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惑众:高段位夫君的娇宠日常》 第0章 楔子 昭兮诅咒 祭神台之上的天空,墨黑色的浓云似巨大的旋涡直直坠下来,狂风咆哮,仿佛要将这天地狠狠撕裂。 洁白的白玉流光祭坛上,此刻却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勾勒出一个血色的咒印!一道黑红色的结界,将所有人挡在外头,任凭八个长老在外使尽办法,嘶吼呐喊,也破除不了穿透不了这道禁咒结界。毕竟,这是沉灵大地上最强的妖神圣女所筑! 结界之中,有两道人影,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衣衫破败,浑身是血,似死却一口气尚在。他的旁边,是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她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手的手腕已被割开,那满祭台的血便是自她手腕淌出。 她满脸的悲怆欲绝,恸哭过后,眼神里却翻涌着暗黑的狠戾,轻抚着男人的脸颊,带着一种癫狂的腔调,说道:“痕凉啊,痕凉,我虽失了心脏,到底是妖神圣女啊,你负了我,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说罢,她狠狠将男子推开,那男人滚到了一边,趴在地上,艰难地撑起眼皮,只动了动嘴唇,呼出四个字:“昭兮,不要……” 女子神容绝望而决然,在眉心里按下一个血印,刹那,她的额间喷薄出一道红光,直穿天际,她双手高举,大喊道: “以吾之血,祭吾之命,吾要诅咒这片土地!一咒沉灵大地上所有的男性,都将孤独终老,被女性唾弃,永不得所爱!二咒沉灵大地上的男性若与女性欢好便命绝于此!三咒沉灵大地上自此将不再有女性诞生!” “哈哈哈、哈哈哈!痕凉,你不是处处留情,处处皆红颜么?我不取你这条烂命,我看你们这些薄凉负心的男妖、男灵与男魅,自此之后该如何自处,这个令诸女痛苦的世界……” 女子闭上眼,身影已然渐渐虚无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余音,“乱了也罢,毁了也罢……” 四千年以后。 王城,四海峰山体之中。 一块硕大的红色灵石之中,彰显出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是个女性的轮廓,长发如瀑,身姿曼妙。然灵石晦暗,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这枚灵石,仿似一枚卵,孕育了这个生命,从幼年到成年,还是世间稀缺的女性。然成人之态后便无任何变化,如今已有近百年。 灵石之外三丈,皆是护佑结界,金色的结界屏蔽了灵石全部的能量,无人可知四海峰中有这么一枚孕育了妖族女性的灵石。 此时,两道身影步入其中,双双具是英挺郎朗、峻拔如松的好身姿。然不同的是,前头是个白发雪髯仙风道骨的老者,后者则是一个韶华灼灼的年轻男子。 老者看着闪烁不定的灵石,交代身后的弟子:“白惑,近日灵石不稳,你从今日起,守在灵石旁,需寸步不离,以防生变。” 男子恭敬地一颔首:“弟子遵命。” 他抬起脸来,眉峰如峦,清眸似海,那张端丽冠绝的面容,哪怕是负有当今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玖公子与之相比,也要甘居于下。只是相比魅惑妖艳的魅,他浑然天成一股妖族的凛然傲气,显得孤高而清冷。 他看着眼前那枚灵石,灵石中隐约的倩影,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泛起几许焦灼涟漪。 第1章 夫君白惑 南荞近日喝水都塞牙,大抵是与水犯冲。大热天的,约了朋友去海边戏个水,眼看一个巨浪打来,她做好了被拍在沙滩上的准备,却没想到,一猛子扎过去,整个人扑倒在一处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抹了一把因湿透而贴在脸上的头发,嗓子鼻腔里呛了些水,火辣辣的,咳了两声,头有些犯晕地闷声疼。忽然,身上像是被盖上了一张毯子,身体一轻,竟被人抱了起来。 南荞吃了一惊,睁开眼来,被水糊了眼睛,只见模模糊糊一张人脸,她奋力眨了眨眼,面前的容颜清晰展现,刹那间,南荞只觉胸口猛地一震,仿似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停滞了!这是一幅怎样惊天绝世的容颜! 皮肤雪白,如凝脂白玉,眉峰英挺如远山,一双眼眸清明似海,微微带着一抹深蓝,又仿似有星辰深坠其间,璀璨而柔美,只一眼就令人沉溺其间无法自拔。鼻梁、嘴角和脸部的线条,分分寸寸都勾勒得无比完美。漆黑的长发束着银白羽冠,鬓角两缕飘逸的龙须,似天神落云端。 她是让大浪拍晕了吗?这只能是梦里见得到的画面。她只觉浑身燥热,脸上蹭蹭直冒热气,只觉鼻子里一股热流淌下来……她居然流鼻血了! 美男子稍稍愣了愣,随即面色如常,将她放在一旁的石椅上,自长袍袖筒里掏出一块手帕,为她擦了擦鼻血,温柔而细致。 南荞呆呆地看着他眉眼间的光华,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喉咙动了动,舌头似乎有些僵冷,终是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如熏风酥雨,飞花漫天,直叫人看得整个人骨头都化了,他薄唇轻启,柔柔道:“圣女,我叫白惑,是您的夫君。” 她,被一个大浪拍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白惑端庄地坐在案几旁,他穿着一身滚蓝边的白衣长袍,镶秀着银蓝色的碧波花纹,隐隐绰绰间似有光流转,愈发显得他长身如玉,头上束着白玉祥云发冠,如瀑青丝散在身后,他整个人仿佛自带光芒,直看得南荞目不转睛、花痴样爆棚。 对于她一窍不通的傻样,白美人非但毫不惊讶,反而十分耐心地谆谆教诲,各种发黄的典籍书册堆了满满一桌。 但是再美的男色,也抵不过这满满一桌的卷宗书册,南荞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沉灵大地上满溢的灵力是各族生物力量的源泉,维持着沉灵大地最原始的法则。这个大地分四大国:方觉,嶙乍,鎏潮,以及大地背面的怅国。 各国皆有数十附庸小国。方觉由妖族统治,嶙乍是灵族,鎏潮为魅族。这三国互通贸易,互为扶持,因而国中人口杂糅,盛世繁华。 妖族有妖皇,住在王城皇宫里。另有八大长老,协理国中大事。其余分设机构同南荞所知的历史封建王朝大同小异。 除妖族之外,另有魅族、灵族与殇族。灵族有灵圣,圣城在旷北雪域,鲜于入世。魅族有魅姬,住在神湮之海,百年一出。殇族皆在怅国。 “可有疑问?”白惑放下书卷,低眉顺眼,看向对面书堆之中撑着下巴,听得奄奄一息一般的美人。 “有。”南荞举起手来,打了个哈欠,虽是困倦,但她素来便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何况是如此美貌的老师,“有两个问题。第一个,这里有妖族、灵族、魅族,那……没有神仙吗?” “神仙?”白惑吃惊之余依旧答疑,“你是说天神?那只存在于传说中。” 妖灵精怪,魑魅魍魉,却没有神仙?好生奇怪。南荞按下疑惑,提出第二个问题:“那你我是什么族?” “妖族,你和我都是妖族。” “哦……”南荞摊开手掌,看了看隐隐泛着红光的掌心,这的确不是凡人的身躯啊,她这是上了一具怎样的身体啊。虽说这具身体看似二八花季的模样,生得又极美,身份也高贵,将自己原本那二十多岁,顶多能称样貌清秀的原身比到泥沼里去。 但是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安安分分一个小白领,生活虽平淡但也安稳,双亲俱全,姐妹两三,被渣男劈过一次腿,目前单身半年,无意恋爱,现在这么一来,那原来的身体岂不是……嗝屁了?! 想到此,纵然美男当前,她也无心再赏,平添了几分哀伤。 “圣女为何事忧愁?”白惑见她垂下双眼,满脸的泄气。 南荞抬脸,见白惑那张倾倒众生的脸,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摇了摇头,说了句:“好复杂。” “圣女不必忧心,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便是,白惑为您解决。” “南荞。”南荞认真道。 “什么?”白惑不解。 南荞强打起精神来笑了笑,恍若圣辉霞光:“别叫圣女,叫我南荞。” 看着眼前姿妍俏丽芳菲妩媚的女子,她的眼眸像是璀璨的星辰,饶是白惑也红了脸,他稳下心神,微微一笑:“好。” 南荞来这个地方已经第五日,能让她走动的场所,白惑也带她走了个遍。这里叫太息宫,坐落在四海峰之上,四海峰在王城的西郊,与东部的皇宫遥遥相对。 四海峰烟缠雾绕、云蒸霞蔚,脱脱便是那仙境神山。而太息宫更像是蓬莱瑶池、琅琊神境,美轮美奂。白惑似乎是这里的老大,人人见之,都是躬身行礼,尊称一声“少尊”,称呼她自然是“圣主”。 而此处之人也很奇怪,除却两个她住处侍奉的女婢,其余之人都是男子,虽没有白惑这般姿容绝俗,却也各个或俊朗或清秀,令南荞有种选秀的既视感。 相较之下,她那两个女婢就显得平平无奇。但是,除却白惑,所有的男仆都对这两个女婢毕恭毕敬,看起来,这两人地位不低。 只是,这两人同她还十分疏离,无论她问什么,她们统一的口径就是:“婢子不知,请圣女询问少尊。” 也对,除却晚上睡觉时间,白惑似乎没别的事,全程陪她,大多都 第2章 一妻多夫?! “师尊根据星辰推衍,找到的我,说我是圣女……”白惑顿了顿,看了南荞一眼,改口道,“是南荞你的天定之人,师尊从来不会有错,那我就必定要与你成亲的。” 南荞语塞,方才还觉得自己是童养媳,感情他才是童养夫呢,等着媳妇儿出生长大。这男人好看是好看,怎么偏偏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木头美人呢。 看着南荞一脸纠结难以排遣的厌烦之色,白惑竟然有些失落,开口问道:“南荞你不喜欢我么?” “啊?”南荞愣了愣,看向他那双墨蓝色的眼眸,他的眼眸带着微微的墨蓝,似夜空下沉寂深邃的海洋,此时,深海似陇上了一层忧郁的水雾。 南荞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不不,我自然是喜欢你的!”惊觉话不妥当,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俩才认识五天,我对你这个喜欢的程度还没有到可以成亲的地步啊。而且,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么,既然要跟我成亲,你喜欢我么,你……爱我么?” 白惑静默了一会,似在认真思考。 南荞看着他犹豫的神色,忽然有些心塞,但是立马又觉得自己矫情得很,是自己推开他,现在见他没那么坚定,又心里难受起来,果然人心都是自私的,自己也逃不过成为绿茶白莲花。 而白惑的思考也就持续了一小会而已,在南荞还没有分辨出自己属于绿茶还是白莲花时,白惑已经抿了一口茶,又斟了一杯端到她面前,淡淡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爱南荞的。但是,如若南荞不那么爱我的话,在我们成亲之后,你大可以自己去选更称心如意的夫郎。只是,需要委屈你把夫君的位置留给我,对我师尊也有个交代。” 噗——南荞的这一口茶,更是直直地喷到了白惑的脸上,白惑那张俊脸上瞬间一头的茶水,她也顾不上白惑稍显狼狈的模样,磕磕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再选夫郎?男宠?难道她这个圣女可以像武则天那样为所欲为吗?! 白惑的眉梢动了动,却依然好脾气地拿起桌上为南荞擦过嘴的手绢,大致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随后道:“南荞难道不曾发现,这太息宫中,除却你和绾茵、琼衣外,其余皆是男子,再无其他女子么?” 绾茵、琼衣就是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此时正站在一旁侍奉。 南荞点点头:“有啊,难道不是因为此处同道观佛寺一般,只收男弟子么?” 白惑摇了摇头,正色敛容:“既然提到了,那今日便同你讲讲沉灵大地上的嫁娶制度。” 他从书堆里抽出一只羊皮袋子,里头塞了好几卷发黄的书卷,一齐搁在南荞面前,南荞看了看羊皮口袋上的字,《沉灵风情考究》。 白惑缓缓讲述道:“这是沉灵大地万物生灵的一道伤疤,南荞既已诞生在此,也应了解其中的法则。方觉王城之中,在籍妖族、灵族、魅族以及一些其他种族的男性,笼统算起来,大约八十万有余。而女性,你觉得会有多少?” 女性?南荞想了想,自己的世界里,因为重男轻女等原因,男女比例有些失调,大约105比100,想来这世界差距也不大,换算一下…… 南荞认真盘算了一下:“大约七十万?” 白惑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到十万。” 南荞咋舌:“这么夸张?!怎么回事,这王城是不是太重男轻女,导致女子数量锐减啊?” 白惑苦笑:“重男轻女?女子如此珍贵,又如何敢轻贱?王城的女子算多的,总观整个沉灵大地上,女子都是极为稀罕。虽说妖灵魅有长寿之士,但种族还需繁衍,两性之间的需求亦需满足,因而便形成了……”他看了一眼南荞,郑重道,“一妻多夫的制度。” 一妻……多夫?! 这简直颠覆她的三观!她不是没听说过一妻多夫的制度。基本都是极为落后的国家部落或贫困地区,娶不起老婆,兄弟同娶一个妻子之类,而这里…… 虽说整体是一派封建社会冷兵器时代,但这发展水平,怎么着也能媲美唐宋,从这太息宫的规模与吃穿用物,以及她粗粗从山上眺望到的王城城规模可窥一斑。这样的地方,一妻多夫? 在她的观念里,自然是铁打的一夫一妻制,甚至一夫多妻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老祖宗几千年下来的糟粕,不见其形也闻其声。但是,忽然转念一想,怎么她能理解男人三妻四妾,就理解不了此处的一妻多夫呢,那不就是变相的歧视女性,不平等吗?怎么女人就不能一妻多夫了?! 打住打住!现在是争论一妻多夫还是一夫多妻的时候吗,不应该是从一而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拳拳真心吗?! 南荞像是被劈了几道雷,僵在当场。 白惑见她这目瞪口呆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得起身道:“我先去换身衣服。绾茵,琼衣,这嫁娶制度,你接着给圣主讲解一番。” “遵命!”候在一旁的侍女绾茵畅快地应下了。 白惑看了一眼在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的南荞,心下五味陈杂,转身走了。 绾茵性格活泼,她率先欢快地凑到南荞跟前:“圣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她们已经憋了整整五天了,若不是少尊严令不得私自告诉圣女任何事情,她早就想同这位圣女一吐为快了。 方觉的圣女倒也不稀奇,每二十年便由众权臣推选人选,明争暗斗一番后,确定人选。然太息宫推上来的圣女,那就是极其稀罕的了。这太息宫的掌事太息尊者乃是传说中四千年前的救世之主,若不是他,沉灵大地早已覆灭。 太息宫从不参与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也从不参和什么圣女推选。然而二十八年前,太息宫却忽然向妖皇要走了这一任的圣女名额。这一等,就是二十八年。 太息宫为着圣女,早早开始挑选侍女人选。她与琼衣被选为圣女贴身婢女已经两年有余,一直都在山下等候传召,五日前终于 第3章 拒婚 “为何?!” “当然是天神对我们女子的恩宠!”绾茵开始得意忘形。 琼衣瞪了她一眼,拍了她一记,示意她别乱说,接过话来:“我们沉灵大地之人皆知是四千年前的昭兮诅咒。” “昭兮诅咒?” 琼衣的脸色沉重而肃穆:“据说昭兮是当时的妖族圣女,被爱人背叛,她以性命诅咒了大地,让男子不得所爱,若与女子欢好即刻身亡,并且沉灵大地再也没有女性降生。” 南荞惊呆:“这么狠?!那岂不是要让这个世界断子绝孙颠覆灭亡?但是看情况,这个诅咒没有实现吧。” 琼衣摇了摇头:“昭兮的诅咒,必定实现。是太息尊者集合当时的八大长老,耗尽所有修为,虽是无法破除,但尽力降低了诅咒的后果,令男女欢好之后不至丧命,而是与对方形成了一种缚令,今后妻子若是受到任何外力造成的创伤,皆会转移到夫君身上。而大地上依旧会诞生女性,只是数量稀少。缚令、繁衍与需求等原因的作用下,便形成了一妻多夫的局面。头一千年有些乱,不过后来的三千年,沉灵大地的子民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模式。毕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哦。”南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若是丈夫出轨了会怎样?” “出轨?”绾茵与琼衣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这个意思。 “就是……”南荞想词解释,“背着妻子在外同别的女人有染。” 绾茵恍然:“啊。若行苟且之事,便会遭受缚令反噬,全身溃烂而死。” 南荞惊呆,好狠啊!她的世界里,出轨啥的,虽然会遭受道德或是法律的谴责,但是也没这么狠毒的反噬。有些抛妻弃子的男人甚至还过得很好,令人悲叹苍天无眼。 “这个缚令,是一辈子的事?就无法解除了?就算双方遇到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无法分开吗?” 在她的世界,家暴出轨黄赌毒,是离婚的几大缘由,再不济往前推几百年的封建社会,也能和离,虽然对女子名声不好,但终归是还各自自由;在这里若是互相捆绑一辈子,两看生厌的话,对女人来说还另有他选,男人未免也太惨了。 琼衣道:“能解。西北蛇山有一处名为归池的深潭,欲解缚令的男子只要跳入深潭,便可洗掉身上缚令,回归自由之身。” 南荞想了想:“没这么容易吧?代价是什么?” 琼衣点点头:“代价是受抽筋断骨之痛,修为尽毁,寿命减半。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会做这样的傻事。为了社稷稳定,子民安全,朝廷也派遣专属人员管理这处归池深潭,严格审查,只对那些缚令已经危及男子目前性命的情形放行,其余一律驳回。” “男子?难道没有女子去解缚令吗?” “女子?”绾茵道,“女子不会吧,若是不喜欢,离得远远的好了,缚令又不会对我们带来伤害,做什么要去受那样的罪。” “也是。昭兮诅咒……她是遭受了怎样的背叛才对男子如此恨之入骨啊。”南荞叹息一声,随后向琼衣竖起大拇指,“琼衣,你知道得可真多。” “对啊对啊,琼衣她家里可是青洲有名的书香世家,母亲是名门闺秀,大爹爹是府令史,亲爹是大才子,不像我家,虽有五个爹爹,都是商贾走卒。”绾茵嘟嘟囔囔着。 琼衣又戳了绾茵一下,皱了皱眉:“圣主面前,你少说两句,你爹爹兄弟们对你还不好么,不要这么轻视家人。” 绾茵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你又说教。” 南荞倒是听去了,也讶然:“琼衣你这么好的家境,为何要来这里当侍女伺候人?” “圣主见笑了。”琼衣道,“青洲只是小地方,而太息宫是方觉除却王宫之外最神圣的所在,纵然到这里来做一个侍女,也是极为骄傲的事情,比起在家里混吃等嫁生孩子,起码琼衣现在是靠自己也为自己而活。” 南荞看着琼衣,她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生得婉约大气,在这样女子尊贵的世界,她还能有靠自己而活的思想,实在难能可贵。说不定,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不过男子若要解咒,还有一种最恶毒的方法。”绾茵想了想,还是咬牙切齿道。 琼衣明白她要说什么,瞪了她一眼:“你别吓唬主子。” 绾茵道:“这是事实啊,主子有权知道,这样才能避开那些居心叵测邪恶之徒。” 南荞茫然:“你俩说什么呢?” 绾茵凑过来一些悄声道:“最恶毒的解令之法,便是妻子死亡。” 南荞吃了一惊。 “妻子死了,所有的缚令就都作废了。男子将会回归自由之身,亦能重新寻找新的妻子。所以啊,若是所遇非良人,那多找几个夫郎也是女子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否则,谁知道他为了摆脱缚令,会不会干出杀妻的勾当来呢。” 南荞惊愕的同时又疑惑:“那……妻子所受伤害不是会转移到丈夫身上吗?这杀妻难道不会伤害男人自己?” 琼衣解释:“缚令的转嫁是有时间延迟的,大约三到四个时辰才会生效。否则的话,女子岂不是永生不死了。这种见异思迁后为了解开缚令而害死妻子的事,的确也不少。” 南荞沉默了,的确,人心叵测,任何事物都是双刃剑,这缚令看似给女子选择的权利,也埋下了危险的种子。起码,在她的世界,两看相厌,离婚相忘于江湖便是,不至于杀人。 宫斗剧宅斗剧她也没少看,后宅之中三妻四妾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少不了互相伤害。而如今角色对调,男人狠起来,也未必比女人差啊。 不行,她绝不能跳到这个坑里。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琼衣打了绾茵一记,看,吓到主子了吧。 为了缓和气氛,绾茵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不过主子,咱少尊可是万里挑一的正人君子啊!你别怪婢子多嘴,我也算从小见过无数的男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像少尊这么俊朗貌美挺拔潇洒的,他对 第4章 温泉遇龙 绕了一大圈,南荞来到了太息宫西北角的一处所在,是一处天然温泉。她也来过一次,白惑还说,她要是需要,可以随时到这处来沐浴。毕竟,这处温泉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享用。 但是,她住的那个院子就十分宽敞,所需物品一应俱全,而且她的大屋之中自带一个巨大的浴池,每日都会有男侍准备了好热水,绾茵与琼衣服侍她沐浴。这处温泉离她的住所着实有些距离,她也没想起过这事,今天逛到这边才记起来。 今晚正值满月,银月皎皎,银辉铺地,温泉之中水雾缭绕,看着别有一番情调。南荞摸了摸微微汗湿的背,她刚才走了一圈,的确是有些乏了,要不,就索性泡个澡,舒缓一下。 如是想着,她便走到泉边,蒸腾而起的暖湿之气一下子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硫磺味道,不过还夹杂着清甜的花香,只因泉边上栽了不少花,其中就数一种蓝色的大花最多。南荞俯首闻了闻,的确是这种花的香气,冲淡了硫磺的味道。这应是特意种在这里,淡化温泉本来的气味。 今夜的泉水似乎格外闪亮,似乎月光给她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光芒,伴着袅袅的雾气,那瑶池仙境也不过如此罢。 南荞小心翼翼地褪去衣物,放在一旁,浑身光溜溜地走下水去。池底铺了一层卵石,踏在上头虽然咯脚,却有按摩的功效。她摸索着找了水底一块平整的岩石,坐了上去,水刚好到脖子,她开始享受天然温泉的馈赠。 泉水温暖,温度稍稍有些热,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浑身舒坦,甚至脸都有些燥热。仰面看着夜空的月亮,浑圆皎洁,南荞一时有些陶醉了。她不由自主地顺势向后靠去,然背后的空缺无支撑感让她猛然惊觉,她根本不在岸边,背后没有物体可以倚靠!这泡温泉泡傻了吧! 但是重心已经倒了下去。“啊!”她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一下子仰面躺入水里,温热的水涌进她的鼻子耳朵和嘴里,呛了好大一口水。她手脚在水里使劲扑腾,想挣扎着站起来。 忽然,腰臀之上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缠住了,还没容她细想,她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拽出了水面。 她如获大赦,大口大口地咳嗽喘气,仿佛肺都要炸了。腰上的束缚感并没退去,她睁开眼睛抬头一看,这一眼,差点心脏骤停,魂都快吓到了九霄云外! 她看见了什么?!在她的面前,是一条巨大的龙!没错!就是龙! 它的身体盘旋着,占据了整个水池,雪白的鳞甲在月光下反射着苍白的寒光,更别说它硕大的头颅,还有那双灯笼一样的眼珠子漆黑不见底,正盯着她,仿佛正在计量从头还是脚开始将她吞下去。更要命的是,缠在她腰上的,正是它的尾巴! “妈啊!妖怪!”南荞终于扛不住,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痛呼,抱住头立马要晕过去。 千钧一发,传来一声:“南荞别怕,是我!” 那是白惑的声音! 南荞强撑着晕眩的脑袋,睁眼看去,眼前的白龙忽然晕开一抹白雾,转眼间竟变成了白惑!腰上的缠绕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惑的臂膀,将她搂在胸前。 南荞眨了眨眼,身上传来的触感证实,他真的是白惑! 白惑揽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面而来。虽然每日都能看到他,但是如此近的距离看他的脸,还是刚从灵石出来的时候,但那时她浑身无力,头脑混沌,在初初的惊鸿一瞥之后,便睡了过去。 今晚这月光和温泉氤氲的雾气,将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无与伦比的圣光,而他露在水面上的上半身未着寸缕,又将这神圣的画面陇上一层旖旎,撩人心弦。 南荞……十分没骨气地被美色眯了眼。 “圣主!圣主!发生什么事了!”温泉院外传来长祁的呼喊,刷的一下,他便出现在门口,却顿时惊呆了,“呃……少尊你也在?” 什么情况?!少尊抱着圣主一起在温泉里……两人还都是一丝不挂? 白惑手一挥,岸边的衣服哗啦飞来,他包住南荞的身体,向着长祁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长祁一愣,立马识相地滚了,还带走了晚来一步的众手下。 南荞抱着胳膊,拽着衣服,才发现,白惑也是什么都没穿!那刚刚他们两个还搂在一起,还被长祁看到了!妈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荞捂住脸,面红耳赤地窝进水里,挪开一大段距离转过身去道:“你、你、你……” 这会子舌头像是打了结,你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 背后传来白惑的声音:“我到门口去守着,你先穿衣服。” 他声音刚落下,南荞只觉头顶掠过一个巨大的影子,抬脸一看,巨大的白龙腾空而起,飞落在门外,伴随着微光一闪,没了踪影。 南荞心脏还在突突直跳,白惑就是这白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穿衣服要紧。她爬到岸边,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走出院门的时候,又惊吓到了,白惑果然站在门口,此时已是衣冠楚楚。方才在池里他怎么就没穿衣服?! 南荞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他方才在温泉池里的场面,皮肤雪白,胸膛精壮,肌肉分明,还有那诱人的人鱼线,以及往下的……天哪,浑身的热气开始往脑袋上冒! 南荞捂着脸,嘟嘟囔囔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白惑眼眸清澈,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刚才吓到你了,我不放心。” 被他这么一看,南荞这脑瓜子里再也不好意思涌起那些混混沌沌的画面,摸了摸耳朵道:“你……是龙啊?” “是蛟。” “啊?” 白惑认真解释:“我的妖身是蛟。龙是传说中的九天之神,不是我妖族之人能企及的。我只是蛟而已。” “这样啊。”南荞实在分不清龙和蛟的区别,不过既然白惑这么说了,那蛟就蛟吧。 “你为什么 第5章 绯闻 她不打算在这个谁看光了谁的话题上继续纠缠,赶紧转了话题:“那你大晚上的来水底干嘛?” “纳灵修炼。”白惑道,“《纳灵》第一章上我给你读过,满月之时是我们妖族最佳吸纳灵气的时刻,于自己化形的环境下修炼更甚。我是蛟,自然是在水里。太息宫里唯一装得下我妖身的,只有这处温泉池了。” 南荞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以为你也是来纳灵的,所以……” “我、我就是来泡个澡的,而且,怎么纳灵,我还不会,要化妖身吗?话说我的妖身是什么?”南荞忽然满目希冀,她这具身体是妖啊,那么应该同白惑一样有妖身,这么一说,她实属有些好奇了。 “不知道。”白惑的话干脆利落。 “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可是,你不是看着我诞生的吗,怎么没见过我的妖身?” “师尊带我来的时候,你在灵石里已经化形了,我没有看到过你的妖身。” “难道我是一颗灵石?” “不是,灵石只是容器。” “那……你师尊呢,他会不会知道?”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我也没问过……”白惑的目光忽然有些闪烁,月光下,他的脸上竟然有种既羞涩又暧昧的气息。 南荞簌簌一惊,她做了什么!不知不觉,她竟已将白惑逼到了墙边,此时,白惑靠着墙,她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更要命的是,她刚才的外衣在温泉里湿透了,她便没有穿,搭在手臂上,正光着肩膀呢。 “少、少尊……”长祁又转回来了,见他俩这暧昧姿态,一脸不敢发作的八卦,“我、我就想在外头给你们站站岗……” 白惑眼梢一眯,长祁浑身汗毛倒立,忙不迭道:“好的,不用,属下滚了,你们继续!” 说着一溜烟跑了。 白惑微微叹了口气:“长祁有个毛病,就是管不住嘴,若不是看在他修为身手都好,且对太息宫忠心耿耿的份上,我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什么意思?”南荞茫然。 白惑微微一笑:“意思就是,明日大约整个太息宫都会知道你我在温泉共浴的事情了,或许还会添油加醋。” “什么?!”南荞顿时一蹦三尺远,这人言可畏,绯闻弄人啊。忽然鼻子一酸,“阿嚏!”她结结实实蹦出一个喷嚏来。 白惑拉过她搭在手臂上的湿外套,抖了抖,那外套就干了,随即披在南荞肩头,声音轻柔如水:“你新生不久,没什么灵力根基,身子骨还不太好,当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南荞刚想拒绝,然抬头对上白惑那双深情缱绻的眼眸,又忽然说不出口,只好应下一声:“好吧。” “阿嚏!”南荞一早起来,头有些胀,怎么她现在一个妖族,还会感冒不成,这跟人类有什么区别。 “圣主,快快,来喝暖身汤了!”绾茵像是伺机而动,立马就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汤,笑得贼眉鼠眼的,“少尊一大早就交代了,昨晚圣主冷热交叠,恐会着凉,我们早就准备好暖身汤了!” “哦。”南荞端过汤碗,正想喝,见绾茵那一脸的八卦表情,两眼放精光的看着她,连不远处在整理床铺的琼衣都是嘴角含笑,不禁奇了怪了,“你两大清早的什么毛病啊?” 绾茵捂着嘴笑,凑近了道:“您和少尊缔结了缚令了?” “缚令?”南荞还没反应过来,绾茵又道:“听说昨晚你俩在温泉……” 温泉?!南荞眼一瞪:“你们怎么知道的?!” 绾茵挺了挺眉头贼笑:“原来是真的啊,我还对长祁这个大嘴巴说出来的不太相信呢。” 南荞欲哭无泪:“长祁还真到处说吗?他说什么了,你们别听他乱讲,我和白惑是清白的!” “哎呀圣主,您别不好意思啊,这有什么呀,”绾茵通过这几天跟南荞的相处,愈发胆大了,有什么说什么,“我们沉灵大地的女性半数都是与夫郎先缔结了缚令才成亲的,成亲只是个形式嘛,重要的是缔结缚令之后,他就只属于您啦,是真正能为您赴汤蹈火的夫郎!你们本来就是要成亲的嘛,更是正常不过了。” 南荞尴尬得直掩面,绾茵这思想放在她原本的世界都是十分前卫的,由此看来这个世界的女性果然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十分奔放。 琼衣看不下去了,向绾茵皱眉:“绾茵,你又没大没小,别仗着圣主人好你就欺负她。要是让少尊知道,小心他剥你一层皮!” 绾茵果然不敢再开玩笑了,嘟着嘴接过南荞手里的汤碗。 南荞见她这样,也不计较自己的绯闻了,反而对白惑会剥她们一层皮感到不解,便道:“白惑不是很好说话吗,怎么会怪你们?” “这个……”绾茵刚想说话,被琼衣瞪了一眼,只得将话咽下,“啊,婢子把碗拿给济横去。” 说完就跑了。 南荞看向琼衣,琼衣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了个由头:“婢子去看看今日的新茶怎么还没送来。”说着也跑了。 这两个小妮子说话说一半不是要憋死人嘛。白惑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们这么怕他?越是如此,南荞的心里就越痒痒。她盘算了一下,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圣主圣主!哎呦圣主!属下不敢了!属下向您求饶!”跪在地上的,是平日里带着一大列卫队,威风八面的长祁,此刻,与他那骁勇之姿截然相反的,是他跪在地上,竟然跟小奶狗似的撒娇讨饶。 “你说!”南荞将鞭子往地下一甩,这是方才从他腰里搜刮来的,正好用来撑撑场面,脸色也黑了几分,“你是怎么编排我跟白惑的?” “属下属下……”长祁还在垂死挣扎。 “嗯?”南荞眼一瞪,啪的一声,那鞭子在凳子上一甩,木凳面上居然裂开了一道缝,连南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也没使什么力,这鞭子看来是件好东西。 长祁一咬牙,只得 第6章 纳了长祁 她说八婆八公的时候,是恶狠狠地看向长祁的。 长祁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叫苦不迭,绾茵不是说圣主脾气很好吗,从来不训斥下人,怎么到他这里,跟山下那些权贵小姐们一个样儿啊。他不就说了些事实吗,用得着这么生气,连少尊都没说什么。哎哟,没摸清圣女的性子,马失前蹄。 绾茵和琼衣十分同情地看了看长祁,尤其是绾茵,眼里还有几分依依不舍,两人走出了大屋,关上了门。 这关门声一响,长祁顿时冷汗直冒。忽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随即,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庞凑到了他面前。他一时呆住了。 不得不说,圣主长得可真是绝美,比他从小到大见到的所有女子都要美,连王宫里被誉为王城之花的玉琮公主,都比不上。 他来太息宫之前,在王宫当过十几年的守卫,尽管修为绝佳身手亦是上乘,然由于不会奉承讨好,一直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兵,得不到重用。后来遇到了少尊,才到了太息宫,当上了太息宫卫队统领。少尊也不嫌弃他这嘴碎的毛病。 不过圣主这是要做什么?他知道他长得英俊潇洒,身材也威武雄壮,但是,他也不能对不起少尊啊,况且,他也已经心有所属了!但是对方是圣主啊,身份摆在那,又国色天香,若是强迫他,他待会儿该以死明志呢,还是委屈就范? 这厢,长祁胡思乱想,那厢,南荞看着这个表情有些丰富的小帅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本来想让他看着她的眼睛,乖乖说实话,谁知,他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顿时便来了气,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将他推开,气冲冲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老实回答我,你乱传绯闻这事,我就既往不咎。” “好好好,”长祁头点得捣蒜般,“属下发誓,定然掏心掏肺,知无不言!” 南荞眯了眯眼:“白惑是怎样一个人?” “嗯?”长祁愣了愣,这个问题太大了吧,少尊这样的人,又岂是他能看透的,但是他刚刚又发誓要如实相告了。 他只得挠挠头硬着头皮道,“少尊啊,他自然是文武双全,才貌绝顶,而且有勇有谋、手段高明。他对太息宫的兄弟们都挺好的,但是对敌人就不一样了,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啧啧,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发抖。他妖身不是白蛟嘛,所以在外还有个外号,叫‘绝命蛟’!” 嗯?怎么听起来,跟她认识的白惑不是同一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这说的是白惑吗?不过,这长祁能处,有话他真敢说。行了,到此为止,放他一马。 南荞甩着手里的鞭子道:“你这鞭子不错,我要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这……”长祁皱了脸,这鞭子是他刚做统领是少尊送的啊。 南荞一眯眼:“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你是老大,都听你的。”长祁赶紧夹着尾巴溜了。 南荞摸着鞭子,咀嚼着长祁的话,白惑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润如玉般,包容又温柔,跟冷酷心狠这一类词完全搭不上边啊。果然,这闪婚是要不得的,她一定要多考察考察。 傍晚的时候,白惑过来了,他今日穿了一件同南荞一样的烟紫色的袍子,滚了银色的边,袍子上是柔美的繁花,风姿卓绝,器宇轩昂。两人坐在一处,好似穿了情侣装。 两人坐在凉亭里,白惑细致地为南荞剥着一颗石榴,一粒粒晶莹剔透红水晶般的石榴籽放在透明的水晶碗里,煞是好看。 南荞端详着他,脑海中浮现出长祁说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绝命蛟”等字眼,愈发觉得十分违和。 “南荞是否觉得我这脸尚可入眼?”白惑一抬眼,对上南荞专注看他的视线,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如深邃的蓝宝石。 南荞一愣,脸瞬间“腾”地就热了,赶紧挪开视线:“哈,我只是在想你这石榴交给望海他们去剥就行了,不必亲自动手的,太麻烦了。” 若真是“绝命蛟”,在她这里剥石榴,那真是杀鸡用牛刀啊。 “不麻烦,他们剥我担心不干净。”白惑嘴边带着笑,将水晶碗往她面前一推,“你先吃,不够我再剥。” 为了掩饰自己脸红的事实,南荞立马抓了一把石榴塞进嘴里。 “你今早找长祁了?” “哦,对,我就是警告他不许再胡编乱造。” 白惑搓了搓手指,抿了抿唇道:“你若看上了长祁,等我们成亲之后,你可以纳他为夫郎。” 南荞嘴里的石榴全部喷了出来,这次,她找好了角度,不再往白惑脸上喷,而是转了个身吐到了地上。白惑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三观完全同她不在一个层次上怎么办? “咳咳咳!你说什么?!”南荞拿手绢捂着嘴,眼珠子瞪得老大,“我就是找他问个话,又不喜欢他,纳什么夫郎?!” 白惑愣了愣,倒了杯茶,端给南荞,又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温温道:“长祁的妖身是山鹰,他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悟性和修为都不错,假以时日,他会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战士,说不定,会成为方觉的将领,护佑家国,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啪!”地一声,南荞重重将杯子扣在桌上,打断了白惑的话,白惑吃了一惊看向她,见她站起来背过身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口吻亦是浓重似太息宫后山的云海,她说:“白惑,你真的一点都不懂我。今天我累了,想去休息了,你回去吧。” 说罢,她起身走了,背影决然。 白惑愣在那里,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抹相似的背影,也是那么孤独而决然,丝毫没有回头。一颗石榴籽在他指尖捏碎,鲜红的汁液渗出来,好似脑海中凌乱流淌的记忆。 他丢失的过往。 第7章 第一美人 她很生气!哪有把给她纳夫郎成天挂在嘴上的,这就好比正房太太给自家老爷纳妾侍。但凡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将对方拱手让给别人,还一副丝毫不吃醋的模样,他这样子并不是爱,他并不爱她,只是一份责任罢了。 南荞气得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结果就是,她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的时候,人还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圣主,”绾茵见她下床来,赶忙迎上去,“你总算醒了,少尊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南荞哈欠连天:“等我干嘛,他这么空吗,不见。” 绾茵转脸看了看琼衣,两人面面相觑。 琼衣也没说什么,替南荞更衣梳洗打扮。她自从来这里之后,天天都穿新衣。今日是一套白底镶粉花的罗裙,脖子上戴了一条白玉花链,手上是同款白玉手链和指链,套到个个手指,越发显得十指葱白如柔夷,发式亦是白玉珠链,雅致又俏丽。 琼衣梳妆的水平十分高超,给南荞化了一个淡粉色的桃花妆,鬓边贴了几片亮晶晶的珠贴。南荞这身体本来就生得根红苗正,收拾妥当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如仙气飘飘,乘风驾雾的神女仙娥。 南荞诧异地看着镜子:“今天……是有什么重要事宜么?” “今儿是王城五年一度的曲花大会,少尊说您在太息宫呆了这十来日没出过门,应该想出去走走。” “曲花大会是什么?” “就同二十年一度甄选圣女差不多,只是圣女是方觉全国范围之内由各大长老及势力推选,而曲花大会是王城民间自发组织,会选出十大贵女。王城所有未婚配和已婚配的女子都可参加,条件不限。这一届早已经持续两个月了,十大贵女也已经选出,今天是贵女游街,街上布置得特别漂亮,而且贵女们的花车也会装饰得特别漂亮。” 如此一说,南荞倒是心里有数了,果然这选美大赛,到什么地方都是潮流。 “那这当选十大贵女有什么福利吗?”难道像她的世界一般,出道当偶像,代言卖货? 绾茵兴高采烈接过话去:“那自然是让更多的男子见识到自己的风采,吸引更多人前来提亲,做自己的夫郎啦。” 南荞一头黑线,果然这地方的女性都是海王…… “我不要去,女的看女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要娶她们。”南荞甚至端上几许酸溜溜的意味,“要是白惑自己想去看,就让他自己去。” 琼衣和绾茵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偷偷笑了笑,琼衣接着道:“圣主是不需要看那些女人,但是这曲花大会是由王城最大的霓裳商会罗笙阁牵头组织举办,阁主定会出面张罗,那罗笙阁的阁主……” 琼衣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南荞被吊起了好奇心:“那阁主怎么了?” 琼衣掩嘴笑了笑:“阁主可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哦。” “我不是说了我对看女人没兴趣吗?” “阁主是男的。” “啥?!”南荞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青玖公子当得起天下第一美的称号!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一回,可真是美啊——”绾茵小姑娘双目桃花荡漾,“而且他还尚未婚配!” 用美来形容一个男的……南荞表示接受不了,青酒?我还黄酒白酒呢,她斜眼过去:“跟白惑比起来呢?你上回不是还说没有见过哪个男人比白惑更加俊朗美貌潇洒英挺的。” “这个……”绾茵被呛住,挠挠头,“这个不一样的嘛,少尊是那种冷峻高贵、优雅圣洁的俊,青玖公子是妖娆魅惑风情万种的美啊。” “那岂不是人妖?”南荞不屑。 “人妖是什么?”绾茵不解,“青玖公子是魅,他们魅族男男女女都生得十分貌美,青玖公子又是最美的那一个。您说是不是该去看?” 南荞眯眼:“我看是你们自己想去看吧?” 绾茵尬笑:“呵呵呵呵,圣主您不去,我们自然也不去啦。” 琼衣倒是没有尴尬,继续道:“看美人只是一回事,今日的王城城里定然有不少新鲜有趣的东西,圣主不是总觉得待在太息宫闷吗,今日是个出门散心的好时机。” 说着,琼衣撑开了梳妆台前的窗户:“您看,少尊一早就来等着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南荞望出去,见院内凉亭中,白惑坐在那儿,面前的石桌上还摊了一叠卷宗,他正提笔写写划划,神容认真而肃穆。 “他在写什么呢?” “哦,少尊应该在处理各城各宗上报来的晋级新人。”琼衣小百科又开始认真科普,“少尊应该同您讲授过,我们妖族有妖皇陛下,还有八大长老协理政务,然后太息宫是妖皇之下长老之上的存在,每位长老以及所属的势力负责不同的政务,而太息宫则负责督导妖族之人修炼晋级,挑选各城各部各宗推荐上来的成员,给他们发放修炼灵药。人人皆知,太息宫炼制的一颗灵药,能让修为提升百年。我们方觉有十六座大城,数百小城,好几千的部族和宗派,所以少尊平时都很忙。” 绾茵也补充道:“听长祁说,自从您来了之后,少尊都是白天陪伴您,晚上再处理公事,有的时候只休息一个时辰,有的时候都是彻夜不睡,也亏的少尊修为精深,不然常人哪撑得住呀。” 南荞看着外头聚精会神的白惑,生得俊逸出尘,身姿挺拔,气度斐然,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吸引人。若不是他说让她另选夫郎时那种漫不经心雍容大度的态度,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南荞起身来,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房门。这一点动静,白惑立马听见,抬头看过来,见南荞出门来,便搁下了笔,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就这么看着她走过来。 南荞站在白惑面前,还是绷着一张脸。 白惑笑了笑:“还生气呢?” 南荞撇撇嘴:“原来你知道我在生气?”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木头。” 我看你就是木头。南荞心里暗自嘀咕。 白惑道:“我以后不提 第8章 辉王 大概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寻常了,南荞都忘了,她所在的是一个妖灵精怪魑魅魍魉的世界!他们是有妖法的! 因而下山的方式,并不是舟车劳顿,而是白惑抓着她的臂膀,随后眼前一晃,她人便站在巍峨的城门口了。由于她不适应他的法术,头脑混沌了一下,眼看人要倒,白惑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南荞站稳抬脸,对上白惑的眼睛,一瞬间,她只觉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身后传来“噗呲”一声笑,伴随着绾茵悄咪咪的声音:“你看,我就说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白惑放开她的肩膀,正色敛容。南荞板着脸回过头去,绾茵赶紧缩到琼衣身后吐了吐舌头。 他们这趟下山来,本着低调的原则,自然人越少越好。绾茵和琼衣是女子,难得的节庆日自然是得让她们一道来。白惑又带上了长祁这个碎嘴男婆子和太息宫总管事望海。 望海与大嘴巴长祁完全不同,长相是那种成熟持重的,平日里话也不多,但是心思细致,太息宫各项开支都由他总调度。南荞刚到太息宫,因而望海在她院里待的也多一些。 太息宫有个规矩,在里头当差的,都必须是未婚配的男子,理由是,一旦男子成了婚,他便无法长时间待在太息宫里。而太息宫当差的规矩是三年才可下山探亲一次。有了妻子,自然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分离,因为家中的妻子随时都能有其他的追求者,这对男子来说十分不利。所以长祁才说,太息宫里都是光棍。 这样奇葩的职场规则,被南荞鄙视了好一顿,谴责白惑他们太息宫歧视已婚人士。白惑只是笑笑,也不去辩解。 此时,三男三女站在城门口,衣饰精致华丽,气韵翩翩出尘,而最前头的男女皆是少见的俊逸貌美,尤其是那个女子,实在是少见的美人。 王城中女子本就珍惜,无论怎样相貌身份的女子都会有一大群追求者,更别说那些或是家世高贵殷实,或是容貌美艳秀丽,或是修为高深,从来都是呼风唤雨有求必应。 城门口经过的男人们各个驻足欣赏,一个个都是神魂颠倒的表情。 白惑自然发现了异状,他弱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从袖筒里抽出一条白色丝巾来,蒙上了南荞的脸。 南荞吃了一惊:“你干嘛?” “你待会儿若是不想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就先把脸遮住。”白惑说话间,已替她将丝巾固定在两耳旁,南荞只露着一双水波盈盈的清眸看他,将他看得呼吸一滞,他转过脸去,不露一丝凌乱。 “哦。”南荞顺从地应了一声。 城门守卫正在检查入城人员的通行册,曲花大会亦是重要节庆,鱼龙混杂,不得马虎。几人走向城门,长祁率先上前递了一块令牌,那守城士兵一看,立马瞪圆了眼,双手交叉在胸前恭敬弯腰行礼道:“原来是太息宫的何统领,有失远迎,请快快入内!” 长祁点了点头,侧身让白惑、南荞和琼衣绾茵先入内。那守卫稍稍抬了抬眼,见三个美人从眼前走过,尤其是最前面粉色衣服的美人,虽是蒙着面,但这周身的气派,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个绝世美人。不过,他早有妻室,美人再美,他也就看两眼感叹一下罢了。 太息宫六人刚进城门没几步,只见眼前一晃,哗啦一声,落下一道人影来,南荞没防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挽住了白惑的胳膊。 白惑顺势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只见那人影落地来,伴随着脆生生一声:“白惑!” 南荞探出脸来一看,只见是个英姿飒爽的青葱少年郎。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清俊挺拔,头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潇洒不羁,穿着一身武将的铠甲,肩头扛着一把三叉戟,单手叉腰站得雄赳赳气昂昂。 他那眉眼笑得格外生动,啧啧两声道:“真是稀奇啊,白惑,你这个能在太息宫里蹲上三五年都不下山的闷罐儿,居然会在今天这种女人横行的日子里到街上来,你就不怕被那些女人一棍子打蒙了扛回去霸王硬上弓了啊!” 这说辞倒是新鲜,不过凭白惑这脸,的确有这个危险。 南荞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一下。这一下,将面前少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这少年奔上前三步,不顾白惑嫌弃的眼神,围着南荞转了一圈,像是在围观天外来客般,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将她里外看个透。南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是往白惑身后挪了挪。 少年惊叹道:“她、她不会就是你们太息宫这次要举荐的圣女吧?!几岁了?有几个夫郎了?” 南荞瞪眼,果然,这里的男人对女人是否有丈夫未免太大度了,她目前还是无法接受。 白惑没有回答他,而是偏过脸来,对南荞道:“这是咱们方觉的十六皇子辉王殿下。” 皇子?王爷?怎么在守城门?南荞满腹疑问,只点了点头。 千里矅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行礼,依然笑容满面,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伸手上前来,想掀开南荞的面纱。 然他没有得逞,白惑一把将他的手给握住了,冷声道:“辉王殿下,这次陛下又让你来守城门,你切莫擅离职守,否则,下回的惩戒大概就没这么轻松了。” 千里矅“啧”了一声,把手伸回来,不情不愿道:“这么小气,看一下都不让,反正圣女册封大殿上,肯定能见得着,也迟早会是我嫂子!” 白惑眉梢一抖,眼里闪过一丝灰,口吻淡淡道:“告辞。” 说罢,带着南荞几人走了。 南荞瞥了一眼那个辉王,那辉王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她看过来,甚至眨眨眼抛了个媚眼,让南荞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她赶紧跟上白惑,问:“他刚刚什么意思,什么嫂子?” 白惑默了默,有些无可奈何道:“妖皇陛下原本有二十二个儿子,两位小皇子幼年早夭,大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修业殆尽寿终薨逝,如今在世的有十七位王爷和皇子。” 南荞 第9章 妖气的颜色 街头果然张灯结彩、盛况空前。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是果然如白惑所说,街上男子居多,女子也是有的,大多都是身旁跟着一群男子,或许是夫君,或许只是追求者,也保护着自家妻子的安全。毕竟,这样的日子鱼龙混杂,夹杂着一些三教九流和亡命之徒也不奇怪。 像南荞他们这样三男三女的配置,实在算是大胆的低配了。自然有不少胆大的男妖上前来搭讪,然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就让长祁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长祁这气势倒是不错啊,竟然能吓退别人。”南荞啧啧赞叹。 白惑微微一笑:“我们妖族修炼也分等级,根据自身妖气呈现,基本分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阶层,大部分普通妖族只能到黄阶,突破黄阶,便已经是突破修炼上界者了,你看看长祁的脖子,泛出什么颜色?” 南荞看着走在前头的长祁,露出的半截后脖颈隐隐泛起青绿之色。 “是绿色。”南荞惊叹,“长祁果然不简单。” “妖气平日可隐藏,想露的时候便可以显露。方才那些男子不过都是橙黄阶层,见长祁这青绿之间的妖气,自然识趣走开了。” 南荞兴冲冲道:“那我是什么颜色?” 白惑挑了挑眉梢:“你看看你的手心。” 南荞抬起手来,凝神看了看,一丝寡淡红气穿梭其中,这抹红气她也早就看到过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她不禁胯下脸来:“我怎么只有红阶。” 白惑笑笑:“不然你以为呢?” 南荞盯着白惑看了看,他脖子里白白净净,没有显露色彩,不禁道:“你是什么色儿的?” 白惑不说话,只嘴角噙笑。 南荞不甘心,凑上去扯了下他的衣领:“你让我看看你是什么颜色?” 白惑抓住她的手,咳嗽两声,脸上一抹尴尬的绯红:“别人都看着呢。” 南荞环顾四周,果然不少人盯着他们看,有几个年长的摊贩老板还揶揄道:“啧啧,现在的女娃子真勇猛,当街就要扒夫君衣服,看来还是新婚燕尔呢。” 南荞满脸的热气直冲脑际,匆忙放了手。 白惑整了整衣领,颇为暧昧地弯了眼梢:“乖,回去给你看。” 南荞这脸更红了,仿佛煮熟了的螃蟹。这混蛋,竟然当街撩她!不过,也是她自己起的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绾茵实在憋不住,“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南荞刚好可以转移目标,揪住绾茵挠痒痒:“你是什么?!” 绾茵笑着躲到长祁后面:“主子饶命,我就比你好一点点,我和琼衣都是橙色……” 长祁挨了南荞一记打,哇哇直讨饶。 琼衣和望海也在旁边抿嘴笑。 多少年后,南荞想起这幅场景,恍如一梦,梦里有多温馨美好,醒来就有多痛彻心扉。物是人非,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字眼。 几人闹了一会,忽见人群躁动,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涌去,不少人还嚷嚷着:“来了来了!” “怎么了?”南荞问。 白惑长祁和望海将南荞绾茵和琼衣三人护在身后,避免她们被激动的人群撞倒。琼衣道:“这个时辰应该是贵女巡街了,在前面的主街上。” “是吗?”南荞探头看了看,只见人群沿街挤在前头,一些类似仪仗队的队伍举着不少花篮花匾在前头领着队。 “要去看么?”白惑问,南荞不想去看那些贵女,他自然是听到了的,妖族的听觉向来很好。 “嗯……”南荞想了想,“既然来了,不看就有点浪费机会,暂且去瞄一眼吧。看看美女也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 绾茵十分不给面子道:“主子,你不是说女人看女人没什么可看的么?” 南荞扬了扬拳头:“那是我生气随便说说不行啊,美女谁不爱看啊。” 白惑又交代三个姑娘:“走吧,待会别站得太靠前,前面的人都比较亢奋,容易伤到你们。” 三人应下了。 人群果然都很亢奋。街道上多的是尚未婚配的男子,一窝蜂地往主街涌去,主街两旁下着结界,微微泛着蓝光的透明结界将激动万分的人群拦在两旁。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支演奏队伍,吹奏着悠扬的乐曲,稍后一些是一列举着花篮的队伍,往空中抛洒着鲜花,花瓣纷纷扬扬的飘洒着,为后头行来的花车铺就一条鲜花大道。 南荞和白惑几人避开了最前面拥挤的人群,站在一处高台阶的屋檐下,也能看到花车盛况。他们的前头有几个年青人正在激昂地谈论着: “来了来了!看,这第一个是富商居老板的女儿,居老板家的胭脂水粉可是这王城最上乘的货。听说她还没有夫郎,这次是第一次参加曲花大会呢。” “我自然知道,我弟弟家那女人为了天天能用上这家的胭脂,又纳了一个夫郎,把我那蠢弟弟气的,娶这样的女人还不如像我一样打光棍。” “我可不要像你,待会儿我要去抢寒国公家密阳郡主的光花,脱离光棍队伍!” “那密阳郡主都有八个夫郎了,你还敢去趟这趟浑水,可真有你的!” 南荞听着这两个人的谈天甚是有趣,看着眼前的花车已经过去了好几辆,每辆花车都装饰得极尽华丽,不光有鲜花彩缎,有些还用妖术幻化出了彩虹云雾蝴蝶星光等,环绕飞舞。 坐在花车上的各个贵女,或美艳妩媚或清雅秀丽,身戴琅嬛朱佩,发髻翡翠珠光,看得出来,皆是花了许多心思。 绾茵小姑娘凑在南荞跟前仿佛如数家珍道:“这是流鱼小姐,她有个御史令的大爹爹,这是第二次参加曲花大会,家里有一夫一郎。” “啊,这是茫风吟小姐,城西的晶石矿是她兄长茫风泉的产业,她现在有一个夫君,也是个大富商,估计这次想挑一个当官的做夫郎。” “还有还有这个……” 南荞全程一脸惊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绾茵很自豪的样子:“那当然啦,主子您还没来的时候,曲花大会持续两个多月了 第10章 光花择夫 花车上的女子不时会从手中抛出几团亮闪闪的光团,像朵朵发光的花,那光团会从结界里飞出来,随后落进街头欢呼雀跃的人群里,钻入某个男子的掌心里,接到光团的男子无一不是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也能穿透结界,连追带爬得上了贵女的花车一道驶去。 “这是光花。”绾茵小姑娘对此似乎颇有研究,“花车上的贵女若是看中了街上某个男子,便会向他抛出这样的光花,代表意欲纳他作为夫郎。那些一道乘车而去的男子便是愿意追随。” “这不就是抛绣球啊。不过要是选中的男子家有妻室怎么办?” “有缚令的男子不敢接光花,也接不住光花。” “要是贵女选中的男子不愿意同她在一起该怎么办呢?” “这……”绾茵终于被问住了,“应该没有不愿意的男子吧,毕竟有个女孩看上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那可不一定,打个比方,比如说长祁喜欢的是你,他今天突然被某个贵女选中了,长祁,你是就范呢,还是反抗呢?”南荞索性就地取材,举了个例子。 长祁十分不爽自己被举例子:“我才不给这里的女人做夫郎!” “为什么?人家个个长得都漂亮,家世应该也不错,我看你很有可能会被选中。还是……”南荞故意拉长了语调,“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果然,长祁呆住了,脸腾的就红了,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绾茵。 南荞那一双眼也滴溜溜地转到绾茵身上,这两个人之间的小九九她早就发现了。一开始跟绾茵长祁都不熟,只知道院门外总有个人来找绾茵,声音听见过几回,面倒是没看清楚,那次温泉事件之后,对长祁熟悉了些,才意识到这个常常来着绾茵的人就是长祁。而且这两人刚刚又是一副小情侣逛街的模样,傻瓜才看不出他俩的端倪。只有白惑这个大傻瓜,还让她收了长祁做夫郎,简直是乱点鸳鸯谱啊! 果然绾茵也红了脸,立马转过身去找琼衣说话。 南荞朝白惑使了个眼色,白惑愣了愣,左右看了看,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南荞无语,这人还真没发现自己属下的心思啊。不过这下他总不会再出关于长祁的馊主意了。 人群忽然愈发躁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出场了,不断有丧失理智的男子喊着:“密阳郡主你好美!”“绵绵小姐我爱你!”“密阳郡主,选我做你的夫郎吧,我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南荞看着这群疯狂的男人,丝毫不亚于她那世界疯狂追星的粉丝们! 远远看见有辆花车从转弯处驶来,但是还很远,看不清全貌,然人群已经推搡起来了。 “这个密阳郡主什么情况?”南荞摸了摸被尖叫的粉丝震惊到的耳朵。 绾茵从方才的忸怩里缓过神来,又乐此不疲地科普:“这个密阳郡主,是鹿国公寒棣的女儿,名叫寒绵绵,长得十分漂亮,而且修为已经是绿阶了,所以她已经有六个夫郎了,夫君是定远将军侯定江的大儿子侯陵,另有五位夫郎,都是名门之后或者富家少爷。” “大将军的儿子也受得了妻子纳这么多其他的夫郎?”南荞实在无语,这在她的世界就是妥妥的“爱上一匹野马,家里全是草原”啊,不过这个世界的人毕竟没有这样的道德观,生存和种族的繁衍才是头等大事。 “密阳郡主这次是第三次参加曲花大会,并且每次都是魁首呢,漂亮那是肯定的!”绾茵还是满脸崇拜,见琼衣斜眼看她,立马转了话头,嘻嘻笑道,“那自然是比不上主子您啦。” 南荞皱了眉:“你昧着良心的话还不如不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没有没有,密阳郡主我是见过的,真的比不上您。”绾茵一副拳拳之心的姿态,“都说方觉第一美人是皇宫的玉琮公主,但是咱没见过公主啊,所以主子您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哎?少尊和长祁你们不是见过公主么,你们倒是说说我们主子和玉琮公主谁更美一些?” 长祁一把捂住绾茵的嘴,四下看了看胆战心惊道:“你不要命啦,说得这么大声,妄议皇族是要杀头的!” 绾茵睁着大眼,呜呜了两声,也不说话了。 南荞暗叹,难怪这两人会看对眼,这碎嘴的德性是一模一样。 不过……绾茵的问题,她还是有些在意白惑的看法,口口声声说要与她成亲,是爱她的,那这道经典的送命题,他会如何作答。 虽说她这具身体也还算美,但人家是方觉第一美人,还是个公主,那应该是顶顶漂亮的,她大约是无法与之媲美的。白惑,他的答案是什么? 她瞄了眼白惑,白惑也正好在看她,他的瞳仁似深蓝色的海洋,深不见底,两人的视线一交错,南荞清晰地感受到胸口噗通一下。白惑的唇微微启开,似要说话。 然长祁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开,他喊道:“少尊,当心!” 南荞同时也被惊醒,转脸看向前方,只见一个绿色的光团直直向着他们飞来!那光团是一朵硕大的光花,正旋转着飞来,而它的目标,显而易见是白惑! 白惑倒是不慌不忙,眉心一皱,那朵光花在他头顶停住,只能旋转着,再也下落不了分毫。 南荞前看去,那朵光花便是来自于主路上的花车,正是他们谈论了好一会的花车,鹿国公家密阳郡主的花车!在他们聊天的间隙,密阳郡主的花车已经驶到了他们的前头,并且向着白惑抛了一朵光花! 他们已经尽量地靠后站着,比起挤在前方喧闹的人群里,他们这个位置一点也不显眼,饶是如此,这个密阳郡主竟然还能发现站得这么远的白惑? 这是一辆艳红色的花车,满满装饰着大朵大朵形似牡丹的红花,车身更是金碧辉煌,似乎是纯金铸造,镶嵌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前头拉车的,是两匹白色骏马。 而花车里头,斜躺着一位芳菲妩媚的美人,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轻纱衣,微 第11章 强抢民男? 南荞看白惑压根没有这个意愿,她居然有些高兴,心想着密阳郡主这不是当街强抢民男啊,白惑身边好歹还站着个女的呢,如此想着,南荞挺了挺腰杆子,伸手过去,握住了白惑的手。 白惑明显的一怔,转脸看向南荞,南荞挑了挑眉,说了句:“我就看不惯她仗势欺人!”说罢,抬头直直望向前方的密阳郡主。 白惑凝结在眉心的烦躁之气忽而一下便散了,他微微笑了笑,与此同时,头顶的光花“唰”地一下炸开了,落下细细碎碎类似冰霜的碎屑。南荞惊慌地捂住头,白惑举起袖子,将她拢在了臂腕之中。 而花车上,密阳郡主猛地一个趔趄,倒在座椅之上,颇为狼狈。 待霜屑散去,白惑抖了抖袖子,替南荞拍了拍发梢,柔柔地说了声:“走吧。”随后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琼衣绾茵他们也急匆匆跟着离开了。 寒绵绵这边吃了闭门羹,气得花容失色,坐在椅子上恨恨一声:“赶紧走!” 白马得了令,又向前行去。 花车一侧跪着一个小斯,说道:“郡主,就这么让他走了?” 寒绵绵柳眉倒竖:“那还能怎么样?!” 这个新来的狗腿子谄媚道:“要不要待会小的们去将那人绑了来,生米煮成熟饭后量他也不敢再反抗了!” 寒绵绵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没眼力见的奴才!你知道他是谁吗?!太息尊者的亲传弟子白惑!还绑了来,到时候他动动手指就把你扒皮抽筋了!” 狗腿子奴才吓得簌簌一抖,因为模样清秀舌灿莲花,被郡主挑上在跟前侍奉还不到一月,他哪里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啊,不过太息尊者的威名多少也知道,他的嫡传弟子肯定也是个厉害的人物,难怪郡主拿不下他。 “那……那郡主既然中意他,怎么不向国公爷提,国公爷定会为郡主谋划。” 寒绵绵面色阴鸷,冷哼一声:“本郡主中意有什么用?据说太息尊者这个老家伙早已给他的亲传弟子白惑定了一门亲,这是朝堂上人人皆知的事情。玉琮看上白惑也已很久了,妖皇陛下也拿白惑没办法。我刚刚就想试试,他到底是假正经还是真小人。听说一个多月之后,太息宫推荐的圣女就要登殿面圣了,看刚才旁边那个蒙面的女人,又和白惑那个亲密样,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圣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精,蒙着个脸,难道把我也比下去不成?!就算我不出手,按玉琮的脾气,还能咽下这口气?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阿嚏!”南荞蹦了一个喷嚏,差点将面纱打飞。 “怎么了?”白惑甚是关切。 “没事,可能是刚才那光花的霜,有点冷飕飕的。”南荞抱了抱肩膀,现在这里的时节,大约是初春的时候,还是略有些凉意。 白惑道:“那现在想去哪?” 经过刚才那番波折,南荞忽然觉得这王城里的女人个个都很彪悍,看见喜欢的,便要动手抢了,她说服自己,是为着白惑的安危着想,对,就是这样,于是道:“贵女巡街也都看过了,有点吓人,还是回去吧。” 话音刚落,绾茵在后头苦着脸叫:“主子,不要啊,贵女巡街完毕,就是明月广场霓裳商会大型服装展览,我好想去看啊!” “我看你是想去看青玖公子而已吧。”琼衣一语戳穿她的真实想法。 “青玖?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天下第一美人?”南荞也想起来,斜眼看绾茵,“在长祁面前说想去看别的男子,你好意思嘛?” 长祁果然一脸吃醋的酸涩。 绾茵闪过一丝羞赧,立马又昂起头:“那、那贵女他们都看过了,现在让我们去看看青玖公子怎么了?!少尊就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绾茵这话一扯到白惑身上,所有人的视线便转向白惑。两个男人盯着他,目光里说着,不要去不要去!白惑暗叹,绾茵这个丫头,把他架在道德架上烤。当初选她做南荞的丫鬟,是看中她背景简单,心思单纯,如今看来,没头没脑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白惑皱了皱眉,咳了一声,道:“我随南荞。” 转了一圈还是由南荞决定,南荞刚想说不去,琼衣在一旁开口道:“主子,去看看也好,霓裳商会的服装展览,都是今年最新款的样式。那罗笙阁也一直都为太息宫供衣,我记得主子上回说过,嫌裙摆太长不容易走动,主子您去看过之后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可同婢子说,婢子再去让他们的主裁改。而且天气热起来了,婢子趁这个机会也能去替少尊和主子,还有太息宫的弟兄们挑挑新款的服饰,省得下回让罗笙阁送来,若是不满意还得改,一来一回,浪费许多时日。” 被琼衣这么一说,南荞也觉得有几分动心,服装展览,巴黎时装周啊? “这样啊,有道理,服装展览倒也可以去看看,那……我们就去瞧一瞧好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白惑,还是征求意见的口吻。 在他们这个世道,女子一般做决定,从来不用考虑夫郎的想法。 南荞的想法有些不一样。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白惑自然不好反对,点了点头。 绾茵开心得挽了琼衣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还是你有办法。” 琼衣冲她挤了挤眼,示意住嘴。 几人便调头往明月广场的方向走去。 明月广场占地颇为宽广。然而中间却被围了起来,并非是普通的模板之类,而是一片悠悠晃动的水幕,好似磨砂玻璃,外头的人进不去,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水幕外围围了好多无法入内的群众,围在外头翘首以盼。一些头脑灵活的摊贩已经在外围摆了摊,叫卖自己的物品了。外围无人管理,因而场面甚是杂乱。 水幕开了几个口子,有值守人员,入内人员在门口出示了一块类似票据之类的,便被放行入内。 长祁已经去打听了回来,道:“主子,这里头的确是霓裳商会的服装展览,但是入内需要门票,而门票半月 第12章 青玖公子 说罢,她向一个门口走去,只见门口站了一个男子,琼衣似乎与他认识,两人聊了几句,琼衣笑着跑回来,道:“能进去了。” “可以啊,小琼衣,没想到,你魅力这么大。”南荞竖起大拇指。 琼衣脸一红,道:“哪里,那人是罗笙阁的副裁薄绪,我是认识的,他能带我们进去。” 说话间,那男子上前来了,规规矩矩向白惑行了个礼,说了个奇怪的称呼:“境主。” 白惑只点了点头。 南荞觉得这个称谓好生奇怪,太息宫人人称白惑为“少尊”,还没听过“境主”。 薄绪继续道:“小的能带各位进去,但是所有的座位都已售出,恐怕不能入座,待小的去禀报我们阁主,阁主定然会邀各位一同到金荷楼观赏。” “阁主?”绾茵一双眼唰的直放光,“是、是青玖公子吗?” 薄绪回道:“正是。” 绾茵激动地一把拉住南荞直摇晃:“主子,我们能见到青玖公子了!你待会就会知道我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南荞被她晃得头晕,只得敷衍几声:“好好,看看,看看。” 白惑忽然出声道:“这样的日子,阁主想必事务繁忙,也不必特意招待我们,随便找个地让我们坐就行了。” 薄绪微微笑了笑,低头道:“请随小的来。” 几人随这男子入了场内,穿过这片水幕,视线豁然开朗,原来里头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同样用鲜花羽毛装饰得美轮美奂。高台中央是一个升降台,已有乐师奏乐,服装艳丽的男男女女从升降台中步出来,或翩翩起舞,或满场绕圈,都在展示自己身上的服饰。 高台周围摆放了一层层的座位,分作米字型的八块区域,约莫能坐两三百人。离得最近的自然是贵宾位,不仅座位宽敞,还设置了案几茶盏,供宾客享用。往后一些,就是普通的宽椅。这些座位上大多已经有人坐着了。 南荞看呆了,这妥妥便是一个大型时装秀场啊!哪里来的商业奇才,将这一套摩登做派,搬到了这么一个没有科学技术的世界?莫非……这人同她一样,是个异世界穿越而来之人?若是如此,她便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么一想,南荞觉得浑身涌起一阵难以压抑的热血,激动不已,她按捺着兴奋的口吻问道:“这个服装表演的舞台和形式是谁设计的?” 薄绪颇为自豪道:“是我们阁主。” 阁主?那个青玖公子?他会是同她一个世界的人吗? 这么一来,她很想见一见这个青玖公子。 南荞的眼里泛起晶亮亮的光芒,好似小女孩见到了渴望已久的珍宝。 白惑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是见她如此,心里却有些闷闷的拥堵之气。前些日子还能坦然淡定地同她讨论为她纳夫郎的事,如今却在看到她为别的男子神采奕奕时平生酸涩,这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她是圣女,纵然师尊说他是她天定的夫君,她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夫君,至少面圣之时就得选一个皇子与他并做夫君,日后会有更多的势力垂涎她,笼络她,有更多的男子成为她的夫郎。 他不该放入太多的感情,他有他的使命和责任,不该让感情左右理智。 白惑深吸一口气,将胸膛里的闷气悉数压下去。 薄绪带着南荞白惑几人绕过舞台与座椅,往广场的一头走去。 他们绕过客人座位区时,贵宾区里有两人露出诧异的神色,其中一个黑衣服的人道:“阿瞻,你看,这不是太息宫那白惑么?他怎么也来了?” 另一人身穿红金相间的金丝华服,头上一个金玉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目英气凌厉,尤其是一双眼,饶是阳光也照不到其中黑色的角落,他冷哼一声:“的确稀奇,这个白惑仗着有太息宫撑腰,从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不过本次的圣女是他们太息宫举荐,太息尊者已经向父皇禀报过,下月二十八便是圣女面圣的日子,今儿是十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本王倒要看看,这个自恃清高,从来不屑于与我等庸俗之人同流合污的太息宫,到底举荐一个什么样的圣女?” “方才同他一道去的几个人,一个应是长祁,曾做过宫门守卫,两个寻常女子看打扮应是前段时间招的丫鬟,至于那个蒙面的女子……”黑衣男子一惊,“莫非就是他们的圣女?” 红衣男子不屑一笑:“一个女人而已,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不成。” 广场另一头是一片商业楼,其中门面最大,装饰得最为富丽堂皇的是一幢名为“金荷楼”酒楼,也被囊括在水幕之中。此时,酒楼里依旧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他们一进去,便有小二跑上前来,笑容满面道:“薄先生,有何吩咐?” 薄绪道:“这几位是罗笙阁的贵客,在楼上安排一个雅间,要能看到外头的展示台。” “好嘞,各位请随小的楼上坐。” 几人上了楼,随小二来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不太宽敞,放着一个小圆桌,窗前是两个椅子,望出去并不是正对着舞台。 南荞白惑还没出声,薄绪倒是皱了眉:“没有视野好点的雅间了么?” 小二讪讪笑:“薄先生,所有的雅间早就被定完了,您几位也是来得巧,这间是预定的客人超时未到,自动取消了的,小的、小的也……” 薄绪面上挂不住,看向白惑:“境主,您看……” 白惑也不回答,转而问南荞:“你觉得怎样?” 南荞微笑道:“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不必麻烦。” “嗯,那就如此。”白惑转向薄绪,“不必换了,这里就可以。” 薄绪看向这个一直蒙着脸的女人,境主听她的,看来此女来头不小。 不过,自从她知晓了舞台以及表演形式的设计者是他们阁主之后,一路东张西望,表现得十分感兴趣。也不奇怪,阁主声名在外,多少女人一见到他就挪不动脚步。但是很奇怪,他自己从未向任何女子求过亲,甚至明里暗里拒绝了无数 第13章 男子气概 绾茵两眼放光:“青玖公子啊!这是他最喜欢的蔷花!” 说话间,那些方才还凌乱飘洒的花瓣忽然从四面八方纷纷扬扬汇聚而来,如同数条灵巧的游蛇,齐齐向着舞台中央席卷而去,形成了一个花瓣的漩涡,缠绕旋转着,这些景象都投射在四周的水幕之上,只是水幕摇晃,比不得现场观赏的观感。 南荞这边的雅间到底离得有些距离,也只能欣赏水幕的画面,但依旧十分震撼。 那粉色旋涡骤然间炸开一片光芒,一时间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而光芒炸裂前一秒,白惑忽然伸手过来,挡住了南荞的眼睛,南荞一惊,转脸看他,只听白惑轻声道:“把眼睛闭上。” “啊?”南荞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后一片炫目白光,听见长祁在那边鬼叫:“这什么狗屁光芒!简直要亮瞎老子的眼睛!” 南荞因为及时背过去,才免遭光芒的荼毒。她正诧异白惑的先见之明,光芒也渐弱了下来,绾茵方才被光闪得直流眼泪,依然无法减弱她的热情,已经开始随着场内场外的呼喊声叫起来:“公子!青玖公子!” 南荞忙转过身去,只见光芒化作一只只晶透的光蝶四散而去,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影,粉衣银发,金光四溢。奈何太远了,看不清晰,只能看水幕“转播”。果然水幕之上已是光蝶散去的画面,那放大了的影像虽并不十分清楚,依旧能彰显出这粉衣白发之人的绝代风华。 他一身桃粉长衫外袍,随风猎猎飞扬,一头雪白如月华的银发随之起舞,不知是否是水幕投射的原因,他的皮肤白得近乎剔透,一双撩人的桃花眼如盈盈碧波,堆出千种风情,嘴角含着一丝笑撩人心魂。他这张脸,融合了山的英姿与水的柔美,简直比女人还好看! 场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皆有。南荞一时也被震慑到了,发自肺腑地夸了一句:“长得真好看啊。” 这个人就是青玖公子?设计了服装博览会和T台走秀的人?这么现代的想法,是不是同她一样的人? 南荞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又满是希冀。 “对吧对吧!我就说好看得不得了!”绾茵已经激动得忘乎所以,转脸又去晃琼衣,“你说好看不好看?!” 琼衣只得点点头。 “好看什么,哪有我们少尊好看?”长祁见绾茵这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 他的话把南荞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侧脸看了看白惑,白惑似乎没什么表情,但是他方才为她遮眼的场面跃然眼前,南荞忽然生了勇气和护犊子之心,说道:“是啊,还是白惑更好看,俊朗潇洒,器宇轩昂,这才是男子该有的风姿。这个青玖公子美是美,就是有些过于柔美了,像个女子一样,没有男子气概。琼衣,你说是不是?” 琼衣立马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的观点同圣主一致。 白惑被南荞这么一通直白的表扬,愣住了,脸上居然生了一抹嫣红,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道:“皮相不过是身外物,没什么好骄傲的。” 长祁这时好死不死地叫唤了一声:“少尊,你的脸红了耶!” 白惑眼一眯,长祁识相地缝上了嘴。 等南荞再看向广场,已经不见了那青玖公子的身影,随之的是十大贵女身着各色华服,从升降台上升起,开始在舞台上表演,或奏乐,或跳舞,共同演绎着一个节目,倒也极为精彩。 南荞还在纳罕,怎么这青玖公子就现了个身,什么事都没干,甚至一句话都没讲,就走了?那他上台做什么呢? 然纳罕了没几秒,骤然间,“哐当”一声,门猛地被大力撞塌,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哪个有眼无珠的小蹄子说本公子没有男子气概?!” 南荞吓得一声惊叫,白惑一下将她挡在身后。琼衣和绾茵也同样有望海和长祁护着。 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刚才还在舞台上璀璨亮相的青玖公子! 此时,他正呈现出一副怒发冲冠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模样!他一眼就看到了包厢内的人,只一呆,随后怒不可遏地冲上来,一把揪住了白惑的领子,恶狠狠道:“白惑!怎么又是你!你这是存心来砸场子的吗?!” 白惑皱了皱眉:“没有想过。” 青玖咬牙切齿道:“信不信老子断了你太息宫的衣服供给?” 白惑丝毫不嘴软:“若不是师尊的意思,我早想换一家商会合作了,都穿厌了。你看,一扯就要破。” “你个混蛋!”青玖揪得更紧了,“说!是谁说我没男子气概?!” “实话。”白惑毒舌。 南荞虽然有些惊奇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但是这个情况不太妙啊,这个青玖公子似乎脾气不太好,而且听力也太好了吧,她隔这么远说了这么一声,居然就杀过来了。不过,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能因为这事,惹得两人打架吧。 南荞忙从白惑身后探出身来,抓住青玖扭着白惑衣领的手,着急道:“我我我!冤有头债有主,是我说的,你别找白惑麻烦!” 青玖一怔,方才只看到白惑这个讨厌的混蛋,倒是没注意到其他人,尤其是他身后还有这么一个被挡住的小身板。 这脸倒是长得不错,虽然比不上他,在女人里也算美了。听声音,的确是刚刚他听到的说“没有男子气概”的人。他们魅族以风为耳,听力特别好,方才全场都是赞扬之声,他听着分外舒心悦耳,却不料夹杂了一句“没有男子气概”,一下子就戳到了他心窝上,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他——“没有男子气概”! 脸长得妖冶,是爹娘给的,也是魅族的特点!喜欢穿红戴绿是他个人品味!但是他是铁铮铮的热血男儿,谁说他没有男子气概,他就跟谁急! 于是,他连台前演讲都不干了,一心奔向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青玖放开白惑的领子,南荞趁机将白惑往后推了推,站到了白惑面前,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想着, 第14章 被虏 而雅间这边,青玖的花雨将南荞卷走消散无踪。 白惑只抓到了几片花瓣吗,青玖的恶劣永远在刷新他的底线!刹那间,一股怒气自脚底升腾而起,雅间里骤然一片肃杀的冰寒,桌椅墙壁都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长祁也焦灼万分,这个青玖公子不愧是魅,这速度不是他们妖族能比拟的。妖族以灵力见长,而魅族的长处便是速度。在他们太息宫三个男人面前,尤其是少尊面前把圣主掳走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少尊这脸往哪搁啊! “少尊,怎么办?!”长祁道。 “你带两队人,一队去淼峰洞,一队去阿丘湖,我去凌桃境,这是罗笙阁的三处秘境。我不确定他带南荞去了哪,我们分头行动。” “啊?那凌桃境是他们魅族的纳灵之地,对我们妖族的妖力有压制,少尊,你一个人怎么行?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白惑不耐烦了,“你听令行事,我先走了!” 说罢,白光一闪,一条巨大的白蛟冲天而起,撞破了金荷楼的屋顶,在天空里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翻腾而去。 外头的一干群众皆是惊呆了。妖族现妖身,只有三种情况:纳灵,事态紧急,战斗之时。龙是传说中的九天之神,而蛟,是最接近龙的种族,传说他们只差一个契机,便能飞升成龙。除却当今皇族,蛟便是最尊贵的存在! 长祁嘱咐着望海:“你带绾茵琼衣回太息宫!” 绾茵情急得快哭了,揪住长祁的胳膊:“我要同你一起去救圣主!” “别闹!”长祁握住她的手,“你们乖乖回去,等我们消息。望海,她们就交给你了。” 望海点点头:“放心。” 长祁跳出窗口,化作硕大的山鹰飞走了。 南荞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卧榻之上。她一个激灵跳起来,第一个反应,便是将自己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衣衫妥帖,发髻整齐,身体也没任何不适,她这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在一个亭子里,而这个亭子又是在山顶之上,她躺的这个卧榻左手边不过一两米距离,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云雾升腾而起,带来浓重的湿气。她方才要是在睡梦中翻个身,估计就要滚到悬崖下面去了! 哪个变态把亭子建在这里,还放了张榻?南荞怒火中烧,忽然清醒,变态?不就是那个青玖公子吗?! “哎哟,醒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响起那个清凉的声音,然现在在南荞听来,像是冰渊的恶魔,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转过身来,果然见青玖缓缓走上来,手里端着两个杯子,不知是什么。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紫色宽袍,配上那头银色长发和瑰丽的容颜,显得仙气缭绕,但是现在在南荞眼里,他就是个变态!就算她说了句坏话,又不是极为恶劣的那种,他竟然一下就把门踹了!如今脾气也发了,她还很真诚地道歉了,他还把她抓走,那不是变态是什么?!亏她还在想他是不是同她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你、你想干什么?!”南荞满脸惊恐地噌噌往后退,抱着凉亭的柱子,都快退到悬崖边上了。她很后悔,这十几日,她还没学会一丁点妖术,否则跳个崖总没问题,等回去了,一定要让白惑好好教教。 “别退了,再过去,你就要掉下去了,我可懒得救你。”青玖坐到竹榻上,将手里的一个杯子往前一送。 南荞自是不敢接,谁知道他的是什么鬼东西,会不会下了毒。 “就一杯茶,我要想做什么,早就在你昏过去的时候为所欲为了!看你这怂样。”青玖白了她一眼,口吻不屑,“也不知白惑看上你什么。” 为所欲为?他怎么能说这样羞耻的词。 南荞很是气愤,竖起眼来:“你这个变态,你到底想干嘛?!我虽然说了你坏话,但我也道过歉了,你难道还要弄那套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的歪理?!” “变态我懂,警察是什么?”青玖眯起眼来,“你这女人说话倒是有趣。” 南荞翻了个白眼,做什么,他还搞那套“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的霸总套路?!她火冒三丈:“我就问你抓我来做什么?!白惑肯定会来找我的,我……”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民不与官斗,她好歹是官家的人,他总会有些忌惮吧,随即更加停了停腰杆子,“我是太息宫要举荐的圣女,你把我抓走了,太息宫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青玖眉梢一挑:“哦?原来你就是太息宫这次准备举荐的圣女?难怪白惑如此上心。我就说白惑这个几百年不近女色的闷棍,怎么好端端的会护着一个女人。原来你就是跟他定了娃娃亲的人。” 南荞不解,闷棍?先前十六皇子辉王称呼白惑为闷罐儿,白惑有这么不说话么,跟她相处的时候还好啊。不过,怎么都知道白惑同她有婚约?太息宫这么高调? 青玖皱着眉打量着她:“看上去还可以,比那个玉琮顺眼点,就是偏矮了点,不过怎么只是个红阶的花妖?这跟白惑差得也太多了,完全不搭啊。” 南荞听着他对她评头论足的,心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嫌弃死了这个毫无风度的男人,她哪里矮了?!不说她原身有一米六五,现在这副身体妥妥有一米七,就是这里不穿高跟鞋,凸显不出而已,谁让白惑长得高,比她高了一个头。眼前这个死变态倒也不光脸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玉树临风的,一对比就显得她矮了些。 怎么搬出太息宫也不好使?还有啊,他说她是个花妖?白惑都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知道这个暴脾气的会不会像踹门一样把她踹下山崖去。她要忍! 她深吸了口气道,昧着良心好声好气道:“搭不搭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劳你多费心。你现在已经知道就是 第15章 公子?疯子! 噗——正在喝茶的青玖一口茶喷了出来,扶着胸膛直咳嗽,咳得脸都红了,在南荞眼里似乎是被说中的尴尬,也是,这青玖生得比女人还美,又这么阴柔,白惑这么凌然俊朗的,哪个见了不心动。这儿男多女少,南风嘛,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青玖咳得青筋暴出吼道:“思慕什么?!我是个男人!” “男人也可以呃……思慕男人。”南荞笑了笑,“我不会歧视你的。” 青玖怔在那里,南荞以为他要承认了,没想到腰上一紧,这回她看见了,是从青玖手里飞出来的花瓣链子,猛地将她拽了过去,青玖手一伸,搂住她按在竹榻上。 南荞的头“砰”地撞在竹榻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心里直骂这个龟孙子,睁眼,见青玖撑起在她头顶,那张欠揍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笑,而身体似是被他下了法术,一动也动不了,幸好还可以说话。 “你、你想干什么?!”南荞只能干瞪眼。 青玖弯着嘴角,脸上的笑让南荞觉得阴风阵阵:“小姑娘,你似乎对我误解很深啊,一会说我没有男子气概,一会又以为我思慕白惑,我不做点什么,你就不知道我是个男人,我得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男子气概!” 说罢,他低下头来,在南荞额头上亲了一下。 南荞都快炸了,这个臭流氓,居然轻薄她!连白惑都没亲过她!嗯?怎么想到了白惑?不管了,他亲她,就是在耍流氓! “你你你!你这个疯子变态!你给我住手!”南荞骂骂咧咧,口不择言。 青玖看得十分有趣,平时,随便一个女子,他就算不经意间碰一下她们的手,她们就得激动上半天,这个小丫头明明只是个花妖,花妖应是性子最柔顺温婉的,她却一点儿都不像,他愈发想逗她一下,反正自己一向不是个正人君子。 他俯下身,拉开了南荞的外衫领口,露出了一边光洁的肩胛,他低下头在肩头舔了一下。 南荞浑身汗毛倒立,气得哇哇直叫:“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公子呢,怎么能这样轻薄我一个良家女子!” 青玖噗呲一声笑了:“第一,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是个魅。我喜欢动口又动手。第二,你也不是良家女子,你是下任妖族圣女,还是白惑的未婚妻。闻起来,你还没同他缔结过缚令吧。啧啧,我要是能赶在白惑之前同你缔结缚令,那我也算扬眉吐气了,以后白惑事事得低我一头,想起来,就觉得很激动。” “缔、缔结缚令?”南荞被吓傻了,本来以为他只是占点便宜调戏调戏她而已,他居然想来真的?! “你!”气得她话也说不出来了!这里的男男女女,都不知节操为何物,法度是怎般吗? 青玖说干就干,扯下了南荞另一边的外衫,又去解她腰上的衣带。 南荞自知斗不过这个变态,咬牙深呼吸一个,口吻反倒变得平静了一些:“你真的想同我缔结缚令?” 青玖挑了挑眉:“怎么,不行吗?找一个妻子很难的,你这脸勉强让我看的上。” 南荞看着他:“我听说,缚令之后,妻子所有的伤痛都会转移到夫君身上。” 青玖果然一愣,随之笑道:“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让你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南荞冷笑:“我还没有同其他人缔结过缚令,那我今后所受的伤都会转移到你身上。我之后每一天都会在身上捅三刀,在脸上划一刀,断骨一根,放血一碗,你若觉得自己身体好,不碍事,那就继续吧。” 说着,转头闭上了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青玖那脸,比吃了屎还难看,只有他戏弄别人,从没有别人反将他一军,当然,白惑除外。现在,这个丫头思路清晰,将他拿捏得死死的。他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这么随便,否则,也不会两百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 青玖如骨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正在考虑如何下台时,几支冰剑迎面袭来,冰冷刺骨的剑气直扑面门! 青玖一个翻身飞出凉亭,险峻避开,落地时发现脸上被剑气割了道小口子,已然结冰,袖子也破了好几个洞,不禁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你来真的啊!” 一道白影落下,白惑已立在凉亭之中,身上黏了几片桃花瓣,衣摆破了一处之外,其余并无损伤,他手持一把银剑,剑刃之上透着冰蓝色的光,正如他此刻的表情,冷如冰霜。 南荞早已听到青玖的叫嚷,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转头,看见白惑站在眼前。方才在青玖的魔爪之下,她都没想着哭,这会子看见白惑,紧绷的弦一下就断了,满腔的委屈翻涌着,眼泪竟不听使唤地扑簌簌掉下来,嘴一张,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白惑你终于来了……” 白惑见她的模样就已经很是气愤,如今她哭,心上又是一颤,眼底尽是心疼,俯身替她拉好衣服。 南荞爬起来抱住他,脸埋在他胸膛里哇哇大哭。 白惑僵了一下,怀里小人儿的馨香与委屈的眼泪,触到了他心里某一处角落,他不由自主地环住了手臂。 青玖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开个玩笑而已嘛,谁想到她当真了。” 白惑转脸眼一眯,周身凝起一圈冰剑,向着青玖呼啸刺去! 青玖匆忙用花雨做盾牌抵挡,奈何冰剑凌厉,将花雨盾牌刺破,割伤了他的胳膊,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袖,他捂着胳膊愤愤大叫道:“你用得着下手这么重吗?!一点都不顾念两百年的手足之情!” 南荞止了哭,啜泣着从白惑怀里抬起脸来,她把青玖这句话听了进去,手足之情?原来他两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还是兄弟?不过,一个是妖族,一个是魅啊。 白惑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南荞满脸的眼泪,随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南荞虽然吃了一惊,但是经过被青玖这么一吓,她现在在白惑怀里特别有安全感,忍不住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 第16章 青玖的身世 白惑背对着青玖,口吻冷漠得像是北冰雪原的风:“我不管你使什么样的手段和花样跟我比,我都乐意奉陪,但是你如果做了伤害南荞的事,那就别怪我不顾两百年的情谊对你不客气!” 说罢,他带着南荞,往悬崖的云海里飞去。 南荞越过白惑的肩头,看见青玖站在那儿,一拳捶在身旁的大石头上,石头瞬间粉碎。 除了被青玖这个疯子吓到之外,南荞还算是全身而退。太息宫上上下下皆是松了一口气。 除了南荞外,打击最大的,自然是绾茵小迷妹。近距离看到钦慕已久的青玖公子是这么一副德性之后,她心里的神龛便塌了,弄得她整日哀声叹气,无精打采。 南荞睡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又活蹦乱跳。 白惑带了不少坚果来。其中有一种类似核桃的小坚果叫西格果,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但是壳特别坚硬,像铁一般,南荞吃过一次,见绾茵和琼衣去壳特别辛苦,拿了工具还是咬牙切齿的,想必望海他们也一样,她自己更加一个都撬不开,于是,便让望海不用送来了。 这回,白惑又亲自带了来。 “哎这个不用……”南荞看他拿起了一个作势要剥,想让他不用这么麻烦,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白惑手指上只这么一捏,那坚硬如铁蛋的外壳便碎了,白惑那脸色就如在捏一个蛋壳。 “怎么了,不喜欢吃?”白惑拿挑针挑出了果仁,放在她面前的盘里。 “要吃的要吃的。”南荞抓几颗放嘴里,悄咪咪看看他的手指,丝毫没有泛红的迹象,暗自咋舌,想必开个坚果还有妖力鄙视链的,对了,她还没来得及问白惑他的妖力是什么颜色段呢。 不知是不是她盘算的表情太明显了,白惑边剥边道:“你是不是想问我,青玖昨天说的手足之情是什么意思。” 嗯?对哦,这也是个问题,她昨天还想着问,今天倒是一时没想起来。既然他自己提了,那就顺势了解一下。 南荞点点头:“我本来以为太息宫和罗笙阁有业务往来,你同青玖相识也不奇怪,不过,他说了两百年的手足之情,你们认识两百年了啊?” 白惑挑完手里的果仁,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微微叹了一气:“我是魅族的魅姬抚养长大的。” “魅族的魅姬?就是女皇?” “对。也是青玖的母亲。” “母亲?”南荞吃了一惊,“那就是说……这个变态还是个皇子?” “对。青玖是魅姬迄今为止最小的儿子,所以从小比较骄纵,肆意妄为了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他昨天都这样对我了,还不大奸大恶呢,我看他就是个变态!”南荞咬牙拿起小铁锤狠狠锤了一记一个西格果,西格果连果肉都被敲了个粉碎。 白惑见她这样子,知她昨日受了委屈在生气,脸上浮起一丝无奈,低低道:“都怪我。” 南荞见他把责任揽自己身上,赶紧安慰他:“这跟你没关系!谁知道他突然袭击呢?” 白惑叹了口气:“我化形之前是神湮之海里的一条小小白蛟,无知亦无畏。两百多年前,魅姬在海中发现了我,将我带到她的神宫里教养,她算是我的养母。她的儿女之中,只有青玖与我年纪相仿,我们是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那怎么你们看起来关系不太好啊?” “青玖很要强。我来之前,他在他差不多年纪的族人里,不光是容貌,天资也是最佳的那一个,处处被人追捧,因而养成了他盛气凌人的毛病。” “你来之前?那之后呢?” 白惑脸上漾过一抹难为情:“我比他好点。” 南荞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所以他事事都想同我一较高下,虽然从来没赢过,也总是想抢走我拥有的东西。” “怎么这么幼稚啊,他是三岁小孩吗?”南荞气愤不已,“他把我抓走,是在跟你抢东西吗,我是东西吗?!” 话一出口,南荞咯愣一下,听起来怎么像在骂自己。 幸好白惑面色如常,继续道:“一百年前,师尊去往神湮之海,向魅姬要走了我。他是沉灵大地上最厉害的尊者,大家都很敬重他,魅姬自然不会违背他。我便随着他来到太息宫,拜他为师。我来到太息宫之后不久,青玖也来了方觉王城。他有时候比较任性,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不过好在他头脑灵活,生意做得不错。” 白惑在讲起青玖的时候,口吻仿似在谈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虽是不争气,但还是带着几分宠的。南荞五味杂陈,白惑不会是个扶弟魔吧? “不过,”白惑的语气一转,与方才追忆过往的温柔截然不同,眼里都蒙上了一层冰霜,“他要是欺负你的话,就像我昨天说的,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咯嘣一声,白惑捏在手里的西格果冻成了冰球并且裂开了。 “啊,我再剥一个。”他丢开手里的,重新拿起一个。 呵呵呵,应该是她多想了,昨天青玖那血淋淋的胳膊还在眼前,白惑心狠手辣的,看来长祁也不是瞎说的。 “来来来,拿到这里来。”院门口,绾茵望海带着一群随从进来了,各个随从手里还搬着大箱小箱。 南荞看过去:“这些是什么?” “哦,主子,这是罗笙阁薄副裁送来的东西!说是阁主的致歉。”绾茵喜笑颜开。 “什么?!”南荞将手里的果仁一甩,“他还有脸送东西来?!真要道歉就得亲自登门,负荆请罪,送点东西算什么意思?!本姑娘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要!统统退回去!” “这……”绾茵为难地看了看白惑,“少尊……” 白惑默了默,向南荞道:“收了吧。” “啊?”南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为不解,“这收了不就代表我原谅他了?哪能这么便宜他!” 白惑道:“他送点东西来也是应该的。否则,他若一直不上门来道歉,岂不是更便宜了他,什么都不用破费。” 这么说来,似乎有点道 第17章 土豪阁主 罗笙阁的大箱小箱按顺序摆放在门庭里,琼衣手里拿着一份礼单,正在按顺序念着,而望海指挥着院里另一贴身随从段州,来开箱看货。 “七彩玲珑珊瑚一尊。” 箱子里是一尊扇子大的珊瑚,的确是七彩鲜艳,剔透玲珑。 南荞敲了敲,发出“叮叮”的脆响,不过她原来是世界这种工艺品真真假假随处可见,她也不觉稀奇,甚至有点嫌弃:“这玩意儿就是个摆件,又没什么用。” 白惑解释着:“七彩玲珑珊瑚产于斑斓海,这么大一块,长成至少需要一千年,望海,市值多少?” 望海道:“大约三千两银子或是五十个黑晶。” “这三千两银子和五十个黑晶很多么?”南荞对这里钱的价值还不太了解,毕竟没上街买过东西。但是她知道,这儿的货币除了金银,还有晶石。 《风情考究》里写道,晶石大致分为两种,白色和黑色。白晶便如白银,价值低一些,黑晶就如黄金,价值是白晶的数倍。据说,还有更高级的黄晶、红晶、绿晶、蓝晶和紫晶,同妖气那般,层层递进,罕见而稀有。最高级的紫晶,可遇而不可求,价值连城,指甲大一块,能抵一座城。 究其原因,晶石能助修炼。白晶黑晶没灵气,便与金银一般作为货币流通。有色晶石,自带灵力,所以做货币流通不多,到手之人也是用来提升自己。譬如一块指甲大的紫晶,便能助人直升一阶。 白惑看了看琼衣,琼衣会意:“主子,三千两银子或是五十个黑晶可以在王城买一座两进院落。” 两进院落?这她还是懂的。她不禁讶然:“这相当于送了一套房子啊,没想到这变态出手这么阔绰。” 琼衣继续念:“冰糯雪玉镯一对。” 是一双糯白的镯子,应与羊脂白玉差不多,看上去润泽绵密,品质极好。 “锦澜丝缎八匹。” 两大箱子布料,穿金描银,甚是丝滑。 “黄原灵菇两株。” 是两朵巴掌大的菇类,似灵芝,不过是金黄色的,种在盆里,浮动着一层金沙。 “这什么东西?吃的还是赏的?”还是就是个盆栽?南荞看向白惑。 白惑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灵菇,捻了捻手指:“黄原灵菇,能生断肢接五脏,修复一切身体创伤。只在魅族统治的鎏潮国黄原山有产。我从鎏潮来这里时,带过一株来,但是气候不宜,没养活。没想到,他竟养得好好的。” “这么神奇?”南荞忽然想到她昨日威胁青玖的那一番削肉断骨的说辞,现在看来,对他根本没有威慑力。 “他究竟想干什么?”这回连白惑都忍不住怀疑起来。 “对啊,搞得跟封赏似的,他安的什么心。”南荞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很不平衡,这个变态这么有钱,但是自己也不是贪财之人,于是道,“何况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琼衣,那薄副裁还在吗?” “呃……在宫门外。” 南荞道:“好,把那八匹布料留下,也能给大伙儿做一身衣服,还有那个什么灵菇也留下,就说这两样是看在副裁昨日给我们领路,今日把这些东西运上来不易的份上才收的,不代表本姑娘原谅他们那个变态阁主了。至于其他中看不中用的全部退回去,无功不受禄!” 话毕,她又看了看白惑:“你觉得怎么样?” 白惑微微一笑:“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霓裳商会的总部,罗笙阁。此时阁主那金碧辉煌的三层高楼的第三层,传出一声大喝:“什么,退回来了?!” “呃……留下了布匹和灵菇。”薄绪不敢说琼衣转述的那句话,说是没原谅阁主,只是看在他的面上留下的。 “这两样不值钱,要多少我有多少!”青玖大剌剌斜躺在贵妃椅上,一身绛红色的丝缎宽袍直垂到地上,映衬得肤如白雪,那头银色的发只在发尾绑了一个银色的小发带,他手拿一个酒壶,翻了个白眼,“居然把雪玉镯和七彩珊瑚退了回来,真是有眼无珠不识货,那个小丫头说退的吗?” “是的,太息宫内我们的线人就是这么说的。南荞姑娘原本都不想要的,是白境主说服她留下来。” “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青玖瞪了薄绪一眼,“你看你出的馊主意,显得老子低声下气求他们一样!” 薄绪笑笑:“可是属下记得殿下昨日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地问属下白境主这回好像真当生气了该怎么办,属下这才想了这个法子啊。” “你……”青玖被噎得老脸一红,结结巴巴掩饰,“他昨天刺了老子这么一剑,老子没找他算账,他还有脸不收老子的东西?!我看他去了太息宫这么多年,连心都变跟那个臭太息尊者一模一样的冷冰冰了!” 薄绪偷偷抿嘴笑,这个殿下,面上一直同白境主针尖对麦芒那样针锋相对,实则到底是一块长大,有过命的交情,都是嘴硬心软的主,他笑了笑,道:“依属下看,白境主对这个圣女很是上心,殿下您就不要开圣女的玩笑了,白境主是真的会生气。” 青玖冷哼一声:“就因为太息老头儿一句推衍,说什么天定之人,他就抛下我和母皇,连兄弟和母子情谊都不管了,来这个笼子一样的方觉王城,一待就是一百年。这死丫头才出现在太息宫十来天,白惑真当喜欢她?老子就不信了,哪里来的什么狗屁天定!” 他还记得少年时期的白惑眼里落满星光,对他诉说过他的梦想: 青玖,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神湮之海的尽头,找一处灵岛,搭一座房子,种种菜,养养鸡,最好不成亲,听说同几个男子同有一个妻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若是要成亲,那便只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世上没有这样的女子啊。所以还是不成亲罢。 可是他现在找的这个,是个什么狗屁圣女!以后绝对不可能只有白惑一个夫君!一想到这个,他就为白惑不值!但这一百年来,无 第18章 没钱了? 死变态的东西退了回去,留下的灵菇自然是给了白惑,那两箱子布匹,琼衣也说这是罗笙阁最上等的料子,只因都是女式花样,南荞便分给了琼衣和绾茵,多出来的让她们送给自己的母亲。反正她的衣服够多了。 想起在悬崖上被青玖实力吊打,毫无还手之力,南荞决心去找白惑,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提升她修为的问题。不是她不努力,这十几日,她也依法修炼过,但是就是不开窍。按常理来说,她这样的穿越者,应该是天选之人、天赋异禀、一点就通才对啊,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她得再去问问。 刚走到院门口,听见外头琼衣在说:“就这么点?” 随后是望海的声音:“就这么点。” 什么就这么点?南荞觉得好奇,打算听一会墙角。 琼衣继续道:“可是主子就喜欢喝这个茶,说这个味道清爽不厚重,其他的她喝不惯。要不,你去绿仙居买点?” 望海道:“我早去过了,这就是刚买来的。但是你也知道这千金琮的确是价值千金,就连第二茬芽的新茶都贵得离谱,按市价买的话,咱们这个月的开支要超五成。就这点还是店主亏本卖给我的。要是让少尊知道,他又要训我仗势欺人了。自从圣主来了之后,衣服首饰胭脂吃食都是最好的。咱们这个月本就开支超额了,还是少尊拿出了自己的灵石,才补上这个空缺。你看昨日,圣主要是不退掉罗笙阁主的珊瑚啊雪玉镯什么的,也能值很多钱。” “那哪成啊!不退也是圣主的东西,也不能去卖了啊。这样吧,圣主把那几匹布给我和绾茵了,我待会儿去拿来,你找个嘴紧的铺子去卖了,给主子买些千金琮来,若是有的多……” 南荞正听得震惊呢,身后传来绾茵的声音:“咦,主子,你干嘛站在这里不走啊?” 南荞赶紧捂住她的嘴,然琼衣从门外探出头来,脸上是悻悻的,口吻讪讪道:“主子,你……听见了?” “天哪,我不知道就这个茶居然这么贵,你们怎么不早说!”南荞看着这个小陶罐里浅浅一盒子黑色的干茶叶,她之前还因为白惑说的话特别惊人而喷掉过好几回呢,差不多一回一个手机…… 绾茵琼衣和望海面面相觑,互相推搡了一会,琼衣道:“主子,这个千金琮每年头茬只产几百斤,是皇家专供的,皇宫里每年会赏赐十来斤给太息宫,老尊者和少尊都喜欢喝,不过今年的新茶赏赐还没下来,积攒下来的存货又不多,所以……” 望海补上一句:“最近老尊主不在,少尊把老尊主和他自己的那份都给到您这边来了。” “还有这事?”南荞咋舌,她岂不是将白惑和太息尊者的茶都给霍霍了去。 “这个……现在我知道了,以后就不用再给我这茶了。还有啊,你们说的太息宫这个月超支了怎么回事?意思就是……太息宫没钱了?” 琼衣面有难色地看了眼望海,望海抿了一通嘴唇实在是说不出口,那怎么能说啊,回头少尊定要抽他! 南荞见他那副样子,真是憋得慌,干脆问琼衣:“琼衣,你来说。” 琼衣看了眼望海,望海在摇头,又看了看前院,确认少尊没有过来,心一狠,决定豁出去了,瑟瑟道:“主子,我们太息宫是按月由皇宫发放例银的,本来人少,只有老尊主和少尊两个主子,加上办事的郎官和听差的仆役,也不过二十来人,每月的例银是绰绰有余的。半年前,为了迎接主子的到来,修缮了这处园子,花了不少钱。然后又招了二十多名仆役厨娘,负责主子的生活起居和膳房,还从皇宫要来了一队卫队,护着咱们这院里的安全,再加上主子的各种用物和衣饰,所以,这个月的例银就……” 望海瞪着琼衣,拽她衣角,咬着牙道:“少尊说这些琐事不必让圣主知道的!” 琼衣也便不敢说下去了。 南荞捂着脸,惭愧得不行,她就一工资不过万的小白领,居然把人家堂堂一个皇宫直辖单位给整得穷困潦倒,她可不想做败家子啊! “哦主子不用操心,”在一旁说不上话的绾茵以为她知道没钱花了,在生气,赶紧出来安慰道,“下个月的例银还有九天就能发了。哦哦还有,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圣女面圣,那时候圣皇陛下必有封赏,而且,到时候会让圣主择一位皇子做夫君,皇子肯定有钱啊,他的钱不就是您的钱……” 啥玩意儿,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女儿当自强!同样有手有脚,怎么能事事依附男人呢!”南荞盯了绾茵一眼,怒其不争。 “可是……”绾茵愣了愣,找到了反驳的理由,“咱们能生娃,他们生不了,该的他们养我们啊。” 南荞一本正经:“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在我看来,女人的人生价值并不仅仅是生孩子,生孩子只是其中的一个阶段,难道不生孩子就没有意义了吗?况且,男人有事业,在外拼搏,他们能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接触更多新鲜的事物。若是女人一味宅在家中,不思进取,就会僵化思想,与时代与社会脱节,久而久之,夫妻之间没有话题,没有共同语言,久而久之无话可说,对家庭生活来说也是不利的。虽说这里不存在和离这种事,但是,同处一个屋檐下,谁不想自己的枕边人能与自己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地过一辈子呢。” 绾茵似懂非懂,琼衣微微笑着,她与圣主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连望海都是一脸深思。 “这不光是为了家庭生活,也为了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就我而言,我是不想只靠男人养着。”南荞眉头紧皱,沉思半晌,终于找到了接下来的人生目标,拍了一下桌面,斗志昂扬,“我决定了!” “什么?”琼衣绾茵与望海面面相觑。 “创业!” 第19章 市场调研 四海峰山下的王城别馆之中,一圈女人正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唠嗑。 南荞说待在太息宫闷得慌,要下山去王城里玩。这也不全是假话,这里没电视没电脑更没手机,什么休闲娱乐活动都没有,看书写字画画女红,她一样不会;之前还能看看白惑大帅哥,聊以慰藉无聊的心灵。但是最近他好像有点忙,让她自己对这那一堆书册研究,来得比较少,来了也就坐一会,抽查一下她看书的进度。 这是她最头大的,看他年纪轻轻的,像个老夫子般,还带课后检查作业的。不过,她学生时代就是个好学生,否则也进不了世界五百强……的分公司,勉强能应付白惑的抽查。 由于太息宫不能让闲杂人等上来,那只能她下去。好在太息宫在王城里有一处中转的别馆。她让绾茵琼衣找来她俩熟识的左邻右舍。 绾茵是王城本地人,认识的女子也多,跑了一圈,大家听说太息宫的小姐闷得慌想找人聊聊天喝喝茶,反正在家也是闲着没事,一拍即合,闹闹腾腾来了五六个人。 南荞窝在太息宫想了小半天,她能做些什么去赚钱?琼衣和绾茵从小也都是娇生惯养在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琼衣家没有商贾,绾茵家倒是大爹爹卖肉,有两间铺面,二爹爹卖酒,也有一间老店。可是这酒肉生意,多是男人出面,她一个女人,还是将来的圣女,有点不太合适。白惑知道的话,第一个反对。 大到餐饮酒楼,小到手工作坊,她都捋了一遍,没有一件是她擅长的,也是,她前世不过一个小小的单位人事,哪轮得到跟钱打交道啊!还是绾茵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咱们家里花钱最多的就是我娘。” 南荞一拍大腿,对啊,女人最懂女人,她的世界里,哪个购物网站不是由网络背后的女人撑起来的,俗称:大佬背后的女人。这个世界女性权利更大,几个夫郎供养一个妻子,那岂不是放开了让她花?! 但是,关于女性的生意多了去了,做点什么? 于是,创业第一步:市场调研。 问题一:“各位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花家姐姐花韵挺着大肚子嗑瓜子:“也没什么,就是老三样,吃饭,睡觉,生娃。” 小飞雁苦着脸:“我娘日日让我学习琴棋书画,说到了年龄让我参加曲花大会,她倒好,成天就想着穿新衣裳打扮,还让爹爹们挤破头排队买。” 红云姑姑:“我在忙着修炼呢,就想着能突破黄阶,否则我要是死了,我家老三得孤独终老了。” “哎哟,红云家老三刚破了黄阶,升到绿阶了,难怪……” “真羡慕啊,我家那三个撑死都只到黄阶了,石丸那老六是绿阶了,我总嫌他丑,现在看来,他能带带我修炼。” “哎呀,我也这么打算呢!再多找两个。” 随后众姑娘们关于王城新来了哪些还没婚配的男子进行了一轮探讨。 南荞捂脸无语了一会,怎么楼就歪了呢,索性更直白的第二个问题: “大家平时买得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小飞雁踊跃举手:“我还不管钱,都是我娘管,除了爹爹兄弟们需要的物品,我娘给她自己和我买的最多的肯定是衣服!” 秦霜姑娘的夫君是司马,她还有一个商贾夫郎,她是这群人里除了南荞外,最有权有钱的,眉飞色舞:“我也是,尤其是罗笙阁,他们店每一期的新衣服买不起全部,至少一套我还是要有的。看我这一件,就是前日他店里新出的,贵女凝眉穿的那身,我家夫君两个月前就给我去预定了。” 众人纷纷奉承:“怪不得,真好看啊。” 秦霜得意地笑了笑,不过她还是识相的,佯装谦虚道:“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南荞姑娘的呀。” “对啊对啊,太息宫的衣服都是罗笙阁定制的。那肯定是顶顶好的。” 众人纷纷附和。 南荞尴尬地假笑,她能说太息宫没钱了么,不过,这一番聊天她倒是抓住了一个重点——罗笙阁的衣服! 罗笙阁就是变态青玖的制衣店铺,他联合了王城所有的布店成衣店裁缝铺等等,成立了霓裳商会,死变态还是会长。这个她倒是知道,十几日的沉灵大陆风土人情不是白学的。白惑说青玖头脑灵活,生意做得不错,从他昨日随手就送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可见一斑,他是真有钱。白惑是权力挺大,但是两袖清风,这个弟弟倒是个巨富啊。 看来,要想赚钱,或许跟青玖合作,倒是个契机。虽然这人喜怒无常,但是白惑说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姑且相信这个说法。他能做商会的会长,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否则不得把别人带到沟里去。他们虽然有过节,但是合作共赢的事,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是,怎么合作呢?她没有成本,只能技术入股。服装这方面的事,譬如服装设计之类,她一窍不通。 南荞眉头紧皱,犯了难。 花家姐姐又开始发牢骚:“哎哟,罗笙阁虽然每月上一次新衣服样式,每次都是人山人海,我好几次是挤也挤不进去,等挤进去了,早就卖完了,衣服什么样也没看到。你说买不到吧,过过眼瘾也好啊。” 叮!南荞脑袋里顿时亮起一盏小灯泡,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可以试试那个,但是,凭这里的条件,也不知可不可行。 南荞思索犹豫着,又听秦霜与红云在絮絮说着: “秦霜,你今儿气色不错,用的什么胭脂啊?” “不就是香脂斋里买的嘛。”秦霜拿起手边的小镜子照了照,叫了一声,“哎呀,有点脱粉了,口脂也掉了,小梅,快快,给我补一下妆。”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小梅急忙拎过来一个硕大的脂粉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胭脂水粉。她挑出一个粉盒子来,又拿出一块粉扑,加起一面镜子为秦霜扑粉,随后,又挑出另一个圆圆的口脂盒子,用唇笔粘了一些,为秦霜点唇。 看似这么大的阵仗,却只 第20章 香脂斋 “是我们王城里最大的脂粉铺子!”小飞雁兴致勃勃,“南荞姐姐你应该去看看,他们那儿什么胭脂水粉都有!” 胭脂水粉?是啊,还有这一茬! 南荞点了点头,看着小梅用唇笔为秦霜涂着口脂,心里又亮了一盏小灯泡。 又七七八八聊了一番,南荞借口要回太息宫为由,让绾茵继续招呼她们,而她带着琼衣与长祁,坐了车,来到了秦霜,香脂斋里看了一圈,果然人声鼎沸,顾客络绎不绝,多为女客,男客也有不少。有五个穿着统一的店家正在招呼客人,四个是年轻男子,皆是长得眉清目秀,另一个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虽是半老徐娘,但依旧风韵犹存。 这里女子少,多半也是有夫君夫郎供养,出来做事的并不多。况且,在南荞原本世界的封建社会时期,女子也是奉行不能“抛头露面”为准则,大家闺秀都是娇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此处的表现是殊途同归。是故,在脂粉店里看到店员伙计多为男子,她也觉得可以理解。 货架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错落有致地放置着,上头贴着一个个标签,南荞带着琼衣在货架旁看了几眼,便有一个年轻的男店员前来招呼了。这个男店员倒是生得唇红齿白、颇为俊朗,面带微笑道:“这位小姐是想看哪种,胭脂,水粉,香膏,还是口脂?” 南荞正在辨认瓶身上的字迹,闻言便抬头看了一眼道:“口脂吧。” 那男店员愣住了,这位小姐虽然用白纱蒙着半张脸,然露出的半面额角确实白如芳雪,黛眉纤长,尤其一双桃花眼清澈动人,似碧波盈盈月光粼粼的湖面,只一眼,仿佛将他的魂魄都勾了去。 南荞说完又自顾转身去挑选,因此并未察觉这男店员的唐突之举,琼衣自然看见了,上前一步,瞪着他提高声调道:“我们小姐说想看看口脂,烦请拿一些上好的过来!” 男店员被她一瞪,簌簌一惊,脸腾的红了,紧张不已道:“啊口脂,好,稍等稍等!” 说罢仓惶地转身,还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货架。 琼衣见着皱了皱眉道:“小姐,下回您还是别来这种店了,婢子觉得不太安全。” 南荞转头看了看,的确,旁边有几个挑东西的男子都在偷偷看她,面露惊艳之色,而好几个女子却是面带不善,低声指指点点,甚至有一人毫不避讳地说着:“戴什么面纱呀,矫揉造作!没准脸上见不得人。” 说这话的是一个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当然,这里的年纪是不能看面相的。应该还未成婚,她梳的是少女垂髫的发髻。已婚未婚,女子发髻是不同的,这一点,她在《沉灵风情考究》上看过。 这小姑娘生得圆脸杏眼,倒是俏皮靓丽,看向南荞的时候脸上是鄙夷的神色。 南荞满心无语,她戴个面纱而已,招谁惹谁了。况且这是白惑的要求,让她下山的时候,一定要把脸遮起来。她也觉得她现在这脸的确是长得祸国殃民了些,街上男人多,她手无缚鸡之力,遮了脸安全些。 琼衣也听见了,俯身到南荞耳边悄声道:“这是三长老家的六小姐傅名佟。” “三长老?”对了,方觉除却朝廷机构外,另有八大长老。这些长老家族平时挂个虚职,看起来没什么实权,主要还是钻研修行,但是一旦方觉妖族发生大事,长老的权力堪比国君,只隶属于太息宫太息尊者。 琼衣又道:“这个六小姐脾气不太好,在王城里是众所周知的。” 那个傅名佟仍是一脸高傲,旁若无人地说着:“我说的不对吗,没事遮脸干什么,就连玉琮公主外出也不遮脸。我看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 被她这么一说,店里其他的女子看向南荞的视线都带了几分鄙夷,连男子也疑虑了几分。 琼衣气坏了,心想要是绾茵在就好了,她定然替主子骂回去。但是她又顾虑道自家圣主没什么背景,也不好得罪长老家的小姐。 南荞哭笑不得,平白无故被这个小丫头挤兑,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好在她也不是个软柿子。她挺了挺背,声音倒是带着笑的,故作茫然道:“这位姑娘在说我?” 那傅名佟倒是不扭捏,冷哼一声承认了:“那还用问,这里戴面纱的不就你一个么。” 南荞笑了笑,道:“姑娘家里是在海边卖咸鱼的吧?” “咸鱼?”傅名佟愣了愣,谁都知道她是三长老家的二小姐,怎么被她扯到卖咸鱼了?不禁柳眉倒竖怒道,“你家才在海边卖咸鱼!” 南荞挑挑眉:“既然不在海边卖咸鱼,你管得这么宽,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噗——琼衣没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主子怼人这么厉害。也是,这些日子,太息宫里的人对主子都是恭恭敬敬的,还没有人这么奚落过主子。哦,不对,还有个青玖公子,欺负过主子,不过据主子说少尊刺了他一剑,伤了他的胳膊。 旁边的看客也是纷纷笑出声来。 傅名佟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气鼓鼓地像一只斗鸡,王城里的权贵家小姐她都认识,就是没见过这个遮脸的女人,肯定是别处来的,这一双眼,也就是个低贱的魅族舞姬! 她才要发作,忽然被拉住了,拉她的是一个绿衣女子,刚刚从另一边绕过来,生得与傅名佟有些像,是个温婉的美人,看起来年长些,故而脸更瘦削,比傅名佟多了一分大气的秀美。 她拉住傅名佟的胳膊,沉声道:“佟佟,不得胡闹。” 第21章 傅家姐妹 傅名佟气道:“姐!她嘲笑我!” 绿衣女子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前,你忘了出门前大哥是怎么交代的吗?” 傅名佟咬牙切齿地瞪了南荞一眼,跺着脚走了。 那绿衣女子颇为歉意地笑笑道:“姑娘,十分抱歉,小妹年幼心直口快,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见谅。” 南荞听她这话,便对她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想,既然人家道歉了,那她也顺着台阶下来,也不想多说什么,只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女子也领着丫鬟离开了。 琼衣赶紧道:“这就是三长老家的大小姐,名仪,知书达理,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姐妹性格差得有点大啊。”南荞看着她们上了门外的一辆马车,便也不再深究。 外头马车里,傅名佟还是气冲冲道:“二姐!你刚刚做什么帮那个女人说话,在外头,还没人这么顶撞我!就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下贱胚子,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傅名依凶了她一句:“你住口,你知道她的身份么?” 傅名佟惊了惊:“什么身份?虽然没看到脸,但是比我家门第高身份高的小姐们我可都认识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傅名依眼色沉下来:“前几天曲花大会贵女巡街,我在金荷楼里见过她。她……和少尊走在一起。” “少尊?”傅名佟想了想,惊诧得捂住了嘴,“你说太息宫那位,白惑少尊?” 傅名依点了点头,面色忧郁。 “白惑不是从不近女色吗,就连玉琮他也总是爱搭不理的,怎么会跟那个女的走在一起?” “你注意到香脂斋门口那辆蓝门帘的马车旁那个黑衣服的侍卫了吗?” “长得怪好看那个?” “对。他是太息宫的侍卫长,长祁。以前在皇宫担任过巡城守卫,是大哥手底下的,我见过几次。后来听说被白……”傅名依顿了顿,面上有些羞色,“被少尊要了去,做了太息宫的侍卫长。这也是大哥告诉我的。长祁都跟出来了,那这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太息宫这次要举荐的圣女。” “圣女?!我听说太息尊者给白惑定了一门娃娃亲,所以就算玉琮一直爱慕白惑,陛下也不敢赐婚,但是这个圣女不是一直没影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傅名依一双眼黑得不见底。 傅名佟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玉琮就很难搞了,还来一个什么圣女!二姐,你怎么办啊!你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十一皇子不是对你很好吗,我看你就……” “好了!”傅名依不耐烦道,“我看那女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就像是卖咸鱼的,多管闲事。” “姐!你……”傅名佟刚想辩解,被傅名依一眼瞪了回去,也不敢多话了。 香脂斋这处,那男店员已经理好了一些口脂放在一个盒子里,准备带过去给南荞挑。那位女店员一把端过盒子,道:“我来,你去招呼别的客人吧。” “可是……”男店员刚想争取一下,毕竟这女客眼睛这么美,脸肯定不差,但是看到管事眯了他一眼,只得缩着脖子把盒子递过去。 管事端着盒子来到南荞面前,笑容满面道:“这位小姐好,奴家是这里的管事芳芝,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口脂,您看看喜欢哪款?” 身为香脂斋的管事,芳芝的眼力见自然是了得,先不说这位小姐就连三长老家骄纵跋扈的六小姐都敢顶撞,单说她这通体的气派,一身绾天纱镶珍珠的淡紫色裙装,一看就是罗笙阁的大手笔,再加上她发上的这一整套头面,糯玉的玉簪步摇与花钿,以及袖筒间无意露出来的两只同款糯玉镯,这绝对都是价值不菲。 南荞对此一无所知,她压根不知晓自己平日里从来没有穿重样的衣裙有多昂贵,身上佩戴的首饰具是珍奇。太息宫虽数千年的基业,奈何太息尊者向来就是个悲悯苍生的博爱之人。 妖族魅族灵族,纵然有集大成者,但多的是芸芸众生,根基浅薄的普通民众,也许为五斗米折腰。太息尊者素来两袖清风,所有的黄白之物皆用在救济苦难百姓之上,以至于千年下来,积存也是寥寥无几。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太息尊者推衍灵石在二十年之内即将破壳之后,便令白惑为着圣女的降临做准备。因此,南荞的一概所需都是最好的,以至于她真正临世以后……太息宫亦是千金散尽。 这些,白惑自然不会告诉南荞,纵使琼衣与绾茵也不知晓。 南荞看是那个女店员端来的,倒也不计较,往木盒子里看,见是一盒子高矮不一的口脂罐子,有方的有圆的,颜色也不一。 芳芝摆在桌子上,一个个拿起来介绍着:“这是石榴春,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颜色偏红,这是半边金,偏橘色,还有这一款,双媚娇和露儿芯,是新上的款式,价格偏高一些。” 南荞自然志不在这些色号上头,她看了一遍这几个形状,问道:“现在的口脂都是装在这些罐子里头的么?” “嗯?”芳芝不解她为何这么问,倒是如实回答,“还有一些卵形和花型盒子的,不知小姐喜欢什么形状的,我再去挑挑。” “啊不必了,我就随便问问。”南荞心里已经有底了。 果然,现在的口红的确都还是如面霜一般放在罐子盒子里,而不是像她那里那种可以转出来的子弹头。这些口脂先不说品质如何,单说使用方法就很麻烦,需要唇笔或刷子,远远比不上伸缩自如的子弹头口红来得方便,甚至连自带刷子的唇彩样的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她这门生意做成的概率很大。 南荞面纱底下的脸扬起了一抹抑制不住的笑。 “那小姐,您要试试吗?”管事芳芝依旧十分殷勤。 “不用了。”不过南荞还是挑了两个不同的色号,否则人家这么殷勤,她什么都不买也不好意思。她递给琼衣,让她去付了钱,两人便出了门,上了马车回去了。 第22章 萧王 芳芝愣了愣,放下了手头的物事,便急匆匆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见她来了,便开了门。 芳芝进了门,门里一个外厅,中央竖着一面纱布屏风,里头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一个站着在一旁,一个正坐在靠窗的矮几旁喝茶,那窗户面朝着楼下店铺大堂。 芳芝恭恭敬敬地跪地俯身磕头道:“主子有何吩咐?” 一只修长的食指搁在白瓷杯上轻轻扣动,一个温润的男声传出来:“方才那女子买了什么?” 芳芝如实回道:“两盒口脂,一盒石榴春,一盒露儿芯。” 里头的人静默着不说话。 芳芝也不敢接话。 半晌,那男声道:“行了,你下去吧。” 芳芝叩首,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伫立在一旁的随从泉升不禁面上带着几分揶揄:“王爷,您好像对这个圣女特别关心呢。” 他家王爷,萧王,当今皇帝第七子,千里眠。 他家王爷因为打小身体不好,别人受个三五日能痊愈的伤,他所需的时间却是加倍的。别人纳灵不当头晕目眩一时,他得昏迷一整日。彼时的王城大国医交代了,在调理好身体之前,万不可近女色,恐缚令转嫁到他身上,消耗他的生命力。因此,纵然是比他年幼的八九十殿下都成婚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架不住王爷样貌生得好。这么多皇子里,大家都说王爷长得最像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可是沉灵大陆最美的女子,比那魅姬还要胜几分。虽说这么多皇子都是娘娘生的,大多都长得很好,但是龙生九子也不同,细微的差别带来的观感也是千差万别的。 在他看来,他家王爷比那什么天下第一美人青玖公子好看多了,冷静而高洁,像一块独立雪原的白玉,不受一丁点污浊的侵蚀。太息宫那位少尊他也见过,的确是俊俏,也比王爷年轻个三四十岁,但在他心里,自家王爷定然是最好的。 这么多年来,总有胆大的权臣替自家女儿求亲。自然,王爷不松口,皇后太忧心,陛下只能统统拒绝。而且王爷自小便清心寡欲,对这男女之事毫无兴趣。虽说是为着身体着想,但是,这二三十年来,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就连皇帝与皇后有意让他参选这次太息宫举荐的神圣风华。 毕竟,太息尊者二十八年前要这名额的时候,朝野上下颇为震惊。大家都在猜测,太息尊者竟然也会参与他们俗世的游戏。在他们的世界里,太息尊者就是近乎神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妖族魅族与灵族能修习到他的年岁与境界。 彼时,据说王城权贵人人都在猜想太息尊者举荐的圣女是何方神圣。甚至明里暗里有家族毛遂自荐,想让自家女儿成为太息宫的举荐圣女,能成为太息宫的举荐圣女,该是多大的荣光啊。 然都被太息尊者拒绝了。 然而,二十年期满,太息宫却没有人选,王城朝廷人人焦灼。皇帝宣了太息尊者进了一回宫以后,却是宣布了神圣风华大典延期。具体何时,视情况而定。 这一等,又等了八年。有些官员甚至闹到皇帝面前,说什么既然太息宫没有推荐人,那就另择人选,否则这置老祖宗的规矩于不顾,实在是太目无法度。诚然,这圣女一事,历史不过一千多年。总之闹得皇帝很是头痛。 终于,半月前,太息尊者进宫去,禀明皇帝说是圣女已至太息宫,月余即可面圣,之后便可行封赏大典。 朝野再次震惊!现下,各方势力都在暗地里关注这个圣女。然而,太息宫的少尊白惑倒是没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她进进出出。众势力皆在观望,慑于太息尊者的威压,明面上无人敢打圣女的主意。 千里眠掀了一下眼皮,淡淡看了泉升一眼,叫泉升簌簌一惊,低下头道:“属下错了。” 王爷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用女人打趣他。 千里眠端着白瓷盏:“太息尊者素来便是个悲天悯人的慈悲心性,他一心皆是为了沉灵大地,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否则又怎会无端参与这一桩闹剧,而白惑么,虽然本王同他没打几次交道,但是本王相信尊者教导出来的弟子定然不差。现下各方势力皆是虎视眈眈,我们自然是要帮衬着太息宫的。你们小心看着就是。” “是!”泉升随即端上了正色,又道:“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 “说。” “按理说这个圣女这么重要,他们不是应该把她捂得严严实实,在太息宫里密切保护起来吗?太息宫怎会容许她这么随意从太息宫出来在王城里闲逛,前几日白惑少尊甚至还带她去了曲花大会,他们难道不怕被居心叵测之徒盯上?我们这几日在跟踪之时,就注意到几伙人也在监视,看作风,就是端王和三长老那边的人,还有一些不明势力。属下觉得,此举不妥,情况堪忧。” 千里眠挑着眉稍看了一眼泉升,道:“你的这些想法太息宫又怎会考虑不到。不过,太息尊者是怎样的人,白惑也不差,他们自有他们的考量。况且,注意的势力越多,就形成了一种互相制肘的局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泉升点点头:“有道理。” 千里眠抬手撑着下巴,微微上挑的凤目仿佛一潭幽静的深水,低低自语:“沉灵大地这是要生变了啊。” 南荞自然对自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早已被群狼惦记的局面一无所知,她回了太息宫,接下来的整整三日里,哪儿也没去,就在纸上涂涂改改,废了不少纸。 第23章 尊者的指示 这几日,白惑也忙,他领命去了趟宫里,回太息宫之时,已是晚上,路过南荞的院子,从围墙的花型墙洞望进去,屋里还亮着灯光,如今已过亥时二刻,她最近似乎过得很充实。总是在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从望海那里听来,她那套“女儿当自强”的理论,他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白惑站在园门外,看着空空的门头,那里空着园桌签匾的位置,至今还未取名。 这座园子特地为了南荞而修。当初她化成人形,在灵石之中一百年没有动静,近一年频生异动,师尊推算石破之日将近,便令他修了这处园子。既然她是园子的主人,就得主人来取名,但她只道没有灵感,等想到好的点子再取。 原本,她的名理应由师尊来定,只不过,她与生俱来就自带了名,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还有许多他没预料到的事情,恐怕只有等师尊回来才能探求一二了。 虽然她不说,他也明白,她捣鼓这些图纸,是想自己赚钱。 望海已经向他禀报过这月太息宫的开支状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太息宫明面上的月俸都是朝廷发放的,每一笔都要入账,每年年关以供监察司查账。 太息宫是个十分微妙的机构。太息尊者创立之后,绵延三千五百年,期间经历了方觉三次王朝的更迭,如今方觉的王朝已经是昭兮诅咒临世之后的第三个王朝——千里王朝。 太息宫不参与世俗权力争斗,历代皇帝也不敢在太息尊者面前造次。他法力高强,是沉灵大地上唯一的半神,无妻女子嗣,放在以前,甚至没有弟子。 太息宫内宫侍一批一批地换,也没有与他十分亲近之人。他几乎没有可以被人拿捏的软肋,无懈可击。直到一百年前,他收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弟子——白惑。 太息宫不是没有钱。太息尊者悲天悯人,两袖清风。但是,白惑不是。 他以前从魅族神湮之海过来时,带来了一大堆东西,有些是少时游历时的收藏,有些是魅姬赠与。 “少尊。”长祁过来行礼。 白惑朝里挑了挑下巴:“她又在忙什么?” “不太清楚。”长祁抓抓头,“绾茵说,圣主总是在图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今日在写一份叫什么企划书的东西。” “企划书是什么?”白惑不理解,她有些奇奇怪怪的说词,并不像是沉灵大地上的语言。 “少尊,您需要进去看看么?” “不必了。你随时跟着保护好她,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就行。”白惑看了一眼园内,转身走了。 微园,白惑的居所。 白惑回到屋内,关上了门,甫一转身,屋内漾过一道细微光芒,他眼梢一抬,径直往前走去。他的屋内十分宽敞,最中央甚至有一个圆形的蓄水台,水雾缭绕。两边是浅褐色木地板,分别通向里头的床榻和书房。 白惑并没有走水池两边的地板,而是直直走进了蓄水台之中。水很浅,刚刚没过膝盖。 白惑站在蓄水台中央,闭上眼,只见水面晃起了一阵漩涡。他整个人便缓缓沉入了水里。 再睁眼,人已在一处洞窟之中,他一现身,周遭亮起一圈蓝色光芒,周遭六座莲花石台上分别放置了六颗拳头大的蓝色晶石,此时,这些晶石散发出莹莹蓝光,照亮了这个小型密室。中央是一颗红色的碎石,便是孕育南荞的那颗。自从南荞出了灵石,她化形的灵石便成了一块普通的红色碎石。 白惑看了看,低头在石块上摸了一下,石块上微光一闪,投射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太息尊者。 太息尊者一身白袍,仙风道骨,但是他此刻的形容不太雅观,他大剌剌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一个炉子,抬头咧嘴一笑:“惑儿来了?” 白惑见怪不怪,颔首行了个礼:“师尊,您有何吩咐?” 太息尊者神容和蔼:“也无甚大事,多日未联系,闲来就想问问你可有进展?” 白惑俯下脸:“弟子不才,还没有明显进展。” 太息尊者捋了捋胡须,站起来叹了口气:“这也怪不了你,感情的事,讲求你情我愿。你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有一句抱怨,但是,为师心里清楚,对你来说终归是不公平。” 白惑的瞳仁微微一颤,心里闪过她说的那句话——“这对他来说不公平,他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徒儿还好,师父不必担心。她没有想象中的难应付,反而……”他脑海里浮现出她在温泉池惊慌失措的样子,在逛街时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在凌桃境抱着他大哭的样子,眼眸中泛起些微涟漪。 “反而什么?”太息尊者见他神色异样,反问。 白惑有些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还好,还挺率真可爱。” “是吗?”太息尊者忽然笑起来,“那为师这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否则让你勉强,我也于心不忍。” 白惑将脸上的赧然敛去,复又变得冷峻:“师尊,您说过,她初生世间,就如一张白纸,是红是黑,看我们如何泼墨,但是徒儿觉得,她不仅仅如此。” 太息尊者亦是端上正色:“此话怎讲?” “除了上回我向您禀报,她有自己的名字之外,这些天,根据我的观察,她有她自成一脉的思想,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也是别具一格,倒像是,在别的地方生活过。” “你的意思是,恐有魂魄夺舍?” 白惑抿了抿唇,郑重点了点头。 “不可能。”太息尊者直接否定,“这里的结界与阵法是神布下的,不说沉灵的其余生灵与魂魄,就连你我,若不是服下这里的天明珠,也无法入内。” 白惑默了默,点了点头:“希望是徒儿想多了。” 太息尊者叹了口气:“为师也不想逼你,但是,你一定要成为第一个同她缔结缚令之人。否则,我们的计划便有麻烦了。必要的时候,用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为师知道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但是你要记住,这都是为了沉灵大陆上千千万万的生灵 第24章 工匠 绾茵早已趴在案几上打瞌睡,琼衣就着两个三头的烛台刺绣,也是哈欠连天。南荞早让她们去睡,她们怎么都不肯。 有了想法和目标,尤其是这段时间,她终于找到了她能努力的方向。她这样从小受高等教育的女性,决不能过混吃等嫁人的日子,事业是大是小,总得要有一份。这几日她过得很是充实。 尤其是今日,这是一个大工程,她从下午开始,不知不觉做到了半夜。不过以前熬夜做单位招聘公众号也是常有的事,到这里来之后,日落而息,没有了夜生活,她反而不太习惯。 终于,“啪”地一声,她搁了笔,兴冲冲道:“完成!” 书桌上,摆着薄薄一叠纸,封面上是虽不美观,但还算端正的毛笔字——“霓裳”创办企划书。这是桌子下被揉了一地纸团的成果。 “什么、什么搞定了!”绾茵睡梦中跳起来。 南荞将这企划书以及她前几日画好的一些小工艺图纸一道收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先睡吧,接下来几天,我们有大事要做。” 次日一早,南荞问琼衣:“王城里有没有特别好的手艺人?” “手艺人?”琼衣还不明就里。 南荞解释:“就是工匠,可以看着设计图,做一些木工或者陶瓷之类小玩意的匠人。” 琼衣想了想:“这个婢子不太了解,不过兴许望海知道,婢子去叫他来。” 很快,望海便来了。 “工匠?”望海虽是奇怪,也照实说了,“王城最好的木艺馆是灵木轩,最好的陶瓷艺馆是瓷生花,他们店里的工艺都不错,圣主要做什么?” 南荞想了想:“如果我想要找那种小作坊,不引人瞩目,最好是单独接单,保密性要强的,有没有这样的?” “不引人瞩目?”望海看了看琼衣,目光探寻,圣主是要做什么?见琼衣摇了摇头,他只得认真想了想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名叫留石,手艺精湛,住在城北蟒山脚下,不过这个人脾气古怪,如果是他愿意做的,他就算分文不收也能替你做好,不愿意做的,晶石千两,他也不看一眼。” 南荞直觉这应该是个高人,高人都是脾气古怪。 她看了看她的图纸,这个应该不难,但是她要找的就是那种有原则能保密的工匠,否则她的东西肯定都是商业机密,她怕被窃取。 “好,拣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拜访一下这个留石大师。” 临出门的时候,白惑来了。 “要出去?”白惑手里端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 “呃……对,几天没出门了,就想出去转转,呵呵。”南荞心虚地笑了笑,总觉得白惑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但她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她是行动派,喜欢出了成绩令人眼前一亮。 白惑倒是也没多问,只是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四个人,绾茵、琼衣、望海与长祁,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圣主。” 四人应下了。 “这个给你。”白惑将手里的盒子往前一送。 这是个棕色的小木盒子,镶了一圈儿金边,古朴典雅中彰显着昂贵。南荞接过来,嘴里问着:“什么啊?”手已经打开了,打开的瞬间,便是满目惊艳。 这是一条宝石项链,粗细适中的银色链子光洁顺滑如丝,虽然简约却透出精心打磨的手艺,底下是一个卵形的坠子,一圆硬币大小,由同是银色的镂空坠托包裹着,坠托上镶满了一颗颗白色钻石样的宝石,使得整个卵形吊坠闪闪发光。 “哇,这么大的钻石项链啊,送给我吗?!”南荞两眼直冒精光,满是这颗吊坠,这上头的小钻石,每一颗足有五分大小,若是按她那里的市值算,一颗至少万把块,如今镶了足有二十来颗,算上工艺纯净度的附加值,值个四五十万还算少的。 “钻石?”白惑见她这欢喜的样子,不像是敷衍,只得道,“这只是白晶石。我还怕你不喜欢。” 白晶石?南荞还沉浸在这条项链的惊喜里,没什么反应,后头的绾茵憋不住跟琼衣窃窃私语起来,绾茵一向胆大,加之南荞向来不当她们是侍女,她更是直言不讳同琼衣咬耳朵:“少尊这回小气了,怎么才送一条白晶石项链给主子,又不值钱。” 琼衣一听,赶紧冲她使眼色:“你别乱说!” 连长祁都冲绾茵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让少尊没了面子。 南荞也听见了,一愣,才想起在这里,白晶石是最低阶的晶石,是不是钻石还有待考究,但是由于量大也不蕴含能量,因此作为货币流通,价值比银子还低廉,相当于铜钱。可见这地方的白晶石储量有多巨大。 但是,太息宫原本就没钱了,白惑还记着去给她买首饰,礼轻情意重啊,不能践踏别人的心意。 那厢,琼衣早已拉了一把绾茵,让她小点声,南荞也是转头瞪了绾茵一眼,转回来向白惑扬起脸笑道:“我当然喜欢,我最喜欢亮晶晶的首饰了,不管是什么晶石,都喜欢!” 白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她的确是很善解人意,然又看了看后头让人不放心的丫鬟,无奈叹了口气,索性从盒子里把项链拿出来,点了一下最中央的白晶石,只见那颗晶石亮起微弱的白光,随后那颗嵌满白晶石的坠子盖向上掀了起来,露出了里头的深藏。 一道晶光闪过,只见里头是一颗深紫色的晶石! 这颗紫色的晶石,浑圆饱满,毫无棱角,晶莹剔透的紫色中似乎有隐隐的光芒在游走。 一时间,众人看呆了! “这是紫晶吗,长祁,这是紫晶吗?!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紫晶啊!”绾茵拽着长祁的衣袖,激动不已! 长祁被她晃得头晕,也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没见过……” 望海实在看不下去了,直言道:“刚刚是谁说少尊小气?” 绾茵一脸讪讪地笑。 第25章 少尊的礼物 南荞亦是被震惊了。她还记得当时读《风情考究》时问过一旁的琼衣,这个紫晶是不是有书上说的那么神。 琼衣学问很好,自然知晓这些,点头道:“紫晶与别的晶石不同,别的晶石都是属于矿石,可以山中开采,就是储量差异。可是紫晶不同,它不是矿石,而是生于一种深海幽灯鱼的额上。那种幽灯鱼在深海之中,能活千年以上,吸纳水中灵气,汇聚成了这颗紫色的晶石,包含了幽灯鱼千年的灵力。颜色越深,灵力越浓越纯粹。而幽灯鱼数量极少,深海危险重重,自然得来不易,可遇不可求。” 如今白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她还是个在纳灵这一方面一窍不通的。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不过,现在看来,怕哪个不省心的大意给弄丢了,也会是一件可惜的事情。”说罢,他瞥了一眼南荞身后的绾茵。 绾茵涨红了脸,长祁在一旁偷笑,绾茵打了他一下。 白惑继续道:“这颗紫晶的灵力我从没汲取过,还是最为纯粹的时候,你虽然还没有习得纳灵之法,但是带在身边也是有益处。用银链和镶白晶石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比纯银的坠子好看些。你不嫌弃吧?” 嫌弃?南荞瞪大了眼,这可是紫晶啊,妥妥的价值连城! 她不禁发自肺腑说了一句:“哪会有人嫌弃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个我……” 她想拒绝,毕竟实在太贵重了,她受不起。 白惑没给她机会,重又扣上盖子,两手捏着项链,直接转到她身后,往她脖子里一绕,后头的扣子一扣,戴在了她脖子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替她把背后的头发从项链圈里撩了出来。 他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脖颈,指尖温热干燥,南荞心上瞬间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一片酥痒和悸动。 她借着摸项链的由头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有些错乱的心跳,默默深吸了口气,默念着,淡定淡定。 看了脖子里熠熠生辉的吊坠,仿佛挂了一座城在脖子上,让南荞觉得沉得很。这是一座城的价值啊!白惑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有这种宝物,太息宫怎么还会入不敷出? 但是转念想想,这种东西也不会拿出去卖吧?像太息尊者或者白惑这样的人,自然是修行更为紧要,那些黄白之物都是过眼云烟。 如今他给了她,她自然也不能去卖了啊。而且都决定了不能靠男人养,所以她的创业大计还是得实施。 南荞想了一会,直到白惑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她仓惶跳回神来:“呃……我在想你这个太贵重了,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啊?” 白惑倒是不介意,挑了一下眉梢:“那也没办法,我再给你一个便是。” 南荞连同后头的琼衣绾茵和长祁瞪大了眼,南荞咂舌:“你有多少这种东西?!” 白惑认真脸的想了想:“有那么几个吧。其他几个还要小点,没这个大。” 除却望海外,其余几人瞠目结舌。 “几个?!”南荞目瞪口呆,“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嗯?你忘了,我以前生活在神湮之海,那块地方我熟,幽灯鱼还是能捉到的。”白惑说罢看了看天,转了话题,“你们要出门就早些去,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我也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说罢,他转身走了。 南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怔怔的。 等白惑走远了,绾茵又在碎碎念叨:“少尊说他有好几个这种紫晶,如果卖掉一个,能供太息宫好几年了,主子也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吃什么就吃什么,哪还用节衣缩食啊!” 长祁居然附和地点头。 “你们懂什么,少尊这些东西是不能卖的。”望海看不过去了,为白惑辩解。 “为什么?” “为什么?!” 长祁和绾茵同时出声,南荞和琼衣也看向他。 望海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周遭,确认并无他人之后,终是叹了口气,道:“圣主自不必说的,但是少尊既然能在你们三人面前袒露自己拥有紫晶的事,那他是真当你们是自己人,还希望大伙儿以后事事要以太息宫为先,忠于太息宫。” 长祁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你这不废话吗,少尊对我有知遇之恩,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那肯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望海看了看琼衣和绾茵,两个姑娘也急忙点了点头。 望海叹了口气道:“太息宫地位尊贵,世人表面尊崇,但是暗地里不少人都是虎视眈眈,总想着抓住太息宫一些纰漏,纵然动摇不了我们根本,剥点皮肉下来也是他们喜闻乐见的。所以,账面这一块是绝对不能有丝毫错处。否则,朝廷里那些权贵就有嚼舌根的理由了。我们断然不能因为这些俗事而污了老尊者的名声。” 南荞几人相视一眼,皆以为然。 “我从少尊初来太息宫时就随侍他左右。我知道他从魅族的神湮之海来时,魅姬赠与了很多珍奇。魅姬待他如亲子,赠的东西自然都是顶级的。但是这些都是少尊的私人物品,也不能扩充太息宫的明账,尤其是如此贵重的紫晶,更不能泄露,否则会令宵小觊觎,也容易让人留下话柄。这下你们明白少尊的东西不能卖了吧。” 长祁绾茵琼衣点了点头。 南荞却是犯了愁,既然太息宫走的是清廉路线,那她去创业是不是影响不好?不过,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可不行啊。再说,望海说的是太息宫的明账,那到时候她自立门户,走自己的账不就行了,不损太息宫一分一毫。 对,就这样决定了。事业大小,还是要有一份的。 “走吧。”南荞迈步往院外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蟒山在城北,形似巨蟒而得名,出了城门还得走几里地。蟒山地势险峻,山势是王城周围最陡峭的,土地贫瘠,因此居住的人分外稀少。 这个留 第26章 启皇 望海说,沉灵大地注重修炼。除却日常所需用物的生产销售之外,其余的手艺匠人不多,手艺高超的少之又少。留石是个怪人,生意做不做全凭他的心情。他同他没有私交,只是因老尊者的指令,同他打过几次交道,当然,太虚尊者的面子他定然是给的。 南荞坐在车里,手上翻着一卷《沉灵风情考究》,这是一套书,共有十六卷,涵盖了这片沉灵大地的历史、地理以及风土人情等各方面。她这几日没事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读一读,倒也觉得挺有意思。 今天这册,是沉灵大地的历史。五千年前的沉灵大地,还是一个众妖灵茹毛饮血相残相杀的原始时代。那时的大地上,妖族魅族与灵族尚未划分如此细致,众生灵杂居生活。那时,生存是唯一的大事。 后来,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天选之人,不错,谓之人,只因他是个人类。沉灵大地上出现了一支人类的队伍。 那人名常贡,是那支百来人队伍的首领。无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因为这片沉灵大地虽然看似广袤无垠,但却实在是有边界的,被一片黑色的死亡之海所包围。 死亡之海,顾名思义,没有活物能在海中生存,也没人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在贡等人到来之前,沉灵大地上从来没有人类这个种族。 常贡带领着他的军队,虽说他们不能像沉灵大地上的妖灵那般变形,但是他们也有法术与神器,且拥有妖灵族无法企及的谋略与兵法。不过短短数十年,贡的队伍逐渐庞大,他依靠他的实力与魅力,令无数妖灵魅甘心臣服,归于麾下。 他的军队横扫整片大地,常贡身为一个人类,却带领沉灵大地上所有的种族,建立起了沉灵大地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新启,意喻,新时代以此开启。而常贡作为沉灵大地上第一个统一王朝的王,史称——启皇。 启皇常贡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姓氏、文字、律法、工艺、农艺等适合种族繁衍、文化传承的方方面面。彼时的新启王朝,结束了战乱之后,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 而启皇是人类,因此,人族在沉灵大地上是地位最高,继而是妖族、魅族,最次是灵族。 “这等级制度划分得这么严苛啊。为什么灵族是最低等的?”南荞翻着书,口中问着,想继续看下去,马车已然停了,车外望海的声音传来: “主子,我们到了。” 绾茵率先下了马车,琼衣替南荞戴好了面纱,两人一起下了车。 这是一处山洼,外头长着几棵稀疏的不知名乔木,一座院子里三间朴素的木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南荞几人下了马车之时,刚好看到有人推推搡搡地从院子里出来。其中一人是个小童,青葱白面的,却是毫不留情地将一个成年的男子推出院门外,一把将矮门给关上,双手叉腰凶巴巴道:“我师父都说了,他不做你的生意,不做就是不做,你怎么听不懂呢,出多少银子都不做!你有这个银子,直接去送人不就行了,还捣腾什么项链首饰!” 被赶出来的那个年轻男子一脸愁苦道:“关键是人家江小姐可不稀罕什么银子啊,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稀奇的小玩意儿,指名就要这个,城里哪会有人做啊!