:“在这你就不用想了,回到京城可能还有机会见上白统领一面。” 虽然现在武德司已经换人领导,但上了年岁的官员,特别是之前在清衣房任职的,还是更愿意认白流,毕竟有师徒名分在。 李元所在小村庄今日破天荒的放起了鞭炮,原本要等到过年才杀的猪也一起被拖出来放血,只留下了一些小猪仔存活。 女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对门喊了一声嫂子,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对门的中年妇女手中提着擀面杖兴奋的说道:“李家娘子,以后那黄家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听说今日灵山城来了不少大官,把他们一家全都抓了!” 女子眼中水波流转,虽是无意,但也媚态横生,“真的吗?” “我家那位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妇人身后传来男子催促声,“快拿个盆过来接着猪血,不然都浪费了。”然后大声喊道:“李家娘子,都是真的!我今日还朝他们头上扔了几个瓜果呢!” 妇人扭头不满道:“也不知道把东西带回家让我们娘俩尝尝。”但手上动作却是不慢,拿盆,接血一气呵成。 男子爽朗笑道:“等下就去给你们买,咱家今天不吝啬那几个铜板。” 这时忽然有一老妇牵着李元回到了村子,看见女子后连忙说道:“这就是李家娘子吧,果然生得一副好姿容。” 女子牵过李元,行礼谢道:“麻烦您把我家李元带回来。”说罢还轻拍了一下孩子脑袋。 李元学着读书人作了一个揖。 “李家娘子,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能不能进屋子?” 女子立马侧过身子,让开了大门。 老妇在屋内坐定,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白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老身姓李,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句李大娘就好,今日来寻你是为了两件事。” “李大娘请说。”女子坐在一旁,将李元抱在身前。 “第一件事就是李元这孩子,老身给他在灵山府找了一位好先生。不读书可不成,以后会没出息的。” 女子脸色窘迫道:“奴家不是不想让李元上学,只是您看我这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拿不出银子送给先生做束修。” 李大娘呵呵一笑,“这就 第24章 如此青州(一) 马车一路北上,除了购买必需品之外,并不在沿途州府多做停留。 每当夜晚降临,白流就会在路旁升起一团篝火,再将毯子铺在地上,让自家殿下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周清浩对此毫无怨言,再怎么样也比之前跟着魏琉彩在山里穿行舒服的多。 篝火上的小水壶不一会儿发出呜呜声,周清浩顺手将它拿下,给自己和白流倒了一杯开水。 距离二人不远处,女子就静静跟在后面。见周清浩休息,女子也赶忙坐下,不断的捶打着自己泛酸的小腿。 周清浩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女子,然后轻声问道:“这都两天了吧,这姑娘还不走,难不成真的赖上我了?” 白流对此没有什么的想法,大楚苦命人实在太多。 周清浩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用手招呼女子上前。等到女子走近这才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家里跟黄家兴有何种恩怨,但是真不用这样,我不缺你一个丫鬟。” 女子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饼子。 周清浩将碗递了过去,“吃完后,让老白给你拿点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未必没有希望。” 女子没有理会周清浩的话语,而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等到碗底见空,这才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低声道:“我不走。” “我不是什么好人!”周清浩吓唬道。 “我不管!你要是强盗,我就帮你抢劫,你要是盗贼,我就帮你放风。”女子毅然决然的说道。 周清浩长叹一声,无奈道:“那就跟着吧,倒也不缺你这一口吃的。” 一直冷漠的女子这才露出笑容,只不过配着那张满是污泥的脸,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周清浩看向白流吩咐道:“给她找个地方洗洗,在换身干净的衣裳,不然本公子的马车里可就不止咸鱼味了。” 片刻之后,当女子再出现的时候,周清浩不由惊的拿不稳手中的茶杯,单论容貌的话,自己认识的女子中只有朱子瑜能胜过她一筹。 意识到自己失态,周清浩连忙整理好神情,伸手让白流和女子一起坐下。 女子对自己容貌颇有几分自信,也不奇怪周清浩刚刚的反应,甚至心头还有点小窃喜。 通过女子的自述,周清浩才知道她叫林如薇,母亲便是之前嫁给黄家兴的那位林家大小姐,自从被扫地出门后,祖父重病,母亲疯癫。没过多久林家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也由此改回林姓。为了在街头生存下去,也为了见证黄家灭亡,不得已每日以泥洗面,盖住自己的容貌,这才能不被地痞流氓欺辱。 周清浩听完点了点头,沉声道:“跟着我没问题,当不当丫鬟也随你,以后要是有好去处我也不拦着。但要跟你说清楚,这一路北上,马车里你不能进,本公子已经有了婚配,要是被我媳妇儿知道了,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便起身向车内走去。 林如薇问道:“那我睡哪?” “你爱睡哪睡哪!” 直到马车门关闭,白流这才出声道:“公子家里规矩重,林姑娘一言一行还是要谨慎些。” “这可怎么办?我可没学过什么规矩。”林如薇唉声叹气道。 面对旁人,白流一向是不假颜色,脸上那副冷淡的表情从不会变,“路上还有时间,林姑娘可以跟着老夫学。” “我要是学不会呢?”这句话说的大义凛然,丝毫没有愧疚感。 “没有学不会的规矩,只看林姑娘会不会用心学。” 要是放在宫里,有人问出这么一句话,只怕会被直接杖毙,哪里还会有人跟你解释一二,不过林如薇毕竟已经拿下了周清浩的口头承诺,白流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在周清浩特意改变路线的情况下,马车绕道进了青州东阳府,这里前几月遭了水患,也是自己封地的一部分,还是要过来看一眼的。 林如薇一直都没有出过灵山府,也从未见过这么繁华的城市,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白爷爷,公子的家就在这里吗?” “只是过来看看。” 周清浩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以前从电视上看过古代受灾后的场景,简直是人间地狱,但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些导演拍的那么惨。 马车一直行进到东阳府衙这才停下,白流对着守在门口的衙役说道:“去请东阳知府前来,我家公子要见他。” 衙门原本还想要斥责两句,堂堂知府,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过在看到白流手里明晃晃的金牌后,立马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恭敬说道:“请稍待片刻。” 林如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流,这位白爷爷虽平时不苟言笑,但也没什么架子,谁知道一句话就能让这么大府城的知府前来觐见。 再看看站在街道伸懒腰的周清浩,自己这位半路认的公子难不成是青州某位大官的儿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能在灵山请来楚庭的威山军。 东阳知府是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颇具威严,出门后大声问道:“是谁要见本官,也不知道提前送个拜帖?” 青州官员不惧怕那些贵族子弟,再怎么横也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青党在朝堂上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媳妇。 林如薇听闻对方这句话,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往白流身边退了一步,开始怀疑自家那位不靠谱的公子是不是托大了些。对于任何一地来说,知府就是顶在百姓头上的青天,当之无愧的大人物。 周清浩活动开筋骨,转过身来,微笑道:“就是我。” 胖知府瞳孔瞬间缩小,然后慢慢放大,大喊一声朝着府衙里面冲去,官袍下摆也被死死抓在手中,唯恐拖慢了自己的速度。 周清浩尴尬的看了眼白流,“我有那么吓人吗?” “公子英俊的很。” 周清浩这才又恢复了自信,懒洋洋的倚靠在车架上,想看看这东阳知府搞什么鬼。 不多 第25章 如此青州(二) 与京城和各军府不同,青州并不设宵禁,所以只要想玩,即便在半夜也能找到不少开着门的商铺。 这个点在还在东阳街头晃荡的不过就三种人,一是商人子弟,仗着家境富裕不学无术,整日出入各类瓦子勾栏,最被百姓看不起,地位也只比地痞稍高些。既然生在青州,自然要以学业为重,将来金榜题名,不仅能光耀门楣,更能为青党添砖加瓦,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二种便是在夜晚谋生的苦力,东阳城有规定,人畜排泄物白日不得招摇过市,夜壶夫子只能趁着星光尚好的半夜来收,再运往城外农田;当然还有城外给城内运送瓜果蔬菜的,要是等到太阳升起再送,可就来不及了,会耽误店家做生意。 第三种便是值守衙役,负责维护东阳城夜间治安,防止各类突发事件。 相比于商人子弟,后面两者更愿意在忙完手头上的活儿之后找一家心仪的茶馆或者酒楼,点上两个小菜,再配上一杯小酒,稍微犒劳一下自己。 周清浩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时辰,就是为了在东阳城里一探究竟,大楚官场上的话语最多只能信三分,剩下的漂亮话,虚情假意和溜须拍马各占两分,还有最后一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舍去了最奢华的东阳醉和最便宜的路边摊,周清浩专门选了一家看上去没什么特色的酒楼,轻轻敲击柜台,“还有什么吃的?” 柜台里是一年轻人,看样子不比周清浩大多人,见到有客人,随即换上了一副笑容,歉声道:“不巧,店里现在只有阳春面,肉丝面和烧饼,实在是白天生意太好了。”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嘲笑声,“什么生意好,小账房吹牛不打草稿,除了我们老顾客,哪里有人上门来。” 账房被老主顾揭穿,脸上有些尴尬,解释道:“咱家铺面位置不好,正对着东阳醉,生意肯定是抢不过的,只能夜里挣些散碎银子,不过我跟您保证,面的味道绝对一流。” 周清浩要了两个烧饼外加一碗肉丝面,然后走到刚刚说话男子的身旁,笑问道:“不知两位大哥介不介意拼个桌?” 左边男子周围看了一圈,“这么多空位你不坐,非要拼桌?” “这大半夜的,人多热闹些,还能说说话,不瞒二位说,我也是刚来青州,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还希望两位哥哥多指教指教。”周清浩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推了过去。 右边男子点了点头,“相逢即是有缘,不过先跟你说清楚,我们兄弟二人是这东阳城里的夜香工,青州人士一般称呼为夜壶夫子,你要是不嫌弃,有问题直说就是了。” 周清浩一抱拳,顺势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小弟名叫周远山,交州人士,一直听闻青州富庶,所以想来谋个前程。” 两位男子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迟疑片刻后说道:“我叫王五,这是我哥哥王四,家里父母没什么文化,只记得祖上姓王,所以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这么取名了,远山小兄弟刚刚说想来青州谋前程,我的建议是再考虑考虑。” “怎么说?” “青州富裕不假,但跟我们这些外来者关系不大,能混上青州户籍,自然美得很,混不上就只能像我们兄弟这样,做一些本地人不愿意做的活。” “那你们二位为什么还一直留在青州?” “我们都有孩子了,他们可都是青州户籍,如今村子里给他们请了先生,以后说不定就是秀才,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死...也要死在青州地界上。” 周清浩一直不太明白大楚的户籍制度,只记得可以按出生地入籍,至于后面怎么变更,听说各地的情况皆有不同。 这时酒楼跑堂走了过来,将周清浩点的肉丝面放下,脸上带有本地人独有的骄傲,“大楚能跟青州比较的只有京城和楚庭,京城繁华,但暗流涌动,不到三品高官,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楚庭真正能翻身的只有周姓族人,其他姓氏趁早一边玩去。三者对比起来还是我青州最好,不接受反驳。” “没人要反驳你,只不过我想问问,青州户籍人士跟普通人差别真的那么大吗?”周清浩轻笑一声问道。 跑堂坐到旁边的桌子上,用中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就是青州人士,没心思读书,做生意又没那个脑子,所以干了这个,每天值守酒楼三个时辰,十日一休沐,跟大楚官员一样,月钱也有一两银子,你问问这两位从半夜忙到清晨的大哥,他们俩加一块能有这么多吗?” 王四王五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们二人妻子也会织布,能稍微补贴一下家用,全算一起,两家差不多能有。” 没想到差距能这么大,本地人一个月一两银子,那岂不是只要工作四五个月,就能赚出来全家一年的生活费了? 跑堂好像看出了周清浩的想法,“就这样,他们还得感谢青州,因为在其他州府的夜壶夫子是绝对拿不到这么多钱的。凌刺史和宋布政使说了,青州所有人不仅要吃饱穿暖,更要有时间读书识字,只有这样,青州千年后就还是青州,即便现在的宋蒋范凌四家不在,还依旧会有新的门阀出现。” 周清浩听得都想鼓掌,什么叫叫远见,这才叫远见。青党一直想向上爬不假,但即便是在京城做到了正二品或是从一品的高官,在年老时依然愿意回到青州,为的就是提携后辈,把自己的经验传承下去。 多年前有德高望重的青州老学究为了保下非本族的官场年轻人,不惜毁掉自己积攒数十年的名节。 今天有官员商户齐上阵,一同赈灾东阳府。发不完的米粮,数不清的救济,只要是青州人士张口,你家以后十年的口粮都不会缺。以范家为首的商会联盟,更是不惜大闹青州城,就为了能多花些钱。去除路上的污泥得要铲子吧,要是不小心挖深了是不是会伤到地面,既然伤 第26章 入京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好像除了夜晚的净街鼓,没什么东西能让这座恢弘的城市安静下来。 周清浩把林如薇赶去白苏他们的马车上,自己则跟白流坐在一起,享受着久违而又略带陌生的气息。 守城禁军没有过多盘查就放马车进了城门。 周清浩没有马上回到秦王府,也没有去皇宫的心思,而是让白流调转方向前往清河街。 北方的秋天总是来势汹汹,不愿意跟任何人打招呼,街道两旁的树叶早已泛黄,只等一场莫名的秋风,就会脱离枝丫的束缚,再化作养料,消散在泥里。 朱府门房好像早就知道周清浩会来,早早的守在大门口,等到马车停下便迎了上去,“恭迎秦王殿下回京。” 周清浩搀扶着对方肩膀跳下马车,笑问道:“子瑜在家吗?” “右相和小姐都在,您可以直接进去。” 周清浩也没有跟对方客气,三步并做两步走进了朱府大门。 还没到大堂,就已经有欢笑声传来,弄得周清浩有些不明所以。 周气武对着朱廷珏笑道:“我就说臭小子回京之后马上就会来你家吧,还好朕提前有准备,不然今日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陛下高瞻远瞩,老臣佩服。” 迈进大堂的周清浩先是一愣,随即又收敛好心神,在众人中找到朱子瑜的倩影,双臂张开,就想给对方一个熊抱。 朱子瑜俏脸微红,马上闪身躲过,心里埋怨了一句,这家伙也不知道分个场合,这么多长辈都在呢,要是传出去自己可怎么见人。 周清浩可顾不了这么多,向前一步,将朱子瑜的手紧紧抓住,低声道:“想我没?” 朱子瑜偷偷看了诸位长辈一眼,不着痕迹的点了点下巴,然后躲到了周清浩身后,原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现在却是一副小女儿作态,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越贵妃没好气的拍了周清浩脑门一下,“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吧。” 周清浩满脸灿烂,“怎么会,儿子也一直惦记着您呢。” “我呢?”周气武插话道。 “挺好的啊。”周清浩侧过脑袋敷衍了一句。 周气武只感觉一口老痰憋在胸口,什么叫挺好的?你挺好还是我挺好?亏得你老子前些日子还急的吃不下饭,都想把整个大楚翻过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既然人都在,有些事情趁着现在说完,我也懒得跑一趟宫里了。” 越贵妃知道自己儿子要说一些大事,所以将朱子瑜拉了过来,二人一起进了后院。 “说吧。”周气武没好气的说道,皇宫怎么你了?连去都不想去。 “之前我在灵山府借着威山军和楚庭武德司的手抓了一批人,算算日子,他们也应该到了京城。”周清浩没打算说五国遗族的事情,即使自己去了交州,但通过魏仙川故意流露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可能老头子这边知道的更加详细,所以就不浪费口舌了。 朱廷珏笑道:“那些人现在就关在天牢之中,老夫一直盯着这事,就等秦王殿下回京做决断。” “您身为右相,还有时间盯着这种小事?”周清浩不解问道。 “还不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你。”周气武心里有些吃味,这小子对谁都好,唯独对自己这个老父亲,向来没半点尊重。 得到了回复,周清浩也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说道:“但是这个案子还牵扯到了邕州刺史丁长浩,我权力不够,所以还需要老头子这边去查查。” 权力不够,这好办啊,太子之位现在已经空缺出来了,你只要坐上去权力就够了! 但周气武知道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京城中宋王周清光和彭王周清明斗的不可开交,御史台参吏部和刑部的折子都没停过,于是试探性问道:“要不把武德司交到你手里,他们的职权正好是监察天下官员,这样一来,你去查丁长浩就名正言顺了。” 周清浩默默的竖起了一根中指,无声的说了个滚字。 周气武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有什么事?” 周清浩想了想,“一路南下,见过不少地方风俗,有些传承颇久,但内容实在血腥了些,更有甚者借着风俗之名,行中饱私囊之事。” 朱廷珏浑浊的眼神里爆发出一缕精光,“移风易俗实在太难,贸然压制,势必会起到反效果,只能按照秦王殿下的之前的提议,先让百姓能有余钱,再图教化改之的事宜。不过陛下已经设立太学,广收天下读书人,先养出一大批中原这边的先生再说。” “老头子你是不是贪污国库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你这逆子,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吗?整个大楚都是我的,哪里用得着贪污。” 朱廷珏呵呵一笑,“说是太学网罗天下人才,但对于官僚富商子弟,收取的学费可不便宜。” “普通人咋办?” “真是拿不出钱财的,只能皇家补贴了。”周气武将实话说了出来。 太学本意就不是为了朝廷培养官员,或者说培养官员只占了太学很小的一部分,真正想的还是让大楚各州府都能和青州一样,只要努力些,就能让自家孩子有书读。所以太学所教的科目极为繁杂,儒家经典,占卜星象,医学农事无所不包,所请来的先生教习也都是大楚名家。 周清浩点了点头,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应该会简单很多,随即又说道:“这次回来,我总感觉青州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同寻常?”周气武好奇问道。 “就感觉这个地方跟大楚太过割裂,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官员尽责,百姓努力,原本这是件好事,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周清浩皱着眉毛说道。 周气武和朱廷珏相视一笑,见前者点头,后者才解释道:“青州传承比大楚还要久远,但千年以来,他们有三种人从未出过。” “哪三种?” “第一便是君王,无论青州如何势大,但向来效忠君主,只有在王朝气数尽时才会倒戈,等待 第27章 回府 目前负责秦王府安全的人一共有三类。分别是凌泉统领的大内侍卫;战一洲麾下的五百黑甲卫;还有宗人府派来的几名宗卫。三方势力所属不同,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而丫鬟仆役,厨娘书童等也都是由大内总管白苏亲自挑选的,并且来之前也被郑重教育过,不管秦王殿下如何随性,但作为下人,始终守着自己的本分。 自从周清浩踏进京城的那一刻,消息便已经被有心人宣扬了出去,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就比如现在坐在家中书房的彭王周清明。 彭王幕僚静静站在书房门口,轻声道:“王爷,明日御史台要上参的折子送过来了,是不是先过目一下。” “拿进来吧。” 现在的周清明可不是周清浩刚刚离京时的周清明,通过陵州赈灾一事,收获了大批官员的忠诚,虽然比不上宋王周清光,但起码有人能帮自己在朝堂上办些实事了,而且还因为在水贼攻城时拼命救下废太子,也同样拿到了皇子参政之权,风头正盛,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看着眼前的奏章,周清明眼神炽热,就好像自己已经坐在了那张象征着大楚最高权力的椅子上,威加海内,百官臣服。 “参刑部屈打成招?”周清明狠狠将第一封折子摔在地上,“这件案子人证物证确凿,这要是呈上去,岂不是帮着犯人说话?” 幕僚连忙说道:“这段日子御史台把刑部,吏部做过的事情都查了一遍,该上书的都已经上书,继续说那些只不过旧事重提而已,肯定过不了三省那关,折子也放不到陛下的案头上,所以他们才想着另辟蹊径。” “那也应该动动脑子呀,这种伤敌八十,自损三千的计谋也亏他们想的出来。”随后周清明将手中新的折子扔了过去,“还有这篇,抱怨说自己去年只从吏部拿了一个中下的评语,认为他们假公济私,这家伙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是吗?若不是有御史这层身份在,吏部不想闹的太僵,不然连个中下都捞不到!” 幕僚没有说话,知道自家主子只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气而已,不会真的拿御史台怎么样,论起对彭王的忠心,他们当属第一。 等到所有折子看完,周清明桌子上只剩下三五封还算是言之有度的,吩咐道:“明天让他们把这些呈上去。” 幕僚附身称是,然后问道:“秦王已经回京,咱们要不要连他一起?”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刑部吏部该参的都参完了,继续上书难免有没事找事的嫌疑,但周清浩手下的青党可有不少小辫子,单单任人唯亲这一条就足够御史台大做文章了。 “你觉得本王跟宋王的关系还有机会调和?”周清明意味深长问道。 幕僚停顿了一下,“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如此,何必这么快又给自己加上户部和工部敌人呢?” “但秦王在朝中势力,不可不防,即便咱们真的斗倒了宋王,自己这边想必也会元气大伤,到那时?” “本王这个九弟不是要跟朱子瑜成亲了吗?自然会有人会像一条疯狗似的咬着他,三弟手下那群老东西也不是好惹的。” ... 周清浩算起来这是第二次来到秦王府,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家了,看着王府大门后两座高高的塔楼,每座塔楼上还有两位背对背站着的黑甲卫,不禁自言自语道:“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不知道还以为秦王府是座军营呢。” 白流站在周清浩身后,“可能是陛下的意思。” 周清浩长出一口气,塔楼就塔楼吧,对门毕竟是彭王府,自己人每天盯着他们总比他们每天盯着自己好。 走进王府大门,绕开两人高的影壁,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子。 所有的家仆都整齐的站在一起,面对王府大门,正听着一个年轻女子训话。 林如薇进城后没有跟着周清浩一起前往朱府,而是被白苏先一步送了回来,凭借着大内总管的保证,这才能迈入这座气势雄伟的府邸。 之后马上找了一位仆役让他带着参观了王府的所有角落,就连下人们的茅房也没放过。越看越觉得心惊,就算把灵山府卖了,也没有这座宅子值钱!这是林如薇最后得出的结论。 “这座秦王府,以后我就是管家了,你们别不信,这是秦王殿下亲口答应我的。那些黑黑的大块头我指挥不动,但是你们以后都要听我的话,否则家法伺候!”林如薇就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母鸡,叉着腰说道。 丫鬟仆役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面面相觑,都是宫里出来的人,管家人选也早已定好,怎么半路还能冒出一个女子来抢活儿呢? 周清浩慢慢走近,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人立马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之前宫里有没有指定好谁做管家?”周清浩问道。 “正是奴才。”有一男子站起身回道,对方虽已经是中年容颜,但脸上并没有胡子,之前应该是在内务府供职。 “以后秦王府的杂事还是你来管。”没有顾及想要冲上来的林如薇,周清浩一句话就结束这场管家之争,随即又指着身旁嘟起嘴的女子,“她给你打下手,但是要注意,账房的事情不能让她碰。” “凭什么?信不过本姑娘吗?”林如薇大声道。 周清浩转过身,面色平静的问道:“请问林姑娘,你知不知道京城物价?若是有人来给王府送礼,你又该如何选择价值相仿的回礼?仆役们的月俸赏钱什么时候发放?青州送来的税款该怎么入账?店铺该如何投资?产业该如何运营?” 林如薇被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本姑娘这么聪明,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那等你十年八年学会之后再说吧。” 随后周清浩让众人散去,只留下了管家,一边往大堂内走一边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管家站在周清浩身后,位置跟刚才白流的一样,“奴才名叫周大宝。” “这么说 第28章 天牢 教书这件事周清浩还算是感兴趣的,毕竟在现代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在某家机构当过两年教书匠。凭借着自己还记得的数学知识,教大楚学子绰绰有余。 就连“雷塔高七层,层层灯倍增,共计三百八十一,问塔尖灯几何?”这种题目都会引发争论的情况下,就可见大楚文人的数学能力,实在是不堪入目。 周清怀笑了笑,“父皇说,你教书可以,但只允许教知识,要是灌输那些杂七杂八的理论给学子们,定然让你去宗人府领罚。” 那就没问题了,宗人府又如何,自己都去过两三次了,就跟回家一样,不足为惧。 “父皇还说,因为太学之事你被处罚的话,他会亲自监督行刑。”周清怀补充道。 “什么太学,从来没听过这件事,六哥你也是知道的,我本就不学无术,给人家当先生不是误人子弟吗?”周清浩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我可是跟院长打过包票的,九弟这么做,就有些难办了。” 难办?那就别办了!周清浩内心中学着乌鸦哥掀翻了桌子。 “上次九弟在五叔王府败坏我的名声,这件事该怎么算?”周清怀无奈,只能祭出杀招,谁让那件事对方做的确实不地道呢。 周清浩大声喊道:“但你也占了便宜,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六嫂肯定是极好的吧。” 周清然拉住周清浩的袖子,“六哥还没娶亲呢。” 看着自己弟弟有些为难的表情,周清浩眼珠一转,“难不成是堂堂晋王殿下看中了某位女子,那女子却看不上他?” 周清怀脸上一阵青白色闪过,连忙岔开话题,“你去太学,之前那件事情一笔勾销,如何?” 周清浩收拾好自己八卦的神情,约定道:“一言为定,不过也先说好,以后你不能拿这件事继续威胁我。”欠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这种人情账。 周清怀起身抬起右手,“君子一言。” 周清浩重重的拍了上去,“驷马难追。”随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件事还要推迟几天,我还有些活要收尾。” 周清怀只当自己这位九弟刚刚回京,想要休息几日,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清浩皱起鼻子,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味道,连忙说道:“这次出远门,也不是没有礼物带给你们,晚点我让仆役给你们送去。”交州咸鱼可是好东西,京城想买还不定有的卖呢。 次日清晨,周清浩带着林如薇出了门,驾车的人换成了战一洲,白流毕竟上了年纪,趁着现在身体还好,也该让老人家享受享受清闲日子,人要是一辈子操劳辛苦,跟直接去死有什么分别。 林如薇独自一人骑着马,操控的有些不熟练,经常会偏离路线,有些不满道:“怎得就不能让我上马车呢,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战一洲昨日听闻手下回禀,说是有一小姑娘刚刚上门就让黑甲卫给她当侍卫,狂的没边。听闻此事,这位黑甲卫统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林如薇很有胆魄。大楚的普通百姓,能直面黑甲卫身上那股子杀气而不退缩的人可没有多少。 “能上我车里的女子,除了我娘就只有子瑜而已,你个脑子拎不清的倒是想得美。”车厢内传来周清浩沉闷的声音。 林如薇有些生气,双腿夹了一下马腹,要不是战一洲手疾眼快拉住缰绳,怕是会冲撞到行人。 一段小插曲后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吴王府门前。 王府门房快步走下台阶,歉声道:“王爷有吩咐,说是秦王殿下要是今天上午来,就不用去打扰他的美梦了,只让在下将这个交给您。”说罢便从车窗缝隙中塞进了一张小纸条。 周清浩抽出一看,上面只写着“武德司”三个大字,随即说道:“去天牢吧。” 自己这次来找五皇叔,的确是为了黄家父子的事情。对于审讯一事,周清浩可谓一窍不通,只能求助旁人,希望可以得到些建议。 至于刑讯逼供,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念头,只是一想起那血呲呼啦的场面,周清浩难免有些心悸,一直这么下去,心理迟早会扭曲的。所以这次审讯,如果他们肯认罪伏法,那便最好,但还是坚持负隅顽抗的话,就只能请武德司的人出马了。 大楚天牢位置在皇宫外东北方向,距离刑部大牢不过百十米远,这里一般除了守卫的衙役和禁军外,不会有其他人出没,就连来探望的,也是少之又少。被关在这里的犯人亲友,都巴不得快点撇清干系。 天牢内房间众多,但其中只有三间住着人,黄家剩下的那些人,算是从犯,只配被关在别的地方。 黄家兴看着被关入天牢之后便一直痴傻着磕着头的灵山知府郑浩,心头不免有些鄙夷,这老家伙在灵山作威作福,总是一副万事不管,清风明月的模样,却没想到如此的不顶事,在大楚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半点人脉。 黄家兴自然不知道关注他们的是大楚右相,即便郑弘真有几位门生故旧,也不敢冒着得罪朱廷珏的风险前来探望。 黄卫中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这些日子以来,天牢的待遇还算不错,毕竟就跟那位王爷说的一样,能进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在处理结果下来之前,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但现在这种情况,即便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自己也吃不下去,死亡很可怕,但等死的过程也很煎熬。 黄家兴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声道:“即便现在进了天牢,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爹,你说什么?”黄卫中眼中恢复了些神采,急忙问道。 “丁刺史那边肯定已经在想办法救咱们了,即便不为银子,他也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官位。” “要是丁刺史也被抓了呢?” “你当一州刺史是什么?就算是陛下,也不会轻易动他们,我们俩得咬着牙不松口,不认下那些杀人的罪行,至多也就是发配边疆而已,只要人还活着,黄家就还有复兴的希望。”黄家兴语重心长的教导 第29章 最终结果 黄家父子虽然凶狠,但那些被查出来就会杀头的事情,做的还是很谨慎的,基本都会选在僻静无人的场所,而且参与进来家丁奴仆事后也会被安顿好,起码不会让他们继续留在灵山府,即便官府想要追查也无从下手。 难不成,面前这个藏在帽子的里的人就是当年某场案件的参与者,为了搏一场滔天富贵这才出来当人证?不过随着黄家父子视线下移,看见踩在地上的绣花鞋时,心中的忧虑又荡然无存,那些参与杀人事件的仆役中,绝对没有任何女性! “俗语讲,民不与官斗,王爷要诬陷我们父子二人,我们无话可说,但仅凭这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是草率了些?”黄家兴老神在在的说道,大楚律法要真这么随意的话,就不会存在这那么多悬案了。 周清浩摇了摇左手食指,“不然不然,首先这位姑娘来自灵山府,跟你还有点渊源;其次,你们每次杀人抛尸的地点,她都知道,并且能准确说出何年何月何日。只要让仵作找到这些地点,验一下骨架,就能判断是否有刀砍斧凿的痕迹,再结合灵山失踪死亡人口的调查和郑知府发出讣告声明,证据链不就充足了?”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这么多次下来,可就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你是谁!?”黄家兴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晚自己全府上下都被周清浩身边的那名高手绑好后,下半夜有一乞丐溜进过黄家大门,只是那人不偷不抢,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看身形跟这女子差不多,难不成多年以来,自己全家真的被她偷偷监视? 林如薇解下身前的绳子,稍微仰头,让披风慢慢滑落,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黄家兴如何也想不出这女子的身份,随即转头对着黄卫中斥责道:“又是你惹的好事!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怎地就不知道收敛呢?” 黄卫中也瞪大了眼睛,立马义正言辞回道:“按道理来说,灵山府有这般漂亮的姑娘,我肯定有印象,但儿子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周清浩拍手而笑,“你们二人都是色中饿鬼,不用五十步笑百步,提醒你们一下,这姑娘姓林。” 黄家兴脸色大骇,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是林...林...” “我就是林如薇,没想到吧,父亲。”最后两个字被女子咬的极重,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 “爹,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在外面有个女儿呢?” 周清浩走进了黄卫中几步,也为了给父女二人留些空间,压低了声音道:“按道理来说,你应该叫她一声大姐。” “大姐?”随即黄卫中朝着左方大喊,“爹,你快求求大姐放我们一马啊。”现在父子二人的命运就捏在林如薇手中,只要她不愿意说出实情,就还有一线生机。 “乱叫什么?坐下好好听着。”周清浩不满道。 黄家兴看着那张逐渐熟悉起来的脸庞,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位少女,虽然有时候刁蛮任性,但也是一位极好的女子,喉咙颤抖问道:“你娘,这些年还好吗?” “我还没去过那边,不知道好不好。”林如薇面无表情的回道。自从被赶出家门,好像一下子把之前的好运都还给的老天,为了活下来,祖父那般爱面子的人沦落到去跟乞丐抢食,被一顿痛殴后重病不治,母亲更是每日以泪洗面,神志不清。邕州虽然位于大楚南方,冬日极短,但林如薇却没在灵山府感受过丝毫的温暖,有的只是受不尽的冷眼和责骂,甚至可能伴随着数不清的拳头。 好不容易搭建好的草棚,一场大雨就会让多日的努力付之东流,若不是靠着一直以来的隐忍和委屈求全,林如薇早就在某个清晨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怎会如此?”黄家兴瘫软的坐到地上,像是问身前的女子,也像是自问。 “你不知道吗?大历四年冬,有一帮流氓找到破庙,要不是母亲当时还留有最后一份神志,早就被那帮混蛋侮辱了!”当时林如薇不过五岁,害怕的藏在神像之后,就看着这幅惨烈的场景,母亲头上的鲜红颜色,至今还在梦中纠缠自己。 “唉,当时不过是想找些小混混逼着你们母女离开灵山,换个地方说不定能好好生活,却没想到酿成如此惨剧,说起来还是为父错了。”黄家兴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说道。 “哈哈哈!”林如薇的笑声像是要掀翻天牢的屋顶,声嘶力竭的吼道:“谋我林家家产,害我林家性命,一句错了就能还清?” “大姐!这件事情我是无辜的啊,你要报仇找他就好了!”黄卫中急忙撇开自己关系。 周清浩顺着牢房空隙将腿伸了进去,一脚把黄卫中踹了一个大马哈,“让你闭嘴听不懂是吗?再说话本王就找人给你毒哑喽。” 现在是林如薇的一个脱敏过程,不让她把这么多年深藏在心底的阴暗宣泄出去,周清浩不太放心让她留在自己府中。 黄家兴抬头看了一眼紧紧捂住嘴巴的黄卫中,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黄家的血脉还要靠他来传承,于是求情道:“此事确实跟中儿无关,在为父的刻意隐瞒下,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家人的存在,我这条命可以抵给林家,但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林如薇眼中杀气不减反增,“想一死了之?我偏不让你们父子如愿!” 周清浩用力喊道:“来人。” 立马有禁军从外面赶来,打开牢房大门,将黄家父子双手双脚紧紧绑住,再把一块铁丸塞进他们嘴中,以铁链固定好,为的就是防止咬舌自尽的事情发生。 “等你们熬过天牢里所有的酷刑,我再求王爷送你们上路。”林如薇给黄家父子下达了最后的判决,随即朝着周清浩跪下,“望秦王殿下恩准。” “可以,你去外面跟禁军说,让他们请来一位武德司的行刑好手。” 等到林如薇离开,周清浩轻声道:“那位郑大人,再不醒 第30章 学生 清凉殿内,大楚天子跟左右丞相正在批阅奏章,自从太子被废,改封宋王后,虽然还保留了其参政权利,但也已经不能踏入此地了。 白苏进入殿中,躬身复命,还把周清浩说的话都转述了出来。 左丞相赵维清抚须而笑,“好一句‘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海角晦还明’。我大楚官员当以此为信条,于困境中坚守本心,在绝境下披荆斩棘,如此一来,大楚当兴。还请陛下下令,让所有官员都将此诗贴在家中,方便日日自省自身。” 这句诗形容赵维清再合适不过,五十年穷困潦倒,虽然有治国良策,但无处可以施展。好在不曾放弃,凭借着一次流觞之辩誉满京华,成就当朝左相之位,可谓枝头复起,去晦还明。 以前只当秦王殿下是一位可以栽培的皇子,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我赵某人的知音。 周气武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位臣子的心思,笑道:“依卿所言。” 朱廷珏拍了拍身旁老伙计的肩膀,“我倒是觉得秦王殿下那套为官之论不错。” 赵维清反驳道:“哪能如此做官,容易失了生气,况且律法十年不变,昨日法有时候不适合今日事,变通也是官员的能力之一。” 白苏去往天牢当然不是天子临时起意,而是赶在周清浩到来之前就已经命他藏好了,只不过在离去之前才现身而已。 周气武听不清两位丞相在说些什么,问道:“两位爱卿说到何事了?不如跟朕分享分享。” 朱廷珏站起身行礼道:“老臣以为秦王殿下的那套为官之论不错,但左相则以为不然。” “哦?两位爱卿不妨说说看自己的想法。” 赵维清抢先道:“如今大楚律法不过寥寥数万字,但世间杂事却多如牛毛,不能面面俱到,为官者自然还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依理而行。” “如若这般,同一件事可能在东边判处流放,西边便是杀头,岂不有失偏颇?而且要是涉及家人,谁能保证官员理中不含情?”朱廷珏反问道。 “老臣的意思不是完全撇开律法,只是在律法不适用的时候,还是要以官员本身为主。至于后面的问题,那就简单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作为官员自然要抛开自身杂念,一切以大楚为重,家人犯罪于平民何异?” “律法不适用,那便是我们这些人的责任,无非是有错改之。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你老赵这般大公无私的,我们可以苛求自己与圣贤,但却苛求不了那些最普通的读书人。” “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他们还当什么官?” “说得好!仅凭陛下和你我二人,能管理的了大楚全境吗?” 周气武觉得自己有些头大,挥手制止了两位丞相的争论,站在双方的立场上,说的都没错。大楚广袤,各地生活习俗皆有不同,不能用律法以偏概全,但要是承认官员可以按照自己所坚信的道理断案,又难免出现以公谋私的事情,新国法修订举步维艰的根结就在此处。 臭小子啊臭小子,你可真会给你老子出难题啊。 ... 京城郊外一处山林之中,原本此地是一处皇家的避暑行宫,因为天子抠门,不想出钱新建太学院,只能将这里稍作修改,成为了学子们读书的场所。 太学刚建立时,有学子想将风靡京城的麻将带进学宫,但可惜被院长发现,说是此物容易造成文恬武嬉,不仅太学应该全面禁止,就连朝堂百官也不该沾染才是。 至此之后,太学学子在没有课业的时候,唯一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圣人经典,人间百态,谈风花雪月,名人八卦。 此时有学子压低了声音,“听说了吗?最近邕州不太平,吏部已经在重新评定那边官员的考核了。” 说话之人名叫连文才,自号京城第一散淡人,平日里就喜欢流连于青楼画舫,没事听曲儿,有事看舞,生活好不自在。 然而在太学开办之后,连望辅作为这懒人的叔叔,为了侄儿能奋发向上,以大楚吏部左侍郎的身份跟天子求情,这才捞到一个求学的名额。 连文才最开始觉着太学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座学堂而已,只要是学堂,就没有逃不出去的!但开学第一天见到院长郭闻潮后,就让连文才绝了这个心思。 这位可是公认的儒林领袖,之前供职于翰林院。虽无实权,但却是名副其实的桃李满天下,就连右相朱廷珏见到他也得躬身行晚辈礼。 若是大楚文坛有传闻说郭翰林再开讲座,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挤破头往京城赶来,就为了听老人家的只言片语。这种情况下,连文才要是还敢逃课的话,定会被家里抓住,打断双腿再送回太学院。 旁边有一学子投来好奇的目光,“发生什么事了?说说看。” 连文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沈南星你家里是经商的,官场上的事情不知道很正常。不过在我说出传言的之前,还得求证一件事。” “问吧。” 聚在凉亭的学子一共五人,但只有两名根基深厚,除了连文才之外就只剩下了叶松石,他父亲正是兵部尚书叶青,所以稍以思索就知道求证的对象是谁了。 连文才左右看了看,这才问道:“庭州威山军是否有过调动?” “威山军虽然名义上归属兵部管辖,但实际跟白羽卫等差不多,每次调动并不需要兵部文书,最多在事后补交上一份申请就好了。”叶松石回道。 “兵部有收到吗?” “没有,但威山军确实调动过,月前来过京城。” “庭州这帮家伙就这个样子,眼睛长得比脑门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庭州是京城呢。大楚军伍真要论起战力,绝对是大戟士第一,黑甲卫第二,白羽卫第三,后面才能轮到他们威山军。” 沈南星作为商人子弟,最喜欢听这些东西,“不是都说黑甲卫大楚第一吗?” “黑甲卫不过万余人,大戟士可有十几万,你说呢?”连文才没好气道,商人 第31章 先生 “啊?” 这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反应。 秦王周清浩的名声在京城可是非常大的,一是因为他的种种行为,不管是为了两名女子围困庆王府,还是清明以身救驾,都为他赢得了不少好名声。那段时间京城家长都用秦王殿下教导自己孩子,让后辈也要学着公正明理,不畏强权,百善孝为先。 但随着时间推移,周清浩很多其他事情又被扒了出来,不求上进,逃学旷课,不分尊卑,火烧宰相府等等,导致名声一夜之间跌落谷底,再也没有人愿意在孩子面前提起这位王爷。 “不会吧,秦王殿下虽然身份摆在那里,但就教书一途,他凭啥?”又有其他学子见这里热闹,凑了过来。 “我昨日亲耳听到晋王殿下和院长说的,绝不会有假。”连文才手指并拢,朝天发誓道。 叶松石忽然变得兴致寥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愧是太学报耳神,真有你的。” 连文才拉住对方袖子,“秦王殿下可是来教算学的哦。” “算学?”叶松石双眼微眯问道。作为兵部尚书的幼子,自己从小就被父亲叶青教导这方面的知识,士兵粮草,军马器械等早就烂熟于心,就连京城名家也称赞不已,今日却听闻一位不学无术的皇子要来太学教授自己,心中泛起莫名的不爽。 连文才搂着对方肩膀,“等他来,咱们俩兄弟一起给他好看,身份是身份,学识是学识,太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当先生的。” ... 学宫深处某座院落,院长郭闻潮正对着一棵盆栽发呆,剪刀拿起又放下,还是不知从何下手。 随后问道:“清怀,要是你的话,该剪去那一部分呢?” 晋王周清怀站立一旁,“回禀先生,左边看上去略显累赘。” 郭闻潮捏住左边枝丫,思考后说道:“这里要是剪了,会不会破坏了整体平衡?” “上面也可以。” “不妥不妥,这样一来就不对称了。” 周清怀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是个强迫症,索性说道:“不如放任它自己生长?” “修树如同育人,不经雕琢难以登堂入室,还是要谨慎些好。” 周清怀不再言语,郭闻潮是王朝仅存不多的硕儒,原本在乡下教书避世,多亏了吴王周气文不辞辛苦多次登门,这才愿意远赴京城,进入翰林院供职。若不是文坛有这么一棵万年不老松压着,青州士子早就独占鳌头了。 “之前你推荐的那位九弟,老夫虽未曾见过,但听闻那些小子说,好像是个刺头,要是要进了太学,真有能力统领算学一途。”郭闻潮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话中的那些小子们自然是负责教育皇子的诸位大学士。 周清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先生可知崇文殿高几何?” “老夫虽然在宫内待了不少日子,但这个问题还真没有想过,工部应该知道答案,何不去问他们?”郭闻潮反问道。 “如果一个没有问过工部的人,也不用皮尺,是否可以推算出来?” “绝无可能!”郭闻潮回道,但想了一会儿又说,“若是那些老木匠,说不定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估计个大概。” 周清怀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白纸放在老者身前,“这是侍卫们最近才从学生九弟的长亭殿内翻找出来的,以纸张腐朽程度来看,应该是三年前的手笔。” 郭闻潮饶有兴致的看着纸上的三角形,旁边还有一大堆稀里糊涂的符号,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只有最下方几个狗爬般的字还能认的清,七丈九尺八寸三仞,随即问道:“这是?” “九弟当时不过十三岁,仅凭崇文殿的影子和自己的步长,就精确的算出了殿高几何,学生去工部问过,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那还等什么?快让他来太学啊!难不成要老夫亲自去请?”说罢便站起身来,“咱们现在就去,别耽搁了。” 周清浩扶着郭闻潮的手臂,笑道:“先生不用着急,九弟已经答应会来任教了,只是手头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有什么事情比来太学还重要?”郭闻潮一生教书育人,只觉得这种事比天还大,最是看不得太学先生们懒散,只要被抓到,免不了迎头痛骂,唾沫星子蹦他们一脸。 “学生的九弟,才情确实高,但性子惫懒了些,可能是刚刚回京城,想要休息几天。”然后又提醒道:“但他也最讨厌威胁和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您最好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周清怀是害怕郭闻潮被周清浩气出个好歹,所以提前打好预防针。 老者点了点头,“有才之人有些脾气也算正常,不过最多等他七日,要是还不来,就别怪老夫拄着拐杖上门拜访了。” ... 周清浩不知道自己在家睡了几日,要不是昨夜六哥登门,都快把去太学的事情给忘了,发誓保证自己第二天一定会去,这才让对方打道回府。 不过等今日动身之时,也已经快日落西山了。 太学院的某间教室内声音繁杂,即便有先生坐在最后一排也压制不住学子们的讨论。 “你说咱们新来的先生是不是太托大了?我们也就算了,就连院长也等了他一天。” “小点声,要是恶了跟新先生的关系,日后说不会给你穿小鞋。” 有一男子插话道:“不知道吧,我从文才兄那里听说,新来的先生是秦王殿下。” “那又如何?就算是陛下,之前来学宫时也不曾迟到半分,他还能比陛下更嚣张?” “说不准,起码陛下不会围住宗人府,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 学宫先生心中也有不满,但看着身旁老神在在的院长,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教室里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慢慢恢复平静。 周清浩在教室门前站定,手里捧着一个自制的茶杯,慢悠悠的走到讲台上,微笑着开口道:“今日开始,我就是你们 第32章 第一日 周清浩想要过上梦想中的生活,这就跟大楚的国力息息相关。国家越强,自己这个躺在上辈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秦王就能过的更好。当皇帝?不明智,伤心劳身还不讨好,做先生就没问题了,把自己还记得的半桶水教给所有人,再选出有科研精神的年轻小伙,让他们继续探索。这样一来,不但能远离朝堂纷争,有生之年说不定还可以见到蒸汽机这种东西呢。 “那个谁?有问题可以,但今天你们每提出一个问题,我就要附加一个要求。”周清浩挑衅说道。 “可以。”叶松石替所有学子回答道,其他人也碍于其身份,不好当面反驳,只能祈求这位年轻的周先生不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刚刚我回答了那个货的要求。” “在下连文才。” “好的,知道了,但不一定能记住,下次记得再提醒我一次。” “这算是先生的要求吗?” 周清浩嗤笑一声,“哪有这么简单。” 学子都屏住呼吸,看着台上有些洋洋自得的新先生。 后排有一中年男子低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跟打赌有什么区别?” 