我知道留石大师肯定会做。留石大师,您就行行好,我汪某人的终身大事全指望您了啊!” 话音刚落,院里传来一声吼:“滚!没出息的东西!老子不做你那败家玩意!” 那年轻男子瑟瑟一抖,自知没戏,只得垂头丧气地带着一堆礼品盒子转身走了。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对面站着的太息宫一行人,顿时愣住了。他自然不知晓这一行人的来历,但是看架势,便知不是寻常人家。 站在中间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一身桃粉色绫罗锦衣,身形窈窕,发髻之上的珍珠发饰颗颗饱满圆润,一眼便知是珠之语店内的顶级货,她虽蒙着面,然一双瑰丽的眼眸犹如青天碧海中的皓月,令人心驰神往。她淡淡地看过来,通体散发出一股凌云登仙的圣洁之息,叫人无端端觉得,这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天际之月。 他看呆了。 “咳咳!”绾茵见这登徒子看着自家圣主目不转睛,魂都没了,赶紧往南荞前头双手叉腰一站,瞪着眼重重咳了两声。琼衣也扶住南荞的胳膊,说道:“主子,咱们赶紧进去吧。” 这年轻男子总算回过神来,一见两旁丫鬟凶巴巴的架势,顿时有些难堪,又看到后头上来的两个男子时,越加瞪圆了眼。 那两人皆是一副俊挑的好姿容,器宇轩昂,其中一人见他看着这位小姐,甚至皱了皱眉,释放出自己的妖气威压来,竟已是青阶!青阶啊!自己一个刚过橙阶,堪堪上黄阶之人,怎能与青阶抗衡。 他赶紧垂下脸,避开对方的视线。这两人莫非是这姑娘的夫郎,青阶的夫郎啊。但是,这姑娘明明梳着未婚的垂髫髻,理应还未成婚呢。那就是追求者了?青阶还追不上的姑娘,该的有多高高在上啊! 那边,走在前头的绾茵转身叫道:“长祁,愣着干嘛,赶紧来了!” 长祁应了一声,看了看这奇怪的人,转身走了。 几人来到院门外,方才那小童还倚在矮门边,见又来了一队人,虽是不耐烦,但见对方是几个女子,倒是耐住了性子道:“我家师父今日心情不好,不见客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望海从一边上前来,看了看他道:“你是留石大师新来的助手?黄集去哪了?” 小童子一听,即知这人不是慕名而来的新客,当即端正了一下表情道:“师兄被师父外派出去找材料了,这段日子都是我做师父的助手,这位客人,莫不是与我师兄相识?” 望海也不回答,微微笑了笑:“劳烦通报一声,太息宫望海,有事要见大师。” “太息宫?”小童子眼梢一抖,又看了看其余的几人,随后说了声,“诸位 第27章 留石大师 没过两分钟,小童子又急匆匆跑了出来,喘着气道:“师父、师父有请。” 望海转身退开,向着南荞道:“主子请。” 南荞倒是不客气,率先走进了院子,向着站在院门口的小童子点了点头。 那小童子只觉一阵香气飘过,面前的姑娘虽是遮着脸,但眼里是带着笑意的,看得他瞬间红了脸,不敢再看,匆匆道:“你们跟我来,师父在后院。” 说罢一溜烟在前头跑了。 南荞几人跟着小童子进了院子,穿过前面的主屋,这里处处都彰显出几个男人,并且是不太考究的男人居住的氛围来:杂物堆满了院子,主屋也是到处都是各种材质的用物,木板、石块、铁器、晶玉、布料,应有尽有,简直就可以开杂货铺了。 绾茵和琼衣帮忙拎着南荞的裙子,才不至于她被杂物绊倒。 绕过了主屋,来到后院,见后院倒也宽敞,背靠着山林,一家水车唧唧作响,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从水车上汩汩而下。 水车旁坐着一个老者,与望海描述、南荞想象的一样,一个穿着褐色布衣,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个木桌旁,手里蹭蹭地打磨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无涯这老不死的又想要什么玩意儿?” 无涯是太息尊者的名号,连皇帝都不敢这么直呼其名。南荞略知一二,心想这老头看起来果真来头不小,起码能直呼太息尊者的名讳。 望海口吻立马变得十分恭敬:“大师,这回不是我们老尊者需要什么,而是我们圣主想拜托您一些事情。” “圣主?”留石这才手上一顿,侧过脸来眯了眯眼,视线在南荞身上一晃,轻哼一声又转回脸去,漫不经心道,“那个老不死的也不知是不是活得太久不耐烦了,也不知从哪弄这么一个女娃子来搅和这一滩烂鱼臭虾,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白惑这个闷头闷脑的傻子还尽唯他马首是瞻,亏我还以为他有几分灵气,想收他做弟子呢!看走了眼,以后让他别来找我了!” 他骂得分外不给面子的难听,琼衣给望海使眼色,望海也只抿抿嘴,一脸为难。太息宫四人面面相觑。 只听留石噌噌地磨着什么,南荞心想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便上前看了看,见他正在磨一块铜片,也不知做来干什么。 “您这做什么呢?”南荞鼓起勇气问。 “镜子啊!傻子都看得出来!”留石十分不客气。 南荞恍然,的确是磨铜镜。说起来,这地方的镜子还都是铜镜,虽说还算清楚,但是毕竟铜是棕色的,照出来看不出皮肤的状态,跟她前世的玻璃镜子没法比。她现在归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前世,毕竟换了个躯壳,大概也回不去了,不是前世是什么。 等等,玻璃镜子? 南荞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提起裙子来,转身就走了。 其余人见她走了,不明所以,也只得跟上。 留石见状,嗤了一声:“还算识相。” 然而南荞并不是离开,她转回方才经过的正屋里头,在那一片杂货铺里翻翻找找。她有印象的,刚才经过的时候只是瞥了一眼,留下了一抹印象,但是在哪儿呢? 她找得起劲,旁边的琼衣绾茵几人不知她做什么,绾茵急道:“主子,您找什么呢,告诉婢子,让我们一起帮您找啊!” “一块玻璃!”南荞也不抬头。 “玻璃是什么?”其他人一头雾水。 “就是……”南荞想了想,形容了一下,“就是跟白晶石差不多的,透明的晶石,薄薄的一片的那种。” 她经过的时候,明明有这么一个印象的,当时根本没多想,玻璃这东西,前世到处都是,可是现在想来,这地方怎么会有玻璃,窗户都是纸和纱糊的。 “是这个吗?”望海拿起立在一个角落里的一块晶体道,“是这块白晶石吗?” 南荞一看,可不就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她兴冲冲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接过来端详。这里的白晶石不值钱,不过这一片书页大小的白晶石倒是难得的不是棱角分明,而是被削成薄薄的,比寻常玻璃稍厚些的平整片状,但是也已经十分接近玻璃了,透明度十分不错。 这可是做镜子的绝佳原材料啊。 不过做成镜子还需另一种材料,那便是银箔。银箔不难找,毕竟这里银子是流通货币。制作一张银箔对留石这样的手艺人来说,应该不难吧。 当南荞端着白晶石板回到留石面前的时候,留石吃了一惊,他以为这小姑娘已经走了,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他做东西剩余的废白晶石料。 “留石大师,我觉得你这镜子可以用这个做,铁定比你手里这款铜镜清楚多了。”南荞开门见山道。 “这个?”留石一点都不相信,“你可别说笑了,这块白晶石是透明的,哪里能照得出人影来。” 南荞挑了挑眉:“因为你还缺一样东西。” 留石生了一丝兴趣:“什么东西?” 南荞看向琼衣:“琼衣,给我一两银子,要新一点的。” 太息宫虽然赤字了,但是日常开销的这一点闲钱还是有的。 琼衣也没多问,本来找留石做东西也得准备钱,她从钱袋里挑了一个崭新的银珠子,呈给南荞。 留石不屑地笑了笑:“小姑娘,你说不出花头来,要拿一两银子收买我吗?” 南荞也笑了笑,忽然想起她戴着面纱,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索性便将面纱摘了下来。 侍立在一旁的那小童子当即眼就直了,留石的眉梢动了一下,不过他到底岁月沉浮久了,见识多了,也心如止水,眼前的姑娘再美对他来说都是晚辈黄毛丫头。不过,他的视线很快被南荞的脖颈吸引了过去。 南荞的面纱比较长,方才垂下来一并遮住了脖颈和胸口,这番摘掉之后,她的脖子便露了出来,连同上午在太息宫里,白惑送她的紫晶项链。 留石倒是只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视线。 第28章 神女传说 南荞摘掉之后,觉得透气多了,便将银箔镜子的原理同留石讲了讲。 留石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听完之后的一脸正色,拿着白晶石起身走了,还叫上了助手小童。 “哎,他们怎么走了啊!”绾茵见他走了,顿时急了。 南荞猜想,留石肯定是试验去了,便道:“大师没赶我们走,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再说。” 于是,太息宫几人等在院子里。那个小童子随留石进去约莫一刻钟之后,再次出来竟拿了一套茶具端了一壶茶,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南荞估摸着,留石老爷子的实验有所成效了。 几人继续在院子里等。南荞把后院逛了一圈,那个水车是修在山上淌下来的一条小溪之中,后院外便是绵延至山头的树林,望去密密层层,颇为阴森,也不知留石老爷子怎会住在这种地方,渗人得很。 南荞也不敢多看,便拿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卷《风情考究--历史篇》继续打发时间。 常贡本纪—— 启皇率军战于荒漠,迷途不辨方向。水尽,将士皆渴。 忽一神女降临,但见凝脂玉肌,朱唇皓齿,眸若明月,螓首蛾眉,美貌横生。赠泉眼,泉涌而出,将士遂救。 南荞不觉唏嘘,但凡帝王将相之类的,总得遇几个神仙,方能显得天降大任,她不禁嘴里啧啧两下道:“莫非启皇遇见的神女是九天玄女不成?” 绾茵接话道:“主子,这启皇遇神女的传说在沉灵可是人人皆知的,还有不少地方都流传下来各种关于神女的传说,以及建着神女庙呢。琼衣,你说是吧?” 琼衣点点头:“我听我大爹爹说过,方觉圣女仪式的由来也可追溯至神女这传说。昭兮诅咒前,就有圣女一说。那时的圣女是择妖术卓绝的女子,为的是护佑苍生。昭兮便是那时的圣女,可惜,她爱上了当时的丞相,结果被爱人始乱终弃。她不甘心,愤而使用远古秘术,诅咒了大地。如今的圣女,是一千七百年前,咱们千里王朝的成祖皇帝提出,欲在化解昭兮余魂怨气,平息其怒,解救大地。” 绾茵不以为然:“解救什么呀,现在不是挺好的么,男子就算走得再远,也得受缚令束缚,不会在外拈花惹草,安分守己的,多好啊。” 琼衣自知说服不了她,无奈叹气道:“这种束缚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你叹什么气啊!”绾茵皱脸不悦,“你怎么总是替那些臭男人着想呢。我娘说,传说昭兮诅咒之前,男人三妻四妾,不知多少女人被抛弃,被辜负呢,昭兮不也是忍受不了这份折磨才以性命设下诅咒的么?圣主,您评评理,一妻多夫不好,难不成回到四千年前一夫多妻?” 南荞看了看她两,还有坐在一旁虽是默不作声,却对她们三人的谈话侧耳倾听的长祁望海,她默默叹了口气道:“我以为,男女之间的结合,该由感情为基石,若是感情不在了,毋须各种谎言与欺骗,当断则断。干净利落之后,再去追求另一段感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若是凭着一道缚令,一种咒术生生捆绑两者间的关系,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一夫多妻,亦或一妻多夫,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制度,任哪一种都是对一方的煎熬。你可以追求新欢,但也必须还旧爱自由。当然了,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什么的,也是令人不齿的。” 绾茵撇了撇嘴,不再分辩。 琼衣倒是两眼崇拜:“那在圣主心中,追求的是怎样的感情呢?” “我啊?”南荞想了想,微微一笑,“那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四人听着,表情各有千秋。南荞也知自己的思想与他们格格不入,也不想多解释,只想继续低头看书,冷不防传来留石飒爽的几声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好,你这丫头看来也并非全无思想,你这话甚合我这老头子的意!” 南荞一惊,转脸看去,见留石捧着几面白晶石镜子出来了,与之前的轻蔑懈怠不同,如今脸上竟然是截然不同的爽朗笑颜。 他快步走到他们跟前,把捧在手里的镜子往前一送道:“丫头,你说的这个法子还真奏效了!” 南荞一看,他的手里有好几块大小不一的镜子,背面皆是涂了一层银箔,当然,由于技术尚欠火候,银箔平整度没有她前世的那些镜子那么完美,照上去,人像还有些模糊扭曲,但是从光感来说,比铜镜亮堂太多了! 琼衣与绾茵各抢过一面镜子去看。 绾茵惊叹不已:“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镜子!原来我的脸这么白啊!” 就连长祁和望海都凑上去观望,面上具是惊诧万分的表情。 长祁啧啧赞叹:“圣主,您从哪里学来的这一门技术,这镜子若是再平整些,十两银子都有人抢。” 叮!南荞脑海里又亮起了一盏灯,对啊,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她看向留石。 留石并不知晓她创业的计划,说道:“今日仓促了些,再让我研究研究,这银箔定然能碾得光滑如丝,到时候这映照出来的人像就十全十美了。丫头,说吧,你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南荞腹诽着,刚才歪打正着的镜子也是一大商机啊,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此事待会儿再说,趁着老爷子心情好,她得赶紧把口红外壳的事搞定。她赶紧招呼绾茵将图纸拿过来,摊开在留石面前道:“大师,您看,我想做一个这个东西。” 她的图纸上大致画了样式,但是其中的旋转机制她实在是不知晓的,前世用得多,但是并没有拆开来看过,里头的结构她并不知晓。她只能将子弹头口红的使用方式向留石描述了一下。 留石到底是手艺大师,一听便明白了,道:“你这个小玩意要做起来也不难。内外壳脱离,能内壳旋转而出。我建议用黄铜来做,即有延展性,又轻便。不过,这个东西装不了什么,你用来做什么?装膏药?” 第29章 谈妥 南荞微微一笑,向琼衣一示意,琼衣拿出一盒口脂来。 留石一看,也认得这个,不禁皱了眉:“就为了装胭脂?” “大师,您是太息尊者信任的大人物,并且也认同我刚才对于沉灵大地婚姻的看法,我便当您是自己人了。其实……”南荞抿了抿唇,如实道,“我是为了赚钱。” “赚钱?”果然,留石的脸色一暗,比方才难看了些。 南荞料想他把她当作了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不过她也不着急,依旧是不紧不慢道:“虽然我背靠这太息宫这棵大树,白惑是我的准夫君。甚至一月以后即将面圣,据说还要让我择一位王爷为夫。这么看来我应该会过上锦衣玉食、朱门绣户的荣华生活。” 南荞顿了顿,见留石眉梢动了动,又浮上先前那般不屑的脸色。她猜对了,留石这个老爷子看来对女子成见颇深啊,不过,他为什么要做镜子,那不是女子爱用之物么。 但她没功夫细究这个,继续道:“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自己挣来的,若是靠着对男子的缚令,由他们养活,那与攀附在人身上吸血的吸血虫有何分别。我有手有脚也有头脑,我希望我以后用的钱财,不能说每一分吧,至少有一部分得是我自己挣来的,这样我才能花得心安理得。况且,我一直觉得,女人的责任不是只有在家相夫教子,我也想要自己的事业,如此,我的人生才更有价值。” 留石听得静默了半晌,甚至都快让南荞以为她有没有说服他时,留石忽然大笑一声道:“你这丫头,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确让老头我刮目相看啊,难怪白惑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紫晶做成项链送你了。他眼光不差,我收回之前的话。” “项链?”南荞惊讶地捂住自己的项链,“大师你知道这个项链?” 留石道:“怎么,他没告诉你吗?这项链是我做的啊,这个臭小子,就给我两天的时间,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了,熬了两个白日加通宵才完成。哎?不是望海昨日来取的吗?”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聚焦在望海身上。 望海如锋芒在背,结结巴巴道:“那个……少尊不让我说啊,况且,今天出门前,少尊不是已经送给圣主了吗?” 绾茵十分不客气地呲了呲牙道:“望海,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望海尴尬地笑笑。 留石把话转回来:“丫头,你这个小玩意也不难,我今日研究一下,明日的这个时候你来取吧,哦,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也多有不便,让望海一个人来就行了。” 南荞欣喜不已:“真的?!那太感谢您了!琼衣!” 琼衣会意,捧过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黄金的珠钗。 南荞颇为尴尬致歉道:“大师,那个最近太息宫财务有些吃紧,我先拿这些作为押金行吗,等我卖出我的专利赚了钱,再一并给您补上!” 留石只看了一眼,便把盒子重新盖上道:“望海没同你说过吗,我向来不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况且,你今天还帮了我一个大忙,给你做这么一个小玩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若是诚心想谢我,便给我多想几个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过过手瘾就是了!” 他这样子,看起来不是在假客气啊,而是真的是个手工痴! 南荞满口答应,她想做的东西多着呢,保准让这个老爷子过足了瘾。 几人便不再打扰,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南荞再没心思看书,一路在想着该设计点什么出来,先让老爷子打个模板,随后拉赞助拉客户,批量生产,她的那些现代化设备,保证能让这里的男女老少大开眼见,到时,赚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这一路想得入神,还偷偷笑了好几次,看得琼衣和绾茵莫名其妙。 回到太息宫的时候,天还没黑,白惑竟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南荞心情十分愉悦,透过马车的窗,她见白惑站在门口,翩翩卓绝,风姿斐然。她的手不觉抚上脖子里的项链,心居然噗通蹦了一下。 车停下来,琼衣与绾茵先下了车,绾茵转身想过来扶她,然而白惑走上来了,他说道:“我来。” 绾茵倒是识趣地退开了。 其实车本身也不高,她又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一步路也走不了,就是衣裙拖沓了些,容易绊倒,每次上下马车都需要让人帮忙托一托。这会子绾茵走开了,白惑又站在车前,还不给她搬小板凳来,他是想她跳下去吗? 南荞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点。”白惑竟然向着她伸出了两只胳膊。 他要干嘛?南乔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一步,白惑一把上来,叉在她的臂膀之下,竟把她抱了下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南荞惊呼出声,白惑调转了一下手臂的姿势,已经将她打横抱在手里了。 白惑挑了挑眉梢:“听说你今天坐车坐得要散架了。” 南荞一怔,的确,城外的山路颠簸,坐在马车里颠得她东倒西歪,便向琼衣绾茵抱怨了几句。她都想好要改造这里的车轮子,造出橡胶轮胎来。 绾茵又向车外赶车的长祁吼了几次,让他赶得慢一点,主子颠得要吐了。 南荞瞪眼看向立在一旁的长祁,这个八公,动不动就向白惑打小报告。 长祁莫名摸了摸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南荞脸有些烫地拍了一下白惑的肩,大庭广众地被他抱着,还是很难为情的。 说起来,之前他打横抱过她两回,一回是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具身体刚出灵石之时,她当时昏昏沉沉,只记得初见白惑的震惊了,其他啥也没想起来;第二回是被青玖欺负的时候,气得半死,光顾着委屈大哭了,也没仔细体会被公主抱的感觉;然后就是这回了,现在可是明白清醒着呢。 不管对白惑是不是爱,光凭被这么一个绝色美男抱着,就够叫人把持不住地要脸红心跳了。 “别动 第30章 试探 南荞惊呆了,唰地看向白惑,只见白惑眯了眯眼,便一本正经地向前走去。 天哪,是她听错了吗?!刚刚是白惑说的吗?那个贤良淑德,温柔大方的夫君楷模白惑去哪里了?!还是白惑被绑架了,这是个冒牌货?白惑,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 她终究没敢问出口,大气不敢出一声,仍由白惑抱着,在太息宫众人或激动或八卦的目光中,走进了太息宫。 她总觉得白惑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往上勾着。难道她的好心情会传染吗?忐忑加羞赧,让南荞的脸都快埋到白惑颈窝里去了。所以,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发现前面根本不是去她园子的路。 “这是去哪啊?”她着急地蹬蹬腿,“放我下来。” 白惑没法,只得放下她道:“去我那儿。” “去你那?”南荞讶然,“为什么?!” “你从没有到过我这里。”白惑一脸认真。 “啊?呃……是哦。”南荞想了想,的确是,快二十来天了,她的确没有来过白惑的居所,因为白惑总会来找她。她这些日子不是窝在自己院子里补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就是忙着往外跑。白惑也忙,她也没想着打扰他,倒还真没有想过到他的园子里来转一转。 南荞低声嘀咕:“那你也不能不问一声就把我往你屋子里带啊,哪有一声不吭直接把女孩子带回家的,你这可不是绅士风度……” “我家不就是你家么?”白惑茫然了一下,“再说,绅士风度是什么?” “就是……”南荞搜肠刮肚,“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之类,大概就是这样吧。” “哦——”白惑恍然似的,“我不像吗?朝廷御史大夫对我的评价好像是‘如玉之琢磨,如兰之幽卧,如竹之苍苍,如松之昂扬’,酸涩得很,我向来也看不上,不过大抵就是你说的绅士风度之意。” 南荞突然好笑道:“之前没发现你还是这么凡尔赛的人啊?” 白惑眉梢一挑:“凡尔赛又是什么?” “呃……”她的用词的确不当了,南荞只得挠挠头解释,“就是似乎在嫌弃,实则在炫耀的意思。” “有吗?”白惑眉心微拧,“不过,你的脑袋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说辞,你是不是以前在哪里生活过?” “我以前……”南荞一愣,赶紧咬住嘴唇。 白惑这是对她的来历生疑了,他在是套她话。他能坐到太息宫少尊的位置,肯定不是傻白甜的纨绔子弟。怎么办,要承认吗?她魂穿来的? 不行,局势不明朗之前,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她打算死不承认。 “我以前生活在哪里,你不是最清楚吗?”南荞佯装生气地别过脸去,口吻不悦,“什么叫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生而知之不行吗?” 白惑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便作罢,只好转而哄她:“别生气,是我用词不当,我还以为你是前世记忆未被抹去呢。” 南荞一惊:“什么前世?” 不愧是白惑,一下就接近真相了。 白惑反倒郑重解释起来:“沉灵大地上一直都有前世今生的说法,即任何生灵都有魂魄,身故之后,前往幽冥地府的奈何桥上投胎转世,转世前喝下忘川水,忘却一切前尘,重头再来。” 南荞恍然,原来这里也有这么一套说法。奈何桥,忘川河,大同小异。 “这是真的吗?”南荞按捺住激动,若是真有奈何桥与忘川河,她是不是有回去的可能。 白惑摊手:“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这些都是传说而已,毕竟谁也没见过。就如同传说九天有神,但是也无人见过,神究竟是怎样的形貌。”白惑叹了口气,“又譬如,人人都说我们蛟历劫而为龙,但是我就从未见过我们蛟族有谁真正飞升成龙了。除却生来灵力比普通妖族强,寿数更长以外,也只是妖族中的一员而已。所以,传说可能也只是传说。” 南荞顿时泄了气:“这样啊。” 白惑说得如此言辞凿凿的样子,八成都是实话。怎么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沉灵大地,有妖族魅族灵族和各种法术,却没有神仙鬼魅天庭地府呢,这不符合玄幻规律啊。那她的魂穿是符合了哪条定律? 见南荞蔫蔫的,白惑眼里一丝艰深微光一闪而过,随后重又关切道:“怎么了,你好像很失望。” “见不到神了,能不失望嘛。”南荞也不藏着掖着,叹了口气。 两人边说边走,已到了白惑的居所前面。 南荞抬头一看园子门头上的匾额,两个大字——微园,这是白惑的住所。 脑海闪过一丝灵光:“啊!我想到了!” “什么?”白惑问。 “你不说我的园子让我取名吗,我想到取什么名字了。” “哦?什么名字?” 南荞眨了眨眼:“醉浮生。”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今日想起的这句诗,让她颇多感慨。 “醉浮生?”白惑一脸困惑,“听起来好像酒肆的名字。” 南荞双手环抱,白他一眼:“怎么了,不行吗?我就要这个!” 说罢,她不客气地进门去了。 白惑嘴角微微上扬,无奈摇了摇头。 白惑的院子还没有她的院子大,一眼就能望到所有,而且布置十分简洁,既没有池塘也没有凉亭,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庭院。光洁的白卵石与青石板交相铺地,正中间摆了几盆硕大的盆景,两旁是几棵景观松。说实话,色彩与布局有些单调。正屋是靛青色的木质结构,比她那偏红色的正屋显得庄重肃穆不少。 正门开着,廊下两个随从正等在门口。自从望海调往南荞院里后,他就往白惑院里安置了两个侍从,一人叫余风,一人叫谢蕴。南荞就只见过,堪堪分清长相。平日里这两人到南荞园子里传达白惑的意思,也不会进门来,因为不够格。 此时,余风和谢蕴见少尊与圣女进来了,忙迎上来,满面堆笑行礼:“参见少尊!参见圣主!” 白惑问道:“晚 第31章 共进晚餐 南荞怔怔的,她不是没和白惑吃过饭,之前白惑日日陪着她的时候,都是在她那里吃饭。 白惑这人,什么都好,对她也好,但是总让南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怎么说呢,就是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南荞生气也好,苦恼也好,他都是无限包容。他交代的功课,她一时忘了没答上来,他也就作罢,也从不苛责;她要去哪便去哪,他也从来不问她要做什么。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爱她的,等师尊回来,两人就成亲,但是她总觉得,他对待她,就是一份责任。 不过,她也半斤八两,说爱吧,才相处二十来日,能多深爱呢,不过就是相处还算舒服,他长得又那么好看,看着赏心悦目而已。 白惑见她沉默,还以为她因为他自作主张而生气了,垂下眼小心翼翼道:“你若不愿意的话……” “好啊。”南荞赶紧答应了,白惑这副表情,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让她平生了几分罪恶感。 白惑嘴角扬起笑意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南荞先进去。 南荞一脚踏入正屋,诧异正屋比外头看起来大得多了,尤其是中央竟然有个硕大的圆形储水池,还弥漫着薄薄的水雾。 “哇!你的屋子里为什么会有个水池?”南荞跑过去,站在池边往里头看,但是池底黑漆漆的,似乎很深。 白惑道:“我是蛟,比较喜欢水,有个水池方便我随时下水。” “那你可以在院子里做个泳池啊,做在屋子里,会不会湿气太重,对房子的木材也不好。” “还行吧。这里本来就比较干燥,造屋的木材都是从狂牙山运来的铁木与桦木,质地密集坚硬,不容易生虫与受潮。”白惑看了看屋外,“况且……我不喜欢在屋外游泳。” 南荞噗呲一笑:“那你那天不是去温泉里游了吗?” 话刚落,脑海中浮现出她和白惑那日在温泉里坦诚相见的场景,尤其是白惑那引人入胜令人面红耳赤的限制级画面。一股热气腾的窜上南荞的脸,她虚了一眼白惑,发现他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里分明就是戏谑的神色。 他肯定也想起那天的事了! 她没事提温泉干什么!南荞尴尬地想扇自己一巴掌,脸烫的可以煎鸡蛋,心想着要另扯个话题,结结巴巴吧转过身去道:“那、那个不是要吃饭吗,我、我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吧。” “好。”白惑也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左手边,“膳厅在这边。” 南荞如获大赦,转身走在了前头。 膳厅与正屋用帘子隔开,谢蕴已经掀了帘子在等待,南荞进去,一张小圆桌上,满满当当布了一桌子的菜,一看,都是她这些日子喜欢吃的。 桌子旁就放了两个椅子,余风道:“圣主您请坐。” 南荞便坐了。 白惑紧随其后,撩衣坐下来。 南荞见他姿态十分优雅,坐个椅子都像在上礼仪课,不像她,就只一屁股坐下了,裙子整不整齐,她也没顾上,对比一下白惑,她实在是个粗人,她竟然隐隐生了一丝自卑出来。 随从在一旁布菜、夹菜,况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一道吃饭,也便默默吃着。 南荞嘴里嚼着一根芹菜,见谢蕴给白惑倒了一杯酒,酒一倒入杯中,一阵清香四下散逸出来,飘进她的鼻尖,香得不行。 “你喝什么?”南荞看着他的杯子。 “这个?”白惑端着酒杯,“沁香酿。” “好喝吗?我也想喝。”南荞眼巴巴望着他。 “呃……这个酒喝的时候比较温淡,清新顺口,但是后劲很大。你没喝过酒,会头疼,不适合这个。你若想喝酒,明天我让人找些温和适口的来。” “可是好香啊。”南荞可怜兮兮。 “对啊,清香是它的特点。” 南荞舔了舔嘴唇,干巴巴扒了一口饭。然而这什么沁香娘香得太过分了,香水都不带这么香的,还是勾人品尝的香气。 “让我尝一点点,我就咪一口行不行。”她还是想试试,毕竟她前世虽说不是千杯不倒,但是一两瓶啤酒的酒量还是有的,小半碗白酒也能抗住。况且她知道,这种设备匮乏工艺落后的年代,酒里的酒精含量都是很低的,否则,打虎的武松也不能喝这几大碗的酒还不醉了。 她这两眼汪汪的样子,像一只软糯的兔子,看得白惑没办法,只得向谢蕴示意:“给圣主也倒一杯。” 谢蕴领了命,转过来给南荞斟了一杯酒。 南荞心满意足地端起来,只见白瓷的杯子里,酒的颜色是微微浅绿,如春日里的微波,酒香已然钻进鼻子,像一缕五月熏风,撩人心田,送到嘴边咂了一口,甜津津的,如牛奶般柔软丝滑,顺着喉头滑下去,带着酒精独有的一丝辣意。这味道,有些像香槟,但是没气泡也不刺激,好喝极了。 她不禁滋溜滋溜将杯子里半杯酒喝了个精光,喝完什么事也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的,又把杯子递到谢蕴面前:“再来一杯。” 谢蕴怔了怔,向白惑看去。 白惑道:“你还要?” “嗯啊,好喝啊。”南荞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应该是适合喝酒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白惑想了想,向谢蕴点了点头。 南荞便又得了一杯,吃了一会儿菜,又喝了两杯。这也不能怪她,白瓷杯实在太小了,一口一杯,总共加起来,她可能就喝了半听可乐的量而已,而且这个实在是不能同白酒相比,充其量就是个女士鸡尾酒。除了脸热了一些,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自己自然看不到,她的脸微微泛红,她本来就很白,白得像雪玉那般细润无暇,如今,更像是桃花点芳雪,映着那双盈盈剪水瞳,美得惊心动魄。 纵然是余风和谢蕴这样训练有素的随从,也无法抵挡眼前的瑰丽美景,偷偷抬起眼来看一眼,看一眼。 白惑眯了眯眼道:“你们先下去吧。” 第32章 醉酒 两人应了一声,谢蕴也将酒壶放下,两人退身出了膳房,到院子里候着。两人互相看了看,似乎狼狈地相视一笑,如获大赦松了口气。的确煎熬啊,圣主是主子,岂是他们能肖想的。 南荞见酒壶放在桌上,杯里的又喝光了,便自己拿了酒壶刚想要倒,白惑一把按住酒壶,道:“你不能喝了,再喝会醉的。” “嗯?”南荞抬眼看他,“我没事,除了有点热,其他啥事儿也没有,头不晕眼不花的。” 说着,从白惑手里拿过酒壶,自己倒了。 白惑刚想张嘴说话,屋外传来余风的声音:“少尊,黄尚书求见,说有急事禀报,正在书房等候。” 白惑脸也没转道:“让他等一会,我吃完饭就来。”随即又想去拿南荞手里的酒壶。 南荞哪舍得给他,索性抱在了怀里,笑嘻嘻道:“你去吧,晚饭的时间还来找你,肯定是不得已的急事,别耽误了。” 白惑看着她,虽然脸红了点,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眼神也如常,莫非是她体质非常,不过,她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 “好,那我就去一下,很快回来。不过要是晚了,你也不用等我,想回去就回去便是。” 南荞像个小兔子般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得白惑一顿,他站起来,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交代:“最多只能再喝一杯,不能再喝了,会头痛。” 南荞端了端怀里的酒壶,赶紧又点了点头。 白惑出了正屋,对余风和谢蕴道:“圣主喝了些酒,你们听着点动静,要是有什么奇怪声响,立马来找我。” 两人应下了。谢蕴道:“少尊,需要把绾茵和琼衣叫来伺候圣主吗?” 白惑瞳仁稍稍一动,眼里一抹微光:“不用。” 说罢,便走了。 礼部尚书黄廷也没什么大事。他曾受过太息尊者的恩惠,因而对太息宫忠心不二,而他又是个暴脾气,受不了别人说太息宫一丁点不好。今日在朝堂上,工部尚书管程通这老小子又在奏太息宫的本,说太息宫两年前大肆修建庭院,今年又请旨修缮北山殿舍,而四海峰陡峭,工程艰难,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实乃劳命伤财之举。 不过,他的参奏很快被尹国公及张长史一道驳斥了。尹国公言太息宫近来有举荐圣女一职,在宫内修建圣女庭院也是合理之举。而北山的殿舍,上一次修缮都已是三十年之前,皇宫的殿宇都是十年就大修一次,人家三十年修一回又怎么了。 皇帝也斥责了管程通,让他弄清楚事实再说话。 黄廷还是气不过,就跑来太息宫告状了。 谁都知道管程通是端王那一派,端王又与三长老走得很近。皇帝虽是正值壮年,但是根据当朝法典,无论皇帝修行如何,一到五百岁,必须禅位于子。先皇也是个修为精深之人,至五百岁,禅位于彼时方两百多岁的太子,寿终正寝于六百岁上。 如今,当朝皇帝四百五十八岁,尚未册立太子。皇帝十九个儿子,其中,五皇子雍王、九皇子肃王、十四皇子明王在众皇子中最是出类拔萃,无论是才智谋略,还是品德操行,都是佼佼者,每人都有支持者站队。 其实还有一个七皇子萧王,若论文采经纶、治国韬略,萧王每每都在众王爷考核中脱颖而出,更不消说萧王这脸和身形,长得实在是好,曾连续一百多年蝉联王城美男子冠首,直到后来太息尊者带着白惑到了王城,才打破了这个局面。 后来民间又有什么天下第一美人魅族的青玖公子,众人谈论男色的时候才渐渐不只聚焦在萧王身上。但是萧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方觉的王爷,而且还是皇后最喜欢最心疼的儿子。比起太息宫少尊白惑,鎏潮小皇子青玖,仍要尊贵几分的。 饶是如此,倒也没人眼红他。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他出生时,大国医甚至断言,他若成亲,活不过两百岁,若是不成亲,悉心调养,或许能活到三百岁。如今他已两百四十有余。不过剩下短短四五十的岁数,到时,估计皇帝都还没退位,他就已薨逝。大抵,这也是天妒英才。况且这个萧王也是心如止水,深居简出,从不参与政事。 白惑听黄廷发了好一会儿牢骚,再回去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天色已黑,他匆匆回了自己的园子,见余风和谢蕴还候在廊下没有离开,便道:“圣主呢?” 谢蕴道:“少尊,圣主没有出来过。” 余风补充道:“也没什么动静。” 白惑点了点头,走了进去。正屋里的夜明珠早已自动亮了起来,这种夜明珠太息宫的主人房里都会有。他撩开帘子,却见餐桌上已经没人了,心下一顿,走近了看,那个沁香酿的酒壶倒在桌上,已经空了。 白惑的眉宇微微皱了一下,又往四下里看,没发现南荞的身影。既然余风和谢蕴说她没出门,而他的屋子除了这一个正门,没有其他的出口,那个水池她没有进入的能力。 他走出膳厅,想了想,便往内室走去,走进内室,果然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幽暗的夜明珠光下,隐约辨认出他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这是他先前意料之中的。沁香酿后劲不小,她喝了一壶。 夜明珠幽蓝的光太过微弱,白惑扬了扬手,床头两架多头的烛台便自动点燃了。屋子里立马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黄。 他走近了床铺,见南荞侧躺着,外衫被甩在一旁。四海峰有地热,本也不凉,她又喝了那么多酒,身子燥热也是正常现象。 此时,她只穿着贴身的裹胸裙,肩膀手臂完全露在外头,甚至裙摆也被撩起了些,修长的小腿都露在外头。 她的肌肤细腻柔亮,圆润的肩膀在灯火下微微浮动着旖旎的光,犹如那一抹撩人的圣辉。 第33章 我想回家 而且纵然是在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也肉眼可见比方才更红了,若是之前像桃花,现在就像一个熟了的桃子,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由于是侧躺着,那满溢汹涌的雪兔仿佛按捺不住要呼之欲出,叫人看得口干舌燥。 修长白净的小腿,若是一路往上,通向的便是众生皆向往的极乐园。 她的脸和身姿,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分分寸寸撩人心神,勾人魂魄。而此时,更是撕扯着他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而如今的画面,纵使圣贤也不能丝毫不心动吧。 他也不是圣贤。 他有一个问题还没回答她,便是曲花大会时,绾茵胆大提的,圣主和玉琮公主谁更美。她那时看了他,理应也是想要知道答案的。 他的答案是……她。 无论是样貌,还是心性,都是她更契合他的心理。 但是,他连自己都不确定,是爱吗,还是师尊从他少年时期就给他灌输的那份责任——他将来的妻子,是能将沉灵大地从昭兮诅咒中拯救出来的天选之人。 师尊是个有大智慧的半神,他的眼界超脱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若是推敲起来,与南荞倒是有些相似。他说,他并不是旨在拯救男性,而是觉得,世界怎样,命运如何,应是由生命自己决定,而不是屈从于一个诅咒之下,被诅咒所捆绑束缚。 况且,这个诅咒快要压不住了,他日渐衰老,力量日趋薄弱,待他陨灭之时,诅咒也将挣脱枷锁而出,恢复成初时那狠毒的原状。届时,沉灵大地将会覆灭。 南荞要如何拯救大地?昭天之眼没有答案。 师尊说,他必须想方设法让她学会爱,从爱他到爱这个世界,及至爱这世界的芸芸众生。她是拯救沉灵大地唯一的办法了。 白惑只觉热血在全身躁动,身体蠢蠢欲动,饱胀而热切。他无奈在床边坐下来,颤抖着伸手上前,终是在快触及她肩膀时停住。 他叹了口气,缩回手来,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摆,重又将腿盖住,又把外衫从地上拿起,盖在她身上。 忽然,南荞的眼皮轻轻一颤,睁开了眼。 “嗯……白惑,你回来了?”她的视线有些混沌,但依旧认出了白惑,随即揉了揉眼,声音里带着迷糊的困倦,挣扎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外衫又落了下来。 白惑重又替她盖好:“我送你回去吧。” 南荞低着头,手揉着额头,身体摇摇晃晃:“头好晕,你说的对,这酒……后劲大。” 白惑见她如此,怕是走不了路,便俯身下去,想抱她起来,一手刚触到她的背,南荞忽然低低叹了一声:“白惑,我好害怕……” 白惑一愣,停下手来,看向她。 她垂着头,头发盖住了一半的脸,眼睛半睁半闭,一脸茫然,明显是喝醉了。不过她的酒品倒是很好,起码没有趁着酒劲胡闹,或者乱扑倒他身上之类。毕竟,这类的事他碰到过不少。 沉灵民风开放,尤其是女子。就连玉琮都在他身上使过这招,借着酒醉的由头想按倒他。南荞却是没有。是啊,她自然不会,就连他说是她的夫君,她都是震惊大过喜悦。 他是白惑啊,自己在王城有多受欢迎,他也是知晓几分的。若他点一下头,王城的女子,不说十成吧,八九成都会端着全家的家当拜倒在他的脚下。 她会吗?很难说。 白惑皱了一下眉头,自己都愣住了,他是在可惜么? 白惑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小心问道:“你……怕什么?” 南荞稳不住身,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颈窝里,声音嗡嗡道:“这个世界,好陌生啊……我害怕。” 白惑顺势揽住她的肩,免得她倒下去,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南荞轻轻“嗯”了一声,又嘟嘟囔囔:“我、我就在海边游了个泳而已,就被海浪拍到了这里,我该怎么回去啊,回不去了怎么办呢?” 白惑的瞳仁一颤,却是不动声色地轻声问:“回哪里?” “回家,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里?” “我家就是我家啊,”南荞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离的眼,“在金桐,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金桐?白惑脑中飞闪过一片附近的地名,没有印象,定然不是个大城,莫非是小村落?她有家,那先前他的猜测是不是没有错?师尊说秘境的结界是神所下,而她的躯体又是…… 他的眸子黯了下来。 霎时,南荞居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开始借着酒劲撒娇:“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怕这个地方……” 她的眼里甚至带了一些泪光,声音也哽咽了。她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竟让他有些心疼。 白惑正想回答,南荞的眼睛却盯着他,迷蒙的视线里揣了几分旖旎,语气也全然不同,脸上漫上一丝笑意来,喁喁道:“你长得真好看啊,或许,为了你,我可以试试留下来。” 白惑竟然心上一动,南荞却敛了笑,口吻变得委屈又可怜道:“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心,你的心在哪儿呢?”说着,她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这儿没有温度,凉凉的。” 南荞撅了撅嘴,眉头一皱,忽然手上猛地用力一推,白惑便被她推倒在了床上,她又将裙子一掀,一下子就跨坐在白惑的腰腹之上,这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已计量了很久。 白惑眯着眼看她,她的外衫又掉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透的面庞像是极尽绽放的花朵,然而,微微耷拉的眼皮与茫然的目光昭示着她不清醒的神志。 纵然隔着衣衫,而他腰腹之上盛开的这一片绵软又温暖的花园,令他心驰神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住了那盈盈一握而又软若无骨的腰肢。 如今这景象,怎么看怎么靡丽。虽然与他计划的有所出入,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沁香酿,太香了,多为女子喝,他从不喝这酒。 南荞有些傻乎乎地嘿嘿一笑,俯下身来,看着白惑的眼睛,带着酒香与她独特 第34章 我会负责 南荞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在梦里,起先是一片灰蒙蒙,她拨啊拨啊,走啊走,怎么也离不开这片雾气,走得她精疲力尽。她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心脏莫名地揪疼。 渐渐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抬脸看去,浓雾之中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轮廓来,绯红的衣裙,曼妙的身姿,正在翩翩起舞。她似乎能感觉到,这个女子是怀着满腔的爱意而跳得这舞,她是为心爱的人而舞。 果然,雾气的另一头,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轮廓来,他端坐着,手上正抚着琴。琴声便是来自他手下的琴。 南荞想看一看这两人的脸,却是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女子像一朵凌然飘扬的红梅,落下最后一个舞步之后,转身叫了男子的名字:“痕凉——” 噗通一下,心脏又是一阵纠疼,南荞唰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画面骤散,映入她眼前的,是白色的纱帐,以及熹微的晨光,耳边还有啾啾的鸟鸣。她抚了抚胸膛,那股莫名的纠疼似乎还萦绕在胸口。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脑际清明了些,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屋子! 她唰地转过头去,只见白惑赫然躺在那儿,他仰面躺着,还睡着,睡得十分安然,面庞的轮廓精致无比,晕开清晨淡淡的光泽,而黑发散开,像一条落瀑,令人神醉魂迷。他长得可真是人神共愤啊。 等等,她怎么跟白惑躺在一起,而且白惑身上盖的薄毯,同她盖的是同一条!他只穿着贴身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胸膛…… 南荞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 “啊!”地一声,又伴随“噗通”一声巨响,等白惑爬起来,看见的景象,便是南荞滚在地上,扒在床边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你、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南荞一脸惊慌,语无伦次道,“你、你……我们、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白惑拢了拢散开的领口:“你昨晚喝醉了。” “啊?”南荞一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怪不得头这么重,等等,这不是重点! “那我怎么会睡在这里啊?!”南荞抱着肩膀,只觉冷飕飕的,她的外衣呢! 白惑眼梢一垂,表情竟有些羞赧:“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南荞见他这表情,愣在当场,昨晚?昨晚?! 她只记得她觉得这酒好喝,白惑走了之后呲溜呲溜喝了精光,后来头开始发胀,想着找个地方躺躺,她也不能躺地上吧,太没形象了。摸摸索索的,只觉得有张床,便滚了上去。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吗?!她抬脸看了一眼白惑,他的嘴上好像破了个口子。 “你的嘴怎么了?”南荞话一出口,她的脑子像是故意跟她开玩笑似的,让猛然闪现出那个画面来,是她推倒了白惑!还在他嘴上胡乱啃了一通!人家啃猪蹄也不带这么乱啃的啊! 她惊恐地捂住了嘴! “看来你想起来了。”白惑伸腿过来下床,又把手向着南荞伸过来。 南荞瞪着眼噌噌往后挪了两下,惊恐万状道:“你干嘛?!” 白惑的手一顿,看着南荞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慌张样子,缩了回去:“地上凉,你起来坐。” 南荞根本顾不上这个,视线从白惑的脸一路看下来,他雪白的脖子甚至胸口都有好几个草莓印!南荞的身子抖了抖。又往下看,看到他身体某个部位的时候,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随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天哪,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这么禽兽!明明喝醉了,似乎说了一堆废话,倒是记不起来说了什么,偏偏记得她把白惑扑倒的场景!她把人家霸王硬上弓了……吧?虽然后头的情形记不清了,但是看白惑这一副被糟蹋的身板,八九不离十啊! 明明说要给他选择的,但是现在怎么办?!他这一辈子都要搭在她手上!这什么玩意儿诅咒,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程朱理学和女训!哦不,程朱理学是心理控制,这诅咒比心理控制还要恶毒,索性从根源上给圈死了啊!男人出轨是要没命的!像白惑这样被女人强推倒的小可怜怎么办? 不过,她记得亲了他,却不记得后续了,是酒劲太上头,断片了吗?好可惜啊,怎么说也是他俩的第一次啊!什么感受都记不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南荞还在捂着脸哀叹,身子忽然一轻,已被白惑抱了起来。 白惑将她抱到床上坐好,轻柔地说道:“地上凉,你身子骨不好。” 到底谁身子骨不好呢,她把他扑倒乱啃的时候,也没见他反抗啊! 南荞咬了一会儿牙,终于鼓起勇气看向白惑的眼睛,说了一句前世渣男惯常说的话:“白惑,我会对你负责的。” 白惑愣了一下,随后挑了一下眉:“哦?怎么负责?” “啊?”还要画个大饼吗,南荞挠挠头想了想,“就是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不管什么要纳三个夫郎的狗屁律法,今后也只有你一个夫君,一心一意对你好,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我的,我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 白惑怔了怔,她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尤其是说“只有你一个夫君”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本来想骗骗她的,现在也不忍心骗下去了。 白惑顺了顺她微乱的发,惯常温柔的口吻里多了一些温热:“你不是总觉得我只有责任不够真心么?以后只对着我,不会觉得委屈么?” 呃……南荞愣住,这是绾茵琼衣在她面前说白惑的好时,她回答她们的话,他怎么知道?不过,回头想想,太息宫就这么点地方,他知道也不奇怪。 那怎么办,他的性命已经交在她手上了,她总不能始乱终弃吧,再说,她的道德观也让她干不出红杏出墙的事儿啊。那……同白惑相敬如宾这么过下去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么一个又帅身份地位都不差,对她还温柔体贴的老公,前世做梦都得笑醒。她也不能太鸡蛋里挑骨头了。 南荞咬着嘴唇思考着怎 第35章 喝避子汤吗? 南荞木然地点点头,喝醉也得负责。 “你就亲了我几下,后来就睡过去了。” 她捧着他的脸亲了一通,又扒了他的衣服,在他脖子和胸膛里啃了几口,撩得他浑身燥热。她的小身板,若他想推开的话,易如反掌。但是,他竟然不反感。 然而,她就这么趴在他胸口,半晌没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翻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还咂了咂嘴说了句梦话:“烤乳猪真好吃。” 他的欲火当场就被浇灭了,原来把他当烤乳猪在啃了,难怪还咬了几口,还以为她有怪癖呢。 白惑想到昨晚的情形,脸红一阵又白了,继续道:“况且,我又不是禽兽,怎么能在你喝醉的时候趁人之危。” 虽然有计划过,但是她微醉和醉得不省人事,还是有区别的。 “没、没事?”南荞心上一块大石落了下来,拍了拍胸脯,“是吗?哈哈哈,没事啊,吓死我了。” 见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白惑竟有些失落,于是道:“可是我被你亲了,你不负责吗?” 亲?南荞顿了顿,她还真了解过,弱化的诅咒,不上本垒打是不会缔结缚令的,什么亲亲抱抱举高高,都不会起作用。白惑还是有自由的权利。 白惑这个紧张的样子,好像她就是个负心汉,南荞尴尬地站起来道:“啊!我想起来了,我今天还要出门,先回去洗漱了,你自己休息休息哈!” 说完,抓起挂在床前衣架上的外衫,逃也似的离开了微园。 白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幽深的眼眸里浮开几许无奈。 南荞泡在澡盆里沐浴。昨晚喝醉了就这么睡了过去,导致她一早上起来感觉浑身都不舒坦,一股宿醉味儿,又一惊一乍出了一身汗。 琼衣和绾茵见她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奔回来,回来之后就嚷嚷着要沐浴,两人原本想八卦几句,毕竟圣主第一次留宿在少尊园子里。 然圣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俩只能暗自腹诽,莫非少尊伺候的不妥?不应该啊,少尊这样貌和身材,那是一等一的好啊,但凡别的女人看一眼,都想扑上去的程度,以至于他家少尊除了公事,很少出门,免得惹麻烦。 南荞气压很低地盯向立在一旁的绾茵和琼衣:“为什么昨晚不来接我?” 绾茵赶紧道:“主子,我们原本想来找您的,可是谢蕴来通知我们,说您昨晚住在微园了,不用我们过去服侍。” 南荞恨铁不成钢地吐了几个泡泡。 绾茵与琼衣暗暗互相推搡了一下,琼衣败下阵来,只得红着脸道:“那个……主子,按照规矩,婢子得征询一下主子的意见?” 南荞蔫蔫的:“什么意见?” “您要服用避子汤吗?” 这是一道程序化的流程,不管主子需不需要,做下人的必须问一声,免得留下主子预料外的子嗣。上回圣主与少尊温泉那事,事后她们给忘问了,还被望海训了。后来圣主言辞凿凿与少尊清清白白,她们也便没补救。那这回都留宿在微园了,这不铁定生米煮成熟饭了? “避子……”南荞的脸唰的红透了,喊了一声,“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说罢,咕咚咕咚地钻进了花瓣水中。 在这事上,她打算装死,也不解释了,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世界的观念不同,她才说一句她跟白惑没啥事,绾茵就古怪地说道:“主子,您也就对我们俩说说,在外头千万不能说。” “为什么?” “对少尊影响不好。” 啥,还没计较她的名声呢,怎么就对少尊影响不好了。 “别人会以为少尊不行,都留不住你,对他伤害多大啊。” 南荞一脸黑线看向琼衣。琼衣也点了点头。 南荞呵呵两声,还搞帝王宠幸那一套呢,也不见得这里成为女人当皇帝的女尊世界了啊。算了,这锅她背着吧,让白惑丢了面子也不好。 午后,望海去留石老爷子那里拿口红子弹头的样品。南荞让他带了些小点心去给留石,又给了他一份图纸,是基于昨天研发出银箔镜子的基础上,她花了一上午设计出来的,一个带镜子的粉饼盒子。 这个东西,在她前世,但凡是个会化妆的女人,谁不人手一个。粉饼、气垫、粉底,都是这个模式,小巧方便,适合携带,随时补妆。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没有! 她发现,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专心研究化妆品这一块,说不定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雅诗兰黛。 半下午的时候,望海回来了,带回了留石做的几个子弹头模型。 南桥一看,顿时惊叹,不愧是太息尊者看中的能工巧匠,这一共五个子弹头,分别用了黄铜、白瓷、木头、金子和白晶,还做成了不同的形状—— 黄铜是圆的,还雕了镂空的菊;木头是方的,花了青竹;白瓷也是方的,烧上了靛青的兰花花纹;金子那一只也是方的,而且花纹竟然是立体的,外壳凸起了一只梅花。 竟然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另外白晶的那支是圆的,没有花纹,不过有棱有角晶莹剔透。 当然,这些也是南荞图纸上画上了的,只是她没想到,留石能把它们还原得如此精美,甚至更胜一筹。她两眼放光,仿佛看见金山银山在向她招手! 外壳一到手,南荞顿时像打了鸡血,招呼了琼衣和绾茵来帮忙,她们要完成最后一步,把口红灌注进去,这样才是一个成品。 这里的口脂偏硬,用的时候还要用水化开,特别不方便。她早就让琼衣买了蜂蜡与蜂蜜,调试了一番,改善了她买回来的那些口脂的质地,更加柔软与水润,可以直接上唇。 三个姑娘外加两个园中的男随从段州和济横,忙活了半下午,总算是成功地制作出了五支口红,支支都是美妙绝伦。 琼衣和绾茵两眼放光,绾茵更是道:“主子,这么实用的口脂,我敢说王城的女子定然要人手一只!” “人手一只怎么够。”南荞笑笑,前世她就是个普通的白领,这口红买起来也是不眨眼 第36章 罗笙阁 次日一早。 南荞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商铺,在这一条街上,横跨八个铺面, 装饰得金光闪闪,的确很符合主人那种独领风骚的气质。 这就是王城最大的衣饰店铺,罗笙阁。 青玖的铺面。 她有两个计划:一,子弹头口红计划。如今她手里有现成的样品。她有信心成为爆品。虽然目标是香脂斋,但是人家不认识她,没理由相信她,她也不能打着太息宫的旗号,到时候只得去碰碰运气。因此,她还有一个备用计划。二:《霓裳》杂志计划。这个目标倒是有合作对象,那便是青玖。 只是她今日并不想一下子同他谈合作的事情,显得她有求于他,低他一等。她得先撒个网,让鱼自己游进来。 “主子,我们真的要去吗?”绾茵有些畏畏缩缩的。要是放在前几天,她早 就第一个冲进去了,但是见识到青玖那惊世骇俗的品性之后,彻底偃旗息鼓,没了念想,“那阁主会不会又为难您?” 南荞这心里也是没底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白惑说青玖本性并不坏,就是小心眼了些,她便堵上一堵。 “没事。他既然肯向我送东西赔礼道歉了,说明还是有一点人性的。” 长祁插话进来:“人性?青玖是魅,不是人,哪来的人性。” “你闭嘴!”南荞皱眉瞪眼,长祁果然是怼死人不偿命,“我的意思是他不至于恶毒到这份上,不然怎么还没被别人打死呢!” 绾茵打了长祁一下:“你不说话我们不会当你哑巴!” 长祁委委屈屈不说话了。 绾茵不安道:“这事不告诉少尊真的好吗?他会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啊。” 虽说这里的女子权利大,但是到底还是男子在养家糊口,若是少尊知道圣主因为太息宫没钱而出来与青玖公子合作,他会不会生气?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不会丢了太息宫的脸。”南荞道。 薄绪笑容满面地走出来:“三位久等了,小姐,我们阁主有请。” 他们刚到的时候,门口站着的迎客店员就上来招呼了。于是,南荞直接自报家门,说是太息宫来的,要见阁主。店员便满目惊诧地跑去禀报了,这会子出来的竟是薄绪。 南荞向他点了点头:“有劳副裁。” 三人便跟着薄绪进了店里。 南荞走进去的时候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店里不仅有卖成衣铺面,还有布店和裁缝店,真可谓做到了一条龙服务。 顾客也是络绎不绝,男女都有。 进入内堂时,迎面碰到一人从里面走出来,是个女子,穿着一身黑红罗裙,摇曳生姿,是个妩媚大气的风情美人。 南荞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那女子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亦是看过来,剪水瞳仁竟盈盈一笑。 南荞愣了一下。她出门带着半幅面纱,遮住了脸,况且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 前堂销售区与后院有一层薄薄的水幕涟漪隔开,这是一道结界,南荞已经见怪不怪。步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恢弘的庭院。白卵石铺地,小桥流水涔涔,翠竹繁花相映,尤其是那一苗圃的鲜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令人目不暇接。 太息宫整体的基调偏素净,多是翠竹青松。虽然她的院里有几处花圃,屋檐下摆了几排鲜花盆栽,但也无法与此处的花圃媲美。 庭院后头是一幢三层的木质高楼,亦是气势恢弘,黑色的瓦棕红的墙,檐角挂着铜铃,并且左右各有两座碉楼,由长长的连廊连在一起。 前头的商铺不过两层,但是从外头却望不到这座三层的楼宇和两旁的碉楼。大抵又是结界遮了眼,南荞了然。以她这段时间对这里结界功能的了解,大致可分为抵挡与障目。 走至楼下,薄绪推开一楼的大门,只见里头一片昏黑的迷雾,从门槛开始便什么都看不见。 这副场景让南荞心头一震,面对未知,任谁都会害怕吧。这青玖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薄绪看出了她的不安,笑着解释道:“小姐莫怕,这也是结界,我们阁主不喜欢被人偷窥,总有些胆大的想觊觎他。这是迷宫结界,若非我们阁主允许,就会迷失在里面。” “这样啊。”南荞咽了咽口水,“那他允许我进去了吗?”不然,他要是整她,她迷失在这片雾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是她来都来了,却不敢进去,似乎有些丢太息宫的脸,也丢白惑的脸。 南荞挺了挺腰背,决定跨进去,绾茵也紧随其后,然薄绪却道:“其他几位留步,我们阁主只见你们小姐。” 绾茵急了:“我们姑娘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行?” 薄绪只笑着摇了摇头。 南荞向绾茵使了个眼色,以示无妨,便深吸一口气,一脚踏进迷雾。一开始眼前灰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再走一步,骤然间,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拂来一片笙歌阵阵,入眼便是一片姹紫嫣红。 她愣住了,脑际只有四个字:纸醉金迷。 这座楼从外面看过来有三层,而里面一个宽敞的大厅,一直打通到三楼,垂下一挂巨大的水晶珠帘,围成圆形,正对下来的一楼地面是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之上升腾起袅袅白雾,白雾之中荷叶碧如翡翠,点缀着几株亭亭玉立的纯白荷花,一群尾巴硕大夸张不知品种的金色游鱼不时从水中跃出,扬起点点金色水珠。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引人注目的,有两个身着绯红轻纱衣的女子在这片荷叶上跳舞,洁白的衣带翩翩飞舞,洁白的藕臂不时撩动水晶珠链,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妥妥便是瑶池幻境仙娥翩舞的画卷。 水池左右还设了两排桌案,每边都有四五个看客,一水儿的年轻公子哥,皆是锦衣华服玉带金冠,旁侧皆有美姬相陪倒酒,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下气氛旖旎。 乍一看,南荞还以为自己来了那种青楼红馆,灯红酒绿的奢靡氛围,让她顿感不适,对青玖的 第37章 三楼雅叙 白惑还说他本性不坏,这还叫本性不坏?这分明就是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她竟然还计划着同他合作生意,她忽然后悔来了,胸口刹那升起一口气,堵得十分难受,转身便想走。 青玖那撩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咦,这不是太息宫的待荐圣女么,怎么一来就要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公子怠慢了贵客呢。” 南荞顿住,青玖这张欠收拾的嘴,都把太息宫搬出来了,要是她一走,别人还以为太息宫的人小肚鸡肠。她只得转回去,抬头看了看,方才注意力全在荷花水池上跳舞的美姬身上,如今看去,再里面一些,两面透明的纱幔自动缓缓撩起,一张白玉雕花宽椅上,斜斜躺着的,不是青玖还是谁。 他今日穿了一身宽松的烟绿袍子,与白玉宽椅相映成辉,不似前几日的妖娆,平添了几分高洁清冷。 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但是,南荞只惊叹一瞬,心底的嫌弃又忍不住满溢出来。 因为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没注意到方才半个人尚掩在雾里的南荞的这一堆看客顿时齐刷刷看过来了,面上不是诧异便是惊奇,具是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是太息宫今年要举荐的圣女?!也不知是怎样手段心机的女子,搭上了太息宫这条大船。” “就是,已经快二十八年了,终于等来了,皇宫的那几位皇子脖子都等长了吧。” “戴着面纱呢,不过看眼睛应该长得很漂亮,莫非太息宫那位少尊满足不了她,这是慕公子名来了?果然女人就是见异思迁,公子不要被迷惑了才好。” 说罢,周围一阵窃窃哄笑。 南荞额头青筋猛跳,这帮公子哥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的主,叽叽歪歪跟八婆一样,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可不能丢了太息宫的脸。虽然这场面让她有些发怵,但是好在戴着面纱,替她壮了胆。 她挺了挺腰杆子,目不斜视,直直看向前方道:“本姑娘今日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偶然经过这罗笙阁,想起多日前阁主送我的那一堆珍玩,彼时只当无功不受禄。不过我家少尊说了,虽然你冒犯我在先,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今日想着进来瞧瞧公子是否真心致歉,不过看样子,青玖公子不过是表面功夫,悔改什么的,不存在的。那日说的什么‘会保护我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想必公子对无数的姑娘都说过这样的话。由此可见,也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信口开河之徒。告辞。” 她这话一出,两旁的看客面面相觑,低语着,难道是青玖公子先示的好?人家如今找上门来了?魅族天生便有秘法可解除缚令,对他们来说,解令虽也折寿,但没有妖族与灵族那般致命。 南荞作势冷笑一声,转身便要走了。 她这转身,半真半假。若是青玖不留,她就真走了,这生意不做也罢,省得让他看低了去,这王城又不是只有他一家成衣铺子。大不了,她找别人,反正目前除了绾茵琼衣,没人知道她的计划。 若他留了,那她便顺着台阶下来了,姿态自然要端着,再找时机,提出自己的计划,不能表现得上赶子才行。 她走了两步,青玖还是没出声,她低低喟叹一声,白惑,不是我故意看不起你这个弟弟,是他真不值得我看得起。 南荞正要踏入雾中,眼前一花,脸猛地撞上一个坚实馥郁的所在,她吃痛地退后一步,捂着脸虚眼看,只见青玖已经站在面前,妈呀,鬼魅鬼魅,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他竟面带笑意道:“在下不查,以为南荞姑娘还在生在下的气,既然姑娘今日赏脸,不妨留下来小酌一杯,看看在下的诚意?” 南荞眉梢动了动,这人果然死要面子。她当初只说了一句“没有男子气概”,他就火烧眉毛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他,他还能忍得住? 南荞往两旁瞥了瞥,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这里太吵,我不喜欢。” 青玖眼皮一跳,扬起嘴角笑道:“那敬请三楼雅叙如何?” 说罢,一团花云汇聚在两人脚边,南荞纵然心底疑惑,然面上并不显露。青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南荞挑了挑眉,十分不客气地踏了上去,青玖紧随其后也踏了上去。 在一楼众人愕然的瞩目下,花云如电梯一般腾空而上,好在只有三楼,一瞬便到了。也不知有意无意,那云落地时还颠簸倾斜了一下,南荞站立不稳身子一歪,青玖扶住她的臂膀,倒甚是绅士地说了一声:“当心。” 他笑意翩然,眸若桃花,此时温柔解意,若不是她见识过他变态的一面,还真当要被他骗了去。南荞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跨下了花云。 三楼正厅,南荞与青玖正对而坐。 南荞已摘了面纱,她也考虑过众目睽睽之下单独与青玖离开恐惹人非议,但是,按照这里的观念,男女的名声似乎从不会因为这种事受损。 一面墙上镂空的置物架,摆放着各色的玉器瓷器与盆景,显得珠光宝气,另一面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是草木花卉,另一幅是一片月生沧海的画面,别有意境。 墙边摆着一盆硕大的树形盆景,一人高的阔叶乔木,鲜绿色的卵形叶片,枝头结着三个明晃晃的鸡蛋大的白色花苞,只是都没有开花。 靠近窗口的位置,垂着一挂淡蓝色的水晶珠链,随风微微摇晃,闪烁着粼粼晶光。 而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木质的桌子,不规则圆形,由一整棵巨木的树墩制成,那细细密密的年轮一圈一圈,也不知几百上千年了。 案上一壶清茶,两只白玉盏,不知是凑巧还是特意,亦是她这几日喜欢喝的千金琮。另有一大盘各色的糕饼点心,约莫二十多样,格外精致好看。旁侧一只紫金香炉,看起来价值不菲,正袅袅散发着淡淡的熏香。 好在吃饱了早饭来的,不至于口水泛滥,南荞面上淡淡的,但心里却在呐喊,这个混球果然 第38章 公子的生意 青玖没说话,只噙着一抹笑看她。 南荞被他看得汗毛都要立起来,心说着,这变态是不是人格分裂,那天叽叽喳喳霸道总裁,今日转性成绕指柔了?她喝了口茶,开口道:“白惑说,你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青玖啧的一声:“他果然告诉你了,看来,他很信任你么。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南荞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就是任性了些,本性并不坏。他可真是个好哥哥,还为你说好话。” 青玖愣了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嘴硬了一句:“他算什么哥哥。” “不过,”南荞十分不给面子,“我不太信。” 青玖皱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我相信白惑的人品,但是我更信我看到的。何况他跟你分开一百年了吧,人是会变的。”南荞说罢,端起杯子来浅抿了一口,悄悄抬眼看青玖的脸色。 “对啊,人自然是会变的。”青玖面上竟漾起一抹酸涩,“那家伙以前还说绝对不娶妻呢,现在居然会围着你团团转,也不知是南荞小姐本事大呢还是白惑心中另有打算,毕竟我这个兄长向来心思缜密、深谋远虑。” 说罢,他还看了一眼南荞,眼底的不怀好意清晰可见。 南荞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依旧面不改色,反倒笑了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 青玖知他的话似石子起涟漪,也微微笑了笑:“圣女今日前来,不会就是同我聊聊白惑吧?” 南荞抬眼:“说是,也不是。毕竟我也不想让白惑难做,他既然为你说话,我今日刚好又顺路,就索性来瞧瞧,我呢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就事论事,你家的衣裳我还是很喜欢的。” 今天的正事就是这个,得先把话题引过来。 青玖心中不屑,也不过是个肤浅的女人,只长了副好皮囊而已,他得意地笑了:“那是自然的,本公子的审美,整个沉灵大地我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南荞松了口气,甚好,他这股自负劲忽悠起来应该不难。 她佯装皱了眉:“不过,就是数量太少。我这几日同一些夫人闲聊,大家都有这个遗憾,说是每期新品难买,总抢不到,知道我们太息宫同你们有合作,还让我来说说,让你们多备些量呢。” 青玖摆摆手:“你们女人懂什么,这叫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一多就不值钱。” “这我懂啊。但是量少了,钱不是也赚得少了么,不过要是公子开店纯粹是兴趣,不为那些身外之物的话,就当我没说。我也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女子,只是觉得好端端的赚钱的生意不做,替你觉得可惜,罗笙阁也就只能偏居方觉王城称王称霸,而不能在整个沉灵大地上遍地开花了。” 她这几日也不尽然待在房里画设计图做企划书,还让琼衣望海去调查了一下香脂海罗笙阁的背景。 在明面上能看到的是,罗笙阁风靡在王城及周遭几个城市,由于他家的衣裳量很少,就像青玖说的,物以稀为贵,青玖走的便是高端定制路线,价格自然不菲。 王城以及近处的王公贵族商贾大富占据近水楼台的便利,定制的人自然很多。但更远地方的人不会为了几件衣裳千里迢迢而来。 “你的意思不就是开分店么?你以为我不想么?”青玖见她有些想法,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可知罗笙阁在方觉王城如此受欢迎?一、设计。二、手艺。三、布料。这设计和布料都好说,唯有这手艺千金难求啊。就你今日穿的这身,你就没仔细看过么,有个词叫天衣无缝,形容我罗笙阁的衣裳是再贴切不过了。” 南荞闻言看了看自己的衣裙,的确,除却特意突显叠加效果的花纹之处外,色彩布料拼接转换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接缝来,就仿佛一整套衣裙是用一整块完整的布料剪裁而来,实实在在的天衣无缝。 青玖见她这一脸诧异的模样,不觉又得意了几分,手指在案上轻轻扣动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同你说了也无妨。我罗笙阁有十九名裁缝,同属我们魅族的一个家族。他们家族中独有的天衣无缝裁衣法,在整个沉灵大地上都是独一无二无出其右的。你认识的薄绪,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我罗笙阁的副裁,自小跟着我,也是我的心腹,白惑也认识。现在这十九人吧,都在王城的罗笙阁,堪堪能满足罗笙阁在整个王城里的订单,饶是如此,也得预定一月才能成衣。你说,罗笙阁哪来的人力精力去别的地方开分店呢。宁缺毋滥。” 宁缺毋滥,这的确是他素来所信奉的宗旨。 南荞挑了挑眉梢,她本也不是来撺掇他开分店的,于是道:“既然不能开分店,那你何不做些周边衍生什么的,一样能赚钱。” 青玖轻飘飘一句:“哦?周边衍生物?比如?” “比如……”南荞看向他,他眼里虽带着一丝好奇,但并不是特别浓厚,甚至还有些轻蔑的意味在里头。 南荞忽然不想这么直白地去攀交情,打算再把线放长一些,于是转了口吻道:“想必青玖公子钱赚得足够了,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花头瞎捣鼓,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聊的了,今日多谢你的茶。告辞。” 南荞起身,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青玖微微一笑,他可不信她就是顺道来聊一下的,定有事所求,还以为她来欲擒故纵激将法那一招,他偏不上当,看她怎么强撑下去,这不,自己忍不住了吧。 没想到,南荞回过头来,只说了一句:“你还不送我下去。” 罗笙阁之行,尚算顺利,现在就看她的口红之路坦荡不坦荡了。 又过了一日的清早,太息宫里出来一辆马车,马车在某个小巷口停了下来,随后,出来三个男子。 两个瘦瘦小小,面皮黑黄,另一个倒是高大俊俏。 第39章 香脂斋的生意 “主子,我们就这样进去?”绾茵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有点大,不太自在。 这两身男装是昨晚主子让她和琼衣去借来的,但是太息宫的随从与差役基本都生得高大俊朗,在才学同等的情况下,自然还要参考样貌,没办法,男子基数太庞大了。 她俩好不容易借了两身稍小一点的,穿在她和主子身上,还是大了两三个号。主子还把脸涂得黑不溜秋,把眉毛都画得好丑,说是要低调行事。 “进。”南荞深吸一口气,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第一笔生意必须要谈成。 两人走进了店铺,绾茵回头叫了一声:“恪景,愣着干嘛,快跟上。” 身后那个高俊的男子怔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今日负责南荞安全的并不是长祁,这自然是南荞的意思。不能让人认出他们是太息宫的人。上回是长祁和琼衣陪着她来的,那么这回就绾茵来,又让长祁挑了一个靠谱的手下,负责她们的安全。 长祁由于不能同她们一道出门,尤其是不能同绾茵一道出来,憋着闷气,但也没办法,他不能违背了圣主的意思。 “好好保护圣主和绾茵,出了岔子,我拧掉你的脑袋!”这是长祁揪着恪景的衣襟凶巴巴说的,吓得恪景出了一身冷汗。 三人进店之后,立马有店员上来招呼,巧的是,还是上次那名男店员,他自然没有认出南荞来,不过态度还是很热情:“三位客人,想买些什么呢,是送夫人还是自己用啊?” 这儿的男子化妆也挺常见的,虽然不如女子化得艳丽,但是用一些香膏香露也是稀松平常的,毕竟竞争压力太大了、 南荞把声音压得低沉了些,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这儿哪位是管事的?” 男店员一愣,面色就不太好了,但仍是耐着性子道:“不知客人找我们管事有何贵干?” 南荞见他这表情,心想他可能误会她们是来找茬的,便笑了笑道:“这位小哥别误会,我们没什么恶意,我有一笔生意,想找你们管事的谈一谈。” 一旁传来一个声音:“我就是这里的管事。敢问公子想同我们谈什么生意呢?” 南荞转脸一看,果然是上次那个女店员,她依旧是从容干练的模样,化着浓淡相宜的妆,打扮也是时髦大气,此时已是站在南荞身旁,微笑着看她。 “管事的好,”南荞笑了笑,“在下有笔生意,想来想去只有香脂斋符合在下的眼缘,不知管事有没有兴趣,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一谈。” 女管事似是有些兴趣,笑道:“那好,只要是能赚钱的正经生意,我们店里自然是欢迎的,请几位公子跟我到二楼详谈。” 说着,她便转身向着二楼楼梯走去。 南荞看了绾茵与恪景一眼,三人一齐跟上。 二楼雅间里,女管事自我介绍了一下,说她叫芳芝,店里的人都叫她芳姐。 “公子如何称呼?” 南荞早就想好了化名:“在下名叫苏衍。” 这是前世她母亲的姓,弟弟的名。 芳芝笑了笑:“苏公子要与奴家谈什么生意?” 南荞也微微一笑,向身旁站着的恪景道:“东西拿过来吧。” 恪景上前,把拿在手里的小木盒放在南荞面前的桌子上。 芳芝看着这个木盒,眉梢一挑,心想是什么新研发的香膏或是香露?这方面来与她家做生意的的确不少。 南荞也不拖沓,直接把小木盒打开了,显出了里头嵌在红丝绒布料里的五支口红。 当然,从外形看,完全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觉得是几个外壳精美的小瓶子而已。芳芝面不改色,表现得兴趣不是很大。 南荞拿起白晶外壳的那支口红,这支口红的外壳被打磨得棱角分明,像钻石一样粼粼闪烁,不过她可以确定这白晶应该不是钻石,否则留石拿什么来切割得如此精美呢。 这支白晶口红壳里被灌注了略偏粉的口红,此刻透过白晶的外壳,看起来鲜艳欲滴,把这普普通通的白晶都衬托得贵重了不少。 在芳芝的注视下,南荞先是拔掉了上头的盖子,随后,又轻轻将口红旋转了出来,一截红色偏粉的口红出现在眼前。芳芝尚还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从里头转出来的这个方式,倒是十分新颖。 南荞把绾茵拉过来按在座位上,照着她的嘴唇就涂了上去。 这回,芳芝恍然大悟,这是一支口脂! 南荞很快给绾茵涂好了口红,又用指腹轻轻晕染了一下,让口红更自然些,偏粉色系的颜色十分适合少女的青春靓丽。当然,现在绾茵扮的男装,也是一个妖艳小少年。 “芳管事,你觉得如何?”南荞见芳芝从起先的漫不经心,转而看得目不转睛,心想这事能成了。 芳芝回过神来,露出了一脸惊艳:“苏公子,你这设计甚是巧妙,没想到口脂还能如此使用。这样一来,就不需要随身带着唇笔唇刷,方便多了。不过,你这口脂,是如何做到不虚加水晕开就能直接上唇不干燥的呢。” 稳了!南荞心里欢呼雀跃,但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将口红转回去盖上,不紧不慢道:“我这个东西,我取了个名字,叫口红。在下不才先问一句,我们的生意能做否?” 芳芝眼眸一亮,笑了笑,捋了捋鬓边的发道:“能。苏公子开个价。” 南荞毫不客气,伸出了一根手指。 芳芝道:“一百两银子?” 南荞摇摇头:“一百两……黄金。” “嘶——”芳芝抽了一口气,眉梢抖了抖,“苏公子,你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就这五个小玩意儿?” “芳管事此言差矣。”南荞正了正色,“这不仅仅是五个小玩意儿。纵观这王城,或者整个方觉,您这香脂斋也是数一数二的胭脂馆,您可见过这样使用的口脂,先不说我这可以直接上唇的配方,光凭这使用方法,就是独一无二的一次创新与变革,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口脂行业。如今我卖给了你们,你们就是独 第40章 第一桶金 芳芝听着面上果然松动了一些,她拿起木盒里的几支口红看了看,又皱起眉来:“不过这小机关初看精致,但也不难,很快就会被人仿造了去,到时候,我们店恐怕也难以保持独一家的份额。” 的确,这时候可没有专利保护法这种东西,山寨防不胜防,不过,她考察过的,加之这可是她前世的成功大道,她自然有信心,南荞微微一笑:“他们能仿的,也只有外壳而已,没有我这口红的配方,他们的口脂仍旧需要用水化开,仍旧需要唇笔唇刷,那和老式的瓶瓶罐罐有何区别,甚至还多了一条容易渗漏的缺点。” 芳芝想了想,的确如此,低头闻了闻手中的口脂,又用手指捻了捻,的确滑腻滋润,不需要另加水就能直接上色,的确是前无来者的首创。 芳芝放下口红,爽气道:“成!一百两黄金就一百两黄金。” “等下。”南荞一点也不急,又道,“一百两不够。” 芳芝瞪了眼:“可你方才说的不是一百两吗?” 南荞嘿嘿一笑:“那是外壳专利的价钱。口红的配方还得另算钱。” 芳芝看着这个小少年,虽是脸皮黑黄,一道粗眉就是有意画的,细看,五官甚是精致,一双大眼里透出一丝精明来。 芳芝呵呵笑道:“不知苏公子何方人士?” 南荞一愣:“这有关系吗?” “奴家只是想到,魅族的澜城是商贾的圣地,那里的人们各个能说会道、舌灿莲花,都善于经商,苏小公子是否是来自澜城,故而如此会做生意?” 南荞干巴巴地笑:“这不重要,能不能做生意的前提还是要货真价实的产品,没有靠谱的产品,再能舌灿莲花,也不能凭空说出一朵花来。芳管事,您就事论事,咱们这生意,能不能做?” 芳芝又看了她一通,看得南荞都快装不下去了,她终于拍了个板:“好,老娘就喜欢苏小公子这么爽快的人,这生意,我跟你做了!” 南荞的心里其实忐忑不定,她要是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毕竟这两百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这个月太息宫的赤字,就是两百两黄金,她卖了这口红的专利和配方,也只堪堪将漏洞补上而已。 要想自己有些宽裕的闲钱,还得想办法卖掉几个想法。好在,后续已经在进行中,让留石在制作了。所以,这次和香脂斋的合作很重要。 不过,没想到芳芝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难道她就不用请示一下上级吗?她肯定有上级啊,否则,这么大一家胭脂店,老板怎么可能天天在店里待客,芳芝这级别充其量只是个店长吧。这也是她前世的经验之谈。 南荞稍稍露出了一下欣喜之色,实则心里开心得飞起,绾茵已经瞪大了眼,开心地要跳起来,让南荞一眼瞪了回去。老实木讷的恪景也是听见两百两黄金这个价格被惊呆了。 南荞清了清嗓子,掩饰一下自己的激动,继续道:“那芳管事,在下不情之请,如若能做成,那可否今日立字据,银货两讫。” 芳芝也不客气地笑了:“苏公子性子倒是急,说实话,我定下了这么大的买卖,到时候反响不好,也怕我家主人怪责,不如,我们今日就先付一半,算是定金,等此物正式售卖之后,反响若好,再付你另一半。” 南荞的笑容唰的收了回来,她毫不客气地将口红收进了木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凉凉道:“既然芳管事诚意不够,道不同不相为谋,那苏某也不强求,我另觅合作方便是。”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一、二……她在心里默念。 “哎,苏公子,慢着慢着!”芳芝皱着眉笑道,“成!两百两黄金,我一手交钱你一手交配方。” 及至南荞带着一大摞价值两百两黄金的银票坐在回太息宫的马车之中,绾茵都是兴奋不已打了鸡血的说个不停。南荞也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第一单生意就这么做成了?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绾茵拍手称道:“主子,您真是好厉害,这一下子就赚到了咱们太息宫半个月的俸禄!” 南荞看着手里的银票,想了会儿,递给绾茵:“把这些都给望海,让他自己看着办。这几天,让段州他们多留意一下香脂斋的动静。” 绾茵抱着银票,两眼放光:“留意什么?” “看看他们店里是如何处理我们这个新品口脂。” “那还用说,肯定是立马制作摆上货架呀。” 南荞低语:“我总觉得太过顺利了,这个芳管事居然不需要请示她的上级,就拍板下这两百两黄金的买卖。他们做生意都这么豪爽不差钱吗?” 其实芳管事的考虑不无道理,光凭她短短这几分钟的现场展示,他们香脂斋也没在市场上试过水,这门生意是赚是亏也不得而知。她稍稍用了一下激将法,她就妥协了,不太像一个大店铺里的掌事人。 “也不知这个香脂斋的幕后大老板是谁?”南荞自语。 绾茵道:“望海给的材料上没有讲吗?” 南荞摇摇头。她从香脂斋回来那日便打定与他们合作,让望海调查了一份有关的资料,从资料上看,的确是王城最大的胭脂铺,在附近几个大城里也有分号,但是,资料上就没能显示老板是谁。 “那您可以问问少尊,少尊肯定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白惑?南荞一愣,脸腾地热起来,这两日,她都没见白惑,一来尴尬,二来,他也没来找她。现在生意做成了,她也许该找个时机跟白惑坦白一下。毕竟,他也有权知道,再说望海是他的人,还能不告诉他么。 南荞几人走后,香脂斋后院里飞出一只小雀,向着皇宫北麓飞去,那里,是王爷们来王都时暂居的王府。 第41章 灵丹 王爷们都有自己的封地。除了几名在朝堂身居要职的王爷,还有未封王的小皇子之外,其余人平日待在封地之中,无事不得来王都,只有皇帝召见或是逢国之大事,才能入王都。 这会子,二十多日之后便是太息宫的圣女面圣大典,大殿上圣女还需在未婚皇子中择一夫婿,因此,皇帝让王爷中已成年未婚配的四位王爷提早一个月来了王都,名义上是为面见圣女做准备,实则探探几人的口风。 小雀黑灰色,十分不起眼,扎入其中的一座王府别院的花园之中。 这便是七皇子,萧王。 萧王体弱,因而并不在朝堂任职。但一过两百岁后,距离前大国医预言的最多三百岁也差不了多少了,皇后放心不下,便让他从封地回来,待在王城里,好时时传见。毕竟,她已经失去了四个孩子。 一双手捉了停在树杈上的小雀,一名随从从腿上拔下一个小管子,里头是一张空白纸条。随从拿了纸条,转身走进身后的书房之中。 千里眠正站在书桌旁练字,他穿着一身素白衣袍,只在衣摆袖口处镶绣了一些金色的花纹,素雅中透出一丝天潢贵胄的贵气;线条精美的脸上神色静谧专注,手下笔划却气势磅礴、有如腾龙舞凤。 “王爷,是芳管事的密报。”泉升侍立在一旁。 千里眠写完一笔,顺势将笔在书桌上一搁,书桌上一处纹理之中弹起了一块。 他的脸都没抬,撩衣坐下来。 泉升熟门熟路地走上来打开上头的木盖子,拿出一个漆黑的瓶子,拔了塞子后,从里头倒出一些透明的水样液体在纸条上,空白的纸条瞬间出现了字迹,随后他将纸条呈给了千里眠。 千里眠拿过纸条看了两眼,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泉升忍不住问道:“王爷,有好事?” 千里眠没回答,将纸条递给泉升,泉升赶紧接过来看,也笑道:“太息宫这位倒是有趣,扮了男装去咱铺子里做买卖,她想干什么呢?难道是缺钱?” “既然缺钱,我们送些也无妨。”千里眠挑了挑眉,想了想,又道,“你去告诉芳芝,晚上把东西拿来本王看看。” “是。”泉升领命下去了。 千里眠幽深的眸子浮起深不可测的涟漪来,这个圣女,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寻来,就连他的人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好似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太息尊者和白惑,到底计量着什么呢,难办啊。 南荞一回太息宫,就把望海找了来,说了这事。 望海看着一个箱子里厚厚一大叠的金票,难得惊呆了。 南荞道:“白惑现在在他园子里吗,我想亲自告诉他这事。” 望海却是一脸难色:“恐怕不行,少尊这几日需在炼丹房里闭关七日。” 南荞惊异:“闭关?闭什么关?” 望海如实讲述起来。 原来皇帝陛下将圣女面圣大典与集青会放在一起了。集青会是授丹大会。届时,来自方觉的附属五国与自己国内十六座大城及各地拔尖的三十八部族推选出来的青年佼佼者,将接受太息宫太息尊者授予的灵丹。 太息宫的灵丹分三个等级,紫丹、红丹和雪丹。赐给各方势力后辈的。 雪丹,容易炼制,周期三月,能抵修行五十年。红丹,虽然比雪丹高一个等级,然而难度骤升,周期要三至五年,一颗能抵修行一百年,专供皇室中人,因而皇室中人较普通大众修为高、寿数长。 最高级的紫丹,只供皇帝与皇后两人,炼制周期需十年以上,一粒能长修为三百年。 “哇!”南荞听望海说到这,不禁惊叹了一声,“那皇帝一直吃的话,岂不是能长生不老?” 望海摇了摇头:“非也。我们太息宫的紫丹,一生只可服用一粒,增长修为三百年,相应地延年益寿三百年。一旦服下第二颗,便会成为穿肠蚀骨的毒药,瞬间毙命。红丹和雪丹也都不能服用超过两颗,过量的后果是一样的。” 南荞啧啧两下:“果然生动地诠释了吃少了是宝,吃多了是草的真真道理。” 望海继续说下去。 集青会每四年举行一次,恰好这次就在今年。原本是三月之后的,然而皇帝陛下却将集青会整整提前了一个月,说是太息宫的圣女迟到了八年,如今就该让世人大开眼界。 而丹药不可提前炼制,超过一月便灵性大减,因而要卡准了时机,老尊者不在,这一炉的丹药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期,少尊一步都不能走开。 “主子,少尊本来想等你回来进丹房,但是实在是等不及,他只能先进去了,特地交代了属下在这儿等您,说明原因。” 南荞听他说要连着七天见不到白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失落感,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条破土的藤蔓,蜿蜿蜒蜒,攀上了她的心。 接下来几日,南荞窝在太息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在捣鼓设计新颖的护肤品,对于成分不太了解,她就从使用方式入手,毕竟前世也有使用经验心得。既然她现在选择了这一块作为切入口,那势必得再接再厉。 卖了专利的第五日,琼衣一早随着望海出门采买,不到中午匆匆赶回来。进门的时候面上甚是惊喜,但仍是顺了顺气息,才向正埋首在桌案前涂涂改改的南荞道:“主子,有个事情您肯定想知道。” “什么?”南荞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地画着。 “今日我和望海去城中定食材,路过香脂斋的时候,我特地进去看了看,您猜我见到了什么?”琼衣还卖了个关子,没等南荞问,绾茵耐不住性子急道:“什么呀?别吊人胃口!” 琼衣神秘笑了笑:“他们已经在卖我们的那几支新式口脂了!” 南荞唰的抬起脸来:“这么快?看来到底是大店,实力雄厚。反响如何?” 第42章 回访 琼衣笑道:“反正我进去只看了一会,就见到卖出了五六支。我还向伙计打听了一下,说这是他们铺子昨日新上的新式口脂,每日限量一百支,昨日一日就卖光了,今日上午还有一半,大约到中午也可能就没有了。” “是吗?”南荞有些出乎意料,虽然有畅销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听到,还是难掩激动的成就感。 “他们从昨日就推出了一个廉平活动,说是买店内任何一款香露香膏,花一百文钱,就能买到一支素壳的新款口脂。这个活动只有三天,到期之后,这几款新式的口脂价钱就要翻一番。” 这个活动其实是南荞在签买卖契约的时候同芳芝提的,她只是委婉地建议了一下可以采取试卖优惠的方式,毕竟新生事物的诞生,需要一定的广宣和优惠打开知名度,不过…… “素壳是什么?” “店里的口脂分两种,一种外壳素净没有花纹,卖一百文钱。另一种外壳画了一些梅兰竹菊花鸟走兽的,要漂亮得多,售价是一百五十文。”琼衣煞有介事,这都是伙计卖力向她推荐的。 南荞了然,她倒是没有建议他们把口红按壳子分类。毕竟是大店,如何销售,定然是有他们的一套。女人都爱漂亮,多花一些钱,买个更漂亮的外壳,也是合情合理的。普通的口脂价格普遍在一百文至三百文之间,新品定价在一百文与一百五十文也是合理的。虽然新式,但是量也少。 绾茵在一旁拍手:“我就说主子想出来的东西定然能赚大钱,那管事还想只给我们一半的钱,真当没眼光。” 几人说着,望海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盒子,道:“圣主,前几日让留石大师做的东西已经好了。大师说,这两天有个十分要紧客户的单子,所以我们的东西晚了两天,还让您不要生气。” 绾茵撅起嘴来:“什么客户的单子比我们太息宫的还要重要?老爷子可不要看不起人啊!” 南荞倒是不介意,反正她要等她的口红上市之后,若是反响不错,她才能再次找香脂斋谈生意。现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早的。再等几日也未尝不可。 “快给我看看!”南荞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正是两个粉饼盒子。她设计了两个形状,一圆一方,如果以后能打开局面,各种形状的自然也会有。 这回,看不出留石老爷子用了什么材料,圆形的面上都已经刷好了红漆,用金漆描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富贵华丽。方形的外壳是靛青色,用白晶石镶了一朵白兰花,淡雅脱俗。两者各有各的特点。 打开来看,明亮净透的银箔镜子,秒杀一切铜镜。留石大师做镜子的手艺比上回高超了不止一点点。镜子光滑平整,与她前世的镜子相差无几。 南荞看得爱不释手,当即就喊绾茵把昨日终于做成的几块粉饼和粉扑拿来。这四五日她也不尽然闲着,把自己手头的水粉拿来试验了一下。这里的水粉都比较松散,不似粉饼那样紧实。她还特地找了膳房的厨长令大厨,讨教了一下如何把面粉状物压瓷实了。 绾茵把粉饼拿了过来,南荞往盒子里一放,尺寸刚刚好,她看着这两个成品的,喜不自禁。 琼衣与绾茵都凑过来看,南荞给她们演示使用方法后,绾茵小迷妹惊讶得嘴里塞得下一个鸡蛋,直夸道:“这么好用方便的东西,怎么就没人想到呢?!以后那些小姐夫人们补妆,也不用带着一大个胭脂盒和各种瓶瓶罐罐了。” 南荞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时代发展的产物嘛,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成功之作。 绾茵跃跃欲试:“主子,我们是不是又要乔装去跟香脂斋做买卖啊?” 南荞摇摇头:“再等几日吧,新式口红还没有全面流行开来,我们要等到香脂斋赚了钱,才能有底气再上门寻求合作,也能更好提价钱。” 绾茵与琼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南荞挑了挑眉道,“今天下午,我们也去看看我们的新式口红到底卖得如何。”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绾茵不能去,仍旧是琼衣陪着南荞一块儿去,把绾茵郁闷地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南荞照例遮了面,带着琼衣与长祁一路直奔香脂斋,下了马车,果然见香脂斋内人头攒动,比往日更加热闹。 两人进了门,有眼尖的店员立马看出这位小姐虽然戴着面纱,但穿着打扮皆非凡品,当即笑脸相迎上去:“这位小姐,您想看看什么?” 南荞环视了一眼,见口脂货架旁贴了一张宣传海报,写的就是琼衣说的那个优惠活动,旁边还围了三个男子和一名女子在选品,看起来生意真的不错。 “让我先看一看,不用招呼我。”南荞回答过分热情的男店员。 那男店员早就听方楼说起过他接待的那个敢呛三长老家六小姐傅名佟的小姐,就是一个用面纱遮脸的小姐,后来方楼说的天花乱坠,说虽然遮着脸,但光一双眼睛就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而且敢呛声傅名佟小姐,铁定身份背景都不差。目前来看,大约就是面前的这位。 男店员不罢休,继续道:“小姐,您要不要看看我们新上的口脂,是最新式的款。” 琼衣见状,拦在前头道:“我家主子说了要自己看看你怎么……” 南荞正要找这么个台阶下,看了一眼琼衣示意她不必说,于是道:“那好,看看。” 男店员心花怒放,殷勤地领着她们到了货架附近,货架旁还有两个专职推销与接待的店员。 接待她们的这名男店员指着货架上为数不多的几只口红介绍开了:“这是我们新上的新式口脂,无须用水化开,也不用唇笔唇刷,新颖独特,别具一格啊!” 琼衣心想,这可是我们主子制造的,还用说嘛,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那小哥倒是没有在意,依然十分奋力地推销:“这三日是试新价,只要您在我们铺子里买任何一件香露香膏,都 第43章 模特示范 这边琼衣已经挑好了香露,连带这个口红一道付好了账。 南荞见周围几个顾客在看她,男的女的都有,似乎对店员推销的口脂不感兴趣,心里忽然爬上一计,既然来了,那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的产品打打知名度啊,这里也不是街头乱七八糟的地方,长祁也在外头,安全也能保证吧,于是对那男店员道:“有镜子吗,我想试试这个新的口脂。” 那男店员赶紧道:“有有有!” 立马转身从货架上找来一面铜镜递到南荞面前。 南荞接过来,看了他一眼,那男店员又是一愣。琼衣在旁边担心地拉拉她的衣袖,小声道:“主子,您要摘面纱吗?” “没事。”她也不能总是不见人啊。 这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终于要摘了!店铺里半数的客人都看了过来。甚至有几人当场下赌注: “敢不敢跟我赌一两银子,我赌这姑娘肯定特美!” 另一人摇摇头:“不一定,有些女人也不过故弄玄虚,就眼睛长得漂亮而已。我跟你赌!” 南荞置若罔闻,只是让琼衣解开两边发髻上的扣子,原本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白纱便摘了下来。一瞬间,店铺里方才还闹闹腾腾的说话声渐渐隐没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南荞面前那男店员呆若木鸡,南荞也没看他,熟门熟路地把口红盖子拔掉,转了出来,她选的那支颜色偏嫩粉色,她今日又穿了一身浅粉的裙子,很是相称。 她拿了自己的丝帕,将出门前涂在唇上的偏红色口红擦干净,然后又熟练地对着镜子抹了一遍,把口红递给琼衣后,又用指腹细细在唇线边晕染了一圈,显得更加自然不死板。 她知道几乎店里全部的店员和客户都在看她,这幅面皮还是十分有用的,于是故意问琼衣:“好看吗?” 琼衣乐得合不拢嘴,直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南荞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上嘴很润,一点也不干,颜色也好看,用起来又便利,我再要两支,这个和这个,不需要折扣。” 那男店员还呆滞着,根本就没听见她说的话,只觉得面前的小姐云蒸霞蔚的,是天仙下凡。 琼衣瞪了他一眼:“我家主子跟你说话呢,再拿这两支听见了吗!” 那男店员惊醒过来,急匆匆在货架上拿了口红,放在盒子里包起来,递上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琼衣给南荞重新扣上了面纱,理好了买的物品,便走了。 南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脸向二楼看了一眼,但都是窗,也没看到什么,刚才余光看到二楼似乎有个人影,莫非是错觉?于是便走了。 两人刚从香脂斋的大门走出,方才还在口脂货架旁迟疑不定选的女子赶紧问道:“刚才那小姐选的哪支口脂,给我来一个!” 另外两名男子也着急道:“我也来一个!” “我也是!另外两个我也要!” 瞬间又围上来五六个原本在选另外胭脂水粉无意买口脂的男女,纷纷道:“还有我我我!” “我也要!” 口脂货架柜台一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外头路过的路人见这场面,也忍不住上前围观。 琼衣悄悄在角落看了这场景,抿着嘴笑,转身走了几步,向站在那儿的南荞如实说了。 南荞戴着面纱,也是笑了笑道:“有时候就得需要模特示范一下。” 琼衣不解:“模特是什么?” “就是展示产品的人。” 琼衣大约是懂了,见南荞继续往前走,不禁道:“主子,您不回去么?” 南荞四下张望:“既然出来了,我们今天就好好逛逛,你去把长祁叫来。” 前几次下来,都没有逛过街,直奔香脂斋了,她还没真正逛过王城呢,今天除了逛街,她还可以考察一下市场行情,看看还能发展些什么生意。 这边,香脂斋的二楼,泉升拍着胸口紧张兮兮地喘气:“还好我闪得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千里眠正坐在一旁看各处送来的账本,眉稍一挑:“我还以为你看得都想跳下去了。” 泉升被主子一取笑,顿时苦着脸道:“王爷,属下又不像您,属下可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姐,多看一眼还不行啊!” 千里眠落在账本上的视线动了动。 泉升狡黠一笑:“爷,以属下之见,您还是答应了皇后娘娘的要求吧?” 千里眠一怔。 泉升继续说着:“您看啊,先前我们又不知道这个太息宫的圣女什么样儿,如今看到了,属下觉得爷您一点也不亏啊。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啧啧,今日大开眼界了。” “皮相不过是过眼云烟,能深入人心的还得是才学与涵养。”千里眠虽是嘴上这么说,目光触及到放在一旁桌案上的几个口脂,那是她最初卖过来的样品。 泉升撇撇嘴:“属下是不懂这些,总觉得妻子得先是看得舒心呢,要是样貌都不能使自己满意,又如何能相处百年……啊!王爷饶命饶命!” 他开始哇哇求饶,头上被千里眠隔空扇了一记。 千里眠刮他一眼:“说的好像能任你随便挑似的。” “哪没有!”泉升争辩,“那景王府的总领大丫鬟属意我,但是她已经有一个夫君两个夫郎了,让我排老四我可不干!还有那个林校尉的女儿就向我示过好,她还没成过婚呢,就是实在太丑,没眼看!属下宁可单着,也不随便成婚。” 千里眠清俊柔和的凤眼微微一眯:“你也知道让你排老四不干,你难道不知太息宫的圣女与白惑是娃娃亲么,莫非让本王排第二?” 泉升一愣,的确,皇家不同,虽说按照律法,王妃有权或势必而且最多能有三个丈夫,但是王爷定然是要身居主君之位的,那是皇家的颜面,另设两位侧君,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夫郎。 太息宫那位少尊的未婚妻,便是太息宫将要举荐的圣女,这是太息尊者二十八年前向皇帝要圣女名额的时候,敞开了公布的。 那时,皇帝有意要把玉琮公主许配给白惑。皇帝就两个女 第44章 街头突袭 话说回来,皇帝想给白惑与玉琮牵线,也是因为玉琮爱慕白惑很多年,这是朝堂皆知的。奈何太息尊者的威名与白惑不近女色的态度,皇帝也不敢用强。后来太息尊者索性就直说白惑打小定了娃娃亲,皇帝就更是没辙了。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泉升急道,“就算是娃娃亲,按着王爷的身份,怎么着也是太息宫那位在后头啊。” “多嘴。”千里眠不耐烦地手指一捏,泉升的嘴便张不开了,呜呜两声,只得委委屈屈地作罢。 千里眠看着手里的账本,却已经看不下去了,眼里浮现出方才女子那双惑人的眼,还有她细致晕染口脂后嫣红的唇。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越来越难办了,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子,太息宫从何处寻来,究竟有何目的。 王城的街道的确繁华。各式店铺鳞次栉比,沿街还有小贩摆摊叫卖。街道地面都是青石板铺路,虽然比不得她前世那些花岗岩大理石铺就的商业城,但已经十分平整整洁了。不过,仍旧有人会随手将手里的纸袋果皮往地上扔。南荞见这一路没有垃圾桶,也是,这发展程度的社会,哪会有这么先进的市政形象意识呢。 南荞一路走,一路看沿街的店铺,心里默默盘算着哪些方面可以发展,留石的手艺毋庸置疑,但她也不能一直让他做化妆品这类,一次两次尚可,多了,他管保不愿意。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小老头,一看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人士,或许对大事或者民生有兴趣。她得看看有什么能改善民生且她办得到的发明。 这个妖灵魅的世界与她认知里的还是不同,人家是妖,是灵,但是并不是如《聊斋》《西游记》《白娘子》那般,妖精做任何事情只要手指一动就行。这里的妖身更像是他们的另一种身体形态。 而每月十五吸纳的灵力,最大的用处,便是延年益寿。动用灵力,便是在抽取寿命。普通百姓获取灵物资源的途径很少,因而能不用灵力便不用。任何生计都如人类那般,靠自己的双手完成。自然了,像白惑那种灵力怪物另当别论。所以,民生很重要。 电啊灯泡啊无疑是划时代的,但是太难了,她不是这个专业,完全一窍不通,大约只能从农业或简单的工业入手。 路上行人不少,男子居多,女子也有。而且南荞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娇生惯养地由夫君供养,出现在街头做买卖的也都是穿着寻常、样貌素朴的妇人,各种年龄段样貌的都有。 毕竟由于修炼法则,这里的妖族灵族与魅族普通大众寿数在两百至三百之间,而皇族由于各项资源优势,以及太息宫灵丹的作用,修为与寿数在四五百之间。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夭折的两位小王子和修为极限寿终的大王爷三王爷。 “主子,婢子觉得不太安全,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琼衣胆子小,拉了拉南荞的袖子,瑟瑟道。 她们已经靠边走了,但是路过的男子都会盯着圣主看,虽说,这些人慑于长祁的青阶妖气,不敢上前搭讪,但那视线还是很令人不舒服。 南荞叹口气,心想还是得扮做上回的男装,打扮丑一些安全,看起来这里的女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大权利,连逛街都不自由。 “行,那就回去,明天再……” “主子小心!”她话还没说完,长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南荞只觉眼前一花,身侧的巷口“哗啦”撞出一个黑影来,眼看着就要把她撞翻,她甚至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长祁不愧是太息宫侍卫长,一脚过去就把那个要撞过来的黑影踹翻在地。但是那人影衣服上的装饰勾到了南荞的面纱,一下就把面纱扯了下来。 南荞身体晃了晃,长祁一把揽住她稳住身体,但立马放开,又挡在了她跟前,转脸去看那个被踹飞的人。 南荞就被这么粗鲁地扯掉了面纱,扯得几缕头发都乱了,头皮有些痛,她皱着脸摸了摸头皮,琼衣反应过来,赶紧紧张不已地搀住她:“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南荞摇了摇头,也顾不得掉了面纱,想去看那是个什么人。 而巷子里又冲出一群人来,把尚还被长祁踹倒在地上的那人团团围住了,一边把对方按在地上用绳子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着:“让你跑!老子让你跑!” “要不是郡主看上你小子这张脸,非得揍你几拳!” 南荞从那几人的缝隙里隐约看到,被捆着的是一个男子。 冲出来的有六个人,穿着统一的棕色服饰,看来是哪个府邸的家仆。太息宫也是如此,平日里所有仆侍穿的衣服都是统一的。太息宫是白底滚蓝边的制服。但长祁陪她们出来,是穿的便服。 等他们捆好那个男子,然后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南荞这才看清这人的脸,不觉吃了一惊,这还是一个少年啊,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脸色虽是苍白无血色,还有一些泥渍污垢,然依然掩盖不了他那倔强凌厉出类拔萃的俊美。 纵然被捆着,他却没有吭一声,紧咬着牙关,眼神冷漠地看着那些揪着他的人,随后转过脸来看向把他踹飞的长祁,眼里亦满是厌恶与愤恨,毕竟,是长祁把他踹倒在地。 然当他的视线往旁侧一转,落在南荞身上时,满眼的愤怒忽然就熄了,紧皱的眉宇一瞬就松开,神情转而变成了惊愕。 他嘴微张,似要说些什么,然而捆绑他的人猛地敲在他后脖颈之上,他瞬间就被打晕。那群家仆把他塞进麻袋之中后,两人扛起就走了。 第45章 密阳郡主的奴隶 南荞还在震惊这少年究竟犯了什么事,要被一群人这么追赶捉拿,那群人里头看起来为首的一人朝着他们过来了。 那男人豪爽地向长祁一拱手道:“小兄弟,刚才谢了!” 长祁点点头,不冷不热道:“这人怎么了?” 男人一脸不屑:“这是我们郡主从奴隶市场买来的娈奴,不老实给他跑了,害得我们兄弟被罚了半年月俸!要不是我们郡主中意这小子,老子非得打掉他一口牙不可!这次多亏小兄弟仗义出手,否则丢了这小子,回去够我们喝一壶的!咱也是有恩必还之人,明日到鲁国公府上来找我,大哥请你喝酒!我叫牛阳!” 牛羊?南荞还望着扛着少年离开的那群人,听见这一声自我介绍,倒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还叫牛羊?她便转脸探头过来看了看。 那牛阳原本没看见被长祁挡着的南荞,这会子见他身后这么一张脸探了一探,不禁眼都直了,哪里来的美人,竟比他们郡主还要美! 南荞见他那直勾勾的视线,还有周围围了很多吃瓜群众,不少人都在看她,她猛然惊觉,她的面纱已经被勾掉了,赶紧低头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只能把袖子抬起来,勉强遮住了自己的脸。 有个小男孩一脸天真地对牵着他的父亲说:“爹,这个小姐好美啊,我长大想娶她!” 他爹正发呆呢,被儿子一摇胳膊,惊醒过来,满脸惭色:“你恐怕娶不了啊……” 她边上这一个男子可是青阶啊! 琼衣见牛阳歪过头去看她家主子,还有周围一圈不怀好意的目光,连忙掏出手绢给南荞应急,又拉了拉长祁的袖子道:“赶紧回去了!” 长祁也无意同鲁国公的家仆有牵扯,敷衍地拱了拱手道:“不谢。” 转身与琼衣一左一右护在南荞两侧,拨开人群走了。 在回太息宫的路上,南荞眼前一直浮现出那少年不甘屈服的眼神,还有那男人所说的话。 鲁国公府?这个鲁国公好像就是那个曲花大会魁首密阳郡主寒绵绵的父亲,当时她听绾茵说起过,她似乎有六个夫君夫郎了。 刚刚怎么说那少年来着?郡主看上了那小子?奴隶市场的娈奴是什么?这不是封建社会时期么,怎么还有奴隶?难道还是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时期? 她虽然一有空就会看看风情考究,但是毕竟还没看完,况且书上也不一定应有尽有。她便向琼衣提了这问题,琼衣学识不错,但也不知。 “或许长祁知道,皇宫就有不少奴隶,长祁又在皇宫当过值。” 南荞点点头:“好,把他叫进来。” 琼衣撩开帘子,把长祁叫了进来。长祁是与赶车的车夫坐在车外头的,转身便进来了。 长祁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解释:“娈奴就是在奴隶市场里被卖给达官贵人或者有钱的商贾玩乐的少年。” 南荞心上一颤:“是不是就是娈童?” 果然,多么光鲜亮丽的阳光底下,都会有不幸的生命挣扎在黑暗中。 “娈童?呃,也可以这么称呼吧。”长祁道,“这些都是奴隶,被主人家买回去,玩残了死了,就丢乱葬岗了。听说鲁国公家的密阳郡主玩娈奴很有一手,刚才那小子被抓回去,活不了多久了。” 南荞双手握成了拳,心脏揪得难受,刚才要不是差点撞到她,这少年或许可以逃过一劫的! 长祁还算有眼力见,脸上有愧道:“虽是奴隶,到底也是一条命,若我知道他是在逃命,那一脚也不会踹这么重了。” 南荞手抖了抖,她也不能怪长祁,千金难买早知道,何况他是为了保护她。 南荞回想起这个少年的衣饰,他一身黑衣,虽是有些破了,但料子看起来不错,衣襟上的刺绣也是十分精美,还有银质的装饰,不然也不会把她面纱给勾走了,头发束成一束,头上的发冠似乎也是鎏金的,看起来气质也不俗,这样的人怎么会沦为奴隶?难道是打了败仗的部落小首领之类? 南荞不自觉说出口:“他看起来穿着气质不俗,怎么会成为奴隶?” 长祁想了想道:“一般来说,只有殇族的人才会被充作奴隶,我记得两个月前,有一支殇族的军队突袭我们方觉边境,被奇冲将军带兵剿灭了,据说活捉了不少人,被充作奴隶了。这人看起来是个小统领。奇冲将军是密阳郡主的二夫君,自然是先给自家妻子留着。” 南荞顿时惊呆了下巴,哪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看来这密阳郡主是个御夫好手。 南荞沉思片刻:“殇族?是怅国那个殇族?” 她目前只看了两卷风情考究,都是关于方觉的,对其他国家涉及的还不多,她只知道沉灵大陆有四个种族: 人口最多灵力最高的妖族,都有妖身,为有生气之物,如动物与植物。 长得最美灵药最多的魅族,本源为五灵之息,风、水、雷、电、火。因而速度迅疾是他们最大的优点。 灵族,灵体诞生于死物,本体谓之源物,如石、玉、金属等,源物是灵族的死穴。因而相对力量薄弱,依附妖族而生。不少妖族权贵的家奴,都是灵族,只因源物在主人家手中。 还有殇族。 每次,殇族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 现在想来,她每每都忽略这个种族,南荞便问长祁:“殇族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族有妖身,魅族有本源,灵族有源物,那殇族有什么?” 长祁抬头看了一眼南荞,欲言又止,随后又看看琼衣,琼衣会意,接话道:“主子,方觉城里一般不许我们提殇族。” “为什么?”南荞更不解了。 “因为……”琼衣与长祁面面相觑,琼衣咬咬唇,凑到南荞耳边低声道,“因为殇族是人类。” “人类?!”南荞既惊又喜,她来到这里快一个月,从来没有见过人类,只在风情考究的历史卷里见到那个启皇是人类,带着一支人类大军征服了沉灵大地。而且,人类在四千多年前是这个大地上最尊贵的种族。 第46章 殇族 虽说按着种族划分尊贵与否,像是希特勒灭绝犹太人,白人歧视黑人黄种人那样,并不人道与公平,但是时代的发展总会经过一些歪歪绕绕的岔路。 可是后来,人类怎么在这个沉灵大地上丧失了主导权,当时她便生了疑问。只是这段时间她忙着发明赚钱,把这问题抛掷脑后了,如今,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她的心脏扑扑直跳,好似在异国他乡碰见了家乡的父老乡亲。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莫过于如此吧。 虽说她现在的身体是妖族,但嫁了婆家,她这心里到底还有娘家,她这个伪妖族,更亲的,还是人类这个字眼。 南荞更纳闷了:“人类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提?” “这婢子倒是知道。据说四千年前,妖族圣女昭兮爱上的人是个人类,但是最终被他抛弃,以至于她诅咒大地。当时的各族十分气愤,迁怒于其他的人类,就奋起反抗。后来,人类一族不敌,被杀了不少人,几乎灭族,还被赶出了沉灵大陆。据说他们现在居住于大地的背面,那里土地贫瘠,没有灵气,阳光只有短短两个时辰,所以常常会听说殇族来进犯各国的边界,但是每次都失败而归,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吧。” 比起绾茵来,琼衣向来还算有仁慈之心,但是这事上,她却说得轻描淡写,可见这是多么深入骨髓的偏见。 “你别说了!”南荞罕见大声地呵斥了她一声。 “主、主子,婢子……”琼衣有些委屈地看向南荞,忽然就惊慌起来,只因南荞的眼里正扑簌簌落下泪来,“婢子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南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情绪这么激动,虽然听说这里的人类混得有些惨,的确心里生疼,而且这眼泪不听使唤地就掉了下来。 她抹了一把脸,沉沉叹道:“怎么能因一人的错而迁怒于他的种族,那些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人,与当时的负心汉又有什么区别。诅咒大地的可是昭兮啊。自古负心一事,从来不分三六九等,也不分何种族群。我就不信,彼时的妖族魅族灵族,没有负心汉么?该唾弃的是负心之徒,并不是哪一个种族。” 长祁和琼衣满脸惶惑,愣是不敢吱声。 南荞自觉自己脾气大了些,摆摆手道:“算了,我也不该向你们发火,你们都到外面去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长祁张嘴刚想说什么,被琼衣一眼制止了。两人只得撩开车帘出去了。但是一看外头坐不下三个人啊,琼衣犯了难,却见长祁向外一跃,瞬间变成了他自己的妖身,一只通体漆黑的山鹰,飞向了马车上方的空中。 南荞回到太息宫之后,心情郁闷至极,原本看着自己口红畅销的愉悦全没了。那个少年苍白的脸和那双桀骜倔强的眼盘旋在脑际,像一个消散不去的梦魇。 她本不是那么圣母心的人,她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苦难是她救助不了的。更何况,她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去帮助别人,对方又是鲁国公家的郡主。 当朝有十位国公,都是一品大员,而鲁国公家由于郡主夫郎众多,姻亲裙带势力尤为显赫。要从密阳郡主手里救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若不是差点撞到她,他被长祁踹翻在地,他或许能逃得掉。况且,他是她来到这里碰到的第一个人类!她实在不能没心没肺到视而不见! 南荞烦躁地合上那本让琼衣和绾茵从书堆里翻出来的,详细记录各族势力的《方觉权贵轶事录》。 琼衣到底是善解人意,她见南荞这副样子,便知她所烦何事,纠结半晌,终是道:“主子,您是在想下午街上碰到的那个奴隶?” 南荞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口看着黑暗的天:“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琼衣道:“您可以去问问少尊,或许,少尊能有办法。” “白惑?”南荞从座上直起身来,但是立马又蔫了,“不行啊,曲花大会的时候,那郡主看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我不能为了救别人而牺牲白惑啊。比较起来,还是白惑比较重要。” 琼衣噗呲一笑:“婢子觉得,以少尊的能力,断不用自己出面,就能把那个小奴隶救出来。绾茵,你说是不是?” 绾茵连连点头笑道:“那肯定的,长祁总是在我们面前夸少尊,我还记得,长祁说大约二十多年前,玉琮公主出行路上被蚩神山的暴徒劫走了,对方跟朝廷叫板,要划地而治,连军队都没办法救出玉琮公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是咱们少尊带人勇闯恶徒的老巢,愣是将公主给救了出来。从此之后,玉琮公主就喜欢上了少尊,说是非少尊不……” “咳咳!”琼衣重重一咳,又拉了绾茵一把,这才将嘴脱了缰的绾茵给生生将“嫁”字吞了下去。 “嗯?”南荞又不是聋的,自然听见了,眯了眯眼道,“玉琮公主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方觉第一美人啊?” 绾茵自知说漏了嘴,赶紧道:“没有主子美!” 南荞又道:“原来她和白惑还有这么一回事啊?她喜欢白惑?那白惑喜欢她吗?” 英雄救美啊,又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丰神俊逸的英雄,但凡是个女子,都会动心吧?而那个女子又是公认的第一美人,还是公主,要颜有颜,要权有权,人家还喜欢他,他没有心动吗? 这么一对比,她好像哪哪都不及人家公主,所有的尊荣都是太息宫给的,没钱没权,长得如何,也就绾茵琼衣说说而已,多半是不想让她难堪,她们又没见过公主。 她心里忽然升起更加浓稠的抑郁来,怎么想怎么别扭,胸口像是压了团棉花,咽不下去掏不出来地难受。 “主子……”琼衣解语花安慰了一句,“您别多想,少尊不喜欢公主。据说十年前,皇帝要给公主和少尊赐婚,咱们老尊者是问过少尊的,若是他也喜欢公主,那就答应了皇帝的亲事,他不会棒打鸳鸯的。结果少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他不喜欢 第47章 商量 南荞瞬间觉得气顺了些,仍旧怀疑道:“又是长祁说的?” 长祁这嘴可不太靠谱。 “是望海说的。”琼衣笑笑,“他从不夸大其词、胡编乱造。” 望海啊,那还算靠谱些。 南荞沉默着。 “那您还去找少尊吗?”琼衣小心翼翼道。 “让我想一想。”南荞靠在卧榻上,闭上了眼。 半个月亮挂在高空,南荞叹了口气,她已经来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了。到底是抵不住内心的罪恶感,慢吞吞踱步来到了太息宫的炼丹园。 炼丹这个词,听起来就令人联想到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但是在沉灵大地上,这可是实打实的,如太上老君的仙丹般的灵丹。何况,白惑这样的,纵使是江湖术士,也让人心甘情愿着了他的道吧。 南荞站在炼丹园子外,园门口有两盏灯柱亮着,照亮了门口。 望海说,这园子有结界护卫,所以乍看外头没人守护,实则也没人能进去。除却太息尊者、少尊和两名侍炉郎官外,其余闲杂人等都是无法入内的。 她就是问一问而已,不会勉强白惑,毕竟望海说多少人对太息宫虎视眈眈,连账都不能出错,更何况要从鲁国公府劫走一个人,这不是与鲁国公作对吗? 为了一个奴隶,就算白惑也不会纵容她吧。若是他拒绝了她,她也不会再要求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就放弃的话,她的良心就会日夜煎熬啊。她总得试一试。 南荞走向园门,然而脚踢到了什么东西,空气里晕开一抹金光,立马又四散隐没开去了。这就是结界吧。 她退了一步,正内心纠结地要不要叫白惑一声,或许他也听不见,毕竟隔着院子,还隔着结界。她还没下定决心,只听“吱呀”一声,园子的门打开了! 她惊诧地抬头看去,只见开门出来的,正是白惑! 怎么回事,没那么巧吧,她还没出声呢,虽然诧异,但她还是叫了他的名字:“白惑——” 白惑走了过来,好几天没见,昏黄的烛火下,都让他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衣服也是皱皱的,头发有些散落下来了,看起来连头都没空梳理,额角上竟然还粘了好些灰渍,他似乎毫无察觉。 白惑走过来,站在结界里,先是扯起一个疲倦的笑,随后开门见山道:“你是为了被寒绵绵抓走的那个奴隶来的吗?” 南荞一惊:“你怎么知道?!” “长祁都告诉我了。” “长祁?那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你好像很在意那个奴隶。所以我想,你要是今天来找我的话,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南荞看着他,他虽然依旧脸色温柔恬淡,但是眼里却有着隐约的失落。 他不开心了?是嫌她多管闲事吗?算是多管闲事吧,毕竟她不是冷血动物啊。 南荞有些心虚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办法救他出来吗?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鲁国公家不好惹,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不用……” “行。”没等她说完,白惑直接回答了。 “啊?真的?”南荞有点始料未及。 白惑一本正经:“身为男子怎么能说不行。” 啊?南荞愣了愣,反应过来,白惑这是在开车吗?什么情况啊,他怎么不分场合就开车?!不过,他有时候的确有点无所顾忌,上次还说既然看光了她身子再让她看回来,还说什么被她亲了就要她负责,总之,毫不含糊。 南荞尴尬得红了脸,白惑噗呲一笑:“我这几天原本浑身不舒坦,现在看你这样子,都觉得轻松很多了。” 说罢,他还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啥?她尴尬得不行,他怎么没事人一样?南荞不禁撅了撅嘴。 白惑微笑道:“我说真的,能救。我现在走不开,你找长祁就好了,就说我同意了的。这是小事,他能搞定。” “长祁?他靠谱吗?”南荞口吻都有些嫌弃。 “他是我选的人啊,你别看他平时丁零当啷不像样子,办起差事来干净利落,丝毫不含糊。你快点去吧,不然以寒绵绵的脾性,那个小奴隶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玩死的。” “是吗?!那我去了!”南荞转头就跑,才跑两步,又觉得未免太过河拆桥了,于是停下来,转脸去看白惑,果然,他还站在那里看她,脸上的失意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又消失了,问道:“怎么了?” 南荞心上一动,重新折回来,看着他额角上的烟灰,便掏出自己的手绢来,想为他擦一擦,奈何透不过结界,只得道:“你的额头上有灰。” 白惑明白了,往前跨过来,竟然穿透了结界,径直出来了,看得南荞十分惊奇:“你怎么能走出来?!” 白惑如实相告:“我体内有天明珠,任何结界对我都不起作用。” 天明珠?这么神奇。南荞还在感慨,白惑又道:“你帮我擦一擦。” “哦好。”南荞抬手,细致地替他擦拭着额角,又在脸上也擦了擦,现在仔细看,他的确憔悴了不少,眼窝下泛出乌青来,甚至长了一些短短的胡渣,有些让她讶然,还以为妖族,尤其是白惑这样的美男子应该不会长胡子。 转头想想,她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不长胡子那不成太监了,白惑怎么会是太监,他那特征很宏伟吓人的好不。 南荞忽然红了脸,她都没注意白惑专注看她的眼神,只因她看着白惑的嘴唇不像往日那般润泽,这会子竟有些干燥的苍白,可见炼丹是件劳心劳力的苦差事。她还为了个陌生人来烦扰他,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淅淅沥沥的心疼。 南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起她唇上涂着润唇的蜜脂,忽然脑际一热,勾住白惑的脖子,踮起脚尖便往他唇上亲了上去。 第48章 升华的责任 白惑愣住了。 南荞亲了一下,刚想撤回,忽然后脑勺着了一道力,白惑一手扣住她的头,另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搂进了胸膛里,并且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转化为一个真正情到浓处的深吻。 好一阵辗转反侧,南荞都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 她靠在他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眼神迷离几乎站立不稳,只能由他搂着。 她还得揪着衣领,防止衣襟敞得过分难看。 这个色胚,嘴上不停,手上也没闲着。 “怎么亲,学会了吗?”白惑在她耳边轻声笑,灼热的气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这话讲的,嫌弃她不会亲?上次她咬破了他的嘴唇,因为喝醉了好不好?好吧,她承认,她是不太会亲。不过,他怎么这么会?他不是也没谈过对象吗?连人家玉琮公主都拒绝,现在看来好可疑啊。 南荞眯起眼来看他。 白惑看穿了她的心思,挑了挑眉梢道:“别多想,男子在这方面可能就会无师自通。” 好一个无师自通,南荞又羞又恼,想推开他,便道:“你不是让我快去找长祁吗,说不定那人要被寒绵绵折磨死了。” 白惑依然不撒手,反倒将她抱了个满怀,把头埋在她头发里,声音闷闷道:“我都舍得让你去救他了,他多挨几鞭子又怎么了?” 挨、挨鞭子?南荞眉梢抖了抖,这个郡主真是重口味。但是回神想白惑这句话,他……难道在吃醋? 南荞心头一震,只得试探宽慰道:“我、我就让长祁去救他,我不会去见他的。我对这个人一点想法都没有,就只是不想看着他死而已。我说过了,若是你真的同我成亲了,那我肯定只有你一个夫君。” 南荞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听他在她耳边“嗯”了一声,听上去心情不错,她顿时松了口气。 白惑又抱了一会,才放开她,微笑道:“你快去吧,否则人到时候真被打死了你还要怨我。” 于是,南荞便走了。 白惑看着她的背影,后退几步,走进了结界里,脸上的笑容在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之后,垮了下来,转而攀上了些许苦涩与无奈。 他相信她此刻说的定然是真心的。但是,她要走的路何其艰难啊,她又是那么熠熠生辉,往后,定然有无数卓绝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脚下,她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双星并环绕,清风伺枕席,天涯忽来客,涌泉必相报。 这是昭天之眼对她的预言,双星,清风、天涯来客与涌泉。师尊的注解是她生命里会出现五个男子,与她一道拯救这个被诅咒的大地。 他,只是其中一个。 胸口一揪,白惑抚上自己的胸膛,以前明明没那么在乎的,这不是早就注定的事情么,他早就知晓一百年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方才还说男子不能说不行,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心里难受得不行了。可能,责任开始升华了,变成了……爱。 长祁接到指令后,一开始的确有所不解与不愿,但是既然少尊也同意了,那他不能拒绝。 长祁去了一夜,南荞睡得很不踏实,不时地醒过来问问值夜睡在外间的绾茵有没有长祁的回来的消息。绾茵都道没有。 她心中忐忑,那个少年不会真被打死了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荞睡熟没多久,迷迷糊糊听见绾茵与长祁在外头说话的声音,她的神志一下清醒了,唰地睁开眼来,撩开床幔就下床奔了出去,哗啦打开门,果然是长祁和绾茵站在外头。 南荞神色焦灼道:“长祁,怎么样了?!” “呃主子……”长祁一看,脸色一僵,立马别过脸去。 绾茵慌慌张张地把南荞推进门里,又把门关上了。 “哎,干嘛,我还要问长祁事办的怎么样了?”南荞不明所以。 绾茵讪然道:“主子,您看您衣服都还没穿呢!” 南荞看了看,没问题啊,她这睡衣长袖长裤,特别保守,有什么问题? 绾茵已经跑去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衫过来给她套上,才打开门将长祁叫进来,又关好了门。 “人救出来了没?”南荞迎面便是这句话。 长祁点点头:“不过,主子你让我放他走,暂时还不太可能。” “为什么?”南荞不解。 “哎,也不知那个恶毒的寒绵绵怎么弄的,那小子被修理得很惨,我找到人的时候,被锁在笼子里,一地的血,弄得我背他出来还弄废了一套衣服。”长祁说着,委屈地看向绾茵。 绾茵一愣,佯装不耐烦道:“知道啦,过两天我给你再做一身好了吧。” 南荞听得直皱眉,这个寒绵绵怎么这么变态残忍,问道:“那还有救吗?” “现在还没断气,就是昏迷着不省人事。如果是妖族,我还可以渡他灵力帮他疗伤,但他是人类啊,我从没跟人类打过交道,也不知他们如何修炼。我又不是医师,不会治伤,只好把他放在我们太息宫一个隐秘据点里,回来向主子禀告,接下来要怎么办?” 南荞咬着嘴唇,纠结思考着,怎么办?既然已经把人救出来了,那肯定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但是,要是去请大夫,就会有走漏风声的危险,不能再给太息宫增添一点麻烦了。她能信任的,也就只有琼衣绾茵和长祁了,难道再去找白惑吗?不行,不能再去麻烦他。 “咚咚咚。”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望海的声音传来,“圣主,是我。” 绾茵看了一眼南荞,跑去开门。 望海走进来,脸上带着谦和恭敬的微笑道:“圣主,少尊让属下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白惑?”南荞倒是忘了望海,因为望海虽然负责她醉浮生里的日常用度,但是,他还是整个太息宫的总领管事,也不常在醉浮生里。而且,南荞觉得他没有长祁那么单纯。 她那日为园子取名醉浮生后二日,望海就让人把匾额做好了送来直接挂上了。 “白惑对你说什么了?” “少尊说,您这边可能需要一个懂医理的 第49章 救治 南荞与长祁和绾茵相视一眼,这不就是及时雨吗? 南荞有些尴尬:“你有认识懂医理的医师?” 望海笑了笑:“属下不才,略懂。” 南荞瞪大了眼:“你是说你自己吗?!” 望海点了点头。 南荞欣喜,那更好了,既然白惑让他来的,那她也能相信他,还是忐忑问道:“那你……也会给人类看伤?” 望海颔首:“可以试一试。” 南荞喜出望外:“那好。事不宜迟,长祁,你赶紧带望海去看一看吧!” “好,跟我走。”随后,长祁便带着望海出去了。 南荞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离开,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焦灼。 “主子,您不去看看吗?”绾茵道,在她看来,主子似乎对这个人类少年很感兴趣。虽然长得不如少尊,但也是一个俊朗斐然出类拔萃的少年,要不然也不会被密阳郡主看上。 南荞转身在廊下藤椅上坐下,拨弄着一株红花道:“我答应了白惑,只是救,不会去见他的。而且,我又不懂医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我也没长祁望海的身手,要是露出什么马脚让鲁国公府抓住把柄,会连累太息宫。所以,我还是安安分分呆在这里等消息的好。” 绾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家圣主考虑得煞是周全。明明一个月前对沉灵大地一窍不通,她和琼衣甚至也私下猜测过圣主的来历,如今看来,圣主不仅是脸和身段长得好而已。 琼衣从园门外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端着用物的段州和济横,一见站在廊下的南荞和绾茵,立马道:“绾茵,为什么主子还没有更衣梳头!” 长祁和望海去了一日,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两人进了南荞的屋子。南荞让琼衣和绾茵把门关了,站在门外守着。 望海的神色并不轻松:“这个少年伤得有些重,浑身上下都是鞭伤与勒痕,失血过多,还断了几根肋骨,现在依然还昏睡着。不过这些都是皮外伤,属下也已用了止血的药,为他包扎好,也接好了骨,只要静养半月便能落地。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如今还中了毒。” 南荞听得浑身鸡皮疙瘩迭起,不禁咋舌,这个密阳郡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怎能这么心狠手辣。 “中毒?什么毒?” 望海面上浮上一抹尴尬,与长祁相视一眼,只得道:“两相欢。” 南荞虽对毒一窍不通,但是这名字取得就够直条条的,大约猜到了,讪讪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毒药怎么解?” “这个其实不难,正常的男女欢好便可解了。但是若不解,便会烧心蚀骨,两日后七窍流血而死。” 这让南荞对寒绵绵的印象更差了,咬牙切齿:“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毒还没解?他……没被寒绵绵祸害吗?” 奇怪啊,既然是这种毒,就算男人把持住了,但是被捆之后,照样能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啊。这两天打听来的寒绵绵的风评与手段,没道理拿不下这个少年。 “大约是这个。”望海接下挂在腰上的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团,呈给南荞道,南荞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黑乎乎的药丸。 “这个药是属下在此人的纽扣里发现的,里面的成分有寒羌草,若是吃了,能……”望海顿了一下,“能让男子不举。” 南荞一怔,咳嗽了一声。 望海继续道:“属下猜测,这可能是他们为了防止失败成为奴隶而做的准备,应是不想成为方觉女子手里的玩物。” 长祁嘲讽了一句:“若真有这个骨气,那自宫了岂不更彻底?” 他到底是对人类还有偏见。 “你的意思是……”南荞看着手里的药丸,“他因为吃了这个,所以不……呃,不能人道,然后寒绵绵就逼他吃那个两相欢,还是没成事吗?” “没成。属下没在他身上找到缚印。” 缚印,就是在男女缔结缚令之后,男子的身上会出现一个印记,一般在胸口,而颜色形状根据妻子的妖身而定。这个南荞还是知道的。 “那怎么办?!是不是得找一个女子来给他解毒啊!不行啊,他昏迷着呢。”南荞头大如斗,本以为救出来就万事大吉,不成想后续这么麻烦。 望海道:“其实此毒有解,有一种花,叫闭月,可解此毒。” “是吗?那太好了。”南荞开心了一瞬,看着望海为难的脸色,反应过来,“是不是很难找啊,太息宫有吗?” 根据常识,解这种奇奇怪怪的毒的药材总是十分稀有。 望海摇摇头,见南荞垮下来的脸,又道:“但是属下知道有个地方有。” “哪里?” “罗笙阁,青玖公子处。” 望海与长祁从醉浮生里出来,长祁问他:“你怎么没把圣主的面纱还给她?你不会……想自己独吞吧?” 望海瞥了一眼长祁,看了看自己挂在腰上的布袋子,道:“被别的男人握在手里的东西,还给圣主做什么,我自然是要去给少尊的。你也绝对不要跟圣主提这事。” 他的袋子里,还有一样东西,是那人类少年紧紧团了握在手里的,尽管人已经昏迷,但这手依然紧拽着不放,长祁粗心,晚上压根没发现,是他给他清理伤口时才注意到,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掰开。 长祁一眼认出这是圣主白日里戴的面纱,就是这小子冲出来把圣主的面纱弄掉了,一直没找到,没想到在他手里。 他不知道圣主与这个人类少年有什么瓜葛,但是危及到自家少尊在圣主心里地位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譬如,就不能让圣主知晓这个少年把她的面纱当宝贝似的握在手里。 如此看中一个女子的东西,快死了也不放手,还能是什么心思呢,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救人要紧,趁着天还没黑,南荞去了罗笙阁。第二次来这里,她已经熟门熟路了。 第50章 罗笙阁求药 薄绪带她进了后院主楼,她跨进浓雾之后,再次见到了上回举办宴会的地方。但是今日空无一人,十分冷清。 她走到水池旁看去,莲荷亭亭玉立,金色如手掌大的鱼今日倒是老老实实在水里游着,没有跃出水面。 白惑的房中也有一个水池,没这么大,也没种荷花。 “怎么两个人都喜欢在屋子里装一个水池,多潮啊。”她嘀咕了一句。 忽听身后传来青玖的声音:“咦,什么风把圣女您给吹来了?” 南荞一惊,转过身来,发现青玖竟近在咫尺,她这么一转身,脸都快碰到他的胸膛。 南荞冒火,他这人不知道距离是什么吗?! 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脚下一空,忘了身后还是荷池,眼前一花,“啊!”她只来得及发出简短的一声嚷,人瞬间仰面朝天倒下去! 忽然间,手臂上着了一道力,腰间也被搂住了,整个人被猛地拽了过去,撞进一个花香四溢的胸膛里。 这一倒一晃,让她头昏眼花,面前青玖一声嗤笑:“笨成这样,白惑是不是瞎了眼。” 南荞一个激灵,一把推开青玖,自己这回吃一堑长一智,往旁边蹦了两步,刚想发作,想起今日是有求于他才来的,只好生生将火气咽了下去。 她来找青玖,白惑理应是没有意见的,因为青玖冒犯过她,她厌恶他还来不及,白惑定然不会生出那一副她要移情别恋的闺怨脸来。 咦,为什么说移情别恋?他俩是正式恋爱吗?一贯以来,都是白惑在说他俩的亲事,她好像也有点逆来顺受的意思。 但是,他正式表白过吗?她是真的爱他吗?尽管有过几次乌龙的身体接触,昨晚他吻她的时候,她也是很动心动情的,但是总觉得差了点火候。 “啧,发什么呆,终于发现我长得好看了?我就说嘛,白惑那个闷棍有什么好的,你跟了我得了。”青玖上前来,撩起几缕她的头发闻了闻,还抛了个媚眼。 南荞惊醒过来,可把她恶心反胃的,真想把这人推水池里好好洗洗这油腔滑调,于是打掉他的手,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有闭月花吗?” “嗯?”青玖一眯眼,倒也爽快,“有啊。你要这来做什么?” 南荞一皱眉,她早想好说词了:“你上回要同我道歉,我只收了两样东西,而且还是看在薄副裁辛苦送来的份上,其他都还给你了,所以你的道歉我还没接受呢。刚好,我这两天听说你这里有一种叫闭月的花,很是稀奇,所以想要一盆来看看。这样吧,就当做我接受你的道歉了,看在白惑的面子上,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青玖看着她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点了点头。 就在南荞以为他被说服时,他忽然道:“你是为了解两相欢的毒吧?” 南荞眼睛微微睁了睁,内心在喊,他怎么一下就猜中了?!但是她竭力控制住了表情,打算装蒜到底:“什、什么欢?什么毒?我听都没听过。” 青玖看穿一切般微微一笑:“闭月这花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方觉没有,但魅族遍地,而且它有一个用途,那边是能解两相欢这种下作媚毒,这可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让我猜猜啊,你要给谁解毒呢?白惑吗?” 南荞一愣,刚想否认。 青玖自顾自说着:“怎么可能啊,不说白惑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就算他真中了,你自己脱衣上阵,给他解了不就是了,还用得着找解药?啊,这么一想,还真是嫉妒他啊。” 什么脱衣上阵,他怎么能说得这么下流,一股火气又窜上她的胸口。 “让我再猜猜……啊!今儿听说鲁国公家的密阳郡主丢了一个奴隶,还是那郡主十分喜欢的,正遣人四处找呢。按着寒绵绵的做派,普通的玩乐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听说那奴隶昨天也逃掉过,所以用一用两相欢也是很正常的吧。难道……”青玖唰地转脸看向青玖,一双狐狸般狡黠的眼里透出慑人的光来,“南荞小姐想救的是他?!” 南荞簌簌一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派人跟踪监视了她,还是运气好,不过是猜对了?可是,这要她怎么承认,青玖这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你说的什么奴隶?我根本不知道!”又没有证据,她坚决不会承认的。 “哎呀,本公子最讨厌被人骗了。你既然不肯说实话,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两相欢要是解不了,那死状可真叫丑,啧啧。哎?最简单的,你还是赶紧找个女子,或者……干脆自己上吧,要什么解药啊,多省事啊。” 说着,青玖甩了甩松散的头发,转身就要走。 南荞咬得牙根疼。白惑这么温柔君子的男子楷模,怎么会有这么恶心变态的弟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总有一天要海扁他一顿! “是!”南荞手握了拳,又松开了,垂头丧气道,“是,你说的没错,我想救的就是那个奴隶!” 青玖脚步一滞,微微侧过脸来,嘴角泛起一抹笑,却无端令人觉得冷凉,说话的口吻都冰冷了几分:“圣女可真是好手笔,都会跟鲁国公家抢人了!你就不怕太息宫树大招风,四面树敌么?太息宫本就处境艰难,白惑这位置看似光鲜,你知道多少双眼在对他和太息尊者虎视眈眈,多少双手想染指他太息宫的秘藏与灵丹。你还给他添乱,他就是心软,我都想替他教训你。” 青玖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本以为这个小丫头会在他这么犀利的奚落之下哭鼻子,却没想到,她只是呆愣了半晌,忽然道:“你是在关心白惑?” 关心白惑?青玖也愣了,却是立马傲娇地否认:“谁关心他!” 南荞噗呲一声笑出来,凑上前去道:“你就是嘴硬。原来白惑说的没错,你这人果然本性不坏啊!之前你们打得那么凶,我以为你们是敌人呢,还为他担心来着。现在好了,原来你这么关心他啊。好,真好。” 第51章 青玖的吻 “好什么!哪好了!”青玖像是被揭开了遮羞布,脸居然不受控制地热起来。 南荞一本正经:“当然好了,你是他弟弟啊,是他的亲人,有亲人这么关心他,多好的事啊。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只要有关心你的亲人在,就是最温暖的港湾,最坚实的后盾……” 南荞这话说着,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亲人,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了。白惑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她选择相信他,依赖他,以至于她一直没弄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不是爱? 她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假装坚强,假装适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然而,又谈何容易啊。她想念自己的家人,她的父母,她的兄弟。虽然平凡,但总是给她最坚实的依靠和力量。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都不见了。她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肉麻死了!”青玖被她说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抬头刚想吼,却见她怔怔的,正眼神茫然地看着荷花池,一行泪竟然从她脸上滑了下来。 青玖顿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他刚才凶她她都没哭,怎么自己说着说着就哭了? “啊,可能风吹灰尘迷了眼。”南荞赶紧袖里的手绢抹了抹脸,重新收拾了一下表情道,“现在我说了实话,你不能言而无信,给我花!” 青玖一愣,他也没说一定给她吧,不过看着这丫头有些红的眼眶,他忽然狠不起来了,心想难道她在白惑面前也是这么楚楚可怜哭哭啼啼的?所以白惑才被这么死心塌地吗?女人就是烦! “还不够!”青玖烦心一起,说话声又大了些。 “那你还想怎样?!”南荞也火了。 青玖摸了摸下巴,看着她倔强的神色,笑了笑道:“我知道那个香脂斋的新式口脂是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南荞这回没有全身心防备,当即说漏了嘴,立马后悔地咬住了嘴唇。 青玖看得滑稽:“小姑娘,你的那点手段,在我眼里还不够格。我再提醒你一句,连我都知道了,香脂斋还能不知道吗?” 这回,南荞索性不装了,满脸惊愕:“你说香脂斋知道?知道我是太息宫的圣女?!” “嗯呢。”青玖点点头。 “那他们跟我做生意,也是碍着太息宫的面子?!” “算是吧。” 啊!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她为了不丢太息宫的脸,还乔装打扮!合着人家一直都知道,也不知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和太息宫呢!她到底是给白惑丢脸了! 南荞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不过,你这小玩意也确实好用啊。”青玖见她这下可真快哭了,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竟然从衣袖里摸出一支口红来,“我也去买了几支,甚是好用,肯定能卖得很好。” 南荞从指缝里露出眼来,见青玖手里的的确是她的口红,心头狂涌的社死浪涛平复了些。 青玖继续道:“没想到,你还会设计这么新奇的东西。我想起上回你来找我,提到什么周边衍生品之类的,难道你当时是想同我谈生意?” 说是吗?那多掉身价啊。但是他都问到这份上了,怎么回答。南荞左右为难。 青玖也不逼她,直接道:“所以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你要给我一个像这个新式口脂这么新颖的小玩意,让我也能把我罗笙阁的生意开拓得更大。” 哎呀,这不就是送上门的黄金台阶吗?南荞心里乐得颠颠儿的,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挤出几丝勉强道:“我试试再说。” “什么试试,我一定要到手!” “好!我答应你!”南荞咬牙切齿的,这男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青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那闭月花呢,能给我了吗?”南荞气鼓鼓的,像一只斗鸡般看着他。 青玖手一抬,只见三楼上,一个白白的团子飞旋着飘下来,落在他手里。 南荞一看,怎么有点眼熟,对了,是三楼那棵盆景里结的白花!原来这就是闭月花? “就这?你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如假包换!” “好,我信你。咱们的买卖,我也不会食言的!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告辞!”南荞转身就走。 青玖眯了眯眼,心底忽然爬上一个邪恶的念头:“等一下。” 南荞听见他叫她,有些不耐烦,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没好气地转过身去道:“又干嘛?” 劈头盖脸的,她就被搂进了他的胸膛里,下巴被抬了起来,嘴唇也被覆住了。 南荞一双眼瞪成了核桃,脑袋一瞬间的短路后,立马清醒过来,使了全身力气把他推开,都顾不上掏手绢了,直接用衣袖胡乱擦着嘴,气急败坏道:“你个流氓登徒子,你想干嘛?!” 天!他居然还把舌头伸过来了!这个变态果然脑回路不正常,这种时候还想着耍流氓! 南荞一阵反胃。 青玖也不介意她这么夸张的嫌弃,反而笑道:“我就想在白惑之前亲一下他将来的娘子,如此一来,我也算有件事情赢了他。” 南荞恶寒,又是跟白惑比,这该死的胜负欲,他没救了!所以她分外不留情地反击道:“那你还是输了!我早就跟白惑亲过好几次了!你注定赢不过白惑的!你就羡慕嫉妒恨吧!哼!” 说完,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青玖抹了抹嘴角,眼梢微眯自语道:“还挺甜。” 南荞把闭月花带回了太息宫,交给了望海与长祁,两人又连夜去救治那个人类少年了。 及至第二日一早,琼衣来告知,望海后半夜就回来了,说那人的毒已经解了,如今只要好好养伤就行。 南荞总算松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南荞在院子的凉亭里画设计图纸,答应青玖的事情,她得办到。 第52章 要不要我搬过来? 她虽然手里还有粉饼的样板和时尚杂志的企划书,但是粉饼是要卖给香脂斋的,杂志的话,又感觉有点难度,光是没有相机,得靠画师画这一块就是大工程,还要后续印刷发行什么的,不知道青玖能不能办到。 因此,她必须设计一个像口红那种,简单小巧易生产,还是划时代创新的那种。当然,她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她世界的伟人为她开拓了前路。 南荞正咬着笔杆子,眉头紧锁,目前实在没什么灵感,正想着是不是还得去城中别院里跟夫人太太们闲聊一下找找灵感,忽然后背上一痒,有人在给她梳头。许是刚才起风,给吹乱了,绾茵在替她梳理吧。 她索性直了直腰杆子道:“绾茵,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想下去山去城里别院,找花韵姐姐她们聊聊天什么的,闷在这里太无聊了。” “绾茵”继续梳头,没吱声。 南荞撑着下巴,在纸上圈圈画画自言自语:“白惑什么时候能出关啊,这一个月,他就只陪我逛过一次街,还说成亲呢,以后他要是天天工作这么忙,几天见不到人,还动不动闭关炼丹什么的,那我岂不是独守空闺?要是生了孩子,会不会丧偶式带娃啊。哎……简直就是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啊……” 旁边的绾茵“噗呲”一笑。 南荞唰转过脸来想瞪“她”:“你笑话我……” 下一秒,她的脸就僵了:“白、白惑!怎么是你?!你出关啦?” 白惑手里还捏着梳子,眼里一番光影,瞳仁像是水草摇曳的清池,温柔而细腻。 不像前晚那般憔悴不修边幅,他今日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头发用镶玉银冠整整齐齐束好,一身烟紫色长袍上是银丝镶绣的兰花,腰上束着兰花型腰带,挂着一块圆形白玉,越发衬托得他长身如玉。 面色也好了不少,虽然依稀看得出一些黑眼圈,但是精气神已经恢复如常,那就是——好看得不像话。 南荞惊愣完,就看得有些呆。 白惑把梳子递给绾茵,脸上浮上些羞赧之色,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要不……我搬到醉浮生来同你一起住?” 南荞傻眼:“什么?你干嘛要搬过来?!” 白惑挑了挑眉稍:“你不是嫌自己独守空闺?” “咳咳咳!”南荞噎住,说坏话被当场抓包了,脸腾地烧起来,赶紧把头转回来,“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随便说说的是哪一句?”白惑俯下身来,张开手臂撑在青玉桌上,把南荞圈在了怀里,脸往她肩上一靠,哑着嗓音道,“什么是丧偶式……带娃?没娃怎么带?要不先生一个试试?” 南荞被他圈在怀里,周遭都是他的体香,他又在她耳边说话,气息呵在耳朵上,一阵酥痒,惹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加上他说的这话,完全就是在高速公路上飞奔。 她之前还因为青玖登徒子轻佻的举动,觉得白惑谦谦君子温柔淑德。难道不正经是会兄弟心电感应?!她的脸烫得都快熟透了! 她都快把头埋到桌案底下了,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哈。” 绾茵和琼衣红着脸相视一笑,十分有眼力见地转了身去。 忽然,园门外就闯进一个没有眼力见的,刚进来什么也没看清就大喊:“少尊,来了来了!那个……来了!” 是少尊屋里的余风! 绾茵急匆匆示意他别大呼小叫,但是南荞早就听见了,一下子直起背来,结果用力太大,肩膀顶了一下白惑的下巴。 白惑吃痛地轻哼一声,皱眉捂住了下巴。 南荞忙道:“啊抱歉抱歉,痛不痛,痛不痛,我给你揉揉!” 她急忙站起来抬头去看,只看到白惑下巴上一块红红的,于是伸手上去碰了碰。 “嘶——”白惑抽了口气。 “很痛吗?”南荞满脸歉意。 “还好。”白惑见她皱着脸的样子,忽然起了坏心,便道,“听人说吹一吹会不痛些,要不,你给我吹一吹。” “真的假的?”南荞看了他一眼,见他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只得咕哝道,“好吧。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她踮起脚,凑上去刚想吹,白惑头一低,便亲在了她的唇上。 