郭闻潮面带微笑,“自然是不同的,打赌是以胜负作为衡量标准,而现在只是学生跟先生之间的礼尚往来,清浩毕竟跟这些学子年龄相差不大,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也算情有可原。” 既然院长都已经发话,中年男子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能进太学的学子虽然身份有别,但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要想赢得他们的尊重,自然得靠学识。 周清浩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以后在我讲课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要起立,鞠躬大喊‘先生好’,这便是对于第一个问题的要求。” 学子们左右看了看同伴,就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好,就依先生所言。学生新的题目是,军粮大米有数斗,三三数余二,五五数剩三,七七数多二,问大米共有几斗?”这道题目就是叶松石的成名之作,也是其被京城算学名家夸赞的原因。 “二十三。”周清浩随口说道,“以后这种题目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叶松石稍以愣神,然后马上作揖行礼道:“学生受教。” “这次要求我先留着,等以后再说。你们谁身上带钱了,我要留个家庭作业。” 周清浩自称不学无术冠绝京城,想来应该不是假话,但今日在太学展露出来的才华又实在让人钦佩,叶松石虽然自大,然面对才高者向来愿意服输,现在不及师不代表以后不及师。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恭敬起身,将其放在了讲台上。 你们这帮大少爷出门都不带铜板的吗? 周清浩伸手将银子放入怀中,“有铜板吗?” “有有有。”连文才越过身边学子,连忙说道。 “今日课业就是回家算算铜板周长跟其直径之比,数值最精确者,明日我让他当班长。” “班长有什么特权吗?”有学子问道。 “班长为一班之长,不仅要督促其他同窗的学业,更要严于律己,成为典范,军队快不快,全靠将军带。班长,就是你们的将军。”周清浩眼神坚毅说道。 叶松石紧紧握拳,神色不善的盯着所有人,就连刚刚被私吞银子的事情也被忘在脑后。在场只有自己出身兵部,理应成为众人的将军,周先生的这番话,明显是更倾向于自己,班长之位,势在必得。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班长得在先生进门的一瞬间喊起立,不然你们稀稀拉拉的站起来,有碍观瞻。” 果然是将军才能做的事,叶松石连忙回道:“先生,学生明白了。” 周清浩点了点头走出了教室,刚刚是不是忘记让他们喊“先生辛苦”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郭闻潮在周清怀的搀扶下找到了在学宫内闲逛的周清浩。 “周先生今日一堂课,让老夫受益匪浅啊。”郭闻潮先开口道,言语里也没有任何轻看的意思,完全把对方当成了同辈。 周清浩作揖行礼,“院长折煞小子了,只不过特殊之时用特殊之法,还请不要怪罪。” “哈哈哈。”郭闻潮放声大笑,“好久没见到周先生这般有趣的人了,之前清怀还提醒过老夫,说是你行事天马行空,今日看来果真不同凡响,好在太学院够大,有足够的地方让你折腾。不过老夫还有个问题,算学一途向来枯燥,也被大楚文人鄙夷,周先生何故痴迷其中,有此等时间,多写两首诗不是更好吗?” 周清浩摇了摇头,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冒犯这位院长,反驳道:“诗词不过小道尔,要想勘破世间真理,明白天地之间的运行规则,算学便是基础,此道无建树,万事皆休。” “老夫虽不认同,但还是要问一句,此言何解?”自有王朝以来,经学便是治国之本,能专研理解先贤之道理,并贯彻到底之人,怎么说也能保证一方安定。 周清浩从怀里掏出刚刚得到的银子,笑道:“举个例子,这锭银子,从开采之后一直是银子,可能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周先生的意思是,以文治国,即使再往后推千百年,大楚还是这番模样。有何不好吗?” “对于院长和我这种人自然是好的,不用风吹日晒,只要大楚不倒,家族自然可以延绵下去,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不算好,一辈子辛苦劳作,不得片刻清闲,只求一日两餐和身上麻衣,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算学于普通人好像更没有用处。” “实则不然,朝廷能根据各州府纳税情况做出相应国策调整,农家现在有了新农具之后,可以开垦更多农田,亦能根据算学推测出新田明年哪种作物价值更高,工人能够借助数据改良工具,商人也能借此开发出新的行商路线,不是算学没用,而是大部分人不知道该怎么用而已。” 郭闻潮低头沉思,片刻后回到:“是老夫浅薄了。” “大楚 第33章 太学新规 太学在周清浩入驻后就开始了一场大变革,不仅要求所有学子不得佩戴名贵玉佩,更是连衣着打扮也要求统一。 “学子也就罢了,怎么连先生也得统一穿着呢?”在学院议会上有先生不满提出自己的疑问,说话者正是钦天监陆昊,负责教导学子们星象占卜之术。作为当代监正四弟子,一直以身上的道袍为荣,怎能轻易脱下。 “求学之路本就该心无旁骛,你虽贵为先生,但在教导学生之时也巩固了自己的学问,未尝也不是学子,我教我,即是师也是徒,圣贤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怎么能被衣服所限制呢?”对付这种人,周清浩直接搬出儒家圣人,你再牛,牛的过他老人家吗? 陆昊被怼的没脾气,只能扭头求助于院长,“先生自然要有先生的样子,真要跟学子一般无二,哪里来的威信?” 郭闻潮轻轻点头,“既然如此,为了凸显出身份不同,先生头上可别玉簪,学子皆为木簪,这样可好?” 院长都已经发话,周清浩也就没有继续反驳。 “还有你提出这体育课,运动场又是什么东西?我等读书人竟然要学着那粗鄙武夫一般,每日操练不成?”又有先生问道。 “劳逸结合,大脑和身体缺一不可,有更健康的体魄才能更好的读书。” “好,这我就不跟你争论,五日读书,两日休息,是不是太过儿戏了?光阴贵如金,万万不可如此荒废。” “劳逸结合,更好的休息才能更好的读书,脑子就像刀剑,不用会生锈,用多了会坏掉。” “那你将自己所有课程都安排在下午又怎么讲?” “劳逸结合...” “你没话了是不是!” 周清浩心里想的是老子早上爬不起来,但这么说明显会犯众怒,斟酌后道:“算学枯燥,只能等学子们养好了精神才能学的进去。” “院长,我也想将医学课程安排在下午!”医学先生吼道。 周弘远作为京城名医,每日登门拜访的病人不计其数,但为了大楚的将来,这才甘愿每日抽出一段时间来太学任教,如今最好的时间段已经被周清浩抢去,如何能甘心。 “周老先生着相了,清晨正是学子最为上进的时候,怎么能换到下午呢?” 太学最开始学生所有课程都要学,只有等到来年之后才可以选择自己继续深造的方向。 “你怎么不选上午?”周弘远怒道,胡子都被吹飞了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跟周老先生抢清晨的课呀,算学不成器无伤大雅,但医学可是救命的专业,您也不想将来有学子砸了中草馆的招牌吧?”周清浩颇认真的说道。 周弘远一时语塞,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在为自己着想,想要骂人的话又被咽了回去,行礼道:“是我错怪周小先生了。” “无碍无碍,只要周老先生能谅解小子的一片苦心即可。”周清浩笑道。 太学里现在周姓先生一共就两位,所以大家喜欢以老小来区分,又因为周清浩年龄和学子相仿,所以多被称呼为小先生。 周清怀作为教习,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发表自己见解的,只能扶额摇头,九弟这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诸位要是没有问题的话,今天是不是就可以散场了。” 郭闻潮抬手虚按,制止了正要起身的周清浩,“其他的老夫都能理解,但是你计划在太学建造一处炼钢炉,这又是为何?” 周清浩眨了右眼,递过去一个你懂得的表情,故作高深说道,“等建成之后院长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要是钱不够,可以向宫里申请。” ... 太学院子内,没有课程的学子聚在一起,看着昨夜门前竖起的巨大木牌,窃窃私语。 “太学院规第一条,忠君爱国;第二条,求实创新;第三条,尊师重道;第四条,学子平等;...第一百三十五条,不得随地如厕;...第三百五十六条,餐前便后要洗手...” “小先生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这种事情都要写进院规之内,当我等是那些不知好歹的贱民不成?” “看看我等现在的穿着,皆是粗布麻衣,跟贱民又有何区别,公明兄还是不要怨恨了,要是被小先生听闻,又要被罚扫茅房。” 五国覆灭后,不少贵族投降了大楚,虽然还保留着贵族头衔,但也已经没有什么特权,就连爵位也会逐年降级,晚辈们想要保住头衔,只能跟大楚普通人一样,要么上马杀敌,要么秋闱夺魁,甚至普通人还能比他们多一条举荐为官的路。 “赵公明,韩断鑫,你们俩把话说清楚了,谁是贱民?”有一学子大声喊道。 赵公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皮肤黢黑的年轻人,“这不是城东卖酒的陈安棋吗?真以为跟我等穿上一样的衣服,身份就不同了?商人子弟不得为官,这是大楚律法,即便你课业再好,也不过就是贱民而已。” “院规说学子平等,你等怎敢侮辱全部平民子弟。” 韩断鑫被对方这句逗笑了,“你以为小先生贵为大楚秦王,当真会跟你们这些人谈平等吗?听说你家妹子不错,等休息的时候,我一定多去酒铺光顾光顾,好好亲近亲近。”脸上是满是调笑和猥琐。 陈安棋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沙包大的拳头直冲对方面门。 韩断鑫本就四肢不勤,又没有家丁护卫,顿时鼻血横流,大喝道:“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分什么敢不敢?”说罢又是一脚,院子内顿时乱作一团,各种哀嚎声不绝于耳,而且惨叫的多是贵族子弟。 “老子早就看这些五国贵族老爷们不爽了!今天打不死你!” “我爹是侯爷!” “你爹是猴子也不行!” “...” 教室窗前叶松石带着全班同学静静的看热闹。 连文才说道:“这帮五国贵族也太嚣张了,都城都被大楚铁骑踏成了飞灰,竟然还敢挑衅,要不咱们也去给他们 第34章 苦力 太学内院,此地之前是一处园林,种植了不少从大楚各地搜刮而来的珍贵花卉,但因为要修建体育场,诸多花草树木只能被连根挖出,再改种到他处。 自从小先生给学子们争取到更多假期后,原本这两天应该是休息的日子,但因为打架事件,很多人不得不来此做苦力。不是没有先生帮着学生说话,少年气盛,有些冲动也在正常不过,这些人将来对大楚都有大用,不如将惩罚减少一些,让学生们帮助工部打打下手,做点轻松的活计。 这看似有道理的提议却被周清浩以一句,有才无德者祸害更深给否决了。最终太学院长一锤定音,“年纪不是犯错的借口,太学开办不久发生了同窗互殴的事情,只能怪他们之前的先生教的不好,若是日后再犯,便是我等的责任,下次再有处罚,会连同先生一起。” 自此便再无任何人有异议。 工地上干的如火如荼,学子们还按照周清浩恶趣味两两分组,就是为了让不同阶层的相互搭档,商户配贵族,士子配平民。 “赵公明,你昨晚坏事做多了,手里没劲是不是?”有学子朝着对面吼道。 为了能保证体育场质量,地上在填完沙土后还得用巨木擂实,巨木中段被两根手指粗细的绳子绑在一起,两端各有一人拉着,只需两人一同发力,将巨木高高举起,再让其重重落下就能完成这一步骤。 赵公明喘着粗气将头上木簪取下,顺手撕开衣袍下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散落头发绑成高马尾。昨日还想着即便是做苦力也要维持贵族风度,谁能想到发髻随着身体动作一抖一抖的更加丢人,“秦东亮!”随即声音又低了下去,“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家里是做灯油生意的,那玩意一桶多重!本公子...本公子只需要休息片刻就好。” 秦东亮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这种嘴比手硬的大少爷,自己能一拳撂倒俩,没点男人样,随即出言讥讽道:“这可才半个时辰,人人都像你这般的话,体育场今年都修建不完,小先生可只给了咱们半年的时间,要是不能按期交付,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处罚呢。” 赵公明一扭头,因为汗水而紧贴着脖子的长发被甩到脑后,贱兮兮笑道:“没事,我已经让我爹找了些工匠,等到半夜无人的时候偷偷过来干活,不用谢我。” “你没去领这个?”秦东亮从腰间掏出一块小木牌,“先生说这是咱们的学生证,以后没这东西可进不来太学。” “啥?我咋不知道。”说罢手便伸向对方腰间,看了一会儿后又说道:“好弄,木牌上写个名字而已。” 秦东亮叹了口气,“小先生说,伪造学生证,罪同盗窃,轻者杖刑,重者流放,你要是一次伪造这么多,怕是日后我等同窗只能去邕州看你了。” 赵公明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半天后才说道:“别废话了,快干活吧。”巨木砸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郭闻潮在不远处支了一个小帐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教书育人多年,唯有现在最为开怀。任你身份如何,只要进了太学,就要守太学的规矩,都是将来的大楚的栋梁,现在吃些苦,总比以后犯错要好。 工部派来的人现在也成为暂时的先生,虽不动手,但也一直在旁指导,偶尔还会亲自演示一番。看着学子们越来越熟练的动作,不免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想着要不要回去求求上官,让他跟院长说说,给工部几个先生的位置,一个会读书识字的工匠,那可是真正的香饽饽,不管日后是留在工部任职还是转去其他衙门,都是天大的好事。 负责监工的则是新调来的御林军,不知道在场中干活的人是谁,看着眼前景象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工部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将陛下如此看中的太学当成操练新人的场所? 有军士难免为太学打抱不平,正好有两位学子扛着一袋沙土从身边经过,厉声呵斥道:“你们俩分开,一人半一袋,要是耽误了进度,影响到那些学子读书,我手上的鞭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韩断鑫眯眼看向军士,并没有出声,反而是陈安棋解释道:“我同伴身体不太好,所以只能由我帮衬些。” 前些日子,韩断鑫也真心实意的跟陈安棋认过错,再加上对方一直在帮着自己干体力活,心中更是愧疚,说到底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事情说开了也就没有了仇怨。 “竖子还敢强词夺理。”军士大喝道,抬手便给了陈安棋一鞭子,也不害怕自己打错人,毕竟工部那些有官位在身的人,绝不会亲自下场干这些粗活。 韩断鑫护在陈安棋身前,眼神不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住手!” “尔敢!” 又有两道怒吼声从不同地方响起,近一些的是御林军校尉,只见其快步上前来,一脚将军士踢翻在地,然后朝着两位学子行礼道:“是下官没有约束好手下人,还请两位恕罪。”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校尉连忙转身跪下,“院长大人恕罪。” 郭闻潮拿手中拐杖狠狠敲在了刚刚动手的军士身上,言语间尽显威严,“御林军耍威风耍到我太学院来了,真是好气魄!” 军士连忙辩解道:“属下不敢,只是怕误了工程进度,这才出手的。” “下官和手下人也是今天才接到的命令,换下太学院之前值守的禁军,还没来得及跟跟他们说明情况。”校尉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还起身踹了军士几脚,禁军作为皇宫亲卫,自然不能长久守着太学院,只等御林军那边挑选好人手后就调走了。 郭闻潮冷哼一声,“老夫不管这么多,只看见自己孩子挨打,该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按军中条例,理应杖刑三十以作惩戒。”校尉连声说道。 郭闻潮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查看陈安棋的伤势,担心道:“没事吧?” 陈安棋 第35章 登门道歉 不多时,面条和酒水就被端上了桌,客人道:“陪着喝一杯。” 汉子看了看店铺,现在也没几个人,随即让女儿给自己打了一碗酒水。 客人笑道:“老陈你家可真是好福气,不仅儿子上了太学,闺女也是如花似玉,日后提亲的人岂不是会踏破门槛,彩礼也不能少要了,不然我都替安诗不值。” 少女脸上布满了一层晚霞,放下白碗后就慌忙跑开。 汉子最自豪的就是家里这对儿女,儿子陈安棋争气,通过先生的举荐,这才得以上太学,虽说学费贵了些,但皇家也补贴了一部分,拿出来也不算肉疼,自家闺女除了日常在酒铺帮忙,也会跟着她娘学些女红,虽比不上名门闺秀,但也不差。 客人拍了拍汉子的肩膀,“想什么呢?” 汉子哀叹一声,“前些时日才知道,商人子弟不能做官,安棋就算学问不差,以后说不得还是跟我一样开这个小酒铺,只是不用再请账房了。” 客人在阳春面上倒满辣子,用筷子搅动了一番,“你怎么是个死脑筋,等安棋毕业了,把铺子一关,这不就可以了,什么东西能比得上自家孩子的前程?再说安棋当官后,还能养不起你们夫妇二人?” 汉子眼珠一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随即笑道:“老哥你今天尽管吃,不收钱。” 客人嘿嘿一笑,免费的阳春面滋味是要好些。 铺外忽然响起了车轮碾压青石板的声音,马车缓缓在酒铺门口停下,陈安棋喊道:“爹,我回来了。” 因为有客人在,汉子没有起身,只是回道:“还没吃饭吧,自己去后厨弄点。” 客人含糊道:“这太学下课有些晚啊。” 汉子回道:“哪里的事,安棋在学宫里跟人打架,被先生责罚了。” “你也不知道拿点家里的酒水去赔罪。” 汉子摇了摇头,“先生没收。” 陈安棋掀起帘子,慢慢走进酒铺。 汉子这才发现儿子脸上的纱布,慌忙道:“你这混球,送你去太学是让你好好读书的,怎么又跟别人打了起来,那里面都是贵人,要是把他们打坏了,你老子这酒铺卖了都赔不起!” 陈安棋刚想说不是,汉子就冲上前给另外一位年轻人行礼,“都怪我家安棋不懂事,医药费我们会赔偿的,还请不要告到学院先生那里去。” 韩断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安棋兄今日没有打架,是因为维护我这才挨了一鞭子,不过打人的那位已经被责罚了,伯父不用担心。” 汉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拍了下陈安棋的后脑勺后道:“既然是同学,还不快请人家坐下。”随即又面向韩断鑫,“家里没啥好吃的,我让安诗去买。” 陈安诗在父亲的催促声中走了出来,害羞的施了一个万福,然后就想出门买些熟食。 韩断鑫原本还想说话,但看见对方之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低声道:“安棋兄容我片刻。”说罢便跑了出去,连忙让下人将解开马背的扣锁,只听外面有马蹄声响起。 汉子问道:“你这同学,有些奇怪啊。” 陈安棋思索了片刻,“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没事,等他回来吧。” 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蹄声再次响起,比之刚刚更为急促几分,韩断鑫回家洗完澡,换了一身儒衫后又走进了酒铺,行礼道:“见过诸位。” 陈安棋将对方拉到桌前,“搞什么名堂?” 韩断鑫理了理衣衫和头上的发髻,低声道:“今日是来给你妹妹赔罪的,还是要庄重一些,不然按照小先生的说法,我还得再写一篇两万字的道歉文。” 陈安棋迷惑的看着对方,你小子之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明来意后,韩断鑫从怀中掏出一摞白纸,大声朗读道:“余在太学口无遮拦,欺安棋兄在前,辱安诗在后,自觉无地自容,妄自揣测兄妹二人高尚心灵,还请两位宽宏大量...余日后定当痛定思痛,绝不敢再有下次...” 酒铺窗前和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不少好事者都赶着来看热闹。 另外一家酒铺老板低声道:“这老陈是个会做生意,这种计谋,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明天我家也这么干!” 旁边有人嘲笑道:“得了吧,现在叽里呱啦念书的这位,可是韩林侯的世子,就你家那间小铺子,能请的动?” 虽然男子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其他人捕捉到了,顿时窗外众人一齐倒吸冷气,玩这么大?侯爷家的公子亲自上门道歉,难道老陈祖上阔过? 等到读完道歉稿,韩断鑫满脸期盼的看着陈安诗,好像在说,原谅我吧。 汉子不知道对方刚刚一个时辰在嘟囔着什么,问自己儿子道:“安棋,你这同窗是个什么意思?” 陈安棋忍住笑意,“他在跟安诗道歉。” 汉子连忙转身看向女儿,“他之前欺负你了?” 陈安诗揪着父亲的衣袖,满脸通红的摇了摇头。 “我妹妹摇头了,她没答应原谅你,下次再来吧。”陈安棋故意道。 韩断鑫一脸震惊,“别啊,安棋妹妹,给个机会吧,两万字真的不好写,憋了我好几天这才憋出来的!” 听到对方如此称呼自己,陈安棋放开小手,急忙往后院跑去。 “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陈安棋宽慰道,随即大喊,“安诗,你要是原谅他,就响一声,要是不原谅,就响两声。” 后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响起一片锅碗瓢盆的碰撞音,有一成熟女子走了出来,笑道:“安棋说原谅你了,刚刚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韩断鑫焦急问道:“没伤着吧?” 女子淡淡的摇了摇头。 忽然酒铺门口出现了一位跟韩断鑫长得颇为相似的男子出现,行礼道:“陈伯父好,父亲命我送给些赔礼过来,顺带看看小弟丢人的样子。” 汉子看向门外的三辆大马车,拒绝道:“只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不必如此在意。” 男子看向韩断鑫,“还好陈家姑娘 第36章 争论 大楚取仕以文章为尊,这样虽然保证了为官者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朝廷政令也通达各州。但同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被经论所困,以上古圣贤道理统御各地,不管过去多久,百姓的生活皆是一成不变。 死脑筋,说的就是这群官员,风调雨顺还好,若是碰到什么灾祸,轻则苦等朝廷救援,重则高呼:“时运不济,天不助我”,然后以死明志。真正会读书,能做事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人能兼备这两点,但其中还能越过阶级,体会百姓艰辛的官员又要再打些折扣,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他们升迁的速度绝非普通官员可比。 只是这些人,每天忙于公务,除了休沐日能教导一下儿子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时间可以指点下面的官员。而现在出现了一座太学,不仅先生都是大楚名家,学生课业也是包罗万象,其中不乏多门实用性课程,更可贵的是能将各阶层的学子团结在一起,如何能不让各部门的大佬动心。 同为青党的户部和工部已经穿上了一条裤子,连夜向天子周气武请命,说是可以让下属官员晚间加紧处理事务,也绝不会耽误太学课程进度,实在不行,两位尚书和左右侍郎都愿意亲自下场。这里学子毕业后只需稍加教导便可以委以重任,比那些只会拽文的书袋子可强上太多了,甚至连两位丞相都动了前来教书的念头,这般泼天的富贵,万万不能被人独占。 什么儒教所,礼学堂,都是不顶事的,哪里比得上新开办的太学。 皇室最初想要让太学学子成为中原地区私塾先生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京城,地方,军伍,处处缺少人才,把五千人扔下这么大一个池塘就连大点的浪花都翻不起来,不过好在太学明年还会继续扩招。 “我这边也得多要些名额,吏部本就得核查天下官员,若是本事不足,岂不是漏洞百出,于朝廷来说可不是好事。”吏部左侍郎连望辅提高声音说道。 吏部和兵部稍占便宜的地方就在于有家中晚辈在太学读书,有着同窗之谊,哄骗学子来自家衙门更得心应手些。 “你一个侍郎,哪里有说话的份,让你当家的过来谈。”户部尚书阴阳怪气了一句。 “你...” 宋祁门这句话确实很伤人,不仅以官位压人,更是将连望辅当成了吏部的小媳妇,在大楚这算是一句辱人至极的话语。 “我也是侍郎,宋大人岂不是连我一起骂了?”开口者正是给事黄门侍郎赵怀安,虽然同为侍郎,但这位官职是从二品,比之各部尚书也就低了一级而已。而且其作为天子近臣,虽然常被同僚私下里称呼为没有受过宫刑的太监,然权力不小,官位也更加清贵。若不是有赵维清半路杀出,左相之职应该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宋祁门轻佻的看了对方一眼,回了一句,“其他地方要做先生我还能理解,你黄门掺和进来干嘛,闲的吗。” 有郭闻潮在此压阵,所有官员都不敢自称本官,不然让这位大儒颜面何在,老人家高龄七十有九,可职位最高才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比大部分在场官员都要低些。 赵怀安猛地一甩头,“就连这帮只会嚼碎嘴子的人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宋祁门点了点头,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御史大夫林桂呆愣当场,什么叫只会嚼碎嘴子的!老子是御史大夫好吗?这帮恬不知耻的老家伙,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谁都要踩一脚,你们都重要,御史台就是后娘养的是吧?真要给老子惹急眼了,别怪我不顾及同僚之情,上去就给你们俩一人一拳! 院长郭闻潮手指轻敲桌面,众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太学三年一期,按照小周的建议,第一年所学颇杂,你们这些小子全都掺和进来,孩子们怕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院长啊,小先生提议的五日上学,两日休沐不可不行,这不是浪费了学子们的大好光阴吗?”叶权为学子叫屈道,“太学只有三年时间让学子们读书,这么算下来,能听到先生们教导的时间少之又少,还请郭院长三思。”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叶大人是对我的安排不满?” 叶权转身行礼道:“并非如此,只是为学子们感到不值。” 周清浩选了个位置坐下,“能进太学的学子,就已经远超同龄人了,即便是参加今年秋闱,夺魁者大概率也在他们之中。那为什么不直接参加科考还要来上学呢?自然是为了以后不仅能做个好官,更要做一个能官。” “跟我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有关系了,长时间的高压学习会让大多数人丧失自我思考能力,全心全意只为了追求金榜题名,这种场面是我太学不愿意见到的。现在如此安排是为了让学子有空自省和休息。将来,为人,处事方法,都要要他们自己选择,没有空思索这些,毕业后也只不过是个书呆子而已。” “这...”叶权一时无言,小先生的话不仅没错,而且还颇具道理,真正能在高压下还能保证理性思考的人只属于那些天才,因为他们学习的效率更高,即使在繁忙学业之中,也能抽出时间来构想未来。但对于普通学子,学业便是一切,当有人问到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不了解,没想过。 大楚需要天才,也同时需要普通人。 “还请小先生给个良策。”诸位大佬一齐躬身道。 “每七日你们都能安排上一次课程,时间为一个时辰,尽量是一些基础的,有趣的,等到来年这个时候,只要学子选择了你们继续进修,时间便会充裕的多。”周清浩将心中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但同时,你们也要帮着太学搜罗先生,现在人手实在紧张了些。” 宋祁门和蒋大雅相视一笑,“小先生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了。”青州本就文风盛行,选先生还不是手拿把掐,这样一来的 第37章 作弊与钢炉 唐亿慌忙行礼道:“既然婶子都这么说了,在下有空肯定会去坐坐的。” 这时又有一群学生走来,对着林树南抬了抬下巴,“林兄,吃啥好东西呢?” 林树南定眼看去,好奇道:“叶松石,你们班又没被罚,来这里干嘛?” 叶松石淡淡一笑,“怕你们耽误了小先生的进度,这才想着来帮忙。” 女子连忙道:“都是我家南儿的同学吧,快来吃东西呀,要是不够我让人回家拿,来得及的。” 叶松石这才注意到林树南的母亲,行礼道:“多谢婶子了,但我们是吃过再来的,就先去干活了。”说罢便朝前走去。 “想吃什么跟南儿说,婶子明天让人给你们做。”女子大声喊道。 林树南搀着母亲往议事堂方向走了两步,哀怨道:“您先回去吧。” “好好好,明日娘再来。”女子笑道。 这一幕被站在高处议事堂的大佬们尽收眼底。郭闻潮背手道:“诸位看我太学学子如何?” “不错,就这相亲相爱氛围,不愧是太学。不过我还有个疑问,都说学子们做苦力的原因是打架斗殴,又因为一同干活所以才能有现在这般团结。但如果没有发生这次打架事件呢?”刑部尚书钱玉林道。 周清浩感受了一下掠过手掌的微风,“他们一定会打起来的。” “和解?” “因为我想让他们打起来呀。” 钱玉林双指作剑止不住的颤抖,“你身为先生,怎能如此作为?” “矛盾的产生不是一朝一夕,跟生活环境密不可分,以打架为由让他们心中怨气先宣泄出来,再通过一同劳作加深了解。此方法确实下作了些,但极为有用,可以避免那些表面相亲,背地相讽的事情发生,作为先生,如果能做成此事,就算日后让我背些恶名也无妨。” “如此大义?” “因为不要脸,所以不在乎。”周清浩无所谓的说道。 郭闻潮上前一步,“只要他们被教好了,下一次就可以不用这种方法,前辈们会以身作则的。” 周清浩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万事开头难嘛。 ... 朝廷三年一次的秋闱即将开始,这种考试也被称为抡才大典,各州府的人才都会同时汇聚京城,就为了能一鸣惊人,为自己博得一份前程。 有客栈内不少考生聚在一起,其中一人说道:“我刚刚听说京城第一才子张潇不会参加这次科举,而是被家里安排进了什么太学院,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按照他的才学,登榜就跟喝水一样简单,难不成这位张才子是对自己没信心,想要再等三年后再去夺魁?” 有一人不合时宜的问道:“京城第一才子不是晋王殿下吗?” “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以为晋王殿下会跟咱们一样参加秋闱吗?” “不过晋王殿下跟张潇差不多,他俩就算参加科考,最终肯定也还是会进入翰林院的,翰林右丞,黄门左相嘛。” 这时有一考生自楼下而上,放声大笑,“既然张潇不参加,那这次只能是在下登顶状元了,不过没有像样的对手,真是可惜。” “敢问足下是?” “本人青州康进先。”考生大声道。 其余人面面相觑,果然是青州来的,这般目中无人! “青州四阀,宋蒋范凌,没听过有姓康的呀。”有声音嘲讽道。 “他们已经腐朽了,秋闱之后,还需我在为青州立上第五阀!” 众人翻了个白眼,看来是个狂生,既然只能跟我等住同一间客栈,想来州试成绩也就一般,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再立门阀的话语。 大楚京城客栈有好有坏,根据考生成绩不同而分配,成绩越好则客栈越好,最金贵的就是毗邻考试院的那些,里面的学子基本都是各州前十,而像这种远离中枢,还得两个人挤一间房的客栈,都指不定住着什么人呢。 康进先找了空位坐下,还想跟身旁人吹几句牛,却发现别人已经起身离去,无奈叹道:“有眼不识真神仙,误把泥塑认佛陀。圣贤寂寞呀!” ... 此时的燕信侯府内,黑暗的大堂中只有一盏烛火,有三人围着烛火而坐 左边男子道:“咱们上次找人去偷秋闱试题,可就已经被发现了,这次不会再惊动宫里吧。” “赵侯不必担忧,宫里经过上次之后,虽然加强的戒备,但同时又放下了戒心,都以为不会有人冒着更大的风险去偷试题,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中间男子道。 “还是燕侯深谋远虑,只要每次秋闱咱们都能偷出试题,原本燕赵齐三国的士子们就可以夺得头名,如此反复,楚国还是楚国吗?不还是咱们的天下,不费一兵一足便能获得他们三百年才打下来的基业,简直妙极。” 这两位便是大楚的燕信侯燕建元和赵元侯赵玉询,还有旁边未曾出声的齐乡侯齐镜夫。 燕建元问道:“韩侯和魏公不愿意参与这次行动吗?” 齐镜夫冷哼一声,“他们俩早已被楚国的荣华腐蚀,哪里还有半点进取之心,我等虽然降楚,但初心不改。” 赵玉询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对方,当初楚国进攻齐国都城的时候,可是你这老小子帮忙开的南门,还带着清衣房找遍了齐宫密室,现在还有脸说什么初心不改? 不过在座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不当二五仔,怎么能保存爵位,即便没有食邑,靠着俸禄也能过得极为滋润。 “韩侯魏公不会把咱们的事情抖露出去吧?”赵玉询担忧问道。 “抖出去又怎样?捕风捉影的事情,又没有证据。”燕建元回了一句。 五国遗族臣服大楚的人以一公四侯为首,魏国爵位最高,被封为魏武公,只是听说这位除了天子和少数几人外,外人根本不知道其真实样貌,甚至有传言说他极有可能就是当时的魏国太子。 而韩国就是韩断鑫的父亲韩林侯,即使知道剩下三国的科考计划,但完全不想儿子参加,索性直接将其送到 第38章 万分纠结 京城迎来了最后一场秋雨,黑云倾覆,连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虽是白天,但考试院门口的灯笼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熄灭。 灯笼下面站着两位身着铠甲,手持水火棍的军士,看腰间铁牌,应该隶属于兵部,冷峻的脸庞配合着坚毅的眼神,让很多京城百姓都觉着胆寒。 大楚自先皇攻下交州后便少起刀兵,即便跟南朝有些摩擦,但也只是边军的事,中原军伍内的年轻人基本没有上过战场的经历,所以不止百姓紧张,两位军士内心也很忐忑。但想起临来时上官的嘱托,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坦然赴死的神情。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考试院大门缓缓打开,内部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考生入场!” 早已在门外等待众人连忙提起好自己的包裹,按照考场顺序缓缓走入大门。 大楚秋闱一般会持续三天,在此期间,一切吃喝拉撒都必须在独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子里完成,即便有才华横溢者能在一两天内答完所有试题,也不得提前离场。 “儿啊,要是碰到不会答的,就先跳过去,文章写不出来就猛拍陛下马屁,都是先生总结出来的道理,可别忘了。”京城学子多由父母长辈陪同一起来,临行前免不了多嘱咐几句。 年轻人想起自己那位胡子花白,却一直连个秀才都混不上的先生,心里哀叹一声,要真信了他的话,自己这次怕是中举无望了,但还是说道:“儿子都记下了,今日下雨,您和爹还是早些回去。” 妇人眼中似有光芒闪动,扑在丈夫身上哽咽道:“咱家孩子长大了。” 汉子给年轻人做了一个打气的手势,然后低声安慰起妻子,“不管我儿这次能不能高中,有这份孝心便是你我的福分。” 妇人挣脱开丈夫手臂,狠狠在其胸膛上捶了一拳,“说什么混账话,先生都说咱儿子有状元之姿,就你个老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汉子无言以对,先生跟谁都这么说,但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能换上一副讨好的姿态。 古代监考和现代监考最大的区别就是,真正被任命为监考先生的人不用一直守在位置上,因为每个考房门口都站着一位手持木棒的军士,每三个时辰轮岗一次,不分昼夜。 大楚秋闱试卷有两张,一张是经论解释,跟现代的阅读理解差不多,但如果有考生能将先人理论带入自己的见解那便更好,越是言之有度则评价越高,另外一张则是半命题作文,以文采,中心思想和字体作为评判标准。 周清浩在自己监考的区域晃荡了两圈,现在还好,等到学子们开始如厕后,这地方的味道就有些难闻了。 随着考试院内中心区域的铜钟响起,有书吏推着试卷从四面八方出现,给每个考房里都递进去两张。 周清浩溜达完之后又进了一间小院子,这里面是给监考先生休息的地方。 太学院长郭闻潮作为此次秋闱总监考,也是这一届考生的坐师,正在屋内焚香煮茶,笑问道:“老夫年纪大了,喜欢忙里偷闲,周先生还未成年,怎地就养成这种坏习惯了?” “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寂寞嘛,所以这才想来陪您说说话。”说罢一路小跑到郭闻潮身旁,接过对方手中的茶壶,倒满了两杯、 “你啊。”郭闻潮笑了笑,“之前清怀举荐你时,老夫还不以为意,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子,即便生而知之,又能有多高的学问?何如能来太学任教?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可或缺。” 周清浩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有些东西虽然印在脑海里,但真要做出来还得靠后面的学子自己探索,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给他们指明一条路,让他们可以少浪费一些时间而已,所以不敢居功道:“这世界谁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就算没有周清浩,也会有李清浩,张清浩。中原王朝历经千载,合而分,分而合,都有各自命数,小子只不过是这滚滚洪流中的一朵浪花罢了。” “哈哈哈,说得好!你我皆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早听说你小子文采不错,不如以此为题赋诗一首?算是帮我这老家伙解解闷了。” “小子不会作诗。”周清浩如实说道,之前抄的那几首诗在天子周气武的刻意宣扬下,已经在大楚文坛流传开来,只是众人皆可惜只知佳作传于皇宫,却不知道写诗人是谁。 郭闻潮一脸玩味的表情,“看来还是是老喽,就连一个年轻人都看不上老夫了。” 周清浩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茶水喷涌而出,慌张起身用袖子给老者擦去身上水渍,“小子不是这个意思,但实话实话,那些诗文真不是我写的,要是论起来,算是梦到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难怪老夫写不出传世佳作,原来是被执念所困,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更要背一篇来听听了。”郭闻潮揪着周清浩袖子道,浑浊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阵阵光彩,让人不敢直视。 “哎,就一篇哈。” “就一篇。” 之前抄的诗都比较小众,但今日院长有所要求,那就给他露一手精彩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郭闻潮大喝一声好,“虽然不对仗工整,但自成一体,更难得是切合主题,气势恢宏!还有吗?” 周清浩清了清嗓子: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等到周清浩背完明代杨慎的《临江仙》后,郭闻潮被惊的久久不能自语,大楚文字数万个,老者自负都能认识,但从识字开始,从未想过组合起来能有如此气魄,就像飘飘然遨游于仙境之中,若是周清浩参加秋闱,即便文不对题的写出这首诗,也会压住所有考生夺魁,清怀和张家那小子虽然不错,但也绝非他的对手,藏的够深的啊。 “老夫要将这首诗树立在太学门前 第39章 停考? 周清浩背着双手,慢慢的在考场里踱步,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也是这样,闷头写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想来还挺怀念的,特别是大学前的暑假,除了学车外就剩下疯玩,如一匹脱缰野马,少年的心本就是自由的。 忽然,有一位考生吸引了周清浩的注意,从开考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即便写字再慢也应该答了不少题,但眼前此人却纸面空空。 不应该啊,能够参加秋闱的考生都是各州秀才,或者是被某些名流大家保举来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位考生百无聊赖的对着试卷发呆,有时还会从他带进来的包袱中摸索出一颗大枣,放进嘴里使劲的嚼着。 “他动笔了吗?”周清浩问一旁军士。 “回禀先生,此子三个时辰以来从未动笔,反而吃了不少东西。” 周清浩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提醒道:“吃的太饱容易文思枯竭,这次机会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大楚学子跟现代可不一样,虽然同样不干活,只需专心读书,但一年费用就会让很多家庭望尘莫及。 “先生不必在意,学生只是在感慨大楚秋闱黑暗而已,考与不考又有什么分别呢?”考生含糊道。 “什么意思?” 考生伸出右手,“十五两银子,学生就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您。” 周清浩转身就欲离开,好家伙,骗到自己头上来了,也不扫听扫听去,小爷什么时候在京城吃过亏。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最终还是没能斗的过好奇心,低声说道:“身上没带钱,等秋闱结束后再结账。” “以小先生的身份,想来应该不会赖账。” “你认识我?” “在下青州康进先,多多少少听过秦王殿下的名头。”考生道。 “既然如此,就说说看你刚刚那番话到底在讽刺些什么吧。” 康进先拉开身后的椅子,站在考房内,“刚刚小先生也问过了,学生从始至终都没有下笔过,接下来就给您看个好东西!”说罢就解下腰带,将外袍展开让周清浩能看到内衬上写了什么。 周清浩的眉毛逐渐皱在一起,又拿起面前试卷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考题泄露? 康进先继续说道:“这是前几日学生从某人手里买下的,用的就是原本想作为回青州的路费,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两银子。” “还有谁买了?” “那学生就可不知道了,客栈学子众多,总会有一些愿意花钱的,不过在下囊中羞涩,只能买一半,剩下文章的题目,那人开价三百两。” 作为十多年固守书屋的考生,多多少少对前面的试题都会有一些理解,即便略有差异,分数也不会相差很大,但最后的文章就不同,若是能提前得知题目,再找大儒先写或者修改,总能出现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词句,对最终结果有着不少影响。 周清浩转身吩咐军士道:“让考场里众人停笔,搜全部人的身。” “小先生此举也不能把所有作弊者抓完,比如我,要不是为了给您看证据,是不会将这些东西抄写在衣袍内侧的。”随即又指了指太阳穴,“这里更加安全。” “找人去皇宫和吏部说明情况,考试院里的先生也要通知到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考场。”周清浩说罢就转身离去。 秋闱试题由宫里产出,然后会被束之高阁,再加上禁军严加看守,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本事突破层层防卫提前拿到呢?就算能够拿到,却又这般明显的招摇,就不怕被抓吗? 为钱?为什么不偷其他东西呢?宫里一幅名画就价值万金,还不容易被发觉。 为名?进大楚皇宫犹如探囊取物,想要借此威震天下?那不如找个高手打一架好了,还不会被官府通缉。 众多的问题将周清浩困在其中,找不到丝毫逻辑。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局面,先从买试题的考生上找到线索再说。 宫里要想调兵,要通过层层批示,远不如周清浩使唤秦王府五百黑甲卫这么简单。 不多时,一群穿着黑甲,手持长矛,腰间还别着连枷的骑兵就将整座考试院团团围住。 周围看热闹的京城人士不明所以。 “有人在考试院里面造反吗?怎么连御林军都出动了?” “你丫外面来的吧?” 男子反驳道:“瞎说什么,地道的老京城人士。” “吹牛不打草稿,只要在京城住上三年就知道这是黑甲卫了!”有人毫不顾忌的撕破男子的谎言。 “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今日眼花而已。” 众人不再理会男子,心里都在猜测考试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口守卫军士行礼道:“秦王殿下为何率兵围困考试院?可有圣上或者兵部的手书?” 围观人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秦王殿下,之前只听过他率兵围困庆王府,没想到今日更是大胆,还要围了考试院。上次打了皇家贵族的脸,这次还要再扇大楚读书人一巴掌才甘心吗? 听说他还是书院的先生,谁家先生这么嚣张? 周清浩翻身下马,指了指自己英俊的脸庞,“这就是手书。”然后大声道:“现在考试院护卫由黑甲卫接手,其他人都放下兵器,等待后面的询问。” 虽说有不少记性好的考生,但总会有一些记不住所有东西的人,会带小抄进场。再加上每个考生面前都有军士把守,要想绕开他们的眼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么看来,兵部中或许也有人私下收了银子。 ... 监考先生休息的小屋内。 不少人将郭闻潮围在中间,“郭先生这首诗可谓是旷世佳作,我等真是难以望其项背,儒林有先生这般大才,真是天下甚幸,大楚甚幸。” 又有人借着刚刚那位拍马道:“在下被名利二字所困,终身不得清闲,但看到这首诗后,只觉得之前的生活皆是虚妄,远达不到郭先生这般境界,此次秋闱之后,便打算跟陛下告老还乡,好好享 第40章 各自行事 片刻后,这三千人将之前五百黑甲卫的留下的空隙塞满,现在人均间隔不过一丈而已。 停止,下马,转身,抽刀出鞘,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阻塞感。即便战一洲麾下的五百人已经脱离黑甲卫很久了,但相互配合起来却依旧天衣无缝,就像两张首尾相接的拼图,完美的融合了在一起。 黑甲卫由正副两位将军,四位统领,十六位副统领一同领导。自从战一洲调离后,空出来的位置至今没有补齐。作为大楚战力第一的军队,士卒的挑选可谓是优中选优,十七项测试条目让多数有志报国年轻人都望而却步,所以大部分成员都由其他军伍调配而来。 但即使被选中,也无法成为黑甲卫的正式成员,还得通过为期两年的考核,这才能拥有“黑甲新丁”的身份。 同为黑甲卫统领的夏剑坤走到战一洲身旁,打趣道:“你现在是快活啊,听说在秦王府每天小酒儿喝着,小曲儿听着,连营里的兄弟都快忘了吧。” 战一洲听闻后淡淡笑道:“黑甲卫里这么多兄弟,我还是最看不上你,这么久了说话还是喜欢藏着掖着,想老子了就直说,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滚!” “我是奉了秦王殿下的命令来此的,你让我滚就滚?” 虽然二人言语中有针锋相对的味道,但却是可以把后背交付对方的过命交情。 沉默半晌后,夏剑坤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们接到的命令很急,只让新调来的人全力配合秦王殿下,但出了什么事情却毫不知情。” 战一洲也是一脸茫然,但跟之前是读书人出身的夏剑坤不同,他不会去思考上官下的命令的目的是什么,内心遵从只有执行二字,随即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既然你们都来了,想必事情不小。” 夏剑坤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搭话,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又有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来者正是兵部尚书叶权,吏部尚书许鼎新,刑部尚书钱玉林和大理寺的一帮人。 秋闱舞弊一事牵连甚广,关系到大楚未来的国之栋梁们,由不得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懈怠,甚至连坐官轿都觉着慢,至于之后是不是会被御史台参上一本,现在这种局面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权下马后连声喊道:“所有考试院内兵部所属全部放下武器,防卫一事由黑甲卫负责。”然后扭头问道:“两位统领,秦王殿下所在何处?” 战一洲上前一步行礼回到,“秦王殿下正在院中。” 叶权给旁边两位尚书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快步往大门走去。 “比本王想的时间要短。”门口出现了周清浩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说道。 “见过秦王殿下。” 亲王等级位同正一品,除了天子和太子,再无其他人能比这些人官职更高,宰相及三公见到只需躬身,其他人则都要按照礼节行礼。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本王现在进宫面圣,等有结果后一同在清凉殿内回禀吧。” 众人附身称是。 皇宫还是跟之前一样,从建造起来后就没有过什么改变,周清浩走在长长的甬道中,莫名有些感时伤怀。 清凉殿内。 两位丞相和天子周气武还在机械般的批阅奏章,就连周清浩走入都没有发觉,大楚这座庞然大物,这三人才是真正的中枢核心,在人才匮乏的现在,或许真的有些人是不可或缺的。 直到周气武眼睛有些泛酸,抬起头来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笑问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周清浩找了根柱子靠着,“还没,事情太过杂乱,一时间不知道头试题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只有几个人参与其中,即便咱们最后真的发现了试卷相似,也只能咬着牙认下他们的成绩,但如今闹得这么大,图些什么呢?” 周气武放下毛笔,思考后说道:“千人千面,正常人哪里想得到犯罪者的心理。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搜查,总会有个结果的。” “之前秋闱为什么推迟?” “考题泄露。” “两次?” “两次!” “这小偷心也够大的,一次潜入皇宫还不够,还来第二次。”周清浩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找些好手盯着考试院门口那些人,特别是京城里的那些陌生面孔!” 周气武面带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能溜进皇宫的人,身手自然不必说,更不提此人连进两次,这种高手一般都有会有一个毛病,就是对自己极为自信,看着考生入场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若是不出意外,此人定然藏在人群之中。”犯罪心理学周清浩没有仔细研究过,脑子里记得的也就剩这一条而已,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多一条路也是好的。 周气武对着白苏抬了抬下巴,这位天子的身边人立马躬身退至幕后。 ... 等到月上柳梢头,清凉殿外有小太监前来通报,说是今日之事已有线索。 周气武低声道,“宣。” 不多时,一帮穿着红衣官袍的人走进殿来。 礼部尚书许鼎新上前一步道:“这次秋闱舞弊,经过臣等查验,有超有半数考生参与其中,其中又有九成答案极为雷同,剩下一成虽有区别,但与其过往文章风格差别甚大,也别判定为提前获知考题,应该是找人代写的。但是...” 见对方有些犹豫,周气武没好气道,“有话直接说。” “但是所有舞弊学生中,出自燕,赵,齐旧地考生皆有参与,其他地方则只有零星者,或许是因为相信了卖题之人的话,自己掏钱买的。” 等到许鼎新说完,众人顿时感觉有些头大。大楚一统对于其他五国旧地皆有照顾,就是为了能让他们真心实意的臣服大楚,若是将真实情况公之于众,势必会引起这些地方的人不满,认为大楚皇室偏心,再要发生民变的话,大楚境内将又会狼烟四起。 虽然军伍不惧,但多年建设毁于一旦,也是极大的损失,就像陵 第41章 被堵门 翌日清晨,京城百姓在阵阵鸡鸣催促声中翻身起床。昨日就听说考试院门前极为热闹,不仅调来了数千黑甲卫,更有红衣官员骑马现身。反正现在农忙时节已过,正好有空闲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市面上什么传言都有。 秦王殿下自己文采不够,所以鄙视天下读书人! 莫不是得了黑甲卫的指挥权,所以想来城内嘚瑟嘚瑟,正好秋闱开考,还有比这更好的舞台吗? 什么?你说秦王殿下是此次监考先生之一?开玩笑吧,我家十岁的小子怕都比他认识的字多! 更有甚至说是秦王殿下看中了一位女子,女子不堪受辱,翻身进了考试院,这才导致他率兵围困的。 ... 周清浩一大早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全京城还有比子瑜更动人的姑娘吗?还需要率兵强抢? 不过自己也懒得去出门辩解,只需要找人去朱府说明最后那一条不是真的就好 名声这东西,在意的人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生怕上面存在半点污秽,不在意的人只觉得是累赘,顶着个混不吝的名号,做起事情更加随心所欲,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去,最多被人嘟囔一句,他就是那么个人。 ... 考试院门口人群越聚越多,要不是有着黑甲卫维持秩序,怕都已经冲进里面去了。 有人看差不多了,随即说道:“我昨日听闻,是秦王殿下有意打压燕,赵,齐三国的考生,所以这才封锁了考试院。” “我家隔壁大婶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因为姑娘吗?” 男子翻了个白眼,秦王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只要正儿八经的求娶,谁家会不答应。再说,即便真有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被其看中了,也不会大街上强抢吧,这可是丢爵流放的罪名。 又有一人附和道:“我祖母也说了,那姑娘腰如垂柳,身姿婀娜,回眸一笑百媚生,若不是被秦王殿下看中了,绝对会帮我上门提亲的。” 燕信侯府的管家都快被气晕过去了,你们长着一副读书人的面貌,怎地喜欢学起妇人八卦,事情不是这样的!但为了完成侯爷的任务,只能忍着气继续说道:“都是假的,真实情况就跟我刚刚说的那样,秦王殿下觉得这次秋闱三国考生会名列前茅,所以打压!” “难不成是陛下的意思?不应该呀,陛下向来优待各地,其余五国子民与楚相同。” 管家看现在形势又回到了正轨,解释道:“当然不是陛下的意思了,我有一朋友在秦王府当差,说是为了这个计划,秦王殿下已经谋划良久,之前不在京城也是为了南下寻求高人出谋划策。” “将近半年就为了今日?” “就为了今日!” 有一太学学子还保持着理智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般,三国旧地考生真有才学的话,即便真的围住了考试院又有何用?” 管家痛心疾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考试院里都是秦王殿下的人,只要他们稍微用些手段,就可以诬陷考生舞弊,这样一来,成绩不就作废了?” 学子又问道:“昨日不是来了不少官员吗?” 管家绕着对方走了一圈,“少年郎还没有考取功名吧?” “是又如何?” “官官相护的道理都不懂?难道要等着黑甲卫将舞弊名单贴出来,看到上面写满了三国考生才甘心?” 学子顿时无言,但心里还是不相信在太学温文尔雅,走路带风的小先生会是这种人。 管家看这人像是个说不动的,又对其他人鼓噪了起来。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不少住在京城的三国旧民就把他围在中间。 管家的声音也越来越激昂澎湃,“秦王殿下身份尊贵,我等百姓自然爱戴。然今日之事,牵扯不止我们这些人,更有那些夜夜挑灯苦读的学子们;有那些为了孩子能读书而含辛茹苦的父母们;还有那些为了大楚安定的奋战的将士和官员们,今陛下被蒙蔽,我等既然有义务提醒,大楚的将来,就在我们手中!” 众人齐声喊道:“就在我们手中。” 说罢管家从一旁车上撤出一块红布,上书,还秋闱一个清白。 “我们要带着这些,走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看看,让陛下看看!” 顿时众人群情激奋,手持横幅向四面八方散开。 ... 周清浩此时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大理寺监牢内被关着的两人。 其中一中年男子为自己叫冤道:“回禀大人,草民只是无意中碰到此人的,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就一起被带到这里来了!” “你叫什么?” 中年男子刚想说话,却被另外一位道士模样的人打断,“贫道妙空。” “知道为什么被抓吗?” “因为贫道偷了秋闱试题。”妙空道人毫不避讳的说道。 对方忽然的耿直反倒让周清浩有些不习惯,“不辩解两句吗?” 妙空道人大笑三声,好像不这么做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豪气,“普天之下,只有贫道进皇宫如同回家,谁能假冒?” 你还挺自信啊。 昨夜这两人就已经被武德司秘密抓捕,起因是监视齐乡侯府的密探跟着另外那名男子一同出门,在京城南侧碰到了一位受命监视考试院外陌生人的同僚,二人稍微一合计,就把他们一同抓捕归案了。 “妙空道长有如此本事,做点什么事情不好,为何要偷盗呢?” 身旁的武德司副统领陈菁道:“根据昨夜抓人的手下回禀,此人师从上一任神偷瞬空道人,身法轻功不错,但毫无战力,看样子才初入二品。” 周清浩点了点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有这本事,不去送快递属实有些浪费了。但还是依旧迷惑的看着对方。 妙空道人被看的有些心里发毛,轻咳两声道:“我师父到最后一日也没凭着身法入道,说是未曾进过皇宫就终身过不去最后那道一品关隘...” “所以你就想继承师 第42章 专业胡说八道 “诸位好!”周清浩大声招呼道。 游行人群顿时寂静了下来,横幡在秋风中悠然浮动,就像是一只在岸上扑腾的快要断气了的鱼,配合着阴冷的黑云,场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原本众人只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来上达天听,也并非真的想扳倒一位亲王,奈何考生读书不易,秋闱一次不中就得在等三年,都是些普通人,哪里能经得起的这样耽误工夫。 秋闱中榜率本就不高,甚至有些考生胡子都花白了,还想着能够得到皇室青睐,即便家中父母逝去,妻儿困顿,还得向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先生行礼,也不曾悔改,发誓撞碎南墙不回头! 而今却被刁难,如何让人不觉着愤怒。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老者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秦王殿下只需撤去考试院外的黑甲卫,我等即刻转身离去,即便之后被官府处罚也都认了!” 周清浩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头暗道,虽然受人蒙骗,但勇气可嘉,更可贵的是能够主动承担事后的责任,这些年京城官府对于百姓的教化还不错。 随即反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本王会围住考试院吗?” 有年轻人愤愤不平道:“燕,赵,齐三国所在州府人杰地灵,每年更是才子辈出,您肯定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故意打压这些地方!” “但是本王的封地在青州呀,真要论起利益关系,咱们应该站在同一战线。” 年轻人想都没想就回道:“那肯定是为了打压除了青州之外的其他地方,这样才能让青州考生占据更多官位!”年轻人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就是秦王可能会以青州为基础,逐步扩大自己在朝廷的影响力,为了谋求那个空悬已久的太子之位。只是这种念头可以有,但万万不能在人前说出来,不然当晚就可能有黑甲卫上门查账本了。 周清浩眼神一亮,扭头朝着武德司副统领陈菁道:“他说的还蛮有道理,本王出手的动机明确,而且之前的事情好像也证明了这一点” 陈菁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也护卫过很多达官显贵。他们每个人在面临诬陷的时候,要不就据理力争,或者以武力镇压,最不济也会躲在某处不出门,等流言蜚语过去再说,哪有人像现在这位一样,毫不避讳的给自己挖坑。 即使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陈菁还是镇定的低声道:“秦王殿下,您还是进大理寺暂避吧。” 周清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事,他们还能打我不成?” 众人一听周清浩的话语更觉气愤,此子仗着他出身周氏,料定自己这边不敢动手,所以才如此言行无忌吗?这种人也配当皇子?皇室的教养呢? 周清浩将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叉腰神气道:“先停下你们嚣张的气焰,仔细动动脑子,为什么告诉你们这件事的人只说本王针对三国旧地,而并非所有的五国遗族呢?” “这当然是...”年轻人顿时无言,对啊,为什么不针对所有五国遗族呢?甚至往大了想,为什么不针对所有除了青州以外的读书人呢?这样一来岂不是能让秦王占据更大的利益! 最开始说话的老者思考后解释道:“这当然是秦王殿下您的计谋,不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韩,赵两国旧地和大楚其他州府的考生也会因此得利,保不齐就会帮您一起说话。” 这回愣住的变成了周清浩,让你们好好动脑子,可不是往这边想啊!算了,人们都愿意相信已经心中认定的事实,至于真相是什么好像并不重要,既然诸位都是奔着热闹来的,不妨就让热闹更闹热些。 “怎么样,本王的计策不错吧?” 老者眼神瞪得老大,随即说道:“既然秦王殿下都已经承认了,不如偃旗息鼓,青州作为大楚文风最盛之地,即便不用这些下作手段,依然可以名列前茅。” 周清浩清了清嗓子,奸笑道:“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内幕?这秦王是嫌这件事闹得还不够大是吗?继续下去的话,本来所剩无几的名声可就更差了!要是陛下偏袒此子追查起来,游行队伍里面的领头者有一个算一个,最终都会被秋后算账。 想到此处,老者慌忙说道:“我等并非想跟秦王殿下为敌,只想让秋闱恢复秩序,至于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殿下可以自行跟陛下解释!” 没有理会老者的言语,周清浩大喊道:“想知道所有事情的家人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本王看看有多少。” 刹那间,无数的手臂都抬了起来,众人一起高呼道:“说出来!说出来!” 老者面如土色,想着是不是赶快让老妻孙儿连夜收拾细软远离京城,这帮憨货!连什么东西该听,什么东西不该听都不知道吗? 此刻的大理寺门后,探出了两个脑袋,一位是大理寺卿左俊昌,另外一位则是大理寺少卿时越。 左俊昌忧心问道:“这么下去真的没事吗?看三国旧民现在这副样子,手下的防卫可挡不住。” 时越微微仰头,眼睛往上面翻了翻,只能看到上官的下巴,不确定道:“有陈副统领在,应该没事吧。” 陈菁作为武德司领导之一,武力自然没的说,虽然踏足二品时间不长,但胜在年轻,天赋直追当年的白流,对付这些从未习过武的百姓还不是手到擒来,只看对方愿意不愿意下狠手震慑而已。 “咱们就这么看着?”左俊昌继续问道。 时越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周清浩身上,“我们俩出去也挨不了几拳,还是别过去帮倒忙了,再说您不想听听秦王殿下还能口出什么狂言吗?” 左俊昌点了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毕竟是在我俩自家地头上,真要打起来,今年的官评可不好看。” 时越满不在乎道:“拿一次官评换这种千载难逢的场面,也算值回票价了。况且下官不是也在嘛,不好看咱俩都不好看,没人会抢您的位置。” 左 第43章 先生的特权 寂静,鬼蜮一般的寂静。 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因为好奇心和虚荣心,这才让大楚秦王殿下想要带人找秋闱考生麻烦,又因为女子而将事情闹大,破坏了考场秩序。 这比小说话本都精彩,看来隔壁大娘说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那名女子长得什么模样,竟然能让一位亲王如此失态,难不成是天仙下凡? 左俊昌好半天之后才低头问道:“你信吗?” 时越回道:“信个鬼啊,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考试院围墙高达一丈二,谁家姑娘能翻进去。”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女子身手奇佳?”左俊昌不死心问道。 “还为啥不跑呢?考试院旁边不远就是京城衙门,怎么也比翻墙靠谱吧。” 但周围百姓都露出了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就在此时,一队禁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此处,正好将人群一分为二,为首者行礼道:“启禀秦王殿下,陛下让您立刻进宫面圣,不得耽搁。” 周清浩点了点头,大声喊道:“请诸位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了,这不找本王进宫领罚了嘛,都散了吧。”然后就在禁军的簇拥下离开了现场。 周气武看着手下人给过来的密信,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费劲心思想要给臭小子挣些好名声,没想到邕州的事情还没宣扬出去,他却将自己的脸面扔到了地上,还狠狠的踩上几脚,这要是立太子的时候被翻出来,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左相赵维清看向一旁,“你家子瑜可过不久就要跟秦王殿下成亲了,会不会影响到朱府名声。” 右相朱廷珏反而跟个无事人一般,“婚事是陛下钦定的,其他人最多感慨一下我朱家遇人不淑,于名声无碍。” “子瑜也不介意吗?” 朱廷珏抚须而笑,“秦王殿下今早就遣人来送过消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清浩这才慢悠悠的踏进了清凉殿内,“这事不用我继续插手了吧,偷盗者已经被抓获,幕后之人也很快能被揪出来,按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但看见周气武那张不友好的脸后,顿时暗叫不好,这老子头心里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天子冷哼一声,“让你来是为了找出个解决办法,舞弊考生太多,更有政治上面的牵扯,一同处罚势必会造成三国旧地不满,但若听之任之,又对其他地方的学子的不公平。” 周清浩听完之后神色认真问道:“这还不好解决?” 周气武看臭小子这么说,就知道他心中已有办法,神态反而放松了下来。 赵维清起身问道:“秦王殿下可有稳妥之策?” 周清浩站的有些累了,随即盘腿坐在殿中,“这次秋闱舞弊只追查幕后主事之人,然后秋闱延期两天,让所有考生答新题就好了。” 其余三人皆一愣,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难不成真是清凉殿内坐的太久,脑子想的里全是稳定民心,反而疏忽了最简单有效的措施? 周清浩计上心头,“看你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准备新的试题吧,不如把这次命题权交给我,保证不会跟之前的题目有任何冲突和相似。” 周气武露出狐疑的眼光,“你?” “我怎么了,本王身为太学先生,出些考题还不够资格?” 周清浩出题最大的好处就是绝对不会泄露,因为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朱廷珏在一旁附和道:“不如让秦王殿下试试?” 周清浩使了个眼神过去,不愧是自家人,胳膊肘果然还是向内拐的。 周气武点了点头,“咱们也一同想想题目,万一这小子不靠谱,还能有人兜底。” 周清浩见自己的小谋划达成,顿时欣喜不已,以前都是被其他老师为难,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到当先生的快乐了。 “笔墨伺候!”周清浩不等周气武发话便大声喊道。 两位丞相和大楚天子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奋笔疾书的周清浩。 池子放水的题目不能出,就他们的数学水平,只此一题便能算上好些日子。脑筋急转弯?不行不行,主观性太强,而且谁说谁有理,不能作为分数依据。 原本端坐高位的三人被周清浩现在这副模样所吸引,一同走到了他身后。 “大楚灭韩后,曾绕过魏国剑指赵国,当时魏君与大楚订立盟约,楚国出兵,魏必助之,但又同时收到赵国密信,想要联魏抗楚。尊楚则唇亡齿寒,从赵则背信弃义,若你是魏王,当如何决断?请阐述具体行为与理由。”赵维清轻声读出题目,“这也能算考题?本就是无解的境地。” 朱廷珏抚须而笑,“答题在他们,判卷在我等,尊楚者无大局观,不得成为高官,否则害人害己,从赵者首鼠两端,不得委以重任,若是真能找出第三条路者,自然值得朝廷培养。以题见性,秦王殿下可谓大才。” 周气武在一旁连连点头,但想的却比两位丞相更远些,这样选出来的官员,若是成不了国之栋梁,也必将是一地雄主,趁着他们还年轻,之后的爱国教育还得下心思,不过有此才华者,值得朝廷在他们身上赌上一赌。 “某人骑马飞驰在官道上,两旁皆是荆棘路障,马匹无法跃出,忽遇急弯,官道左侧有一妇人,身怀六甲,右侧则有孩童五人,问,你若是此人,将撞向那边?说出具体理由。” 又是一道考察心性的题目,若是真有浪荡子犯了此案,不杀头不足以谢其罪! 两位丞相看的汗流浃背,想象着若是自己碰到此题该如何选择,心里为那些不知名的考生默哀,你们这次死定了。 周清浩注意力全在试卷上,周围任何事都不能干扰自己的使坏的心思,这次不吓哭两个就算是失败! “写出陵州水患救灾的全部流程,再提出适当的建议,最后阐述一下,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两位高官再次被杀的事情发生。” 所有题目中也就这道最为正常,但作为困在书房的学子, 第44章 哀嚎 一位威严老者从教师楼内走出,后面还跟着众多太学先生。 老者名叫郑载民,太学的经纶先生之一,院长不在的情况下,他便是太学领袖,为人刚正,眼里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 之前反对周清浩任教的众人中便以他为首,太学乃大楚文华重地,花费钱财不知几何,更有众多名家因为种种原因被拒之门外,怎能容许一位未成年的皇子窃取高位。 即便陛下对此子慎为上心,但那又如何? 直到周清浩开讲的第一堂课后,郑载民才对其有所改观,单以学识来看,的确够资格。但真正让这位老先生完全接纳的还是处罚所有打架学子的决定。虽然身为亲王,但能做到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求学之人的地位而有失偏颇。 今天原本是在跟其他先生讨论秋闱的突发情况,毕竟自家院长如今还在考试院中,也没有半点其他消息传来,看样子事情不小。 郑载民居高临下道:“这里是太学,不是街边的菜市场,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林树南上前行礼道:“启禀郑先生,我等是在为小先生鸣不平,皇室为了稳定民心,以小先生名誉为代价,此举不公!” 这些天太学先生一直守在学宫内,对外面的情况掌握的自然不如学子们清楚,随即有人问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树南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郑载民听完后陷入沉思,好半天后才开口道:“周小先生此举是为大义,你们这群被养在京城及周边的公子哥自然不懂战争的可怕,当真正见识到‘千里无鸡鸣’的人间地狱之后便会理解他了。” 武将死战,文臣死谏。除此之外,忠臣还有一种死法就是帮陛下及朝廷背黑锅,既然此事是因周清浩而起,自然由他承担相应的责任。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叶松石在学子中问道。 郑载民正色道:“老夫跟你们一样,为周小先生的境遇而哀痛,但他既然愿意主动承担这一切,心中想必是欢喜的,即便被天下人所不耻,然幸运的是还有你们愿意相信他,地上有草,就算不得荒凉。” “还请先生教我。”众学子一同行礼道。 “你们都是大楚最有才华的学子,更享有最丰富的教学资源,只要毕业,举人头衔可谓是囊中之物,等到你们官位高了,声音大了,说的话自然会有人相信,到时候再为小先生平反,岂不是比在这里暗自叫屈好的多。君子立身得正,不怕影斜。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读书。” 众学子一同躬身道:“谢先生赐教。” 所有人这才慢慢散开,心底暗暗较劲,等三年毕业后,让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人看看,太学底蕴到底有多深!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诋毁太学先生? ... 现在秋闱已经恢复秩序,只是监考的军士变成了黑甲卫而已。 原本在最后一天,心思活泛的考生早就已经在检查自己答案的纰漏了,但现在抓耳挠腮者数不胜数,更有甚者桌面上有一大把黑发。 到底是谁出的题!经文背了十数载,为了弄懂其中深意,即便隆冬腊月也会冒着风雪求教先生,手指不能屈伸而不知也,现在来搞这一套是吧! 老子又当国君,又骑马撞人,又救灾,又当县令的!谁一辈子能经历这么多?出题者真该拖出去浸猪笼!不!浸猪笼太便宜他了,应该让所有考生每个人想一个刑罚折磨他! 看着试卷上留有的大片空白,脑门撞桌子的声音不断响起。 郭闻潮自从看到新题之后便觉得极为开心,只有通过这样选拔出来的官员才能对大楚有用。不管其他地方如何看待,反正他是要太学学子事后也一同答卷的。 有考生觉得自己实在是中举无望,朝着外面的监考先生道:“这种题目如何能看的出来我等水平,即便有才华也难以施展啊。” 郭闻潮没有怪罪,反而慢步走上前来,拿起试卷仔细的看了看,点头道:“老夫观你题答的不错,虽然生涩,但强过那些连思路都没有的人。” 考生欣喜问道:“真的吗?” “再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文章即便再华丽,也只能看出你学习能力,但做官又是另外一件事。善文者未必善管,如果能在题目的限制下还能展露文笔,或许能争取一下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只是父母官这一途就别想了。” 周清浩正好也走到了这里,看见院长跟考生聊的火热,好奇心作祟的附了上来,“考得不错?” 郭闻潮将试卷递了过去,“在题目忽然大改的情况下,还算言之有度。” 周清浩却看的直摇头,这也算还行? 考生看见新来的监考先生这般模样,不由心头一紧。 周清浩将试卷还了回去,随意道:“今年算是试点,以后的题目可能都会按照这个来。”随即柔声安慰道:“这次不中,下次努力哈。” 郭闻潮没好气瞪了周清浩一眼,然后对着考生道:“他不参与阅卷,不用理会。” 周清浩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考生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不知是哪位出的新题?”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却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眼神里充满的各式各样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敬畏和感激。 郭闻潮转身道:“老夫也很想知道,能想出这般题目的人定是对人性和民生诸多事宜有独特见解之辈,若是能请来太学讲课,不失为一桩美谈。” 周清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指着自己道:“当不起院长这般夸奖,不才正是在下。” 好啊!原来是你这么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这是周围考生同时萦绕在心头的想法。 郭闻潮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周清浩一拍胸口,竖起大拇指道:“如假包换!” 郭闻潮欣慰的笑了笑,也是,只有这位大楚秦王才能,也才敢写出这般题目,不然随便换一人,说不定 第45章 魏夫人 等到自己儿子出来,汉子微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题目难吗?” 年轻人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仰天长啸道:“太难了!我不会做!”随即哭的比之前胡家那位还大声。 可能是一口气没有倒上来,年轻人喊完后便晕倒在地,急的汉子手足无措,还是在胡家父母的提醒下才抱起儿子赶向医馆的。 虽然自家孩子没有考好,但看着这鱼贯而出的考生们都没个好脸色,心里顿时畅快几分。 有考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交流起这次秋闱的心得,不出意外全都是些污言秽语。 忽然有人道:“你们谁知道这次监考先生里最年轻的那位是谁?” 众人狐疑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问这个干嘛?” “那位先生说,这次考题是他出的!” 只此一言就将考生们聚拢了,有怀疑者道:“不会吧?大楚才子千千万,怎么会轮得到他出题?” “我亲口听他跟郭先生说的!” 又有一人点头道:“那应该错不了,没有读书人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有京城考生跳脚道:“我知道,那是秦王殿下,说是已经在太学任教了!” 场面刹那间鸦雀无声。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秦王殿下能挡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 皇宫里灯火通明,小太监们手捧试卷穿梭在各个大殿之中,秋闱既然已经结束,就要赶快把所有试卷批阅出来,让没有中举且路途遥远的考生不必在京城继续耽误时间。 这次批阅的试卷的活没有交给翰林院,而是让朝廷诸多部门的官员一同参与其中,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就比如赈灾题和最后的文章,都是吏部进行评分的。 宫内一早就让御膳房准备好了各类饭食,专门提供给这些官员。 周气武端着一碗姜汤走进崇文殿,略带歉意说道:“郭先生这般年纪还在为大楚操劳,朕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郭闻潮在周清怀的搀扶下起身行礼,“都是为了大楚的将来,老夫辛苦一些也无妨,只是这才考题过于新颖,评卷难度会大上不少,还希望陛下费心。” 周气武连忙让老先生坐下,“都怪那臭小子出的馊主意。” 郭闻潮呵呵笑道,“陛下能有此子,是陛下的福分,也是大楚的福分。” 周气武将姜汤摆在案头,“能不被他气死就算是烧高香了,还福分,现在外面不仅百姓在声讨他,就连士子也参与其中,这名声还怎么挽救。” “还望陛下多多担待,清浩虽然被称呼为小先生,但其实还未成年,咱们作为长辈的还是要多为他思量一些。” 周气武皱起眉头,换了一个话题道:“朕相信过先生在看到这次试题后会极为开心,朝堂上也也期盼久已,但通过这种方式选拔出来的官员,于皇室而言可不好掌控。” 因为面前的人是郭闻潮,是帮助皇室镇压大楚文人的镇山石,周气武这才愿意直言不讳的提出自己的忧虑,老人家对于大楚的忠心早就不用怀疑了。 “陛下是担心这帮有能力的人将来若是生出反意,对于大楚众多无知平民来说是一场灾难?” “正是!臭小子之前便说过,建设之艰难,破坏之容易的话。” 郭闻潮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但两权相害取其轻,但不这么做的话,总有一天大楚的官场也会像之前武朝一般僵化,读书人自诩为皇室奴才,毫无风骨可言。 一旁的周清怀想了一会儿道:“九弟曾经有过建议,说是让新官员先经历一段时间的考核期,期满之后才正式任职。” “有什么区别吗?” 周清怀想学着周清浩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又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只能模仿起对方的语气:“让新官员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定的七品官衔就好,一年之后见成败,能者上,庸者废,顺带把忠君爱民这一项也写入考核标准,皇室除了我之外可不养闲人。” “好!”郭闻潮大叫一声,“考核期让上官下放权力,一旦有不对的苗头立马掐灭,再加上忠君爱民的考核标准,这种威胁就小很多了。” 周气武没有听到周清怀前面的话语,注意力全在最后一句上,闲是吧!你老子我一定要给你找点事情做!正好还能刷刷名望! ... 京城最近这几天出了不少大事,除了被百姓拿来教育孩子的“为人不能太秦王”之外,还有所有考生愁思。本应该是大楚最为意气风发的一群人,如今却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就连手中的日日翻阅的书本都变的可恶了起来。 对比上面,三位侯爷被夺爵的事情好像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总会私下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现在行迹败露,被皇室拿走封号也是应该的。 此时的魏武公府大门前,原燕信侯燕建元,赵元侯赵玉询,齐乡侯齐镜夫三人聚在一起。 燕建元掐着门房的脖领子大吼道:“你当老夫这些人是什么?门口的叫花子吗?一句魏公不在就给打发了?” 门房保持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淡淡道:“公爷真不在,在说您三位现在的身份也不好上门求见。” 燕建元大喝一声,手掌就想往对方脑门上拍下,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就算打死了魏公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门房轻轻抬手,握住了对方手腕,一股巨力顿时让燕建元吃痛不已。 “你敢还手?” “在下只是公爷府上的门房,虽然微不足道,但要是红着脸出去待人接客,怕是会辱了门风,所以只能委屈您了。” 这时有仆役从侧门走出,低声道:“我家主人有请。” 门房这才松开手,放三人进门,但还是提醒道:“请走旁边。” 即便心中有任何不愿意,三人还是走向了侧门。 五国在京城的遗族以一公四侯为首,但他们之间又以魏国身份最高,如今燕,赵,齐三国失势,只能求魏公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希 第46章 放榜日 回应他的只有魏公府里传来的几声鸟叫。 周气文整理好衣衫,踱步回马车旁边,空气中的湿气似乎有些重,他慢慢将右手伸出,一粒雨珠从高空坠落,直直的砸在掌心,一股寒冷慢慢顺着右臂蔓延到全身。赢了战场又如何,还不是这般不快活。 ... 今日是秋闱的放榜日,众多考生都聚集在考试院前,等着吏部官员前来唱榜。 大楚因为初立不久,为了防止裙带关系的发生,便修改了从武朝沿用下来的科举制度,各州大考不再设立举人头衔,而是让所有秀才一同参加秋闱,名列前茅者为直接晋升为进士,上游考生则为举人,剩下那些只能三年后再继续努力。 朝廷也希望扩大中榜率来替换掉之前五国遗留的官员,所以每次秋闱的录取的人数还是挺多的。 不过落榜者若是不想继续苦读,还可以选择其他活计,不仅军伍愿意抛出橄榄枝,还有各大贵族,商户等也需要出谋划策者,毕竟能参加秋伟的读书人,本就已经不俗了。 随着吏部官员的到场,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声,满眼期盼的看着对方的怀里众多的卷轴。 吏部官员将卷轴交给考试院门口的黑甲卫,然后从中翻出找标注十的那份,清了清嗓子后开始读了起来,“第十榜,交州,孙德寿!青州,赵世忠...” 听到自己名字者无不欢欣鼓舞,虽然只是第十榜,但这也意味着被念到名字的人可以当官了,日后若是能力足够,未必不能追上那些一榜进士! 即便潜意识里都知道这是虚妄,但读书人最善自欺。 “第四榜,京城-胡业问!庭州-周子剑...” “我中榜了!我中榜了!”有年轻人扑到母亲怀里放肆大笑,多年努力今日终有成效! 胡家父母也为儿子感到骄傲,之前刚出考试院的时候,还以为要再等三年呢,没想到今日就有好消息,回家后得将之前辞去的厨子再请回来,大开三天流水席!家里终于出了个举人,可不得好好炫耀一番。 而另外被念到名字的庭州考生则一脸苦相,有同伴道:“周兄不必气馁,你可是楚庭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我们这些人都不一定能上榜呢。” 周子剑一时分不清对方这是安慰还是嘲讽,楚庭考生每人都是冲着一榜来的,能中进士就不算跌份,今日竟然只有个举人身份,而且自己还姓周,回乡之后怕是免不了受尽白眼。 “庭州-桑权!”随着吏部官员的声音落下,第四榜唱名完毕,周子剑心情这才好上几分,“桑兄,你也不错呀。” “...” 刚刚还安慰他人的桑权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若不是周围人数众多,都想着去抢下榜单验证一番。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吏部官员拿出最后一张卷轴,跟之前不同,这张以金红为底色,是为金榜。 没有被喊到名字的考生都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但还是好奇接下来三年的大楚第一州花落谁家。每次金榜都会被青州和庭州两地士子霸占,两百个名字中若有超过五个出自其他地方,就算两州发挥失常。 随着吏部官员的声音的响起,不少人都在给两州默默计数,“一,二;七十三,七十五...” 等到前一百九十七个名字念完,庭州和青州的人数分别为,九十九和九十八,这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金榜中所有人皆出自两州,若想分出胜负,只看最后成绩最高的三人。 “青州-范凤章!” 持平了!此人出自青州四阀中的范家。 有人不解道:“范家不是商户吗?怎么还能让孩子考取功名?” “笨!范氏商行虽然掌控的在主家手中,但在衙门的备案却是旁支,官府对此也无可奈何。” “我家能不能也这么干?” “可以啊,只要你家能像范家一样齐心就好,旁支精心打理商业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半点私心想要吞并主家产业,这放谁身上能坚持下来。” 男子想了想自家几个兄弟,还是摇了摇头, “并州-陈良玉!” 第二名的声音一出来,全场陷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人谁?之前怎么丝毫没有听说过呢。并州?这种地方也能出金榜进士? 有一胖乎乎的老者连忙跑了过来。 吏部官员问道:“你是陈良玉?” 老者甩了甩腮帮子上的肥肉,“不是不是,陈相公在我家铺子打些散工,今日事忙,就没有过来。”随即又大声喊道:“李家漆器,陈相公用了都说好,就在城东坊市,欢迎大家前来选购!” 吏部官员皱起了眉头,不满道:“陈相公身份今非昔比,不得滥用其名头,不然被追查起来,你家铺子也不用开了。” 老者恭敬道:“是是是,草民知道了。”但心中还是窃喜的,刚刚那句话想必不少人都听说了去,明日就将铺子里的价格提高三成,爱买不买! 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众人的心思也聚集在金榜头名上。 “庭州-冯永新。” 随着最后一个名字的出现,楚庭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青州那帮货读书可以,但真要论实际应用,还得看我楚庭! ... 跟外面的热闹相比,秦王府就要安静的多,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偌大的王府内只有周清浩一个主人。白流虽然被其视为忘年交,但却恪守着奴才的本分,不会有丝毫的逾矩。 今日府上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正是之前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中的妙空道人。 周清浩衣冠不整的走进大堂,看睡眼朦胧的样子,应该才醒不久。 有仆役给秦王殿下端来脸盆,周清浩捧起一口水喝入口中,咕噜道:“嫩来感冒?” 妙空道人满脸疑惑,“秦王殿下您说什么?” 周清浩将水吐入杯中,“你来干嘛?” “贫道...” “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额?” 周清浩擦了把脸,“先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大理寺说贫道举报有功,所以等到秋闱结束就放 第47章 高手之间,亦有差距 “看清楚,就这么个小玩意,今夜会藏在秦王府东侧的一处种满花卉的院子里,你能找到,便算赢。”周清浩饶有兴致的说道。 “秦王殿下不用说的这么仔细,不然难度太低了。” 太低?周清浩可不这么认为,“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处房子内暗藏机关无数,要是不小心都被逮着,可就丢人丢大了。” 妙空道人转身离去,还保证自己不会提前偷看。 等到对方走远,周清浩这才笑出声来,机关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只是那间院子里住着一位老人,要从他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清浩唤来仆役吩咐道:“去跟老白说,今夜给他找了个人一起玩游戏,提醒他不要伤那人性命。”随手便将茶盏递了过去。 白流自从回京后只忙两件事,一件便是在屋外种花,自从戒掉了上个爱好之后,就打算养个新的。宫内后花园虽然珍奇无数,但没有一样是属于他。 但此处却不同,秦王殿下曾明言,这座小院子算他的私宅,包括自己在内,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干预小院内的事情。 这可是天大的眷顾,特别是对于白流这种人来说。 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秦王府培养新的杀手,最可靠的人自然是要从小带在身边,自己已经风烛残年,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但以后的秦王殿下可不能单单靠着黑甲卫,还是得有一位拳头够硬且信得过的人护卫在身旁才好。夏元翰是个不错的原则,但他现在受了白流的嘱托,人不知在何处。陈菁也不错,然只有二品,还需继续成长。 仆役轻轻敲响小院大门,将白流的神思拉了回来。 等到院门打开,仆役才将秦王殿下的嘱托说了出来,并将茶盏奉上。 白流轻轻一笑,妙空吗?也不知道得了他师父几分真传,既然殿下怕他这个老头寂寞,不如就陪那名道士耍耍。 ... 夜半子时,周清浩带着战一洲一同趴在小院旁的一处屋顶上。 原黑甲卫统领问道:“殿下,这大半夜还是早些歇息吧,而且今日风凉,容易被冻感冒。” 周清浩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嘘。” 不多时,有一道黑影从秦王府围墙外跃入,几个猴跃便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战一洲刚想大喊有刺客,却被周清浩捂住了嘴,“一品大战二品,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您是说白先生会出手?”战一洲惊愕问道。 周清浩眨了眨眼,“慢慢欣赏。” 妙空道人看着这毫不起眼的院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秦王殿下之前可说这里机关密布,但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能藏下多少弓弩? 为了保险起见,妙空道人还是先往院子内扔了一块小石头,想要借此探探虚实。 石头落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妙空道人等了片刻,这才翻身进去,看着满园子的花花草草,心情都不免好上几分。至于躲在屋顶的秦王殿下和他身边的护卫,自然早就被察觉到了。 这几天京城一直下雨,导致现在都还看不到月亮,妙空道人有些担忧秦王殿下是否能看的清自己的身法。 随着小院内屋子的大门被慢慢推开,妙空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茶盏。 这么简单?难不成是秦王殿下故布疑阵,真正的茶盏藏在别处。 但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机关被触发的响动,妙空道人壮着胆子走进屋内,拿起茶盏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没错啊,就是白天那个,瓷器敲击而产生的裂纹是无法模仿的,所以大楚才有那么多的书画大家会在自己的印章雕刻而成后,以小锤轻轻击打侧面,以此保证市面上不会出现仿造伪劣之作。 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妙空道人,这里面绝对有诈,不然秦王殿下不会大半夜专门趴在房顶上偷看,但此地又没有机关,诈在哪呢? 很快妙空道人知道了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只听左侧有一老者的声音传来,“不告而取,不太好吧。” 只见道士脚掌发力,瞬间拉开身形至院中,屋内竟然有人! 这老者没说话之前,他可从未察觉到有任何气息,能让自己这二品高手都察觉不到的强者,自然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品! “谁?”妙空道人压低声音道。身上现在所有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就好像是年少时在山中偶遇猛虎的那种情况。 当时若不是有师父搭救,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不过就今天这个架势,就算师父复活,再加上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也怕不是这老者的对手。 白流慢慢走出屋内,眼神里流露出凶光。 “白先生!”妙空道人哑然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惯性思维,白流身为大楚皇室供奉的身份已经天下皆知,天子若是下令让他保护一位皇子远赴交州还情有可原,但办完事情不应该回皇宫复命吗? 白流淡淡一笑,“跟你玩玩可以,但不能伤了这院中的花草,不然可别怪老夫下手没个轻重。” 妙空道人不知道对方说道玩是个什么意思,二品跟一品玩,那不是找死吗?更别提自己只会逃跑,打架的本事可能连五品都不到。 “不知白先生想怎么玩法?” 白流沉思后道:“十招之内,老夫若是没有抓到你,茶盏尽管带走,但要是抓到了,这院子里还缺少个每日干活的仆役。” 妙空道人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就依您老所言。” 刹那间有风雷声响起,白流已经站在了道士身前,提醒道:“还不跑?” 妙空道人心头暗叫不好,不愧是大楚杀圣,这般速度即便自己也办不到,这还怎么跑! 但想是这么想,身形却丝毫不慢,瞬间闪身到了围墙之上。 白流就像是一道鬼影,紧紧的贴在妙空身后,任其如何改变方向,就是无法冲出小院半步。 这就是师父一直期望达到的境界吗?已经不能用恐怖来 第48章 周清怀的春天 京城作为大楚政治文化中心,总是以各种理由吸引着外地人来此谋生。有的是为了变更户籍,好摆脱之前困苦的家乡,有的则因为京城更碰到更多的贵人,妄想一步登天。 不过更多的人,只是冲着银子来的,京城挣钱回家花,老婆孩子笑哈哈。 比如矗立在京城位置极佳的各地名楼,它们便是富商赚取财富的方法,以华贵的装饰和奇珍菜肴吸引达官显贵们。江南的画,西北的石,天上的飞鸟,海里的鱼,不怕食客听过,就怕食客见过。只有稀少方能显出与众不同。这里根本不是吃饭的地方,更像是大人物们的交际场所。 即便天子三令九申提倡官员节俭,但朝廷一直奉行以俸养廉的政策,银子藏在家中不能花是对它最大的不尊重,所以总会有官员乔传打扮成普通人,隔三差五的去犒劳自己的五庙,而酒楼老板即便认出,也会装作不知道。 不过像这样名楼京城也没几座,更多的还是街边小摊和苍蝇馆子。 在清河街不远处,就有一座由一家三口共同操持的小摊,选在这种地方做生意也是无奈之举。 清河街住着的都是朝廷重臣,谁家里不养两个厨子?再加上各府邸占地面积,让此处看上去宽阔,但实则没有什么人流。 家中闺女快要成年,长得一副好身段,在其他地方摆摊总会有流氓地痞过来骚扰。府衙派人来,他们就退走,府衙人撤退,他们又折返回来,如此反复,没个安生。 只有这里,那些浪荡子不敢踏足半步,否则要是惹到那位大佬不顺眼,认为其会带坏清河街风气,腿打断都是轻的。 周清浩骑着马偷偷经过小摊,忽然发现摊位上坐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试探性叫道:“六哥?” 周清怀一时没忍住,将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连忙用袖子擦拭桌面,对着店主歉声道:“失礼了。” 店主是位中年男子,操着一口浓烈的蜀州腔,“没得事。”随后还在偷笑的女儿头上拍了一下,咱们做生意的可不能笑话客人。 少女脸上有些委屈,站起身施了一个万福。 周清怀拱手还了一礼。 周清浩现在眼睛都快贴周清怀脸上了,但对方依旧没有发觉,只是在傻呵呵的笑着。 店主迎了上来,正好将周清怀视线截断,问道:“新来的这位客官,您要吃些什么啥子?” 周清浩将脑袋慢慢移开,轻声道:“来一碗抄手,多放辣子。” 店主转身回去,将女儿往后面赶了赶,“再去包一碗抄手。” 少女对着父亲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娘。 店主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只是那位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公子哥,一看家世就很显赫,自己只是位商人,难不成女儿嫁过去过做妾?那跟丫鬟有什么区别? 所以不管这年轻人来了多少次,店主都不愿意女儿跟他有过多接触,今天又来个陌生男子,还叫他六哥,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有钱人家的公子,表面看上去都和和气气的,私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德性呢,自家闺女还是不要去蹚浑水的好。 周清浩顺着周清怀的目光看过去,提醒道:“人家都进去了,这么盯着看可不符合君子所为啊。” 周清怀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看到六哥这般痴情的模样呢?” 周清怀咳嗽了两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发乎情,止乎礼,并无任何逾矩的行为。” “我信你,你看你家老丈人相信你吗?”周清浩抬了抬下巴道。 周清怀定眼望去,只看见店主那和善的脸庞上有一对凶狠的眼神,急忙低下了头,“这该如何是好?” “你帮我一忙,我就帮你解决这件事怎么样?不保证一定能搞定,但可以让你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撞墙。”周清浩挑了挑了眉毛提议道。 “可以。” 原本今天是打算偷偷溜去见子瑜的,老头子的命令算个屁,不过既然碰到了晋王周清怀,正好可以把傧相的人选敲定了,这份吃力不讨好,挨打不能还手的活,总该有人做不是。 片刻后,店主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抄手,“两个客官请慢用。”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老板您先等下。”周清浩出声制止道:“反正也没客人,陪我们聊聊天嘛。” 店主思索片刻后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罗,蜀州芙蓉府人士。” 周清浩点了点头,“好地方,我们兄弟二人您也听得出来,京城人士。” 罗店主看着周清怀道:“这位小哥确实是。”然后又扭头看向周清浩,“但是您听上去有点南方口音。” 周清浩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吃惊问道:“真的吗?” 周清怀和罗店主一同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周清浩给自己的嗓子调了调声调,“前不久去了一趟南方,有些口音很正常。” “但是...” “但是今天,我们不聊这个。”周清浩打断了对方想要说的话,将话题拉回正轨道:“罗老板,你知道我六哥喜欢你闺女吗?” 周清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之前还以为这九弟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是直接当着人家父亲的面问吗?这还用得着你! 罗店主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父亲都不希望女儿嫁出去,这道理我懂,但是小子还是想问一下,你家姑娘看的上我六哥吗?”说罢便将周清怀的脑袋扶起,让前面这位未来老丈人能看的更加清楚些。 周清怀嘴角还流着红油,心里却是一片凄凉,顺带还泛起一股悔意,不应该答应九弟刚刚的提议。 罗店主摇了摇头,“我还没问过闺女,不过客人您刚刚那句话有问题,我希望我闺女能找到一个好夫家。” 周清浩这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希望,难不成是您觉着我六哥出不起聘礼?” 店主继续摇头,挣扎半 第49章 成亲日 在漫长的冬季,京城里少了些平日里的喧嚣,多了点宁静。 没有了农活缠身,会空出更多的时间对着太阳消磨光阴,只有商铺里面的伙计们会比平时叫的更大声,现在百姓手里都有卖过粮食攒下来的闲钱正是消费的好时节。 秋闱上榜的考生们也趁着最后的时光守在父母跟前尽孝,等到开春,官府派下来具体职位,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京城了。 不过这段时间却出了件怪事,有大概数十人联名跑到了吏部衙门,说是要放弃这次的举人身份,想要进太学再学三年。 事情的起因便是太学学子一同答过秋闱试卷,虽然同样是抓耳挠腮,但最终成绩却比这次秋闱好上太多,论起官场上的具体事务,太学那帮出身更好的学子比之普通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特别是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的张谦,答卷堪称完美,甚至其中不少对朝政的建议都被采纳,连带着太学声名暴涨。各个衙门甚至专门派遣了官员每日坐镇学宫,只要学子上门求教,皆是来者不拒,跟对待自己儿子差不多,言语里也充满着诱骗,“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下次秋闱结束,不如选择吏部?” “什么?你说工部那帮大老粗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都是在骗你,只有先生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 “分配问题?不用担心,许尚书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只要你有心来,将来肯定没问题的!” 就是因为如今情形,这次秋闱的入榜生如何分配都成了问题,各部都想留着足够的空间来抢三年后的太学学子,这些货,你们谁爱要谁要吧。 太学门口扑通跪倒一片,都是已经或者即将有官衔的年轻人,反而让先生们犯了难,更别说其中还有这次的探花郎,陈良玉。 