南荞瞪大了眼,人被他搂了过去,动弹不得,只得被动承下了他的吻。 那边,余风小跟班惊呆了,绾茵见这不识相,一把将他推转过去,凶巴巴道:“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余风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琼衣偷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了?” 余风惊醒过来,差点蹦起来,不顾一切转过身去叫道:“少尊!公主来了!” 他话音刚落,园门口炸起一声娇喝:“你们在干什么?!” 南荞被白惑亲得迷迷糊糊飞在云端,这一个女声瞬间将她击落下来,她猛地回过神,推了推白惑。 白惑却是不慌不忙,还舔了一下她的嘴唇才离开。 南荞满脸通红,想转脸过去看方才那个叫嚷的女子是谁,却被白惑扳过脸去,他从衣袖里掏出手帕,细致地替南荞擦了擦嘴唇与嘴角,又问:“我嘴上是不是也有?” 前晚亲了回到丹房,在脸红的侍炉郎官提醒下,他才发现嘴上沾了她的口脂。现在也应是如此吧。 南荞红着脸点了点头,拿过他手里的手绢,也给他擦了擦。 “你、你们当本公主不存在是吗?!”站在那处的不速之客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南荞一惊,越过白惑,探头向园门处看去,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艳比花娇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条艳红色的抹胸绫罗裙,虽然外头套着一件罩衫,但那罩衫是小珍珠串成的镂空式样,压根挡不住什么,因此,她雪白的肩膀和脖颈全部敞开着,脖子里也是一条珍珠项链,珍珠粒粒有指甲盖那么大,圆润饱满,珠光莹莹。 胸前和腰间的裙摆上都挂下一大片金珠垂帘,随着她的一 第53章 公主驾到 绾茵和琼衣一直说南荞美。南荞如今的这张脸,的确是属于桃花眼樱桃嘴可甜可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类型,画个浓妆就是妩媚妖娆祸国殃民的妖姬,素面朝天就是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的神女。 也怪不得面纱掉的时候,行人都挪不开眼。令她常常感慨甚至嫉妒自己现在这副皮囊,还有种她鸠占鹊巢的罪恶感。 对面的公主生得偏长脸凌厉英气些,而她就是鹅蛋脸更娇柔些,美人各有各的美。她觉得什么第一不第一,其实也难说,毕竟各花入各眼。 其实美人与美人就如同英雄与英雄一样,也能惺惺相惜的,前提是,不是情敌。明显公主殿下看着南荞时,第一反应也是睁大了眼。但是,不幸的是,她们是情敌。 “白惑,她是谁?!”“金牡丹”愣神过后,双手叉腰,端着盛气凌人的姿态大声道。 “公主殿下。”白惑微微颔了颔首,算是礼节,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这是醉浮生的女主人,微臣的未婚妻,她叫南荞。” 说罢,他转头看向南荞,方才还冷峻的面容上端了些笑意,口吻也柔和了许多:“荞荞,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玉琮公主。” 荞、荞荞?南荞眉毛在发抖,他叫的什么玩意儿,肉麻死人了。他也没这么叫过她啊。算了,公主当前,她忍了。 “啊,原来是公主殿下,久仰久仰!”她不知要如何行礼,琼衣她们已经跪下了,那她要不要跪?按理说,公主是金枝玉叶,她一介平民,这个封建社会里,她似乎得跪。但是,白惑根本就没行礼,南荞当即决定,跟着白惑混。 她考虑的,正是别人想抓的把柄。果然,公主随行的两男两女四名随从中的一个年长的宫婢横眉竖眼,怒喝道:“大胆,见到公主为何不跪?!” 南荞簌簌一惊,真要跪?她有些忐忑地看向白惑。 白惑神色从容,看见了她的不安,伸手过去牵住了她的手捏了捏,转而看向那盛气凌人的宫婢冷冷道:“舒嬷嬷好大的威风。自有太息宫以来,吾师尊便只上跪皇天下跪厚土,而我承陛下恩典,也只需浅跪帝后。南荞身为师尊亲选的圣女,我将来的妻子,身份自然在我之上,你什么身份敢命令她下跪?!” 那个被称作舒嬷嬷的宫婢被白惑这么一怼,哑口无言,望了一眼玉琮公主。 然而白惑并不作罢,依旧凛然道:“反倒是你们几个奴才,来我太息宫,见到本尊居然也不下跪行礼,你们这样没规没矩的奴才,岂不是拂了公主的颜面,丢了皇家的脸!” 白惑那双眼冰凉地看过去,那舒嬷嬷顿时锋芒在背,吓得两腿一颤,便跪了下去,其余三名宫人见状也慌张地伏倒在地,舒嬷嬷声音都在发抖:“少尊请恕罪!” 她怎能不怕,当年她与公主一道被掳至蚩神山,她亲眼看着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少尊,黑发白袍,双眼赤红,长剑一挥,砍下了山中半数妖灵的头颅,血染红了蚩神山的大地;而他妖身一现,另外的半数妖灵越加凄惨,不是四分五裂便是被他吞入腹中!那情景,令人永生难忘! 然而,自家公主却因此而爱他入了骨! 南荞还是头一回见到白惑如此端架子训人的场面,之前听琼衣绾茵说他真发起火来,“小心少尊剥了你的皮”,她还不信,毕竟没见过,现在信了。光看他的脸,就觉得要冰冻三尺,更别说他浑身那骇人的气场与威仪,怪不得方才狐假虎威的那几个公主随从吓得都发抖了。 他在为她出头,想到此,南荞心头甜滋滋的。 玉琮公主涨得满脸通红,方才的气势顿时熄灭了,生生憋出两窝眼泪来,楚楚可怜道:“白惑哥哥,人家一个多月没见你了,一回王城,连父皇都没去见就跑来找你,你、你还欺负我……” 南荞听着这一声“白惑哥哥”,叫得煞是婉转柔弱,惹人心疼,成功地……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白惑握着她的手明显紧了紧:“公主殿下,你还是尽快回宫去拜见陛下,否则言官又要参你不遵礼法,让陛下为难。” 当朝有几位刚正不阿的言官,平日里专门盯着朝中重臣皇族子弟的一言一行,稍有不妥,便参上一本。 玉琮一听言官,倒是脸色一变,她也烦那些老头,只得端了更大的委屈,跺了一脚道:“白惑哥哥你欺负人!” 随后带着满腔的哭哭啼啼跑了。 几名宫婢一骨碌跑起来,也跟着跑了。 等他们跑没了人影,白惑握紧南荞的手稍稍放松了下来,转脸,那一脸的冰霜刹那就融化了,反倒端上几许担忧:“怎么样,没吓到你吧?” 南荞噗呲一笑,故意酸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你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白惑眉稍微微一挑,又把她拉进怀里道:“我没有妹妹,也只会怜惜眼前这一位。来,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刚才被打断的呢。”说罢,他闭上眼脸已俯下来。 这回南荞可不让他得逞,面红耳赤地一把推开,转身跑了,叫上了绾茵与琼衣:“绾茵琼衣,给我回去补补妆!” 白惑嘴角带着一丝笑,眼里满是宠意地看着她离开,然转身向门口走去时,眼里的笑意瞬间敛尽了,南荞将要面对的,岂止是一个玉琮,纵然他心无旁骛,也难防他人暗箭伤人。他得更加仔细地保护她。 这厢,玉琮公主从太息宫里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在马车里大发脾气,砸了一车的杯盏与提篮。 “岂有此理,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贱蹄子,敢跟本宫抢白惑!本宫原以为什么白惑的娃娃亲不过是无稽之谈,是太息老头圈着白惑不让他成亲的借口,没想到真让他找了这么一个狐狸精把白惑给迷惑住了!光天化日的,他们还如此不知廉耻地……哼!”此刻,玉琮的表情从方才那个楚楚可怜、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满目狠辣的妒妇。 第54章 皇家父女的心思 舒嬷嬷在一旁劝慰:“公主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贱货生气,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东西,来历不明,又怎能跟您相提并论。” 玉琮妒火中烧,咬牙切齿:“可是,你看她长的那个样子,以前白惑就不怎么亲近我,现在这么一个狐媚子在他身边,他就更不想搭理我了!他、他要是已经同她结了缚令了,那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说着,竟当真掩面哭起来。 舒嬷嬷阴沉下脸道:“殿下怕什么,若是真结了缚令,白少尊是定然不会去蛇山跳归池的,那咱们就只能从那贱货身上入手了。” 玉琮闻言吃了一惊:“嬷嬷,你什么意思?” 舒嬷嬷冷冷一笑:“杀了她,一了百了。” 玉琮瞪大了眼,舒嬷嬷是她皇祖母留给她的大宫女,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但是若要除掉那个女人…… 玉琮犹豫着:“可她是太息宫的人啊,连我父皇都得让着太息尊者六七分,我们又怎么动得了他手下的人。” “公主别急,现在还不知道白少尊是否已与她结过缚令,没有那是最好的,殿下只要抓紧时间,想办法捷足先登便可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用得罪太息宫。若是真要这么做……那她身为圣女,到时总得选一个王爷,也就是您的兄弟作为夫君吧,到时只要她不在太息宫住着,咱们还不好下手吗?” 玉琮思忖了一番,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公主殿下先进宫去拜见陛下,向陛下诉诉苦,他一向是最疼您的,您得让他知晓您受的这些委屈。” “对,”玉琮又斗志满满,“我找父皇去!” 玉琮公主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回了皇宫,她第一时间便去找了皇帝。而皇帝此刻正在凝香小榭里看着舞倌弹琴跳舞。 方觉皇帝千里彰今年四百五十八岁,虽说由于个人修为不错以及服食了紫丹的缘故,如今正值壮年,还是一个十分俊朗健硕的帅大叔。 按照家族经验来说,年岁至六百是绰绰有余。但是,根据本朝律法,皇帝无论有多长寿,只能在位至五百岁,到了五百之后,便要禅位于子。这是上一朝源氏王朝留下来的深刻教训。 源氏家族末代皇帝源籍个人修为极深,活到了七百多岁尚未驾崩,更不禅位,惹得他的二十多个儿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甚至密谋弑父。加之源籍年纪越大越没心思治国,一心只在修行之上,使得方觉民不聊生,各地群雄纷纷揭竿而起。他们千里家族便是在此种乱世之中崛起而夺权。 因此,自开国皇帝起,便立下规矩,定做律法——千里王朝的皇帝无论个人修为如何精深,能企及几多年岁,只要到了五百岁,必须禅位于太子,避免了前朝父子相残的惨剧。 此时,千里彰的左手臂里搂着一个青衣裳的貌美小郎倌,右手臂上靠着一个红纱裙的美艳女子。他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美人喂给他的冰果子,看着面前一群莺莺燕燕翩翩起舞,俊秀乐师吹拉弹唱。 皇后离开皇宫去了梨桃山已经三月有余,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梨桃山住上一段时日,只因两月前是她大夫君尘绒的忌日,她每年在那里一待就是两三月。 不管他这些年对她多好,她心里最惦念的还是她的大夫君,尽管那人已经死了九十多年。 她终究还在怪他,怪他胁迫她做了皇后,怪他给她吃了紫丹,多了三百年修为,不能和尘绒生白首死同穴。哪怕他后来给她找了个跟尘绒有七八成相似的尚之滨当三夫君,她也不能释怀。 皇后走了这几个月,他这个皇帝就是妥妥的独守空闺呐,那也不行。养几个貌美的小倌纾解需求是权贵里默认的途径,除了妻子,不能碰别的女人,难道还碰不得男子么? 沉灵大地上男多女少,多少男子没有妻子,就算是有妻的男子出于种种原因,夫妻不和睦。有妻男子与别的女子有染会身亡,但是与男子就不会啊,这弱化的诅咒就是这么精准而残酷。于是便衍生出了这一行当,名曰——美郎倌。 “父皇!”玉琮飞奔进来,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靠在皇帝身上的一男一女面色惊慌,腾地起身来,挪得离皇帝远远的,跪伏在地上,脸也不敢抬。连千里彰都端正了身姿,敛起方才看着舞倌美姬的那一脸垂涎三尺的表情,端上满脸的慈爱笑容道:“玉琮回来啦?” “父皇!”玉琮双手叉腰,扫了地上男女一眼,凶巴巴道,“这两个我怎么没见过?!您的郎君郎倌还嫌不够多吗?!” “呃……”皇帝面红耳赤,被捉奸在场似的,他总不能说,这几个是下城刚送来的贺礼,他自然要尝尝鲜了。 皇帝略显尴尬道:“朕不是闲得无聊嘛,随便叫两个人来作陪罢了。好了,去去去,你们都下去。让公主陪着朕就行了。” 这丫头,虽然跟她娘性子差得十万八千里,从小也不如玉珥与皇后来得亲近,但是这也不影响她管束他这个父皇的心,偏偏他从小疼这个女儿,否则这丫头也不会被宠得无法无天,再者,他也怕她同皇后去告状。因为皇后有权处置他后宫中的那些个郎君郎倌。 跪了一地的舞倌美姬连同方才的左右两人都急匆匆退了下去。 “好了,来,宝贝女儿,过来父皇这边坐,父皇都一个多月没见你了,想念得很啊!”千里彰拍拍身旁的座位,笑得脸上都起花了。 玉琮板着脸坐了过去。 “朕的宝贝女儿好像不开心啊,又是谁惹你了?” 玉琮眉头一皱:“还不是……哼!”又不想说,咬着牙重重哼了一声。 千里彰笑眯眯道:“是不是白惑那小子?” “你怎么知道?”玉琮噘着嘴。 “父皇还能不知道。你一回王城,宫也不回,就火急火燎地直奔太息宫去了。” 玉琮柳眉倒竖:“还不是因为那个贱女人!” 千里彰皱了眉:“你是说太息宫要举荐的那个圣 第55章 皇帝的贼心 玉琮更生气了:“父皇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早点回来!” “怎么没有?太息尊者一通知朕说他们的圣女已在太息宫了,这月的二十八就能面圣了,朕立马派人去梨桃山告诉你母后了啊,怎么,你母后没跟你说?” “没有啊!”玉琮气冲冲地捶了一下椅子,“母后不总这样嘛!就知道劝我放手!她肯定是怕我来找太息宫麻烦!” “你知道就好。”千里彰嚅嗫了一声。 玉琮一瞪眼:“父皇你也欺负我!” “哎好好好!朕不欺负你。”千里彰赶紧哄,然后想了想道,“这么说,你在太息宫见到那个圣女了?” “哼!” “长什么样啊?”听说很美,皇帝不敢说。 “狐媚子!”玉琮唾弃了一口,“装柔弱!” “阿嚏!”远在太息宫的南荞打了一个结实的喷嚏,谁在骂她?她看了看窗户,风有点大,便让坐在窗边的琼衣关了。 “这么说的确长得很美了?”皇帝两眼冒光。 “父皇你这什么表情!你不会还没见过吧?”玉琮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皇帝收敛了一下。 他当然没见过,只派了暗卫暗中盯梢,那圣女下过几趟太息宫,都戴着面纱,只有一次,暗卫在街上跟踪时,目击了鲁国公家的打手追捕奴隶。 说起来,这鲁国公的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得找机会敲打敲打鲁国公。话说回来,巧得很,那奴隶撞掉了那位圣女的面纱,那暗卫后来的描述是——“远胜历任圣女,美貌不可方物”。他也心痒痒啊,究竟怎么个不可方物法。 想当年,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不可方物,把他魂都勾走了,以至于他全然不顾她已经有了一个夫君,威逼利诱让她做了皇后。 甜蜜的日子倒也有,毕竟,她给他生了那么多儿女。但是,最让他不甘心的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始终不是他。尘绒死后,她对他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 千里彰有些戚戚感怀。 “父皇!”玉琮拍醒他,“你发什么呆!你没见过那个女人?!” “父皇当然没有了!她又不入宫,朕哪里有机会见。”见了他也没机会,以后圣女要选一个王爷,也不知便宜了他家哪个臭小子! “父皇你是没看到她那个样子,大白天的,还勾引白惑!还跟白惑亲嘴!我真想冲上去扇她几巴掌!”玉琮恨得牙痒痒。 “阿嚏!”南荞又打了一个喷嚏,完犊子了,要感冒了?怎么妖还会感冒?想着便让绾茵去找件衣服来披披。 “亲、亲嘴?”千里彰像是听天书一般稀奇,“哎哟,那这女子可真有两把刷子能勾引得了白惑!白惑那小子跟他师傅一个德行,还以为他清心寡欲得要遁出红尘了。想当年朕就摸了他的手一把他就……” 千里彰猛然一个激灵,糟了,说漏嘴了! 果然,玉琮看着他的眼里要喷火:“父皇,你说什么……” “呃……啊……不是不是,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嘛,他不是向来有洁癖不让人碰的嘛,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千里彰赶紧施展出他的东拉西扯神功,把话圆了回来。 玉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追问了。 千里彰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九十多年前干的荒唐事。 那时白惑初来方觉,还是个青涩如水葱的少年郎,俊秀貌美得跟冰雕玉砌似的,将皇宫里所有的郎倌美姬都比了下去。 有一回,他独自进宫给皇帝送例行丹药。呈药之时,他没忍住,摸了他的手一把。白惑当即就把丹盒打翻了,只冷冷丢下一句:“丹药脏了,微臣另遣人送来。”就拂袖而去。 他一个皇帝,竟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甚至还觉得美人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没办法啊,那时候尘绒刚死,皇后去梨桃山两年多没回来了,他简直跟个鳏夫一般。 后来他的冲动也得到了惩罚。白惑一定是同太息尊者说了,太息尊者居然以丹炉坏了,炼不了丹,停了他整整半年的丹。太息宫的丹不仅仅是增长修为与寿命的紫红雪丹三种,还有很多强身健体等各方面的灵丹。停了之后,他这半年真是过得索然无味。 更惨的是,皇后竟然也知道了,肯定是太息这个老头透露的。皇后竟然在梨桃山又待了一年!他欲哭无泪,堂堂方觉皇帝,居然被一个老头和皇后拿捏得死死的! 后来他为表悔过之心,冷落了宫里一众美郎倌,清心禁欲整整一年……皇后终于回来了。 哎,往事不堪回首。 玉琮气急败坏:“反正我不管什么圣女不圣女的,白惑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父皇,你赶紧下旨给我和白惑赐婚!我就不信太息宫真的会抗旨!要是白惑跟那个贱人缔结了缚令,我就……我就……” “你就干嘛?”千里彰背后冷飕飕的。 “我就把那个贱人……”玉琮眼里阴沉沉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千里彰一惊,劝道:“哎哟小祖宗,这事咱们从长计议。依父皇看,白惑算是个守规矩的人,他们还未成亲呢,缔结缚令的可能不大,要不,这段时间朕多叫他来来,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捷足先登了,这事不就好办了?” 玉琮脚一跺:“要是能成我还用这么愁吗?!” 千里彰又想了想:“这样吧,你去找你七哥,你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就数他最聪明,他说不定能帮你。” “父皇,你傻了不成,七哥向来跟母后一样,都是劝我不要强人所难什么的,哪里会帮我想办法!” “这是以前,现在不一样啦。朕和你母后早就商量过了,这回的神圣风华,让你七哥也参加。” 玉琮惊诧:“七哥也参加?他愿意吗?” 第56章 灵魂契合的女子 千里彰笑了笑,看似玩世不恭的眼里浮起老谋深算的光芒:“太息尊者面圣将圣女已至之事告知朕之后,朕也不能浪费了他的心意啊,自然是让朝野上下都知晓了这件大事。尤其是你那几个未婚配的皇兄弟们,你七哥、十一哥、十三哥还有十六弟,朕可是对他们的终身大事格外操心,早就把他们都召到王城来了。估计,他们也早已派人去看看这个太息宫的圣女是何方神圣了,包括你七哥。朕前几天问他,他居然不像前几回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竟然说‘考虑考虑’,稀奇吧。” “所以呢?不会连七哥都看上那个狐媚子了?!岂有此理,我要去抓花她的脸!”玉琮噌地站起来,两手一甩,指甲瞬间变得又尖又长,发出森森然的寒光。 她的妖身是尖爪火鹳,与她父亲一样。 “你先冷静点!”千里彰真是怕了他这个女儿的暴脾气,赶紧拉住她,“你听父皇说啊,你七哥能看上她不是好事吗,对你来说更是好事啊。” 玉琮白他一眼:“父皇,你知道我不爱猜谜语,能不能说清楚点!” “你看,凭你七哥的模样,你其他那三个皇兄弟谁比得上他,那圣女初来乍到的,第一眼看什么,不就看长相吗?不过,到时候圣女选不选他倒不要紧,关键是他现在有这个心啊。他自从过了两百岁这个坎之后,连大国医都说与常人无异了。 你七哥向来心高气傲的,如今他两百四十多了,他不娶妻,也不仅仅是打小身子骨不好的原因,他向你母后吐露过心声,说什么‘不是灵魂契合之人宁愿孤独终老’。父皇我倒是能理解他,当年父皇在遇到你母后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遇到了你们母后……” 千里彰两眼望天,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您遇到了我母后,发现她就是您灵魂契合之人?”玉琮被他感染了,情绪平复下来。 “那倒不是。”千里彰否定得很干脆,“因为你母后长得美啊!什么灵魂契合不契合的,那是因为没有遇到足够美的女子啊!” “父皇!”玉琮怒目而视,怒喝一声,什么玩意儿,难道是因为她不够美,白惑才看不上她吗?!那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咳咳咳!”千里彰尴尬地咳嗽两声,转回话题,“总之,你七哥动了心思就好。知子莫如父啊,以朕对他的了解,他向来事事都追求完美无瑕,又怎能容许和别的男人共有一个女子呢,当然不共有也不可能,所以退一步来说,他得是大夫君。论身份,白惑就算是太息尊者的弟子,也比不了朕的儿子。他凭什么跟你七哥争。但是他的性子又跟你七哥差不多,都是死心眼,肯定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的。所以你现在不仅不能跟那圣女交恶,而且还要和她处好关系,想办法让她和你七哥见上一见,再好好撮合他们,到时候再添把火,让你七哥成为第一个和圣女缔结缚令之人,把白惑气上一气,你再乘机温柔解意。一对比,她薄情寡义水性杨花,你痴情专一矢志不渝,白惑没有理由拒绝你啊。” 玉琮听到要处好关系时眉头紧皱,又听到温柔解意时,恍然大悟,不禁向千里彰伸出一个大拇指道:“父皇,我哪里需要去找七哥,你这已经是个妙计了!” 她顿时心情大好,哗啦一下站起来道:“那我先去计划计划该怎么实施!” 说完,手舞足蹈地跑了。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傻丫头。”千里彰无奈摇了摇头,眼神忽然有些黑深,“无涯老头子,别怪我啊,我是个为儿女着想的父亲。” 太息尊者的名讳——无涯。 答应青玖的设计还没落实下来,南荞趴在屋内书桌上发愁,既要考虑到简单实用划时代,又得适应青玖的行业,哪能这么容易。 她方才打了两个喷嚏,肩上披了件外衫,现在又觉得热了,便脱了下来,想挂在椅背上,侍立在一旁的琼衣急急接了过去,挂在手臂上继续站着。 南荞看着她这姿态,忽然脑内闪过一道灵光。她初来乍到时,不明此处的审美,但是前期几日,拒绝了一些十分暴露的,或者花里胡哨的之后,琼衣也拿捏住了她的喜好,每次搭配都甚合她的心意,她也再没挑剔过。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病,也是能被惯出来的。 说起来,仔细想想,她来这里个把月了,每日穿的衣裳都是不同的,还真没有重复过啊! 平时起床时,琼衣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外衫挂在床前屏风旁的衣架子上,内搭小衫之类的亦是整整齐齐叠放在一旁,正屋里没有衣柜,她的衣服都是在正屋旁的侧室之中那间宽敞的衣帽间之中。 她去看过两回,当时就被震惊了,这一整间的屋子都被做成错落有致的隔间,她所有的行头都被细致地分门别类放在各种隔间与箱子里。 平日里,琼衣负责总管,段州打下手整理这个衣柜。别看段州是个男子,心思细腻,将这衣帽间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南荞这院里专有随从便是琼衣绾茵段州济横四个,长祁只负责守卫,望海总管一切调度。琼衣和段州负责的大头是南荞的穿衣打扮这方面,绾茵济横负责吃食和用物这些。其余杂事,看情况分摊。 南荞当时只顾着震惊自家的衣帽间,如今想来,觉得有些怪怪的,哪里怪呢?她咬了咬笔杆子,又是灵光一闪,就是那个,衣架! 她不放心,又唰地起身,跑去衣帽间又确认了一遍,果然啊!她就没见过衣架!回想一下去青玖那衣裳铺子,也没见到过,那肯定是没有的啊!这么实用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没有呢! 她心花怒放,又坐在书桌前,唰唰唰地下笔画起来,画了最简单的款式,还不罢休,又画了几个花式进阶款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昏,南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图纸,一张张叠好,仿佛看着这些白纸黑线条又变成了白花花的银票揣进了 第57章 摊牌 原本打算让段州济横送去罗笙阁的,后来想想不行,她还得亲自去同青玖谈判,虽然她欠他闭月花的人情,但是这生钱的设计专利就这么白给了他,她也不甘心,总得讨价还价一番去。 而且,明天她还想去趟香脂斋,青玖说他们是知道她身份的。既然都捅破了窗户纸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这儿还有一个粉饼气垫的款式呢,抛开她太息宫圣女的身份不说,她的设计可是实打实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她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这一晚,南荞有些兴奋得睡不着,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以至于第二日便起晚了。不过,她还是按计划下山去了。 罗笙阁比香脂斋要远一些,反正一样是谈生意,先去哪后去哪,也没差,南荞便让绾茵吩咐车夫先去了香脂斋。 香脂斋依旧门庭若市,店内顾客熙熙攘攘。南荞坐在车里看了一会,发现香脂斋口脂的货柜旁虽不能说异常火爆,但陆陆续续都有人在挑选结账,毕竟现在优惠活动期已过,现在售货进入常态化。 光她看着的十来分钟里,她特地数了,有五人去挑选,其中还不乏选了两三支。不错,放在哪个时代,口红也都是女人的心头好。 南荞心满意足地下了车,依旧戴着面纱,走进了香脂斋中。 不管如何繁忙的接待员,在店门口有人进来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而南荞进来时,好几个面上一震,但是不及站在门口迎宾的店员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清秀的少年立马笑容满面道:“小姐,您来啦。” 南荞定了定:“你认识我?” 小少年端着满脸的笑:“自然认得的,两日前您来买口脂的时候我也在门口。” 南荞不记得了,只点了点头。 “您这回想要看什么,啊,咱们的新口脂今日新上了几个套装与色号,您要不要看看。” 南荞瞄了一眼,果然,口脂货柜上一半的台面都摆着她的新口红,但是她今日不是来买口红的,直接开门见山道:“不必了,我今天来找你们芳管事。就说……是我朋友苏衍有所托。” 虽然青玖告诉她香脂斋知晓她的身份,但是她不能绝对相信,若是青玖唬她呢,所以她得试一试。 “那您稍等。”小少年虽然不知她的目的,但是依旧不敢怠慢,到二楼禀报去了。 二楼包厢之中。 千里眠端着一盏茶,面前摊着几幅设计图纸,他漫不经心地用杯盖撩着茶叶,指骨修长,皮肤透白,甚至能看清蜿蜒的青色脉络。 而芳芝站在堂下,正汇报着近期的生意情况:“第二批匠人都已训练好,七日之内新式口红的量应可以翻两番。城西的二号铺子今日也上了,超出预期,晖城的铺子下了三千订单,三日之后,应能供应上,还有……” 咚咚咚,门口响起随侍的声音:“主子,有位小姐找芳管事,说是两日前来过的戴面纱的小姐。” 芳芝一愣,望向千里眠,只见他的手也停了下来,眼神明显聚了些光。 “主子……”她得征询他的意见。 千里眠抿了一口茶,道:“你到隔壁去见她。” 芳芝应声退了出去。 南荞带着绾茵和恪景在店员的引导下,去了二楼。她今日特地带的绾茵和恪景,虽说她没有完全相信青玖的话,但是,她也想看一看,芳芝看见她这两个随从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店员打开门时,芳芝已经坐在里头的小案几旁等候了。 她见南荞几人进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是眼珠子弱不可察地往绾茵和恪景身上一瞥,然立马又恢复正常。 南荞掩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勾,几分了然,又有几分自嘲,青玖倒是没骗她。如此,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这个小雅间倒是比上次的装修得清雅高档多了,靠窗一个小案几,两边蒲团,需要撩衣团座。 芳芝已经沏好了茶,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小姐请坐,请用茶。” 南荞也不客气地坐了,绾茵在一旁替她理了理裙摆,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芳芝面带微笑:“请问小姐找奴家有何贵干?” 南荞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芳芝心中怪讶,但是她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只看到她一双瑰丽的桃花眼,如一泉清潭,浮光莹莹中又似深不见底,难怪主子都对她另眼相看。 芳芝能做到千里眠的掌柜心腹,自然也是有底气的,笑了一下道:“小姐,您就盯着我看,也不说话,恕我无礼,我还有事在身,无法奉陪。” “芳管事,你知道我是谁……”南荞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语调很淡,既像问句,又像是陈述句,让芳芝一愣,南荞端起了茶杯继续道:“用千金琮接待一个不速之客,似乎贵重了些。” 芳芝低眼看了看,糟了,一时疏忽,但立马反应道:“来者都是客,小姐又是我们店里的贵客,您两日前在店里惊鸿一瞥试用了一回新式口脂之后,被其他客人口口相传争相效仿,那日的口脂都不够卖了,我们又接了许多预定。奴家自然是视您为座上贵宾,所以早就吩咐过,若是见到您来了,定然要来通知奴家的。” 南荞眼睛眯了眯,微微一笑,忽然抬起手来去摘面纱,绾茵见状急忙过来帮忙解开面纱。 芳芝在对面看着面前这张脸,不禁睁大了眼,她还没有见过她的真实样貌,谈口红那回,她是乔装来的,穿了男装,又把脸涂得黑黄,不堪入目。后来听那日店里见过她原貌的伙计描述如何如何倾国倾城,就连王爷身边的泉升都是赞不绝口,估摸着或许很美。若是与玉琮公主比呢? 第58章 萧王其人 可是如今看来,她更胜一筹。倒不是说她比玉琮美到哪里,毕竟美人各有各的优点。但是玉琮盛气凌人,眼里满是傲慢与孤高,实在是给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面前这位不一样,除却容貌的确更柔和顺眼一些外,她的眼里还有种宁静的清澈,但又不是全然无知的纯真。 “是口红。”南荞道,“我习惯叫口红。” 的确,苏衍说的,是口红。芳芝心想,她这是不想隐藏身份了吗? “芳管事,咱们也不必弯弯绕绕。”南荞笑了笑,“我这次来,还是要谈一笔生意的。” 她微微加长了这个“还”字。 芳芝眉梢一动。 果然…… 芳芝一下就明白了,她已经知晓他们知晓她的身份的事了,但是她不明说,她也不能率先挑明啊,毕竟,王爷在隔壁听着呢,她打算挣扎一下:“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要见你们大东家。”南荞倾身向前,一字一顿道,“最大的,东家。” 芳芝这回毫无防备地呆住了,她怎么不按常理做事,她上回还是乔装来跟他们谈生意,难道不是因为怕被人知道身份吗?毕竟,太息宫是多尊贵崇高的所在啊,太息宫圣女,更是神秘而圣洁的代名词。但是,士农工商,他们商人都是排最末,就连王爷开了这么多铺子,也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号,都藏得很深。 芳芝的眼珠不由自主地往千里眠所在的隔壁房间轻轻一瞥。 只一瞬间,却被盯着她的南荞捕捉到了,南荞也不揭穿她,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耐心的姿态道:“无妨,我可以等,我自信手里的东西,你们一定感兴趣,等哪日芳管事联系上了东家,你便到……”南荞顿了顿,抿了抿嘴,终是道,“太息宫来找我吧。我叫南荞。” 芳芝刹那间瞪大了眼,其实她早知她的身份,不过她这么坦荡荡地表明,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南荞没管芳芝什么反应便站起身来,正转身要走,忽然,见得一旁的墙壁上竟然亮起了淡淡的微光,她定立当场。 只见那原本坚实的白墙竟化作了一片荡漾的涟漪。那片涟漪晃晃悠悠,折射出五彩缤纷的柔和光晕,一圈一圈蔓延开来,像是一朵逐渐绽放的彩莲。而彩莲的中心,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南荞愣住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好像神仙啊。 他一身纯白衣袍,没有多余花纹,只在腰间垂了一块蓝流苏墨玉,翩翩然仿似羽化而登仙。 他的脸,线条柔美又不乏英挺的眉峰与高俊的鼻梁,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惑人,皮肤雪白。 他目光柔和,如夕阳余晖下被染得瑟瑟金黄的江面,潮湿而温润。 他整个人就像浸润在袅袅仙雾之中,有种虚幻破碎之感,令人没来由的便觉心驰神往又忧心怜惜。 这样一个人,该是多么的风靡万千女子啊,就如白惑一样。但是,若说白惑是器宇轩昂玉树临风的神君,那他便是温文尔雅风流蕴藉的仙家。 他长得很高,应该与白惑不相上下,但是身板看起来没有白惑健硕,更弱风扶柳一些。 白惑因为是白蛟,天生皮肤白,让他有种绝尘公子的翩翩然。但是由于常年练武,他身姿健硕,比起武将来,丝毫不逊色。 而眼前的男子,身材看起来稍显单薄一些,看上去比白惑年长个几岁。不过他们妖族的年龄她是不敢随便猜测的。 她这一月里,居然见识到了如此多的美男子,譬如白惑、青玖,还有眼前这男子,啊,还有一个寒绵绵的奴隶,如今也不知望海将他安置在何处,加上清俊的长祁,还有太息宫一众颜值出众的侍卫队员。果然是一个男女比十比一的神奇世界。 但是,青玖美艳,眼前人缥缈,一对比,她忽然发现她还是更喜欢白惑,俊濯英挺,萧疏轩举,更具男子的风姿。 白惑到底是谁都无法比拟的,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且,事实本是如此。如此想着,她竟然被自己的念头给震惊了。 “听说南荞小姐想见我。”他站定,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欢愉。 南荞一惊:“你就是这里的东家?最大的……东家?” 千里眠点点头。 南荞眼里闪过一丝怀疑,说他是模特她倒信,若是东家,老板…… 罗笙阁的老板长这么美,结果香脂斋的老板也长得这个样子,这世道难道长得不好看就不配有钱吗?! 她前世的世界倒是有钱可以去整容而变得好看,难道这里也是有什么有钱就能变好看的秘诀?这相貌可不是穿衣打扮就能改变的啊。 千里眠见她一脸深表怀疑的样子,索性边走边道:“既然南荞小姐已坦白身份,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便自我介绍一下。吾姓千里,单名一个眠字,当今圣上第七子,封号,萧王。” 萧、萧王?千里眠?!他居然是七王爷,千里眠! 南荞又震惊了。她只听过这个名号一次,就是白惑曾在看曲花大会的街头说起过,她面圣之时,是要择一位王爷当夫君的。 如今成年未婚配的王爷还有五位,参与择君的有四位,其中便有这个七王爷萧王。至于其他的信息,她还一概不知,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选哪个王爷,也不想选。 萧王?他真的是萧王?那就是那个十六皇子辉王千里矅与玉琮公主的哥哥了?怎么不太像啊。不行,不能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得持怀疑态度。 见南荞的眼神从惊骇中沉淀下来,看着他却不做评论,千里眠知道她还是不太相信,便向芳芝一挑眼:“你带着这两个奴才先出去,本王要同南荞小姐单独聊聊。” 芳芝早已起身垂首在一旁,闻言便应声领命,却走到南荞身后,伸手在绾茵和恪景面前一摆,绾茵与恪景竟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跟着她走了。南荞这才发现,他两眼神直勾勾的没有焦点,好似被催眠了一般。 南荞 第59章 我是大东家 外人?那她不也是外人? 千里眠又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南荞小姐不算外人,我们之前做成过一笔生意,已经是合作伙伴了。” 如此说来,倒也是。 千里眠在原先芳芝的位置站定,伸手向南荞示意了一下:“我们不如坐下详谈?” 南荞想了想,于是撩起裙摆跪坐了下去。 千里眠亦是盘腿坐下来,他的近侍泉升早已端来了新的茶盏与热茶,替两人满上了,退在一旁,但是仍旧忍不住掀着眼皮偷偷看南荞。美人可真美啊。 “泉升,你也出去。”千里眠毫不留情。 “呃……”泉升想挣扎,无奈放弃,“遵命。”心里哀叹,王爷可真小气,自己对着美人,还不让他稍稍看一眼,只得委委屈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南荞小姐可还有什么疑问?”千里眠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看着南荞。 若是以前,被这么一个谪仙般的美男子含笑盯着,她定然脸红透了,但是经过白惑的不正经与青玖的不要脸之后,她对美男的免疫力已经增强了不少,现在倒也能坦然处之。 “有啊。你说你是萧王,口说无凭,我不能就这么信了。”南荞也是直言不讳。 千里眠挑了挑眉稍:“也是。不过我是不是萧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是这香脂斋的大东家,南荞小姐不就是想见大东家,再谈生意的么?” 那倒也是。她要见他们老板的原因有两个。一,青玖说香脂斋知道她的身份而同她合作,故而她想知晓香脂斋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观察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二么,她想把价钱再谈得合适一些。毕竟,上回的两百两黄金,堪堪用来补了赤字,这回才是赚外快补贴的时候。 南荞思忖了一下,决定抛出疑问:“谈生意只是其一,我更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你们一直在跟踪监视我吗?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千里眠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眼,口吻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任谁被暗中观察着,都会觉得不爽吧,于是他开诚布公:“本王提前观察一下有可能会是我将来妻子的女子,有何不妥?” 南荞一愣,是啊,有这茬子事。这个理由似乎有点合理。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有种相亲的既视感。 千里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然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看着你的,可不止我这一家。我相信,今日你来香脂斋小坐一刻钟的事情,明日就会传遍朝野了。” 南荞不解:“我就逛个街,有什么可以八卦的?”她的魅力有这么大? 千里眠微微一笑:“圣女之事,自是近期的首要大事。方觉已经等了二十八年了。尤其是神圣风华的圣女择夫之事,对朝堂各方势力来说,也是一次新的布局与较量。你又是太息宫的圣女,太息宫可是各方想巴结但找不到切入口的堡垒啊。如今,有那么一个好时机摆在面前,若是成为了圣女你的夫君,无疑便是有了太息宫这个强大的靠山。届时,连我父皇都得高看一眼呢。” 南荞无语,果然,到哪都是攀龙附凤,扯不断的裙带关系。你说这一个妖灵魅的世界,搞这么多勾心斗角干什么,大家安安分分修行,活个千年万年不好吗?非得整人类那一套。哪里来的臭毛病。对了,那个启皇是人类。好吧,她认了。 “我的那几个皇弟,应该也没闲着,想攀扯上你,只是不好做得太明显,免得落下什么急功近利的名声。看来我还是比较走运的,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虽然在明面上我不能承认是香脂斋的东家,毕竟一个王爷从商也不太好听,但是,消息通达的诸如长老王爷国公等人,多少有些耳闻我与香脂斋的关系的,你想啊,你来我的香脂斋坐了这么久,多疑之人就会猜测,你是不是与我有什么关系,或者……属意于我,之类。” 千里眠看了一眼南荞,南荞却是面色一惊,赶紧道:“我可一点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你是这家香脂斋的东家,我打死都不会来了。” 听她这么着急的辩解,千里眠竟然有一瞬的失落,却是面色如常道:“哦?为何?” “因为……因为……”因为她一开始是不想丢太息宫的脸的,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了,暗落落把钱赚了才是王道。而且,她也不想和任何一个王爷,尤其是她的夫君候选人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她已经决定只有白惑一个,她不能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辜负白惑啊。 她随即道:“因为同王爷你扯上关系,被关注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你也说你一个王爷从商不太好听,那我一个太息宫的圣女从商也不是美名啊,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吧。” 她答了,又好像没有答,又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千里眠眼底浮起一丝玩味:“哦?我是因为不涉政事,无所事事而找些事情做,那圣女又是因为什么呢?也同我一般因为无聊么?” “我嘛,大概是因为……爱好吧。”南荞随口诌了一个借口,实则她本人的兴趣是工作之余端一杯奶茶敲敲键盘写写散文,护肤化妆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毕竟,她前世周围女同事居多,大家对此类还是有诸多探讨的,她现在说爱好,千里眠也不能戳穿她。毕竟,她的确是懂一些的。 “爱好?”千里眠眉梢微挑,似乎不信。 南荞也没想着几句话就把他说服了,也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他是不是萧王,回头问一下白惑便知道了。 现在,她得把话题回到正事上来,于是她端正了一下身姿,道:“呃,王爷,现在我们能谈正事了么?” 她岔开话题了,千里眠也不纠缠,也便顺势说下去:“你说有个新品要跟我谈?” 南荞点头:“对。不过在我侍女手里。” 第60章 王爷是巨壕 千里眠扬了一下手,片刻后,芳芝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原本在绾茵端着的一个小木盒子,走至两人的茶几旁,跪下身恭恭敬敬地放下了,又退了出去。 南荞拿起木盒打开,里头正是那两个粉饼,一圆一方,她拿起圆形那个,当着千里眠的面打开,展示给他看。 不出所料,千里眠只看到镜子,眼睛便微微睁大了些,不由得问出口:“这个镜子倒是清晰,用什么做的?” 南荞笑了笑,并不回答,她又掀开了粉扑那一层盖子,露出了里面踏实的粉饼,她又简单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随后道:“王爷觉得如何?” 千里眠摊开手,南荞会意,将粉饼放在他手心里,千里眠仔细看着镜子,品评道:“这个小镜子倒是很不错,比铜镜更清晰亮堂,如果大量投产,销量应该不错。把水粉连带镜子放在这么一个盒子里,虽然不是多么新颖,但胜在小巧便捷容易携带,应该会受欢迎。” 南荞听着眉心微皱,不是多么新颖?那怎么没见这里有谁给发明了出来。这是她的世界人民群众的智慧结晶,经过了万千女性与市场的考验的好吗?怎么到他这里就如此轻描淡写了。 千里眠放下镜子,见眼前这张俏脸上明显的幽怨,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也明白她郁气的点在哪里了,他只是从一个收购者的角度如实点评了一下货品,倒也不是故意给她难堪,于是抹了抹鼻子,有些讪讪道:“南荞姑娘出个价吧,这生意我做了。” 南荞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下,这话她爱听,于是,她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她这回打算要五百两黄金,一个是粉饼盒子的专利,还有一个是银箔镜子,到时候他们肯定要买镜子的制作方法,这可又是一个大飞跃与创新啊! 千里眠嘴边扬起一抹笑,答应得十分痛快:“好。” 南荞眼睛一亮,不愧是大老板,够爽快,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兜,打算把写着镜子原理和制作方式的纸拿出来给他,这东西太重要,所以她自己拿着。 “芳芝,”千里眠朝着门外淡淡说了一句,“取五千两金票来。” 南荞瞬间傻了,一下子没端住,瞪大了眼看向千里眠,却见他一脸淡然,不似开玩笑。 她、她没听错吧?!五千两?她的本意是五百两啊!芳芝两百两都要跟她讨价还价,怎么到他嘴里,五千两黄金就这么轻飘飘了呢! 南荞看着千里眠,他的眼里噙着一丝浅笑和些许的漫不经心,看来他并不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而是故意的。看着他的表情,她忽然就镇定了下来,亦是笑了笑道:“王爷,你会错意了,不是五千两,而是五百两。” 此番轮到千里眠诧异了,他的确是故意的,谁会嫌钱多呢,她在想什么,应该不会如此愚蠢才是。 南荞继续道:“不过,也不仅仅是五百两黄金,我还是另有条件的。” 果然。千里眠很有耐性:“请说。” 南荞大着胆子道:“我要分成。你们每卖出一个这样的粉饼,我要抽取三成的利润。” 千里眠眉梢一动:“三层?南荞小姐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这个可比五千两一次性买断狠多了,只要货再卖,她的收入就不会断。 “有吗?”南荞倒也没有十分有把握,毕竟这个念头是她临时起的,是看千里眠这一副爷不缺钱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有些不快。 之前口红的一锤子买卖,是她不便暴露身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看来,太便宜他们了。如今,大家都身份敞亮摊开了说,他看起来又很有钱的样子,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条大鱼,待会儿到罗笙阁,她也得跟青玖这么谈条件。 不过,气势上不能输,她继续道:“我觉得很合理,我没有要求五五开,是看在您是王爷的面子上,不好与您平起平坐。况且,我这一个粉饼,不仅仅是粉饼,您也说了,这镜子不一般,工艺单独提出来,在镜子这个领域都是翻天覆地的革新,我还得考虑一下是否要收取镜子的分成呢。” “好。”千里眠应承得干净利落。 听着她越说眼睛里光芒越盛,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之前探子回报的信息误差实在太大,什么在太息宫内情形不可知,但是每每下山,不过是出游逛街采买,兴致与寻常女子无疑。 她这心思与头脑,绝对不是沉灵大地上寻常的女子。虽说沉灵大地也不乏出仕经商才貌双全的女子,但是,她不一样。光凭她的身份,太息宫的背景,还有她的容貌,便是无人能及。他的几个妹妹常年养尊处优,没有这样的才干与心思。他尊贵无比的母后,听闻年轻时才貌冠绝,然而成为皇后之后却成了一只被他父皇囚禁的笼中鸟,如今又沉溺于大夫君的离世而无法自拔。 这个南荞来历不明,无人查得出她的来历,她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太息宫里,大抵只有太息尊者与白惑知晓了。 千里眠越发忧心忡忡。 南荞见他脸色肃然,没有方才那样惬意,只当他是因为她的条件肉疼而已。她可不在乎,只当他是个资本家封建大地主。 打铁要趁热,她赶紧道:“那我们口说无凭,要签个合同,然后,我再把粉饼的样品连同这个镜子的方法交给你。” “合同?”千里眠不解。 “呃……就是……”南荞想了想,“立个字据,凭证之类,要有朝廷的律法管制,然后书面存档,毕竟口说无凭。” 千里眠了然:“你的意思就是书契。” “书契?对,应该差不多吧。” “好。”千里眠扣了扣手指,泉升凭空出现在他身旁。他吩咐了一下,泉升便出门准备去了。 等待总要花些时间,南荞佯装看周围陈设挪腿转身,面向门口,而不是正对着千里眠。其实这房间的陈设简单得很,没什么可看的。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千里眠还是先开了口:“南荞小姐何方人士?” 第61章 甲方爸爸 “嗯?”南荞眯了一下眼,他什么意思,调查她? “不便说?是我唐突了。”千里眠表情自然,似乎真的只是在闲话聊家常而已,“只是太息宫里从来没有过女子,南荞小姐这么突然出现了,就令人很好奇。” 南荞撇了撇嘴,她来自哪里她自然知道,但是这副身体来自哪里,她也不是很清楚啊。 白惑倒是说过,她是被养育在师尊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块水晶里,本体是一朵银绒花,所以青玖那时说她是花妖。更深的渊源,白惑一问三不知,只道让她等太息尊者回来再详细咨询。他也告诫过她,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她的来历,谨防心怀不轨之人借题发挥,陷害太息宫。 她完全不知太息尊者和白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加之她冒牌货的身份,她自然是闭紧了嘴。 不过也奇怪,一朵小花和一条白蛟会有什么天定缘分? “不好意思,老尊者交代了,我自己的事情,不能告诉外人。王爷若是想知道,等太息尊者回来自己去问他便是。”说罢,南荞还十分敷衍地笑了一下。 千里眠见她不好糊弄,也笑笑不搭话了。 泉升很快回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芳芝,泉升手里端着文房四宝,芳芝拿着一沓纸。毕竟都是吃这碗饭的,书契很快就写好了。 南荞看得很仔细,还加了一些她的措辞,她前世做了六年人事,合同这事再熟悉不过了,又与芳芝两人叽叽喳喳商量了一番,写好了双方都满意的书契,又让芳芝誊写了一份,毕竟合同至少得一式两份。 房间多了几个人,南荞自在了些,看着合同白纸黑字写下来,她也不兜着,全程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尽管芳芝对于南荞拿走三成的利润大为吃惊,但是王爷都同意了,她还能说什么。 千里眠全程没有干预。他只是看着南荞,只觉这个女子表情灵动,笑得心无城府,虽然她的笑大约是因为赚了钱。 不过,在他面前还丝毫没有端着所谓的仪态和涵养的女子,大抵只有两种,一种是平民,没有受过此种规矩的教诲,另一种,便是对他无意,所以不屑于惺惺作态。第二种他没见过几个,她会是哪种?难道是第二种?为什么?因为白惑? 千里眠忽然有些不太舒坦。 其实,他猜对了一半,南荞两者皆有。 合同写完,南荞先签好了字,递给了千里眠,满心欢喜便应景地来了句:“来,甲方爸爸请签字。” “甲方爸爸?”千里眠不明所以,看着书契上的甲乙落款处,她已经签好了字——南荞,还按上了手指印。 南荞嘻嘻一笑:“就是给钱的老大,我现在算是技术入股了,当然仅限于这个粉饼和镜子,若是合作愉快,说不定我的后续新品还会找贵铺子合作。” 千里眠挑了挑眉,手一展,一枚精致的白玉印章出现在掌心,他摁了一下文房四宝的印泥,鲜红的印落在米色金边的纸上——千里眠。虽然是篆书,但是南荞看懂了,原来是这个眠——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他这一枚红色的印信,显得特别大气与豪横。对比一下,她那有些歪歪扭扭的签名,显得很寒碜。这也不能怪她,她的字本来还可以的,就是不会写毛笔字。等今天回去,她要让望海也给她弄一个。 一切妥当,南荞拿了一份,又吹了吹纸上的墨渍,不过这墨很好,早已沁透入纸干透了,把合同收入了自己袖兜里。 “好了,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南荞大大方方伸出手去准备握个合作的手,看着千里眠也顺眼了一些,笑容满面,自己的财神爷嘛,笑脸还是要给一个的。 千里眠虽是不解她这动作何意,莫非是她家乡的礼节,便试探着照样伸出了手。 南荞见他伸的是同一侧的手,倒也不笑话他,只是在心里感慨,这男人的手,怎么长得这么白皙嫩滑,指节分明,修长好看,和自己差不多。 白惑的手有没有这样细腻?没有,白惑事事亲力亲为,他的手上还有薄薄的茧,每次他握她的手,她都能感觉到。千里眠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南荞遂换了一只手,轻轻握了一下千里眠的手掌,又飞快撤回,笑道:“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叫握手礼,承蒙王爷不嫌弃。” 说罢,她又同芳芝握了握手,同样说了“合作愉快”,有王爷做示范,芳芝自然已经学到,本身又都是女子,没什么忌讳,也同南荞握了。 “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南荞也不想多留了,转身就走。 千里眠忽然出声叫住她:“等一下。” 南荞心里畅快,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道:“嗯?王爷还有事儿?” 她这一转身,裙角轻扬,青丝飘逸,尤其是脸上带着笑,如落英缤纷,芳菲烂漫,更令人挪不开眼。 千里眠怔了怔,他自认见多了各式的美人,而且,素来对皮相也兴致缺缺,他看中的,是灵魂的契合。不过,她的这张脸除了美,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是什么呢? 昨晚临近傍晚,他那个妹妹还奔到他府上来,东拉西扯一番后,直奔主题: “七哥,你见过太息宫那个圣女了没有?”玉琮笑得不怀好意。 “还没。”这是实话,没有光明正大见过。 玉琮故作吃惊:“啊?好可惜啊,我告诉你,我见过了!” “是吗?”探子早就来禀报,玉琮公主回王城连皇宫都没回,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太息宫,后来回宫的时候,气急败坏的,看来在太息宫没讨到便宜。也是,就凭白惑那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从来对玉琮的心意视而不见。 身为兄长,他为他这个妹妹感到惋惜,但是同样身为男子,他又能理解白惑的所作所为。毕竟,被一个不合心意的女子纠缠,是一件十分困扰的事情。况且他这个妹妹,实在是被皇帝宠得不成样子。 第62章 善意的提醒 “我告诉你七哥,那太息宫的圣女长得可美了,几乎同我不相上下吧。”玉琮绘声绘色。 “哦?”居然这么大方承认别的女子美?还是白惑娃娃亲的太息宫圣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呢。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玉琮就是干得出来。爱慕白惑的姑娘不少,除了几个权臣的女儿玉琮动不得,其余但凡她能动的,都在玉琮手里吃过苦头。 玉琮继续道:“我说啊,十一哥、十三哥和十六弟一个都比不上七哥,那个圣女肯定会迷上你的!” “你是对白惑没有信心么?在你心里,不是白惑才是顶顶好的么。她难道不会迷上白惑么?” “呃……”玉琮愣了愣,脸色有些不自在,“哎呀,那不一样啦,你是我亲兄长,你再好,我又不能嫁给你。你和白惑那是不一样的好。在我心里,七哥你一直都是这么翩翩如玉、丰神俊朗……” “好了,拍马溜须的话不必说了,你就直接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玉琮干笑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双目炯炯:“七哥,就当是妹妹求您!就当是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你一定要把这个圣女从白惑手里抢过来!” 抢?呵,多么可笑且可悲的字眼。方觉,哦,所有沉灵大地的男子,都是这么可笑且可悲地活着。同许多男子分享一个妻子,争抢妻子的关注与爱。一旦失去,便如丧家之犬,万劫不复。 这也是他不愿,也不屑娶妻的原因。除了幼年体弱,哪怕他近几十年已与常人无异,他也无意去与其他男子分享一个妻子。 “我打算五日后在清凉台举办一个辰月宴,届时邀请王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贵女与未婚公子前来,然后把那圣女也请过来。当然了,七哥你是一定要来的。我到时候会给你和那圣女创造时机,让她绝对对你印象深刻,你看我们就先这样……” 玉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计划,全然不顾他这个七哥始终没有说过一句愿意。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从来都是觉得自己的兄弟应该对自己有求必应。纵然是这个对她一向疏离只有客气的七哥,她都这么求他了,他也没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他只是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后来只是敷衍过后,把她打发走了。 谁知偏偏就这么巧,今日就遇见了这个玉琮让他“抢”的目标。 “听说昨日南荞小姐已经见过本王的妹妹玉琮公主了?” “你怎么……”知道?南荞刚想问,想起他已经承认过派人监视她,便挺挺眉心不问了。 千里眠料中她想,也没辩解,只道:“不知南小姐是否知晓,我这个妹妹爱慕白惑许多年,为他至今不曾婚嫁,也未与旁的男子缔结过缚令。” 南荞一脸平静:“所以呢?” 千里眠见她如此淡定,倒是意外了。 南荞坦然自若道:“他说不喜欢令妹。” 千里眠看她这么坚定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南小姐倒是自信。作为合伙人,好心提醒一句,舍妹这个人向来锲而不舍,从小到大,凡是她看中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会弄到手。” 南荞倒是诧异,这人吐槽起自己的妹妹倒是毫不留情,如此看来,他倒是一个帮理不帮亲的正义人士。 她也浅笑:“多谢王爷的提醒。不过白惑又不是物品,不是谁争谁抢就能得到的。他喜欢谁选择谁是他的自由和权力。况且,我相信他。” 相信他?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很不错。没有势力能渗入太息宫,因而太息宫内的情状他并不知晓,也不知晓白惑对这个圣女的态度。 但是,听闻曲花大会那次,他们一同出来游街,关系匪浅的样子,甚至中途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还和那个魅族的青玖有关,令白惑盛怒得现了妖身。 然而,青玖毕竟与白惑是从小一起长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双方都是闭口不谈,旁人探听不到任何信息。 种种迹象来看,白惑对她的确是上心的。此刻她的眼神也是满是坚定的信任。有些叫人嫉妒白惑了。 千里眠勾唇一笑:“倒是本王多嘴了。” “还是谢谢王爷。告辞。”南荞赶紧走了,她总觉得这个萧王一张神仙脸却是一肚子心思让她猜不透,让她憋得难受,不像白惑,对她都是掏心掏肺的,不需要她去猜。 千里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息,他提醒至此也仁至义尽了,若是躲不过玉琮的种种手段,那么她也不过只是个徒有一些创造天分的商贾胚子罢了。 南荞做成了一个大单子,打算就此先回太息宫缓一缓神。青玖那里不急,过几日去也成,否则,她怕她一天之内连中两次巨奖的话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一路上,她思量着要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白惑,本着情侣要坦诚的态度,她应该要告诉他。 他们应该算情侣吧,都亲亲抱抱好几回了,坦诚相见过,也同榻而眠过了。况且上回她卖了口红专利的事,她还给了望海两百两的金票补了太息宫的赤字呢。难道白惑还会不知道? 回到醉浮生后,南荞就急匆匆地去微园里找白惑,然而余风说白惑进宫给陛下献丹去了,说是陛下近日失眠燥热,宫内国医开的方子成效不大,只得求教太息宫的安神丸。白惑只得进宫去献丹。 南荞气恹恹地回了醉浮生,刚进院子,琼衣就迎了出来,一脸焦急道:“主子您可回来了!” 南荞见她这副着急的样子,不解道:“怎么了?有事?” “您看!”琼衣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来,红底鎏金,金光闪闪,珠光宝气。上书几个鎏金大字:宴请函。这基调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这什么啊?”南荞说着已经接过来看了。 致太息宫圣女: 公主玉琮拟三月初八,于怀苍谷百花涧设辰月宴,诚邀莅临。 底下盖着一个硕大的金色公主府印章。 读着她便瞪大了眼,吃惊地拔高了声调:“这是什么意思 第63章 被下药了? 白惑回来的时候,听余风说圣主找他,便掉头往醉浮生里去了,进门便见到南荞躺在贵妃榻上,脸上盖着那张公主府的请帖,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侍立在一旁的琼衣绾茵刚想行礼,白惑便示意他们别出声。 白惑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走到榻边刚站定,就听南荞自言自语说着:“她为什么请我啊,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你们说,这事我要告诉白惑吗?” 白惑搭话:“你是说玉琮请你去辰月宴的事吗?” 南荞一惊,一下坐起身,邀请函从脸上滑落下来,露出她又惊又喜的脸:“白惑,你回来啦?” 白惑坐在她身旁,微笑着理了理她额角一条碎发,又拿起落在她腿上的邀请函看。 南荞颇为惆怅:“你说我要不要去?不去的话玉琮公主会不会治我一个不敬之罪?” 白惑不假思索:“她不敢。” “为什么?”南荞惊讶于他的笃定。 “太息宫的人,朝廷没有权力责罚降罪。就算是犯了错,也是由师尊惩戒。” “哇!这么厉害!”南荞由衷感慨,权力如此大,难怪会让无数人觊觎窥视了。 “你不愿去就不去了,犯不着看她的脸色。”白惑颇有底气。 有他这句话,南荞安心了许多。不过,真当不管不顾?会不会太嚣张了?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人家下帖相邀,她不去的话摆明了不给玉琮面子。 望海宁愿拆东补西也不去动用太息宫俸禄以外的资产,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抓住抹黑太息宫的把柄。她若是不给公主面子,岂不是落人口实说太息宫目中无人?她不能这么拖累太息宫,也拖累白惑。况且,既然已经身在其位,她也不能不见世面,虽然不喜,但是人际关系还是需要经营的。 白惑见她低着头,似在凝思,便问:“在想什么?” “嗯……”南荞道,“我想我还是去赴邀比较好。这一个月来,除了太息宫的人,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我现在也没父母可以依靠,多结交一些朋友也是有必要的。” 白惑握着她的手:“但是你可以依靠我啊。”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眼睛像是璀璨的星辰,直看得南荞心扑通扑通跳,这脸不可自制地又热了起来。 “这个……”南荞臊得不行,不敢去看他,低下头喁喁,“那不一样,我可不想做一个无尾熊。” “无尾熊是什么?” “就是一种爬在树上的小熊,整天抱着树干不撒手。” “那你是无尾熊我就是树干?” “不是说了我不做无尾熊嘛。” 白惑忽然欺身上前,搂住南荞,南荞惊得一动不敢动。 “我怎么觉得刚好相反,我像是无尾熊,而你是树干呢。”白惑低头看她,眼睛里的笑能溢出来。 南荞的脸都快熟成螃蟹了。要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太残酷,她可不信白惑果真是一个守了她一百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童养夫。他这可是妥妥的一个撩妹达人啊! 白惑不由分说,将南荞压在榻上,俯身吻了下来。 绾茵和琼衣面红耳赤地转过身去,走到屏风外去站着了,两人交换了一下艳羡的目光,圣主和少尊最近的关系简直是突飞猛进啊,真是甜得快齁死人了! “白、白惑……”南荞被他亲得云里雾里,上气不接下气,察觉到白惑有些走火了,似乎刹不住车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推他,“我、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白惑按着她的手,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哑着声音道:“待会儿再说……”随后便一路往下亲去,而且手已经在解她的衣带了! 南荞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又酥又麻,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白惑有点不对劲。虽说他一向主动,但是今天主动得过头了,完全不符合他一贯谦谦君子的形象,看这样子,就是要立马同她缔结缚令的架势。 虽然他们迟早要成亲的,早晚有这一天,但是,可不是现在啊。天光不对,时机也不对,也不符合她的既定预期,显得过于草率了。他不会是中了什么毒,譬如两相欢,或是什么法术吧,毕竟他们这里是个法术灵力纵横的世界啊! “白、白惑……白惑!”南荞一使劲,一把将他推开,白惑倒在一旁,面色绯红,气息紊乱,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南荞心里一惊,糟了,他肯定是着了什么道了!赶紧又扑上去捧住他的脸:“白惑!你清醒一点!难道是被人下药了?!” 白惑一愣,方才的满腔热血与冲动神思瞬间被拉回了一半,她竟然以为他被下了药?还真没什么人能给他下药的。但是他的确是做的过火了。 今日进宫,也是没办法之举,太息宫的灵丹,只能是他亲自送。从宸霄殿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见到玉琮就在门口满面笑容地等他。 他疏离而不失礼节地点头礼了一礼,正想快步离开,玉琮可从来不会轻易放走他,这次也是冲上来就挽住了他的手臂,丝毫不在意他嫌弃的目光道:“白惑哥哥,我初八要在怀苍谷办一个辰月宴,到时候你可要来啊!” 说着,将一张请帖塞给了他。 “哦对了!”玉琮还笑嘻嘻道,“我也邀请了你们太息宫的那个圣女。本公主向来大度,她初来乍到的,在这王城里肯定没多少熟人,本公主自然要进一下地主之仪,我会罩着她的!” 他冷笑了一下,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还说什么罩着,但在皇帝寝宫门口也不好发作,也便凉凉道:“那微臣替我家荞荞谢过公主殿下。” 玉琮自然脸上抽了抽,他也不管她,转头刚想走。 然而玉琮故意拔高声调道:“她今天上午去了香脂斋!” 第64章 白惑也是隐形富豪 他顿了一下:“是啊,她喜欢胭脂水粉。” “可是,我手下的人告诉我,她去了内堂。你可能不知道,我七哥今天刚好也去了香脂斋。哎呀说起来,她应该不会看上我那个傻瓜十六弟,所以最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嫂子,会不会是七嫂呢?毕竟那是我七哥啊!”玉琮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他承认,听到这句话,他胸中生起了一丝慌乱。 回到太息宫,望海在门口就向他禀报了派去暗中保护南荞的护卫所见所闻,的确符合玉琮的说辞,她今日去了香脂斋,当然,她的目的只是去谈生意。然而在内堂,她有没有见到千里眠,便无从知晓了。 萧王千里眠,他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然而,他生得如清秋朗月之皎皎,北冰飞雪之无暇。在他尚是少年时,便听得萧王的大名。及至他成年,也不过在样貌上较他被众人多谈起而已。毕竟他常在朝堂行走,而萧王越加深藏。 明面上,千里眠清心寡欲深居简出,不涉朝堂之事。然而,只有他们太息宫知晓,他这个无欲无求的七王爷,暗地里在方觉乃至整个沉灵的势力有多大。 师尊拥有昭天之眼,能晓天下事。然太息宫从来不干涉朝廷之事,纵然改朝换代,也不插手,更何况萧王办的事,都是为民造福祉。 他若不是身体的缘故,倒是方觉乃至沉灵千年难遇的帝王之才。这是师尊的原话。 若说建树,他长居太息宫,又怎能与萧王相提并论。 所以这样的人,南荞若是见到了,还会一如既往地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吗?他承认,他急了,他吃错了,以至于方才失了分寸,心慌意乱地想要拥有她。 他最近似乎吃了不少醋,吃那个人类奴隶的醋,今日又是吃千里眠的醋。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人,当时甚至能十分坦然地让南荞纳了长祁,可如今,南荞不过是与别的男子有那么一些交集,他便酸涩得不行。他不能这样。 看着南荞脸上真心实意的担忧,白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身体与心绪,道:“我没事,刚才是我太急了,没顾及你的感受。” 南荞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没事?没被下药或者中什么法术?” 白惑摇摇头道:“这个你放心。” 看着南荞还是狐疑的眼神,他叹了口气,竟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一整片胸膛。 南荞见状又有些着急,这哪里没事,然刚想操心,却见他的胸口浮现出一片紫色的光晕来!这一片雍容的紫气,像是极光般从他白皙的胸口挥洒出来,深沉炫目。 “这……”南荞目瞪口呆。 “你上次问我的妖气是什么色的,我今日回答你,这便是。”白惑难得的有一丝得意,“这下你放心了吧。” 南荞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胸膛,啧啧感慨:“紫阶啊,风情考究中说能达紫阶的妖族在沉灵大地也没几个,你怎么这么厉害!” 白惑被她一摸,又觉小腹一紧,赶紧拿开她的手,拉好了自己的衣襟,挑挑眉道:“你未婚夫我在别的方面也很厉害,你确定不想了解一下?” 他的语气有些旖旎,南荞忽然秒懂了,难为情地唰地转过了脸打了他一记:“正经点。” 白惑也不撩她了,正色道:“我刚化形便是紫阶了。师尊说或许是我还是神湮海的白蛟时,无知无畏地吃了许多幽灯鱼的缘故。” 幽灯鱼体内有紫晶,这是妖灵魅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他居然还吃了许多。现在幽灯鱼这么稀少,不会是因为被他吃灭绝的缘故吧。 南荞忽然觉得白惑实在太深不可测了。 “你刚刚说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白惑整理着衣服,把话题转开,否则怕自己又要把持不住。 “啊,对。”南荞回过神来,便一五一十将这几天她赚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安道,“你不会嫌我事多吧?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叫太息宫落人口舌,况且,萧王是个王爷,他自己也从商,为着他自己的名声着想,他也不会出卖我的,我们还立了合同呢,哦,就是书契,互相承诺不得走漏对方的身份。你看!” 她献宝似的将袖子里的合同拿了出来给白惑看。 白惑看着合同上鲜红的印章,果然是千里眠的私印,脸色沉了下去。 南荞见他看着合同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难道望海真没告诉过他?以至于他觉得自尊心被打击了?是不是怕人家笑话他,堂堂一个太息宫少尊,连自己的妻子也养不起,还得人家亲自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毕竟,这地方女人的地位虽高,但多半都是在家养尊处优,或是管理家中几个丈夫的全部财产,像芳管事这样的店铺掌柜还是不多的。这一点上,在她决定卖专利赚钱的时候,琼衣和绾茵就委婉地提起过了。 白惑纵然宠她,但思想也是局限在这个世界层面上,而她又不愿真当个米虫阔太太,只靠夫君养,她这受了十多年高等教育的自尊心不允许啊。 她正咬着嘴唇思考怎么说服白惑,白惑倒是把合同折好,重新放在她手里道:“你若是喜欢做这些,我自然是支持的,不过也不要累着自己。至于太息宫的账面,知道望海一心为了太息宫,缺点就是太死脑筋重颜面。我和师尊都是不在意这些的。你想做买卖,过几日有空了,我带你去我名下的商铺据点看看,总比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萧王合作来得可靠。” “你还有商铺?”南荞一听就乐了,怎么白惑也是当老板的? 白惑点点头:“魅族人大多经商,在神湮海旁的澜城是沉灵大地上商业最发达的城池,我与青玖年少时有半数时间在那度过。青玖能把罗笙阁生意做得这么好,自然也离不开在澜城所学。我顶着太息宫少尊的名号,倒也不能大张旗鼓从商,不过师尊开明,也便随我去了。虽然比不得青玖和萧王,但也不至于让太息宫到抛开月俸不可活的地步。” 第65章 操心的老父亲 白惑将她的外衫拉起来穿好,柔声道:“你若想去赴那辰月宴,让琼衣上青玖那儿新做两身衣裳,青玖最知道这样的场合该如何拾掇。王城那群贵女,尤其是以玉琮为首的,个个品性骄纵,心眼似针,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他絮絮说着,像是老父亲在交代出门的女儿。 南荞噗呲一笑:“以后生个女儿,定会嫌你唠叨。” “嗯?”白惑眼梢一眯。 南荞知他思想又上了快车道,赶紧道:“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白惑这才罢休道:“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待会陪你来用晚餐。” 说着,他又在南荞脸上啄了一口,在南荞面红耳赤下,施施然走了。 他从寝屋出来,琼衣和绾茵已经立在外头廊下了,见到他,绾茵脱口而出:“少尊这么快?!” 琼衣掐了她一把。 白惑眯了眯眼,绾茵打了个寒颤,不敢说话了。 白惑又交代了琼衣去罗笙阁制衣的事情后,回微园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南荞没出门,给青玖的发明,一时也想不到十分惊艳的点子。先前想的那份,在琼衣去罗笙阁的时候,让她顺便带了去。她在千里眠那里已经做了大买卖,加上白惑说他名下也有些铺子,青玖尚算她半个兄弟,打算放他一马。 日子飞快,来到了五日后玉琮宴请那日。宴请时间于上午巳时二刻开始。这日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明媚。三月初八的好时节,若是公历的三八,倒是妇女节呢,的确适合一群女人游赏踏春。 “穿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南荞瞪着眼看着镜子里这一身丁香紫绫罗锦衣的女子,这身紫色的锦衣用持重的重锦裁成,又是收腰的款,虽然显身材但又不轻浮。外层辅以几层轻纱,稳重中又多了几分飘逸灵动。 原本紫色显黑,然丁香紫却是一种清新又明艳的紫,更架不住她这一副凝白如雪玉的皮肤,将她整个人映衬得殊色无边又添了几分魅惑。啧啧,她甚至嫉妒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不愧是在灵石里浸泡了三百年的皮相,是不是黑色素都被泡没了。 腰间两边各挂着数串淡色珠玉,岑从作响,阳光下反射出莹润剔透的珠光,发髻上亦是同款同色系珠钗与步摇。 更夸张的是,眉心坠竟是一颗指甲盖大的紫晶,虽然没有上次白惑给的那么大那么紫,但是看质地光泽,也是货真价实的紫晶啊。白惑给的那项链吊坠,她还戴在脖子里呢。 “这颗紫晶怎么回事?!”南荞满目诧异地扒拉着这颗眉心坠。 琼衣笑嘻嘻道:“这是少尊给的另一颗紫晶,让我们找工匠打成了首饰。” “可是这么明晃晃戴着太招摇了吧?”这是紫晶啊! 白惑的声音随之而来:“这颗小,而且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不会太招摇。” 南荞转脸,看见白惑走进门来,亦是穿着一身紫色滚银边的衣袍,头上戴的玉冠镶嵌的珠玉都是同她发髻同款,整个人玉树临风,翩然绝俗,像一棵傲立在凌云仙山上的紫松。 不过,怎么看着同她像是情侣款? “白惑你今天不用忙吗?”最近这几天,白惑又不见人影了,除了来陪她吃个饭之外,其余都是神龙不见首尾,妥妥工作狂一枚。 “忙完了。今天陪你去赴宴。” 南荞又惊又喜:“真的?!那你前几天怎么没说?” “怕事情做不完去不了,不能给了你期望又让你失望吧。” “圣主您不知道,”跟在白惑后头进来的长祁迫不及待道,“少尊这几日简直是废寝忘食地将手头的事办完了,就因为今日要陪您去赴宴!前几日还连着两晚都没睡……” 白惑盯了长祁一眼,长祁一怂,住了口。 南荞五味杂陈,怪不得这几日同他吃饭时觉得他面色不太好,天天都在做什么啊,简直比程序员还忙。她既开心又心疼:“你这么忙,不用陪我的。” 白惑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请,我不放心。” 是怕玉琮刁难她?南荞心里一阵暖意,不过又有些担心:“你同我一起去,玉琮公主会不会更生气啊?” 那天见到他们在一起,玉琮都要气炸了好吗。要是今天他俩一起去,还穿得这么显眼的情侣装,公主殿下岂不是分分钟被引爆。 白惑手一摊,手心里出现了一张请柬,南荞一看,竟是邀请白惑的。 “她怎么……” 白惑点点头:“是啊,也请了我。所以,我更不放心了。谁知道她揣了什么样的心思。” 更让他介怀的,还是玉琮最后说的那一句:“我七哥也会来!” 萧王也会去?玉琮究竟想干什么。 “我之前还以为是鸿门宴呢,现在看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南荞有些丧气。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么意思?”白惑不明,鸿门宴他懂,醉翁是什么? “呃,意思就是……我先前以为她请我是有什么打算,想在众人面前给我使绊子之类的,现在看来,她是不是纯粹想请你啊,怕你不愿意,所以顺带捎上了我呗。” “可能两者皆有吧。”白惑亦以为然,随后双手搭在南荞肩上安慰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那日她酒醉所说的话,昭示了她不凡的来历,表露了她的恐惧与脆弱。 她说,白惑,我害怕…… 金桐在何处,这段时日他派的隐士一直在查,但没查到多少有用的线索。查到几处相同地名的小镇小村,但没有失踪了的叫南荞这样名字的女子。她那时不假思索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应是她自己的真名。 就连昭天之眼都彰显不了的前因后果,纵然她是夺舍的魂魄,那又如何,她既出现在此,那便是天意。他寻找金桐,已不单单是为了探查她的身世,更多的,是为了她那一句“你带我回家”。 所有的不安顷刻间化为乌有,南荞望着镜子里白惑的眼眸,忽然就红了眼眶。 白惑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脸来,覆上了她的唇。 第66章 云家四小姐 怀苍山在离太息宫四海峰不远,城西这一片山麓,已是崇山峻岭,因而风景特别秀丽,只是山势险峻,大型的宫殿不好建造,太息宫也是历经千年才一点点修筑起来。皇宫修筑在地势较缓的城东,那处平坦,皇宫占地宽广。 怀苍山下怀苍谷,是颇负盛名的百花盛开之地,因而春季里游人如织,多是前来踏春赏花的男男女女。 太息宫的马车行至怀苍谷,已过了巳时三刻,日头早已升得老高。 “你看迟到了,都怪你。”南荞嗔怪了一句。 白惑亲得她不撒手,将化好的妆都亲掉了,衣服也被他揉皱了,她不得不脱下来,等琼衣熨了熨平,复又穿上,再重新化妆。这又耗费了半个时辰,原本能准点到的,现在却迟到了。 白惑倒是不以为意:“来早了也不过是喝喝茶听听曲,无关痛痒的寒暄罢了,我们不缺席已经够尊重她了。” 看起来白惑真的很不待见玉琮公主啊,南荞好奇道:“你跟玉琮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儿啊,你这么不给她面子的?” 其实南荞有些嫉妒,不管怎么说,白惑同玉琮认识了好多好多年,不像她,才一个月而已。感觉好危险啊,许多虐文小说里,他们这样的可都是欢喜冤家,到头来发现都是误会,反倒真爱相随,喜结连理的。而她这个位置的,到最后就成了悲催女二,炮灰白月光,或者进一步发展下去,她会变成一朵善妒的白莲花。 思及此,南荞忽然打了个冷颤。 白惑沉下脸道:“也没什么,就是宫宴的时候在我酒里下过两回药,让人骗我到浴池说我觊觎她沐浴;有个小宫女的风筝掉我面前,我只不过捡起来还了一下,不到两日,这宫女因偷盗被公主府杖杀;还有秦都水长家的大小姐送了我一个香囊,第二日从马上跌下摔断了腿;隆御史家的三小姐同我说了一句话,三日后吃错了药,连嗓子都毁了……” 南荞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个玉琮公主如此的劣迹斑斑,她忽然有些心惊胆寒,现在玉琮所有的炮火都瞄准了她,她这一副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她的明枪暗箭啊。 白惑发现她的脸都白了,自知方才所说定然是吓到了她,便不再说下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就不会让她伤到你。” 迎着他的视线,南荞便又安心了些。 马车适时到了怀苍谷,琼衣与绾茵已在外头掀开了门帘,一旁站着骑马随行的长祁、恪景、望海与段州。 白惑率先出了马车,转身小心翼翼将南荞拉下来。 南荞下了车,抬脸一看,只见两旁青山蓊蓊郁郁,林木苍翠茂密,阵阵鸟鸣婉转悠扬,一面汉白玉质地的牌坊立在山谷门口,上书三个大字:怀苍谷。 而谷外的空地上,已经停了许多大小不一,样式多样的马车,粗粗一眼看去,约莫二三十辆,简直堪比她前世的豪车展览。 而此时,这一众等候在门口的车夫,俱是望将过来,一个个皆是呆若木鸡的表情。其中近处有人惊叹道: “快看,这是哪家的小姐,可真美啊!天仙下凡吗?” 另一人呵斥:“你眼瞎啊!看旁边站着什么人?!” “什么人?” “那是太息宫的少尊!” “太、太息宫少尊?!你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我家尚书有一回纳灵乱了气息,这位少尊来看望过我们老爷,那风姿叫人过目不忘啊!” “那我们别看了!小心他剜了你的眼。” 说着,这两人还真低下头,不敢再看。 南荞听得甚是有趣,噗呲一笑:“长祁说你有个外号叫‘绝命蛟’,看来不假啊。” 白惑皱了皱眉:“他这嘴能信?”说着刮了长祁一眼,牵起南荞的手走了。 长祁撇了撇嘴,明明是真的好吗。 一行人正准备进去时,又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扬起一路的尘土。白惑皱着眉,抬起袖子替南荞遮住了半张脸。 那马车奔到方才他们停车的位置,停下来,幸好他们的车夫已经去寻位置停马车了,恪景也牵着四人的马紧随而去,否则非得撞上不可。 只见马车停下来以后,门帘被唰地撩起来,风风火火地跳下来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她身后还跟着她的丫鬟,焦急地叫着:“小姐你慢点儿!等等奴婢!” “哎呀你快点!都已经迟到了!明明可以飞过来,还要赶什么马车啊!真讨厌!”这个绿衣服的少女抱怨着,提着裙子就往南荞他们这边冲来,似乎觉得跑得太慢,凌空一跃,嗖的一下,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飞了过去。 南荞看得诧异,除了在温泉看过白惑的妖身,在曲花大会上看看过一些光怪陆离的花车和光花,在凌桃境看过他和青玖打架外,她几乎都很少看到,这个世界的妖族们使用妖灵之术,总让她有种还在人间的错觉。 那一阵风刮过之后,白惑把袖子从南荞脸上拿了下来,刚想拉着她继续走,方才那阵风突然又杀了回来,瞬间在他们眼前凝聚成了那个绿衣服的小姑娘。 只见这个小姑娘一张圆圆的脸,带着肉肉的婴儿肥,属于可爱型,眼睛也是圆圆的,鼻子小巧,此刻一张嘴张得鸡蛋大,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尖叫一声:“你是太息宫的白少尊!” 南荞看了看白惑,心中暗叹一声,未婚夫是个万人迷也让人发愁。 白惑显然不认识眼前的小姑娘,但是玉琮请来的应是王城有头有脸权贵家的小姐,他只得道:“你是哪位?” “我、我、我是……”这丫头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我是云岚岚,是八长老家的四姑娘!” “八长老云升?”白惑打量了一下云岚岚:“原来是四小姐,上回见四小姐,是三十多年前了,那时四小姐还是个孩子。” 第67章 元王世子 他的确记得,毕竟八长老家也就这么一个四小姐。 “嗯嗯嗯!”云岚岚激动得面红耳赤,头点得捣蒜般,终于她将激动的目光从白惑身上移开,往旁边挪了挪,立马又惊呆了,“哇!好美的姐姐啊!这、这是……” 她忽然看见白惑牵着南荞的手,像是猛然惊觉,捂住了嘴:“难道?!这就是少尊您那位娃娃亲的未婚妻,这一届的圣女殿下?!” 她爹爹早就在府里交代过她,若是往后见到这位太息宫的圣女,得好好同人家打好交道,毕竟,太息宫可是他们的顶头老大,她爹爹又是最崇拜太息尊者的。 南荞正被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滑稽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要笑出来,只得顺势笑了笑:“你好。” 云岚岚盯着南荞上上下下打量,满脸的惊诧与艳羡,似乎眼里要迸出光来,嘴里还不受控似的喃喃着:“哇——” 南荞让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白惑心里嫌弃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对南荞说了声:“我们走。”便拉着她的手走了。 南荞憋着抿嘴一笑,随着白惑走了。 云岚岚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上,跟在南荞旁边手忙脚乱地又自我介绍了一遍:“这、这位姐姐,你好,我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云岚岚,是八长老家的老四!” 南荞点点头:“我知道。” “哇!姐姐你居然知道我啊!”云岚岚欢喜地要跳起来。 啊?她不是跟白惑刚刚自我介绍过了么?南荞不好戳穿她,尴尬地笑笑。 白惑暗暗叹了口气,揽住南荞的肩,将她拉过来一点,他怕傻气会传染。 “姐姐,你叫什么啊?你是白少尊那个大名鼎鼎的未婚妻吧?你和少尊也是来赴玉琮公主的辰月宴吗?哎呀,公主殿下不是一直爱慕白少尊您吗,怎么还会请你们一块来赴宴啊?哎姐姐你要小心……” “四小姐。”白惑拉住南荞停下来,脸上染了几许冰霜,凉凉道,“大清早的还是不要喝酒为好。” “喝酒?我没喝酒啊。”云岚岚一头雾水。 白惑瞥她一眼:“没喝酒怎么胡言乱语。” 云岚岚一愣,红了脸。 白惑又拉着南荞走了,南荞埋怨了他一声:“你别那么凶,你看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我凶吗?”白惑松了手,却又搂住了她的腰,南荞便贴在了他身上。 在太息宫就算了,在外头他还没有顾忌,后面云岚岚还看着呢,南荞十分难为情皱脸看他,刚想推开,只听前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戏谑道:“哎哟,这不是太息宫鼎鼎大名的白惑少尊嘛,稀客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好俗气的开场白。南荞嫌弃地转脸看去,见三个男子站在前方,表情不屑地看着他们,左边白衣,右边黄衣,中间那个一身镶红纹黑衣,长脸三角眼,样貌都挺普通的,生得只能说中上,连太息宫的侍卫都比不了。 她一转脸,那三人就呆了。 白惑倒是面不改色,放开南荞的腰,点了点头淡淡招呼了一下:“元王世子。”说罢,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经过那三人的时候,那三人远没了方才的傲气,看着南荞,一脸呆头鹅的表情。 “他们是谁啊?”南荞小声问白惑。 “黑衣服的是五王爷元王世子千里识,左边那个高的是四长老家的大少爷简梯,右边那个瘦的是晏国公家的三少爷森重,这三人是王城有名的纨绔,你要离他们远点。”白惑又开始一副爹系操心。 “哦。”南荞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脸看了那个元王世子一眼,想记住这张脸,以后防着点。 那世子浑身一抖,像是魂魄出窍了一般。 及至云岚岚从后头追上去,大呼小叫着:“小姐姐,白少尊,你们等等我!森重,你口水流出来了。” 这丞相的三少爷森重惊醒过来,赶紧抹了抹嘴角,另外两人亦是回过神来。 元王世子千里识两眼发愣,尤其是美人儿看他的那一眼,简直把他魂带走了。 简梯道:“你们说这吹得什么东南西北风,这个白惑竟然近女色了!哪里来的这么一个绝色!” “说你傻你还真傻!”森重白了他一眼,“你没听说吗,太息宫的圣女快要面圣了!就是白惑传说中的未婚妻!依我看啊,应该就是这美人错不了。阿识,你说是吧?” 千里识还望着背影出神没回答。 森重继续道:“圣女可是要择王爷为夫的,到时候你们说她会选谁?” “哎呀,不管选谁,都是阿识的婶娘,阿识,你肯定能经常见到她,太羡慕你了!” 千里识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叫婶娘有什么好羡慕的,要叫就叫娘子啊。” “阿识,你开玩笑吧。”简梯惊了一惊,“对方可是白惑,还有你的几个叔叔呢。” 千里识摸着下巴,眼里一阵阴晴,一仰头道:“走,去找我小姑姑。” 那边,云岚岚追上了南荞和白惑一伙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但是碍于白惑的气场,也不敢靠得太近。南荞欣赏着沿途的花木,也没注意跟在后头的这条好奇的小尾巴。 几人顺着木阶梯没走几步,弯过一道山壁,眼前豁然开朗,入眼便是一大片姹紫嫣红,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山谷,山谷之中更是落英缤纷,百花盛放。旁边还有乐师抚琴奏乐,笙歌袅袅,营造出一种世外仙境的氛围。 而一群男男女女聚拢在一处,轻声慢语,巧笑嫣然,围着前方一处所在指指点点着。 南荞等人随着人群凝视的方向望去,只见百花丛中,一道金色的倩影正翩翩起舞,她像是一道金色的光芒绚丽而耀眼,她的身边还围绕着一群粉紫色的小生物,一个个巴掌大小,既像蝴蝶又像拥有生命的羽毛,拖着长长的尾翼,飘飘浮浮围绕在她身边,翩跹起舞。被围在中间的女子裙角飞扬,笑靥如花,乍一看,的确如百花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这人便是玉琮公主。 第68章 谁是小三? 有几个离他们近的贵女围在一处啧啧赞叹: “玉琮公主今天真美啊,看那衣裳,听说是埋嫦山特产的金蚕丝,自带金色的!” “对啊,这群拓络花灵可是最爱美了,只有看见美人才出现的呢!” 南荞听着,亦是由衷地感慨一句:“你看玉琮公主果然当得起沉灵第一美人的称号呢。” 白惑却没接话,南荞抬头看他,却见他正在扒拉她的头发,从她头发上捻下来一片花瓣来,又理了理她额角被风吹乱的头发,见她看着他,不禁道:“嗯?你方才说什么?” 南荞有些哭笑不得,他这目不斜视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不过,说实话,倒是让她挺开心的。 云岚岚十分自来熟地凑上来,小声在南荞旁边说了一句:“小姐姐,我觉得你比玉琮公主美多了。白少尊,你说是吧?” 南荞一惊,这丫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可真不见外。 另一边白惑居然应了一声:“看来你早上的确没喝酒。” 云岚岚不解。 白惑对她态度瞬间好了许多:“眼光不错。” “哎你们俩,咱不能低调点吗?”南荞怪不好意思的。 白惑挑了挑眉:“实话么。” 他们正在那头絮絮说着话,方才说话的那几个离得近的贵女转身看见了他们,皆是一脸诧异地左右招呼着:“快,快看,是白惑!” “白惑怎么来啦?” “他边上的是谁?!” “这不是云岚岚吗?” “不是啊,紫衣服那个!白惑怎么还拉着她手?!” 越来越多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都转头来看他们,第一眼俱是惊讶万分。 有两男两女凑在一起说着: “我听我大哥说起过,太息宫要举荐的圣女已经出现了,就是传闻里白惑的未婚妻,看这情形,应该就是这女的吧。” “不过,长得的确天香国色啊,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莫不是……传闻里魅族最美的凌霁公主?” “我看不太像,我听说凌霁公主每次出现,阵仗很大的,鲜花铺道,彩蝶引路,而且她喜欢戴一对神湮海独产的黑珍珠手链,你看,没有啊。” 南荞听见了,忍不住抬头问白惑:“你认识凌霁公主吗?” 白惑点点头:“青玖的三姐,我也称她一声三姐。” “那……”南荞咬咬唇,欲言又止,她实在不想做个醋瓶子。 “没有的事。”白惑一眼洞穿她的想法,“她是我姐姐,况且她有心上人。” “啊?哦。”南荞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难为情,噘噘嘴道,“你跟我解释这些干嘛。” 白惑笑而不语。 又一边的贵女叫起来:“看呐,白惑在笑啊!我从没见过他笑呢!” “太好看了,他要是能这么对我笑,我死了也愿意!” 南荞眉梢一抖,需要这样吗,那她岂不是要死很多回。 然而,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和谐道:“我一直听说公主殿下和白少尊原本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就因为太息尊者定下的这门娃娃亲,生生拆散了他们这一对璧人,这种女人怎么还有脸赴公主的宴呢。”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甚至有点熟悉,从角落里传来,南荞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转脸看去,竟然见到一个熟面孔,是那个三长老家的六小姐傅名佟!此刻斜着眼看她,见她看过去,竟又白了她一眼。 跟她在一起的是那日她的大姐傅名依,傅名依一脸的尴尬,打了傅名佟一下,佯装责怪道:“佟佟,不得无礼。” 但是傅名佟这话仿佛石子落水面,荡起了一阵涟漪,四散开去,周围人惊羡的视线顿时变得不友好了。 不生气那就是圣人了,南荞胸口堵闷啊,她怎么忽然就成小三了?虽说是玉琮的宴会,生事不是她本意,但要是咽了这口气,那这些人岂不是以为她软柿子好拿捏? 正想着怼一句,她发现白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转脸看,白惑的脸黑得要打雷,而且脚底下的草地冻了一片的冰渣子。 他生气了! 南荞心里一暖,顿时觉得,她以前对白惑的偏见可真是有眼无珠,这么温柔又护短的男子,她以前居然觉得他不够热情,没有真心呢。是啊,他都没有谈过恋爱,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是正常的吧。哪怕最初是因为责任也好,这一个多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看她的眼神,让她确认了是有爱的。除非,他是个很好的演员。 “白惑……阿嚏!”南荞正想说话,却十分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白惑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凌冽起来,她实在……有点冷。真是不争气。 白惑瞬间敛起了所有的寒意,他一时气愤,居然忘了,南荞体质差,至今无法纳灵。这也是师尊外出一月有余的原因。 当时她破出灵石时,师尊其实也在,她晕过去之后,师尊发现她的身体空虚内耗严重。毕竟,她的本体……是那个残缺的灵物。 若想纳灵修炼,提高修为,有一种最简便快速的方式,便是……采阳补阴。 但这样不合伦理道德的修炼方式,一直被世人所诟病与不齿,唯有心怀叵测、阴鸷毒辣的女子才会采用此种方式。他们不能把她培养成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毕竟,只有她的大爱才能拯救这个沉灵大地。 只是以他白惑的修为,偶尔渡一些也无妨,毕竟,他体内的灵力,连他师尊也探不到底,只得归究于他是神湮海白蛟时吃多了幽灯鱼的缘故。是故,师尊一直希望他能与她缔结缚令,好弥补她先天不足的体质。 他生性寡淡,自幼师尊便教授他大爱,他也没有心仪之人,加之出了灵石的南荞一副天雕地琢的貌美皮相,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他也免不了心动。他自然不会强迫她,亲吻也是渡灵的方式,只是比起阴阳调息来逊色多了。然而每次吻她,他都只在起初记得用渡灵咒,到后来就只顾着撷取她唇齿的清甜美好了。 他的心动,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有人妄言他,又诋毁南荞,他自然是生气了! 第69章 天纥长公主 “是我大意了。”白惑将南荞两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 “咦?”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毫不客气道,“难道本宫与你们生活的不是一个王城么?本宫怎么听说,白少尊拒绝了本宫皇兄两次赐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郎情妾意?” 方才众人的说话声都是窃窃私语的,甚至傅名佟那几句诋毁也是故作低语的,然而这个女子的声音坦坦荡荡拔高了声调,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有人说了公道话,南荞顿时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有了好感,循声看去,见得一个红裙的女子,双腿盘坐在一丛白蔷薇旁自酌自饮,她的一身红裙与前几日玉琮的妩媚不同,是一身极为飒爽甚至带些中性的风格。这个女子生着一张瘦长窄脸,五官利落大气,眼神颇为凌厉,说不上特别美,但是她的眼里仿佛有种天生的威仪,那种不输须眉的巾帼之气。 还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出声替他们解了围,南荞不由得朝她笑了笑。 那姑娘只是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别过脸去继续喝自己的酒。 “这是天纥长公主。”白惑知道南荞不识人,俯脸低声介绍开了,“是先皇最年幼也是唯一的女儿。” 原来她是长公主?难怪周围这些人被她这一句话堵上了嘴,各个再也不敢嚼舌根。 玉琮先前还假装在同那群拓络花灵嬉戏,这回也不能再视而不见了,拓络花灵也受了惊四散逃窜消失了。玉琮尽管心里十分不满这个小姑,但也只能忍着,装作才发现,扬着笑脸走过来惊喜道:“原来是白惑哥哥来啦!啊,还有南荞姐姐啊,人家一直在等你们呢!” 说话间,她满面笑靥地飞奔过来,一下把站在南荞身边的云岚岚给挤开了,云岚岚差点跌倒。随后玉琮竟然一把挽起了南荞的胳膊,笑得天真烂漫地喊了一句:“南姐姐,我一直在等你呢!” 这可把南荞惊呆了!前几日还怒目相视,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了,怎么今日这副样子,她是吃错药了?还是转行做了郎中,拿起葫芦卖起药,但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南荞下意识看了看白惑,白惑眯起眼来,一脸警觉。 然玉琮状似浑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向着众人大声介绍道:“诸位,本宫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太息宫即将要举荐的圣女南荞小姐,到时候也将会是本宫的嫂子!所以,诸位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得好好照顾本宫的未来嫂子啊!” 其他人一时也俱是讶然,这俩分明是情敌啊,玉琮公主魔怔了吧。 然而已经追上来的千里识应了一句:“那是自然的!南小姐以后也是本世子的婶娘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这两人一唱一和怎么配合得这么默契。南荞听着分外不舒服,口口声声嫂子婶娘,她压根没想着选什么王爷,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被他们叫得板上钉钉了,这把白惑置于何地。况且太息宫的面子,不比你们什么嫂子婶娘来的小吧。 然,事还没完,这两人一说话,其他碎嘴婆子般的窃窃声又起来了: “看啊,公主殿下多大度啊,明明是她抢了白少尊,殿下还这么照顾她。” “对啊,你看她今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这不是宣兵夺主嘛。” “她还拉着白惑,是在炫耀吗?一看就是个城府深重的女人,公主殿下好可怜……” 一个男子不屑道:“可不是嘛,太息宫的人向来自恃清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玉琮面上不显露,但心里得意极了,在她的地盘上,她根本不用亲自出手,就能将她踩在脚底下。而她要在白惑面前展现出她善解人意的一面,于是佯装生气,向那边“窃窃私语”处呵斥了一声:“你们瞎说什么呢,南荞是我嫂子,我自然要尊敬她!以后再胡乱诋毁我嫂子,就是跟我过不去!” 南荞眉稍微抖,自然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白惑跟她说了玉琮的“丰功伟绩”,再加上先前萧王那莫名其妙的提醒,她这时候还真要被玉琮糊弄了过去,她自然是更相信白惑。 白惑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玉琮……” 南荞捏了一下他的手,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否则别人还以为她就只会躲在白惑羽翼之下,况且大多都是女人在那边碎嘴嚼舌根,他一个男子跟女子斤斤计较,会败坏他的名声。白惑大抵是不介意的,但是,她不想他被人说闲话。 白惑虽是不解,但也不说话了。 南荞把胳膊从玉琮手里抽出来,谦和然疏离地笑了笑道:“公主抬举了,民女当不起公主殿下的一声嫂子。民女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得公主殿下诚挚相邀,民女自然不敢怠慢,一早起来就精心梳洗盛装赴宴,免得旁人说我们太息宫目中无人、枉顾章法。”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方才说“太息宫自恃清高”那男子,这一眼过去,本就绝美,又带着威仪,让那男子簌簌一惊,涨红了脸。 南荞继续道:“白惑原本公事繁忙,但是公主亲自下请帖又岂能不来呢,所以被我硬拉了过来。不过,看起来我们的到来反而让公主殿下难堪了,虽然我们无意,但确实使气氛变得奇怪,民女甚是汗颜。民女听闻公主殿下素来通情达理宽宏大量,如若殿下实在为难,那我们还是先行告辞的好,白惑,你说呢?” 白惑挑着眉稍笑着“嗯”了一声,随即拉着南荞就要走。 其余人面面相觑,心里暗暗有了几分底,原来这不是个随便可以拿捏的软脚虾啊。 计划还没实施,怎么能让她走啊,玉琮赶紧厚脸皮地拖住南荞的胳膊,也不管她方才说的话里话外都是什么意思,急忙道:“不为难不为难!她们就是整天闲得没事干,南姐姐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哈!” 第70章 公主的朋友圈 南荞被她大力一拖,一个趔趄,还没站稳,玉琮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竟将她拉走了,边走边回头看向白惑道:“白惑哥哥,我把南荞姐姐借走一会儿啊!” 一口一个姐姐和哥哥,玉琮是下了血本还是改邪归正了?南荞纳了闷。 白惑沉下脸刚想发作,哗啦四五个男宾围上来,对着白惑一顿恭维: “哎呀白少尊,许久不见还是这么玉树临风!” “白少尊,在下有一事请教……” “少尊,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南荞回头看了看他,向他点头笑了笑,让他放心。 玉琮拉着南荞往那群贵女中间一站,显得分外亲密,除了有几人神色古怪之外,另外的人都是诧异又茫然的样子。 “南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晏国公家的五小姐郑妍。” 一个黄衣尖脸眼睛细长的女孩子面色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是傅名依和傅名佟,三长老家的二小姐和六小姐。” 傅名依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我们有幸和南荞小姐见过一面。” 傅名佟板着脸,没看南荞。 “哦?哪儿?”玉琮来了兴趣。 “香脂斋买胭脂的时候。” 南荞也记得,当时傅名佟出言不逊,傅名依倒是谦和有礼,她随即向傅名依微笑着点了点头:“名二小姐。”她也没搭理傅名佟。 “这是我三哥的世子,我侄子千里识。” 千里识早就挤在了旁边,显摆似的道:“小侄和婶娘也已经见过了。” 南荞敛了笑,淡淡点了头。 玉琮又一一介绍了其余几个贵女和公子,众人表情各异,有友好有敌意亦有探究的,人有点多,要想弄清楚,她估计得回去补补课。 随后玉琮又拉着南荞到一旁早已摆好的小桌椅上坐下了,一群贵女叽叽喳喳开始攀谈。 玉琮虽将南荞拉在身边坐着,却不同她聊天,倒是跟围在另一旁的郑妍等人交谈甚欢,说的什么哪家香薰坊里上了新的熏香,哪家珠宝阁中进了一批罕见的东溟海五彩夜明珠,还有什么流光轩中新来的郎倌貌比青玖,实在貌美,云云的。 南荞听了个大概,插不上话,也无意加入她们,她抬眼看了看,男宾坐在另一边,白惑还被那群人围着,也不知谈些什么。白惑抬眼望她,南荞回一个笑时,玉琮却是瞄准时机插过来道:“南荞姐姐,你觉得呢?” “嗯?”南荞一头雾水,什么?她压根就没听她们聊些什么。 玉琮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南姐姐认为这王城里最好看的郎倌是哪个?” “郎倌?”什么意思?男子?呃,是她孤陋寡闻了,没听绾茵与琼衣说起过这个名词,也没在相关卷宗上看到过,不过玉琮她们方才在说什么流光轩新来的郎倌,听起来不像是个正经地方,正儿八经家的男子哪会说新来的。 玉琮见她不吭声,又问了一遍:“姐姐认为呢?” 她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分明她俩外貌看起来的年岁是差不了多少的,要说老,玉琮两百多岁了,而她实打实只有二十六而已。这副身躯就更加了,出灵石才一月。到底谁是姐姐。 南荞心里翻了个白眼,笑了笑道:“民女来王城还不久,除了太息宫的人,不曾见过什么别的郎倌,在我眼里,最好看的自然是白惑了。听我侍女说,王城里什么美男子榜上白惑也是排第一的,所以,我不需要再看什么别的郎倌。” 所有贵女一时语塞,她说的是事实啊。她天天对着白惑,还用看别的什么人嘛。 大约大伙儿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各个面色顿时不好看了,包括玉琮。 玉琮心里恨得牙痒痒,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展示与白惑的关系,简直不要脸。但是,她得忍着,父皇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倒是有一人先于玉琮开口了,是傅名佟,她看南荞不顺眼那是写在了脸上,面露讥讽直言不讳道:“我们谈的是郎倌,你跟我们说白少尊,难道在南小姐眼里,白少尊是与那些郎倌相提并论的么,未免也太辱没白少尊了吧。” 众贵女皆是一愣过后又在心里窃笑,傅名佟这个切入点找得好,将白惑与郎倌混为一谈,的确是对他的侮辱,何况又是从这个担着未婚妻名号的女人口中说出,实在是难听得紧。 南荞看着傅名佟,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憋不住的得意。果然,这个郎倌在这里不是个好听的词。南荞微微一笑,面上也是坦荡荡道:“不怕公主笑话,民女还真没见过什么郎倌,来王城以后,除了白惑与太息宫的宫人以外,就下过几次山,见到的也不过是路人而已。我也不需要去看什么别的郎倌,我心里也就只有白惑一人而已。方才各位说最好看的,那我提白惑有何错之有呢,他是不会介意我这么说的。况且……” 南荞看了周围这一圈所谓的贵女,多的是想看她出丑的,也便不想嘴下留情了,继续道:“况且二十来位贵公子在场,我们这儿却在谈论什么流光轩新来的郎倌,这不更是辱没了在场的所有公子吗?岂不是更让对面的公子们没面子。” 她这话一出,闺女们面面相觑,齐齐往对面的坐席上望去。的确今日玉琮请的宾客是男女参半。男子皆是尚未婚娶的,而女子就不限了,与玉琮关系近的,或是身份地位够高的,玉琮都请了来。这处谷中,粗粗来看,共有四十多人,毕竟男多女少,因此男子过半。 南荞将各位贵女的表情尽收眼底。 玉琮脸上开始挂不住笑了;郑妍一双不大的眼瞪着;傅名佟自然十分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至于她旁边的傅名依,她此时倒是看着男宾的方向,两眼温柔似水,南荞顺着视线略略一看,似乎,她看的是白惑? 第71章 我是你的里子和面子 其他的贵女们有讪讪然的,有不屑一顾的,还有一些与对面公子早前互有念想的,面上略略生了难堪。 那边的公子们,虽然君子应光明磊落不窃听他人之言,但是这里贵女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自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这声声句句也是落在他们耳里的。顿时,公子席上各个表情不同,多的是端正了身姿,彰显出一丝倨傲来,有几人还面上生了许多不快。 原本沉灵的女性大多都是夫郎成群,这里的各家公子,虽都是权贵人家,然家中母亲姊妹,谁不是身边夫郎好几个,却还要流连一下那些个烟花之地,看得入眼的郎倌,也便带了回家来。虽说他们中也不乏是这些场所的常客,毕竟,没有娶妻前,只能靠此纾解需求。 那些美郎倌,既做男子的生意,也做女子的生意。当然,女子的生意也只能是一次性,大多还是被同为男子玩弄。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妻子也有可能找那些不知在多少男子身下承欢的美郎倌,任谁都一阵恶寒吧。 有人已经颇为羡慕地恭维白惑了:“白少尊委实令人羡慕,有南小姐这般天姿国色又将您放在心尖尖上的未婚妻,真是羡煞旁人。” 白惑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捏着白玉杯喝了一口,算是默认了。 另一人笑眯眯道:“鲜少能见到白兄笑得这般真心实意,可见与南小姐的确是情投意合称心得很。” 这人是涂太师家四公子涂索,平时在朝堂上还算能与白惑说得上话的,因而称呼白惑为白兄。 白惑挑了挑眉稍:“的确称心。” “愚弟就是有些不明白,”涂索问,“白兄有这么一个沉鱼落雁的未婚妻,怎么就没听你说起过呢。” 白惑道:“怎么没说起过,我师尊二十八年前都上奏陛下了,朝中难道还有谁不知晓么?” “那这二十几年都不见人影,”涂索看了看女客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太息尊者为了给你挡陛下赐婚的借口而已嘛。你怎么不早些带着出来给大伙儿认识认识。” 另一人揶揄道:“认识做什么?你难道想着人家会选你做二夫君,你想做白少尊的郎弟不成。” 白惑瞬间什么笑都没了,眯着眼看向涂索。 涂索一个寒颤,慌忙解释道:“哪能啊,我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再说了,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一圈人顿时哄笑一片。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还不知是谁做二夫君呢,圣女面圣需要择一位王爷为夫,我们皇族的王爷可素来都是正君,从没有屈居侧君位的呢。” 说话之人就是千里识。 他这话一出,男客这边顿时鸦雀无声,就连不聚在白惑周围自顾攀谈的人都肃然无声,皆是转脸看白惑的反应。毕竟圣女择夫这事儿,的确是板上钉钉的。只是一贯以来,王爷的妻子还没有比王爷身份更高的夫郎。 但是现在这怎么说。要说白惑吧,本身也算鎏潮女皇的养子,半个皇子,如今又是太息尊者唯一的弟子,这身份地位与一个王爷似乎不相上下啊,况且圣女据说是他的娃娃亲。 千里识洋洋自得,太息尊者弟子,太息宫少尊又如何,还不是居于他们千里家族之后,看白惑这回怎么办。 白惑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发紧,这个问题在南荞初来时他还不以为意,当时觉得设双君便是了。然而如今被直白地捅在台面上,虽不是什么丢脸之事,他也不在意什么第一第二,但是一想到另有他人与他分享南荞的感情,他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难道是南荞口口声声说只有他一个的话,都把他宠坏了? 有好事者在一旁偷笑,他们乐得见平日里高高在上、清风霁月的少尊如今这一副吃了瘪的表情。 “白惑。”南荞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男宾一阵骚动。 白惑抬头一看,南荞已经站在他面前,定定看着他,眼里碧波莹莹,满是疼惜。 “白惑,我有点冷。”南荞故作委屈地眨了两下眼,那一脸我见犹怜的神情,无不让在场的众男宾心上一颤。 白惑沉默一秒,也不站起来,直接伸出了手臂。 南荞漾开一抹笑,也不避讳,径直坐在了白惑怀里。白惑也十分自然地环住了手臂,将她圈在了臂腕里。 他们这举动,惊得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尤其是那边的贵女们,具是惊愣不定的表情,羡慕、嫉妒、怨恨,各色都有,甚至有胆大的偷偷转脸看玉琮的表情。 玉琮也是不负众望,方才装了一路的温柔大度此刻再也憋不住了,咬牙切齿才不至于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吼。 白惑全然没管别人怎么看,握住了南荞的手,的确有点冷,附在她耳边道:“现在暖和些了吗?” 南荞也是一时间脑子一热想出来的办法,既然不能否认择夫一事,那只能先给白惑长点脸了。她既要做他的里子,更要成为他的面子。 她对白惑的脸皮很有信心,在太息宫的时候,他总是想亲就亲,丝毫不管婢女随从在一旁。那日玉琮来见到,他也是不徐不疾,亲得浑不在意。 这一帮墙头草,皆是落井下石之流,都想看白惑的笑话。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说出除了白惑不会再纳别的夫郎这样的话,毕竟太息宫也是受着朝廷的管制,她这决定,不知太息尊者怎么看待。若是太息尊者同意,她便有了抗争的底气,只是现在还不行,可能也会给白惑带来麻烦。 想到此,南荞顿时火气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手一伸勾住了白惑的脖子,努力扮出嗲嗲的声音道:“不冷了,给你一个奖励。” 第72章 萧王也来了 随即,南荞凑上前,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原本想亲一下他的唇,后来实施的时候,到底不能这么胆大张狂,改成了亲脸。 亲完,她脸有点热。虽然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亲是实在的。不过看着白惑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就借着用手绢给他擦脸的功夫,缓和自己的脸红。 白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今日可真大胆。平日在太息宫都是他主动,总是把她的脸闹成一个熟透的桃子。不过,她方才的心思他自然知道,是在给他挣面子呢。 果然,那头角落里有男声发出“嘶”的一声,憋着声音道:“我的天,若有如此美人在怀,我才不在意排第几呢!” 女宾这边可是各个恨得牙痒痒,眼珠子都快冒出火来。玉琮都快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而那处花丛旁边,不曾入席,一直自酌自饮的天纥公主,倒是望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事不关己的脸上倒是闪过一丝玩味。 男宾处有几人在窃语:“哎呀,我还以为白少尊这么清秋凉月的脾性,不喜欢热情活泼的玉琮公主吧,兴许喜欢的是像云阳郡主这样的温婉佳人,没想到这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另一人亦是悄声道:“要我也选南小姐啊,云阳郡主虽然温柔典雅,但远不如南小姐这般艳如桃李、灿如春华。” 也有反对的:“此言差矣,云阳郡主项锦逸娴静如水又端庄大方,是王城第一才女啊,绝不会如此轻浮,又还未结亲,是多少人心目中妻子的第一人选,我还是觉得云阳郡主好。” 云阳郡主项锦逸?南荞耳边划过这么一个名字,不过她倒是没往心里去。 眼看玉琮彻底绷不住,盛怒之下拍案而起时,千里识又大呼小叫道:“七、七皇叔?!”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皆是转脸看去,只见谷口转弯处,站着一个人,玉面琼姿,白衣翩然,风华万千。他的周遭围着那一群拓络华灵,袅袅娜娜,比玉琮那时更胜,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如凌风驾雾之神仙。 这人是……七王爷萧王! 他站在那儿,目光温淡,脸上无甚表情,然那一张如雪原白玉般惊绝的面容,却叫所有贵女公子皆是呼吸一滞,那种心情甚至有种比见白惑时还要令人振奋。 白惑常行走于朝堂,也常常参加一些重要的宫宴,虽然不易接近,但权贵小姐与公子们也常能得见。可是,萧王不一样,他由于身体原因,深居简出,据说常年待在王府。得皇帝皇后恩准,若非极为重要的国宴与年关皇族家宴,其余场合他皆不用出席。 这群贵女公子中,甚至有大半皆不曾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萧王。因而众人只知传说中的萧王乃是皇后最喜欢的皇子,是众王爷中生得最像皇后,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位,就足够引人无限遐想。皇后年轻时,可是比以美貌着称的魅族女皇还要貌美三分的绝色啊。 千里眠视线投过来,也不避讳,在南荞和白惑这边定了一瞬。 南荞起初惊讶得睁大了眼,他没骗她,他还真是萧王。不过立马冷静下来,她不能露出与他相识的马脚,便只看了一眼挪开了视线。 倒是白惑,两个男人的目光只微微一触,二人皆已看出这道视线的主人端的什么心思。毕竟,若是千里眠不曾见过南荞,那白惑也不能确定千里眠会对南荞存什么心思,但是偏偏他们早就私下里接触过了。南荞的样貌就能让人刮目相看,再加上她的性子……就连他都动了心,难保这个萧王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承认,他最近心眼特别小。 见了王爷自是需要行礼的,男女宾客们皆是起身来,男宾客们或是惊慌失措,或是猝不及防,而女宾们更多的是面红耳赤。众人错落着施礼道: “萧王殿下!” 南荞见状,也不好再坐在白惑腿上了,便起身来,然白惑却未起身,反而拉了南荞在他身旁坐下,又附耳道:“你见的萧王是他么?” “是。”南荞点了点头,心里计量着,待会儿找个时机私下问一问,他们什么时候把她那粉饼给上架了,都好几天了,香脂斋也没什么动静,她还等着分红呢。 “七哥!”玉琮原本就已经蹦起来了,这会子刚好找好台阶,一溜烟跑上前去,挽住了千里眠的胳膊,显得十分亲密道:“七哥,你今日怎么来啦?!” 千里眠一挑眉,不是她让他来的么? 当然,他对这个骄纵的妹妹一向也不怎么搭理,她那日对他说的这些所谓互惠互利也不屑一顾,只是见过南荞之后,他便对这些产生了些许兴趣,想着既然她和白惑今日也会来,那么他过来看看也无妨。 “啊哈哈哈,”玉琮尴尬地笑笑,冲他挤挤眼,随后道,“我七哥能来,实在叫人惊喜!七哥,你太给我面子了!父皇母后肯定会嫉妒我的!” 千里眠敷衍地笑笑,不露痕迹地拂开玉琮的手,随后也不到宾客宴席,只直直向着一个地方走去。他走到那丛白蔷薇跟前,恭敬有加地行了一个礼:“小姑姑。” 天纥公主抬头眯眼看他,淡淡一笑道:“你小子难得啊,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千里眠微笑道:“小侄不过是闲来无聊,又听闻小姑姑在此,刚好能同您探讨一些兵法阵型。小侄冒昧地问一句,小侄能与小姑姑坐在一处吗?” 天纥一挑眼:“坐。” 千里眠甚是自然地坐在了天纥坐的那张地毯上。 众人见萧王已经坐了,也纷纷坐下来。 玉琮被驳了面子,心里分外不爽,长辈里,就数这个小姑和七哥对她疏离冷淡。小姑那的请帖不过是碍着礼数给她送去的,谁知她近日闲着,还真来了。 千里眠这边又是她有求于他,她还担心他是不是不来了,还好,虽然晚了,但他还是来了,这就说明,他对这个圣女有兴趣!否则,以他的性子,视而不见那是很正常的。 玉琮心里既恼怒又带着继续算计的窃喜,重重深呼吸一下,刚想迈步回去坐,然眼角余光里瞥见几道人影,瞬间便簌簌一惊,刚张了张嘴,那边的人已经率先开口道:“嘿!大皇妹!” 玉琮额角一抖,顿时便觉大事不妙:“十一哥、十三哥,你、你们怎么来了?!” 第73章 群狼出洞 她这话一出,方才坐下的人立马又齐刷刷看去,果见山谷转弯处人影一闪,齐齐走出两道人影来——一个是黑袍肃然火红的焰纹缠绕其上,一张冗长俊脸板正庄严,周身一股凛然威仪。 另一个倒是淡棕色的锦衣,与黑衣男子的眉眼有些相似,不过更柔和一些,还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微笑,摇着一把折扇,笑道:“大皇妹,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七哥和小姑姑都收到请帖了,也不请我和你十一哥来,这心偏的可不是一两点啊。” 玉琮一个头两个大,她这宴会原本就是请了一些王城里自己相熟的千金与公子,至于请萧王那是另有目的。 而她这十一哥端王千里瞻、十三哥恭王千里眻以往都是住在自己的封地之中,只因近期要圣女面圣择夫,她父皇才将他们提前召过来。况且,她哪里能想得这么周全,压根就没想到他们。 “呃……玉琮以为两位王兄忙于政事,所以……”她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 “哎,不忙不忙。”千里眻依旧笑嘻嘻的,头一抬,看向已经坐着的众人笑道,“哎哟,人不少嘛!” 已经落座的众人见是端王和恭王也来了,赶紧纷纷急匆匆站起来行礼,场面甚是滑稽。 南荞看着白惑,见他依旧纹丝不动,不解道:“咱们不用行礼?” 他摇了摇头,低低道:“我只需向帝后行礼,不必在意其他人。”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玉琮的婢女呵斥她下跪时,白惑便说过,太息尊者只跪皇天后土,而他就只需浅跪帝后。 如此一看,她也便心安理得地坐着不起身了。 而千里瞻和千里眻亦是看见了男宾席中不曾起身的白惑与南荞两人,虽然不满于白惑的特权与傲气,心想着区区一个太息宫的弟子,也不把他们皇室放在眼里。但是看到白惑旁的南荞时,这胸口的郁气瞬间就散了不少,尤其是恭王,看得眼都直了。 嘶——这就是他们派人跟踪了二十多日,还未现过真容的太息宫圣女呵,这还真……叫人垂涎三尺呢。 端王眸里的光黯了黯,不禁漫上几许晦涩光芒。 太息尊者入宫上奏圣女已达太息宫,并且定下了三月二十八为面圣之日后,皇帝便将他们几个未婚的皇子给召回了王城。 自二十八年前太息尊者要了圣女名额以后,其余成婚的兄弟大有成婚太早的悔恨之意,然一切也于事无补。剩下未婚的便只有他和老七、十三以及十六。 在此之前,他原本心里有了结亲的人选,那便是三长老家的二小姐傅名依。 八大长老,只有四位长老有女,三长老家还一举两位,虽然两人都还年幼,尚未成亲。但日后若是选几个有权有势的夫郎,那三长老家的权利可不是其他几位长老可以比拟的。所以近些年他有意接近三长老,与之交好。 傅名依长得不错,知书达理,谦顺柔美,并且,据他的线报,这傅名依也不尽然是看起来的温润无害,还是颇有几分手腕的。那正好,对他以后的事业也有帮助。 虽然听闻她心仪白惑,但是白惑这个冰块渣子,泼辣如玉琮,宁静如锦逸,皆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傅名依了。众人皆说,他大抵与他师尊一样,是个遁出红尘只钻修行的无欲无求之人。 但是,太息宫圣女一事宣告之后,他便按下了向五长老提亲的心思。听说这圣女是白惑的娃娃亲,与白惑这个装清高之辈共享一妻还是十分不爽的,但是,太息宫的势力啊,就足够令人眼红了。 他知道他并不是父皇传位的首选,老五、老十、十四都比他优秀,外镇边关,内安社稷,他不是不想,但是治国之事,也要讲求天赋,他天资便没有这几个兄弟来得优越。 当然,他们这些兄弟之中,最优秀的当属老七。不光皮相生得好,谋略头脑也是傲然群雄,要不是他天生没有继承人的命,父皇大约早定了他为太子了。只是,他今日怎么想的,莫不是真要参加神圣风华的圣女择夫吧。 自来王城,他便派了暗哨暗中盯梢这个圣女,盯梢过程中,发现许多家都在盯着。也不奇怪,众人对这个太息宫圣女好奇亦是情理之中,饶是他这个不务正业终日只知寄情山水的十三弟都象征性地派了人去守着,还十分磊落地来找他吐槽,这圣女出门便戴面纱,会不会样貌生得奇丑无比不能见人。 今日一早,盯梢的手下来禀报说太息宫的马车去了怀苍谷,那是玉琮举办辰月宴之处,也不知是不是邀了白惑前去,毕竟,玉琮思慕白惑那是人尽皆知,还干过霸王硬上弓的蠢事,虽然没成。后来不过一盏茶,又有人来报,萧王府的马车也出门了,看方向,也是怀苍谷。 老七这个木头竟然也对这种宴会感兴趣,这其中定有猫腻。于是,他当即决定过来,没想到刚到王府门口,便碰到了又来找他闲聊的十三,没办法只得带着他一同前来。 不曾想,果然另有玄机,这个圣女居然也来了,她叫南荞,往日被面纱遮住的,果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看来,为权,为人,都值得他们去争一争了。 白蔷薇丛旁,天纥噗呲一笑,面色揶揄地看着千里眠与远处的两人调侃道:“哎哟喂,今儿可真个稀奇,这齐刷刷的,都是狗鼻子不成,闻见肉香就赶来了。这狼多肉少,你们问过人家姑娘吃得消嘛。” 这位小姑素来言辞大胆,千里眠倒也不介意,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她这边的声音不加掩饰,纵然是远一些的千里瞻和千里眻也听见了。这两人收回视线,面上尴尬,匆匆走了过来,皆是向天纥行礼:“阿瞻(阿眻)见过小姑,七哥。” 千里眠微微一笑算是回礼。 天纥很不给面子把路堵死了:“哎你们可别说是因为知道我来这里才过来的,我今天来就是一时兴起,可谁也没告诉。” “小姑,您还是这么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啊。”千里眻笑呵呵道,“侄儿们自愧不如。” 天纥又翻了个白眼:“少拍马屁,我这儿没地儿坐了。自己挑位子坐去!” 第74章 神秘之境 千里瞻与千里眻面面相觑,随后招呼了侍立在旁侧的奴才,把席位给搬到这里来。毕竟,他们也不想跟那一群贵公子坐在一处,自认为掉身价。 玉琮见这几个兄长与小姑居然不搭理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南荞在那处看得好笑,这个长公主的性格对上她的味儿了,直爽不做作,不像那一群贵女,除了云岚岚还算率真可爱,其他的都阴损着,恨不得句句声声都堵死她,把她踩到泥里去。 想着,她更不想回去坐了,但是一直坐在白惑这里也不是办法,周围全是男宾,那些视线看得她很不自在,白惑旁边这个白衣服的公子就一脸滴血地看她到现在了,盯得她浑身发毛。玉琮的旁边吧,是不可能了,先前还算有表面功夫,但是她可看见她坐在白惑怀里的时候,玉琮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可见她都是装出来的大度。 “那个,我先过去那边了。”南荞低低说了一句。 “过去做什么?”白惑不以为意。 “我也不能总坐在你这里吧。”南荞使了个眼色,示意白惑看看两边。 白惑那眼一转过去,齐刷刷的一排,立马端正坐好目不斜视,好似上课看小差的学生被班主任抓了个现行,心虚得不行。 “啊封兄今儿这酒不错。” “对对,哎呀,你拿我酒杯干什么!” “云少爷,请教一下这是什么花?” “啊哈哈哈……哪个?你说哪个?” 白惑拧着眉,一脸不悦。 南荞噗呲笑出了声,站起身道:“我走了。” 白惑点了点头,默默说了一句:“当心。” 南荞走后,男宾角落里有人立马嘀咕起来: “我跟你打个赌,白少尊定然已经与南小姐缔结缚令了!” “那不一定,白少尊看起来这么知礼守节的一个人,这还没成亲呢,应该不会越雷池吧。” “那都是表面功夫,整天同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一处,谁把持得住啊!美人看起来又这么主动。” “那我跟你赌……一百两!” “哎,你俩说啥呢?” 又嗖嗖凑上来几个人,这暗落落的,赌局就已经开好了。 南荞走回女宾席,自然没有往玉琮旁边去,她也不怕得罪玉琮,反正她跟白惑在一起,早就是玉琮的眼中钉了。见云岚岚边上正好有个空位,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笑了笑道:“云小姐,我能坐这里吗?” 云岚岚喜笑颜开:“好好好,请坐!” 南荞刚坐定,云岚岚便凑上来笑道:“美人姐姐,你叫我岚岚就行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姐妹,苏香凡,镇国将军家的小姐。” 云岚岚旁边的小姑娘脸瘦削小巧,眼睛倒是溜圆,生得是可爱型,看起来怯生生的,向南荞羞涩地一点头。 南荞对她歪头一笑,那姑娘一怔,脸刷的红了,躲到了云岚岚的身后。 南荞一阵尴尬,心想着难道她很吓人吗? 这会子倒是没什么幺蛾子了,舞蹈助兴是每个宴会的必备项目。在南荞认知里,影视作品之中跳舞的都是美姬舞娘。然而这里女子比较金贵,因而献舞的除了舞姬,还有一队英气勃发的舞郎。 舞姬个个妖娆妩媚,身姿婀娜,而舞郎亦是个个英挺健硕,清俊秀气。舞蹈是柔美与力量的结合,而且这里的歌舞不需特效吊威亚,舞者们自会腾空翻飞,撒花霓虹,展现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南荞看得有些发愣,仿佛看到了一些前世的影像。毕竟,那些大型歌舞晚会上,此类古风的歌舞配上一些舞台光影特效,呈现出美轮美奂的效果,备受观众的追捧。她也喜欢,小时候练过一阵子民族舞,奈何课业繁重,半途而废,没有走上这条路。 奏乐罢,舞蹈毕,舞姬舞郎纷纷退下,众人啧啧感叹。玉琮敲了敲杯盏,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已经回到了方才言笑晏晏的模样,道:“诸位来参加玉琮的辰月宴,我不胜欢喜,尤其今天小姑和三位皇兄亲临,更是意外之喜,让玉琮我与有荣焉。所以今日,我特地请得父皇的允许,打开这怀苍谷的沉花之境,供大家游赏!” 沉花之境?! 众人轰的一声,发出一片惊叹声,各个的表情具是惊讶与期待,包括天纥与千里眠等三人。 天纥嗤道:“我这位皇兄真是将玉琮宠得无法无天了,就连沉花之境都让她开。” 千里眠不予评论,他对千里彰纵容玉琮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人人都说他是最得帝后喜爱的皇子,然,真正爱他的,只有他母后而已。这个父亲,一切不过只是表面功夫。 千里瞻喝着酒,也不接话。 千里眻“啧啧”感叹一句:“玉琮越来越大手笔了。”眼睛倒是悄咪咪看向女宾席,心里感慨着,太息宫的圣女生得如此貌美,他要不要也去争一下啊?老十六倒是不足为惧。但是,要跟老十一抢的话,他又没什么把握,如果老七也加入,他更是毫无胜算了。 南荞一脸茫然地看着激动不已的众人,身旁云岚岚和苏香凡小妹妹亦是两眼冒光,满脸希冀,不禁问道:“这沉花之境是什么?有那么稀奇吗?” 云岚岚亢奋地解释:“南姐姐你新来的不知道,这沉花之境是这怀苍谷中一处秘境,据说是洪荒以前自神界坠落至此,秘境不仅美若仙境,而且还蕴藏着巨大的灵力。但是,平日里由结界包裹着,普通游人来此地,根本找不到入界的入口。但是,它却是对祭过天的当朝皇族之人开放。只要带着皇帝的秘匙,再融合皇族的一滴血,便能打开秘境,一睹其中的瑰丽美景。” 南荞了然,原来只是个5A级风景区,但是大家这么期待也太夸张了。 云岚岚倒是没说完,继续道:“据说皇族之人也只能每年在十一月初七时进入一次而已,那处不仅风景好,而且若在里面纳灵,是平日里的数十倍。所以皇族人的修为皆是比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要来的高深。” “而且,”云岚岚忽然凑上来一些,小心翼翼道,“我告诉你啊,不许对别人说,这是我爹爹告诉我的。传说,这个沉花秘境之中,隐藏着神的一件神器,在等待着它的主人。但是,据说几千年来,秘境虽是在此,灵力一直充盈,但是无人见到过那神器呢。我觉得,那不过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第75章 沉花秘境开启 秘境?神界?神器?总算听起来有几分玄幻的意味了。否则,她就要以为她这么穿越过来,加入的是商战大戏或是宫斗大戏呢。 玉琮已经从主座上走下来,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经过南荞那处时,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只见她停在方才跳舞的那一处花林间,手掌一展,一颗鸡蛋大的水晶圆珠出现在掌心里,流光溢彩。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云岚岚咋舌:“哇,这就是沉花秘境的璇玑光匙啊!” 璇玑光匙?南荞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见玉琮伸出另一只手,大拇指在中指上一掐,一颗血珠子顿时从指尖冒出来。她将那颗血珠子一弹,落在那颗璇玑光匙上,一下子便隐没了下去。 那颗原本散发出彩色光晕的透明珠子瞬间变得通红,连光芒都变成了红色,随后缓缓往前飘浮而去,定在半空。空气里猛地一片涟漪漾过,一片水幕呼啦拉开,就仿佛打开了异次元的大门,水幕里头呈现出与此处截然不同的场景。 谷中已经是碧草茵茵姹紫嫣红,而这处沉花秘境,初初一看,却是云缠雾绕云蒸霞蔚,大有神山仙洞、琅琊幻境之像。 随后云雾袅袅散开了些,一个一望无际的湖呈现在眼前,碧水潋滟,波光粼粼,五彩斑斓的各色飞鸟从水面掠过,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鸣叫。 遥遥见得湖中有几处岛屿,亦是姹紫嫣红。更远处竟有连绵的群山倩影,如水墨泼染,如梦如幻。 众人看得有些痴了。 白惑也是头一回见识这沉花之境,的确听师尊说起过,这处沉花秘境是洪荒之前随着神从神界坠落,一直隐匿在怀苍谷中,开界不仅需要璇玑光匙,还需这片大地上祭过天的皇族之血,缺一不可。 虽说神迹已无处可寻,但是,这仿佛就如各种灵术与诅咒般,是缭绕在沉灵大地上的神力彰显。就连师尊都深信不疑,在这个天空与世界之外,的确有着神族在俯瞰着这片大地,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并不曾放弃他们。 天纥长公主和三位王爷倒是一脸淡然,他们每年都能入这秘境一次,孩提时还对其中美景惊叹不已,但随着渐渐年长,每次入内,便只顾着纳灵修炼,毕竟这秘境之中充盈的灵力,比起每月十五夜间的灵力蓬勃数十倍。 玉琮站在秘境入口处,如同女皇般高傲地一扬脸:“父皇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民同乐才是大乐!今日,大家就请随我一同去游赏这沉花秘境!” 说罢,她便一脚踏了进去。 宾客席上的男女宾见状,纷纷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去,生怕到时秘境一关,自己被关在外头。 云岚岚与苏香凡也是急着往前跑,云岚岚还不忘叫上南荞:“南姐姐,咱们也快些!” 南荞道:“你们先去,我等等。” “你等……”云岚岚刚要问,见她向对面看去,白惑正走上来,顿时明了,尴尬笑道,“那我们进去见。” 说罢,拉着苏香凡跑了。 等白惑走过来,南荞问道:“我们要去吗?” 她一直没忘记,白惑怀疑玉琮把他两都请来是要为难她什么,当然了,听着众人的唇枪舌剑算一种,面对她即将要选的几位王爷也算一种,但是这些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吧。她不太信白惑嘴里那样骄横跋扈占有欲强悍的玉琮,就这么轻飘飘不找她茬了。 白惑道:“这个秘境灵力充沛,你在纳灵之上虚耗有亏,去看看说不定对你会有帮助。” “那行,去看看,看起来风景很不错。”南荞翘首望向秘境。 两人向入口走去,而天纥与千里眠、千里瞻、千里眻也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几人都落在后头,在秘境入口碰上了。 白惑难得地向天纥长公主点头礼了一礼:“长公主。” 南荞原本就对这个长公主印象不错,便也冲她笑了笑。 天纥回礼一笑,眼神落在白惑拉着南荞的手上,又瞥眼看了看身后那几个侄子,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啧啧两声,率先走入了秘境之中。 紧接着后头是千里眠,他与白惑同站一处,二人皆是风光霁月、翩然绝尘,那画面竟惹得率先进入秘境的众女宾回头眺望起来。 “白少尊。”“萧王殿下。” 二人异口同声,面上皆是温淡雍容的场面上笑意。 千里眠又道:“请。” 白惑倒也不客气了,回头,让南荞先进去。 南荞走上去,见那三个王爷正看着她,不禁有些尴尬,尤其是那个十三王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不觉有些起鸡皮疙瘩,于是只得礼节性地点头礼了一礼。纵然与千里眠算是相识,但此时也只得一视同仁,装不认识,目不斜视地进去了。 白惑与南荞进去之后,千里眠向身后两个皇弟道:“为兄先行一步。” 一直面无表情的千里瞻笑了笑:“七哥请便。” 及至千里眠也走了进去,千里眻在后头啧啧直感慨:“哎呀你看这圣女,近看更美啊,让白惑这家伙占了先机,老子还真有点不爽。不过,十一哥,你看她一眼都没瞧老七,那就说明她没看上老七,是不是咱俩机会更大了!” 千里瞻瞥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步入秘境里头,众人站立的地方,是湖边的一处白玉铺就的平台。立即就有懂行的人认出,那地面真真就是糯白的雪玉,是那种就算王城权贵得了一块亦是要视若珍宝的雪玉。 男子或作为佩玉挂在腰间,女子或雕成头面首饰打扮自己。没想到,在这处秘境之中,这价值连城的雪玉竟用来铺地,随便让人踩在脚底下。 天空隐隐有着如琉璃般斑斓的光晕,一群群五彩的鸟群在云层间飞过。周围是一大片开了粉色繁花的树林,那种花的花瓣有掌心这般大,既不是桃花也不是樱花,更像牡丹长在了树上。 第76章 沉花湖的秘密 而湖水散发出盈盈碧绿的光芒,仔细一看,是发光的鱼儿在水中游曳。有贵公子见得那发光的鱼儿在近处水草间嬉戏,不禁玩心起来,伸手下去,掬了一把,却惊愕地发现那鱼儿竟只是幻影,悠哉悠哉地从手中穿透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皆是探讨起来。 南荞看得真切,不禁道:“这些原来不是真的啊。”难道是全息影像? 白惑从没来过,自然不知其中奥秘,说不了什么。 “动物不是,都是虚影。”开口的是稍后头的千里眠,“其他都是真的。” 南荞转过去看他,千里眠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继续道:“但是这里的任何物品只能存在在这个秘境之中,若是带出去就会化为烟尘。” “哦。”南荞点点头。 周围一圈听着千里眠说话的贵女们亦是崇拜地点头。 千里眻在后头冒酸气地对千里瞻说着:“你看老七这显摆的劲,这不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嘛!” 天纥长公主站在不远处,白了千里眻一眼,他们几个知道,别人不知道,老七说的也没问题啊。 玉琮脸上的得意与张扬一览无遗。的确,这是传说中神界的秘境,如今是她千里家的所有物。以往每年只有十一月初七才能进入,因为秘境有个缺点,那便是只在那一天的晚上,湖里才会散发出浓郁的灵力,皇族三代以内直系后裔皆可进入沉花秘境纳灵。从亥时至丑时,湖中的灵力散逸不过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消散无踪。 那湖底究竟有什么,每个皇族都曾想一探究竟,毕竟,如此磅礴的灵力,只能一年一次吸纳,而且只有短短三个时辰,实在令人百爪挠心地煎熬。若是日日能在此纳灵,那成为如太息尊者那般的半神,亦或是更高的境界,岂不是指日可待。 但无论如何身手不凡修为高深之人,都无法探底,因为那个湖底,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迷宫结界,进入其中之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千里皇族在早期也想破解这个秘密,派了许多修为精深的高手下湖,甚至前代还有一位卓越的皇子,也就是千里彰的兄长,自告奋勇下湖,但无一例外,都不曾出来。由此,先皇悲恸,颁下了不得再下湖查探的指令。 因而此番,玉琮让众人进入,完全就只能欣赏美景而已,丝毫不担心自家的灵力源泉被旁人觊觎了去。 玉琮从袖筒里一掏,拿出了两艘精致的纸船,只见她往湖里一抛,那两艘纸船竟然化作了两艘庞大的木质真船,落在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岸边的众位公子小姐到底也是妖族的人,水浪袭来,反应快的,倒是结界抵挡了,但是仍有反应慢的,被溅了满脸满身,于是被周围的人一通笑话,只得灰头土脸运了功将自己的衣衫蒸干了。 南荞这边,白惑的袖子在她身前挡了一下,他两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似玻璃罩子的结界,将两人罩在里头,水哗啦一下撞在那只罩子上,四散流淌下去。 南荞顺势拉住了他的袖子,冲他笑了笑。 立马就有公主派的几个贵女乘机嚼舌根:“你们看她,装什么柔弱呢,连自己结界都不会吗? “就是啊,缩在白惑身后,耀武扬威的,公主殿下好可怜。” 那些嘀咕还不是真的嘀咕,都是能叫南荞听见的。南荞躺枪,她是真柔弱啊。她什么都没做,也碍她们的眼?!不过,她不会纳灵,这的确是她的致命伤,她现在的身体,是个妖族。不会纳灵的妖族,说出去就没人信。琼衣说,虽然纳灵的天赋有高低,但是凡是妖族魅族灵族,纳灵是与生俱来的。 她问过白惑,白惑只道,她只是在灵石里太久,先天亏虚,耗损巨大而已,慢慢调养便会好的,无须着急。 既然白惑这么说,她便不着急了。 她还没耀武扬威呢,大帽子扣到她头上了,那不妨就彻底坐实了吧。 南荞心里不舒坦,方才抓着白惑袖子的手改为挽住了他的胳膊。白惑转脸看她,南荞便冲他眨眼一笑,白惑颇为宠溺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几个刚刚嚼舌根的贵女咬牙切齿。 云岚岚激动地摇着苏香凡的胳膊,一脸羡慕。 天纥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圣女倒是个硬脾气,不知道是有心机呢还是愚蠢。她看了看自家几个侄儿,千里眻双手环抱,一脸愤懑。千里瞻脸色阴沉看不出其所想。千里眠倒是面色平静,然双手却在袖筒里交握着。 嗯?天纥挑了挑眉,老七居然有点在意。 她虽然身为姑姑,却大不了他几岁,幼年时期曾一同被送到已仙逝的黎柳老将军军营之中历练。她是自己闹着去,而老七是被她皇兄,他的父皇送去的,希望让他锻炼体魄增强体质。 老七这脑子,实为军师之才,纵然那时只是一百出头的毛头小子,也为老将军谋划了不少胜仗,甚至超越了不少的军师。但是这身子骨实在是弱得不成样子。 他们俩一道在军营里待了三十多年,因此,她对他比别的侄子要亲厚些。若不是与殇族的一场战事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母亲,她嫂子,当今的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不让他继续留在军营,他只得回去了。不过如今,天下大体上还算太平。 他每每心中有顾虑,便会下意识地双手交握起来。 他莫不是在意这个圣女?除了模样好些,嘴上也不饶人之外,这个女子目前也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来。老七理应不是个在意皮相之人啊。若要从白惑手里抢人……有点意思了。 玉琮倒是沉浸在先前被众人赞扬的骄傲之中,并没看见南荞与白惑的亲昵与众人的各怀鬼胎。她看着船已入水,便拔高了声调道:“这里的景色还只是寻常,我们现在要去的,是那个湖心岛!” 她的手一指,指向了湖心的一座岛屿。 第77章 登船 众人看去,只见那湖中央有一座小岛,被几个零星的小岛围在中央,看起来是最大的,隐隐绰绰,似有一团蓝色的雾霭罩在岛上。 “那座岛叫做蓝星岛。是这湖里最美、最不可思议的仙岛!我们现在就要乘坐这两艘船上岛去!大家期待不期待?!”玉琮兴高采烈地问着。 南荞觉得她这副样子,若是拿着一面小旗子,妥妥的导游一枚。 “不过,有个要求哦!”玉琮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面色急切,这才道,“乘船要男女分开!我们姑娘家一艘,你们男子另一艘!” 有几个男宾刚想发表意见,却被玉琮一眼瞪了回去。 “好啦,我们这就上船啦,蓝星岛再见!”玉琮说着一扬手,率先走下雪玉台阶,往船上走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雪玉铺成的空地,是个码头。 既然公主身先士卒,其他人也不好懈怠,纷纷跟着去了。男宾们亦是识相地登上另一艘船。 白惑握着南荞的手不肯放,南荞无奈道:“我得过去啦。” “你待会儿小心些,离船边远一些,以防掉下去。”白惑看着那艘船与湖面,颇为忧虑。 南荞笑了笑:“放心,我会游泳。” 白惑一怔,记起她酒醉时说的那句“我不过在海边游了个泳就被海浪拍到了这里”,虽然其中隐藏了她的来历,他还没弄清,但是从侧面反应,她是会水的。 “记住了,不要乱吃东西。”白惑又老父亲地叮嘱着。 “知道啦。”他早就在马车里提醒过了,生怕玉琮在吃食里下药,这事她可没少干,南荞甜滋滋又无奈道,“你比我老爸还啰嗦。” “老爸?”白惑不解。 “呃,”南荞自知说漏嘴,谁让她在和白惑相处时是一点儿戒心都没有,只得打着马虎眼道,“我先走啦,云岚岚她们在等我呢。” 云岚岚和苏香凡的确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俩,一半是等南荞,还有一半理由,便是偷看白惑与千里眠,这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实在太养眼了。 南荞走了过去,同云岚岚她们上去了。 这边,白惑目送她上船后,转身走向了男宾的船。 “小姑。”千里眠轻声唤住了要走的天纥。 “干什么?”天纥挑着眼,眼神里满是戏谑。 千里眠走近了,轻声道:“烦请帮忙照顾一下太息宫的圣女。” 天纥噗呲一声笑出来道:“怎么着,你瞧上人家了?” 千里眠也没否定,面上仍是淡淡的:“玉琮的脾气小姑也清楚,人家毕竟是太息宫的圣女,若是有什么闪失,太息尊者那边也不好交代。” 天纥白他:“你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行了,我知道了!”说罢,英气勃发地甩甩头发上船去了。 千里眠站在那儿,脑海里浮现出玉琮所谓的妙计: “到时候船开到湖中央时,我让人把她推下水去,那水里是半分灵术也不能使的,我已经安排了人拖住白惑了,到时候七哥你就第一个跳下去救人,她若是见到你如此英明神武的样子,定然会转投你的怀抱!” “要是人家会泅水不需要人救你要怎么办?” “这我当然想到了,到了蓝星岛,我还有妙计。” “什么?” “这个我先保密一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准保又是你英雄救美,而且只能是你去救!” 他或许在香脂斋那日该提醒一下她的。他到底是有些私心。 不过,听到白惑对她的嘱咐,她若是不像那些贵女那么徒有其表的话,应该不会难倒她。若她中了计,便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了。 等全部人都上了船,两艘船自发往前行去。 这就是两艘大型的游船,船舱里,椅子桌子躺椅垫子,一应俱全,还有各种茶具吃食水果,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 南荞不禁咋舌,玉琮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两艘游船揣兜里的这个法术,回头问问白惑会不会,这样的话,出门旅游啥的再也不怕行李太重了,也不用住客栈了,直接把个房子装衣兜就行了。 由于南荞和云岚岚她们上来的晚,只留下几个角落的位置,几人也不挑剔,有位子便坐了。 那边玉琮大约已经被南荞气得不行,也不想着攀交情,但也没有刻意挑刺,自顾自的没有搭理而已。一群贵女围在她周围,叽叽喳喳地攀谈着,与南荞这边三个人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然,还有一个天纥公主,坐在另一个太师椅上,她上船的时候比南荞还晚,但是,她上来就看中这个太师椅了,只是上头已有人坐着了。她只是走了过去,冲那名坐在上头的贵女说了句:“换个位子。” 那名贵女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腾的起身让开了,直道:“您坐您坐!” 天纥公主啊,当朝的长公主,更是领军挂帅的女元帅,战场上以一敌百也能毫发无伤的女武神啊!谁能不怕。 她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不曾婚配,有三种种传言,一种是她看不上任何男子。第二种是没有男子敢去求娶她。第三种便是有点无稽之谈了,说她不喜男子喜女子,她是个,咳咳,磨镜。不过,没人敢乱嚼舌根,因为,乱嚼舌根的人,都被长公主殿下的手下投进大牢了。 当后来白惑同南荞讲述天纥公主这一段威名的时候,南荞感慨,天纥公主才是女一号应该有的样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而她除了个穿越的身份之外,手无缚鸡之力,着实配不上白惑这个天之骄子,为此,她抑郁了好几天。 天纥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自酌自饮,不时地看看玉琮那边,瞅瞅南荞这边。 南荞被她看得发怵,怎么着,是长辈看将来的侄媳吗?她只得找云岚岚闲聊:“岚岚,你怎么不去公主那边聊天。” 南荞看着剥水果吃得不亦乐乎的云岚岚,担心她要是为了照顾她,而被公主派排挤,那她也于心不忍。反正她和玉琮间的嫌隙是无法消失的,除非她放弃白惑,或者玉琮放弃白惑。目前来看,两者都不可能。 第78章 落水 “我不去。”云岚岚吞下一颗葡萄,“我同她们没话聊,在外头的时候你也听到啦,她们说的是衣服首饰胭脂郎官,这些东西我和香凡一窍不通。还是不自讨没趣的好。” 她又凑近了些,悄悄道:“我不喜欢这种宴会,但因为我是八长老家的女儿,每次这种宴请,我娘总是逼着我来,没办法啊。”说着,又吃了一颗桂圆。 南荞又看了看苏香凡,苏香凡也点了点头。这小姑娘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这究竟是胆子小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南荞有点茫然。 玉琮这边心中憋气,故意冷落排挤着南荞,看她们自得其乐的样子,心下便不爽了,她冲郑妍一使眼色,郑妍会意,站起身来向另几个贵女道:“船舱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们谁跟我一起?” 当即有三人附和着要去。于是,以郑妍为首的五人便出了船舱,去了甲板之上。 只见她们在外头眺望一会儿,竟然欣喜地叫起来:“哎呀,这是什么鱼啊,好像宝石一样,你们快来看啊!太美了!” 她这一声出,玉琮站起身来便出去了,公主都出去了,舱里的贵女们自然是纷纷跟上,趴在栏杆之上翘首望着,皆是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的确好神奇啊!这些鱼都跟着船呢!” “亮晶晶的和星星一般啊!” 南荞几人听着,尤其是云岚岚也是心痒痒的,立马站起来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南荞可记得白惑的叮嘱呢,于是随口扯了个谎:“我不去了,外面风太大,前几日受了风寒还没好全呢。” 云岚岚也便不勉强她了,拉着怯生生的苏香凡出去了。 南荞开着窗,见一群人在那边看着水里,玉琮也在其中,她似乎在找人,左顾右盼一会儿,又向船舱里看来,见到她坐在舱里没有出去,神色明显一愣,随后说了句:“不看啦不看啦,本公主看过几百次了。” 说着拨开人群便要回来。 南荞心底好笑,白惑的顾虑果然没错,玉琮就是心怀不轨,否则找她做什么。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刚把脸转回来,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进水里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叫起来:“哎呀,有人掉水里啦!” 南荞唰地转脸,怎么回事,玉琮也没动作啊。 “香凡!香凡!”又传来云岚岚焦急的呼叫声,“快、快施御风术上来啊!快啊!” 其他贵女也在那边惊叫。 玉琮大叫一声:“施什么御风术,落在这湖里是施不出半分灵力的!” “怎么会这样!”云岚岚大惊道,“可是香凡不会水啊!公主殿下,快停船!我也不会泅水,你们谁会啊,去救救香凡啊!” 南荞一听,当即便跳起来冲出了船舱,她的位置就在船尾门口,苏香凡虽然是船头落水,但是船并没有停,看那群大呼小叫的贵女也在朝船尾看,她当机立断便从船尾出去了。 船尾还只有她一个人,船的速度已经慢了不少了,她趴出去一看,只见距离船一二十米的地方,苏香凡在水里沉沉浮浮,显然不会游泳,而且要沉下去了。 南荞焦灼地看了看周围,这船上又没有救生圈,只看到一只长条木凳摆在附近,是木头应该能浮起来,她来不及多想,把那只木凳子扛起来丢进了水里,随后,一把将眉心那颗紫晶眉心坠扯了下来。 她转脸见后头走上来的人是天纥长公主,不假思索就塞她手心里道:“帮我保管一下!” 她没来由便觉得天纥靠得住。随后,一鼓作气爬上栏杆,摆出一个美人鱼跳跃的姿势,扎入了水里。 船头的贵女们也已经绕了过来,见南荞这番举止,吓了一跳,纷纷惊叫起来。 天纥看着被塞在手里的这颗紫晶坠子,不禁啧啧两下,这姑娘好心是好心,但是有点儿虎啊,水里不能用御风,她又没落水,自己御风过去,再把落水的小姑娘拉起来不就行了。不过她这反应的速度挺快的,她都没来得及出手。 天纥环顾周遭的这群贵女,人人都有救人的本事,但是她们不出手,要么是笨压根也没想到这个法子,要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而已。她在心里悲叹一声,她与将士们出生入死守护的,便是王城这一群声色犬马、纵情笙歌的纨绔子弟。 如此比较着,跳进水里的南荞也不全然是蠢笨了,起码她还有颗赤诚之心。不错,她得帮老七再考察考察。 众人眼看着南荞入水后没了踪影,有一些是真心实意地操心,比如说云岚岚,眼看着南荞不见了人影,急得直跳脚,一会儿叫叫南荞,一会儿叫叫苏香凡。 南荞消失了几秒,噗的一声,又从水里钻了出来,引起了船上一片欢呼。玉琮看在眼里,面上是不屑的神色,还真给七哥猜对了,她会泅水。还好,没推她下去,否则也是无用功。不过,苏家这个傻子怎么就掉下去了? 南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觉得身上衣服好重,影响她的速度,便胡乱将外衫扒拉了下来,顿时轻快不少,望了望苏香凡的位置,还好不远,于是闷头标准的自由泳姿势快速游去。 没错,她游泳还挺拿手的,虽然不是职业运动员,但是她自小在老爸的带领下就会游泳,参加过几次业余爱好者比赛,工作之后,隔三差五也去游泳馆减肥健身啥的,总之,游得还不赖。所以,当她被一个海浪拍扁在沙滩上穿过来以后,她那个憋屈啊。 男宾的船比女宾的要开得快一些,白惑进了船,本来想站到船尾去看着女宾的船,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过来讨嫌,非得拉着他下棋,冷眼像是没看到。 他被拉进船舱的时候,转头看见了悠哉悠哉喝茶的千里眠,他对天纥长公主说的话,倒是被他听见了,既然长公主在,而她又是一个大义凛然之人,那么她应当会看顾好南荞吧。 棋局不过走了几步,便听见舱外有人在说:“哎,怎么回事,她们怎么全拥在船尾啊,水里是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吗?” 第79章 救人 另一人随即道:“我怎么看着好像是个人在水里啊,你看,是不是两只手划上划下的,做什么,贵女里有如此豪放的女子吗,这会子有兴致去游水?” 白惑当即丢下棋子,冲了出去,到船尾一看,果然女宾船的后头,有一人正起起伏伏,已经被甩开了好一段距离。隐隐约约的,有哭叫的声音伴着风吹来:“南荞……” 白惑心头蓦地一凛,如白光般瞬间落到了女宾的船上。 “怎么回事?!南荞呢?!”他拽住在一旁急得跳脚的云岚岚,厉声问。 “啊少、少尊!南姐姐掉水里了!”云岚岚语无伦次,“啊,不不不,她跳水里去救香凡了!” “救?”白惑迟疑了一下,不是落水吗? “喏,出来了。”天纥在一旁指了指水面,把紫晶坠塞给白惑,“还是你拿着吧。” 白惑一看,果然是南荞的坠子,又往水面一看,南荞已经露出了头来,但是在原地乱抓也不知做什么,不过,立马又游走了,她钻出来的地方留下了她的外衫晃晃悠悠漂浮在水里。 只见她游的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苏香凡身旁,从远处看,她抓住了苏香凡,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这姑娘胆子倒挺大。”天纥倒是破天荒地称赞了一句,随后又道,“你确定还要在这里杵着?在这个湖水里可是半分灵力都施不出来的,那个落水的小姑娘不会游水,到水里肯定要乱抓一通,你的未婚妻细胳膊细腰的,拖得动她吗?” 白惑被她这么一说,懊恼得不行,他方才还在震惊中,南荞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不光是从外表也好,还是性子也是,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要让人护在怀里的一株银绒花,不曾想,她竟然还有这么英勇的一面,跳水救人,还在她自己什么术法都不会的前提下。 他忽然觉得,南荞还有许许多多他未曾发掘的深藏,她,更耀眼了。 白惑嘴角一勾,身体一跃,倏忽间便化作了他的妖身白蛟,鳞甲森森白光凛凛的白蛟气势磅礴,只一跃,便跃到了南荞与苏香凡落水处,在空中俯瞰她们。 南荞此时正被苏香凡拽得透不过气来,溺水的人在水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会整个人爬上去,而她又不会正确划水,因而带得南荞很是吃力,还没划拉两下,南荞就感觉要被她拉进水里去了,没想到瘦瘦小小的苏香凡力气这么大。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推了个凳子下来,但是由于船浪的扑腾,那凳子被晃出去好远,已经够不着了。 就在她哀叹之际,只觉头顶一片阴影投下来,随之响起白惑的声音:“南荞!” 南荞抬头一看,只见巨大的白龙悬浮在上空,硕大的脑袋正望着她。她猛地一惊,不过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龙,是白蛟是白惑! 蛟身的白惑由于爪子巨大而锋利,不敢轻易往水里抓,他只得再次变成了人形。 苏香凡整个人压在南荞上面,几乎要把南荞压进水里去,让她呛了好几口水,她抬头看白惑犹犹豫豫不下手,急得不行,大喊道:“我会游泳!你、你快把香凡捞上去!” 白惑犹豫也是有理由的,苏将军家的小姐尚未婚配,而他虽是与南荞有婚约,但毕竟尚未成婚。再说女子入了水,衣物都是湿透贴身的,他一个男子,如何能碰除了妻子以外的女子呢!到时落人口舌,那个镇国将军苏西剑不是个善茬,到时他用这件事做文章,岂不是给南荞添堵。 他犹豫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身旁飞来一道红影,双手一把探入水中,拽住苏香凡的肩胛拖了上来! 竟是天纥! “快!去拉你家圣女!”天纥将苏香凡扛在肩上,飒飒一甩头。 白惑感激地看了一眼天纥,立马想去拉南荞。 南荞还在水里扑腾,苏香凡被拉上去之后,她总算能浮出水面喘口气,抬头见白惑落下来。白惑伸出手臂向她叫道:“把手给我!” 南荞向上伸出手去,准备抓住他的手。然而,腿上蓦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她的腿,猛地把她往水下拉去!南荞只来得及碰到白惑的指尖,整个人便没入了水中!她都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铺天盖地的水将她淹没,伴随着漫天漫地的恐慌,视线里是白惑瞪大的双眼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光线瞬间被水给吞噬了,窒息感压迫而来,南荞眼里是水面粼粼的波光,砰的一道巨大水花,刺破了这一片粼光,是白惑!他如一道箭矢般扎了下来,向着她游来! 白惑……她发不出声音,但是看见白惑的身影,胸中的恐慌忽然就淡了下来。 眼看着白惑就要游过来,墨绿的水中忽然出现了无数像水草一般扁平的触手,如同一群群鬼魅的利爪从两旁向着白惑刺去,白惑险峻躲避,而那些漆黑的触手穷追不舍。 南荞死命地蹬腿,缠绕在她两条腿上的亦是这些东西,仿佛锁链般将她往湖底拽。她回头看了一眼,心脏几乎要停滞,那黑暗,如深渊里的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欲将她吞噬殆尽。 再次回头去看白惑,他已被触手缠住了四肢,正在挣扎。 她从没有如此恨过自己这副孱弱的身躯,既然她远道穿越而来,又为何是这样一副百无一用的身体,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总是要他来救,现在还连累他被怪物袭击。 憋气似乎快到极限,意识快要模糊不清,缠住双腿的触手再次往上攀爬,这次将她整个人层层裹住。在意识覆灭的最后一瞬,南荞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同样被缠绕的白惑,以及他身后一团涌动的水雾。 他从来没有如今这般害怕,害怕失去她。 第80章 千里眠的打算 她沉下去的一瞬间,就如同那次被青玖带走,他没抓住她一般,懊恼堆上胸膛。此次,更是翻倍。 但是青玖再过分也不会危及她的性命。如今这个怪物,却是他从没见过的,看不到本体,仿佛这些触手从整个湖里的四面八方涌来。双手双脚已被它缠住,而这里恐怕是有什么禁制,竟然让人施不出丝毫灵力来,甚至变不回妖身。 难道这会是玉琮的计谋?但是不应该啊,这是皇家的秘境,怎会有这般恐怖的怪物。玉琮再恶毒,以前也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忽然身体上的束缚感一松,有一侧缠绕着他的触手断了一截。白惑转脸一看,竟然是千里眠。 他手里握着一柄剑,正在斩断缠在他身上的触手。那剑通体散发着白光,虽是有水的阻力,但是当剑砍到触手上时,触手便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仿佛削在泥土之上,那触手也是如碰到烙铁一般瞬间缩了回去。 南荞被拉进水里,白惑扎进水中之后,天纥急匆匆将苏香凡带回船上,但是面对着一群大呼小叫的贵女,天纥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只得抬头冲着对面的船大喊了一声:“千里眠!你给我过来!” 那边男宾之处原本在白惑跃到女宾船上时便有些忿忿不平,怎么凭什么白惑能过去,他们也想过去。但是三个王爷坐在船上岿然不动,其他人也便不敢轻易动弹。 哪知对船传来铿锵有力的一声:“千里眠!你给我过来!” 千里眠正坐在船舱里,他根本就没往多余的地方想,就算是玉琮的计谋得了逞,南荞的确落水了,白惑都过去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他还为当时觉得她还算聪明伶俐动摇了一下决心而后悔。看来,父皇的建议明儿又可以回绝了。正想着,那边却传来天纥的喊声。 天纥都喊他了,而且口吻焦灼,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他便不敢怠慢,出了船舱,衣袖一甩也跃了过去。 千里瞻和千里眻相视一眼,虽然小姑只叫老七一个人他们心里有些不爽,但是看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也紧随其后。他们一走,这船其他的公子们都待不住了,一个个跟屁虫般跟了过去。幸好,两艘船原本就大,也待得下这四十多人。 千里眠率先落地,见得一群贵女围在船尾,然他走过去时,倒是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天纥蹲着,甲板上躺着一个女子,女子身上裹着一条绒毯,还未看清面容时,他只以为是南荞,还在疑惑怎么没见白惑。然等看清之后,才发觉并非南荞。这个小姑娘,说实话,他不认识。但是宴席上跟南荞坐在一处。 怎么落水的不是南荞吗?那南荞在哪里? 他看了一圈,没见南荞的身影。 天纥见他来了,忙道:“快,你帮忙看着这丫头,这群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个也不靠谱,我只信任你!我得赶快下水去!” “下水?下水干什么?”千里眠顿时感觉不妙。 “你那个圣女被什么东西拖进湖里了!那东西非常大,像是蛇怪一类!” 天纥在半空里清晰地看到两条巨大的条状黑影将南荞拖了下去。难道是巨蟒怪?可是…… “什么东西?不可能,这湖里没有东西能生存。”千里眠一语道出天纥的不解。 湖里的鱼都是虚影,多少年来,皇族们想在此养些生物,显得有生气些,但是放下去的鱼苗,抓进来的小动物,无一不是过了三日便消失无踪,生不见物,死不见尸。仿佛,这片秘境是个活物,不允许任何人来践踏污染她。因而,皇族进来游赏纳灵,都是最多一日而已,一日之内是不会发生什么,但若待超过三日,同样的,也会莫名其妙不见踪影。 这个湖里,不会有大型生物生存。除非是前两日才送进来。 千里眠一道犀利的眼锋看向玉琮,玉琮在旁边心惊肉跳的,被千里眠这么一看,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得硬着头皮道:“干、干什么?” “湖里有水怪,你知不知道这事?”千里眠毫不客气。 “我、我怎么会知道。”虽然她想算计南荞,但是毕竟邀请这么多的权贵子弟,也不能出岔子啊,再说,她算计南荞也是有后手的好嘛。 千里眠不太相信,天纥急匆匆道:“不会是她,这湖里的东西太凶,我都没见过,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也不知白少尊能不能对付得了!” 天纥说完,扒住栏杆正想跳下去,然千里眠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小姑,且慢,你不能去。” “作甚,你再磨叽也不知会不会出事!”天纥不耐烦了。 “你不能去!”千里眠越加直言正色,“你是我们方觉大军的中流砥柱,方觉需要你,百姓也需要你,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会动摇军心,边境诸国向来虎视眈眈,尤其是怅国,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那……”天纥冷静了一下,“也不能眼看着太息宫这两位在我们皇家的秘境涉险吧?” 千里眠没有半分迟疑,道:“我去。” “你?”天纥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千里眠,眼神里甚是怀疑,这个侄子脑子好使,但是身子骨一向不好,据说这几年强健很多,但也再没实在上过战场了。 他甩了下袖子,一阵轻烟浮动,他原本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瞬间变为贴身精干的短打,正是军士上战场的打扮,头发也从落发束冠变成全部束起。转眼一个翩翩谪仙般的公子,化作了征战沙场的将军。 这一番场景,看得旁边的一众贵女双目炯炯,面泛桃花。 他也没有再耽误一秒,直接跳上栏杆,就想跃入水中。 “哎等等!”这回是天纥叫住他了。 千里眠一回头,一柄银白的剑抛了过来,他一把接住,那剑竟然闪过一道白光,稍纵即逝,不注意的人,只当是阳光反射。 他吃惊道:“倾澹?” 第81章 初次合作救她 这是历代帝王代代相传的神剑,据说也是一件神物,只是,如今为止,除了锋利,削铁如泥外,也没见什么神力。 传到先皇手中,先皇只得这一女儿,又是老来子,疼的不行,就把剑传给了她,由于是个妹妹,当今皇帝也已登基,也就没有计较。况且,天纥常年待在军中,为方觉征战沙场,这剑的确她用最合适。 “借你用!万事小心!”天纥此时是实在的担忧。 “好。”千里眠转脸,落下一句话,“若是至天黑我们还没出来,小姑毋须再管我们,只当这是我们的命。” 说罢,纵身一跃,窜入水中。 众人看着千里眠跳入水中,纷纷趴在栏杆上探头看。 天纥看着晕开的涟漪渐渐平息,浮现出方才千里眠接剑的画面,倾澹竟亮了一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现在她也没有时间深究这个,看着一船“精贵”的权贵子女,叽叽喳喳乱糟糟的,她眉头一皱,双手施术,操控着两艘船向岸边驶去,远离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掀起狂风巨浪的湖面。 天纥看着在人群后方事不关己的十一和十三,对比老七,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老七真是命不好,否则,他这一众十多个兄弟,论文韬武略,哪个比得上他。但是先代大国医秦竹是当时最权威且最厉害的国医,他的预言无一不实现。 老七的身体纵然如今与常人无异,但是秦竹的预言如悬顶之剑,令皇帝不得不考虑其后果,太子人选之中,绝不会有对千里眠的考量。 船渐渐靠了岸,再怎么不待见,天纥还是把千里瞻喊过来:“老十一,镇国大将军家这位姑娘你让人给安顿好,省得苏西剑找你父皇的麻烦!十三,你和玉琮带所有人快些出境去!” “可是姑姑,我们还没登上蓝星岛呢!”玉琮很不情愿,如果上不了岛,那她昨日的布置岂不是白费力气。 “上什么岛!不要命了!”天纥厉声呵斥,“你现在立马回宫去,告诉你父皇这蓝星湖里的怪物和异状,若是此次白惑老七和太息宫圣女出不来,哼,让他及早想办法怎么给太息尊者一个交代!” 玉琮被她吼得愣住了,随即憋屈着脸无从发作,这湖里什么时候出现的怪物,她是真不知道。他们这些皇族的孩子,哪个没在湖里游过泳,除了不能逗留,这地方一直都是太平无事,怎么如今出了这样的幺蛾子。对了,肯定是这个南荞!定然是她招惹了什么怪物!都怪她,没事救什么人!现在还连带白惑置身危险之中!玉琮心里暗暗地更恨南荞了! 千里眠用剑逼退那怪物的触手之后,白惑终于能自由伸展四肢,由于这片水域不能使用灵力,用不上传音术,他只能向千里眠点点头,以示谢意。 千里眠摊了一下手,意为,人呢? 白惑指指前方,那片暗黑虚无之处,仿似一只只地狱之眼,让人看一眼灵魂仿佛就要被吸入其中,万劫不复。 千里眠看着湖底,皱紧了眉,身为皇族之人,自然知道这湖底意味着什么,数千年来,成千上万的勇士前赴后继入这湖底,探究灵力之源,却无人再出来,还包括了他的一位皇伯。 他还记得那位皇伯拥有着如何惊天艳绝的才能与天赋,是千里家族两千年难遇的天降奇才。原本,他父皇是继承不了大统的,众皇子之中,那位皇伯是先帝最中意的儿子。但是,他入了湖底之后,再没出现。 潜入湖底,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犹豫了。 但是,那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出现在他脑海,与他谈买卖时,那时而气定神闲的神色,时而又心无城府的笑容,的确令人难以忘怀。 白惑显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纵身一蹬,便向那片黑暗游去。 千里眠心下微微一动,便也追上去。罢了,他这一辈子,为这副身躯所困,与其苟延残喘浑浑噩噩再活四五十年,还不如凭着自己的初心,干一件不后悔的事。不过,大约连后悔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两人游了一会儿,水面透来的光已经消失殆尽,伸手也不能视物,两人只能凭借水波的晃动来判断身旁有人在划动。 水压沉重,温度也低得吓人,白惑尚可,毕竟他是蛟,在神湮之海生活时,再深的海底都去过,然千里眠妖身是白鹤,鸟类纵然是妖族也是不熟水性的,他感觉身体都快僵硬了。若不是他跃入水中之前在自己身上施了闭气与控温的咒术,恐怕根本撑不下去。 但是白惑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害怕,他都尚且如此难熬,南荞根本不会任何灵术,不说他们无从寻找,就算找到了,她……还活着吗? 就在两人都愁眉深锁之时,黑暗之中亮起了细微的白光,渐渐地,这白光越来越盛,映出了两人的脸。原来是千里眠一直握在手中的剑! 此时,剑身通体白光耀眼,像一轮黑夜里熠熠生辉的明月,照亮了附近的一片水域。猛然的,剑上的白光向前刺出,刺破了前方浓厚的黑暗,直直开辟出一条路来。 白惑和千里眠惊诧地瞪大了眼相视一眼,随即两人心有灵犀般点点头,顺着神剑光芒指向的方向游去。 滴答,滴答……是水滴落的声音。 意识重新回归,南荞睁开眼,朦胧的视野里一片幽暗的冰蓝。 脑袋还有些混沌,方才被怪物捆缚拖拽的束缚感重回脑际,她一惊,难道她又死了?但是,浑身的冷意令她的神志渐渐清醒起来。不对啊,死了还能感觉到冷吗? 视线渐渐清晰,她惊诧地发现,头顶竟然是一片墨蓝色的苍穹!像是夏日里草原的夜空,没有一丝灯光的污染。璀璨的星河横亘其中,甚至有流光倏忽划过。人躺在底下,那种沧海一粟的渺小感油然而生,令人平生敬畏。 南荞躺着怔怔看了一会儿,终于冷得受不了,爬了起来,看了一下身体,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随后看清了,她方才躺的地方竟是一片幽蓝色冰晶地面,难怪她快冻死了。 第82章 神殿与怪物 她赶紧爬起来,抱着胳膊冻得直跳脚,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在滴水,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方形水坑,方才听到的水的滴答声,正是她衣服上的水淌到了水坑之中。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水晶殿堂之中,向上望去,密密麻麻的台阶,仿似泰山南天门既视感,最上头有一张十分夸张的座椅,像是……王座?怎么回事,这难道是座宫殿?王座两旁各有两根硕大的圆形石柱,支撑着穹顶四角,颇为壮观,而周围的蓝光正是这冰晶的墙壁和地面散发出来的。 南荞转身看了看,发现大殿的另一面,水坑的那边竟是一扇大门!她欣喜不已,顾不得地上的湿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去,直到站在门前才赫然发现,这扇门……也太大了吧。 左右宽度约有七八米,高度目测有十几米,门上雕铸了繁复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没有门把手,那应该是往外推的。南荞用力推了推,又使了全力去推,果然,纹丝不动。 她实在冷得不行,也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放弃。得另想办法,她遂往另一头走去,绕过水坑,往里头看了一眼,那水坑也有半个标准泳池那么大,水里面倒是蓝得晶莹剔透,大约是倒影着穹顶的星空,这水里亦是星光点点,大约神话里天庭之上的天河应是如此。 南荞边看边啧啧称奇,心想着这座宫殿的主人该是怎样一位仙气飘渺的神君仙子啊。难道是刚才那只怪物?一只触手那么恐怖的怪物,怎么会有这么福天洞地的住所?不合常理啊。 她正凝神想着,只见水里出现了一个黑影,猝不及防的,那黑影哗啦一声从水中飞窜而出,小山一般的身躯掀起了巨大的水浪,又劈头盖脸地浇了南荞一身的水。南荞吓得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等她抹掉脸上的水,转头一看,这魂都快吓到九霄云外去!这是什么?! 只见面前是一只奇怪的生物,浑身是冰晶的质地,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泽,上半身像是海马,长着细长的吻,头上一副细长滑溜的触角,而下半身却如水母一般有着八根大触手与数不清的旁须,触手之间还有薄如蝉翼的璞相连,若不是它的色彩令人眼花缭乱,妥妥勾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是海马劈了腿还是章鱼出了轨? 它的海马头上左右两边两只碧蓝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看着南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南荞甚至能感受到它粗重冰冷的呼吸拂面而来,夹杂着水的腥气。 南荞原本就冷得发抖,这么被它一吓,竟有几分热血冲脑的燥热,估计这肾上腺素已经飙升了。它在想什么,是不是打算要吃了她?! 南荞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上,她好不容易咬紧牙关遏制住尖叫的冲动,毕竟尖叫也于事无补,身体抖得像筛子,一点点地往后挪,心里默默想着,往后点,往后点…… 那怪物歪了歪头,忽然朝天叫了一声,它的声音类似于鲸鱼的长鸣,直直穿透了南荞的耳膜,仿佛冻住了她的血脉。它的触手在水中一施力,猛地跃出了水面,直直向着南荞扑来! 这下真的完犊子了!南荞脑际嗡地一声,眼睛条件反射不受控地闭上了。 然想象中的撕咬没有袭来,南荞等了一会儿,反而听见几声温和的鸣叫,还有细碎的水滴甩到她脸上来。她将眼睛掀开一条缝,见这只怪物并没有扑上来,只是跃到她跟前的地面上,趴在地上,冲着她摇头摆尾的,见她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竟然又打了个滚儿,活像一只撒娇卖萌的大狗。 这是……什么情况?南荞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这会子,大怪物小可爱水夕心里纳闷,怎么主人不像以前那样过来摸摸它的头呢?肯定是它不够可爱。 想着,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发出几声呜咽,又将长长的脸凑上去一些,眼珠里水汪汪看着南荞,浑身的光泽也是一层一层地散发出粉红色来。 这回,南荞约莫懂了一些它的意思,这怪物……在向她示好?为什么?好奇怪。 看着它凑上来的脸,南荞动了动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试着摸上去,它该不会咬她一口吧?算了,豁出去了,它要是想吃掉她,还用等到这个时候么? 如此想着,她稍微挣了些胆子,当手心碰触到它的嘴时,一种湿滑黏腻的触感瞬间传来,吓得她慌忙伸回了手。但是这怪物似是十分开心,发出一声轻轻的鸣叫,从鼻尖泛了一抹红,直至荡漾全身,像一只闪烁的霓虹灯。 水夕开心得要跳起来,主人果然没有忘记它! 它猛地向前一凑,索性将整个头伸到南荞的胸口里蹭,嘴里发出愉悦的鸣叫,甚至有几根触角还爬过来,缠住了南荞的腰身,以至于南荞没有倒下去。 南荞被它弄得一头雾水,但是看它好像并没有恶意,更像是一只撒娇的宠物,于是再次抬起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以及它头顶的两根长长的触须,它的皮肤感觉软软滑滑的,像是布丁的质感,碰一下,会晕开一圈圈的彩色涟漪。 这个生物,着实神奇。就是有点儿冷。她原本就冷得发抖,抱着它的脑袋,像是抱着一块冰,冻得她直打颤。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推开它的时候,只听“哗啦”“哗啦”两下,是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猝然一道白光袭来,那水怪也不是吃素的,缠着南荞一个翻滚,身体就躲开了攻击。但是奈何触手太多,其中一只还是被白光击中,一截断肢飞了出去,透明的液体刹那喷涌出来!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看起来十分痛苦。南荞被它柔软的触手裹着,倒是没有摔伤。南荞从触手中探出头去看,水坑边上站着的,竟然是白惑和千里眠! 第83章 水怪是旧相识? 她激动不已地大叫:“白惑!” 奈何小怪物缠着她的身体,她动不了。 “南荞!”白惑见她安然无恙,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然这水怪却是抓着她不放,也不知会不会伤害她,一时无所下手。 而那道白光转瞬又回到了千里眠手里化作了剑。 水夕一见这两人,顿时剑拔弩张,浑身变成了浑浊的黑色,嘴里也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怎么又是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以前就总是黏在主人身边,还取笑它修为不够化不了形。它就是不喜欢化形,主人就是喜欢它这亮晶晶的模样怎么了?! 它瞬间就不开心了,松开南荞,把她放到一边,将浑身的触手全部张开,实在的张牙舞爪,又是通体混黑的模样,格外骇人。 那边,白惑和千里眠也是摆开了架势,白惑周身缠绕着冰棱,而千里眠则是手持烈焰,两人准备进攻。他们发现到了这个空间之后,竟然能调起灵力来了!于是,双方骤然剑拔弩张。 “别打别打!住手!” 南荞跑上来,由于地太滑,她没及时刹住,重重摔了一跤,摔得四仰八叉眼冒金星,一时间都爬不起来了。 “南荞!”白惑周身的冰棱刹那收起,两步跃到南荞身边,想要扶她,而小水怪的触角一触即发。 白惑以为它又要捉走南荞,不顾一切扑上去搂住了她。水怪的触手在白惑身上狠狠一抽,白惑背上的衣服瞬间破了,隐隐有血痕透出来。 南荞被他抱在怀里,但也听到了皮肉被抽打的声音,以及白惑身体的震动,她恐慌地抬头,见水怪又抡起触手抽过来! “停!别打!”她顾不得关心白惑的伤势,急急向着水怪呼喊出声,怎么就没人听她呢! 此时千里眠箭矢般窜过来,再次挥剑砍下了抽过来的触手!透明的液体喷溅而出,小水怪仰天嘶鸣一声,竟踉跄退了几步。 主人,他们欺负水夕!它冲着南荞可怜兮兮地嘶吼,主人怎么不帮它。 千里眠趁此空档,举剑要砍上去,南荞眼见不妙,声嘶力竭地大喊:“都给我住手!” “噌”地一声清音,整个殿堂所有的冰壁骤然迸发出一片炫目的蓝光,就连穹顶的星海都爆发出一片璀璨光芒,将三人一怪生生震慑住了。 那些光芒瞬间又退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南荞看得惊愣,但是发现千里眠与水怪没打架了,赶紧乘此机会急促地解释道:“你们别杀它!它没有伤害我!” 说着,又从白惑的怀里挣脱出来,麻利地爬起来,跑到水怪面前,张开手臂护在千里眠跟前,看着水怪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朋友,你懂吗?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那水怪果然没有动,四只眼睛竟泪汪汪地看着她,看得南荞心里一颤。 白惑已经站在千里眠旁边,同千里眠面面相觑,这水怪竟然听得懂南荞的话? 呜呜,主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主人不要我了。水夕呜咽两声,甩了甩被砍断的两根触手,委屈地缩到一旁,方才这一身昏黑,也渐渐变成了深蓝色,低头从长长的嘴里伸出一截舌头来轻轻舔舐自己的伤口。 南荞于心不忍,走上两步。 “南荞……”白惑搭住她的肩膀,神色担忧。 “没事。”南荞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又走上去,靠近水怪。 水怪蜷缩着身体,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将头搁在一堆触手之上。 南荞伸手出去,摸了摸它的脸,它的皮肤上晕开几许淡红色,像是海中的红梅,但是它没抬头,继续趴着。她又抚摸了一下它断掉的两只触手,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流血了。她吃惊了一下,倒也能想通,就像章鱼那般,这触手断了大抵能再生吧。 “很痛吧?”南荞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继续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水怪哼哼唧唧一通,是啊,自主人你走了之后,那几个家伙虽然讨厌,但他们也走了,它一个怪孤孤单单守在这里,好几千年了,一步也没离开。可是……主人现在听不懂它的话了。主人走之前虽然说起过,但是,水夕还是好伤心啊。 南荞自然听不懂它呜哩呜哩的怪物语言,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满腹委屈。 她忽然来的想法:“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吧。” 她记得四海峰底下有一个湖来着。 水怪“唰”地抬起头来,满目希冀,连皮肤的蓝色都变成了浅浅的金黄之色,晕染着淡淡的粉红,开心地叫了两声。 这回,连白惑和千里眠都看懂听懂了,这家伙居然会听南荞的话,还想跟她走?! “这样太好了!”南荞欢喜地回头看向白惑和千里眠,“我们……阿嚏!阿嚏!阿嚏!” 话还没说完,她一连猛打了三个喷嚏。 打完之后,顿时脸色青紫,头昏脑涨,嗓子都疼了。 她抱着胳膊直打颤。 千里眠还在纳闷她怎么不用术法蒸干自己的衣裳头发,白惑已经大踏步上去去,脸色凝重地伸出手来在她臂膀上搓了两下。 南荞忽然感到身体被一阵暖风包裹着起来,一瞬间,她的身体、衣服和头发就从里到外全干了。 她惊讶地看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虽然发髻全乱了,但是头发干爽顺滑,十分舒坦。她开心地一把抱住了白惑的脖子:“白惑,你最好了!” 白惑怔了一下,反手紧紧抱住了她,那条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千里眠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原来她自己不会啊,但是这种术法是最低级的灵术,红阶小儿都会。 “呜哩呜哩。”小水怪在旁边发出酸涩的哼唧声。 南荞只得放开白惑,看向小水怪。小水怪见她又看过来,立马邀功似地昂扬起身体,一窜,向着台阶上扭去。 没想到它这一介水怪,行走在地面上也行动自如。不过,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冰晶地面的缘故,湿滑透亮,方便它挪动。 小水怪扭到台阶中段,还转身朝他们鸣叫了一声,意思像是在叫他们上去。 第84章 神秘的神座 南荞虽然听不懂它具体在说什么,但是却能大致明白它的意思,于是便也向前走去,还不忘招呼白惑和千里眠:“你们也快上来,它好像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 说罢,急匆匆往前走去。 衣裳干了,而且这里离水坑远,只要绕过小水怪行走过留下痕迹的地方,这台阶倒也不滑。南荞紧随其后跟上去,这台阶可真长啊,当时觉得像是泰山南天门,真是一点也不为过。她爬得气喘吁吁,白惑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南荞扭捏了一下,倒也欣然接受了。 千里眠已经暗戳戳地被撒了好几波狗粮,身为即将要参选她殿前择夫的王爷中的一员,让他看到他们这么浓情蜜意的场面,要说白惑不是故意的,除非他是傻子。 终于爬到了阶梯尽头,终于看到了这张堪比宝石王座的水晶座椅。一眼就能看出,这张椅子用一整块的水晶打造,底色是白婧,然而却不断地晕染着七彩斑斓的光泽,仿佛像那神圣天光,一圈一圈地浮现着。座椅的风格偏柔美,雕刻的花纹是祥云与繁花,由此猜测,主人应是个女子。 南荞吃惊地看着,但是本着一切小心的原则,她也没敢摸,谁知道有什么机关。 而小水怪兴冲冲地攀附在座椅的一旁,几只触手搁在扶手上,看起来有点儿高兴,哼哼唧唧的。 主人主人,您叫水夕保管的东西,水夕保护得可好啦!快坐快坐!坐上去就能拿到手啦! 南荞这回听不懂它的话了。但见它的触手不断地在座椅上拍打,也没见座位上有什么变化,大约……没有机关?她犹豫问出口:“你是……让我坐?” 小水怪兴兴奋地点点头。 她想了想,看了看白惑和千里眠,他俩神色肃然,白惑眼底忧心忡忡。南荞向前走了一步,转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一开始,并没什么异样,除了有点冷。然片刻之后,自座椅底下涌起一片金色光芒,渐渐蔓延到椅背和扶手,直至整张椅子都变成了金色,金光闪闪,如同凌空旭日。南荞整个人便沐浴在光芒之中。一个金色光团逐渐凝结在她头顶,随后落下来,在南荞眼前悠悠晃了一下,倏忽间窜入了她的眉心之中,速度之快,令他们三人猝不及防。 南荞的脑海忽然一阵眩晕,整个人晃了晃。 “南荞!”白惑一把扶住她,冲着座椅边上的水怪怒目而视,“这是什么东西?!” 水怪被他一吼,也气呼呼的,炫彩的身体漾过一片灰色。讨厌的白龙,凶它干嘛,这本来就是主人的东西。活该他现在变成了一条蛟! 南荞闭着眼,她只觉有一股奇怪的清流在自己的全身游走,一会儿又变得暖洋洋的。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瞳仁里甚至闪过一瞬的流光溢彩,看得白惑和千里眠一愣。但是她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可有什么不适?”白惑有点忐忑。 南荞摊开掌心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白惑仍是不安地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水怪。那水怪分外傲娇地把嘴翘起来,拿下巴对着他。 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千里眠终是道:“我们最好还是先出去,我姑姑还在外面等着,若是我父皇他们也知道我们几人不见了,难免会有一番动荡。” 南荞和白惑以为然。 千里眠又道:“南小姐,既然这个怪物听你的话,你就问问它,还有没有另外出去的路?” 南荞想起她方才被拖进来时那黑得深不见底的湖水,顿时一阵鸡皮疙瘩,她便看向水怪道:“对,还有别的出口吗,离水面近一些的,说实话,我既怕黑也怕冷。” 当他们从水里飞窜出去的时候,把悬浮在水面上的天纥吓了一大跳。 虽是盼着他们出来,但真正看着他们出来了,又有些不可置信。待几人落在了那雪玉的码头上,天纥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出来的捷径便是水晶宫穹顶的星空,谁会想到,那个星空外头就是水面呢。 南荞正被白惑抱在手里,她想下地来,白惑盯了她一眼:“你腿上有伤。” 嗯?她看了看她的腿,奈何裙子盖着,她拉起来一些,才发现左小腿之上的确有一道红痕,大约是在哪里撞的,好在没有流血,估计是在什么地方剐蹭的,她自己都没发现,白惑什么时候看见的? “阿嚏!”南荞又打了一个喷嚏,虽然衣服干了,但是到底是被冻着了。 千里眠简单地向天纥描述了一下他们的经历,隐去了天纥坐上那张水晶座椅,吸纳了某种不明力量这部分,这是出来之时,白惑所托:“为了南荞的安全,还请萧王殿下保守这光球的秘密。” 不用他说,他自然也会计量一番。 天纥若有所思地看着南荞。 “呜啾唔啾……”湖里传来小水怪的叫唤声,它游到湖边,又让天纥吃了一惊。 “我刚刚说了要带上它的。”南荞道,“有什么好办法吗?” 白惑看了看它:“既然它能变大,那理应也能变小。”他说着,朝水里一挑眉,一个巴掌大的小水球浮了起来,他冲水怪道,“想跟南荞走就钻进去。” 水夕一张水晶果冻海马脸明显的不爽,但是看了看南荞,又认命地一跃身,果然变成了小乌贼般大小,窜进了水球之中。 那水球晃晃悠悠漂浮到南荞手里,南荞捧了看,小水怪在其中游来游去,还把脸贴过来,冲她欢快地叫两声。谁能想到,这个如今看起来玲珑剔透的小宠物,竟然是一只能撑满整个湖的大怪兽呢,果然是能屈能伸。 白惑率先抱着南荞走了。 千里眠将手里的剑还给天纥,想了想,又提了一下倾澹指路的事情。 “也不知这水底的迷宫结界与这水怪有无干系,说不定能找到大皇伯与先前那些在湖里失踪者的踪迹。”千里眠看着白惑抱着南荞的背影,神思凝重。 天纥看了看湖面,拍了拍千里眠的肩膀:“这个圣女看来不简单,你得多上点心了。” 这时候,这唯二的两个皇族中人也没意识到,这个沉花秘境中数千年的灵力源泉一朝殆尽。又一年冬季十一月初七来临时,众人傻了眼。 第85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出了沉花秘境时,等在怀苍谷里的太息宫侍从们哗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玉琮公主这宴会甚至没让任何人的侍从入怀苍谷,但谷内众人四散而出之后,太息宫众人岂能坐得住,一拥而入,但是面对着此时虽看得见却进不去的沉花秘境,直跳脚。 “主子!”绾茵扑了上来,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主子少尊!你们没事真是太好啦!那个名六小姐居然说您被怪物吃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琼衣也是泪眼汪汪地将南荞打量了一遍:“主子,您外衫呢,头发也乱了,妆怎么也没了?有没有受伤啊?!” 不愧是她的管家婆,都注意到了。 “少尊!”长祁挤过来,急切道,“玉琮公主不让我们进来,说什么这个秘境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真是急死属下了!” 其余段州济横两人亦是神色焦灼。 白惑看了一圈:“望海呢?” 长祁一拍大腿:“他去通报老尊者了,还说要去找青玖公子!” “找青玖?” “那我们进不去这个秘境,老尊者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望海说兴许青玖公子能有办法救你们!” 虽然平时他俩平时互相看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毕竟是兄弟,打是亲骂是爱啊。那个薄绪没少跟他们说过这两人在魅族时的过命交情,只是白惑到太息宫之后,青玖闹别扭罢了。这时候能舍命相救的,大约也只有青玖了。 南荞被他们叽叽喳喳围了一会儿,抬眼看见天纥与千里眠站在各自的马车前,一副欲上未上的样子,她忽然想起之前想问千里眠的事情,虽然才大难不死就操心这些黄白之物显得世俗了些,但是不就一句话的事情,近在眼前,也没什么不适合吧。 于是,她让白惑放她下来,说要找千里眠说句话。 “就是感谢他一下。”南荞又解释了一下,“顺便问一下生意上的事。” 白惑有些无奈,难道他看上去这么小气? 南荞的腿其实也不怎么痛,她直接向千里眠走了过去。千里眠也不意外,见她过来,面上带笑。 “今日多谢萧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南荞甚至微微鞠了个躬,人家的确是跳下来救她了,总得表示表示。虽然白惑也救她了,但他是自己人,他到时候想要什么报答都行,哪怕以身相许吧,咳咳…… 她忽然有点脸红,赶紧收回想岔了的思绪:“那个,我想了想,救命之恩总得要报的。” 千里眠看着她脸红了,心上一动,报恩?她想怎么报,以身相许?还真让玉琮猜对了? “所以我决定,”南荞扬起“真挚”的笑意,“那个粉饼提成就减为两层,不要你三层了。” 千里眠眼角一颤,果然是他想多了。 天纥在一边噗呲笑出来。 南荞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难道觉得不够?那不行,再退,她就太亏了,于是道:“呃,这样吧,下回我再出个新品,抽成也还是两成,不会再多了,这样够意思了吧。不过,好几天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粉饼?” 她等着分红呢。如此想着,她忽然又打了一个喷嚏,完了完了,这要感冒了。 千里眠微微一笑:“南小姐还是先把身体养好,生意的事,可以到香脂斋详谈,我随时恭候。” 那头白惑也听见南荞又打喷嚏了,边走边脱了自己的外衫,过来披在了她肩上,向千里眠和天纥点了点头:“南荞不适,我们先回太息宫了。大恩不言谢,等南荞养好了身子,我们定登门拜访。先告辞。” 说着,也不顾南荞的脸红,抱了她就走了。 一回到太息宫里,白惑直接抱着南荞进了屋子,而琼衣与绾茵早就让段州济横指挥手下的人去烧热水准备换洗衣物。 白惑将南荞放在她惯常躺的那张贵妃椅上。 总是让他抱,她都有种自己是林妹妹的错觉。她还没这么弱不禁风好吧。 白惑坐在一旁,表情看起来有些忧愁。他的头发被水浸湿过,也有些乱。南荞坐起身来顺了顺他的发道:“在想什么呢?” “嗯……”白惑叹了一息,“萧王的救命之恩你报答了,那你怎么报答我呢?” 南荞一怔,果然想什么来什么,这算心有灵犀吗?好在,她想过了。 于是她带着促狭之心,乘一时嘴快之意道:“那……以身相许吧。” 谁知白惑眯了眯眼,一下将她扑倒在椅子上便吻了下来。 白惑这吻是越来越霸道了,侵略索取得十分蛮横,让南荞有些招架不住。这哪是王城传闻里那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白少尊,南荞觉得白惑也太能装纯情了。但是不得不说,她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白惑放过了她的唇舌,埋首从她的脖颈往下游走。南荞头脑混沌,那日她醉了酒,扒了他的衣襟,还在他胸前乱啃了一通,这事竟然没让酒精给抹掉记忆,每每想来羞愧不已,只好假装失忆。而如今,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白惑,你、你背上有伤……”南荞喘着气。 “没事了……” 南荞几乎忍不住嘤咛出声。 “呯”的一声,大门口传来一声嚷:“白惑!你们要不要紧啊?!” 是青玖! 还有绾茵阻拦的声音:“公子,圣主和少尊在里面,您不能……” 白惑唰地起身,抓过摆在一旁的盖毯,将南荞捂了个严实。 南荞露着双眼,一张脸红透了。 青玖一阵风地绕过屏风,看到的刚好是白惑给南荞拢好毯子,而他自己的衣襟却是有意无意地敞开着,脸也是一副不正常的潮红。 青玖一时愣住了:“你、你们在干嘛?!” 第86章 工具人青玖 这话一出,他恨不得扇自己巴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火急火燎赶来,结果这两人屁事也没有,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看起来他还搅和了他俩的好事,把他当什么了?! 绾茵也见怪不怪了,识相地退了出去。 南荞索性把眼睛都埋进了毯子里,这个大白天的,他俩还不关门也不正儿八经到床上拉个床幔什么的,的确是有失稳妥,这事她理亏。 “好啊你们!”青玖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老子一听说你们在那个劳什子秘境出事了,火烧屁股地赶过去,结果鬼影也没一个,又着急忙慌地飞过来,结果你们就给我看这?” 白惑方还有些气恼这搅事精,见他这副泼妇骂街的样子,话虽难听,但看得出来,的确是在替他们操心,于是拉好自己的衣襟,转脸抚了抚南荞埋起来的头,柔声说了句:“我去打发一下他。” 南荞点了点头。 “哎你说打发谁呢?!要不要这么没良心!”青玖怒目圆瞪,被白惑一把推走了。 等青玖骂骂咧咧的声音走远了,南荞从毯子里探出脸来,喘了一口气,憋在里头闷得慌。 绾茵和琼衣进门来,绾茵还在一旁忿忿不平:“这个青玖公子也太没眼力见了,偏偏这个时候进来,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可以沐浴了。” “沐浴?”南荞想岔了,又脸红了,“为什么要沐浴?” 琼衣解释道:“少尊说您泡冷水里太久了,您身子骨又不好,怕染风寒,原本想让您去后面温泉的,但是现在白日里又怕您不方便,所以让我们准备了热水。” 十分应景的,南荞打了个喷嚏,她捂了捂自己的头:“对啊,我感觉的确有点头痛。” 说着,拉上自己的衣襟,掀了毯子准备下来。 琼衣与绾茵见她衣衫不整一脸窘迫的,两人憋着笑,心里具是感慨,少尊还真是惨,怎么就没有一次能成事的。 南荞看她们笑得不怀好意,瞪了两人一眼,琼衣才赶紧拿了件外衫来给她披上,与绾茵一道服侍南荞去侧屋的浴池里沐浴。 微园。 青玖手里端着青瓷杯,坐在宴客厅里,薄绪跟在一旁,另有白惑的侍从余风也在一旁伺候着。 白惑从内室走出来,身后跟着谢蕴。他已经换好衣裳,全身上下也收拾妥当。 青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白惑没有答话,撩衣坐下来,余风随即给他沏好了茶。 青玖闲闲道:“话说,你那管家说的那般惊险,我还在想,这世上最恐怖的怪物不就是你么,怎么还会有你奈何不了的东西。” 白惑抿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道:“那片湖里用不了灵力。” “用不了灵力?”青玖神色端正了些,“据说有两种地方施展不了灵力,一是神居之所,二是神弃之地,你说的那地方,是哪一种?” 白惑回忆了一下:“不好界定,似乎两者都有。” 他简短描述了一下沉花秘境的情状以及湖底那座奇怪的水晶宫殿。 “听你这般说,无生灵可居,似乎更像神弃之地。这地方我也听说过,乃方觉皇族一年一度的纳灵之地。据说,那湖里有个神秘莫测的灵力之源,至今无人可一探究竟,连千里彰的兄长都葬身那处,莫非是那水怪作祟?” “未必。这个秘境在此也不是秘密,数千年传承下来,方觉统治阶层换过好几波,入这秘境之人亦是不在少数,不得滞留三日一说倒是偶有流传,但从不曾有过水怪一说,由此可见,若不是这水怪近日到此,便是它从未曾显露过。但是那水晶宫殿却无法解释了,乃实实在在在湖底结界之中,若非……”白惑忽然顿了顿。 “若非什么?”青玖不解。 白惑眼底一沉:“那柄剑。” “什么剑?” “方觉历代帝王之剑——倾澹。” “你说那天纥长公主借给了千里眠,然后他还用这剑救了你?”青玖忽然啧啧两下,这语气瞬间变得揶揄起来,“哎呀,你不行啊,让情敌救了一命,还怎么在你家小圣女面前支棱起来?到时候被人家捷足先登可别来找我哭啊。” 白惑甩他一个冷眼。 青玖早就见怪不怪,脸色夸张地掩嘴笑道:“哎呀,我刚才来的时候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我说呢,光天化日的,你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可不是你的风格啊,看来是被情敌给刺激到了,所以想来个先下手……” “为强”两个字还在嘴里,他的嘴已经张不开了,被雪白的冰棱给糊了个严实,两只手也冻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青玖瞪着眼呜呜两声,也便认命不说了。 白惑向立在后头拼命憋笑的余风谢蕴以及薄绪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识相地退身出去了。随后,他白了青玖一眼,冷冷道:“你迟早要在你这张嘴上吃大亏。” 唰地一下,青玖嘴上手上的冰都蒸发了。 “哎呀,你要冻死我啊!”青玖揉了揉嘴唇和脸,倒也不敢再打趣他,端了几分正色,“说真的,这萧王居然会出手救你们,我才不信他只是因为你们是太息宫的人。你真要当心了,据说那家伙多智近神。哎——你瞪我也没用啊,我这也是实话啊,我知道你脑袋也好使,但人家怎么着也比你多活了这么四五十年,一百岁出头就有方觉智多星的称号。那时的你我呢,你在神湮海底打滚,我在圣城宫里捉蛐蛐,哪比得上人家。” 白惑黑着脸,没有说话。 青玖觉得话说得太过,有点打击到他了,于是只得道:“不过,有一点你比他强,目前来看,你家圣女向着你啊。” 果然,白惑脸色稍稍舒展了些,眉梢一颤:“你也觉得?” “啧啧……”轮到青玖白他了,“一提到那丫头,你这魂都快没了。我就没看出来,除了长得还行之外,也不太聪明,修为又差,哪点值得你神魂颠倒了?” 说着,端着茶杯想喝茶,茶杯却是冻住了。 白惑剐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你、你、你……过河拆桥没良心的东西!”青玖气得拂袖跑了。 第87章 皇帝来了 南荞泡了热水澡,总算舒坦了些,这会子趴在桌上看着面前的鱼缸,鱼缸里,小水怪在里面欢快地游来游去,还不时地扒在鱼缸边上吐几个泡泡给她。 白惑说养在四海峰底下的湖里会吓到别人,还是养在她身边的好,反正这小东西能屈能伸。 南荞戳戳鱼缸壁:“你叫什么?你有名字吗?不能叫你水怪吧?” 小水怪伸出头来,咕噜咕噜吐了几个泡泡,飘到外头,“啪”地碎了,水珠子在桌上竟然组成了两个字:水夕。 南荞连同在一旁的琼衣绾茵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水夕?你叫水夕?”南荞惊喜地问。 水夕欢快地点点头,是的是的,主人,这也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呀。 “哎呀,这小东西还真有两下子。”绾茵啧啧感叹。 水夕不喜欢被叫做小东西,仰起头来,“咻”地吐了一条水线,直直喷在绾茵的头上,淋了她满头满脸的水。 绾茵尖叫着跳起来:“哎呀!主子!它、它居然喷我!” 南荞和琼衣笑得前俯后仰。 恰时,济横匆匆进门来禀报:“主子,主子!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说清楚点!”绾茵一个眼刀丢过去,济横簌簌一惊,赶紧捋顺了舌头:“皇帝陛下来了!” 南荞吃了一惊:“皇帝?那个皇宫里的皇帝?” “对!” “他来做什么?!” 这月二十八便要面圣了,这皇帝她迟早是要见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上门来了。 “总管说是来探望主子您和少尊的。” “那少尊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少尊现在就在云蒸殿接待他们。” 太息宫有两处待客宫殿,云蒸殿和霞蔚殿。 云蒸殿是主殿,承接重大事宜以及接待重要人士,譬如现在到访的皇帝。而霞蔚是接待寻常访客的偏殿,一般的来访人员,都只能在霞蔚殿小坐,毕竟太息宫处处都是机密,没有白惑与太息尊者的允许,外来人员也进不了殿外的结界。 上回玉琮直接闯进来,过后白惑也查了,是太息宫里一个新来的侍卫刚好在门口轮值,他曾经在宫里当差,为了讨好公主,便用解禁令开了结界,将玉琮等人放了进来。第二日,白惑便让长祁将人给撤职下放到其他无关紧要的据点去了。 “他们?”南荞注意到了这个词,“还有什么人?” “还有……”济横犹豫了一下,“玉琮公主也来了。” 半个时辰前,皇宫玉琮公主的绯阳宫中,玉琮被皇帝一阵呵斥,禁足在寝宫里不得外出,毕竟出了这档子祸事是皇帝料想不到的。 皇帝已经亲自遣了卫队,急匆匆带人去怀苍谷了。 虽是巴不得南荞出点什么事的好,但是白惑同千里眠亦牵涉其中,她的着急是真心实意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白惑涉险,否则她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寝宫里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时辰,皇帝身边的徳公公忽然来了,说是陛下让她赶紧收拾收拾,一同去太息宫。 “太息宫?!”玉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冒出无数念头,难道白惑出了事?难道太息尊者回来了?难道父皇让她一起去请罪?! “哎呀殿下!”徳公公双手一拍,“刚刚陛下带人走到宫门口,碰见长公主殿下回来啦!说是萧王殿下与白少尊已经将太息宫圣女救回来了!萧王殿下回王府了,白少尊也带着人回太息宫了。陛下说于情于理,咱们都要去探望一下,否则,太息尊者回来不好交代。陛下说给您一刻钟的时间拾掇,他在宸霄殿等您。” 白惑没事!玉琮一蹦三尺高,大叫一声:“舒嬷嬷,快给本宫梳妆!” 这会子,白惑正在云蒸殿里接待皇帝与玉琮。 “呵呵,白惑啊。”千里彰坐在主座上,笑呵呵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朕一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急得火烧眉毛,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息尊者非把宸霄殿给拆了不可。” 白惑坐在下首,面上除了几许表面上的恭敬,凉凉的也没什么其他的表情,道:“陛下放心,师尊向来明理,断不会无理取闹。” 千里彰面上笑嘻嘻的,暗自腹诽,谁不知道无涯那老头最是护短了。不过,白惑长成青年之后,比少年时更冷淡,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还是喜欢看他少年时虽然冷漠但若被人打趣一句后,耳根微红的模样,真是叫人馋得百爪挠心。呃,他是个帝王,实属不该。但谁叫皇后常常一走就是长年累月,他这癖好都出问题了。 如今玉琮对白惑这么死心眼,果然是父女连心。既然自己得不了手,帮女儿弄到手也一样。 “言之有理。”千里彰打着哈哈,看了一眼玉琮,玉琮坐在白惑对面的椅子上,正眼巴巴地瞅着白惑。 千里彰咳嗽了一下,玉琮跳回神来,竟然端了几分紧张,随后故作可怜道:“白惑哥哥,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拉着南荞姐姐,她也不至于会掉水里去,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白惑声音没有波澜:“公主倒也不必同我致歉,南荞是为了救人自己跳下去的,反观那镇国公家的苏小姐,也不知如何落的水,公主若真心惭愧,不妨前去探望一番。” “当然当然,待会儿我就去。”玉琮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 来的路上千里彰就千万交代她了,她尽量要表现得楚楚可怜,让白惑不忍苛责。果然,白惑没有凶她。 “啊对了,那水怪怎样了?听天纥说是个八爪怪?你们还把它带回来了?能给朕看看吗?”千里彰这份好奇是真的,这个秘境,他也进出几百趟了,从没见过湖里还有水怪,玉琮又信誓旦旦说不是她做的手脚,那更奇怪了。 “水怪臣服于南荞,微臣无权做主。”白惑拒绝得很干脆。 沉灵大地上,除了智慧妖灵魅,还有一些低级的妖灵物,可以驯服作为妖灵宠。驯服之后,便是主人的私有物,外人无权处置。 “哦,这样啊,南荞就是圣女吧?不知圣女现下如何呀?” 第88章 云岚岚到访 他终于想起来问圣女的情况。白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道:“多谢陛下关怀。不过南荞向来身子骨羸弱,此番无辜遭此大难,受了风寒又受了惊吓,方才好不容易才睡下,微臣不忍心叫醒她。所以还望陛下恕她无法面圣之罪。” 说着,他起身走到堂中,竟撩衣跪下,面色郑重道:“微臣代她向陛下致谢!” 说着,竟俯身叩了个首。 这下让千里彰有些意外,没想到白惑竟然能为这个圣女做到这份上,他有这个权利,纵使在帝后面前,也不轻易下跪啊。 现在让他更想看看这个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哎呀,爱卿快起来!”千里彰虚扶一把。 白惑也不客气地起身来站着。 千里彰又道:“朕与玉琮本就是来探望的,又岂能让你们带伤病招待我们呢,既然爱卿与圣女无恙,那朕便放心了。你帮朕转告圣女,好好养好身子,朕期待着二十八那日能一睹风姿。哦对了,朕的那几个儿子你们上午都见过了,爱卿你对他们更熟悉一些,就帮圣女出出主意,提早做好准备,到时择夫之时也省力不少啊。” 白惑只眼底微微一抖,礼了一礼口吻寡淡道:“微臣遵旨。” 千里彰在他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也就作罢,道:“那如此,我们便回去了。” 玉琮忸忸怩怩地站起来,父皇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她还不想走呢。没办法,只得跟着千里彰往前走去,经过白惑身边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她平时也不能随意到太息宫去,白惑每逢初一十五会进宫呈丹,那她就会守在宸霄殿外候着,还有一些比较大型的宫宴,比如元宵中秋重阳新年,宫里也会举行宫宴,白惑会代表太息宫参加。其他日子,她哪里能见他。 可是如今,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可恶的女人,可以住在太息宫里,和白惑朝夕相对。若是她能与白惑同在一个屋檐下,白惑早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思及此,她就不可遏制地嫉妒。不行,她得去探探老七口风,若是成不了,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她咽不下这口气!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在白惑的送行下出了云蒸殿。 白惑回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连廊上探头探脑,绷了一路的脸当即舒展开来,遂快步走上去,摸了摸南荞的头:“不在内院休息出来做什么?” “这就是皇帝啊?”南荞张望了一下消失在门外的马车与队列,“我还以为皇帝会是个老头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他不是儿子都十几二十几个了吗?” “他服了紫丹,加上自身修为也不错,保养得当。” “玉琮还挺像他的,”南荞又想了想,“还有那个十一王爷眉眼也像皇帝,不过千里眠就不太像了。” 白惑不爱听她提千里眠,皱着眉,在南荞的惊呼里,将人抱起,带回了醉浮生。 南荞果真静心在太息宫修养了两日,由于闲杂人等不得上太息宫来,那日宴会上有心攀扯交情的,纵然人进不来,慰问品也送过来了,白惑全让人给搬到醉浮生了,堆了满满一间屋子。 被救的苏香凡是镇国将军家的嫡女,据说镇国将军苏西剑此刻在西北驻守,其原配夫人已去世多年,苏将军娶了第二个夫人。这会子因为将军不在府中,那夫人便常住在二夫君府上,并不在王城。因此,苏香凡落水一事,父亲继母都还不知晓。苏香凡惊吓体虚,只能遣了将军府主管事送了一些厚礼前来答谢。 绾茵一边看着琼衣与段州在整理登记礼单,一边大惊小怪地咋舌:“早知主子一病就有这么多礼物,咱们还做什么生意啊,随便挑几样卖了就一大笔钱!” 琼衣瞪她一眼:“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太息宫穷得只能靠变卖家当了?” 绾茵嘿嘿一笑:“那哪能啊。” 济横从外头进来,说是八长老家的云小姐来了。 南荞诧异:“少尊让进来的?” 她听说这几天来了不少人,公子小姐皆有。公子名曰看白惑,小姐名曰拜访南荞,诚然她还没认识几个人,但是统统被白惑拦在门外,理由便是太息宫不得随意入内。 怎么这会子,他肯让云岚岚进来?不过这丫头那日挺照顾她的,看起来也没那么多心眼,还不讨好玉琮,她对她印象不差。 南荞便让济横去领云岚岚进来了。 云岚岚进门的时候东张西望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太息宫不让她的丫鬟进来,只能在大门外等着,她就自己提进来了。 她一见南荞,脸色顿时畅快了几分,直奔过来叫道:“南姐姐!” 一不留神没注意门槛,往前一个猛扑,食盒便飞了,而走在前头的济横眼疾手快,一转身,云岚岚一猛子扎在了人家怀里,而食盒飞出一道弧线,“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盖子都砸开了。 南荞目瞪口呆,这丫头原来是真毛躁。绾茵与琼衣也是掩嘴窃笑。 这会子谁也没料到,这一撞,倒是撞开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心花。 济横赶紧把云岚岚扶端正了。云岚岚摸着鼻子抬头一看,面色一呆,脸唰地红了。 南荞看得有趣,这丫头的脸本来就白,这会子红彤彤的,像个奶白色的草莓。也不怪她,济横高大俊朗,虽然偏黑了些,但是往那一站,也是出挑的美男子。 她初来乍到时,不明白情况,还以为这里同动物世界似的,男性艳丽,女性不起眼。然而下过几回山之后就明白了,街头还是以大众脸为主。男女容貌都是参差不齐的。 而太息宫里的随从与侍卫都是白惑精心挑选的,这是南荞疑惑时,望海“不经意”透露。 那时白惑对灵石里的南荞不过只是师尊定下的责任,没什么感情。于是就如同最端庄持重的正宫娘娘大房主母那样,给自家老爷挑选了无数貌美的小妾。 南荞自然也不知道,白惑现在隐隐有醋坛子的倾向,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当初愚蠢的做法感到后悔。 “谢、谢谢!”云岚岚正红着脸手足无措,看见地上的盒子,顿时急了,“哎呀,我的蒸糕!” 第89章 落水内情 她扑上去慌忙捡起来,盒子虽然打开了些,但是里面的东西没掉出来。她把盖子掀开,只见里面是一盒点心,淡紫色,小小的一个个,做成了花的形状,有几个被摔得碎成两半,因此盒子里有许多屑屑。 “我的蒸糕啊!”云岚岚抱着盒子叫苦不迭,“完了,我娘会骂死我的!” 南荞见她苦着脸,于是道:“岚岚,你这东西是给我的吗?” “对啊,南姐姐,这是我娘特地为你做的紫芩糕,结果让我给打翻了。我怎么这么笨!”云岚岚懊恼地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居然是紫芩糕啊!”绾茵小吃货叫出声来。 南荞道:“你知道?” “知道知道。”绾茵连连点头,“这紫芩糕的原料是紫芩花,紫芩花本就少见,太阳升起之前才会绽放,若让阳光照到便即刻凋谢,十分难得。颜色这么新鲜的紫芩,定然是一开就摘下放冰盒里存好了。然后正宗的紫芩糕做起来过程也十分复杂,要不断地揉面,加水,蒸熟,再加面,据说要整整一昼夜呢。婢子听闻八长老家的夫人师承王城最出名的点心师傅,这紫芩糕自然是最正宗的了!” “听起来就很好吃啊,那我得尝尝。”南荞伸手要去拿。 云岚岚很是难为情:“可是掉地上了啊。” “糕又没有掉出来。”南荞说着便拿起一个来吃了一口,果然特别好吃。甜津津的,外壳松软酥脆,有一股花的清香,里头的馅是白色的,是她爱吃的椰奶味儿,还有一颗颗白色的小颗粒,咬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很是Q弹。 “真的好吃啊,来,你们都尝尝。”南荞招呼着在场的琼衣绾茵和济横。 几人与南荞相处久了,也不拘谨,都拿了一个吃了,纷纷赞不绝口。 绾茵捧着两腮,眼睛放光:“哇,我终于在有生之年吃到一口紫芩糕了,真是死而无憾!” 琼衣打了她一记:“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南荞又让云岚岚也吃了一个,看看底下还有一层,大约六七个,便让济横带去给白惑,让他分给望海他们尝尝。 这一顿下来,云岚岚也放开了,与南荞坐着闲聊。 “南荞,我昨天就想来看你了,但是我娘还在做这个糕,得一昼夜,所以我只能等着,然后就去探望了香凡。” “对了,她怎么样,不要紧吧?” “还好还好,就是有点吓到了,她本来灵力就弱,还受了些风寒,医判说要在床上躺几天好好养养。她说让我好好谢谢你,过两天她身体好点了,定然会亲自登门致谢。” “不用这么见外,让她好好修养着。”南荞嚼着糕点点点头。 “不过你怎么回事?那天长公主明明说你是被什么怪物卷走了,连白少尊和萧王殿下都跳下去救你了,可是后来陛下又宣布只是虚惊一场,说是你被湖底的水草给绊住了脚,都是误会。是这样吗?”纵然云岚岚大大咧咧,还是忍不住怀疑起来。 南荞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皇帝对外宣告这事的时候,说是湖底的巨型水草绊住了脚,以安定人心。白惑、萧王与天纥长公主对此保持缄默。 因此,以防这个小姑娘大惊小怪,她也默认了这套说辞。 “是啊,的确是虚惊一场,所以我的确没什么事儿。倒是香凡,怎么好好的会落水?”南荞把话题引开了。 一提到这个,云岚岚神情严肃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昨天,香凡对我说,是有人在她身后提了一下她的腰带,又推了她一把,她才掉下去的。” 南荞眼神一惊:“当真?” “嗯!”云岚岚凝重地点点头,“香凡胆小,从来不会说谎。” “你们看到是谁下的手吗?”南荞很肯定玉琮公主当时是想对她做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在外头东张西望,一看到她没出去,随即便一脸计划落空的模样。 但是为什么,苏香凡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还是另有所图。而当时玉琮已经往回走了,她的注意力在玉琮身上,所以也没注意云岚岚与苏香凡那边。 “是……”云岚岚话到嘴边却不说,两眼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绾茵和琼衣。 南荞意识到她的顾虑,便道:“没事,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云岚岚便如实道:“其实我当时在旁边,也没怎么注意。香凡说的,她的身后只有落翩翩,郑妍还有申诗意。当时那申诗意还一个劲往她身边挤,让她感到很不舒服。然后,一条很大的鱼游过来时,有人叫了一声,她往外一看,就是这个时候,她被人一把推了下去了。” “那到底是谁?” “我们猜是申诗意。” “猜?那就是你们没看到?”南荞皱了眉。 “我当时光顾着看大鱼了。”云岚岚嚅嗫了一下,“不过除了申诗意,还能有谁。你不知道,申诗意中意那谭朗,就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宴会上坐在白少尊左侧隔三个位子,穿湖绿色长衫那个。” 南荞还是没有印象,人太多了,没怎么注意。 云岚岚继续道:“但是谭朗不喜欢她,谭朗喜欢的是香凡。香凡也是对他有意的。只是苏将军向来管教严格,香凡才九十岁,还不想让她结亲。” “哦。”南荞点点头,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但是这申诗意是什么来头?” “是礼部杜侍郎家的庶女。” 庶女,这里的男子没有三妻四妾,但是妻子有三夫四郎。除了夫君亲生的之外,夫郎生的其他孩子,统统称为庶子或庶女,与南荞熟知的三妻四妾法则大同小异。 其实,南荞在《风情考究》上读到这一块的时候,甚感疑惑,同一个妻子生的,如何辨别是哪个夫君亲生。 琼衣便解释,派系不同,妖身也不同。 第90章 登门长公主府 妖族也是分门别类分成许多门类,如走兽类,飞禽类,两栖类,水栖类,草木类等等。而繁衍下来的子女妖身都是以父系为基础,或是完全继承,或是稍有进化。 例如,当今皇族千里家的父系祖先妖身是苍鹫,而绵延到这一代的皇帝妖身是尖爪火鹳,玉琮公主则是完全继承她父亲,同样是尖爪火鹳。 皇帝这么多儿女之中,就玉琮的妖身是同他一模一样的,因此,也格外宠她。 至于若是两个夫君是同一个大类的,该如何辨别子女,那就是他们家内部的事情了。总之也都是自己妻子的儿女。 南荞也便了然了,她前世的封建社会,纵然只有一个父亲,但姬妾成群,也还有头上顶着青草地,给别人养娃的时候。 “杜侍郎自己没有女儿,所以对这个申诗意也是十分纵容。她家没有苏家显赫,所以不敢跟香凡明抢,总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恶心香凡,我下次见到她,非得揍她一顿。”云岚岚握着拳,义愤填膺的。 南荞怕她冲动行事,只好安抚道:“其实白惑已经在调查了,不过他也说,当时船上只有女客,多是公主那一派,恐怕不太容易。既然你们知道这个申诗意的心思,那以后多注意着些。” “那难道我们就得避着她吗?”云岚岚十分不爽。 “那倒也不是。这样的人,恐怕你越避着,她越得寸进尺。等下回她有什么意图时,多加警惕,最好在她出手时,抓个人赃并获。毕竟,有句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她顿了顿。 云岚岚急切道:“什么啊?” 南荞微微一笑:“斩草除根。” 云岚岚暗自咋舌,想着她这句话的分量。 南荞倒也不是随口一说,她虽然生在小康之家,父慈母爱,但也不是个傻白甜。父亲是大学历史学教授,她自小沉浸在那些千古人物的丰功伟绩之中,当然也少不了典籍之中描述的各种阴谋算计尔虞我诈。 父亲并不是个老学究,喜欢户外运动,从小爱好的便是假期带着一家子游览山川湖海,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 母亲经商,开着两家不大不小的餐馆,为人处事相对圆滑细致、八面玲珑。南荞深得真传,偶尔也帮她打理一下餐馆。 至于她自己,她的专业是西方语言翻译研究方向,应聘进了一家规模不错的外贸公司,担任贸易翻译。 工作一年之后,却被调往了人事部,鉴于薪酬可观地翻了一倍,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毕竟人事上也离不开接待外宾与翻译工作。只是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她那个渣男前男友对她一见钟情,利用职务之便把她调了过去。 思及此,南荞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个苹果,脆生生地咔嚓咬了一口,权当那渣男的脖颈吧。她来了这个世界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了,白惑三百六十度当小婴儿般地护着她,都快让她忘了人心叵测这回事。 云岚岚抖了抖,她分明在南荞眼里看到了杀气。若是南荞知道云岚岚这么看她,定然受宠若惊,她居然也会有杀气这么高端的东西。 后来,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云岚岚心满意足地留下一句:“等香凡利索了,我带她找你来玩!”便走了。 傍晚的时候,白惑来了。 南荞对他说了苏香凡这事,白惑点点头:“这事我们不便出面,既然你提醒过了,她们理应会警觉一些。” 南荞也觉如此。 白惑又道:“明日,我打算去一趟长公主府,去拜谢当日的相助之恩。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 “那自然要去的。”南荞不假思索,想想奇怪道,“那不是应该先去萧王府吗,实在帮我们的可是萧王啊。” “长公主是萧王的姑姑,自然应该以她为先,再说,那日你不是在生意上让了利来答谢他了么?” “话是这么说……”南荞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拜会了长公主,却不拜会萧王,别人会不会闲话太息宫势利眼。 白惑见她并不服气,只好道:“萧王是你的待选夫君,你若去他的府邸,会让人有所揣测。不过,若是你喜欢他的话,那我便陪你去。” 白惑最后一句话,有气无力,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雾气蒙蒙地看着南荞,这眼神,委屈吧啦的,分明就是如泣如诉。 南荞簌簌一抖,白惑不像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醋坛子,他只要幽幽看你一眼,什么都不说,定会让人觉得你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说什么呢!”南荞有些生气,抿了抿唇,道,“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说了只有你一个就只有你!你要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要是我……” 白惑没让她说下去,一把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唔……”南荞顿时说不了话来。 “不用发誓,我知道。”白惑哑着嗓音,垂下了眼。 足够了,有她现在这份心,无论将来还有什么双星清风天涯客,他也心满意足了。 翌日,南荞收拾妥当,随白惑去了天纥长公主府。 不像太息宫与皇宫,其余的王府或者府邸都是可以带侍从入内的,所以南荞带着绾茵琼衣,白惑带了余风谢蕴一道去的公主府。 公主府在王府一条街上,沿途他们经过了不少王爷的府邸,绾茵小黄鹂一路地给南荞科普,元王府,静王府,肃王府,端王府…… 白惑的拜帖昨日就送去了,所以公主府的门房一看到是太息宫的马车前来,立马引见入内。 将谢礼交给公主府管事之后,主仆几人随着公主府的侍从,一路往里走去。长公主的府邸与王爷不同,那些王爷都是有封地的,王城的府邸只是临时居所,皇帝也不让他们修筑得过分豪华。 而天纥长公主却是住在王城里的,三万王城禁军由她统帅。她的府邸自然要比诸位王爷庞大和豪华,加之皇帝长年累月的各种赏赐,虽比不得皇宫,但比起太息宫来是大了两三倍不止。 据说公主正在内院待客,弯弯绕绕的,南荞与白惑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内院。 第91章 又一个情敌? 绕过一个回廊,来到一处花园的拱门外,带路的随从恭敬俯首:“白少尊,小姐,公主殿下就在前方恭候二位。” 南荞举目一看,花园里有一个小湖,湖边一座亭子,再旁边竟是一个平坦的练武场,场地之中有一人正在练剑,虽看不清面容,但红衣黑发,英姿飒爽,一看就是天纥长公主的身影。 而且不止她一人,亭子里远远的还坐着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似乎在下棋。 两人渐渐走近,南荞看清了练剑之人的确是天纥长公主,只见她一招一式凌厉狠练,那剑在她手中,白光凛然,如出海之蛟龙,破天之闪电。 天纥一个回身便发现了他们,收了剑,大声笑着招呼了一句:“来得挺早啊。” 比约定的巳时早了一刻钟有余。 白惑拱手行礼:“长公主殿下。” 南荞近日学了些礼法规矩,毕竟面圣的日子近了,近日估计要见的人也多了,她福身礼了一礼,自认为笑得还挺真挚道:“公主好,多谢公主那日的救命之恩。” 天纥潇洒一笑:“本宫又没做什么,救你们的是老七。” 她还往身后看了一看。 南荞顺着公主的视线看过去,见亭子里的两人亦是停下了手里的棋子,双双起身走出亭子,缓缓过来了。 白惑眼底一动,漫上了几丝灰色。 南荞往前一瞧,是一男一女,男子居然是千里眠! 他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外衫,内搭是白色,自有一股天潢贵胄的翩然贵气。 而那女子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身着一袭丹青色绫罗裙,身形苗条婀娜,裙面上一些洁白的花纹,似乎是兰花,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流苏步摇,发间点缀着几颗同质地的玉珠,雅致而高洁。 而她的眉目就如她的打扮那般,虽然不惊艳,但是淡雅脱俗。一张瓜子脸,细眉弯弯如柳,温淡的杏仁眼,目光柔柔的仿佛笼着朦胧的雾气,配上一张小巧的殷桃嘴,点着偏淡红的口红。 她整个人弥漫着一股空谷幽兰般的娴静气息。 她与千里眠站在一处,宛如谪仙神君配兰花仙子,登对得不得了,一对仙气缭绕中走出来的璧人。 绾茵拉着琼衣在后头惊呼了一声:“怎么是她啊?” 南荞听见了,但是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谁,她在心底惊叹了一番,忽然就好笑起来,白惑一天天的吃醋,担心她看上了千里眠,他这乱点鸳鸯谱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这一看就是现成的一对啊,这么般配的哪里去找。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向着白惑咧嘴一笑。 白惑这回倒是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见她朝他笑,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然萧王过来了,他只好先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萧王殿下今日也在。” 萧王满眼复杂地看了看天纥,天纥一脸事不关己的豁然样。 今早,天纥风风火火地派人来,说是她有张琴坏了,让他过去修修。 他虽然奇怪天纥怎么弄起琴来了,但也不好拒绝,便过来了,谁知一来,便看见项锦逸也在公主府,说也是来给公主修琴。 长公主一拍脑门说忘记约了项锦逸来修琴这回事了。 于是,几人便在花园里小坐了一会儿。及至看见白惑与南荞过来,他才明白天纥的真正用意。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她明知项锦逸…… “白少尊,南小姐。”千里眠回了一礼,“甚巧。” 那女子格外优雅地福了福身,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笑意,声音优雅如水道:“白少尊,好久不见。锦逸这厢有礼了。” 嗯?她跟白惑认识?等等,锦逸?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南荞看了看白惑。 白惑却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有礼。” 啊,她忽然想起来了,在辰月宴上,她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眼前这个项锦逸,她正望着白惑,眼波微颤,不过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优雅。 南荞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太息宫圣女了吧。”项锦逸一转视线,看向南荞,依旧噙着那抹淡淡的笑。 “你好。”南荞亦是笑了笑。 她不自我介绍,那她也没必要先自报姓名。 她又看了眼白惑,白惑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千里眠也是不声不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天纥作为主人家,见状便开口了:“啊,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云阳郡主,姓项闺名锦逸,老七和白少尊都认识,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这位就是太息宫的圣女,南小姐。” “公主殿下,叫我南荞便好。”南荞不卑不亢。 “我去换身衣服啊,练剑出了一身汗。老七,你帮我招呼一下。”天纥冲千里眠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千里眠看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姑姑,默默在心里叹了一息,面上倒是丝毫不显,道:“那各位移步栖亭小坐如何?” 白惑转脸看向南荞,南荞只得说:“好啊。” 千里眠率先在前头走了,白惑与南荞也跟上,那项锦逸迟走两步,等白惑他们走上前来,倒是与白惑并肩走了。 于是乎,白惑的左边走着南荞,右边走着项锦逸。 白惑目不斜视,却是把手伸过去,拉住了南荞的手。 南荞诧异地看他,他朝她笑了笑。 南荞越过他看见项锦逸微微偏过脸来看了白惑一眼,很快又不露声色地转过脸去。 南荞心里顿时明朗,啊,原来乱点鸳鸯谱的人,是她啊。 第92章 云阳郡主其人 几人走到亭子中。而侍从们都远远地站在校场尽头等候。已经有另外两伙人站着了,分别是千里眠的两名男侍从,正在聊天,其中一人是泉升,南荞见过。还有一个小丫鬟坐在一旁不言语,只盯着他们看,表情甚是不友好,大概是这个云阳郡主带来的。 千里眠已经在他原来的位子上坐下了,他到底是王爷,又不是真正的主人家,自是端着自己的那份傲气。 “诸位请坐。” 项锦逸站到了千里眠对面,她方才下棋的位子,倒是站着不坐,反而向白惑道:“白少尊,可否帮锦逸看看,下一步棋该如何走。锦逸被萧王殿下堵在此处一盏茶的时间了,实在头疼得很。萧王殿下还是这般不留情面,一步也不肯让项锦逸,您让锦逸好生挫败。” 千里眠挑了挑眉,倒是不加评论。 白惑看了一眼棋局,也不上前,只道:“我对下棋没什么研究,帮不上忙。” 项锦逸微笑了一下,转而看向南荞:“那南小姐可否帮我看一下?南小姐定然是蕙质兰心,断不会见我输得难看而袖手旁观吧。” 南荞黑人问号脸,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是打算道德绑架她? “抱歉啊,我不会下棋。”南荞倒是落落大方,她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况且,观棋不语真君子,郡主既然不敌,那便愿赌服输吧。” 果然,那项锦逸顿了顿,面上浮起一抹讪讪然:“是啊,是锦逸的要求过分了,让大家看笑话了。萧王殿下,锦逸认输了。不过,能输在殿下手里,锦逸心服口服。南小姐也快别站着,一道来坐。” 说着,她丝毫不见外地轻轻挽住南荞的胳膊,把她带到了一个座椅上。 南荞见她像是自家一般热情,倒也没拒绝,坐了下去。 白惑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反而对千里眠道:“萧王殿下,可否移步近一步说话。” 南荞怪讶地看了他一眼,白惑十分坦荡地解释:“有些朝中的事,想请教一下王爷。” 千里眠看了看白惑,眼里漾过一丝异色,倒是很配合地站起来:“好。”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们很快回来。”白惑向南荞示意了一下便走了。 两人走到湖边假山石旁,离凉亭有些距离。 白惑自然没有什么朝中要事,萧王素来不涉朝政,他知他此举鲁莽,但是实话说,他与天纥长公主没什么深交,很难猜测她此举的目的。天纥让千里眠过来,他想得通,但…… 没等白惑开口,千里眠站定便道:“白少尊是否想问本王,项锦逸为何在此?” 白惑目光凛然:“的确什么都瞒不了王爷。我大胆揣测,那日殿下能舍身相救,纵然不是为了南荞,那也定然是看在太息宫几分薄面之上。我师尊常道,殿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因此殿下定然能理解师尊这一棋一招皆有深意。南荞作为圣女,以及我与她的婚约,皆是不可出差池之要事,我自然不希望有不相干之人之事平添忧扰。” “哦?”千里眠一睨眼,“那本王也是这不相干之人其一?” 白惑不卑不亢:“殿下乃睥睨红尘之人,修的是大乘悲悯之心,又岂会拘泥于我等俗世中人的二三小事。” 千里眠噗呲一笑:“白少尊,这一个多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你与太息尊者才当得起遁出红尘、超然俗世之名,如今怎就自谦为俗世中人?看来这南荞小姐本事不小,竟让白少尊你动了凡心。” “在下之事乃次要。先前玉琮公主乃圣上爱女、殿下亲妹,在下纵然不喜,也需顾着圣颜,然今日项锦逸却出现在此,这就令我不得不多想。”白惑的脸冷了几分,直言不讳道,“恕白惑无礼直言了,不知殿下与天纥长公主对于我与南荞的婚事有何指教?” 千里眠的神色也冷下来:“何来指教。若我说今日云阳来此,我并不知晓,你可相信?” 白惑看着萧王那没有一丝闪避的眸子,两人这番对视寂静无声,却是电光石火、暗潮翻涌。 白惑微微勾起嘴角:“既然殿下如此说,那在下自然是信的。” 千里眠默了默,敛起满脸的冷意,叹了口气道:“长公主这边我会交代,至于玉琮与云阳,那是你的桃花债,恕本王无能为力。南小姐率真随性,大抵不是她们的对手。” “我自会保护好南荞。也多谢王爷不插手。”白惑拱手一礼以示感谢,说着转身便想走。 千里眠的声音却是幽幽传来:“你回去告诉尊者,承蒙高看,既然知晓本王所为,那不妨交心相待,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白惑愣了愣,抬脚走了。 结交太息宫,是多少势力梦寐以求却无法如愿的事情。不光太息宫不会理睬,并且也招皇帝的猜疑。毕竟,连皇帝都无法左右的存在,又怎能容他人觊觎。 这千里眠究竟是何打算? 而那厢,南荞看着两人走出亭子,一直走到湖边假山石旁停下来,似乎开始说着什么,她们这边已经听不清晰了。有什么朝中的事? 南荞正纳闷着,这边项锦逸倒是开口了:“久闻南小姐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南荞看她笑吟吟的,想起辰月宴时有人说云阳郡主“温柔典雅”云云的,倒也名副其实。 “郡主知道我?”南荞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清楚,她担着太息宫圣女的名号,这王城有些身份的人,多少会听说过她。不过,这个云阳郡主什么来头?郡主?哪位王爷的女儿? 项锦逸淡淡一笑:“以前是不知晓,但是这段时日人人都在盛传,便知晓一些了。我就是有些奇怪,以前从来没有听白惑说起过您。” “郡主同白惑很熟吗?” 第93章 好一杯绿茶 当着白惑叫少尊,在她面前直呼白惑,有点意思。 项锦逸面上一抹羞赧:“家师无思居士与太息尊者乃是挚交,我与白惑算是一块长大。” 一块长大?跟白惑一块长大的人不是青玖么,怎么变成她了?况且白惑到太息宫的时候,都已经是一百多岁的少年了,哪里来她这么一个青梅竹马。也没有这么生疏的青梅竹马吧? 南荞甚是怀疑,但是现在也不好反驳她,毕竟她还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云阳郡主。 “说实在的,大家都很羡慕南小姐。”项锦逸那双眼里浮动着难以明辨的光。 南荞端着方才公主府的下人已经斟好了的茶,故作不解:“此话怎讲?” 项锦逸道:“南小姐有所不知,王城之中,多少贵女为求得白惑的青眼明争暗斗,但是南小姐却凭太息宫的一纸婚约,就得到了他,这该多么令人艳羡呢。” “也包括郡主么?”南荞满目认真地看着项锦逸。 项锦逸一顿,面上浮起几许急促的娇羞:“锦逸怎敢肖想少尊。南小姐莫要寻我开心。” “郡主,我的确是开个玩笑。”南荞笑了笑,“对啊,听说太息宫从不举荐圣女,我入太息宫的眼,的确是三生有幸。想想我也没多少过人之处,唯一的优点,大概……” 她顿了顿,似在思考措辞。 项锦逸眯眼看她,想听她说出什么秘辛来。 哪知南荞咧嘴一笑,摸着脸道:“大概是因为长得美吧。天生的,没办法。” 项锦逸眼皮抽了抽,她还真不谦虚。不过倒是真话,她这张脸,叫人看着好气啊,奈何她笑得一脸纯真无害。看来不过平白长了副好皮囊而已,实则只是一个绣花枕头没几两草。 她不禁更坚定了白惑只是碍于师命难违的婚约而屈从而已的想法。 项锦逸面不改色,视线往依旧还在假山那处站着的身影扫了一眼,继而抿嘴笑了笑:“南小姐的确是天生丽质,好生令人艳羡。不过,白惑向来不是个只看皮相的肤浅之辈,否则他这么多年也不会不搭理玉琮公主了。他曾说,喜欢会抚琴善舞的女子,最好还会茶艺与插花。这些,想必南小姐也都能信手拈来吧?” 项锦逸那微眯的瞳仁带着一丝不屑。 南荞心里呵呵一声,有句MMB不知当讲不当讲。 项锦逸没留时间给南荞接话,继续“善解人意”地安抚:“哦,锦逸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若是南小姐不精通也是不必着急的。南小姐是太息尊者钦定的圣女,纵然什么都不会,白惑再不满意,他也会谨守礼法,善待于您。毕竟,白惑哥哥尊师重道,哪怕委屈自己,也不会忤逆太息尊者的命令。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真是让人心疼。” 说着,还低低叹了口气。 南荞这心里一万只咩咩羊跑过,这郡主,脑子有坑?给她下马威? 她果然没有看错,比起玉琮风风火火跟炮仗般一点就着的性格,这个项锦逸的段位可高多了,十足一杯沁心凉的绿茶啊,白惑哥哥都出来了。 “郡主说这么多,想必口也渴了,茶也凉了,快给郡主添点茶水。”南荞招呼侍立在一旁的公主府仆从。 那仆从自是上前添茶。 项锦逸略微诧异,她说了这么多,这南荞居然也不生气?还给她添茶?这就有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只好喝了一口。 “绿茶好喝,但人就不必如此了。”南荞悠悠开了口道,“白惑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什么婚约不婚约的,他若不愿,想必太息尊者也不能强迫他。云阳郡主既然如此清楚白惑的个性,又怎么会生出如此误解。况且,我自信我两是两情相悦的。但凡他说一句不愿,不肖他提,我第一个便去太息尊者面前把婚约作废了。所以,云阳郡主大可放心,你的白惑哥哥,没受什么委屈。” 项锦逸的手在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要脸,都说了白惑只是因为婚约而娶她,她却没有一点骨气,看来刺激她,让她知难而退有些难了。 “什么委屈,谁受委屈了?”天纥公主的声音传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过来了。 项锦逸赶紧站起来道:“公主殿下,没什么,我就是跟南小姐拉拉家常,说白少尊虽然性子冷,但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她的,她大可放心。” 南荞见她抢白自己,便也不再解释,毕竟,天纥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也不知晓她和项锦逸的关系。 “哦?南小姐在白少尊那里受什么委屈了?”天纥在凉亭里坐下来,吃了一口盘子里的青梅,似乎有点好奇。 本来就没有的事,要说有,那就是他烂桃花太多,总是找她麻烦。 南荞倒是大方道:“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他总是炼丹,没什么功夫陪我。” 天纥眼里闪过一抹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男子嘛,总归是事业重要,南小姐若是苦于没人相伴,日后大可再选个清闲的夫君多陪陪你就是了。哎——就像我们老七,他又不参政议事,天天闲赋在府中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 南荞嘴角一抽,好端端的,扯到萧王身上做什么,就算他是她的待选夫君,未免也太尴尬了吧。况且,千里眠无所事事吗?他是香脂斋的大东家啊,长公主难道不知晓? “姑姑你说谁天天无所事事?”白惑和千里眠都已经过来了,千里眠显然听到了天纥的这句话,亦是尴尬地向南荞看了一眼。 正好南荞也看过去,两人对视了一下,她便移开了视线。 天纥笑道:“难道冤枉你了吗?你如今身体大好了,让你随我去军营之中,也不枉费了你这方觉智星的称号,你又不愿意。可不就只剩下成家这一件事了吗?王城这数万的姑娘还不够你挑?要是不够,整个方觉也可以去挑一挑。” 千里眠微微一笑:“那姑姑怎的不先挑一挑,方觉的男子可是数倍于女子啊。” “你这臭小子!”天纥被戳到了痛处,柳眉倒竖,一扬手,将手里咬了一半的青梅砸了过去。 第94章 一张怪琴 千里眠也不避让,手一挥,那青梅砸在他面前的结界之上,“咚”地弹开了。 天纥瞪了一眼:“有种别躲!”虽是嗔骂,却是笑盈盈的。 南荞见这两姑侄的相处方式倒挺温馨的,起码自然洒脱又舒服。天纥长公主还未婚配,这是来的途中白惑说过的。 身为先帝的老来女,长公主年纪与千里眠相仿,但是在姑娘里也算大龄了,却是至今单身。 她不禁看了看白惑,想起白惑似乎没有亲人,青玖虽说是一道长大的,也算关心白惑,但那怪胎别扭得很,也不愿承认关心他。白惑总让人有种遗世孤立的寂寞,好让人心疼。 白惑见南荞看他,那眼光怎么有种看儿子般……呃,慈爱。于是走上两步,拍了下她的脑袋坐在她身边道:“看我做什么?” 南荞嘻嘻一笑:“给你剥了橘子。” 白惑便笑着吃了一瓣。 天纥一脸被撒了狗粮的黏腻感,又冲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侄子摇了摇头。 千里眠莫名中枪:……小姑姑看他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项锦逸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捏着一颗松子,但是面上却是噙着一丝笑,道:“公主殿下,您新得的琴是否可拿来,好让锦逸调试一下。” “对,你看我这记性。”天纥拍了拍额头,便吩咐随侍下去拿琴。 千里眠不客气地直言道:“姑姑,你既已让云阳过来修琴,为何还一大早让我来?” 他那次出手相救也不过是因着太息宫的重要性,加之和南荞也算相识一场。但是天纥打的什么看盘,凭他对她的了解,八九不离十,简直添乱。 “我这不是忘了嘛。”天纥皱脸装无辜,“还是上回半月前文兰苑里茶会那一次,我随口说我得了一张琴,但是怪得很,弹不出声音,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那时锦逸刚好也在,就说可以帮我来瞧瞧,我一时给忘了。直到锦逸今日来,我才想起她说起过。但是早间已经让人去叫你了啊。你不是最会舞文弄墨弹琴画画吗,就想让你帮我修修。而且我听说,白少尊也深谙此道,不如,你们三个懂琴之人一起帮我看看?” 这话一出,南荞看向白惑惊讶道:“你会弹琴?” 白惑还没回答,项锦逸抿嘴莞尔一笑:“南小姐你不知晓么,白少尊曾是王城里知音琴会第十五任会长。而萧王殿下是第九任的会长。” 南荞诧异地看看两人,目光又转到白惑身上:“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你弹过?” 白惑神色如常:“最近太忙了,你若想听,待会回去给你弹可好?”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这一个多月,她眼看着他忙得是脚不沾地,还要抽空陪她。不过他说回去弹给她听,让南荞甚是欢喜,连忙点头欢喜地说好。 天纥却道:“现在的会长不就是锦逸你么?第几任,十六还是十七?” 项锦逸面露羞涩地低下头:“十六,锦逸只是班门弄斧,哪能同白少尊与萧王殿下相提并论。” 南荞微讶,十六,那不就是白惑的下一任?难怪他们认识,项锦逸还有倾慕之意,傻子才听不出来她对白惑的感情。 “别谦虚嘛。你们都是高手,现在就剩下我和南荞小姐不懂琴……”天纥忽然一顿,转向南荞,“忘了问南小姐,你懂琴吗?” 南荞直率道:“我不懂。” 她不觉得难为情,她的确不懂,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学过几年钢琴。但是这古琴,可是真真一窍不通,据说比古筝还艰涩难学。 天纥乐了,拍了拍南荞的肩膀:“哈,幸亏还有你这个同道中人。” 千里眠无奈,不过生了一丝好奇:“你哪里来的琴?” 天纥道:“我这琴是半年前在蛇山巡查时,在山腰碰见一个老农摔了一跤,刚好顺路,让人把他一道抬下了山。结果那老头非要答谢我,给了我一把木琴,说神秘兮兮地说什么‘公主殿下是贵人,能助此琴找到有缘人’。你们听听,原来我还不是这琴的有缘人,只是个牵线的,况且我又不会弹琴,原本想丢了算了。后来手底下有几个副将略懂弹琴,便拿来弹了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居然弹不出声!他们说虽然琴面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杉木,琴弦也是寻常丝质,制作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弹不出声音来,你们说怪不怪?怪不怪?!” 天纥越说越激动:“后来我一想,得拿来给老七你看看啊,要是你也搞不懂其中的道理,那就作罢了。” 听她说完,千里眠不禁生了几许诧异,弹不出声音的琴,的确奇特。 项锦逸虽是吃惊,但仍旧保持着面上的端庄,心底却在暗暗计量,听起来似乎是件不俗之物。既然琴面琴弦与工艺都没问题,那便是下了什么秘术。然天纥长公主便是一个灵术精深之人,连她都破除不了,那这琴的来头定然不简单。 她自问琴棋书画音律歌赋样样精通,莫非还能输给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若是今日成为了这琴的有缘人,还愁白惑对她不动心? 南荞对古琴实在不懂,只是听着似乎十分高深,想着这个世界原本就光怪陆离,大约这样的事也是寻常。 几人心思迥异间,公主府的下人已经抬着一个红木的长盒子过来了。 天纥招呼他们将桌上的棋盘拿走,又把琴盒放在桌上。 琴盒盖子一打开,几人皆探头去看,只见里头是一张棕黑色伏羲氏古琴,很不起眼,并且有些古旧,甚至琴面上有些地方都磨损了。琴弦也是老旧的灰白之色。 天纥伸手去搬出来,放在桌上,随手在琴弦上拨了两下,果然,好似在拨棉线,发出几下钝闷的声响。 “瞧,怪不怪?”天纥无奈一摊手。 千里眠眉宇一皱:“下了灵术?” 说话间,将手伸到琴面上方。 “没有。”天纥道,“我早探查过了,什么都感应不到。” 千里眠缩回手,默认了她的说法。 项锦逸道:“公主殿下,能让锦逸试一试吗?” 天纥道:“请便。” 第95章 古琴有缘人 项锦逸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她微微俯身,仔细看了看琴面:“的确是杉木。” 她又摸上琴弦,“丝弦,槽腹恰当,定徽尚可,岳山高度适中,雁足平稳……” 她翻来覆去看着这把琴,嘴里说着南荞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南荞看看白惑,又看看千里眠,这两人不愧也是专业的,都是一脸的了然,而天纥同她一样,一脸茫然。 终于,项锦逸说完了,把琴重新放好,总结一句:“这琴看似平平无奇,不过也没什么破损之处,怎会弹不出音来?” “连你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很怪。”天纥吐槽完,又一脸玩笑道,“你们也弹一弹,试一试,说不定就是这琴的有缘人呢!老七,你试试。” 项锦逸也很想弹,但是她不能表现得这么心急,于是忍住了。 千里眠倒是无所谓,伸手过去随便拨弄了几下,似乎比天纥要好些,能发出几下拉朽木一般的枯燥声,不过还是很难听,连他自己都皱了眉,也便停手不再弹。 天纥“哈哈哈”大笑道:“若是让旁人听见,你这琴圣的美名可不保了!” 千里眠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梢,看向白惑:“白少尊也试试,是台怪琴。” 白惑也不别扭,上手弹了几个音,与千里眠差不多,也是嘈杂辣耳朵。他摇了摇头:“莫非里头有什么机关?” 见他俩试过了,项锦逸虽是忐忑,但心想着既然这两大琴圣都败下阵来,那她没成功也不丢脸,于是,也摆好了姿态,神容专注,指尖一抹一挑…… “砰……乓……”好一阵弹棉花声! 项锦逸一下子脸都绿了,天纥又在旁边哈哈大笑,她只得道:“想来这琴就如少尊说的,里头有什么机关吧,公主若是不怪罪,不妨让我把它拆了,看看到底做成什么样这样戏弄人。” “好啊,随便你拆。”天纥边笑边说着,又向全程看戏的南荞道,“南小姐,你也去摸一把,试试看弹棉花的感觉!” “我啊?我不会弹琴,就不试了吧。” “这跟会不会弹琴有什么关系,三大琴圣都已经弹棉花了,同我们有什么两样,哈哈哈……”天纥又不可自制地笑起来。 天纥这性子果然飒爽,这倒让南荞抛却了最后几分拘谨,她不禁捋了捋袖子,也去拨弄一下。 然手指刚碰到琴弦,一股触电的刺痛。 “嘶——”她吃痛地缩回手,捧住了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白惑见她如此,赶紧握住她的手指细看。 “好像有静电,被电了一下。”南荞伸开手指,指尖也没看出什么。 “静电?”白惑虽是不解这个词,但仍搓了搓她的手指,“痛就别弹了。” “没事。”南荞抽回手,在别人面前这么亲密也不好意思,毕竟,秀恩爱死的快啊。 旁边几人现在的表情可谓各有千秋。 项锦逸拢在袖子里的手使劲地绞着帕子,没想到这女人是个狠角色,比傅名依那贱人还要会装柔弱。 南荞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只会大呼比窦娥还冤,她也想成为女中豪杰啊,但穿来就是这么一副弱风扶柳的废柴身体有什么办法?! 南荞搓搓手指:“可能是我手太干了。我再试一下。” 大家都弹过棉花了,她不弹一下,好像不给他们,尤其是天纥公主面子似的。说着,她小心翼翼把手放到琴弦上去,这次果然没有静电电击感了。于是,她就随便挑了一下。 “岑——”一声清音,仿似石子落入平静如镜的水面,空气里漾开一道涟漪,直窜花园里所有人的耳膜。 南荞呆住了。 凉亭里,花园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鬼使神差的,南荞重又将手伸了过去,一勾,一挑,一剔…… 清音汩汩,流泻而出。 从开始的生涩,渐渐变得熟稔,仿佛,她的手指已在这把琴上辗转过无数的岁月,那种从指尖弥漫上来的熟悉感,令她既新奇,又惶惑。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一片茫茫银色花海,清风阵阵拂面,如有一双手轻绾着她的发丝,而身边似乎传来清澈的萧声,如流水般迎合着她的琴音。 前方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看样子正在舞剑,身形翩跹,犹如皎月游龙。身影一个转身,那双眼骤然清晰闪现…… 岑——一声破音,将南荞的神志拉回来。 虽然只看清了眼睛,但是白惑那双眼早已经刻入了她心底,绝对不会有错。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白惑舞剑,难道是琴音带来的幻觉? 她猛地缩回手,见众人惊愣地看着她,就连白惑亦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时有些心虚,有缘人?她是什么有缘人?就因为是穿越来的? 白惑神色复杂,却是笑了笑:“原来你还会弹琴。” 天纥惊呼一声:“我的天哪,原来还真有有缘人啊!啧啧,难道这琴还看脸不成,不对啊,我就算了,你们几个长得也不难看啊。你到底哪里得了这琴的青眼呢?” 天纥上下打量了一下南荞,又不甘心地在琴上拨弄了几下,照旧还是咯啦咯啦的破裂声,她看向南荞的视线更加诧异了。 千里眠冷不丁道:“南小姐,你方才弹的什么曲子?” “曲子?”南荞看看琴,回忆了一下,“我随便拨的,不是什么曲子。” 项锦逸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在南荞推辞之下,天纥还是把这琴送给了南荞,说她既能弹奏,必事有缘之人。片刻之后,白惑与南荞便告辞离开了。 项锦逸亦是随之离开,脸色黑深,失魂落魄。 待几人走后,千里眠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姑姑,你不要添乱。” 天纥一皱眉:“哎,我怎么添乱了?” “今日云阳为什么会来?” “我不说了吗?那天约好了,我给忘了。”天纥越说越心虚,于是承认了,“好,是我昨日告诉她让她来的,但是,她的确说起过给我修琴。那我想着招待一个是招待,招待两个也是招待,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招待别人了吗?索性大伙儿聚在一块,一次性解决得了。” 千里眠叹了一气:“云阳虽不像玉琮那般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但是,她对白惑有什么心思,你还会不知晓?” 第96章 长公主的苦心 项锦逸是平南王的小女儿。 平南王乃当今皇帝的结拜兄弟,受封为异姓王爷。早年在与南边的褐携国交战时,皇帝御驾亲征遇过一次险,平南王冒死救下。如今依旧镇守在褐携边境。 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陆续提拔为少将军,女儿项锦逸受封为云阳郡主,在郡主中最高等级,仅次于公主之下。 项锦逸又是无思居士的亲传弟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色,自然有几分孤高气韵。无思居士与太息尊者交好,项锦逸也常随师父出入太息宫,因而结识了白惑,对他心生爱慕。 五年前的一场皇宫沐海花宴,白惑作为当时知音琴会的名誉会长,自是在宴会上献琴一曲,而项锦逸自愿伴琴献舞。一曲一舞,一男一女,如仙侣佳偶,浑然天成,叫人羡煞。 当时,千里眠与天纥作为皇室成员自是在宫宴之上,皆目睹了这一幕。 宴上,男女可互赠沐海花,以示爱慕之情。千里眠和白惑收到的沐海花不相伯仲。而玉琮与项锦逸的花,都赠给了白惑,只是白惑面对桌案上成堆的花,一朵都未带走罢了。 由此,众人便知,云阳郡主竟亦是心悦太息宫的白惑少尊。玉琮为此在宴会结束之后,还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些年,没少和项锦逸红脸。奈何,这两人争斗的后果,却是让南荞这个天降未婚妻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这话说的,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更加要这么做啊。你看,玉琮虽然是我侄女,但锦逸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然有些矫揉造作,但是总的来说,还算温和,比玉琮让人舒坦一些,那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希望小辈得偿所愿嘛。” 千里眠眉宇紧皱:“姑姑,这是太息尊者定下的亲事,你胡闹什么。” 天纥也不悦了:“我知道你从小崇拜那老头。好,我不胡闹。但这事,我最大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你嘛!” “为我?” “对啊。”天纥有理有据,“你也看到了,前两日玉琮的宴上,白惑与南荞那表现怎么看也不是装出来的,他们这般情意绵绵,今后哪有你的位置?” 千里眠眯眼:“这又关我什么事?” “哎你别否认!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动动手指,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一看你看南荞的眼神就觉得有猫腻!更别说你还甘愿跳进沉花湖里去救她。若说你不喜欢她,我愿意挨三十军鞭!” 千里眠一头黑线:“你哪次猜得中我想的什么。再说我就见过她两次,哪有什么猫腻?” “别狡辩,旁观者清!这男女之间的那点道道,我还从来没有看错过!”天纥义正言辞,又突然想起一事,怒道,“泉升都告诉我了,你跟南荞还有生意上的往来!难怪那天说什么让利二成,把我奇怪的!你还不承认对她有意?!” 千里眠扶额无语:“姑姑起码先给我找一个两个姑父再来操心我的事吧,我走了。” 说完,径直转身走了。 “你这臭小子!越发没大没小了!”天纥虚扬了一下手,状似要打他,然后嘀咕一句,“我好心帮你,居然不领情,朽木不可雕!” 太息宫回程的马车上,南荞看着放在手边的琴盒凝思。她细细回想了一下,那时弹琴,仿佛手指的起落带着长年累月的熟稔,已经形成了肌肉的记忆。她现在回想,却又想不起是如何弹奏的了,而且她看到的幻境,如此真实,便像是她真真经历过的场景。 她怔怔看了一会自己的手,忽然道:“白惑,你认为人有前世么?” 他以前曾大大方方提及过怀疑她前世记忆未清。 她穿越而来,勉强可以说有一世前世,但是,那真正的前世是否真有? “怎么忽然这么问?”白惑见她发了一路的愣,便知她在疑惑。 南荞看着白惑:“你不奇怪么,为什么这琴只有我弹得出声?我明明从来没有学过弹琴,却能弹出一首曲子,连我自己都解释不了。” 白惑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你本就生来不凡,有一些解释不清的事也是正常。就如同我师尊也解释不了我身上强大的灵力。而且,沉花湖底那水晶殿座椅上的光团,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它从座椅上凝聚起来的那瞬间,我感受到了滔天灵力,甚至在我之上。” “在你之上?”南荞赶紧摊开手看,掌心有一闪即逝的红色,“可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还是红阶呢。” “应该是沉寂了。毕竟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灵力,这样的灵力团,想必如灵物那般有了模糊的灵识,不可能让主人深陷危难。”白惑看向琴盒,“这把琴应是某件遗落的圣物,寻常人是弹不了的。你有没有发现,我和公主他们弹奏的时候,声音也不尽然相同。” 南荞想了想,点头:“是的,好像云阳郡主弹的时候像弹在棉线上,天纥公主似乎好点,如铁丝,你和千里眠的话,勉强像是破琴。” “我们中,项锦逸的灵力是最弱的,长公主向来善于排兵布阵与行军打仗之法,灵力造诣并不深厚,不过萧王与我弹奏之声相差无几,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师尊查探昭天之眼,只是例行对各皇族行使监察之责,是否有危害沉灵大地的迹象,从不会干预任何朝政。所以连带他也是如此,就算王朝内斗覆灭,他们也不会干预。而昭天之眼,也并不会彰显任何他们想知道的事。 千里眠势力庞大,商铺遍地,这是昭天之眼呈现出来的,至于他身体如何,为何早年羸弱不堪,国医断言活不过三百,而如今却出奇大好,也不见任何老态。较他年轻数年的八王爷,都已是儿孙绕膝的天命耳顺之像,他却仍是一派风雅俊朗的青年之姿,其中种种,昭天之眼不予显示。 若此琴的确是由灵力驱动,那么,千里眠的灵力竟与他不相上下?这便叫人费解了。 第97章 白惑是师宝男? 南荞对白惑戒备千里眠这事自然不知晓,她将白惑的话以及诸多时日来的种种回想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看向白惑:“白惑,我如何生来不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既然生来不凡,我这身躯,为何又如此无用?太息尊者指我为圣女是有什么目的?” 白惑嘴角微抿,眼神却是迟疑着,终是道:“你若想知道,日后去问师尊。” 南荞泄了气,顿觉生气:“师尊师尊,你每次都把师尊搬出来,日后我们成了亲,你也得事事听你师尊的?你师尊不会连我们今晚睡哪,什么时候生娃,生几个都要管吧?!那这亲不成也罢!” 她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不想理他,这个世界她没有婆婆,但是却有一个类似公公的白惑师尊,而白惑一看就是个师宝男!一开始与她的婚约就是师尊之命! 虽说可能现在有那么一些喜欢她,她也沉浸在他的温柔里,想着这“指腹为婚”也不错。但是,一到紧要关头,他就知道搬出师尊来,实在好气! 更让她生气的是,白惑并不辩解,竟无言以对。 于是,她生了一路的气,直到回了太息宫也不搭理他。 绾茵琼衣坐在后一辆小型马车中,那辆原本是拉谢礼的,因此,并不知南荞与白惑红了脸。见南荞气冲冲自己跳下了马车,把白惑晾在原地,面面相觑,方才在公主府还好好的,怎么就变脸了。 南荞的气生了一夜,她有种极为深重的无力感,本以为是她有秘密瞒着他们,毕竟她从异世穿越而来之事,谁也不知晓。但是,显而易见的是,白惑与太息尊者也瞒着她什么事,就比如说她这副身体的来历。 别说王城中人,就连千里眠都说她是突然出现,叫人好奇。不是她故作神秘,实在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也好奇得很啊! 第二日,南荞还在吃早点,面前摆着鱼缸,水夕在缸里欢快地游,还用触手跟南荞抢包子吃。 绾茵急匆匆进来,大呼小叫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被琼衣瞪了一眼:“别一惊一乍的,惊到主子用餐。” “哦。”绾茵收了收。 “什么事?”南荞丢了一整个包子给水夕,那包子比水夕现在的体格都要大,但是被它滋溜一卷,便没了。 绾茵立马瞪眼:“老尊者要回来了!” 南荞心上一惊,老尊者,太息尊者?终于要回来了! “什么时候?!” “我听长祁说的,据说是明日能抵达。昨晚少尊收到指示,今天一大早,外头都在收拾布置,准备迎接老尊者呢。”绾茵欢喜地说完,又补充道,“咱们这里要不要也准备一下,好明天迎接老尊者的到来?” “嗯,准备一下。”南荞转头把吃不下的包子都丢给了水夕,“让济横去准备马车,我要下山进城去香脂斋。” “啊?”绾茵琼衣双双不解。 “主子,不是要准备见太息尊者吗?” “既然白惑已经在准备了,还用我们操什么心,我又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南荞显然有赌气的意味,“我要去香脂斋,看看我们的生意怎样了。” 她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得出男人靠不住的结论。白惑看似对她真心,但是事事受他师尊的掣肘,她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师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会不会到时连她一块卖了。 她没见过太息尊者,不知道他什么品行,外人起码太息宫里的人都道他高风亮节、悲天悯人,是沉灵大地上的半神。但是,欺瞒她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PUA白惑又算什么。 回来得好,她倒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劳驾太息尊者亲自下场,为她争名夺利。 南荞今番下山没有戴面纱,反正辰月宴也参加过了,不少人已经见过她,遮遮掩掩的,反倒显得刻意。 到香脂斋的时候,她还没进门,那个叫方楼的店员正在门口,见南荞来了,急忙迎上去笑容满面道:“南小姐,您来了!” 南荞已经对香脂斋的员工认识她见怪不怪了,便道:“芳芝姐呢?” 说着,还往二楼看了看,但是都关着窗。她去过二楼谈生意两次,现在知道,二楼的厢房是能看到楼下店铺全景的。 “芳姐今日不在。”方楼如实回答,随后不等南荞再问,又悄声道,“二楼那位今日也没来。” 南荞一抬眉梢。 方楼低头道:“芳姐走时交代小的了,怕南小姐来了问起。” 南荞不动声色:“我就是想来看看最近你们上新品了没?” “有!”方楼退身,向她一摊手,“您看,这是我们昨日刚上的新品香粉,名为粉饼和气垫,上脸的时候格外服帖,根本看不出擦了粉,您要不要看看?” 南荞心上一喜,踏进去,果然见得最显眼的推新柜台上,摆着几排气垫,好几个客人在旁边挑选,推销员在展示。 按着合同,正式上新这日开始就得给她算分成,奈何这里信息太过闭塞,无法及时联系。她前几日都有让绾茵打听,香脂斋有没有上她们的粉饼,一直都没有。 都过去七八日了,她在想千里眠打什么主意,是心疼她提三成的利润?前几天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不是减为两层了吗。她今天还是特地为这事来,想履行一下承诺,另签一份合同的,谁曾想他们一个都不在。 南荞正站在柜台前,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咦,南荞?” 这声音……是天纥? “长公主?”南荞转过身来,果见天纥从外头走进来,于是行了个礼,“南荞见过长公主殿下。” 香脂斋的一众店员与顾客皆来行礼。 天纥摆了摆手让他们散了,又看向南荞,面带笑意:“既然这么巧,你有空同我坐坐吗,对面有家浮德茶楼很不错。” 南荞笑了笑:“好,公主邀请,南荞不胜荣幸。” 第98章 热心的长公主 茶楼雅间之中,公主的贴身随从替两人倒上了茶,便同绾茵与济横一道,站到雅间门外去了。 “昨天的事,我得向你道个歉。”天纥一脸真诚,“老七为此都跟我急眼了。” “昨天的……什么事?”昨天的事有好几件,不知她指的哪一件。 “就是我把锦逸也叫来这事,是我做得不厚道。”天纥面有愧色,“你应该知道了吧,锦逸倾慕白惑这事?” 她的确知道了。后来回了院子,绾茵和琼衣叽叽喳喳同她普及了一下云阳郡主的身份以及与白惑的瓜葛,自然少不了沐海花宴上的琴舞一绝。难怪项锦逸说白惑喜欢会弹琴和跳舞的女子。所以,她昨晚生气加郁闷,一直睡不好,琼衣点了安神香才舒缓一些。 南荞无奈点点头:“白惑这些事,我见着他起就有心理准备。” “可不是嘛。”天纥眼底一抹狡黠,“他生得那样,又在那个位置,少不了招蜂引蝶的。不是我王婆卖瓜啊,我们老七在这些事上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不留一点余地。” 南荞有些尴尬,她这推销萧王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萧王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推销着,会不会捶胸顿足?看萧王那样子与绾茵琼衣普及的风评,他也没比白惑逊色多少啊。 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天纥见她笑笑不接话,于是道:“你别怪我多嘴,我就想问问,快面圣了,你到时候打算选我哪个侄子啊?” 南荞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还真不把她当外人,只得道:“我还没想过。” 天纥以为她害羞或是不好直说,干脆自说自话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或是太息宫有什么打算,但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我多少可以给你一些参考,要不要听听?” 她已经自诩朋友了,还这么热心,也不好拒绝啊,况且听听也不错,南荞便点点头。 “都是我的侄子,我也不能偏心啊。但是实在的来说,从各方面看,老七是最优秀的,甚至在我皇兄所有的儿子里头,他都是最出彩的。不过你大概也听过前代国医的预言,说他活不过三百岁。所以,皇位这事,皇兄从不曾考虑过他,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况且据我所知,老七也志不在此,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你若在意那个位置,那十一十三十六也入不了皇兄的眼。现在声望最好呼声最高的,是老五、老十和十四,老五老十已经成婚了,十四有心上人,人又在北漠。” 她停了停,看南荞的反应。 南荞只得反应了一下:“我先前同白惑提起过,到时成了亲,如果老尊者同意,我们就回神湮之海,那是他的故乡。我还是不太适应在这里时时让人瞩目的氛围,叫人紧张。” 诚然,这事她考虑过,还没同白惑说起,找个时机同他说说也是一样的。 天纥听她这么说,也便心里有数,不过回神湮之海的话,意味着皇族的王爷也得跟着去,不知道老七愿不愿意。 “反正啊,老七稳重,虽然心眼多,但是从不使坏。老十一呢,不喜欢说话,给人的感觉是阴沉沉的,功利心太重,太势力。十三的话,就是另一个极端,自由散漫,一年到头也不在封地待着,就会游山玩水。十六还是个孩子呢,办事都不带脑子的。” 南荞心里暗笑,这还不偏心呢,都把其他几个说成什么样了。 “你若中意白惑这样的,那其实老七的性子同他有点像,但是也不尽然一样,他可能没白惑那么能打,但是脑子是绝对好使,什么阴谋诡计都扳不倒他。你看这一文一武不是天作之合?听姑姑的准没错。”天纥说得激情慷慨的。 天作之合?南荞憋着笑,这词能这么用吗,他俩天作之合了,那还关她什么事。都自称姑姑了,天纥这性子直爽可见一斑。 南荞笑着抿了一口茶,就在天纥以为她已经被说服时,南荞放下茶杯,端正了一下脸色:“多谢公主的提点,但是,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天纥奇怪:“什么问题?” “那就是,萧王殿下愿意吗?同样的,端王恭王与辉王殿下对这门亲事都同意吗?” 天纥一愣,的确,她没考虑过这个。毕竟,眼前这个太息宫的圣女,无论是长相身段,还是太息宫的背景,都是无可挑剔的。老七他们,没必要拒绝啊。 “我对几位王爷都不熟悉,同样的,几位王爷亦是不认识我。或许,他们都曾派人调查过我,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信息。但是,却从没与我相处过。承蒙萧王殿下救过一命,南荞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公主可能也知道,我们还是贸易伙伴。”她那日当着天纥的面说让利的事情,她能不去调查? “不怕公主笑话,成亲一事,我向来都是认为需要以感情为基础。就连白惑,我初见他时,也并不是心满意足的,我这么说,怕是要被人说矫情。但是,云阳郡主昨日也说了,恐白惑因为一纸婚约而屈就于我。我与白惑也说得清楚明白,但凡他不愿,我是不会屈从他师尊的婚约的,毕竟,太息尊者又不是我师尊。那么同样的,对于诸位王爷来说,要娶亲,虽说种种客观条件重要,但称心如意也同样重要吧。我不想因为我一时的权利,而耽误了诸位王爷的一生。” 说完这话,她有种渣男洗白的既视感。她就是那个即将成为渣男的人。 她现在不能说什么愿得一心人云云的,天纥是此处之人,想必一时也是不能理解她的观念,并且,她两也没有熟悉到这份上,她还一心为千里眠牵线,不说为好。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天纥似是有所感悟,两手一拍道,“我我决定了!面圣之前,我天天带老七上太息宫来,你们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啊!反正我现在在王城也没事做,得面圣日过了才能回军营去,闲着也是闲着,帮老七解决了终身大事才好……” 她自顾自喋喋不休,南荞满脸黑线,长公主殿下这坚持不懈的毅力和红娘精神还真是令人钦佩。 就在天纥碎碎念时,只听街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连带她们的杯子都震翻了! 第99章 第一根金手指 天纥神色一凛,一把将窗户推开,只见街上是四散逃窜尖叫的人群,而她们茶楼斜对面的一间铺面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还有滚滚的黑灰色浓烟翻涌而出。 “搞什么鬼!我下去看看!”天纥一翻身,便从窗口跃了下去,稳稳站在街道上,避开了逃窜的人群,往那处铺面奔去。 南荞探头看了看,她是绝对跳不下去的,于是起身从雅间出去。门口绾茵和济横仍在等着,面色有些焦灼,公主府的随从已经不见了。 绾茵急急道:“主子,出什么事了,好大的爆炸声!” “外头有家店铺爆炸了!公主已经下去看了,我们也去看看。”南荞边说边下楼去。 爆炸已经停止了,惊慌的人群已经镇定下来,有不少胆大的也围上去查看。只见爆炸祸及了三间铺面,中间那间已经完全倒塌了,瓦砾断壁一片,旁边两间也颤颤巍巍,屋顶都被掀开了。 大街上或坐或躺着五六个灰头土脸衣衫破败的人,是被无辜殃及的路人。更惨的是,瓦砾堆里半埋着几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有被热心群众拖出来的,也是满脸满身的血,不明生死。 等南荞几人赶到之后,天纥已经在废墟之上查看了一圈,正指挥着一些人挖着残垣断壁救人。 一些看客正在一边啧啧感慨:“哎呀,好端端的一间酒铺子怎么就爆炸了呢。” “是啊,这家的镰老板人很好啊,我每次去买酒他都会多给我一斗。” “就算酒容易着火吧,也不能一下就炸起来啊!肯定是有人故意炸的!” “哎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当心有人找你麻烦!” 南荞听着这几人的谈话声,又在废墟里看到一块碎裂的牌匾,写着“四时酒”,后头应该还有一个字,被炸没了。 南荞看着这块牌匾,猛然间,眼前的景物唰地一下就变了,原本的废墟瞬间又变成了完好无损的三间铺面,硕大的牌匾“四时酒坊”高挂在大门之上。 南荞愕然,转头想问跟在身旁的绾茵济横,然身边的人也全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来往不绝的寻常路人。几个走近的路人还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吓得南荞目瞪口呆。 她重新看向店铺,眼前却是一黑,场景转换,这回人站在一个酒窖之中,这酒窖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她甚至能闻到浓烈的酒味儿。 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传来:“到底在哪里?!你说不说!” 南荞心头一颤,循声看去,见得一堆酒坛子后有几个人,有三人被捆得结结实实,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半大的女娃子。妇人和女娃子被堵上了嘴,哭得泪流满面,而男人看似已被打了一顿,满脸的血。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尖嘴猴腮的人,精瘦且凶狠。 她就站在他们面前,但是他们全都看不见她。 那黑衣男人又吼了一声:“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你全家都要丧命!” 那男人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气节凌然,他看向被绑的妇人和女孩子,满目的悲怆,说道:“玉娘,笑笑,是爹对不住你们,我们一家人黄泉路上一起走!” 那妇人满面泪痕地点了点头,把头凑到浑身颤抖的女儿面前。 那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手起刀落,妇人和女孩子霎时便倒在血泊之中。 南荞想奔过去,却浑身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这母女俩殒命刀下! 男人也被一刀砍倒在地,血喷涌而出,但却没即刻死去,只是望着妻女的尸首绝望地大口喘息。 黑衣人面带邪佞道:“别以为把你儿子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老子炸了你的店,一了百了!那东西,我们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说罢,他身形一虚,人已在酒库门口,将手里的一团黑色雾气掷出,那雾气落在地上飞速旋转,渐渐膨胀起来,黑衣男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那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原本凛然赴死,然看着这人掷出的雾气,却是悲痛欲绝。忽然他浑身一震,竟定定看向南荞的方向,分明就是看见了南荞! “枯井……”他嘴唇一动,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那团黑雾猛然炸裂!气浪清晰地扑面而来! 南荞因为浑身无法动弹,只得惊恐地闭上了眼。 “主子!主子!”绾茵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抱着南荞的胳膊直摇晃。 绾茵见她忽然脸色苍白,神色呆滞,而瞳仁里竟然闪过几许七彩光芒,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南荞回过神来,恐慌令她气喘吁吁,额头上已然是细密的冷汗。 “主子,您怎么了?!”绾茵见她缓过神来,松了一口气,只当她见这满地伤者被吓到了,便替她擦拭额上的汗,转头对济横道,“我们快回去,这里看着太吓人了,看把主子吓的。” 济横点点头。 南荞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喘了一会儿大气,心有余悸。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幻觉?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幻觉?况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酒肆的老板一家人! 她惊慌地四下里看,瞳仁猛然紧缩起来! 是那个黑衣男人! 不远处的巷子口,站着那个她幻象里看到的黑衣男人,就是他杀了老板一家,还炸毁了这家店铺! 可是,她看到的就是事实吗?还是她恍惚中生成的幻觉?否则也太不可思议了! 对了,老板死前提到了“枯井”,枯井里有什么?那黑衣男人说老板藏起了他儿子,难道! 不成,纵然是幻觉,也得试一试! “公主!”南荞向前方指挥救援的天纥长公主叫了一声。 刚刚爆炸声太大,在街上的巡逻队已经赶来了,长公主在此,他们自然是听从天纥的调遣。现场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纷乱嘈杂。 “公主殿下!”天纥没听见,南荞又加大声音叫了一声,这回,天纥听见了。 她从瓦砾堆上一跃,跳到南荞面前,神色关切道:“这里太乱了,不安全,你先回太息宫去吧。” “公主,”南荞一把拉住天纥的胳膊,神色灼灼,压低声音道,“我接下来要说的,希望你能相信!” 第100章 废墟里的孩子 天纥一脸不解。 纵然可能会被天纥当成无稽之谈,但是她只能这么做。南荞凑到她耳边,简单地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不可思议的画面说给她听。 天纥瞪大眼,不可置信中又带了几分狐疑。 “别回头!”南荞制止了天纥想回头看巷口的举动,咬了咬嘴唇道,“我也解释不了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幻觉还是有人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法术,但是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能证明,就是枯井,看看枯井里有什么。” 天纥看着南荞的眼睛,这个看起来弱风扶柳如一朵水晶花般一掐就碎的圣女,她实在看不透。太息宫白惑竭力维护,她那侄子也另眼相看,掉入沉花湖底也安然无恙,还能弹奏那架谁也弹不出的琴,莫非真有什么不得了的能耐。 好,信她! “我的确看见后院有个井,被倒塌的墙盖住了一半,我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你在这里等着。” 天纥转身去了。 南荞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欢喜,天纥信她! “主子,您和公主说了什么啊?”绾茵凑过来。 南荞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看,巷子口那个男人还在! “待会儿就知道了。”她不能再说了,因为公主一走,周围的看客又挤了一些过来,分明都是在偷看她。今天出门没带长祁,济横镇不住他们。 废墟那边忽然一阵骚动,在救援的巡逻队有好些人跃过废墟去看。南荞也等得焦灼。只见废墟上红影一动,天纥站在那儿,手里抱着的,果然是一个孩子! 与此同时,响起一阵打斗声,人群里响起一阵痛呼!南荞回头一看,竟是巷子口那个黑衣男子,此刻正被三个侍卫压在地上,其中一个侍卫正是天纥的随从! 那三个侍卫押着那黑衣男人来到天纥所站的废墟地下,那男人还骂骂咧咧道:“官差就可以乱打人吗?!还有没有王法啦?!” 天纥居高临下嫌恶地看了一眼,丝毫不废话:“带走!” 侍卫押着黑衣人走了。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之中另有个不起眼的男人不露声色地转身走了。 天纥抱着这个孩子从废墟中下来,人群中立马有人认出:“这不是掌柜的儿子吗?真是命大啊!” 方才废墟里已经抬出了好几具尸首,有几具残破不全,十分瘆人。靠着街坊邻居七嘴八舌的辨认,酒坊的老板、老板娘和大女儿以及一个帮工都已经丧命。尤其是老板一家人,被炸得死无全尸,脸都烂了。 只有南荞看到,他们是被那个黑衣男子杀死的。 天纥抱着的孩子看起来很小,不过人类孩子五六岁的年纪。此刻紧闭着眼,看起来昏了过去。脸上身上都是泥灰,头上还有个伤口在流血。本来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醒来,该有多痛啊。 南荞看得愁眉深锁。 “这孩子身上没什么东西。”天纥已经信了南荞的话八九成,问,“你觉得他们要找什么东西?” 南荞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将一家子赶尽杀绝?!”天纥眼里满是愤怒。 南荞答不上来,只好问:“公主,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不说现在家破人亡,孤苦无依,恐怕黑衣人的同伙也不会放过他,因为当时黑衣人说的是“我们”,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天纥看了看怀中的孩童,叹了口气:“我先带回府中,看看被抓那人嘴里能审出什么再说。你也跟我一道回去吧,路上不安全,待会我让人通知白惑,让他来接你。” 南荞原本想拒绝,她在跟白惑冷战。但是想想也是,公主一来就把人抓了,保不准这围观的人群里还有他的同伙。是她跟公主耳语过后才有这些变故,稍有心思的人便能联想到她起了什么作用,她的确会有些危险。 其实公主急了些,她让她别回头看,是想让她不要打草惊蛇,可以暗地里跟踪,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来。谁知,公主殿下当即就把人拿下了。 公主府。 有人的想法与她如出一辙。 “你把人抓来干什么?!岂不是打草惊蛇!”千里眠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天纥瞪着眼道:“那我又没想这么多?!既然被南荞说中了,那我就想着不能让人跑了啊!” 千里眠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多考虑一下,就像下棋,下一步,得想十几步才行!” 天纥被他骂得委屈:“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在战场上我要是想这么多,早被人砍成十八段了!要的就是快准狠!” 千里眠无语问苍天。 南荞默默坐在一旁看他俩吵架,原来看起来温淡如水的萧王,也会被长公主殿下气得这般七窍生烟。若不是他俩是实打实的姑侄,说不定会是一对欢喜冤家。 萧王府离公主府近,天纥一回来就把千里眠喊来了。 在天纥和千里眠吵吵嚷嚷的时候,白惑急匆匆从门外赶来了。一进来,就把南荞从座位上拉起来,嘴里说着“你没事吧?!”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南荞虽是看着心有恻隐,但是气还没生完,而且天纥与千里眠在场,白惑把她从头摸到腰,这算什么事啊。 她红着脸打开他的手,别过头去口气有些冷淡:“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重新坐下了。 天纥一看她这态度,立马冲千里眠挑了挑眉。 千里眠面无表情,就当没看见。 白惑微怔了一下,不过立马恢复如常:“这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天纥又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又让南荞描述了一下她看到的幻象,也不知是不是应该称作幻象。 末了,天纥加上一句:“南荞,我可是秉着十分的诚意信任着你,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南荞尴尬地皱了眉:“是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相信你。”白惑道,“你不必怀疑你自己。” 第101章 南荞的来历 南荞抬脸看他,白惑的眼里没有一丝敷衍,他对她,从来都是掏心掏肺。 她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有些无理取闹了,还同他冷战。害,跟太息尊者那个老头争风吃醋什么啊。 南荞压下涌上来的酸涩,瘪了瘪嘴:“嗯。” “我听说,”千里眠道,“有种‘时间溯回’的术法,能短时间内回到事情发生之前,进而看到一切。但是,仅仅只是看到,并不能改变什么,这与南小姐所说的十分契合。” 白惑补充道:“我知道,我师尊就会。他能看到一炷香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这需要十分强大的灵力才能调动。我至今不够格。” “强大的灵力?可是我只是个红阶的……”南荞皱着脸伸出手来,但是忽然愣住了。 她看看白惑,又看看千里眠。同样的,两个男人也看着她。三人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同时想起了……灵力?沉花湖底? 天纥却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茫然进而愤然道:“你们仨差不多得了啊,就算以后要做一家人,那我也是你们姑姑!这是排挤我吗?!” 千里眠率先咳嗽了一下,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茶杯道:“白少尊,本王可担保,小姑姑是靠得住之人。” 白惑点点头:“长公主的为人,在下自然相信。” “你俩打什么哑谜?”天纥眨巴眨巴眼,“南荞,你给我说说!” 南荞听他俩这么说,又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对天纥的人品也是不疑有他,因而合盘托出:“公主,其实那天在沉花湖底……” 听南荞如实说完,天纥瞪眼道:“什么?!沉花湖底的水晶宫殿?灵力光团?” 她看着南荞半晌,终于直问道:“你究竟什么来头啊,就不能告诉我们?” 千里眠亦是看过来。 南荞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也想知道好吗?!她不信她就一个魂穿而已,还能有什么大能耐,定然是她占的这副躯壳的缘故。 她看向白惑,白惑却垂下眼帘,不作解释。南荞心里一气,白惑什么都好,唯独这件事情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的确,她也有事瞒着他,那还不是因为他还有这么一张底牌没给她亮出来,让她没有安全感。现在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越发觉得她这具身躯来历不明。 南荞深吸了口气,决定以毒攻毒,她看向白惑:“你说还是我说?” 天纥与千里眠皆是眼里一亮。 白惑看着她,终是抿了抿唇道:“你说吧。” “好。”南荞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不管是千里眠还是天纥,总归是曾经豁了性命去救她,也对她诸多的怪异表现三缄其口,并且释放出对她的信任与好意。除了白惑和太息宫里几个随从,她也的确需要几个交心的朋友。 南荞叹了口气,还端着一丝摆烂的快意:“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白惑说我是太息尊者捡来的一朵有灵识的银绒花,一直被养在太息宫的红晶石里。一个月前,我才刚出容身的红晶石,对这外界之事一窍不通。圣女啊,与白惑的婚约啊,太息宫之类的,都是白惑告诉我的。王城里人人都说我沾了太息宫的光,还白得了贵女们竞相追逐的白惑的婚约。你们看,其实我就是个才一个月大的童养媳,到底谁占了谁便宜啊。” 说着,她瞥了白惑一眼。 白惑愣了一下,无奈笑笑:“对,占便宜的人是我。” 千里眠与天纥面面相觑。 天纥诧异:“一个月?啧啧,那你俩岂不是娶的是个小婴儿?这可有点作孽了,不太好吧。” 天纥十分惋惜得看向南荞:“你刚出壳,这花花世界还没经历过呢,就要嫁人了,虽说白惑和老七也是万里挑一的,但外面还有不少有趣的人和事呢。” 她忽然有些可怜南荞。她现在已经把南荞要择的王爷板上钉钉为千里眠了。 千里眠别过脸去,一脸我没听见的难堪。 南荞听她这话,面上有些尴尬,谁说不是呢。她才刚出壳,就要面圣成亲,这不是禽兽是什么? 白惑讪讪道:“南荞距化形且成人已经一百余年了,只是灵识久未开窍,直到一月前才得契机破石而出,也……算不得幼儿。” 南荞撇撇嘴,要不是她穿越而来,就凭这具才出石胎的身躯,懂个锤子。 天纥面有不解:“不过,银绒花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千里眠凝思:“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只字片语,银绒花乃上古奇株,十分稀少。且长在雪山之巅,由于环境恶劣,能生成灵识的万里挑一,更别说化形成妖了。” “有这事?”天纥吃惊。 千里眠懂这些并不奇怪,白惑便也顺着接下去:“没错,所以算上南荞为银绒花的时间,大约有五六百的年岁了吧。” 啥玩意儿,她五六百岁了?那岂不是她老牛吃嫩草?南荞顿时面色不好看了,刚想冲白惑发难,白惑倒是挑挑眉继续道:“我师尊遇得南荞时,她已经生了几分微弱的灵识,于是便觉珍惜,随即带了回来悉心培养。他老人家并无妻女子嗣,其实,一直是把南荞当女儿看待,所以就想为她筹谋到最好的。” 南荞盯向白惑,这话,她倒是第一次听到。她怎么这么怀疑呢。 “不过,你这妖身可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起,尤其是你们花妖一族,软肋最多,现妖身时不能动,又是最脆弱之时,被别人抓到把柄就糟糕了。”天纥语重心长告诫。 南荞点头知晓。 白惑总结道:“这就是南荞的身世,至于那个沉花湖底和水怪之事,还有今日的‘时间溯回’之法,我们同你们一样不明就里。或许,是银绒花体质奇特?萧王殿下对此可还有何见解?” 他把疑问十分自然地抛给了千里眠。 第102章 千里眠的怀疑 “知之甚少。我得回去查查古籍。”千里眠看向南荞,“南小姐对以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南荞一愣,她压根就不是这朵银绒花,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她穿来之后,这朵可怜的银绒花魂魄去了哪里,她其实有点罪恶感的。 “我真不知道,睁开第一眼看见的是白惑。”南荞实打实交代。 “这样啊。”千里眠道,“这么说南小姐才破壳一月,不说眼界,这为人处事与智慧策略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看来白少尊授业解惑的本事足以把皇宫里那群大学士甩十八条街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能给皇家那些小儿们开堂讲学,也是那些小家伙的荣幸。” 这话连天纥都听出了门道来,看向南荞的眼神又有了几分探究。 南荞知道千里眠说的是她同他做生意这事,因为既然她对为银绒花时的记忆全然没有,那么凭着一个月的培养,任凭怎样的有能之士都不可能培养出这样成熟的弟子。这里又不是科幻世界,插入一张芯片就无所不知的。 千里眠这说话方式虽然不好听,但是毕竟他们还是在尝试做交心的朋友阶段,不是真正能交心交命了。况且,她的真正来历,连白惑都不知晓呢。 白惑张张嘴,他虽不清楚,但是南荞酒醉吐真言过,他得帮她解围。 但南荞率先开口了:“王爷,白惑的确是个好老师,但是光太息宫的事务就已经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了,这给人授业解惑的事情,还请不要再烦扰他了。再者,我所知所感,也不全是白惑的功劳。世间素有生而知之一说。不怕公主和王爷笑话,可能,我上辈子没喝够孟婆汤吧,又或者是我们银绒花一族的天赋,我……天生如此。” 她就咬定天生如此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她的语气有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淡,这是自然的,但凡有点脑子,也听得出千里眠不信任她。 天纥见她脸色不好了,瞪了一眼千里眠,怎么跟自己未来媳妇说话呢,也不怕媳妇跑了!她赶紧打圆场道:“你是太息尊者选中的,自然天赋异禀。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有这个本事,得小心藏好了,若是让居心叵测之人知晓,对你来说很危险。” 看得出来,天纥是真的担心她。南荞有些感动,点了点头,又道:“那个孩子,公主打算怎么安排?” 天纥叹了口气:“家破人亡了,也挺可怜的。根据你看到的,凶手有同伙,他们肯定会找这孩子,在没一窝端之前,我打算把他安置在我府里,安全。” “那是再好不过了。”南荞眼前浮现出母女两人泪流满面的脸以及浑身颤抖的身体,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堵闷得厉害,不禁郁郁寡欢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我面前被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别胡思乱想。”白惑看出南荞的伤感,握住了她的手,“你看到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都是虚影,不关你的事。” “是吗……”南荞依然心有戚戚然,爆炸的确是已经发生了的,可是那老板临死前的为何是看向她的方向,向她说“枯井”这两个字? “好了好了!”天纥一拍南荞的肩,“别多想了。你头一回见这些事,心里难免不好受。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会好得多,等这案子破了,我通知你们。” 白惑也正有此意,况且太息尊者明日要回来,太息宫正忙。 于是两人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天纥转念,赶紧踢了还在喝茶的千里眠一脚道:“你也快走,顺便替我送送他两!” 千里眠稳住茶杯一头黑线:“你怎么不自己送?我茶还没喝完。” “我、我这不是还有事儿嘛!我得去看看那可怜的孩子!”天纥冲他一呲牙,“你喝什么茶,回自己府里喝去!快走,替我去送!” 千里眠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起身走了。 白惑与南荞已经走到院子里,天纥与千里眠的对话他们自然是听见的。见千里眠走上来,白惑率先开口道:“王爷请留步。” “是啊,”南荞心里还是不舒坦,故而面上淡淡的,“我们何德何能劳烦您相送。” 他刚才那番质疑她的话,她还没翻篇呢。 千里眠没计较南荞的疏离,微微一笑:“我的确也要走了,不介意的话,一道出去吧。” 南荞没应,但是他都这么说了,也不能拒绝了,否则,真当翻脸也难堪。 三人便只能尴尬地往外走,很长一路都无话。 快到门口时,千里眠忽然开口了:“南小姐白少尊,方才实在抱歉。” 南荞心上一动,和白惑相视一眼,白惑回道:“王爷所谓何事?” 千里眠笑了笑,颇为无奈:“我不太善于与人交心,长公主总是骂我多疑,我也承认这一点,所以方才有出言冒犯之处,实在对不住了。” 白惑讶然,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会同他们道歉? 南荞却对身份敏感度低很多,听千里眠如此说,心里的芥蒂稍退了一些,于是道:“既然王爷如此坦诚,那我也要道歉,我态度也不好。其实换位思考一下,我能理解你的顾虑,毕竟,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世,更何况别人。人心隔肚皮,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开始难免会有误会。再说了,咱们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后还有相处的机会,我相信,日久自会见人心嘛。” 她自是磊落坦荡,又从没想着算计他们和他们的朝廷什么,大方笑了笑,随后转头自然地挽住了白惑的胳膊,突然想起她还在同他冷战呢,又愤愤地放开,自顾自走了。 白惑拿她没办法,苦笑着跟了上去。 千里眠沉默了一瞬,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南小姐要不考虑再合作一次。” 南荞和白惑脚步双双一顿。 白惑眯了眼。 南荞不解:“什么?” 第103章 萧王毛遂自荐 “面圣择夫一事,不知南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千里眠神容十分坦然,不见丝毫拘谨。 南荞与白惑不知他有什么目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千里眠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无他人,便继续道:“据我所知,十一,十三和十六都是同意参选的。而太息宫的地位,白少尊定然最清楚不过。无论此番南小姐选谁,都将对朝堂局势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白惑道:“王爷言重了,太息宫素来不问朝政,无意参与党派之争。” 千里眠默了默,走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少尊此言差矣,纵然太息宫什么都不做,但它就像一盏马灯,吸引着无数飞蛾跃跃欲试。我虽不知尊者用意,但以目前的局势分析,南小姐无论选我那三个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对朝廷党派的一次重新洗牌,更别说此前站队老五、老十和十四的那些,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这么复杂,那既然如此,我不选不就皆大欢喜?谁也讨不着便宜。”南荞听着皱了眉,开始抱怨,“我本来就与白惑有婚约的,为什么非得让我再选一个,你们都是同意了,有人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千里眠眉梢一动,她不同意?沉灵大地上的女子一贯如此,夫郎成群,她为什么要不同意? 白惑却是看着千里眠,终是道:“那王爷的意思,是让南荞选你?” 南荞一惊,抬头看看白惑,他一脸正色,再看看千里眠,他面容镇定。 对啊,他方才只说若选了他那几个弟弟。他干什么,这也未免有些尴尬了吧,萧王不是不近女色名声在外吗? “不错,这就是我说的,再次合作。”千里眠面色如常,“我并非在人后说我那几个弟弟的坏话,若是南荞小姐心中已有人选,那就当我没提过。但是若尚未定下,那我……便厚着脸皮毛遂自荐了。毕竟,王城里人人都知晓,我活不了多久了,是最不可能继承大统的那一个,父皇考虑谁都不会考虑到我。况且,我也无意朝政。只有我与太息宫结亲,那么满朝上下便不会摇摆不定。” “在你两面前,我也实话说了,如今方觉虽是盛世太平,由于父皇尚未册立太子,朝堂总归有这么一个隐患。父皇圣意不可测,但是朝堂的稳固,影响的是方觉千千万万的子民。我只希望,影响方觉社稷的因素,能少一个便少一个吧。白少尊,想必你能理解我的顾虑吧?” 白惑看着千里眠,隐隐浮上几许钦佩,千里眠若不是天生短命,的确是帝王之像。 “王爷,我有一个问题。”南荞看着千里眠,满目认真。 “请问。” “那……你喜欢我吗?” 千里眠一愣,很快面色如常,端上场面话的赞扬口吻:“南小姐倾国殊色,蕙质兰心,想必没有男子会不动心。” 南荞微微一笑,正色道:“但是王爷,我只有一颗心,只会爱一个人,沉灵其他女子怎么想我不管,律法如何规定我也顾不上。我现在爱的是白惑,将来与他成了亲,那断不会做那始乱终弃之人。恐怕到时会委屈了王爷。” 白惑没想到南荞就这么直白地向千里眠摊牌了,有些紧张,但……藏不住的高兴,以至于看着南荞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千里眠听罢,看看南荞,又看看白惑,眼底微颤,终是浅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选我了。我那三个弟弟旁的不说,但至少都是冲着娶妻生子而成亲。但是,男女之情于我来说却是乏善可陈,便如秋之晨雾,拂袖便可散。更别说,我知你两鹣鲽情深,我自不会不识趣。况且,我对南小姐,也不过是赏识,并无男女之意。南小姐不必有此负担。故而谓之合作,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南荞道:“王爷真是忧国忧民。你的意见我会好好考虑的。对了,说到合作,咱们一码归一码,记得把我的粉饼分成结算清楚,我还等着分红呢。先告辞。” 说罢,她转身便走了。白惑看了千里眠一眼,随之跟上。 回太息宫的马车里,南荞有些郁闷。 千里眠这人居然来这么一出舍身取义的戏码。 “见过和亲公主牺牲自己远嫁千里之外成全国家大义的,还没见过王爷也得牺牲自己色相稳定国家朝政的。你说他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也没他这么多顾虑吧。” 而且,既然对她无意,又打着国家社稷的旗号同她成亲,现在说得好听,日后生不出孩子来,皇帝皇后还不是拿她开刀?更别说,她担着他妻子的名,却不行妻子的义务,白惑就会遭到非议。 她前世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虽然性别对调,但是人心,哦,这里该是妖心,多半是一样的,雨露均沾,不得专宠,不得宠妾灭妻。 她越想,头越大。 白惑剥了一个荔枝,塞进她嘴里,堵住她不断的碎碎念。 “唔……你勿生吃吗?(你不生气吗)”南荞吃得嘴里鼓鼓囊囊的,一脸愤懑,咽下荔枝道,“他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好像我不选他就是祸乱朝纲似的,干什么,难道我是妲己褒姒不成。男人历来如此厚颜无耻,自己的问题就往女人身上推。听他那口气,他舍身大义来安定朝纲,难道我是火坑吗,他跳进来这么痛苦?!岂有此理,挨千刀的大直男!” “直男是什么?”白惑又发现了新名词。 “就是大男子主义,自以为是,不懂得体谅姑娘家!” 白惑凑上来:“那我是什么?也是直男?” “你啊,那倒不是。”他的脸凑得很近,让南荞有些心里痒痒,只得道,“勉强算是……暖男吧。” “暖男?是不是很温暖会照顾人的意思?” 见南荞点点头,白惑分外受用,随后敛了敛脸色,平静道:“其实我觉得萧王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没有表现出来,并非不在意,千里眠所说的种种,他又怎会没有想到。只是……” “只是什么?” 第104章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能皇帝想把我们太息宫拉下来而已,毕竟,与太息宫联姻的话,不管是哪个王爷,都是皇家血脉。日后不管是敌国来袭还是内部矛盾,太息宫断不能再独善其身,坐视不管。毕竟,他千里家族的崛起,也是推翻了上一代源氏王朝取而代之。师尊同我说过,源氏王朝的末代皇帝曾向师尊求救,但是……” “他袖手旁观了?”看白惑的脸色,南荞也猜中了,“他还真是铁石心肠。” 白惑叹了口气:“师尊活得久,也便对生老病死看得淡了,况且他说他是半神,不能过多插手俗事。” “那他还把我推上这个什么狗屁圣女的位置,让我那么难做。”南荞皱着脸。 白惑没有说话,这本不难,沉灵的女子都是如此,为了安定社稷,为了繁衍生息。她若如白纸一张,这种观念也并不难接受。只是,她却对一夫一妻有种根深蒂固的执拗。显而易见,她不是白纸。 南荞又在喁喁抱怨:“难道非得选,那些王爷又不是青菜萝卜,被我一个女子挑选就不觉得脸上无光?我也真是醉了。” 这事就这么时不时地浮上来,让她心烦,现在又被千里眠扣上什么朝局动荡的大帽子,更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些日子也在思考,一定要替你在他们四人里头选择,该选谁。端王素来不是个安稳的,颇具野心;恭王又过于闲散,没什么筹谋,得过且过;千里矅的话,我还算熟悉,他此次参选不过是端着玩闹的心态,这三人我不太放心在你身边。萧王,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今日主动这般自荐……” 南荞叹了口气:“长公主也是这么对我说。可是,我总觉得对你不公平。” 白惑眼里满是无奈,他忽然将南荞揽进怀里,低低喟叹:“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真是绝好的佳句。曾经拥有过你全部的情谊,我已经别无他求了,余生若能长伴你身旁便足以。” “白惑……”南荞心里堵闷,虽然相处一月,但是白惑待她如何,绝不是他人能比的,就连萧王都觉得她才出世一月,种种表象十分可疑,然而白惑处处维护她信任她。 南荞咬了咬唇,心下一横:“萧王怀疑我的那些事情,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白惑也不装糊涂:“你是说,你的来历?” “嗯……”南荞心虚地点点头。 白惑却道:“你不是说生而知之么?” “那是糊弄萧王和长公主的。” “你同我也这么说过。” “呃,那也是同你还没那么熟,我有戒备不行吗?” “那你的意思是……”白惑看着她,肃穆而凝重,“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真正的身世,的确不仅仅是一朵银绒花。那是只有太息尊者同他这个首席弟子,或者说昭天之眼昭示的她的天命之人,才知道的绝密之事。那是关乎沉灵大地存亡的关键。 所以她破石之前,他便在心里想象过无数她的品性,甚至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她的前生。但是无论哪一种,他都必须得包容与接纳。所以她后来的种种表现,种种言论,他也不觉为奇。 但是大抵是心理准备太过悲观,以至于发现她竟是如此柔和软糯、善解人意且带着不容他人欺辱的锋芒睿智时,他便将自己的习惯,彻底转化成了爱意。 现在她说她知道她的身世?白惑竟然紧张起来。 这头南荞也是紧张,以故根本没发现白惑藏得更好的紧张情绪。她当然知道她的身世了!她的身体是什么银绒花,可是灵魂不是啊! “我……”南荞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壮了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白惑一怔。 “少尊!圣主!”马车忽然停了,车外传来望海响亮又急切的叫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车已经到了太息宫。 白惑用法术在马车里下了结界,他们自交谈开始,声音便传不出去,但是外界的声音能透进来。 被这么一打断,南荞也说不下去了。 白惑深深看了她一眼,率先撩开车帘出去了:“怎么了?” 望海切切道:“少尊,老尊者回来了!” 白惑吃了一惊:“这么快?”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南荞也下了马车。 她对太息尊者的看法有些矛盾,既感激他给了她一个好背景,好身份,也给她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但是又不满他把白惑管束得如此俯首帖耳。似乎只要是他师尊的指示,白惑都是言听计从,看,连娶媳妇这样的大事都是师尊决定的。 不同于她的前世,不喜欢还可以离婚,这里的媳妇,可是一生只有一个啊,都不能换。幸亏是遇上她这么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不然,这不是坑了自己徒弟吗? 她对太息尊者的顾忌主要还是来源于她这副来历不明的身体。太息尊者一贯以来的风评,与他这番动作实在是格格不入。 望海回答:“尊者说路上顺畅,所以提早到了。” “师尊现在在哪里?” “云蒸殿。说若是少尊与圣主回来,便过去见他,他等着二位。” 白惑随即向南荞伸手:“别紧张,师尊很好,你当他是父亲便可。” 南荞把手放白惑手里,点了点头。 去云蒸殿的路上,南荞做好了心理建设。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好似儿媳妇见公婆。但是,转念想想,她这个儿媳妇又不是白惑自己挑的。 其实白惑说的没错,她的身份,的确更像是太息尊者的女儿,自己女儿,不管什么样都得接受吧。 女儿?她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会不会真是太息尊者的女儿? 因为老头子要面子,或是什么别的爱恨情仇的原因,比如与仇人之女相恋珠胎暗结什么的,总之不能相认,然后给她冠了一个别的什么身份,又让自己最喜欢又颇具盛名的徒弟做她夫君,还推上了圣女位,能选一个王爷再做夫君。这样的待遇,除了皇后,公主也比不上啊。 啧啧,她不得不承认,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一层?虽然脑洞有点大,也不无可能啊。 第105章 传说中的太息尊者 一路胡思乱想着,两人已经到了云蒸殿外。远远望过去,见大殿主座之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袍的身影,头发也是花白的,五官一时看不清,不过看起来威灵显赫的。 门口站着两个太息宫的熟面孔,是平日里炼丹房的伺炉郎官。两人见南荞和白惑过来了,行了个礼。 白惑拉着南荞的手,跨入高耸的门槛。 南荞心里揣着几许忐忑,几许好奇,也并不怯懦,直直看向上头,终于看清了大殿之上那个传说中的太息尊者,活了四千五百岁的半神。 太息尊者身着一身灰白色素袍,身板笔挺,健硕郎朗,丝毫不见垂暮者的萧条之气。虽是头发花白,脸上有着岁月镌刻的皱纹,但仍英气斐然,可见年轻时的卓绝风姿。一双精明的眼倒是端着慈眉善目的善意,看着手牵手走上来的两人,嘴角眉梢勾起爱怜的笑意来。 南荞看他的目光投到她身上,那乍看和蔼慈祥的眼里,似乎有几乎潮湿的朦胧,眼眶都红了。 咋回事,激动得要哭了?不会吧,他这么一个老者,在小辈面前哭不合适吧?再说了,为什么要哭? 白惑脸上笑盈盈的,率先跪下了,她只得依样画葫芦,毕竟,也是她的长辈,跪一跪也是应该的。 白惑拜了拜:“徒儿拜见师尊。” “南荞拜见太息尊者。” “快起来快起来!”