张谦跟对方相识有了段日子,最初见面便是在吴王诗会上,当时知觉者此人极为对胃口,后来也找了些由头结识,几次辩论后便引为知己。 太学初办时,张谦就劝说过陈良玉,“此地跟礼学堂不同,所教知识虽繁杂却有实用。” 但被陈良玉以,家中困顿,只愿早日为官的理由回绝了。 今日见好友如此轻贱自己,张谦走了上来,“其他人也就算了,你都是这次的探花郎了,殿试之上更是只有范凤章和冯永新能跟你争辉,何必再读三年,到时候有我跟你竞争,再加上天下才子,也不一定能得到这么好的名次了。” 张谦之语虽然狂妄,但也能从中感受到无边的自信。 “张兄,良玉只问一句,我等为何为官?” “自然是为了大楚兴旺,家族绵延。” “陈家虽然落魄,但温饱还不成问题,良玉求学多年,未曾找家里要过一分银子,能高中探花自然欣喜。大楚将我父母从战乱中救下,便只想以身报国,然秋闱之后依旧觉得学识浅薄,能有力学而不学者,不耻也,还希望太学能给一次机会。”说罢便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郭闻潮将躲在门后的看热闹的学子赶了回去,然后带着一大帮的先生走出门来,笑呵呵道:“我太学自从开办之初便遵循有教无类,你等既然有学识,又有求学之心,太学自然欢迎,只是...” “还望院长收下我等。”众人一同磕头道。 “只是如今大楚各地皆有官位空缺,还是要以民为本啊。” 陈良玉大声道:“百姓需要的是能做事的好官,而不是一群夫子,与其在官位上摸爬滚打,以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为赌注,不如习得真正实打实打技能,这样才能避免惨剧的发生。” 张谦帮腔道:“他们都已经跟吏部报备过了,若是太学同意,会再录取几名落榜考生补上位置。” 郭闻潮摇了摇头,“即使如此,那便这样吧。” “谢院长。” 张谦连忙扶起陈良玉,“今日为了你,我可都变成了两面三刀之辈了,一顿酒可解决不了。” 陈良玉笑着点头。 郑载民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新来的可没时间喝酒,距离太学下次招生还有五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不仅要补上之前落下的知识,还得跟上现在学子的进度,否则就等着跟学弟们同一届吧。” 说罢便跟上了郭闻潮的脚步,低声问道:“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此例一开,后面咱们可不好办。” 郭闻潮宛若孩子般狡黠一笑,“因为小先生的事情,咱们太学可谓声名狼藉,若不是将学子们的答卷泄露出去,明年招生都是问题,现在有这么几滴春雨落下,能挽回多少就多少吧。” 郑载民拱手道:“在下受教。” 郭闻潮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载民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刚正了,有时候还是得圆滑些。” “都这把年纪了,想改可能有些难。”郑载民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道。 “为难你了。” “不为难。” ... 今日也是大楚秦王大婚的日子,从皇宫到清河街,从清河街到秦王府,一切都显得喜气洋洋,鞭炮声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之前哄骗了周清怀来做傧相,再加上一母同胞的周清然,总算凑齐了两位,让周清浩感觉压力小了不少。 跟现代伴郎只需要起哄的职责不同,大楚的傧相还要负责拦住女方家里的亲戚女眷。说白了就是要挨打,不这么做不足以彰显娘家人不愿意女子出嫁的心情。 至于打的是轻还是重,那得看那帮女子的心情。 周清浩早早的帮助两位傧相在身上塞好了垫片,甚至还准备了头盔,只不过这两位好像不太愿意戴。 随着朱府大门慢慢打开,迎亲队伍像疯了一样往里面挤,首当其冲的便是周家三兄弟。 作为新郎官的周清浩只被轻轻的拍了拍手臂,但剩下的那两位可就不好受了。冲出人堆的周清浩往后面看了眼,周清怀头上的簪子已经不知所踪,周清然也被各种胭脂水粉涂满了脸庞,还有人不断往里面加料。 狼牙棒!是不是过分了,虽然只是木制,但要是被敲一 第50章 熟人 婚宴上觥筹交错,最开心的当属天子周气武,原本信佛后酒水一类能乱人心智的东西就很少沾染了,不过今日却喝的醺醺然,满面红光的哈哈大笑,什么尊卑上下,君王威仪,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诸位大臣们,特别是陪着周气武打天下的那一拨,都知道陛下今日是真的开心,上一次对方这般失态,还是在攻下齐国国都之后,楚国完成了中原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人人群中响起,“子瑜!为什么不选我,任王的身份差哪了?” 有侍卫走了过来,恭声道:“殿下,您喝多了。” 周清磊推开侍卫想要搀扶自己手,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目光里已经失去了焦距,“本王没喝多!那帮王八蛋都是不顶事的,明明都给他们创造了那么好的条件,春猎失败,秋闱还失败,难怪会被灭国!” 周清磊的一声吼把周围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 任王府的管家连忙走到自家王爷身边,解释道:“都是胡话,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啪! 周清磊一巴掌打在了管家脸上,“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说本王!” 周气武收敛笑容定眼望去,呵斥道:“还要丢人到什么时候!” “儿臣...”周清磊瞬间被惊起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是儿臣孟浪了。” “滚回家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府!” 周气武之前对这个三儿子还有不少好感,就因为其性格跟周气文最像,阴沉,会隐忍,就算行为浪荡些,也是少年心性,日后稍加培养,说不得又是下任君主的好帮手。 事实证明,还是周气武想错了,五弟虽然阴狠,但从不会主动对自己人痛下杀手,为人处世有明显的界限。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周气武也不想真的把三儿子怎么样,以后就散养在京中吧。 一场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工部尚书蒋大雅和户部尚书宋祁门联袂走上前来,先对着天子恭贺了一番,然后顺势坐在右相朱廷珏身旁,低声道:“朱相,咱们以后差不多就算是一家人了,之后朝堂上面的事情还望多多照顾。” 朱廷珏脑子有些混沌,只维持了最后一丝清醒,委婉道:“都是陛下的臣子,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说法,尽心办事就好。” “朱相说的是,咱们以后要更加尽心竭力的帮助朝廷办事。”尽管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但两位尚书也很满足了,能让这位老夫子没有立马回绝,算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至于回应的那句话,里面没有提帮助陛下好好办事,而是用上了“朝廷”二字,以后是谁的朝廷,那还不好说。 夜色愈加浓烈,宾客们在秦王管家周大宝的护送下陆陆续续的离开王府。 彭王的府邸就在街对面,溜溜腿就能到达。 周清明进入自家大门后,原本的醉态立马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聂先生呢?” “聂先生就在房中,只是...”有仆役回到。 周清明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快步往后院赶去,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还有男子痛苦的呜咽声。 “聂先生!”周清明冲进屋内喊道。 重伤男子正是彭王幕僚聂仕海,也是周清明能调动的唯一一位二品高手。 聂仕海挣扎起身,左手扶住肩膀,右臂已经不知所踪,虚弱道:“属下辜负所托,金刀玉玺没能藏入秦王府中,还请王爷恕罪。” “怎么回事?今夜白流一直陪在九弟身边,秦王府内还有何人能挡你?”周清明忍住想要掐住对方脖子的冲动,沉声问道。 金刀玉玺乃是皇帝象征,偷偷藏在秦王府,等到日后时机一到,便能治周清浩一个谋反大罪。 “是秦王府管家,周大宝。” “他?他能赢过你?” “此人乃是赐姓,若不是今夜秦王大婚,周大宝不想大开杀戒,属下就交代在里面了。” 周清明瞬间明悟,随即安慰道:“事情办砸了也关系,他们应该会认为是三弟的手段,怀疑不到本王头上。” “属下该死。” “聂先生好好养伤,日后本王还有诸多仰仗的地方呢。”然后扭头吩咐道:“把府上最好的丹药拿过来!” “谢...谢王爷。”聂仕海说完后便昏死了过去。 有宗卫跌跌撞撞的跑入房中,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玉盒,连声道:“王爷,丹药拿来了。” 周清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这种废物也配浪费丹药。” 随即站起身抽出宗卫腰间横刀,直直的朝着聂仕海脖子上砍去。 刀锋卡在喉咙之间,周清明废了好些功夫才拔了出来,吩咐道:“趁夜将尸体扔去城外,要是被人发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宗卫躬身领命。 宗人府派出前往各王府的护卫,生死都跟王爷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夜色中灯火通明的秦王府和彭王府被一条街道隔开,就像是两个世界。 周清浩晃晃悠悠的走进房间,悄摸摸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烧鸡,“媳妇,专门给你留的,一天没吃饭,饿坏了吧。” 盖头下的朱子瑜涨红了脸颊,没有出声回话。 周清浩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前,“不会饿昏了吧?” “傻子,你还没揭盖头呢,还要我自己来不成?” 周清浩这才反应过来,随手拿下红布,一时有些看呆了。 “怎么了?”朱子瑜怯生生问道。 “我觉得,还是等下吃吧。”说完便扑了上去,不多时房内就传来了床榻摇晃的声音。 ... 半旬一次的大朝会,从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停止召开,作为新婚燕尔的周清浩也被要求参加。 无聊的行礼,无聊的谈事,无聊的歌功颂德,一切都好像跟自己无关,只有腰间传来的酸累感,才能让周清浩知道自己是醒着的。 子瑜,真猛啊。 周气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顿时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周清浩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马 第51章 全是坑! 翁叔渊在燕国败亡后,是以战犯的形式被押往的南朝,消息一出,楚燕两国皆是哀痛不已,尤其以女子为甚,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哭的泣不成声,一时间响起无数“翁郎”的叫喊声。 “戎将军,燕地一别多年,如今可好。” 戎弈冷哼道:“比你好太多了。” 虽然嘴上边不饶人,但这位左神武大将军还是很钦佩面前男子的,大楚识英雄亦重英雄,更别说翁叔渊已经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名不虚传,然戎弈最是见不得豪杰低头的可怜模样,这才以言语相讥,想让对方恢复几分血腥。 “我可就惨了,好好一副皮囊,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翁叔渊回道。 戎弈闭上双眼,不想再看对方, 翁叔渊若是率兵攻打大楚,自己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会主动请缨,但求再战一场,如此才能彰显男儿本色。但如今对方这般自辱的模样,戎弈有挥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时翁叔渊身后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先打扰一下戎将军和翁将军叙旧,咱们还是聊会正题吧。” 蒋大雅接话道:“此事没得谈,南朝若是肯将疆土划入大楚麾下,百姓生活自然有保障,不然就等着自生自灭。” 年轻人行礼道:“请问阁下?” “本官工部尚书蒋大雅。” “蒋大人话语太过偏激了,大楚雄兵百万,又何必将小小南朝放在心上,只要愿意出兵攻打,还不是数月可破。”一个小小的马屁将不少官员拍的有些飘飘然。 甚至有官员说道:“开放也并无不妥,他们强,大楚也会强,即便将来真的对上了,还是我们占优势。” 彭州周清明深深的看了一眼说话的陵州官员,这货是不是脑子进屎了。 “大楚南朝一衣带水,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联手反攻草原,我和翁将军来就是为了聊表诚意的。”年轻人继续说道。 “你能做得了主?”宋王周清光问道。刚刚这个提议正中其下怀,草原诸多部落才是大楚真正的心腹大患,除了藏在深处的几座王城之外,更多人居无定所,往往一次劫掠后就会远遁而去,让边军想要报复都无从下手。 虽说现在有南朝作为两边的缓冲地带,劫掠的事情少有发生,但谁不想在拓疆土,青史留名呢。 “在下赵腾宇,说起来也是南朝皇子,这个保证还是可以下的。”说罢便跪下呈交国书。 周清浩本来是没有心思参加这种事情的,直到对方自报家门,这才察觉到跟这位赵腾宇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在南海的某处小岛上,随即躲在柱子后闷声道:“我觉得你在扯淡。” “谁?”赵腾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彭王殿下有不同见解?” 周清明指了指身后,示意此事跟自己无关。 周气武一听就知道是周清浩的声音,笑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南朝由五国遗族共同创立,虽说有名义上的君王,但真正能做主的却有不少人,你最多只能代表前赵,代表不了其他人。”周清浩没有将之前五国密谋的事情说出来,不然身份暴露的太快了。 赵腾宇哈哈一笑,“有国书在此,还怕南朝背信弃义不成?” “呵,要是真的不会背信弃义,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周清浩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赵腾宇朝着周气武行礼道:“还请陛下请藏在暗中的人出来一叙,外臣想跟他当面辩驳一番,辱我可以,辱南朝不行。” 周气武忍住笑意,“出来吧。” 周清浩在身后小太监的推搡下现身,尴尬又热情的招呼道:“赵公子,好久不见。” 赵腾宇眯起双眼,“是你!周远山!” “你认错了,本王乃大楚秦王周清浩,可不是什么周远山。” “难怪在交州...” “诶诶诶,本王可没去过什么交州,你可不能信口胡诌。” 赵腾宇眼珠一转道:“是外臣看错了,秦王殿下确实不是轻佻孟浪,满口胡言,还跟当地女子定亲了的周远山。” “他诽谤我啊,他诽谤我啊!”周清浩气急喊道。 “殿下既然不是周远山,自然不用如此着急为自己辩解。” 周清浩收敛好心神,郑重说道:“南朝余孽和大楚五国遗族现在都抱有复国心思,这点本王不用说大家也明白,站在他们的位置想想就能知道,这是其一;南朝是在草原诸多部落的扶持下才建立的,跟他们关系说是君臣也不为过,这是其二;大楚地处广袤,加之现在能腾出不少人力开辟新的牧场,草原牛羊算不得重要物资,这是其三,跟你们做交易,大楚得到的好处远不如失去的多。” 周气武放下国书,饶有兴致的看着周清浩。 “秦王殿下忘记了最重要一点,咱们还可以反攻草原啊。” “大楚人数万万,多数集中在中原地区,周边州府略显荒凉,自己的土地都占不满,就算打下草原,还不是依旧无人开垦,用不了多时又会被占去,废那个心思干嘛。再说,即便真的要出兵,西进不是更好。” 一番话怼的赵腾宇哑口无言。 周气武觉得不能再让周清浩说下去了,不然自己的计划会被全盘打乱,出声道:“通商一事可以暂缓,不过朕可以派往使节跟你们一同前往南朝,以示两国交好之心。” 翁叔渊和赵腾宇一同行礼道:“多谢陛下。”随即退了出去。 周清浩不满道:“还派什么使者,他们要打便打,大楚这么多将士盼军功都盼的两眼冒青光了,老头子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找两个人把他们抓起来痛殴一顿,正好给对方一个出兵的理由。” “胡闹!”周气武呵斥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这要是传出去,人家都说大楚没有教养。” 周清浩兴致寥寥的退回一旁。 “诸位爱卿,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不妨说说看使节的人选吧。”周气武问道。 左相赵维清提议道:“既然对方派了一位皇子来,咱们理应也派一位皇子过去, 第1章 不退 朱子瑜怒气冲冲的踏进朱府大门,门房仆役全都躲到一旁, 小姐什么秉性自家人最清楚,这时候还是不要上去触霉头为好。 跟在后面的周清浩反倒是满脸笑容,不管碰到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不停的解释道:“今日归宁,大家不必紧张。” 朱子瑜在家里找一番,却被管家告知,今日相爷出门后还没回来。 周清浩站在后面,用下巴抵着朱子瑜的肩膀,煽风点火道:“这是早有预谋啊,不然不至于躲着不见人。” “夫君,今夜咱们不走了,就在家里等爷爷回来。”朱子瑜斩钉截铁道。 周清浩竖起大拇指道:“娘子好气魄,不过还是算了吧。” 如果是右相的临时起意,周清浩还有挽回的余地,但看现在这个架势,明显是跟周气武提前串通好的了。 朱子瑜可不管官场上那么多的弯弯绕,直言不讳道:“可你都要去南朝了。”说罢眼神里蒙上一股雾气,“我跟你一起去!” 自己媳妇还得是自己哄。 周清浩顺势将朱子瑜搂在怀里,宽慰道:“媳妇你就别跟着去了,南朝既然此时主动示好,想来问题应该不大。而且现在已经入冬,草原荒芜,诸多部落如果没有一战打入大楚腹地的必胜信心,绝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动刀兵,不然他们可熬不到明年开春。” 这些关键节点周清浩也才刚刚想通,之前一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后反而觉得这个季节的南朝可能会更加安全,起码他们是绝对不希望大楚秦王死在自家领土上的。 大楚兵锋,颓废过,跋扈过,但就是没有退过。 ... 去往南朝的事情周清浩没有耽搁,没过几日就催促礼部和鸿胪寺准备妥当,这次明面上的护卫职责由御林军负责,至于周气武是否在暗中有安排,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赵腾宇坐在车架上,微笑道:“耽误秦王殿下在京城过新年,在下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呢。” 一身白色蟒袍,头别玉簪的周清浩看了对方一眼,“行程要是快些的话,本王还能赶回来过元宵。” 赵腾宇淡淡一笑,从车上跃下,走到周清浩身前,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来,大楚中的魏氏一族确实跟周氏有联系,魏仙川还真是老谋深算,想用剩余四国的尸骨给自己铺一条通天大道,他们知晓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你以为魏仙川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吗?既然敢带本王前往小岛,肯定安排了后手。”周清浩表面无所谓道,但心中不免还是为小渔村担忧。 “魏先生的心思当然不是我这个小辈能揣测的,不过一和数万没什么差别。” 周清浩知道对方是在恶心自己,魏氏一族不管因为魏仙川之前的决定会死多少人,反正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随即转头跟送行的官员道:“让武德司密切注意从交州流传回来的情报,不管任何人意外身亡都要记录在案,失足摔死,海上遇险,忽然暴毙都算。” 赵腾宇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以后都算在南朝头上,交州死一人,本王便让南朝多死一百。” “你都成为使臣了,还敢威胁?”都这种情况下了,还分不清形势吗? “威胁?算不上,本王只是在跟你讲道理而已,大楚的道理,就是将士们手中的横刀。” 赵腾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南朝加上草原虽然跟楚国兵力相差无几,而且骑兵更多,优势在北。但按照国力来算的话,楚国能依靠墙高城深打持久战,而草原则不行,一旦战事胶着,没能拿下产粮富裕的州府,后勤补给便会跟不上,到时候只能重新退回草原。 “赵公子,你很会说吗?会说有个屁用啊,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你哪个道上的?”周清浩用楚庭口音说出了这句话,脸上表情嚣张无比。 “鄙人南朝皇子,你要是喜欢可以叫我三太子,我承受的起。”赵腾宇不服道。 “原来是小瘪三,找个草原上能当家做主的来跟本王说刚刚的那句话还能硬气些。” 赵腾宇气急反笑,大声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大楚新王呢,说动兵就动兵?” 这句话当然不是说给周清浩听得,而是为了借助后面那些送行官员的口,转述给天子周气武。 出乎意料的是,送行官员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的流出,反而大部分人觉得理所当然,秦王殿下要是想做新王,若不是现在名声不好,陛下怕是会直接将龙袍穿在他身上。 “傻了吧。”周清浩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 赵腾宇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连说了三个好字,“现在我承认你够资格做我的对手。” 周清浩瞪大了双眼,把脑袋贴近对方一些,“看见了吗?” “眼屎。” 周清浩又瞬间把脸庞移开,“有眼屎都没有你。”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前几日特意定制的软榻,只有昨夜跟朱子瑜在上面躺过一次,趁着天色还早,可以补个回笼觉。 大楚官道一直往北延伸,到了雍州才会停止。 雍州名字得自于大楚雍王,为了彰显其功绩,先皇先封的其王号,再选的封地。作为大楚边军所在,除了州府所在的城池之中,道路不过宽两丈,为的就是防止防止草原骑兵横行。 过了大半月时光,车队已经进入了雍州境内,看着远处城墙,周清浩问道:“雍州城池都是这般吗?” 车夫是一位御林军校尉,回答道:“回禀秦王殿下,都差不多,南朝未立时,草原骑兵每年都会南下,人数有多有少,若是战事惨烈,雍州会遍地狼烟,所以府城建造的会更加坚固些。” 城墙上布满了烟熏火燎,刀砍斧凿的痕迹,周清浩可以想象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惨烈,感慨道:“可惜雍王后辈不成器,不然仅倚靠他的功绩,这个封号能一直传承下去。” 周清浩指的便是庆王周松和他儿子周鸣蜩,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会做出折磨女子致死的事情,这可能也 第2章 叫大哥 周清浩拒绝了对方午宴的邀请,只是在城中找了块空地,方便车队暂时休整,再往北走,可就很难有这种机会了,那便防卫更加森严,没有特殊手令根本进不去城池。 粱卫塘趁机跟秦王殿下说起了伏川府的具体情况。 府城内道路横平竖直,将地盘切割成大小不一的豆腐块,此举是为了某一天城池被破后,还可以跟敌人进行巷战。城内还有不少地道暗堡,内藏军士武器,只是因为大楚的军策,最好的武器优先提供给京城周围的主力军团,雍州虽为边防,但也只能捡他们剩下的。 “这事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枝强干弱迟早会出大事,要是雍州没有挡住草原奇兵,还会给他们送一批新式武器,京城的形势就会更加严峻。”周清浩抹了把脸说道。 “下官知道,这种事即便上书,连三省那关都不过去。”粱卫塘不好意思说道。 “那你想要本王做些什么?只要在能力之内,能帮一定帮。” 粱卫塘神情有些扭捏,几次尝试都没有出声。 周清浩瞥了对方一眼,“出了城,我就不认刚刚那句话了,所以有话快说。” 粱卫塘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听说秦王殿下如今是太学先生?” “这你都知道?”大楚王爷说多不多,但算上老一辈那些,也不算少了。雍州这种地方的官员怎么会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下官有个同乡,也在太学任教,之前来信的时候说秦王殿下胸有沟壑,诸子百家无一不通,更难得是教授都是一些实用的知识,您编写的《新数论》如今正在下官的床头,虽然有些地方搞不懂,但实属佳作。”粱卫塘充分掌握了求人办事,好话说尽的道理,先拍马屁,在举证据,让人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难不成你想让本王在伏川府任教?” “不是不是,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屈尊待在这么个小地方。” 周清浩有些搞不懂了,既然不是请自己留下,哪还能有什么要求,办学?没钱,太学的支出自己可是看过的,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 “您看,太学第一期学子就超过了五千人,后面想必会更多,朝廷的官位却只有那么些,就算将来打下南朝,还是僧多粥少,下官的意思呢,就是想让秦王殿下帮助雍州宣传宣传,让没官做的学子们来此地任教。若是他们嫌弃雍州穷困,雍州这边官员可以用自己的俸禄进行补贴,绝不会让皇室难做的。”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甚至不惜牺牲自身的利益来促成此事,既然对方敢开这个口,说明雍州上下都达成了一致。 “帮你们宣传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也要考虑清楚,就算有学子愿意来雍州任教,肯定也会带来中原富庶的消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知道有多少学成后的年轻人会拼死往中原扎根,到时候情况未必能比现在改观多少。”周清浩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家乡养育出来的人才,更多选择的是逃离,而不是建设。 粱卫塘一脸苦涩,但瞬间又恢复了笑脸,“没关系,一百个人留下一个,也是我们赚到了,剩下的九十九人去了中原,也还能帮着雍州说说好话,指不定能忽悠一些满腔热血的人。” 周清浩拍了拍手,“好,此事本王答应下来了。” 粱卫塘乐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加深了不少。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哪里来的野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赵三太子什么身份。”随即赵腾宇的护卫一脚将少年踹倒在地,嘴里也没有半点停歇,“要是要南朝,你得带着你娘夜里过来赔罪!”说罢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前给周清浩赶马的校尉大声道:“住手!”然后跑到少年身边,柔声问道:“没事吧?” 少年嘴角流出鲜血,艰难的摇了摇头,挣扎的想要起身。 校尉在对方身上摸了摸,还好,只断了两根肋骨,没有伤及内在肺腑,休养两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在我大楚境内,你们还敢行凶!这位少年只是希望要点吃食而已,何必如此?”有御林军怒问道。 刚刚动手的南朝护卫冷笑一声,“只不过是个平民,赵三公子也是他能冲撞的?” 赵腾宇在一旁安慰道:“好了好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赔他二两银子算了。”脸上挂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周清浩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刚刚走过来的这位大哥哥穿的大楚服饰,这才愿意出声道:“我叫阿达。” “我叫周清浩,刚刚来是想讨些东西吃?你父母呢?” 阿达闻言又闭上了嘴巴,粱卫塘解释道:“阿达父母早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逃来的,刚到伏川城门口就死了。他也是靠着邻里和官府的救济才长能这么大,家中还有一位七岁的妹妹。”随即低身道:“阿达,这两个月好好养伤,府衙会给你家送去粮食的。” 少年眼神里流出一丝倔强,“我会还的。” 周清浩笑道:“我不太喜欢平白无故施舍一个人,这样,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帮你报仇。” 少年挣扎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大哥”两个字。 赵腾宇脸色数变,一巴掌打到了护卫身上,“用不着秦王殿下动手,在下可以代劳。” 少年不过十二岁,还不知道秦王殿下代表着什么,但看对方的反应,应该官位还比知府老爷更高些。 粱卫塘将阿达搂在怀里,“算你臭小子走运!” 周清浩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御林军前面,抬手让自己这边人先把刀放下,“他们是客人,咱们不能这么粗俗。” 赵腾宇借坡下驴,“楚国乃礼仪之邦,怎么会跟我们计较呢。”随即扭头道:“还不快跪下给秦王殿下道歉!” 护卫不情愿的弯曲自己膝盖,“是我错了。” 周清浩忽然提高了速度,一巴掌扇到赵腾宇脸上,“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赵腾宇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触感 第3章 猜测 一柄不带丝毫感情的横刀拍了拍赵腾宇那张俊逸的脸庞,对方双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吞并整座天地。 南朝势力繁杂,能被带着身边的人都是最忠心的部下,只因为周清浩的一句话就死伤大半,剩下的那些心中可能也会存有芥蒂,好一招杀人诛心! “没有。”赵腾宇眼中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愁。 虽然场面惨烈之极,但围观的百姓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恐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场最普通的戏剧,既然出生在雍州,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经历的,只有年岁尚小的孩童被父母驱赶回了家中。 周清浩不喜欢血腥场面,以前看到杀猪都会躲得远远的,但现在情况不同,只能忍着恶心强装镇定,吩咐道:“赵三,等下让你手下将这里清理干净。” “还请秦王殿下能在找伏川府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赵腾宇恳求道。 “与本王无关,这是粱知府的地盘,你该找他。” 粱卫塘笑呵呵的将阿达交给赶来的大夫,嘱咐道:“看病的一切开支由府衙承担。”随即站起身,“伏川府城周边有个风水宝地,当地人喜欢叫它乱葬岗,赵三太子若是有心,不如花钱买下几个坟头?” 乱葬岗!是埋葬着无人认领的死囚的地方,自己手下这些人即便行事再不堪,又怎么能跟他们葬在一起,更何况还得花钱买! “要想出关,起码还得有半旬时光,赵三太子要是带着这些人上路,万一爆发了瘟疫...”粱卫塘担忧说道。 赵腾宇眼角抽动了几下,“开个价吧。” “每人五百两,保证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需要棺材的话,再加一百。” “不能便宜些?” “已经是诚心价了,大楚这么好的地方,埋下如此多北蛮子,本官还得担心以后死囚们愿意不愿葬在这里呢。”粱卫塘一脸真诚道。 事态平息,吃瓜群众们也慢慢散去,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清浩笑嘻嘻的找上了伏川知府,调侃道:“这次你可发了,小万两银子,能顶得上本地大半年的赋税了。” 粱卫塘怎么说也是官场上沉浸多年的老油条,讨好道:“都是秦王殿下的功劳,下官不敢贪墨半分。” “算了吧,有这些银子,你也能帮助伏川多做些事情。” “秦王殿下体恤百姓,是伏川之福。” “你们做官的拍马屁是不是就会这两句?”周清浩笑问道。 粱卫塘将银票塞入怀中,毫不避讳道:“若是下官还在中原地区,高低给您写上一篇赞文,只是在雍州还是算了,百姓大多都不识字,写出来也没人能看懂。” 此时有护卫来报,说是物资已经补充完毕,足够车队前行到南朝腹地了。 周清浩低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伏川多做停留了。” “秦王殿下一路保重。” ... 雍州城内,官至从二品的雍州将军房山河正在书房内看着从京城送来的急报。 大楚并非每个州都设立有将军一职,只有边防和楚庭才有此殊荣,就算富庶如青州,靠自己的赋税也能养起一支军队,但也不敢在此事上有任何僭越。 房山河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越看越是惊心。 其实急报就传达了三个意思。 一是让雍州及周边边防军全部进入战时状态,轮休者召集回军营,但无令不得出击,粮草由京城拨发,不日便会抵达。 单这一条就让房山河摸不着头脑,边防军一般会有三成轮休,不单单是为了保障军士们的心理状况,还可以减少军饷支出,打仗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全部召回更是会让朝廷平白无故增加负担,更何况现在南朝和大楚处于相对和平的时期,难不成京城那边想要反攻草原? 第二条命令好像印证了房山河猜想,黑甲卫,白羽卫,大戟士三支楚国最精锐的部队全部离开京城周边,由左神武大将军戎弈统领,进驻雍州。 最后一条则是,如遇特殊情况,边防军由戎弈统一指挥,完不成任务者提头来见。 至于是什么特殊情况,什么任务,急报中没有丝毫提及,就好像边防军是后娘养的,还不够资格知道这些重要的东西。 房山河心中略有不忿,但还是问道:“林公公,南朝不是已经派遣使臣南下了吗?难道没有谈拢?” 但瞬间房山河就觉得是自己脑子里进沙子了, 要是没有谈拢,直接开打便是,何必要求边防军等待时机。现在恰逢冬季,只要不太过深入草原,有的是地方让军队施展的空间。 林公公低眉顺眼笑道:“陛下的意思岂能是奴才一个阉人能知道的,房将军只需按旨办事就好,若有疑问,可以等戎将军来了之后直接问他。” 房山河没有继续为难对方,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陛下有没有派遣使节入南朝?” 如果没派,那事情就八九不离十。只需等待朝廷的命令,就能让手下将士们杀进南朝,军功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林公公的眼神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脚尖,是多年在皇宫里养成的习惯,淡淡道:“陛下派了秦王殿下前出使南朝。” 秦王殿下?大楚什么时候新封了一个秦王?雍州交通闭塞,消息流传的不如中原那边快速,往往都是别人已经吃了瓜,这边才会有只言片语。 林公公解释道:“是九皇子。” 房山河狠狠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既然派遣皇子前往南朝,说明双方都还有缓和的余地,但手上的急报又在提醒他,这份余地可能不多。 秦王,雍州从来没有听过这位皇子的任何消息,说明应该不太被陛下重视。 房山河忽然灵光一闪,就是因为不重视,所以无所谓,陛下是想让这位皇子死在南朝,然后名正言顺的出兵。 原本还想着凭借着这次大战再往上面爬一爬,顺势被调往京城的房山河被吓出一身冷汗,古人言:伴君如伴虎。果然诚 第4章 袭杀 车队慢慢离开大楚边境,蜿蜒成一道长长的风景线,就如同在黄色纸张上的一道墨痕,颇具大家风范。 周清浩躺在马车中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这时,从队伍最前方传来一声预警哨响,有御林军嘶吼道:“骑兵!南朝骑兵!看不清人数,应该过百!” 周清浩被瞬间惊醒,打开窗户探头看去。只见黄沙漫天,马蹄声越来越近,就像是夏日惊雷。 “不用这么欢迎本王吧?”周清浩说罢看向旁边马车中的赵腾宇,觉得对方这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赵腾宇满脸的疑惑,虽然自己确实有这种想法,以骑兵那种势不可挡的威慑力给周清浩难堪,但还没有安排下去。 作为周清浩车夫的校尉,将一把横刀塞进了马车,低声道:“若真是贼子,秦王殿下可斩断缰绳,骑马快速南下。” 只听外面传来“结阵应敌”的喊声,所有御林军都做好了防御架势。 战场上骑兵对撞,结局最是惨烈,往往以一方被收割殆尽才能收场,要是打起来,保护好秦王殿下才是重中之重。 南朝骑兵距离车队两百步的地方停下了冲锋,为首男子道:“可是楚国使臣?” 周清浩这边有人拿出节杖,大声道:“正是,你等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为首男子冷笑一声,但脸庞藏在面巾之下,让人看不清表情,“赵三太子可跟你们一起?” 赵腾宇走出马车,“本太子在,你们是哪部部曲?可是陛下让你等来接我的?” 他口中的陛下当然不是大楚天子周气武,而是被南朝五族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 为首男子点了点头,“我还担心杀错了呢。”随即调转马头喝道:“弟兄们,功成名就的机会就在眼前,这里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骑兵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马匹在不停的催促声中又跑了起来。“杀!” 有御林军翻身下马,将周清浩的马车围在中间,手中长枪紧握,不敢有丝毫分神。 一次骑兵对撞后,双方都损失了两成人马,按这么打下去,御林军即便赢下,也只能是惨胜,剩余人根本不足以驱使车队赶往南朝。 周清浩仰天长叹,这就是自己不想卷入权利纷争的理由,不知道什么人会偷偷给你一刀子,这帮南朝骑兵,明显是确认了赵腾宇存在后才动的杀心, 自己不过被对方连累而已。 就在此时,又有两队骑兵从车队侧翼杀出。赵腾宇暗叫一声不好,大吼道:“逃!” 周清浩没有任何犹豫,起身斩断了马匹身上的束缚,吩咐道:“不要恋战,全部南下!” 御林军们训练有素,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的的传达命令, 但跟随而来的礼部和鸿胪寺官员之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吓的呆愣当场,一时间全无反应。 怕死的下场就是先死,随着南朝骑兵的到来,最先被斩下头颅的就是这帮文官。 周清浩在十余骑的护送下,慌忙逃窜。 南朝骑兵向为首男子禀告道:“将军,要不要追?” “废话,草原部落那边还没有准备完毕,现在可不是开战的好时机。杀光他们,一个不留,事后让主子们找些替罪羊给楚国送过去,一个被派往南朝的皇子,能有多少分量?” 在为首男子的命令下,有五十骑迅速南下。 周清浩现在只能感受到周围的风景在眼前呼啸而过,马匹的颠簸差点让这位大楚秦王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跑!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天时间就能赶到雍州城。 即便胯下的骏马是天下良驹,又如何能比得上身后那群以逸待劳的草原骑兵。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原本给周清浩赶车的校尉大喝一声,“可有愿随我死者?” 周清浩茫然的看向身后,十数骑御林军全部停下马匹,面带微笑的看向自己。 脸颊上好像有水渍划过,校尉是赣州人士,一口乡音往往听得周清浩想要撞墙,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现在情景,心中升起一股怀念和无力感。 “不是感时伤怀的时候,还没到绝境。”周清浩低声自语道,随即提高了嗓音,“我知道你在,本王命令你救下这些御林军。”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没有回应。 “请你救下他们。” 依旧没有回应。 “恳求你救下他们。” ... 校尉看着身边的同伴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等下去后请诸位喝酒。” 有个年轻军士露出宛若阳光般的笑容,“校尉大人,本来听说你闺女长得如花似玉,想着这次回去拿到赏赐后,让我娘回去提亲呢,现在看来应该没有机会了。” 校尉笑骂了一句,“我闺女今年才十三,你小子想的倒是挺美。” 年轻军士眼中是藏不住的落寞,“还不知道姑娘是个啥滋味呢。” 有同伴道:“下辈子我做女人,嫁给你怎么样。” 年轻军士鄙夷看了对方一眼,“滚一边子去,就你这模样,变成女子也不会有人要的,还想赖上我。” 校尉出声打断了双方谈话,“要来了。” 霎时间所有人摆好战斗架势,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 “冲!” 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十余人趁着还有段距离,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心有灵犀般向前冲去。 骑兵相撞,速度快者占优! 仅仅是一次短兵相接,御林军这边就只剩下两人。 校尉和年轻军士慢慢调转马头,附身在马匹耳朵前低语了两句,随即再次提速,往对方中间冲去。 砰!当! 一阵慌乱后,地上多了五具尸体,年轻军士并借着一手好骑术,身形躲在马腹下袭杀了三人,算起来比校尉还猛些,只不过最后没能躲过被斩落头颅的下场。 有南朝骑兵道:“这帮大楚军士还真难杀,三换一,我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经历过乱战的领头中年男子沉声道:“不然为什么大楚能一统中原,我们这些人只能在草原部落的庇护下才能生存 第5章 逃窜 枣红色大马如同一道赤色闪电穿梭在林中,连带着周清浩被树木突出来的枝丫扇了无数个巴掌,现在的形势却容不得其有任何的放松,缰绳在手中不停的抖动。 “就在前面!”身后是南朝骑兵焦急的喊叫声。 前方有亮光,周清浩双腿一架马腹,小红瞬间知晓主人的意思,前腿发力高高跃起,后腿再借势一蹬,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向,周清浩调转马头往南跑去,一路上风驰电掣,没过多久就将后面的追兵甩的没影了。 “小红,好样的!等回到京城,家里的母马任你挑!”就这样还不忘给胯下神驹画上一张大饼。 ... 一路上跑跑停停,距离雍州城已经不远。周清浩得意的仰天长啸。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了四道黑影,中间汉子露出了缺了门牙血盆大口,秦王不是南朝人,就算卸下面罩对方也认不得自己,恶狠狠道:“放箭!” 一道道箭影撕开周围的空气,带着阵阵破风声直逼周清浩面门。 若不是小红反应的快,急刹车后立马改变方向往西逃去,怕是会命丧当场。可即便如此,周清浩右臂还是被箭矢划破,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这帮北蛮子竟然有脑子,还会提前截断自己的后路。这是让周清浩没有想到的。 还好小红之前已经休息过一次,体力还算充沛,甩开六个人和甩开十个人差别不大。 多不知道逃了多少个日夜,周清浩感觉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一连数日保持空腹的状态,现在都能听到心脏处传来空荡荡的声响,似乎是在提醒他,大限将至。 模糊中,周清浩看到前方有几座蒙古包,艰难再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还好,没跟上来。 操控着小红躲入旁边的马群之中,将它身上的马具卸了下来,一路拖行到蒙古包外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没人。 这才费力的走入其中,周清浩将马具上的华丽配饰解了下来,随手挖了小坑藏在地下,然后大口的喘着粗气。 片刻之后,周清浩在找到了一件本地衣衫,慌忙将身上蟒袍换了下来,这才又空闲打量起周围。 蒙古包内的摆设并不繁杂,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白布木碗和油灯,旁边散落着几张凳子,火炉上的铁质水壶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家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周清浩火炉旁找到了几块放在上面烘烤的肉,急忙狼吞虎咽了起来,虽然没有调料,但依旧美味。 吃了大概三分饱,周清浩从纷杂的马蹄声中察觉到了异常,连忙探出脑袋往外面查看,追兵从原来的十人变成了三人。 大概是觉得躲在蒙古包内最终也难逃被抓获的命运,周清浩小心翼翼出了门,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就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香烛被点燃的气味,周清浩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有几位草原打扮的人聚在一起,好像在悼念着什么。 有个牵着位小女孩的男子转头看去,发现了周清浩这位陌生男子,刚想说话,却见小女孩挣开了对方手,急忙向前跑去,嘴里大喊着:“阿布!” 男子快步跑到小女孩身边,将她抱回了原地,低声安抚道:“娜丽娜,不能过去,你的眼泪会让去往长生天的阿布迷失方向。” 小女孩好像听懂了男子的话语,只能低头啜泣,两只小手紧紧的攥住衣角,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男子歉意的看了周清浩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自家做的奶糖塞入小女孩手中。 周清浩刚想出声安慰,却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得蹲下抓起一把泥土,随意的涂抹在脸上,再将帽檐拉低了些。 南朝骑兵临近后,领头男子恭敬道:“请问诸位有没有看见一位身穿汉人服饰的年轻人经过。”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便补充了一句,“他骑的是一匹枣红色大马。” 与此同时,祭奠的人也走了过来,老妇人双手合十道:“他赛音拜努。” 领头男子连忙学着对方双手合十,“赛音拜那。” 南朝毕竟是在草原诸多部落的庇护下才得以建立的,所以对于原住民,全都恭敬异常。 回礼后,领头男子又将刚刚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老妇人往身边看了看,用不太地道的大楚官话回道:“这里都是我的孩子,没有见过什么汉人。” 领头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蒙古包,转头说道:“我们身上带着的粮食不多了,能不能在你们这里采买一些?” 老妇人点了点头。 周清浩脚趾都快在鞋底抠出三室一厅了,但也只能低着头跟着人群一起前行。 到了蒙古包后,领头男子扫视了周围一眼,看见地上残留的肉渣,立马惊觉不妙,低声对同伴道:“他刚刚来过!卖完东西我们马上追。”说罢便掏出了怀里所有的银子放在桌子上。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老妇人才将周清浩拉到身前,满脸微笑的问道:“孩子,你是汉人。” “是。”这种事情狡辩也没有意义,南朝人一直在草原上接受风沙的洗礼,单看面貌就能看出来。 之前牵着小女孩的男子担忧道:“额吉,还是将此人交给那帮骑兵吧。” 周清浩后退了两步,右手搭在刀柄上,“在下可以马上离开,保证不会给诸位带来任何麻烦。” 老妇人拉着周清浩的手,轻轻了拍了两下,斥责道:“我刚刚失去一个儿子,这孩子就到了,你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孩子不成?”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愤怒了起来。 随即开始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儿子,宝日,那是大儿媳,安吉乐。”最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这是草原上最耀眼的鸢尾花,娜丽娜。我们都是乃蛮一族。” 乃蛮?周清浩想起来之前恶补的知识,草原辽阔,种族林立,但只有八家被认为距离天神最近,除了势力最大,名声最响克烈一族外,乃蛮也在八家之中。 周清浩双手合十,“在下周远山。” 老妇人笑道:“远山, 第6章 压境 周清浩找了个面巾给自己围上,草原风大,经常会有牧民这般打扮,也不足为奇。 来人是一位青年,看岁数应该还不到二十,牧民打扮,腰间挂着一柄弯刀,刀柄上还以南红石作为点缀,第一眼看到对方,周清浩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看来应该是草原贵族。 老妇人招呼道:“远山快来。” 既然不是南朝追兵,周清浩很自然的拿下面巾,微笑着走进了屋内,点头道:“你好。” 青年目光如鹰,“为什么说汉家话?” 老妇人解释道:“远山在边境长大,汉家话说的更好些,论起辈分,哲步你该叫他一声阿爸嘎。” 青年脑子里飘过众多画面,连声道:“难不成是?” 老妇人点了点头。 只见青年给周清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天神保佑乃蛮一族。”然后热情叫到:“远山叔叔。”用的是标准的大楚官话。 周清浩踱步到老妇人身旁坐下,“这位是?” “乃蛮王城那边来的看望我们的。” 哲步看着老妇人眼神中无限的温柔,心中仅存的一点疑惑也荡然无存,“既然远山叔叔这一脉还有人活着,不如咱们一起前往吉雅城,放牧毕竟不如王城待快活。” “年纪大了,不想继续颠沛流离。”老妇人摇头道,然后拍了拍周清浩的肩膀,“远山正好要去一趟金城,不如跟你同行,先回去看看王城,顺带给家里上上香。” 哲步低头道:“那再好不过了。” ... 雍州城内,房山河站在将军府大门前,恭恭敬敬的等着大楚武将第一人戎弈的到来,即便寒风刺骨,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论资历,戎弈更老,论战功,戎弈更大,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辆马车缓缓驶来,从中走出气质各异的四人。 单从铠甲样式,就能知晓这四人的身份,居中者为大楚左神武大将军戎弈,剩下三人从左到右分别是黑甲卫将军常翼,白羽卫将军隋雪生,大戟士将军徐可中。 都是当世名将,即便后面三人论起官位不比雍州将军高,但真要拉到战场上干一架,除非边军能多过对方数倍,否则绝无赢的可能。 “房将军,京城一别,好久不见。”初见常翼者,经常会被容貌所欺骗,作为公认的大楚第一战力黑甲卫的最高统帅,竟然满身书生气,行为举止也同江南士子一般。但这位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不仅麾下骑兵难逢敌手,即便舍弃战马,攻城夺旗的次数也只输给大戟士而已。 房山河抱拳回礼,“诸位将军一路辛苦,府内已经备好饭菜,还请休息一二。” 戎弈率先跨入大门,“饭不着急吃,先把时节车队定期送往城中的信件拿来我看。” 房山河躬身领命,带着众人来到了书房。 趁着主帅看信件的功夫,房山河站到了三位将军的身旁,问道:“大楚二十年都没有跟南朝动过刀了,这次是想打到哪?” 白盔白甲的隋雪生道:“白羽卫没有接到具体通知。” 房山河更加迷惑,边军这里没有消息传来就算了, 怎么连主力也不知道呢? 徐可中明显知道些什么,目光直直的看着一旁,“老常,你不说说?” 常翼露出一抹冷笑,意味深长道:“那得看秦王殿下的意思。” 两位将军一同点头,这就解释的通的。 唯独房山河依旧不明所以,秦王?这个封号好熟悉啊,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那位出使南朝的殿下不就是秦王吗?既然要打南朝,怎么又跑到草原上去了? 隋雪生对着常翼嘿嘿一笑,“真要打起来,白羽卫这次可不会让着你了。” 常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黑甲卫的对手只有一人,那便是以前的黑甲卫。” “不如你们俩跟我手下的大戟士比比?” 隋雪生跟常翼一同给对方竖了个中指,这次大戟士调动了九万步卒和四万骑兵一同赶往雍州,黑甲卫和白羽卫加一起不过两万余人,根本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戎弈抬手打断了众人谈话,举起手中信件问道:“算算时间,现在时节车队不过前进半程,最迟也会五日快马来信一次,而这最后一封,时间却是十日之前,之后就没了?” 房山河不知什么时候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珠,本以为送去南朝的殿下只是一枚弃子,多久来信一次根本不重要,但看现在情景,这位皇子不仅重要,而且非常重要! 顾不上后面常翼想要杀人的眼光,雍州将军沉声道:“是。”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回禀?” “因为...” “不用废话了。”常翼大声道,“戎将军,秦王殿下生死未卜,咱们现在最好直接杀进南朝,迟则生变。” 戎弈没有理会常翼的话语,而是继续问道:“除了这些之外,可有收到其他信函?” 房山河咽了咽口水,“没有。” 既然皇室供奉那便没有其他消息传来,说明秦王殿下暂时是安全的,为了这次出使,除了明面上的护卫之外,宫里还派了四位高手潜藏暗中,都是绝密,在场众人也只有戎弈知晓而已。 按照陛下的命令,没有供奉那边的消息,大军不得太过深入。 戎弈想了想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让这些五国遗族们回忆回忆我大楚的刀锋吧。” 虽然不能一路打到金城,但该给的压力还是要给。 四位将军一同躬身领命,慢慢的退出了书房。 房山河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拉住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常翼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秦王殿下死在了南朝?” 常翼眼神阴冷,看了看前面前行的两位同僚,抬了抬下巴道:“你我,包括他们,甚至还有戎将军,怕是会一同斩首,当然还有宫内的供奉们和武德司。” 房山河骇然,“怎么不早说,我要是提前知道,就算拼着官位不要,也得将秦王殿下拦在雍州城前!” “陛下的命令,谁能违抗?” 这一日,在漫天黄沙中,大楚集结了包括边军在 第7章 雅吉城 雅吉城是距离南朝金城最近的大漠王城,由无数来自于大楚的砖石草料堆砌出来的。外面只有一片象征性的城墙,高不过三丈而已,因为乃蛮一族并不相信大楚能一直打到自己的王城,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大楚军队真的能深入漠北,那也得提防各部落无尽的袭扰,终究不能长久立足于此,况且守城战役,本就不是草原骑兵所擅长的。 周清浩这些天也终于从哲步口中套出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故事。 乃蛮一族分支有三,一是如今的部落首领,管辖着整个乃蛮地区,手中兵马不下十万,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是谓王族。 第二支则是王城之中的诸多万户长,由他们共同组成,即便血缘不同,但只要能坐上这个位置,就会自动加入,被称为贵族。 最后一只的命运有些坎坷,算起来跟王族同源。来自中原的五国遗族刚到草原时依旧桀骜,养成自己的军队后曾想过脱离诸多部落的掌控,第一个被他们盯上的就是乃蛮。 那一仗打了整整一年,最终以平局收手,但战后的南朝经历了其他部族的疯狂报复,整座金城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只有那些提前袒露过忠诚的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也正是那一战,当时乃蛮可汗的亲弟弟乌力罕,为了掩护哥哥照日格,率领亲卫吸引开南朝追兵,为部落争取到了喘息和反攻的机会。 之后乃蛮可汗颁布旨意,由弟弟自领一族,若是弟弟身死,则后代继承。 可别小看这个自领一族这个封赏,这意味着只要乌力罕愿意,可以随时脱离乃蛮一族,甚至能带走愿意跟随他离去的任何人,即便更换姓氏,在草原上再立一族也是合情合理的。 周清浩用周远山这个身份顶替的就是乌力罕这一族的身份。 “大侄子,王城最好的酒楼在哪?这些时日一直吃的是羊肉就风沙,我牙都快被硌坏了。”周清浩不满道,以前在大楚的时候,想怎么胡吃海塞就怎么胡吃海塞,恨不得让厨子做出一万种不同的花样,最多事后被老头子教训一句铺张浪费,但如今,想想都心塞。 草原羊肉是不错,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带的身上一股子羊膻味,还没地方洗澡。 哲步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熬了这么多天,终于是到了,随即回道:“远山叔叔,城中酒楼卖的也是牛羊肉,最多能比咱们自己带的多些调料而已。” “没其他绿叶子菜吗?”周清浩不敢相信的问道。 哲步坚定的摇了摇头,“现在已是冬季,楚国由温室养回来的绿叶菜自己都不够吃,更别说供给草原了。”随后补充道:“现在唯一能跟绿叶子扯上关系的只有砖茶,泡开还是绿的。” 进城之后哲步就先行离开了,徒留周清浩一人安静的走在一处小巷中。 现在还没到滴水成冰的时候,周清浩顺手接了一碰雨水,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座城池里最好吃的店铺往往不在主街上,而是藏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凭借着不够流利的草原话,跟雅吉城的几位上了年纪的百姓问了问,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家只流传在本地老饕口中的羊肉馆。 馆子藏的很深,门外不大的空地上已经拴满了马匹,行人要想过去还得侧身,不过却没有半个人有怨言。开玩笑,草原马匹虽多,但这些马身上都穿金戴银,一看就知道主人身价不菲,哪里是平民能得罪的起的。 周清浩一挑眉毛,来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进店之后等了半天,这才有客人挺着大肚子,打饱嗝满意的离开,留出的空位自然被周清浩捷足先登。 稍微扫了眼周围,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头戴华丽配饰的贵女,虽然只有一人落座,但身后还站着两位高大的护卫,也有几位膏粱子弟,跟身边美人吹嘘着自己腰力多么好,引来阵阵娇嗔的笑声。 周清浩拍着桌子喊道:“小二,上菜!招牌菜!” 馆子里的伙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就算是乃蛮可汗也时常会来光顾,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敢拿大楚官话点菜的,随即用草原话回了一句,“客人来自南方?” 周清浩只能听个大概,“南边的羊就南边的羊,给爷伺候好了,会有赏钱。” 小二见对方这么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样子就知道这是个没钱的主,还赏钱,也不怕把牛给吹破了,然后不情愿的进了后厨。 周清浩的话语自然也吸引了其他的人的注意,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其身上逗留。 一读书人打扮的男子道:“乃蛮一族怎么什么人都放进领地,不怕坏了风水吗?” 周清浩一看就知道此人来自南朝,都夹起尾巴了,何必再出来咬人,讽刺了一句,“你算那根葱?” 读书人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冷哼一声,“在下姓燕。”只要能确定对方是汉人,草原上就没有比赵燕齐魏韩五姓更加尊贵的人了。 周清浩哦了一声,“关我屁事。” “竖子粗鄙!” 周清浩装腔作势的撸起袖子,“你要再废话,小爷给你门牙都拔下来信不信!” 对待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周清浩有的是办法,最有效的便是亮拳头。 乃蛮一族最喜欢看南朝人狗咬狗,但对方这个架势确实有挑衅的嫌疑,有贵公子道:“我手下家仆武力还算是凑合,不如跟公子过过招?” 周清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位公子哥身后站着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边感慨草原贵族对于大楚官话掌握之深,一边摇了摇手指,“他不行,换你妈来。” 有老者见势头不对,对着周清浩劝诫道:“这里毕竟是乃蛮王城,咱们汉人还是退让一步吧,听说那位公子的父亲将要接任左当护的职位了。” 贵公子立马露出一副自得的神态,“这就相当于你们的六部尚书。” 周清浩刚想起身,忽然想起之前哲步说 第8章 到底出没出大楚? 羊肉馆里人声鼎沸,就是因为新来的外人说话太冲。 “你什么?扎着个羊角辫就当是自己是小姑娘了?也不照照镜子。” “说她没说你是不是?满口酸文之乎者也,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瓜子里的臭虫呢?” “来来来,有本事就往小爷脸上打,跟你说,小爷可金贵着呢,碰一下就伤,挨一拳就死,到时候把你家主子卖了都赔不起。” “...” 周清浩越说越上头,一只脚都已经踩在了凳子上,唾沫星子满天飞。 “他奶奶的!我忍不了了!”一直被周清浩挑衅的贵公子大声喝到,给手下使了一个眼神。 立马有护卫面孔狰狞的走了过来。 周清浩背在身后的手掌都有些颤抖,但还是把脖子伸了过去,打定主意只要对方动手,马上就倒地口吐白沫,说什么也要讹对方一个倾家荡产! 突然门口出现一队卫兵,将马群全部驱散,有一位颇具威严的老者走了进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除了周清浩外全部单膝跪下行礼。 老者往周围扫视了一圈,目光直直的落在周清浩身上,看的他好不自在。 咚!咚! 牛皮靴每一次落地都踩在周清浩的心跳上,老者慢慢走近,空气中涮锅发出的咕嘟声显得尤为刺耳。 周清浩双手紧握,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刚想说话,却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不愧是我乃蛮男儿!”随即又道:“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周清浩摇了摇头,“不苦,就是有些累罢了。” “好!虽然你一直常在边境,但血脉里的东西掩盖不住。”老者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为了掩护我,带着还不足月的你杀往南方,让南朝那帮杂碎们相信乃蛮可汗带着未来的草原王者逃离,这才愿意舍弃吉雅城追杀而去。难以想象你们父子二人当时经历了什么。” 周清浩哽咽道:“我父亲...” “你父亲叫乌力罕,是草原上就耀眼的雄鹰。之后你母亲带着为数不多的族人定居南朝,就是为了找寻你的下落,之前你已经见到了。”老者声音有些嘶哑。 “我其实还有哥哥的。”周清浩想起之前在草原碰到了老妇人的儿子,算起来自己应该不是独苗才对。 老者摇了摇头,“那些是王城派过去的,你母亲为解相思之苦,才将他们收作儿子,跟你的血脉没法比。” 羊肉馆内众人痴呆看着这一切,刚刚想动手护卫双腿不断的打着摆子。 乌力罕的事迹在乃蛮一族流传甚广,几乎每家都会教育孩子们以后要像可汗兄弟那般相亲相爱,这样才能保证乃蛮一族长盛不衰。 周清浩一直瞪着双眼,就是为了让能有泪光闪烁,“母亲不愿意回到王城。” 老者握拳狠狠砸向桌面,“说到底还是我小看了南朝,要是一开始就召集全部族人迎击,你母亲也不会对我这么失望,甘心当一个牧民。不过还好有你在,将来还有机会迎她回来。” 周清浩点了点头。 老者眯着眼睛往后面看了看,质问道:“刚刚是谁要动手的?乃蛮叶护就这么不值钱吗?” 众人连忙低下头,不敢跟对视。 叶护一职仅低于可汗而已,在自家领地上可谓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通常由可汗的弟弟担任,一旦可汗出现什么意外,便由叶护继任,太子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随即又跟周清浩解释道:“远山啊,这位置之前是有你父亲担任的,他死了之后自然由你接任,左贤王很早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会安心辅佐你的。” 左贤王便是可汗照日格的长子阿如汗,位置如同大楚太子。 周清浩连忙行礼道:“可汗,万万使不得,远山初来吉雅城,还没有给乃蛮建功立业,如何能接受这般职位。” “本汗心意已决,你想抗命不成?” 老者忽然露出凶狠的姿态,让周清浩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硬气道:“不可以。” 开玩笑,自己大楚的皇位都不愿意接手,还想让我接手乃蛮部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比上的京城? 老者抚须而笑,“这不是我一人决定,而是族中长老共同商议的结果,想要卸任,也得他们同意才可以。” 羊肉馆里的其他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能年轻一些的心里都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被可汗看中,受封大当护,一跃成为人中龙凤,接受万民敬仰,谁知道这小子连天上砸下来的馅饼都不愿意多看一眼。那可是叶护啊!比之大当护和左右闲王的官职还要高,只要不死,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的可汗! “至于这些人,看远山你的意思,是杀是留,大伯都愿意认同。”老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现场众人的生死,就跟那些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两样。 之前的贵公子连忙道,“回禀可汗,我父亲是大都尉。” “就算他本人冲撞了乃蛮叶护,也该杀!” 贵公子拔出腰间弯刀,将跪在地上的护卫头颅斩落,“都是这个人自作主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叶护大人开恩。” 真正能保下他们的人还是周清浩,只要对方不追究,可汗想必也不会妄动杀心。 “算了吧,也就是骂了两句,何况他们吃亏更多。”周清浩摊了摊手道。 “仁慈,是好事,南蛮一族还没恢复全部实力,每一个人都是族里宝贵的财富。”老者意味深长的说道。 众人立马磕头行礼,顿时响起一阵咚咚声,今日能逃过一劫,回家就去给祖宗上香。 “但是,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规矩,有时候为了维持这个规矩,必要的杀戮还是得有。”说罢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跟随而来的卫兵们面无表情的拖走了其他人,完全不顾他们声嘶力竭的叫喊。 “这是本汗给你上的第一课,要好好记住。” 周清浩点了点头,也差不多摸清了对方的性情,这老头自称我的时候,那便心情不错,换成本汗的话,可就有些吓人了。 等到外面的喊声停止,老者这 第9章 庆典 今天是乃蛮一族的大日子,虽然还未到新年,但整座雅吉城的百姓都听说了王族会提前开始祭神大典,原因就是族中有大人物重回王城,年岁不大,身份极高。只有一些贵族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可汗会在这次大典上宣布准汗的人选。 周清浩看着正在筹备的会场,心中冒出了想要逃离的想法,再继续任由对方这么下去,一旦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下场未必会比剥皮抽筋好。 坐在身边的阿如汗看出了对方的不安,只当是之前在边境的生活太过艰辛,不仅要想办法在茫茫草原上寻到吃食,更要时常躲避楚国边军的追捕,随即开口道,“远山不必担忧,乃蛮一族实力虽不如以前,但再怎么说也是八大王族之一,只要你在草原上,安全便不成问题。” 周清浩痴呆的点了点头,答非所问道:“每次祭神大典都是搞的这么隆重吗?” “这次准备的比较匆忙,要是等到新年,场面还会更大些,不过远山不必担忧,父汗说以后都由你来主持,乃蛮一族的荣耀还得靠你继续发扬光大。” 思索了一会儿后,阿如汗打算帮助周清浩脱脱敏,毕竟对方是将来的新汗,要是一直保持着对大楚边军的畏惧,说不得以后会出大事,“远山不如跟我说说之前在边境的生活。” 乌力罕到底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乃蛮一族查了许久都没有个定论,只知道当时对方一路逃进了楚国境内,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清浩打算舍弃最不擅长的部分,开口便是,“自打我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不在了,只给我留下一颗狼牙挂饰,用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份说辞谁也找不到破绽,乃蛮一族所崇尚的天神便是草原苍狼,身份的象征就是由族中大祭司在每一位王族刚出生的时候特制的狼牙,名字和狼牙图形都一同绘制在族谱上,外人无法伪造。 要是阿如汗继续追狼牙的下落,周清浩就会扯谎说是放在了母亲身边,不然自己将母亲一个人留在南朝不放心,按老妇人的身份来看,没人敢去她那里让对方拿出狼牙求证真伪。 “之后抚养我长大是迁居在楚国的一对牧民老夫妇,因为身份的问题,他们没法获得户籍,生活困苦。往往刚刚开垦出来的新田就会被别人霸占去,即便向衙门诉苦,但也没法证明田地就是他们的,那帮大楚官老爷们更会偏袒自己人些。” 这种事情在雍州屡禁见不止,南朝有不少因为争夺不过草场的牧民会乔装逃往楚国,雍州本地也想借此向南朝宣告,大楚更加适合生活,想要吸引对面的年轻劳力过来。 不过这些人会被边军严格管控,居住和可供活动的区域非常小。 阿如汗点了点头,“破田无人耕,耕就有人争。” 周清浩吃了一惊,好奇的看向对方,“你连这个都知道?” 本就是在大楚刚刚一统之后流传在民间的一句谚语,那时候百废待兴,各地田亩制度都还不够完善,鱼鳞图册也没有送到官府进行统一备案。经常会有百姓因为田地的归属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会演变成两个村庄之间的“战争”。 更严重的是乡绅富豪会借机吞并。 大历五年的时候曾经爆发过一次举国震惊的案件。起因是黟州各府赋税不均,有的地方甚至会比其他府城一年多交数万两的税银,一层层的查下去之后发现,确实是因为初期税赋不够明了所致,但也同时牵扯出了官商勾结,虚报家中田地以达到减少赋税的事情,更有一家占地十万余亩,但在官府的记载中只有五千的情况。 当时大楚左相赵维清继任不久,先后上书表明,“大楚人情风俗积习成弊,有萎靡不振,积重难返之嫌,若不及时纠正,恐新不得天下之耳目,拢不齐天下之心气。” 更是提出了名震天下,被南朝全部模仿的治国六事,“官议论,振纲纪,定诏令,核名实,巩邦本,造武备。”田亩之事正好满足“核名实,巩邦本”两条。 最后朝廷文武百官的共同努力下,颁布御令,命全国各地尽快丈量好每家每户的水田旱地,并同时增加了一条,未曾记录在案的荒地则是谁耕算谁的,但要保证每年都有粮作物种植,不然由官府收回,重新发放。这才让大楚再次走上正轨。 阿如汗笑了笑,“自从南朝建立后,草原部落没有一天不想南下吞并楚国,游牧打猎是很快活,但谁不想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呢,每年都求天神保佑,但还是有白灾降临,听过楚国有些州府一年到头都绿草如茵,这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有能力的王族都在开始学习楚国官话,就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周清浩反问道,“读准备了二十多年,还没准备好吗?” 阿如汗眼中似有犹豫,但面前这位是将来新汗,也都是会知道的,所以开口道,“一方面是因为大楚一统中原的百战老兵们都还在,我们贸然出兵未必能在他们手上讨到任何好处,等这么些年也是希望经历过中原战场的人都老去。其次便是八大王族各有打算,真要进攻大楚的话,单靠一族或者几族是不够的,得要所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才可以,关于八族共主的大单于的位置,至今还没个定论,每个王族的可汗都想自己爬上这个位置,以谋求在打下楚国后获得更大话语权。”说罢便笑了笑,“父汗已经老迈,将来大单于的位置还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老子才不要!周清浩心中吐槽了一句,随即将话题拉回了正轨,“养父养母死了之后,我便一个人晃荡在边境上,也是前不久才下定决心想要入南朝找到自己真正的家,心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阿如汗手掌搭在周清浩肩膀上,使劲的捏了捏,“好在你回家了。” 周清浩望着南方天空,自语道:“回家真好。” 不多时,乃蛮可汗带着一帮跟其岁数 第10章 你小子? 莫约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位祭司同时双手高高举起,手腕的铃铛不停发出响动。 霎时间黑云飘散,一阵阳光砸在了场地上。 “吉兆!吉兆啊!”有高台上的老者不停叫喊着。 可汗照日格走近台前,朗声道:“乃蛮一族传承至今,多亏天神庇佑,今日更是将远山送到了我们身边,本汗在此宣布,远山-乃蛮,从即刻起便是乃蛮一族叶护,兼任右贤王。” “诸位同族,来一起参见准汗!”随着照日格一声令下。 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同族,一同单膝下跪,以右拳覆盖左胸,低头道:“参见准汗。” 照日格微笑转身,挥手让周清浩上前,低声道:“这是你接任可汗之前最大的一次荣耀了,跟族人说说话吧。” 周清浩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照日格也没有催促,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莫名的感觉有些热血沸腾,周清浩许久才调整好心态,“远山再次立誓,只要乃蛮一族不负我,我定不负乃蛮一族!” 话没有说绝,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大楚和草原将来必有一战,若是乃蛮一族能够选择独善其身,周清浩相信自己能够劝说周气武将他们纳入大楚的子民,但若是对方执意出兵,战场上就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可言了。 “定不负准汗!”层层叠叠的声浪汇聚在一起,清晰的传入了周清浩的耳中。 照日格张开双臂道:“让准汗看看乃蛮一族的实力!” 众人一同起身,定睛往远处看去。 那是由六万骑兵组成的三个巨型方阵,略微让人感到奇怪便是三个方阵前方只有两名将领。 周清浩知道他们俩是乃蛮一族的左右大当护,之前在羊肉馆碰到的公子哥还说他父亲快要接手左大当护的职位,但是好巧不巧碰到了周清浩,这个美好愿望就只能是愿望了。 忽然战鼓擂响,跟悠扬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为天地间这幅苍茫的景色增添了几分铁与血的味道。 六万人马一同前行,刚开始时速度不快,但慢慢的便在草原上驰骋了起来,将整座演武台团团围住,只剩下无尽的马蹄声。 周清浩却觉得现在寂静异常,闭上双眼缓缓张开双臂,权利,原来是这种感觉吗?难怪让人眷恋,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群大军可以扫平任何敢拦在路上的敌人。 军阵绕了数十圈后,呈品字型将祭神台簇拥在中间,两位大当护同时喝道:“杀!” 武朝之前输给他们着实不冤,每一位草原汉子都是天生的战士,不论经过多少岁月,战力从未有过减少,要不是这些人不擅长登城作战,中原大地怕那时候就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 照日格呵呵一笑,“雅吉城聚集了我们六万人马,今日正好一起拉过来给你看看,也好心中对自家的实力有个判断。”随即又解释道:“但其中只有五万真正的骑兵,其他人算是步卒过来凑数的。所有部落中,骑兵数量只有克烈一族能多过我们。” 周清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乃蛮一族的实力在八大王族中算是中游偏下,这么看来,整个草原差不多能聚齐三十到四十万的骑兵,剩下还有六七十万的步卒。 ... 一场盛大的祭神典礼很快落下了帷幕,雅吉城大宴三日,恭贺新准汗继位。 周清浩趁着在准备前往金城的空闲,又一次找到了哲步,对于这位大侄子,他还是挺上心的,特别是知道他今年才刚刚十九岁,就已经步入了三品行列。 “大侄子!”周清浩热情的喊道。 给正在营中执勤的哲步吓了一跳,然后马上行礼道:“见过准汗。” 周清浩啧了一声,“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见外?” 哲步这才不好意思道:“远山叔叔。” “之前说帮你找媳妇的事情?”周清浩不怀好意的说道。 按照草原习俗,男子十六岁就可以娶亲了,哲步能为那名女子拖到现在实属不易,现在自己是乃蛮准汗,要是去帮他提亲,成功率会大上不少。 最终哲步拗不过周清浩,只能带着对方前往城中的某户人家。 大门打开出现了一位妇人,看见哲步不免皱了皱眉,但发现还有准汗陪同后,只能行礼请二人进了家中。 这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而已,她家姑娘要是连哲步都能赢下,天赋着实是太可怕了些。 周清浩坐到了主位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今天前来是为了家里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听他说心仪你家姑娘很久了,想着是不是让年轻人处处看,不合适再分手也没关系。” 哲步瞪大了眼睛,手脚止不住的颤抖。 周清浩甩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这侄子脸皮薄,不好意思。” 妇人灿然一笑,“既然准汗都发话了,奴家哪里有不准许的道理。”说罢便叫来了闺女。 哲步不停的拉着周清浩的袖子,脑袋小幅度的摇晃。 “这么大了还害羞?家长都同意了,你怕个屁啊。”周清浩翻了个白眼道。 不多时,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走进了大堂,在妇人的提醒下规规矩矩的行礼。 周清浩看见小姑娘怯生生模样,心中有所疑虑,武道一途跟心性密不可分,越是高者心态越是成熟,她怎么能是三品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周清浩微微俯身问道。 “娘说你是准汗,是乃蛮的天之骄子。”小姑娘害羞的往妇人身后躲了躲。 周清浩指着哲步再次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说起旁边尴尬至极的男子,小姑娘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兴奋说道:“哲步阿爸嘎可好了,经常带我出去骑马,有时候还会帮我做风筝,额吉也特别喜欢他。” 哲步脸色数变,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膛里。 妇人轻轻拍了拍闺女的头顶,脸色微红道:“不许瞎说。” 小女孩好像看不清当前的局势,反驳道:“哲步阿爸嘎经常帮咱家挑水放马的,您还说他是个好人呢。” 周清浩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阿爸嘎?” 第11章 草原爱情故事 南朝在乃蛮一族到达金城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消息,一时间只觉得头更大了。楚国秦王刚踏入南朝境内不久后离奇失踪,带着赵三太子一同下落不明,由此导致楚国三十万精锐纵横在草原之上,就像是一匹匹野狼,就差最后一个契机。 南朝天子端坐在金殿中,脸上一片安静祥和,对于她来说,不管南朝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而已,真正能做决定还是燕齐赵魏韩五家的话事人。 右相齐永森上前一步,正好将天子和诸位大臣隔开,转身道:“乃蛮一族与南朝积怨已深,其中更有血仇,这次他们派人过来,还请诸位稍作退让,不要正面发生冲突。” 天子如同提线木偶般附和道:“右相说的极是。”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南朝现在根本不敢与草原上任何部落发生冲突,即便不是出身八大王族的牧民,也会被礼遇有加的对待。 十七年前那一战,不仅打破了五国遗族美好的幻想,也同时敲断了他们的脊梁,再也提不起心气对抗草原部落,只能将气都撒在逼他们来北方楚国身上,所有的楚人都该死无全尸! 齐永森说的也不过是场面话而已,真正对乃蛮一族有怨恨的还是被牵连进战争的普通民众,好不容易逃到草原,忍受住了无尽的屈辱才换来的安稳生活,却没想几年后又陷入战争的泥潭。 南朝官员早就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摆正,因为摆不正的那些人已经变成青草的养料了,当时这里就连打造一副棺材,都显得那么奢侈。 有赵姓老臣站出来道:“乃蛮准汗刚刚继位就来南朝,无非是想给我等一个下马威,既要保住朝廷颜面,不让百姓失去信心,也同时不能得罪对方,只需把握好尺度就行。但如今真正迫在眉睫的事情还是楚国秦王。” 齐永森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秦王都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找到的,但乃蛮准汗不日就会到达金城,陛下您觉得呢?” 天子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下巴,认同了右相的建议。 赵姓老臣深知自从父亲病重后,赵家便再无力跟右相在朝堂上相抗衡,但自己老年得子,对于赵腾宇最是喜爱,不然也不会让他接手三太子的位置了。如今其生死下落不明。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余四家下的黑手,又以齐家嫌疑最大,所以提醒道:“楚国三十万人马可就在南朝境内,只要他们想,最多一个月就能打到金城。”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找不到周清浩和赵腾宇,就算你们百般讨好乃蛮一族又有什么用,金城如何也撑不到来年开春。 齐永森像是早就料到了对方会这么说,抚须而笑道:“这次乃蛮准汗来到金城,我们正好可以借此大肆宣扬一番,让有心人把这件事说给楚国听,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愿意跟草原王族撕破脸皮。”说罢还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姓老臣。 齐永森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楚国秦王失踪在了草原上,经过过几翻找也没有任何消息,极大可能是已经身亡,南朝已经避免不了战争,既然如此,不如尽最大的可能性增加己方手上的筹码。 草原上城池没有几座,最是合适骑兵驰骋,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才是最适合的打法。楚国虽然一统中原,人数也有到万万,但骑兵不过二十万,这还是在吞并了乱世末期剩余五国丧心病狂发展牧场的情况下达成的。而其中真正能算精锐的还得再打些折扣。 若是可以将乃蛮准汗南下包装成跟南朝缔结盟约的话,未必不能吓退境内的楚军。 赵姓老臣跪下喊道:“臣之忠心,天地可鉴,望陛下明察。” 天子先是看了一眼齐永森,这才说道:“赵卿言重了。” 其余的满朝文武也都称赞右相计策甚妙。 失踪的不是你们儿子,所以都这般无所谓是吧!之前自己虽然劝过赵腾宇不要担任使节出使楚国,但最终对方还是瞒着自己跟右相请下来了圣旨,如今生死不知,悔之晚矣。 赵姓老臣低头想了想,随即又开口道:“听说这乃蛮准汗如今不过十七岁,算起来跟陛下差不多年纪。” 看似无心之言,实则暗藏杀机,草原贵族最喜欢将南朝有地位的女子纳为小妾,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老者这一句话无疑是在提醒天子,要是被对方看上,说不得就会被带回乃蛮一族领地,为其生儿育女。 天子脸上一阵红白色闪过,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狠狠握拳,强压心头的悸动道:“若是对方有意,朝中文武家里应该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小娘子,不如任由他挑选。” 右相齐永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高位的天子,她的女子身份在南朝知晓的人不多,但在八大王族那里却不是什么秘密,“若是对方看上了先皇的几位公主,相信陛下也会同意的,毕竟身份相当。” 天子脸色暗淡,筹码,自己永远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筹码,只要对方开价够高,没什么不能舍弃的,三年前能扶持自己上位,三年后也能再换一个新人登基,就这帮废物,还想妄谈反攻?妄想复国? “右相说的是,朕没有异议。” 命运大多时候都没法掌握在自己手里,越是挣扎,越是会知道天命难违这四个字的分量。 ... 周清浩闭着眼睛享受着夜色中的寂静,这次南行,除了跟随自己而来的部曲外,还有一支十人小队,哲步和他心仪的女子艾吉玛也被编入了这只小队内,领头人是一位胖胖的老者,胡子花白却头顶没毛,笑起来让人极具好感。 周清浩秉持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则,将一位一朝得势的小人物演绎的活灵活现。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奶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没好气对着旁边吼道:“你俩打情骂俏就走远些,看不见一群老光棍想要吃人的眼光吗?” 哲步端起牛肉的手愣在半空中,递过去给女子不合适,放下也不适合。 艾吉玛心虚的看 第12章 金城 周清浩轻咳了一声,“都是老黄历的事情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打不过您了。” “不会!”完颜诸大声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以恶意猜测对手非武者所为。 看着原本和蔼的老者都快陷入了癫狂的境地,周清浩连忙道:“刚刚在说爱情故事呢,怎么越扯越远?” 完颜诸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输给白流后,只觉得心灰意冷,眼前满是黑暗,在中原晃荡许久,每日过得浑浑噩噩,直到遇见了那位女子,是她将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还每月给我一两银子,只要我帮他家养马就成。” “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女子见您可怜,所以帮你找了个活干,月钱是一两。”周清浩谨慎措辞的问道。 “什么意思?” “您看啊,某天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游玩,看见了一位四肢健全,但却活的像一滩烂泥的年轻人,于心不忍的给了他饭吃,甚至愿意聘请他去家里做工。” “请一位男子去家里养马,不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周清浩憋了好久,将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么说也对,不然为什么她不请别人呢?” “我就说嘛,她还是中意我的,只不过那一夜问她要不要跟我回草原,被她给拒绝了。” “应该的。”周清浩低声自语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太可惜了。”周清浩看一旁众人眼眶都有些湿润,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老者的自作多情,还是沉浸在这根本不是爱情的爱情故事里。 完颜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眼朝南方道:“这一别就是永远,只希望她不要为我守着了,尽管嫁人吧。” 你放一万两千个心好了,那姑娘肯定会的!周清浩心中大吼道。 随后将屁股往哲步那边移了移,压低声音道:“你们信吗?” 哲步就好像失聪了一样,满眼泪痕的看着身旁女子,“完颜前辈说的是,有时候错过一次就是永远,只希望我们俩不要步前辈的后尘。” 艾吉玛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神,娇羞道:“我毕竟比你大这么多,还有个孩子。” “没关系,我会将她当成自己的闺女的,家里那边准汗会帮咱们说话的。”说罢便紧紧的将女子双手握在掌心,然后满怀希冀看向周清浩。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没听出来刚刚的故事就是一位老光棍的单相思吗? 周清浩无言的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车门重重关上,不多时,愤怒而嘹亮的声音撕开了夜的面纱。 “你们都有病!” ... 南朝金城,红色地毯由皇宫一路铺设到北门,并且有旨意下达,今日城中百姓就算家里死了老娘,也得装出一副笑脸,站在大道两旁欢迎乃蛮一族准汗的带来。 车队缓缓驶入城中,一阵阵音浪吵的周清浩头疼不已,从身下地摊上拽出两撮羊毛,揉成团都塞进耳朵里,刚觉得有所好转的时候,又是一片鞭炮声炸响,配合着铜锣大鼓,声音好像直接在往脑子里钻。 小姑娘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好奇的将头探出去左右张望,接受着无数人的欢呼。 通过窗帘的一角,之前因为完颜诸的原因而不敢出现在周清浩身边的几位大楚高手,又一次看见了自家殿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老者道:“现在还抱怨陛下将咱们派来南朝吗?” 原本颇有微词的女子摇了摇头,“之前还以为是京城里面那些高官们疯了,竟然会将宝压在名声如此狼藉的皇子身上,看来是我们久居皇宫,眼力大不如前,秦王殿下竟有这般能量,不仅能混入乃蛮一族,还能捞到准汗的身份。” “有能力的人,从不会抱怨环境,若不是秦王殿下不想手足相残,就凭其他那几位皇子,怎么可能争的过他?”老者拍了一个周清浩听不到的马屁。 其他三人深以为然,独自一人深入草原,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不仅活了下来,更是将乃蛮一族收入麾下,这份心机和手段,当世何人能敌? 车队一直前进到皇宫门前才停下,南朝文武百官一起在此恭迎,右相齐永森率先恭敬道,“还请乃蛮准汗下车。” 小姑娘看向面前胡子花白的老者,兴奋的朝着车内道,“准汗叔公,他有胡子诶。” 叔公?之前不是说乃蛮准汗今年不过十七岁吗? “怎么,我不能坐车进去吗?”车内响起的年轻声音让众人将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不同年纪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讨其欢心。 齐永森连忙说道:“回禀准汗,不是这个意思,您一路来舟车劳顿,我们专门为您准备了撵床。” “我就喜欢我的马车。” “好,那就请进吧。” 为了在京城百姓面前维持着朝廷最后一丝颜面,这次没有让天子燕檄出来迎接。 周清浩忽然恶趣味爆发,踹了一脚车门,马夫心有所感,抖落缰绳,慢慢提高了速度。 小姑娘趴在车窗上笑的乐不可支,一个劲的指着后面道:“有老爷爷摔倒了。” 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摔倒是常有的事情,任你驾马技术如何娴熟,也很难保证不会坠落。 等到马车停稳,周清浩带着面巾走出,顺手将小姑娘也接了下来,第一眼就看到殿内的南朝天子,心中不免疑惑,这姑娘能藏的住身份?除非对方是瞎子。 “知道这里是哪吗?” “我娘说,南朝是个坏地方,以前欺负过族人。” 周清浩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头顶,“对,是这样的没错。” 提前给对方打好预防针,省得等下发生什么事情会吓到小姑娘。 一帮老迈重臣喘着粗气来到了大殿前,“请...请准汗入殿休息。” 周清浩不打算把面巾取下来,之后自己还得用真实身份再来一次,要是被认出来就很难收场了。大楚秦王竟然是乃蛮准汗,这新闻绝对是爆炸性的。 随着众人落座,一道道菜品被端了上来,雅乐奏响,诸位官员按照品级给周清浩依次敬酒。 “我初 第13章 送礼 一朝天子就这么被人召之即来,让周清浩更加确信,这只是一群贪恋荣华富贵,情愿出卖灵魂的傀儡而已,至于扶持起来的陛下则更加可怜,只是傀儡手中的傀儡,密密麻麻的无形线条将她束缚在大殿之中,挣不开,逃不掉。 周清浩对南朝天子的情感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是自由人对囚犯的同情。不管是大楚还是南朝,森严的等级制度将所有人框外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上下阶级之间似乎隔着铜墙铁壁。这么一来,不仅保证了上位者能一直享受荣华富贵,也让他们能毫无顾忌的向下索取,因为下面阶级的人,很难对他们产生威胁。 大楚初期就设立了流觞之辩,就是为了给寒门读书人开辟一条大路,想要打破世家贵族垄断官场的局面,即使后面因为刺杀而取消了,朝廷也还一直留着举荐为官的途径。 可是最终结局并不理想,能爬到高位的寒门子弟只有左相赵维清一人而已,南朝就更不用说了,非五姓子弟不得为官的条例已经写进了律法当中,以军队为贵族的权益保驾护航。 周清浩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但同样,也算不得坏。自己作为高位者贪图着权利带来的好处,也知道长久如此下去,必定会造成腐败成性的局面。或许最开始从困境中奋斗起来的官员还能守住本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孩子必定会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混账话来。到时候各处又是烽火四起,狼烟遍地,阴谋家们轮番上场,以人命为赌注,为自己博名声,最后登台高喊,“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其威武霸气。 周清浩羡慕,但并不想成为这种人,现代那时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仔,不是穿越了就会变成在某处不知名的世界放肆宣泄内心怨恨情绪的暴君。 在大楚一个孩子想要养育成人,比之现代不知道要难多少,为了私欲而爆发的一场战争,动辄死伤数千甚至上万人,这不仅意味着更多的父母失去孩子,更是无数家庭的顶梁柱塌了。即便朝廷发下不少抚恤金,也弥补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因为死的不是自己,所以那些站在高处的人会叫嚣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因为不用在战场上冲杀,所以他们会将一切失利的罪责推给主帅和战士们,动不动就是斩首灭族,从不会思考是不是战略制定有问题。 总之就是一句话,胜则居功,败则甩锅。 周清浩看得见这一切,但却无法改变,只能寄希望于教育这种长久且润物细无声的法子,让将来的大楚子民能为他们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一个站着做人的机会。就像眼前的这个女子,周清浩唯一胜过她的地方就是,还有得选,还能有说不的权利。 何人不是笼中雀?周清浩心底自嘲了一句。 齐永森满是褶皱的的老脸露出谄媚的表情,狗永远都是狗,只有狗会为了主人斗殴,而不会有主人为了狗打架。今日乃蛮准汗下手狠了些,但也是他们先咬人的,事后他们要是还敢把事情告诉克烈那边,说不定会因此丢掉性命。 八大王族有竞争不假,但这合称的名号需要所有人一同维护,之前南朝和乃蛮爆发战争,其他王族不好插手,否则有轻视乃蛮的嫌疑,不仅不会得到对方的感谢,说不定还会被记恨。 所以七族只会在战后进行报复,就算是对南朝投入最多的秃麻一族,动起手来也没有丝毫心慈手软。 如今左相被淋了满头热汤,吏部尚书又被推倒在地,即便他们还有脸继续当官,威严也会少去大半。 “启禀准汗,这位就是南朝天子,燕檄。”齐永森毫不避讳的直呼女子大名。 周清浩摆了摆手,“我并不在乎。” 燕檄两只手死死的勾在一起,什么叫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干嘛? 齐永森瞬间心领神会,大声道:“准汗跟陛下有事情要去后宫详谈,今天就先退朝吧!”随即讪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去后面好好休息。” 燕檄感觉脸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感觉,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位来自乃蛮一族的准汗,就想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周清浩抬起右腿就往殿外走去,惊恐的神色被隐藏在面巾之下,让人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老贼,竟然胆敢害我!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子瑜知道,自己回家能有好果子吃? ... 夜色之中,细雨夹杂着片片雪花将整座南朝金城笼罩其中,由于有不少草原牧民会时常来此交换物资,所以宵禁令形同虚设。 在一处小酒馆内,形形色色的聚集在一起,话题全都围绕着今日刚来的草原贵人。 有一位读书人打扮的士子低声问道:“也不知草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不是都说楚国使臣即将到达吗?”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楚国和草原形同水火,尽管之前有不少大人物想要两地和平相处,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兵戎相见。最巧的时间点,三方人马都聚齐了,难不成是战争的前兆? 同伴道:“想必是草原部落不想看见南朝跟楚国眉来眼去,所以想要借题发挥。” “南朝有资格跟中原眉来眼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五国之前的精锐可都已经战死了,仅凭现在的残兵败将,能让他们高看你们一眼?”说话是一位牧民打扮的汉子。 “你们可是答应过南朝,会帮我们复国的。”读书人争辩道。 忽然小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奴隶还想妄谈复国?” 读书人忍着怒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们不是奴隶!” 又是一阵嘲笑声响起,“我听今日有消息传来,朝堂上你们的左相都被淋成落汤鸡了,也没见其他大臣有什么动作呢?” “那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有男子道:“散朝后有克烈一族的人去了左相府,后来韩书群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两个巴掌印 第14章 热闹将起 弯刀从木桶缝隙里面插了进去,稍一用力,中间的隔板便被撬开。 眼前的场景周清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一名姿容极美的女子被被褥紧紧包裹着,脸上满是潮红。 天子燕檄? 齐永森这瘪犊子玩意是没长脑子吧! 看对方半梦半醒的状态,周清浩轻轻摇了摇其脑袋,“醒醒诶!” 没反应。那就怪不得我了! ... 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周清浩甩了甩了泛酸的手掌,无奈的对着怒火中烧的南朝天子道:“叫你没反应,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扇巴掌?”燕檄咬着牙问道。 “其他地方也打不到啊!”周清浩表现的比对方还要生气,让女子一时不知道是谁受了委屈。 双方沉默了片刻后,燕檄为自己辩解道:“小女子是天子胞妹燕梦竹。” 装,继续装,孪生姐妹是有,但没见过连美人痣都点在同一个地方的。 周清浩重新躺回了床上,“我不管你是谁。” “你!” 看着对方气急的模样,周清浩撑着脑袋道:“按道理来说你也是南朝天子...” “公主!”被点破身份的燕梦竹大声纠正道。 “公主,公主行了吧,怎么会半夜被人给下了药呢?” “是我一时不查。” “都把你带出皇宫了,还不查?那些护卫都该死吧。” 还不都是怪你! 燕梦竹俏眉一皱,如今身为鱼肉,这句话不能说出口,只能委婉道:“南朝夹在楚国和南朝之间求生,即便是皇子皇女也身不由己。” 周清浩立马坐起道:“跟楚国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大楚步步相逼,五国遗族怎么会舍弃祖地逃往北方?”说到此处,燕梦竹眼中蒙上了一股雾气。 “你们可以投降啊,我记得所有归顺大楚的五国贵族,生活过得都挺滋润的,白领俸禄,还不用干活。” “皇族自有皇族的骄傲。”可能是觉得现在目前情况下说这句话不合适,又补充了一句,“要想我们投降,除非周氏死绝!” “投降草原不算是投降?我要是没记错,燕国除了最后灭国那一战,之前应该是跟草原仇怨更深吧。” 又是沉默。 周清浩见对方不再回答,也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缓缓躺下闭上双眼。 燕梦竹扭动身子,低声道:“你就这么放任我一个姑娘蜷缩在木桶里?”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但还是答道:“乃蛮准汗!” “我是草原粗胚,哪里知道怜香惜玉,有地方给你睡就不错了,再吵给你扔外面去。”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起了作用,燕梦竹没有继续出声,不多时,房间里就传来了周清浩轻微的鼾声。 就在宅子外不远处,有两位老人双手拢袖站在一起,天气虽寒,但没有半点回到马车上的心思,只能凭借跺脚取暖。 左边老者问,“这么久还没出来,准汗应该还是接受咱的礼物了吧。” 右边的老者正是南朝右相齐永森,“咱们做奴才的,还是的好好品味主子话语,虽然准汗白天只提了一句关于陛下的事情,但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深意。” 左边老者继续道:“还是右相有办法,准汗明显是想顾及南朝的脸面,既然他老人家有意,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才对。” 齐永森呵呵一笑,“南朝现在最有权利的职位就在你我手中,等我退下来,你就可以从兵部尚书荣升右相,孩子们还小,以后还得靠你多多扶持。” 南朝兵部尚书魏柄权,手下拿捏着全部二十万兵马,跟魏柄权一文一武,联手把控着南朝政权。 “你老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呢,更何况齐大公子乃人中龙凤,也已经是大太子,魏氏一族还得靠您家多多照看。” 齐永森眯眼道:“看准汗的决定,如果他将梦竹带回乃蛮领地,就可以让东儿顺势继位,如果不带回,就不能让他继续当太子了。” “还希望梦竹不要辜负我们这些长辈的好意,今夜能好好伺候准汗。”魏柄权对方刚刚那句话里的意思,如果准汗有意,燕梦竹的天子之位自然不能撼动,只能为家里后辈谋求在朝堂上更高的职位。 这时有婢女冒着风雪从宅子里出现,走近后施了一个万福道:“准汗说很满意两位的礼物。” 齐永森和魏柄权回了一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颗宝石,“多谢姑娘了。”说罢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各自的马车上。 第二日清晨,周清浩吩咐下人将还在睡梦中的燕梦竹送回皇宫后便早早的出了门。 在金城里晃荡了一会儿,周清浩寻到了一处带有丽竟门特殊标识的青楼,随即大踏步走了进去。 跟随而来的护卫们被安排在了一楼,周清浩则独自开了一个二楼包厢。 老鸨引来了一众女子,笑道:“不知贵人要哪几位作陪呢?” 周清浩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锭,奸笑道:“我要你!”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但言语里满是拒绝,“老身都这般年纪了,可能满足不了贵人,不如换一个?” 周清浩摇了摇头,“就要你。” 