太息尊者噙着笑,忙不迭地道,“来来来,丫头,过来过来!” 嗯? 他的嗓音居然哽咽了?! 南荞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主座上正气凛然,让全天下不是尊崇不已,就是闻风丧胆的太息尊者,竟然哭了!他此刻端着袖子正在拭泪! 南荞目瞪口呆地看向白惑。 白惑噙着笑,凑近了低声道:“师尊他……感情比较丰富。” 感情丰富?不插手俗事,见死不救不也是他吗? “丫头啊,走上来让老头子我好好看看!”太息尊者擦完了眼泪,眨巴眨巴着泪眼,满脸希冀。 白惑点了点头。 南荞只得惊疑不定地上前去,走近了些,站在距他最近的一阶台阶上,约莫一米的距离。 太息尊者笑着盯着南荞看,大约是年纪的问题,他眼神里有种老父亲看闺女般和蔼可亲,甚至……有点儿傻。但是,还是看得南荞却是心里发毛,毕竟,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啊。 “咳咳,师尊。”白惑在殿下咳嗽了两声。 太息尊者跳回神来,尴尬地“哈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来,把手伸过来。” 南荞不明就里,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太息尊者伸手过来,悬空在她的手掌之上,两人手掌之间隐隐有光连接起来。 南荞看得诧异,却不敢乱动。 只见太息尊者眼里先是微微一睁,随后又是微微蹙眉,很快把手收了回去。就在南荞也要把手伸回去时,太息尊者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往她手心里一放,一颗圆滚滚冰凉凉的东西落在她掌心里。 她一看,竟是颗洁白的圆珠,指甲盖大,像是白玉做的。 还没等她开口问,太息尊者先开口道:“丫头,你一出红晶石我便知道你体质有亏,纳不了灵,所以这一个多月,我都在替你寻药炼丹。这颗雪玉丹,用了太息宫最好的药材,缺的那一味药,也得亏运道好找到了。此丹能弥补你的先天不足,日后你便能如常人那般纳灵修炼了。” 南荞欲言又止,想说她在湖底得了巨大灵力那事,但也不知适不适合说出口。 然而太息尊者似是看透了她所想,直言不讳道:“沉花湖底那事,我也知晓了。虽然老头我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方才我查探到的是,这股力量在你身体里沉寂着,不是我等凡躯所能驾驭的,轻易调动不得。所以,还是一步一步扎扎实实自己纳灵修炼,融会贯通的好。” 南荞听他所言,与白惑所说一致,心想着他们应也无须骗她,也就信了。 她看着手里这颗丹药,看起来像是高级白巧克力,正要准备吃下去,太息尊者却阻止了她:“哎等等,现在别吃。” 嗯?南荞不解。 “这丹药药性有些烈,可能会有些头晕眼花,需要躺躺,不过放心,保证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屋去吃。”太息尊者嘿嘿笑着,又转向白惑道,“惑儿,你一道去,也好照顾一二。去吧去吧。” 南荞顿时被吓住了,还有副作用啊,那她是吃还是不吃? 白惑倒是不疑有他,又拜了一下,便领着南荞走了。 他俩走后,太息尊者那慈祥和蔼的眼促狭一笑,又渐渐沉静下来,笼上了几分忧愁,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叫了伺候的随从:“大河,去给我温两壶酒来,老头我赶了两天的路,该好好喝一顿了!” 南荞回到屋里,坐在贵妃椅上,看着手里这颗药丸,又看了看坐在面前的白惑,总归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要吃吗?”她探究地看向白惑。 白惑点了点头:“这颗雪玉丹的最后一味药是在冰川之中的雪凌花,与你银绒花的体质很是契合,但是极为难找。原本于情于理该是我去的,但是师尊说,你初出晶石,需要有人照顾,正是我该与你培养感情的时候,所以我便留下来,他亲自去了。” 南荞听他如此说,便也觉得太息尊者对她挺情深义重的,她对他的怀疑和不满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她捏起药丸,放进了嘴里。 那药丸圆溜溜的,还没等她尝到什么味道,便滑进了她肚子里,这让她联想起了猪八戒吃人参果。 白惑迫不及待地问她:“有什么感觉吗?” 南荞摇了摇头:“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这样,你把紫晶拿出来,用我教你的纳灵之法试一试。” 他一说,南荞便将项链从脖子里摸出来,打开了盖子,那块紫晶散发出幽紫色的微光。 她看着白惑满是希冀地向她点了点头,于是闭上了眼,默念纳灵口诀。 白惑看着紫晶上漾起一点两点细碎的微光,如灰尘般扬起来,晶亮亮的,一点点渗入了南荞的眉心之中,他便知道,师尊这丹,起效了。 第106章 师尊别添乱 而南荞这边闭着眼,额上似有些微微的凉意渗透进来,有种灵台清明的豁然之感,通透而清爽。原来,这就是纳灵啊。 然而渐渐的,腹部却有一股暖意涌开来,而且十分霸道地上下乱窜,往上直窜到了胸口,往下…… 她小腹,甚至更下的位置骤然一紧,似有电流在上下乱窜。她唰地睁开眼来,呼吸都急促起来。 白惑见她脸色不对,气息急躁而紊乱。他原先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她捂住胸口,浑身紧绷,担忧地起身坐到她身旁:“可有不适?慢慢来,师尊也说药性有些烈,你先躺下歇一会。” “白惑……”南荞的声音却是软绵绵的,带着几丝媚意,抬起脸来。 白惑一愣,她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眼神都有些迷离。 “白惑,我身上热,好难受。”南荞呵气如兰,抓住白惑的手往她脸上贴,“你的手好凉快啊。” 白惑是蛟,擅长冰系法术,他的手平日里都是微凉的,她很清楚这一点。实在忍不住,又抓着他的手往她胸前贴去。 白惑警觉,倒也不是第一次触碰她的身体,如今她这副样子不对劲啊,这是药性发作了,怎么这药性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的。 他是想,也实施了好几次,虽然每次都不成事。但是他已经不想在她不清醒的时候浑水摸鱼,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他现在全然没有那种旖旎心思。 白惑抽回手来,拍了拍南荞的脸:“南荞,你清醒一点,告诉我哪里难受?” “我……”南荞浑浑噩噩的,只觉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燃烧,抓心挠肺地煎熬。白惑往她身边一坐,她只觉浑身的毛孔都扩张开来,叫嚣着让她向他靠近。 她的思绪是混沌的,但是力气也没流失,双手一伸,勾住了白惑的脖颈,把身体贴上去轻轻一推,便将他压在贵妃榻上。 白惑迁就着她,也没着力抵抗。 南荞跨坐在他身上,她桃腮杏面意乱情迷的样子跟上次喝了酒时别无二致。 “主子,茶来了!”绾茵从外间进来,见得里间的场面,眼一瞪,转头就走,“啊,我忘了个东西。” 方才少尊让她去沏壶热茶,太息尊者说药性上来圣主会难受。这哪像难受的样子。圣主真是越来越威武了。 白惑没空管他人,只在南荞额上拍了一记,南荞霎时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来,趴在他胸口,人事不省了。 他松了口气,把南荞安顿好,便风风火火地出门去。 守在门口的绾茵呆滞,少尊怎么又这么快?她是不是发现了少尊不得了的……呃,隐疾? “师尊!”白惑一把推开太息尊者的院门。 后者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两壶酒,架着一条腿,喝得悠哉悠哉。谁能想世人闻之变色的太息尊者,私底下是这副放纵不羁的小老儿模样。 白惑推门急促,砰的一声,把太息尊者惊得呛了一口酒。 “咳咳咳,惑儿,咳咳咳,你这么快?”太息尊者话一出口,赶紧低头抿住了嘴。 白惑一看便知是他捣的鬼,顿时皱眉:“师尊,你别添乱!” “我还不是看在你迟迟得不了手的份上想助你一把嘛。”太息尊者有些心虚。 “那也不能给她下药啊!” 太息尊者嘿嘿笑:“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就一时兴起,在糖皮上加了一个媚儿草而已,本就是夫妻间调情用物,合乎律法的,算不得药,算不得药。怎么,你怎么不抓住机会?” “师尊,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同南荞现在……”白惑有些脸红,“两情相悦,她甚至都不肯面圣择夫,等到我们成亲不就……”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跑了。 “这臭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师父!”太息尊者笑骂了一句,继续喝酒。 白惑到底去丹房找了清热解毒的丹药,兑水给南荞吃了。 这个媚儿草倒也不是烈性春、药,药性很浅,药铺的确是能登记出售的。大抵是她这身体没吃过什么药,所以反应比较大。虽然能自行消化,但是到底不舒坦。 白惑自然不敢同南荞说这是太息尊者的“好意”,南荞原本就对太息尊者把她推上圣女位耿耿于怀,若是知晓这次的事情是他的“杰作”,岂不是更生嫌隙。 除却媚儿草的药效之外,雪玉丹深层次的药效的确有些烈,南荞有些头疼,吃了解毒丸,便睡下了。而太息尊者刚回,白惑处理完南荞的事情,自然往太息尊者的住处恒院去了。 “为师也觉得萧王的建议不错,那丫头怎么想?”太息尊者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端上了几许正色。 “她还没有做决定。不过,除了萧王,她与其他几人也没什么交集。她应该会同意的。”白惑说完,垂下眼,眼神黯淡。 “惑儿?怎么,你吃醋了?”太息尊者见他这表情,便知他所想。 白惑赧然:“让师尊见笑了。” 太息尊者摆摆手:“谁没年轻过呢,你还没体会过爱的人不爱你那种煎熬呢。那才是真的抓心挠肺的难受啊。” 白惑吃惊:“难道师尊……” 太息尊者自嘲:“没办法,人家就是不喜欢我怎么办,不过没关系,她开心就好。” 他又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我年轻那时的世界,对女子是另一种不公平。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男子三妻四妾,更别说帝王三宫六院,多少女子独守空闺啊。现在这世道看起来束缚男子,但是对女子何尝不是另一种剥削。凭什么非要人家至少嫁三个夫郎。你说那丫头对一双人如此执着,看起来的确挺有想法。” “那师尊,您还是坚信,她是那位的转世?” 第107章 苏香凡致谢 南荞在马车里尚未说完的那句话,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更深的内情,她还没有说出来。不过,今日她吃了雪玉丹,还没适应,他不想去吵她休息。 “难说。根据你的描述,性子不太像。那人虽然也是离经叛道,但没有如此多古怪的想法。”太息尊者目光悠远,“她活泼热情,对任何人都是真诚相待,致命伤便是天真轻信,易受他人蒙蔽,她骨子里的刚烈终究让她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白惑安静地听着,以前无法感同身受,他如今爱着南荞,终于能体会师尊当年的痛楚,看着心爱的人付出性命也要作茧自缚却阻止不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太息尊者缓了一会儿,面色如常:“不太像。南荞丫头看起来更稳重更心细一些,连玉琮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让人意外。或许,真是银绒花生了自己的魂魄了吧。毕竟,她的魂魄都献祭给了诅咒,没道理保留在一颗残心里。” “师尊……”白惑知道师尊其实也有这么一份希冀,希望南荞是那人保留在心脏里的一缕残魂,尽管诅咒大地的禁术需要献祭整个灵魂。 “行了,我没事。至于你所担心的魂魄夺舍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昭天之眼没有指示。哪怕她真是外来之魂,那也是天意,也该是她的命运。沉灵的生死,都系在她身上。” 太息尊者站起来,转身向着屋内走去,走得洒脱而自在:“我撑不了多少时间啦。以后一切都要交给你喽。希望到时候,我能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做回我的闲散小王爷。” 白惑戚戚感伤,师尊这么容易接受南荞的来历也不难理解,毕竟,他自己就是一缕异世之魂,他拯救了大地,改变了这个世界覆灭的命运,独自苦苦支撑到现在。 这是师尊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师尊也只告诉了他而已。 南荞从半下午开始睡,一直睡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不过醒来之后,已不复昨日的头昏脑涨。 白惑问了太息尊者,这的确是雪玉丹正儿八经的药性,不过他到底担心,还是在南荞屋里歇了一晚。太息宫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直到第二日,南荞还没醒,而宫里却来了皇帝的传召,说皇帝听闻太息尊者回来了,便让他与白惑一道进宫,询问集青会的进程与安排。白惑只得跟随太息尊者进了宫。 吃了午饭,白惑与太息尊者还没回来,南荞便学着纳灵。她手里有紫晶,不需要等到满月之时亦能随时纳灵。白惑说不得冒进,否则她身体吃不消,她也便老实遵守。 过了一会儿,她歇息的间隙,琼衣进来了,说八长老家的云小姐在院子里等。 白惑交代过门卫,八长老家的小姐可以入内,毕竟八长老对太息宫向来忠心耿耿,而且云岚岚对白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南荞也需要可以说话解闷的闺中姐妹。大大咧咧,胸无城府的云岚岚是个很好的对象。 南荞让琼衣赶紧带云岚岚进来。 云岚岚一进来,便笑嘻嘻地问好,随即有些为难道:“南姐姐,香凡也来了,她是想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门口的侍卫不让进,说少尊没有吩咐过。” 南荞倒是对苏香凡印象不错,虽然看起来比较胆小,总归比玉琮以及那些公主姐妹团要顺眼些。 南荞问:“她现在在哪儿?” “还在大门口呢。” 南荞立马让绾茵去带苏香凡进来。 绾茵去领苏香凡时,云岚岚向南荞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苏家只派了下人来送礼,没有长辈来太息宫致谢的缘由。 南荞表示,她都知道了。白惑向她说起过。 “我看香凡她二娘就是故意的,明明俞城离这里只有一日的车程,却说路上颠簸,带着小少爷不便回来。”云岚岚打抱不平,“香凡差点溺水了呀!苏将军回不来,虽然是二娘,但也是明面上的母亲,真是一点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 继母的风评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的,南荞也是无语,于是道:“苏将军知不知道她对香凡不上心?” “哪能啊!这女人可会装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苏将军在的时候对香凡嘘寒问暖的,但是苏将军一走,就是凉薄的继母脸。苏将军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也管不了内宅的事。香凡没少在她继母手里吃苦头,所以养得她现在胆子才这么小。香凡小时候会告诉苏将军,但是苏将军远水救不了近火。久而久之,香凡也就逆来顺受了。她就只有我一个好姐妹,只敢偷偷告诉我。”云岚岚脸色忿忿的。 南荞默然,看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悲喜也不是性别能决定的。 正说话间,绾茵领着苏香凡进来了,她还是如辰月宴那时一般,表情怯生生的,由于第一次来太息宫,一双怯懦的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香凡!快过来坐!”云岚岚已经十分不见外地蹦上前去拉她。 苏香凡识大体地欠身行了个礼:“香凡见过南小姐。” “不必多礼啊,”南荞笑道,“你就跟岚岚一样,叫我南姐姐就行。来,坐。” 这两丫头的面貌看起来明显比她要稚嫩很多,这声姐姐,她就担下了。 苏香凡抿着嘴唇,在凳子上坐下了,两只手搓着膝盖,胆怯道:“那个……我、今天是特地来、来感谢南小、哦不,南姐姐的救命之恩的!” 南荞心下感慨,这丫头果然胆小得过分,这是在继母手里吃了多少苦头的,于是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没事没事,你身体怎么样啊,养好了吧?” 苏香凡点了点头。 南荞想起上回将军府送来的礼,客套一下道:“上回你们送来的东西太贵重了,白惑说,那棵老参起码上千年,特别珍稀,以后不用这么见外的。” 苏香凡脸上晕开一抹害羞,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都是我祖母置办的。” “祖母?”南荞不解,看向云岚岚。 第108章 苏家人也不省心 果然,云岚岚一脸不屑:“你以为你那祖母是为了你啊,她还不是为了巴结太息宫,否则,她理都不想理你。” “岚岚,别、别这么说……”苏香凡面上瑟瑟的。 “怕什么,她们敢做还怕别人说嘛!”云岚岚气鼓鼓道,“南姐姐我告诉你,香凡她二娘敢这么欺负香凡,也是因为她祖母在背后撑腰,她二娘是她祖母的侄女!苏将军年轻的时候,香凡祖母就想让他娶香凡二娘。可是,苏将军不肯,顶着压力娶了香凡娘。但是香凡的娘在生香凡的时候难产去了。她祖母连带着也不喜欢香凡。这回香凡落了水,第二日还起不了床呢,就催着她来你们太息宫致谢,一心就想着怎么攀高枝,连孙女的身体都不顾。要不是我说南姐姐你也着凉不见客,说不定就一马车拖着香凡过来了!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老婆子!” 苏香凡咬着嘴唇,耷拉着脑袋,默认了。 南荞看看义愤填膺的云岚岚,又看看畏畏缩缩的苏香凡,一时也不好评价,毕竟,她不认识苏家的人。云岚岚虽然心直口快的,但是未知全貌也不能随意评价。 云岚岚又噼里啪啦地把苏家婆媳两如何欺负苏香凡的种种劣迹向南荞倾吐了一番,什么克扣苏香凡的月银啊;换季的衣裳常常不给做,而她们自己倒是成堆成堆地定制;给苏香凡议的亲都是些歪瓜裂枣低门小户,要不是苏将军不松口,早就把她打发着嫁出去了,等等…… 南荞评价道:“那还真是过分啊,将军夫人也就算了,于老夫人来说,到底是自己儿子的女儿,自己的亲孙女,为什么要这么苛待?” 云岚岚道:“谁知道呢?所以谭朗对香凡有意,她祖母和二娘就开始眼红了,她们就见不得香凡好!” “那个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南荞转向沉默着的苏香凡,“那……香凡你对那谭朗什么想法?” 苏香凡闻言脸一红,唯唯诺诺道:“谭公子,人挺好的。” “我也觉得可以。”云岚岚插话进来,然后看见南荞怪异的脸色,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赶紧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从为姐妹考量的角度来看,谭朗这人还不错,现任大理寺寺正,还算刚正不阿,我爹说了,这小子前途无量。香凡你若是有这么一个夫君,你那祖母和二娘也不敢欺负她你了。以后他给你挑的夫郎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苏香凡这回连耳根子都红了。 关于这些南荞倒是知道。这里的女子一百五十岁之前至少要嫁三个夫婿。若无法达到要求,则每一年要交相应的税。 这与南荞自己的世界历史上女子到一定岁数不嫁人需要交税是异曲同工。普通百姓的女子及其家人为了少交税,也只能尽量在年纪到达之前找好三个夫婿。 对于南荞这样在前世偶尔也会被父母催婚的事业女性来说,找一个合适的就很头疼了,这里还得找三个! 遇人不淑的后果大抵是一样的。只有绾茵这样头脑简单的傻丫头才会认为一妻多夫是天神对女子的恩宠,她是没经历过。 其实像寒绵绵这样依仗身份家世并且性格张狂放荡的也不多。毕竟,这里的男人也不傻,就算要与别的男人同享一个妻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这样一匹脱缰的野马,岂不把自己的人生都搭进去。 而大多的女子还是依附夫君生存。因此,有权有势的夫君便有权为自己的妻子选择其余的两个夫郎。甚至有些强势的夫君为自己的妻子选择的另两个夫郎,不过是为了应付律法,并不存在真正的夫妻关系。 提到这个,南荞忽然想到了千里眠。 他提出的建议,不正是这样一种共存的关系么?千里眠他就这么无所谓,将来他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要怎么办。 不过,她跟他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到时候,离婚就是了。应该怎么说来着,对,和离。 但是这里有和离这回事吗?和离是不是意味着男子要去那个蛇山跳归池,洗掉缚令?谁会相信成亲的两人会不发生点什么呢?对,她得先把这部分的事情搞清楚。 “南姐姐?南姐姐?!”云岚岚见南荞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啊?你说什么?”南荞回神。 “呃……我说,明天你和我们一块儿去觅春节吗?” “觅春节?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云岚岚显得有些兴奋,“明天是三月十五,王城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觅春节,在浮修湖的月堤上。到时候,月堤之上百花绽放,张灯结彩,别提多热闹了。这两天,月堤已经封锁不让人进了,官府和商会就已经陆续把花草搬进去,也在装饰布置了。明日辰时月堤两头会开放,届时人人都能入内赏花游玩。” 苏香凡忽然噗呲一笑。 “干嘛,你笑什么?”云岚岚噘嘴。 苏香凡细声细气道:“你啊,哪里是去看花啊,每次都光顾着找吃的。” 云岚岚脸一红:“那是因为每次这时候小摊贩卖的东西太好吃了嘛!南姐姐,你一定要去,明天我来找你吧,我们一道去!” “这个……”南荞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吧。” 赏花节啊,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南荞本身好奇心不重。而且,她算是发现了,她这几次出门但凡凑什么热闹,总要出点幺蛾子事来。相比之下,待在太息宫还是安全多了的。 当然了,她也不会一辈子待在太息宫,她只是想着抓紧时间修炼。她现在能纳灵了,而且有白惑送的紫晶,她得勤加苦练才是,起码能有自保的能力。毕竟,她也不想自己成为太息宫,成为白惑的软肋。 “我就不去了。白惑这几天很忙,怕是没空陪我的。”南荞委婉拒绝。 云岚岚拍拍胸脯:“我们能陪你呀!那地方我熟得很,白少尊尽管去忙便是了。” “这个……”南荞还想拒绝,但是看着云岚岚这一脸希冀,苏香凡甚至有些紧张的脸色,顿觉奇怪,“怎么了?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109章 诚邀觅春节 云岚岚一愣,果然与苏香凡对视一眼,云岚岚耷拉下脸来,端上几许难色道:“南姐姐,果然瞒不了你。是这样的,是谭朗约了香凡明天一道去赏花。” “这不是好事吗?” “可是……哎呀,香凡你说!”云岚岚冲苏香凡一挤眼。 “就是……他还约我去看水榭诗会,说他今年也会参加,我、我……”苏香凡忸忸怩怩的。 “还是我说!”云岚岚急性子,又抢过话头,“水榭诗会巳时开始,是这个觅春节的重头戏。所以王城里很多有头有脸的才俊才女都会来。到时候,那个申诗意肯定也来!” “申诗意?就是也喜欢谭朗,你们怀疑香凡落水是她推的那个?” “对!” “那……你们希望我一起去,是希望申诗意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给香凡使绊子?” 云岚岚和苏香凡相视一眼,这回连云岚岚都脸红了,弱弱道:“南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南荞叹了口气:“生气倒不会。但是,这事我觉得你们应该同谭朗说比较好,毕竟,你俩是两情相悦的,那他就应该担起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的责任来,怎么能让香凡你担惊受怕呢。” “这……”云岚岚为难,“谭朗是竞技生,不与看客坐在一处,顾不上香凡。香凡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我这点脑筋,实在不够用啊!南姐姐,我一看你就是那种心狠手辣……” “嗯?”南荞眼一睁。 苏香凡也睁大眼看向云岚岚。 “呸呸,看我这嘴!”云岚岚扇了她自己的脸两下,“我是说你心思细腻,连玉琮公主都占不了你便宜,申诗意那几个人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是不是?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姓申的想对香凡做什么,你也能帮她对不对?” 南荞在心里暗暗叹息,云岚岚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是这脑筋的确像她自己说的,实在不够用,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其实,她哪有什么战斗力,不过是仗着太息宫的背景,太息尊者的影响力,还有白惑的纵容,才没让玉琮欺负上来而已。 她现在最致命的地方就是,身体太弱了,还是红阶,没什么灵力,动用不了任何法术。所以,她现在更想在家里修炼! 不过,看在两个小姑娘可怜兮兮,满脸恳切的份上,她这个冤大头好像不做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好吧,我陪你们去。” 南荞一松口,云岚岚开心地扑过来抱住了南荞,又把苏香凡也拉过来,三个人一起握着手,云岚岚兴高采烈道:“南姐姐,以后我们两就跟着你混了!” 南荞一脸黑线,她这是当了什么大姐头,收了两个小弟吗? 云岚岚和苏香凡得偿所愿,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南荞想了想,动笔写了一封信,把济横喊过来,让他立马送去。 琼衣走上来道:“主子,您明天真的要去月堤的觅春节吗?” “嗯。去看看也好,百花盛开,应该很漂亮。” “但是……”琼衣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有话尽管说。” “可能我说的您不爱听,我觉得云小姐和苏小姐在利用您。” 南荞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的确有点。说难听点就是利用,说好听些,就是朋友间互相帮助。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寻求她们的帮助呢。而且,她们嘴里的申诗意是玉琮那一边的人。辰月宴那天,我见有好几人同玉琮关系很不错,处处都在恭维她,其中有个叫郑妍的,加上这个申诗意。所以,她们对我肯定也没什么好印象。反正都已经是敌人了,也无所谓多结一个梁子。” 她喝了口茶,眉心微皱:“况且,今日听云岚岚所说,苏香凡的处境的确很不好,这两丫头傻乎乎的,要是明天再出个什么事来,我也于心不忍,能帮一把是一把吧。顺便,去考察一下那个谭朗是否良人。如果郎有情妾有意的,到时我去问问白惑,看看这事咱们能不能帮上忙。女子七十就能议亲,香凡九十多了,若嫁了,跳出自家那个火坑也是件好事。” “主子,你人真好。”琼衣感慨,随后咬咬嘴唇,终是道,“就是……玉琮公主可能也会来,而且那个水榭诗会,云阳郡主每年都会参加的。” 南荞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你是怕我遇到这两人心烦吗?的确会有点。但是,也不能总避着对不对?避着反而让人家觉得我们好欺负啊。没事儿,她们再无理取闹,也得顾着太息宫的面子不是?反正啊,我这人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站起来左右转了转脖子,嘻嘻笑道:“我要继续纳灵了,不能做太息宫色阶最差的那一个啊。” 说罢,朝着内室走去。 第110章 出发月堤 到傍晚的时候,随白惑和太息尊者一道去皇宫的随从回来了,说是尊者和少尊有些要紧的事,需要外出两三日。 南荞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有心理准备,幸亏她也没把白惑打算进明天去觅春节的安排里。哎,她已经接受男朋友是个工作狂这个事实了。 南荞一晚上都盘腿在床里纳灵。很奇怪,虽然没有睡觉,但是整个人就像进入了一种空灵忘我的境界,能量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将日间的疲惫席卷一空。 她还抽空在纳灵卷轴上学了一个最基础的术式,兴许是紫晶的灵力足够充沛,她竟然很快就学会了。 第二日,南荞把琼衣、绾茵、济横和段州都带上了,因为他们都挺想出来看看觅春节。 当然了还有小水夕。它天天住在鱼缸里,憋屈得不行。于是,南荞把它也带上了,让它自个儿变一个橘子大小的水球出来,待在水球之中。 南荞把水球装在腰间由她自己设计制作的小布包里,让水夕透过包上的小孔洞看外头的风景。 考虑到安全因素,南荞把长祁也叫上了。长祁自然乐意之至。不像平日上街,这次是个重要节庆,定然人头攒动、纷杂拥挤,所以长祁还叫上了恪景。 长祁心里也打着小算盘,这回是同绾茵一道出门,他怕到时候和绾茵你侬我侬的,疏忽了对圣主的保护。恪景这人虽然本事比他差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人木讷老实,专心程度比他高。 一大早,太息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浮修湖的月堤之上。这次望海给准备了一辆大马车,三个姑娘坐在车里宽敞有余。济横与段州各坐在车夫两旁,而长祁和恪景骑马随行两侧。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浮修湖的月堤。 南荞撩开车帘看,这浮修湖幅员甚是辽阔,远处群山连绵,湖中有几处小岛,一条长长的防波堤横亘湖中,将湖分成了两半。 这条堤坝便是月堤。此时略过巳时,所以远远看去,月堤之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在月堤的中央位置,有一片凸出来的圆形水榭,占地不小。琼衣说,这就是水榭诗会的举办地——近月台,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义。平日里,近月台也是文人墨客的汇聚之所。 此情此景,不免让南荞想起了杭州的西湖与白堤苏堤。她微微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前世,心口还是万分纠缠。 琼衣心细,看出南荞的伤感,便出声道:“主子,您……可是想家了?” 南荞心下一惊,琼衣这是知道了什么? 琼衣倒是面不改色:“婢子虽然不知道主子的家乡在哪里,但是主子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定会有思乡之情。” 原来她也只是泛泛而谈。 南荞松了口气,沿着话题说道:“那你俩也离家这么久,两年多了,有没有想家啊?” 绾茵嘻嘻一笑:“主子,婢子是王城人士,前两年主子没来的时候,除了在别院学习太息宫礼法与为仆守则之外,一月可有一日回家探亲的。平日家人也可以给我送东西来,所以我还好啦,就是琼衣家比较远,只去年过年回去了一次。” “真的啊?”南荞看向琼衣。 琼衣点点头:“婢子是青州人士,青州距离王城有三四日的车程,这一来一回就要花费好多时日,所以,婢子也就懒得回了。家中也一切无恙,母亲和父亲有空也会书信来。” 南荞暗叹,就算有法术活得久也不相干,这里是冷兵器时代,科技没有发展,没电脑更没手机,连最基础的通讯都做不到,不然,她还可以问问白惑现在在做什么。 一天两夜没见他了,她那时说起她的来历,说到一半因为太息尊者的到来被打断了。这几天没见白惑,两人也没机会好好谈一谈。等他这次回来,先试探一下他对此事的反应。 南荞道:“我想等那什么面圣大典和集青会结束,太息宫应该会清闲一些。到时候,我给你们放一个长假,琼衣,你回家去探亲吧。” 绾茵当即欢呼起来:“太棒了!主子您可真好!” 琼衣欢喜之余,却有些忧心:“那怎么行,我俩一起放假了,谁来伺候主子呀?”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小姐。”南荞拍拍胸脯。 她这一个多月以来,此地必备的生活技能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那些复杂的衣服如何穿,一套套的首饰如何佩戴,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作何用途,她都了然于心。 虽然发髻梳得没有琼衣好看,但对着镜子绾几个简单的小辫子还是会的。大不了她不出门就是了,窝在家里,还要化妆梳头做什么呀。 实在不行,她这几日就去练练《灵术》卷里教授的“论形”这一章节的法术,就是改变外貌的。她只匆匆翻到过,还没细看,肯定是十分实用的法术。 琼衣掩嘴一笑,主子这话说的,她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刚来那会儿,对太息宫,甚至最基本的一切都不懂。看她那双手,嫩得比豆腐还细腻三分,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伺候她沐浴时看到的那一片凝脂般的肌肤,也不知是被如何娇养在深闺里的。 王城里的女子都说哪里来历不明的女子霸占了她们清风霁月的白少尊,殊不知,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若是南荞知道琼衣这番腹诽,她定要解惑,在水里泡了三百年的身躯,没受过一丝风吹雨打,能不嫩得跟豆腐一样嘛。 谈话间,马车停好了,门外传来济横的声音:“主子,我们到了。” 绾茵和琼衣率先撩起门帘下了马车,南荞刚探出头来,耳边炸开一声:“南姐姐! 第111章 约了长公主 她被吓了一跳,好在琼衣在车外拉着她的手。 原来是云岚岚,她早已守在他们的马车旁,表情激动不已,身旁站着苏香凡,今日已没那么拘谨了,微笑着福了福身,害羞地唤了一声“南姐姐。” 而她另一侧,站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看着的确眼熟,南荞顿时了然,他就是谭朗了。 先前云岚岚她们提起时她一直记不起哪一个,但是今日看到,倒是想起来,的确在辰月宴上见过的。 谭朗生得长脸宽额,单眼皮薄嘴唇,麦色皮肤,令人无端端觉得一身正气。 他看见南荞,面色微微一怔,行了礼后立马转过脸去看往他处,不再多看,倒是个君子风度。 南荞本着对妹妹考察妹夫的心态,先亮了一颗星。 “你们都来啦?”南荞笑着点了点头,下了车,发现他们并不是在月堤入口,而是在一处类似停车场的地方,宽阔的空地上停靠了很多各式的马车与马匹。看来停车问题到哪里都是要率先解决的大问题。 “那当然!”云岚岚十分熟络地挤上来挽住了南荞的胳膊,亲密道,“总不能让南姐姐等我们吧!”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了一会儿车,耽误了时间,让你们久等了。”南荞解释道。 他们的确被堵了一会儿,有个拉米的驴车翻了,米袋子撒了一地,把街道给堵了。赶车的只有一个老伯,搬米袋子特别费劲。南荞便让长祁和恪景去帮忙搬,但是长祁却指使济横段州去了。 南荞还没发难呢,绾茵就忍不了了,骂了长祁一顿,说他眼高手低,这点忙都不肯去帮。 长祁只得解释说,他不是不去帮,只是他和恪景要时刻留在圣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危。因为这种场景是偶然就算了,要是偷袭的调虎离山计,那凭段州和济横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保护得了他们三个姑娘。 南荞顿觉有理,由此对长祁又改观了不少,看来以后她不用操心绾茵和长祁这两个咋咋呼呼的过不了日子了。 “我们也没等多久啦。”云岚岚摆摆手,忽然,她视线一顿,把脸近距离地凑到南荞跟前,一脸认真道,“南姐姐,我发现你又变美了!” 南荞一愣,笑着一把推开云岚岚的脸:“你这嘴,不用这么恭维我啊。” “不是啊,我说真的。你自己没发现吗,你今天的皮肤啊,又白又嫩,跟水晶皮冻一般,都快发光啦!你的嘴唇像一颗草莓一样,连我都想咬一口啊!还有你的眼睛,怎么长这么好看啊,我都能看到星星耶!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云岚岚煞有介事地转头问绾茵和琼衣。 后两人红着脸配合地点头:“我们早上也这么告诉主子,她不信啊。” 南荞也有些脸红,云岚岚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周围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她也是姑娘家,但也不能这么直条条地评价另一个姑娘吧。什么草莓想咬一口啊,这是能说的吗? 南荞的尴尬的确有理有据,不说那些围观的路人了,就算太息宫的自家人,济横段州长祁与恪景,甚至方才还君子风度的谭朗,闻言皆转过脸来偷偷看她一眼,一个个都红了脸地又低下头去。 哎哟,作孽,这让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然而接下来云岚岚的一番话,又差点惊得她几乎钻到地里去。 云岚岚说:“我知道了!肯定是昨天晚上白少尊的汗马功劳!你是被他滋润得……唔……唔唔……” 她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南荞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烧着脸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呢,白惑昨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天哪,果然是民风奔放啊,再不捂住她的嘴,也不知她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太息宫众人面红耳赤地各自望天,我在哪,我听见了什么…… 很快,一阵风吹来,把方才的尴尬与旖旎之气都吹散了。 “好臭!”绾茵叫了一声。 连南荞都皱了皱鼻子,的确有点臭。一时间聚在四周看贪恋南荞美色的路人也匆匆掩面走开了。 只因这里是停车喂马之所,现在马匹一多,马不是吃就是拉,虽然有专人清理排泄物,但是还没来得及清洗场地,这风一吹,他们又是站在下风口上,这臭气全飘到他们这处来了。 “快走快走!再站在这儿,人都要被熏臭了!”云岚岚终于说了句能听的话,赶紧拽着南荞走了,另一手也不忘拉上苏香凡。 终于,一群人站在月堤的入口处。 “好!我们进去吧!”云岚岚兴奋地一招呼,就想往里走。 “等等。”南荞叫住她,“再等等,我还约了一个友人。” “另一个友人?谁啊?”云岚岚不明白了,苏香凡也一脸茫然。 南荞眨了眨眼:“先卖个关子,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也没等多久,约莫就五六分钟左右,南荞见得停车场的方向走过了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身后还跟着两名贴身侍卫,她扬起笑脸,抬起手来挥了挥。 那人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加快脚步走过来,边走边说着:“哎呀,我迟到啦!对不住对不住啊!” 南荞微笑着:“不打紧,我也刚到呢。还得谢谢您赏光接受我的邀请,长公主殿下。” 除却南荞醉浮生里的四个贴身随从,其余人,包括长祁和恪景,更别说云岚岚和苏香凡及谭朗了,都目瞪口呆,怎、怎么,天纥……长公主也来了? “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天纥摆摆手,“反正我也有空,觅春节嘛,出来溜达溜达还是不错的。你不约我,我说不定明天就来约你啦!” 当然,一头约你,另一头约上老七,然后她借口溜了,留下他们两个成双成对,岂不妙哉。 她可打听了,这几日,白惑不在!这可真是见缝插针、横刀夺爱的好时机啊!哎,为了这个侄子,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谁知,南荞先下帖子来约她了。 她兴冲冲地一大早便去敲老七的门,谁知老七居然称病不外出!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来,眼看着时辰要到了,她只能灰头土脸自己来了,还是迟到了些。 第112章 与长公主同游 而南荞约天纥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琼衣说的也不无道理。她虽然不怕玉琮项锦逸耍手段,但是她们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她虽背靠太息宫,也有白惑撑腰,但是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人脉。 天纥公主一直在热心地为她牵线,虽然是一头热,但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白惑都说她可靠,那便是真可靠。有天纥在,无论是玉琮项锦逸,还是申诗意之流,想使绊子的话,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云岚岚苏香凡想让她庇佑,而她想得天纥庇佑,似乎都不太厚道。不过,她自认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天纥若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她定然也会真心相待。 其他人没想到,几天不见,南荞同天纥公主的交情为何如此好了。 于是,公主府侍卫在前,太息宫与云岚岚等人的随从在后,主子在中间,一队人闹闹腾腾走上月堤。 为了维护秩序,王城官府以及承办商会也安排细致,月堤入口禁止马车通行,但是可以行步辇。因而,少数腿脚不便的,更多的是纯粹懒得走路的权贵,便遣人抬了步辇代步而行。而能坐步辇的,多为富贵之人,那一张张趾高气昂的脸可想而知。 青石板路两侧花红柳绿、张灯结彩。三月,春风和煦,阳光温柔,路两旁种了不少乔木灌木,郁郁葱葱的,花也开得姹紫嫣红。 一些小商贩摆了摊,卖着各种的小吃食和手工艺品,更有卖货郎身上背着所卖物品,在人群中穿梭兜售,甚是热闹。 尽管较真与南荞前世的苏白两堤胜景相比还是有些差距,比如花草树木并没有那么美观,青石板路也没有柏油马路那般平整,但是已经出乎南荞的意料了。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游客之中男女老少皆有。随处可见几名男子簇拥着一名女子,拉扯着一堆孩子这样的家庭户说说笑笑地走着。看起来,整个一派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 天纥像一尊大佛,把云岚岚这只活猴给镇住了,她跟在南荞身后一远步,宁可拉着苏香凡,做她与谭朗的电灯泡,也不敢凑到天纥长公主跟前去。 天纥长公主啊,威名赫赫在外的女元帅,她大哥还说,天纥公主在敌国战场中有女罗刹之称。 虽然跟她娘差不多的年纪了,却还未成婚。不过,皇族之人向来寿命比普通百姓要长,而且保养得好,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与她大嫂差不多大。 云岚岚识趣不添乱,南荞与天纥在前头也便随意聊着。 “公主殿下,酒肆的案子……”南荞记挂着那个孩子。 “姑姑。”天纥一挑眉梢,“别公主公主的,太见外了,叫姑姑,反正迟早要这么叫。” 南荞尴尬地呵呵笑了两下,叫不出口…… “孩子送到了他祖父那儿,被抓的那人昨晚……”天纥神秘兮兮凑到南荞耳边,“被救走了。” 南荞一惊,但是看到天纥微微扬起的嘴角,立马明白过来:“故意的?” 天纥点了点头:“老七给出的主意。放心,孩子那里我派了人保护着。我跟大理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重视点,快点破案。圣女面圣与集青会近前,街头还发生这样的爆炸事件,幸亏爆炸中受到殃及的路人伤得都不重,若是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中的某个子弟受伤,又有的向朝廷发难了。” 这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南荞听望海说过一次,说是来王成参加太息宫授丹仪式的集青会。 天纥继续说着:“这觅春节也比往年多了不少人,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有些早就到了,这样的节庆日里,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那倒是,南荞也看得出来,游人里有一些人的衣着打扮也显得奇形怪状,显然不是王城中人。 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站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官衙之人,还有巡逻卫队一列列在路上走来走去。 南荞不禁暗自感叹,这安保工作做得倒是到位。 一路走去,有不少认识天纥公主的人都上前来问安打招呼,自然少不了看南荞一眼,女子掺着探寻,而男子么,眼神总往南荞身上瞄。 天纥并不给南荞介绍,偶有胆大的问询:“这位是……” 天纥只淡淡道:“友人。” 她可不想自己的侄媳被人觊觎。白惑那是没办法,其他人就免了。 每当这时候,南荞只敷衍地一笑,便转过脸去,同云岚岚她们聊天,花木什么种类啊,小贩卖的什么之类。 识趣的便也不问了。 “今儿个真是稀奇了,”天纥看着南荞调侃道,“平日里我上街可没那么多人跟我攀交情啊,都知道我说话不留情面,恨不得绕路走呢。不知道是谁的面子这么大?” 南荞知道她的意思,故作茫然,转脸问云岚岚与苏香凡:“哦?岚岚香凡,你们说我们这一圈人里谁的面子能比公主殿下大?” 两丫头惊得猛摇头。 南荞一本正经:“我跟岚岚香凡的看法一样,就是殿下的面子最大。” “鬼丫头!”天纥刚碎了一句,眼梢却瞥见一个东西向着她们砸来。 当然,还没到跟前,便叫公主府的侍卫一刀劈成两半,落在地上,竟是个沿街正在售卖的藤球。 “哎呀,本公子的藤球!”一声叫嚷从斜前方传来。 南荞等人转脸看去,见得是几个穿着奇异的男子。 大约有十来个人,身上穿的服饰特别鲜艳,胸前挂着五颜六色的珠串,头发都是编成辫儿垂下来。 为首的两个年轻男子最为醒目,因为只有这两人胸前的珠串是金色圆珠与白色尖牙相间,阳光下,简直亮瞎人的眼。 这两人还算俊朗,都是小麦色的皮肤,狭长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相像。其中身量较高那人额间还有一条同样金色圆珠的抹额。 不过,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就不那么令人舒服了。 第113章 惹上狗皮膏药 那较矮些的男子威风凛凛:“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劈了本少爷的藤球!” 公主府的侍卫毫不客气回击:“大胆!你的球险些砸到公主!还敢在此叫嚣!” 那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忽然收起了满脸嚣张,随即上前几步,那抹额男满脸笑意道:“是我等有眼无珠,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说罢,他还微微俯了俯首。 天纥白了那两人一眼,懒得回答,拉住南荞的手就走:“走,别理他们。” 南荞也觉如此,这人的眼神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再说,那么大个球,还会自己飞出来不成,分明就是他们砸的。 走远了些,天纥一脸嫌弃对几个姑娘道:“那几个人的打扮,是南方虎术部的人。带抹额的应该是部达的儿子,我只知道那老头儿子有点多,也不知是哪一个。那个部的人尚武轻文,个个都粗鲁无比,空有一身蛮力与灵术,而且不安分,仗着在方觉与狼主国边境,凭着地理位置险峻与种族的优势,为方觉压制狼主国,便常常狮子大开口向朝廷讨要赏赐,十分讨厌。以后你们若见到这些人,都要离远些。” 姑娘们赶紧点了点头。 云岚岚天真道:“不过我觉得那个小部达还挺有涵养的,他都同我们道歉了呢。” 天纥一瞪眼:“都是假的,他们部落里,都是歪门邪道胸无点墨,没一个正气的!” 云岚岚缩了缩脖子,不再说了。 那边南荞天纥一群人刚走,虎术部几人开始用自己的方言仗着没人听得懂,表情猥琐地高谈阔论。 为首稍矮那人名昆狄,是虎术部大巫师的儿子。此刻,他舔了舔嘴唇,满目贪色:“世子,今天运气不错啊,居然能碰见一个公主?你猜猜是哪个?” “笨蛋。”世子纳尚骂了一句,“自然是玉琮公主。” “也对也对!”昆狄摸了摸头,“玉琮公主可是沉灵第一美人啊,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比咱们部里的西丽尔漂亮多了,世子您不娶她是对的!纳绍那小子还以为得到宝了,真是鼠目寸光!不过,刚刚旁边那个红衣服的大姐是谁,她居然敢瞪我们?!岂有此理!” 天纥杀气腾腾地捋起袖子:你说谁是大姐?!你个小弱鸡! “不知道,也许是官员妇人。”纳尚不以为意,忽然眼色一沉,泛起一抹阴鸷笑意,“昆狄,我知道这次该向皇帝要什么赏赐了。” “什么?”昆狄一脸懵懂宝宝。 “笨蛋!”纳尚扇了他脑门一记,手指一指,“她!” 南荞自然不知晓后面这几个男人将她错认成玉琮的乌龙,也还没想到还惹了一块臭狗皮膏药,这会子与众人边聊边逛边买,心情很是愉悦。 这个木簪子好素雅,很适合白惑。买! 这个小香囊刺绣真精致,又好闻,反正她自己不会做,回去送给白惑。买! 这个小乌龟好可爱,可以给水夕做个伴,希望它别吃掉才好。买! 这个…… 实现财务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而且,带了四个男丁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段州济横长祁恪景手上都已经端上了他们家圣主的战利品。当然,加上琼衣绾茵的,四个人看起来收获颇丰。 南荞也暗中观察苏香凡与谭朗,发现苏香凡与谭朗在一处,明显开朗了许多,也会说说笑笑。而谭朗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他会替苏香凡挡开路人不留神的碰撞,买了小扇子替苏香凡扇风,送了好看的头花给她,惹得苏香凡两眼亮晶晶的。 嗯,不错,南荞心里又亮起了一颗星。 只有傻大姐云岚岚还不识相的挤上去,在谭朗给苏香凡戴头花时说:“哎呀,戴歪啦,我来!” “我也好热!扇子给我用用!” 南荞掩面暗叹,她宁愿相信这丫头是真的懵。 走了有一半路程的光景,远远看见月堤之上凸出了一座水榭楼台,让她想起她熟知的一座跨海大桥之上的酒店,也是这般伫立在海里,如一颗明珠点缀在桥中间,熠熠生辉。她旅游时住过一次,在海上看日出日落,美不胜收。 而这处的水榭,虽然没有那间酒店那般恢弘庞大,但也堪比他们去过的王城第一酒楼金荷楼。这,应该就是举办水榭诗会的地方——近月台。 此时快到巳时,慕名而来的人挤在近月台门口,然除却少数几人被放行入内外,大多数人却进不去。 云岚岚道:“这些人挤在那里干什么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近月台水榭诗会没有入场票进不去吗?” “入场票?”南荞诧异。 她倒不惊讶这一个诗会要什么入场券,毕竟也要限流,不然看这门口拥挤的程度,这水上楼台非得被挤塌不可,而且诗会都是才子才女斗诗品词什么的,也不能随便让人看。 “那我没有票啊,怎么陪你们进去?” “哎呀,南姐姐你放心啦,既然让你陪我们来,我们自然替你准备好啦!”云岚岚向谭朗一挑眉梢。 谭朗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票来:“在下是竞技生,原本只能带两个人进去,不过,在下与旬起兄相熟,香凡说邀请了您,所以在下昨日又去讨了一张,但是,在下并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也来了,所以……” “没事!”天纥倒是飒爽地一挥手,随即笑容有些狡黠,“近月台的老板我熟得很,哪怕楼要被挤塌了也会放我进去。哎呀。你们看,多好的地理位置啊,整个月堤独此一家,以诗为友,以画为盟,你们说近月台的老板是不是个妙人?” 南荞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贼兮兮的,还朝她挤眉弄眼的,顿生不解,怎么有种被算计的阴谋感? 直到后来她知道这近月台的老板是谁,顿时明白天纥这一脸的阴谋是出于什么心理了,果然算计她。 “是啊,”回答她的是谭朗,“倚楼近明月,枕水揽清风。这里是王城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品评风雅的最佳场所。就是无人知晓这近月台的东家是谁,公主殿下您认识?可否能透露一二?” 天纥连连摆手:“那不行,这是秘密,人家不愿露面,我当然不能泄密了。走吧!” 说着,她率先向前走去,走到门口站了一下,果然从边门跑出一个男子,十分恭敬地对着天纥弯腰鞠躬。天纥同他说了几句,又指了指南荞他们的方向,那人说了几句,面色有些为难。但是天纥倒不在意,转身向他们招了招手。 第114章 水榭诗会 一群人走了过去,但是近月台这人面有难色道:“诸位贵人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友人,自然是本楼的贵客,但是今日本楼实在人满为患,小人只能再带两人入内,您几位看……” 谭朗听出意思,掏出一张竞技生木牌和三张票道:“哦,我是来参赛的,她们三个有票,不用你为难。” 那人一看,连连点头:“有票就好有票就好。” 有票就有座位,他也不用为难。 但是众人这一大群的随侍不能进去了。几个主子围在一处商量了一下,又问了随从们的意见,最终决定,太息宫的恪景跟着南荞进去,可以保护南荞的安全。 不让长祁进去,是天纥在一旁嚷嚷有她在,南荞要什么护卫啊。南荞也体谅长祁难得与绾茵出来逛逛街。而琼衣也说对诗会兴趣不大,顺便带济横段州出去看看需不需要采买一些宫内需要的用物。另外几人的随从也表示对吟诗作对听不懂,不必入内,所以,就愉快地把名额给恪景了。 恪景木呆呆地腹诽:我从小就功夫好,诗词什么的,完全门外汉啊。 近月台分两座主要的楼台,一座在堤岸上,一座建在水面。今日举办诗会的场地是在临水这一边。随着一大群人穿过水面上的连廊,南荞几人来到了水榭诗会的场地。 迎面是一个舞台,其他三面是观众席,由高到低呈阶梯状,一共有四阶。每一阶高低落差有三四尺。台阶上能放下两张小几,两侧可以各放一个蒲团。平日里有常驻的戏班子在中央戏台上唱戏,而观众就落座于观众席上。 不过,这些阶梯观众席是提供给普通人群的,有钱有势或喜清净的可以坐在楼上雅间里。三面楼共四层,皆有雅间,并且越上去,规格越高。 平日里,就连一楼的雅间都只摆八仙桌而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露台观众席不是给观众坐的,而是给参加水榭诗会的才子佳人入座,每一阶梯上只放一张小几和一个蒲团,每张小几上都摆了文房四宝。 当然,南荞不知前后差别,她只看到这个像小型电影院般的场地上,宽敞的台阶席上已经坐满了人,粗粗一数,约四五十人。不过,看起来都是打扮斯文儒雅的年轻男子,倒还有四名姑娘。南荞一看便知这是参赛者的席位,她还想看看项锦逸坐哪儿了。 但是天纥把她拉走了,她们的票据席位在二楼。一楼二楼今日开放给有票据的观众,每一间都把桌子给撤了,摆了三排椅子,每排五张。多了的话,旁边与后头的人就看不到了。而三四楼的雅间没有调整,还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 谭朗把她们领到票据对应的雅间,并且对于雅间可能会人多感到颇为歉意。 一路走过来,他们已经看到一些敞开的雅间里十多个人挤在一处,环境的确不太好。 天纥与云岚岚脸色不太好看,苏香凡肯定不会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南荞更加不在意了,哪次看电影不比这时候人多? 谭朗因为要迟到了,只能匆匆下去了。等天纥推开雅间的门时,见里面乌压压坐满了人,还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天纥一把捂住了鼻子,南荞也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脸。 云岚岚可忍不住,直接喊道:“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雅间的十来个人刷的都回头看过来,大多都是男子,有两个女子。方才还嗡嗡的聊天声,顿时没了。一个吃酱豆腐的人默默把盒子塞身后了。 天纥率先走了进去,冲身后那搬着凳子的近月台伙计甩了一下头:“放这里,我就坐这里了。” 这伙计忙把手里的两张凳子放好,退身出去了。 每个椅子上挂着号牌,云岚岚开始咋咋呼呼找她手里的票对应的座位。其实也没什么好找的,就剩下三个空位。而南荞却在想,竟然实行对号入座这一套,这理念倒是挺先进的。 见她们几个在对号入座,坐在第一排的一个正在啃瓜子的小伙子刷地跳起来冲南荞笑得一脸灿烂道:“这位小姐,我的位子让给你,第一排看得倍儿清楚!” 说着,还踢了旁边正在吃着一片瓜的伙伴一脚,那憨憨的伙伴立马蹦起来:“对对,这里看得清楚!” 恪景因为职责在身,眯眼瞪了那男子一眼,这小子青葱白面狭长眼,穿得还挺贵气,一看就是会勾小姑娘的主,没安好心!队长说,一切觊觎圣主的男人都是少尊的敌人,要扼杀在摇篮里! 还没等南荞开口,天纥倒十分不客气道:“行,那我俩就坐那儿了。”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冲那吃瓜群众一指刚摆那位子一挑眼道:“我位子在那边。” 那吃瓜群众愣住了。 天纥坐下来,还翘起二郎腿朝南荞招了招手。 南荞走上前,把手里的票据递给啃瓜子的小伙子,微微笑了笑:“多谢,这是我的位子。” 啃瓜子男拿着票据也愣住了。 南荞也没多看他,自顾自坐了。天纥见那人还傻站着,公主脾气一上来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位子上坐着!站在这里让我们怎么看啊!” 两个看傻了的男人跳回神来,到后头去坐了。 瓜子男注意到与美人一道进来的男子一直凶狠地看着他,心下嘀咕:莫非是她的夫君?不对啊,若是夫君,怎么一句话也没说,还坐那么远。不是,肯定不是。 于是也不管了,在第三排的位子上坐了,虽然是第三排,但是让给这么一个美人,他还是很心甘情愿的。 云岚岚噘着嘴:“怎么没人跟我换座。” 苏香凡抿嘴一笑悄声道:“咱们怎么能跟南姐姐和公主殿下比呢。” 而此时,只听外头一阵骚动,雅间里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第115章 霸道的青玖 南荞和天纥探头看去,只见竞技生席上来了一个人,她沿着席位与席位间的阶梯走下去,沿途的竞技生都会站起来与她拱手行礼,她都微笑着颔首致意。她走到离戏台最近的一处案几旁坐下来。 项锦逸今日穿了一条藕荷色的留仙裙,外罩米白色丝质罩衫,十分清新柔美,看起来的确像人家说的“温柔典雅端庄大方”。 但是,若别人看到她同她说话时那绵里藏针、明褒实贬的姿态,还会给与她如此高的评价吗?当然了,她应该不会在大众面前表现出那一面吧。 哎,白惑的桃花段位都很高啊。她有时候想,为什么她要面对这么多情敌的明枪暗箭,而白惑就不用操这个心,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而白惑也满腹委屈:他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南荞会不会对千里眠动情,对于别人他还自信满满,但对手是千里眠就…… 后头有两个男子在窃窃私语:“都说这云阳郡主花容月貌,与玉琮公主并称‘牡丹幽兰’,公主咱是没见过,但是咱们前头这蓝裙子的小姐不比那云阳郡主美多了嘛。”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云阳郡主以才闻名,并不是长得有多美。” “我就问你前头那小姐美不美?” “美。” 云岚岚忍不住噗呲一笑。 那两人自觉丢了脸,住嘴不说话了。 天纥见南荞看着下头出神,忽然开口:“呃……你还在介意锦逸啊?” 南荞一愣,不知她指哪方面,只得道:“还好啊,我们也没什么交集。” 天纥面有愧色:“我承认那次是我脑子抽了,平白给你添堵。” 南荞微微诧异,天纥这样子真把她当朋友了,立马宽慰道:“公、呃……”人太多,貌似也不能称呼公主,想了想,只得道,“姑姑不必如此,说实话,一开始我的确有些不畅快,但昨日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早就没往心里去了。” “真的?”天纥有几分怀疑。 “真的。”南荞认真点了点头。 天纥显得松了口气,道:“这几次相处下来,我真觉得你很不错,真诚不做作,也不算笨,我很喜欢同你做朋友,我想过了,无论你选谁,就算都不选了,你这个朋友我是真心实意想交的。” 没想到天纥居然这么表态,南荞也是心里一暖,笑道:“我也是,真心的。” 天纥飒爽一笑。 两姑娘笑得率真,迷了雅间内众男子的眼,除了一人。 恪景盯了会瓜子男,听见前头笑声,见圣主与公主相视而笑,忽然一惊,想起天纥长公主至今未成亲,许是磨镜的传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完了完了,男子他能防住,但是公主他怎么防啊,队长非揍他不可。 南荞满头黑线:你的脑内小剧场还挺丰富的嘛。 南荞与天纥正聊天,雅间门一响过后,面前忽然站了个人:“南小姐,长公主。” 南荞抬头一看,惊讶:“薄副裁?” 正是薄绪。 薄绪带着恭敬的笑意:“南小姐,长公主,我家公子怕两位在这处鱼龙混杂的包厢太过怠慢,所以着属下来请二位一道去四楼公子的雅间。” 南荞眉一皱:“青玖?他也在?” 天纥一听,脸色有些奇怪:“青玖?那个罗笙阁的青玖?” 薄绪点了点头,手一指,南荞顺眼望去,只见对面四楼的一间雅间窗口,果然,青玖倚在窗边看向她们,见她看过来,惬意地挥了挥手。 南荞对青玖没什么好感,上回他耍流氓强吻她那事她还记着呢,还想过要不要向白惑告状,后来还是算了,想想青玖就是死鸭子嘴硬,危急关头也算真心实意为白惑着想。他们掉进湖里那时,青玖的确是着急忙慌地来救。所以,就不给他们的兄弟情插上一根刺了。 南荞转回脸来道:“不必了,有劳副裁转告你们公子,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二楼看得更清楚。” 薄绪倒不怎么吃惊,只点了点头说声“告辞”,便走了。 然到门口,却听见他叫“公子”的声音。 随即门口响起青玖嚣张的叫嚷声:“这个雅间本公子要了,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 雅间的众人,尤其是男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纷纷嚷嚷起来。 南荞看着这个任性的公子哥,嫌弃地摇了摇头,的确是个添乱的弟弟。 青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他穿着浅蓝色的袍子,雪发披肩,发上戴着同浅蓝的珠串链子。他整个人就仿佛一颗冰蓝色的宝石,风姿卓绝,熠熠生辉。 雅间里,不管男人或是女人,都看呆了,连天纥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感慨了一声:“啧啧,果然是第一公子啊!”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男人们没声了,被他容貌震慑是一个因素,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上隐隐浮起幽蓝的光芒来。 这是一个蓝阶之魅! 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全秒了。 薄绪赶紧出来安抚场面:“我们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与大家换,请各位移步四楼松字号雅间,那里更宽敞些。我们公子想与友人叙一叙。” 说罢,他还翻手一摊,掌心出现一个木盒子,里头竟然满是珍珠,他道:“为补偿大家,每人赠予一颗神湮海玉珠。” 不识货的人嘟囔:“什么东西?” 识货的人立马眼睛亮了:“神湮海玉珠一颗值五百两银子呢!” 其他人听着都瞪圆了眼。 立马有人蹦起来跑过去了,美人是美,但是看看填不饱肚子啊,还是珍珠实在。 雅间的人陆陆续续出去了。 苏香凡胆小,也想站起来走了,却被云岚岚拉住了:“你没看见青玖公子是为着南姐姐来的吗?咱们不用走。” 最后,不相干的人还剩下瓜子男和吃瓜男。 青玖眼一瞪:“还不走,等着本公子请你们呢!” 瓜子男沉默了一会,重重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瞪了青玖一眼,也不拿珍珠,径直走了。 他那同伴匆匆跟上去。 第116章 委身于你可好? 离雅间远了些,吃瓜男愤愤道:“阿璨,咱们干嘛要走啊,那家伙也欺人太甚了,咱们又不稀罕他那几颗破珍珠!” 瓜子男哼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银发殊色又狂妄,这人应该就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鎏潮小王子青玖。爹交代了,到王城里来,有几个人咱们尽量不要惹。” “城主交代了哪几个?” “雍王,肃王,萧王,涂太师,方左相,太息宫太息尊者、白少尊,还有这个鎏潮的小王子。” “其他几人我倒是听说过,但是这个鎏潮的小王子不就是个商贾嘛,在方觉又没什么势力,怕他做什么,鎏潮素来是女子当王,也轮不到他啊。” 瓜子男一斜眼:“你懂什么,如今鎏潮女王只有一个女儿凌霁公主,还为情所困,久居深山,早就不问世事了,魅姬九个儿子,最疼的便是这个小儿子,谁知道哪那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魅姬会不会把王位传给这个青玖。” 吃瓜男叹气:“好可惜啊,也不是天天都能碰到这么漂亮的大美人的。” 瓜子男也一叹气:“是啊,真的可惜,亏我还特地同她换了位子。你说她记不记得我啊?” “那肯定啊,你可是我们玉鼎城迷倒万千少女的少城主申璨啊!” “不见得。”申璨还是有自知之明,颇为沮丧,“她都没看我一眼。方才我听青玖那随从称她为南小姐,另一个为长公主。方觉长公主只有一位,便是天纥长公主。而这个南小姐我从未听说过。她又唤长公主为姑姑,但是定然不会是玉琮玉珥公主与兰琼郡主,难道是某个王爷的妻室?但是她绾的是未婚髻啊。阿纪,你让人给我去查查这位姑娘是哪家贵女。” “好嘞!”申纪答应得分外兴高采烈,少城主终于有看得入眼的小姐了,这一趟果然没白来啊! 而雅间里,青玖又冲还坐着的恪景一瞪:“你怎么不走?!” “他是我侍卫。”南荞没好气地转身说道,“青玖公子好大的威风,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到时候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青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南荞旁边的椅子上,还架起脚来笑道:“是吗,解决不了那肯定是钱不到位了。不然千里眠一个王爷,在商圈里这么折腾是为啥啊,你说是吧,长公主殿下?” 天纥面色顿时不好看了。她本来对青玖的印象就不好,在她看来,男子么,要么就像她那些手下一样,豪迈破云天,勇武战沙场,马革裹尸还;再不然就是像老七或者白惑那样,虽然白白净净儒雅贵气,但老七筹谋帷帐中,决策千里外;而白惑是白蛟,武力值很恐怖。 救玉琮那次,她也在场,目睹过白惑的身手,可谓惊天动地。她一直想把他挖到军中去,奈何太息宫不放人,太息尊者再也不让他插手俗事。 总之,她认为的血性男儿就是这几类。哪有像这个青玖公子那般,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妖娆,比女人还美艳。 天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青玖倒是不介意,看着外头竞技场里戏台上正在准备诗会开场,又戏谑道:“你居然来看这种诗会,怎么着,是看上了这里的哪个小子吗?白惑这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沾花惹草了,不得把他气死啊。” 这话说得天纥都要冒火了,但是南荞知道青玖什么德性,只淡淡道:“那我来看才子作诗也属正常,你青玖公子来这里难道也是出于此种目的?原来公子是这种癖好,难怪一把岁数还没娶亲。” “我哪种癖好?我一把岁数?”青玖果然被戳到痛处,“你怎么不说白惑一把岁数,他比我还老!” “白惑在等我啊,他等了我一百年,我不介意他老。你呢,你在等谁啊?据我所知没有吧,快娶一个吧,等再年纪大些,人家都看不上你了。” 青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到底没发作出来,反而呵呵一笑,不怀好意地凑上来一手搭上南荞的肩膀道:“那要不我委屈一下,委身于你好了,你看咱们今天穿得也挺般配。我比白惑还年轻些呢,我也不介意做白惑的郎弟,他应该也不介意。” 南荞扯着他的手背拎开他的手,斜眼看他:“我又不是收破烂的,什么破铜烂铁都要。” “你!”青玖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 天纥哈哈大笑,没想到南荞怼起人来这么酣畅淋漓,还以为她是个优雅柔糯的闺秀性子,看起来,她还没彻底了解她,不过,她喜欢! 云岚岚和苏香凡把凳子搬到了天纥旁边,也是掩嘴笑着。这样手足无措的青玖公子是她们没见过的。 他们四楼的斜对面,其中一个雅间里,有两人也看到了这幅场景。 这两人是端王千里恭和此次陪同他来的他封地内左丞的大公子周裘。 周裘道:“阿瞻,你再不出手的话,这个圣女就要被老七抢走了。你家的小姑姑不是与萧王关系最好吗,她肯定给萧王说好话。” 千里恭倒是一脸无所谓道:“我这几日仔细考虑过了,太息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靠山,他们向来不参与朝政,以后有什么影响也难说。况且,父皇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拉拢太息宫,我若是表现得太积极,难免让父皇不悦。” 周裘摇摇头:“也是。不过,有点可惜啊,毕竟这女子长得的确是好看,我若不是已经定亲了,也想去追求一下。” 千里恭嗤笑了一声:“容貌是其次,带来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你还是中意那个五长老家的傅名依?” 千里恭摇了摇头,向下一挑眼。 周裘吃惊:“你的意思是云阳郡主?” “对,她父亲平南王手握重兵,大哥二哥都是定远将军,老三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立了大功,被封为正四品壮武将军,还传闻是个断袖不会娶亲。若我成了他们的妹夫,锦家的兵力不都在我手里?” “说的也是。不过……众所周知,云阳郡主爱慕的可是白惑啊。” 第117章 绿茶要引战 “那又怎么样,白惑不是有未婚妻了么。他又不用参与朝政,要权利也没用,自然是选那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了。” “啧……”周裘脸色有些奇怪。 千里恭一眯眼:“还有什么要说的?” “啊,没,没了,你考虑得非常周到!”周裘忙解释,他可不敢说,王爷您没发现你看上的,都是追着白惑跑的吗?总拣人家不要的,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些。 “乓”一声锣响,四周雅间观众的热切讨论声一下子隐没了下去。 水榭诗会开始了。 中央的戏台上是此次诗会的司仪,正是谭朗提起过的旬起,才一百四十多岁便担任翰林院侍讲,从四品,可谓年轻有为。还有三个较年长的,旬起介绍了一下,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担任评判官。 南荞来这里这么久,对沉灵大地的年龄计算有了一定的了解。撇开皇族和像太息尊者白惑这样开挂的不算,普通人的年岁乘二除以十,便是她能理解的岁数了。所以旬起不过二十八,的确是年轻。 她吐槽二百来岁的青玖年纪大,也是有理有据的。但是她知道那些突破黄阶瓶颈之人并不遵循这个规则。青玖蓝阶了,仅比白惑低一阶。怕是他们活到千百来岁,还是这副样貌与身形。 她还悄悄换算了一下其他人:玉琮一百五十多,三十;项锦逸一百二十多,二十四;云岚岚一百十多,二十来岁;苏香凡九十多,十八岁;还有天纥,两百五多,呃…… 南荞转头看了一眼天纥那张御姐的脸,暗落落停止计算,呃,皇族不在规则之内,因为他们有灵丹外挂。 就在她走神之时,场下已经开场了,旬起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到,只知道第一轮竞技是开了一个字:花。每位竞技者需在司仪数十个数之内各写一句带花的诗句,不做淘汰,算是热场子。 对,诗会还设了淘汰制。 题不难,竞技者都是满腹经纶的青年才子才女,十个数之内皆是挥笔泼墨,笔落诗成。左右各有一名陪侍,分别从左至右,从上到下读了一遍。 谭朗坐在中间,他的诗句是:春风晓看花满楼。 南荞对诗的了解仅限于唐诗三百首,看众人的反应,谭朗的表现应该中规中矩,因为有些好句,会有大批人鼓掌喝彩。但是苏香凡很是激动,用帕子也掩不住的笑意。 加上项锦逸,这四十八个竞技生里头也只有五个女子,让南荞很是纳闷,这里不是女子地位不错么,怎么在学业上女子还是这么少。 写出佳句的人不少,轮到项锦逸。 侍读将她的纸张举起来,南荞他们的方向刚好能看到一半的字,但仍能看得出她的字铁画银钩、柔美中不乏洒脱飘逸,她写的是:花团锦簇迷人眼,月影萧疏惑卿心。 十个数不过十秒,写了两句,速度倒是挺快。 当即有个书生站起来奋力鼓掌叫好,还分析了一下,什么花团锦簇对月影萧疏,热闹与孤寂形成对比,迷惑,眼眸对仗工整,总之,就是上佳之句! 那个书生坐在项锦逸旁边一桌,姓名签上写着“鱼飞远”。姓鱼,还要飞远,岂不是一条飞鱼?啧,这怪名字。 被他这么一通吹捧,加之这么短时间写的也不少,场下人也便纷纷鼓掌盛赞,果然是第一才女。 南荞不好评判,但是这诗火药味十足呵。她甚至看见项锦逸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看,目露挑衅之色。也是,二楼,也不远,她发现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啧啧,你看人家,赤-裸裸地宣战呢。”青玖一斜眼,说出了同她一样的想法。 “什么什么宣战?!”云岚岚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青玖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道:“你看呐,‘锦’意指项锦逸,那‘惑’指谁啊?” 云岚岚反应过来:“惑?白惑?白少尊?” “聪明。”青玖道,“两人的名字在一个对子里,那不是暗喻一对么,云阳郡主啊,在向你南姐姐宣战呢。南小姐有何感想?” 几人都看向南荞,而当事人正在吃薄绪给他们搬过来的青玖包厢里的梅子,闻言只漫不经心道:“嗯,知道了。” 把青玖都看笑了:“这么无所谓?你就没点紧迫感吗?人家可比玉琮讨人喜欢多了。我敢说这儿一半的才子都爱慕她。据说太息老儿也随白惑的意,并不拿与你的婚约束缚他,让他随自己的心意。若哪天他移情别恋了,你受得了吗?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 “好酸。”南荞淡定地吐了梅子核,道,“多谢你的好心。第一,这事我早知道了,所以一点都不意外她今日会做这样的诗句。第二,我相信白惑,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不管是玉琮还是项锦逸,他要接受早接受了,不用等到我来。第三,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处处都要同我抬杠,我和白惑相亲相爱戳到了你单身狗的玻璃心了吗?” “单、单身狗?!”青玖瞪圆了眼,他虽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但是狗这种生物在哪儿都是低等的兽类,甚至在妖族里都只有狼妖而没有狗妖。 “你居然说我是狗!”青玖憋不住吼了一声。 此时,场下刚好是环节结束的空档,众人都在等旬起说话,因此青玖这一声特别清晰,回声甚至在空旷的会场里回荡了一番。 场下的竞技生们骤然抬起头看过来,各雅间的看客们也纷纷探出头循声看来,甚至有人也认出了这是青玖的声音,毕竟青玖的爱慕者还是很多的,无论男女。 南荞唰地拿起面前的果盘挡住了脸,她脸皮薄,不想丢这个脸,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她和青玖坐在一起,平白惹些妒火。 女人的嫉妒最可怕,一个白惑的霸王桃花已经够她头大了,再来一波青玖的粉丝们,可要她命了。 白惑那些事她也认了,关键是她跟青玖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但是绯闻可不会辨真假,今日要是他两传出什么来,回头她就让白惑去把青玖打一顿,谁让他从来没有分寸与界限感。 第118章 你得补偿我 “看什么看?!干你们自己的事去!”青玖朝外面一瞪眼,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青玖的作风在王城还是众所周知的,众人见怪不怪。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与他同坐的女子们身上,除了最近那位挡住了脸,其余三个倒是看得见。自然有人认得有人不认得。 戏台上主持的旬起一愣,赶紧拉回场来:“我们来进行第二轮比试……” 竞技生们的注意力被拉了过去,但是观众们依旧有不少在看青玖,毕竟,第一美人的风姿也不是吹出来的。 况且,青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什么女子亲近过,更别说他吼的那一句“你居然说我是狗?”什么样的女子敢如此埋汰青玖啊。 南荞:你们实在是想多了,一句单身狗而已,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南荞从袖里抽了块帕子蒙了脸,十分懊悔今日没戴面纱出来,只能用帕子救救急。 青玖还怒着:“你遮什么脸?!” 以前说他没男子气概,现在说他什么单身狗,他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 南荞白了他一眼:“因为我还要脸。少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你!”青玖被怼得无言以对。 天纥边吃坚果边憋笑,憋得两肩都在颤抖。 四楼的一个贵宾间内有四个女子,分别是郑妍、申诗意、落翩翩,还有一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吃着新来的小斯奉上的葡萄,此人正是密阳郡主寒绵绵。 落翩翩道:“看,苏香凡竟然也来了,她是不是也来看谭朗的?她怎么和青玖公子长公主坐在一处啊?!还有那个云岚岚也在,那个遮了脸的,难道是……” “是太息宫那位。”郑妍轻蔑地说道,“还不如公主殿下矜持呢,殿下心里只有白惑。她倒好,还勾搭上了青玖公子,不就是靠的那张狐媚子脸么。” 申诗意也气得捶了一记桌子,咬牙道:“不知道谭朗看上苏香凡什么,瑟瑟缩缩像只没用的兔子一样!还不就是看上她镇国将军嫡女的身份!” 寒绵绵却是冷笑一声:“要我说啊,什么锅就配什么盖。既然是庶女,该配的不就是庶子么。你们几个啊,就别老想着霍霍人家谭朗和苏香凡了。我家三郎四郎有几个弟弟还不错,翩翩,改日你一道带她们去相看相看。” 郑妍和申诗意的脸唰地就垮下来了。要不是没抢到位置,她们也不至于到落翩翩的嫡姐寒绵绵这个傲慢放荡的女人这里来,况且她同玉琮公主还算是对手——都对白惑有企图。 也是,这王城的女子,谁不垂涎白惑呢。只是她们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并不妄想,平日里也是站在公主这一边。 只是玉琮公主对这种诗会不感兴趣,申诗意也是临时知晓谭朗会参与水榭诗会,她们定不到位置,刚好落翩翩说她嫡姐寒绵绵早就订了一个雅间,她是不会错过物色青年才俊的场合的。 “大姐,你别说了。”落翩翩尴尬地打了圆场。 寒绵绵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哼了一声继续与小厮调笑了。 场下已经是第二轮开始了,这会子是司仪又出了一个字:灵。 以此字为首,竞技生们以此以最末一字作为下一句的首字,接龙作诗,但是也是有主题的,主题为:希冀。五个数内接不上的,便作淘汰。 轮到半途,已有五名竞技生被淘汰了,得用上前者最末的字,又符合主题,时间又短,几乎是出口需成章,有几个心态不稳的便卡住了。 谭朗依旧发挥稳定,不徐不疾接上了前者的字,回身看了一看二楼,冲苏香凡笑了笑。 苏香凡顿时羞得把脸埋在手里,惹得云岚岚并南荞一阵起哄,天纥也弄清楚了这两人的关系,加入了起哄队列。 剩下青玖一人别别扭扭端着架子,忽然道:“我不管,你今日得补偿我?” “什么?”南荞一时没理解。 “我说——”青玖又中气十足,“唔……” 南荞一把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又一鸣惊人,况且她不是没听清,只是没理解他意指什么?补偿他,这话让有心人听起来,特别容易想歪。 “你想补偿什么?”她开门见山。 青玖说的倒是正事:“你上次不是答应要给我做一个像香脂斋那种畅销的小玩意吗?怎么还没有?” “没有吗?我不是让人送了个图纸来?” “你说那衣架子?那也算?” “怎么不算,别家有吗,家家户户有吗?这是划时代的设计。你不会就丢一边没管吧?”南荞又白他,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生意这么大的,她都快怀疑是他是因为这张脸带来的偶像效应。 青玖道:“有啊,我做了一些让铺子里挂上了,不过倒挺实用,按你的图纸布置,的确是整齐多了,还省了不少空间,可以挂更多的样品与成衣。我不管,我又不是做木工的,做这个还得去盘一家木工店不成?你得给我设计一份符合我罗笙阁生意的。” 要求还真多!南荞狠狠瞪他。 “不同意?那我可保不准会怎么让你丢脸了。”青玖撩起南荞几缕头发把玩,表情暧昧,他看得出来,南荞很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们挨得近关系亲密,坐在那里也是歪向天纥,那他偏要膈应她。 南荞白眼翻到天上去:这不是身为一个名花有主之人该有的自觉吗? 果然,南荞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拉回来,瞪了他一眼,咬牙:“卑鄙……” “我就当你答应了。”青玖满意地抽回手。 “好!好!”整场开始喝彩。 原来又是项锦逸。 惟恨此身非男儿,踏马直渡信缨江, “不愧是平南王之女啊,虎父无犬女!” “云阳郡主胸有大志,若是男儿身,定为国之栋梁。” 全场一水儿的赞叹之声,项锦逸坐在那儿,面上带着清高的微笑,享受着众人的赞美。 若不是南荞见识过项锦逸的骚操作,她还真有点钦佩这个文采飞扬的才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第119章 叫我姐姐 “怎么恨非男儿了,”青玖砸吧着坚果,翘着二郎腿道,“她把长公主您置于何地,马踏信缨江,明儿你就带她参军去啊!方觉不是有娘子军吗?无病呻吟!” 当朝长公主在军中挂帅,自然训了一支巾帼不让须眉的娘子军,十分勇武,因而方觉并不排斥女将,各地也纷纷效仿。 天纥一愣,面有尴尬,她当然不能拆了项锦逸的台。 青玖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在众马屁声中显得独树一帜。 项锦逸都听见了,一张脸顿时青白交加。 南荞看了看青玖,帕子下露出一抹笑,这混球,总算说了句靠谱的话。 而那厢,项锦逸高段位选手,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她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二楼南荞她们那处盈盈一礼道:“锦逸在长公主殿下面前献丑了,锦逸自小便希冀,能像我的三个哥哥那般征战沙场,护佑国土。奈何摊上这副羸弱之躯,连南边湿气都受不得,父王才将我送到王城中来调养着,方能勉强过活。否则,锦逸明日就随长公主殿下入军,为我方觉开疆拓土抛头颅洒热血。锦逸也相信,这是我们在场所有男儿的鸿鹄之志!” 被她这么一说,场下的书生或看客们,皆被点燃了热情,纷纷说对。 南荞默默地听着,她说的倒是这么回事,还挺适合做演讲政客的。 “那个……锦逸啊,”天纥尴尬地笑笑,说了句场面话,“你身体娇弱,不适合参军,还是悉心调养吧。” “多谢公主体恤。”项锦逸嘴角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继续道,“诸位可能不知道,长公主与青玖公子身边这位,便是近日王城里都在翘首以盼的……太息宫圣女,南小姐。南小姐为何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呢,君子坦荡荡,有何不能让人看的。啊,难道是南小姐觉得在场的普通百姓没有资格窥见您的容貌吗?” 她忽然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像是不经意说漏了嘴,瑟缩了一下道:“原谅锦逸多嘴了。” 说罢,她还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Tui!该来的还是得来!她收回方才对项锦逸那么一丝丝的改观,事实证明,她从来不会瞎了眼看错人! 果然,项锦逸的话一出,会场里轰的一声,众人的目光中有惊诧有好奇也有气愤,纷纷看过来,都想看看这个让王城等了二十八年的圣女是何方神圣,一时间会场里七嘴八舌,十分嘈杂。 “糟了!”在四楼包厢的申纪一脸愕然,“她居然是太息宫的圣女?!我就说呢,长这么美,还和长公主在一处!” 申璨抱着胳膊,踩在桌子上紧皱眉头。 他们去晚了,包厢前头被先到的人占了,索性搬了桌子踩桌子上看。 “阿璨,我看咱就不用动这个心思了。”申纪瘪着一张脸。 “什么心思?”申璨不耐烦。 “你这……”还用他明说嘛,“你看啊,人人都知道太息宫圣女的未婚夫是太息宫白惑少尊啊,然后还有一个王爷做夫君,咱也比不过啊。” 申璨一瞪眼:“你闭嘴!我什么时候动这种心思了?!” 申纪一缩脑袋:“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申璨撇嘴,就一点点而已,只是看在长得美而已,说不定脾气很差,矫揉造作什么的,对,王城的贵女都是这副德性,没什么好期待的。 这边,项锦逸的脸上还是雍容大度的微笑。 南荞看着她,虽然站在场下,她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气,是啊,这是她的主场。 云岚岚凭感觉不太喜欢这个项锦逸,嘟囔道:“她这不是自己讨没趣么,南姐姐比她好看多了。” “你懂什么。云阳郡主又不是以美貌立世。”青玖看着南荞似笑非笑,“反观南姐姐,不摘吧,显得不光明磊落又坐实了高傲之名;摘了吧,又像是居于项锦逸之下。大家就会想,看吧,太息宫的圣女又如何,云阳郡主一句话,还不是乖乖摘了面纱。呵呵。” 他倒要看她,怎么办。 天纥都有些难受,项锦逸的确有些造作,但是这么多人,的确太不给面子了,她忐忑地看向南荞。 南荞却是瞥了一眼青玖:“记住你说的话。” “什么?”青玖纳闷。 “叫我姐姐。”南荞忽站起来,向窗口走了一步,倚在扶手之上。 她抬起手来,众人以为她要摘帕子了,然她只伸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周身的气派与只露出的那一双眼,就给人一种金仙临世之感,会场的躁动声静下去了一些。 “云阳郡主有礼了。”南荞点了一下头,以示平辈间基本的礼节,项锦逸方才可没向她行礼。 “多谢郡主在如此多的看客之中还能注意到民女的存在。的确,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只是依小女子浅薄之见,这份坦荡素来是指心胸的光明与磊落,处事的豁达与开阔吧,何时与戴不戴面纱遮不遮脸有关联了。若遮了脸便不是君子的话,那沙场上为了保家卫国佩戴头盔保护头面的将士难道就不是君子了?一楼那位戴了半幅面具的壮士,三楼雅间那位戴纱缦的姑娘,还有四楼雅间拉了半幅竹帘,只露出一双手的公子,难道全都是心怀叵测之辈么?”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去看她说的这几处,的确是有这三处,头戴白色纱帽的贵女,拉了半幅帘子看不见脸的看客,还有一楼一处人满为患的雅间一个戴着黑色面具只露两只眼的壮丁。 “几位,小女子无意冒犯。”她欠了欠身行了个规矩的礼,又道,“至于不屑更是无从谈起。若我不屑,还坐在这二楼做什么,不应该在四楼居高临下俯视众人么。方觉并无律法规定说不得蒙脸,那么,露不露脸都是我们个人的选择,也是权利,与是否坦荡和傲慢无关。云阳郡主给我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恕我不能苟同。” 第120章 反击绿茶 律法有没有规定蒙脸一事,她只是猜的,因为一开始是白惑让她戴面纱,白惑怎么会让她做犯法的事。 她的口吻不卑不亢,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徐不疾,似乎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大众其实多半是墙头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就看谁更理直气壮一些。 “你……”项锦逸涨红了脸,但是她不能反驳,她要维持她温柔贤淑的风评,不能像一个泼妇般对峙。 一旁的鱼飞远见项锦逸被呛落了难堪,立马喝道:“这位小姐莫要扯得这么远,就说你既光明磊落,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南荞居高临下看这个鱼飞远,他处处维护项锦逸,怕是项锦逸的铁杆粉丝了,这么急着跳出来,真没绅士风度,欠鞭打。 “方才不过是小女子与郡主两人一些不同见解罢了,小女儿家之间的闲谈,这位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对着我这一个弱女子大呼小叫,原来这就是你的君子风度?” 鱼飞远被她一怼,众人的视线便落在他身上,令他如芒在背,只得恨恨咬了牙。 南荞觉得可以收尾了,否则过犹不及,引起民愤,毕竟不能小看项锦逸的影响力。 她收敛了一下方才质问鱼飞远的凌厉口吻:“在我看来,今日的主角是竞技场内各位才俊才女,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观众身上。如今这番,恐怕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了吧,旬侍讲?” 被点到名的旬起一怔,神色有一丝尴尬:“这个……的确是。” “抱歉,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今儿个要是不露脸,恐怕回头就有人造谣我居心叵测或是仗势欺人,败坏我们太息宫的清誉。旬侍讲,希望等我摘了帕子,您可以继续主持诗会,别让诸位竞技生与三位评判官干等着看笑话了。” 旬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南荞一点儿玄虚都没卖弄,就拉掉了蒙脸的手帕,十分客套且敷衍地微微笑了笑。 全场寂静,连一心向着项锦逸的鱼飞远一时也看呆了。 南荞之前也是没戴面纱的,但是观众人多,而且注意力也都在竞技场的竞技生上,谁没事去看二楼普通包厢的观众,要看也是看三楼四楼,猜测是哪些贵宾在里头。 “旬侍讲,请您继续开始吧。”南荞见旬起没有反应,催了一句。 旬起猛跳过神来,顿时红了脸,一时竟有些结巴起来:“请、请、请诸位都坐好看过来了,我、我们第三轮的比试是赏画赋诗……” 竞技生们终于陆陆续续回过神去接着比赛了,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向南荞。 项锦逸一脸愤懑地转身坐下,绞着手里的帕子。 鱼飞远为方才的失神懊悔不已,看着项锦逸难受的样子,小声安慰道:“郡主莫气,她怎么能跟郡主您相提并论,只是徒有其表伶牙俐齿而已,她……” 项锦逸眼看眼泪汪汪了,鱼飞远只得住了嘴。 南荞坐回来,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起来。 “南姐姐你好厉害!”一号小迷妹云岚岚当即佩服地五体投地,“那云阳郡主气得都快冒烟了!” 二号迷妹苏香凡也是满眼亮晶晶地点头:“嗯嗯!” 天纥笑了笑:“我还替你捏了一把汗呢,这会是锦逸不厚道了。” “姑姑,不好意思,我知道锦逸也是你的相识,让你难做了。但是我这人有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要是欺负到头上来了,若在能力范围内,我是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还望姑姑能理解。”南荞是真心抱歉,天纥夹在中间想必挺为难。 天纥道:“我当然理解。我也不会是非不分啊。” “哟呵!还以为你就看我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呢。”青玖笑了笑,面上一丝戏谑,凑到她耳边,又在两人周围下了道噤音结界,低声道,“你哪是一朵银绒花啊,我看就是一朵刺蔷薇,你这德性白惑知道嘛!可别还蒙在鼓里啊。” 南荞吃了一惊,他居然看出她是银绒花了。不过转念一想,青玖是蓝阶,能看出她的妖身也不奇怪,于是她白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我这德性啊,白惑最清楚不过了。而且你错了,我不是刺蔷薇。” “那是什么?” 南荞见他下了结界,也便不藏着了,直言道:“我就是一朵银绒花啊。若别人真心对我好,我展示的就是软绵绵的绒,若别人惹恼了我啊——哼哼,我就把他冻成冰渣子!” 她特地去太息宫的藏书库查过银绒花这种植物了,毕竟是自己的本体么,先知己再知彼嘛。的确如千里眠说过的,银绒花是高海拔雪山上的植物,十分稀罕,大抵同她知道的什么天山雪莲一样珍稀吧。 由于常年冰天雪地,长势极慢。草木本就难生灵性,而银绒花更甚,她甚至有点相信太息尊者是因为见她生了一点灵性而带回来悉心栽培这套说辞了。虽然,被她占了躯壳。 但是作为一株植物,它还是有自保的本事的,就比如常人想要触碰,就会被冻成冰。 触之成冰。 这是《上古之物考》中对银绒花技能的描述。冰属性,看来的确和白惑挺配。 一股寒意忽然从青玖的背后冒上来,让他不自觉抖了抖,纳闷了,怎么平时这朵弱不禁风的小花,今日有些霸气呢。 四楼有人与青玖有着相同的见解。 “哈哈,王妃可真霸气!”泉升笑得合不拢嘴,一转脸看见自家主子的利剑般眼神,瞬间蔫儿了,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属下知错。” “她还没同意之前别瞎叫,落人口实。”千里眠的手指轻轻在竹帘上摩挲,只拉开了一点,以便向下看,竟然也被她注意到了。难道她一直在观察每个雅间的情况? 南荞:你想多了,我就是对诗词没什么兴趣,四下打量而已。 第121章 厄运生变 泉升看着自家王爷,心想着王爷还真说一套做一套,早上长公主明明来叫他一块去的,他还装病不出门,结果长公主一走,他就自己来了。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同王妃……呃,准王妃坐一起多好啊。 今天白少尊又不在,多好的机会啊!现在倒好,让那个青玖公子抢了先!完蛋了,本来已经有一个白少尊就难了,现在又来一个青玖公子,他两可都比王爷年轻好多啊,这下王爷该怎么抢到圣女的心啊! 哎,他这个做奴才的,真是操碎了心。 “呵,也不过如此。走,本郡主不想看了。”头戴纱幔斗笠的女子站起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简洁的纱衣,看起来仙气盈盈,身形也是纤薄清瘦,身量不高,小鸟依人型,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女孩的稚嫩。 她转身对身后的侍女道,“母后快回来了,咱们去月堤上看看有没有她最爱吃的雨花糕卖。” 侍女微微欠身:“是,郡主。” “顺便也给玉琮捎带一份蟹记水晶丸子吧。”纱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稚气的女声却有着不相符的尖锐与刻薄,“这个蠢货连这样程度的货色都斗不赢,也只能是个蠢货了。” 诗会继续,赏画作诗。画是一幅好画,据说是当朝着名画师图柳山人的一幅山水图,青山绿水,雾霭朦胧,宛若世外仙境。 这个图柳山人是个奇人,隐居在王城外的图柳山中,由此得号。他的画在当下说一画千金也不为过。当今皇后就十分喜欢他的画。 这是天纥给南荞普及的知识,她虽然平日擅长舞刀弄枪,但这些名人名事还是知道的。以前她还为了给皇后的生辰置办贺礼,专门寻访过图柳的画作。 皇后啊,南荞默默地想,就是她未来的婆婆,也不知好不好相处。婆媳关系便是自古的大难题啊。况且,听说萧王是皇后最喜欢的儿子。嗯?扯到萧王做什么? 赏画作诗时间到后,各位竞技生的诗作被一一收到高台上,按照号码两两挂起来,以供现场各位观众,主要是评判员品评。评判员的打分分为甲乙丙丁四等,被评为甲乙等可直接晋级,三名评判员中有一个丙或丁便直接淘汰了。 南荞对评判诗作的质量等级实在没什么研究,在她看来,很多都是佳作,但依旧被评判为对仗不工整,空洞无物、辞藻堆积、乏善可陈云云而淘汰。不过,优秀的的确是人人看得出的优秀。 她看着项锦逸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估摸着她这一轮又要出风头了。不得不承认,项锦逸在才学这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好就是好,她也不嫉妒。 看了二十来首的光景,这一首刚刚被评了个甲,那才子兴奋得蹦了起来,等落地时,只听轰隆一声,整个楼仿佛都震了震。 “好家伙,这熊妖是真的熊啊,蹦得楼要塌了。”青玖打趣了一句。 “不对!”天纥跳起来,趴到窗外,果然,整个近月楼都在震颤,所有人都意识到楼在晃动! 紧接着这楼忽然又是一震,竞技生们所在的阶梯席位忽然猛地塌了下去!席位下是水面,一时间,水浪翻起,尖叫惊呼不断! 好在再寻常的普通大众也是身负灵力,那些竞技生们纷纷腾空而起,没反应过来的受了伤,有些还化了妖身,飞禽走兽皆有,给南荞一种好似在动物园里的错觉。 项锦逸倒是没出洋相,掉下去时,被两个男子拉住。那鱼飞远化作一条巨蟒,将她驼起来,攀附在围廊之上,项锦逸并未受伤。 不断传来看客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声。 然劫难还未结束,没等四面楼里的看客喘一口气,整座楼都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底部支撑楼宇的桩子断了,西面的整座楼一瞬间坍塌下去,传来一大片惨烈的惊呼! 这原本四面楼宇相连,中间空地是戏台,西面的楼一塌陷,连带另外三面摇摇欲坠! “大家快从空顶逃出去!”不知谁喊了一声,楼里的看客们纷纷从窗台跃去,向着戏台之上的空顶跃出。 南荞站立不稳,青玖这回也不吊儿郎当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以免她从窗口掉出去,这楼已经向里倾斜了! “啊!”苏香凡半个人被甩出窗外,幸而恪景一跃而起,把她拎住! 天纥也是拽住了大呼小叫的云岚岚。 “我们快走!”青玖搂着南荞的腰,一猛子从窗口跃了出去! 天纥恪景各自手上都是拎着人跃出来! 南荞只觉眼前一晃,人已在空中!周围都是忙着逃生的人! 然而,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浆糊一般把所有逃生的人都定住了!南荞见所有人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青玖!怎么回事?!”南荞转脸,看到的是青玖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的额头青筋凸起,似是竭尽全力,却动不了分毫! “见鬼……灵力在流失……”青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南荞往下一看,看见他们身下,阶梯席位坍塌的地方,有一个人站在一根残破的木杆上,那人竟是她看到的戴着整副黑色面具的男人! 他手中悬浮着一个球状的物体,那东西散发着冰蓝的光芒,而身上一道道蓝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个球中!这些光的来源,就是这座楼里所有的妖灵魅! “什么鬼东西……它在……吞噬我的……灵力……”青玖咬紧牙关,手臂剧烈颤抖着,几乎抱不住南荞。 南荞也不顾避不避嫌,转而吃力地抱住青玖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身体猛然一震,仿佛体内什么东西被狠狠拖曳出来,她看见自己的手臂之上也冒起了一些微弱的蓝光,那些蓝光向着下面的球飘去! 这就是她的灵力吗?全身骤然涌起撕扯般的疼痛,似乎在抽筋扒皮一般! 她看见周围那些被抽干了灵力的人,全都变成了狰狞的灰色干尸!恪景、苏香凡也变成了干尸坠落下去!天纥勉强撑着,依旧拎着也已变成干尸的云岚岚。 近月楼从四面倒塌而来!楼里未来得及跳出的人都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吸干,南荞觉得自己都快呼吸不了了! 第122章 金手指破局 高耸的楼体压下来,视线也逐渐模糊时,看到一片巨大的白色衣袂从头顶落下来,伴随着一声遥远的“南荞……” “喂?喂!”耳边乍然响起青玖的声音。 “南荞?南荞?”天纥的声音也传来,她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怎么了这是,也没睡着啊,怎么一副梦魇的样子。”青玖竟然伸手过来,抚了抚南荞的额头,“呼吸紊乱,一头的汗,你不会……吃了两相欢了吧?” 他说这话自然是调侃南荞的,两相欢会面色潮红,而南荞这一脸煞白的模样,哪里会是吃了这个药。 南荞喘着粗气,胸口砰砰直跳,额头已经渗出来细密的汗珠来,她忽然浑身一抖,将青玖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你什么毛病?”青玖真是被她吓到了,这女人有什么隐疾不成?不行,得告诉白惑。 “青玖……”南荞直愣愣看向青玖,喃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面色是青玖没有见过的慌乱与……害怕。 他从没有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害怕? 南荞的身体有些发抖,这是怎么回事,她刚刚经历的那些是什么,是幻觉?还是时光倒流,亦或是……她看到了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会不会真实发生?近月楼坍塌,所有的人被吸干灵力致死。苏香凡、云岚岚、恪景,还有天纥、青玖怕也是难逃厄运啊! 会发生吗?会真实发生吗?莫非是……她体内那股不明来源的灵力?既然能让她看到一炷香之前发生过的事,那么让她预知差不多时间之后发生的事,也并不是不可能啊。 此时竞技场上,旬起正拿出那幅画挂起来,卷轴一落下来,南荞的瞳孔猛然收缩:“图柳的画。” 随后旬起介绍道:“这是图柳先生的山水图……” 全场顿时一片感慨之声。 青玖道:“哎哟,你居然认识图柳的笔迹。” 南荞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天纥:“皇后娘娘是不是喜欢图柳的画?” “咦,你怎么知道?”天纥有些诧异。 南荞失魂落魄地坐下来,都是真的,都会是真的…… 天纥忧心忡忡:“怎么了你这是?” 南荞一个深呼吸,,转身抓住天纥手,神容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肃穆:“姑姑,你可相信我?!” 尽量压低声音,控制着自己的慌乱与恐惧,南荞将自己所看到的,或者说即将经历的场面简单描述了一下。 雅间之中,一片寂静。 青玖与天纥眉头紧皱,云岚岚苏香凡,还有恪景薄绪面面相觑。 说完之后,南荞沉沉道:“我知道匪夷所思,但是,我预感这一切都会发生。” 青玖皱着眉,显然不太相信,但是却无法用平常那种桀骜不驯的口吻去揶揄她,只是咂吧了一下嘴道:“的确太……啧……” 此时,楼下作诗的时间已到,竞技生们的诗作被一一呈上去,第一首即将挂上去。 “湖天水地清一色,山亦空蒙水更奇。” 南荞缓缓吐出这一句诗来。 诗台之上,旬起把第一个卷轴挂在画旁边,唰地落下来,开始念道:“湖天水地清一色,山亦空蒙水更奇。” “哇靠,你是先知吗?!”青玖突然咋呼了这么一句出来。 南荞心下一动,这话怎么听着…… “我信……”天纥凑过来一脸正色,“按你说的,还有二十首诗的时间,我们得抓紧了!” 南荞脸色黑如墨:“阶梯戏台先塌,水里定有什么东西,然后是西面那幢楼,也是从底部开始坍塌,最关键的……是那个人。” 她一转脸,看向对面一楼的那个面具男人,他此时坐在包厢的靠后面,没什么动作,但是因为戴着黑色的面具,想看的话还是比较显眼。她先前还为他们这几个不愿露脸的人开脱,看来,这个人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怎么才能让大家中断诗会出去呢?”南荞抱着额头,满脸苦闷。 天纥搭上她的肩膀:“放心,有救兵。青玖公子,你先带着南荞和几个丫头出去,我去找帮手。”说完,她站起来要走。 “等一下。”南荞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装着水夕的小水球,水夕贴在水球壁上看她。 “水夕,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水夕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南荞把水夕塞天纥手里,“姑姑,你带着它,它在水里很厉害,或许能帮上忙。”她又对水夕说,“听公主的话。” 水夕吐了个泡泡,以示答应。 南荞拉住天纥的手,眼里具是担忧:“姑姑,一切当心!” 天纥手里捧着水球,点点头:“好。” 说完,出了包间。 “这个小章鱼就是那个湖里的水怪?”青玖顿感好奇。 南荞点头。 “好吧。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这能力怎么来的,但是……”青玖也站起来,向南荞伸出手来,挑挑眉梢,“白惑不在,我得替他保护你啊。走吧。” 南荞看着青玖的手掌,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视而不见,但是,她看到的那幻觉里,灾祸来临时,青玖奋不顾身救她出去,哪怕被抽取灵力也绝不放手。 她心里忽然有些触动,怎么说呢,由于白惑的关系,他们也算是亲人吧。 青玖做好准备被她一掌扇开,出乎意料的是,南荞居然把手放在他掌心之中,让他惊讶了一瞬,反倒有些不太自在了。不过南荞只是扶了一下站起来后,便放开了他的手。 “我、我要叫谭朗一起走。”此时苏香凡红着眼带着哭腔看着窗外的竞技场,诗作已经鉴赏到了第六首,谭朗还没轮到。 可是苏香凡这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出去,准露马脚。 南荞看向恪景:“恪景,你去吧,从一楼过去,把谭朗叫出来,就说……香凡突然身体不舒服,现在要回家。让他送送到门口。” 恪景迟疑:“可是统领让属下要寸步不离保护主子。” 南荞看了看青玖:“没事,青玖会保护我的。” 青玖一怔,她突然这么信任他,感觉有点不太适应,只得挠挠鼻子:“啊对,我保护她。别废话,还不快去!” 恪景投来一个不信服的眼神出门了。 第123章 搬救兵 青玖走在前头,南荞拉着云岚岚和苏香凡跟在后面,薄绪在最后,几人忐忑地走出了近月楼大门,站在月堤之上等候。 南荞一直默默算着时间,一首诗鉴赏定级大概两三分钟时间,方才他们走出来,花了五分钟左右,现在距离灾难的发生还有大约半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天纥公主能搬到救兵吗? 她虽然是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但是就一个人而已,要不然让青玖去帮她?青玖已经蓝阶了,灵术和身手定然不差。 南荞看向青玖,青玖一瞪眼:“你看我干嘛?” 南荞直言不讳:“要不你去帮帮公主,她一个人不知道行不行。” “你放心啦。”青玖摆摆手,“天纥公主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但是灵术与实战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再说了,这是近月楼啊,她还找不到帮手么?” 南荞奇怪:“近月楼怎么了?哦,对了,她说她跟老板熟。” “起止是熟,不就是……”青玖突然嘴一抿,神色怪异地截住了话头,转而道,“哎呀,你不是把水怪也给她了嘛,她会搞定的。” 怎么这么可疑,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最没道德好嘛!南荞眯起眼看他。 “香凡!”谭朗出来了,神色匆匆,“你哪里不舒服吗?” 苏香凡都不需要装,她已经紧张得瑟瑟发抖了,但是南荞和云岚岚的告诫她也没忘,于是道:“我、我可能受了风寒,有些发冷,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吗?” “这……”谭朗迟疑了一下,的确,诗会还没结束呢,不过,他立马又道,“好,不过我要先进去打个招呼提前离场。” “别……”苏香凡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泪眼汪汪的,“你别进去了。” 谭朗见苏香凡的模样,有些奇怪,苏香凡向来善解人意,从不无理取闹,便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那我同门口跑堂说一声,代我向旬起兄致一下歉。” 苏香凡疑虑了一下,看见南荞向她点了点头,便放开了手。 谭朗去门口找了跑堂的伙计,随后带着苏香凡往前去找马车了。 云岚岚倒是没有走,她不像苏香凡那么胆小,甚至十分好奇南荞的预知会不会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不见近月楼的观众们出来,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南荞盯着大门,唯恐下一瞬那楼宇便要坍塌,焦灼得快要转圈圈。 青玖在一旁用扇子遮阳,还叽叽歪歪抱怨道:“这太阳越来越大,都快把我晒黑了,我们先到那边树荫下坐坐吧。” 南荞心里烦躁,一跺脚:“不行,我得去看看。” “哎你急什么啊?”青玖拉住她,怒道,“就你那红阶花妖的灵力,顶个鸟用!去了还不是瞎添乱?!你给我待着,我去!真是麻烦!” 说完,一甩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南荞见他这样子,忽然有些汗颜,看起来过去对他的评价有些片面了,这人虽然幼稚聒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还狂妄自大,但是在大事上还是有君子风度的。 然而青玖才走两步,迎面就跑来一个人,青玖见不对劲,一脚出去,就将人踹在地上了。 “哎呀!”倒在地上那人大叫一声,“王妃救我!” 南荞一惊,仔细一看,发现那人有点面熟,对了,这人是千里眠身边的随从。 “什么王妃?!你叫谁王妃呢?!”青玖凶狠地嚷嚷道。 泉升坐在地上,指指南荞。 南荞试探道:“你是萧王身边的?” 泉升卖力点点头,王妃还记得他! 青玖格外不悦:“什么,都还没殿前择君,她什么时候成你们王妃了?!” “那……”泉升自知嘴快,只得圆回来道,“反正不管择哪个王爷,都是王妃啊。” 青玖横眉竖眼,抬起脚作势又想踢他。那可是白惑的女人,真不爽她还得选一个夫君。 南荞免得他又打人,挡在他们中间道:“你来做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泉升站起来神秘兮兮道,“长公主殿下让我来找您!” 天纥让人来找她,但却不是去近月楼,那泉升领着南荞、青玖还有恪景云岚岚一道上了停泊在近月楼旁的一艘画舫之上。若不是确定这人的确是萧王的心腹,这一出其实挺令人费解的。 画舫挺大,行驶得也很快。南荞一直看着湖边那恢弘的近月楼,安然无恙,不知是她的幻想没有发生,还是天纥真的找人解决了危机。找的是谁,千里眠吗?否则,他的近侍又怎么会在这里? 船行驶到一处荷叶丛旁,此时的荷叶尚且只有一些耸立的杆子,但是荷叶丛中却有几座巨大的方形石雕,甚是抽象。 “天圆地方。”青玖淡淡道,“是这浮修湖的一景。” “哦。”南荞看着这几座石雕,似乎有些眼熟。 然而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船底传来卡拉卡拉的声响,甚至有些震颤。 还没容他们问,泉升便请他们到船舱里去。等众人进了船舱,泉升又拉开地面上的一处密道,瞬间,一条甬道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排石雕阶梯向下延伸而去。这艘船的船底,竟然连接着一条甬道! 甬道周围还有水在往两侧流,有幽暗的火光亮着,冷凉的风和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竟不知,这天圆地方之下,竟有如此密室存在。”青玖感慨了一句,忽然一把掐住泉升的脖子,狠狠道,“臭小子,要是敢诈我们,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哎哎哎,青玖公子饶命,小人可不敢啊!”泉升哇哇讨饶。 恰时,甬道内传来一个声音:“南荞?” 是天纥的声音!随后,天纥的脸隐隐绰绰出现在里面,她举着火把,站在阶梯底下。 “姑姑?”南荞弯腰凑上前去看。 “快来。”天纥招招手,“你们快下来,有些东西给你们看。” 第124章 水夕立功 南荞看了一眼青玖,随后撩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青玖甩开泉升,也紧随其后。 恪景和云岚岚也想跟上,却被泉升一把拦住道:“两位请留步,这里面已经不是您二位能进去的了。” “为什么?可是南姐姐和青玖公子都进去了!”云岚岚岂能善罢甘休,咋呼道。 恪景刚想跨过去,然而密道忽然唰地一声关上了,泉升亦是眼疾手快在船舱壁上一拍,船底的孔洞卡拉卡拉密封上了好几层。 泉升笑眯眯道:“二位,不必担心,我带你们去游游湖吧。” 云岚岚气得不行:“我就是王城本地人士,游什么湖啊!” 泉升笑呵呵地自顾上甲板去了。 “你给我站住!”云岚岚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恪景看看也没办法,便担忧起来丢了主子会不会被统领骂。 而甬道之中,南荞走下阶梯,天纥一手擎着火把,一手过来拉住她,满目正色:“你们跟我来,看看我们抓到了什么人。” 南荞狐疑地跟着她走,青玖跟在后面。 这条甬道很长,四周都是坚硬的岩石,由于是在湖底,岩壁和台阶上都是湿漉漉的,但是有细微的风吹来,看来有通风设施,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盏小油灯亮着,散发出昏黄的光。 这路明显是蜿蜒着往下而去,也不太长,约莫一个转折,见甬道尽头站着两名侍卫,守在一扇石门旁,见他们几人过来,行了个礼,随即按了一下石门上的一个开关,门便开了。 望过去便看到门里头是个石室,天纥领着南荞青玖走进去。 南荞跨进去,一眼便看见千里眠站在一个大水坑旁,今日他还穿了一条银白色的披风,潇洒俊逸,甚是好看。 南荞虽是有些奇怪天纥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千里眠帮忙,但是想想这里有着各种灵术,瞬息而至也是很正常的吧。 千里眠闻声侧过身来,冲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水坑,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南荞走近了些,哗啦一下,水夕从水里跃起来,溅了南荞一身的水,还把脸凑上来往她身上蹭,叽咕叽咕欢快地叫了一通。 主人,水夕很厉害哦,抓到坏蛋啦! 南荞一瞬间只捂住了脸不被溅湿,水夕的头又在她胸前蹭。 “水夕不要闹!”她推开水夕,发现衣襟全湿了,曲线玲珑,若隐若现。 这里可还有两个大男人在啊!她一下子抱住臂膀,有些狼狈。她回去一定要学学这个将水蒸干的术法! 忽然觉得肩上一重,原来是千里眠将自己的披风覆了上来,不过,他的脸却是别过去,并不看她。 虽然他自诩满腹为国为民,提出来与她合作择君一事,当时她颇为郁闷,不过后来被白惑一说,也的确只能与他合作。况且,千里眠在这几个王爷里,不管是长相身形,还是仪态举止,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个。如果不是先遇上了白惑,千里眠这副君子如玉的姿态,她说不定也会被吸引。不过,她现在有白惑。 青玖在一旁嫌弃道:“怎么这么笨,不会施结界避开吗?” 南荞白了他一眼,又觉身上一热,一股水汽冒起,衣服瞬间干了! “咦,我……”她转头看看,发现天纥和青玖没什么动作,只有千里眠把手重新放回衣袖里,见她看过去,又不动声色地看向水坑。 她也便不再计较这个插曲,看向水坑。 “去把那东西赶上来给你主人看看。”千里眠冲水夕说了一句。 水夕很欢乐地潜入了黑深的水里,不一会儿,重又钻了出来,触手上卷着一个小猪般大的生物。 那生物有着黑灰油亮的皮毛,长着四条矮墩墩的腿,脚趾间有蹼,还有一条扁尾。一张大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骨碌碌转着。此刻被水夕的触手卷着,战战兢兢地冲众人呲了呲牙,它的牙竟有好几排,尖锐细密,如同小钢锯。 “这丑东西是什么玩意儿?”青玖恶心。 天纥沉声道:“这是一只尖齿豚兽,我们派了四个妖身是蛇的暗卫下去,发现这只尖齿豚兽在啃西楼水下的沉水柱,辅柱已经断了好几个,若是主柱一断,那近月楼的西楼就要塌了,到时南荞看到的幻象就会发生。” “尖齿豚兽?”青玖一眯眼,“这么一说我倒是听说过这名字,可是据说这玩意儿只在南国沼泽湿地中,牙齿里的酸液连铁都能融化,你们王城这湖里怎么会有,而且好端端的来啃你柱子作甚?” “自是有人豢养的。”天纥气愤不已,“下去的四个暗卫,有两人没注意,被弥散在水里的酸液给腐蚀丢了性命。多亏了这个水怪,呃,水夕,它不但没事,还抓住了这尖齿豚兽,连它那一口尖牙都不能把它怎么样。” 只见尖齿豚兽龇牙咧嘴地撕咬着水夕卷着它的触手,然那水晶果冻般的质地像是一团胶泥,任它如何撕扯,都是嘭嘭Q弹,没有一丝伤口,实在的铁拳打棉花。 南荞忽然想到那个面具人:“这动物是不是那个面具人养的?你们抓到他了么?” 千里眠点点头,手一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物体,是一个圆形的铁球,外层雕花镂空的古铜色,而里头是黑漆漆的实心。 “这是不是你看到的吸取灵力的东西?”千里眠问。 南荞看着这颗球皱起眉来:“不太确定,那时光很耀眼,但是肯定是个圆形的东西。” 天纥道:“肯定就是这东西,那小子身上也没别的什么了。” 南荞问:“那他不肯说?” 天纥一叹气:“殇族的死士,自戕了。” “自戕?这么爽快?”青玖深表怀疑,“据小荞儿所说,这球威力可大着呢,连我都挣不开啊,如此重要的神器,殇族是从哪里得来,而且又怎么会交到这么一个让你们一捉就到手的小喽喽手上?他摧毁近月楼,吸纳楼里众人的灵力又是为什么呢,疑点大大的多啊。被抓了就自戕,东西也被你们收缴了,且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人脑子秀逗了不成?” 第125章 青玖的怪异之处 嗯?南荞原本还在膈应青玖那句“小荞儿”,但听到他说“秀逗”,“秀逗”?她听错了不成?这词汇是这个时代的吗? 千里眠转动着球:“这铜球并没有什么机关,我猜驱使它应是用什么咒令,我们不知咒令,自然驱动不了。他们自不必担心,届时还会有人来找这东西的。” 天纥恨得咬牙切齿:“殇族这些败类!就是藏在地沟犄角里的老鼠!整天就只道伤天害理,我见一个杀一个!昨天那爆炸案准也是他们犯下的!” “殇族?”南荞面有戚戚,“就是人类吗?” “是。”千里眠点点头,见南荞忽然垂下眼,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之色,她这是在难过? “这里的人类……真的这么十恶不赦吗?”南荞不愿承认,她前世也是人啊,虽说人心冷漠,但是听别人这这般唾骂厌弃,她心里实在难受。就好比自家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平日里自己也嫌弃,还会骂几声,但就是听不得别人的数落。 天纥神经大条:“那还用说!他们杀人放火、搬弄是非、无恶不作,方觉百姓吃了不少苦!” “倒也不是。”千里眠打断了天纥的控诉,“殇族内部也分门别类的,大致有主战派、主和派以及黄老派。主战与主和旗鼓相当,占殇族的大部分人口,常常轮换当权。来方觉挑事的,大部分都是主战派。另有一小派名黄老派,人数不多,主张与我们沉灵大地既不战也不和,关闭通路,偏居一隅,休养生息,自辟桃花源。所以……” 千里眠看向南荞,发现她眼里忽然亮晶晶的,满是希冀,他忽然心里一个咯噔,语气更柔和了些:“不管是什么种族,都有善恶之分,我们也不能以一部分的作为而否定了全部。” 南荞松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瞬间去了不少,不由得说了一句:“谢谢。” 千里眠不解了,她谢他做什么,她对殇族,好像很在意。不过她从寒绵绵手里救了一个殇族的奴隶。难道是因为这个奴隶? 但是暗卫禀报,她后来并没有再去管那个奴隶,那奴隶被安置在太息宫王城外的据点中,暗卫便也探不到消息了。 太息宫与各据点的守卫,是白惑一手训练。他看似在太息宫不问世事,但是手段与谋略一样没少。而且,有一点远在他之上,那便是灵术与身手。 南荞琢磨着:“既然这是殇族的东西,是不是找几个殇族的人辨认一下,说不定有人能认出来?” 千里眠随即向天纥看了一眼,天纥了然,但是皱眉道:“这可不好办,掌管与怅国接壤的西土边境军队的是井明冲、井奇冲两兄弟,你也知道我一向和他们两不对付,他们也不卖我这个长公主的面子。殇族被俘的奴隶,被冲入奴隶市场的,都是虾兵蟹将,没什么用处。但凡稍有身份地位的,不会充入奴隶市场,多是被这两兄弟留作家奴,或是送给交好之人。你们可别指望我啊,我可弄不到人。” “难道没有那种他们无权留在府里做奴隶的俘虏了么?”南荞问。 “有是有,但是,殇族的寿命本来就短,体质又特别弱,关个一二十年就一命呜呼了。据我所知,近些年还真没有被关在天牢里的殇族要员。倒是两个月前,井奇冲打败了一小支殇族的突袭队,据说活捉了首领,但是这支小队无足轻重,皇兄也便任由他两处置,卖了大部分的俘虏充了国库,剩余的奴隶大约也是被这两兄弟分了。” 南荞听着特别不是滋味,好似猎人打到猎物之后互相瓜分,大头给了皇帝,边角料给了井家兄弟。 青玖不屑冷哼了一声:“这井奇冲也是个奇葩,听闻寒绵绵手里男宠无数,多半是他物色的,哪有男人上赶子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天纥不太明白:“绿帽子是什么?怎么不能戴了?老七,你知道吗?” 千里眠摇摇头。 “孤陋寡闻!”青玖白了他俩一眼,“自己女人找了别的男人就叫戴绿帽子!” 天纥不以为然:“可是妻子有别的夫郎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方觉女子一百五十岁前至少得有三个夫郎,这可是律法定下的,有什么奇怪。” “这……”青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跟你们说也不懂,愚钝。你看我干嘛,你也一样,一下嫁两个不觉得臊得慌吗?!” 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南荞说的,南荞直直看着他,胸口止不住的激动,结巴了一下道:“青、青玖,你哪里人啊?” “干嘛?白惑没跟你说吗,我可是鎏潮九王子啊,自然是鎏潮圣城人士了!”青玖颇为自豪。 “不是,我、我是说……”南荞面色纠结,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之前对青玖不熟悉,但是今日看来,他的言语,某些词汇,实在是太像她那个世界的人了。他那霓裳展览的理念就让她觉得十分前卫。不会是穿越同仁吧? “吞吞吐吐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可不像平日怼我时那么爽利啊。”青玖皱了眉,忽然又眉梢一挑,笑嘻嘻调侃道,“咦,莫非你喜欢上我了?” 南荞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老乡见老乡的激动在他轻飘飘的眼神里荡然无存,干净利落地翻了个白眼:“滚,当我没说。” 天纥见南荞方才眼神不对,毕竟是青玖公子啊,他这脸长得可是能大杀四方啊。自己手下也有不少女将开口闭口都是这厮。 不成,前面已经有一个白惑了,再来一个青玖,老七这得媳妇心之路岂不是更加艰难,虽然老七的样貌不输他俩,但这两人光年纪就比老七小不少,体能更比不上了。老七又不争不抢的,境况堪忧啊! 天纥赶紧把南荞拉过来,悄声道:“呃……南荞啊,我听说你先前救过一个殇族的奴隶是不是?” 第126章 殇族奴隶 南荞一愣,天纥怎么知道这事,长祁露了什么马脚?那寒绵绵会不会也知道了?难道是碍于太息宫的面子才不来发难?是不是她一时的冲动,得罪了鲁国公府,给太息宫带来了麻烦? “你怎么……”南荞颇为顾虑。 天纥有些猜到她的顾虑,忙解释道:“哎你别紧张,这事我是偶然发现的。那晚,你那手下去救人时,我有暗卫也在鲁国公府,无意中发现的,这事儿我们可谁也没说,鲁国公和寒绵绵绝对不知道!” “那……”南荞瞥了一眼千里眠,哑着嗓子道,“萧王也知道?” 天纥点点头:“你放心,老七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南荞抿了抿唇,那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反正青玖也知道,于是放开声音道:“青玖也知道这事。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那个奴隶?” 天纥倒是没想到青玖也知晓,不过既然南荞不介意,那她也不必顾忌,坦然道:“你看啊,井家兄弟那一边肯定走不通,我们现在能接触到的可能也就你手上的这个人了。” 南荞不确定:“可是,我救的那人说不定也只是个小兵。他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千里眠忽然道:“那日在街上,我的影探也见到过那人,说观他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兵士。” 那日?南荞反应过来他说的应是那人撞到她的时候。千里眠也承认过派了人跟踪她。于是她便有些郁闷,毕竟谁喜欢被跟踪呢。 见南荞脸色不好看了,千里眠也意识到她可能是在介意被跟踪这事,于是没再说下去。 不过南荞很快调整好脸色:“其实这人我后来也没见过,我们太息宫里总管望海给安排的,说起来也差不多半个月了,我都快忘了这事,我得回去问问他给安置在哪了。要是没什么大碍了,可能……” 她看向天纥和千里眠:“我会放了他,你们介意吗?” 天纥与千里眠相视一眼还没说话,青玖咋呼道:“一个殇族,你对他这么好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你对得起白惑吗?!” 南荞火气上涌,她真是被一个没发生过的幻象蒙了心,怎么会对青玖改观呢,气不过在青玖脚上狠狠一跺:“你给我闭嘴!” 青玖龇牙咧嘴地跳开。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眼里除了男女那点事就没别的了吗?!”南荞竖起眼来,“我、我……” 见天纥与千里眠也狐疑地看她,她当即决定临场发挥:“我以前是一朵小花的时候,差点被野兽吃了,是一个殇族人救了我。现在救一个他们的族人,也算是报恩了,不行吗?!” “你以前不是……”青玖又想抬杠,被南荞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咽了回去。 天纥一时答复不了,在她一贯的认知里,殇族十恶不赦,在方觉边境烧杀抢掠。虽然他们灵力不如妖族,但是他们种族的特点,就是聪明,阴谋诡计特别多。明明寿命很短,才区区几十年,体质也差,但是头脑却远胜他们妖灵魅各族。 千里眠却道:“没事。你可以放了他。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到时候得麻烦姑姑将他驱逐出方觉,以防他在这里生事。” “好。”南荞松了口气,颇为感激,“那我现在回去问问望海,不过我答应了白惑不会去见那人,到时候把他带到公主府,你们自己去问他吧。” 天纥与千里眠没异议。 从这个湖底秘密基地出去并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另走了一条路。走上一段楼梯,竟然是一个昏暗的房间,从门外出去,竟然是近月楼的地库。 “怎么是这里?”南荞问出口便猛然惊觉,“这近月楼背后的东家,不会就是萧王你吧?” 千里眠眉梢微微一动,算是默认了。 南荞又回味了一下青玖之前说过的话,顿时眯了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青玖一脸事不关己的得意:“谁让你太笨!” 南荞理亏,但是心里犯嘀咕,青玖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怎么知道的事情这么多。人家的商业机密他知道;她女扮男装卖专利的事他知道;她救人的事他也知道。难不成他千里眼顺风耳?回头得好好问下白惑。 外头近月楼的诗会已经结束,所以人少了很多。几人分头从近月楼出去了。 琼衣、绾茵几人早就在另一头的停车场等候,看起来收获不小。 云岚岚和恪景也焦急地等在一旁。被那萧王府的随从半动之以理,半威胁恫吓之后,这两人也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于是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半分没有透露。 他们的马车回太息宫的时候,停车场上出现了两个目送他们离去的人,正是玉鼎城少城主申璨与同宗子弟申纪。 申纪摸着下巴:“阿璨,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们明明从近月楼出去上了一艘船,结果又从近月楼出来了,实在可疑。要不跟上去瞧瞧?” 申璨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竖起眼来:“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太息宫什么地方,那天纥长公主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尾随也是很危险的事情,谁知道他们的暗卫是不是在监视我们。” 说着,他还四处警惕地环顾了一下。 申纪摸着头委屈嘀咕:“明明是你要跟踪的。” 申璨一甩头:“走了,回去从长计议!” 回到太息宫之后,一打听,果然,白惑和太息尊者都还没回来。也不知去做什么了,走得这么急匆匆,还没有任何音讯。难道没有什么灵术是能实现实时通讯么? 将望海叫了来,南荞问了问那个殇族人类的境况。 虽然望海诧异圣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但仍如实回答:“目前尚可,外伤已经痊愈,就是断的骨头还需修养。属下也打算问您想怎么处置他?” 南荞道:“哦,对了,他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望海摇了摇头。 南荞想着这人也算是在敌人的地盘上,自然不会多话,继续问:“那他说过什么?” 望海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南荞不解。 望海一脸无奈:“据看守之人禀报,他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啊?”南荞诧异,“难不成是个哑巴?” 望海皱了眉:“应该不是。殇族的人,应是训练过的死士。不过,他任务失败,却没有自尽,理应不是普通的死士。” 南荞想了想,她对这些朝廷的尔虞我诈还接触太少,不甚了解。算了,这人反正她也不接触,管不了这么多。于是,便把天纥长公主要这个人的打算告诉了望海,让他把人送到公主府去。 望海虽然不解,却也听命行事。 第127章 殇族少年 萧王府庭院之中。 千里眠正在弹琴,他神色专注,甚至微微皱起眉来,琴音不甚流畅,断断续续,如一潭凝滞的冰泉。 泉升从院门外进来道:“王爷,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说太息宫已经把人送来了。” “嗯。”千里眠轻轻应了一声,然手指依旧在琴上辗转。 泉升怪讶道:“王爷,您这调子……是南小姐弹过的吧。” “你听出来了?”千里眠拨了一下,停了手,神情凝重,“这调子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一次,是一曲上古遗音,那时我还年少,只看了曲谱几眼,些微记住了点,但是弹起来很难,她是怎么弹得如此流畅熟稔呢,还有那把琴也非凡物啊。” 他想了一会,终是起身来,抚了抚袖子道:“走吧。” 长公主府,天纥正在大门口等着千里眠。眼见门一开,千里眠进来了,她一跃而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怎么这么慢,等死我了!人我关在柴房了,赶紧的!” 千里眠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稳住身道:“你见过了?” “还没呢,这不是在等你嘛!太息宫的人说这人十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我这不是怕是个聋哑的嘛,我去了也是白去,还得你去辨辨!” 两人飞快赶到了柴房,门外两个守卫给开了门。公主府的柴房自然甚是宽敞明亮,虽是堆满了柴垛,却也一点都不杂乱与黑暗。 两人一进门,便见那个殇族人盘腿坐在窗边低矮的柴垛上,闭着眼一声不吭,甚至有人入内也不曾动一动。 天纥与千里眠都是对殇族颇有研究的,看得出这个殇族的男子,按他们种族的年龄段来看的话,大约不过十七八岁,甚至只能说是少年。 殇族与其余各族不同,传说他们的祖先,那个人类的启皇似乎从天而降,荡涤了沉灵大陆上的一切混乱与黑暗,带领着他的军队建立起了第一个有法有序的铁血王朝。 若是没有昭兮诅咒,没有负了昭兮的那个人类男子,这个大陆上的人族,大约还是高高在上的种族。在那一场众妖灵魅怒火暴走的屠戮之后,人族改名为殇,用以祭奠他们种族难以磨灭的印记。 但,这不仅仅是一个种族的伤口,这是沉灵大地上无数种族的鲜血淋漓。 天纥见眼前这个少年生得的确俊美。殇族的地域阳光不足,灵气匮乏,因而他亦如族人般,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棱角分明的五官,已然逼人眼眸。难怪寒绵绵丢了之后,还明里暗里一直在找寻。 但是天纥一直不待见殇族,一进来便没好气地吼道:“喂!我们有话要问你!” 那少年置若罔闻。 “是聋了还是哑了!姑奶奶我就不信了!”天纥捋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揍他。 千里眠拦住了她。 “我们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千里眠口吻温淡,从袖里把铜球拿出来,“这里有个球,你可知道是什么?” 那少年眼皮一动,抬起脸来,睁开眼看过来,那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又闭上了。 天纥怒发冲冠:“真是欠揍!我们不用费力气了!我看他什么都不知道!” 千里眠沉默了一下,却幽幽道:“你想不想救你们的主将?” 一语出,少年“唰”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发出的怒意,似埋藏在火山下的熔岩,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昭示着他在紧咬牙关。 他看着千里眠,目光仿佛像一支箭矢,想要扎穿眼前这个看似优雅的妖族贵族。半晌,他张了张嘴,一个少年特有的清洌声音伴着冷漠传出:“我怎么相信你?” 天纥也是诧异地看着千里眠,他居然还去查了这个? 而千里眠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凉凉道:“信不信随你,他被关在十里坡井家的私牢中,我们也答应了别人会放你走,到时你怎么去救,我们不会干涉。” 少年面容青葱,盯着千里眠的那双眼却是黑深而狠绝,他沉默了一阵,终于道:“我要见她。” 天纥又火冒三丈,难不成让他们去井家的地盘救人? 然少年补充道:“我要见那个救我的女人。我会告诉她这个铜球的来历。” 说完,他转过身去,面向关着的窗户又不说话了。 天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南荞。 而千里眠却是转身出去了。 “臭小子身陷囹圄死到临头还见色眼开!想见南荞?门都没有!”天纥骂骂咧咧,随后看向千里眠,“不过,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个兔崽子,他们的主将?” 千里眠端详铜球,随口道:“你告诉我太息宫去救人以后,我便去查了,以备不时之需。被井奇冲打败的那支殇族小队,主将尚活着,不管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自家主将的生死总归会在意的。” “那,我们也不知道他对这个铜球是真知道还是纯属蒙骗啊,我们不能真把南荞叫来见他吧,多危险啊,南荞弱得跟水晶雕的一样,一脖子就能掐断了。”天纥说完,立马咂咂嘴,“我就是担心她,可不是贬低她。” 千里眠思忖一会,将球放回袖里:“让人去太息宫吧,来不来由她自己决定,我们无权做主。” 在太息宫的南荞听说这事,也是吃了一惊:“他要见我?!为什么?” 前来通报的是泉升,因为这事不能太多人知道,所以南荞让人把他叫了进来,亲自问。 泉升道:“我们王爷说,这人不肯说,还说只会告诉南小姐您。” “只会告诉我?”南荞纳了闷,“这人什么意图?” “主子,我看这狂徒肯定是觊觎您的美色!”绾茵愤愤不平。 “别瞎说。要贪图美色他怎么不早从了密阳郡主。”南荞皱眉。 绾茵还要争辩:“那是因为密阳郡主不如您美!” 琼衣拉了拉绾茵,冲她挤挤眼,让她不要说话,别打扰主子的思考。 南荞也没把绾茵的歪理放在心上,思忖起来,这人要见她?因为知晓是她命人救的他?但是这半个月来,他在城外据点安分守己,甚至望海说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从来没有提过要见她,今日怎么提出这种要求?是因为天纥和千里眠有求于他,他趁机提条件? 这人到底是否知晓那铜球的始末还是未知数。但是幻境中那铜球的威力实在是恐怖,这么多生命葬送在这颗球下。她绝不能袖手旁观。 第128章 再见容澹 呃,不过她答应过白惑不去见那个人。话虽如此,她这是公事来着。说起来,白惑这观念真得给他改一改,但凡她与长得好看点的异性有点交集,他都要生出一种她要出轨的忧患。醋坛子也不是这么当的啊。她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嘛。 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也不会拎不清楚的。 “行,我去。” 在柴房外头,天纥塞给南荞一小块方形的铁盒,道:“你手里拿着这个,要是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你又发不出声音来,就按下这个按钮,会发出刺耳的鸣叫声,我们会进来救你的!” 由于那少年要求只能让南荞一个人进去,天纥气得牙痒痒。 南荞握在手里有些感动:“好。” 千里眠刚开始没说话,天纥瞪了他一眼,千里眠只得道:“小心,不必勉强。” 南荞点点头,她其实没那么顾虑,心想着到底她救了他,他总不会恩将仇报吧,但是天纥这副紧张样,影响得她也紧张起来。 她一手将小铁盒握在手心里,垂下袖子盖上,一手推开门去。 柴房里没有想象中的黑,前方窗边坐着的,便是那个她让长祁救下的少年。 少年抬起脸来,见来人是她,眼神瞬间一滞,呼啦站了起来,手向前一伸,南荞背后的门“呯”的关上了。 南荞被吓了一跳。 但是那少年倒没有更出格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让南荞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比起那日在街上见到他时的狼狈,他现在穿的是望海准备的寻常衣裳,素灰色的布料,也掩不住那张俊逸的脸庞,脸色很白,眉宇微皱,带着淡淡的忧愁,是她少女时代喜欢的那种忧郁王子的形象。不过,她现在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女青年,温柔体贴的白惑才是她的菜。 南荞按捺下方才的紧张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端了一丝冷淡道:“你想见我吗?” 他点了点头,目光竟然有种孩子般的委屈。 嗯?南荞晃神间好像见到了自家老弟,闯了祸之后就是这副委屈卖乖的表情。 “那个……”她忽然就心软了,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个不满二十的男孩子啊,口吻便温和了一些,“听说你是殇族人?” 他又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吗?”他忽然反问道,眼里一抹欲言又止的希冀。 南荞茫然。 “容澹。”他的眼里难以掩饰的失望,没有追问,手一展,几缕金沙组成了两个字:容澹。然后又消散了。 原来是这么写的。避免她错以为是鸡蛋的蛋吗?南荞了然地点头。 “你叫什么?”容澹问了一句。 “南荞。”南荞大方回答,她没必要藏着,她太息宫圣女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 “南荞……”容澹喃喃念了一遍。 这小孩子互相介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南荞决定直入主题:“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之前那个铜球,你对它知道多少?” 容澹也爽快:“这个球,是天机教的东西。” “天机教?”又是个新名词。白惑说她总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词汇,这哪是稀奇古怪,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代沟啊。她敢打赌,天纥和千里眠肯定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约她展现的茫然实在明显,容澹给她说明了一下:“天机教是我们怅国一个激进的教派,教内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在怅国也算是邪教。他们为了获取灵力,无所不用其极。听闻他们近些年发现了一些神秘的物质,造出了能抽取你们妖族魅族灵力的装置,这个球便是。” “你确定?” “我确定。”容澹神容郑重,“而且,我还知道,这铜球由咒语启动,只要离它十丈便能启动,届时会吸干离它幅员数百丈范围内的所有活物的灵力。所以,我觉得你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球藏到一个无人之处,否则,就算天光教之人不接触,也能利用铜球将你们的灵力吸食殆尽。” 柴房外的天纥与千里眠听得清清楚楚,天纥惶急道:“藏哪儿好?” 千里眠不动声色地“嘘”了一下。 南荞听完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紧迫性。她点点头,又道:“多谢你如实相告。我现在该走了,你放心,我的朋友答应我,会放了你。” 他反问:“如果我没猜错,外面的是方觉的天纥长公主与萧王千里眠?” 南荞犹豫了一番,还是坦然道:“对。他们是言而有信之人,不会为难你。” 容澹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南荞无话可说,多说无益,毕竟他是战俘,对敌方毫无好感是正常现象,于是转身走了。 “我们……”容澹的声音有些急促,“还能再见吗?” 南荞顿住脚步,她沉默了一下:“或许吧,谁能说得准呢。你自己保重。” 随后,拉开门出去了。 门又关上了。 容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很是后悔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然而听到妖族言而有信这样的论调,他实在无法没有反应。 但是,她也是妖族啊。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接受了,他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是个妖族,更是此番太息宫要推荐的圣女。 可是那张面容,却在他梦里出现了千百回啊。 是啊,梦里。他从小就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一片黄沙,烈日灼热,仿佛一切都被炙烤燃烧殆尽。他倒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全身都被晒干,口渴得几乎要割脉饮血。 然而虚晃的空气之中,一袭冰蓝裙摆摇曳在眼前,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干裂的嘴唇涌入一线清水,灌溉了他即将死去的身躯和灵魂。 他睁开眼来,一张模糊的面庞,依稀是个女子。 你还不能死,这片大地需要你。 在她的身影消散前,她留下了唯一的一句话。 第129章 面圣华服 小时候,这张脸一直朦朦胧胧,无法看清,然而千百回的入梦,让他熟悉了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气息,那是一种不需要看清容颜的救赎感。 越长大,梦却越少了。直到两个多月前,他再次梦到了她,这次,画面不再虚晃,他终于看清了那张面容,是他从不曾见到过的盛世美颜。 这回,她离开之前,他挣扎着问出了长久以来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是谁?!” 她的身影依旧渐渐消失,然而落下了第二句话:“去方觉王城吧,你将会见到我……” 方觉,王城? 于是,纵使知晓这次的突袭是秦老贼铲除异己的一次陷阱,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 被俘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何逃脱也计划好了。然而冥冥之中,街上的相遇,让他乱了阵脚。 但是,她却不认识他。 是啊,那梦是自小一直在出现,他从未去过沙漠,也未经历过那样的事,她又怎会认识他。但是,为什么,她与他梦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连同那独一无二的气息。 门外站着天纥,见南荞安然无恙出来了,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忙问道:“那奴隶没做什么吧?” “没。”南荞把报警铁盒还给天纥,然后又道,“他说的你们听见了吗?那个天机教是什么来头?” 天纥摇摇头,看向千里眠:“你知道吗?” 千里眠道:“这个天机教是近四十多年来怅国崛起的一个邪教,据说他们的教主已经一百多岁了,这在殇族里头实属是长寿的。他们旨在勾结各国各种邪恶势力,以吸纳灵力为目的,四处行凶作恶。这次近月楼的事,的确像是天机教的做派。” “那……”南荞想了想,“酒肆爆炸的事会不会也是他们做的?” “不好说。”千里眠道,“酒肆老板一家与被救走的嫌犯都是妖族,若说与天机教勾结倒也不无可能。” 南荞又问:“酒肆老板的儿子还好吗?” 千里眠道:“暗卫今晨来报过,尚没有动静。这帮人倒也沉得住气。” 天纥道:“你不用操心,这里有我们呢。天机教的人竟然混进王城了,街上看起来不安全。你这几天还是待在太息宫里吧,太息宫铜墙铁壁的,最安全。” 对啊,她现在还是一朵温室的小花,这几天还是加紧纳灵,多修习一些灵术才好。 接下来的三日,南荞果然待在太息宫里哪儿也没去。 白惑和太息尊者还没回来,依旧音讯全无,南荞心里焦灼。然望海说,尊者和少尊外出是常有的事,有时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长祁更是豪言壮语,少尊加尊者,那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没什么好担心的。 南荞也不是无事可做,答应青玖的事情她得落实一下。但是,服装这类,每个时代的审美不同,她概念里的那些简单的T恤衬衫连衣裙,想想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市场。涂涂改改两三天也没什么好点子,倒还画了一个化妆水的喷头和乳液的压泵,让济横送去香脂斋了。 她还是这方面拿手。她倒是不担心香脂斋做不做得出来,听闻气垫和粉饼卖得很不错,下月她就有分成进账了,所以,这算是友情赠送的点子,不算价钱。他们要是不用,也就算了,毕竟这两个的技艺对此处的生产水平来说,兴许有些高了。 青玖来的时候,南荞丢了一地揉皱的纸团,脚架在案几上,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后面地毯上。 “你行不行啊,是不是江郎才尽了?”青玖边笑话边大踏步走进来。 绾茵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公子,您不可以进去!” 南荞瞬间坐起来,把裙子拉好,气愤地把手里的笔向青玖一丢:“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呢,想进来就进来?!” 她差点走光了好嘛!白惑进来都会让绾茵琼衣先来通报一声,他倒好,跟进自己卧室似的!他怎么这么讨厌! 青玖身一侧,躲开了飞来的笔,眉梢一挑:“对啊,白惑家可不就是我家。” 南荞被气急了:“那他老婆难不成就是你老婆?!” 没想到青玖嘿嘿一笑:“可以啊,你同意就成。” 南荞把砚台飞了过去。 青玖一甩头避开:“起来,跟我出去看看!” 南荞白了他一眼,稳坐如泰山。 青玖态度软了些,让了一步道:“好了好了,给你做的面圣华服,我都亲自送来了,你不好奇什么样?” 面圣华服?南荞撇撇嘴,她刚来那会儿,的确是见过好几个分门别类的大师傅,给她量尺寸啊,选面料,选珠宝,选头面。但那会儿,她茫然得很,还在适应期,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让白惑去做主。白惑看她迷糊,自然不让人再来烦扰。 这走红毯的礼服,她倒是要去看看。六日之后就是面圣日了,近几日太息宫众人都越发地忙碌了起来。 南荞想了想,便起身来,跟着青玖从书房到了外堂。 外堂,琼衣正指挥着青玖带来送衣服的两名裁缝把衣服撑起来。 南荞一出来,便差点被一片金光亮瞎了眼! 这岂止是礼服,这简直就是日头透出云层洒下万丈光芒! 这是条绫罗白底的礼服,然那白却不是死白,而是带些水晶般剔透的光泽,闪烁着点点微光。拖尾很长,胸口处与裙摆拖尾竟是柔顺的金色羽毛。 那片片翎羽如同凤凰的尾羽,自小而大,自短而长,层次分明,仿佛并不是镶绣缝制上去,而是天生就长成如此。 外头一件罩衫,亦是同样的绫罗质地,用金线绣制了繁复的镂空图案。而且,在腰线的位置,镶了一整圈珍珠,颗颗大小如指甲盖,浑圆饱满,色泽金黄,散发出莹莹光泽来。 南荞觉得,她要是穿这条礼服,不长出一对洁白的天使之翼还真驾驭不了。 “南小姐,容奴为您介绍一下……”站在衣服旁的一位女子开口了。 第130章 青玖的心血 南荞方才注意力全被衣服吸引了过去,这会子才发现这名女子,竟然是当时她第一次去罗笙阁时碰到的从内堂出来的那人。 那时不过擦肩而过,她记得如此清楚,只因当时她认识的女子没几个,这人算是给她印象深刻的。原来她的确是罗笙阁的人。 “你是……”南荞好奇。 青玖插话回答:“哦,她就是我们罗笙阁的主裁,薄绾。” “主裁?原来你不是主裁啊?”南荞脱口而出。 薄绪是副裁,他跟着青玖,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青玖便是那主裁总裁啥的,怎么居然不是他? “我可是大东家啊,做什么主裁?!”青玖趾高气昂。 南荞忽然有些鄙夷:“一直以为你有些才学在身上的,原来不过是个资本家而已。” 青玖不乐意了:“你见过哪个资本家自己亲自下场做工的,你去问问千里眠,他自己做胭脂吗,自己炒菜吗?!” 南荞自知理亏,但嘴上不服软,跟青玖斗嘴气势不能输:“人家大企业的总裁就算不上手,对自己家的业务定然是有几分能耐的,要不然就是管理水平一流,你啊,眼高手低。钞能力也不能万能的,小心昙花一现!” “什么昙花一现,你咒我……”青玖嚷到一半,忽然愣住了,皱眉道,“什么企业总裁?哎我问你,你到底哪里人?” 南荞眯着眼看他,果然有猫腻!他居然听得懂资本家?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薄绾开口了:“九殿下,还是容奴先给南小姐介绍一下。” 说着,也不等青玖反应,她就对着南荞说开了:“南小姐,此件礼服名为‘皓月’,这底纱采用的是东溟海鲛妖族所织的天绡,轻若无物,柔软如风,入水不湿;这金羽是若风山上风池鸟的翅羽,阳光投射其上,会有轻柔温润的光芒缭绕,不会特别炫目喧宾夺主,只会越发衬托出您的风华绝代。而这金线是黄玉蚕丝,坚韧无比,色泽炫目,如点睛之笔。而这一圈金海珠,是独产于我们神湮海里的金海蚌。” 南荞不懂这些材质名贵与否,但是看她首席造型设计师——琼衣那目瞪口呆的表情,便知这衣服是实打实的霓裳羽衣珍珠裘。 “这套华服,五年前开始,九殿下便命我等着手设计,是殿下亲自从万余份手稿中甄选出,也是殿下又从六千多种材料里,最终决定用这三种主料。虽然制衣绣锦部分的确是奴等经手,但是每完成一道工序,殿下必定亲检亲验。就说这金羽,但凡有一丝色泽不纯的杂毛,也是过不了殿下的眼的……” “薄绾!”青玖打断了薄绾的话,眼一瞪,“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薄绾也不生气,大方地微笑道:“都是有的,南小姐知道一下也是好的,南小姐,您说是吧?” 南荞见薄绾不卑不亢的态度,猜她应该地位不低,倒也没驳她的面子,况且如果她所说属实,那么青玖在这件事情上倒也尽心尽责。不过,她在为她看轻青玖辩驳,怎么,她嫌弃青玖的表现这么明显?除了没有发生的幻境中见过他拼命相救之外,现实中,他的嘴永远都那么贱。 南荞只笑笑,只说了一句:“衣服很漂亮,有心了。” 薄绾做好南荞生气的准备,这些贵女的脾气都大同小异,被人驳了面子,大抵会炸毛。倒没想到她只淡淡应了一声,也没发作什么。 薄绾继续道:“这套是面圣大殿上的主华服,另外还有五身备用的,都在您侧殿之中,琼衣姑娘都知晓,您空闲时可以去看看。” “还有备用?” “自然有,以备不时之需,但是都没有这条华贵。奴根据往届的安排,还备下了三条晚宴时的华服供小姐选择。而且这些都是我们殿下亲自筛选的。殿下在此事上耗费了不少心力。” 南荞看向青玖,觉得先前说话太重了,于是笑了笑:“多谢。” 青玖面色一丝怪异,别扭地一仰头道:“你别想多了,我就是看在白惑的面子上而已。” “我能想什么。我当然清楚我的脸也没这么大。几年前的时候,你又不认识我。” 青玖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主子!少尊回来啦!”济横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 “真的吗?!”南荞喜上眉梢,一撩裙摆,一阵风似的往外奔去。 一到院子里,果然见白惑从院门处走过来,他今日一身白底金边的利落衣袍,显得格外峻拔倜傥。 南荞站在廊下,按捺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笑意止不住地从嘴角蔓延开去。 白惑亦是边走边笑,忽然向前伸出了双臂,一个眼神过来,南荞拔腿就跑上去,扑进了白惑怀里。白惑将她抱了个满怀。 虽然才不见四天,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太夸张了些,但是,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无法联系是最煎心蚀骨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此刻,闻着他胸膛里独一无二的气息,南荞忽然心里柔软得像云上的飞絮,仿佛一束光照亮了整个心房,踏实又安心。 白惑揉了揉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眼里亮晶晶的,低头就要吻下来。 “喂!”青玖一声咋呼,“能不能注意点影响!简直没眼看!” 白惑的确吃了一惊,抬起脸来,瞬间皱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青玖瞪大了眼:“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 南荞的脸腾地热了一片,倒也不忘给青玖解释:“他来送面圣华服的。” 白惑的黑脸这才缓和了些。 “嗯?你身上什么味道?”方才激动得忽略了,现在靠得近,白惑身上隐约有股腥气。他以前才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气味。 白惑还没开口,青玖上赶子道:“什么味道,血腥味呗!” “血腥味?”南荞急了,“你受伤了吗?!” 白惑向青玖飞了一个冰冷的眼刀,只得解释:“没有,不是我的血。这么明显吗,我回来前还特地洗了好几遍呢。” 南荞又凑上去闻了闻,郑重地点了点头。 “啧啧啧,真看不下去了,腻得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两个都是重色轻友的货色!”青玖白了两人一眼,头一扬,“薄绪薄绾,我们回去了!” 青玖带着一队下属,浩浩荡荡走了。 第131章 奇怪的魅姬 南荞问白惑:“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音讯全无。” “先不说这个,我们去看看你的面圣华服。”说完,白惑牵着南荞的手往里走。 青玖与薄绪薄绾并几名随从出了太息宫大门后,青玖转头看向薄绾,有些不悦道:“薄小姑,你今天话太多了。” 薄绾笑了笑:“殿下害羞了?” “我……”青玖一怔,“我害什么羞?!” “那为何怕让南小姐知道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 “我怎么为她了?!我还不是为了给白惑那个没良心的挣面子!” “是吗?”薄绾掩嘴笑道,“这华服明明四个月前就完成了,殿下为何临时将你那盒珍藏多年的金海珠拿来绣上去呢?这盒珠子,连陛下你可都不舍得给呢。既然喜欢人家,就明说啊,否则人家哪里晓得。” 金海珠,产自神湮海金海蚌,只在海底深渊之中,因而自带光芒,少之又少,珍稀非常。 青玖这一盒也是机缘巧合得来,他珍藏了好多年。别说兄弟姐妹,就连女皇陛下同他讨要,他都只舍得给那么几颗,女皇陛下揶揄他是不是想给将来的媳妇。青玖也没否认。陛下便笑话他以后定然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妻管严”。 青玖还不以为然反驳她,这不是家族遗传吗。他那四个父君,个个都是妻管严。 