老鸨神色愣住,只能赔笑着让其他姑娘出去,然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没想到贵人好这一口。” 周清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听力就变得极为发达,等到门外的脚步声散去后,这才脱下鞋子,拿出深藏已久的金牌,“我乃大楚秦王。” “贵人说笑了。” “丽竟门脱胎于清衣房,总部是大楚京城醉花楼,柳烟是你们的探子总领,她的顶头上司是吴王周气文,你们的任务便是监视五国遗族。还需要本王补充吗?” 老鸨立马跪下行礼,要说有人能查出丽竟门的消息还情有可原,但连藏在幕后的总领和吴王的身份都知道的话,那便只可能是大楚高层了。 “前几日南朝丽竟门有收到消息,说是您会在近期达到金城。” 周清浩嗯了一声,“本王现在时间不多,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您这是?” “本王好歹是大楚派往南朝的 第15章 又来一位?! 霎时间,居住在金城的南朝百姓们奔走而告,消息很快便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大楚秦王,单从封号就能看出来这位王爷的尊贵。但外界不是一直传闻这位王爷已经失踪了吗? 明眼人都知道,失踪一事肯定牵扯到了一些掌权者,就是不知道潜藏在幕后的人,是来自南朝还是草原。 毕竟双方都有理由,草原不想南朝跟楚国走的太近,所以有充分的理由截杀秦王,南朝则是因为之前的恩怨,国破家亡,山河陆沉。 对方消失这么久后又忽然出现,不仅在谋划者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更是在霸气跟整座南朝宣告,楚国,依旧是那个雄霸天下的楚国。 南朝皇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少大臣都在抓耳挠腮,昨日才来了一位乃蛮准汗,怎地今日楚国使节也到了?双方约好的吗? 若是有一位不在,事情都不会显的这么难办。 把时间推回之前,草原对于南朝的看法就像是自家养的一条老狗,并不希望对方能起什么作用。唯二的好处就是能有符合心意的南方贵女和教授八大王族中原文化。除此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都已经沦落成了这个样子,还想着抢班夺权,甚至不惜出卖自己人。被最重视亲情和部落的草原人所看不起。 所以南朝有人动了心思,提出往楚国派出使节的建议,若是将来大楚赢过王族,南朝可以顺势在草原复国,虽然比之前艰苦了不少,但做人嘛,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没有规矩限制,才是最大的自由。 但要是王族赢过了大楚,也还有补救的方法,那就是在出使之前,先把事情汇报给各个部落,解释自己是为了安抚对方才想出来的计策,提前打好预防针。 做了一件事,上司知道和不知道是两回事,前者算默许,后者是僭越。 不过现在事情出现了不同,乃蛮准汗已经到了金城,不少官员猜测是王族们对南朝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就比吃了蜜蜂屎还要开心。 谁知道好巧不巧,正好秦王也到了,配合在南朝游荡的三十万楚军,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又是一次两难的选择,两位身份都尊贵异常,秦王能决定南朝在冬春两季的生死,剩下时间则由准汗说了算,谁都不能得罪。 左相韩书群已经从手下那里听说了,公主燕梦竹昨夜留宿准汗房内,他绝对不相信对方能忍住不吃下这般美人,万事已定,天子燕檄如今已经是准汗妃,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深埋心底。 按照最原本的打算,韩书群准备偷偷将天子收拢进房中,然后给其余几家一些补偿,让他们重新推选一个新天子,以后南朝再无燕檄,只有左相夫人燕梦竹。 “如今我等当务之急是以何种姿态接待秦王,太过谦卑会引发准汗不满,一味的清高又会面临大楚军队报复。”韩书群慢悠悠说道,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但脸上的巴掌印至今清晰可见。 不过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脸皮自然不薄,失去的尊严,也能靠时间慢慢挣回来,再怎么说他也是南朝左相。 齐永森自从知道昨夜周清浩收下了燕檄之后,心情就格外的畅快,满面红光道:“不卑不亢就好,对方提出的要求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回绝,等到这次商议完,再安全的给他送回南边,一切就又都回到正轨了。” 若是那两位只有一位在南朝,就完全不用顾及另外一人的想法,尽力讨好眼前的就行,但现在两位都在,官员们只能将之前扔在地上的脸皮重新捡起,以相对恭敬的态度面对两位贵人。 韩书群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天子燕檄,“我听说秦王殿下跟准汗同岁…”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永森出声打断,“那又如何?”自己现在是准汗的坚定拥护者,以后的荣华富贵全都寄托在准汗和准汗妃身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破坏自己的大计。说不定哪天准汗一开心,就会赏赐自己乃蛮外姓族人的身份,可以直接从五国罪臣变成王族附庸。 “老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右相不必当真。”韩书群哈哈一笑道。 燕檄目光凛冽的看着韩书群,这老家伙没有得偿所愿,就将自己当成青楼里的那些女子了? 忽然,宫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匆匆来报:“大楚使节求见。” “宣。” 周清浩带着王亮慢悠悠的走在宫门和大殿之间的中行道上,呵呵道:“这南朝皇宫有些意思,大殿是齐国样式,左右两边的围墙各自带着赵韩两国的图腾。”说完停了下来,前脚掌轻轻踏了踏地面,补充道:“魏国。” 王亮来南朝之前做了不少功课,为自家殿下解释道:“五国遗族北逃时,有些念旧的人从原本皇宫带走了不少老东西,但要想建成一座宫殿何其难也,咱们大楚又严格管控流往此地的各类物资。所以只能东拼西凑,加上一年年的从商营处采买,这才能有现在这般规模。” 周清浩继续前进:“真是为难他们了。” 王亮微微翘起嘴角,“都是他们应得的。” 不愧是生意人,八面玲珑,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周清浩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还懂得用适当的阴阳怪气来博得对方的好感。 周清浩嗤笑一声点了点头,伸手接了一朵慢慢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里融化,低声道:“祝你生日快乐,周清浩。” “踏,踏…” 脚步声距离大殿越来越近,文武百官莫名感觉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这份悸动从何而来。 两道身影由模糊逐渐清晰。 周清浩还在大殿前甩了甩靴子上的雪水,这才慢慢走入。 今天没有选择戴面罩,因为人一旦看不清样貌的话,便会格外的注意声音,即使周清浩今天会夹着嗓子说话,但也可能会被有心人抓到端倪。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风险也还是有的,如果有个混不吝的人拿着秦王的画像去找乃蛮一族的护卫们,身份肯定还是会暴露。 只是发生 第16章 商议和命令 “秦王说笑了。”齐永森道。 不管是哪方势力派出去的人,就算再傻,也不会自认身份,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在唬人。都是混荡了这么久的老江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其中的破绽。 周清浩耸了耸肩,本就是为了岔开话题,对面怎么回答自己并不在意。 这时任职吏部尚书的赵家阳起身道:“秦王能否将我儿的下落告知。” 如今周清浩已经摆脱了险境,但赵腾宇依旧没个定论,不得不让他担心。 周清浩瞥了对方一眼,道:“赵腾宇比本王先一步逃跑,但是可惜,他身后的追兵也更多。” 这句话就是在婉转的告诉对方,之前袭杀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自己。 赵家阳作揖道:“多谢秦王殿下告知。” 如此一来,目标就比较明确了,肯定是魏齐韩三家做的,燕氏一族的势力在之前王族们的报复下,已经残留不多,不然也不会让燕檄当这个傀儡天子。 “秦王刚到金城就立马来了宫内,想必是因为之前赵三太子跟楚国的通商协议,事关重大,不如咱们先聊这个。”兵部尚书魏炳权行礼说道。 赵三没有回来,南朝诸位大臣还不知道这项提议已经被周气武否决了,不过周清浩既然一路上苦头吃尽,京城里那帮人也别想好过! 有罪大家一起受,这才是好兄弟嘛!随即开口道:“这件事情确实需要商议。” “不如秦王说说楚国的条件?” 周清浩稍微想了一下道:“如今两国交易多是南朝用银两换取大楚的茶叶,布匹和香料,这些物资可还够?” 草原牧民多是以牛羊肉为主食,没有香料实在难以盖住里面的膻味,在南朝的影响下,很多的贵族们也越来越喜欢肉食的这种做法。 茶叶更不必说,奶茶的滋味就连大楚都深受影响,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贵族还好,普通百姓要想获得这两样物资,难免要付出一些较高的代价,还经常有价无市。 齐永森喜上眉梢,兴奋道:“如果楚国能大量供应,南朝自然来者不拒。” “南朝之行,本王也见到了不少本地百姓,深感其困顿,提高供应量也无不可,只是需要改变一下规则。” 燕檄看周清浩的目光有些闪躲,“秦王所言何意?” “不如换成以物易物,南朝牛马充沛,战马一匹换香料十斤或者普通茶叶二十斤,亦或者名贵茶叶一斤,母马翻倍。”如此价格在大楚只能换到一匹驽马,但这明显不是周清浩想要的,所以特地指出了要战马。 有马才会有骑兵,大楚若不是受制于马场太少,骑兵数量就算翻上一番也能供应的起。 没钱?楚庭和青州第一个站起来说不服。 这种交换明显触及到了南朝的根本利益,齐永森斟酌后道:“此举不妥,若是让草原王族知道了,南朝弹指可灭。” 直接把锅甩给了草原王族那边,自己不沾染半点因果。 周清浩一早就料到了是这种结局,补充道:“原本的物资不变,还是用银两交易,本王说的是那些多出来的。” “这...” “不着急,你们可以慢慢商量。” “多谢秦王。” “再说其他的,大楚现在是中原之主,那些以前战死在南朝的将士们也算英雄,你们得将他们的尸骨收拢好,派人送往大楚境内,让他们落叶归根。” “不行!”赵家阳连忙道,随后意识自己说话有些冲,稍微缓和了下语气,“楚国还未曾统一时,那些将士们多属于赵国和燕国,如今赵燕还存在,如何能将他们送回中原?” “本王要是没记错的话,燕赵两国都亡了吧。”对于这件事是周清浩临时起意,不论之前处在什么位置,只要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献出生命的将士们,都算作大楚烈士,不仅可以借此巩固周氏一族的正统性,还能收拢大楚境内两国旧地的民心,可谓一箭双雕。 赵家阳对着燕檄行了一礼,“下官和陛下都是燕赵旧人,何来亡国一说。” “赵国国君被刺,原本能继任的弟弟赵风被当时的皇后排挤,至今不知所踪,导致十五万将士挡不住大楚兵锋分毫,不过半月就被屠戮殆尽,皇后挟太子逃往北方,但他们也被乃蛮一族杀了吧,你算个什么东西?是能代表亡去的赵氏宗亲还是那十五万赵军?”周清浩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赵家阳既然活了下来,并且还能在南朝担任要职,只能说明他在八大王族报复金城之前就已经把前皇后和太子卖了。 “你!”赵家阳怒不可遏的指着周清浩,脸上青筋暴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对方这是将他的颜面放在地上狠踩,如何能让这位将近六十高龄的老人家忍得住。 “你什么,本王向来以理服人。”周清浩缓缓起身向其走去,“有话就直说,不必如此激动。” “反正此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宫殿之中,“既然已经夹起尾巴做狗了,就不要想着呲牙。”说罢还把手掌在对方胸前抹了抹,似乎是嫌脏。 齐永森知道现在自己不得不站出来了,开口道:“秦王殿下是不是过分了,你刚刚提的事情不是不能商议,何必动粗?” 赵家阳现在就想把眼前这个年轻人撕成碎片,只有这才可以洗刷刚刚一巴掌的屈辱,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样做的下场可能会万劫不复,只能将满腔怨恨藏在心底。 “偷偷告诉你,你儿子也挨了我两巴掌,这么看来,他还真是你亲生的。”周清浩压低声音道,随即转身面向齐永森,“本王在大楚就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过分这个词如今不知道怎么写。还有,刚刚说的迎回尸骨这件事,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燕檄的樱桃小嘴下意识张开,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说不清的霸气。随即又在心里哀叹一声,人家一个王爷就能如此放肆,再看看自己这个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齐永森知道单凭 第17章 听故事 同样的深夜,同样的木桶,同样的大眼瞪小眼,周清浩一个没有控制好,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去,惊讶道:“又来?” 相比于之前,燕檄这次则要镇定的多,可能已经过了尴尬期,扭动身子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绑着我说话?” “又不是我干的。”周清浩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让侍女拿了一套衣服放在门前。 等到脚步声走远,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然后又迅速关上。 将衣服扔进木桶中,周清浩没好气道:“自己动手。” 燕檄看了看被褥上的绳子,嗔怒道:“你倒是先给我解开啊!” 周清浩拿起手边弯刀,闭上眼睛往木桶里摸去。 “这是鼻子!” “抱歉抱歉,这不是看不见嘛。” 燕檄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有被子挡着,你什么都看不见,就算睁开眼睛又能怎样啊!” 周清浩将横刀往被褥上一扔,“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吗?” 燕檄紧闭双眼,脸上满是抗拒,“都已经被绑过来了!还特么有什么名声可言!” 周清浩觉得也是,随即睁开双眼将绳子割断。 “你还不转过去。”刚刚表现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自己可以动手换衣服了,却没想到这混账眼睛都不挪开一下。 周清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背对着燕檄在床上坐好,还不忘将帘子放下,省得对方继续误会自己。 一顿摸索的声音在床外响起,莫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穿过帘子传了过来,“好了。” 周清浩这才从床上站起,打开帘子道:“说说吧,怎么又被送过来了?” 燕檄好像对身上的衣服有些抗拒,不停的抽动着小鼻子左右嗅来嗅去。 “干净的!我的衣服每天都有人洗。” 一听到这句话,燕檄不自然的泛起一股恶心感,捂住胸口就想吐。 “怎么个意思,委屈你了是吗?这是我的行宫,让下人们送当然是送我的衣服,你还不情愿了。”周清浩对这个略显做作的女子产生了一股恶感,小爷的衣服香的很! 好一会儿之后,燕檄这才熟悉了身上的味道,艰难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问你今天怎么又被送过来了?”周清浩最讨厌别人不好好听自己说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是朕...” “是本公主一时不查。” “停停停!”周清浩伸出右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跟我在这打马虎眼,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你的皇宫里就没有几个自己人。” 燕檄赌气的将脸扭到旁边,衣服也被拉伸的紧贴在身上,让周清浩大饱了一次眼福。 “咳咳,我该叫你燕檄陛下,还是燕梦竹呢?”赶紧换了一个话题,省得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那我该称呼你秦王还是准汗?”燕檄毫不示弱的反问了回去。 周清浩顿时头疼不已,这姑娘就不会好好说话,每次一张口就暗藏杀机,好像自己欠了她几十万两银子似的。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清浩在床上躺下,将羊皮盖好。不得不说这南朝是穷,这玩意就跟个硬石板一样压在身上,就连翻个身都略显困难。 就在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燕檄狠狠的跺了一脚地板,巨大的响声再次将周清浩拉回现实。 “准汗!” 院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喊叫,吓得燕檄慌不择路的逃到了床上,麻利的将帘子放下。 完颜诸已经站在了大门前,低声道:“准汗,没事吧。” 周清浩刚想说话,却被燕檄捂住了嘴巴,低声道:“你给我想好措辞。” 周清浩将对方的手从嘴巴上拿下,嗤笑了一声,“门外的是一品高手,只要他有心,咱们俩心跳都能听见,你还敢说话?” 完颜诸确实如同周清浩所料,房内的动静被他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准汗开口,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既然准汗无事,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退下吧,刚刚只是在玩游戏而已。” 完颜诸摇了摇头走下楼,年轻真好,还有心思玩消息,不像自己年岁已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法了。 等到老者走远,燕檄慌忙将自己从周清浩身上挪开,不过跳下床的时候有一个深蹲的动作,看来刚刚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忽然想到了什么,燕檄连忙捂住嘴巴,“刚刚我们的谈话?” 要是周清浩的身份暴露,自己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两个人如今就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说大点可以用同生共死这个词。 周清浩倒是满不在乎,“再怎么说我也是准汗,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房间内他们不敢随意探查,如果完颜诸通过刚刚对话锁定了我的身份,我会死,但同样的,他也会死。” 草原诸多部落上位者的尊严就是靠血流成河来维持的,下面的人稍有不敬,下场只看上位者的心情,大多数情况就是拿他的首级献祭给天神。 周清浩继续提醒道:“南朝没什么高手,所以你对一品的了解不多,只要你不会弄出刚刚那种突然的响动,或者对我抱有杀意,他们便不会留意。” 燕檄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完全不想动弹。 “注意事项都跟你说了,我可以睡觉了吗?” 忽然燕檄流露出一副娇弱的模样,“你就让我一个女子睡在桌子上?” “不然呢?我过去睡?” “好呀好呀。”燕檄两只手快速拍动,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脸上也满是欣喜。 “想得美!”周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燕檄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次瘫倒,嘴里嘟囔着,“要不是我今天在朝堂上帮你,那些条件怎么可能被同意。” 周清浩闭着双眼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敬爱的南朝天子,你当时只坐在龙椅上傻笑吧,看起来你身份尊贵,但其实屁用没有。” 继续道:“说起来还是我帮你解了围。不然你要是被齐 第18章 准汗挖坟 后面的事情周清浩基本都猜到了,烂俗的争权夺利剧本。五国剩下的那些人在难以升起任何反抗草原的心思,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螺丝壳里建道场。 赵腾宇赶去交州也是为了给草原后面突袭大楚做准备,希望楚国内忧外患同时存在,至于留存在楚国的那些五国遗族最后的下场,没人关心。 燕檄说了半天后发现床上又没了动静,不由急火攻心,上前扯住周清浩的耳朵,将他提了起来,压低声音怒吼道:“说好的让我睡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乃蛮准汗,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茫然道:“说完了?” 燕檄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清浩这才愿意起身,先将桌子上的油灯等物品换了一个地方摆放,再转身抱起被褥床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被子的床,还算是床吗?”燕檄咬着牙问道。 “可能是因为你离开中原太久,有些概念混淆了,床之所以是床,是因为它是由床板床腿组合而成的。即便没有被褥,也是床。”周清浩就像是一位教书的老先生,不停的给学生解释床的含义。 “我用你告诉我什么是床!” “我刚刚答应的是让你睡床,可没答应让你睡被子里。”说罢周清浩掀起羊皮褥子的一角,贱兮兮道:“不介意就进来呀。” 燕檄忽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反正名声已经毁了,睡一起又能怎样,随即就往桌子旁边走去! 周清浩连忙将褥子盖好,“逗你玩的!” 燕檄气的想跳脚,但又怕被那位一品高手注意到,只得无奈的躺在坚硬的床板上。 房内铺设了火龙,这是五国遗族带来的风俗,即便夜里不盖被子,也不至于被冻感冒。 燕檄想起刚刚的一幕幕,手脚不自觉的用床板撒气,房间内顿时传来一阵咚咚响声。 距离周清浩大概五十丈的位置,完颜诸和哲步一起坐在火堆旁,两个人都是半夜有些饿了,所以想着烤点肉垫吧垫吧。 哲步好奇的往远处看去,不解道:“不需要去问问准汗出了什么事情吗?” 完颜诸用树枝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一个还没成婚的娃娃,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美妙,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哲步摸了摸脑门,不知道完颜前辈在说些什么。 完颜诸看着对方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来气,只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道:“你一直在军中,保持警惕是应该的,但如果某天把你调入了王宫,你敢听可汗房间内的响动吗?” 哲步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有时候确实会经常忘记这一点,连忙行礼谢过前辈的提醒,然后将气机慢慢收回。 “年轻真好。”完颜诸再一次感慨道。 哲步将烤好的牛肉从木棍上取下,温度有些高,烫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个动作是心爱的女子教给他的,“前辈你好像没有娶亲,不会觉得有遗憾吗?” 也就是对方心思单纯,不然完颜诸早就一掌拍过去了,“关你屁事!” 拿这种问题问一个老光棍,不是找打是什么,随即继续开口道,“情不知所起,从一而终。” 完颜诸自从游历完中原后,嘴里最喜欢念叨着这些,也不管草原上的同伴能不能听得懂。 哲步这代人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大概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以为对方是在提点自己,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直喜欢,笑了笑道:“我会的!” 好好的伤感气氛被哲步一句话给打破了,这种话得年纪大了,真正做到才能说,年轻人懂个球,说大话也不怕掉大牙。随后完颜诸催促着对方快去休息,不要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冬雪,暖酒,烤肉。我在草原一切都好,希望你在楚庭也是一样。 翌日清晨,周清浩早早的起了床,房门被慢慢打开,一股寒风袭来,吹的他不自觉的的打了个哆嗦,到了有钱人最喜欢,穷人最难熬的季节喽。 完颜诸已经带着十人小队在大堂等着了,看见周清浩来这么早,不由担心道:“准汗昨夜劳累,不多休息休息?” “我们先忙正事,她还在睡觉,不要去打扰。” 众人连忙地头行礼。 周清浩来之前,其实可汗照日格给了他一个小任务,就是去把当年谋划进攻乃蛮那些主谋的坟给挖了。 但昨夜从燕檄嘴里的知道的情况来看,这只不过是一些衣冠冢而已。难不成是照日格是想借此帮助周清浩提高在乃蛮一族的威望?即便在南朝已经跪地祈降的情况下,不少乃蛮人还是将其视为仇敌。 此举正好可以拉拢这些人的心。 这次行动的规模并不大,加上周清浩一起也不过二十来人。在城里左右打听了一下。就寻到了吏部尚书赵家阳府邸。 周清浩跟这家人牵扯可太多了,父子二人都跟自己有仇怨。儿子纵容手下欺辱大楚百姓,要不是周清浩在,阿达下场可不会太好,甚至可能牵连到家中妹妹。父亲也是心怀鬼祟之辈,不惜出卖同族换的一线生机。 赵家阳听闻乃蛮准汗亲临,慌忙的出来见礼,“不知准汗今日寻下官有何指教?” 周清浩站在赵府门前,仔细的数了数朱红色大门上的门钉。横竖皆有九行,好家伙,吏部尚书家里的大门是按照皇帝的标准打造了,也就是在南朝,若是换了大楚,直接就是满门抄斩。 “放心吧,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赵家阳刚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又立马感觉这句话不对劲,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这次如果只是挨顿打,丢的面子可能会更少一些。 “来人啊,这大门好碍事,给我拆了它!”周清浩后退了两步吩咐道。 不管是南朝还是楚国,大门就是家族的脸面,拆人大门无异于杀人父母,结下的是死仇。 赵府家丁提着水火棍冲了出来,将周清浩手下的护卫挡在门外,一副就义的表情看的还挺让人心疼。 完颜诸只是呵呵一笑,脚掌踏地就将面前的十几人震飞了数丈,一个个躺在地上呕血 第19章 南朝燕氏 南朝攻打乃蛮的时候,主要牵头者为燕赵两家,赵国是因为前太后想要洗刷自己来到草原之后受到的侮辱,燕国则是因为纯粹的野心。 周清浩留下那段标语,是为了给自己秦王身份找点事情做,费尽心思的来到草原,中途差点把小命都丢了,可不得帮那群大楚官员找点麻烦,反正作为使节,闹出什么动静都由京城兜底。 吃完午饭后,转换完身份的周清浩又带了另外一帮人外出。 燕檄虽贵为天子,但也只有她一人有资格居住在皇宫之中,剩余族人都被安置在他处。 一路上靠着王亮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是打听到了燕府所在地。 没有高墙深院和护卫恶仆,燕氏祖宅坐落于金城南面一处不起眼地方,若不是门框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牌匾,旁人根本不知道这家人姓什么。 周清浩没有让手下人强闯进去,而是自顾自的上前敲了敲门钹,清脆的声音顿时回荡开来,也就这玩意能配得上这家人的身份了。 不多时,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从门缝里张望。 大概是觉得周清浩面生,女子小心道:“请问公子找谁?” “燕氏一族还有人吗?” 女子有些愕然,这些年上门来的人,少有能正常交流的,多是直接破门而入,以下达命令的口吻说着最让人胆寒的话语。 或许是觉着面前这位男子不是什么坏人,又或者觉得自家大门挡不住对方,反正女子是将门拉开了。恭恭敬敬的给周清浩施了一个万福,“这里就是燕家,不知公子有何事来访?” 周清浩尴尬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笑道:“我跟燕檄算是朋友,今日来看望一下,忘记提前递上拜帖,还请不要介意。” 女子一听到燕檄的名字,眼神里顿时有了光彩,“既然是姐...哥哥的朋友,还请进来喝杯茶吧。” 虽然燕氏一族败落至此,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只不过女子眼神穿过了周清浩,看见对方身后一众手持木棍的仆役后,又马上将身子藏在柱子后,颤颤悠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清浩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恐惧,连声道:“我不认识他们。”随即转身,“你们都是来干嘛的,一帮老爷们堵人家门口,也不怕遭雷劈!” 一众来自商营处的护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王爷搞什么名堂,还是王亮反应快,挥手将人驱散,解释道:“回禀公子,这些人都是看您穿的华丽,所以想问您家里是不是需要一些看家护院的。” “不需要。”周清浩一脸不耐烦道。 燕家常年隐门闭户,根本不知道金城是不是又出了某位富庶人家,女子不疑有他,再次现身行了一礼。 周清浩跟对方慢慢走进的大堂,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板凳之外,几乎在看不到什么常用的家具,就连茶杯也没有。 女子有些脸红的给两位客人倒了两碗水,低声道:“我去请娘亲出来。” 周清浩浅浅的尝了一口,低声道:“燕檄好歹也是南朝天子,那帮大臣就连表面功夫也不做做吗?” “或许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吧。”王亮回道。 过了片刻,有一妇人在女子的搀扶下来到大堂,手中还颤颤巍巍的拿着针线,“梦瑶,等娘亲先把线穿好呀,屋内昏暗,更看不清了。” 女子用手挡住嘴巴,“娘亲,有人来了。” 妇人忽然脸色大变,“又是哪家不要闺女了?” 燕氏一族男丁早就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屠戮殆尽,家中剩下了只有一些女子,本想着嫁给其余四姓,也能富贵一生,却没想到嫁过去的,生下男丁还好,会被抚养承认,诞下的女儿又都被送回了燕家。 可怜妇人年岁已高,还得抚养着十多个孙女。 好在燕梦瑶是作为燕檄的替补,未曾许配人家,否则祖宅早就饿殍遍地了。 周清浩站起身行礼道:“我不是来送人的,只是今日来看望一下您老人家。” 妇人颤颤巍巍的坐下,拉住周清浩的手道:“你是好孩子,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忽的,从内院冲出来许多孩童,将妇人团团围住,有些甚至脸上还挂着鼻涕泡,天真烂漫的求奶奶要糖吃。 燕梦瑶一手提着一个,严肃道:“家里有客人呢,你们先回去。” 周清浩最是见不得这种场景,一个个孩子在大冬天还穿的这么单薄,看燕家这个样子,绝对铺设不起火龙,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成年人一切的失意只能怪能力不够,但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为何要过这种生活。 周清浩笑问道:“燕檄贵为天子,怎么燕家生活还如此困顿。” 妇人哈哈一笑,但暗藏着数不清的哀愁,面对苦难,好像除了笑声,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燕梦瑶解释道:“天子没有俸禄,哥哥也没办法从户部取出钱来,所以为了活下去,只能靠我们自己。”随即又补充道:“如果公子是想要借助燕家在金城讨得一些便宜的话,您可能是找错人了。” 妇人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出现,深深的嵌在皱纹里,没有擦拭,只等屋外的冷风将它吹干。 周清浩摇了摇头,“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望而已。”差不多的词,已经说了三遍,这才让对方真正相信自己的意图。 老妇人乐呵呵的将燕檄小时候好多糗事说给了周清浩听,有时候名字经常弄混淆,燕檄,梦竹叫个不停。 周清浩也没有打断老妇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配合着对方发出一阵笑声。 一个时辰之后,这才起身告辞。 走出大门的周清浩声音有些嘶哑,“买点东西给燕家送过来。” 王亮有些吃惊,“殿下,之前燕国是大楚死敌,败落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何必要我们操心。” “是这些妇人跟大楚作战的吗?” “不是,但是血脉...” “从未有哪个王朝延绵万年,我不想周氏一族将 第20章 秦王放火 周清浩拱手迎了上去,“左相哪的话,一个王朝,王爷少则几位,多则数十位,可丞相只有两人,说起来还是本王更荣幸些。” 韩书群笑的更大声,果然不出所料,秦王今日是来拉拢自己的,克烈?给老子见鬼去吧。 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家里走去,韩书群还特意吩咐道:“等下不管谁登门,都说本相再跟秦王会晤。”随即做了请的手势,让周清浩先一步跨过门槛,既然楚国有意,他也应该尽好本分。 大门之内的景象豁然开朗,也不知这南朝左相怎么办到的,竟然可以让一条溪水穿堂而过,即便天寒地冻,也无半点结冰迹象。 韩书群笑道:“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府内左右各有两个水池,一高一低,水池下用少量木炭保温,夜里会有下人从低的水池往高处搬水,这才造就了一番水绕明堂的的景象。” “还是你会生活,雅致,雅致极了!”周清浩违心的夸赞道。 “老夫只是想借此时刻提醒自己,不论身处何时何地,永远都是中原人。” “想打回去?”周清浩故意没听懂对方的示好,而是曲解了一下意思,并反问回去。 “还望秦王明鉴,下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一句话就把他放在了臣子的位置。 “跟您开玩笑的,不必当真。”周清浩笑道。 韩书群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秦王真是风趣。” 在大堂内坐好后,周清浩这才继续开口道:“不知韩相在南朝待得如何,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话不能说尽,得要靠对方猜,猜得对,则是上位者暗示的好,猜的不对,就得下面人背锅。 韩书群再怎么说也当了十多年的左相,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诉苦道:“自从来了南朝,虽然不至于沦落到食不果腹的下场,但生活也没有任何尊严可言,您看看我这脸上的伤。”说罢毫不避讳的将脸往旁边侧了过去。 周清浩装作才发现,大吃一惊道:“您贵为右相,哪个贼子有这般本事伤您?难不成是天子?” 韩书群了无生气的摇了摇头,“仰人鼻息的生活,您肯定是不会懂的,只是为了中原百姓,下官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老东西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忧国忧民的圣人形象,丝毫不解释是因为贪恋燕檄的美色,所以顶撞了乃蛮准汗,这才被克烈一族的人打的。 “大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周清浩握住对方双手道。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韩书群也不再继续装,跪下行礼道:“臣,愿为马前卒,为大楚扫平一切障碍。” “果真?”周清浩蹲下满脸真诚道。 “当然!” “好!不愧是我中原好男儿!”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周清浩这才起身,幽幽道:“本还想这次回去带上你,让你能为大楚官场带来一缕凉爽的春风,但既然韩相有意,本王就不强求了,你可以继续在此留守,为大楚将来反攻草原做准备。” 韩书群顿时愣住,不是这样的啊!老夫想回中原啊,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您要是还想逗留在金城,只要下一道手书,我可以立马动身南下的! “秦王,下官对于情报战场一事丝毫不通,还是中原能...” “本王明白你的一片苦心,这般年纪还愿意专研不了解的知识,实乃大楚文人典范,可惜这里不是京城,否则定让父皇送你一块牌匾,上书‘天下榜样’四个大字!” 捧杀!这是捧杀啊!韩书群马上反应了过来,但看秦王心意已决,只能试探性问道:“不知我大楚打算何时反攻草原?” 这就我大楚了? “就这两年吧。”周清浩随口胡说道。 韩书群松了一口气,那就还好。 “可也能是三年五载,或者是十年八年。” “殿下,放过下官吧,我如今都这般年纪,十年八年后都入土了!” 周清浩想了想自己马上要进行的计划,觉得不能再继续刺激这个老家伙了,改口道:“如果你事情办得好,也可以提前南下,高官厚禄,美酒佳人,任挑任选。” “下官只是一心为了大楚罢了,功名利禄只是过眼云烟。”韩书群淡然道。 周清浩点了点头,眼神真挚且热烈,“不愧是你!” 之后在韩书群的盛情邀请下,周清浩好好的尝了尝韩府厨子的手艺。 等到晚宴结束,这才笑道:“右相家中的景致,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离开中原这么久,真的好怀念,不知会不会介意本王在府邸逛逛?” 韩书群笑呵呵的起身,“那就由下官带领秦王殿下参观一番。” “落了下乘不是,当然要自己探索,这才能更显趣味。” “秦王说的是,刚刚是下官失言了。整座韩府,包括后院,您大可以自由探索。” “不会介意吧?” “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周清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找到在一旁用膳的王亮,低声道:“让弟兄们动手。” 顿时一道道黑影穿梭在韩府内外,每个人手中都抱着木桶。 墙根,柱底,门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不知名的液体流落一地。 等到万事具备,周清浩手持火把穿行在韩府内院,找到了马棚所在,转身稍微看了看,没人! 火把慢慢接触到了地面上的液体,一道冲天火焰顿时烧了起来。 周清浩大喊道:“走水啦!” 韩府霎时间乱做一团,家丁仆役慌张的跑来查看,但已经不见周清浩的身影。 “走水啦!” 又有一处燃了起来,不同的是火势更加猛烈。 “走水啦!” ... 这一夜的韩府注定不能安眠了。 直到火光将周围天空照亮,周清浩站在大门前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自豪道:“怎么样!不比乃蛮准汗干的差吧?” 王亮在一旁忍住笑意,恭维道:“还是您更威风些。” “草原蛮子怎么能比得上本王,挖坟算什么本事,今夜我就让韩府祖坟冒青烟,白烟,灰 第21章 两大祸害 燕檄霎时无言,如此说来,这混账是打着寻欢作乐的名头,其实是为了在青楼转换身份。 也对,只有那种地方才能有不被别人打搅的借口。 等到饭菜上齐,周清浩看着燕檄丝毫不顾及脸面,大口扒拉的样子,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看着我干嘛?快吃呀。”燕檄闪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吃过了。”周清浩确实在韩书群那里用过膳了,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反驳对方而已,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燕檄冷笑一声,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货色。 周清浩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吓得对方捂住额头,向后仰了仰身子,惊吓道:“你想干嘛?” “我是在韩府吃的,再胡说八道,就给你脑门上弹出个印出来。”周清浩威胁道,还顺嘴在右手中指上哈了一口气。 很快桌面上的饭菜就被燕檄吃的七七八八,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连忙捂住小嘴,一脸惊恐的看着周清浩。 见对方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放下心来,好奇问道:“你今日去韩府干嘛了?” “哎呀呀,我跟左相一见如故,在他家聊了一下午。”周清浩故意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燕檄皱着鼻子道,这二人能相谈甚欢,自己丝毫不觉得奇怪。 见周清浩又不说话了,燕檄焦急道:“你们说什么了?” “家国大事,你个小姑娘家家掺和进来干嘛?”周清浩一脸嫌弃道。 “我可是…”任凭燕檄如何努力,还是没能将天子二字说出口,哪有被绑到别人房间当礼物的天子? 周清浩故作高深道:“明天你就知道了。”说罢就躺回了床上,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还是床上舒服。” 燕檄立马气的牙痒痒,这种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一夜无事,但金城里很快流传开了一句话,“准汗挖坟,秦王放火”。两人皆不是南朝本地人,但身份都尊贵无比,任何一方,南朝都得罪不起。 韩书群只觉得头疼欲裂,一场大火将整座韩府烧的七七八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只有几位仆役被浓烟熏到了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 老夫的水绕明堂啊! 事情昨夜才发生,今日一大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幕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秦王假借招揽之名,暗地里却行放火之事,让韩书群及愤恨又无奈。 自己维持了这么久的韩家,到头来还是成为了一把灰烬,还偏偏不能用权利找回面子或捞回好处。 一把年纪的老头,脸上的巴掌印至今还未消退,如今胡子还被烧掉一半,儒士风采荡然无存。 即便想尽办法解释,说大火的原因是因为家仆不慎造成的,想要借此挽回些颜面。 但这种说辞又如何能站住脚,一般大户人家走水,即使反应不够及时,也不会造成如此损失,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一切的说明都成了狡辩。 跟韩书群互为难兄难弟的还有南朝吏部尚书赵家阳,祖坟被挖,哭诉无门,动手的还是乃蛮准汗。 两个青年的攀比心就已经将整个南朝的闹得天翻地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什么行动。 南朝大殿中,陷入了死域般的寂静,唯一处之泰然就只剩投靠了乃蛮一族的官员们。 但他们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热闹。 燕檄等了半天,这才开口道:“诸位爱卿若是无事,今日就先退朝吧。” 朝堂上忽然出现小范围的议论声。 “爱卿们有事可以直说。” 赵家阳在左相的示意下,走上前来,斟酌后道:“请问陛下,准汗和秦王何时会离开南朝?”前者是帮自己问的,后者是帮韩书群的问的。 这两位赌气就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情,万一之后继续争一时之长短,两家还不知道会遭受何种无妄之灾呢,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还不等燕檄说话,右相齐永森便笑道:“他们二位的事情,南朝可不敢打听,不过秦王可能会在开春之前南下,准汗则不一定,万一他觉得咱们南朝不错,长久定居也是又可能的。”说罢还深深的看了天子一眼。 燕檄身上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的坐直了些。 韩书群听闻脸色大变,南朝冬季十分漫长,可能得等到来年二三月份才会入春,算起来那位秦王还得待上三四个月不成? 而且就算周清浩南下,那位准汗也还在。如今天子跟对方的事情在朝堂高官眼中根本不是秘密,若是燕檄跟他吹吹枕边风,后果又是不堪设想。 算了,不管了,能先送走一位是一位吧。 赵家阳行礼道:“南朝跟楚国的诸多事宜已经敲定,陛下不如早日拟定好国书?”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让燕檄能赶走周清浩。 这句话也说到了齐永森的心里,前些日子潜藏在大楚的探子汇报,说是这位秦王恶名满京城,小时候不学无术,长大了不知尊卑,就算楚国的右相府邸也被他烧了一次。 有如此前科,韩书群还敢放对方进门,也算是条汉子! 只是此子这般不堪,很难保证其他方面没有问题,如果被他知晓南朝天子是名女子,说不得就会跟准汗起了冲突,现在还是冬季,南方不远更有楚国的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闹起来还是准汗吃亏,作为奴才,自然要为主子多多思虑。 即便齐永森跟韩书群有诸多不合,这回还是帮忙说道:“左相言之有理。” 燕檄心中冷笑一声,这帮人还不知道周清浩一人有两个身份,只要对方没有暴露,自己则不会变成之前那样任人摆布,随即正色道:“通商事宜极为繁琐,如何交易,如何定价,自然不能由楚国说了算,为了帮助南朝子民谋福利,该争取的咱们还是要争取,国书之事,可能要拖上一拖。” 齐永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檄自从即位以来,从未反驳过自己的意愿,即便心中 第22章 来自大楚的密信 韩书群不敢赌,更确切来说是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至于什么南朝,什么家族,都可以舍弃,唯独自身,是最为宝贵的。 “燕家那边?”燕檄眼泪汪汪问道。 还不等韩书群回答,齐永森立马前先一步,“陛下不必担心,燕家乃是南朝皇族,自然会过上皇族的生活。” 现在的天子对于齐永森来说,就是自己的富贵与前途。 在刚刚得知燕檄可能怀孕之后,乃蛮一族的外姓身份已经不能满足心中欲望了,最多再过十个月,他就能改名叫乃蛮永森,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草原王族! 以前还对天子不假辞色的南朝右相,如今却是毕恭毕敬,下跪的动作半点也不含糊,“天子如今最应保重龙体,宫中的那些御医都不顶事,臣家中还有几位不错的郎中,不如...?” “不行!”燕檄如同被踩中尾巴的小母猫,差点一个没控制住跳了起来,随即压抑心神,憋气把脸涨红道:“准汗说他不放心南朝的大夫,要用乃蛮的医官。” “是极,是极,老臣考虑不周,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听准汗的安排。”不过很快又皱了皱眉,“不过这次准汗带来的人多是护卫,可能在生活上会照顾不周,老臣等会立马挑选一些信得过人手进宫服侍陛下。” 燕檄本想拒绝,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齐永森呵呵道:“陛下不用担忧,这些人手进宫后,一切都听陛下的吩咐,绝不会瞎打听任何消息。” 不是这位南朝右相不想打听,只是心中害怕事情被周清浩知晓,可能会被记恨,谁也不想自己的妻子时时刻刻被别人监控着,如今大事在即,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自己被赐姓乃蛮让路,万万不可以出现半分差池,只求天子肚中怀的是个男婴,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燕檄点了点头,随即道:“朕要回去休息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右相全权处理吧。” “臣等恭送陛下。”众臣一同行礼道。 等到天子走远,齐永森这才收拢了讨好的神态,换上之前威严的表情,厉声道:“诸位都是南朝的顶梁柱,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留你们下来只有一个原因,以后在外面,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要是有人打听起陛下的事情,当杀则杀!” 这些人精哪里不知道右相即将凭借着这件事飞黄腾达,可以预见,日后的南朝,齐家将只手遮天。 韩书群心中五味杂陈,在乃蛮准汗来金城之前,克烈一族也派过高层王族来过,只是那时自己沉沦于燕檄的美貌之中,言辞里都是希望对方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一名女子耽误大计,现在想来,悔之晚矣。 直到齐永森走出大殿,韩书群这才快步跟上,轻微的俯下身子,低下半个脑袋道:“右相手段高明,韩某自愧不如,想来之前种种,甚是荒唐,而今还希望右相垂怜韩家。” “好说好说。”齐永森听着对方的话语有些飘飘然,这老家伙跟自己斗了十多年,今日终于肯低头服软,实在大快人心。 “还请右相教我。” “克烈是第一王族不假,不管还是财力,人力,都比其他七族都强出一筹,但他们高傲的性子所有人知道,就连自家子弟说舍弃也就舍弃了,你们这些人被‘第一’两个字蒙住的双眼,只想抱住最粗的那条大腿,可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克烈没有完成草原一统?” 韩书群稍了愣神,假装不知道:“为何?” “因为八大王族同气连枝,本就出自一脉,草原艰苦,为了保持内忧,防止某位天可汗为了一己私欲就将所有子民带入地狱,这才一分为八。希望部族之间相互竞争,凭此得以保持强盛的实力。” “何解?”韩书群给了对方一个继续卖弄的机会。 “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草原难有治理天下的贤才,中原又不看上草原贫瘠的土地,所以只能自己为自己创造外患的条件。正因如此,八大王族互有结盟又摩擦不断,但若是有王族因为外族要亡时,其他七族又会一同出击。”齐永森继续语重心长道:“草原上流传已久的王族更替,下王城,杀可汗准汗,就可以成为新的王族,然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其他部落崛起过,就比如之前的基马克一族,明明打的秃麻毫无还手之力,但最终结果呢?男子全部被坑杀,女子分散到各地,成为八大王族最低等的婢女。” 韩书群佯装如梦初醒,附和道:“也就是说,无论获得哪一族赐姓不重要,只要是八大王族就好。”随即唉声叹气,“韩某棋筋手力确实远远不如右相,如今又得罪了天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齐永森心中急切想把这个对手收入麾下,这才能彰显自己的本事,将来加入乃蛮一族后,还能凭此功绩讨要个更高的官职,随即教导道:“陛下已经提醒你了。” 装傻也要有个限度,不然上司可能会以为你真傻,这对今后的职业发展极为不利,韩书群低头思考后问道:“燕家?” 齐永森捋了捋胡子,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满脸欣慰道:“孺子可教!” “还是右相点拨的好。”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座皇宫,很难想象一位老者中气竟然这么足。 在得知天子有孕后,齐永森再也不敢让手下人在其饭菜里下药,生怕会动了胎气。 而燕檄也找不到不去乃蛮行宫的理由了,二人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已经步入此种境界,一直不见面,难免会有被有心人怀疑。 即便是最无伤大雅的猜测,比如准汗已经对天子生厌,也会让燕檄一瞬间回到之前的生活,甚至可能还不如。 换上了一套女装,为了掩人耳目,燕檄坐上了一架外表极为普通的马车。 但内在却奢华异常,单单是是地毯就用羊绒垫了三寸有余。靠背,凳子,四壁等一切坚硬的物体上面都包裹上 第23章 懂了吗? 顾不上坐在一旁的燕檄,周清浩手持画像,在油灯下看的仔细。 男子,将军打扮,看铠甲样式应该出自中原,手持折扇,扇柄处坠有一块羊脂玉佩。 视线继续上移,画中人样貌英武不凡,脸带微笑,嘴角轻轻翘起,眉心处有一颗痣,看年纪应该有个三十岁左右。