青玖瞪眼:“什么喜欢?!你瞎说什么啊!人家可是白惑的未婚妻!” 薄绾不以为然:“白境主的未婚妻又怎么啦,刚好你两是兄弟,共娶一妻岂不更是美谈,就像燕王君两兄弟那般,女王陛下绝对支持!阿绪,你说是不是?” 薄绪摇头但笑不语。 青玖脸色一阵青红,羞恼拂袖而逃:“薄小姑你赶紧回我母皇那去!我这小庙养不起您这尊大佛了!” 薄绾一挑眉:“那怎么行,陛下可让我看着您娶到媳妇为止啊。” 那头,白惑入内,见了南荞的华服,摸了摸衣裳腰间的金色珍珠,眼里浮上几许了然,对这衣服评价了一句“尚可”。 南荞无语笑道:“你对青玖还真苛刻啊。” “他啊,你也见识过他的无赖,青玖这人,心是热的,关键时刻靠得住,但是平时那德行就是……”白惑思忖了一下,总结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魅姬对他的评价。” 这评价怎么听着这么熟悉,魅姬? 南荞心里奇怪,联想起青玖之前种种奇怪的言论,于是道:“青玖他从小就是这样吗,我的意思是,他有时候说话,特别奇怪。” 白惑倒是不觉有他,直言道:“你也注意到了?他那些言辞都是受他母皇魅姬的影响。” 南荞好奇心乍起:“你说魅姬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是啊,就是会说一些别人从来不会说的,不过我们从小听着,也见怪不怪了。仔细想想……”白惑把视线转到南荞脸上,“魅姬说话的方式和你有点像。” “我?”南荞脑中嗡的一声,说话的方式和她像?为什么,难道,她怀疑的穿越同仁不是青玖,而是他母皇魅姬?不过,魅姬也是白惑的养母,她同她像,白惑不会是有什么恋母情结在里头吧? 这么一想,南荞霎时不痛快了,眯起眼直言不讳道:“你喜欢我不会是因为我跟魅姬像吧?” 白惑一愣,看到她深思,却没想到她想歪了,只好道:“怎么可能?魅姬是我养母,我也得尊称她一声‘母皇’。” 南荞噘着嘴:“你知道有种感情叫恋母情结或是恋父情结吗?就是子女从小依恋父亲或母亲,长大了找的另一半也是按照父母那样儿的来。” 白惑见她颇有些较真在里头,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竟甚是可爱,不禁伸手揽住她的腰,笑道:“还说我惯会吃醋,你现在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你和魅姬也只是言辞奇怪这一点像而已,你们样貌毫不相像,性子也是相去甚远。而且,我从不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谁,我和这所谓的恋母情结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南荞听他这么说,心情稍事舒坦了些:“那魅姬什么性格?” “母皇她啊,行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为人恩怨分明,言辞犀利,从没人能在她面前占一点口舌之上的便宜。她那一张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你不知晓,”白惑促狭一笑,凑近了南荞耳边道,“方觉当今的皇帝,在遇到皇后之前,追着魅姬好多年,但是魅姬看不上他,每回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后来,他只能知难而退了。” “你说玉琮的父皇吗?”南荞吃惊道,“还有这种事?那皇后岂不是冤大头,备胎啊?” “备胎?” “呃……就是不是首选,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那也不见得。”白惑向门外看了看,除了绾茵琼衣守在门口外,确认没有外人,方压低声道,“皇后那也是没办法,她那时已与灵韵郡王,就是她的大夫君尘绒成亲了,两人感情很好,后来皇帝在魅姬那儿受挫,对皇后惊鸿一瞥,威逼利诱的,将皇后娶进宫来,给皇后的大夫君封了个郡王。” 原来如此,这么一看,这个皇帝似乎有点可怜啊,看上的姑娘都不喜欢他。 南荞哼道:“看来玉琮这般作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这些事你就当轶事听听过了,不好与旁人说起,免得她们抓你把柄。” “那我自然晓得,我那么没分寸嘛。”南荞拍了他胸膛一记,忽然想起,“说回来,你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你这几天倒是去哪里了?老尊者人呢?” 白惑脸色讪讪的,怎么还没把她绕出去,看着她一双精明的眼,知道瞒不过去,只得叹口气,如实道:“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这几日,我同师尊去东央郡了。” 第132章 山魃发狂 东央郡?南荞知道,方觉的地域图她看过几遍,这东央郡在方觉的东部靠海。 “东央郡的莫帮山里,一群山魃发了狂,攻击山下的村镇,死了不少人。那日我与师尊去皇宫与皇帝商讨集青会的各项安排,正值东央郡守的急报传来,求朝廷支援。山魃怕生,尤其畏惧我们妖族,从不轻易下山,师尊觉得此事有异,于是带着我去了。” “啊?太息宫不是从不管世间俗事吗?” “只是不涉足朝廷更迭党派之争而已,精怪伤害无辜之事,还是要管的。” “哦。然后呢?” “后来我们到了那莫帮山下的一个小镇,的确被山魃毁得不成样子……” 白惑默了默,眼前浮现出那个破败的小镇,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渡鸦与低等的野兽在啃食腐尸烂骨。他不敢同南荞描述这个镇子的景象,实在太过凄惨。 “后来,郡守的一个军士向我们汇报,山魃又在攻击山脚另一处县城,那处县城有三万多妖灵魅族。我们赶过去时,果然见一群山魃正在城里四处发狂,砸屋毁墙,见人就杀。山魃温顺之时,不过如我们一般高,但是狂暴时,躯体会暴涨数倍,浑身铜皮铁骨,极难绞杀,也难怪东央郡的军队没辙。我这身上的血腥味,也是斩杀山魃时被它们的血喷溅到。这些畜生的血腥臭无比,唯恐熏到你,我在那小城里还沐浴了好几遍,看来还是不行,要用我们太息宫的特级熏香才行。” 南荞道:“你不如去温泉吧,旁边的浮络花可香了。” 温泉池边那蓝色的大花名为浮络,天然温泉有硫磺味儿,浮络花香的特殊功效便是能中和各种恶臭,这是白惑后来同她说起过的。 “是啊,我倒是忘了这个。不过……”白惑忽然将她搂了搂紧,眼一眯,颇为暧昧道,“我一个人去洗啊?有些没劲呢。” 南荞最见不得他这一副撒娇的样子,脸刷地就红了,忸怩地推开他,嗔怪道:“大白天的,害不害臊!” 白惑也只是逗逗她而已,现在他不急,熟悉她的品行之后,也没有那种她被谁率先抢走的顾虑了。随后一本正经道:“师尊怕你担忧,让我先回来了,他自己留在莫帮山调查山魃发狂的原因。” “山魃发狂……”南荞猛然想到,“你说会不会和天机教有关?” “天机教?” “对。你听我说啊。”南荞把白惑拉到桌子边坐下,把前几日在近月台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天机教啊?这么一看,的确有可能。”白惑目光幽深,“岁月长河中,从来少不了那些藐视生命、作恶多端的邪恶派别,怅国有天机教,方觉有万妖宗,鎏潮也有魅族荣光这样的歪门邪道。” 南荞头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也有这么多邪教的存在:“这几个门派都是做什么的?” 白惑叹了口气:“大同小异吧。基本就是蛊惑人心,为之卖命,视性命为草芥,鼓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异必诛’等等谬论,妄图挑起种族战争。” 南荞沉默了,看来种族优劣的论调,在哪个世界都会存在啊。 白惑看着南荞面色凝重,不忍她为此忧扰,于是故做轻松道:“放心,有太息宫在一日,这些鼠辈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造次。” 南荞笑了笑。 白惑佯装吃醋道:“哎,这些日子我在战场上杀敌,你却同青玖看诗会,与千里眠一道捉妖兽,连那个奴隶都能见到你,我这心里可真有些不是滋味。” 南荞又好气又好笑,醋王的称号舍白惑其谁?但是瞅一眼白惑托着下巴一副憋屈的模样,她心下一动,于是站起来,直接坐到了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白惑一愣,见南荞挑眉道:“满意了吧,这可是他们得不到的哦。” 白惑微微一笑,心上一片暖阳,按住她的后脑勺便吻了过去。 距神圣风华还剩四日。这日一大早,宫里传来一个消息,皇后娘娘回来了。 皇后娘娘待在梨桃山已一年有余,随她一同前往的,还有二公主玉珥,郡主兰琼。玉琮玉珥都是皇帝所生,获封公主。而兰琼是皇后的三夫君尚之滨所生,因此封号为郡主。 随着消息一道而来的,有四名礼部的官员,一男三女,说是前来教授圣女在风华大典上的各项流程与礼仪。 这四人中,男子正是礼部尚书黄廷,曾来找过白惑吐苦水那位。此次神圣风华大典与集青会,都是礼部挑大头之事,日日忙得天翻地覆。 不过,黄廷本就是太息尊者的迷弟,来太息宫岂能不亲自到场,亲自带着下属来行了个礼,便让白惑请走了。而三名女官,一老两少,是负责此次风华大典的礼数教习女官。 年纪大的那位,官居礼部祠祭司主事,姓蓝,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年轻的那两个,乃仪制司教习宫女,未有品级。 虽然沉灵女子稀少,但仍是男权社会,除了鎏潮是女皇外,其余王国基本都是男子当权。教授圣女必须是女官,挑起来也不容易。 南荞看着那冷面蓝主事,不禁有些忐忑,无端端就让她联想起容嬷嬷桂嬷嬷。不过,事实证明,她有些多虑了。大抵她又不是宫斗剧中要进宫为妃的女主,她只是一个走一天过场的圣女,或者她的学习态度还是十分认真的,蓝主事并两位女官并没有十分严苛。但是一个动作重复多遍还是存在的。 她不光要记住大典时每一步的流程,在流程中她要做的,要说的,要看的等等,这一天的安排肉眼可见的满满当当。她便腹诽着,能不能来个彩排走个过场啊。自然这只是妄想。 女官们认真负责的三天授课时间结束了,双方客气友好地道了别。南荞在“终于能让姑奶奶睡个懒觉”的希冀中睡着了。毕竟,这几日,日日鸡还没叫,女官们便等在偏厅,让她实在没脸睡下去了。 然而,南荞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离大典的最后一日,一大清早,绾茵便奔进来,扯开了南荞的被子,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子主子快醒醒!皇后娘娘召您进宫呢!” 南荞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什么,皇后?!” 第133章 另一个工具人 明天就是什么神圣风华大典了,皇后这个节骨眼上召见她,揣的什么心思?南荞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急匆匆梳妆打扮之时,白惑来了。 “白惑!皇后让我进宫呢!”南荞一见他,方才佯装的气定神闲便一股脑儿飞没了,在他面前,她没必要强装勇敢。 “我知道。”白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你别急,皇后不会做什么的。” “你说皇后为什么要见我?” “呃,大概……”白惑面有无奈,“想近距离看看儿媳吧。” 南荞冲他瞪了一眼扭过脸去:“你也取笑我!” 白惑向立在一旁的琼衣绾茵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两丫头会意便走了,顺带关上了门。 白惑扳过南荞的脸,正色道:“好了,我不开玩笑了。我过来,是有几件事情同你说。皇后召你进宫,我不方便跟去。虽然皇后的风评一贯以来都是谦恭淑德、温良典雅,但是毕竟后宫复杂,你要小心,谨防他人作祟。” “后宫?皇帝不是只有皇后一人吗?会复杂?” 白惑道:“皇帝明面上的确只有皇后一人,但是有数位得宠侍郎,背后皆有复杂的势力。” “侍郎?男的?”南荞瞪大了眼。 白惑一脸复杂地点点头。 南荞黑线满脸:“皇帝可真会玩。” “加上两个公主与一位郡主至今都未出嫁,皆是居于后宫之中,尤其你也知道玉琮对我……”白惑不好意思说下去。 南桥撇撇嘴:“知道啦。你是怕皇后会因为我挡在你和玉琮中间,而为难我?” “那倒不会。毕竟,你还是皇后未来的儿媳。我就担心玉琮会亲自给你使绊子。” “儿媳怎么啦,你难道不知道婆媳问题自古以来便是一大难题吗?皇后没准火上浇油地讨厌我。”位高权重的婆婆大约是不会想着与儿媳好好相处的,况且又是抢了她女儿意中人的情敌。南荞想着,便哀叹自己此行多舛。 白惑犯了难:“这样啊,我的确没想过。不过,我没父母,你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魅姬呢?” “母皇从不干涉她儿子们的感情,我只是个养子,更不会插手了。” “那……”南荞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师尊呢?我觉得你更听老尊者的话,以后我要是同尊者意见不一致了,你帮谁?” 白惑愣了一瞬,立马笑道:“这你就更多虑了,实在说来,你就像我师尊的女儿,而我充其量是个女婿,师尊嫌弃我也不会嫌弃你啊!我只守了你一百年,师尊可是守了你三百多年呢,眼看着你长大的啊。你说他会对谁更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原来一直在防备师尊呢。” 白惑宠溺地戳了一下南荞的额头。 南荞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太息尊者守了她三百多年,的确是。 “好吧,我承认我小心眼。” “其实还有一个皇后不太会为难你的理由。” “什么?” “皇后同你一样,是花妖一族,她的妖身是桃花。” “所以呢?” “与我们这些飞禽鱼兽类不同,草木开灵窍而成妖其实是十分稀少的。方觉四千万子民,在籍的花妖树妖族不过四五千。因此,你们族类一般来说见到同族会惺惺相惜。再说,她是长辈,更不会为难你这个同族小辈。” “这样啊……但愿如此吧。”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找了个人,同你一道进宫去。” “谁?” “天纥长公主。” “天纥?!”南荞惊讶。 “对。有天纥在,不管是皇后还是玉琮,还是陛下后宫那些弯弯绕绕的侍郎,都得看她几分面子。” 南荞心虚:“我们这样利用天纥,会不会不厚道啊?” 因为她早已经把她当过一回工具人了。 “你不是也帮过她几回么,酒肆爆炸,近月台一事,若是王城遇袭动荡,天纥身为王城禁军统领,也够她焦头烂额的。所以,你其实已经帮了她好多回了。” “好吧。”南荞噗呲一笑,“你成功地消除了我的罪恶感。” “还有一件事,进了宫,皇后很有可能会问起你的出身,那你便说,你是来自灵苍雪山的一株小花,天生地长,生了灵识,机缘巧合让我师尊遇到,这么多年来,师尊一直把你养在修缘谷中,直至长大,一月前方来到太息宫。” “灵苍雪山和修缘谷是什么地方?要是皇后问起什么风土人情,我还是一问三不知啊。还有啊,她会不会问我是什么花妖?” “不会的。灵苍雪山高耸入云,环境恶劣,鲜有人等攀登,但是我师尊并非常人,他能上。银绒花是上古奇株,在灵苍雪山生长也不奇怪。而修缘谷,是我师尊清修之地,外人不可入,更不会向你打探,你随便如何说都行。至于何种花妖,皇后不会问的,你们花妖本就柔弱,妖身越少被人知道越安全。皇后她自己是花妖,深知这一点。” 南荞只觉心里一片柔暖,白惑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不过……她抿了抿嘴,看向他:“你就不好奇吗,我到底从哪里来?那日我对你所说的……”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白惑微微一笑:“我好奇。但是我不想勉强你,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随时洗耳恭听。” 天纥长公主府。 天纥一脸没辙地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让我进宫去护着南荞啊,她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亏得她今日出门晚,尚还在府里。 “你们?还有谁?”千里眠眉梢一动,立马了然,“白惑?” “可不是吗?太息宫传信的人刚走呢!” 千里眠淡笑:“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那要管的要管的。”天纥贼笑,“不过,我看你们就是瞎操心,去皇后宫里而已,你母后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嘛,她不会为难南荞的。” “母后那边我自然不操心,不过玉琮玉珥与兰琼理应也会在场,你这三个侄女都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 “什么样子?连锦逸都被南荞怼得哑口无言,就玉琮那傻大姐的模样,哪是她的对手。更别说玉珥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妮子了,我打包票她一定会很喜欢南荞。” “还有兰琼呢。” 天纥愣了愣,才叹道:“这孩子就是被她父亲教坏了,不过,也就耍耍小聪明吧,总不会对南荞做什么的,你放心吧。” 千里眠没有评价,催促道:“快到时辰了,姑姑还是快些动身吧。” 第134章 皇后、公主与郡主 太息宫的马车行到皇宫外,便只能步行入内。 南荞下车来,见宫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是天纥。 “南荞!”天纥走上来,故作巧遇笑嘻嘻道,“好巧啊,你要进宫呢?谁召见呀?” 南荞眨眼一笑:“参见公主,是皇后娘娘召见。” “哎,那更巧了,我今日刚好也要去找皇嫂絮叨絮叨,她来了这么多天,我还没拜见过呢,来,咱们一块儿走。”随即,天纥英姿飒爽地一把搭在南荞的肩上,揽着南荞走进皇宫这扇恢弘的宫门里。 天纥长公主这一举动看呆了守宫门的侍卫以及一列巡逻禁军。等她们走远了,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由于他们头儿大龄未婚,坊间总是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传长公主是磨镜的。难道,他们头儿真就是这个癖好?不过据说这位就是传说中太息宫的圣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长得是倾国倾城之姿,端得沉鱼落雁之貌。 于是,众人的嫉妒心熊熊燃起,怎么什么好处都让那白惑占去了呢。 这一座恢弘的皇宫,并不似南荞前世所熟知的皇宫那样琉璃金瓦红墙头,相似的是墙体高耸巍峨,洁白的底色涂料中也不知混合了什么,竟在阳光下呈现出亮晶晶的微光。屋顶与大门皆是木质结构,但处处皆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酱黑色的木材显得庄严肃穆,甚至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压迫感。而每一座屋顶之上,也不是南荞所熟知的腾龙装饰,而是展翅欲飞的凤凰。 有些奇怪。不过,南荞转念一想也便想通了,千里王朝的皇族妖身是鸟族,百鸟朝凤,自然是以凤凰为尊。但是,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凤与龙一样,都只存在于神话中。 皇宫深广,后宫更是。不过,天纥与南荞进了宫门之后,便有两架步辇在等着。两人坐步撵过去,倒也不费什么力。当然,南荞知道,这约莫是天纥开的后门。 皇后的寝宫名为栖霞宫。步辇行至宫门外时停了下来,天纥率先下来了,南荞紧随其后。 宫门外站着两名侍卫与两名宫女,一瘦一胖,很是惹眼。两人见来人后,笑吟吟迎上来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绿真绿善,好久不见啊!绿善,你这脸怎么又圆了不少。绿真,你家娘娘是不是没给你吃饭啊。”天纥开起玩笑来,显然与这两个宫女很熟。 圆脸宫女装作生气道:“殿下,您又取笑奴婢!奴婢没有胖,是绿真太瘦了!这小妮子吃什么都不长肉!” 叫绿真的捂嘴笑:“谁让你把娘娘的赏赐都拿来买点心吃了!不胖才怪!” “还不是因为梨桃镇的点心太好吃了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起嘴来。 南荞心里有了个底,看起来皇后人应该不错,否则,宫女也不会这么活泼大胆。绿真绿善?真善美? “好了好了!”天纥赶紧制止,“还不赶快带我们进去?我就算了,人家太息宫的南小姐第一次来,想让人家等到什么时候?” “奴婢该死!”绿善绿真一脸歉意,福了福身拘谨了一些,“小姐,请进。” 南荞笑了笑,点头回礼,其实她的身份也不需要向两个宫女示好,但是这两人同天纥关系看起来不错,而且,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绿真绿善眼里都有些害羞的意味,看了一眼南荞,忽然低下脸去不敢再看。 两人在前头领路,天纥与南荞在后头跟着。天纥自然是熟门熟路,院子里的洒扫宫女们都纷纷向她行礼。 来到栖霞宫正殿,绿善绿真引着天纥和南荞殿中坐下,胖胖的绿善道:“二位请稍做等候,奴婢前去禀报皇后娘娘。” 两人刚坐下,另有宫女便过来上茶,该有的待遇倒是毫不怠慢。也不知是不是看在天纥的面上,还是太息宫的面上,又或许是皇后娘娘果真如白惑所说的,是个不错的准婆婆? 此时,内堂后面,隔着一扇屏风,有三个人影在晃动。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鹅蛋脸的小女孩连同两名宫女挤在一处探头探脑向外张望。 黄衣女孩子满脸急切:“绿善,是她吗是她吗?太远啦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啊?!” 绿善猛点头:“可好看了,配得上白少尊!” 另一个宫女拉着黄衣女孩子:“哎呀公主殿下,您小心点,当心把屏风推倒了!” 黄衣女孩子一张俏脸眉目生动地瞅了一会儿,转头就跑回内殿去了。 “母后母后!”她扑到坐在梳妆台前的皇后跟前跪坐下来,气喘吁吁道,“母后,我去瞧过了,模模糊糊的,瞧着长得不错。还有,同小姑姑关系好像不错,两人在那聊天呐!” 由于跑得太急,她发髻上的珠钗有些歪了,皇后爱怜地替她扶了扶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你三妹都比你稳重。” 立在旁边的兰琼一掩嘴笑道:“母后,您别取笑我了,二姐不是很好吗,这叫天真烂漫。” 兰琼郡主今日穿了一身糯白轻纱裙,裙摆一圈儿淡紫色流苏,显得仙气飘飘,身形瘦削,脸蛋也是尖瘦,整个儿就如同飘飘欲仙的小仙女。她这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姿与仪态,正是遗传了她的父亲,荣息郡王尚之滨。 玉珥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道:“大姐也这样儿,母后也不说说她,就数落我。” 第135章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你大姐可比你大好多,不用母后唠叨了。就算唠叨,有你们父皇惯着,她也听不进去。”皇后皱了皱眉,显然对皇帝太过宠爱玉琮不满,随后道,“说起你们大姐,她怎么还不来?昨儿不是说要过来的么?” 兰琼抿嘴笑道:“我今早去看过大姐了,据说她今儿一早就起来了,但是来来回回换了六七套装扮了,妆也改了七八回,就是不满意,这会子怕是还在贴花钿吧。” 皇后道:“她做什么这么折腾,明日才是神圣风华大典。” 兰琼不语。 玉珥直言不讳道:“母后你怎么这么迟钝啊,大姐当然是为了能艳压外头的那一位啦!” “艳压?”皇后看了看这两个女儿,吃惊道,“难道玉琮还没死心?都到这份上,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丫头还没放弃么?” 她今日把太息宫这位叫来,是侍女提醒了她,不妨在风华大典之前看看。以前历任圣女,都是大臣引荐人选,她与皇帝过目过的,毕竟要做自己儿媳,家世背景相貌品性都要筛选过。只有这任圣女,由太息尊者引荐,但是太息宫里从来没有女子。她忽然就这么冒了出来,身份家世甚至容貌都是一个谜团。 她那四个儿子同意参选择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太息宫。 “不晓得。”玉珥耸了耸肩,看向兰琼,“三妹,你早回来几天,大姐平时又喜欢同你聊天,她说什么了吗?” 兰琼咬了咬嘴唇,作一脸为难状道:“那我偷偷地告诉你们,千万不要让大姐知道是我说的哦!” 玉珥赶紧点了点头:“不说不说!我们绝对不会说的,是吧母后?” 皇后无奈地笑了笑。 “大姐说,她好心办一个辰月宴请那女的过来让大家认识认识,她却掉湖里去了,结果害得白少尊与七哥都去救她。而且,最糟糕的是,现在大家都以为那个湖里的怪物是大姐放进去的,虽然当着她的面不敢说,但是小姐公子圈里都在传,很可能这些谣言就是那女的散播出去的,害得大姐她里外不是人。大姐还说了,原本她就想看看此女人品如何,若是可靠,她也便忍痛放下了白少尊。但是这么看来,这人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狐媚子,十分可怕。想来白少尊也不是个坏了规矩的人,他们成亲前估摸着不会缔结缚令,大姐她一定要把白少尊抢……呃,不是,是从那女人手里解救出来。” 听着兰琼细声细语的陈述,皇后和玉珥面面相觑。 玉珥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掉湖里的是苏香凡,那位是跳下去救人的啊。” “琼儿,话不能乱说,”皇后也责备了几句,“太息尊者一身浩然正气,看中的人也不会如此品性阴暗的。万一传到太息宫那里,有损咱们皇室的脸面。” 兰琼瑟缩道:“琼儿知道,琼儿只是转述了一下大姐的原话,没有半分添油加醋。琼儿怎么敢。” 说完,满眼委屈泪汪汪似要落下泪来。 皇后叹了口气,随后道:“按着目前的情形来看,你们七哥、十一哥、十三哥还有十六哥都是愿意参加择君的,也是,毕竟是太息宫。琮儿的说辞是否属实还有待观瞻,毕竟,她自己做过的错事也不少。其实,母后打心眼里希望,你们七哥能找个良配,才不至于孤独终老。这回,他难得松口了。你们七哥的眼光也应该不会差的。走吧,不等你们大姐了,我们先出去看看。” 南荞与天纥在大殿里喝了一会儿茶,天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叨咕:“皇嫂怎么这么慢!绿真,你去看看!” 绿真为难地立在旁边尬笑道:“那个……公主殿下,娘娘打扮得比较隆重,是要花些时间。” 天纥烦躁地吐了口气。 南荞倒是耐得住性子,这皇后大抵与大领导是一样的,她以前做人事的时候,找领导送文件签字,等上一时半会儿是常有的事。况且,皇后若是端着准婆婆看儿媳的心态,端个架子还是有必要的。 不一会儿,内殿中快速步出一个人来,是个太监,尖细着嗓音道:“皇后娘娘到!” 天纥率先站了起来,南荞也依样从座位上站起,两人走到殿中跪下来。 这行大礼,南荞前三日的腰酸背痛也不是白学的,尤其是拜见皇帝皇后的磕头大礼。 只一会儿,便听见内殿之中传来一群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三个女子走了出来。不等南荞细看,天纥已经俯下身去行礼了:“天纥参见皇嫂。” 南荞也只得先行了叩首礼:“民女南荞参见皇后娘娘。” 上头传来柔柔的一声:“免礼。” 两人起身来。南荞谨守“不得直视圣上与皇后”的规矩,老老实实低头垂眼。皇后是玉琮的亲娘,也不知玉琮吹了多少耳边风,说了多少她的坏话。她还是尽量低调,不让皇后抓住她的把柄乘机发难的好。 天纥倒是笑嘻嘻道:“皇嫂,您可别怪天纥啊,您回宫这么多日了,我还不曾来问过安,要怪就怪我皇兄,给我派那么多任务下来!这神圣大典所有守备任务都丢给我了!今时不同往日啊,集青会来了这么多人,我那些手下的人又一个个不顶用,什么都要跑来问我,这几天可把我累的,都快散架了!您倒是劝劝我皇兄啊,我是个姑娘家,不能拿我当铁汉子是不?” 皇后噗呲一声笑了:“你也知道你是个姑娘家,还不赶紧找个驸马,给我生几个侄儿侄女出来,我就说服你皇兄让你卸甲归田,纵享清福。” “哎别,我可不会卸甲归田。您还是先操心操心我那几个侄子的婚事吧,临眼前的事儿,不是更要紧嘛?”天纥朝南荞看了一眼。 南荞暗暗叹气,天纥只在这件事情上是个猪队友。 皇后把视线移到南荞身上,她心情有些复杂,以至于不冷也不热地说了一句:“南小姐不必拘礼,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第136章 准婆婆见儿媳 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南荞只好把脸抬起来一些,看向皇后。 只见凤座上端坐着橙红华服的女子,头戴凤首金冠,容颜绝俗,虽是上了些年岁,但依旧风姿绰约,岁月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平添了典雅与沉淀。 是南荞想象中的皇帝不惜以权施压硬要迎娶的曾经的沉灵第一美人。 而她的下首左右两侧,各坐了两个小女孩,和云岚岚苏香凡一般年纪。一个黄衣鹅蛋脸,眉目虽似皇后,但下半张脸又似皇帝,故而没有皇后的柔美,她脸上笑嘻嘻的,颇为喜庆;而另一个着白纱裙,尖脸大眼,身形瘦弱,面色清冷,看不出表情。 这两个,想必是玉珥公主与兰琼郡主了。而且黄衣的是玉珥公主,白衣的是兰琼郡主。白惑描述过两人的样貌,一个面似皇后,一个瘦弱不堪。 皇后显然是愣了一下的,忽然眼神迷离,缓缓吐出两句话:“粉腮桃面饶如是,从此神君不旁思。” 南荞不解,悄悄看了一眼天纥,天纥也是一脸茫然。 “母后。”兰琼小声叫了皇后一声。 皇后跳回神来,尴尬地眨了眨泛酸的眼道:“是本宫一时失态,让你们见笑了,方才那两句诗是本宫的大夫君旧时赠与本宫。今日见到南小姐,本宫倒也能体会当年大夫君见到本宫时的心情了。南小姐的确是生的一副好容貌。” 呃,皇后什么意思,真心夸赞?听她口气也不像是嘲讽。承认吧,显得傲慢,过度谦虚吧,又虚伪。而且,不知皇后吃哪一套。 电光火石间,南荞只得硬着头皮道:“民女惭愧,平素里也如娘娘这般所想,以为自己这脸是生的顶好的,但是今日所见,却如一个巴掌打在脸上了。” 皇后听她自诩“顶好的”便有些不悦,但又耐着性子问:“哦?何为一个巴掌打脸上了?” 就是啪啪打脸的意思。 南荞没敢说,继续道:“今日我才知,娘娘您才是沉灵的神颜。” “神颜?”皇后又听不懂了,“莫非是天神容颜之意?” “对。自古以来,赞美容颜之词断少不了与天神相关,貌若天仙,天神之姿,西川紫姑,而真正的天神民女虽不曾见过,但也想象过,今日一见娘娘,这天后的形象在我心里有脸了。娘娘可不就是神颜?” “呃……”皇后愣了一会儿,掩嘴笑起来,道,“牙尖嘴利的,你这姑娘说起话来,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南荞自然不能问她是谁,但是玉珥公主真是她的嘴替,瞬间问出口了:“母后你的故人是谁?” “魅族的魅姬。你们的云藻姨娘。”皇后看了一眼玉珥,又看向南荞,“魅姬年轻的时候好声好气说话时同你有些像的,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词汇冒出来。不过,她可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吵起架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原来是云藻姨娘。”兰琼恍然道,“我只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她也好多年没来方觉了。说起来,云藻姨娘可是白少尊的养母吧。哦对了,青玖公子不是云藻姨娘的小儿子吗?” “什么青玖公子,没大没小,以我跟你们云藻姨的交情,你得叫他一声九哥。” 玉珥一下子甚是激动:“哎呀,母后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能叫他九哥,还愁攀不上关系吗?!” 南荞听着,顿时了然,原来皇后与魅姬还是小姐妹呢。 天纥又耐不住了:“皇嫂,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聊,先让我俩坐一会儿行不?” 皇后笑道:“你这丫头要坐不会自己坐吗,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 天纥一挑眉:“那我还不是顾着南荞嘛,南荞又不像我,她可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没有您的允许,她怎么敢坐!” 南荞腹诽,天纥你可别捧杀我了,我只是想保命而已。她回头得跟天纥推心置腹一番,让她不要再乱牵红线了,别说她了,就是千里眠也没有这个意思啊。 皇后说不过天纥,只得道:“好好好,是本宫的疏忽,你们快坐。” 天纥拉了南荞一把,两人便入了座。 果然如白惑所料,皇后开始问南荞的身世。 “不知南荞是哪家的千金,本宫久居深宫,难免孤陋寡闻了,竟从不曾听说过你。” “娘娘,民女汗颜,当不得什么千金之称。”说罢,南荞将白惑设计好的一番措辞娓娓道来。 等她说完,皇后果然一脸惊喜:“原来你竟与本宫是同族!这可真是缘分。要知道我们花妖一族,原本自行开灵识的就很少,而且化形后又多为女子。就算生了孩子,妖身也是随他们父亲,传承下来的花妖族子嗣就更少了。哎呀,看来你当本宫的儿媳妇真是老天安排的缘分。” “母后,您在说什么缘分呢?”殿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南荞一转脸,便见得一抹紫色如流云般飘了进来。 是玉琮。 玉琮今日竟然穿了一件淡紫色露肩抹胸款裙衫,紫色显华丽神秘,但是挑肤色,玉琮有一样比不上南荞,她没有南荞的皮肤那般白皙。 沉灵大地对女性的审美,是皓若凝脂,白璧无瑕。这是玉琮自己心头唯一的不满。但是,她今日穿着一身紫色,显得肤色暗沉了不少。 南荞悄悄地想,不若她辰月宴那日穿的那身金色好看。 那日南荞戴了一个白惑给的紫晶抹额,她回去后就收了起来。这回,玉琮在额间贴了一朵珍珠花钿。 不过,玉琮原本生的更像皇帝,眉目间有些英气,这是千里家族的共性。贴一个花钿,柔和了五官,显得妩媚许多。 女人也喜欢看美女的,玉琮确实是美,她也爱看。在这一点上,南荞分外实事求是。 “琮儿来了。”皇后笑笑。 第137章 公主的算计 “儿臣参见母后。”玉琮上前来向皇后礼了一礼。 玉珥与兰琼收敛了不少,起身向着玉琮怯怯叫了“大姐”。 玉琮转身朝着天纥和南荞,更确切地说是向着天纥,欠身一礼:“玉琮拜见小姑姑。” “啊,玉琮啊……”天纥尴尬地笑笑,“不用多礼。” 玉琮微微一笑,眼波一转,落在南荞身上,才想说些什么,南荞便站起来,欠了欠身:“公主有礼了。”算是行了礼。 在太息宫,有白惑替他撑腰,她也能硬气些,但是她总归是没品没级没头衔的,是个民女,见了公主,就算行跪礼也不为过。 玉琮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皇后在场,也不想撕破脸皮,皮笑肉不笑道:“多日不见,南姐姐别来无恙啊。” 南荞回笑一个:“公主亦是。” 玉琮见挑不出刺头,便翻了个弱弱的白眼,转身向皇后去了。 南荞大方坐下来,见天纥在冲她贼兮兮地笑,想必是等着吃瓜,便冲她微微一挑眉,端正坐好了。 那头,玉琮走上前,在皇后身边坐下道:“母后,您方才说什么缘分啊?” 兰琼抿嘴笑道:“母后在说,南小姐同母后一样是花妖一族,大姐你说是不是缘分?” “是吗?”玉琮故作惊讶,“我就说嘛,南姐姐不是普通人,否则又怎么入得了太息尊者的眼,被他推荐为圣女呢。” “兰琼倒是觉着,咱们宫里那些难养的花木有福了。”兰琼天真烂漫。 玉珥不解:“三妹这话什么意思?” 兰琼解释:“二姐和母后定还不知晓,御花园里管理‘异珍园’的孟婆子三个月前死了,有些娇弱的花木也枯萎了,惹得父皇大发雷霆。而内务府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管事,好不容易找了几个花妖族的,却是灵力低微,根本没有能力养好那些个珍奇异株。我也是前几天听说的,大姐常常回来,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吧,大姐?” 说着,兰琼向玉琮眨了眨眼。 玉琮愣了一下,接过话道:“啊对。不光是异珍园的那些花,连谦郎君仓舒那株铜铃树都枯死了,我昨天路过他那里的时候,听见他哭得可伤心了。” 兰琼面带忧伤道:“真的吗?我听说那株铜铃树是仓舒哥哥从家乡带来的,养了好多年,连父皇都不许碰呢。那他岂不是很伤心?” “仓舒吗?”皇后皱眉,“他昨天还来向我请安,怎么不说起这事?我可以给他看一看。” “母后您贵为皇后,他怎么敢让您纡尊降贵给他治疗他的一棵树啊。”玉琮面带不屑,随后一转脸,笑眯眯地看向南荞,“不过南姐姐或许可以,南姐姐出自太息尊者门下,定然修为卓绝,比那些个没用的花匠厉害得多,这点小事想必是举手之劳吧?” 被点到名的南荞一愣,她这会子正边喝着茶边听她们聊着,她们方才说的这些个她其实不太懂,什么孟婆子死了异珍园的花都枯萎了,听起来有点玄乎。不过,这个什么仓舒郎君,她是知道的。 白惑怕她对宫里的势力不清楚状况,碍于时间紧迫,竟然准备了一份文稿,让她在路上车里看,还嘱咐看完文稿,按一下文末的“销”字,这稿子就会自动销毁,不得不说,白惑考虑地十分周到。 这份稿子,刷新了她的三观。 不得不说,纵然是在这样一个被诅咒的大地上,身为皇帝,还是放弃不了三宫六院的宏图大志。 当然,这个后宫,除了皇后是女子,其他的主子,都是男子。咳咳,没错,是男子。她的三观碎了一地。 后宫之中的男人,分为四个品阶,由低到高分别为:小倌,郎倌,郎君,贵君。 当然,这不是必要的,因为不是每一任皇帝都有这么“广博”的胸怀,男女不拒。 贵君一人,名颐风,是除却皇后外,最受皇帝宠爱的。 郎君有四人,为贤德谦礼,她们提到的仓舒便是其中之一。郎倌八人,小倌更是无数。 由于这些无关紧要,白惑都没写名字。他只注明了她需要留神的两人,一个便是那个贵君颐风,还有一人是四个郎君之一的礼郎君,名缇穆。 白惑信上的原话:此二人心思艰深,颇具手腕,非善类也。 这个谦郎君仓舒,白惑倒没有提及。 看完白惑的信,南荞当时的感触是,贵圈好乱。难怪皇后常常出走,考虑过皇后的感受吗?与其说双性恋,还不如说皇帝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她不歧视同性之爱,取向问题本就是人的自由。况且在这个有大量剩男的世界,同性依偎也是生存的一种。她更能理解。 但是作为妻子,谁受得了丈夫与别的男子鬼混。如果哪天她与白惑异地了,白惑受不了寂寞,又找不了女子,只能找男人排遣,她只有一句话——有多远死多远! 光是想象一下,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见南荞发愣,天纥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叫了一声:“南荞?” 南荞一脸茫然:“我能做什么吗?” 玉琮得意道:“南姐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你与母后同为花妖一族,你们的灵力是治愈系,对草木甚至能起死回生呢。” “对啊对啊,”玉珥迫不及待接话道,“母后还说过,修为了得的花妖族还能与一切花草树木交流呢。南小姐你会吗?” “怎么可能?”玉琮带着一丝不屑,“花妖修到紫阶才能与草木沟通,连母后都还做不到,南姐姐的话……看起来还是红阶吧?话说回来,南姐姐是不是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的确,她还真不知道,没人告诉过她啊。 南荞诧异地看向天纥,见天纥点点头,看来是真的了。玉琮做什么,让她去救一棵树?这么无聊?还是又在算计她什么呢? 不行,得先把话圆回来。 “民女虽是花妖,自小生活在修缘谷,那里灵力充沛,草木繁盛。而师尊更是倡导自然之法,草木亦有它的寿数,枯萎亦是大限已至,无须强留,顺其自然便好。而且,正如公主所说,我修为浅陋,只是红阶,更是从来没有做过治疗草木起死回生的事,以故不知该如何帮忙。” 第138章 谦郎君仓舒 她的理由甚是充足,玉琮一顿,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一张脸顿时垮下来,这让南荞更加坚定了玉琮有猫腻的猜测。 “也是啊……”皇后眼含泪光,互生感慨,“大限已到,顺其自然,也留不住了。” 尘绒去的时候,白发苍苍。仍韶华灼灼的她趴在他床前,哭成了泪人。 他弥留之际颤抖着手轻抚她的脸:“别哭。我这一辈子很是圆满,能陪你到白头,看着你安宁无忧,我死而无憾。我大限已到,今生只能陪你至此。你答应我要共白头,你就一定要白了头发再来。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的,下辈子,我们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两……” “母后,您没事吧?”玉珥离皇后近,发现皇后眼角的泪。 “哦没事。”皇后赶紧拭去眼泪。 “什么没事!”玉琮双手叉腰道,“母后肯定是为那棵树伤心呢!母后向来爱惜那些花花草草,定然不想看着一棵树枯死啊!” 南荞无语,怎么树就不能枯死了?要是一枯死就让花妖施法起死回生,那全世界不得被树占领啊。 兰琼竟然也在默默拭泪:“我就觉得仓舒哥哥太可怜了,他特别珍惜那棵树,据说好几天吃不下饭了。他本来就瘦,不知道身体要不要紧。” 这两丫头一唱一和,皇后也无奈道:“那我们一道去看看吧。既然南荞不会,本宫施法便可,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不可!”玉琮尖叫。 同时,兰琼嘴唇嚅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叫南荞看见了。 “怎么了?!”皇后不解。 “呃……”玉琮转了转眼珠,找到了说辞,“我的意思是,若是母后亲自救助,不免让谦郎君惶恐,父皇会怪罪他的。不如,母后就在旁边教南姐姐怎么做,南姐姐不是从来没做过吗,趁此机会学会一种灵术,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南荞眯了眯眼。 皇后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同意了:“那也好。不知南荞愿不愿意?” “那个皇嫂啊……”天纥可没忘记两大人物的嘱托,而且她也知道南荞是个菜的,连蒸干衣服这样的小儿科都不会,哪会什么树木起死回生术啊,到时候难免出丑,便想帮腔。 “好。”没想到南荞却是应下了,“既是娘娘亲授,民女却之不恭,更是与有荣焉。” 她要看看玉琮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绯云宫。 兰琼替玉琮理着新换好裙子的裙摆。方才刚出门,兰琼不小心踩到了玉琮的裙摆,很大一个脚印,惹得玉琮很生气。 刚好她们路过绯云宫,便转头进来了,让皇后与天纥南荞几人先过去了。 “你看你把我裙子踩的,我早上好不容易挑到一件称心如意的。”玉琮埋怨着兰琼。 兰琼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道:“大姐,我是故意踩你的。” “故意的?”玉琮瞪大眼。 “嗯。”兰琼起身,眼里一抹晦涩,“我就想确认一下,仓舒那边大姐你都搞定了吧?” “那是自然。”玉琮得意中满是不屑,“我抓着他的把柄,他还能不听我的?不过,你确定那药不会丢了性命吧,毕竟明天就是风华大典了,她要是在宫里死了,父皇也不好向太息宫交待啊。” 兰琼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妹妹也知道轻重。只是让她毁容破相,明天又不得不出现,到时候便会贻笑大方了。” 玉琮稍显疑虑:“她到底在这里出了事,要是父皇怪罪下来怎么办?” 兰琼勾起嘴角:“大姐,你就是心软。到时我们就说她自己身体不好出的风疹,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呢。况且母后也在一旁看着,我们哪知她对这铜铃树不相服呢。” 玉琮看着兰琼半晌,啧啧两下道:“你年纪比我小,鬼点子倒是一箩筐。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兰琼笑得天真无邪:“兰琼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姐您,只希望大姐能得偿所愿。” 玉琮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因而不曾看到背后的那双眼骤然如寒冰冷却。 皇后带着众人坐步辇而去,到达一处宫殿的院外,匾额上书——籽嘉宫。 门口宫侍已经匆匆进门禀报。几人也不等谦郎君相迎,便走了进去。 郎君的寝宫自是不能与皇后的栖霞宫相提并论,小了很多。不过亦是花红柳绿,打理得井井有条。 几人踏入门内没几步,便见殿内急匆匆步出一道人影,是个身着湖蓝色衣袍的男子。他脚步急促赶过来,撩起衣摆便俯身跪了下去,郑重道:“臣侍参见皇后娘娘,长公主,玉珥公主。” 看来,他就是谦郎君仓舒。 “起来吧。”皇后端庄而稳妥。 南荞吃惊于皇后对着夫君的男宠如此心平气和。不过,她大抵早已习以为常了。 面前的谦郎君又叩了个首,起身来。 南荞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是个十分清秀的美男子,肤白细腻,眉目亦是婉约柔和,仔细看,眉眼甚至有些皇后的影子。 啧啧,皇帝这是整的替身文学?难道他对皇后娘娘是真爱?真爱还找那么多男宠,不可理喻。 谦郎君只瞥了南荞一眼,便低眉顺眼不敢再看,柔声道:“不知娘娘与几位公主驾到,臣侍惶恐,唯恐怠慢。” 皇后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琮儿说你喜欢的那株铜铃树枯死了,你很伤心,所以本宫过来看看。” 谦郎君果然一脸恐慌样:“臣侍惶恐!臣、臣侍怎能劳娘娘大驾!不过……一棵树罢了。” “不是本宫自己出手,今天本宫带了别人过来,你不需要惶恐。”皇后转头,示意南荞过来些,介绍道,“她是太息宫此次的圣女南小姐,与本宫一样是花妖一族,兴许能让你的铜铃树起死回生。” 南荞欠身行礼:“谦郎君有礼。” 谦郎君面色一惊,眼神里有种掩饰不住的惊慌,磕磕巴巴道:“南、南小姐身份尊贵,臣侍同样不敢劳烦,娘娘的好意臣侍铭记于心!” 南荞暗暗奇怪,这人怎么回事,有人愿意白救他心爱的树,他还不乐意吗,做什么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树没死?骗人的?还是另有隐情? 第139章 救树阴谋 “谦郎君你客气什么!”玉琮尖锐的声音传来,“母后都亲自过来了,你推辞岂不是不给我母后面子?” 大门口,换好裙子的玉琮与兰琼正走进来。 南荞只瞥了一眼,又看向谦郎君,只见他咬着嘴唇,面色似有挣扎,然终是道:“那臣侍只能斗胆了,诸位里边请。” 众人进了内殿,只见书桌旁摆着一个很大的花盆,花盆里有一棵光秃秃的树,大约半人高,枝丫屈曲盘旋。猜想得到,枝叶繁茂之时,也是一盆不错的盆景。 花盆旁边还有一个铜制香炉,点着薰香,烟气袅袅,幽香扑鼻。 皇后道:“你这香气倒是雅致。是什么香?” 谦郎君低首回答:“回皇后,这是宁神香,臣侍最近睡不安宁,让太医院对症调制的。” 皇后看了香炉一眼,也不再多说,转而看向铜铃树,颇为惋惜道:“这棵树自你进宫带进来,到如今也十来年了吧,死了的确可惜。” 谦郎君愣了一下,嗓音戚然:“感恩娘娘您竟还记得。” 皇后说罢,上手要去摸枝丫。 “母后且慢!”玉琮一声嚷,吓得皇后缩回了手。 皇后皱眉:“大呼小叫的,你还有没有个公主的样子。” 玉琮道:“呃……我是说,是不是母后该教一教南姐姐关于草木的‘起死回生’之法?南姐姐,快,你试试!” 说着,玉琮毫不客气地把南荞拉上前来,让她立在枯树前。 皇后叹了口气,只得道:“好。南荞,你先双手扶住枝干。” 南荞看了一眼玉琮,见她眼里有种蠢蠢欲动的希冀,十分可疑。这么热情地撺掇她给树治病,到底为了什么。 皇后发话,她也只得领命。 刚伸手去,她眼前一片虚幻,面前出现了一面铜镜,正是太息宫她自己卧房的那面。而镜子里那人,一张脸上是数不清的红色丘疹与脓疮,坑坑洼洼,就连双手满布脓包,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那人竟然是她自己! 还有绾茵哭哭啼啼的声音道:“怎么办啊,主子你怎么睡了一夜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今日可是大典之日,怎么见人啊!” 琼衣的声音在一旁叫:“段州济横!去告诉少尊!” 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又是一晃,镜子消失了,重又是那棵树。 南荞看着自己伸向前方的手,依旧光滑白皙,与方才幻觉里那双狰狞的手一重合,浑身都抖了抖,唰的缩了回去。 “怎么了,你怎么不做了?!”玉琮急得不行。 兰琼在后头拉了拉玉琮道:“大姐别急,南姐姐大概是要准备一下。” 南荞转脸看了眼玉琮,想起这个幻象,更加坚定了猫腻与这棵树有关。但是皇后在一旁看着,又是她自己应下的,不能如此作罢。 桌案上的香炉袅袅生烟,一侧还有另一盆半死不活的盆栽……有了。 南荞道:“民女看这棵树枝干还有些绿意,恐怕还有生机,但是民女又头一回施这样的法术,手拙唯恐出错反倒害死了这棵仓舒郎君珍视的树,要不,先用别的来试试手,就书桌上那棵吧。” 待会儿她就假装完全不会,也就不给铜铃树施法了。 “也好。”皇后准了。 玉琮很是心急,唯恐出了什么岔子,但是兰琼在给她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她只得憋住了。 南荞走到那盆盆景旁,那是棵宽叶小矮树,叶片稀疏,蔫不拉几的,看起来也要死了。 皇后皱了眉:“谦郎君,你这儿的下人怎么办事的,怎么盆栽坏成这样都不换一换?” 立在一旁不声响的谦郎君一惊,忙道:“不关他们的事,臣侍的书房很少让人入内,是臣侍自己的疏忽。” 南荞伸手过去,这回没有什么幻象,玉琮好像表情也事不关己一般,她便放开了胆子,摸上了盆栽的叶片。 皇后娓娓说道:“聚气沉心,汇灵于指……” 这是基本的灵力运用法则,她会。 她手上碰触着盆栽的叶片,能感觉到枝叶轻轻晃动起来,任何灵术的使用都是在消耗自身的灵力,指尖传来细微触感,似有水流溢出。 舒服呀,舒服呀,谢谢你,谢谢你…… 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嗯?南荞瞥了一眼周围人的神情,发现她们没什么反应。 她能感觉到,是这棵小树在说话。玉琮不是说要紫阶的花妖才能与草木交流么?不过,她现在体内有那股莫名其妙的湖底灵力,甚至都能瞻前顾后了,似乎这能辨草木言的能力也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而枝叶上竟有几棵小芽冒出来了。南荞一惊,赶紧把灵力截住,打算成功不了的,再冒芽可不行。 继续呀,继续呀…… 可是细碎的声音带着希冀响起,令南荞于心不忍,她缓缓又施了法。 小树又轻快地念叨起来: 谢谢呀,谢谢呀,铜铃树,被下毒,香炉香,烂皮肤,不要碰,不要摸…… 南荞一惊,果然! “呀,看,小树长芽了!”玉珥惊呼一声,“有效果耶!” 众人也都看到了。 “看起来试验成功了。”玉琮竟然肉眼可见的开心,“铜铃树有救了。” 结合玉琮的表现以及她看到的幻象,她决定相信小树的话,一直退让也不是她的风格,她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转身走到铜铃树前,作势要去摸,余光里瞥见玉琮那计谋将要得逞的沾沾自喜的模样,有些奇怪玉琮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哪来这么多害人的主意。她装作凑近了看,随后却是收回手来,一本正经道:“娘娘,这棵树我救不了。” 玉琮果然急道:“你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不用试。”南荞一步不退。 “为什么?”皇后也是不解。 “因为这棵树……”南荞转向谦郎君,“被下毒了。” 第140章 羽棠立功 果然,谦郎君满眼惊恐,结结巴巴道:“下、下毒,我没……” 南荞抢过他的话:“谦郎君是否与人结了怨,让人下毒毒死了这棵心爱的树?” 谦郎君听她这话,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下来,还以为她发现了,原来她是这么认为的,他瞟了一眼玉琮,见玉琮瞪他,只得道:“没、没有,我也不知与何人结怨。” 玉琮又憋不住了:“你说下毒就下毒吗?什么毒?是不是你没本事瞎编的借口!” 南荞也不否认:“公主莫急,我的确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红阶花妖,本想着今日有幸能有皇后娘娘提点,修为能更近一步。但是,方才靠近了这棵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先前待在修缘谷里,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这个味道,与我知晓的一种毒很是相像,这毒就算干透,也能通过皮肤渗入,令皮肤溃烂。方才我可能太过武断,这气味,若不是那种毒物,就算是这棵树自带的,我也不能碰,以防万一。娘娘也知晓,明日是神圣风华大典了,我本也是乡野女子,粗鄙浅陋,但是明日也是代表了方觉在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面前去祭拜天地,不敢有一丝懈怠,免得到时丢了方觉的颜面。还望娘娘恕罪,谦郎君谅解。” 她都如此说了,皇后也不好勉强,只好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母……”玉琮还想再说,兰琼又拉了她的袖子,悄声道:“大姐,不要勉强南小姐了。” 皇后又道:“南荞你说这毒会令皮肤溃烂?” 南荞点点头:“民女熟悉的那毒的确如此。但是这种是否只是气味相似,民女不确定。或许,可以叫太医院的大夫来验验便知。” 毕竟是小树说的话,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草木的认知是不是与他们这些灵长类相同。而且什么学过医,都是她临场现编的,回头得跟白惑对对词。 “不必了!” 谦郎君忽然出声阻止,众人齐齐看向他,谦郎君面色有些慌乱忐忑道:“呃,臣侍的意思是,不必劳烦太医院,就算是有人下了毒,可能也只是吓唬吓唬臣侍罢了,况且目前还没人受伤,臣侍这就命人丢了就好。明日就是风华大典,陛下公务繁忙,臣侍不希望娘娘和陛下因为臣侍这里的这点小事而兴师动众。还望娘娘能体谅臣侍。” 皇后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仓舒,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与本宫年轻时很像。可别让颐风缇穆再这么欺负啊。” 谦郎君面色动容,垂下眼低低一声:“娘娘我……” 皇后道:“以后有空,多来栖霞宫走走吧。” 谦郎君这才松了口气,眼带笑意:“臣侍谨遵旨意。” “哦对了,带上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吧,叫什么来着?今日怎么没见她人?” “回娘娘,她叫景图,今日出宫为臣侍采买去了。”谦郎君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叫南荞看了去。 “景图啊,那丫头很会说笑话,古灵精怪的点子很多,要不是看在是你从家乡带来的份上,本宫早就把人召到栖霞宫里去了。” “娘娘……”谦郎君面露忧色。 “你急什么,本宫随便说说而已,本宫又不是皇帝,可不会干这种夺人所爱之事。”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谦郎君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南荞顿时愣住了,什么情况?这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否则……哎呀,一句话——贵圈真乱! 她这才想起找天纥,天纥这会子在看墙边的一把宝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聊什么。 眼看皇后都出去了,几位公主也跟了上去,玉琮不甘心地瞪了南荞一眼,也转身走了。 “谦郎君。”南荞在后头低低叫了一声。 谦郎君转过身来,面上掠过一抹讪然:“南小姐有事?” 南荞道:“抱歉救不了你的铜铃树。” 谦郎君尴尬道:“无妨无妨。” “这个盆景可以送给我吗?”南荞指了指刚刚被她救活的另一盆小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用治愈术救活的树,我想留个纪念。哦,不过,我同皇后娘娘一样,君子不夺人所好,若是郎君不愿意也没关系。” “好。”谦郎君倒是干脆,“这个没关系,只是一盆普通的盆景而已,南小姐喜欢尽管拿走吧。” 花盆不重,南荞不客气地一把抱走了。 众人回栖霞宫小坐了一会儿,皇后也是通情达理的,说南荞今日定要准备许多事情,便让她回去了。天纥也一道走了。 出了宫之后,天纥不见外地上了太息宫的马车。 “你真学过医?”天纥凑过来,因为她想起那日酒肆爆炸时,南荞并没表现出任何医者的反应来,比如查看伤员什么的。 “没有,瞎编的。”南荞实话说。 “那有毒也是瞎说的?” “不是。”南荞低眼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那盆树,“它。” 这回天纥真惊到了:“这棵羽棠告诉你的?” “原来它叫羽棠啊。”南荞把花盆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那以后就叫你小棠好不好?” “你没事吧?”天纥像看怪物一般。 “嘘——”南荞示意了一下,把手放在叶片上,闭上眼喃喃道,“刚才匆忙,现在跟我详细说说吧。” 太息宫醉浮生里,绾茵与琼衣站在一旁,两人互使眼色,但是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在她们看来,主子怎么进宫一趟,变傻了,对着一盆花在说话。 白惑从院外走进来。 绾茵当即便迎了上去,急切道:“少尊,您可来了,您快去看看主子吧,她很不对劲!” 白惑一听便皱了眉:“怎么不对劲?” 上午回来时,他还在核对明日集青会的事项,没来得及出门来接,而且南荞也知道他忙,让人传话来说她一切安好,等他空了再过来就行,怎么现在又不对劲了? “就是……”绾茵抿抿嘴唇,挤眉弄眼道,“她对着一棵树说说笑笑呢!” “对着树……”白惑想了想,心里顿时有了些眉目,但是仍觉诧异。 白惑一进来,南荞就发现了,眉开眼笑地招招手:“白惑你快来,小棠告诉了我好多皇宫里有趣的事。” “小棠?” “啊,就是这棵羽棠树,简称小棠。” “你……”白惑看看南荞,又看看桌上这棵盆景,未雨绸缪地抛了一个噤音结界再两人周围,随后有些不确定道,“你现在能与树沟通了?” 第141章 掰不弯直男 花妖一族的确有这种天赋。但是,他只认识两个有这样能力的,都是紫阶的花妖族元老。 南荞也知他吃惊的缘由,毕竟玉琮说过只有修为到紫阶才有与草木沟通的能力,连皇后都做不到,但是她有湖底奇缘啊,这是她唯一符合穿越开了金手指的设定,呃,当然,可能相貌也算一个。 “那个……我知道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今天皇后教我草木的治愈术时,我发现我能听懂这棵小树的话,也是它告诉我谦郎君的铜铃树被下了毒会导致皮肤溃烂,难怪玉琮一个劲地让我去治疗。我当时也看到了幻象,我的脸和皮肤上都长满了脓疮疹子,吓死人了。” “玉琮给你下了毒?”白惑的眼里涌上一层暗黑之色。 “应该是吧,是小棠说的,虽然植物的认知不能同我们相提并论,但是小棠看到玉琮到谦郎君那里去了,给了他一瓶药,说‘此毒药,撒树上,一碰触,烂皮肤,难痊愈,永久伤’。” 白惑略疑惑:“这三字文玉琮说的?” 玉琮的学问可向来让人无法恭维。 南荞解释:“不是,这是小棠说的,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个调调。” 白惑忧心地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那你碰到了吗?这毒药这么毒。” “没有没有,你不用担心。不过,还有一件事,你知道谦郎君为何被玉琮要挟吗?” 皇帝后宫的男人,也不过是为争宠罢了。不过白惑依然道:“为何?” 南荞满目正色:“为了一个女子。” “女子?”白惑这回诧异了。 “对。”南荞点点点头,“原来谦郎君压根就不喜欢皇帝,人家可是妥妥的大直男啊!” “直男?”白惑又不懂了,“直男不是大男子主义么?” “呃,直男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喜欢女子的男子,断袖你知道吧?断袖的反面就是直男,懂不?” 白惑皱眉点了点头。 “小棠说,是那棵快死的铜铃树告诉它,谦郎君在家乡时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两人都快定亲了。但是十年前,皇帝外出郊游,一眼就看中了谦郎君,硬要把人家纳进宫去做郎官。谦郎君家父只是一个小吏,儿子也有三五个,根本不稀奇,谦郎君螳臂难挡车,只得就范。你说千里彰恶不恶心,勉强皇后就算了,人家还能跟大夫君在一块,但是硬把一个直男给掰弯,这不是遭天谴嘛!”南荞义愤填膺,“试想一下,如果你被别的男人强迫,你会是什么感受?就是恶心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白惑黑了脸:“不会有这种事。” “什么?” 白惑一本正经:“没有男子强迫得了我,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他。” 很久以前,千里彰摸了一下他的手,他使尽全身的忍耐力才说服自己压下愤怒不宰了他,这人是方觉皇帝,得给师尊面子。 南荞瞪大了眼,有些心惊胆战,白惑方才的样子,可真吓人,杀气腾腾的。 白惑见吓到了南荞,立马敛去怒意,端上微笑摸了摸南荞的脸道:“吓到你了吗?是我不对,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打打杀杀的。” “啊,没事,我也没那么胆小啦。不过……”南荞伸手过去,捏了捏白惑的脸笑嘻嘻道,“你还是笑的时候好看。” 白惑当即展颜一笑。 南荞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小棠还说,谦郎君那青梅竹马,你猜怎么着,居然就是在谦郎君身边侍奉的大宫女景图!我说我怎么看着谦郎君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了,好像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且,皇后好像也知道这事。” “皇后?何以见得?” “因为皇后在说到想把景图调到栖霞宫,谦郎君看起来很紧张,皇后就说了一句,她可不是皇帝,不会干这种夺人所爱之事。你说,是不是有这么个意思?” 白惑点点头。 “不过,玉琮是铁定知道的,因为有一次谦郎君与景图在书房里,情难自禁的时候刚好被玉琮撞见了,于是,玉琮便拿这件事要挟了好几次谦郎君替她办坏事。” “情难自禁?”白惑颇为讶异。 “嗯。”南荞点点头,有些脸红,“小棠说,情难已,唯相思,剪不断,理还乱。啧啧,一棵小树都能吟诗了。你说,谦郎君跟景图会不会……修成正果了啊?” “正果?”白惑思忖这两字的含义,但看到南荞红扑扑的脸,便了然了几分,摇头,“不会。” “为什么?” “缔结缚令会在男子身上留下缚印。按着皇帝的性子,怎么会容忍自己的郎倌与女子有染呢。照你所说,谦郎君与他的宫女最多也只是言语述衷肠而已。” 南荞叹了一口气:“这心上人在身边,却不得不对另一个人曲意逢迎,还是个男的,你说他们心里该多苦。这皇帝怎么就这么可恶呢,少了这一个谦郎君,还有千千万万个心甘情愿的郎君,就不能放了他与青梅竹马双宿双栖吗?” 白惑道:“恐怕不可能,皇帝这人心眼小,又善妒,还锱铢必较,若是让他知道谦郎君与宫女这事,恐怕他们两人好不了。” 南荞两眼汪汪地看着白惑。 白惑摇头:“你看我也没办法,救不了。一个无名小倌也就算了,谦郎君是四郎君之一,皇帝再怎么着也是看重他的。再说了,他都下毒要害你了,亏你还想着救人家?” 第142章 坦诚相见 南荞想了一下,毅然点头:“对,你说的对,圣母之心要不得。尽管被人要挟不好受,但是说不定人家背后还捅我一刀。虽然他心底可能还有良知。现在想想,他好几次都明确拒绝让我去治疗那棵树,但是玉琮逼着他,他不得不去做。但是,他的反抗没有效果,也不够坚决。到头来为他懦弱买单的还是我啊。” 白惑笑了笑。 “你笑什么?”南荞皱眉,怎么感觉他在嘲笑她。 “没什么,挺欣慰的,孺子可教也。我还有点担心,你善心泛滥不听劝,像上次那个殇族奴隶那样非得去救的话,这回得我亲自出马了,皇宫那地方,长祁可不行。” “啊?”南荞向他皱脸,“我有那么是非不分吗?而且,上回不是你说能办到吗?我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你竟然还不了解我。哼!” 白惑意识到惹恼了她,只得软声哄:“我的错我的错,别气,不值得。” 南荞也只是装装样子撒撒娇,捏了他的腰一把算是出气,很快正色道:“我就是有点好奇,那个景图是谦郎君意中人,他两一个地方的人,她来宫里做宫女,那些宫里内务府什么的,就没有记录在册?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连皇后都看得出来的事情,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还是他太自信了?” “那这棵小棠怎么说?” “小棠也去了谦郎君书房没多久,知道得不多。最近铜铃树快死了,谦郎君心不在焉,都好几天没给它浇水了,它差点渴死。话说,意中人也在身边,他为一棵树寝食难安,有些太过头了吧,不合常理啊。”南荞托着腮,叨咕着她的疑惑,一抬脸,发现白惑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味深长,看得她一阵鸡皮疙瘩,“干、干嘛?你又笑什么?” 白惑眼角带笑:“我在想,天纥长公主那时说你是才一月出头的婴儿,萧王还内涵我把你教得好。但是,我教了你什么呢?你的才学、见识、胸襟与度量都是你自己拥有的。你经历的那些困难也是你自己化解的。我又为你做了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有。” 南荞心里一颤,她真心疼白惑。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又接受了怎样的教诲,让他生了这么一颗温柔细腻的心。 “有啊。”南荞握住他的手,双眼都是柔软的星光,“你为我做的,数也数不清。我初临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你,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安宁;是你,让我有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是你,让我拥有了走向未来的信心。” 白惑的脸微微泛起红晕。 南荞终于下了大决心。 她挺直了背,表情肃静,口吻凝重:“白惑,在我看来,相爱的人信任最重要,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就像扎了一根刺,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再对你保留什么秘密,所以,希望你也能对我坦诚,好吗?” 白惑看着她的眼睛,深黑色的瞳仁中有他的倒影,也有她自己所说的,深藏的秘密。第一次,他违背了太息尊者的嘱咐,点了点头。 笑意像一朵花从南荞眼底绽放开来,随后,她又一本正经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来说一说我的秘密吧。” 白惑竟有些紧张。 “我之前说过,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我的确来自另一个世界,这副身体可能是你们发现的这朵银绒花妖,可是灵魂,或者精神还是思想什么的,我也搞不清楚,总之,我之前是生活在别的地方,跟沉灵大陆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我有自己的身体、身份,有父母,有朋友,还有工作。你所说的我的才学、见识、想法,诸如此类,可能与这里的人不同,那是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白惑沉默了一下,冷不丁道:“你来的地方叫金桐?” 南荞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上回在我那喝醉了酒,迷迷糊糊说的。” “啊?那、那你早就知道了?!”一腔神秘陡然殆尽,南荞惊疑不定,“那怎么不问我呢?!” “呃……”白惑迟疑一下,“我想你不愿意说总有你自己的理由,不想勉强你。” 南荞抿了抿嘴唇:“你早说啊,害我一直纠结地要死,还怕你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 “怪物?为什么?” “因为我鸠占鹊巢啊,我又不是真正的银绒花妖,不是你们的圣女,恐怕也不是你师尊给你选的天定之人,你们一生气把我灭了怎么办,我都死过一回了,再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灰飞烟灭,我能不怕嘛。” 白惑笑道:“你不用怕,师尊也知道。” 南荞一瞪眼:“什么?他也知道我是冒牌货?!” 白惑捂住了她的嘴,满目认真:“不许这么说,你不是冒牌货。” 南荞睁着眼不知所谓。 白惑思忖了一下,放下手,沉声道:“你可知你的身体为何在红晶石中三百年而不得出吗?” 南荞摇摇头。 “因为没有灵识。” 南荞一脸茫然。 “银绒花是上古奇株,能活数千年,也是一个绝佳的容器,但是冰天雪地,妖化艰难,沉灵大地上从没有过在籍的银绒花妖。而你的身体能化形,全因你的体内有一颗妖族的心脏。” “心脏?”南荞猛地捂上自己的胸膛,“别人的?谁的?” 白惑垂下了眼帘,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复又抬起,落下两字:“昭兮。” “昭、昭兮……”南荞目瞪口呆,“你说的,是那个下了诅咒的昭兮?!” 白惑点点头。 南荞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由于震惊,砰砰直跳,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心脏?那个下了诅咒的昭兮的心脏?这究竟是什么狗血器官移植剧情?! “这、这怎么……心脏怎么能……为什么?”南荞满腹疑问,不知从何问起。 “昭兮献祭给诅咒之前,被痕凉算计……”白惑顿了顿,解释道,“痕凉就是当时昭兮爱上的那个人类,他是大启国的丞相。昭兮被他算计,被剜了心脏。但是,她是当时的妖族圣女。那时的圣女,与如今的不同,是真正的天选之人,灵力天成,据说还有与神交流的能力。她虽是剜了心,却不会死,只是失去了半身灵力。” 第143章 官方吐槽 “剜心?”南荞简直不可置信。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巨疼与凄苦。这个男人是怎样的心狠手辣,去算计一个爱他的可怜女子剜心啊。难怪昭兮要下诅咒。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又如何考虑到什么后果。 “昭兮被剜了的心脏,后来被我师尊找到了,一直保存在银绒花中。”白惑说着,抬手一展,一道银白色的虚影跃然而出,是一朵硕大的银白色花朵。 乍一看如莲花,但是细看却是不同,花瓣上长着短密的银色绒须,轻轻摆动,花蕊是熠熠生辉的晶石,向内聚拢,包裹成一处有空间的空洞。肉眼可见,一颗红色的心脏在其中跳动。 “这是银绒花当时储存昭兮心脏的场景。银绒花通体冰寒,花蕊有空洞,最适宜储存类似部分器官这样的物品。这颗心脏被存放在银绒花中四千多年,没想到竟因此相互融合,三百多年前,银绒花化成了人胎,心脏也成为了你这副身体的心脏。师尊这才把银绒花胎从灵苍雪山带出来,安置在后头四海峰下的秘境红晶石之中。” 白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南荞,怕她一时难以接受。 而南荞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神色的确颇为震惊,吸了一口气,道:“四千多年?!你是说银绒花存在四千多年了?那我这身体……岂不是很老?四千多岁啊,都能当你祖宗了!那我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本以为她会因为自己拥有着诅咒妖女的心脏或纠结或痛苦,毕竟,是昭兮将沉灵大地置于如此危难的境地,若让别人发现这样的真相,南荞将会陷入无法估量的危险之中。任谁都接受不了自己身体里有一颗人人痛恨的灭世妖女的心脏吧。结果,她只是觉得自己银绒花的躯体年纪太大了? 白惑怔怔半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担忧也淡了不少,甚至点了点头:“好像是。” 南荞瞪他一眼:“我可不承认,我只有二十八岁好嘛!” 白惑茫然:“二十八?” “呃,这个等下跟你细说。你之前说我不是冒牌货,是因为这个身体没有灵识?灵识是不是就是类似灵魂思想?” 白惑点了点头:“是,银绒花虽然化形做人胎,这三百年间慢慢长大直至成人,这些,全依赖这颗心脏遗留的灵力。但是,始终没有生出灵识来,说白了,仍旧只是用来存储心脏的容器而已。” 南荞皱眉:“你确定?不是用来安慰我的说辞吧?” “我骗你做什么?师尊守了银绒花四千年,又守了你的身躯三百多年,他一直在探查这具身躯里的灵识,却总是失望。”白惑叹了一口气,“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拥有这颗心脏的躯体能再次生出灵识来。” 南荞对这句话生了好奇,方想再问,白惑又道:“这回放心了吧,你并没有顶替什么人,一切存在皆有因果。你纵然是从别的世界而来,那也是注定了你要来到沉灵。” 看南荞依然一脸苦闷,白惑想再宽慰她几句,南荞猛然一拍大腿,站起来一脸惊恐道:“糟了!我不会是昭兮转世吧?!” 白惑被她喝住了,忙下意识地转脸看是否有人会偷听,然想起他下了噤音结界,复又转回去看南荞。 “还有啊,你难道就是那个负心汉转世?”南荞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明显带着一种嫌弃。 白惑眉梢抖了抖:“那……不能吧。师尊说你的性子和昭兮完全不一样,再说了,她的魂魄献祭给诅咒了,魂飞魄散,转不了世。” “那个负心汉呢,也献祭了吗?” “那倒不曾……” “那就不能排除你是不是他的转世了?” 白惑无言以对,因为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得试着否认:“也不可能吧,我是妖族,再说,昭天之眼都没昭示过。” 南荞满目纠结:“可是你说一切皆有因果啊,若我不是昭兮转世,为什么我上了这具拥有她心脏的肉身?为什么你是我的命定之人?那不就是妥妥的前世宿怨今生偿还的剧本吗?我告诉你啊,这样的小说剧情我可是见得多了。男女主前世恩怨纠缠双双误解含恨而终,当然,我也不是给昭兮痕凉开脱啊,然后今生转世再续前缘什么的。” 说罢,南荞还自以为十分到位地点了点头。 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果然把白惑唬住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奇怪的名词,白惑有些无奈道:“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 “这是基本联想能力好吗?”南荞这才开始焦虑起来,来回踱步转圈圈,心里想着,怎么办,这个设定该怎么破局,白惑要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转世,自己是那个昭兮转世呢。 毕竟灵魂这事谁也保证不了,仙侠剧中三魂七魄什么的,一缕碎片都能转世。那是不是意味着前缘不尽,恩怨纠缠的虐文走向啊。 那可不行,她对未来的展望是甜甜的恋爱,没有狗血的误会,长了一张嘴就该解释不该相互猜疑的小甜剧啊,别到时候弄个你死我活的悲剧收场。 正焦虑地如热锅上的蚂蚁,臂上被一拉,人被白惑拉了过去,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白惑按住她道:“你晃也没有用,别急。先说你猜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真的,前世种种譬如梦幻,如今我们都醒着,为何还因一个梦徒生烦恼?既已是前世,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南荞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那一汪宁静的湖水平复了她躁动不安的心情。对呵,若真有前世,那她该有许许多多的前世,这一个个的前世,名字不同,际遇不同,心性不同,说白了,都是别人啊。 她忽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腔焦虑便这么安定了下来。 白惑决定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但是,师尊保存着昭兮的心脏,的确是另有目的。” 第144章 我的来历 南荞看向他,脸色诧异。 白惑神情肃穆,正色道:“当年昭兮的诅咒,足以让沉灵大地生灵涂炭,是师尊联合八大长老拼死挽救,虽然无法破除,却已经是最轻的结果了。当年的八大长老悉数殒身于此,而师尊因为有昭天之眼而幸免于难。” “这个昭天之眼是什么,听你说过几次,听起来好像是什么神器之类的?” 白惑点点头:“的确是神器,它会在沉灵遭遇重大灾难之前给予启示。保存昭兮的心脏,也是当年昭天之眼的启示,包括推你入世,与我的婚约……” 看南荞撅了嘴,白惑立马补充道:“当然了,现在我心甘情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着,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南荞这才心满意足。 白惑的神色重又凝重起来:“但是师尊年纪大了,当年的诅咒因为师尊而被压制,当师尊寿元耗尽之时,就是这个诅咒重新临世之际,到那时……” 南荞沉沉落下一句:“这个世界会毁灭。” 白惑点点头。 南荞发愁:“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这个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师尊的猜测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昭兮是万念俱灰之下用灵魂与鲜血献祭布下诅咒,那么,如今我们要做的,可能就是唤起她留下来的这颗心脏之中遗留的大爱,对爱人之爱,对大地之爱,以及对芸芸众生之爱。或许到那时,诅咒就能完全化解了。” 心脏?南荞抚着胸口,以她的认知来说,这心脏不过是个供血器官,什么感情啊思想啊,都是由大脑控制的。然而,她都魂穿了,而且穿来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不会……也要我用灵魂与鲜血献祭吧?”南荞还是忐忑不安地说出了她的顾虑。 “那怎么会?”白惑赶紧解释,“只有恶毒的诅咒才需要消耗灵魂与生命,凡是解开诅咒的方法,往往都是大相庭径的,若是献祭灵魂与生命就能解开,那么沉灵大地就不用等四千多年了。” “哦……”虽然听他这么说,但是南荞还是倍感压力山大,她怎么就成了救世主了呢,简直离离原上谱了。 白惑猜她心中所愁,安慰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事有我呢。师尊身康体健的,还能活很多年。他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咱们慢慢来就是。” 南荞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白惑见她稍事缓和,转了话题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同我说说,你的秘密,比如说,你从哪里来?” “好吧。”南荞自知今儿个是真心话时刻,索性和盘托出,“你先前不是听我酒醉说过吗,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家乡叫金桐。” “如同沉灵大地一般么?” “哦不不不,不是,金桐只是很小的一座城,若是以沉灵的角度相比的话,我来的地方叫做地球。” “地球?” 南荞点点头:“我的世界啊,不像这儿,大地有灵力,人人修习灵术。我们那儿,世界的法则是……嗯……物质,对,物质。大家……” 她顿了顿,看了看白惑,小心翼翼道:“都是人类。” 毕竟,人类在这里可是邪恶的代名词,从天纥对人类的评价就可见一斑。 “人类?”果然,白惑略感惊讶,“殇族那样的人类?” “应该差不多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看待人类,反正不管什么族群,都是有好有坏,我们人类可没有天纥说的那么不堪入目。你不会也有偏见吧?” 白惑倒是直言:“没有,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南荞松了口气:“我们人类虽然不像你们妖族魅族灵族那般区别大,但也有一些不同,比如说,有的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有的是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还有黑皮肤棕皮肤红头发等等,也有许多的民族之分。” “哦。”白惑似懂非懂,“那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也是这样的,跟现在这副身体一样,就是没她漂亮没她白,还算秀气吧。不过,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南荞说着竟有些嫉妒,是啊,就自己的原身,虽然长得也不赖,但哪能企及白惑这个神颜阶层呀。 “不过是皮相而已。你出红晶石之前,我根本看不清你长什么样。而且,我若在乎皮相,早就娶了玉琮了。” “那倒是。”南荞撇了撇嘴,又有些吃醋,“你这意思是觉得玉琮很好看?” 虽然她也一直觉得玉琮很漂亮,但是从自己男人嘴里听到他夸别的女子好看,还是很不爽。没错,女人就是很双标。 “你出现之前吧,她这方觉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是虚的。”白惑在南荞的酸涩眼神里气定神闲地一百八十度转弯,“不过,从明天起应该不是了。” “为什么从明天起?” “明天神圣风华大典与集青会,你在方觉皇族、文武百官以及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面前露面,但凡有眼不瞎人不傻的,都会认为你更好看。” 南荞被他哄得气顺极了,但还是得故作矜持娇羞道:“低调,各花入各眼,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你觉得我最好看就行了。” 白惑还挺喜欢看她吃醋又娇羞的神色。 “那你是怎么来到了这里?看你这样子,只有灵魂没有身体,那你以前的身体……” 南荞的脸色便有些忧愁:“我也不知道,我跟朋友在海边游泳呢,被浪拍了一下而已,这不就灵魂出窍了么,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以前的身体啊,可能……死了吧。我爹娘肯定很难过。” 应该是死了吧。刚来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里会偷偷哭34有如3雨4>°)))>彡3泣,她双亲俱在,社会关系和谐。虽然对于她来说并没有真正死亡,但是对于她的亲人而言,她的确是死了。 白惑看出了她的难过,把南荞揽在肩头:“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南荞把脸埋在他胸口。 白惑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问出口:“那……你的夫君和孩子呢,你会思念他们吗?” “嗯?”南荞唰地把头抬起来,一头雾水,“夫、夫君孩子?” 第145章 你有夫君孩子吗 白惑垂下眼,眼里有一抹困扰:“你如此聪慧的女子,夫君与孩子定然也是极好的,你思念他们吗?” “你哪来的这个想法?什么夫君孩子?”南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夫君孩子? 白惑看她反应便有些纳闷:“你没有吗?你既然是人类,先前又说年方二十八,据我所知,殇族的女子十五六便嫁人了,到二十八的话,怎么着也会生三四个孩子吧,孩子都能议亲了。你难道没嫁人?” 看白惑一本正经的表情,南荞愣了半晌,方才的哀愁一扫而空,噗呲一声笑出来,随后道:“还说我想法奇奇怪怪呢,你这联想能力也是一流啊。你这说法,搁我们那一百多年前的确是如此,但是到我们那个时代就行不通了。别说我二十八啦,三十多四十多不成亲的女子也不少见啊,偶尔会被人叫剩女啦,就是那个剩下的剩,但别人管得着嘛!我嘛偶尔被七大姑八大姨催一催婚外,总的来说,还算是青春美少女,我还是我们公司的一枝花呢。” 撇去一些怪异的词汇,白惑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说,你还没成婚?!” “没有。就是眼瞎跟一个渣男谈过恋爱,你介意吗?” 白惑掩饰不住的开心:“不介意不介意。” 南荞看他这样子,反倒不乐意了,站起来皱眉道:“哼,果然没错,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男人都有处、子情结,要是我原来成过亲生过孩子了,你是不是就嫌弃我了?虚伪!” 白惑赶紧拉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南荞小性子上来了,“敢想不敢认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白惑一时语塞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南荞这回真的生气了,谁知道他说不介意她谈过恋爱是真的假的,她条件又不差,二十八了没谈过,这也太惨了吧。 她不光工作的时候谈过,大学还谈过一个呢,学生时代谁没有点青涩的回忆啊,到时候白惑拿这个同她较劲,她这哑巴亏吃的。如此想着她气呼呼地转身便要走。 “因为我吃醋了。”白惑一把从背后抱住她道,急切道,“你若是成过亲,那心里定然爱着别的男子,那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南荞愣住了,白惑紧搂着她,仿佛唯恐她挣脱,手臂竟然有些颤抖。 南荞冷静了一下,自觉她这气或许生的有些过头了,白惑原本就是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醋坛子啊,这的确是他该有的想法。 “傻瓜……”南荞嘟囔了一句,偏过头来,看见白惑的脸近在眼前,“没有别人,只有你啊。” 说完,她踮起脚来,在白惑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即难为情地挣开他的手臂想跑开。 白惑长臂一伸把她捞了回来,搂在怀里,劈头盖脸一顿亲吻,吻得直叫南荞怀疑人生,还是绾茵在门外问询“少尊是否在此用膳”打断了他两。 绾茵喜提少尊白眼一枚。绾茵摸不着头脑,她做什么了,屋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恰逢饭点了,她又没进去,只在外头问了一声而已啊。 明日的风华大典有诸多繁文缛节,南荞须寅时就得起床梳洗打扮。因此白惑吃了晚餐便回去了,不忘嘱咐南荞早点休息。 方觉昌明帝两百四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方觉千里王朝第六十五届神圣风华圣女祭天大典暨一百十五届集青大会,将于辰时,于昭天祭台广场拉开帷幕。届时,文武百官,并五小国国君、十六城城主三十八部首领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南荞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里。这不是她第一次去皇宫,昨日还刚从那里回来。但是,以她平日里看言情小说的悟性,总觉得这样的大场面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儿。 不过,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什么幻象,以她前几次的经验来说,若是自己即将身处什么危机之中,她那莫名其妙的主角光环就会开启。 对,主角光环。 话说,她算不算这个世界的主角?她琢磨了好久了。魂穿,不得了的身份,金手指,这一切都符合主角光环啊。 不过……以她看小说看电影的经验,这大结局也分HE和BE啊,还有甜文与虐文,还有先苦后甜,先甜后苦的,总之,一帆风顺的似乎没有。 那怎么行,她没有什么大志向,不求大富大贵权势滔天,只愿小康顺遂喜乐平安。她活了二十八岁,最大的坎不过是高考失利,没考出自己想要的分数。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短短的一生没经历大风大浪,最大的风浪可能就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现在让她拯救这个世界……好难啊。她根本一头雾水。或许是主角的命,但她没有做主角的心,谁爱做谁做去。 南荞在马车里十分焦虑,胡思乱想着。马车十分宽敞,绾茵与琼衣坐在她两侧,见她长吁短叹,不禁面面相觑,但是,她两只当她是临阵露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这样的大场面,谁不紧张呢。 突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一阵躁动之声。 没等绾茵撩开车帘,白惑掀开帘子进来了。 今日白惑穿了一身银白色华服,银花滚边,银冠束发,是平日里难得的华丽。与南荞坐在一处,有种日月同辉之感。 他是骑着马在马车前头走的。一路上,道路两旁都是拥挤不堪的人群。皇城的卫队在道路两侧组成了人墙,才不至于太息宫的车队寸步难行。 南荞刚下四海峰的时候看到这番场景,着实吓了一跳。难怪天纥说这段时间把她这个皇城护卫一把手给累惨了。 尖叫声不断,男女皆有,多的自然是女声,目标自然是天神坠凡的白惑。后来,白惑觉得太烦了,让南荞不要掀开帘子看,又给马车下了个结界,屏蔽了外头的一切声响。 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南荞听着这些不相干女子的“大胆言辞”而干吃醋。什么“白少尊我要给你生十条小蛇!”“白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小白白,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若不是他得耳听八方保护南荞的安全,他真想屏蔽自己的听觉。 “怎么了?”南荞见白惑忽然撩开车帘进来,开口问。 “没事,前面的桥塌了。”白惑坐在她身旁。 “桥塌了?”南荞一脸诧异,随后便上帝视角道,“难道有人作乱?” 第146章 灵兽作乱 白惑见她有些忐忑却又掩饰不住兴奋的小表情,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哪来这么多乱臣贼子,就是桥墩年久失修,塌了一角。皇家卫队在抢修,一会儿就好。” “是吗,可是根据我的经验,事出有异必有妖啊,怎么桥墩好端端的昨日不塌明日不塌,前不塌后不塌,我们走过来就塌了呢,你不奇怪吗?还有啊,桥塌了,到时候会不会又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啊,比如天降凶兆啊,我是不祥之人啊,我不适合做圣女啊,巴拉巴拉的。” 连南荞都佩服自己,一下子能想到这么多。 白惑看着她认真分析的样子,噗呲一笑:“联想得还挺到位。经验,你哪来的经验?” “呃……”南荞刚想说她的电视剧不是白看的,看着绾茵和琼衣双目灼灼看着他俩,虽然这两丫头对她掏心掏肺的,但是她的来历目前只有白惑知道啊,她以后找个时机再告诉她俩。 白惑看到了她的顾虑,向绾茵琼衣一挑下巴:“你俩外头待一会儿。” 琼衣应声起来走了,绾茵嘟了嘟嘴,小声抱怨了一句:“圣主偏心。” 然后不情愿地走了,不过没下马车,又回头,满脸揶揄道:“对了少尊,您悠着点儿,圣主这衣服穿起来可麻烦了,不能乱脱,还有这妆也是,口红可难涂了。” 南荞抄起手边一个软枕丢了过去。 绾茵嘻嘻哈哈地被琼衣拽了下去。 “这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南荞骂了一句。 “还不是被你惯的。”白惑一副“你自己种的因”的表情,“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南荞刚问出口,嘴唇就被覆上了。 “唔……我的口红……”她嘴里只零落了一句,腰被搂得更紧了。 “羽毛……”她打了两下胸口的手掌,这件衣服胸口的羽毛可是极为稀罕的,她十分喜欢,可不想被一只咸猪手给糟蹋了。 白惑只得放开她。 南荞急忙整了整领口,还有这羽毛还算坚韧,没断,又拿起手边的镜子照了照,眉心一皱嗔怪道:“哎呀我口红掉了,等下肯定又要被绾茵笑话了!我怎么没发现你最近一身反骨,别人越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偏要做啊,还越来越急色了。” “急色吗?”白惑凑近了南荞耳边,方才还搁在她腰间的手更往下挪了挪,在裙摆里捏了一把,“我还没真正急色呢。” 他的气息吐在南荞耳边,将她闹成了一个大红脸。完了,那个清心寡欲的禁欲系男神白惑呢,这不是被青玖上身了吧。 当然,白惑也只是逗逗她而已,不等他自己挪开,外头传来一阵围观群众的惊叫声。 白惑“腾”地把手放开。 南荞一脸得意道:“看,我的经验之谈。” “待在这儿别动!”白惑落下一句,冲出了马车,与此同时,绾茵与琼衣窜了上来,绾茵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咦,圣主,你的口红没了!我就知道少尊不靠谱!” 说着,忙去化妆盒里找口红给南荞补妆,全然忘了刚才说要吓死了。 南荞只得问琼衣:“怎么了这是?” 琼衣替南荞整整衣襟道:“河里冲出一只无魂灵兽来。” 南荞一愣,无魂灵兽,她知道,灵族的一种驱使兽类。 灵族,是大陆上三大种族之一,但是地位只比人族高一点点。他们的本体是死物,生出有灵之魂后,便可催动相似的死物再次成灵物。这就是他们的繁衍方式。 但是,这只是繁衍方式而已,他们的灵体也是人身,也分男女,也有七情六欲,也受大陆的诅咒禁锢。并且,他们更容易被人掌控,只需要掌握他/她的源物,歃血做印便可,若非主人死亡,他便永为主人所控。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种族。 南荞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这一眼,吓得她一个激灵,匆忙把帘子放了下来,责怪了绾茵和琼衣一句:“你俩怎么不跟我说这灵兽长得这么大这么吓人呢?!” 绾茵手里拿着化妆盒,像是猛然醒悟过来后知后觉道:“哎呀!我刚刚就是想告诉圣主的,好吓人啊,这头灵兽太吓人了!” 南荞无奈叹了口气,绾茵小可爱还真是可爱。随后,又挣了些胆撩开了窗帘看去,只见街上人员四散而逃尖叫不断。 他们的车队前面,太息宫的卫队以及皇家派遣来的卫队齐刷刷站了一排,结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在车队之上,熠熠生辉。 那无魂灵兽像一条巨大的蜈蚣,巍巍然似一座小山。庞大的身体半截在河中,半截直立起来摇摇晃晃,一张血盆大口不断有钳子搅动着,周身长满了丝线般的触手,四处晃动,仿佛海中那些垂丝水母,简直要让人生出密集恐惧症来。 灵兽与妖族的区别就是,它的眼睛是白色空洞,那是被摄了魂的象征。所以这只灵兽,头上有四只巨大的白眼珠,昭示了它是一具行尸走肉。 街上有来不及躲避的可怜路人一触碰到这灵兽的触手,立马倒地不起了。而他们的车队由于有前方卫队筑起的结界墙的保护,这些触手无法探进来。 南荞正看得一阵揪心,迎面一阵清风拂来,下一瞬,青玖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什么好看的,白惑马上就能解决了。” 第147章 三姐 南荞吃了一惊,唰地转脸,见青玖正坐在一旁的坐垫上,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子,摇得优哉游哉。 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衣,红得绚烂夺目,脸上还化了同色系的妆,红色的眼影把那原本就生得妖娆的眼睛晕染得越加妩媚。 妈呀,他这是要走把女人逼死的路线吗,以后哪个女子降服得了他这么一个妖艳……呃,咳咳,算了,不骂他了。 绾茵和琼衣也吓了一大跳。 “怎么,看呆了?”青玖噗呲一声笑出来,随后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道,“不错啊,今儿这妆和首饰勉强配得上我挑的这件‘皓月’。” 南荞一皱眉:“你怎么来了?” 青玖撇撇嘴:“还不是白惑求着我,让我随行保护着你啊。” “白惑?”会求他? “是啊。”青玖撩开窗帘看向外头,“他说若是路上有人作乱得他出面摆平的话,那就把你交给我了,省得有人趁乱打劫祸害你。既然他都这么求我了,那我也不好拒绝啊。” 虽然他口吻轻巧,然表情却带着几分认真。 原来不止她一个觉得这种大场面上要出事啊,白惑早就做好准备了。 南荞从窗口看去,只见一道凌厉的白光绕着这头灵兽盘旋而上,那道白光就是白惑。 而那些屈曲盘旋的触手紧随其后,那巨大的身躯虽然笨重,却是随之扭动,原本只塌了一脚的木桥此刻被这只无魂灵兽全部压塌了。 南荞忽然眼前一晃,闪现自己马车被后方突袭震飞的一幕,短暂而清晰。她胸口一震,不好!她一把抓住青玖的胳膊:“马车有危险!” 青玖面色沉了沉,他是知道南荞这一种预知自身危险的能力的,立马起身一窜,消失在车内。 “青、青玖公子怎么走了?!”绾茵有些战战兢兢。 但是青玖没走,他闪身化作风,环绕在马车四周,只绕了一圈,果然发现车底土地有不一样的震动。他当机立断把马车抬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马车原来的地底下冲出一个不明物体,庞大而凶猛,将地面拱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甚至震飞了原本伫立在马车四周,青玖还没来得及喊走的太息宫守卫,其中就有长祁。 不过太息宫的卫队成员原本都是修为不错的,震飞之后都立马爬起来,在长祁的指挥下围攻起这只从地底钻出来的灵兽。 青玖将马车平稳地放在远离两处战场的地面上,显出了人身。 南荞与绾茵琼衣站稳了,从马车里钻出来。事实证明,在马车里也是十分危险,还看不见战场,要不是她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她们已经不知道多少遭遇劫难了。 “你们出来干什么?!”青玖有些急躁。 南荞没回答,抬头看着拱穿地面的那只灵兽,这又是一条类似蜈蚣的巨兽,但是与前方那条不同,这条身上没有丝状触手,它的两排脚皆是坚硬无比类似钢刀般,因而能掘地爬行。此刻,长祁等人正围攻着它,一条条地斩断着它的脚,那灵兽凄厉嘶吼着。 而河那边,白惑是相同的路数,他的光剑已经将那些缠人的触手斩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毛毛虫。然而,这两条都是被人操控的无魂之兽,无所畏惧,只知攻击。 青玖普及知识:“这是覆蚣,母的水生,公的陆生,普通的低级妖物,比你们妖族差得远了。但是长得这么大也是少见的。看来这作乱之人这次是下了血本想要闹出点乱子。不过……” 他看向南荞,眼中困惑:“不知对方到底什么居心,想杀你?” 这两条覆蚣看起来吓人,但是凭白惑和太息宫的实力,很快就被收拾妥当。巨大的身躯横亘在街道和河边,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一些近处的房屋被毁了,河边少量无辜受牵连的路人也被皇城守卫抬走了。对于这些意外,天纥手下的人也是有预判准备措施的。 白惑已经收了剑,飞回了南荞这边,看见青玖站在旁边毫不意外,也看到了被长祁他们共同解决的那头公兽。 “没事吧。”白惑握住了南荞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南荞摇摇头:“没事。” 青玖捂住了鼻子:“这两头畜生还真是臭啊。这下子桥塌了,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你们这么多人要怎么过去?这绕远路的话得多走好几里啊。哎,不如……” 青玖转头看向白惑眼睛滴溜溜不怀好意:“不如你变回原身,趴在河上让他们踩过去如何?” 白惑一个眼刀凛凛扎过去,青玖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笑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嘛,这么凶干什么?”说着,又捂了鼻子,“太臭了。” 他话刚落,忽然一大片冰花飘来,纷纷扬扬,旋转飞舞,很快就把那两头巨兽的尸体给覆盖住了,臭味也便散发不出来了。 青玖眼里忽然一亮,抬头看向白惑,白惑也是面带惊诧道:“她怎么来了?你知道吗?” 青玖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谁啊?谁来了?”他俩打哑谜,南荞不开心。 “是我……”青玖刚想解释,只见一抹冰蓝色的云彩飞旋而来,落地便凝成了一道冰蓝色的倩影。 “三姐!”伴随着青玖激动的声音和散去的漫漫雪花,南荞看清面前的人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哇,爱莎公主啊! 面前的女子是同青玖一样的一头雪发,头上戴着一个冰蓝色的水晶头饰,眉间缀着同色系材质的眉心坠,脖子里是一条白水晶的choker,穿着一身浅蓝色泛着银色冰光的拖尾长裙,银光粼粼,她脚下的地面早已结了一层冰,因而衣裙纤尘不染。南荞还发现她竟然赤着脚没穿鞋。 而她的脸与青玖五分相似,都是妖娆妩媚的类型,雪白剔透的皮肤,娇媚的大眼睛,鼻梁不高不长,但是却很和谐,嘴型也是玲珑樱桃小嘴,唇色偏淡,与她整体的打扮十分契合。 周遭的吃瓜路人与护卫队员们早就看呆了。先前因为看到传说中的太息宫圣女下了马车,早就惊呆过一次了,若不是灵兽作乱,他们哪里有福气看到这个圣女啊。现在,又被惊呆了一次,这人居然是传说中魅族的第二美人,凌霁公主。 第148章 看我弟妹 魅族的第一美人是魅姬。 如今两大美人站在一处,可真是赏心悦目! 太息宫这个圣女虽然从来没有什么名号,但是与凌霁公主站在一处,竟毫不逊色。 凌霁公主的轮廓整体是窄小精致,像是人类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尽管她已经有四百多岁了。而太息宫圣女的长相更加柔美婉约,越加令人心旷神怡,身量也比凌霁公主高些,身姿曲线更为流畅诱人。 当然各花入各眼,毕竟凌霁公主也是貌美绝伦。 三姐?青玖的三姐,凌霁公主?南荞还是有印象的。 “三姐,你、你、你怎么来啦?!”青玖已经迎上去了,因为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也是,他足有十多年没见到他三姐了! “三姐。”白惑难得在别人面前扬起笑脸,恭敬地称呼了一声。 凌霁点了点头。 “三姐三姐!”青玖已经抱着凌霁的胳膊,满脸的撒娇之色,“哎哟我亲爱的三姐,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凌霁的脸上表现出明晃晃的嫌弃之色,把手从青玖胳膊里抽回来道:“母皇非得让我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青玖揶揄:“咦,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母皇的话了?” 凌霁白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白惑,最后看向南荞,嘴角微微一笑:“我想着来看看你俩都喜欢的……” 青玖立马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挤眉弄眼嘀咕:“你别瞎说,那是白惑的未婚妻。” 凌霁打开他的手掌,抬起手来就在青玖额头“啪啪啪”叩了三个暴栗,竖起眼:“弄花了我的妆你给我化?!” 青玖抱着头连连讨饶。 南荞见青玖这一副吃瘪搞笑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来。原来除了白惑,还有人能这么收拾青玖啊。 凌霁拍了拍手:“让弟妹见笑了,我这个弟弟就是欠揍。” 弟妹,弟弟。 青玖又开始解释:“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弟妹?” 凌霁又翻了个白眼,果然如薄绾所说的,扭扭捏捏别扭得很,算了,不戳穿他的小心思了,于是道:“你瞎叫唤什么,白惑也是我弟弟,叫弟妹有什么问题吗?” 青玖哑口无言,只能暗落落揉额头去了。 没想到凌霁公主是个如此直爽的泼辣性子,虽然不像天纥那样爱笑,但是,她喜欢这样直爽不做作的姑娘。南荞默默在心里给凌霁一个好评。不过她这一声“弟妹”,令她有些脸红,不知如何回话。 白惑解了围:“三姐,你这次来怎么没提前同我们打声招呼,我们很久没见了。无论你去太息宫还是罗笙阁,我和青玖定然会好好招待你。” 凌霁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也知道我不爱凑热闹。我也昨晚刚到而已。刚才就在你们的车队后面,见你们好像有点麻烦,我应该能帮上忙。” 说罢,她袖子一挥,人翩然飞走了。 她飞到那断裂的桥边,双手往前一送,只见断裂桥梁底下的河水升腾而起,变成了一座座水桥墩,铺成了一座水桥,随后蓝光一闪,整座桥冻成了坚实的坚冰。 南荞在心里啧啧感慨,真不愧是现实版爱莎公主啊,她什么时候也能学会这么拉风的灵术。 凌霁一瞬间又飞了回来,道:“行了,暂时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不过我这冰桥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可不能让人再走了,正儿八经让人来重修吧。” “三姐,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青玖已经从忧郁里满血复活,“南荞的马车可大了,随便坐!南荞,行吧?” “啊,当然没问题。”南荞倒是真心欢迎的。 “不用了。”凌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的车辇就在后头,咱们大典上见。” 说罢,凌霁作势要走,不过才走一步,忽然转过身,靠近南荞一步,伸手往南荞腰间一摸。 南荞吓了一跳。 然凌霁只微微摸了她腰间的珍珠一下,便收回手去,瞥了青玖一眼:“你这珍珠不是连母皇都不愿给,说是要留给未来媳妇儿的吗?” 她这一句话,让青玖和南荞都愣住了。白惑倒是没有惊讶,只是神色黯淡了一瞬。 凌霁有话必说的性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管青玖的尴尬和白惑的无奈,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青玖摸了摸鼻子,索性也不解释,冲白惑嚷了一句:“好啦,没有危险了,你自己管好你的未婚妻,我走了!” 说完,身形一虚,化作一阵风走了。 这一段插曲过后,车队重又踏上了进宫之路。 南荞坐在车里,摸了摸腰间的珍珠,想起凌霁的话,她开玩笑的吧,青玖那家伙从来就只会闹她,又怎么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呢?他与白惑兄弟情深,也断然不会挖白惑墙角吧。再说了,她可是很专情的,只当青玖是朋友而已。 想什么呢,南荞很快摇了摇头,青玖本人都没表示什么,那她宁愿就当凌霁随口一说而已,做什么弄得这么尴尬。 太息宫车队重新整装出发以后,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中,房内有三个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皆是脸上戴着黑色鬼脸面具,看不见面容。 其中一名面具人拍了一记桌子道:“真是饭桶,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还说什么这一对覆蚣王从无败绩,简直放屁!” 另一个面具人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远去的车队,若有所思。 “哥?”其中一个面具人看着旁边没有说话的男子,出声叫了一声。 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倒也不是坏事啊。传令下去,改变计划,太息宫的圣女,我要活捉。” 旁边的面具人惊诧道:“哥,你、你不是看上这圣女了吧?” 被叫哥的男人一双眼刮了他一下:“怎么,不行吗?” 旁边那人一脸不解:“可是,你看上也没用啊,你不是已经有大嫂了吗?” 这人一脸不屑:“我娶那女人不过是为了她父亲的军权而已,否则,我怎么看得上这么一个又蠢又丑的女人。” 弟弟难以置信:“那……你们成亲这么多年,你……” “没错,我没碰过她。” 第149章 昭天广场 弟弟倒吸一口冷气:“大嫂怎么忍得了深闺寂寞不向将军告状?” “她哪里寂寞,塞给她几个郎倌不就行了,顺便拿捏住她的青梅竹马,量她也不敢背叛我。况且,那些郎倌我也可以用。而且她那竹马比起她来,现在是更喜欢我。” 弟弟浑身一抖,他这大哥还是第一次告诉他这种秘辛,他以前还以为大哥只是不太喜欢大嫂而已,原来是这么的不喜欢。 那兄长沉下眼来,原本打算利用暗处的势力,弄死这太息宫的圣女,省得叫那几个未成婚的兄弟得了便宜如虎添翼,原本他们几个得父皇青眼的兄弟就争不过来了,再来一个有太息宫做后盾的,那还得了。 他们与天机教的合作极为隐秘,量他太息宫也查不出来。 不过,今日一见,他改变主意了,美到让他网开一面的女人,这还是头一个,要是就这么杀了还真有点可惜。 这段插曲过后,太息宫的车队平安无事地到达了皇宫。 神圣风华大典在皇宫东南角的昭天祭台广场举行。从皇宫的正南天福门进入,道路两边是整齐划一的皇城卫队,清一色金色的铠甲,手持或是红缨长枪或是金色佩剑,比起街道沿途的卫队来,明显威严与气派高了好几个层次。 由于街上灵兽的阻碍,加上人员又多,比起原先安排的时间迟了快半个时辰。原本的安排是太息宫众人到达昭天祭台后,等候在广场外,等着广场里头皇帝祭天,发表完祝词之后,由祭司宣布进场。 然而实际到达之后,广场外负责接待的宫人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总算见得车队驶来,大太监总管许邑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白惑的马前面,气喘吁吁道:“哎哟,白少尊,你们总算来了,再不到,咱家与这二十几个小奴才的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白惑从马上下来,倒是不见丝毫急躁,瞥了一眼入口处,巨大的拱形结界轻轻晃动出斑斓的涟漪,笼罩住庄严神圣的昭天祭台广场,隔绝了外界一切的耳目与视线,使任何人窥视不到祭台广场上任何的画面,偷听不到任何声音。 “黄统领不是派人来汇报过情况了么。” “这……”许邑讪讪一笑,“吉时都安排好了,我们做奴才的也没办法。” 白惑没给他好脸,甩了一下马缰绳,白马头一扬,喷了很大一团气,吓得跟前的许邑直后退。 白惑看也没看一眼,转身走向马车。 车里,南荞听见了外头他们的对话,心生气愤,他们路上碰见这么凶恶的灵兽,要不是白惑与太息宫卫队给力,普通人也吃不消啊,皇家居然也不派代表慰问一下,还用这么嫌弃的口吻。听这声音与自称应该是大内总管之类,她默默在心里把这笔账记上了。 没等白惑掀开门帘,绾茵和琼衣就率先撩开帘子下来了,随后是南荞。 南荞先前脸上没戴面纱,现在正是下车时戴上了一副垂着珍珠的面纱,露出了一双眼。 白惑伸手过去,南荞将手放在他手里,踏着垫子下来了。 以许邑为首的皇宫内侍们惊了惊,但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也难怪许邑大总管急不可耐,因为广场里头通报之人已经催过,该是圣女入场面圣的时候了。 辽阔的昭天广场里头,皇帝已经带着众皇室三代以内浩浩荡荡约莫百来人,上了祭台,祭过了天,随后各自落座。接下来的环节,便是圣女入场,面圣祭天。 但是,由于半道上太息宫遭遇灵兽之事也已传了过来,广场上众人之中,半数人也表示理解,但仍有半数人心怀嫉妒,只是碍于太息尊者在场,不好表露出来。 太息尊者是昨晚回到太息宫里,今晨一大早便率先去了皇宫。南荞知道这事,但没有见到面。此时,太息尊者气定神闲地坐在皇帝左手边专座上。 离圣女祭天的吉时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按理说此时圣女应该走到皇帝皇后面前,磕头行礼,接受封赏。随后,走上祭台时,等候日晷昭示吉时,便焚香祷告,拜祭皇天后土。 但如今,祭天的吉时都快到了,还不见人来,这面圣封赏都来不及了,不光是皇帝,站在祭台旁边的方觉大祭司也急得满头汗。 广场四周落座的,是皇室众人、方觉朝廷的重臣以及方觉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的首领及继承人。 这种庄重的场合,除了皇室公主郡主,历代在世圣女,其余臣子的女眷家属不允许带入。但是,晚间在皇家园林里会有一场盛大的晚宴,届时,众臣子便可带着女眷与子女一道赴宴。不过对子女的要求是,嫡出。 皇帝着急,祭司着急,众长老与权臣着急。其中自然也不乏看热闹与笑话之人正在窃窃私语。 这边讨论激烈: “哎呀,居然途中遇到无魂灵兽,而且还是两只覆蚣,可真是不走运。” “这哪是走不走运啊,就是有人作乱,特地挑这样的日子里,皇帝陛下火大着呢。” “听说前段时间这里发生过爆炸案,不知是不是同一伙人。” “是不是针对太息宫啊,前几届神圣风华可没有这样的幺蛾子,为什么他们推选了圣女,就出这种事。” “你可小声点吧,太息尊者在那呢,你就不怕被他听到?!” 那边八卦不断: “皇后果然还是风采依旧,美貌如初啊。” “毕竟上了些年纪,现在咱们方觉第一美人可是玉琮公主啊,快三十年不见,更加风姿绰约,颇有皇后当年的风采。” “我倒不觉得,你们看,那边是鎏潮三公主凌霁公主,不是也很美嘛!” “听说这回的圣女是太息宫少尊白惑的娃娃亲,而且还不是任何一位大臣的千金。而玉琮公主爱慕白惑又是王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们说这个白惑是不是傻,放着这么天香国色的公主不要,去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定亲,我看他是迫于太息尊者的威严,有苦说不出啊。” 第150章 众人期待的出场 虎术一部向来不掩藏他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反叛之心,因而评价得也不留情面。 昆狄嗤笑:“我早打听过了,祭天是巳时二刻开始,按理这会儿应该是圣女面圣受封的时候,如今时辰都过了,人还没影呢,方觉皇帝这脸可往哪里放。” 纳尚稍显稳重一些,大约也是被打击的,因为方才皇室祭天之时,众公主王爷都在场。觅春节上他以为的玉琮公主却不是如今在场的玉琮公主。虽说,现场那个玉琮公主也很美,但是,先入为主的感受太过强烈,他眼里已经容不下除那名女子之外的其他女人了。 关键是,他们以为就是玉琮公主而没有调查落实,调查的也全都是玉琮公主的喜好,打算在晚宴之时向皇帝求娶公主。如今可好,发现竟然不是玉琮,那会是谁? 昆狄看纳尚心不在焉,安慰道:“你还在想月堤上那女子啊,那不简单嘛,找那个大长公主打听一下不就得了。哎不过,我看玉琮也很美啊,人家还是公主,比那个不知是什么人的女人高贵多了。你看,在场都看不到她,肯定不是皇室中人,最多是个朝臣家的女儿而已。” “你少啰嗦。”纳尚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昆狄撇撇嘴,不说话了。 而皇族那头,自然也是议论纷纷。众王爷和公主表情各有千秋。 天纥焦虑得不行,听闻他们遭遇了覆蚣,几次想站起来前去帮忙,但是都被皇帝喝止了,堂堂长公主,如何能从这里缺席。后来,捷报传来,两只蜈蚣被处理,她才松了口气。 皇帝皇后与太息尊者齐平坐在最前方。由于尚未设太子,王爷公主们按照长幼,分别在皇帝皇后后方左右两侧隔位而坐。其余人等,按着身份,在席位上划出一块区域来分别落座。 因而位子的排序便是: 皇帝后方一侧:玉琮,排位单数的王爷公主。 皇后后方一侧便是:天纥,排位双数的王爷公主。 天纥作为唯一的先皇长公主以及声名赫赫的女元帅,自有这个资格。而玉琮坐在皇帝的身侧,昭示了皇帝实在是宠这个女儿。 十一端王千里瞻与十三恭王千里眻便光明正大地坐在一处闲谈。 “十一哥,”千里眻道,“你有没有把握那位南小姐选你啊?” 千里瞻笑了笑:“十三弟说笑了,我又不曾与南小姐有过什么接触,如何知晓。不过,七哥倒是曾救过南小姐,想必早就与人家相熟了吧。” 千里眠眼梢微微一瞥,不紧不慢道:“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他那口吻着实冷清,实在叫人生气。千里瞻讨了个没趣,压下愤懑,冷哼一声。 被夹在中间的老九忍不住道:“南小姐?你们几个看起来早就认识这个传说中的太息宫圣女了嘛,长得怎么样,说来听听?我问过玉珥了,说是很漂亮。我想也是,否则怎么惹得七哥你都下场了啊。” 千里眠微微一笑:“阿睒,你府里一个丫鬟都没有,都是老嬷嬷,据说是九弟妹狠不下心挖你眼睛。她若知道你今日说别的姑娘漂亮,把你的嘴缝上十天半个月应该下得了手吧。” “哎七哥七哥,”老九吓得连连讨饶,“兄弟间的玩笑话而已,不足以向外人道啊!饶了我吧!你也知道我家那个醋坛子,发起疯来可有我受的。” 千里眠淡定地喝了口茶。泉升忽然上前,俯身过来耳语了几句,千里眠脸色一松。他抬起头来,向祭台看去,目光正好与在祭台旁等候许久的大祭司微微一触,随即不露声色地挪开了。 玉琮今日格外持重端庄,一句闲话也不说。只因皇帝怕她心生嫉妒,前一日晚上已经明里暗里地劝诫过了,什么方觉的荣耀,皇室的威严,甚至把不丢白惑的脸都端了出来,并且承诺,若是她受一丁点委屈,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替她出头。玉琮的确也端住了。 其实,最重要的,便是兰琼没在她身边。 南荞看人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玉琮虽贵为公主,刁蛮任性脾气火爆了些,但是她头脑简单,所有的不开心都会摆到明面上来,比如跑到皇帝那儿去告状。而那些挂在她名头上的阴损之事,虽也是她下的命令,但无一不是被人暗地里撺掇怂恿的。 那个怂恿之人,便是兰琼。 皇帝这边也得到了太息宫圣女已抵达的消息。 大祭司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这会子跑得倒是快,用了几分灵力,一阵风似的瞬移到王座之下,恭敬道:“陛下,祭天时辰不可耽搁,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先祭天,后赐封。” 皇帝想了想,看着祭台上的日晷,祭天为大,的确别无他法,又转头向太息尊者征询了一下意见:“尊者,您意下如何?” 太息尊者点了点头:“只能如此。” 皇帝冲大祭司一点头:“就这么办。” 大祭司得了令,转身又是一个瞬移,重又站在祭台之上,面向广场大门,高喝一声:“圣女登祭台!” 他这一声,用了灵力,声波顿时四下散开,偌大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格外清晰。 广场门口结界处也得了令,向外传达给大总管。 白惑南荞这边早就心里有数,现在这个时辰,封赏的确来不及了。事出有因,况且师尊坐镇,皇帝也不会降责他们,先祭天是最好的办法。因而已经等候在结界入口处。 负责祭祀的蓝主事及两名女官也出来了,替她整理好了长长的羽毛拖尾。蓝主事还不忘嘱咐着各种注意事项。 南荞认认真真学过三天流程,对仪式还是熟悉的,此时她得穿过结界大门,原本应该走到皇帝皇后的王座前。蓝主事教得仔细,连每一步的大小与迈步的速度都计算在内。幸亏蓝主事也不是挑刺的容嬷嬷,她也不是学渣小燕子,否则那三日也够她受的。 但是,来不及了啊,祭台离门口的距离,按练习的步伐与速度走去,足要十来分钟,然广场门口的日晷清楚地昭示着离吉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 第151章 昭天祭台 大约是看南荞紧张的表情以及祭祀女官碎碎念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白惑只在后头迟了一瞬,便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南荞的胳膊。 南荞愣了一下:“怎么了?” 白惑也没说话,一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呀,你干嘛?”南荞拍了他肩膀一下嗔怪。 白惑微微一笑:“不是来不及了么,我送你过去。” 蓝主事在一旁紧张道:“白少尊,这不合规矩。需圣女在前,下官三人在后。白少尊您可以绕过这边的大门,从贵宾席那入口进去。” 白惑哪里听她的,在蓝主事的惊呼声与门口众人惊诧与艳羡的目光中,一跃而起,抱着南荞直往高空飞去。 南荞一惊,紧紧搂住白惑的脖子,只觉风声呼呼,头上的琅嬛珠翠叮铃作响。 白惑在她耳边轻笑:“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就算掉下去,也会给你垫着。” 南荞抬头看他,他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显然是在笑话她的胆小与慌张。 忽然来的勇气,她在白惑的耳朵上揪了一把:“不许笑!” 白惑吃疼地“哎呀”一声,看着眼前那张微怒的俏脸,就想亲一口,但是她戴着面纱,只好在她白玉般的耳垂上啄了一下。 又酥又痒,南荞的脸又红了。然两人开始下落,南荞视线往下一看,只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结界,好似肥皂泡泡般,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白惑抱着南荞落下来,及至碰到结界的刹那,忽然想起南荞没有天明珠,是不是会被挡在结界外头。然而念头刚闪过,他与南荞皆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恢弘无比的祭台结界之中。 穿透结界,向下俯瞰,南荞也被震慑到了。 这个昭天祭台广场,竟然不是正圆形,而是椭圆的形状,甚至可以说,就如同一只眼睛,中间有一处高耸的棕黑色圆形平台,便是眼珠。这只硕大的眼睛就这么赫然望着天空,给人一种凛然的威仪。 这是祭天,还是想窥视天机? 南荞心底闪过这么一抹不舒坦。 而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望着广场大门的方向,等待着这个传说中的圣女入内。然门口人影一晃,却只是三名协理女官从中央大道红色的地毯上匆匆走来,手中端着祭天所需的器皿,并不见圣女的影子。 霎时,又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皇帝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他正准备理直气壮地埋怨太息尊者两句,忽然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看天上!” 所有人瞬间都抬头看去,只见半空里出现了一道人影,仔细一看,哦不,是两个! 这一金一白两道身影,如日月交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徐徐从天空落下来。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男子长身如玉,银装炫目,衣袍猎猎,如神君落凡尘。 而女子虽在男子臂弯之中,却依旧看得出那一副袅娜多姿的身姿,她一身金色羽衣,身上仿佛晕开着淡淡金色的光晕,飞扬的羽毛裙摆将她映衬得仙气缥缈,不似凡尘之人。 虽是离得远,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但那周身的气韵与风姿,脱脱便是金仙临世,神只现身。 一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 白惑双脚落地,将南荞小心翼翼放下来,粗略地将她的裙摆理了理,又扒拉了两下由于飞行而零乱的步摇与面纱。 蓝主事与两名女官也匆匆跑上前来了,气喘吁吁,竭力稳住了气息,替圣女整理仪容。她们不是圣女,不用恪守圣女的仪态与步伐。 蓝主事暗想,不得不说,白少尊这一招的确是省了不少时间,若是圣女按常规步态,的确来不及。 “大祭司,接下来麻烦您老了。”白惑向立在一旁的大祭司微微一点头。 那祭司老头儿一愣:“啊,是,是。” “别紧张。”白惑揉了揉南荞的肩膀,转身走下了祭台。 大祭司向蓝主事使了个眼色,蓝主事上前道:“圣女,祭天不可遮面,容下官为您摘掉面纱。” 南荞点了点头:“好。” 蓝主事细致地把南荞的面纱取了下来,饶是她曾在太息宫指导过三日,仍是被这位圣女的容颜震惊了一瞬。那几日圣女都是素面或淡妆,清新典雅。而今日的妆容自是华贵庄严也盖不住她的倾国之貌。 蓝主事在心底感慨一声,凭着她在皇宫沉浮多年的阅历,这个圣女怕是会惹来不少桃花债。 贵宾席的众人都见圣女摘掉了面纱,但是实在是离得太远了,纵然摘掉也看不清容貌,一个个的只得交头接耳互相揣测这个圣女到底长得如何。 剩余两个女官将手里端着的托盘呈到南荞面前,一个托盘里是一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另一个是一支同样镶嵌着宝石的毛笔。 南荞看着匕首皱了眉。 不少影视剧都有这么一个设定,女主祭天,法力无边。 还好,这里的圣女祭天,倒也不用要了她的命。但是,需要割开自己的手心,将血滴在面前这座巨大的白玉祭台之上。 椭圆形的昭天广场,棕黑色的祭台,而面前这座更小的圆形白玉祭台,就是这个“眼睛”的黑眼珠之中的瞳孔,它由一整块白玉雕铸而成,台面上是一圈圈的螺纹,周遭也布满了弯弯曲曲的纹路。 据说,它是神界的神器,早已生了灵性。传说诅咒前的沉灵大地,天授圣女便是通过祭台与神沟通。而昭兮,也是通过这个祭台,献祭了自己的性命,启动了洪荒禁术,布下了这个诅咒。 太息尊者集合八大长老,也是在这个祭台上献祭了自己一半的鲜血,才与祭台达成契约,但是昭兮的诅咒无法破除,只能弱化。达成弱化契约之后,祭台从此便沉寂了,失去了灵性,成为了一块仅仅只是坚不可摧的顽石。 对于这些,南荞在风情考究里了解过一些,白惑也为她讲述过一二。她伸手摸上祭台,光滑温润的质地,很难想象,曾经有一个女子,是怎般绝望地将血洒满整座祭台。 第152章 神授 “圣女,吉时快到了,准备血祭。”大祭司在一旁出声提醒。 南荞皱了皱眉,从一个托盘之中拿起那柄匕首,从剑鞘中缓缓拔出了匕首,刀刃纤薄锋利,反射出森森然的白光。 南荞将手臂向前伸出,祭台中央有一个凹陷,那是所有螺纹的中心。 “吉时到!圣女歃血祭天!”大祭司厚重而洪亮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来。 南荞咬了咬唇,再怎么鄙视这样伤害人体的陋习也没有用,只得入乡随俗。再说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说不定还真的有神仙。毕竟她魂穿这事都发生了。 她一狠心,匕首在手心一划,一阵凉意之后,便是一道尖锐的疼,她拧起眉来,看着血从手心里冒出来,她也不敢乱动,任凭血流下来,滴在那个凹槽之中。很快,凹槽里的血积了起来,甚至慢慢流向了那些螺纹。 我叉!南荞心里爆着粗口,大祭司还不喊停?这是要放干她的血吗?! “可!”大祭司终于开了尊口。 蓝主事与一名女官立马上前,女官扶着南荞,蓝主事拿出准备好的伤药和绷带,快速地替南荞上药包扎。 南荞这会子还真觉得有点晕,下手狠了点,手上这一通放血,妥妥便是一次200cc的献血。 贵宾席上的看客们,不少都是首次观摩这样的圣女祭天仪式,都在交头接耳攀谈着,有参与过的人自然在科普。 白惑已经站在了太息尊者身旁,他看着南荞的血滴在祭台之上,问了一个只有太息尊者听得懂的问题:“血,不会有事吗?” 皇帝也听见了,抢答了他的问题:“就这么一点而已,白爱卿未免太过忧心了吧。” 白惑没说什么,倒是皇后白了皇帝一眼:“人家关心自己的未婚妻有错吗,哪像你,我上回风寒躺了半个月,你来看了我几趟?” 皇帝面色一囧:“我那段时间不是正忙嘛!你风寒需要静养,你也知道我一挨着你就沉不住气嘛!怕到时候反倒闹了你……” 皇后见皇帝说话开始没了分寸,赶紧捶了他一下:“你给我闭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尊者看笑话。” 太息尊者自是没这个闲心听他们夫妻斗嘴,白惑的话中之意与担忧他自然知晓。太息尊者眯了眯眼,看着前方,幽幽道:“看看再说。” 此时南荞那边的环节是大祭司的任务了。大祭司应该拿起那支金笔,沾一些祭台上的血,随后侍童会呈上来一幅空白的卷轴,大祭司会在上头血书一些吉利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云云。这幅字,在下一任圣女祭天之前,便会一直挂在司天监之中。 而这厢,大祭司拿着笔,刚要蘸一些祭台上的血,然而,他忽然就愣住了,随后大惊失色地踉跄后退,嘴里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围观的看客们离得太远不明所以。而就在旁侧的南荞几人看着大祭司脸色不对,蓝主事刚开口想问:“祭司大人……” 骤然间,白玉祭台挥洒出一片七彩光晕,如同瑰丽的虹。 这道虹初初摇摇曳曳,闪闪烁烁,颇为温柔,看得众人惊讶无比。然大祭司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看了好几届圣女祭天仪式的皇族中人,包括皇帝俱是诧异,祭台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皇帝甚至怀疑,莫非太息宫做了手脚,想彰显自家圣女的不凡? 皇帝偷偷看了一眼太息尊者,却发现太息尊者与白惑皆是一脸凝重,眉心紧皱,根本没有得意之色。 然不容众人再想下去,事态就不受控制了。那道飘逸的霓虹骤然喷薄而出,直冲天际。一瞬间,一道威压释放出来,立在祭台旁的人都被震飞开去!迎面一阵疾风,吹得广场众人皆是睁不开眼。 而一道白光已经在威压之前刺向祭台,正是白惑。 王爷席位上的千里眠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来,只是霓虹的威压实在太过强大,将他震得寸步难行。 白惑佝偻着身体,慌张找人,却见倒在地上的只有大祭司等人,并不见南荞。 “在那儿!”大祭司颤颤巍巍的手一指。 白惑抬脸看去,眼眸一颤,只见南荞悬空在祭台之上霓虹之中,她闭着眼,似是没有了知觉。她那一身金色的礼服耀眼得如同天地间最炫目的光,羽毛裙摆悉数展开,在风里猎猎飞扬。 她整个人浸润在霓虹之中,犹如一只九天飞舞的凤凰,仿佛下一瞬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而白惑的所见所想,也是广场众人的想法。 白惑的心口狂涌起浓烈的不安,似乎他要失去她了。 那道霓虹冲天之处,原本万里无云的天际,却是浓云滚滚而来,迅速在上空聚集飞旋,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与大地上这个昭天广场相互辉映。 “祭台!祭台重启了!天神之眼啊!这是天神之眼!真正的神授圣女降临了!”大祭司整个人连声音都在颤抖,又像哭又像笑,“老夫活了一辈子,竟能目睹这般盛况,也算是没有白活!” 大祭司的声音下了某种灵术,一开口就能让所有人听见,这会子,众人被威压按在各自的椅子上动弹不得,但是大祭司这番激动不已的说辞早已灌进了每个人的耳膜之中。 真正的神授圣女?但凡对沉灵大地历史有过深入了解之人都会知晓,诅咒之前的大地上,圣女,的确是神授之女,是能与天神沟通的。 但是,历经四千多年,天神与神授圣女,不过都是发黄书卷之中的传说罢了,大约除了太息尊者之外,无人见识过。而且太息尊者也从不对外讲述这些事情。 纵然不少皇帝问他,启皇时代是否真有天神,如今天神是否真的放弃了他们,他都只是笑笑说,没有神左右凡俗世界,不是更好?人定胜天。 而如今,大祭司这一句惊人的言语,瞬间把这四千五百年的时间给抹去了,仿佛重新翻开了那充满神迹的旧篇章。 第153章 天神难题 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天空中巨大的眼眸里忽然落下一道白光,直直落在南荞身上,如同一颗炸裂的星辰,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饶是白惑也不得不抬手遮掩,躲避一时的白光刺激。 白光过后,风忽然停了,那逼人的威压之感也消散了。 众人总算能缓过气来,发现遮天蔽日的白色浓云,大祭司口中的天神之眼已经消散了。 白惑惶急地看向上方,只见南荞还在霓虹之中,但是那霓虹正慢慢淡去。 南荞睁开眼来,气息微弱地叫了一声:“白惑……” 霓虹消散,南荞落下来。 白惑飞扑上去,将她接了个正着。两人落地,衣袂翩然。 白惑将她抱在怀里,一颗悬着的心重又落回胸膛。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惑忧心忡忡地看着南荞,只见她额上一亮,一枚银白色的印记跃然而上,倒是细长柔美,像是女子专门贴的花钿。 这印记微微一闪,又隐没不见了。 “还好。”南荞睁开眼,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平白招了不少嫉妒?” “嗯?”白惑不解。 “哎……”南荞又叹了口气,“我都听见了。什么天神之眼,神授圣女。今天出的风头,就是明天的绊脚石。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主角。” “主角?” “对啊,唐僧西天取经还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主角注定一生坎坷,历经重重磨难,到最后也不知是个HE还是BE。你说值得吗?”南荞心中忐忑,抬头望天,忧思深重,“所谓天定,神授,总让人有种命运被操控的无力感,仿佛一切都是天神手中的提线木偶,你难道不觉得心塞吗。本该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白惑看着她自说自话,面上的担忧深浓了几分。 “呃……白少尊,圣女殿下,”一旁传来大祭司颤巍巍的声音,“圣女殿下若是无事,仪式还得继续进行。” 南荞端正好心态,意识到她还在白惑臂弯里,赶紧让白惑放她下来,看着这个惊愣不已的老头,又看了看四周,全是因为惊诧不已而站着的众人,其中包括了皇帝那边。 好烦啊,既然这里的“天神”给她出了道难题,那她还就不想演了。 南荞心一横,眼一闭,身体瘫软了下去。 白惑急忙搀住她,叫道:“南荞!南荞!” 南荞飞快地睁眼眨了眨,又闭上了。 白惑一怔,秒懂,又将她抱了起来,转脸对目瞪口呆的大祭司道:“大祭司,仪式恐怕举行不了了。” 说罢,白惑飞身而起,抱着南荞直接落在皇帝与太息尊者的席位前头。 “师尊,如今南荞这样子……”白惑的脸上满是忧虑。 太息尊者也早就站起来了,忙道:“没事没事,你赶紧先带她歇着去!皇帝,你同意吗?!” 皇帝还在震惊当中,都没仔细看过这圣女长什么样呢,现下事出突然,太息尊者又这么问他,只好道:“是是,你们先去休息吧。” 白惑得了许可,点了点头,便抱着南荞走了。他这次没用飞的,因为他知道南荞没事,她还在他胸口蹭了蹭。他就想多抱她一会儿,也想让这里所有人看到,圣女南荞,是他的未婚妻,好让他们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神圣风华大典由于这样的突发状况,完全乱了一切安排。 两人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太息尊者和皇帝,回了太息宫。 不知是被放了血的缘故,还是又有什么奇怪的力量进入了她体内,南荞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加之头痛,她在马车上时就窝白惑怀里睡着了。而一觉醒来,她已经在醉浮生里了。 由于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整个昭天广场在他们走后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皇室、朝廷、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的人争辩不休,闹得沸沸扬扬。 大祭司连同司天监义正言辞,刚正不阿,甚至搬来古书典籍力证此乃四千五百年前的神授圣女之异象。 皇帝自然是乐享其成,不管事实如何,神迹乍现,神授圣女,都昭示着天佑方觉,这对方觉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荣光,都是傲视沉灵大地上其他国家的资本。 而始终有一些桀骜不驯的部族首领,譬如虎术部,傲慢不屑,坚决认为这不过是皇族联合太息宫所做的一次表演。什么神授圣女,几千年了,哪来什么能与天神沟通的圣女啊。 太息尊者喝着小酒,笑眯眯地也不争辩,就这么看着一广场的人争吵,犹如市井摊贩。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天潢贵胄,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皇帝急得不行,他们怀疑太息宫就算了,他可真是冤枉至极,然太息尊者又向来不参与他们朝廷纷争,压根没当回事。着实令他气恼。 最终,皇帝召集了在场的涂太师、方左相、林右相,他的两位兄弟静安王爷、宁安王爷,来不及去御书房,紧急在广场附近的小角楼里商议了一下,并且遵循了太息尊者的同意,最终决定,此番圣女封赏一切依旧制实行,并不特殊对待。 白惑送她回太息宫之后,又急匆匆赶回皇宫去了。虽然祭天大典出了岔子,但是集青会得照常举行,他得协助皇帝与师尊,接见各城各部的青年才俊,并进行授丹仪式。 南荞沉睡之时,琼衣与绾茵一直小心翼翼守着南荞,卸了妆的脸没有什么异状,甚至皮肤更加剔透润泽、粉白莹润了。 圣主的皮肤原本也雪白,但是以前的气色却没有如今这般如花般粉白娇艳,如今未施粉黛的情况下,竟比上了妆的肤色还好看。 及至南荞醒来,两丫头见主子也没什么不适,于是急急忙忙地打开门,把等在外头的人招呼进来了。 南荞一看,这不是早上给她穿衣打扮梳妆的那一批女匠吗?这样隆重的节日,光靠绾茵琼衣两人自然搞不定。她们早就联系好了服装与化妆的团队。而负责她穿衣的,自然是薄绾为首的三人。 第154章 盛装赴宴 薄绾二话不说,利落地为南荞换衣裳,是南荞昨日就选好的晚宴礼服,一条粉蓝色的流光裙。 若说白日里的“皓月”金光四溢、震撼人心,那么这条粉蓝流光裙便温柔如水,淡淡的珠光仿若将天河穿在了身上。 在这几件花红柳绿、浓烈张扬的礼服中,南荞一眼就看中了她。白日已经耀眼过了,晚上便低调些吧,太过花枝招展的,不是她的风格。 南荞知晚宴是正常举行的,也便由着她们捣腾去了。 中途出了个插曲,负责妆容的化妆师们关于给圣女画个什么妆而意见统一不了。一方打算按着寻常步骤来,涂粉抹胭脂画眼妆眼影,而另一个却坚持认为圣女的皮肤再涂粉简直就是在珍珠上盖了一层纱,完全掩盖了原本的光彩。 于是两派人吵了一架,最终是返璞归真派赢了,南荞完全不需要扑粉,只需要画个眼妆涂好口脂便可。 司天监坚定地认为,此次的圣女,便是真正的“神授圣女”。一个下午的光景,从昭天广场出来回到各自宅院客栈休憩整顿准备晚宴的各城各部,不管相信与否,都将这次的圣女祭天盛况传播了出去。 而皇帝并没有阻止。神眷方觉,这是多么崇高的荣耀啊。至于神为什么选了圣女而不直接选中皇帝,反正有史以来,神会联系的只有圣女,除了创世启皇,还没有听说过神与哪个皇帝交流。所以,皇帝不觉得丢脸。 南荞用粉饼上的银箔镜子查看了一下妆容,没有白日的浓墨重彩、庄严肃穆,此时是清丽脱俗,又不寡淡。 她十分惊艳与满意,心中计量着,可以把这个化妆团队招入麾下,开一个化妆培训机构,定然会火爆。 而且,她惊奇地发现,化妆师准备的一整套全新化妆品中,有不少香脂斋的口红、粉饼与气垫。当然了,化妆师们并不知道是出自她的手笔,还给了很高的评价,说是王城最新的流行,很多同行都开始用了。 这话说的南荞信心满满,想着处理完这些破事儿,她要专心搞自己的事业了。 还没化完妆,白惑进来了。 他也换了一身衣裳,居然也是淡蓝色,清濯挺拔,仙气斐然,直叫人挪不开眼。南荞就看见好几个化妆师都红了脸目不转睛地看他。 而且与她的装扮妥妥便是情侣装。 南荞不禁眯了眯眼,是她看走了眼,白惑也不尽然那么的孤高清冷遗世而独立啊,起码他在争风吃醋这一方面小心机不少,是有技巧的。 白惑坐在一旁边看书边等着南荞化完妆,一化完,就让所有人都出去了。他走上前,摸上南荞眉心的位置,眸中忧扰。 南荞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惑默了默,还是将他看到的那隐没的印记告诉了她。 南荞看着镜子摸着自己的眉心诧异:“你说有个银色的印记?” 这会子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不知又是什么力量。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天神之眼。别人或许会觉得是我们太息宫所为,是我们制造的幻象。但我们都清楚,这便是真正的神迹。你看啊,你就是那天选之人。我真的担心了,让你走这样艰险的路,不知是对是错。” 南荞撇撇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给我开了金手指,我大约会是天神的亲闺女吧,你别担心。我也没那么笨是不?” 说完,她展颜一笑。 白惑眼里具是温柔,两眼晶亮亮的:“你知道你今天有多美吗?” 说着,捧住她的脸就要吻下来。 南荞急忙捂着自己的嘴急道:“这回不许碰了!不然又要被绾茵琼衣笑话了!” 白惑轻声笑了笑,在她脖子里亲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了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迟早吃了你。” 南荞的脸“腾”地一片火热。 结果白惑又没事人一般将她放开,牵了她的手往外走:“走,这回尽量不迟到吧,朝廷那群老头闲言闲语的,师尊听着也烦。” 南荞一出门,绾茵当即就叫出来:“文娘师傅!怎么我家主子的胭脂涂得这么红!” 余晖灿烂,霞光万丈。 这一回去皇宫的路上,一路太平无事,还碰到了不少前去赴宴的马车。 白惑没有骑马,陪南荞坐在马车里。 绾茵和琼衣坐在车门口,一脸尴尬地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她们不想出去,而是圣主不让她们出去。她们只得戳着手指头当两个明晃晃的大灯泡。 南荞看着自己白日里割开的手掌,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看不出丝毫伤口。她正纳闷,这到底是自己体质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力量,她摸了摸自己额心印记的位置,这次又是什么别的玄机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白鼠般被那所谓的天神折腾。 白惑见她神色恹恹的,没精打采,想搂一搂她,没想到被南荞这回倒是警醒,一把把他推开:“别乱碰,我脸上的粉要蹭掉的!头发会乱的!” “你不是没擦粉吗?”白惑哭笑不得,这反应倒是快,“再说了,你做什么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啊?” “嗯?”南荞不解,“今晚的宴会不是很重要吗?听说政要权贵都来啦。而且我打扮得漂亮些不是也给你长脸吗?” “你哪来的这个想法。”白惑握住南荞的手,神色哀怨,“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谁也见不到才好,如此就没人来同我争抢你了。” 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不得不说,他这情话也是大师级别的,别说南荞了,就连绾茵和琼衣也听了个大红脸。 但是他这一说,让南荞猛地想起来另一件差点遗忘的事情,那就是殿前择君。 第155章 宫宴 她忽然表情一僵,白惑还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怎么了?” “择君的事,真的不能拒绝?”南荞还是心里别扭,总觉得自己出轨似的。其实明明她可以不用这么介意,法度与民风皆是如此,外界不会戴有色眼镜。况且与千里眠也是逢场作戏,白惑都是同意的。 但是,这么好的白惑,她的道德观不想让他受委屈。纵然在她能理解的三妻四妾男权社会之中,也不乏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佳话美谈。哪个恋爱中的男女不希望对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她一个人呢。 当然她心里的确只有白惑。 白惑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眼底晕开一抹无奈:“师尊也道此事不易,太息宫虽不受朝廷管束,但是也不能特立独行,恐会引发流言蜚语朝廷动荡。就按千里眠说的来吧。没事,我没那么小气。还是……你觉得委屈?” 因为南荞曾抗议过,他们不尊重她的意见。她原来的世界是一夫一妻制,她的观念一下子改不过来,况且,他们讲究恋爱自由,她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 呃……其实他俩的婚姻大事好像也是被做了主的,只是他们如今都心甘情愿而已。南荞一直排斥择君,他心里还是欢喜的。 “有一点点。”南荞微微撅着嘴,嘴唇嫣红,引人遐想。 白惑看了一会儿,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琼衣与绾茵捂着嘴转过脸不去看,但是脸上还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绾茵做了个嘴型:萧王? 琼衣点了点头。 难道主子决定选的是萧王吗? 这两丫头私底下讨论过圣主会选谁。优秀的王爷都成婚了,这次参选的几个王爷,除了萧王,还都一般般,倒不是长相,而是继承王位没什么希望。 虽然据说萧王长得好,才学好,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短命。与王位更是无缘了,也陪不了圣主多久,圣主到时该多伤心啊。幸亏还有少尊。 她们是真心为圣主担忧。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口。天福门外停了一大堆的马车,因为这场晚宴已经是顶级国宴级别,所以马车格外多,在围墙边停了长长一路。 而太息宫获特许,可以将马车驶进天福门,一直行驶到第二扇宫门广福门处。于是南荞撩开车帘的时候,看到冗长的宫道上,是各大官员带着自家的夫人少爷与千金,各个盛装打扮着。 男子锦衣华服,女子衣娇裙媚、铺红叠翠。这完全就是一个顶级时装珠宝的秀场。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想在这个宴会中一鸣惊人。 其中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白惑科普说这些是各大附庸国的人。风土人情与方觉不太一样,但是基本都是妖族。 而路人也在观望身旁驶过的那辆马车,当听闻是太息宫的马车时,脸上的气愤也便压了下去。 南荞还看到了正在行走的云岚岚,她跟着两个年长的男女,应是她的父母,身后还有两个年轻男子。 云岚岚一家子也看了过来,南荞顺势冲她挥挥手,叫了她一声:“岚岚。” 云岚岚欣喜地跑上来追着马车喊道:“南姐姐!” 车夫见状停了下来。 云岚岚趴在窗口笑得满心欢喜:“南姐姐!能见到你真好!你身体没事吧?” 看得出来,这丫头是真的关心她。 南荞心里一阵暖意,摇摇头:“没事的。” 小丫头一脸惊艳的神色眼里都快溢出来了,直道:“南姐姐你简直美呆了!以前就美得不行,现在完全就是天女下凡!我敢说晚宴上所有的王爷少爷都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这丫头说话向来夸张,南荞只得尴尬地笑笑。 云家几人知道自家女儿与太息宫圣女相识,听她在家说与圣女如何如何交好,还以为是吹牛说大话,没想到还真是如此,不禁都惊讶万分。 白惑探过头来,对着八长老拱手道:“八长老,白惑有礼了。” 八长老一惊,赶忙走近了两步,笑着回礼:“白少尊,云某有礼!” 各大长老都是以太息宫为尊,太息尊者长年在外,他不在的时候,太息宫都是白惑做主。白惑只在南荞面前温润无害而已,处理起正事来向来大刀阔斧、手段凌厉。长祁所形容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绝命蛟”也绝不是信口开河。 白惑看了看云家看傻了的两兄弟,向八长老一点头:“我们先行一步。” 南荞只得向云岚岚摆摆手:“大殿见。” 马车重又驶离,云家两兄弟“嗷”一嗓子把云岚岚围在中间,阿谀奉承谄媚讨好道:“岚岚岚岚,你什么时候请圣女殿下来家里玩,我把我珍藏的青花瓶给你!” “对对!我把我的‘常胜将军’也给你!” 常胜将军是只蛐蛐。 还没等得意洋洋的云岚岚回答,云家兄弟头上一人一个暴栗,云夫人柳眉倒竖:“你们打什么主意!人家的夫君是白少尊和王爷那样的人物!圣女哪是你们能肖想的!” 云家兄弟抱着头被训得龇牙咧嘴的。 而一旁有几个走过的人看了几眼闹腾的云家。 申纪道:“阿璨,咱还是安分守己的,不趟这趟浑水。” 申璨一瞪眼:“什么浑水?!” 申纪道:“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还不知道你想什么吗?你就是喜欢那个圣女!” 申璨扬了扬拳头:“你瞎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 申纪躲了躲:“死鸭子嘴硬,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 申璨放下拳头,死撑着昂首阔步往前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请问这位公子,可是玉鼎城的申少城主?” 申璨一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云阳郡主项锦逸。 项锦逸今日也是精心装扮过的,但是她素来有“空谷幽兰”的美称,饶是打扮也是走清新脱俗的路线,浅蓝色的裙子上绣着镂空洁白的兰花,发髻上也是简洁素净的兰花珠钗与步摇。她身边还有另两个权臣贵女,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原来是云阳郡主,久仰,申某这厢有礼了。”申璨冠冕堂皇地笑笑。 项锦逸抿唇一笑:“申少城主你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申璨一愣,挠挠头:“申某失礼,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156章 妒从心起 说话间,隐约传来皇宫里报时辰的钟声。 “是不是已经酉时了?”申璨转脸问申纪,得到申纪点头确认后,转脸对项锦逸道,“郡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到荣华殿去,还得找位子,免得迟到惹怒圣颜。在下先行告辞!” 说着,他拱拱手,拉上申纪,逃也似地走了。 项锦逸身旁一个贵女气愤地哼了一声:“这个臭小子,项锦逸你主动找他说话,他还这么不识抬举,果然是乡下人!” 项锦逸皱了皱眉:“莲莲,莫要辱没了申少城主。玉鼎城可是十六城中排名前三的大城池。” 另一个贵女倒是说:“这个少城主虽然比不上白少尊,长得也挺俊俏,项锦逸,你这是对他有想法?” 项锦逸也不否认,只笑了笑道:“其实我娘亲在世时,与他母亲是手帕交,曾经开玩笑指腹为婚过。但是后来我娘仙逝,我爹与玉鼎城主政见不一致,就关系疏远了。谁家都没提过指腹为婚这事。我是看在娘亲的旧日情分上,普通的故人寒暄罢了。不说了,我们快走吧。我三哥在等我呢。” 两个小姐妹一脸恍然。 项锦逸眯了眯眼,她也是看到云家几人喧闹,随之又发现在一旁窃窃私语的申璨两人,竟发现这人就是幼时与她有过婚约的玉鼎城申少城主。 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有哪些重要参会人员,她早已经托三哥的关系悄悄打探过了。玉鼎城少主的确与她有过口头婚约,但是随着她爹平步青云,娘又去世,两家日趋疏远,这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而当她听着随从说申璨喜欢圣女,他虽然在否认,但否认得如此慌乱,又岂是真心实意的。她忽然妒从心起。凭什么她喜欢的白惑与圣女有婚约,曾与她有婚约的申少城主也喜欢那个圣女。她可是与玉琮齐名的方觉双姝,怎么就平白无故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等着吧,她看中的男子,她不会轻易放手的,他们都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让那个圣女也尝一尝被人夺走一切的滋味! “阿嚏!”南荞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白惑揽住南荞的肩膀。 南荞揉揉鼻子:“我不冷啊。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骂你?谁会骂你?” “你说呢?”南荞委屈地撅起嘴来,“还不是你惹的桃花债太多了,今晚肯定不少人戳我的脊梁骨呢。” “那你怕吗?”白惑道。 南荞挺了挺腰杆,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志满满:“尽管来吧,我奉陪!” 白惑被她逗笑了,但是一下子却端上几许忧色:“但是我怕。” 正说着,马车停了,车夫在外头道:“少尊,到广福门了。” 绾茵和琼衣滋溜一下出去了,可不想再在车里看着这两人黏黏糊糊,按圣主的说法就是,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广福门进去便是荣华殿,是皇宫举办大型宴会的大殿。不仅殿宇恢宏宽敞,能容纳百人的单人宴会桌,而且殿外还有一个大广场,能摆下近千人的席位。 此番能进大殿赴宴的人,便是太息宫,五国十六城三十八部的一把手,朝中正一品以上官员,皇室亲王、公主。其余的国主、城主、部达家眷嫡出子女及正一品以下正四品官员以上及其家眷都在殿外的大广场上落座。 南荞与白惑进入广福门,中央大道上铺了一条正红色的地毯,直通向大殿之中。而地毯两旁宽阔的广场上,摆满了桌椅,都是一人一桌的小桌几,密密麻麻的,一大半的人已经就坐。 南荞一眼望去,大多数都是年长的夫人与青年男女。而她和白惑一走进来,原本闹哄哄的广场上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好似几千瓦的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虽然白日里在昭天广场上也经历过被众人瞩目的境况,但那时放血的晕眩以及祭台抽风似的什么“天降异象神授圣女”,众人连同她都是在懵逼惊慌中度过的,哪像现在般,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白惑看出了南荞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别管别人,我们走我们自己的。” 南荞点点头。 走进大殿,皇帝皇后的座位上还空着,那是自然,最有权势的人自然是压轴出场。甚至太息尊者也不在殿内。 他二人一入场,大殿里就如同殿外广场上一般,更加夸张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这些视线中,有惊为天人,有艳羡不已,有探究疑虑……林林总总,各怀心思。 南荞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都坐了哪些人,这片寂静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呀,你们总算是到了,可叫我好等!快来快来!” 她一转脸,见青玖正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座位上,笑眯眯地向他们招手:“快来快来,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南荞看了看白惑,白惑露出一个不清楚的表情,但还是在大殿里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南荞过去了。 那的确是他俩的位子。所有的座位都是有精致的木质桌签,写的是众人的官职,对名号入座的,这一点让南荞倍感诧异,还真是现代化的手段。 比如,白惑这边是太息宫白少尊。青玖是鎏潮崇逍皇子。青玖的封号是崇霄,南荞是第一次知道。倒是个男子气概爆棚的封号,奈何人就…… 南荞自己是太息宫圣女,呃……好吧,简洁明了。 南荞坐在离王座近的位子,但是她左手边还有一个宽敞的银白座椅,这个应该是太息尊者的位子,而白惑在她旁边,青玖在白惑的旁边。 “啧啧,还挺好看,我的眼光是不是一流。”青玖看着南荞的衣裙,十分不客气地自夸。 白惑替南荞收拾好衣摆,便自己坐下来,看向青玖:“你怎么来了?三姐呢?” “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姐。”青玖大剌剌架起一条腿,“她去参加祭天大典已经是给足了方觉皇帝与母皇的面子了,像现在这种饭局,她又怎么愿意来啊。我只能勉为其难代替她过来了。” 第157章 王爷公主们 白日里南荞也问过白惑,鎏潮三公主来了,其他几个大国是不是也来人了。但是白惑道并不是。或许有皇帝年少时对魅姬的情谊在里头,又或许时魅姬与方觉现任皇后也是手帕交,鎏潮向来与方觉关系不错。方觉有什么重大事宜,鎏潮都会派人祝贺。这回派了三公主前来,的确是给足了面子了。 白惑眉梢挑了挑,显然不信。 “你那什么眼神啊!”青玖不爽了。 白惑没说话,一个侍女正在给南荞倒酒,却被白惑拿走吩咐道:“圣女不喝酒,拿蜜露来。” 那侍女红着脸应下走了。 “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啊?”南荞道,“待会儿皇帝喝酒我喝蜂蜜水?” “待会儿再说。你酒品不好,还是少喝。” 南荞皱眉:“我哪酒品不好了。” “忘了喝沁香酿那回了?”白惑把脸凑过去,咬她耳朵,“你要再喝醉我可不能保证像上回那样把持得住。” 南荞臊红着脸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开了。 青玖伸出脚去毫不客气地踹了白惑的腿一脚:“你当我不存在呢!不知道我是风灵耳朵好使嘛!” 白惑白了他一眼:“非礼勿听!” 南荞坐在席位上,总觉得有不少人盯着她看,真是叫人十分不舒坦。甚至她看过去时,那些人都不挪开视线。最后,她放弃了,好吧,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也做不了主。 不过,她发现,她对面的应该是亲王席位,因为她看见那个端王、恭王与辉王都在。还有一些年纪不同,穿着亦是贵气斐然的男子坐在这三人的邻座,应该是那些她不认识的王爷。她甚至还看见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约莫人类七八岁男孩的样貌。这三人,应该就是皇帝皇后如今最小的三胞胎儿子,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皇子,还未封王。 恭王与辉王甚至还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笑着挥了挥手,南荞无语地点点头,挪开视线。他俩还真不觉得尴尬啊? 不过,千里眠还没来,她就没看到他。还有玉琮、玉珥也不在,对了,还有…… “怎么不见天纥?”南荞环视了一圈。 “刚刚还在呢,”青玖砸吧砸吧地吃着点心,东张西望一番,“也不知这会儿去哪里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门口人影一晃,天纥连同千里眠一道从门外走进来。 