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不知道具体住址,从丽竟门的得到的情报只说此人在金城。 南朝都城虽然比不上大楚,但也有着二十余万的居民,想要在如此庞大的城市中找到一个特定的人,不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按照青楼老鸨的说法,周清浩无法借用乃蛮准汗的身份让南朝大臣帮忙寻找,不然此人必死无疑。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不管他身份地位有多高,死了就是死了。 愁啊。 忽然周清浩想到了什么,低语道:“不能用准汗身份帮忙...” “看什么呢?”燕檄慢慢凑了上来,好奇的在纸张上扫视着,见不是女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清浩将纸张放在桌子上,用油灯压住,无奈道:“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家伙,可能就藏在金城。”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吗?”燕檄将纸张转了一个角度,皱着眉头淡淡问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有什么特殊,这才难找啊。” 认真的起来的燕檄莫名显得有些可爱,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开始帮周清浩分析了起来,“如果是乃蛮一族在找这个人,说明他可能是楚国潜藏在南朝的探子首领,手里说不定捏着重要情报。如果是楚国在找的话,则证明这个人之前不属于楚国官场,但有大用。” “前者我能理解,后者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周清浩问道。 “你看啊,这个男子身穿中原样式的将军服,手持折扇,像是一位儒将,而且面相也不具备草原风格,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中原人士。”燕檄继续道:“儒将适合战场,不适合敌后,说明此人不是楚国派过来的。” “五国之一的某位将军?” “对!”燕檄斩钉截铁说道:“但不可能是现在的某位将军,只可能是之前的。” “如今南朝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屈指可数,能被大楚看上的没有。”周清浩点头道,随即饶有趣味的看向身旁女子,调笑了一句,“没想到你脑瓜子还挺好使的。” 燕檄轻哼了一声,“原来准汗之前把我当傻子了?” 周清浩摆手道:“那倒没有,只是看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很难想象有这种智慧的天子竟然势力这么弱。” 燕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计谋只能作为实力的辅助,金城一旦出现什么事情,四家都会提前通气,情况属实则赔礼道歉,有误则一笑而过,就连挑拨都办不到。再加上皇宫内耳目众多,就更别想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情况下,女子皇帝能做的事情的确不多。 周清浩感觉头围大了一圈,思绪重新回到了画像上,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张画像的时效早就过了,中原一统二十二年,当时的中年人,如今都已是老者,唯一的线索中断,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挫败感。 这怎么找人?拿着画像满大街问? 燕檄道:“不然我帮帮你?” 还不等周清浩回答,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立马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来人站在屋外,没有敲门,只是低声问道:“请问准汗和准汗妃睡了吗?” 周清浩一脸疑惑的看向燕檄,不知道这姑娘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不然完颜诸怎么会如此称呼对方? 急忙将桌子上的画像藏入怀中,轻轻开口道:“还没睡,是有什么事情吗?” 之前还在担心的完颜诸顿时松了口气,刚刚就怕这对小夫妻忍不住诱惑,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乱来,随即开口道:“回禀准汗,准汗妃刚刚怀有身孕,臣等找了医官来看看。” 周清浩一脸震惊,燕檄也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去,不过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二人。 等了一会后,周清浩才道:“进来吧。” 完颜诸笑颜如花,行礼道:“天佑乃蛮一族,不仅将准汗送了回来,更是让您新添子嗣,兴旺发达,指日可待。” 周清浩摆了摆手,没有让对方继续唱赞歌,“哪个是医官?” 有一老者行礼道:“是臣。” “那就你留下,剩下的人都出去吧。”周清浩现在还不确定燕檄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如果不是,让一个人闭嘴总比让一群人闭嘴简单些。 完颜诸低下脑袋道:“是!” 大门再次被关上,医官有些忐忑的坐在了燕檄对面,右手轻轻的搭在对方手腕处,越摸越觉得不对劲。 周清浩轻轻道:“得看准了,这可是关系到乃蛮一族的重要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医官被吓的一哆嗦,连声到:“准汗请放心,下官的医术传承自中原,望闻问切无一不通。” “梦竹可能刚刚怀上不不久,可别因为你的差错误诊。”周清浩继续威胁道。 医官让燕檄换了一只手搭脉,眼珠在眼眶里不停流转,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道:“可能是下官医术浅薄...” 不好,要遭! 燕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汗珠,欺骗乃蛮一族无异于欺君,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今日晚间,对方可是全部出门相迎的。 周清浩也察觉到了异样,岔开话题道:“我乃蛮有族人多少?” 医官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人口接近五百万。” “南朝呢?” “差不多也是这个人数。” 周清浩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燕檄,“如果南朝是乃蛮的就好了,实力可以瞬间扩张一倍。” 燕檄立马领悟了对方的意思,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捂住小腹道:“可惜,如果他在,就算当不了乃蛮可汗,也可以帮助弟弟们经营南朝。” 周清浩安慰道:“以后会有的。” 二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医官,这个孩子确实 第24章 五皇寺 周清浩又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还是不懂。” 医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将所有事情复原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纰漏后这才问道:“还请准汗赐教。” 周清浩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对方,“要是外面有人问起呢?” 医官立马了然,斩钉截铁道:“准汗妃已有身孕,谁要是敢质疑,老夫上去就给他邦邦两拳!” 周清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懂了。” “只是,若是可汗问起来?” “没关系,后面你可以作为乃蛮医官,长期留在南朝,可汗那边要是知道了真相,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来就好。” “多谢准汗。”医官说完就转身离去,刚刚一只脚踏出大门的时候,又听后面有声音传来。 “你可是说懂了的。”周清浩提醒道。 医官怕声音被他人听了去,只是拍了拍胸口,表示一切包在自己身上。 刚刚走下楼梯,一大堆的人就将其团团围住,完颜诸作为在场身份最高者,率先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医官想起准汗的嘱托,颇具信心道:“准汗妃怀孕一事千真万确,而且有极大可能是男孩。” 艾吉玛面露疑惑,“这才几天,就能看出男女了?” 医官也察觉到自己话说大了,装作恼羞成怒道:“老夫的医术,在乃蛮也是出了名的,岂容你质疑。” 看双方有吵起来的架势,哲步在一旁打圆场道:“您的医术我们自然的相信的,只不过事关重大,不得不确认一下。” 医官一甩袖子,“准汗已经派我留守南朝了,信不信由你们。” 完颜诸跟医官认识最久,见对方如此反应,肯定是有不小把握的,随即吹响口哨,有三名护卫立刻从行宫后门冲出,目的地直指雅吉城。 楼下所有人由衷的向天空行了一礼,低声道:“天佑乃蛮一族。” 等到礼节完毕,完颜诸这才睁开双眼:“王城护卫要过些天才能到达金城,哲步,艾吉玛,你们带两个小队时刻护卫在准汗妃身边,一天一轮换,我对南朝那帮人不放心。” 两人一同低头道:“领命。” 完颜诸在哲步肩膀上拍了拍,“在王城护卫来之前,准汗妃的安危就在你们身上了。” “定不辱命,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艾吉玛掐了一把哲步腰间的软肉。 完颜诸笑呵呵道:“南朝没什么高手,也不用太过担心。” 沉思了一下,艾吉玛这才说道:“近期有听到些传闻,说是南朝天子就是其余四姓的手下傀儡,甚至还有人想把她收入房中…” “再碰到对准汗妃不敬的,直接送他去见天神。”完颜诸毫不犹豫道。 有对方这句话,那就都不是问题了。 艾吉玛旁边的小姑娘紧紧的抱着哲步的大腿,兴奋说道:“准汗叔公是不是要给我生一个小弟弟了。” 完颜诸轻轻在对方脑门上点了一点,纠正道:“是准汗妃要给你生一个小叔叔了。” 小姑娘眉头紧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一个小弟弟为叔叔,难道他的名字就是这个? … 一直到楼下人群散去,周清浩这才道:“你刚刚说什么?” “孩子?”燕檄羞红了脸道。 “人都走了,不用继续演戏。”说罢从怀里掏出画像,再次端倪了起来,“你刚刚说要帮我?” 燕檄这才反应过来,压下心头的不爽道:“我现在有你做后台,说出来的话那些大臣们也会听一些,总比你一个人满金城找要容易。” “不行。” “为何不行?” “他会死。”周清浩说完这三个字忽然察觉到自己抓到了重点,不能依靠南朝势力,否则这个人会一命呜呼,这是不是说明此人就在南朝官员手中呢?赵齐两家不太可能,都是刚刚经历过大事情的,后续修缮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密室,燕家更不可能,如今燕檄就是家主,有密室岂能不知道? “齐家!” “五皇寺!” 双方一同愣住。 “不可能是齐家。”燕檄道。 “为何不可能?齐家和魏家一同归属乃蛮,而且以齐家为首,这个人既然能被大楚看中,自然放在齐家更稳妥些。”周清浩解释道。 “齐氏一族是最后才和燕氏共同来的南朝,当时韩赵魏三国专门给他们挑选了地方建造府邸,地下遍布岩石,这才能保证高楼有稳健的地基,不至于发生坍塌。” “密室不一定在地下。” 燕檄没有辩驳,反而是说道:“五国为了掩人耳目,专门修建了一处寺庙,内在却是一处监牢,独立于朝廷之外,非各家家主不得入内。” “你去过?” 燕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为了关押重要且见不得光的犯人,为什么要建造这座牢狱呢?再说,那些人都讲究风水,谁会将犯人关在自己家里,说出去可不吉利。” 好像是这么回事,周清浩托着下巴慢慢思考,发现了自己刚刚想法中的漏洞。 汉人,将军,所以南朝舍不得杀掉,也正因为如此,关押在任何某位的家里,都会送给那位一个拉拢对方,从而大涨自家实力的机会,这是剩余几家不愿看到的。 周清浩甚至相信,所谓的五皇寺,就是为了此人单独而建的,这么看来,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还好认识了燕檄,否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犯人被关押在某处寺庙当中,难道就是因为这种原因,京城那边才会发出这么一个任务吗? 他们怎么能判断出自己和南朝天子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呢? … 燕檄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随即抬起俏手在他眼前面挥了挥,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周清浩回过神来,费劲的撑了撑脖子,随意道:“嗯…在想你睡桌子是不是太辛苦了。” “那咱们换一下?”燕檄试探性问道。 “算了,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我太辛苦。” “你!”燕檄怒目而视,但马上又变成一副娇弱的样子,惨兮兮道:“我和我这可怜的孩子。” 周清浩此 第25章 你家住哪? 一块最普通的木制护身符,在中原基本不会超过一两银子,即便它出自空香寺,最多也就值七钱。 购买的人也多是找个精神寄托,将美好的祝愿藏在其中,有没有效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来都来了,不买点东西的话,如何回去跟同乡吹嘘。 看起来去寺庙上香只是一件小事,但普通人未必有这个空闲。春种夏忙秋收,即便是在冬天,有些勤快的还会一头扎进山里,寻些木柴烧成炭,也好为儿子闺女在新年添置一身新衣裳。 摊主喜上眉梢,但还是装作纠结道:“这本是我留给家中幼女的,保护亲人的效果最好,相传这块护身符跟五皇寺主持手中佛珠出自同源,只是他老人家不忍伤害其品相,这才留了下来。不过既然客人看中了,在下也愿意割爱。” 少年听不懂其中的奥妙,只觉得是自己选对了,匆忙问道:“多少钱?” 摊主拿捏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回了一句,“五两银子。” 即便在大楚,如果家中孩子还未读书,这些钱也足够四口人一年的开销了。 少年面露窘迫,自己将家中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不过才一两二钱而已,可惜还是不够药钱,这才想着能不能来五皇寺碰碰运气。 “唉,谁让我心肠软呢?”摊主哀叹了一声,“把你怀里所有的钱财放在桌子上,多了算我赚到,少了也不找你补。” 一块护身符的价值不超过两文钱,都是这些摊主自己买来木材仿造雕刻而成。 正儿八经的五皇寺护身符,从来不对外出售,只会在香客解签的时候送上一块,成本早就摊入香火钱中了。 这些门外的小摊,真正赚的还是香烛的利润。可惜少年是第一次来五皇寺,更没有进去烧香过,根本不懂里面的门道。 就在少年要掏钱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真这么灵吗?” 少年停下手头的动作,跟着摊主一同看去。 只见一位草原贵族打扮的青年带着一位女子慢慢走来。 在金城,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很多草原人都以纳个南朝小妾为荣,但是这些人一般都会有些身份地位。 普通牧民没有这种爱好,他们会嫌弃南朝女子中看不中用,力气远远不如家中老妻,娶回来也只能当个花瓶,浪费粮食不说,还没有任何产出。 至于针线活那些玩意,有个甚用? 摊主一看对方就知道这是两位大主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还行了一个不够标准的草原礼,“欢迎二位客官来小摊选购,不说别的,如果能在五皇寺供奉一只长明烛,肯定能保证事事顺心,有求必应。” 周清浩随手在摊位上翻找了起来,都是一些最平常的物件,就连所谓的长明烛,也只比普通蜡烛大上一圈而已。 自觉失言,摊主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继续道:“以您这种身份,一只肯定不够,起码要供奉八只才行。”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王族,免得犯了忌讳,所以没敢提九这个数字。至于十,八大王族联合后的大单于大概才有这个资格,但不确定那种大人物会不会信佛。 “我问你护身符灵不灵?”还不等对方回答,周清浩继续问道:“你家住哪啊?” “客官为何有此问?”摊主针对对方第二个问题反问道。 周清浩哦了一声,“刚刚听你说的那么玄乎,正好我家有匹马快死了,想着是不是也买一块回去。”停顿了片刻,摩挲着下巴继续道:“问你家的住址是为了以后做打算,要是不灵的话,还能找个地方退款不是?” 这已经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摊主瞥了一眼少年,又看向旁边的一对男女,斟酌数次后小声说道:“不灵的。” 周清浩侧过脑袋,将手放在耳旁,大声道:“我没听见,你说什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场面。 摊主只是一个金城普通百姓,如何能跟草原贵族叫板,即便是闹到衙门里去,吃亏的也一定是自己,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扯着嗓子喊道:“不灵的!” 这一喊将周围的人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不少顾客们抢回自己的银子,再将选好的物品狠狠扔在地上,还不忘对着奸商们吐口痰。 其他摊主则是满脸愤恨的看着搅黄自家生意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燕檄蹲下身子,摸了摸少年的发梢,柔声道:“听见了吧,他自己都说不灵了,这些银子还是留着去药铺抓药吧。” 少年发誓,这位姐姐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而且还对自己这么温柔,看着对方的脸庞,想说的话语一时卡在喉咙里无法出声。 周清浩对其招了招手,“嘿,醒醒。”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脸蛋再铺上了一层晚霞,但马上又黯淡了下去,死死盯住脚尖也不说话。 燕檄察觉到了对方的窘迫,但她出宫从不带钱,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清浩。 “我帮了你,还想讹钱是吧?” 少年拼命的摇了摇头,转身就往街角跑去。 经过周清浩身旁的时候,却被其按住了脑袋,嘻嘻道:“又没说不给,别急呀。” 少年不敢看身前的大哥哥,母亲教给他的道理也是不给别人添麻烦,虽然银钱对方可能不在乎,也看不上,只是自己不能这么做。 但饿了几天的少年哪里挣得开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无奈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周清浩无辜的看了一眼燕檄,小声道:“有钱人出门谁带钱?” “你没听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吗?真是个四肢不勤,五体不全,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少爷。”燕檄站起身道。 “说的好像你带钱了似的。” “我是个姑娘!”燕檄叉着腰自豪道,这般姿态,跟端坐于大殿之内的天子判若两人。 “姑娘了不起吗?我没听过出门逛街不带钱的姑娘。” 燕檄轻哼了一声,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你是男人,钱的事情该你操心!” 这句话说的没毛病,周清 第26章 监牢?密室? 二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的进入了庙内,还好此地人多,并不会引人注意。 这次周清浩出来,没有带任何护卫,要想在五皇寺内找到画像中的男子,只能借用乃蛮准汗的身份,即使被发现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不会害得男子身死,但又不能被自己的族人知道,否则按照大楚在南朝的势力,绝对无法将其在乃蛮一族视线下带走。 既然他对大楚有大用,换过来说,对草原部落也是一样。 五皇寺的格局跟当年的赵国国寺空香寺有些相像,很大可能就是按照它建造而成。 在燕檄的引导下,周清浩来到了后寺的一处殿内,这里供奉着五国先皇和诸多文臣武将。 但对比前面的大雄宝殿的人山人海,此处却空无一人。 根本原因还是南朝有令,非五姓族人不得入内,要不是因为有燕檄在,周清浩除了强闯,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进入此处,但那么做的话,难免会打草惊蛇。 一座座高达数丈的金身像矗立其中,连表面的金漆都比其他地方厚些,可见这些南朝五国遗族对自己正统的身份有多执着。 燕檄和周清浩一左一右,在殿内摸索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香火的味道,二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每块瓷砖都敲打了数遍,还是没能发现有什么机关。 等到再次回到起点,周清浩气喘吁吁问道:“真的是在这里吗?藏的也太好了吧。” 燕檄不确定的回道:“燕氏败落后,流传下来的消息只说五皇寺是一座监牢,按道理应该会把入口设在此处才对,毕竟五皇殿没有外人出入。” “再找找?” “嗯!” 又是一顿搜寻,周清浩甚至借助梯子,把每尊神像的头都拧了拧,但依旧没有收获。 燕檄在地上用鞋底轻敲,好久之后才歉声道:“好像都是实心的。” 这么说来,应该就没有什么密室了,所谓的五皇殿,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祭奠先祖的地方。 忽然,周清浩脑中灵光一闪,“这里有没有什么犯人殿之类的?” 五国皇族从来不认为战败是自己的原因,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大臣和将军们的头上,认为是他们能力有限,这才无法挡住大楚的兵锋。 既然五国遗族一直想要重回中原,单单靠五皇殿树立榜样是不够的,极大可能还有一个地方,是想借此吸引所有南朝百姓的仇恨。 从心理学上来讲,怨恨的情绪往往能更加持久。 燕檄思索后道:“确实有一座罪人殿,但那里是对外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去。” 按照常理所言,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建造密室之类的东西,因为保不齐就会有那个手贱的会触发机关。 不过现在周清浩只想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没有什么异常,总得去看过才知道。 罪人殿位于五皇寺东南角,进入寺庙大门右拐前行便能找到。 刚到此处,周清浩就对自己的猜测充满了信心。 罪人殿虽然一直对外开放,但里面供奉的人都被认定为“山河陆沉”的祸首,再加上朝廷的刻意渲染,百姓对他们更是恨之入骨,不仅没有丝毫香火可言,就连地上也布满了各种污渍。 因为时间太长,而失去水分的烂菜叶,各式各样的蛋壳,混合着唾沫的蛋清蛋白,还好不是在夏天,不然这里定然蝇虫乱舞。 五皇寺也没有人会过来打扫,久而久之,就连扔菜叶的百姓都不愿意入内,最多会隔着老远骂上两句。 周清浩都有些佩服设立罪人殿的那个人,不得不说,对方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燕檄本就有洁癖,之前第一次穿周清浩衣服的时候就想吐,如今看到这副场景,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苍白道:“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进!为何不进?”周清浩确实只想当一个懒人,但不是那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就不是人,那是猪!真正的梦想还是衣食无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面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真人密室,就想着来寻一点刺激,不然他完全可以拒绝这个任务。 不过看着燕檄难受的样子,随即又道:“你留在外面没有关系。” “我就进。”燕檄就像是个赌气的小女孩,周清浩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尝试。 “随你吧。” 二人一同走进殿内,燕檄用手捂住口鼻,不停的自我安慰道:“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突然,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吓得她啊的一声,窜到了周清浩背上。 “来给我找麻烦的是吗?”周清浩无奈问道。 燕檄将脖子埋在男子的肩膀上,没好气道:“要不是我,你都找不到五皇寺!” 周清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在殿内踱步。 才刚刚抬起右手,燕檄大惊道:“你碰了那些东西,以后就不要用这只手碰我!” “要不是你跳上来,我可没有碰过你一根手指。” “我不管!” 周清浩努了努嘴道:“既然是密室,肯定经常有人给里面的囚犯送吃的,这周围只有香炉一尘不染。” 燕檄这才敢抬眼看去,感觉到周清浩手臂有动作,连忙从腰间拿出一块丝巾,“用这个垫着!” 周清浩一手拖住燕檄的脚踝,另外一手接过丝巾,将它铺在了香炉之上,手掌渐渐发力,殿内也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直到香炉被扭动了九十度,一尊无头跪像身后出现了一座通往黑暗的楼梯,看不清具体深浅。 周清浩没有立刻背着燕檄进去,开玩笑,现代人检查地窖里有没有氧气都会往里面扔个火把,根据火焰燃烧的情况确定能否下去。 更何况密室不知道有多深。 万一里面氧气稀薄,那可真就是白死了,还是等空气流通一会儿再说吧。 随即周清浩在殿内慢慢走动,这里的跪像自己都不认识。 乱战时期消息只在各国高层之间流转,如果不是因为五国逃往南朝,恐怕燕檄都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将军。 就在这时,周清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翁叔渊。 第27章 偶遇 周清浩已经反复确认过,这条黑漆漆的甬道里确实没有人。毕竟探险是一回事,冒险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大楚确实无聊了些,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 燕檄跟着周清浩前进一段后,也没一开始那般胆小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往上面吹了两口气。 忽然间,一道橘红色的火焰将两人一同笼罩其中,拉出的黑影在墙上相互纠缠。 周清浩目光炯炯的看向前方,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看这甬道的架势,所谓的监牢的范围可能涵盖了整座五皇寺。 这么大的排场就为了关押一个人或几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每一次脚步落下,周清浩都会附耳在墙壁上仔细的听,确定没有机关被触发后才会迈出下一步。 原本慢行只需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愣是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 站定在甬道的尽头,面前有两条岔路,一左一右,皆不知通向何方。 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后,周清浩知道下来之前的担心的多余的,这里虽然修建在地底,但明显有寒风顺着缝隙灌入其中,丝毫不用担心缺氧的问题。 “向左。” 二人异口同声道。 燕檄看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周清浩,解释道:“五皇殿坐北朝南,方向没有丝毫偏差,而且罪人殿位于东南角,刚刚咱们一路北行,往右拐会离开寺庙,往左才是大雄宝殿的位置。” 既然入口设置在五皇寺内,想来最终的目的地不会偏差太远,往左会经过居民区,挖出一条通道还情有可原,若是还想建造出一处监牢,长年累月下难免会被惊动地面上的百姓。 周清浩在左右两条甬道上各摸了一下,伸出手道:“判断某件事切记不可太过自信,最好能找到一些辅证,右边通道看上去就是新凿出来的...” 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难不成里面的犯人已经被转移出去了?”燕檄若有思索问道。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周清浩排除了,“五皇寺香火鼎盛,每日都有不少人来上香,这种情况下想要转移出去一个人易如反掌,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有个判断后,周清浩带着燕檄继续从左边深入。 但这次的通道不再是一条直线,反而左右曲折。 二人在里面绕了很久,突见前方有亮光传来。 火折子也在这时达到了自己的极限,蹿腾了两下后突然熄灭。 光明消散,黑暗再度袭来,如一张黑袍将二人紧紧裹在其中。 燕檄吓得将身子紧紧贴在周清浩后背,同时将自己的呼吸声放缓。 “害怕吗?” “不!” 周清浩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的嘴可比胆子硬多了。 周清浩尽量将自己藏在黑暗中,不让通道外的烛光能照到自己和燕檄。 在距离通道口还有三丈左右的地方,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周清浩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同时警惕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声音。 整整十分钟,二人没有丝毫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你会武功吗?”周清浩忽然问道。 燕檄猛地张开双眼,疑惑的看着对方,谨慎回道:“会,大概有个五品的样子。” “要是有人,记得保护好我。”周清浩点头道,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废物,早知道再来南朝前,就跟白流学两招了。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武功盖世吗?”燕檄回想起周清浩在南朝皇宫的话,不解的问道。 “吹牛又不犯法。” “戚,没用的男人!”燕檄鄙夷的说了一句。 周清浩牵着女子柔弱无骨的手,慢慢的走出了甬道。 外面空间不大,但也不小。 整个布置就像一处衙门的大堂。 最中间的匾额上有“幽门关”三个大字。 左右两根柱子上有一副对联。 辜负君恩,阳间人世任尔行。 永堕轮回,挖心掏肝洗罪身。 配合着周围多种锈迹斑斑的刑具,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诡异,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里也没有人。 周清浩继续上前,鞋底每次抬起都会留下一个泥泞的红色脚印。 大堂内桌子后摆放着五把椅子,应该对应的是五国遗族的诸位家主。 难怪会在上面修建一座寺庙,原来是想镇压罪人殿里的无数亡魂。那些五国将军们,怕是无一人能有个好下场。 “呸,这帮人窝里斗最擅长。” “我看想复国是假,贪生怕死,担心丢掉荣华富贵才是真。” “什么祖宗遗训,远大抱负,全都被抛到脑后了。” 燕檄一连骂了三句,还觉得不过瘾,随即又向火折子吹了几口气,想要一把火把这座监牢烧了。 不过只是徒然,火折子闪了几下后熄灭,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 周清浩没有接话,楚国毕竟是得利者,如果不是五国遗族的掌权人胸无点墨,对手下大将更是猜忌颇深,统一之战只会更加艰苦,还不知道有多少好男儿会葬身沙场。 不说别的,就说赵国的十五万大军,若是军权一直掌握在当时的赵国天子赵铸戈的弟弟赵风手中,大楚即便打下来也得休养生息两三年,等完全消化韩赵的国力后,才会想着进攻魏国。 可惜啊,赵前太后对赵风猜忌太深,生怕对方会抢了年幼太子的位置,借着监国之权,一纸诏书将对方调回了后方,最终更是让他死守都城,为自己和太子逃往南朝拖延时间。 周清浩走到了桌子前,随手翻开一本册子。 “林远,拖延战机,杖刑八十,斩!” “钱轻光,怯战,导致魏国连丢十五城,凌迟!” “宋北望,督战无功,斩!” ... 一句简简单单的批语,就判了某位将军的生死。 渐渐的翻到了最后,周清浩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翁叔渊,守城有功,死伤太高有过,致使燕国后续战力空虚,罪不当死,每日杖刑五,直至悔改。” 最后署名的人,也姓燕。 这就有点扯淡了,大楚早就分析过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靠着翁叔渊那种不把敌人当人,也不把 第28章 最后一人 眼看周清浩就要气绝,燕檄扑上前,一口咬在了老僧的手腕处。 一股气机忽然爆发,将燕檄震倒在地,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见空也没想到这女子会如此决绝。 周清浩见此情景,忽然爆发出一股凌冽的气势,竟然挣脱了老僧的束缚。 见空咦了一声,好像有些不敢置信。 双腿刚刚落地,周清浩趁机换了一口气,一记飞身拳直冲对方胸口,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武功招式,这是自己能想到威力最大的拳法了。 见空闪身躲过,并没有马上还击。 周清浩一拳不中,马上再出一拳。 二人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直至更年轻的那个先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声的喘着气。 “施主可去过空香寺?” “我去你喵的空香寺!”周清浩大喝道。 老僧忽然低头行礼道:“见过秦王殿下。” 周清浩假装没有听见老僧的话语,慢慢走过去将燕檄扶起。 女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周清浩怀中,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留有淡淡的微笑。 快死了吗?这样也好,什么五国,什么南朝,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别动,让我把你的脸好好记住。”燕檄虚弱道。 周清浩声音有些哽咽:“瞎说什么。” “我是中原人,但一出生就在南朝,没有见过那边的风景,实在可惜了。江南,真的在大江的南面吗?大海又是什么样子呢?” “……” “要是我出生在中原就好了。”燕檄眼中有泪光闪过,“燕家,我母亲和妹妹可怎么办?” 老僧上前道:“秦王殿下不必担忧,只是被气机镇伤而已,就跟摔了一跤差不多。” 周清浩颤抖的下巴忽然停住,眯着眼看着燕檄,柔声道:“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如你真去死?” 燕檄一口咬在了周清浩肩膀上,含糊道:“你个没良心的臭男人。” 周清浩连忙将对方脑袋掰开,一个弹指击中其额头。 燕檄立马捂住,满脸幽怨的看着对方。 见空不合时宜的咳嗽两声,“秦王殿下为何在此?” 周清浩尴尬的哈哈两声,“在我回答大师的问题之前,能不能请您先告诉我,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 “贫僧出自空香寺。”见空给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周清浩一脸茫然的耸了耸肩。 见闻眼中似有怀念神色,“大历一年,大楚初立,为了祭奠战死在中原的亡魂,空香寺包括贫僧在内的诸多僧侣开始了苦修生活。” 周清浩向燕檄解释道:“有些僧人会觉得,世间的苦难有定数,他们多吃些苦,世人就少吃一些。” 大战刚刚结束,所有势力全部重新洗牌,特别是小地方的小势力,弄不好就会变成流氓团伙。 朝廷这时候也没有空闲顾及这些旁枝末节,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消化五国国力和准备收复交州的事情上。 空香寺害怕百姓即便脱离了战争的苦海,但依旧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所以才决定把所有人僧人放出去苦修,一方面是为了帮助朝廷稳定秩序,但也未必没有传教的想法。 “贫僧一路向北而行,最终受邀成为了五皇寺主持,但也一直跟见闻师弟有书信来往。” 周清浩了然,之前那个和尚就说在自己心里种下了一颗青莲,现在想来应该是空香寺的某种功法,刚刚自己一时气急用了出来,这才被见空察觉。 不过这空香寺也真是名过其实,什么狗屁功法,连别人一招都躲不过去,还敢说自己是佛门名刹? 不过这其实怪不得空香寺,传功一事本就有风险,最终被传功者能捞到多少,全靠个人机缘,周清浩心中的那颗青莲,日后还能不能继续绽开,如今还是个未知数。 “那大师现在是楚人还是南朝人?” “从未改变。” “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大楚,要留在南朝?” “这里需要更多的精神寄托。” “说实话。” 见空老僧淡淡一笑,“大楚对于僧人谱碟掌控的太过严格,在这里开枝散叶会更容易些。” 说到底还是为了门派传承,别看这些僧人看上去风轻云淡,但内在依旧有所求,算不得真和尚。 在大楚,不是剃个光头,穿上袈裟就是僧人了,得要得到朝廷承认才行,一个和尚一张谱碟,就跟身份证差不多,而且只有获得大谱碟的和尚有资格建造寺庙,否则皆算违规。 所以很多中原僧人,化缘时都会把谱碟挂在胸前,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周清浩之前还为自己的双重身份洋洋得意,现在看来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随即回应了老僧最开始的问题,“进来找人。” “秦王殿下是随贫僧继续进去,还是原路返回?” “都到到了这里,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老僧点了点头,走到最前方道:“秦王殿下在南朝还是要小心些,如此莽撞行事,下次绝不可再有。” 周清浩扶着燕檄道:“如果不是您老一开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其实后面还有说辞。” “是贫僧唐突了,不过秦王殿下这么说,想必是对自己的说辞有信心。” “那是自然,我来之前在乃蛮行宫留了一封信,其中明说,如果回不去就是南朝五族干的。” “不愧是秦王殿下。” 这一封信对于南朝五族来说里有巨大的杀伤力,不管最终的真相如何,只要周清浩身死,他们就得全部陪葬。 跟着老僧穿过大堂,周清浩来到了一片更大的空间内。 此处呈现一个圆形,周围竖起来八块巨大的石碑,每块石碑上都以古篆雕刻着各种文章。要是六哥周清怀在此,说不定能认得出来。 场地中央有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不清面容长相。 听到有声音传来,老者扭动了下身子,带着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好久没见到你这个老和尚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施主只需要认罪就可以出去,何必拘泥于此呢?”见空双手合十道。 “认罪?我 第29章 又见熟人 童梦回,齐国名将,此人师从众说纷纭,甚至有好事者说其所学兵法传自上天。 年少时靠着一双腿丈量中原,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走过的地方收入齐国版图。 戎魏翁童,魏翁戎童,但不管是哪种说法,四大名将的排行都将其排在了最后,主要还是因为年纪的问题,其他三位基本是少年成名,但却在国战后期爆发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戎弈千里破赵,五战入牟;魏仙川,以一挡十,三万魏武卒拦下大楚三十万甲士;翁叔渊,鏖战数月,不让楚兵半步入城;童梦回,曾凭借老道的经验,在国战最后,还给不可一世的大楚狠狠上了一课,要不是周气文反应及时,二十万大军可能一夜之间葬身江底。 说到底,战争不过正奇两种战术,戎翁二人最善正道,以阳谋,士气为基础,正面冲散敌方信心,攻城拔寨,无往不利;魏童二人更喜奇术,以人心做棋盘,随意且放肆的落子,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往往能在非正面战场上却得意料之外的结果。 当然,这里面还得加一个人,那就是大楚吴王周气文,如若他将自己的事情宣扬出去,可能四大名将会变成五位。毕竟从最终结果上看,魏仙川和童梦回二人都是输在了他的手里。 ... 周清浩无奈的扶额摇头,吵架这件事就是看双方谁下限更低,越是不要脸的人越是占便宜。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那种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自黑起来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如此一来,永远立在不败之地,可谓无敌。 周清浩自认已经算不要脸了,但当着众人解手这种事还干不出来,只能竖起拇指道:“您赢了。” 老者哈哈一笑,“跟我斗,你还嫩点。” 周清浩上去摇了摇铁笼子,实心钢柱配合上面压着的巨石,搬是搬不走的,如果没有钥匙,只能花费大半月的时间将围栏锯断。 “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同情老夫?”童梦回问道,周清浩刚刚思考的眼神被对方误解了。 “不是,是在想您为什么不出去呢?” “只是不想跟翁老匹夫一般罢了,再说这地方也不错,有吃有喝的。” 周清浩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关在这里的人如果是翁叔渊,那还说得过去,因为按照对方战场风格来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如今却是童梦回,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位可是说出过,“为了达成目标,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话的人啊。 童梦回嗤笑一声,“觉得老夫在这里另有图谋不是?你可以问问身后的大和尚,可有机会?” 周清浩扭头看去,只见见空老僧闭眼摇了摇头。 继续道:“有些事情,总比生命更加重要,老夫无所谓将来如何死去。但,总要让世人认识一个真真正正的童梦回。” 不理解,真的是很不理解,命都丢了,其他东西不都成虚妄了吗?周清浩开口道:“您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童梦回抬起屁股放了一个巨长的屁。 周清浩往后退了两步,“以后只会更难听。” “哈哈哈,老夫既然做过,既不怕认,但没做过的,休想!” 等到气味散去,周清浩这才蹲到铁笼前,没有马上开口招揽,而是就跟两位好久不见的朋友一般开始拉家常,“那位怎么出去的?” 童梦回鄙夷的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笼子,然后将目光移向周清浩,“死过吗?” “没有,但有两次差点死了。”周清浩用手在心脏和剑伤附近比划了一下,“一年前,两寸,透心凉。” 燕檄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周清浩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未成年提前封王,还用的是秦字封号,足以看出对方如何受重视,但就是这样的人物,竟然差点死在了大楚。 “怕死吗?”童梦回继续问道。 周清浩仔细回忆了之前的情景,慎重道:“刚开始很害怕,非常害怕,但当那把刀穿过身体的时候,好像就没有那么怕了,只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有些事情还想去做,但事后,心里又会蔓延出恐惧。”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怕死。” “够胆说出来,已经比那位废物好多了。”话语里的废物当然是指翁叔渊,随即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道:“死不太可怕,未知的恐惧才可怕,那种无力感会一步步将人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您不怕吗?” “怕,但更怕让那些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死不瞑目,认下那些罪状简单,然一旦手印按下,他们就再无给自己辩驳的机会了。” 周清浩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老者,“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可以让你将之前失去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草原来的小子,也不怕闪了舌头,更何况,你看老夫会是投降北蛮子的人吗?跟楚是因为国仇,跟你们是因为家恨。国仇尤可血,家恨无以灭!”童梦回露出泛黄的牙齿道。 面对这种被关了几十年,但依旧初心不改的老顽固,周清浩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带着燕檄转身离去,起码弄清了此人的位置,也不算一无所获。 在后面的童梦回忽然道:“姑娘,既是中原人,不妨在寻寻其他男子,草原蛮子靠不住。” 燕檄转头做了鬼脸,“你管我。” 童梦回灿然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 周清浩侧过身子,让见闻老僧先行一步。 三人慢慢行到岔路口,燕檄忽然问到:“大师,这条路是通往?” 见闻淡淡道:“除了燕家外,其余四家都嫌弃罪人殿太脏,于是自己打了密道。” “也就是说,从这里,能直接摸到他们家中?”周清浩眯眼问道。 “是的。” ... 周清浩坐在马车上,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心底暗骂了一句。 童梦回被关在五皇寺,守卫虽然空缺,但进入监牢只有通过地下密道。铁牢坚固,非钥匙难以打开,而且每天都有人去给他送饭食,一旦被发现很快就会上报。 求助见空大师明显不 第30章 故事和谣言的区别 “啥时候来的?”周清浩一屁股坐到了男子身边,自来熟的问道。 白发男子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又吐了出来,嘟囔道:“真难喝。”这才看向周清浩,“你被截杀的之后就来了。” “你为啥不自己去调查童梦回的事情,别跟我说你查不到。”对于自己的这位五皇叔,周清浩有种莫名的自信。 周气文扯了扯嘴角,用下巴指着燕檄道:“毕竟没有你方便。原以为是被藏在了五族家中,可惜最终一无所获,这些天才刚刚将目标锁定在五皇寺的。” 燕檄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位白发男子来自中原,跟周清浩关系匪浅。 周清浩将所见所闻的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并劝诫道:“那老头食古不化,就算将他营救出去,也不能为大楚所用,只不过再换个地方关起来而已。” “那我管不着,只是你父亲想要他,我只负责完成任务。”周气文无所谓道。 “老头子又想整什么事?”周清浩自语道。 说完正事,周气文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自我介绍道:“这位就是燕梦竹吧,我是这臭小子的五叔。” “吴王,周气文?”燕檄眯眼问道。 “正是在下。” 周清浩翻了白眼,“名气这么大吗?” 周气文哈哈笑了两声,“老一辈眼里大概有些名气,不过年轻人嘛,大多都不知道大楚吴王是谁,所以梦竹知道我,还挺让人意外的。” 完全将燕檄当成了自己晚辈看待,所说的事情也没有刻意隐瞒。 反倒让周清浩有些担心,这些从乱战时期闯出自己名头的文士,都有其过人之处,面对阴谋诡计就像家常便饭,说起来就两个字,心大。 周清浩这些天只是一人分饰两角,就让自己疲惫不堪,生怕说错什么话,导致身份败落。 这要是换做五皇叔来,保管游刃有余。 他人眼里的大楚吴王和周清浩眼里的痴情种五叔,在外人看来很难会觉得是同一个人,即便自认身份,很多五国旧民也只会以为两人极为相似而已。 就比如燕檄听说的吴王。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帅帐棋子落,沙场秋点兵。 楚庭吴王撒秋毫,中原风雨摇。 ... 这跟大多数站在周气文对面的人感受相同。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燕檄都将周气文视为自己的偶像,想着自己若是将来有一天跟他一般,或者碰到个性格相似,年纪却小很多的男子就好了。 周清浩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我之前身边安排了几个高手?” 周气文愣了一下,“四位高手,如今也都在金城之中,只不过你混了个乃蛮准汗的身份,他们如今不敢离你太近,否则会被那位一品高手发现。” “为什么让他们救御林军他们不救?”周清浩坚硬问道。 “陛下给他们的旨意比较复杂,你虽生而知之,但小时候不好好读书,有些先人总结出来的道理还是很有用的,既然如此,不如选择让你行万里路,多去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牺牲他们,就为了给我创造一个不被人打搅的条件,值得吗?” 周气文霎时间恢复了自己的本色,义正言辞道:“能为大楚秦王的成长牺牲,是那些人的荣耀。” 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将咽下吓了一跳,周气文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 人命价值几何,周清浩算不清楚,也就不能给别人定价,随即声音沙哑道:“后面打算怎么办?” “既然已经知道了消息,你一切照旧,想南下就直接南下,戎弈会在沿途接应好的,童梦回那边我来接手,保证万无一失。” “我是问那些御林军的家里人。”周清浩红着眼睛道。 “安顿好了。”周气文拍了拍对方肩膀道,还是太年轻了,等以后见得多,就不会这般多愁善感了。 燕檄见双方陷入沉默,这才有功夫插嘴道:“吴王,现在这里距离乃蛮行宫不过百丈,你就不怕被完颜康发现吗?” 这时一直站在周气文身后的男子轻轻的抬起头,“我想让他发现,他才能发现。” 周清浩想起了之前白流说的话,“一品之间,亦有差距,未必不比普通人跟武林高手的差距小了。” “一品不是武学巅峰吗?怎么会差别这么大?”燕檄不可置信道。 南朝没有任何一品高手,只是听说一些年老的一品可能还敌不过年轻的二品,但今日来看,或许误解太深。 男子摸了摸腰间佩刀,“当年白先生能十招战败他,如今吾亦能。” 周气文抬手制止了男子继续说下去,“女子气血比不上男子,武学一途只会更难走,这人便是丽竟门最后的牌面,让他待我身边也是为了装装样子。” 当年的清衣房一拆为二,多数女子编入了丽竟门,只是没想到暗中还藏有男子高手。 “五叔,你来金城的消息,有其他人知道吗?” “已经开始放消息出去了。” “哦。”周清浩刚回答完,立刻意识到问题不对,“为什么要放消息出去?” 周气文从袖子里拿出小火炉递给周清浩,呵呵道:“偷偷摸摸的做成一件事,没什么意思,只有让对方知道我要干啥,还阻止不了,这才是乐趣所在。” 周清浩毫不犹豫的打击道:“你就不怕他们直接动手杀了童梦回。” “怕呀,所以先换个目标好了。”说罢周气文狡黠的眨了眨眼,“我给你带礼物了,过两天就到。” 吴王的来到,让周清浩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之后不管做些什么都会简单些。 离开南朝,不离开南朝... 周清浩漫不经心的走在会行宫的路上,其实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了,如今南下也无不可,但周气文的意思明显是想让他再等两天。 完颜诸一直等在行宫门口,见到周清浩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道:“见过准汗。” 