天纥不若平日的随性,今日亦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身亮蓝色裙装,点缀着宝石金饰,戴着同款黄金头面,彰显出一国长公主的大气与威仪。 而千里眠也是同以往不同,穿了一身乳白色长袍,镶绣着银色祥云瑞鸟的图案,腰带上是白玉钩带,腰间亦是挂着一枚白玉佩,显得华丽而贵气。若平时他是素净缥缈的仙人之姿,那今日多了几分人间尊者的霸气与威严。 不过,本着名花有主之人的自觉,南荞只看了个囫囵,便挪开视线,去看天纥。 天纥一眼就看到了南荞与白惑,眼一瞪,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南荞面前,一屁股挤了过来,坐在南荞的蒲团之上,一把抓住南荞的肩膀:“你没事吧?上午可把我们吓死了!” 南荞笑着摇头:“我没事,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天纥还是不相信似的,在南荞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直摸到了她腰际。这一举动惹得在场的男子无不心头瘙痒,恨不得在天纥公主这个位置的人是自己。 “咳咳!”白惑咳了两下,“长公主殿下,还请注意场合。” 天纥意识到失了态,便放了手,忽然神秘兮兮道:“对了,刚好有件事要对你说。老七!老七!过来!” 天纥没心没肺地冲千里眠招招手,千里眠快走到自己位子上了,见天纥叫他,只愣了一下,却是没有理会,反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自己的席位上,撩起衣摆坐下了。 “啧!”天纥恨铁不成钢,索性自己凑到南荞耳边,抬手结了个防止偷听的结界,悄声耳语了几句。 南荞一脸惊诧:“真的?” 天纥郑重点点头。 青玖厌恶道:“什么事情不能给我们听?你忍得了?” 白惑喝了一口酒杯:“女儿家的悄悄话,关你什么事。” 天纥与南荞正咬着耳朵,有一人忽然站到了他们面前,出声道:“真是缘分啊!” 天纥与南荞都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的那人穿得花里胡哨的,手里端着三个酒杯,一头辫子落下来,额头上还挂着尖牙金珠抹额,这打扮颇为眼熟……对了,是那人! “你谁啊?”天纥率先问出声来。 南荞凑上去提醒:“觅春节月提,那个藤球。” “圣女殿下好记性!”纳尚开始拍马屁,“那日惊鸿一瞥,没想到竟是天纥长公主与太息宫圣女殿下,纳尚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二位来。纳尚为那日的鲁莽之举致歉,还请二位别放在心上。” 南荞没有说话。 天纥也已经想起来了,嗤笑道:“原来是虎术部的小部达纳尚世子啊。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也道过歉了,我们自然不放在心上。” 虎术部的那些奸邪小人,她对他们可没一点好印象。 南荞与白惑面无表情,青玖分外不给面子地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纳尚脸皮一抽,但是他要在南荞面前维持他的形象,只得把这口气咽下去,端起杯子来:“公主与南小姐身份尊贵,胸怀广阔,自是不会与我等计较,肯定会笑纳在下敬的这杯酒了。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他把一只手里的酒先喝了,剩余的两杯是端在一只手里。 天纥与南荞相视一眼,两人眼里的嫌弃是一模一样。他这话就强人所难了,不喝就不胸怀广阔了? 天纥本着大国长公主之风,不喝的确显得小气,况且这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他还能做什么手脚不成。于是站起来,随便端了一杯酒过来,一饮而尽。 纳尚笑眯眯地把剩下的一杯酒往南荞方向一送,一双眼这回光明正大地盯着南荞。 第158章 面圣 这人的眼神看得她很不舒坦,但是也不能小家子气,南荞正想站起来,腿被白惑一把按住了。 白惑目视前方,直接就把纳尚手里的酒端了过来,站起来,嘴角勾了勾:“抱歉世子,圣女不胜酒力,作为未婚夫,这杯我来替她喝。” 说着,也不给纳尚反驳的时间,直接干了。 纳尚倒是没料到这个白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不给他面子,但是似乎也是这么个理,他的确有资格这么做。 纳尚憋着火,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句:“有这般貌美的未婚妻,白少尊真是令人羡慕。” 白惑看了看南荞,微微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纳尚讨了个没趣,黑着脸走了。 白惑坐下来,看向南荞皱眉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虎术部的人?” 南荞摇头:“不认识啊,就觅春节时月堤上凑巧碰到,他们的藤球差点砸到我们。” 天纥无奈一笑:“你家这位有多招蜂引蝶你不知道吗?” 南荞一皱脸:“关我什么事,好了,你去你自己的位子上坐。” 话音刚落,面前又响起一声:“南小姐!” 天纥脸也没抬,没好气道:“南小姐不喝酒!” 南荞倒是看了过去,见得这个人好像也见过。 那人笑着道:“南小姐和公主殿下忘记了?在下还同二位在近月楼换过位子,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与圣女殿下,实在是太巧了。” 南荞仔细看了看,倒是想起来了,的确,这就是在近月楼主动把位子换给她们的人。不怪她认不出来,这人那日穿得很是素朴,远没如今这样打扮得风流倜傥。原来他长得还挺好看,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啊,原来是你啊,是好巧。”他能进大殿来,看来身份也不低,哪个国哪个部? 不过南荞尚未问出口,白惑不咸不淡道:“申少城主,现在不是闲谈的好时机,陛下快来了。” 申璨倒是吃了一惊,大名鼎鼎的太息宫白惑居然认得他。不过看白惑皱着眉,表情甚是不爽的样子,申璨也有些心虚,赶紧顺着台阶下来了:“啊,白少尊提醒的是,那南小姐,长公主殿下,在下告辞。” 说着他便走了,但也走到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位子,也是第一排,坐下了。 青玖憋不住,阴阳怪气道:“屁股都没捂热呢,一个个的闻着味儿就围上来了,白惑,你家南小姐这么招蜂引蝶,你得管牢了!” 关她什么事?难道就不能是为了天纥?!但是她现在也不能扯天纥头上去,不道德。 南荞生气地捡了一颗坚果就砸青玖头上了,冲他狠狠一瞪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看一眼白惑,白惑面上果然有点哀怨。 南荞只得道:“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天纥可以作证!” 说着想拉了一把天纥,谁知这会子天纥竟刚好站起来要走了,她拉了个空。 “哎呀,我皇兄皇嫂快来了,我走了!”天纥一溜烟向对面跑去。 “他是玉鼎城少城主的申璨。”白惑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这么着急跟我解释,我还会不信你吗?” 天纥跑那么快是有原因的,因为王座那边的总管太监许邑已经出来了,这昭示着皇帝皇后以及太息尊者都要压轴登场了。 大殿门口也同时出现了一名太监,好对殿外通报。 随之,大殿上的说话声陡然消失了。 果然,总管扯着尖锐的嗓子一句:“跪————” 门口的太监紧随其后:“跪————” 大殿上一阵众人起身又落跪的衣衫簌簌之声,众人皆是下跪俯首,除了三人: 青玖是鎏潮皇子,不必下跪,他站着,只微微俯首。 白惑与南荞虽须双膝下跪,但不必行俯首大礼。 率先出来的是太息尊者。他脸上不像在太息宫那样笑呵呵,倒是端了几分威严,不苟言笑地走了出来,直接向着自己的位子走去,皇帝和皇后紧随其后,而后头跟着玉琮玉珥。作为皇帝唯二的两个未婚女儿,待遇的确与别的王爷不同。 太息尊者走到自己的座上就一屁股就坐下了,也不管皇帝都还没有坐。 皇帝与皇后也坐上了王座。而玉琮与玉珥坐在皇帝的左手下座,是所有亲王中最靠近王座的。 南荞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太息尊者了,上午离得太远了,她还没仔细看在场的人呢,就发生了那档子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太息尊者正看着她,随即冲她咧嘴一笑,像是看向自己宠爱的女儿。 南荞心上一阵暖意,也回一个笑。 皇帝视线顺着太息尊者往下一扫,也看到了南荞,当即一愣。 而太监总管已经高声道:“叩首————” 门口亦是一声:“叩首————” 众人俯首山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从殿内延伸到殿外,震耳欲聋,大气磅礴。 回声散去,皇帝还看着圣女……没回过神…… 第159章 赐封 众人没听见声音,都不敢直起身来。 白惑和南荞低着头,尤其是南荞,为了不让人抓一点把柄,这礼节上是不敢出一点错处,毕竟今天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这个圣女啊。 皇后哪不知道皇帝的德性,在他背上拧了一把,皇帝这才回过神来道:“免礼平身!” 众人:“谢圣上恩典!” 又一阵稀里哗啦延伸到大殿外的骚动之后,随着皇帝的一声“诸位爱卿坐!”众人都入了座。 皇帝视线扫过南荞那处,敦实笑意就直奔主题:“太息宫圣女何在?”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南荞心里吐槽,但是仍然恭恭敬敬地起身来,走入大殿的中央,暗暗叹了一口气,又要跪了,撩了撩裙摆跪下道:“民女南荞,参见圣上!” “南荞?”皇帝回味一句,“把脸抬起来,让朕……呃,和皇后好好看看。” 南荞倒也不忸怩,反正皇后都见过她了,对她也不错。她便大大方方抬起脸来。 皇帝一脸傻大叔的模样。但是白惑说皇帝只是表面如此,他在他三十来个兄弟中最终夺得皇位,也不是个善茬。 皇后脸上端着如昨日般的温和笑意,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而皇后下首的玉琮自然是瞪了她一眼,就把脸转开了,一副不甘心只能趾高气昂的样子。玉珥小姑娘笑嘻嘻的,率真可爱。兰琼郡主不是皇帝所生,不能坐大殿,包括皇后另外几个公子,一并安排在殿外。 南荞也只大略扫了一眼,又把脸垂下了。 皇帝眼珠子微微一瞪,心道,果然是绝色,难怪他家丫头气急败坏,也难怪把白惑这个小冰坨子给迷了去。哎呀,也不知他家哪个臭小子能得她的青眼,他忽然有些嫉妒。 皇帝调侃道:“尊者,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藏得有点深啊。” 太息尊者面上有些敷衍地笑了笑:“过程不重要,有结果就行。我这不是把人带来了么。皇帝,可以册封了,大伙儿等着呢。” 皇帝讨了个没趣,慢悠悠道:“册封一事,原本该在祭天之前举行,但事出有因,故而推迟至此也不为过。许邑——” 许大总管当即打开一道圣旨高声念道:“太息宫圣女南氏听封!封——太息宫圣女南氏为懿阳郡主,食邑五千户!赏圣女府一座,择日动工。赏黄金一千两,白银三千两,玉如意一对,北海珍珠一斛,绫罗绸缎五十匹……” 后面还有一堆珍宝南荞已经没听了,她满脑子只有一样东西:圣女府?啥,圣女府?房子?皇帝赏了她一座府邸?! 实话说,她这雀跃之心简直溢于言表。由于前世的影响,房子在她观念里真是比什么都贵重。 许邑读完封赏清单,又另起一句:“封——懿阳郡主为司天监监副!五日之后于司天监正式就职,俸禄一如制式。钦此!” 南荞有些懵,什么?司天监……监副?这是个什么鬼?她知道历任圣女会被册封为郡主,但是为什么还给她安了一个监副的……职位?司天监?那不就是观星象测吉凶的单位,她对天文学和风水可一窍不通啊。 她茫然地看向白惑,见白惑向她点了点头。 而其余人的表情也是各有千秋,圣女封做女官?这倒是头一遭。 南荞虽然惊诧,愣了一会儿,还是十分规矩地磕了个头:“民女拜谢圣上隆恩!”随后直起身来,双手抬起。 她这规矩可是学得一套一套的,她不认为以自己的一己之力能改变得了这个时代的思想,所以她从优化民生入手。 许邑笑眯眯地将圣旨双手递出,放在南荞抬起的手里,退至一旁。 没有皇帝允许,南荞端着圣旨也不能起身。 皇后一见皇帝又发愣,重重咳嗽了一声,皇帝簌一个激灵,赶紧道:“啊,平身!” “谢陛下!”南荞拜了拜,慢慢起身,她的裙摆太长,裙子内衬好多层,双手又必须端着圣旨以示尊敬,若是一个不留神踩着裙摆,就要出洋相。这样的隐患,她在学规矩的时候就发现了,故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起得特别小心翼翼。 忽然,一只手搀住了她的胳膊,另有一手把她前面的裙摆拎了一下。她一看,果然是白惑。 白惑也没管别人的看法,将她搀起来。 皇帝笑道:“看得出来白少尊与懿阳郡主感情甚笃,让朕想起了和皇后年轻的时候,年轻真好啊,是不是啊,诸位爱卿?” 皇后面上扯着笑,心里却十分嫌弃。 殿内一片笑声,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国主城主部达与大臣们,就算虚情假意也得附和着笑一笑。 太息尊者也是哈哈一笑,这会子看出来是真情实意的,飒爽道:“那就有劳皇帝下旨赐婚,老头儿我好尽快给他们把婚礼办了!” 皇帝嘴角一抽,眼梢瞥了他女儿玉琮一眼,玉琮果然这脸黑得要打雷了,昨晚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可不能在这种场合让她暴走了。 皇帝赶紧道:“尊者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朕的儿子们也个个出挑卓然,要办婚礼自然是要一起办的。咱们是不是先把‘殿前择君’给办妥了,也好让朕的这几个儿子定了心。那个……白惑啊,你先回去坐吧。” 该来的总会来。南荞抿了抿嘴唇,看向白惑,白惑搀着她胳膊的手微微一紧,终是放开了,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得转身走了,还不忘替她接走了圣旨。 白惑在座位上坐定,发现青玖也是臭着一张脸,狠狠灌了一整杯酒,甚至碎碎念着:“看他那得意的样儿,当年还不是被我老妈甩了!” 白惑皱眉:“管好嘴,别给母皇找麻烦。” 那边,皇帝心底暗喜着,倒也没听见,赶紧道:“老七,十一,十三,十六,还不快上来!” 他话毕,许大总管紧随其后,尖声道:“殿前择君——月老红娘亲做媒,天赐姻缘一线牵。萧王、端王、恭王、辉王请入列!” 第160章 桃花阵择君 他话音落下,四位王爷从座位上站起来,依次走到殿中央,站在南荞身后,对着上首皇帝皇后与太息尊者行了个礼。 因为太尴尬了,南荞低着头,完全都不想去看他们。 随后,有两人走到南荞面前,转身正面对着她,南荞一愣,抬脸看,竟是萧王和端王。千里眠微微一笑,而那端王惯常冷峻的脸居然也有一抹笑。还有两个呢? 南荞下意识转身看了看,果然,在她后方,恭王依旧都露了一个大剌剌的笑,辉王甚至飞了个媚眼。 南荞整一个大无语,这四足鼎立的场面,她尬得快脚指头抠出四室两厅来。 官方戳印:中二。 她只得又哀怨地看向白惑。白惑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千里眠将他俩的含情脉脉看在眼里,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升起一种以往不曾有的别扭。他说服自己,往后看着他俩卿卿我我的,也会觉得尴尬。 许总管继续喊道:“请皇后娘娘布桃花阵——” 皇后是桃花妖,布这个桃花阵的确最为合适。 皇后心情很好,至少能解决其中一个儿子的婚姻大事,她站起来,伸出手来,指尖一捻,一朵桃花跃然掌心,她往前一抛,桃花飞到空中,落在南荞头顶上空,喷薄出一片粉色的轻纱结界,将五人笼罩在其中。 从外头看去,那轻纱粉色中浮现出斑斓的光晕,并且有纷纷扬扬的桃花飞舞旋转,煞是好看。里头的人也只有一个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而结界里头,亦是一片桃花圣境。珠光点点,桃瓣飞扬,视野都被笼上了一层轻纱薄雾。南荞裙角翩然,青丝舞动,容颜与身姿自然是极美的。而且,这个结界实在美得太过梦幻,让她一时看得有些忘我。 而她眼神清澈,姿仪天然的神态,让结界中的四个男人,不管此前是何种心境,这次是真的被惊艳了。 但凡男子,无论表现出来的修养内涵如何,也无法拒绝美丽的容颜,尤其是内心都会有一种征服的欲望。更别说有些人心中只在于利益与外在,哪里来的真情呢。皇后的桃花阵,放大了男女之情,使得阵中的男女强化了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 恭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喃喃自责:“我怎么不努力努力?!” 辉王两眼发直:“的确是倾国倾城啊!” 端王默默的,此刻,云阳郡主也好,傅名依也罢,哪及她的万分之一。 就算千里眠也不例外。他很清楚这是母后桃花阵的干扰,但是,若心里没有一点点念想,也决然不会出现心脏加速跳动的情况。他忽然紧张起来,强迫自己垂下眼不去看她。 四个男人都是不能动弹的,阵法禁锢了他们的身体,这是为了圣女的安危着想,但是他们的五识皆是如常。 南荞看了一会儿,收回神来,她自是不能忘了正事,她的手里有一朵桃花,正是皇后抛过来的那一朵。出于礼貌,她依次向几个男人礼了礼,随后,毫不意外地抓起千里眠的手,将桃花放在了他的手心。 不似白惑的手那般微凉,千里眠的手温温热热。南荞对上他的眼,礼貌地笑了笑。 千里眠清晰地感觉到心脏一撞,陌生而熟悉。他甚至无法回以一笑。 与此同时,其余三个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依旧沮丧的王爷身形一虚,人就消失了。桃花结界也一同消失,大殿上只剩下南荞与千里眠执手相对而站。 其余三个王爷被结界传送回府了,这也是一种保护措施,避免王爷落选当场尴尬。他们也不差这一顿饭。自愿参选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不被圣女选择的觉悟,而日后回了自己封地,自不必计较旁人的口舌。 众人看到结界消散之后出现的两人时,似乎是意料之中又有些情理之外。萧王往那儿一站,的确是风姿过人,纵观大殿上,鎏潮青玖虽然貌美,但太雌雄莫辨,唯有白惑能与之媲美而已。圣女选他,意料之中。 但是萧王短命,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与权势名利来说,毫无加持。选他,毫无一点有利之处。 当然,这种想法,都是在宦海里沉浮半生的老头儿们的内心独白。他们似乎忘了,太息宫从来不涉朝政,要权势虚名何用。 结界散了,视野也清晰了。南荞本身心里对四个男人没有想法,也便没有受结界的影响,见大殿众人重现,做贼似的放开了千里眠的手,挪了两步,不至于站在千里眠的对面。她甚至有些心虚,居然当着白惑的面牵别的男人的手。 这几个儿子对皇帝来说都差不多,既不是最称心的,也不是糟糕的,呃……十六这个闯祸的除外。所以皇帝看到圣女牵的是老七,他也还算高兴,毕竟老七的样貌在他所有的儿子里的确是最好的。老八还小老七十多岁呢,都胡子拉碴有孙子了,老七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老七的样子保持得是真好,好像不会老。按他的年纪,又只吃了红丹,按理说至少应该是同他这个老子差不多的中年形貌才是。但是现在他们两人一眼还是能分辨出谁是老子谁是儿子。老七也不过绿阶而已。 大国医对此的解释是,老七幼年体弱多病,皇后给他吃过不少天材地宝。有时候情况看起来危急得不行,皇后抓根稻草也当宝,死马当活马医地愣是把他养大了。 皇后总埋怨他太宠玉琮,他还没挑剔她太偏爱老七呢。而且老七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因老七不是生在宫里,而是生在北涟山冰天雪地的行宫里,还是尘绒陪着皇后生的,他这个亲爹都没在她身边。 原本就因为是尘绒陪产,他心里耿耿于怀,加之老七越长越不像他,也不像皇后,倒也不像尘绒。加之老七妖身又是白鹤,而尘绒是麋鹿,不可能是他生的。再说皇后心里尘绒最重要,对他这个皇帝都有芥蒂,更别说接纳其他男人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男人的种。 第161章 赐婚 或许龙生九子各不同,他虽然接受老七是自己的儿子,但到底不能同别的儿子一般亲厚,就如同对待皇后与其他两人生的那几个儿女一样。 老七如今能成家,他这个父皇总算能不被皇后念叨了,而且……这原本就是玉琮希望的事情。谁能与白惑一较高下呢,只有老七了。 “啪啪啪!”皇帝率先鼓了两下掌,笑容满面道,“好好好!老七与懿阳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佳偶天成,般配得很啊!众爱卿,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天作之合!” “简直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大殿上一片拍马屁的声音,直把南荞听得犯恶心,她倒不是反感千里眠,而是适应不了这一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拍须遛马之徒。况且,这场面,对白惑来说实在是扎心。 她看了看白惑,果然,他脸色不好看。 她又抬头看了看上首,皇帝皇后都笑吟吟的,连玉琮都是一副笑脸,不过显然,她这是得意的笑。这个姑娘的坏心思从来藏不住。 太息尊者显然也是心情不好,板着脸,故意重重咳嗽了两声。大殿里阿谀奉承之声稍许轻了些。 这阵彩虹屁仪式过后,皇帝又道:“拣日不如撞日,朕早就准备好赐婚圣旨了!许邑!” 许大总管低眉顺眼:“是!”说着朝内殿的方向看了看,立马有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金色托盘快步走出,跪在皇帝座前。托盘上是另一卷圣旨和玉玺。 许邑小心翼翼把圣旨铺开,皇帝拿起玉玺来,在圣旨上按了一个印。 随后许邑便双手捧起,开始高声诵读:“着——懿阳郡主南荞、萧王千里眠、太息宫少尊白惑接旨!” 白惑闻言,起身步入殿上。 而千里眠已经率先跪下了,白惑冲南荞点了点头,两人也都跪下了。 许邑开始念圣旨:“今有太息尊者义女南氏荞者,姿容绝俗,蕙质兰心,特赐婚朕之第七子萧王千里眠与太息宫少尊白惑!婚期定于庆隆十二年九月二十同时举行!钦此!” 同时……举行?南荞懵逼,同时跟两个男人成亲?没人觉得这事走向越来越离谱了吗? 白惑低着头的眉心皱了皱。 太息尊者这回对着皇帝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圣旨都要耍点心机,把萧王放前头,以为如此就能压白惑一头?太息尊者这么护短的长辈又岂是甘愿吃哑巴亏之人,直接了当道:“这圣旨写错了!” 皇帝一顿,笑嘻嘻道:“尊者,何错之有?”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南丫头与白惑亲事在前,那就应该写在前面,与萧王定亲在后,排在后头也无可厚非!” 皇帝猜到了他要说的便是这个,但是这老头如此直白地在这么多人前头,半分面子都不给? “这个……”皇帝干脆把责任推掉,“肯定是翰林院那帮人弄错了,朕回头罚他们。” 许邑在旁边憋着暗想,分明是陛下自己写的,边写边得意洋洋说着“朕的儿子怎么能屈居人下,自然要写在前头”,翰林院这黑锅背的。 不过,翰林掌院大学士坐在广场上,现下听不见皇帝的这口锅,就算听见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太息尊者哼了一声:“那这圣旨我们先不接了,什么时候改正了,再送过来接也不迟。” “好好。”皇帝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讨了个没趣。 皇后白了他一眼,他从来就没断过占太息宫便宜的念想。 皇帝抗挫折能力还是很强的,也不觉丢了面子,拍了一下手缓和:“好啦好啦!反正日子就是这个。还有半年时间,萧……呃,太息宫和萧王府可以准备起来了。正事总算办完了,你们三个也各自回座去吧。等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开宴吧!” 南荞三人闻言,起身各自回了席位。 乐声起,曼妙舞姬与舞郎自殿外跃入殿内,翩翩起舞。与辰月宴一样,这里的舞蹈都是男女共舞,毕竟,娶了妻的权贵们就算看中舞姬也没用,所以舞郎也是必备的。 南荞自辰月宴上回来就了解了这事,翻了好几个白眼。 总算捱过了这番上千瓦的聚光灯照在身上的场面,南荞全靠一口仙气吊着,一到席位上,便觉得有些腿软,身子一歪,就靠在白惑的肩上,把白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毕竟她额头出现的银色印记,旁人都以为只是花钿,只有白惑亲眼见它是因那天神之眼而来。而当时落下的白光又是什么?它给南荞带来的是益处还是伤害?师尊也不得而知,只说得回去探探昭天之眼。 “没事,就是肚子太饿了,可能有点低血糖。”南荞撑起身来,稳住身体,人这么多,她也不能秀恩爱。 说着,她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是先前倒好的蜜露,只觉甘甜顺滑,格外好喝。她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舒坦。 伴着乐曲曼舞,宫人鱼贯而出,有条不紊地给各位贵客上菜。 南荞的确是饿了,不客气地吃了好几口,惹来青玖嫌弃的声音:“你看你,能不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看看人家玉琮公主,这才叫宴席之礼。” 南荞抬眼看了玉琮一眼,果然,玉琮这会子坐得派头十足,吃东西也是用金筷子夹一小块,送进嘴里时还用另一个袖子挡住,随后细嚼慢咽,温柔典雅。她还飞快地瞥过来一眼,满是挑衅。 南荞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挪开,转脸朝青玖眯起眼来一笑,压低声音道:“嗯,公主殿下身份尊贵,的确是我等女子楷模。哎?你是鎏潮皇子,人家是方觉公主,这不是很般配吗,赶紧的,趁这个时机向皇帝陛下提亲,结两国之好,可是造福万民的盛举啊!” “我又不呜呜……”喜欢她还在嘴里,青玖嘴里就被塞了一个鱼丸子。 是白惑。 第162章 再求赐婚 白惑冷眼看他:“多吃菜,少说话。” 虽然他也讨厌玉琮,但是毕竟是国宴,千里彰又溺爱玉琮,青玖这嘴若是说出什么下了玉琮面子的话来,对鎏潮也不利。 青玖只得气呼呼地吧唧吧唧嚼起鱼丸子来。 南荞胜利一笑,白惑的筷子也伸到她嘴边,也是这个鱼丸,白惑已经换了一副温柔面孔:“来,这是神湮海的鲷鱼,味道不错的,你肚子饿赶紧尝尝。别跟青玖一般见识。” 南荞满心欢喜地张嘴吃了,那头传来青玖忿忿一句:“你个重色轻友的混球!” 南荞拿起自己的筷子,也给白惑戳了一个,喂他嘴里。 上首传来“砰”地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对整座嘈杂的殿宇来说不足以让全部人听见,但是他们周围这圈都听见了。 南荞却只当没听见。 玉琮那边把酒杯扣在桌上,气得直喘大气。 皇后朝她一瞪眼:“玉琮,别忘了你的公主仪态。” 玉琮想反驳,但是皇帝一个劲使眼色,她只好咽进肚里。 天纥看得无奈摇头,她在亲王公主席位的第三个,旁边是她老实木讷的二十五哥静安亲王,胡子白花花的,看样子都快是她爷爷了。 她这辈人里,皇帝排行第十,她是老幺三十。如今还在世的亲王,只有十八永安王爷,二十一福安王爷,二十五静安王爷,二十九宁安王爷四人。其余的不是寿终正寝,就是在两百多年前争夺王位之时薨逝了。 千里彰也是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那又如何,皇家向来如此。能活下来的皇子,都是早早退出,或是支持千里彰的。 永安王与福安王年事已高不便出行,这趟没来,只来了静安王与宁安王。但是也都与她差百来岁,没有什么话题。她是先皇老来子,母亲是先皇的继后,先皇后驾崩之后,先帝另立了继后,只生了她一个。 她干脆起身来,转到千里眠那处去,一屁股挤在他的条凳上了。 “你来干什么?”千里眠直皱眉。 天纥冲着对面一挑眉:“你这样不行啊,赶紧的,坐到南荞边上去。” 说着推了他一把。 千里眠身体晃了晃:“别瞎闹!” 旁边的老八也凑过来揶揄:“七哥,我觉得小姑姑说得对啊,虽然懿阳郡主选了你,但是你的处境很不利啊。俗话说日久才能生情,他两整天住在一起,肯定比你感情好。” 千里眠眼一横:“老八,我听说你城东的米油铺子最近不景气,你是不是说服王莫老板帮忙合作了?” 老八一愣,面有窘色:“果然瞒不过七哥的眼。” 千里眠一哼:“既然你都有闲情逸致管别人的闲事,肯定也不需要王莫帮忙了,我刚好认识他,明天让他忙自己的事去,不用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哎呀,七哥七哥!”老八急忙道,“别别别,我多嘴,该打。”说着还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缩回自己的席位,老七认真起来,可是说到做到。 老九嘿嘿一笑:“让你调侃老七,吃瘪了吧?除了父皇,没人能占到便宜。” “去去去。”老八烦躁地扇开老九的脸。 然而,此时一个人影从他们面前走过,直向皇帝皇后的王座而去。 居然又是那个虎术部的小部达纳尚。 他去给天纥南荞名为敬酒实则搭话的举动,这边王爷席里都看到了。 天纥骂了一句:“这个兔崽子又想干什么?” 只见纳尚拿着一个酒杯,向王座走去,倒是十分规矩地向皇帝敬了酒,放下酒杯之后,话锋一转:“陛下,此番小臣替父前来,小臣父达特地提起了一件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皇帝果然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纳尚满面笑容:“小臣部族偏僻,族人少,而女子就更少了,所以小侄的婚姻大事也一直没有解决。父达说,如果此次来王城,若是中意什么女子,就努力给娶回去。” 皇帝哈哈一笑:“听你的口吻,可是有看上的女子了?” 纳尚显得羞涩了一下:“的确有,就是,可能要陛下您帮忙。我父达说他受伤时,陛下曾给过他一个许诺,说是在您力所能及的条件之内,可以向您讨要一个赏赐。所以,小臣现在就想要向陛下讨要这个赏赐了。” 皇帝听着,眼梢瞥了瞥天纥,又瞥了瞥南荞,这个虎术部小部达同她俩搭话的事情,他在内殿的时候许邑来告诉他了。究竟这人是中意天纥,还是懿阳?但是,他佯装不知,面露好奇道:“哦?那你说说看,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千金,如果朕可以做主,自然是成人之美了。” 两边的人都听着他俩的对话,白惑默不作声给南荞夹菜,眉心却是拧起来。 青玖更加暴躁,嘴里碎碎念着:“他要是敢,我非打断他的腿!” 南荞稍许忐忑,不过她还没那么自恋,认为她这副皮囊人见人爱了。 另一边,天纥咬牙切齿道:“我就说这个兔崽子没安好心!他肯定看上了南荞!” 老八嘿嘿一笑:“小姑姑,你怎么不认为他看上的是你呢?” 天纥冲老八扬了扬拳头,老八缩回了脖子。 千里眠手里端着酒杯,眼睛盯着纳尚,不动声色。 “就是……”纳尚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身体却是往玉琮的方向转去,惊得玉琮一瞪眼。不过,纳尚只是看了玉琮一眼,随后又整个转过身,面向对面的位置,手微微一摊:“懿阳郡主。” 大殿里“轰”的一声,在场的宾客虽然有些预料之中,但还是表示了一下意外,热切讨论开了。 纳尚故作潇洒地朝着南荞笑。而南荞咽下嘴里的鱼丸子,受天纥的影响以及方才敬酒的印象,她十分不客气皱着眉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向白惑,挽住了他的胳膊。 白惑拍了拍她的手。 皇帝咳嗽了一声,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皇帝面有难色道:“那个……黑格理小部达啊,你这要求可着实为难朕了。懿阳郡主才指婚给萧王与白少尊,你再求赐婚,不合适吧?” 第163章 约定俗成的求偶规矩 纳尚像是没看到南荞的白眼,转向皇帝道:“小臣对懿阳郡主一见钟情,并不觉得不合适。而且,方觉的律法不是说王妃要有三个夫君吗,加上我,三个刚刚好。陛下是九五之尊,说话一言九鼎,给小臣父达的承诺总不能不算数吧。而且,小臣又不是向您求娶玉琮公主,您也不会感到为难吧。否则,寒了我虎术部的心,叫我们全族上下如何再竭尽全力抗击狼主国呢。” 方才安静下来的大殿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虎术部的小子真是狂啊!” “那可不?因为方觉靠着他们遏制狼主国的侵入啊。” “我就想不通了,咱们的大军怎么就攻不下狼主国呢,区区弹丸之地。” “你不懂就别乱说,这狼主国是嶙乍的附属国,他们的国人妖身都是山狼,凶猛异常,灵术也邪恶。几千年来,只有虎术部与其相生相克。若没有虎术部在东北部压制他们,虽然王城尚无危险,但东北的大片江山定要被他们吞并,百姓遭受荼毒啊。” “原来如此。” 皇帝被将了一军,脸色发青,这回他是真的被气到了,感觉被一个小小部族给拿捏了,他只得看向太息尊者。 太息尊者自然是一副“你敢答应我就掀翻你皇位”的表情。 皇帝又瑟瑟把视线收回来。 皇后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怒从中来,但又不能不顾他的脸面,只好俯过身去,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帝顿时眼睛一亮,果然还是皇后啊,他当年被她吸引不光是因为被云藻甩了之后对皇后惊为天人,更多的是皇后胸有真才实学,在朝政上帮了他很多忙。 于是皇帝道:“黑格理小部达,这婚配呢,最要紧的是两情相悦,尤其是对于我们沉灵大地上的男子来说,得慎重再慎重啊,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多谢陛下关心,小臣考虑得非常清楚了。像南小姐这样身份与姿色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人呢。小臣敢说,这儿不少人都与小臣有同样的想法吧,只是他们都没有小臣大胆直接,勇敢追爱!” 南荞把头伸到白惑的肩膀后头遮住脸,不让人看到她翻白眼的表情,气鼓鼓地嘟囔着:“他看上我哪啊,我改还不行吗。” 皇帝也无语了:“那……也得问问懿阳的想法吧。要是她没这个意愿,强扭的瓜不甜啊,小部达你后半辈子不会幸福的。” 纳尚转脸看向南荞的方向,奈何南荞藏在白惑后面,他只看到了白惑一张冰山脸,那视线像要把他刺出几个洞来。 纳尚第一时间的确抖了抖,想着量他也不敢怎么样,便强装镇定道:“我与懿阳郡主聊过,我觉得郡主肯定也喜欢我。” 南荞被恶心到了:“哪里来的普信男!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 青玖后转过头去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要说就大胆地说!” 南荞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分寸?” “那懿阳是否愿意?懿阳?”皇帝叫。 白惑拉了拉她,南荞才意识到皇帝是在叫她,突然多了个封号,她一时还没适应,她只得探出脸来,刚想坚决地拒绝:“我不……” 皇帝果断打断她:“懿阳啊,朕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也是黑格理小部达的一片心意。的确,先成家再立业,虎术部在对抗狼主国一事上战功赫赫,部达也是在去年的战事中受了重伤,差点没熬过去。当时朕的确给了他一个承诺,天子一言九鼎啊。尊者应该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吧,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这大帽子扣的。太息尊者纵然想一拳打歪这皇帝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虽然不发表意见,但还是冷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连皇后都转脸瞪着皇帝,她就让他问一下南荞愿不愿意,南荞拒绝了,这事也就有台阶下了。结果他这话说的,这是把南荞放在火上烤啊。怎么他这个人现在变得如此老谋深算、狡诈奸猾。 南荞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了,你一言九鼎你自己去做啊。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他女儿。说到女儿,这个什么部达眼睛是不是不好使?玉琮大公主待字闺中怎么不选?而她都有两个夫君了,他还使劲往这里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想打太息宫什么主意不成? “陛下!”白惑忽然站起来,神色凛然。 皇帝当即打断他:“哎白惑,朕知道你不高兴,但你阻止没用,让懿阳自己说。懿阳,想好了吗?” 白惑眼里黑得浓云翻墨。 南荞咬着牙,心里把皇帝骂了八百遍,果然是只老狐狸。整一个大殿的人似乎都等着看她笑话。择君的时候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怎么她一个决定就能左右这个王朝的命运吗?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就是拿她当挡箭牌! 南荞斩钉截铁:“陛下,我拒绝。” 现场鸦雀无声。 皇帝的脸立马黑了。 眼看场面气氛不对,太息尊者一拍扶手,正准备发声, “父皇。”千里眠站了起来。 众人顿时看向千里眠,太息尊者暂时也不说话了。 “老七,你莫不是也如此小家子气?”皇帝油盐不进。 这一个“也”字,把太息宫众人都暗戳戳骂了进去。 千里眠微微一笑:“儿臣倒不是要阻止。” 其他人包括皇帝都吃了一惊:“哦?那你想说什么?” 千里眠表情认真:“其实方觉历来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男子追求女子不成,又锲而不舍的话,那么女子的确要给他一个机会,那就是由女子出一道难题,若是男子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了,那么,女子就得答应对方,做他的妻子。毕竟,男多女少,这不失为一种安定社稷的办法。” “有这事?”皇帝像个二傻子,转脸问皇后。 皇后懒得理他。 不过,大殿上倒是的确有不少人应和:“是啊,是啊。” “我知道这事。” “下官也听说过。” “我有个友人的确是如此娶到了夫人。” “你有个友人?不就是你自己嘛!” 皇帝了然,看向南荞:“那懿阳,你怎么想?” 第164章 做梦 南荞幽幽看向千里眠。千里眠对上她的视线,她眼里显然满是怨怼,心中不禁苦笑,看来又把她得罪了。 天纥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帮南荞瞪千里眠,缺心眼的小子,现在不应该是像白惑那样坚决不同意吗,他出什么馊主意。这让南荞一下子想什么难题。解决不了还好,要是解决了呢?真让南荞也嫁这个奸猾的虎术部兔崽子?真是气死她了! 南荞挪开视线,站起来,露出一抹笑:“陛下,臣并没有黑格理小部达所说的,对他有什么喜欢之情,今晚之前,臣都不认识他。” 纳尚脸皮一抽,她倒是真敢说。 “但是,若我直截了当拒绝了,那倒是显得我目光短浅,不顾全大局,不护佑黎民了。所以,就如萧王所说的办法来,我愿意给小部达一个机会。若是他能解决我的难题,那我便答应嫁给他,若是解决不了,那陛下,娘娘,还有在场所有的王爷公主国主城主和各位大人都得为我作证,不是我不给机会,而是小部达自己没有抓住。” 南荞说这话的时候神态真挚诚恳,还带着被勉强的委屈,任人看着也不忍拒绝她惹她哭。但是,某种邪恶的欲望里,又想把她弄哭。 幸好南荞的异能不包括读心术,否则,得把她恶心死。而且她的委屈可不是装的,她是真委屈啊。这跟逼良为……咳咳,有什么区别? “也好。”皇帝只好答应了,看向纳尚,“小部达,你同意吗?” 纳尚看着南荞,心想,他若是答应了,她有意为难,提出摘星星摘月亮啊这种事,那肯定解决不了。若是不答应吧,显得他不光明磊落。不行,他得为自己争取降低难度。 纳尚笑了笑:“既然郡主肯给小臣这个机会,那小臣自然是欢喜的。不过,小臣也有一个要求,待会儿郡主提出的难题,是能够在大殿之中解决,而不是那种需要小臣上刀山下火海的。当然,小臣自然是甘心为郡主上刀山下火海,就怕陛下娘娘等不及,着大殿里的各位等不及。” 好算计。南荞冷笑一下,向前跨去。 白惑拉住她的手,面色担忧,她冲他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说着,她向大殿中央走去。 “小部达放心,不会让你上刑场下油锅的,我的题只要站在这儿就能解决。”她故意把上刀山下火海说成上刑场下油锅,因为恶人才受这样的酷刑。 “陛下,容臣想一会儿。”南荞向皇帝招呼了一声,随后闭上眼。 她闭着眼站在那里的画面,都美得不可方物,更加坚定了纳尚黑格理要得到她的决心。 不多时,南荞唰的睁开眼,冲纳尚笑了笑:“小部达听好了:有一件事,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但是不能两个人一起做,请问这是什么事?” 纳尚愣了愣,还以为她会想出什么为难他的事,比如打败白惑什么的,那他还真没这个把握。毕竟,太息宫白少尊凶名在外,谁不知道他是沉灵大地上早已绝迹的蛟族唯一现世的白蛟,战力惊天动地。若是与白惑打,他也有理由推脱,就说一年前的战斗受伤也是至今未愈,只要不和白惑打,其他人他不放在眼里。 而她竟然只是出了一个题?不过这题……虎术部对这些谜语可没什么研究。 纳尚皱起眉来,他看着南荞微扬的嘴角,无赖一笑:“那郡主知道这是什么吗?” 南荞瞥了他一眼:“知道啊。” 千里眠眉心一皱,她上当了。 果然,纳尚得意笑道:“既然郡主知道,这题既然已有答案,就不需要小臣为郡主排忧解难了。这不算难题,郡主说是不是?” 南荞一愣,好家伙,给她下套?!看来这混球也有点脑子,是她大意了。没事,她还有后手,本来这题她是本着被他能猜中的心态。猜中的话,她会解释不过是个笑话。难道就能他耍无赖,还不允许她耍一次赖? 他虽巧言化解了,说明并没想到答案。 南荞并不气恼,直接笑笑道:“要是小部达觉得这不算难题,那就不算吧,但是,答案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 纳尚倒是也想听听。 南荞故意拉长音:“做——梦!” 她一语双关。 千里眠顿时就懂了。太息尊者、白惑和皇后也都懂了。另有一些人也懂了,在一旁窃笑。 “做梦有什么可笑的吗?”青玖一头雾水看向白惑,白惑好像心情好了些,甚至在笑。 白惑轻飘飘一句:“是啊,做梦,你觉得不好笑吗?有些人在做梦。” 纳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答案听起来倒也符合谜面,为何要笑,但是白惑不加掩饰的说话声传来,他的脸便绿了。居然说他做梦? 他刚想说什么,南荞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好,我已经知道小部达所认为的难题是什么了,那我这里还真有一道需要小部达解决的难题,让我很是头疼,至今没有答案。” 被众人笑了一通,纳尚很是恼火,他抽着脸,极力控制好情绪,咬牙道:“郡主请说。” “虽然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为了不让陛下娘娘和大伙儿久等,小部达必须在我数十个数内帮我解决,你说怎么样?” “还有时间限制?” “那当然,若是不设限,那任何难题都是能解决的啊,我是不是稳输,这也太不公平了。要是这样,我就……”南荞只好装委屈柔弱,“我就只能耍赖了。” 她撅起嘴来的样子,把纳尚看得心尖上一颤,只好答应:“好好好,十个数就十个数。” 青玖手一颤,杯子洒了,被白惑白了一眼:“怎么连杯子都拿不住。” 青玖跳回神来,哑口无言地背过身去抚上胸口,妈呀,刚刚心脏快跳出来了。 “哦对了,防止现场有人干扰,那个……”南荞看向太息尊者道,“师尊,有没有那种两边宾客能听见我的声音,而小部达那边听不见两边客人声音的结界啊。不然要是有人说漏嘴了,谁知道是小部达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呢,还是听别人说的。” 第165章 经典难题 这丫头果然精,太息尊者自然帮她,笑呵呵道:“自然有。” 说着,两手一伸,两边各落下了一道透明的结界,把宾客都排除在外。果然,嗡嗡翁如蚊子苍蝇的声音没有了,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纳尚的脸又黑了几分,居然这么防他。 “好了丫头,你可以说了。”太息尊者笑容满面。 南荞开始现编:“我呢有一回看见图册上说,黎雪鸠和坤雕长得可像了,看它们的头几乎分不出来。但是它们的区别是,黎雪鸠是四条腿,坤雕嘛,只有两条腿。好神奇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想说什么。 “后来,我同白惑说了要是能见识见识就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白惑第二天就给我抓了一笼子的黎雪鸠和坤雕来,满满一大笼啊。实在太多了,我就问我的婢女啊,你们去数数,这黎雪鸠和坤雕到底各自都有多少只呀?结果我的婢女数了一阵告诉我,它们长太像了,又跑来跑去的捉不住,实在辨不出来,但是她们数了好几遍,有三十八个头,一百十二只脚。我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说了跟白说一样吗?当时是晚上了,我就决定第二天让侍卫去一只一只抓了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关黎雪鸠和坤雕的大笼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了个洞,一晚上的时间,全给飞走了,把我给气的。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几个黎雪鸠,几只坤雕?小部达,现在你知道我的难题了,就是帮我算一算黎雪鸠坤雕各几只?赶紧给我解解。我可要数数了哦。来,预备——开始,一、二……” 看着纳尚那一脸懵逼的脸,南荞开始有条不紊地数起数来,而且也不耍赖数的飞快,而是十分公平公正地,一秒一秒的速度数着。 经典的鸡兔同笼啊,她稍稍改编了一下,毕竟鸡和兔子谁不认识啊,都有时间数头和脚了,怎么还不能数各自有几只呢。而那两种鸟,还真有,白惑给她布置的作业,她可没白看,就地取材瞎编也是不错的。 她记得天纥说过,虎术部轻文重武,就是说这个部落文化程度是不高的。而且这个大地上,普遍认为殇族是最聪明的,其他种族,寿命并不对应智商。否则,以她人类的视角来看,能活一两百的人类可都是人精了,什么上下五千年、天文地理工不懂啊。然而目前的情况是,一百多的妖族智商也不过人类二十多岁的水平。 她赌,赌这个小部达的脑子不好使。 青玖缓过劲来,悄悄问白惑:“你真给她抓过?” 白惑微微一笑:“她说有就有。” 青玖不爽:“啧,到底有没有?!” 十个数很快数完了。 纳尚的脸开始红一阵,白一阵。 “黎雪鸠有、有……”纳尚说不出口,他哪知道有多少只黎雪鸠,多少只坤雕啊,吞吞吐吐说不出。 “小部达,你是想拖延时间吗?”南荞穷追不舍。 纳尚一狠心,索性猜了一个:“黎雪鸠二十!坤雕十八!” 十八,二十?不会吧,这傻子猜对了?南荞的脸忽然一僵。 纳尚看她那表情,以为自己真猜对了,得意洋洋道:“郡主,你说我对不对?” 傻子才信她不知道数量呢。 天纥还没算出来,但看到南荞的表情,也以为纳尚算对了,赶紧拍了千里眠的肩膀一巴掌。 千里眠看她一眼,无奈摇摇头站起身来。 南荞还没回答,千里眠从结界里走出来,他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了:“二十和十八的确是对了。” 南荞看向他,一脸我要刀了你的凶狠。 千里眠眼底闪过一抹歉意,但随即又道:“但是小部达,你把对象弄错了,应该是黎雪鸠十八,坤雕二十。本王给你验算一下,四只脚的黎雪鸠有十八只,那便有七十二只脚,两只脚的坤雕二十只,四十只脚,七十二与四十,加起来不就一百十二?” 纳尚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想反悔:“对对,我想说的就是黎雪鸠十八,坤雕二十,一时嘴快说错了。” “小部达……”千里眠的声音忽然沉下来,视线也变得深黑不定,“落棋不悔,话出不收,我们以礼相待,小部达不会……不识抬举……” 他最后那四个字说得阴沉沉的,直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吧。”千里眠落下最后一个字,脸色复又端上温和的笑意。 纳尚浑身一抖,他鬼使神差地转脸去看白惑。 白惑坐在那儿,神色冷峻,而一层紫雾在他周身缭绕,那是能将他拖进冥府的紫雾啊。 纳尚浑身冒汗,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地打颤。他知道这两人不好惹,没想到这么不好惹,甚至连这个圣女他竟然也没搞定。 “陛、陛下,小臣、小臣愿赌服输!小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完,他转身急匆匆走了。 “哎——黑格理小部达,你没事吧?”皇帝还觉得挺可惜的,甚至还有几分担忧,虽然名正言顺拒绝了,但是难保虎术部怀恨在心啊。怎么这个懿阳这么不识时务,不就多嫁一个人嘛,整得多委屈似的。还有这两个臭小子,都把人吓跑了。老七出的这个馊主意,肯定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否则这个小圣女哪来这么灵光的脑袋? 如此想着,他看着他们三人的眼神略带了几分嫌弃。 “你那什么眼神?!”皇后不高兴了,“三孩子给你解决了难题,你还有资格不高兴?!” “朕、朕的难题……”皇帝挣扎。 “不是吗?他跟谁讨要赏赐?” “好好好,是朕。”皇帝败下阵来。 “好了,南荞,老七,你们都回去坐。这折腾的,害你们饭也不好好吃。等下谁还要来找茬,本宫第一个不开心。”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环视了全场一眼,又瞪了皇帝一眼。 场下所有宾客顿时老老实实。皇后的底气是什么,她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氏族,但是,她的底气就是,她是皇后,是皇帝的正宫,是二十二个王爷、两位公主的亲生母亲! 第166章 嫉妒的项锦逸 这么多儿子在手,不管是支持哪方王爷的势力,都得对皇后毕恭毕敬的。这就是皇后的底气! 南荞被皇后这一句话瞬间温暖了,天哪,她这是找了一个神仙婆婆啊。昨天就觉得皇后人不错,今天一看,果然明理又豁达,磊落又霸气!她决定了,她要粉皇后! 接下来,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皇后一番话放在那里,就算玉琮再不满,她也只得憋着。父皇惯着她,但是母后向来在管教孩子这一面上十分严厉,父皇也得靠边站。 及至晚宴结束,宾客们各自出宫去。太息尊者喝醉了,他另有一部马车,已经载着先回去了。皇帝和皇后也先退场了。白惑与千里眠分别被众人围着恭贺了一番。 天纥把南荞拉在一旁说悄悄话:“你果然还是选了老七啊,我太高兴了。你说,你喜欢他什么啊?” 额?她现在能说她后悔了吗?刚刚千里眠不帮她就算了,还把她往火坑里推,全靠她脑子灵活,想了两个经典的题。虽然最后他帮忙说了话,但这不也是应该的吗? “哎……”南荞也不藏着掖着,不想让天纥觉得她真那么喜欢千里眠,直接叹了口气,“那不是一定要选吗?我又不认识其他人,再说了,他毕竟救过我不是?反正萧王殿下也无所谓我有几个夫君,那不正好,不会吃白惑的醋。” 天纥当南荞说的气话,只得尴尬笑笑:“哈哈,你别生气,老七那人就是木了点,他从来没正经和姑娘家相处过,不会讨姑娘欢心。” 这更加坚定了南荞以后和千里眠井水不犯河水的决心。 宴会散场的时候,青玖居然也喝醉了,白惑指挥人把他抬走了。 宫道上,满是向宫门外走去的人群。 千里眠被几个兄弟簇拥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他。一个两个的千里眠还会怼回去,但是人一多,他也就随他们说去了,毕竟跟一帮醉鬼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哒哒哒的马蹄声,太息宫的马车驶来,停在这一群亲王的面前,车帘一掀,白惑从车上下来了,站在亲王们前面,点头分别招呼了一下:“雍王、瑞王、丰王、凌王、萧王,有礼了。” 分别为五王爷、八王爷、九王爷、十八王爷。五八九王爷与千里眠年纪比较近,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都不错,虽然他们有的现在看起来比皇帝还要老,与千里眠差了一辈人,但也不妨碍他们小时候被千里眠全面碾压的那种崇拜。而十八是个比千里矅还要青葱的少年,但就是把这个七哥当偶像。 这几位王爷自然也不敢小看白惑,纷纷回了礼。 末了,白惑看向千里眠道:“萧王殿下,荞荞说想找你聊聊。” 其他王爷一脸八卦地看向千里眠,皆是“我懂”的表情。 千里眠看了看马车,点了点头说:“好。” 千里眠先上了马车,白惑与众王爷道了别,也上了马车。太息宫的马车向前驶去。 此刻,宫道上另有一伙年轻公子哥看着太息宫的马车和那群王爷走远后,在一处嬉笑道:“你们说,尊贵的萧王殿下和同样不可一世的太息宫白少尊,要在同一天迎娶同一个新娘,那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要玩双龙戏珠?” 另一人道:“双龙戏珠有什么啊,这样的美人,死在她身上我都愿意!” 第三人道:“你还没成亲,大可以去试一试啊,那两位平时看着就一本正经冷冰冰的没什么情趣。而这圣女一看就是妩媚勾人欲求不满的脾性。凭你平时玩花郎的本事,说不定郡主就喜欢你这款呢!” 其他人顿时“哈哈哈哈”哄笑起来。 “方少城主!”旁边传来一声叫唤。 那个说“圣女妩媚勾人欲求不满”之人一回头,“啪”地一声,脸上被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 他顿时懵了。 “哎呀,这么大一只蚊子!”申璨捻了捻手指,表情极为认真。 “你、你……申璨!你敢打我?”那个方少城主捂着脸,气急败坏。 “哎呀,方兄,我不是说了嘛,你脸上好大一只花脚蚊子!才三月的天,王城的蚊子就这么猖狂啊,啧啧。”申璨拍了拍手,“说起来,方兄,你长年住在王城,怎么也不回你们仰旭城看看。哦,对了,你当时是被你父亲给赶出来的。看来,老城主已经原谅你了?” 那方少爷一听,脸都绿了:“你……我们走!”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申纪问道:“阿璨,你生那么大气干嘛?不会是为了懿阳郡主吧?” 申璨一瞪眼:“他们说话这么难听,人家好好一姑娘给编排成这样,我听不过去不行吗?你少废话,赶紧走了!” 说着,两人走了。 而他身后走来的项锦逸,身旁是一个高俊的男人。 “小妹,你说这人就是玉鼎的少城主申璨?”男人道。 “是啊,三哥。”项锦逸答了一句,原本看着申璨在前头走,想着正好三哥在,她可以借口给他介绍三哥,拉近一些关系,没想到居然又听到他为那个圣女说话,明显那一巴掌是为她打的。又是那个圣女!她咬了咬牙。 项锦纶道:“怎么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好像也认识那个懿阳郡主,还为她说话呢。锦逸啊,好男人多的是,喜欢别的女人的男人咱不稀罕!” 白惑就是,刚刚这个申璨也是。 项锦逸袖里的手握紧了手绢,她偏不,她看中的都她的,凭什么被别人抢走,她深吸了口气:“三哥,我们回家。” 而太息宫的马车上,千里眠一上车,就看见南荞坐在座上,见他上来,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别过了脸去。 千里眠一愣,她还在生气呢?于是远远坐在了门边。 白惑上来见千里眠并没坐过去,而南荞又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暗喜,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自顾走到南荞身边坐下了,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声:“好了,别气了,人都来了,有什么直接问。” 第167章 好事多磨 南荞沉沉吐了口气,已经压下了方才的怒气,转过脸来神色疏离:“萧王殿下,道理我也懂,你是为了不与虎术部起冲突,或者也可能是在皇帝面前替我解围而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我很感激,但是,我不希望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一个个的总是想做我的主。” 难道她的每一任夫君,都得听别人安排?一开始白惑那时候,她也挺郁闷的,因为总觉得白惑只有责任,没有爱。 随后要择王爷,她也有种被人安排的无力感。 如今窜出一个什么小部达,也要她去牺牲色相成全皇帝所谓的大义。 她越说越带了几分怒意:“我就想问问你,要是那个什么黑格理小部达要是答出来了,就让他当我三夫君了?你问过我的感受没有?我知道您满脑子都是成全家国大义,造福社稷苍生,但是也不应该这么大男子主义。把我当什么了?和亲的筹码?若是和亲,也得从长计议,也不是随随便便在这一个宴席上草率定下来吧。难道我拒绝了,他们还会打过来不成? 再说了,小部达还在王城里,要是人家要打过来,你们就不会先下手为强,把他扣起来做人质吗?到时候,到底谁威胁谁?说到底,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什么大臣,只是把我当做工具罢了。我知道我怪他们也没用,谁不是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考虑呢。但是萧王殿下,我认为我们好歹是合作伙伴,起码的尊重应该要有的。” 南荞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说完之后,心里的堵闷果然顺畅许多。 千里眠没说话,静静听完她的质问后,最后说了一句:“人质?的确是没想到。” 南荞气结,说了半天,对牛弹琴! 千里眠又道:“南小姐骂完有没有舒服一些?” “骂?”南荞翻了个白眼,“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一个脏字,我哪里敢骂您萧王殿下。” “嗯,的确没有。”千里眠回味了一下她的话,随后抬头看向白惑,“白少尊干掉纳尚有几成把握?” 白惑照实回答:“十层。” 千里眠点了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如果黑格理解出了题,皇帝当场赐婚的话,白少尊回头暗地里肯定会干掉黑格理。这就是我的考量。” “哈?”南荞语塞,他把锅甩给了白惑? 千里眠郑重道:“看来白少尊已经解释过我的用意了。的确,荣华殿里耳目混杂,如果我们强硬拒绝,那么不光是有损皇室威严,毕竟那是我父皇答应的,而且对你对白少尊和我都有不小的影响。” 南荞咬牙:“我觉得我不拒绝才是傻。” 千里眠笑了笑:“若是我和白少尊拒绝,会得一个善妒的名声,当然这只是小事。若是南小姐当场拒绝,那么,你就会被扣上不仁不义,枉顾黎民的恶名,日后在王城的行走会比较艰难。但是,若你给他一个机会,那就不一样了。别人会表示理解和认可,或许还会有同情,面对名声不太好的虎术部,你也给予机会,是他自己没有抓住而已。舆论走向会好控制得多。白少尊,你说是不是?” 白惑沉默,代表了认可。 “那要是没事了,我就先下车了。”千里眠一点头,撩开了还在行驶的马车帘子。 车夫赶紧将车停下了。 等萧王走后,南荞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可真是阴险。而且他说拒绝就是善妒,他是在隐射你善妒吗?岂有此理!” “这个……”白惑搂住她的腰,把她的脸扳过去道,“我觉得他说的是事实。” 说着就吻了下来。 南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醉浮生。反正一回来,白惑就把琼衣和绾茵赶跑了,然后把她压在床榻上,亲得昏天黑地。 她快喘不过气来,白惑的声音在耳边厮磨:“今晚我要留下来。” “嗯……”南荞意乱情迷地应了一声,她只觉得白惑今天特别急躁,仿佛要把她一口吞了似的。 她哪里知道,白惑的确是一路上就考虑好了,他的确善妒。如今,萧王是南荞名正言顺的二位夫君之一,他的确是人中龙凤,惊才艳绝。 南荞现在讨厌他,只是因为他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但是假以时日,她说不定就会被萧王的才识吸引,再说萧王长得又不差。 萧王长年待在府里,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南荞。而他,不可能长久地陪着她。他常常要出门,同师尊去铲除那些为祸苍生的毒瘤邪物。 虽然近二十年因为南荞的灵石不稳,他出门少了,但是过去的八十年,他都是如此。人人都以为他久居太息宫,殊不知,他半数的时间都在征战。 他急了。 南荞感到白惑的急躁与不安,但是他手上的动作还是很温柔。他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轻柔地为她褪去衣衫,一点点地从脖颈往下吻去。 南荞浑身战栗,脑中空白一片。眼前是白惑灼热的胸膛,和他英姿勃发的情动。 她捂住眼,害羞得不敢再看,白惑在她额上亲吻,手的动作却不停歇。 屋里的温度都是燥热而旖旎。 “怎么办怎么办呢!”绾茵在门口跺脚地来回走,急得满头汗。她一点也不想打扰主子和少尊啊,刚刚少尊把主子抱进来又赶他们出去的猴急样她可看在眼里了。今晚肯定有好事!琼衣还跑去吩咐段州去准备热水了,哪知…… 害! “绾茵姑娘,你快点啊!老尊者在等着呢!”谢蕴站在稍远的庭院里焦急催促。他也不想啊,但是老尊者都被惊得酒都醒了,让少尊准备即刻出发,他又怎么敢耽误一时半刻! “知道啦!你催什么催!”绾茵吼了一句,又猛地捂住了嘴,她这么大声,会不会已经吵到了主子和少尊。 果然,门哗的一下开了。 “怎么了?!”白惑站在门里,脸色阴郁,明显衣服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收拾,脸上还都是主子的口脂呢。 绾茵差点笑出来。 然谢蕴站得远,没看清白惑的脸,脱口而出:“少尊,不好了,老尊者说祂琅山出事了!” 第168章 再别离 白惑眉一抖,“砰”地把门关上了。 绾茵被扇了一鼻子关门风。 谢蕴惊呆了,少尊这是有了温柔乡天塌了都不管了吗? 然,白惑奔回房间是跟南荞告别的。 南荞裹在被子里,气息紊乱,脸色潮红:“祂琅山是哪里?” 白惑紧皱着眉道:“是西越的一座山,那里有启皇的陵墓。” “启皇?传说中的启皇?”南荞愕然。 “不是传说。”白惑抿了抿唇,决定告诉她,“师尊是启皇的弟弟。” 南荞再次惊呆了。 “其他的我来不及说了,师尊现在肯定很着急,我得过去了。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 南荞红了脸:“远吗,你要去多久?” “顺利的话,半个月吧。” “那……”不顺利的话呢,但是南荞不敢问出口,话到嘴边改口道,“你快点回来。” 白惑又在南荞嘴上亲了一下,起身刚走几步,又回头,表情颇为纠结,也道:“那……” “啊?”南荞等他开口。 不要爱上千里眠啊。 但他没说出口,这将永远是他心里的一股私念,一句说不出口的话,他不愿意给她枷锁与束缚,只要有她的感情就足够了。 昭天之眼早就明示过了不是么。 南荞还在等他说话,白惑微微一笑:“你好像胖了点,这儿,这儿。” 南荞一顿,脸红成虾了,抓过枕头丢了过去,白惑一闪,轻笑着跑了。 南荞燥热着脸气喘吁吁,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他,她哪里胖了,这腰上根本没几两肉,要胖也是…… 她低头看了看,还不是他的咸猪手,一天到晚就想占她便宜。 不过,这个什么祂琅山就不能晚点出事吗,给她半小时也好啊,呃,半小时够不够,可能不够吧,毕竟她也不知道白惑的能耐,应该不会这么快。总之,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的这么好事多磨呢,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矜持了,早点把他拉屋里来! 南荞倒在床上,因为方才荷尔蒙的疯狂分泌,让她的想法也有些疯狂。 绾茵和琼衣进来的时候,她还仰面朝天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两丫头进来看到的画面就是,自家主子未着寸缕,玉体横陈,就这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好像……被人强迫了那般,楚楚可怜。 少尊没那么粗鲁吧? “哎呀!”南荞忽然直挺挺坐起来,嘴里叫了一声。 绾茵和琼衣吓了一跳,也叫了一声,又把南荞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南荞瞪大了眼,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又急急忙忙地拉过被子盖住。 绾茵“噗呲”一声笑出来:“主子,您这么着急干嘛,您的身子我和琼衣早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别打趣主子了,还不快去拿里衣来。”琼衣打了绾茵一记。 绾茵掩嘴跑了。 小鹦鹉绾茵走开之后,南荞这才把刚才突然想到的事情说出来问琼衣:“琼衣,问你个事儿……” 白惑与太息尊者走得急,而且这事儿除了太息尊者、白惑与南荞的几个亲侍,其他人都不知晓,更别说太息宫宫外之人。 白惑与太息尊者走了三日了,音讯全无。 南荞百无聊赖倚在亭子里喂鱼。那日与白惑好事多磨以后,她躺在床上还想着下次是不是得准备一下安全措施,不然突然当妈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然后就想起一件事了:她来这里两个月了,还不曾来过……月事。按理说她这一具躯体可是成年女性,不会有什么病吧。 她便问了琼衣,谁知琼衣茫然,问啥是月事。 南荞一脸懵逼地解释了一下表征,琼衣便懂了,原来主子说的是葵水。 “不一样吗?” “葵水是有,可是妖族每个种族不同,间隔的时间也不同,并不是一月一次。有的数月一回,有的一年或者几年一次。数月一回的,比较好生育,种族庞大一些。而数年一回的,就生的少了,族人自然少。” 南荞想了想,大约是周期时间长的,不好预测排卵期,怀孕的几率就小了。 “主子是花妖,我们不太清楚是个什么周期,所以只能每次问问主子,要不要避子汤。”琼衣有些害羞。 南荞一头黑线,每次都不成事,还要什么避子汤。 这时,济横抱着一只中等的匣子进来了,说是香脂斋送来的。 由于前几天宫宴上与千里眠之间的不快,南荞一听香脂斋就冒无名之火。 琼衣给南荞端了过去,但是南荞没有看的意思,绾茵胆大,掀开看了一眼,当即“哇”地叫出来:“主子!是银票!” “银票?”南荞一懵,“拿来我看看。” 琼衣端过去,南荞一看,果然,这个乌木盒子如一个小抽屉般大,里面是一沓银票。她拿出来数了数,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共有六十张,一共六千两!最下面还有一张详细的清单,写的是香脂斋及邻城三个铺子对于粉饼的售卖情况和利润。 南荞瞬间就懂了,这是她那两成的利润,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利润就有这么多?还只有三个铺子。千里眠应该不止三个铺子吧? 说实话,南荞被惊到了。 济横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萧王说,如果主子心情好点了,就到咱们宫门外去一下,他在外面等您。” “他在宫门外?”南荞诧异,“他自己送来的?” 他脑子里想什么?惹她生气了,就送点钱来?难道她就是这么点钱就能收买的?好吧,也不是这么点钱,还是很多钱。但是,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看南荞的样子就不想出去,济横又补充了一句:“萧王还说,有几块地想让您去看一下。” “看地?为什么让我去看地?” “主子您忘了?陛下赏了您一座府邸,萧王说这事陛下派给他了,说是这方面他熟,咱们少尊也忙,肯定没空管。”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皇帝老儿送的东西,肯定得收下。 “行吧,那就去看看。” 南荞出了大门,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广场树荫底下,车夫与泉升蹲在一旁无所事事,而山崖边站着一个白色的背影,面朝着山下的王城。不用猜,那就是千里眠。 山谷里升腾而起的雾气把他衬托得犹如缥缈仙人,仿佛随时都能腾云驾雾而去。 “王妃!”泉升早就把南荞当成王妃了,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喊,他特别兴奋。 第169章 买地造府 这一喊,千里眠转过身来了。 南荞噘噘嘴只得走上前去。 千里眠笑笑:“不生气了?” 南荞看他,不咸不淡道:“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几天我想过了,那天我也不对,是我太自私了。不过事出突然,有抵触心理也是人之常情。也许给我几天考虑,我可能自己也会同意了。毕竟和亲这种事自古就有。若是不费一兵一卒,只牺牲一个女子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促成两国之好,这是任何掌权者都喜闻乐见的事情。人家王昭君、文成公主也都舍身取义,我若抵死不从,就真是置黎明百姓于不顾的罪人了。况且,纳尚不靠谱的话,白惑,还有你也不会坐视不管,替我教训他,是吧?” 千里眠一愣,随即道:“那是自然。” “那就先去看看地。”南荞转身向马车走去。 千里眠看着她的背影,眸底幽深,脑中却是她说的那句“王昭君、文成公主”。 昭君出塞、文成入藏,这是诅咒之前新启王朝的典故。然而诅咒之后,所有启皇与他的军队带来并流传下来的古人物传记轶闻,诸如此类都被焚烧封禁了。 沉灵大地不需要人类的英雄人物,不屑于顶礼膜拜他们的光辉事迹。而为数不多的古籍都是保管在皇族手中。皇宫的藏书楼,他小时候便经常去看。他仗着皇后的偏爱,也能自由翻阅那些封禁的古籍。而王昭君、文成公主的典故,他自是晓得。 成语谚语都保留了,却不会教授孩童来源,只需记得意义就可以。譬如沉鱼落雁,人人都知晓是说女子貌美,但是,何为沉鱼,何为落雁,又如何变成说女子貌美了,几乎所有夫子都不知道。 他知道。 而她为何知道王昭君,文成公主? “你发什么呆?”南荞回头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千里眠遂往前走去。 他们看的第一个地方,也不是一块地,而是一座宅子。在闹市区,占地十分宽广,光看这个大门就觉得财大气粗,就是有点旧。 “这个宅子是一个南国富商留下来的,举家搬迁回南国了,所以要出售。”千里眠带着南荞走进去,边走边介绍,“地理位置很不错,周围都是富商权贵,没有什么三教九流。出了这个坊再往西不到一里,就是王城的两条主街凤凰与青鸾大街。” 南荞边走边看,这座府邸的确是不错,造得连廊画栋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旧,但是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最近入眼的不是太息宫,就是公主府,甚至是皇宫,把她的眼界都养刁了。 “有点旧,以后翻新吗?”南荞这么想着,也便这么问了出来。 “翻新?”千里眠像是没听懂,“你要喜欢某个房子的样式,可以造成一模一样的。” “造?”轮到南荞不解了。 “这些,这些,”千里眠指了一通,“全部拆除,房子重新造。” “重新造?为什么啊,我看着挺好的啊,虽然旧了点,刷刷油漆不也可以了吗?”拆了再造,太浪费了吧。 千里眠看了她一眼:“那是别人住过的地方,怎么能再让你住。” 南荞咋舌,果然是个财大气粗的王爷。 “倒是这些园林景观如果你喜欢,可以留着,让人重新改良布局一下也行。不过,前提是,你中意这里吗?” 南荞此时站在一处园中小湖的九曲桥上,环视周围一片荷塘,荷叶长出来了,但还不是十分茂盛,荷叶底下还有鱼游曳穿行,她回答:“还行吧。去看看其他两处再说。” 第二处离这里倒也不远,而且居然是在浮修湖边上。 这回,倒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一块地,长着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最近的建筑,是湖边的另一座庄园,而这处,却是空着。 南荞惊讶地看着这一大片树林,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怎么没被开发呢。临湖而居,风光迤逦,这是多少达官贵人、文人雅客的心头好啊。 “这里最大的优点就是风景不错,出门就是湖,而且离太息宫也不远,穿过月堤就能到闹市,离近月楼……”千里眠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我就是近月楼的东家了,所以,对我来说也方便。而且一片白地,更好设计与建造。你想在哪里造什么样的楼,挖什么样的湖,都能随心所欲。” 挖湖,南荞腹诽,门口这么大一个湖,还用得着挖吗? “是挺不错的。但是,这块地不便宜吧?”这里比刚才那个宅子大多了,而且是在风景名胜浮修湖的旁边,按她前世的认知,这种地方应该不便宜,也不知这里怎么样。 “还行。”千里眠挑眉。 南荞见他这副表情,怎么觉得他又在算计什么,她也不惯着他,直接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千里眠迟疑一下,最终道:“其实这块地……是我的。” “你的?”南荞吃了一惊,转念一想,一脸恍然大悟,果然是老狐狸啊,“造圣女府的款项是国库拨下来的吧?” 千里眠没否认点点头。 “拿国库的钱,去买自己的地,造自己的府邸,哼哼,萧王殿下这是做了一笔好买卖呢。”南荞有点儿鼻孔里出气。 “我的府邸吗?”千里眠逮住这一句,眼里有些奇怪的光。 南荞自知嘴瓢了,因为琼衣后来前两天已经同她普及过了,历任圣女都会被赐一座府邸。 虽然大部分指婚给王爷的都会住在王府,但是圣女还有两个夫郎,住王府就不合适了。所以要有另一座府邸,同其他的夫郎一起住。 而南荞这样的,就更需要了。她总不能一直住在太息宫吧,要知道太息宫在此之前,都只有太息尊者、白惑和不超过十个理事官,也不超过十个护卫在那住着,哪像现在这么热闹。 太息宫很多地方都是禁地,都是千年的秘藏与禁制。南荞若是有了其他的夫君夫郎,其他夫君夫郎是不能入太息宫的。 他好歹名义上是她未婚夫君,她默认他也有居住权了。 第170章 千里眠的初次请客 千里眠倒是不抓着这句话,坦然道:“这笔钱,国库都是要出的。反正同别人买也是买,落在我们自己手上不是更好?放心,没几个人知道这地是我的。到时候,买地的钱也添进去,还可以把园子修得更好一点。” “添进去?你还给我赞助啊?” “赞助?什么意思?” “就是资助,无偿捐赠。啊,或者说,你暂时借给我,还要我还的?” 千里眠微微一笑:“圣女的夫君出资给圣女建府邸,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为什么说还。” “我们只是……”南荞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小心翼翼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你花这么多钱,我怎么好意思。” 南荞这不是客套话,她是真不好意思。她与萧王是假夫妻,以后在人前可能要装一装,人后就是朋友关系,更别提行使妻子的义务和生孩子了。她给不了他什么。 “你无须不好意思。” 就在南荞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温情论调时,千里眠道:“本王钱多,随便花。” 哐当一声,南荞仿佛被锤了一记,汗颜,果然是一个情商都长到智商上去的大直男。好吧,虽然人家可能说的也是实话。相比较,白惑真的是个暖男。 “呵呵呵。”南荞假笑两声,转移话题,“不是还有第三处地方吗,我们抓紧去看。” 千里眠看了看天,摇头:“现在时间不早了,第三处在城外,有些远,过去要下午了。不如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午饭如何,我怕到时候饿着你。” 南荞眉梢一挑,还会怕饿着她,倒也不是无药可救。不过,同他两个人吃饭有点怪怪的,好像……约会。 害,他们光明磊落,朋友吃饭而已,她别扭什么呢! 思及此,南荞爽快答应了:“也好。那我们去哪里吃?” “你想去哪里就哪里。” 嘿,刚说他情商不够,这会子倒也绅士,只是,她还没去外头吃过饭呢,哪知道什么地方。 南荞抬头看了看,看见长长月堤上的近月楼,得了:“那就近月楼吧,又近,又是你的地盘,应该不用花钱吧,就去那儿吧。” 千里眠没有意见。 很快,马车停在近月楼前。前两次都是南荞率先下来,千里眠在后。这次,南荞掀着窗帘看着浮修湖的风光,一时没反应过来,千里眠便起身下车了。 南荞这才惊觉已经到了,也紧随其后,心里还抱怨了一句怎么不叫她,谁知千里眠转过身来,向着还在车门口的她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扶她一下。 南荞一愣,旁边好些路人正看着他俩,几个姑娘还惊叫着:“那是哪家的公子呀!长这么俊,怎么从来没见过!” “没看他有娘子了啊,你别眼馋了。” “不是吧,她还梳着未婚髻呢!” “未婚又怎样,人家这么美。” 南荞看回千里眠的手,扶吧,暧昧了,不扶吧,又下他面子,另一只手正好拿着扇子,索性将扇子放在了他手里,顺势踩着踏板下来了。 千里眠怔了怔,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此时正是用餐时间,大堂人声鼎沸。两人一走进大堂,大堂里瞬间便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南荞咯噔一下,大意了,吃饭不是计划之中,忘了戴面纱。 好在,他们不穿过大堂,进门之后,千里眠带着她熟门熟路地右转,走上了楼梯。而身后自然像是一口炸开了的锅,由于男子居多,所以对话如此这般粗鄙: “哪来这么美的姑娘?!爷爷的,我几辈子都没见过!要是能摸一把,死了都愿意!” “那小子艳福不浅啊!肯定是靠那张脸!” “小姑娘哪懂,男人光有脸哪行啊,得靠这个!” 忽然就是一阵哄笑。 南荞虽然没回头看,但是听那些猥琐的语气就知道这伙人满嘴开荤,不禁恶寒。他们也真敢,拿王爷开涮,不怕惹了麻烦。而她也诧异怎么路人都不认识千里眠,不过仔细一想,都说萧王深居简出,老百姓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是我考虑不周。”走在后头的千里眠忽然道。 “啊?”南荞不知他指什么,回头看他。 千里眠:“看来得重新修缮一下大门口,做一道影壁或屏风。” 南荞懂了,他肯定讨厌被人这么评头论足。 两人走掉的同时,大堂里果然闪出了五个人,把方才说荤段子的三人围住了,四个黑衣的是打手,另一个为首的直接笑眯眯道:“诸位,今日不做你们生意了。” 那三人愣住了,其中一人道:“凭什么?!” 首领道:“近月楼虽然雅俗共赏,但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容得下的。” 那人猛地一拍桌子:“你!” 下一瞬,就是三人都被重重丢出了近月楼。 因为知道千里眠是近月楼的老板,所以现在这间包房像一个二室一厅一卫的套间时,南荞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嗯,她不惊讶。 一间餐厅,一间茶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净房。他怎么不再弄一个卧室,放张床住在这里呢! 等两人坐下来,大门口已经急匆匆有人赶过来了,是个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端茶的茶童。一进来,中年男人便跪下来深深磕了个头:“小的拜见王爷王妃!” 南荞惊讶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又想到上回水榭诗会时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明过身份,他要是这近月楼的伙计,那知道也不奇怪了。 泉升接过茶童手里的茶盘,那茶童也伏在了地上。 “免礼。”千里眠口吻温和。 那中年男子与小童起身来。 千里眠向南荞介绍了一下:“这是近月楼的房掌柜,以后你要是来这里吃饭,直接找他就行。” 南荞点了点头,看向房掌柜打了个招呼:“房掌柜,幸会。” 第171章 吃到自己的瓜 房掌柜头也不敢抬,规规矩矩地垂着眼道:“王妃,小的不敢当!” “想吃什么?”千里眠问。 南荞摇摇头:“你看着点吧,我不挑食。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 “行。”千里眠转头去同房掌柜道,“伯牙绝弦,高山流水,踏雪寻梅,春涧一捧……” 南荞黑人问号脸,这是点菜?这都是些什么呀?不应该是什么北/京烤鸭、宫保鸡丁、松鼠鳜鱼吗。现在的都是些什么呀,是鱼是肉都听不出来。 这咬文嚼字起来,有点令人云里雾里。 她也懒得多猜,上来就知道了。她站起来,向窗边走去,往窗口望出去,是浮修湖,一览无遗。 阳光甚好,波光粼粼,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湖上有不少的游船,这样的好天气里,的确是才子佳人相约游湖的好时机。虽然隔得远,她就看到了好几艘都是年轻人。 有一艘船正朝着近月楼慢慢驶过来,近月楼有一侧是个码头,就是他们上回登船开到天圆地方那湖底密室的码头。 等船靠近了些,船舱里传来一个声音:“锦逸郡主,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好好出口恶气!” 嗯?锦逸?难道项锦逸在船上?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对了,是那条飞鱼! “鱼公子,你小点声!快靠岸了!”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倒不是锦逸的。随后,船舱咯噔一下,打开了。 “看什么?”千里眠从身后凑过来,南荞一个转身把他推到窗边的墙上,捂住了他的嘴,而她自己仍是看向窗口的方向,注意着外头的说话声。 站在餐桌旁的琼衣和泉升对视了一眼,默默转过了身去。 果然,外头响起项锦逸娇滴滴的声音:“飞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啊。毕竟,她的身份可不好惹。” 头号粉丝鱼飞远自然是超级舔狗:“怎么会呢?锦逸,你就是太善良啦。咱们这叫做以牙还牙,她在诗会上这么盛气凌人地埋汰你,就算你不说,我也得教训教训她!” “那……你万事小心。” 随后,声音渐渐淡去,南荞探过头虚了一眼发现船已经经过了他们窗口,驶向码头去了。 她松了口气,回神才发现,她还压在千里眠身上捂着他的嘴。她抬头,对上千里眠那双凤眼,不得不说,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啊,眼尾上挑,瞳孔有一点点微红。可能是年纪与阅历,让他的眼眸里有种令人看不透的深藏。 哎呀,距离呢? 南荞赶紧放开,讪讪笑道:“事出突然,你别介意啊。” “嗯。”千里眠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怪异之色,没说什么。 南荞又望了望窗口,直言不讳道:“你也听见了吧,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是我呢。那个鱼飞远什么身份?” 项锦逸这小绿茶属性妥妥的,还有白莲花的倾向,以退为进呢。 这鱼飞远真是条忠犬,哦不,忠蛇。她在幻境里看到过鱼飞远的妖身,是条大蛇。听他名字,还以为是鱼,结果是条蛇。难怪如此阴毒。 她就吃个饭,也能听见一出关于她的阴谋,又是女主光环加持吗?这算不算作弊啊?天神在给她开绿色通道? 南荞忽然觉得好笑,还真抬头望了望天。 “鱼飞远,是威远将军鱼定江的小儿子。”千里眠替她解惑。 “将军的儿子?”南荞还是想不通,“那他凭什么认为他能教训我?我又不认识他。” 千里眠想了一会儿道:“他有个姐姐,名鱼悦绮,与锦逸同为王城十大贵女之一。” “还有这种排名?”南荞生了好奇,“那玉琮是吗?” “玉琮是公主,民间自是不敢把她算进去。” “也是。”南荞忽然道,“话说,我跟玉琮不太对付,这事你应该知道吧。她是你妹妹,我也不想你为难,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什么时候玉琮针对我了,我倒也不指望你能帮我,就是别帮着玉琮打压我就行了。” 千里眠却问:“为什么不指望我帮你?” “这……”南荞一顿,“你们是兄妹啊,我也不能离间你们兄妹吧。” “那你多虑了,我一向帮理不帮亲。” 有他这句话,南荞也反驳不了什么。 此时,房掌柜亲自领人过来上菜了,他们只好终结了这个话题。 吃饭的中途,天色忽然变差了,山边聚起了好些浓云。千里眠担心下雨,出城山路不好走,第三处地方又在山上,在征求南荞意见后,两人爽快地取消了看地之行,打算挑个更好的天气去看。 果然,等南荞回了太息宫,天渐渐下起了小雨。 原本看地带来的好心情,因为无意撞破了项锦逸的算计而降了几个度,但是反过来想想,这也算“金手指”的一种。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自觉应该不算笨。再说了,她身体里那股亲亲灵力会在危急时刻保护她的,如此想着,她的心情忽然就不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一早,南荞就知道了项锦逸为什么找鱼飞远帮忙的原因。因为,威远将军府送邀请函来了。六日后是大小姐鱼悦绮的生辰,邀请她前去赴宴。 她与鱼悦绮毫无交集,做什么要请她?难道就是因为鱼飞远说的,要教训教训她? “主子!”绾茵义愤填膺,“咱可不能去!这明摆着算计咱们呢!不去!打他们的脸!” 昨天随南荞出门的是琼衣,因为琼衣话少沉稳,不会打趣她和千里眠。绾茵就不一样了,打趣白惑和她就算了,但是对象是千里眠的话,会让他们挺尴尬的。毕竟这两丫头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个交易。 所以昨天项锦逸的事情,琼衣也知道,她回来肯定告诉了绾茵。 “这个云阳郡主也太坏了,竟然想让人算计咱们主子,简直岂有此理,当我们太息宫吃素的嘛?!我非得告诉别人去,云阳郡主是这么两面三刀的人!” 第172章 新官上任 南荞笑道:“两面三刀?你倒是会用成语了。” 绾茵得意:“主子你看不起我啊,跟琼衣待久了,自然会一些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南荞笑笑,又道:“不过你可别到处说项锦逸的坏话。” “为什么啊?” 南荞沉下脸:“她真面目怎样,也不过我们自己知道而已。她如今的名声,靠的是她日积月累的表现,所以她在外界肯定是不会表现出一丁点坏心与尖酸刻薄,让人抓住把柄的。要是我们到处去说了,外人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我们造谣,诬陷她,到时候她作为一个受害者,更会收获别人的同情,那我们太息宫不就落人口舌了么。” 绾茵撅着嘴,很不甘心:“那我们还去那生日宴吗?” “去吧。我也想看看,哪些人会帮着项锦逸对付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南荞叹了口气,“只是,因为白惑,她要这样对付我,实在是可惜了她的才华。哎,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项锦逸她也去了解过,她的确是很有才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妥妥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才女。若是不钻到嫉妒的孔眼里,她都觉得项锦逸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女官。 六日后的事情,六日后再谈吧。 她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准备明天去司天监报到! 司天监,就在昭天广场东侧。 南荞这几天在家也没有不务正业,她去太息宫的书库里找了关于介绍朝廷机构的书,大致了解了一下司天监的功能,没错,与她理解中的相似,那就是:观星象,测吉凶。 她怎么觉着,有点神棍的意味。 穿着朝廷送来的女官服,黑色的里衣,暗红的外袍,滚了一圈白色的边,外袍上绣了司天监独有的星辰图式,看得出来这一身是照着她的尺码特制的。相较她平日里那些华丽的衣裙,这一身显得庄严沉稳,御姐范十足。 头上的冠也是根据女官不同的品级而不同。她这个监副是个正四品,官实数不小,因而是个银色的头冠,两边镶嵌了两颗硕大的珍珠。不过教授她礼仪的司礼监蓝主事也是正四品,她记得她的发冠上并没有珍珠。 这一套穿戴下来,连琼衣都啧啧赞叹:“主子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绾茵飞了一眼:“那是!那公主郡主的,除了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还能做什么,咱们主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女官,为朝廷办事儿的。” 南荞在她头上叩了一记:“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啊,让外头听去,还以为我眼睛长头顶上了,谁都看不起呢!” 琼衣也皱眉:“别给主子添乱。” 绾茵吐了吐舌头。 南荞坐着马车到达宫门外时,早有两个人在候着了。琼衣刚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这两人就走到她面前低头恭敬行礼:“大人!” 南荞吃了一惊,大人?叫她? “你们叫我?”南荞看着面前两个男子,一个稍矮,圆脸偏稚嫩;另一个高些,脸型棱角分明,明显成熟又稳重。两人都是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她。 “下官林非,这是董求之,监正大人命我两在此等候大人。”自称林非的男子回答道。 “那监正大人现在何处?” “我们大人在制历阁处理公务,但是也正等着您呢。大人请随我们来。” 南荞见他俩穿着风格与她很是相似,外袍上也有星辰图案,理应是正儿八经的司天监官员,于是点点头,对琼衣道:“你们回去吧,我没事儿。” 说完,跟着林非董求之两人走了。 他们走的路的确是前往昭天广场那条路。 皇宫分前后两部分。前面自然是朝廷各种政要机构的所在,包括那个昭天广场,都在前面。而后面就是皇帝的私人领域,包括皇帝的后宫与各未成年皇子和未出嫁公主的宫殿。而后宫的主子,除了皇后,其他人不能随便到前朝来。 所以南荞一路走去东南角的司天监,倒是没碰到什么后宫的人。只有一些各机构的办事官员与小吏,行色匆匆。偶有两个会与林非董求之打了个招呼,但是一见他们身后的南荞,就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朝各大机构的官员基本都知道,今天是那个被司天监监正贺堪老头称作神授圣女的懿阳郡主前来任职的日子。 在昭天广场与荣华晚宴上能见到懿阳郡主的人毕竟凤毛麟角,但那日的盛况早已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王城,更别说皇宫里了。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那个能使太息宫白少尊和萧王拜倒在石榴裙下,甚至让虎术部小部达都一见倾心,差点与皇帝撕破脸的懿阳郡主是怎样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南荞又被围观了一路,自然,那些目光都只是暗戳戳扒着各自围墙往外看,不敢光明正大的。 总算到了司天监,一眼看去,司天监后殿有一座很高的露天观星台,很是惹眼。南荞只看了一眼,林非就请她跟上,一路去了贺监正的办事阁。 一进门,还没等林非董求之禀报,正坐着的贺监正抬头就看见了他们,面上一惊,赶紧起身上前几步,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懿阳郡主!” 南荞回了个礼:“监正大人有礼。不过大人,我今日是来任职的,是您的下属,您不要称我郡主,叫我南荞就可以了。” 贺监正哪里敢直呼圣女的闺名,只得道:“南监副果然是谦正恭良,萧王殿下没看错人。” 嗯?跟千里眠有什么关系?南荞不解:“贺大人,我有个疑问,司天监还有别的女官吗?” “额,没有。” “那我来做这个监副,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她打听过了,前几任圣女就没有封做朝中女官的。 “是……”贺监正笑笑,“自然是下官的意思。” “为什么?” 贺监正向林非和董求之点了点头,后两人退身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第173章 司天监 南荞惊了惊。 哪知贺监正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道:“郡主乃神授圣女,原本司天监这位置就该您来坐,只是陛下不同意,所以下官只能替您谋到这个监副的位置,委屈郡主了。” 南荞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道:“贺大人您快请起!” 贺监正倒也不扭捏,起身来。 谁不渴望站在权利的顶峰啊,做一把手想使唤谁就使唤谁。这个贺大人竟主动要让出司天监的监正之位,着实令人诧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南荞只得道:“贺大人,如今我是监副,才是下官,您就别自谦了,南荞惭愧。” 贺监正尴尬地点点头。 “不过贺大人,您说的这个神授圣女,到底有什么玄机?” 贺监正叹了口气:“郡主请随我来。” 说着向里走去。 南荞跟着贺监正往里走,绕过他书桌后的屏风,后头竟然是一个偌大的内室,一排排木架子摆得整整齐齐,上头摆满了一卷卷一册册的书籍与卷宗,俨然便是一个档案馆。架子上分门别类各不相同,存放的卷宗亦是形式各异。 贺监正领着南荞一直往里走,走到一处看起来十分古旧的架子旁,上头摆了几大盒子的书册,有些甚至还是书卷,不少积了一些薄薄的灰尘。 南荞甚至打了个喷嚏。 贺监正面有愧色道:“这处区域洒扫童子不能随意过来,只能老夫亲自打扫,所以杂乱了些,郡主莫怪。” 南荞急忙道:“没事没事!” 贺监正手一扬,一个摆在很顶层的盒子飘了下来,落在他手上,不过南荞发现,这个盒子上并没有灰尘。 贺监正也不卖关子就打开了,里面是一卷羊皮卷轴。他直接递给了南荞。 南荞看这卷羊皮卷轴,发黄老旧,定然很多年了。她也不迟疑地拉开来看。只见里头图文并茂,字体依然是她也认识的楷书,记载了新启王朝的一个特殊机构,名为朝神阁,也就是司天监的前身。 朝神阁的主事是神授圣女,负责观星与祭神。据说,圣女能与神交流。每当天下有天灾大乱,会伤及无辜时,天神会降下神谕,传授于圣女。圣女昭告天下,趋利避害,无一有失。因而圣女在那时是地位十分崇高的存在。与如今徒有虚名的圣女完全不一样。 神授圣女,自然是天神亲授,也是二十年一轮,不限种族。由王朝推十名少女在昭天祭台之上候选,届时自有天光普照。 南荞看着图册上天空里那只硕大的云之眼,的确是如那日天空的如出一辙。眼睛的下方是一个被选中的女子形象,也符合她当时的境况。 “对于司天监来说,这是传世古籍,不可不信。不过,毕竟只是古籍里的传说,其实就连陛下也持怀疑态度,并不是十分信服。”贺监正叹了口气,“他甚至还怀疑是老夫我与尊者串通好了做下的表演,用来彰显郡主你的不凡呢。” 南荞不知如何评价,她倒宁愿只是个噱头,但是她眉心里那条印记又如何解释。还没有机会与太息尊者一同探讨,他和白惑就远赴千里之外了。 贺监正义愤填膺:“老夫与尊者可是清清白白,说什么串通呢!但是老夫是相信的,郡主就是这图鉴上所说的,神授圣女。老夫是相信的,天神并没有抛弃我们,这几千年的惩罚,都是我们该受的罪。天神是在考验我们!” 贺监正说着,甚至眼泛泪光。 南荞诧异地看着这个老头儿,他可真是虔诚啊。不过身为司天监的一把手,自然是对自己的本职工作热爱敬畏的。 “郡主,您的出现,说明天神已经宽恕我们了,我们这个大地将会获得救赎!” 贺监正说着,又跪下来。 南荞被这个老头儿惊到了,刚想扶他起来,外头传来林非迟疑不定的声音:“贺大人!礼郎君来了!在前堂等您呢!” 礼郎君?南荞心上一动,对了礼郎君叫什么来着?缇穆! 果然,贺监正也是一边起身一边十分不耐烦道:“他怎么又来了!陛下就不治治他频繁往前朝跑的罪吗?!” “郡主,老夫得出去迎一下礼郎君。这个礼郎君啊,得陛下宠爱。他有个怪癖,就是喜欢看流星,最好是星陨如雨,常常来问什么时候在什么方位能看到。有些颇有规律的陨星雨倒是能预测,但是毕竟少啊,又不会常有,那些偶尔一瞬而过的流星就更难预测了。他每次来,就吵得老夫头疼。以后郡主碰见他,可离远点儿走。” 贺监正一个头两个大,看起来的确是头疼。 南荞点点头:“大人,我可以同您一道去见见他么?” 南荞随着贺监正一道去了司天监的正厅,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紫衣的男人坐在上首。走近了看,他那一身紫衣百蝶穿花,甚是华丽花哨。 而那张脸涂得很白,画着很夸张的腮红和眼影,显得十分妩媚。头上虽然还是男子的发髻,但是插了不少的珠钗,跟女子不相上下了。起码,比今天这一身女官打扮的她可要花枝招展多了。 他这样子,让南荞想起了青玖。但是,说实话,青玖在雌雄莫辨这一领域还是很难让人超越的。他依然比这个礼郎君好看数倍。而且,青玖只是长得妖娆,但是作风可不是如此。 上头那个礼郎君呢,挑着兰花指,眼梢一抬,媚态必现,无时无刻就想勾人似的,可能那些男人会喜欢,但是她看着毛骨悚然。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白惑给她上的眼药,说此人“非善类也”,加之皇后也说过,让谦郎君仓舒“千万别再让颐风缇穆欺负”了。所以,她对他第一印象不好。 “贺监正贺大人!”缇穆“呯”一声把手里正端着的杯子重重放桌子上了,一脸生气道,“本宫让你算的陨星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本宫还等着同陛下一同欣赏呢!” 第174章 无礼的礼郎君 贺监正虽然心中恼,但是只能恭敬道:“礼郎君,老臣上回就同您说过了,最近的一次飞仙星陨星雨在五月二十到二十四这段时间,再早真的没有了。” 缇穆不满地冷哼一声:“本宫哪里等得了这两个月,本宫四月十八生辰,就想着在生辰那日同陛下一道观赏陨星雨的,这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啊,你居然跟我说办不到?!” 贺监正胡子都在抖,这是星星,是他能办得到的吗? 南荞在后头看着,看来这个缇穆还真是刁蛮任性,和玉琮有的一拼。他这是无知呢,还是故意为难。流星雨又不是司天监能控制的,难道还能人工制造流星雨吗?对了,这里的人不都是会法术吗,人工弄个流星雨不行吗? 纵然南荞在后头不动声色,缇穆缓过神来,还是发现了她,“咦”了一声:“这谁啊?司天监有女官了?” 他探过头来看了看,忽然瞪大了眼:“你不会就是前几日太息宫那个圣女吧,赐婚给萧王和白惑的那个?!” 他边说着,边走了下来,向着南荞过来了。 她现在已经是郡主,又是萧王的准王妃,还是太息宫之人,不必行跪礼,但是,基本的点头礼还是需要的。 于是她微微俯首道:“南荞见过礼郎君。” 礼郎君忽然“哼哼”一笑,竟然抬手一巴掌就扇过来。 南荞还没抬头,却觉一道掌风袭来,她也没多想,伸手就挡住了,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那缇穆的手被她抓着,这个巴掌没扇成功,他恼羞成怒瞪着眼看她:“大胆,见着本宫居然不下跪行礼!” 连贺监正都呆住了。 南荞甩掉他的手,她脾气好,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见第一面就要踩她头上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是蠢呢,还是狂。这么无法无天的,也难怪谦郎君要被他欺负了。 南荞面上不生气,只笑了笑:“请问礼郎君是什么身份需要我行跪礼呢?” 缇穆趾高气昂:“本宫是四郎君之一!你说我什么身份?!” 南荞道:“不说我是萧王准王妃这个身份就不需要向您这个郎君行礼,单我是太息尊者义女的身份,就只需跪拜陛下和皇后娘娘,礼郎君难道身份同皇后娘娘一般尊贵么?” 缇穆被她一语堵得涨红了脸。 “若是礼郎君不信服,那我们一道去皇后娘娘那儿评评理,若是皇后娘娘觉得我该向你行礼,那身为儿媳,我定然会听皇后娘娘的话。礼郎君,你说呢?” 缇穆气得不轻,浑身发抖道:“好,好!本宫告诉陛下去,你目无尊卑,仗势欺人!” 说罢,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离开了,全然忘了他方才是来问什么时候有流星雨的。 礼郎君,却是个最无礼的。 南荞暗叹,又结了个梁子。但是,是他先惹上来,她平白无故也不能受这个气啊。再说,要是真的闹到皇后那里,她相信皇后会帮她,因为她觉得皇后对这个缇穆和那个贵君也是有看法的。 正殿外头的窗边,站着两个人。 等缇穆带着人风风火火走后,千里眠也转身要走。 泉升急忙道:“王爷,您不进去看看吗?” 千里眠看了一眼窗户:“不用了,看来她很懂怎么保护自己。” 说完,嘴角弯起一抹笑,施施然走了。 绯云宫。 礼郎君缇穆在同玉琮诉苦。 “公主殿下,您吩咐的我可做了啊,就是那小蹄子也不好惹啊!到时候她要是同陛下娘娘告状,您要为我说话的。” 玉琮不耐烦地皱眉:“不用操心!父皇才不会管!父皇最疼我了,他知道我难受,只要不过分,他才不会帮她呢。” “那皇后娘娘呢?她可是把皇后娘娘给搬出来了!娘娘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玉琮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母后那边你们放心吧。”兰琼从内殿出来,手里拿着一支钗子,是朵兰花,她仔细为玉琮插上,“润物细无声嘛,我会一点点改变母后对她的看法的。大姐,你看这支好不好看,白少尊最喜欢兰花了。” 玉琮对着镜子照了照,不太满意:“会不会太素了?这钗子让本宫想起项锦逸那个贱人!” 兰琼掩嘴笑:“她素来自诩清高,也还不是要去迎合白少尊的喜好。” 玉琮一斜眼:“你是在说我吗?” 兰琼面不改色:“她哪能和大姐你比啊,大姐是金枝玉叶,她不过是个山里的野丫头,被接到王城来,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么?” 玉琮心里好受些,但是只好了一瞬,立马道:“姓南那个贱人不也是来历不明吗,蹬鼻子上脸都快踩到我头上了!” 兰琼看了看缇穆,微微一笑:“大姐,既然明路走不通,咱们走暗路。” 司天监同普通的朝廷机构一样,上值五日,休沐一日。由于南荞身份特殊,又是司天监唯一的女官,贺监正给她开特例,上值四日,休沐两日。 南荞也不矫情,坦然接受了特殊照顾。上午这半日,林非和董求之领她熟悉整个司天监的环境,把司天监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自是受到了全监人的热烈欢迎。 整个司天监有职位之人共四十八,加上南荞便是四十九人,还有学生五十人,人员还是很充沛的。 平日里的工作是观测天文祥异,记录风云变化,写历造书,祭祀告天。 南荞在此之前对天文学的认知仅限于普通人水平,况且,这又不是地球,她所知道的一切法则与学识谁知道是不是同等适用。于是,她很虚心地接受林非的教导,从最简单的星辰排布学起。 谁知,半下午的时候,董求之领了个女子过来,说是贺监正怕她一个女子在此不便也无聊,这个女子就当她的副手。 女子名叫孟菡,生得温婉典雅,稳妥老成,原本是在翰林院当编修。 虽然这里女子珍稀,但是像南荞原本的世界那般如男子同等就业的还是少之又少。女子往往会走入另一个极端,那便是由夫君供养。一个不靠谱,就另找一个,反正男多女少,多的是上赶子当二夫君、三夫郎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还是一个男子当权的世界。 第175章 救救我家郎君 这些现实,都是南荞平日里与琼衣绾茵聊天得知。纵然南荞不理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制度与观念的变革,没有个百年,也见不到成效。况且,这里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个诅咒。 孟菡话不多,但是办事十分细致,个性有点像琼衣。但毕竟初来,个性拘谨,对南荞毕恭毕敬,默不作声地誊抄着观测记录表。 南荞要学的东西很多,的确也没闲工夫过多关注她。 这一日,太平无事地过去了,虽然上午被礼郎君这么一闹,南荞多少有些忐忑,但是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她问心无愧,就算真的闹到皇帝皇后面前,她也是能理直气壮。皇帝总不会因为太息尊者和白惑不在而给她穿小鞋吧。格局未免太小了。 南荞第二日上值已经能自己轻车熟路地来到司天监,她自己的办公间里。 孟菡早已沏好了茶在等她。 “监副。”孟菡礼了礼,“这是林监承今日布置的课业。” 南荞看了看,厚厚一本《诸星》。她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她初来乍到时,白惑给她布置功课的场面,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敢给她布置了。 想起白惑,他走了七天了,也不知事情办得如何,顺不顺利?让太息尊者都如此着急的事,肯定是大事。但是,这事是秘密,她不能向谁去打听,只能自己干着急。 南荞坐下来,翻着册子,一时却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神不宁的。经过前几次的经验,她知道若是自己有危险,她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会开启。现在,她并没看到什么幻象,但是心里总有种七上八下的忐忑,很是难受。 她想站起来透口气,刚走到窗边,只听外头隐隐有声音传来:“求求你通融通融……懿阳郡主,只有懿阳郡主能救我家郎君……” 显然孟菡也听见了,她向南荞道:“监副,需不需要下官去看看?” “好。”南荞点了点头。 孟菡便出门了。 不一会儿,孟菡又回来了,却是领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是后宫宫女的装扮,一走过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泪流满面道:“懿阳郡主,求您救救我家郎君!” 南荞一头雾水:“你是谁?你家郎君又是谁?” 小姑娘六神无主:“谦郎君,我家郎君是谦郎君!” 南荞一惊:“谦郎君仓舒?他怎么了?!” “求郡主去看看我家郎君吧,我家郎君说,现在愿意救他的,可能只有懿阳郡主了!” “不是,你都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救他啊?再说,真是要命的大事,你应该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我能帮上什么忙?” 孟菡道:“监副,听说陛下和娘娘今日去城外的神女庙祈福了。” “是啊!所以奴婢根本就是求助无门!我家郎君说懿阳郡主在司天监任职,说不定愿意搭救,奴婢只能厚着脸皮来向郡主求救!” 南荞看了一会这个小丫头:“你是景图?” 小丫头愣了一下:“郡、郡主知道奴婢?” “听皇后娘娘和谦郎君说起过。”南荞打量了一下这个姑娘,圆脸大眼,看起来应该是机灵的那一类,她想起之前听羽棠说起的事情,不禁对这一对苦命鸳鸯起了同情心。她如今这么着急,肯定是仓舒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来,你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南荞把她拉进屋子,又对孟涵道,“孟菡,你到门口帮我看着,别让人进来。” 孟菡应声出去了。 景图诚惶诚恐,因为刚刚慌张不已,整个人还有些发抖。但是,她却没坐下,只是跑到窗边,探头看了看,又关上了窗户。 南荞看得奇怪,然景图却又是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方才的惊慌敛去了一半,脸上端上深浓的歉意,深深磕了个头:“郡主,景图罪孽深重,请您搭救我家郎君!” 两人在房里待了也不久便开门出来。她们出来的时候,恪尽职守,守在门外寸步不离的孟菡闻声转脸看,却眼前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道光似的飞走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南荞向她说道:“孟菡,你去替我同贺大人说一声,我到籽嘉宫走一趟。” 孟菡点点头,快步走了。 南荞冲景图一点头道:“我们走吧,谦郎君那耽误不得。” 两人便向外走去。 此时,司天监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见她们出来了,便急匆匆快步离去。 两人前往谦郎君的籽嘉宫。途中,南荞走得急,还扭到了脚,只在路边基石上坐了会儿,在景图的搀扶下又一瘸一拐地往后宫去了。 前朝到后宫还挺远,她们好一会儿才来到谦郎君的籽嘉宫。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内侍,见景图来了,那女内侍急匆匆迎上来道:“景图姐姐您可回来了?郎君不让咱们进去啊。刚刚杨国医和罗国医来了也被他赶回去了,你说,郎君这是哪里不舒服啊?” 景图没回答,只道:“你们别多话,我请懿阳郡主来给郎君看看,你们还不给郡主行礼?!” 那一男一女两内侍这才匆匆给南荞行礼。 景图扶着南荞进了门,景图说去沏茶,转身走了,还顺带关上了门。 南荞扶着桌案走进内室,里头有一股幽香,初初闻着还挺香,然一会儿就有些头脑发胀起来。 “谦郎君?”南荞在桌子旁坐下,叫了一声。 内室的帷幔掀开了,仓舒从里头走出来,一身蓝衣,玉带银冠,让南荞恍惚间有种见到白惑的错觉。 仓舒喉咙沙哑,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缓缓道:“懿阳郡主,我……” 籽嘉宫里的几名侍从等在院子里,见里头没有动静,大宫女景图去沏茶还没回,她们也不敢进去,只得干着急。 忽然,宫门走进来几个人,为首那人趾高气昂地一哼:“不懂规矩的人教出来的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本宫来了都没人通传一声,像什么样子?!” 竟然是礼郎君缇穆!还有鲜少过来的德郎君。 第176章 捉奸 那几名内侍惊慌失措地跪下行礼。 缇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搭理,直接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谦郎君人呢?不是说好了今日给本宫看一本曲谱,本宫都等半天了,他倒好,人影也不见一个。今日陛下祈福去了,德郎君,你说,他不会同谁在厮混吧?” 他这话向着德郎君说的。 德郎君只微微一笑,手里摇着一柄折扇,也不说话。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门口,见门关着,便命人去开。 景图冲出来,慌忙阻止:“德郎君礼郎君恕罪,我家郎君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陪您二位了!” “什么身体不适?那我们不是更要去探望了?!”礼郎君脸上是挡不住的得意笑容,一把推开景图,冲身后的随从一甩头,“推开!” 景图螳臂当车,那两随从大力把门推开了。 众人鱼贯而入,外堂没人,然内帏之中却传来一个女声:“哎……疼……你轻点儿……有人,有人进来了……” 那声音娇媚无骨,纵使在场的是宫女、太监,还有皇帝的郎官,都觉得浑身一颤。到底男子与女子不一样,他们虽取悦于男子,到底是学不来女子天生的那种柔美与娇嗔。 而内室的屏风后头有两个在床上的人影。 缇穆那当场捉奸的得意劲快把脸笑烂了,直道:“听说谦郎君最近一直拒宠,该不会同哪家姑娘缔结缚令了吧,这可是背叛陛下的大罪啊!” 说着便一把拉上德郎君,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叫:“好一对奸夫……嗯?!萧、萧王?!” 坐在床上的千里眠用自己的衣摆盖住南荞的脚,抬起头来,面色黑冷:“出去。” “萧王你怎么会在这里?!”缇穆还不死心。 “滚出去!”千里眠这回不客气了。 德郎君一脸讥诮地看了看缇穆,转头走了。 缇穆脸色发青,只得也出去了。 一群人在外室站着,缇穆与德郎君大眼瞪小眼不敢吭声。 萧王啊,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光他是皇后最偏爱的儿子这一条,就如玉琮公主一般让人惹不起。 他天赋异禀,但是天生短命,其他王爷也不把他当做竞争对象,甚至因为他足智多谋,想要拉拢他,而对他恭敬有加。所以,身为后宫的郎君,没人敢惹萧王。 很快,千里眠给南荞穿好了鞋子,搀着她出来了。南荞不自然地靠在他身上,又不得不靠,暗自懊恼,这脚扭得还真疼啊。 缇穆不怕死对峙:“萧王殿下,您和懿阳郡主怎么在这里,还在仓舒的床上?” 玉琮的指示他没完成,回头又得被她好一顿训斥。 千里眠扶着南荞出来,直到南荞在外间的凳子上坐好,才幽幽道:“你在质问本王?” 缇穆吃了个瘪,咬牙不敢说了。 德郎君看了看,面带笑容:“萧王殿下莫怪,我们有点担心仓舒,听说他身体不适,现在又见不到他人,所以……” 南荞看了看说话的这人,一身黑衣,衬得皮肤透白,容貌秀丽脱俗,倒是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谁?能直呼仓舒其名,贤郎君?德郎君?应该不会是贵君。 “谦郎君去搬花了。”南荞开了口。 众人看向她,连缇穆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生了一张迷惑人的好皮囊,再加上她方才那副千娇百媚的嗓音,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得把持不住。 “皇后娘娘让我来给他看过铜铃树,所以谦郎君知道我喜欢花木。他说他在珍花阁看到了一棵我先前提起的花木,所以让景图来叫我,他自己去看看能不能搬来给我看看。”南荞表情甚是认真,“但是我过来的路上不小心扭到了脚,扭得还挺严重,都走不动路了,没办法,只能让人去请萧王来了。萧王府比太息宫近嘛,白惑现在也忙,我不想打扰他。” 缇穆不罢休:“萧王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没看到?!” 南荞坦然自若:“在你们来之前啊,你们当然没看到了。” “喂!你们!”缇穆指向门口的籽嘉宫随从,“你们看到仓舒出门,萧王进来了吗?!” 景图不紧不慢:“奴婢去沏茶了,不在院中。” 另两个一男一女内侍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萧王怎么会出现在郎君的寝室里,而他们家郎君根本没出门,现在却不见了! 那女内侍直接跪了下来:“奴婢也不在院中,未曾看见!” 跟着景图姐姐说准没错!景图姐姐向来事事为郎君着想。 男内侍也跟着跪倒在地:“奴、奴也不知……” “废物!”缇穆火冒三丈。 “礼郎君这是何意?”南荞幽幽道,“那你是希望内侍们说看到呢还是没看到呢。” “你……”缇穆一双眼瞪得溜圆。 “好了好了。仓舒没事就好。”德郎君把缇穆往后头推了推,随后做了个揖,“那我两先不打扰萧王殿下与懿阳郡主了,回头等仓舒回来再来叨扰。告辞。” 说着,德郎君看了缇穆一眼,自己先走了。缇穆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没办法,只好也走了。 这两位郎君及下人都走以后,南荞让景图把门关上了,内室里只剩下千里眠,南荞和景图三人。 景图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忐忑不安道:“郡主,萧王殿下,我家郎君呢?” 千里眠手里接了个印,一推,那印落在墙上,顿时,墙上出现了一个五彩旋涡,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仓舒。 景图吃了一惊。仓舒走过来,撩开衣摆,便跪下来,还看了景图一眼:“景图,跪下。” 景图忙不迭地跪下来。 两人郑重地向南荞与千里眠磕头,仓舒道:“萧王殿下与懿阳郡主的大恩,我两没齿难忘!” 千里眠冷眼旁观。 南荞一脸纠结。 一炷香之前,司天监之中,景图伏在地上,满脸的懊恼与悔恨,颤抖着嗓音道:“郡主,我家郎君也是迫不得已。玉琮公主……玉琮公主……” “她是不是知道了你们的事?你和仓舒青梅竹马?” 景图唰地抬起头,瞪大眼:“您怎么知道?!” 一出口,她就捂住了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南荞笑了笑,“我才不会那么小人,拿别人的软肋要挟人家帮忙做坏事。” 第177章 被要挟 她不指名道姓地点出玉琮来,看看景图会不会自动坦白。 果然,景图脸上闪过一抹纠结,随即大义凛然道:“郡主慈悲!玉琮公主的确是要挟我们郎君替她办事。听闻奴婢不在那一次,公主让您过来治疗铜铃树。那棵铜铃树……” 她心虚地有些不敢直言不讳。 “是不是下了毒?能让我烂了脸?”南荞又说出了事实,吓得景图瑟瑟发抖。 景图直磕头道:“郡主千万不要责怪我家郎君,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露了马脚,仓舒哥都是为了救我而一时糊涂,奴婢已经狠狠骂过他了,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 南荞看着她,想起盆景小棠的话,但是她没同他两接触过,并不了解他两的为人,植物的话也不可尽信。她决定考察一下,这两人到底是真无奈,还是假无辜。 南荞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动,一下一下,也扣动着景图的心,“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己,上次的事我可以先不计较。但是,人的大度也是有限的,我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好心,我需要你实话实说,而不是阳奉阴违。” “奴婢不敢!”景图又俯身在地上。 南荞叹了口气:“那你说说看,这次玉琮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景图咬了咬嘴唇,合盘托出:“玉琮公主给了我家郎君一种香,叫浓情蜜意,是一种……崔情香。然后让奴婢来找您,把您带到我家郎君的寝室,点上这个香,闻到的人会情动不能自已。然后,到时会有人过来捉……捉奸在床。我家郎君只要说是您非要强迫他,他没有办法……” 南荞五雷轰顶,震惊一百年! 啥?啥子馊主意?她要强迫谦郎君?她看起来有这么饥渴吗?她自己家里有白惑这么一个俊朗不凡,还天天粘着她的大神,她还没动过强迫的心思呢!倒不是说谦郎君不好,他也是生得秀色可餐的,但是和白惑比起来,总归是……蓝莲花和小雏菊。 她还是中意她家的顶级蓝莲花。 “呃……”南荞无语子,“谦郎君同意了?你……同意了?要是真成事了怎么办?难道就真让他做我三夫君了?皇帝有可能会同意呢,如果我让太息尊者开口的话,他再怎么不愿意,和女人缔结缚令的郎君,他也不要了吧。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夫君。” 南荞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景图的反应。果然,小姑娘眼泛泪光,咬着的嘴唇也在颤抖,低低说了句:“那也比现在好。” 南荞惋惜,但是不解:“玉琮这么想送我一个夫君?她这脑瓜子打什么算盘?把我和谦郎君扯在一起,她有什么好处?” 景图道:“郡主,您有所不知。与陛下的后宫有染,是祸乱后宫的大罪。根据律法与以往的惯例,重者处死,轻者流放。虽然以您的身份,或许不会遭受如此大罪,但是不管受怎样的处罚,对于您的名声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重创。毕竟,这是和陛下抢人的大罪啊!” 南荞眯眼:“所以,她就要挟仓舒,要么陷害我,要么连累你?” 景图艰难点头。 “仓舒同意了?” 景图摇头毫不含糊:“没有没有。仓舒哥表面同意了,但是,他后悔不已,他知道他之前错过一次,险些酿成大错。这次,就算搭上我两的性命,也不能再助纣为虐了。但是唯恐直接拒绝的话,玉琮公主又会让别人来陷害您,所以趁这个机会,让我来找您,告诉您玉琮公主的这些手段,让您多加小心。” 南荞默了默,叹了口气,扶起尚还跪在地上的景图,道:“既然如此,当缩头乌龟也不是我的风格。我们就先走一遭看看,什么人会帮玉琮来收这张网吧。” 此刻,仓舒和景图还跪在地上,虔诚而恭敬。 千里眠听南荞大致说完这一番前情后果,淡淡说了句:“起来吧,本王知道了。” 仓舒和景图相视一眼,他们可猜不透这位大名鼎鼎七窍玲珑心的萧王此刻的心思。 “来,你们坐。仓舒也刚解了香毒,应该也不舒坦的。”南荞招呼着他俩。 她进来的时候,闻到的那种香就是浓情蜜意,所以她才会头脑发胀,而仓舒那时闻得时间长了点,所以才会脸色潮红。这香是玉琮还在时就看着他点上的,还不许他开窗开门,说是派了人在籽嘉宫外监督他,免得他下不了手。 仓舒虽然在玉琮走后掐灭了香,但是不能开窗,弥漫在房间里的气味却是经久不散,他不中招都不行。 好在景图在司天监就告诉了南荞玉琮用的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而南荞也不是全无防备就来司天监当值了。 那天白惑和太息尊者虽然走得着急,但还是为她安排妥当了。第二日,望海就拿来一个小盒子,里头有一只包裹在气泡中的类似蜜蜂般的昆虫。 “圣主,长祁不能入宫保护,所以您要是在司天监遇到了危险,就打开这个盒子,用手指戳破这个气泡,对这只刺峰说话,说完摸他一把,他就会飞回太息宫属下身边。它的速度快如闪电,从皇宫到太息宫,只需数弹指的时间。” 她身上就带着这个小刺峰的盒子,没想到第二日就用上了。开门的瞬间,孟菡注意到的那道光便是这只小刺蜂。 南荞让望海准备解“浓情蜜意”香毒的解药,望海连两相欢都能解,那么这种香毒按理也懂吧。但是,她让望海找的,其实不是千里眠,而是天纥。哪知天纥正在萧王府里同千里眠议事,就把千里眠推来了。 她根本没有好友即将要被算计的危机感,反倒笑得无比鸡贼地把千里眠推出议事厅嚷道:“你赶紧去!现在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幸亏南荞不知道天纥当时那副样子,否则,非得绝交。 千里眠无奈地暗自摇头,感慨南荞交友不慎。 南荞还在路上故意扭了脚,替望海和天纥争取时间。不过,假戏真做,她这脚扭得狠了点。 第178章 及时雨千里眠 缇穆进门叫唤的时候,仓舒和南荞还在外室,南荞坐着,仓舒站着,两人都是面色潮红,听着外头缇穆的叫声心惊肉跳。 哪知,墙上出现一个旋涡,千里眠从里头走了出来,一阵风似的闪到了南荞身边,一人丢了一粒药道:“吃了,解药。” 两人虽然震惊,但来不及多想,直接吞了,千里眠袖子一挥,洒出一片水雾,那空气中的香味一下子就没有了。然后仓舒就这么被墙上的旋涡吸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南荞还没反应过来。 那时门外传来缇穆要闯进来的声音,南荞气愤不已,心里一阵恶寒与气愤,心想着,那就先让他们得意一下,于是冲千里眠道:“快抱我到床上!” 千里眠愣住。 “快,我脚扭了!”南荞挤眉弄眼。 千里眠也不多问,抱了她闪身入了内室坐在床上,那时,门被撞开了,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南荞甩掉了鞋袜,豪爽地把脚放在他腿上,夹着嗓子哼哼了几句,那声音居然……听得他心上一颤。 南荞嘴上虽是风情万种地娇嗔,但是表情却是尴尬不已,皱眉捂脸咬指甲。 千里眠看着又觉得有点有趣,差点笑出来,被南荞瞪了一眼。他只得低头,然看到她的脚,白玉无瑕,柔软无骨似的一只玉足,此刻放在他腿上,纵然柳下惠也按捺不住啊。 但是,脚踝处却红了一片,还肿了起来。她真扭了脚。 如今,来龙去脉清晰呈现。 “现在你相信了吧。”南荞对千里眠道,“玉琮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扳倒。” 千里眠看她:“我没有不相信你。” 南荞噎住,是啊,他上次还说,帮理不帮亲。这次,应该就是帮理吧。 “就是现在玉琮设计失败,她肯定要把气撒在仓舒和景图身上。”南荞颇为担忧。 仓舒和景图虽是有了心理准备,然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戚戚然。 千里眠看了一眼仓舒:“身为我父皇的郎君,与别的女子私相授受,的确罪无可恕。” 仓舒和景图愣住了,随后都是一脸心死的表情,还当着他俩的面握住了手。 南荞不干了,冲千里眠皱眉道:“那也是你父皇横插一脚!人家仓舒好好一直男,非得被逼成断袖,这事放你身上你乐意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还白了千里眠一眼,他果然还是那个没情商的大直男! 仓舒和景图面面相觑,郡主果然大胆啊,敢这么和萧王说话。 千里眠看了南荞一会儿,挑挑眉稍,也不分辩,然后看向仓舒:“你们是有什么把柄在玉琮身上么?否则,她空口无凭,这事捅到父皇那里,只要你们咬死不承认,父皇顶多冷落你罢了,也不会真的降罪下来。” 仓舒低下了头,景图也咬住了嘴唇。 “真有把柄?”南荞瞪大了眼。 景图艰难地点点头:“是一个同心锁,我俩从小定亲,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同心锁,里面有我们的名字。都怪我把它戴在了身上,被公主发现了。” 南荞叹了口气:“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玉琮的寝宫也不大。”千里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南荞不解。 “嗯。”千里眠看着她,看她好像没明白,只得解释,“可以让人去偷出来。” “偷、偷?”南荞傻眼,“你说去玉琮寝宫偷?!有那么容易吗?” 千里眠笑了笑:“你都去鲁国公府上偷过人了,这回偷个东西不是轻而易举?” 什么叫偷过人了?咦?偷人?明显仓舒和景图眼神都不对了。 南荞一巴掌拍在千里眠肩上:“你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偷过人了?!我就是去救了个人而已!而且也不是我救的,是长祁去救的。” “对,就是这个侍卫。白惑眼光不错,他的确是个人才。你只要把他带进皇宫来就行,他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 长祁这么厉害?南荞还有点儿怀疑,不过,他去鲁国公府上救人这事的确办得挺好,他们根本查不到。看来是她平时小看他了。嗯,绾茵有依靠了。 千里眠补充道:“皇宫周围有结界,不容易进来,但是里面的各处宫苑就没那么严丝合缝了,凭那侍卫的本事,应该问题不大。” 南荞点点头:“那我回去问问他。” 仓舒和景图一听,又想起身跪谢,被南荞一把按住了:“事情办成了再谢我也不迟。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自己。我在这个后宫里除了皇后对我还算客气点,其他人我也不认识。而且你们看,因为玉琮的关系,总有一些明枪暗箭的,我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大家互相帮助,反抗压迫嘛。” 末了,仓舒和景图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 随后千里眠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你这脚今日也不适合上值了,去同贺监正告个假,我送你回太息宫。” 南荞动了动自己的脚,的确一动就疼,只得愁着脸道:“也是。” 说着,站起身来,脚踩不下去,只得单脚蹦了两步。 千里眠在后头看着,眉一皱,上前两步,就把她抱了起来。 “哎哎哎,你干嘛?!”南荞惊呼。 千里眠看她:“等你蹦回去,另一只脚也废了。” 说完就往门外走。 南荞从他肩头探出头来,对着站起来的景图和仓舒挥手:“等我的好消息。” 景图看着离开的两人,满脸羡慕道:“听说懿阳郡主同白少尊鹣鲽情深,我也没见过,但是我看着她同萧王殿下也挺好啊,萧王殿下对郡主多好啊,这么宠她。” 仓舒叹了口气:“萧王殿下的确是很宠懿阳郡主,但是……” 景图不解:“但是什么?” “我觉得懿阳郡主对萧王没有爱。” 景图不明白:“你哪里看出来了?” “就是感觉吧,她看萧王的眼神啊,和你看我的不一样,没有光,同看着我们没什么区别。” 景图拧了他胳膊一把:“什么光?我还被你看得透透的了不成?” 仓舒赶紧讨饶。 景图叹了口气:“当局者迷吧。他们大人物的事情我们搞不懂。是我们沾了他们的光。懿阳郡主是个好人,我们以后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人家的。” 那厢,千里眠抱着南荞走出了籽嘉宫。 第179章 他居然忍得住? 南荞为了避嫌,都不去搂千里眠的脖子,平时白惑抱她,她两只手准勾住他的脖子。而这个时候她只能尴尬地放在千里眠肩上,两手僵硬。 “那个……”南荞四下看了看,好些路过的宫人都在看他们,未免太尴尬了,“你放我下来吧,给我叫个步辇也行,我在这里等着好了。” 上回她去皇后那里,天纥就叫来了两架步辇,抬她们进去的。 “路又不长,叫什么步辇。”千里眠拒绝了。 “可是,我很重啊,你不累吗?”她可没忘记白惑说她胖了,虽然说的是该胖的地方,但是说不定真胖了呢。等白惑回来,非得拎拎他耳朵,警告他怎么能说女士胖呢,而且还是未婚妻。 千里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落下两个字:“不重。” 她轻得跟小鸡仔似的,哪里来的认知说自己重?但是这话他不敢说了,任谁也不情愿被比作小鸡仔吧。所以萧王殿下错失了一次被南荞表扬的机会。很久以后千里眠get到了南荞的点,只能哀叹,的确是女人心海底针。 又沉默了一阵,南荞为了缓解尴尬,找话道:“你说我这脚几天能好啊,一般来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伤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但是三五天总要的吧,我是不是应该多告几天假。贺大人人这么好,他会同意吧?” 千里眠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明天就能好了么。” “嗯?”这回轮到南荞奇怪了,“你懂医术?” “医术?你这伤过不了多久就能转白惑身上了,明天也不用告假……”千里眠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南荞,“你同白惑缔结缚令了没?” 南荞整个人傻了,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奔放,问这事就跟问“你今天吃饭了没”这么稀松平常吗? 南荞回过神来,脸腾的就红透了,别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千里眠见她这副样子,倒也端了几许讪然,心里瞬间竟有种奇怪的愉悦感,没忍住咕哝了一句:“他居然忍得住……”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到了宫门口,长祁绾茵居然已经随着马车在等了。 南荞像只基围虾一般,从千里眠臂弯里弹下来,金鸡独立地站着。绾茵急匆匆过来扶她,长祁一本正经地向千里眠行礼。 千里眠也没多说话,只说“回去好好休息”便自己走了。宫门的另一边停着萧王府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南荞就问了长祁有几分把握,若是太危险,她又怎么能让长祁以身涉险。 那回她急着救容澹,加上白惑说长祁这事能办,她也没多考虑。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样的差事,对长祁来说也是难事一桩。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绾茵。 长祁想了想,郑重一点头:“应该不难,但是属下首先得要一张皇宫各宫殿的详细位置图。再次,最好是玉琮公主不在寝宫之时或是晚上夜深就寝时。但是属下曾做过一阵子的宫门守卫,知道宫外的闲杂人等在酉正宫门落锁之后,非召不得入内。所以……” 南荞沉默,大白天的,这事虽然是为救人,但毕竟盗窃也不光彩,何况还是去玉琮公主的绯云宫。那肯定是晚上比较方便了。晚上得找什么理由留在皇宫里呢…… 啊!对了!她是什么身份啊,是司天监的监副啊,最基本的职责就是夜观天象,预测吉凶。不观测星辰又怎么能预测吉凶呢? “我们先回太息宫,看看能不能弄来皇宫的地图。至于晚上进宫,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若是有地图,那晚点我就带你进宫。”南荞对长祁说完,又歉意地看向绾茵,“我让长祁去办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绾茵摇摇头:“替主子您办事是他的职责所在啊,办得不好也是他能力不够,活该!” 长祁苦着脸:“你好狠心!” 绾茵嘿嘿假笑一个:“所以你好好替主子办事!” 南荞回去做准备。但是,想弄到皇宫的地图可不容易。若是随随便便能弄到,皇宫岂不是随便人进出?就连望海也一时想不出办法。还说如果少尊在,他完全就能画一幅出来。或者他们找一个熟悉皇宫的人去问问。 熟悉皇宫的人?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天纥。但是上午找过她了,这回又找她,还真当她工具人吗?她真拉不下这个脸来。那还能找谁? “主子,萧王啊。”绾茵一语道破。 千里眠?对哦。他对皇宫应该了如指掌啊。况且,这主意是他出的,说明他也愿意帮仓舒和景图。那么找他帮忙似乎是合情合理。 就在南荞犹豫不决时,望海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卷图纸,说是萧王府送来的。 南荞一听,忙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宫苑图。 地图的中央,是绯云宫。那是玉琮的寝宫。绯云宫四周的其他宫苑和道路都一清二楚。 不过,这地图也就仅限于绯云宫及周围一圈的排布,其余的就没有了。而且,南荞捏了捏,似乎墨水还没有完全干透。 难道这是千里眠临时画的?他果然是心细如丝,知道他们需要这个图纸。而且,他又有所保留,别的宫殿并不画出来,也保障了皇宫其他地方的安全。 图纸的最后还写着一行小字:阅后即焚。 南荞吃了一惊,心思这东西或许和白惑给她的介绍后宫郎君那册子一样,一摸这行字,就会自动销毁。她赶紧把长祁叫了过来,让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这张图纸,确保记清楚之后,在那行字上一摸,果然,图纸如一盘细沙,唰啦啦散成了尘埃。 万事俱备,半下午的时候,南荞带着长祁出发了。这事的确越早越好。她让望海打听了,皇帝与皇后会在神女庙住一晚,明早回来。 玉珥公主、兰琼郡主都陪着皇帝皇后去了,唯独玉琮没有去。不会就是为了陷害她而留下来的吧。若是如此,玉琮也太沉不住气了。 第180章 反算计时刻 南荞回了司天监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贺监正请示,今晚想留在司天监观测星辰:“贺大人,我这两日研读星辰排布,已有几分了解,但是我认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凡事要亲历亲闻亲见才行。所以今晚,我想在观星台上观星。” “这……”贺监正尚带着几分疑虑。 南荞补充道:“大人,您不必担心。这是我在太息宫的贴身护卫,这次,特地带上了他,保护我的安全。而且,我也并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观星,还想邀请一个人一同观星。” 贺监正好奇:“哦?你想邀请谁?” 南荞笑了笑:“玉琮公主。” “玉、玉琮、公主?”贺监正被吓到了。 “没错。”南荞倒是坦然,“听闻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玉珥公主兰琼郡主都去了神女庙,连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皇子也去了,唯独玉琮公主还在宫里。那我身为公主的准七嫂,理应关心关心她,故而担心她一个人在宫里无聊烦闷。而我这两日研读《诸星》,觉得很有意思,若是当空辨星辰,肯定更加有趣,所以就想着请玉琮公主一道来观赏观赏。” 贺监正心里想着,他们这位公主对这些学识性的东西可不感兴趣,她的学问啊,是人人都知道的疏浅,但他不好打击南荞,只好道:“你请她,她未必会来啊。” 南荞微微一笑:“她会来的。” 贺监正也不好多说,只好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给你写一份留监观测的准书,巡宫羽林卫就不会赶人了。” 司天监之人有监正大人的准书,那便有权利晚上留在司天监之中。 “多谢贺大人!”南荞心底颇为歉意,她毕竟利用了这么和蔼的监正大人。 “贺大人,我还要向您要一个人。” “谁啊?” “林非林主簿。” 南荞回了自己的办事阁,写了一张邀请函,让孟菡替她送到绯云宫去。孟菡没有问一句话,便出门了。 南荞看着孟菡的背影,心思着,这两日来看这姑娘办事倒是牢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这儿的历法也是农历,四月初的气温不冷不热,微风拂来,温柔舒爽。 天色已经黑透了,宫苑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宫灯。 南荞站在观星台上。这座司天监的观星台,造得比皇宫里任何一座建筑都要高。她脚不方便,虽然用了太息宫的药,好了很多,但毕竟她根基不好,没什么灵力,脚踝没那么快好,靠孟菡扶着走上来。 站在观星台的平台之上,可以说是俯瞰整个皇宫。玉琮的绯云宫在后宫的东边,紧挨着皇后的栖霞宫,足以见得皇帝对玉琮的偏爱。 南荞只看了几眼,便不看了,反正也看不清楚。她抬头望去,目光越过整个王城,西边四海峰上的太息宫与皇宫遥遥相对。因为离得远,只能依稀看见昏黄的小点,那是太息宫围墙的灯笼。 可是,现在白惑不在那儿,她突然……好想他。 孟菡走上几步,在她身旁轻声道:“监副,林主簿来了。” 南荞原本是让孟菡回去的,但是她自愿留下来,说是副手的职责所在。南荞也便随她去了,反正她今日只是为了把玉琮从宫里引过来而已,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然玉琮对她下过好几次手,但是,她毕竟是公主,想扳倒她还是不容易的。看在皇后和千里眠的面子上,她且忍受她一阵子,来日方长,若是玉琮继续作死,那么,她不客气的时候,就是扼她七寸之时。 南荞转身,林非站在观星台的楼梯口,恭敬谦逊地礼了礼:“监副。” 南荞大方笑了笑:“林主簿,今晚实在抱歉,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加班。你家夫人不会生气吧?” 林非一怔,脸红了,不过灯光昏暗,南荞没发现他脸红,只见他低下头,口吻羞涩:“下官还未娶亲。” 这回轮到南荞难为情了。昨天午间,她经过司天监膳堂,刚好听见膳堂里有人在打趣林非,说什么“有人给你准备午饭啊,把人羡慕死了!”“给监副上课就让人眼红死了,还整这一出,你这是妥妥的炫耀!” 那她第一反应肯定就是他夫人的手笔啊。没想到……不是的话,那就是女朋友?未婚妻? 南荞煞是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林主簿已经成亲了。昨天听见别人说你的午膳是有人帮你做的,难道是未婚妻?” “也不是……”林非平时一本正经的,这会子居然有点手足无措地摸了摸鼻子,眼梢往南荞的身旁瞥了一眼。 南荞一愣,她身边是孟菡啊,她转脸看,只见孟菡低下头,手指搓着衣带,整一副娇羞的神情。 南荞瞬间悟了,哎呀妈呀,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孟菡小妹妹真是为了她这个上司主动加班呢,原来是陪自己的男朋友啊。她身边怎么这么多办公室恋情呢,绾茵和长祁,现在又来一对林非与孟菡。那她这个上司怎么着也得识趣点吧。 “啊哈哈哈……我去楼梯看看公主殿下来了没。你们两给我再看看果盘糕点摆得有没有问题哈。”南荞拍了拍孟菡的肩膀,眨了眨眼,把孟菡看了个大红脸。 随后,南荞一瘸一拐地走远了些,就倚在楼梯口的扶手上,一脸八卦地看着孟菡与林非一个个检查果盘糕点的摆放,观星记录册与文房四宝的位置等等,还暗叹如果手边有一袋瓜子就好了,她自己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看看别人谈恋爱也挺好的。 等了一会儿,楼梯口响起一些噪音,是步辇落地的声音,还有礼郎君缇穆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公主殿下,您等等我!” 第181章 公主赴宴 南荞微微一笑,果然,缇穆也来了。经过仓舒那“浓情蜜意”事件,南荞可以明确的就是缇穆是玉琮一伙的。他那“捉奸”时得意的样子,可不像是被迫的。 南荞站在楼梯口,等着玉琮等人上来。观星台足有四层楼高,阶梯曲曲折折,弯了好几道弯。一路就听见缇穆那张叽叽呱呱的嘴在抱怨:“怎么这么高?这地方怎么这么高啊?!累死本宫了!” 玉琮只嚷嚷了一句:“你吵死了!” 南荞噗呲一笑,这两人真有意思,还挺像。 绕过一道弯,玉琮出现了,她抬脸望过来,南荞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冠冕堂皇笑了笑:“公主殿下。” 玉琮心里憋气,她站那么高干什么,居然不下来迎接她,简直岂有此理!正想发飙,南荞已经转身往里走了。 “哎你给我站住!”玉琮终于忍不住了,追上去,给她提裙摆的宫女没反应过来,玉琮一下子踩到了裙子一角,若不是宫女及时扶住她,差点就扑在台阶上,她只得咬牙一步步往上走。 走到观星台上,她已经气喘吁吁。 南荞自然没走远,就站在离楼梯不远处,见玉琮上来之后,她还是十分正式地点头招呼道:“多谢公主殿下赏我这个面子,愿意一道来观星赏月,听我们司天监林主簿的星辰排布课。” 玉琮喘着气,却是怒火中烧。 两个时辰前,绯云宫。 玉琮收到一张邀请函,居然是这个女人送来的,邀请她戌时一道观星。 她居然敢在邀请函里说,她受白惑的影响,最近也喜欢上了夜观星辰,因为白惑说天上星辰,就像天神的眼睛,望着星星好似能看透九天玄机。而今日云疏星朗,是个观星的好天气,她正好要检验功课。 “公主殿下独留宫中,不知是否百无聊赖,故诚邀殿下一同观星,以谢辰月宴相邀之礼。” 玉琮气得牙痒痒,她竟然同她炫耀跟白惑一同看星星!岂有此理,这个贱人!还敢提辰月宴,害她被贵女圈里冤枉了好一阵说是她在湖里放的怪物!她肯定是故意的! 邀请她,难道是想算计她?仓舒那个叛徒,虽然狡辩是萧王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但是肯定是背叛了她!明天一定要同父皇狠狠告一状,让他跟他手底下那个死丫头死无全尸! 但是兰琼不在,她找不到人商量要不要去观星台,只能找了缇穆。 “去!为什么不去!您是公主,难道还怕了她不成!看她那副德性,耀武扬威的!”缇穆当即拍板,随后想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公主殿下,听说观星台很高,您说到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会怎么样?” 玉琮一惊:“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万一啊,那个懿阳郡主不留神从观星台掉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摔成重伤吧?比如脸上划几道口子什么的,那可就毁了容了不是么?缔结缚令之前的伤可是转移不了的。” 玉琮心一动,她明白了缇穆的意思,只是还有顾虑:“要是她已经跟白惑缔结缚令了呢,那她受了伤不就转移到白惑身上了吗,我可不想白惑受伤。” 舒嬷嬷乘机也在一旁帮腔:“我的公主殿下,老奴也赞成礼郎君的提议。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就白少尊的体格,受一点伤算什么,很快就会恢复的,但是那女人就不一样了,兰琼郡主不是说她只是个红阶花妖么,灵力低微。我们的人看见她扭伤了脚的确是萧王抱回去的,可见连基本的御风术都不会。而且,这也是个好时机啊,可以验证一下她到底同白少尊缔结缚令了没。若是缔结了,那咱们还得再心狠手辣一点,趁她还未成为您真正的七嫂之前下手除掉才好。若是还没缔结,那公主殿下更加要加把劲儿了,赶在她之前把白少尊拿下才好。” 玉琮噘着嘴,都让她努力拿下白惑,也得拿得下才行啊,白惑现在见她都绕道走。都怪这个可恶的女人! 舒嬷嬷最终的一番话更加坚定了她除掉南荞的决心: “公主殿下,她如今是在司天监,可不是在太息宫。皇宫里可是咱们的地盘啊,要除掉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啊?你放心,就交给老奴吧,像平常除掉那些碍您眼的砂子一样,老奴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玉琮冷哼一声,刚想发飙,又想起舒嬷嬷的话:“到时候您得沉住气,要显得同她十分要好的样子。方才送信来的人说,司天监那林非林主簿也在,说是留下来给你们讲课。司天监那些人都是死心眼,要威逼利诱都不太行。所以,您得表现得同那贱人关系匪浅,到时候找机会引她走到栏杆旁,老奴安排好的死士会在观星台下出手的,神不知鬼不觉。” 玉琮深吸一口气,面上扯起笑来:“七嫂,你请我,我自然要过来的嘛!” 南荞一愣,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玉琮果然没表演的天赋,就差把“我要算计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好吧,演戏谁不会,这“互掐姐妹花”的角色她也可以试着演一演。 “那最好了,我还怕你不感兴趣呢。”南荞笑了笑,又看向缇穆,端了一份倨傲,“礼郎君怎么也来了?看起来礼郎君回去已经把规矩问清楚了呢,这回不像昨日那样要我向你行跪礼了吧?” 缇穆气得直咬牙,的确,他一个郎君,而她是太息尊者的义女,准萧王妃,他得给她行礼! 他咬着后槽牙,愤愤做了个揖:“缇穆见过懿阳郡主。” 南荞面上笑着,心说,气吧气吧,就喜欢看他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何况,他们做的事情,桩桩要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就是……我不知道礼郎君要来,没准备你的小桌怎么办呢?”南荞“真诚”地犯了难。 缇穆想翻白眼,今天棋逢对手了,没想到这女人落井下石有一手,但他只能忍!假笑道:“是缇穆不请自来,我同公主坐一道就行,是吧殿下。” 玉琮不乐意地皱了一下眉。 “那我们快坐吧。”南荞摊了一下手,以示邀请,随后示意孟菡过来扶一下,又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小案几前坐了下去。 第182章 牛郎织女 玉琮和缇穆不情不愿地坐在一起。好在都是宽大的条凳,两人勉强能坐下。缇穆为了不触碰到玉琮,两人中间隔开了很宽的距离。缇穆看起来就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努力屏着的样子分外滑稽。 不过,皇帝的女儿和皇帝的郎君坐在一起,这组合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南荞还没查过缇穆,上次白惑给她的资料里并不详细,所以她现在还不明白,怎么他们两会沆瀣一气。难道缇穆也有什么把柄落在玉琮手里? “林主簿,您可以开始授课了。”南荞向林非点了点头。 林非走到几人面前,向玉琮和缇穆行了礼,随后面朝着星空开始讲授:“请诸位抬头望天,天空分为三垣和四象,三垣分作紫微、太微与天市,而四象呢,便是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中又有二十八星宿……” 林非讲得仔细,南荞虽然想听,但是今天的实在目的不是来听课,所以只能在心里暗暗向林非致歉,明日一定好好听他上课。 她喝着果汁,悄咪咪看玉琮,果然见玉琮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不吃她准备的食物,而是吃贴身宫女递过来的放在小袋子里的点心,好似她下了毒似的,不过也情有可原。 她再看看孟菡,小姑娘聚精会神地望着林非,一脸迷妹的神情。 啧啧,今天发现的这个瓜,够她啃几天了。 “那两颗星叫银湘和百秀,因为隔着天河遥遥相望,好像两个见不到面的有情人,所以关于这两颗星还有不少的传说。” 传说?南荞挺直了背看着这两颗特别明亮的星辰,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是她敢打赌,这一定就是牛郎织女星! “林主簿,”南荞举起了手,“抱歉我要打断一下您的讲课了。” 林非点头:“郡主请讲。” 南荞道:“我知道这两颗星。在我家乡,这两颗星叫做牛郎星与织女星。” 观星台三楼阶梯上,有只靴子停住了脚步。 “牛郎星织女星?”林非好奇。 缇穆翻了个白眼:“呵,好俗的名字!郡主的家乡难道是乡下小山村?” 玉琮朝他一挑眉,示意说得好,要不是她要装姐妹情深,她自己就想说了,于是假装打圆场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七嫂的家乡!乡下小山村怎么啦?说不定这已经是人家能想到的最好听的名字了。” 南荞默默冷笑一声:“俗是什么,雅又是什么?俗与雅,也是由别人定义。礼郎君你嫌弃俗,不过是你一人之言而已。真正的大雅之士,从不轻易看轻任何人与任何事,也从不贬低他人的智慧与成就。” “你……”缇穆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甩袖别过头去。 林非见场面剑拔弩张的,适时插话道:“敢问郡主,这个牛郎织女星有何典故?” 南荞自然给林非这个面子,转头笑脸:“有啊,就是一个很美的故事,你们想听吗?” 玉琮一点也不想听,但是南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自然得抓住机会,不等他们回答,直接说起来:“话说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孙女……”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起牛郎织女的故事,并且糅合了几个狗血的电视剧版本,加了好几个人物,譬如织女的一个姐妹喜欢牛郎,牛郎的一个堂兄弟喜欢织女,两人从中作梗,阻碍牛郎织女在一起,不过都被织女巧妙化解了。但是,最后的大boss自然是王母娘娘。她并不想改掉经典传说的结局。 她的文学功底与口才都不错,故事讲着讲着,竟然把玉琮和缇穆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林非与孟菡也是聚精会神。 足足讲了二十几分钟之后…… “后来每年七月初七,喜鹊在天河上搭起鹊桥,让牛郎织女踏在鹊桥上相会。那一天若是下雨,人们就说是织女哭泣的眼泪。”南荞叹了口气,“我本人一直不喜欢这个结局。总有一些恶毒势力在有情人之间横插一刀,总之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完全就是本着我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你们说做人、呃,做妖也好做神仙也罢,不能这么无耻是不是?” 方才还听得入神的缇穆,听着她这番评价,猛一眼瞪向南荞。 南荞很是无辜:“礼郎君你瞪我干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我故事里的恶人可恶吗?公主殿下你说是吧?” 玉琮再怎么没头没脑,也听出她弦外之音了,脸一下子铁青,咬牙切齿的快要爆发了。 林非与孟菡面面相觑,监副可真敢说啊,指桑骂槐的功力太深厚了,看来,这两日她的温柔随和只是表面假象,他们可不能得罪了。 南荞略冤枉,因为你们不知道玉琮都对我干了些什么,她大度是真,但也不会做缩头乌龟,人家三番两次打上门来了,她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人砍吧。再说,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内涵几句而已,她已经很善良了好么。 见玉琮快要按捺不住,一直站在身后的舒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悄声道:“殿下沉住气,按计划行事。” 玉琮一个深呼吸,哼了一声:“人家也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觉得有问题。” 南荞似笑非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玉琮不解,这跟财有什么关系。 但是南荞却不说下去了。 懒得猜她的哑谜,还是实施计划要紧。玉琮打定主意,便伸了个懒腰,佯装坐得不舒坦:“哎哟,这凳子怎么这么硬,坐得我腿都麻了,我得站起来走走。” 说着直接起身来。 哪知缇穆坐得太边上了,玉琮一站起来,凳子一下子翘了起来,缇穆哐当一下连人带凳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哎哟哎哟”直叫。 他的侍从们手忙脚乱地赶紧去搀扶,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玉琮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表情却是十分嫌弃。 南荞倒不像玉琮那样肆无忌惮,嘴角勾了勾。 据她观察,玉琮和缇穆是一类人,虽然尖酸刻薄,但是看得出来,喜怒形于色,不像是如此有心机之人。倒是站在玉琮身后那个上了年纪的宫女有猫腻,眼看玉琮要发火时,她及时安抚住了她。 第183章 铁石心肠的萧王 “七嫂,你快过来。”玉琮走到栏杆旁边,转身对南荞说道,“我告诉你啊,观星台是皇宫里最高的地方了,能看到所有宫殿的屋顶呢。现在宫里都亮着灯笼,这灯光啊可漂亮了呢。” 南荞眉梢一动,叫她看灯?恐怕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你看我的脚……” 她还没说完呢,千里眠的声音传来:“她的脚扭伤了,不便走动。” 嗯?他怎么来了,还抢我台词?南荞诧异地转脸看去,只见从楼梯上慢慢走了上来,径直走到了她的桌案旁边,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同样吃惊的玉琮道:“皇宫的灯你从小看到大,看了一百多年还没看厌?” 玉琮被他这话堵得憋气,这个七哥,总是这样不知道迁就她一下!她是他亲妹妹啊! “我就是想着七嫂可能没看过,让她过来看看而已!”玉琮噘起嘴来。 千里眠顿了顿,索性挨着南荞坐下了,身体的触碰,惊得南荞急忙往旁边挪了挪。 千里眠倒是不以为意:“宫里的灯有什么好看的。若是想看灯,五月初八女儿节,凤凰大街上的花灯才好看,你们要是想看,就去看那个,父皇会让你出宫的。” 玉琮见千里眠把她的话堵得死死的,南荞也完全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站起来的迹象,她看了一眼舒嬷嬷,舒嬷嬷悄悄摇了摇头,意思是算了。玉琮只能气呼呼地回来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南荞转头看千里眠。 千里眠捏了桌案上一个小点心咬了一小口,随后道:“没什么,就是听说你一个人在司天监,白惑好像没有陪同,想着你脚不太方便,所以过来看看。” 南荞眯眼看他,莫非是怕她搞砸了连累他,还是不放心她对玉琮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算了,她也懒得猜他心思,反正目前他们是绑在一起的蚂蚱。 “白惑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来这里,脚又受伤了,他放心得下?”千里眠倒是一点也不见外。 “啊,他啊,”南荞抿抿嘴唇,“他最近比较忙,走不开。” 而玉琮听她讲白惑,早已妒火熊熊,再也耐不住,阴阳怪气道:“七哥,你既然这么关心七嫂的脚伤,怎么不做点实际行动出来啊?” 见千里眠看过来,玉琮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缔结缚令啊!” 千里眠一愣,不由自主看向南荞。 南荞当即瞪大了眼,看她干嘛?! 玉琮继续道:“你们要是缔结了缚令,七嫂这伤恐怕早就在你身上了,还用得着你这样牵肠挂肚?” 南荞此时是有些尴尬的,她可以怼回去,但这是玉琮在呛声千里眠,她上杆子出头,有点说不过去啊。只是没想到他们兄妹关系还真不怎么样。 千里眠只是看了一眼南荞而已,其实面上也没多大表情,转而又看玉琮时反而端上几许正色:“玉琮,虽然方觉民风开放,但是你得谨记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家公主,该有皇家的仪态教养、言行举止,而不是如市井庶民那般,言语粗鄙、不尊礼法、不拘小节,日后免得丢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七哥!”玉琮被千里眠当面这么一顿训,面红耳赤道,“那你记着自己的皇家身份了吗?我们皇家的王爷可是从来都是正君之位,哪像你这样,同别人一道位居双君,平起平坐?!” 南荞惊愣,玉琮这是破罐子破摔了?这么质问千里眠,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千里眠只是微微一笑:“你说的别人,不是白惑吗?那为兄倒是放心了,你能把白惑放在别人的位置上,说明你真的放下了。” 高明!南荞佩服,不正面回击,反而引开话题,扼住对方的死穴!萧王这招杀人诛心,绝啊! 她忽然有些可怜玉琮,怎么有个这样冷血的哥哥,好歹也是自己的妹妹,一点情分都不讲。千里眠是不是铁石心肠? 果然,玉琮气急败坏腾地站起来,吼道:“七哥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父皇!” 说罢,她怒发冲冠地跑了。公主府的随从紧随其后。 看呆了的缇穆在萧王面前哪敢造次啊,也是匆匆带人走了。 “哎,公主——”南荞急忙站起来,长祁还没回来呢,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去啊,撞个正着怎么办?! 千里眠拉了她一下:“注意你的脚。” “可是……”南荞想说长祁,但孟菡与林非还杵在这儿呢。 “那。”千里眠冲楼梯口抬了一下下巴。 南荞一看,长祁走上来,一脸惊讶道:“主子,您把公主气哭了?” 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以及一个OK的手势,这是南荞教他们的,意思是办妥了,这就是他们的暗号,肯定没人知道。 南荞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回道:“我哪来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气哭公主啊。不过,说实话,你这个哥哥未免太扎心了吧,毕竟她是你妹妹。” 千里眠侧脸看她:“那你这是嫌弃我帮你说话了?” “帮我?”南荞睁大眼,“你不是说你帮理不帮亲的吗?” 千里眠眉梢微微一抖,弱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对,我帮理不帮亲。” 南荞沉默了一下,终是抿了抿唇道:“谢了。” “嗯?”千里眠故作不解,“谢什么?” 