周清浩随意的点了点 第31章 赵三 周清浩自从来到金城之后,凭借着准汗身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送礼了,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等等,简直数不胜数,甚至严格来说,燕檄也能算是一件礼物。 只是前两日碰到了五皇叔,周清浩总不能将这件礼物当做寻常物件来对待。 来到楼下,一个巨大木桶稳稳放在大堂正中间,绳子也皆捆成死扣。 燕檄面部有些不自然,想之前自己也是这般被送到的乃蛮行宫。 周清浩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对着护卫点了点头,让其动手将木桶打开。 护卫也没有多话,直接一刀劈在了绳子上,木桶中忽的传出一声闷哼。 周清浩出声让护卫住手,围着木桶转了两圈。 怎么,这是南朝送礼的传统吗? 确认过弯刀没有砍入木桶内部后,周清浩这才让护卫们继续,并嘱咐道小心。 不多时,木桶的盖子被从上掀开,周清浩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连忙将脑袋收回。 好险好险,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任何耽搁,周清浩直接给脸上蒙上面巾,这才吩咐护卫们将木桶里的人叫醒。 赵腾宇浑浑噩噩的站起身,看到周围都是草原人装扮的护卫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但很快又露出欣喜的表情,用纯正的草原语道:“在下南朝赵腾宇,多谢诸位相救,还不知大人们来自那个部落?” 哲步在一旁帮着周清浩翻译,省得自家准汗听不懂。 赵腾宇见到这一幕,心中不免生出狐疑,但自己如今在别人的地头上,不好放肆。 周清浩懒得解释其中原委,现在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多说反而会让别人觉得自己胆怯,不如让对方去猜。 蓦的,赵腾宇看到了一旁的燕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自己逃亡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南朝皇帝已经被送给别人了吗?如若这样,现在的天子又是何人,燕梦瑶? 姐妹二人各有千秋,但对于南朝的赵三太子来说,还是姐姐燕梦竹更有魅力些。 即便她们长相相似,但燕檄从小便被选中成为南朝皇帝,身上不知不觉的养出了那股子威严的气势,只有这般女子,才会让赵腾宇心情大好。 韩书群即便心仪她又如何,那老家伙还有几年可活?而且正好让他首当其冲,自己则需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啪! 刀鞘直接砸在赵腾宇脸上,将其拉回了现实,只听哲步道:“敢有下次,眼珠不保。” 赵三太子连忙低下头颅,单膝下跪行了一个草原礼,刚想说话,却又被哲步打断,“说中原官话。” 赵腾宇沉默了片刻,但已经没有胆子继续抬头看向坐在正位上的那位男子和他身旁的女子了。 “臣之前受了命令,作为南朝使臣前往中原,想假意和谈,实则打通中原和南朝的贸易,为将来草原诸部南下做准备。却没想到在返程的路上被自己人截杀,一路逃窜,可惜还是被贼人所抓获,多谢诸位救助。” 周清浩拉着燕檄的袖子,让她站的离自己更近些,低声说道:“问他只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这个人问题也是燕檄想问的,毕竟当时护送赵三太子的还有燕国驸马翁叔渊。 赵腾宇愣了一会儿,使劲的敲了敲自己脑袋,“臣子记得,当时我跟翁将军逃到某处,腹中饥饿,于是便想买些东西吃,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周清浩继续将燕檄当成自己的传声筒。 “这里是南朝金城,不是我们救的你,而是有人将你当成了礼物送了过来。” 赵腾宇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那些骑兵明显是冲着自己命来的,如果自己不是被这些草原人救下,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逃出生天,难不成抓的自己的不是南朝人? 周清浩也没有想通五叔将这位赵三太子送给自己干嘛?羞辱他吗?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只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旦自己跟他较劲,身份都会被拉低了些。人的对手,当然还得是人。 周清浩和燕檄相互看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只能放任对方离去。 看着赵腾宇越走越远,周清浩在心中默默帮他祈祷,请一定加油,找到那些王八蛋好吗! 赵腾宇直到出了大门,这才发现此地是乃蛮行宫。只是对于乃蛮一族,自己了解颇多,但怎么也找不出一位高层能跟刚刚那位男子对应上。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艳阳天,赵腾宇将脑子里杂乱的想法甩了出去,如今已经安全,最大的问题还是找到对自己动手的人,数百骑兵的调动,不管还是那方势力,也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只要有些耐心,相信不久就可以查到幕后主事。 赵腾宇向来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老天再给了一次机会,不狠狠的抓住怎么行! 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声,赵腾宇随意找了家羊汤店,大声道:“小二,上菜。” 南朝不比楚国,大部分餐馆在冬天,不是客人点菜,而是有什么上什么。 小二刚想答应,但见此人邋里邋遢,衣冠不整,身上还有股子难闻的味道,有些狗眼看人低道:“咱家铺子虽然比不上那些老爷们常光顾的,但也能在这天气买到酒。” 第一次听这句话的人往往不知道对方咋说什么,只有常住南朝的才会了解其中门道。 南朝草场肥沃,但因为天气和水源的原因,不合适种植五谷杂粮,酒水一物便成了奢侈品,多是朝廷从中原统一购买的,按照官职权利等分配完,就会将剩余的卖给金城的各大酒楼。 但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只有那些饭菜滋味不错,官老爷们喜欢光顾的店铺,才能有资格买到酒水,不然每次都从自己家里带,谁有那闲工夫。 小二的这句话也是提醒对方,这家羊汤馆的味道不错,但价格嘛,也可能得贵上一些。 赵腾宇往外面瞟了一眼,随即说道:“尽管上,少不了你的赏钱。” 小二低声骂了一句,朝后面喊道:“羊肉汤一份嘞!”也不太担心这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子会 第32章 神志不清 赵腾宇感觉脑子还是有些沉,这些天以来,那些绑架自己的人每日都会在饭菜里加上迷魂药,往往一睡就是好多个时辰。 最开始时,赵三还有精力去算日子,但后面实在算不过来了,闭眼的时候是夜晚,睁眼的时候还是夜晚,中间有几个白天完全不清楚,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桌子上的肉汤都已经不再冒热气,有中年男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入小店,目光不停在巡视着周围,直到看见了赵腾宇,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家阳在心中把祖宗都求了一个遍,最后终于是把儿子给盼了回来,低声吩咐道:“将小少爷背回家中。” 等赵腾宇再次转醒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羊皮褥子,眼前的景象也颇为熟悉。 “宇儿,你终于回来了!”赵家阳大声喊道,随即立马扭头,“让厨房把吃食都端上来!” 赵腾宇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试探性道:“爹,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应该在草原上躲避追兵吗?” 周清浩如果就在此处,肯定能分辨出赵三的记忆已经产生了错乱。 说到此处,赵腾宇感觉脑子里传来一阵抽搐,“不对不对,好像是乃蛮准汗救了我。” 听到这个称呼,赵家阳脸色数变,但还没有立马开口,只是温柔道:“快先吃饭,饿坏了吧。” 赵腾宇嗯了一声,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慢慢往餐桌挪了过去。 “快吃快吃,都是爹让人精心准备的。”赵家阳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右手不停的给赵腾宇夹菜。 赵家阳膝下有三子五女,但对小儿子赵三最为上心和疼爱。 甚至原本应该还是长子继任的太子之位,都被赵家阳强行扣在了幼子身上。 这其中自然不乏老来得子的喜悦之情,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赵三聪慧。 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更难能可贵是骨子里天生的那份狠劲,小时候背文章背不下来,年仅九岁的赵腾宇会自己打自己手板,戒尺不见红则誓不罢休。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都让赵家阳这个老父亲极为欣慰,赵腾宇每件事办到都出奇的好,更是被不可一世的克烈一族高看一眼。 唯一的缺陷便是少年热血,有时总会做出一些任性的事情。 赵腾宇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低声问道:“爹,在我失踪这些天,有查出什么东西吗?” 赵家阳摇了摇头,“没有。” 这就是截杀一事最奇怪的地方,如果还是私动军伍,兵部一定会有备案,但赵家阳问过魏炳权,对方信誓旦旦的说绝无此事。 那时候周清浩还没到金城,五族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而且调动文书也做不了假,兵部虽然以尚书为尊,但下面也有不少其他家族的人。探出的消息也都差不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各家养着的私军,但这般规模的调动,也该有消息才对,但赵家阳却一无所获,实在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会不会是楚国干的?”赵家阳问道。 赵腾宇换上了一副便秘的表情,“楚国的秦王也在,如果要截杀我,他在出雍州之前有无数次机会,而且是我反抗不了的机会。” “在南朝动手,这不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赵腾宇很尊重自己的父亲,但对方的脑子实在不好用,只能耐心道:“在雍州城让边军动手,再把尸体扔到草原,效果是一样。”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他真的明目张胆的对我动手,整座南朝,除了您之外,还会有其他人在意吗?” 赵家阳哀叹了一声,“家里的势力都可以交给你,你可以自己去查。” 赵腾宇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乃蛮一族来金城的那位?” 反正儿子都会知道的,赵家阳也不想继续隐瞒了:“那是乃蛮新上任的准汗,听说是之前失落的那一脉,重新回到雅吉城后,继承了叶护和右贤王的职位。” “太巧了吧。”赵腾宇嘟囔了一句,自己是袭杀,乃蛮出现新准汗,两件大事竟然在同一时间内发生。 赵家阳以为儿子要去找周清浩的麻烦,连声道:“宇儿,咱家已经在准汗身上吃了大亏,万万不能再继续招惹。” 这倒勾起了赵腾宇的兴趣,让父亲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自己说一说。 在听到秦王名号时,赵腾宇不自觉心头一紧,脸上的痛感至今记忆犹新。 既然这两位同时出现在了金城,那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了,赵腾宇将脑中不成熟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然的话,其实时间节点都对得上,而且吉雅城的位置,知道的人其实不多,一个生长在边境的人,如何能自己摸索找到。 但其中内幕是哲步带着周清浩前往的雅吉城,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 “而且,听说大楚的吴王也来了金城。” “什么?” “周气文。”赵家阳郑重道。 如果说秦王来南朝只是走个过场的话,那这位吴王肯定有些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 在南朝的悬赏中,周气文的头颅价值更胜周气武,不过对方既然敢来,定然有着依仗,否则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能不能帮我安排跟这位吴王见一面,在大楚没有见到,还真有些遗憾。” “但为父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址。” 赵腾宇一愣,南朝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但自从走了一趟大楚,好像又不清楚了,这么大一个人走入二十万人口的金城,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有八大王族在,南朝,这辈子都别想跟楚国争锋。 看见儿子复杂的神情,赵家阳安慰道:“没关系,为父来想办法。” 第33章 原委 私军之所以被称为私军,就是因为这些人不遵法度,不听圣旨,一切行事的准则都是遵照主子的意愿。 除去实在没有实力的燕氏一族外,剩余四家皆养有私军,每家人数可达千余。 但既然是军,一定是成规模成建制的,而且不会行民之事,所以就算隐藏的再好,也可以从粮食的运输路线上找到线索。 尤其是过冬时期的干草马粮,总不能指望着那些杀胚自己去弄吧。 赵腾宇在全盘接手赵家势力之后,马上将手上大部分的探子撒了出去,只要能找到私军的所在之处,绑两个舌头出来,总能问出一些消息。 原本南朝的势力之间有着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相互不得试探对方底线,私军作为家族的最后的保障,不管外人以何种理由打探,都是对这家人的挑衅。 但赵腾宇差点死在对方手上,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既然有人先坏了规矩,就别怪自己手下无情了。 ... 燕檄这些天为了演戏演的更真些,除了上朝之外,几乎所有其他时间都跟周清浩待在一起,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新婚燕尔,还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 周气文也会经常偷偷摸摸的找到周清浩,聊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五叔,有没有考虑在金城帮我找个五婶。”周清浩眼神奸诈的问道。 “滚滚滚,你要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少放屁。”周气文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道。 “也就是之前没想到这点,不然我就说你面容俊朗,目若流星,双臂有千斤之力,肩膀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了,相信肯定会有大批量姑娘来找你的!”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干的。”周气文气急大声喝道。 这段时间对于大楚吴王的传言可谓是铺天盖地,甚至坊间还有各种画像出现。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一件扯淡的事情,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信以为真,特别是在南朝那些老爷们的默认态度下,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长得如此可怕,怎能将五国赶出来南朝,如今中原在这帮妖魔鬼怪的统治下,还不知有几个活人呢。 燕檄一直盯着地面看,这些天心里万分纠结,所以一直忍到现在也没有开口。 但看着这两位叔侄如此的谈笑风生,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请问吴王,翁将军如何了?” 话里的翁将军,自然是翁叔渊,大名鼎鼎的燕国驸马。 既然跟翁叔渊一同的逃亡的赵腾宇是由周气文送过来的,那他肯定也在对方手中。 再加上楚国还在谋求童梦回,不难想象这位大楚吴王是想将之前的乱世四大名将凑齐,至于最终目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周清浩目光炯炯的看着燕檄,好半天后才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燕檄也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派去截杀赵三的人马确实是翁叔叔的手下。” 周气文摇了摇手中的铃铛,“燕国因为乃蛮而失势,所以翁叔渊情愿背上千古骂名,也得从牢里出来,就是为了暗中培养私军,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下燕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我猜的没错吧?”不等燕檄回答,继续道:“可惜财力不济,所养私军不过寥寥数百人,别说对抗南朝兵部手下的二十万正规军,就连其他四国的私军也打不过。” 周清浩接话道:“你之前跟我说,四国虽然表面上有所相争,但私下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会相互交代。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从心底了真正的生出猜疑呢?” 燕檄大惊,“你们都猜到了?” 周清浩摊了摊手,“五叔应该一开始就猜到了,我是前几日看到赵腾宇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如果有一家最被看中的孩子忽然身亡,即便剩余几家如何解释或者赔偿,肯定都无法得到赵氏的原谅,这样一来,就可以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只需等它慢慢生根发芽,然后长大就好。” “也可以加快进度,比如再杀一位其他家族的子嗣。”周气文补充道。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狠,即便四家掌权人坐在一起,每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但吃亏的人肯定不会相信的,最终结果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且也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家中只剩女子的燕氏。 弄不好还真的会被燕檄拿到真正的南朝实权,成为这千年以来的第一位女子帝君。 燕檄目光在面前的两位男子身上不停流转,特别是对于周气文,更是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后怕的情绪。 对方不仅在得知使团被截杀的时候的猜到了所有原委,更是顺势布局,以他人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想怎么样,但肯定跟童梦回有关。 “如果秦王殿下怪罪,梦竹甘愿领罚!”燕檄低头道。 “我有个提议,你跟臭小子回大楚,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如何?”周气文调笑道。 不等燕檄回话,周清浩便将一块羊肉扔到了周气文脸上,“滚啊!” 燕檄一时无言,不知道这两位在整什么幺蛾子,难不成是想欲擒故纵? 周清浩虽然猜到了这件事,但还没想好拿燕檄怎么办,自己二人现在最多算是合作关系,在扯深一点能算半个朋友。 最好的情况是能将燕檄拉到自己这边的阵营,以南朝作为内应,在将来大楚跟草原作战的时候,可以传递情报或者忽然往对方背后捅刀子。 只是这件事,如何让对方答应还是问题,燕檄虽然不喜欢南朝剩余四族,但对于大楚,也应该没什么好感。 周气文忽然道:“不如这样,你如今不是怀了浩儿的孩子吗?大楚帮你拿下南朝,但你得保证以后要让这个孩子继任南朝皇位。” 周清浩扶额低声道:“跟你说没这回事!” 周气文用手附耳道:“可以变成真的啊,没人会跟子瑜说的。” “这是说不说的问题吗?” “一个孩子,换这么大的领地,血赚的,你要跟你父皇说 第34章 叔侄与叔侄 燕檄听不清叔侄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能靠着神情来猜,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可以!” 就在周清浩的周气文还在喋喋不休的情况下,燕檄已经答应了下来。 理由很简单,如今赵三没有被截杀,四家的关系不会那么快破裂,即便燕檄自己在某些关键点埋下了线索,至多也就会让他们付出惨痛一点的代价而已。 这种情况下,燕家不能失去翁叔渊,否则多年努力一朝丧,所带来的后果是不能承受的。 周清浩一脸痴呆的看着燕檄,没想到这姑娘这答应的这么果断。 周气文拍了拍手,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位蒙面男子被带了过来。 “既然你答应了,就把他还给你们吧。” 男子头上的面巾被摘了下来,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间内众人。 “周气文!”翁叔渊大声吼道。 “是你自己手底下那些骑兵废物,可怪不得我。要是早些杀了赵三,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话虽然难听,但道理却是真的。 翁叔渊也一直在悔恨,自己因为身份的问题,一举一动都有别人盯着,根本无法亲自操练这些士兵,所以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何。 加上赵三的机警,即便有着自己在沿途不断留下暗号,但却总是差上一步。 翁叔渊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动手,只是当时的赵三身边还有几名护卫,万一没有成功,后面的事情简直无法想象,就这样,才给了楚国可乘之机。 “翁叔叔。”燕檄颤抖的叫道。 翁叔渊愣神一秒,这才慢慢转身,跪下道:“见过陛下。” “翁叔叔快快起身。”燕檄连忙上前搀扶道。 周清浩没有破坏这幅和谐的场面,只是默默的在一旁,让燕檄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知翁叔渊。 不过燕檄还算有分寸,隐瞒了其中一部分。 “人已经还给你了,之后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周气文这句话明显是说给燕檄听的。 “必不会让周先生失望。” 周气文点了点头,努努嘴道:“你们叔侄二人好久未见,可以去隔壁聊聊。” 燕檄施了一个万福后退了出去。 周清浩这才道:“真这么简单就将翁叔渊交出去了?” 再怎么说,那位粗狂男子也是四大名将之一,统兵的本事也是不弱,虽说燕檄答应了条件,但这种毫无约束力的口头应承,就算将来反悔,周清浩还能再回南朝找对方麻烦不成。 自从出现了白衣渡江之后,战场上向来流传的一句话便是“兵不厌诈”。 周气文无所谓道:“杀不杀一个翁叔渊无关大局,既然他是南朝人,也就没有机会掌控草原骑兵,就凭他们手下那点战斗力几乎为零的人马,翻不起来什么浪花。” “那也可以试着招揽啊。”周清浩不解道。 “一个连名声和生命都可以舍弃不要的人,世上就再也没有能打动他的东西了。” 翁叔渊算是意外之喜,他的心思全在燕氏一族身上,大楚除了帮助燕氏复国之外,再也没有办法能劝降他。但如果同意燕氏复国,那又是对大楚千千万万英灵们的背叛。 楚国前后六任君主,皆是贤能之辈,定然不会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而真正让周气文感兴趣的还是童梦回,那位看起来油盐不进,但被其藏了十多年的软肋已经被楚国发现,只要能将其安全的带回京城,未必不能让大楚多出一位大将军。 既然如此,周气文便打算将计就计,顺手抓了翁叔渊和赵三,然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二人重新送回金城。 按照赵三的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有不报复的道理,在加上燕檄提前埋下的“证据”,四国之间,难免会有一场针锋相对,正好可以有机会将童梦回救出。 周清浩哀叹了一声,“一直在算计得失,真的好累。” 作为大楚的皇子,周清浩本可以活的没有什么压力,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一直在计算代价和报酬两件事,就像是一位市井小民,生怕别人占了自己便宜。 周气文胡乱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那说明你长大了。” ... 隔壁的房间。 燕檄坐在凳子上,翁叔渊则站在一旁。 这位南朝天子道:“翁叔叔,你也做呀。” 翁叔渊摇了摇头,“君是君,臣是臣,不能乱了礼法。” 燕檄只能站起身,强拉着对方坐下,有些埋怨道:“您是长辈,坐下是应该的。” 翁叔渊还想起身,但看着燕檄真挚的表情,最终也没有继续抗争,只是问道:“陛下为了换回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无论在什么时期,一位将军的分量还是有目共睹的。 燕檄轻声安慰道:“不管什么代价,都比不上翁叔叔,况且,咱们也不一定吃亏...” “什么?”翁叔渊没有听到最后几个字,只能问了一句,但马上察觉到自己失礼,跪下道:“还请陛下恕罪。” 燕檄只能又将男子扶起,换了一个话题道:“如今翁叔叔重回金城,而且是在其他四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顺势摆脱他们的监视。” 翁叔渊点了点头,“没有眼睛在自己周围,做起事情来会得心应手的多。” “最好是能给翁叔叔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这件事情,还请陛下费心。” 燕檄思考后道:“如果让翁叔叔伪装成草原人,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换一身皮而已,不过翁叔渊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草原身份可不好弄,万一被追查起来。” 燕檄灿然一笑,“其他的不好说,但要说乃蛮一族的话,可能还有几分的把握。” “可是八大王族中的乃蛮?” 翁叔渊吃了一惊,八大王族象征着草原最尊贵的一群人,身份也会被查的最紧。但看自家陛下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第35章 看不上 周气武看着来来自于南朝的加急密信,一时间哭笑不得,主要因为事情实在太过出乎意料,导致大楚这边没有事先准备。 按照周气武最原本的想法,九子周清浩应该是在南朝被截,如果没有那个藏在暗中的翁叔渊,那便由皇室供奉来做这件事。 然后再是将他逼入草原,以脚步去体会各部落的风土人情。 心性这个玩意在中原战场上发挥的效用不大,因为总有人会反过来利用思维惯性,顺势下套。 就比如戎弈最善正面战场,最喜以骑定胜负,但每当有人以此设下陷阱时,总会反被戎弈套路,导致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草原诸多部落则不同,随性而为,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但也同时是最大的优势,因为只有这样不受约束,草原骑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往往可以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气武就是想让周清浩去摸清各个部族的行事脉络,将来也好有个应对。 所谓五国遗族,不管是中原的还是南朝的,大楚天子都打算在退位前为将来的新君扫平阻碍,但唯独草原,周气武没有信心。 即便如今大楚国力远胜之前的历朝历代,但草原茫茫,那帮人往深处一藏,还真不是那么好找出来的。 不过之前的计划因为周清浩接任了乃蛮可汗一事,而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在身份的加持下,不可能看清一个部落最本质的东西。 宋王周清光上前道:“启禀陛下,如今中原四起狼烟,是不是现将南朝的三十万将士调回关内。” 每次朝会的时候,大殿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之前周清浩去交州晃荡了一圈,最大的好处就是让留在中原的五国遗族露出了马脚,以至于他们每个人身后的跟着几条小尾巴,没过多久就将藏身地点查了个明明白白。 交州魏氏,沧州赵氏,蜀州齐氏,明州燕氏和鹤州韩氏。 所藏匿的地点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为了防止被大楚寻得踪迹,都远离了自己之前的国土。 如果不是赵氏赵风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还不会这么快起事,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给大楚一些时间的话,好不容易聚拢出来的十万兵马,可能会被腐蚀殆尽。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五国遗族为了安全,将所有兵马藏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之中,除了购买物资,基本不会跟别人有接触,更别提娶妻生子这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士卒们每天都被灌输着所谓的家国荣耀的东西,被宣扬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悲惨,当时五国还在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 这些年纪最大不过三十,最小才将将十七的青年们,哪里知道自己只是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如果有一日他们知道了真相,又有多少人能坚守所谓的本心,不会转身投入大楚的怀抱呢? 周气武的心神被重新拉回了朝堂上,笑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宋王的提议挑不出什么错来,国内战火起,最精锐的部队还留在外面,确实不够妥当。但其中是不是还有某些私心,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大楚除了那三十万人,还有别人会打仗!”兵部尚书叶青上前道,不过这位心里也不是为了周清浩的安危着想,只是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如果说大楚军伍的战力只靠着几支不受兵部约束的军伍维持,不显得自己跟兵部的诸多同僚都是吃干饭的吗? “卿,有何建议?”周气武问道。 “臣举荐卫王周清落,四皇子精通兵道,这次五国叛乱每个地方不过寥寥数万之众而已,正好可以成为陛下的练兵场所。”叶青继续补充道:“大楚如今将军们有青黄不接之嫌,军伍中大多数年轻的将领都没有经历过战场,这对于我等来说,可不算是好事,好在这次是个机会,陛下不如就让年轻人去闹一闹。” 对于这番说辞,朝堂上没有人反对,谁都知道士兵是人生父母养的,但真正的战场上对手可不会在意这些,戎弈这一辈的人总会有提不动刀的那一天,若是那时大楚军伍只剩下一群生瓜蛋子,如何能面对强敌,死的人只会更多。 宋王周清光和彭王周清明大急,他们俩如何不知道国内军伍足够以横扫的姿态荡平叛乱,之所以想着将那三只调回关内,还是想着自己能跟他们一同前往平叛。 黑甲卫,白羽卫,大戟士,每一支都是大楚精锐中的精锐,只要能得到其中某一位将军的赏识,就如同自己这边也站了一位兵部尚书,四弟周清落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只听周气武悠悠开口道:“既然如此,南朝调兵回来的事情暂且搁置,落儿没有任何统兵经验,不可任命为一军统帅,以副将的身份随军出征或许更加稳妥。” “臣,意愿往!”两位王爷一同请命道,这种可以拉拢军中势力的好事,万万不能让一个人专美于前。 “既然我儿有心,那便自行选择一个地方去吧。” 彭王周清明率先上前道:“臣想随军前往交州。” 魏仙川身为四大名将之一, 只要自己能凭借着纯粹的实力碾压将其拿下,日后在多加一些渲染,很多百姓都会认为皇室出现了一位军事奇才,大楚江山从马上夺取,未来新王自当要用军事才能让天下信服! 天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缓缓道:“交州的事情由魏武公全权处理。” 对于这位魏武公,朝堂上知之甚少,唯一的印象就是此人深居简出,外人完全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可能要有点惧内,听很多去过他家的贵族说,大多时候都是其夫人在屏风后见客。 周清明没懂父皇言语里什么意思,只能又说道:“臣可以从旁辅佐魏武公,绝不会给他老人家添任何麻烦。” “他看不上你,所以就别上去自讨没趣了。” 第36章 添油加醋 周气武一句平淡的话引起朝堂震动,不仅因为其中语气显得极为平和,就像是在谈论一个自己的老朋友的一样,更是因为那“看不上”的三个字。 满朝文武,包括左右丞相在内,看不上某位皇子是常有之事,但绝对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借陛下的口转述出来。 而这位,不仅做了,还让陛下做的这么心安理得,可见此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不少原来因为魏武公出身而轻看对方一眼的王公大臣,如今都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傲慢,想着今日下朝后是不是要去拜访一下魏公府。 宋王周清光出声打破了这长久的尴尬,“臣想去蜀州。” 周清明想去交州是因为交州有魏仙川,而宋王想去蜀州是因为藏在那里的齐氏兵马最多,将来论功行赏,也可以占大头。 右丞相朱廷珏提醒道:“隋王在蜀州。” 隋王周气棠,先皇最小的儿子。 十三岁成名,联手五哥周气文,以自身为饵,逼得魏仙川下出一次臭手。后面更是灭齐的最大功臣,一记藏兵术,将清衣房诸多高手送进齐国都城,是那次血夜的始作俑者。 当周气武接任天子之后,周气棠便放下了手中全部的权利,选择前往蜀州养老,那时候的的隋王不过才刚刚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四哥,五哥,保重,不要挂念弟弟。” 从始至终,这位隋王也没有把周气武当成过天子,只认定对方是小时候驮着自己去树上摘果子吃的兄长。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这个家而已,什么权利富贵,都比不上一句哥哥亲昵。 远走蜀州,实属无奈,只有这样,才可以让那些藏在阴谋中的人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对于当时年岁还小的周清光来说,根本不知道这位十三叔有什么特别,只记得对方好像有点胖,经常跑不了两步就有些喘。 周气武点了点头,“有十三弟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正好也可以借这次机会,找个由头让他回京,我们兄弟好久未见了。” 宋王还想说话,又被天子打断,“你要是去了蜀州,你十三叔让你一人回京领取功劳,你有办法将他一起带回来吗?” 周清光和周清明从未感觉头如此的大,自认为对于大楚官场有了不小的了解,但一直深挖进去,却发现还藏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老怪物们。 这么想来,九弟手上的那些势力,好像也不算些什么,若是能获得这些人的欢心,那才算真正的有把握。毕竟就连父皇都将这些人当做朋友而多过当成臣子。 ... 中原不太平,南朝也是一样。 金城百姓已经从寒风中闻到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燕檄提前埋下的伏笔总算是让赵腾宇查到了齐家身上。 粮草运输,兵马调动都符合当时的情况,即便齐永森对天发誓,说当时齐家私军因为被突袭,这才派出了数百人进行追击。 但这种理由,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赵家也被剩余两家一同围攻,原本的潜规则被打破,四家最后的底蕴都被挖了出来,就像是被人翻出了底裤,丢人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以后都不会安全了。 齐永森为了维持得之不易的局面,甚至愿意帮助赵家说话,但此却被赵腾宇视为心虚,骂的就更狠了! “老匹夫,以前你齐家就占尽便宜,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我赵家手下人不如你齐家,输了也是应该的,但下此毒手,谁给你的胆子?”赵腾宇怒吼道。 “老夫对天发誓,绝对不是齐家做的!不然罚我生儿子没那啥。”齐永森信誓旦旦道。 “你发誓有个屁用,这般年纪还想生儿子,就算真的生出来,那是你的种吗?”赵腾宇阴阳怪气道。 “小赵啊,这事你也做的不对,如今私军都被翻到了明面上来,各家如何能安心?”韩书群责怪了一句。 “我管你那个事,你个为老不尊的色中恶鬼,身居高位还拿不下个女子,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君子不妄议他人之短!” “你是君子吗?巧了,我也不是,如果不是燕檄成了准汗妃,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叨这件事。” ... 一切的争论,都被藏在远处的周清浩和燕檄收入眼底,加之完颜诸在一旁的边听边转述,所有的内容都没有落下。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燕檄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完颜爷爷,要是那人再说这种事,你就帮我撕烂他的嘴!” 完颜诸不着痕迹的看了周清浩一眼,见自家准汗没有反对,随即答道:“依准汗妃所言。” 忽然周清浩转身,以背靠石桌,远远的看向天边道:“会咬人的狗,往往不会叫。” “什么意思?”燕檄问道。 “如果赵腾宇真的下定决心报复,就不会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让他们各自澄清了。既然有此作为,心中肯定有所猜测,在没有找到更实质性的证据之前,打不起来的。” 完颜诸笑道:“准汗这是无聊了,想要找些乐子看?” “算是吧。”不过又补充道:“因为梦竹的原因,南朝今后就是我乃蛮的后花园,但看他们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不够心齐,对于争权之事想的更多。” “所以准汗想要他们吃个大亏,顺带记住日后真正重要的事情帮助乃蛮发展壮大?” 周清浩点了点头,“您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看您会不会同意罢了?” “只要能为了乃蛮一族,一切无有不可。” 完颜诸悠悠说道:“齐赵两家已有间隙,只是那位年轻人找不到证据,所以没办法直接报复,还是顾虑太多。” “咱们给他送些证据去?”周清浩试探性问道。 “倒不用这般麻烦。只需让他们痛,痛到受不了即可。” “您老别卖关子了,这也没外人。” “哈哈哈,老夫趁着今夜活动活动筋骨,明天他们两家要是不打起来,您唯我是问 第37章 夜入齐府 金城冬日的夜,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改变过。 所谓宵禁,形同虚设。所以即便在这大雪天里,百姓也养成了晚睡的习惯。 家家户户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上牛皮的孔缝,丝丝点点的撒在地上。 家中有些钱财的人家会在地上铺设火龙,然后早早的备好过冬所需的木炭,等到大雪一盖,立马将火龙点起,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难得的空闲。 甚至有讲究的还会专门去求设立在南朝的楚国商营处,托他们带些狐裘大氅来金城,那玩意穿出去才有面儿呢。 不过这种稀罕物件,商营处每年的份额也不多,往往会被那些五姓贵族们联手买走,若是还有剩下一些质量不佳的,才会轮到商人富户的头上,不过价格也是顶了天的,没些家底还真掏不出来。 条件一般的家庭,别说狐裘了,就算火龙也不一定能铺设的起,只能在天气未寒的时候就开始收集柴火干草,这便是一家人过冬的希望,万万不能马虎了。 忽然,有一家人大门被敲响。 正在偷偷逗孙子的老者缓缓站起身,低声问了一句,“谁呀?” 站在门外的完颜诸顶着个白脑壳,笑问道:“不知店家还做不做生意?” 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老者道:“既然是开店,送上门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 完颜诸闪身进入店内,再重新将大门关好,顺带狠狠的跺了几脚,抖落一身的风雪,笑道:“随便上点什么热乎的吃食就好。” 老者朝着后院的儿子媳妇喊了一句,然后走到柜台后拿出一坛子陈年老酒,招呼道:“今日遇见就是缘分,老哥哥不如陪弟弟喝上一杯?” 完颜诸摇了摇头,“今夜出来是干活的,不能饮酒。” “可惜了。”店家咂吧咂吧嘴,充满遗憾的将坛子放回原位。 这时正好从后厨走出一位年轻人,手里拎着一壶刚刚烧开的热茶,埋怨道:“爹,大夫说你不能饮酒。” 老者嘿嘿了一声,狡辩道:“酒就是粮食,有什么不能喝的?” 年轻人对着完颜诸歉意一笑,“您别介意啊,我爹就是这样,老是管不住嘴。” “好小子,哪有你这么说老子的!”老者大声道。 但此时的年轻人已经走入了后院。 完颜诸对着店家招了招手,安慰道:“这也是孩子心疼你嘛,老弟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老者这才又恢复了笑脸,坐在一旁,“可不是,这孩子从小跟着我颠沛流离,现如今总算还是安定下来了,还娶了一个不错的媳妇,我也想多活两年,还能帮着他们带带孩子呢。” 完颜诸有些恍惚,终于好像是明白自己这些年错过了什么,但如今想来,悔之晚矣,等到回到雅吉城,是不是可以想可汗请一道命令,趁着身子骨还硬朗,再去楚庭走一遭,最不济在她坟前放朵花也好呀。 “老哥哥?老哥哥...”老者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等到完颜诸的眼神重新聚焦,这才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这么晚还出来办事,店里正好没什么事情,您要是不介意,我家小子可以帮帮忙。” 在老者看来,同是京城居民,偶尔伸出援手本就是应有之义。 完颜诸笑了笑,拒绝了老者的好意,解释道:“事情比较复杂,就不劳烦你家公子了。” “害,什么公子,就是粗人一个。以前在中原的时候还读了两年私塾,到了草原之后,又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先生。” “南朝也有不少先生呀,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读书?” “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五姓之一,读了书也做不得官,最多成为一个讼师,但咱南朝的律法,老哥哥你也知道。”说到此处,老者停了下来,好像再多说一个字都会伤自己的心。 完颜诸开口停止了这个话题,“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老者呵了一声,“老哥哥说的对。” 完颜诸并没有在此地逗留太久,等到吃饱后放下银子就离开了。 齐府。 齐永森永远喜欢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完颜诸原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可听准汗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人好像对乃蛮一族还挺忠心的。 忠心是好事,但如果一条狗只会摇尾巴,在草原上时活不下去的,希望这件事后,此人可以醒悟过来,以后不要将心思用在争权夺利上,要多为乃蛮考虑考虑。只要办事得体,权利自然会有的。 齐永森家中子嗣众多,也不乏能力出众者。其中又以齐凌东夺魁,此人原本是南朝的大太子。 太子之位在南朝不是什么稀罕物,除了燕氏外,每家都能分到一个名额。 但基本上都会让家中最出彩的孩子去。燕氏没用,所谓的皇位也只是四家争论不休而被推上去的替代品而已。若真有齐韩魏赵四家的子嗣能凭势力获得那个位置,日后的南朝才算真的有主心骨。 但如今乃准汗一到,原本的生态平衡被打破,四家就算在猖狂,也不敢和燕檄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抢位置。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齐凌东最先辞去太子之位,进入了父亲统领的中书省,希望将相位打造的跟皇位一样,世代相传。 齐凌东现在脑子里还在回想着父亲齐永森说的话,“东儿,将来为父成为乃蛮族人,你就顺势接任右相之位,等你在也获得赐姓,再让孙儿继承右相。” “屁!就该让自己直接成为乃蛮族人,今后新出生的孩子自动就是乃蛮一族,何必劳心劳累换取功劳。”齐凌东嘟囔了一句。 “齐公子说的不对,我乃蛮一族至今不曾衰退,靠的便是族人奋发,于绝境中求生,于苦难中奋起。不是获得乃蛮一族的身份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 齐凌东骇然的看向窗外,只见有老者冒着寒风踏雪而来。 第38章 开战 来者自然是完颜诸。 齐凌东连忙跪下行礼道:“见过大人。” 对于乃蛮一族的高层,齐家了解颇多,甚至就连他们的亲眷喜好都有过研究,就是以防将来碰到不知所措。 “刚刚奴才的话都是瞎扯,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齐凌东解释道。 若是因为一句无心之失,导致父亲加入乃蛮一族受阻,自己受到的惩罚不会比挫骨扬灰要轻。 “没事,你齐家在准汗妃一事上有大功,只要向来诞下小准汗,被纳入乃蛮一族也是应该的,不然不足以酬谢功劳。” 见对方这么说,齐凌东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开玩笑,完颜诸什么身份,何必跟自己撒谎,随即行礼道:“多谢大人。” “南朝如今风气不正,争权夺利之事常有发生,你还小,万万不能学着你父亲他们。” “奴才明白,日后定然会尽心竭力的为乃蛮效劳,相信准汗也不会亏待奴才的。” “哈哈哈,那是自然,每一个好孩子都值得嘉奖。” “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只要准汗有要求,奴才定万死不辞。” 完颜诸将年轻人扶起,笑道:“不是准汗找你,而是老夫想找你借个东西。” “定万...” “没有那么严重,用不着万死。”等了片刻,完颜诸继续道:“只需要死一次就好了。” 一根细长的毛笔在老者指尖旋转,原本沾满墨水的笔尖却没有撒出半点。 毛笔在空中划出一个一字,顺势穿过齐凌东的喉咙。 青年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等反应过来想要求救的时候,却觉察到嘴里涌上一股腥甜感。 完颜诸慢慢蹲下,安慰道:“没事啊,等下就感觉不到了。” 说罢自顾自的用笔尖沾了沾地上“红墨”,于黑色交织在一起,双方并没有相互溶解,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是颜色分明。 “齐凌东不是赵家所杀。” 完颜康埋怨了一句,“这么多年未曾动笔,字是难看些。” 等到事了,这才转身离去,整座恢弘的齐府,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直到第二天鸡鸣。 从京城抓来的仵作颤颤巍巍的跪在齐永森面前,咽了咽口水道:“齐大公子被利器穿喉而过,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时间?” 仵作就怕对方有此问题,“地上铺设火龙,无法从确定具体死亡时间,只能说是在昨夜时分。” 齐永森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位家丁架起仵作往外走去。 忽的一声惨叫,然后周围再次归于平静。 跟齐家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南朝兵部尚书魏炳权匆匆赶来,不想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齐相,这?” 齐永森用脚在地上蹭了蹭,“不是赵家做的。” “真不是?” “不是他们还有谁!我齐家为了南朝处处退让,赵家小子竟然得寸进尺,没有丝毫顾忌的闯入我齐家内院,杀凌东于房内,这是摆明了开战啊。”说到此处,一直被齐永森捏在手中的暖玉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齐相,是不是等调查清楚后再报复啊?”魏炳权没有掺和进这件事来,但如果齐家真的动手,自己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查?字都留下还查个屁!那小子是在警告我呢,今夜可以取走凌东的命,明儿就能取走老夫的。还查?” 魏炳权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齐永森不论是为子报仇心切,还是想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就一定会向赵家拔刀。 “调集齐家私军前往金城,召集所有护卫,先去街面上把赵家的铺子全都给我砸了,然后在赵府门前集中。”齐永森说到底还是老狐狸一只,即便处于现在这种情况,行事依旧循序渐进。 ... 周清浩此时正坐在行宫最高的位置,免不得被冻的直哆嗦,但想着完颜诸的提醒,还是想看完热闹再说。 不多时,一股股护卫从齐家涌出,分头扑向金城坊市,只要看见铺子上面有盖着赵字戳,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 对方若是阻拦,就连伙计一块打,要是有护卫上前,直接弯刀换棍,砍死不论。 这么猛!这是周清浩心中升起的第一想法。 昨日完颜诸说要让他们痛,难不成是溜进齐家,然后给齐永森剃了光头? 但一直见到最后一批护卫身穿丧服,周清浩才察觉到,齐家昨夜死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金城一时间乱做一团,本就是大早上,很多店门还没打开,就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原以为今日是碰到了什么重要的日子,顾客忽然多了起来。 等正眼一看,又立马将大门紧紧关好,好家伙,这哪里是来买东西的,官府也不知道管管。 不过等一些聪明人发现这些护卫只打砸赵家的店铺后,又壮着胆子站在门口看热闹,但都识相的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能在金城惹赵家的只有其他几家,都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议论的,能有热闹看就不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赵府门口。 为首老者正是齐永森,大声喝到:“让赵腾宇为我儿赔命!” 在人群的加持下,声音越来越大,一阵阵音浪不断在赵府内回荡。 此时的赵腾宇还躺在双上梦周公,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赵家阳摇醒了儿子,正色问道:“你昨晚做了些什么?” “找了几个婢女睡了一觉,这也要跟你禀告吗?”赵腾宇的起床气还没散,没好气的呛了父亲一句。 “为父是说有没有发生跟齐家的冲突?” “昨天吵架了呀,这有什么,爹你放心,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 赵家阳见儿子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痛心疾首道:“昨晚!齐凌东死了!” “什么?” 赵家阳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你要不还是先躲一躲,等为父处理完你再出来。” 赵腾宇颓然的看向床脚,站在他的位置,第一时间就可以想到这是他人挑拨,但齐永森未必会信,如果自己真的藏了起来的话,岂不是直接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