南荞撑着下巴皱眉:“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能帮我说话,而不是站在玉琮那边,我是真的感谢你。” 千里眠道:“我自然帮你,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他这话说的就暧昧了,南荞颇为尴尬。 “林主簿,”千里眠转脸对林非道,“烦劳林主簿和这位女官回司天监等我们吧,本王与懿阳郡主有些私房话要聊聊。” 林非与孟菡站在他两后头早就尴尬不已了,闻言匆匆行了个礼,一起下去了。 千里眠又对长祁道:“何统领,你到观星台下守着吧,免得再有什么蟑螂老鼠四处乱爬。” 长祁竟然也听令下去了。 千里眠的这句话南荞可是听出门道来了,眯起眼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蟑螂老鼠?” 第184章 白惑不在我在 千里眠手里拿着一个核桃,顿了顿,一把捏开叹了口气:“方才观星台下有暗卫。” “暗卫?”南荞想了想,瞪眼,“玉琮的?” 千里眠点点头:“她每次要对付什么人,就用那批暗卫。” 南荞恍然:“她又要对付我啊。难怪招呼我去看什么灯,想做什么,刺杀我啊?现在去哪了?” “你的侍卫暗中打跑了。” “啧啧,长祁看来本事不小啊,看来是我以前小看他了。” “吃么?”千里眠把核桃递到南荞嘴边。 南荞顺嘴吃了。 千里眠这才问:“你生气吗?” “暗卫吗?生气啊!”南荞嚼着核桃。 “那怎么……” “嗯?看起来不像吗?”南荞笑了笑,“还行吧,因为玉琮针对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也符合她的作风,我有心理准备。况且,待会儿她回去发现什么的话,她肯定比我还气。哎呀——” 说着,南荞跳了起来,哪知没注意,扭伤的脚用了一下力,一阵生疼。她两手撑住桌子,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千里眠立马站起来扶住她,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没事。”南荞看向千里眠拉着她胳膊的手。 千里眠脸上有一抹不自然,识趣地放开。 “呃……那个……我刚刚突然想到,”南荞岔开话题,压低声音,“我们得赶紧回去,把东西藏好,否则等玉琮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千里眠不以为然:“那把东西给我,量她不敢搜我身。” 南荞第一次觉得千里眠这么傲气,看来他以前在她面前还是收敛了王爷脾气的。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因为两个人待在这里实在是太尴尬了。 “太晚了,我也得回去了。你也回府吧。”南荞转身一瘸一拐地想走。 千里眠忽然道:“白惑是不是不在?” 白惑不在,可我在。他却说不出口。 南荞一顿,她知道白惑与太息尊者出门这事不能外露,否则太息宫两尊大佛不在,也不知哪些宵小会来打太息宫的主意。 “啊……他啊……”南荞还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千里眠又道:“白惑要是在太息宫的话,他怎么会这么晚还不来接你。太息尊者老人家也不会想这么周全来接你。” 原来他是这么认为的。 南荞也便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师尊他老人家一向睡得早。我走了啊,你也快走吧。我还真不想再见到玉琮杀过来。”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往楼梯后走去,边走边嘟囔:“这楼梯怎么修得这么多……” 才说完一句,身体突然被抱了起来,南荞惊呼了一声,又是千里眠,他又把她抱起来了,这是想抱她走楼梯吗? 还没等她说什么,千里眠突然纵身一跃,从观星台上跳了下去! 一阵失重的眩晕,南荞“啊”地一声尖叫,闭上眼,条件反射紧紧搂住了千里眠的脖子。 落地的安稳之后,南荞按捺下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时气血上脑没憋住骂了千里眠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吓死我了知道吗?!” 千里眠怔住了。 南荞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气呼呼道:“萧王殿下,你下次再这么出其不意的时候,麻烦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这一个红阶花妖,受不起惊吓。” 说着,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长祁和泉升在观星台下等着,见千里眠整这一出,两人都是惊呆了。 随后,长祁跟着南荞走了,司天监那边林非安排好了步辇在等南荞。 而泉升奔到千里眠跟前感慨:“哇,原来王妃还会这么凶啊。咦?王爷,您笑什么?被王妃骂了,您居然还笑?” 千里眠敛去嘴角的笑,剐了泉升一眼:“回府。” 仓舒和景图的同心锁拿回来了。南荞躺在贵妃椅上,看着手心里这块小小的金锁,上面刻了两个名字:仓舒童玉安。 童玉安?不是景图吗?这就奇怪了。名字还不一样。 看来,得见到仓舒和景图之后,才能问个清楚了。 为了避免和玉琮见面,南荞这几日刚好以脚扭了为由,又告了三天的假,好家伙,人家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更过分,两天上班,三天请假。 不过,这事她让望海去问千里眠关于玉琮的近况,她有没有去找仓舒景图的麻烦。千里眠传来的信息是,玉琮出门了。 出门了,去哪里了?皇帝皇后都在宫里,她一个公主,去哪里了? 南荞在园子里休息了三天,脚伤就好得差不多了。毕竟太息宫的灵丹妙药也是一等一的好。 傍晚的时候,琼衣准备了好几身衣服给她选,她才想起来,明天是鱼将军家大小姐鱼悦绮的生辰宴。 她默默哀叹一声,她为什么这么命运多舛,走了一个玉琮,又来了一个项锦逸,她这是在雌竞戏里出不来了是吗?白惑说她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任务,她是干大事的人。这就是所谓的大事?大事就是跟众多贵女抢白惑吗? 等那个罪魁祸首回来,她非得拽着他领子,让他自己去扫平那些莺莺燕燕,她南小姐真的很不想玩宫斗大戏啊。 不想玩的人,无奈被逼着玩。 威远将军鱼定江,有两儿一女,大女儿鱼悦绮,位列王城十大贵女,如今年方一百岁整,生得典雅端庄,大气温柔,走的是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线路,尚待字闺中,不曾婚配。 鱼将军另有大儿子鱼明远,小儿子鱼飞远,都是资质平平的世家公子。鱼明远已定亲,鱼飞远则是有名的项锦逸舔狗,要是项锦逸点一下头,哪怕十几夫君,他都是愿意的。 这些是绾茵小狗仔搜集到的情报。自从她知道项锦逸伙同鱼飞远要算计自家主子之后,那护主之魂熊熊燃烧着,凭着她王城土着的身份,这几天都在打听鱼家的情况,着实帮了南荞不少忙。让南荞颇为感动地决定,等她和白惑的婚事办完了,立马就给绾茵和长祁办,羞得绾茵红了脸,琼衣在一旁掩嘴笑。 “琼衣,你看看人家绾茵和长祁,”南荞把魔爪伸向琼衣,八卦道,“你就没有心心相印的男子吗?咱们三个就你一个单身狗,我两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秀恩爱了。” 第185章 鱼府赴宴 她观察过了,她身边虽然有男侍段州济横跟琼衣走的近,白惑身边的谢蕴和余风也常常来,还有望海,但是琼衣跟他们的相处模式,都只是同事关系,十分有分寸,一点暧昧都没有。不像绾茵和长祁,天天的打情骂俏。 绾茵还泄密,琼衣拒绝了好几个太息宫的事官和侍卫的示好呢。她这个做上司的,是该关心关心下属的感情问题。 琼衣已经习惯了南荞的说话方式,所以她的意思她都懂,她捋了捋耳边的发红着脸道:“奴婢……一个人挺好的。” “哎呀主子,”绾茵埋怨道,“我早说过她好几次了,她每次都是这个回答。心悦琼衣的男子可多啦,咱们太息宫就有好几个,她可以好好挑一挑的。反倒是我,因为长祁的关系,咱太息宫可没人敢对我有非分之想。” 绾茵似乎有些可惜。 琼衣笑笑:“我现在挺好的啊,不用非得嫁人吧。” 绾茵皱眉:“琼衣,你说的什么话呢,女子不嫁人怎么行啊!” “我觉得琼衣说的也有道理啊,自己怎么舒服怎么生活,也不是非得嫁人吧。”南荞赞同琼衣的观点。 绾茵偷笑:“主子您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了,您一下要嫁两个夫君。” 南荞噎住:“那……那我不是没办法吗,一个娃娃亲,一个皇帝赐婚,而且白惑看着靠谱,我只能放弃了单身贵族的身份了。” “那萧王呢?”绾茵打破砂锅问到底。 “萧王?”南荞一愣,想起他前几日颇为照顾她的举动,“他啊,还好,不难相处吧。”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也不多话了。先前她们还是十分抗拒萧王,怕他分走了主子对少尊的爱,但是,少尊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萧王的确是帮了主子不少忙。再说了,萧王短命,陪不了主子多少年,最后总归是她们少尊陪主子白头偕老的。 马车停了,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威远将军府到了。” 鱼悦绮一百岁生辰,是大庆,自然是邀请了不少名门贵女前来,所以,她纵然同南荞没什么交情,送这份邀请函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南荞她们到达之时,将军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威远将军与将军夫人以及鱼悦绮鱼明远鱼飞远在前厅会客,见南荞进门来,面上一惊,匆匆行礼:“下官携内子小女犬子拜见懿阳郡主!” 南荞见威远将军一家这么大礼数,由于鱼飞远带来的不快倒是淡去了不少,于是道:“鱼将军鱼夫人不必多礼。” 她特地看了眼鱼飞远,鱼飞远这会子倒是恭恭敬敬低着头,大概是心虚,不敢看她。 南荞暗笑,随后转脸一点头。琼衣会意,把礼品端了上来,南荞拿了递给鱼悦绮道:“鱼小姐,生辰快乐,略备薄礼,望不嫌弃。” 鱼悦绮今日打扮得雍容华贵。她先前听她小弟说这个懿阳郡主与云阳郡主不对付,怎么怎么的骄傲、目中无人,到底是有些忐忑的。不过,意外的是,她如此有礼有节,面上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之态。况且,她生得真的极美,同为女子,看着她都要脸红不敢正视了。 这次生辰宴,按理说威远将军五品的官阶,是请不来公主郡主这样身份尊贵之人。但是,鱼飞远非得让她给太息宫下一个邀请函,说什么可以试试看,说不定人家来了呢。要是来了的话,对她这个姐姐的声望也有益处。毕竟,懿阳郡主是现任圣女,指婚给了白少尊和萧王,现在可是风光无限的人物。 鱼悦绮双手接过来礼了礼:“谢懿阳郡主赏光来悦绮的生辰宴,悦绮荣幸之至。” 鱼夫人见传说中的懿阳郡主如此平易近人,不惊暗喜,如果女儿与她处好关系,凭着太息宫的地位,她夫君这十多年未动的官阶总能升一升吧。 虽然小儿子天天的说这个圣女如何如何,但是他们将军府除了鱼飞远这个楞头小子,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见项锦逸。尽管她才名在外,但是就这么吊着鱼飞远这事,就足以让鱼家不满了。只有鱼飞远这个傻小子甘之如饴。 “哎呀悦绮,你快带懿阳郡主到花园里去,和你那些小姐妹絮叨絮叨,不用陪着我们在这了啊。”鱼夫人推推鱼悦绮。 鱼悦绮应下了,笑着对南荞道:“那郡主,可愿意随我一道去花园歇一歇?” 南荞同意了。 两人结伴来到鱼家的花园里,已经有不少青年男女在花园中玩赏攀谈了。众人一见鱼悦绮与南荞,纷纷安静下来,表情各有千秋,多的自然是惊愕与惊艳,窃窃私语。 男子这边: “哇!这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哎呀,这回你不知道了吧,她就是太息宫那位圣女,陛下新封的懿阳郡主!” “这就是懿阳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美貌不可方物啊!” 女子这边: “懿阳郡主?悦绮怎么认识的她啊?” “对啊对啊,从没听她提起过。” “她的未婚夫是白少尊和萧王呢,真让人羡慕。” “她长得真的好美啊!” 但是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哼,羡慕什么,她也就是靠出身而已,同白少尊定的娃娃亲,有什么可炫耀的,说不定人家白少尊有苦难言呢。” 旁边人看向说这话的女子,当即了然,这人同项锦逸关系匪浅,她自然是敌视这位懿阳郡主了。 王城人人都知道,有两大痴情女爱慕着太息宫的白惑少尊,一是玉琮公主,二是云阳郡主。具是痴心一片,却是爱而不得。 如今,平地冒出了白少尊的未婚妻,王城里甚至开了赌局,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到底谁能摘下白惑这朵高岭之花。 幸亏南荞不知道这种市井坊间的无聊消遣,否则,她要揍白惑一顿的决心又得腾腾升高几个点。 顺耳风吹来,那人这番针锋相对的话传进了南荞耳里,南荞面上不动声色,然借着环顾众人的机会,已经把那人看了个大概。说的这么酸,要么是她也爱慕白惑,要么是她朋友爱慕白惑。她记住了。 第186章 拔刀相助的景王妃 鱼悦绮作为东家,只能假装没听见,笑着走上前打圆场,向众人介绍:“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懿阳郡主,就是……” 一个声音打断了鱼悦绮的话:“知道,就是攀上了白少尊和萧王殿下,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懿阳郡主嘛!” 南荞眯了眯眼,果然又是那个女子。 南荞这回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这女子长脸小眼睛,却是画着浓妆,使她整张脸同她的话一样,显得咄咄逼人。 南荞并不立马反击,反而看向鱼悦绮:“这位是……” 鱼悦绮尴尬道:“这是方左相家的嫡女方金莲方小姐。” 方金莲?南荞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潘金莲,嘴角实在一下子没憋住,抖了抖。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笑本小姐!”方金莲竖起眉来。 哟呵,南荞眉梢一挑,又来一个分不清尊卑的人么?她虽然对尊卑这一套不感冒,但是她发现,用这一套来压制同她作对之人,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却只能对她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是非常畅快淋漓啊!譬如缇穆。 南荞张嘴刚想说话,旁边传来一个十分沉稳的声音:“飞上枝头变凤凰素来说的可是麻雀。你的意思是,懿阳郡主是麻雀?” 南荞与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却见一旁的石桌旁坐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橙黄色的百蝶穿花裙,身形婀娜,一张鹅蛋脸,风流蕴藉,虽然没有南荞那般美得震慑人心,但也是个出挑的美人。 但是她梳的是已婚妇人髻。 那女子继续道:“不管懿阳郡主出生如何,光凭她太息尊者义女的身份,就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份都要尊贵,方小姐你却说‘飞上枝头变凤凰’,岂不是辱没了太息尊者的威名,埋汰了懿阳郡主的身份。而且,她是郡主,光凭这点,就能治你一个不敬之罪。要我啊,就得赶紧跪下来,扇自己两巴掌,求懿阳郡主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见识才好。” 姐妹!南荞暗喜,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姐妹啊!感觉同她是一路人啊。 那小金莲被她这一番话怼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只得咬着嘴唇道:“小女嘴笨,一时口快,请懿阳郡主宽恕!” 说着,也不等南荞回答,直接提着裙子跑了。 周围其他人开始笑起来。 南荞看着帮她解围的女子,笑了笑,也不等鱼悦绮介绍,便自己走上前去道:“多谢姑娘解围,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笑了笑:“林筠。” 鱼悦绮忙赶上来介绍:“这是景王妃,林右相的嫡女。” 景王妃?南荞愣了愣。她还真知道。 因为要择君,皇家这一串比葫芦娃还多的王爷以及她将来的各位妯娌,她都囫囵了解过。 而她对这个景王妃林筠尤为印象深刻。因为她是上一任圣女,还是本朝除了南荞这次瞠目结舌的四个待选王爷之外,唯二的有两位待选王爷的圣女。 据说十二景王与十四明王同时参与择君,最终景王抱得美人归,明王黯然神伤,远遁北漠。 而景王是留在王都的五名成年王爷之一。 林筠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弟妹在此要唤郡主一声七嫂才是。七嫂万福。” 南荞汗颜,对哦,她这个辈分……千里眠果然挺老的。 “景王妃不必多礼。”南荞扶她,“我与萧王还未成亲,这声七嫂我还担待不起,你还是叫我南……呃,懿阳郡主便好。” 加之林筠这面容看起来比她年长些,叫她七嫂,她觉得有些扛不住。 林筠却是笑道:“迟早的事,七嫂无需难为情的。我家阿瞰素日里最崇拜的人就是七哥萧王,但是以前总是忧心七哥这么好的人身边却没个王妃,怕他孤独终老。现在可好了,他天天在王府里念叨七哥终于开窍了,而且一举撞红鸾。” 南荞眼梢一颤,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一举得男”呢。 林筠继续道:“阿瞰还催了我好几次,去找七嫂您亲近亲近,我说七嫂住在太息宫,太息宫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所以一直没有机会与七嫂当面认识。没想到今天倒是赶巧了。” 恰时,有个仆人匆匆过来,对鱼悦绮说了句:“大小姐,老爷夫人让您去一下。” 鱼悦绮只好道:“阿筠姐,你就帮我招待一下郡主,我去去就来。” 林筠挥挥手:“去吧去吧。” 鱼悦绮便走了。 林筠十分自来熟地拉着南荞坐下来,笑吟吟地端详着她。 看得南荞很是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哦,没有没有。”林筠掩嘴笑笑,“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可真好看。” 她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比那玉琮和项锦逸都好看多了!崇挽娴更加不能同你比的。不过你放心,你家的这两位,心如磐石,任凭外头多少魑魅魍魉,都雷打不动。” 玉琮和项锦逸她熟,但是…… “崇挽娴是谁?”别不是白惑又出一个追求者来?!好啊,这回她倒要看看白惑这个狼心狗肺的惹了多少桃花债。 “嗯?”林筠眉梢一抖,赶紧捂住了嘴,又拍了自己的嘴两下,自言自语道,“坏了坏了,原来她不知道。” 林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只得小心翼翼道:“妹妹,你知道玉琮和锦逸吗?” “她们都倾慕白惑。”南荞点点头,神色严肃,“难道这个崇挽娴也是个爱慕白惑的女子?” “哦,那不是不是。不是白少尊,而是七哥啊。” 嗯?千里眠的桃花?哎呀,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南荞咋舌。 因为千里眠的形象一直都是身体不好,不能成亲,不近女色,而且天纥都说他在这方面处理得干干净净,不像白惑,烂桃花一堆。 怎么今天听到这么一个八卦。 但是一听是千里眠,她忽然松了口气,不是白惑就好。她还巴不得千里眠找到真爱呢,也不用同她做这个假夫妻。 第187章 项锦逸的舔狗 “这样啊。”南荞神色松懈下来。 林筠一眼看出她态度的转变,不禁在心底存了个疑。说漏嘴的确是她不对,但是她这态度有些不正常。莫非…… “你不生气?”林筠小心翼翼问。 南荞笑了笑:“你不是说他们心如磐石吗,我相信他们。” 林筠见她云淡风轻的,心里默默觉得有点怪。 恰时,一群贵女大了胆子围上来,同南荞和林筠攀谈。毕竟这两位一个是前圣女现景王妃,一个是现圣女未来萧王妃,她们观望一阵后,这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南荞见这会子都是些对她没什么恶意的姑娘家了,这气也顺了不少,加之林筠是个自来熟,在旁边替她介绍,帮她找话题,她也倒算自在。 而另一边假山后头,鱼飞远站在山洞里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他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在那边神色忐忑碎碎念:“景王妃也在呢,飞远,咱们这事不好办啊。” 鱼飞远阴阴一笑:“我来引开表姐。其他的,你让人按计划行事!” 这一群贵女级别低一些,都是一些小家碧玉,没有上回玉琮那群姐妹团来的豪放,开口闭口美郎倌的。但是他们聊得多的,无外乎也是穿着打扮之类的。 罗笙阁新出的款式,哪家的料子媲美罗笙阁,哪家的胭脂水粉顶顶好用。 一人道:“你们看我这个口红好看吗?香脂斋的,色号黄昏秋,真是百搭!” “真的真的,我就说怎么这么好看!” 另一人道:“他家那几个气垫也好好用,你们看我这个脸,是不是很细腻光滑?” “真的耶!让我摸摸我摸摸!” 又一阵轰动。 南荞很是欣慰,千里眠这生意做的不错。她这事业看起来在闷声赚大钱呢。不过,她最近没空捣鼓新品,最好上一些新品,推陈出新才好吸引众人注意力。 南荞看了一会儿,问道:“云阳郡主怎么没来?” “云阳郡主?”林筠奇怪,“七嫂你为何这么问?” “啊?那鱼小姐都邀请我了,难道没有邀请云阳郡主吗?” 项锦逸不是与鱼飞远串通好要教训教训她么?她人不出现,要怎么看戏? 林筠噗呲一笑:“云阳郡主肯定是不屑于参加五品官员千金的寿宴的。其实我也有些诧异,七嫂你居然会来?” “既然鱼小姐给我发请帖了,我自然是要赴宴的。那景王妃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不一样,我是悦绮的表姐,今天来不是王妃的身份,只是亲戚而已。” “表姐?原来如此。”南荞这倒真不知道。那她知道她的表弟与项锦逸沆瀣一气要坑她这事吗?南荞不禁对这景王妃存了几分防备。毕竟今天第一天认识,她怎么知道这个景王妃是不是鱼飞远给她下的一个套? 南荞正想着,有个男声响起:“表姐,我奶奶说想找你说会儿话。” 南荞转脸看,正是鱼飞远。他要出手了么? 林筠点了点头,向南荞道:“那我去看看我外婆,一会儿咱们再聊。” “好。”南荞应下。 等林筠走后,鱼飞远倒是没有立刻离开,南荞一点也不意外,她倒要看看,项锦逸的舔狗,究竟想怎么给她下套。 鱼飞远这回面上倒是端了几许恭敬道:“郡主,那回是在下不知好歹,冲撞了郡主,还望郡主不计前嫌。” 南荞故意道:“哪回?” 鱼飞远一愣:“就是近月台水榭诗会。” 南荞想了想:“不好意思啊,我脸盲,就是认人的本事不太好,见过一次的人记不住脸,除非是长得好看的。” 她话一出,鱼飞远一僵,周围几个贵女窃笑起来。 南荞甚是“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我有点分不清。青青,你饼掉衣襟上了。” 被点到名的贵女一惊,果然拿在手里的饼子掉了一点儿在衣服上。原本该是尴尬的,但是小姑娘却十分欢喜,懿阳郡主竟然记得她,那说明她长得是好看那一类的。 “啊,郡主记得我啊!”她当即抓了身旁一个小姐妹的手,激动不已。 南荞暗笑,机灵的小姑娘神助攻!她的确是想恶心一下鱼飞远。 鱼飞远一张脸红白不定,只得咬牙往肚里咽,一拱手道:“在下不敢,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愤愤然走了,暗自咬牙,看你等会怎么丢人现眼! “哎?鱼二少爷是不是生气了?”南荞故作茫然。 几个贵女又围上来道:“郡主别理他,他一天天的就知道跟在那云阳郡主屁股后头转,我们啊都不喜欢他。” “为什么?”南荞听出来了,原来项锦逸也并不是这么得人心,起码这里的这群小姑娘对她不友好。 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凑过来道:“郡主你不知道,那个云阳郡主平日里可骄傲了,自恃郡主的身份而且有才,很不屑于同我们一道。她平时就只同那些年轻才子公子们吟诗作对,我们的宴请啊她从不来。但是哪家的公子举办一个什么诗会,她肯定会参加。” “这样啊,可能那的确是人家的爱好,她真喜欢呢。”南荞为项锦逸开脱了一句,暗自咋舌,幸好她懂得与深闺小姐们搞好关系这一套。毕竟,这舆论往往掌握在女人的手里。三个女人一台戏,要知道女人的嘴大部分还是要比男人八卦。要不然怎么会有长舌妇这么个词。 另一个小姑娘拉了青青一把:“你小声点儿,到时候传到云阳郡主耳朵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青一噘嘴:“怕什么,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方金莲又不在,谁传出去。” 那个谨慎的小姑娘忐忑地看了南荞一眼。 南荞当即明了,遂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云阳郡主可能不喜欢我。我们不一起玩。” 第188章 好戏拉开的前奏 若是靠谱,她是得拓展一个朋友圈。像是玉琮,有郑妍这一群跟班;而项锦逸也有以她为首的知音琴社和锦绣诗社舆论圈。而她,如今看来,好友圈只有天纥、云岚岚和苏香凡几人。绾茵琼衣长祁虽然靠谱,却没什么势力。 青青轻轻打了那个姑娘一记:“懿阳郡主怎么会同云阳郡主一道呢,谁都知道她对白少尊心怀不轨。” “咳咳。”鱼悦绮已经回来了,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她可不想在她的生辰宴上闹出什么流言,传到项锦逸的耳朵里,虽然他们家除了小弟,都不喜欢项锦逸,但是架不住项锦逸背景强大。 鱼悦绮笑道:“姐妹们,前厅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大家伙快去入座吧。” 众贵女们闻言,纷纷站起来便走。 南荞倒是有点不解,怎么鱼飞远不做点什么吗,她们去前厅赴宴,完毕后就会直接回府了,在饭桌上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给她下毒?不能吧,她知道这种宴会不像皇宫,吃的可是大圆桌啊。 南荞刚想走,忽然背上被猛地一撞,传来一个惊呼的女声:“哎呀!谁推我!” 背上一热,南荞叹了口气,看来是她高兴得太早了,该来的不是就来了么? “对不起对不起郡主!我不是有意的!”南荞背后的小姑娘急切地辩解,指着后头另一个女孩子道,“是黄莹,她挤我!” 被指的女孩子一脸惶恐:“我没有啊,明明是你自己扑到懿阳郡主身上才把茶杯倒翻的!”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扑到郡主身上?!” 南荞蹙眉,好一出罗生门啊。 绾茵和琼衣急急跑上来了,拿手绢替南荞擦拭着背上的茶渍。她们是婢女,一群小姐在聊天时,便是同其他婢女一道站在外圈看着。 南荞看着这两个相互指责的小姑娘,暗自皱眉。 鱼悦绮当即脸色不好看了:“好了,你俩平时斗斗嘴就算了,这回还在郡主面前失礼,连累郡主湿了衣裳,我真不该叫你们来的!” 那两个姑娘被鱼悦绮一顿训斥,都急急跪了下来,倒茶杯的率先道:“想必黄莹也不是故意推我的。弄湿了郡主的衣裳,请郡主责罚!” 那个叫黄莹的哭哭啼啼起来:“郡主明鉴,民女真没有推!” 南荞一脸无语,原本以为这一帮小姑娘能成为她的朋友圈,看起来,哪哪都是勾心斗角,小白莲与小绿茶经久不衰。算了,她可不想做她们内斗的工具人,也不是全然没刺的面团子。 南荞端上了几许郡主的架子:“今日是鱼小姐的生辰,我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今日事实究竟如何,我想二位心里最清楚不过。看在鱼小姐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我也不想给二位一个高位之人都很好说话的错误认知。诸位回想一下自己府上,有没有因为类似的事而被责罚或发卖的下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的确,高门大院里总会有这么一些脏事。 “好了,起来吧。我说了不追究就不会食言的。你们以后小心点。别把位居高位的人当傻子。” 两个小姑娘簌簌一惊,连看客们也不敢说话了。 南荞拉了拉自己背上的衣服,湿了贴着怪难受的。 鱼悦绮忙道:“郡主,若您不嫌弃,到我那儿去换一身我的衣裳吧?” 琼衣说道:“主子,咱们马车里有衣裳,婢子去拿。” 南荞点了点头,看向尴尬的鱼悦绮:“还是得借鱼小姐的闺房一用。” 很快,几人来到了鱼悦绮的闺阁之中。 鱼悦绮看起来是真的担忧与懊恼,一路上说着:“我以为这两个丫头都已经冰释前嫌了,早知道她们又闹这么一出,我就不请她们来了!” 南荞顺势问道:“这两人怎么了?” 鱼悦绮道:“实在是让郡主看笑话了。这两丫头,都是我表姑的女儿,一个叫黄莹,是嫡女,父亲是大理寺直。另一个叫李菲,是庶女,父亲是个布料商人。这两人啊,从小就针锋相对不对付,我表姑很是头疼。” “一个娘生的,怎么还会如此?” 鱼悦绮笑笑:“郡主家里莫不是只有您一个女儿?就算是一个爹妈生的,也还有嫌隙的时候,更别说是不同的爹了。” 南荞一时语塞,她总觉得,爹不同问题不大,毕竟主要育儿员还是娘啊,哪知还是走不出嫡庶相争的定律。 刚走到鱼悦绮的闺房里,鱼悦绮的侍女就匆匆走过来道:“小姐,老太太叫你呢。” “你同奶奶说,我正陪着懿阳郡主换衣裳。” “可是,老祖宗看起来很急的样子,非让您现在去。” “怎么了,是奶奶身体不适吗?”鱼悦绮有些着急了。 “老祖宗就是有些咳嗽。” 南荞只得道:“鱼小姐,你去吧,我侍女也在,我没什么事,换好我就到前厅去了。” “那……”鱼悦绮无奈道,“郡主,实在抱歉,悦绮先告辞一会儿。” 鱼悦绮走了,边走边对侍女道:“奶奶那不是阿筠表姐在吗,让我去做什么?” 南荞叹了口气,鱼小姐是今天的寿星,居然还这么忙,但愿她只是正常的忙,而不是某人设局的一枚棋子。 由于没人了,绾茵想帮南荞把衣服脱下来,背上湿了一大片,风一吹,怕南荞着凉。 南荞却道:“再等等,等琼衣来了再说。” 而还没等到琼衣,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房门吱呀一声,有个人影推门进来了,还边走边说着:“客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矫揉造作的。 “主子……”绾茵瞪大了眼。 “嘘——”南荞示意她别出声,心想,这是巧合?还是鱼飞远下的套?要是鱼飞远安排的,这不是玉琮玩剩下的吗?玉琮好歹还给她下了个药。 南荞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心想这戏看他们怎么演。 果然,那男人走进来,绕过屏风,看清里面的人后,猛的愣住了:“你、你……” 这个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薄纱衣,看起来不像是日常衣饰,而是……舞倌的舞衣。脸长得倒是不错,画着夸张的舞台妆,显得男人妖娆妩媚。 “大胆!”绾茵这会子气势拉满了,“见到我家郡主还不行礼!这是鱼小姐的闺房,谁让你进来的?!” 第189章 套 南荞向绾茵一笑,示意干得不错。 绾茵得意地挑了挑眉。 “郡主?什么郡主?”那男人竟然有点茫然。 “主子,衣服我拿来了。”琼衣从外头走上来,一见屋内的男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跑到南荞身边,“他是谁?!” “可能……”南荞翻了翻琼衣拿来的衣服,拎起外衫披上,“就是一个套吧。” “套?” 南荞顿了顿,忽然有点脸红,幸亏这地儿还没那种东西,否则她刚刚说的这话非得被人笑死。 套下好了,鱼钻进来了,是不是得有收网的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传来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奶奶,您慢点慢点。” 是鱼悦绮的声音:“懿阳郡主就在我屋里。就算她走了,咱们前厅里也能见到啊。” “哎呀,你们也不告诉我,筠丫头也真是的,不对我说。要不是飞远说起,我还不知道呢。人家什么身份,老婆子我一定要来拜见的。” 声音已经在院子里了。 绾茵有些紧张,看着眼前这个分明不想走的男人,问南荞:“主子,现在怎么办?” 南荞站起来:“凉拌。” 凉拌?绾茵纳闷。 谁知南荞刚想转出屏风,方才还发呆的男子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跪在了她面前,满脸悲戚道:“贵客,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南荞眉梢一抖,贵客? 绾茵和琼衣两人合力推开他:“你个登徒子,我家主子也是你能碰的?!” 谁知那男人抓着南荞的裙摆不松手了:“贵客!您不能要了奴的身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奴这一辈子就只能是贵客的人了!” 南荞满头黑线,在她的认知里,这本是女人说的话,如今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瘆人与……恶心呢。 几人推搡间,把屏风给撞倒了。 轰隆一声,外室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 鸦雀无声。 南荞啧了一下,好嘞,大戏拉开了。真棒。 鱼悦绮搀着一个老夫人,另一边是正皱眉的林筠,后头果然跟着鱼飞远,还有另一个男子,以及围着一群贵女与丫鬟。观众群可谓庞大啊。鱼飞远号召力不错。 还是林筠第一个出了声:“你是什么人?!为何纠缠懿阳郡主?!” 说着,急急走上前两步,一脚踹开那男子,把南荞拉在她身后。 南荞虽是还不信任林筠,但是她这一举动,无疑增加了她的好感。 那男人坐在地上,居然痛哭流涕道:“我本是颜漠坊一名舞倌。今日是跟着舞团来贵府演舞的。” 老夫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只是现在有些搞不清状况,转头茫然地问鱼悦绮:“有这事?” 鱼悦绮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 鱼飞远这时跳出来幸灾乐祸:“你是不是认识懿阳郡主?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啊?!” 那男子看向南荞,忽然拉开了自己的前襟,因为在场的不少都是女子,不少脸皮薄的小姑娘捂住了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 不过,南荞倒是光明正大地看了。哎哟,这胸膛白嫩嫩的,没几两肉。但是,左心窝上,有一个红印,是个花朵的形状。 那男人继续声泪俱下:“我不久前认识了一位女客,常常来我们坊里看舞,她人长得美,出手又阔绰,而且就只找我一个人相陪,她说她喜欢我,还说她家里只有一个夫君,会帮我赎身,让我做她的二夫君。我信了,所以……各位也看到了,现在,我与她缚令已结,我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众人悄咪咪看向南荞,甚至后头一些的小姑娘窃窃私语:“原来懿阳郡主是这种人啊。” “真是没想到啊……” 被鱼悦绮一个瞪眼阻止了。 南荞眯着眼,演啊,看你演出一朵什么花来。呃,他确实演出了胸口一朵花。 “后来,她第二天就不见了。一连一个月都不见踪影!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没想到,今日看到她进了鱼小姐的闺房,一时激动难耐,这才追了过来。” 鱼飞远趁热打铁:“你说的那个女客,不会就是这位懿阳郡主吧?” 那男子郑重点了点头。 林筠噗呲笑了一下道:“她为什么穿衣服不认人?莫不是你……不行?” 这姐们可真敢说啊,南荞默默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那男人涨红了脸,但是立马反驳:“这位小姐莫要羞辱人!后来我打听了,原来她在我们这种舞坊秀坊里流连,还骗了好几位像我一样的清白舞倌。你们说长得像她这样的,谁能拒绝啊!” 南荞一脸戏谑,呦呵,这是变相说她长得美呢。 “你放屁!”绾茵憋不住了,破口骂道,“我家主子来王城后一直待在宫里,极少外出,她哪里来的时间去你们那些烟花场所?!” 这男子心头一暗,宫里?什么宫,总不会是皇宫吧?姓王的没说是这么一位大人物啊。不过,他是谁啊,没有他搅不浑的池子,否则,他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他继续哭诉:“姐姐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卿卿你倒是说句话啊,以前都是让我叫你小卿卿,还不知道卿卿的真名是什么?” 在场的看客们纷纷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同南荞,真会玩啊,白惑都没叫过她“小卿卿”。 林筠率先绷不住笑了场,问南荞:“真的吗?” 南荞无语:“我说假的你信吗?” 林筠笑道:“要是真的,我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哈? 林筠又看向那男子,嫌弃道:“还小卿卿?这位兄弟,我问你,你知道她是谁吗?哦,对,你不知道,连名字都不知道呢。不过你也没资格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告诉你,你可错了,她不止一位夫君,而是已经有两位了。而且,知道她夫君都是谁吗?” 男子还狡辩:“我怎么会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林筠道,“她一位夫君,叫白惑,白惑听过吗,太息宫的白少尊。” 第190章 好一盆污水 男子瞪大了眼。 “她另一位夫君,叫千里眠。千里眠知道吗,哦,可能不知道。那萧王知道吗,皇帝陛下的七儿子,堂堂王爷。” 那男人开始脸皮微颤。 南荞无奈,景王妃这嘴可真快,她不想把她男人搬出来啊,靠男人总归不是她的首选。 “论身份地位,论长相身材,他们哪一个不是你这小白菜的数千数万倍,你说懿阳郡主能看上你?” 那男子强装声音委屈:“她、她说喜欢我样貌妩媚,性子乖巧。” “性子乖巧啊?”暴风中心的女主角终于开口了,悠悠道,“各位可能不知道我家白惑,他最听我话了。我不需要另一个性子乖巧的。” 白少尊性子乖巧?众看客一副愕然的表情,连林筠都满脸怀疑,千年冰山脸的白少尊,压根跟“乖巧”两字搭不上边啊。 南荞继续道:“若论妩媚,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不晓得你知不知道青玖公子啊,他前阵子还说想委身于我呢,被我拒绝了。” 青玖:我不要脸嘛! 众人一惊,尤其是贵女们都惊呆了,青玖公子啊,居然被拒绝了? 果然,听见青玖的名号,那男子一直表现得无比镇定的脸色开始出现了慌乱,还有一丝奇怪的阴沉。 南荞有些奇怪,原来在他那里,青玖的名号对他威慑力比较大呢。她忽然走了过去,蹲在那男子的面前,撩开他本就松散的衣领,凑上去看。 这男人看着凑上来的南荞,竟然一动也动不了,真是个绝色啊,他死了也愿意! “嗯,研究得不错啊,还知道我是花妖。这是什么花啊?” 那男子闻言,猛地拉好衣襟:“就、就是你的原身。” “哦?”南荞拍拍手站起来,“那你倒是说说,我的原身是什么?” “花、花妖。” “所以说什么花呢?” 她是银绒花一事除了白惑太息尊者,只告诉过千里眠、天纥。而且她在择君晚宴上露过面,估计很多人能看出来她是花妖。普通妖族或许能辨别不同物种的不同气息,大致清楚是属于飞禽走兽还是花鸟虫鱼。 但是,这妖身也不是人人看得出来的,一般红橙黄阶的普通大众没这个能力,据说至少绿阶以上能大概看个轮廓。而被识破妖身,就多一分危险,毕竟,每种生物都有软肋与天敌。若非万不得已,鲜少有人会直接显出自己的妖身来。 当然,白惑这种例外。在大众眼里,蛟龙,无懈可击。 “这……”男子顿了一下,忽然拉开衣襟道,“是莲花!大家看看,这是不是莲花?” 众人仔细看,还真是莲花。 “好极了。记住你说的话。”南荞冷笑一声,转脸看向已经闻讯而来的鱼将军夫妇两,冷起脸来道,“鱼将军,本郡主特地来参加令嫒的生辰宴,却没想到被泼了这么一盆污水。虽然我太息宫淡泊名利,但也不是任人随意诋毁和踩踏的!就凭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舞倌,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鱼将军,你说说该怎么办?” 众人被她的气势一时间震慑住了,没想到这个从进门就一直温和谦逊的懿阳郡主,端起郡主架势来,也是这么威力十足。 对啊,她毕竟是郡主,是太息宫的人,是传闻中的神授圣女啊! 鱼将军被她这么一番质问,面色窘迫道:“郡主息怒,这事下官一定会好好调查,还郡主一个清白。” 南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随后转脸看向地上那个惊疑不定的男人:“诋毁郡主,可是大罪啊。本郡主不知晓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来诋毁本郡主的名誉,但是想必他也不知道,本郡主可不是什么小白莲。下回想栽赃陷害,起码得调查清楚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可以酌情谅解,让你将功补过。” 那男子咬着牙,他的天赋便是能看到比他色阶低的妖灵魅的原身。他方才看这个女人,妥妥的红阶,但是奇怪的是,妖身十分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光缭绕的轮廓。 根据他的经验与猜想,他猜是莲花!在胸口幻一朵莲花还是很容易的。 若是对方不承认,他也得咬紧牙关不松口,对方一时间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因为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对方会落下一个“毁尸灭迹”的嫌疑。 况且,谅她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显出妖身来。 那男子涕泪齐下:“卿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绝情?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莲花妖,我这缚令不是你的妖身,那你敢不敢显出自己的妖身来给大家看看?!” 众人唰地看向南荞,的确,这是最好证明自己清白的法子。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妖身,这就摆明了将自己的老底暴露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日后若有敌对势力针锋相对,利用弱点对付,那岂不是自掘坟墓。没人会这么傻啊。 南荞皱了眉。银绒花虽是罕见,但也保不准有人知道什么。她看了一眼房外的院子里,这闻讯而来的观众有点多了啊,挨挨挤挤的,将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她原本是个温淡的性子,秉承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就算玉琮次次算计她,但是看在皇家的份上,她还是放她一马。但是,这群人一次次的挑衅简直就是在她的底线上蹦跶!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南荞重重顺了口气,吐出一个字:“好。”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不可。” 屋内众人一惊,转脸看去,却见院里人群被众侍卫分开了一条路,在侍卫的护卫下,走来了两个人,竟然是千里眠,另有一个男人,南荞也觉得眼熟,一时也想不出他的身份。不过,随着林筠迎上去,南荞立马想起来了。 “你怎么才来?!”林筠迎上前去,埋怨了一句,又向千里眠礼了礼,“七皇兄。” 这人是景王千里瞰。 第191章 救兵来了 景王憨厚地抓抓脑袋:“我收到你的传信马上就去找七哥了,还不快啊?” 南荞诧异,是林筠通知的他们? 千里眠走进来,相较平易近人的景王,他周身一股凛然皇家威仪,令人有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仿佛这就是王者霸气。 但是,无人敢说。 鱼将军早已惊疑不定地上前恭迎:“下官参见萧王殿下,景王殿下!” 他这将军府一日里来了位郡主,又来了两位王爷。景王是他外甥女婿,倒是不用顾虑,但是这位萧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啊。他虽不在朝廷,但是朝中依然忌惮着他。就连皇帝也不敢忽视他。毕竟他两百岁退隐之前,身为方觉大军的军师,替方觉打赢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仗。他的谋略无人能敌。 千里眠没有搭理,直接走向南荞,沉声道:“你没事吧?” 南荞摇摇头:“你来做什么?” “我……”千里眠看了景王一眼,“他们说你遇到了点麻烦,我来看看。麻烦吗?” 南荞瞥了角落里那个炮灰:“还行吧,我想我能解决。” “怎么解决,现妖身吗?”千里眠皱眉。 “不然呢?”南荞道,“人家口口声声结了我的缚令了,我还能怎么办?” 千里眠皱眉:“你可知现妖身的后果?” 花木妖同飞禽走兽不同,现了妖身由于不能走动,战力反而比人形弱得多,更容易让居心叵测之人钻空子。 “知道。但是,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有心想知道我的妖身,定然会有看穿的法子,我东防西防,意义不大。”南荞面上镇定自若,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这一招挺毒的,不现吧,她就背了这口浪荡不羁的锅了,现吧,有着妖身被广为传说的麻烦。也不知是不是鱼飞远和项锦逸搞的鬼。是他们倒还好,毕竟知道幕后黑手。而若是别人,那会是谁想针对她呢。 千里眠叹了口气,忽然冷脸道:“鱼将军,这是在唱戏吗,懿阳郡主是什么身份,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围观的?!” 鱼将军惶恐起来:“是是是,是下官失职,立马让无关紧要的人出去。” 说着,转身冲屋内的人吼道:“走走,全都给我出去!” 房内众人簌簌一惊,正想撤离。 “哎,等等!”南荞却是出声阻止,“鱼将军、鱼夫人,老夫人,还有景王妃景王爷,请留下!” 众人顿住。 南荞继续道:“你们走了,怎么证明我的清白呢,别人还以为我仗势欺人,那我这个黑锅岂不是背定了?” 众人又为难地看向千里眠。 千里眠叹了口气:“也对,既然如此,那还得多叫几个人见证。” 说着,他往外看了看院子里的人群,叫了几个人的名字:“权尚书、方御史、仲侍郎,请几位帮个忙。”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无一不是吓了一跳,萧王不涉朝政许久,竟然还能准确无误地把他们认了出来,他们三个的确是今日宾客里头官阶最高的三人。原本想在院子里看一出热闹,看看这个新封的圣女闹出点什么风花轶事来,结果却被萧王点了名。 几人自是不敢懈怠,纷纷走上前来行礼:“萧王殿下。” “今日之事,事关本王准王妃的清誉,希望几位大人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千里眠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几位大臣打了个寒颤,纷纷说是。 但是,这是鱼小姐的闺房,自然不能让这么多的男人涌进来,于是在鱼将军的提议下,众人转入旁边的偏房之中。那个一直咬定不松口的舞倌也被侍卫押了过去。 南荞和千里眠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首,老夫人因为年纪较大,所以被赏了个位子,其余人自是不敢坐,站在两旁。 千里眠幽幽看了被侍卫压在堂下的男子一眼,说道:“原来是魅族,难怪这般不知死活。” 那男子身体不着痕迹地一抖:“你是萧王又怎样?方觉律法有定,如果男子不愿意,女子就不得抛弃与之结缚令的男子,就算是王妃,也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吧?” “很好,有胆量。”千里眠冷冷一笑,看向南荞,“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问的倒没有。”南荞无所畏惧,“但是,有些话想说是真的。” 她话锋一转,眼神看向其他人时带了些凌厉,随后笑笑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了。在场的各位,既然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话,那我暂且默认大家都没有看出我的妖身是什么。那么等我显出妖身之后,各位可就是知道我秘密的人了。若是哪一天,有什么不法之徒拿我的妖身做文章,那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在场的各位。所以,各位想清楚了,如果想置身事外呢,你可以出去了,但是你失去了一次了解本圣女秘密的机会。若是留下来呢,就说明诸位是站在我这边的,那么,懿阳在此就谢谢各位的撑腰了。” 众人傻了,她这是威胁吗?让他们站队? 千里眠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南荞:“各位也不必惊慌。太息宫从不涉朝政。至于萧王殿下……” 南荞看了千里眠一眼:“想必各位心中自有判断。” 她的确不是结党营私啊,只是吓唬一下他们罢了,把暴露妖身的危险降到最小。 沉默了一会儿,南荞便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就这样吧。这位魅族的小哥,你确定要咬死不松口吗,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那男子的确是咬牙,错不了的,凭他的眼力,她就是莲花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他狠狠点了下头:“原本就是事实!” “好。”南荞看向千里眠,“那我现个妖身,你接住我啊。” 千里眠点点头,不禁道:“你会吗?” 她好像什么灵术都不会。 南荞无语,她很努力地在修炼好吗,自从服用了太息尊者给她找来的雪玉丹之后,她便能纳灵了,每晚都要纳一会灵才休息,没事的时候也学学灵术什么的,现妖身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 第192章 现妖身 “这么看不起我啊?”南荞无语,他不知道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算了,不同他计较,随后同押着舞倌的侍卫道,“把他衣服脱了。” 千里眠的侍卫十分尽职,一下子就把那男子的衣服扒了下来,惹得那男子哇哇大叫:“你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南荞顿觉好笑:“这位小兄弟,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许了你怎样的好处,或者抓了你怎样的把柄要这么咬定青山不放松地构陷我,我只能认为,可能是比构陷郡主的后果更严重吧。不就是想看我的原身吗?偏不如你愿。绾茵,给我把他眼睛蒙起来。” “遵命!”绾茵雄赳赳地拿了一块手帕,一猛子就把那男子的头给罩上了。 “好了,在我现妖身之前,请将军和几位大人好好看看他的缚印什么样儿的,等会子,我的妖身又是什么样子,别到时候看差了眼。” 景王、鱼将军等人看懿阳郡主这般无所畏惧,心里早已对这桩风流韵事有了判断,甚至也好奇她的妖身。皆是认真地上前看了那男子的缚印,总结的确是寻常白莲妖的缚印。 南荞看了千里眠一眼,随后放心地闭上眼,在自己的眉心点了点,眉心瞬间散发出一道光芒来。 光芒流转,很快笼罩了她全身。她的身体开始虚化重组,如同星火流萤,变成了一朵璀璨夺目的……银绒花。 这花连茎带叶在光芒里轻轻旋转,花朵乍看似白莲,再看却有很大的不同,花瓣上带着绵密毛绒的短绒,这可是莲花所没有的。况且,她的枝叶细长如兰,一看便是陆生植物,并非莲叶这种水生植物。 在座的几位证人都看花了眼。但是,谁都不知晓这是什么花。只知绝对不是白莲。 千里眠上前接住了南荞的妖身,只凛然一句:“各位都看清楚了,可是莲花?!” 众人一惊,纷纷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落在千里眠手里的小花随即光芒飞旋,复又重组成了人形的南荞。由于方才是千里眠接着她,所以重新变回人形之后,便是千里眠打横抱着她。 南荞赶忙从千里眠臂弯里下来,整了整衣袖:“既然如此,那还请各位发布一个联合声明,还我一个清白。” 鱼悦绮这个生辰宴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欢而散。 千里眠给威远将军撂下了一句狠话,既然事情发生在他们府上,那他们有责任把这个诬陷懿阳郡主之人的来历调查清楚。而那个人他们先带走了。 南荞几人也没吃饭,直接回了太息宫,而回去的路上,南荞的马车里多了一个人,便是千里眠。 南荞很无语:“萧王殿下,您这是南辕北辙啊,送我回去再回王府,午饭都错过了。” 千里眠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不以为然:“你也没吃不是,等会儿不能请我一道吃么?话说,我很久很久没进太息宫了,我知道太息宫无邀约不得随意进入。不知道今日可否有幸拜谒尊府?” 嗯?南荞黑线,她怎么不知道千里眠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他是在埋怨她没请过他? “那你也没请我到你的王府去过啊?”她一出口,见千里眠眼梢一挑,便知这话似乎给他送了个台阶,暗自后悔。 果然,千里眠直接道:“那现在就调头去我那儿?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府里的大门自然随时为南小姐敞开着。” 南荞立马道:“还是算了,方向都不对,改天吧。” 白惑可对千里眠介意着呢。 千里眠见她拒绝得干脆,也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若我方才没来,你打算就这么在那帮人的面前现妖身了?” “那哪能啊?你看我就那么蠢?”南荞皱眉看了他一眼,千里眠就这点让她很不爽,有股说教的爹味,“我自然知道花木科妖身是个软肋,那我肯定先得找个靠谱的人护着我。至于见证者么,我是不认识那几个尚书侍郎,但是我发现景王妃的确是个正直刚正的性子,她还帮我说话。而且,我知道景王名声也很不错。虽然可能天纥更有威慑力,但我也不能老找她。我其实还想过让青玖过来,他是鎏潮的皇子,应该也有几分面子。” 他虽然咋咋呼呼不靠谱,但也是真心待她和白惑。 “那你……”千里眠欲言又止,没想过来找我? 但是这句话千里眠终究是没说出口:“白惑的事情还没办完?” 南荞点头:“择君大典那晚就出门了,到现在音讯全无。”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南荞顿了顿,也很实诚:“这我不能说,太息宫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别人啊?千里眠有点失落,对啊,他还只是别人。 “哎对了,你最后给他们下的那道灵术是什么啊?” “遗忘咒。” “遗忘?” “就是抹去了看到你妖身的画面。他们记不得你妖身是什么样了。” “还有这种操作?!”南荞震惊,“那我之前说的那些岂不就是废话?” 千里眠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南荞很是挫败。果然简单粗暴啊,这到底是个灵力法术横行的世界。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好好学习灵术的决心。 两人一道回了太息宫,千里眠说的吃饭也只是嘴上说说,他把南荞送到门口,转身就走了。 南荞也不是个别扭的人:“你不来吃饭了吗?” 千里眠笑笑:“不了,还有事呢。” “你要去查那个魅族?” 千里眠承认:“你也不想吃这哑巴亏吧?” 南荞抿抿唇,落下一句:“那你小心点。” 千里眠转身,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南荞回了醉浮生,左想右想,觉得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项锦逸与鱼飞远算计她,她的确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若不是,那她更加要调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阴招。 “琼衣,替我传个信去罗笙阁,说我有要事请青玖过来相商。” 第193章 两只舔狗 不过一个时辰,青玖就来了。 “你说那人是魅族?还能囫囵看出你的妖身来?”青玖端着茶杯架着腿。 “对。那人现在被千里眠带走调查了。但我想魅族你肯定更熟悉,所以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千里眠?他凑什么热闹?”青玖虽是一脸嗤意,“现在我不好说,要等我看到那人才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萧王府。” 与此同时,焦虑的还有锦绣诗社的另外几人。 鱼飞远急得跳脚:“王盾,你究竟哪里找来的这个人?!不是说他很厉害,看个妖身不在话下吗?!” 被叫王盾的人支支吾吾:“本来是这么说没错啊。老螟去找的,说这人不但能识破妖身,而且能在身上制造虚假缚印!他靠这一手,在大小城池里勒索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夫人啊!怎么可能有假?!” “我不管假不假!反正现在景王、景王妃以及我父母亲,还有权尚书、方御史、仲侍郎联合作证,那懿阳郡主的妖身根本就不是莲花!权尚书和方御史可是有名的硬茬子,朝堂上连圣上都敢顶撞,他们这么一说,谁还信之前那一出?!现在我爹在调查了,还把我二哥叫去狠狠揍了一顿,说怎么叫了这么一个舞团来。幸好本少爷高瞻远瞩,当时把这差事推给了我二哥,否则现在屁股开花的就是我了!” “那还不是你说的,说那女人只是个红阶,看个妖身易如反掌,这会子倒埋怨起我来了,社长,你倒是评评理。” 锦绣诗社的社长,项锦逸正在自顾自在下棋,那两人现在都看向她,她敛起方才一脸嫌弃,转而端上两眼无辜:“我知道你俩都是为了给我出口气,不过,看来是我们低估了懿阳郡主。加上她还有萧王撑腰,不是那么容易栽跟头的。就是现在,那个被抓的魅族可靠吗?要是他把我们交代了出来,那可怎么办。哎……” 鱼飞远与王盾面面相觑。 项锦逸下了一子,状似无意道:“我三哥平时总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是我觉得这样太残忍了,把人救出来不也一样吗,你们说是不是啊?” 项锦逸眼睛扑闪扑闪的,两男人相视一眼,鱼飞远当即拍着胸脯道:“锦逸你放心,这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跟你有任何关联,你本来就是阻止我们的,是我们自己自作主张,王盾,你说是不是?” 王盾立马点头:“对!这事我们会解决好的!你不必担心!” 项锦逸浅浅一笑:“那你们万事小心。” 项锦逸转脸倒茶,因而鱼王两人看不到她惯常淡然如兰的面容上一抹凶狠。 万事可别让她沾腥啊。这两个男人,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她得另外物色几个头脑好一点的冤大头来对付太息宫那个下贱蹄子。 那个申璨原本看起来很有一手,他还留在王城里,但是,他根本不想与她多加接触,就连打着三哥的旗号邀他入府,他也是只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突发腹痛水泄急急回了客栈。哪有这么巧的事。可恶! 南荞与青玖到萧王府时,萧王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这让青玖又是一顿鄙夷,觉得萧王端的臭架子,他们一个是鎏朝王子,一个还是他未婚妻,他居然不出来相迎?! 不过,萧王府的仆从把两人直接带到了王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院门外还设了重兵把守。 两人进到这个破落的小院子,发现萧王与天纥长公主都在,此时正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天纥正面朝着他们,因而他俩一走进来,天纥便看见了。 “你们果然来了!”天纥挥挥手跑过来。 “果然?你们知道我们会来?”南荞计较这两字。 “是啊。”天纥点头,“老七说你肯定会去找青玖公子,毕竟他是魅族嘛,对魅族再熟悉不过了。” 南荞看看天纥,又看看千里眠,心头一丝不悦,被人看透的感觉可真不好,她只好道,“是啊,魅族里我也就对青玖熟悉一些了。” 说着她看了看青玖。 青玖皱眉:“你看我干嘛,我能帮肯定帮啊!好了,让我去看看,什么犄角旮旯里的臭虫也有胆攀扯你!” 说着,他大步往前走去,顺便还白了千里眠一眼。 几人推门进去。只见十字桩上绑了个人,正是那个泼脏水的舞倌。但是此时他的装束已经不太体面,上衣被扒了,身上多了很多血淋淋的鞭痕,垂着脑袋披头散发。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青玖一进门,就开始嚷嚷:“一上来就开始打,不知道这是最低级的手段吗?!” 南荞是觉得味道有些冲,抬手捂住了鼻子。 她也不是圣母,这人如此不怕死地想败坏她的名声,打一顿是少不了的。况且,天纥身为王城御林军统帅,可不是矫揉造作的深闺小姐,手段狠辣一些也是难免。 但是……南荞脑际一惊,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胆量了?明明上回酒肆爆炸案时看到街头横陈的尸首是她见过的最悲惨的场景。而这样封建时代的刑罚场景,她活了二十八年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接触过。 什么时候呢,她似乎变得胆大了起来,敢独自对抗玉琮,只身面对诸多高官也不露怯色……好像是,祭天之后。 天纥无奈摊手:“嘴硬得很,只能受些皮肉之苦了。倒是个硬骨头,还是不肯说。魅族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铁骨铮铮了?” “长公主殿下,您这是看不起我们魅族吗?”青玖额上冒青筋。 天纥哈哈一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们……”绑在前头那人忽然气息奄奄地开了口,“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南荞觉得奇怪,是什么原因让他宁愿担着构陷郡主的罪名,忍受皮肉之苦也不愿交代出幕后指使者。 青玖走上前,站在那人面前,瞳仁一番光影:“难怪能把小荞儿的妖身看个七七八八,青阶的火系魅,可不多见。” 第194章 先知与魅丹 说着,青玖伸手上前,一把按在男子血迹斑斑的胸膛上,只见他手掌里冒出一片蓝光来,随后又迅速收回,掏出自己的手帕来嫌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道:“你的魅丹还在啊,你哪来的脸说同小荞儿结了缚印?” 又是一个新名词。 “魅丹是什么?”南荞转脸问天纥。 天纥摇摇头。 千里眠正想张嘴回答,却听前头那男子阴沉沉地笑了笑道:“自然是留着……杀你了!” 他话音刚落,他的胸膛里猛然炸裂开来,迸发出一片白光。 青玖离得最近,根本来不及躲开,瞬间就被白光吞噬! 南荞眼前出现千里眠那张惊恐万丈的脸,他扑上来把她掩在身下,然依旧拦不住浑身剧烈的疼痛与撕扯。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房子塌了! 耳边嗡嗡作响,南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是青玖大步往前走的场景,以及他说着“什么犄角旮旯里的臭虫也有胆攀扯你!” 又来了! 她的先知能力! 不行,这是阴谋!那人的目的是想杀了青玖! 南荞张嘴想喊,但是惊觉不能让里面的人知道青玖来了,一咬嘴唇,猛地扑上前去,抱住了青玖的后背。 青玖被震得一愣,转身看到是南荞时,胸膛窜起无法言喻的欢愉,但他死撑着面子揶揄道:“你突然这么投怀送抱……哎呀,你嘴唇怎么咬破了?” 南荞无暇顾他,一把捂住了青玖的嘴,随后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冲在旁边呆愣着的天纥千里眠急忙招手,示意他们离开。 议事堂中,天纥手里拿着药棉,为南荞咬破的嘴唇上药,还啧啧埋怨:“怎么咬得这么用力,估计得肿两天。你要是同白惑与老七任何一个人结了缚令,这罪就他们来受了。” 千里眠向天纥皱了皱眉,现在是开这个玩笑的时候么。 青玖摸着下巴,难得一脸凝重:“青阶火系魅,自爆魅丹,果然是能取我性命。” 南荞深思:“所以啊,这事我觉得已经不止是鱼飞远项锦逸算计我了。前不自爆后不自爆,偏偏青玖来了自爆了,他们真正的目的肯定是想杀青玖。青玖,你也和项锦逸有仇?” 青玖辩解:“我同那个女人一点儿交集都没有!” “什么项锦逸鱼飞远算计你?”天纥对此一无所知。 刚才来萧王府的马车里,南荞已经对青玖说过这事的前情后果,的确只有天纥不知内情。于是,她向千里眠一看。 千里眠知道她的意思,便将近月楼吃饭所见所闻说了一下。 天纥听罢,沉沉一叹:“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嫉妒蒙了眼呢。争取无可厚非,但是损人就缺德了。这回估计是被人给利用了。” 不亏是长公主,三观超正!南荞给天纥竖了个大拇指。 南荞又问青玖:“所以什么人想杀你啊,你哪里的仇家?” 青玖满脸无奈:“我哪里知道什么仇家,眼红我的人多了去了。” “也未必是仇家。”千里眠出声。 另三人看过去,千里眠道:“鎏潮的崇霄皇子在方觉的萧王府遇难,这对两国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方觉与鎏潮相交两百多年,一直是不少国家的眼中钉,尤其是嶙乍与怅国,或者我们先前听闻的天机教。若是能乘此机会杀了你,定然会在两国的关系添一道裂痕。顺便还能重伤我、小姑姑和南荞,怎么看都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天纥皱眉:“你的意思是,这是天机教所为?” “可能性很大。他们不是已经闹出了不少动静了么。倒是也还有一种可能……”千里眠顿了一下。 “什么?”天纥追问。 “虎术部。前段时间黑格理纳尚被南荞当着满朝拒绝了,难保他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来,而且,据线报,他们还未离开王城。但是……”千里眠又停住。 “但是什么?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急死人了!”天纥没有耐心。 “虎术部有这样的谋略吗?”南荞疑问。 千里眠微微一笑:“我想说的正是这个,虎术部的人都不聪明,这样环环相扣的精密算计,恐怕想不出来。” “那你还说!”天纥白了他一眼。 千里眠无语。 一时间,四人沉默。 南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魅丹是什么?” 妖丹她听过,仙侠文中妖怪的本命丹。她还问过白惑,见白惑一脸茫然,她只好接受了此妖非彼妖的设定。 “呃……”青玖挠了挠头,“这是我们魅族男子灵力精华的所在。” “那你为什么说那个男人魅丹还在,就不可能与我结了缚令?”难道类似守宫砂,结了缚令就没了? “我这么说的?”青玖红了脸,“这个么……” 他居然害羞了。 南荞见状,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想。 直球千里眠直言不讳:“魅丹是魅族男子独有,包涵了他们自身一半的灵力。但是结缚令之时,魅丹会随着缚令到女子身上。女子会获得男子一半的灵力,所以,魅族历来都是女子当家,女子为王。” “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这是我们魅族最重要的仪式好不好!”青玖耳朵都红了。 千里眠不以为然:“有问题吗,我陈述的是事实。” “原来如此啊。”南荞表示明白了,看着青玖快熟了的脸,忽然觉得青玖原来这么纯情啊,千里眠说的话里好像也没什么露骨的表述么。 但是想想,他们这里的结缚令,就是洞房或者圆房的意思,或者用她的世界来说,就是……咳咳,好了,她的确也觉得难为情。 青玖挠了一会头,伸手过来抚上她的嘴唇,嘴里念叨了一句:“有够笨的,咬成这幅德性。” 南荞打开他的手,女孩子的嘴是能随便摸的吗,况且她也是为了救他,一时情急,没控制好。 “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南荞瞪了他一眼,嘴角扯动幅度太大,立马疼地直皱眉。 “好好好,我闭嘴。”青玖悻悻缩回椅子里。 第195章 掉进坑里的青玖 天纥大感不妙,看向千里眠。而千里眠却是低头自顾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几人又讨论了一下,总结出青玖暂且不能在此人面前露脸,得先让大理寺再围绕这个人的所有背景查一查。虽然青玖很是不屑一顾,被南荞瞪了回去,让他配合工作。 南荞很是可怜大理寺那些人,最近接二连二出事,虽然近月楼和今天被她的先知属性及时制止了,但是若长公主和萧王要查,大理寺也不敢懈怠吧。 青玖非得陪南荞回太息宫,于是又坐了同一辆马车回去。 一路上,他不时地看看南荞,还莫名其妙地笑,直让南荞看得发怵道:“你有话就说,笑得这么阴森,把我老寒腿都勾出来了。” “我阴森?”青玖差点跳起来,但是还是忍住了,看着她红了一块的唇角,他忽然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他赶紧避开视线,扼杀掉这种危险的想法,装作镇定道:“谢谢啊。” “谢什么?”南荞正掀起帘子看着外头。 “谢谢你救了我啊。” 南荞重新看向他,脸上有些歉意:“那是应该的啊,毕竟是我把你叫去的。哎,不过那边的人倒是好算计,居然预判了我会找你去。差点被人算计到的感觉可真不爽。你说哪些人会知道我同你的关系?我们也并没有经常见面啊。我想想啊,大庭广众之下的话,罗笙阁一次,近月楼一次,还有择君宴上那次,若要调查的话,工作量有点大啊,尤其是后面两次。嗯?你又脸红什么?” 没错,青玖的脸又红了。 她说的什么一次两次的,害他想歪了。 “咳咳。”青玖咳嗽了两下,掩饰自己的躁动,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去让人查查有没有可疑的。” 南荞愕然:“怎么查,范围太广了吧?” “也不难啊,你第一次来见到的那群人,我熟悉,个个都是纨绔,没那么大志向,近月楼那次,入内之人不都是需要凭票登记的嘛,也能查,而择君宴上的人就更明显了。” 南荞咂舌:“不是我不信你,这工作量可有点大啊。” 青玖潇洒一笑:“看来你对我的情报网一点都不了解。我可不是个普通的衣料商贾啊。我们魅族,本源为风水雷电火,各有所长,譬如我这样的风系,可以风为耳目,亦是来去如风,虽然灵力硬碰硬的比不上你们妖族,但是论布置消息网,那可是不在话下。” “这么神啊。”南荞眼里亮晶晶的,似乎是种崇拜,这让青玖很是受用。 “既然如此,你帮我查一件事吧。” “什么事?” “你帮我查查玉琮公主最近去哪儿了。” “玉琮?”青玖不解,“你不是和玉琮不对付吗,问她做什么?” 认识这么久了,青玖的人品她也能信任,于是南荞就将仓舒那一档子事告诉了青玖,还叮嘱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来找我?!找千里眠?”青玖火气上涌。 “我没找他啊,我一开始找的天纥啊。再说了,找你有什么用,皇宫啊,你又不能随意进宫。” 青玖无言以对,的确,在方觉他这个他国皇子可逞不了多少威风,要是在鎏潮就好了。 “所以我就纳闷了,以玉琮这种炮仗的性格,怎么不乘机打压仓舒和景图,反而急匆匆走了,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你会不会想多了,人家是公主,心思此一时彼一时的。突然心血来潮想去个什么地方玩玩也正常啊。” 南荞闷闷道:“但愿如此。你先帮我查查不行吗?” 但是,心里有种不安,怕与白惑有关。 女人的第六感啊,天生不能小觑。 她的先知能力只在她身体遇到劫难时开启,所以这样的情况根本起不了作用。 青玖心软了,只得答应:“好了好了,我给你查就是了。” 完蛋了,现在他完全拒绝不了这丫头的任何要求怎么办?他像是掉进了一个深坑,爬不出来了。 南荞安然无事的回到太息宫,一头扎进了太息宫的藏书楼里。越来越多的刁难,让她有种深重的危机感。她不能事事靠着求助于人,自己强大才是实打实的强啊。 翌日,南荞照常去了司天监,她是一个热爱工作的四有青年。 其实,占星这种事,在她的世界看起来是无稽之谈,神棍骗人的把戏,是在这个灵力纵横的异世,的确是有其玄妙之处。在林非手底下听课还是受益匪浅的。 午间休息之时,南荞见孟菡捧着一盆花,东剪西剪,唉声叹气的。 她凑上前问怎么了。 孟菡也不见外,如实相告:“这盆花我种了好几年了,以前一直在翰林院长得好好的,没想到搬到这里来之后,一直掉叶子,就跟往日那么养养,下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南荞看了一下这棵树,的确,树叶黄了好多。她想起仓舒那棵铜铃树是被下了毒,这棵总不会也是下了毒吧。很快她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孟菡一直在修剪,在触碰,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 于是她往前伸手,做要去摸枝叶的趋向,也没什么先知影像。于是她放心大胆地摸了上去,边摸边说着:“小花花,你这是怎么了呀?” 指尖施加了一些灵力,她很快就听见了这棵小树的回答:“身体好痛啊,有个大虫子在咬我的根。” 原来是有虫。 由于有南荞的治愈术,这棵小树立竿见影地绿了几分,看得孟菡目瞪口呆。 南荞淡定道:“我是花妖嘛,简单的治愈术而已。但是,这棵树的原因是,树根下有蛀虫。” 她一边说,一遍拿了孟菡手里的剪刀开始刨土,果然,才刨了没几下,主根露了出来,好大一个窟窿,里面一条肥硕的蛀虫扭动着身体正在往里钻。 孟菡一把将蛀虫挑了出来,还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虫子,确认没有了之后,重又把土埋了回去,不忘感激道:“监副您可真厉害,您怎么知道这根里面有虫子,小树回答的吗?”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紫阶的花妖才能与草木交流嘛,我区区一介红阶。”南荞叹了口气,“不过,身为同族,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呀……啊,有了!” 孟菡被南荞一惊:“监副,什么有了?” 第196章 金手指的妙用 “孟菡,谢谢你啊!”南荞开心地握了握孟菡的手,转身走了。 孟菡脸就红了,监副长得这样美,还丝毫没有架子,对属下的一棵小树都能耗费自己的灵力施救,可见有一颗善良的心。她要是个男子,也一定会爱上她。 而南荞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下属女官都被她吸引了,她只是懊恼,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她的另一个金手指啊,能与草木沟通! 南荞专门去了后宫,让人通报找皇后。皇后还是很给面子的,见她求见,不多时就接待了她。 南荞的本意也并不是来找皇后,只是找个进宫的借口罢了,顺嘴还问了句:“今日怎么不见玉琮玉珥公主与兰琼郡主?” 皇后很是爽快:“玉珥出宫玩去了,天天在本宫耳边念叨无聊,只能随她去了。兰琼到她父亲那里去住一段时间。” 兰琼郡主的父亲是荣息郡王尚之滨,皇后的三夫君,据说与皇后故去的大夫君有七八分相似,被分封在荣息郡。 “至于玉琮么,整日疯疯癫癫的,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哎,这丫头从小被她父亲宠坏了,要是她能有你这么善解人意、乖巧懂事就好了。”皇后扶额。 “娘娘,其实我觉得公主殿下性子直爽洒脱,不像有的小姐们,说一句话要藏十分的意思让人猜,儿臣还是更‘喜欢’同公主殿下相处。” 虽然这个喜欢要打引号,但是比起项锦逸之流,她宁愿同玉琮相处,毕竟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暗地里算计她的那几次,她一直觉得玉琮肯定是被人教唆。 “你就别替她说话了,本宫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从小到大没少惹祸。我知道因为白惑的事情,她肯定也没少招惹你,你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她还是小孩子心性。” “儿臣自然不会。”南荞低眉顺眼的,心里叹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言语里再怎么嫌弃,还是以一句“她还是个孩子”来为她开脱。她这个还未过门的儿媳哪里比得上呢。 “娘娘,听说皇宫的异珍园内,有不少珍稀的花木,许多都是世间罕见,所以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儿臣很想去看看,不知娘娘可容许?” “傻孩子,异珍园而已,你要去便去,谁能拦你。” 南荞笑笑:“儿臣毕竟是宫外人,自作主张在宫里行走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就想着来求得娘娘的许可。” 皇后调侃:“原来你今天来是为了这事啊,本宫还以为你听说三个丫头不在,特地来陪我说话解闷的呢。” 南荞忙道:“儿臣怎么会,儿臣的确是想多来陪娘娘的,但是又怕公主看到我不开心,所以不敢经常来。儿臣十分感激择君大典上娘娘帮儿臣说话,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呢。” 这话虽然带点茶味,但是是事实啊,她要是经常来,跟玉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的气都不顺。绯云宫跟栖霞宫并不远。 皇后笑笑也不多说,只道:“待会儿让绿善带你去异珍园吧,以后尽管去,就说是本宫的允许。你要是看上什么就跟本宫说,要是能送你的,就送你了。你也知道,有些特别珍贵的,就陛下那个小心眼,他不一定肯送。” 说到皇帝的时候,皇后又一脸嫌弃。 “多谢娘娘。”南荞佯装难为情,“儿臣其实也是上次听公主说异珍园的花木死了不少,心想着儿臣既为花妖,若能救一些也好,儿臣最近的治愈术精进了不少呢。” “那你看着办吧,不过没必要为了几株没灵识的普通草木浪费自己来之不易的灵力。”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后便命大宫女绿善带她去异珍园。 异珍园分两部分,一部分名异兽园,就好比一个珍稀动物园,里面豢养了各种稀有的动物,当然这些动物是真的未开灵智的野兽,并不是妖族。另一部分,便是珍木园,是栽种名贵花木的园子。 虽然她托了青玖去查玉琮急急忙忙去哪里了,但是总是靠别人终究不是上策。而她能与草木交流,这是个十分有用的技能。而玉琮的宫里她是不能进去的,但是有一件事,她是打听过了。 各宫主子的宫里所有盆景都是三日一换,普通主子用的普通盆景,而像是皇帝、皇后、公主、郡主、贵君和四大郎君的盆景,皆是出自这珍木园。 所以,她想来试一试,看看是不是有几日前从玉琮宫里换下来的盆景,恰巧听到了玉琮去的地方。 绿善将南荞带到了珍木园,同管事的说了几句话之后,管事的毕恭毕敬地来行礼。 南荞又让绿善回去了,也让管事的不用跟着,否则,她也不好做动作。 这个珍木园就是一个小型的植物园,花木有地植的,也有盆栽的,高低各异,错落有致。每一种都有各自的区域,或者索性用篱笆围起来,免得让人踩踏。 不时碰到一些侍花弄草的宫人,大约是管事传话下去了,这些宫人见到她,都纷纷行礼。 南荞是个伪花妖,对花木没什么研究,更不知道什么品种,因为这里的花草与她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 她停留在一片盆景前,这一大片盆景看起来都甚是名贵。她伸手抚上其中一盆盆景的叶片,施了些灵力,那盆花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舒服得叶片抖了抖,开始说话:“谢谢谢谢!” 南荞满意地弯起嘴角,开始用灵力沟通:“你知道哪盆花是玉琮公主宫里出来的吗?” “不鸡到。” 南荞有点扫兴,正想换盆花问,这小树又开口了:“问花锦树爷爷吧,它什么都鸡到!” 南荞眼睛一亮,又奖励了些灵力给小树。 “花锦树?”南荞找了个宫人问花锦树是哪棵。宫人十分尽职,直接把她带到了那棵树旁。 南荞呆愣了一会儿,这棵树可真大啊。 第197章 打听玉琮行踪 树干差不多有两人合抱那般粗,巨大的树冠上此时开满了粉紫色的花,一丛丛一团团,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好看极了。 她看着这棵树,感觉有点眼熟。对了,好像那个沉花秘境之中的花树就是这个样子。但是那里的花都是粉红色,没有这样的紫色。那时千里眠不是说沉花秘境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无法带出来么,那这棵花树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没多纠结这事,走上前,伸手抚上花锦树的树干,伴随着灵力在心里默默问话:“花锦树啊花锦树,能不能告诉我,最近玉琮公主宫中换出来的盆景有哪些?” 问完,她自己有些忍俊不禁,她这姿态,委实有些像白雪公主的继母对着魔镜在问,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花锦树的枝叶哗啦啦颤动起来,花瓣比方才掉落得更密集了,但是又立马催生了更多新生的花朵来。 “呵……”空气里漾开一抹涟漪,传来一个只有南荞听得到的稚嫩声音,“你是谁——身上为何有神主的神力?” 南荞惊了惊,四下一看,却是空无一人,马上意识到,这就是眼前这棵花锦树在说话。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就是个小男孩啊,怎么对得起“花锦树爷爷”这个称谓?他说的神主的神力?莫非是沉花湖底那神秘的灵力团?这树果然有蹊跷。 南荞重又抚上枝干,心中默念:“此事说来话长,等我有空再同你慢慢细说。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三四天来从玉琮公主寝宫换出来的盆景有哪些?拜托了!” 花锦树沉默了好一阵,就在南荞以为他不愿意搭理她时,它开口了:“东边的柳燕儿花,媚槿,西边的庆华、金衫,就是这几天从绯云宫换下来的。你救救他们吧。” 救?南荞虽然奇怪,但是她记住了这几个名字,并应下了:“好。谢谢。” “等你有空了来找我啊。自从神主离开了,我好想她啊,我们大家都好想她啊。” 花锦树的声音稚嫩,但口吻却是持重老成,还带着浓重的忧伤。 这真是一棵有故事的树,而且它应该是认识她体内这股力量的主人。她肯定会再来找它的。 南荞答应了,转身往盆景区走了。 南荞走远的同时,却没注意到,离花锦树不远的一个爬满了金黄晶盏花的篱笆后头站着两个男子,将方才的场面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自然听不到他俩的交谈,他们看到的,是姿容绝俗的女子站在这棵世间唯一的花锦树前,双手轻抚着苍老的树干,目光专注而虔诚。美人衣衫翩然,花树落英缤纷,一人一树,美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画卷。 “这女人是……”其中一名紫衣男子开口问道。 一个身穿黑衣,面容白皙,眉眼含笑的男子笑眯眯道:“这回您有所不知了吧,这就是现下炙手可热的太息宫圣女,白惑与萧王的未婚妻,名南荞。” “你见过?”紫衣男子问。 黑衣男子笑道:“有幸在籽嘉宫缇穆的一出戏里见过。” 紫衣男子不屑道:“怎么,缇穆又挑仓舒的刺了?仓舒已不足为虑,还有什么可看的,平白浪费精力。蠢货一个。” “哪啊,是那位。”黑衣男子挑挑眼,“针对的是这个圣女啊。不过被她给化解了。这个圣女啊,还是有几分手段的,不容小觑。” 紫衣男子当即了然他说的“那位”是指谁,一扬下巴:“走,咱们去会会这个不容小觑的圣女。” 黑衣男子一点头:“臣侍也有此意。” 那厢,南荞到了盆栽区,随便找了一盆花,打听了哪几盆是花锦树所说的玉琮寝宫换下来的花树,花与花都是相识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因为这几棵花树都放在了一个区域,而且,她也明白了花锦树所说的那句“救救它们”是什么意思了。 这几盆花简直是不堪入目,其中一盆枝叶枯黄,看样子马上要死了,另一盆看起来主干被大力折断了,只有稀稀拉拉几根副枝活着,还有一盆明显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主干上一半都是焦黑的。 虽说只是几棵树,平时盖房子什么的都是成片成片地砍,但是她如今是花妖,并且能与花木交流之后,再看此情此景,便有种同胞被残害的戚戚然。 但是她只看到了三棵,并没有找到第四棵。她决定先救救这三棵。 于是,她选了那棵看起来最惨的,被火烧过的,输了些灵力进去,肉眼可见片叶不生的枝丫渐渐变绿了,甚至萌生了一点点的小芽。 南荞收了手,这样的程度这小树已经恢复了生机,相信能自己长好了,她也没有忘记问小树:“你知道玉琮公主去哪了吗?” “我、我、呜呜呜……”小树发出一种类似哭泣的声音,听得南荞心疼,算了,它肯定吓坏了,不问它了。 南荞走向那棵断掉的盆景,照例施法问话,但是这棵树居然不会说话!它就只会哼哼唧唧,莫非是主干被砍了,大脑被毁,成植物树了,咳咳,树本就是植物。 南荞只能放希望于最后一棵树上,那棵虽然完好,却枯黄着快要死的树。枝干重新变绿之后,这棵小盆景居然率先开了几朵洁白的小花来。看来是棵先开花后长叶的树。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小树弱弱的声音传来,南荞心上一喜,看来这是棵成熟的小树,总算没有白费灵力,于是趁热打铁:“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是公主,玉琮公主,四天前晚上她回来,很生气很生气,乱发脾气摔东西,还拿我们出气!柳燕儿花的头被砍了,媚槿差点被烧死,我被一碗热茶砸中,坏了根须,快要死了。而金衫被连根带盆砍碎,直接当柴烧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南荞很是唏嘘同情,在动物眼里,植物自然是算不得生命的。 她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问;“不用谢。那你们知道玉琮这几天去哪了吗?” 没想到这棵小树直接回答:“我听到他们说要去踏死一群狼,可是狼好凶啊,他们要怎么踏死啊?” 踏死一群狼?踏狼?祂琅山! 第198章 偶遇皇贵君 南荞惊得起了一身冷汗,玉琮这是知道白惑去了祂琅山?否则这么火急火燎出了门,连她设计陷害她的后手都不顾了。不愧是公主啊,消息这么灵通。连千里眠都不知道白惑去了哪。 话说,千里眠是真不知道吗,还是说他不知道白惑去了哪,但是知道玉琮去的地方。说起来,她其实没有实在地问过千里眠关于玉琮的消息。 南荞眉头紧锁,心头有着深重的不安。虽然在她没来以前,玉琮早就追着白惑跑。但白惑谨守本心,纹丝不动。她应该相信白惑的。 但是,女人对着自己真心爱着的男子,不可能一点醋都不吃,除非是不够爱。 其实,她还是有些嫉妒玉琮的,认识了白惑好几十年。而她只有短短两个月。 有些感情,来自细水长流,来自温情陪伴,来自锲而不舍地追逐与崇拜。若她是个男子,有玉琮这样一个身份地位样貌皆为上品的追求者,心里应该有一股得意的吧。虽然她刁蛮了些,霸道了些,但是林林总总都是因为她爱他。 男女都有虚荣心,若不是这个世界的诅咒,那么,应该会像她的世界一般运行。面对投怀送抱的美人,岂有拒绝的道理。 南荞的心忽然很疼,她可以事事冷静,但在面对白惑的事情,他的桃花债上,她忽然就失了这份稳妥。 她后悔了。她后悔没有玉琮的果断,同他一道去祂琅山;她甚至后悔,在他一次次求欢之时,她过于矜持,而至今没有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她好后悔。 南荞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心脏好痛!是实实在在的痛!甚至痛得,不太正常! 南荞捂着胸口,头脑中一片虚幻,眼前都空白一片。 终于,她支撑不住,身体一斜,往后倒了下去。 “这、这……”黑衣男子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啊,贵君?” 紫衣男子看着自己臂弯里的女子,皱起眉来。 方才他们刚走到她身后,却发现她似乎身体不适,捂着胸膛,佝偻着背浑身发抖,一瞬间身体就软了下来。 他就那么伸手一接,人就倒在他手里了。 简直离谱! 身为皇帝的贵君,他最忌讳的,应该就是与女子有身体接触! 但是,现在也不是他的责任,完全是巧合啊! 手里的女人紧闭着眼,脸色煞白,连嘴唇都白了,额头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也不是装的。 皇贵君冲黑衣男子一乜眼:“你也看到了,圣女倒在我们面前,我们要是不救,到时候太息宫来找茬,陛下也会责怪我们的。” 黑衣男子讪讪笑:“对对,您说的对!” 皇贵君没办法,只得一把把手里的女人抱起来,往一边走去。 不得不说,男子和女子的身体差距还是很大的。像他这种从不会抱女人的,甚至还是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现在居然很轻巧地把这女人抱了起来,实在是……离谱。 南荞很快就缓了过来,她睁开眼,短暂的意识短路之后,想起了昏倒前的事情,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躺椅上。 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额角,转了转头,猛然发现她旁边还坐了两个男人! 她惊得最后一点迷糊都没了,一骨碌爬起来:“你们是……” 她看清这两人,一个紫衣,一个黑衣。 紫衣男子生得精致美艳,脸很白,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冷峻的阴柔美,而这个笑眯眯的黑衣男子…… 南荞惊觉:“啊,你是那天在籽嘉宫的……” “圣女好记性。”黑衣男子笑道,“上回匆忙,本宫还没自我介绍,本宫是贤郎君。” “贤郎君?”黄佑池?她还记得这个名字,“那这位是?” 德郎君?不像啊,白惑那小抄上说德郎君平日素喜穿白衣呢。难道是…… 南荞心中有了计量,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传闻中的……皇贵君颐风。 南荞从躺椅上放下腿,微微行了个浅礼:“方才多谢皇贵君与贤郎君出手相助。” “圣女好眼力,居然能认出本宫和贤郎君来。”皇贵君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南荞看了看这个皇贵君,他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仿佛跟心思艰深搭不上边,但是人不可貌相,白惑的总结肯定没错的。 想到白惑,心里忽然有一阵沮丧,不过,没刚才那么激烈了。刚才真是奇了怪了。 皇贵君依然谦和有礼:“圣女是不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帮你请个御医来看看?” 南荞笑了笑:“没事,我刚才用治愈术治疗这些伤病的苗木,一时没控制好灵力,过度损耗而已,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还是多谢两位照料。我先回司天监去了。告辞。” 说罢,南荞礼了礼,起身走了,她很不想同后宫这群男人有过多交集,女人多的后宫要宫斗,但是男人狠毒起来,也没差吧。仓舒就是个被排挤的例子。 南荞走后,黄佑池道:“贵君,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啧,就是这个圣女咱们需要关注吗?” 颐风嘴角一勾:“她是萧王的未婚妻,以后便是萧王妃,而萧王是皇后最关照的儿子。一环环的,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吧。” 黄佑池一愣,忙应下:“臣侍明白了。” 黄佑池心里默默咂舌,颐风从来没有断了取代皇后的念头,他最崇拜的,是源氏王朝唯一的男皇后。千里王朝尚无此例,而他的野心便是开创先河。黄家作为颐家的家臣,能做的,也只有辅佐而已。 南荞回到司天监,经过这一路,心里已经好受不少。但是孟菡一眼就看出差别来,说她脸色不好,刚巧被前来授课的林非听见了。于是,小两口自作主张给南荞放了假,让她下午好好休息。 南荞无奈笑,是她太过随和没有威严了吗,下属都敢做她的主了,罢了,他们也是关心她。但是她没有早退,可不能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印象,她便待在办事间里,细细思考今天的异样。 第199章 反常的心脏 她的身体不太正常。她不过想了一想玉琮与白惑的渊源,她这心口就难受得不行了。不对啊,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甚至,她对渣男向来都是一脚踢开的态度,一瓶啤酒一滴眼泪之后,潇洒做自己。 渣男老老实实还好,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小动作不断,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最好的例子便是前任那渣男上司。原本口口声声加班做计划的人,却被她巧遇挽着女同事走出酒店的门口。狗血啊。 她手里端着果汁,耳边是闺蜜担忧的一声“荞荞?” 装没看见?那怎么行,舒服的是他们,光她一个人难受? 她掏出手机拍下了证据,随后快步上前,在对方惊愕的眼里,一把将果汁泼在了他的脸上。 原本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没有谁必须绑着谁。 奈何这个渣男求和不成,开始处处针对她,加班甩锅,导致她气愤自己当初眼瞎。 而出轨的女同事同一个单位不同部门,竟然开始编排她的谣言,说她为了上位而勾搭的上司前任。 她忍了一个月。但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叔能忍,婶也忍不了啊! 谣言越演越烈,大领导都找过她谈话之后,一封匿名邮件被发到了大领导邮箱里,举报渣男贪污受贿,证据凿凿。而那所谓女同事,被她的部门经理太太打上了门,撕得很难看。 不过一周,两人双双离职。渣男还被公司起诉调查,大快人心。 南荞神清气爽。知她人品的同部门同事们都说老天为她出了气。她笑了笑,没有分辩。 谁知道她被迫加班的一个多月晚上,查了多少合同资料,才找到渣男违法的证据,只因他曾经醉酒时隐晦暗示过自己的赚钱妙招。 而渣女么,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 想了想自己以前的战绩,她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仿佛心脏被安抚了。 如今的情况,只是玉琮的作为,同白惑有什么关系。她刚才在珍木园的感受,好像白惑出轨了令她怒火中烧一般。 出轨?她摸了摸胸口,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 身体里这颗心脏是昭兮的,而她是被爱人背叛而死。刚才她一时的联想,或许激发了这颗心脏遗留的怨念,从而影响了她的情绪和身体。 若是果真如此,那她得悠着点,不能被这颗心脏的情绪给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力。 下班回到太息宫的时候,没想到青玖已经在醉浮生等她了,一见她回来,便大呼小叫地跳过来道:“玉琮去了祂琅山!” “嗯。我知道了。” “祂琅山啊!白惑也去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白惑去那儿了?” “他告诉我的啊,那他要出远门,说放心不下你,让我多看着点。” “那上回我在威远将军府被人陷害也没见你第一时间赶过来?” “这……”青玖噎住,“一时疏忽嘛。不对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玉琮肯定是跟着白惑去的,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快!” 青玖一把拉住南荞,就把她往外拖。 “干嘛?!” “我带你去祂琅山啊!咱们不能让那小浪蹄子给抢了先!” 南荞甩了青玖的手,站定道:“我不去。” 青玖恨铁不成钢:“你是脑子坏了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意气用事。”南荞面色平静,“我想得很清楚。白惑这次是同尊者一道去的,而且那天走得很急,说明那里的事很重要。我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去了只会添堵拖后腿。那时候白惑还得分神照顾我,不是更麻烦。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在家里多多修炼,争取他回来的时候,进一阶。” “这你不用怕,他办他的事,我来保护你!”青玖脱口而出,说完,两人都是一愣,青玖立马解释,“这、这是他交代我的任务啊。再说了,我生平最看不过抢别人男人的女人了!” 这点他可没胡诌,他母皇以前总是拿那些往事当笑话说给他们小辈听,说他几个父君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受欢迎,总有些妖艳贱货来同她争抢。当然,统统输在他母皇手里。 是故,他一直都对抢别人男人或者女人的人深恶痛绝。因而,他也绝不会和白惑抢。之前抓了南荞那次,只是恶作剧而已。 南荞看着他这一副冲天怒火的姿态,好像要被抢人的是他自己那般,不禁哑然失笑,看得青玖莫名其妙:“你还有心思笑?!” 南荞拍了拍青玖的肩膀道:“没事,我相信白惑。你不相信他吗?” 青玖气得跳脚:“关键是我们相信他没用啊,有的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玉琮那货色会做出什么来!你到时候后悔别找我哭!” 南荞摆摆手,转身向里走去,边走边道:“你要留下来吃饭吗?这几天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吃吃吃,亏你还有心情吃?!”青玖跟上去,“我要吃四海峰湖里的冰鱼!” 然而这一句两人都没在意的话,却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 南荞晚上把心思放在纳灵上,白天专注在司天监本职工作上,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此来抚平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反正白惑那边也联系不上,操心也是白操心。 又过了三日,天纥兴匆匆地来到司天监找她,说是那个诬陷她和欲谋杀青玖的魅族身份查到了。 这人表面上是个四处招摇撞骗的骗子,仗着青阶,有一定看透低阶妖族原身的本事,专门挑选夫家有权有势的夫人,用相同的方法勒索敲诈。 那些夫人都是不敢忤逆大夫君的,被哄骗了去看表演,随后被灌醉了酒,稀里糊涂地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醒来一看到对方结了自己的缚印,哭闹着要跟着她回家,就方寸大乱,随后只能拿钱消灾。 “呸!真是下贱胚子!”天纥狠狠唾弃了一口。 但是南荞觉得拿钱消灾还算好的,在她原本的世界,这种情况下,女子肯定是要人财两空,失财又失身了。而由于这里的男人碍于诅咒不敢乱来。 “表面上?”南荞道,“那深层次的身份呢?” 第200章 天纥往事 天纥一拍大腿:“这人是个魅族,他们是有组织的,而他们的组织属于更高级的教派,叫做魅族荣光!” “魅族荣光?”南荞惊讶。 “怎么?你听过?” 南荞点点头:“白惑说起过,说是魅族的一个极端教派,类似邪教吧,乱杀无辜什么的。” “对。一群臭鱼烂虾!他们要针对青玖也是说得过去。” 南荞问道:“天机教,魅族荣光,这些门派一直都是这么猖獗吗?” 天纥凝神思考了一番:“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这些黑暗势力多半在小城镇蛊惑人心,偏僻地段的臣民比较好骗。在我们王城这么大肆嚣张地破坏,而且时间间隔这么短,还真没有过。要不是你那能力,光就近月楼这事,就够我们喝一壶的。哦不,命估计得搭上。” “姑姑……”南荞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口来,“上个月白惑去东央郡剿灭山魃,说山魃发狂很是蹊跷,而半月前,白惑去了祂琅山,说那里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这些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白惑去了祂琅山?!”天纥大惊。 南荞点点头,咬了一下嘴唇:“听说玉琮也跟着去了。” “什么?!那个臭丫头还不死心啊!”果然,天纥义愤填膺,转脸看向南荞,“那你怎么不去啊?” “既然事情如此紧要,我不过红阶,我去了说不定给白惑拖后腿。”南荞问心无愧,看天纥的反应,她是真不知道玉琮的下落。 天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的确是这么个理啊!这死丫头不是去添乱嘛!不行,我得去找老七,问问他这一堆事情有没有什么关联,还有,让他找人把玉琮弄回来!你要不跟我一起去萧王府吧!” 南荞拒绝了:“我不去了。我在司天监还有事要做。” 天纥点头:“那好,我走了。你放心,我和老七找人去把玉琮弄回来,不让她给你添堵。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皇嫂和老七。老七肯定有办法。” 南荞打心眼里感动,她利用了她,她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甚至不在乎对方还是自己的亲侄女。 “姑姑,”南荞一把握住天纥的手,“谢谢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肝脑涂地。” 天纥摸摸她的头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先走了。” 天纥走后,南荞感动了一会儿,开始懊恼自己对天纥了解太少了,关心太少了,只有在自己落难之时想起她,她可真是混啊! 天纥看似大大咧咧、威风八面的,但是对朋友可真是没的说。这么好的姑娘,还是仅次于皇后的尊贵的长公主,怎么到如今还孤身一人呢。 或许是她真的不稀罕,又或许另有隐情。 恰巧此时,孟菡进来了,她是见长公主出门了,便进来收拾茶具。 南荞正好问她:“孟菡,你知道长公主为何不成亲吗?” 孟菡眨眨眼,摇头以示不知。 南荞叹了口气,她怎么想到问孟菡呢,她这么年轻,肯定不知道啊。 “不过……”孟菡又道,“我可以叫林非来,他可能知道。” 南荞不信:“林非?他年纪也不大吧,会知道公主殿下的事情?” 孟菡笑道:“监副您有所不知,林非的爹曾是公主麾下的一名武将。” “武将?”南荞讶然,“那林非怎么……” 孟菡噗呲一笑:“对啊,子不承父业,林非在习武这方面开不了窍,灵力也不够,所以来朝做文官。下官帮您去叫他!” 说着,孟菡一溜烟跑了。 “长公主殿下为何不成亲?”林非纠结地看向南荞,又哀怨地看向孟菡,这事怎么让他说啊,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司天监主簿,怎么好在这里妄议皇族呢。 “对。”南荞看出林非可能知道一些,但是他似乎不敢说,毕竟天纥是尊贵的长公主,于是安慰他,“你尽管告诉我,你也看到了,我同长公主关系这么好,我真心希望她能幸福。如果是她自己喜欢单着,那我们就随她高兴,但是如果有什么别的原因,那我肯定想帮帮她的。” 林非思考了一下,觉得有理,于是道:“下官的父亲在四十多年前曾是公主殿下麾下的一名校尉……” 四十年前,天纥还活跃在边境的战场上,常常挂帅出征,名扬四海。 天纥当时与其直系下属云麾将军葛伺显关系十分亲密。二人配合默契,打赢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仗,经历了无数的九死一生。甚至军中传言,等北漠战事一毕,葛将军就会回京请圣上赐婚,求娶天纥公主。 这是他们大人物的私事,更多的内情却不是林非父亲这个小部下所能了解的。 但是,厄运就出现在北漠这一战上。北漠这块与嶙乍有一小处接壤,此次作乱的,便是两国边缘地带的一个小国。 这个小国地理位置特殊,冰天雪地。方觉的大军进入之后,小国巫师作法,导致天气骤变,天气极寒,而冰天雪地灵气稀少,不少将士都冻病了。 大军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大军驻扎地附近的一个小部落首领之女求见,说有妙计破除敌方大巫师的法术,但是条件是,她要嫁给葛将军为妻。 “趁火打劫,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南荞唾弃了一句。 向来稳妥的孟菡也爆了粗口:“这女人怎么这么毒蝎心肠!” 林非顿了顿,继续讲述。 不等天纥做决断,葛伺显将军自然是极力反对。天纥手底下的众副将也知他们的情谊,纷纷斥责部落首领之女的落井下石之举。 然而看着将士们在风雪中受苦,天纥自责不已,闭门不出,也不见葛将军。而葛将军在帐中惆怅自酌。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诡异了。葛将军门外的守卫说,那天晚上明明见的是长公主进了葛将军的帐子,而且,两人看起来情难自已,春宵一度。葛将军口口声声唤的是长公主的名讳。守卫都不好意思站远了些……”林非讲到此处,耳根子有些红地清了清嗓子。 “所以诡异的是,并不是长公主?”南荞一语中的。 第201章 天纥的伤口 林非点头:“对。第二日,葛将军帐中的女子竟然是那个首领的女儿。” “肯定是那女人施了迷惑人心的法术!”孟菡愤愤不平。 “但是,大家都说,门口的守卫就算了,葛将军灵力高强,不应该被一个部落的女子给迷惑啊。” 对方咬死是将军拉她上塌,自己问心无愧。而米已成炊、缚令已结。天纥公主罕见地失了分寸,策马奔进了雪原之中。葛将军追了上去。 属下们谁也不知道天纥公主与葛将军后来的几天是如何度过的。四天后,两人一身风雪回来之时,天纥公主便下令,让部落首领准备婚宴,自己亲自主持葛将军与其女儿的婚宴。 天纥公主竟然当了他二人的主婚人。 后来,这部落也是守信誉,将破除敌方巫术的方法献上,很快,云收雪霰,肆虐了数月的暴风雪停了。方觉大军开入。敌方一战即溃。 原本以为局势大好,方觉大军正欲鸣金收兵之时,天纥公主带领的小队却突然遭受了暗袭。那帮人打得不顾死活,大有不将公主击杀不罢休的架势。 是葛将军替天纥杀出了一条血路,又引开了突袭者。 孟菡迫不及待:“后来呢,葛将军人呢?不会就此留在北漠了吧?公主该多伤心啊!” 林非叹了口气:“宁愿他是留在北漠,起码还活着不是?” 南荞一听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出事了?” “据葛将军救下的卫兵讲,葛将军为了救他们,引着突袭者一同上了冰架,随后用灵力震断了冰架,掉入了冰渊之中,同归于尽了。” 孟菡不做声了。 “你是说,死不见尸?”南荞忽然没那么悲观。掉崖掉河什么的,不是主角的惯常套路吗,很少会死。天纥与葛将军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子,不是主角呢? 林非知她所想,但是一举否定了:“当时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据说那条冰川是北漠骇人听闻的‘幽冥之川’,传说还有北漠巨妖盘踞在深处,就算掉下去不死,也没见人出来过。大家都说,尸首都被巨妖打牙祭了。” “天纥没想过下去找吗?”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没见到尸首之前就放弃了。 林非点头:“自然是有的。可是被副将们拦住了,其中有位老将军是长公主和葛将军的恩师,果断将长公主给捆了,送回了王城,以免她自寻短见。” 孟菡感慨:“原来长公主殿下还有这么一段悲伤的往事。” 南荞沉默不语,天纥啊,在她的畅言欢笑之下,掩埋了如此伤心断肠的过往。最令人痛不欲生的莫过于,两情相悦却阴阳两隔。 所以,她痛恨第三者插足别人的感情,她是不是看着玉琮处处为难她和白惑,想起了自己那段被拦腰斩断的爱情,被人夺走的以及再也见不到的爱人。所以,就算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也不想着护短相帮。 南荞沉沉叹了一口气,心里发誓,她一定会加倍回报天纥。 而此时的天纥已经到了萧王府里,猛地打了一个大喷嚏,对面的千里眠嫌弃地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衣襟道:“小姑姑,你就算已经没有入眼的男子了,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你就不能注意一下仪态吗。” 天纥白了他一眼:“就你?你小时候穿开裆裤我都看过,还什么男人!” 千里眠语塞,天纥比她大了十来岁,就这十来岁,却总拿长辈的口吻教训人。虽然她的确是他的长辈。 天纥又白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就算南荞打喷嚏,她也是这个样儿,别说你没见过!” 千里眠顿住,他还真没见过。不过,他见过她在沉花湖底浑身湿透,头发水草粘一脸的狼狈样子,别说,就算这样,他也没觉得丑,就是有点滑稽。 思及此,他嘴角微微勾起些笑意来。 “怎么了,想起南荞了,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天纥笑得很鸡贼。 千里眠正了正色,白了她一眼。 “好了言归正传,南荞说的那些事情我们的确要找人查一查,我总觉得最近那些邪教不太老实,好像在计划着什么。还有啊,玉琮那边,你赶紧找靠谱的属下,打晕了迷倒了也给带回来,免得她惹是生非。” 千里眠自嘲笑道:“玉琮好歹是你侄女,我妹妹,我们这么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一码归一码。她害人我们还得助纣为虐不成?南荞能忍她,我可不惯着她!人家南荞和白惑好端端的,她非得弄点什么动静出来,拆散有情人,这不是天打雷劈嘛!我这是在替她积阴德!” 千里眠无语:“那既然他俩关系这么好,你还让我在中间掺一脚?” “这不一样啊!白惑只能娶一个妻子,南荞不得不嫁好几个,不嫁你也得嫁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再说了,我让你娶你就听?还不是你自己也有想法。否则,以前我让你娶了挽娴,你好几个月都没理我怎么回事。” 千里眠不想跟她争辩了,又叹了一口气:“姑姑,他回不来了。” 天纥一愣,方才还叽叽呱呱的仪态忽然就僵住了。 千里眠又道:“既然我可以试着接受一个人,那么你也可以。” 天纥抿着嘴唇,沉默了半晌道:“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心是空的,可以让人进去,而我,早就已经满了,不能再让别人进去了。” 说完,她起身,神色落寞地走了。 千里眠叹了一息,四十多年了,天纥还是放不下。葛伺显啊,你死了,天纥的心也死了。 若是那场仗他跟着去做军师,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北漠苦寒,皇后不让他随军前往,他也便作罢。 葛伺显是同他一道长大的好友。他从小身体孱弱,而葛伺显是武将之子,常常带着他练武强身健体。 小姑姑与葛伺显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成年之后,郎有情妾有意。但是两人都是武将,常年边关战事,婚事也是一搁再搁。 好不容易打算北漠一战之后成婚,然朝中等来的,却是葛伺显战死沙场的消息。 天纥把自己关在府里整整三年。 第202章 巧遇留石 如今过了四十多年了,天纥表面看着云淡风轻,但是,只有他知道,她根本没走出来。若是走出来了,就会嫁人生子,毕竟,朝中求娶天纥的官家子弟不在少数。 有些事情,时间可能会冲淡,但有些事情,注定要到天荒地老。 自从南荞知道玉琮的下落之后,她反而不那么忐忑了。毕竟,她急也没有用。 第一,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真的是百分之百地信任着白惑。况且,白惑也不是那种能被算计的人。 第二,她原本就属于比较冷心冷情,若是有那么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白惑变心了,那么,她或许会难过一阵子,几天,或者几年也行,但是绝不会要死要活,或者卑微地委曲求全,大家好聚好散。毕竟,她是从那个新时代穿越而来的灵魂,自信而独立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那儿的名言,地球少了谁都会照常转动。快餐时代的爱情箴言啊,也不全然是坏处。 这一日,南荞照例在午休时分到珍木园去,因为她记得那个花锦树说希望她能再去。然而,半路上却碰到几个在朝官员匆匆在宫道上走过,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商讨着什么。 南荞看了几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留石大师?” 那几人闻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两个老年官员,一个年轻人,还有一个就是她先前认识的留石大师。但是,今日的留石居然不是往日那番破破烂烂的装束,竟然打扮得干干净净,还穿了一身朝服,南荞差点没认出来,听见他的声音才敢出声询问的。 那留石大师也是初初一愣,随即笑道:“哎呦,是小南丫头?!” 其他那几人看起来也是高官,但是南荞对前朝的大员没有印象,只能礼数周全地拜了拜:“司天监监副南荞见过各位大人。” 那两个老年官员捋着胡须,一脸倨傲地点了点头,只有那年轻人面带微笑笑了笑。 留石一看就知道南荞不认识这几人,潦草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林右相,这是工部魏尚书,这是肃王。” 林右相南荞是知道的,景王妃的亲爹。肃王?是个王爷?看样子应该比千里眠年纪小,她的准小叔吧,不过她一时还没捋清是哪个王爷。 只见留石转头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同小南丫头许久没见,我们说几句。” 那魏尚书只好道:“那有劳师父您老人家费心这事了啊。” 林右相也点了点头:“那我们明日再谈。” 肃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走的时候看了南荞一眼,那眼神艰深晦涩,让南荞倍感奇怪。 三人走后,留石笑嘻嘻道:“丫头,好一段时间没见你送东西来了,怎么,现在不需要搞发明赚钱了?” 南荞不好意思道:“先前这么麻烦大师,晚辈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没想到,大师居然也是朝中人。” “哎。”留石嫌弃道,“你可别误会,老夫可不是这潭泥水里的虾米。要不是事情紧急,我才不来呢。”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留石皱眉:“同你说说倒也无妨。你知道觅江上三年前修了大坝这事吗?” 南荞实诚地摇摇头,但是觅江她知道,横穿方觉的最大的江,一路往东,一部分在鎏潮的国土上,入的神湮海。 留石继续说着:“觅江水患一直都有,但是前几年洪灾闹得尤为厉害。不是水季都泛滥,淹没了下游不少城镇。后来,工部有能人想了个法子,在觅江上建了个堤坝,在两岸无人的山里挖了好几个储水湖。那我是前好几任的工部尚书嘛,他们还找我看了图纸,我觉得这方法也不错。堤坝修好之后,这两年,的确是有效地缓解了洪水的危害,保护了下游的城镇,可以说是非常成功。” “那……这不是好事吗?”南荞不解。 留石叹了口气:“的确,洪灾是解决了,但是水患一太平,新的问题就来了。这觅江是唯一一条连通方觉和鎏潮的大江,不仅途径鎏潮名城澜城,而且两岸有不少其他的经商重镇。商贾不少贸易都是走的水路,船只航行是必备的。但是,如今水坝一修,船过不去了,这条上游到下游的贸易路线就被生生截断了。这不,好多地方官都上奏,说商贾闹得厉害,说这两年水患骤减,不足为患,要拆掉大坝,恢复航行。这不是儿戏嘛!大坝花了多少银子啊,而且,谁能保证水患什么时候再来啊!” 留石说完,唉声叹气。 不过,这话南荞却是听得匪夷所思,不禁诧异道:“船怎么会通不过大坝呢,你们没有建船闸吗?” “船闸?”留石却是一头雾水,“水闸是有的,但是大坝上下相差几十米,平时泄洪就算了,这船总不能一泄而下吧?还不散架了啊?” “一泄而下?”南荞听他这话,心想,不成吧,这时代有大坝没有船闸?不过,她对这时代所有的了解也都仅限于王城这一块,而且先前她研究的是胭脂水粉,具体的民生状况的确是不了解的。 “大师,那个我说的船闸是这个样子的……”于是南荞把运河船闸的原理仔细描述了一遍,“这个详细的图纸我也不太会画,但是简单一点的平面图还是会的,您若是还不理解,我回头画一个给您看。” 船闸的知识也不是难事,普通人多少也知道一些,就是在大坝的一侧建一条供船只通过的水道,然后一阶一阶放水来解决高低落差的问题,这是她的世界所有运河解决大坝落差的措施。而且,她曾经陪着姑妈家的孙女看某部风靡全球的动画片时,那只小猪就乘船游览了这种船闸。这个原理令她印象非常深刻。 留石听完,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丫头,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办法?!你这简直就是锦囊妙计啊!” 南荞被夸得颇为难为情,实诚道:“不是我想的,我哪有这个能耐。我就是从古书上看到过而已。但是我很少外出,从来不知道方觉还没有出现这种技术。” “古书?什么古书?”留石一听,两眼放光。 第203章 沉花秘境与神主 “呃……”南荞心想,咋办,她从哪变出这么一本古书,只得瞎编,“我以前在修缘谷时随师尊修炼时,随便翻到的一堆破书,师尊说那些是旧时代的书,在方觉是被禁止的,不能带出来。” 留石听罢,脸色失落了几分,叹道:“旧世界的确有许多奇思妙想与造福社稷的办法,毕竟殇族人的头脑是所有种族里最好使的。可惜啊,现在他们自顾不暇,成天想着抢地盘,把他们老祖宗的智慧都丢了。可恶,无涯老头儿怎么从来不给我看这些书,他知道我爱好这一口!” 南荞讪讪笑,等太息尊者回来,又得跟他对对词了,反正白惑说他也知道她的来历。 留石一拍大腿:“南丫头,我先不同你说了,我得把这法子去告诉外面那两个老头,你也不用给我画图了,我听懂了!回头,我上奏皇帝,让他好好嘉奖你!” “哎,大师,不用——”南荞才喊出,留石老头儿一溜烟跑远了。 南荞无奈,她并不想出这个风头。树大招风,她现在风头正盛,太息宫本就不招皇帝待见。回头写封信让望海送去,让留石低调点。随后,她便仍旧朝着珍木园走去。 她才离开,宫墙转角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肃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暗潮涌动,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猛地凑上来道:“哥你看什么呢?!” “做什么?”肃王眉梢一抖,压低声音,“这是宫里,注意身份!” 那男子恹恹耷拉下脸,只得道:“卑职参见肃王殿下。” 肃王皱眉点头。 那男子还想探头看肃王方才注视的方向,却被他一瞪眼:“走了!” 他只得跟上,还用灵力在两人周围结了个界,以防隔墙有耳,这才道:“觅江的事是不是要成了?属下听说八城已经联名上奏炸毁堤坝恢复通航。荡水兽终于可以入海进阶了!” 他们豢养的荡水兽好不容易蜕了三次皮,前两年的水患也是因为荡水兽蜕皮激烈翻滚,招来雷雨洪灾。终于蜕完皮之后,觅江却建起了堤坝。那堤坝上还结着方觉几大灵术师的印,令妖兽无法破坏。但是如今却被这堤坝拦着入不了海,这入不了海该如何进阶!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于是,他们动用暗地里的力量,怂恿沿岸几大城市的商会,就大坝阻拦两端贸易一事联名上诉拆除大坝,理由便是这两年根本没有水患,这个大坝就是个累赘,影响了觅江两岸的繁荣。 肃王却是拧起眉来:“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南荞按原计划,去珍木园找了花锦树。 “你来了你来了。”花锦树轻轻摆动着枝丫,花瓣纷飞。 在外人看来,花锦树是被风吹落了大片的花朵。 南荞站在树底下,抬头望着树巨大的花冠,它似乎有开不完的花。她摸上树干,用灵力发问:“你来自哪里?” 稚嫩的童声如实道:“沉花秘境。” 预料之中。 “可是沉花秘境里的东西不是不能拿出来吗?” “因为我是自愿的。” 南荞表示理解,又好像不是特别理解。 南荞问道:“你说我身上有你们神主的神力,神主是谁?是……那种神?九天之神?” 花锦树摇了摇枝叶:“神主就是最伟大的神主啊,是我们的雨露,我们的光芒,我们永恒的仰望!” 南荞有点尴尬,这树还会作诗呢,还挺押韵? 这可是种让人肃然起敬的信仰啊。不过,说了等于白说。 “那你们神主如今在哪里?” 花锦树忽然就悲伤起来:“她离开了,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沉花秘境。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会回来的!” “你看出来她的神力在我身上?” “对。神力!你的身上有神主神力的气息。那一直是水夕保管在神殿之中。那是神主的神力啊,你怎么得到的?” “这我不知道,它自己飞到我身体里的。” 花锦树沉默了一下:“那你和我们神主有缘。好好利用神主的神力吧,不要辜负了她的期望!” 一棵树操着一口稚嫩的男孩声音,却说着无比老气横秋的话,这场面其实有点违和。但是南荞无法反驳,他说的是对的。 由此看来,这个世界原本的确是有神的。 昭天祭台上,圣女与神沟通,造福万民,普度众生。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神离开了。神殿坠落在沉花秘境。神力埋藏在天神的宝座之中,由神兽看管。 她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神兽青眼而获得了这股力量。虽然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是最显着的表现就是她的先知能力。 看来,水夕应是知晓全貌的。但是,她听不懂它的话,她能与草木交流,却无法与神兽交流!这鸡肋的。 “好。我不会辜负你们神主的期望。” 南荞放开手,正准备离开,传来一个声音:“懿阳郡主,真是巧了,咱们又遇到了。” 南荞眉梢一挑,转脸看,果然是皇贵君颐风。不过,今天他是一个人。 什么情况,巧?这么巧? 南荞面不改色地笑了笑:“皇贵君有礼了。贵君也来赏花?希望贵君观赏愉快。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怎么,本宫看起来是可怕呢,还是懿阳郡主不屑于同本宫多说几句话?”颐风的口气明显冷了下来,还端了傲慢。 南荞止住了脚步,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她本不想同他过多接触,但是,这人怎么回事。 她只得道:“皇贵君此言差矣。我不怕也更没有不屑。只是,我听闻后宫郎君是不得私下接触外女的,甚至有些与宫女有染的郎官,也要被杖毙。所以,我也是为了皇贵君的名声着想。若是被人看到您和我这一个外来之女接触,恐怕对您的名声有损。” 颐风笑了笑:“这么看来,懿阳郡主的确是为了本宫着想。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的品性如何,陛下是最清楚的,断然不会因为本宫同哪个女子说几句话就迁怒于本宫。郡主多虑了。” 第204章 颐风的威胁 咋滴,还在她面前秀恩爱?南荞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很不习惯皇帝的后宫是男人,而且趾高气昂的,皇后娘娘这个正宫都还没他这么摆架子。 “贵君真是好福气。”南荞只得敷衍地恭维一下,“我司天监……” “还有事”还在嘴里,南荞就被颐风抢白道:“郡主若是有空,本宫正好想同你请教一下治愈术。” 没空。南荞正想拒绝,颐风又道:“哦对了,郡主听没听过童玉安这个名字?” 南荞正气愤这人属机关枪是不是,嘴这么快,听完这话倒是一愣,童玉安?这不是景图与仓舒那同心锁上的名字吗?景图说这是她俩的同心锁,但是名字却不是景图,这事她给忘了问了。 但是,如今颐风说出这名字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知道仓舒和景图的事情?并且对于童玉安这个名字与景图的关系他也知道? 怎么着,想威胁她?还是贪图太息宫的什么东西? 颐风眼梢微挑,似乎看南荞神色认真了些而感到满意。 “什么童玉安?”南荞打算先装傻,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诈她。 叮铃一下,颐风抬起手来,忽然落下一串链子来。 南荞瞳孔一紧,这是那个同心锁!和长祁从玉琮宫里偷来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怎么……难道! 颐风微微勾起嘴角:“郡主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下,郡主有没有兴趣同我聊聊治愈术?” 珍木园还有供主子喝茶休憩的亭子,就是上回南荞晕倒,颐风黄佑池帮她的那里。 此时,两人坐在那里,颐风眼角有些得意,南荞正襟危坐,没什么好脸色,她最讨厌威胁她的人,她不开口,以静制动,等着颐风先说话。 “郡主倒是好耐心。”颐风果然耐不住,“你就不问问我,想同你谈些什么?” 南荞配合道:“贵君想谈些什么?” 颐风眼皮抽了抽,她倒是淡定。 “我知道这个锁,郡主那里也有一个。” “贵君可不要冤枉人,这是别人的锁,我要来干什么。反倒是贵君,怎么拿着别人名字的锁。” 她打算打死不承认,咋的,就算长祁被看见了,又没被当场抓住,他们就算让人指认,他们也打死不承认好了,谁怕谁。 颐风没想到她忽然这么嘴硬起来:“没想到郡主还会耍赖。好,我不同你计较。但是,我想说的是,连玉琮都知道的事,那我肯定也知道,我保证不了是不是会捅出去。” “什么事?我同公主不太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事。贵君先说来听听。”乱什么都不能自乱阵脚。 “你……”颐风一下子被气笑了,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知道仓舒同他的大宫女景图有染!” 南荞瞪大了眼,状似吃惊:“有这事?那既然如此,皇贵君为何不同陛下去说,跟我说做什么?” 颐风愣住,有点傻眼,线报说这女人伶牙俐齿的,没想到比他想象的更难搞啊,上回这么好脾气,原来是假象。 颐风深呼吸,这皇宫,除了皇帝皇后,连玉琮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他胸口起起伏伏一阵,冷静下来,嗤笑道:“传闻郡主能言善辩,今日倒是领教了。但是,郡主就不担心,陛下一旦听说此事,纵然捕风捉影,也会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了,这事到底真假黑白,你我心里最清楚了。何必在此逞口舌之快呢。” 南荞眉梢微微一皱,他总算说了句一针见血的话,不过她也不是好拿捏的,直言道:“谦郎君宫里如何,我相信他自己自有分寸。我同他不过萍水相逢,君子之交。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这里有什么让皇贵君这么在意,不惜用谦郎君做饵来同我谈交易。谦郎君这饵委实小了点,若是让我用以我们太息宫或者白惑为代价,那皇贵君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不是圣母白莲花。我也不怕谦郎君听见,太息宫的任何一个人,都比谦郎君来的重要。” 圣母白莲花是什么?奇怪的词藻。 不过,颐风倒是被她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给惊到了。这个柿子不好捏啊。 身为后宫排名第二的主子,他也不是空长了张脸,很快端正好脸色,笑道:“郡主不必如此惊慌,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威胁太息宫和白少尊啊。” 南荞这会子暗戳戳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看他敢得很。 “一月后,陛下要举办一场放天灯大会,届时司天监作为祈天福者,将占星,并选出除陛下皇后之外,另两名点‘玄黄’二灯的人选。到时,还请南监副把‘玄’字灯留给我。” 放天灯大会?她还不知道这事呢。 “贵君,我一个新人,我之上还有监正呢,哪轮得到我做主。况且,不怕你笑话,这怎么个选法,我一点也不知道,恐怕帮不上忙。” 颐风嘴角依旧带笑:“我相信凭着南监副的本事,说服监正让您选人并非难事,而且您回去学一下就知道如何选人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南荞看着他,她还不知这个放天灯大会的始末,自然不能贸然答应,况且,他居然用仓舒的事情威胁她,那么这事肯定不是点一个灯那么简单。她得回去打听打听。 思及此,南荞道:“既然贵君说举手之劳,那先前那番恫吓完全没必要。给贵君一个建议,古话说吃软不吃硬,利诱比威逼来的更加有效。” 说罢,南荞也不说答不答应,也不同他讨价还价仓舒的事情,起身就走了。 同聪明人打交道,有两种后果,一种是不用多费唇舌,第二种便是这种,猜不透她心里所想。 颐风也没叫住她,但是,今日一谈,也是有收获的,起码了解了这个圣女是何种秉性,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还是仗势欺人的无脑千金,看来,她都不是。 点玄字天灯,只是一件打算威胁成功后办的第一件小事,如今看来,这件小事她未必会答应。看来,要换个路子了。 第205章 天灯玄机 放天灯大会,是每年五月十五前后,具体时间须由司天监勘测,选取一个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的好日子,皇族与文武百官在昭天广场放灯,旨在放灯飞天,上达天听,为民祈福。 不同于神圣风华大典时官员的严格限制,此次放天灯大会凡是从六品以上的官员都需参加,人手一个灯,点灯放飞,为方觉子民祈福。 而皇帝皇后每年都要点燃“天”“地”二灯,另有“玄”“黄”二灯,却是由司天监占星随机选人。所以,能点“玄”“黄”二灯,也是莫大的荣耀。 南荞看着孟菡摊在她面前的几幅卷轴,记载了放天灯大会的详细步骤。 天灯,便是孔明灯。漆黑的夜晚,一条璀璨灯河直上九霄,看起来的确很美。但是,这玩意儿燃烧不尽坠落容易引发火灾,所以她的世界里,她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放灯的场面。 司天监占星选人不过是个噱头,真正去选人的,是养在异兽阁的一种灵蝶,名唤流银蝶,在黑夜里能散发出流星般的蓝色光芒。所以,流银蝶被大量抓捕,现在野外很少见了。而异兽阁里豢养了一些,也是十分细心地照料着。 放天灯当日,司天监贺大人会派人去选两只流银蝶来,在放灯大会上当众放生。那两只蝶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玄”“黄”二灯的点灯人。 南荞听着这法子,觉得怎么这么潦草,让只蝴蝶选人,大胆发问:“难道就不会出现蝴蝶一放生就飞走了,压根不去选人的情况吗?” “这个……”孟菡被问住了,转脸看向林非。 一旁的林非接话道:“不会,流银蝶喜欢亲近灵力,所以才会容易被捕获而导致数量稀少。放灯大会上的众大人们多少都是身负灵力的,流银蝶只会趋之若鹜,不会逃走。” “亲近灵力?是按灵力高低?” “非也。这个我们也说不清,但是每个人身上灵力的特质和气息都不一样,流银蝶对灵力的喜好也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南荞无语子:“这个法子谁想出来的啊,怎么这么……随意。” 她也不好说敷衍。 林非进一步解释:“传说流银蝶是天神手里的星光落下所化,所选之人定然是正直善良内心纯粹的大义之士。” 南荞想到颐风的要求,于是问:“那这个流银蝶对哪种特质的灵力比较偏好呢,或者说,什么能吸引流银蝶?” 林非与孟菡相视一眼。 南荞从他们脸上察觉他们可能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道:“哦,我就是想问问,每年会不会有人用别的法子吸引流银蝶,比如说香味什么的,那不就算作弊了么。” 林非如实相告:“流银蝶只喜欢吸食银霜花的花粉,但是,在选蝶之前,我们会让它们饱餐一顿。而且,灵力对于流银蝶的吸引力更大些。所以这些投机取巧的把戏一般不会奏效。”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完全就是听天由蝶了?” 林非点点头,终是补上一句:“监副,咱们司天监的人员不在点灯人选之列。虽然不可能,但是朝廷就怕我们做手脚,所以全体司天监都没有点灯的资格。” “啊?哦。哎不是不是,你莫不是以为我想争这个点灯的名额?”南荞哭笑不得,摇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还嫌我这棵大树不够招风吗?实话说,我都不想去这个放天灯大会。” 朝廷上下从六品以上官员不论男女都得前往,如今玉琮不在,不知会不会赶回来,暂且不说,但是,项锦逸也是有资格参加的。一想起项锦逸那绵里藏针的绿茶做派,她就头大。还有不知打着什么算盘来威胁她的颐风,先前有过过节的缇穆。扳着指头算算,看她不顺眼的人还真不少。 之后,林非与孟菡又同南荞讲授了一遍放天灯大会的流程以及司天监需要做的相关事宜。 待到傍晚散职,南荞坐在回太息宫的马车里,想着中午颐风的事,到底觉得不妥。这厮想点“玄”字灯,若说他只想出这个风头,她是不信的。毕竟是白惑让小心的人。 想起白惑,快二十天了,依旧是音讯全无。玉琮是不是已经找上他了?有没有趁她不在,在白惑面前大献殷勤?她的确勇气可嘉,愿意为了白惑千里迢迢追去。而她自己呢,会不会考虑得太多,反倒让白惑觉得她不关心他? 毕竟,异地恋的变数太大了。如今陪在他身边的是玉琮,白惑作何感想。 她的心脏忽然有些疼。 南荞一惊,糟了,不行,她不能再胡思乱想,否则这颗心脏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她得转移注意力,于是道:“绾茵,让车师傅去萧王府。” 皇宫到萧王府并不远,南荞到门口后,萧王府的门房都是认识她的,所以一边让人去通报王爷,一边就已经把她迎进去了。 南荞边走边看,上回来时,由于行色匆匆进来,并没有仔细欣赏萧王府的景致,这会子特地放慢了脚步欣赏一番。 跑去通报的人回来道王爷刚在练武场,让他们先带郡主去正厅坐一会,他去换身衣裳,还特地表示了一下歉意。 南荞也不介意,随着下人去了正厅。 待客的正厅有个宽敞的院子,院子两旁磊了假山,一边种了几棵茂盛的花树,开了红彤彤的一片繁花。这花她认得,是凤凰花树。 联想到千里家族妖身是鸟雀,崇拜凤凰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平日里看千里眠穿着打扮总是寡淡缥缈的样子,与这样热烈的花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206章 再入萧王府 南荞站着看了一会花树,忽然来的念头,于是伸手去碰树干,放了些灵力,果然听见凤凰花树的浅浅低语: “看啊看啊,这个姑娘摸我啦!好痒啊。” “是啊,好久没见王爷府里来别的姑娘啦!” “长公主每次来都要折我花枝插花瓶,好怕这个姑娘也折我花枝,呜呜呜……” 南荞噗呲一笑道:“放心,我不折你的花枝。” 凤凰花摇了摇枝叶:“哦咦?你能听懂我们的话?” 南荞大方承认:“对啊,我是花妖。” “好啊好啊!你是王爷的友人吗?” 南荞想了想:“算是吧。合伙人。” “合伙人?”凤凰花突发奇想道,“合伙生孩子吗?” 南荞被将了一军,妈呀,这不是小红花,是棵小黄花吧,无语道:“你一棵树,懂什么生孩子?” “树也生孩子呀。你看我的孩子们。”它抖了抖花枝,花丛间有一些垂下来的小串串,那是凤凰花的种子。 “总管说,咱们王府很快就会有王妃啦,然后还会有小王爷小郡主,咱们王爷再也不会孤单单一个人啦。” 南荞有些汗颜,她要让人家失望了,不过她也没必要同一棵树解释这么多。 “哎呀,王爷来啦王爷来啦!”凤凰树又唰唰抖动着花枝。 南荞一惊,转身去看,只见千里眠站在院门口,脸上是一副诧异的神色,见她看过来,疑惑地问出口:“你在……跟树说话?” 他一到院门口,就听见女子续续的说话声,她还穿着上值的官服,看来是散了值直接过来的。据说她除了脚伤那几日,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很认真地去司天监上值,并没有因为身份而怠工偷懒。 南荞哀叹,打工人之魂你不懂。 但是,她的话明明白白是对着树在说。 南荞方才也没有用灵力传音,因为在萧王府,她潜意识里有种像是在太息宫的安全感了。 南荞老实交代:“这个嘛……” 正厅里。 南荞说完这一番来龙去脉,喝了一口茶道:“你说这个皇贵君打的什么算盘?点个玄字天灯有什么好处吗?我听闻去年是刑部侍郎张大人与崔尚宫点的天灯。而崔尚宫已经是第三回点灯了,都说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盏引路明灯。但是除了御赐财物嘉奖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目前也没其他人可以商量这件事,要说权谋,想着也只能找千里眠。 千里眠微微一笑:“你查得倒是详细。” 南荞大方承认:“那是自然,功课总要做好的么。” “后宫除了母后,还没有人点过天灯。要说这个流银蝶,也是种奇特的生物。它虽然以银霜花粉为食,但是一遇上喜欢的灵力,连食物也吸引不了它。每回放灯大会,人员众多,总有几个秉性纯良正直的清官。若能被流银蝶选上,拥有了一个好名声。” “这样啊,那没选上的岂不是很丢脸?” “那倒未必,流银蝶选人的条件之一还根据灵力的气息与特性,不和它喜好的灵力也不选。我们每个人的灵力属性总有细微的差别,所以没选上也不代表心思不纯,再说参会人员何其多,没选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点天灯啊,说起来,”南荞啧啧两下,顺嘴说道,“果然是文化不同,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在我家乡,点天灯是个刑罚,很吓人的那种。” 千里眠道:“刑罚?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南荞便将这刑罚说了。 千里眠倒也不意外,只道:“两方相争,总有一些酷刑顺势而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们不说这个了。”南荞把话题拉回来,“你倒是给我分析一下,皇贵君这要求我要不要答应,若是没什么大影响的话,满足他一下也可以,毕竟好人做到底,仓舒与景图要是真出了事,我这心里也不安。” 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仓舒与景图的事,但认识一场,真见死不救她于心不忍。 千里眠想了一下:“这样吧,你先表面上答应着,等我这几日派人观察他与什么人接触,看看能不能弄清他想点天灯的目的是什么。” “也好,先稳住他再说。反正我也没办法真让流银蝶选他。” 千里眠沉默了一下,终是道:“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南荞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寻一件点过天灯的人纳灵时惯用的灵器,这上头会浸润此人的灵力之息,可能会吸引流银蝶。他们妖族每个人体质不同,能纳灵的能力也不同,有些天生体弱的,便要使用一些容易吸收灵力的灵器进行转化。这种灵器容易吸纳晶石或者大地的灵气,也更容易释放给拥有者。最常见的,就是玉石。 这法子是个秘密,很少有人知晓。而且用得顺手的灵器,可遇不可求,别人也不愿轻易给啊。 南荞听完,方才的激动熄了一半:“还是有点难。那些往年被选上的,我也没认识的啊。” “王妃,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站在一旁侍奉的泉升忍不住插上一嘴。 千里眠冲他一皱眉。 泉升吐了吐舌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南荞只愣了一下,唰地看向千里眠,“你?” 千里眠还没回答呢,泉升又憋不住抢话道:“可不就是?咱们王爷只要是参加放天灯大会,每次都被流银蝶选上,大概有个十来回吧,后来,陛下都不让咱们王爷参加了。” 南荞瞪大了眼,这波操作,有点秀啊。 千里眠瞥他一眼:“泉升,是不是本王最近太好说话,让你觉得没有威信可言了?” 泉升簌簌一惊,赶紧低眉顺眼来倒茶,低声嚅嗫:“本来就是事实嘛。” 南荞知道虽然传闻千里眠身体不好,但他名声还是很响当当的,没想到还能这样,不禁实诚地赞了一句:“王爷果然表里如一,有颗金子般赤诚的心。” 千里眠虽面上不显,但看南荞这显然佩服的眼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不过他也比较实诚:“你听过没,玩谋略的,心哪能不脏呢。我就是刚好灵力特质招流银蝶喜欢罢了。” 第207章 萧王喜欢您 南荞服气,还有人说自己心脏的,他倒是诚实。不过也对,他以前是军师,行军打仗,哪能没有算计别人的手段。 她点点头。 泉升忍不住又插嘴道:“后来因为咱王爷这个例子摆在眼前,所以陛下还颁了个规定,一旦天灯大会上被连着三年选上放灯,下一个三年就不许参加放灯大会了。” “因为流银蝶的寿数大约在五六年。更新迭代之后,选同一人的机率会小些。”千里眠喝了口茶,抿了抿嘴唇道,“其实白少尊,也连着三年被选上过。” “啊?”南荞讶然,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不过,她怎么没在名单里看到过呢,“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概二十多年前了吧。不过听说后来他再也没参加过了。” 难怪,林非给她看的当选名单是近二十年的,怪不得她没有见到白惑与千里眠的名字。 “但是白少尊这样天赋异禀之人理应是不需要灵器的。所以,你如果需要的话,我的随身灵器可以给你。” 南荞赶紧拒绝:“不行不行,这个对你来说多重要啊,怎么能给颐风那种小人!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再说,还不一定要给他作弊呢。” “小人?”千里眠倒是惊讶她敢这么评价皇贵君。 “难道不是吗?用别人的安危来要挟其他人给他办事,这不就是小人。”南荞到底是不爽。 “呃……有道理。”千里眠搓搓手指,这事他也没少干,看来以后要改改。 “好了,今天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查到颐风什么事就告诉我。”南荞站起来,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上次魅族那个人怎么样了?” “关大理寺了。” “他不肯交代吗?” 千里眠点点头:“魅族荣光的死士。没自杀应该还是等着机会杀青玖吧。怎么了?” 南荞有点郁闷:“上回虽然没什么事,到底还是恶心了我一把。我越想越觉得是鱼飞远搞的鬼,那天是他把所有人带到鱼悦绮的院子里来,后来说的那些话,不都是把脏水引我身上嘛。抓不到他的把柄,我这口气下不去。” 千里眠笑了笑:“你放心,这事我早想好了。我派人在鱼府周围放了点风声,说那人已经招认了,还透露了大理寺换岗的空隙时间。总得给他们找人劫狱的时间吧。不出两天,他们就会有动作了。” “真的?”南荞眼睛一亮,“那真是谢谢你了!其实最近好多事,都是你帮我,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千里眠眸子动了动:“你想怎么谢?” 南荞一思忖:“这样吧,等我回去发明个新东西给你铺子上个新,保准又是一个流行的爆品!我就不收提成了!” 这会子的感激是发自肺腑的。挺好的,有这么一个脑袋好使的同盟,她也不怕白惑不在的时候被算计了,给人家一些利益也是应该的。 “这样啊……”千里眠眼神顿时灰了几分,“也好。” 回太息宫的马车上,绾茵看了南荞好几回,欲言又止。 南荞皱眉:“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学的跟琼衣一样了?” “哎呀,”绾茵一拍大腿,“我说主子,您刚才在萧王府,怎么能那样跟萧王说话呢?” 南荞不解:“我怎么跟他说话了?” “就是,人家问您怎么答谢,您怎么能说给他发明一个新品放铺子卖呢?!” “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我的东西替他赚钱了他还不高兴吗?我都不收专利费和提成了呢。” 绾茵恨铁不成钢:“哪有夫妻之间还斤斤计较钱财的啊!” “打住!我还没嫁给他呢,什么夫妻?!” “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反正您就不能这么说!” 南荞拿了块糕垫垫肚子:“那我要怎么说?怎么谢他啊?” 这小丫头,还替她着急上了,看她出什么馊主意。 “您应该说,以后成亲了多陪他住几日,多给他生几个孩子啊!” “噗——”南荞一口把嘴里的糕喷了出来,咳得涨红了脸。 绾茵赶紧把暖壶递上去给她喝水,又给她拍背,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主子,您不要不好意思,我看我娘和周围那些姐姐婶婶都是这么干的。” 南荞总算一口气缓了过来,狠狠拍了绾茵的大腿一把:“小妮子搞不清楚状况下出什么馊主意!” “什么状况?我哪搞不清啦?” 南荞叹了口气,算了,她们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两个月来,人品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千里眠这事告诉她们也不要紧,省得她们一天天的乱点鸳鸯谱。 “我跟你说啊,我跟千里眠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她简单说了说他们的合作关系。 绾茵听完,不可置信道:“那对萧王不是太不公平了啊?” 南荞不爱听了:“怎么不公平了?他提的啊,又不是我强迫的,再说了,被强迫的人是我好吗,你怎么不替你家主子感到不公平。你这可是吃里扒外了啊。” “可是……”绾茵一脸惋惜,“可是奴婢觉得萧王殿下对您很好啊,最近主子有事儿,他每次都是及时赶到,为您解决麻烦不是吗?” “但是我没找他啊。” 一次是天纥让他来的,一次是景王妃找的,还有一次是他自己来的。 “那不管主子您找没找,他就是来了对吧。而且,奴婢看得可清楚了,萧王殿下看您的眼神很不一样。” 南荞眯起眼来,看着这丫头化身情感大师了:“怎么个不一样?” “就是……就是……哎呀,就像长祁还没同我挑明钦慕之情时的眼神一样!” 南荞一愣。 “主子,您是当局者迷啊,萧王殿下肯定是喜欢您的!” “不能……吧。”南荞沉默了半晌,无奈笑了笑,“绾茵啊,这事呢,首先我们不能自作多情。毕竟,千里眠从来没有跟我表示过什么对吧。再者,我想他是知道我和白惑的感情。他是个很聪明也很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他对我有什么想法,他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否则,就太尴尬了。我给不了他回应。” 绾茵不理解:“为什么啊?” 第208章 小别胜初见 “我不能背叛白惑。” “这哪里是背叛,这是合情合理的啊。沉灵大地的女子哪个不嫁至少三个夫君?” “你不懂。”南荞简直是鸡同鸭讲,“好了,别说这个了,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不是她矫情,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文化熏陶。况且,白惑也会不高兴的。女人和男人都是一样的,哪个人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同别的人好呢。就算三妻四妾的社会里,女人从小被灌输这样的思想,若真的接受得了丈夫三妻四妾,又怎么会有后宫争宠,内院之争呢。 反正她现在接受不了,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她爱白惑,她不想让他不开心。 第二日,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上午的时候,南荞还在司天监,收到千里眠派人传来的话,说昨晚大理寺被人劫狱了! 大理寺最近的名声不太好,被人劫了两次狱!还是以前铜墙铁壁之称的大理寺吗? 大理寺卿心里苦,这萧王吩咐的事,能不照办吗! 话说回来,被劫狱的自然是那个关了没几天的魅族。来劫狱的人,当晚就被抓了。然后顺藤摸瓜,牵扯出幕后主使,竟然是威远将军鱼定江的小儿子鱼飞远,以及左千牛卫长史的大儿子王盾! 人赃并获! 他们也已经认罪画押,问及雇人造谣郡主的理由,说是向懿阳郡主告白,被拒绝奚落,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想了个法子坏她名声。 南荞表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他们又怎么会牵连项锦逸呢。 不过这理由实在是莫须有啊。什么叫告白奚落,那个什么鱼飞远,水榭诗会那次就咄咄逼人想骂她。还有那个王盾,是圆是扁她都不知道。这是自己要死还不忘溅别人一脸血来埋汰吗? 话说,都说她长得美,也没见别的什么公子来表白啊。哦,除了那个御前求赐婚的纳尚。难道是她那次拒绝的事迹太过惊人,把王城的公子们都吓到了? 王城的众贵公子表示,听闻懿阳郡主倾国倾城,能见上一面,哪怕被拒绝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有白少尊与萧王这两尊大佛挡在面前,他们哪来的机会冲到懿阳郡主面前啊。 第二件事,就是傍晚的时候,南荞已经回了太息宫,正在等厨房开饭。哪知济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气喘吁吁道:“主子、主子、回、回……” “回什么回?!”绾茵吊起眼来骂他,“话说清楚点不行吗?!” 济横蹦出几个字:“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绾茵还在问,南荞已经飞奔了出去。 她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回来了! 哪知刚跑出院子,转了个弯,只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就一猛子扎进了一个胸膛里。要不是对方眼疾手快把她搂住,她非得撞得弹出去不可。 虽然撞得眼冒金星,鼻子也很疼,但是鼻尖的气味却是让她瞬间想哭。 还没感慨一句,忽然天旋地转,南荞整个人被扛了起来,挂在他肩上,她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以及脚下的地面。后头好像还跟了几个人,她也看不清了。 “哎呀,你干什么?”南荞嘟嘟囔囔几句,人却已经被风风火火扛进了屋里。 屋里的绾茵琼衣一见,“少”字还在嘴里,立马瞪眼又捂脸识趣地跑出屋子还关上了房门。 南荞被撒在床上,这眼还没睁开呢,身体就被压住了,嘴唇也被覆住了。 南荞傻眼了,这小别胜新婚她是懂的,但是好歹让她看一眼好不好,她还没看清他的脸呢!这黑了白了,瘦了胖了也不知道。 而且,她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老乡见……咳咳,不是,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啊。这会子,他像是要把她吞了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南荞被亲得头晕目眩,快要窒息,嘴里好不容易溢出几声抽气:“白、白惑……” 白惑亲到她耳边,埋首在她颈窝里,声音沉闷异常,喘着气道:“我好想你,想要你……” 南荞浑身一震,紧接着,衣服就像个粽子一样被剥开了。 “呯呯呯!”传来大力的敲门声,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他喊着,“少尊!你冷静点!冷静点啊!” 白惑手一挥,一道掌风冲着门飞去,伴随着一声“滚!” 门外的人被震飞出去! 南荞再意乱情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醒了。 白惑这冲天的怒意是怎么回事? “白惑、白惑、白惑!”她捧住白惑的脸,挡住他肆意杂乱的亲吻,却是呆住了。 白惑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两眼通红,仿佛像要哭出来。这不正常,以往他不是这样的表情,这种……怆然欲泣、视死如归的表情。 南荞心里顿时风雪大作,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天纥的脸,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窜上她的胸膛。 不会是…… 她一个翻身,把白惑按在床上,跨坐在他腰上,双手颤抖地开始扒他的衣服。 等到白惑的胸膛呈现在她眼前,她那颗在嗓子眼的心,忽然就这么落了回去。 没有!他的胸口什么都没有! 见白惑的表情,那一瞬间,她真以为她遭遇了天纥一样的境地! 她一口气松下来,然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你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啊?!做什么这么吓我?!”南荞捶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白惑坐起来,抱住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没有说清楚。” “那你干什么这样?”南荞哽咽着。 白惑只是喃喃低语:“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不对…… 他越这么说,南荞心里越是七上八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门口那个敲门叫嚷声更加急切了:“少尊少尊!你别冲动啊!这不是儿戏!你就算不想着太息宫的其他人,也得想着……” 白惑朝着门狠狠骂道:“你给我闭嘴!” 他骂完还不解气,抬手施了个噤音结界。这下子,总算清静了。 但是南荞怎么静得下来。她还没见过白惑发这么大的火,好像变了一个人。 “肯定出事了对不对?!” 白惑嘴唇抖了抖,一把把南荞搂在胸口,口吻里却带着咬牙切齿的隐忍沉沉道:“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第209章 公主遇刺 南荞埋在他胸口,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扑通扑通,坚实有力。她十分肯定,这颗心一直是为着她而跳动,没有丝毫改变。她那些唯恐玉琮带来变故的担忧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白惑抱了一会,把她放开,又替她把衣襟拢好,挤出一丝笑道:“我还有点事情去处理,你先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说着,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下床要走。 南荞拉住他的手,胸膛里的不安如巨浪翻涌。 她的世界里有种叫做“金盆洗手定律”,说要金盆洗手了,却再也洗不成手。说要回家了,却再也回不了家。白惑说的这句“等我回来”,竟让她有种沉重的恐惧。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我等你。” 眼看白惑开门走了,不安越加深浓,南荞脑袋轰的一声,跳下床追出门去,却只看到他转身出院门的背影,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与太息宫侍卫不一样的人。 绾茵和琼衣见她揪着衣襟衣衫不整地出来了,忙把她推进门去,济横与端州也慌忙转身低头闭眼。 南荞被按在椅子上,琼衣替她整理着衣服,一脸担忧:“主子,少尊有说什么吗?” 南荞按着胸膛,方才突如其来的一番起伏,白惑的热切与她以为失去了他的恐慌,一下子把她整懵了。她来回几个深呼吸,终于理清杂乱的思绪,问琼衣:“刚才门外砸门那人是谁?” “好像是太息宫另外地方的侍卫长。” “他在门外都说什么了?” “他……”琼衣与绾茵相视一眼,“主子您没听见么?” 南荞皱了眉:“就听见他叫白惑冷静冷静,还说什么别冲动,就算不顾太息宫其他人什么的,后面被白惑下了噤音结界,我没听见。” 此时绾茵的确是一脸的焦灼:“主子,那人后来说,就算不顾太息宫其他人,也得顾着郡主和少尊自己的性命,要是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南荞眼皮猛的一跳:“公主?谁,玉琮?” “对!”绾茵猛点头,“我问了,就是玉琮公主!” “玉琮怎么了?!” “好像是被刺了一剑,是为了救少尊被刺的!其他的他没说!” 被刺了?为了救白惑? 果然是玉琮啊,竟然能为白惑做到这个份上。 南荞忽然觉得一股悲凉爬满了全身。她为白惑做过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在掌心,却不觉得疼,直到绾茵发觉血流下来,扳开她的手,才发觉一截小指精致的指甲已经断在掌心里。 “主子……”绾茵心疼地捧着她的手,“您何必呢,心里不好受就说出来,济横济横!拿药包来!” 南荞摇摇头,已经恢复了冷静:“我没事,你们去找长祁,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 然话音刚落,长祁急匆匆进来了:“主子,我都打听清楚了!” 绾茵率先脱口而出:“那你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跟少尊来的人是平时留在祂琅山一带的太息宫分舵骨干!那个砸门的是那边的副舵主!总舵主已经牺牲了!” 绾茵咬牙:“你说点跟主子有关的事!” “哦好好好!就是这次是祂琅山被不明势力袭击,护山结界几乎被毁了。尊者和少尊赶去就是阻止那些人。后来不知怎么的,玉琮公主也赶去了。据说那些人分好几波,不时就要来一次突袭,而且用的灵术特别邪门,很少见,祂琅山分舵死了不少人!最近的一次突袭之中,少尊去剿灭的时候,玉琮公主跟去了。就在一个刺客拿剑冲向少尊的时候,玉琮公主扑了上去,就这样,刺中了她,但是……” 长祁迟疑了一下。 绾茵一跺脚:“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长祁一抖:“但是我听另外一个人说,那一剑凭少尊的能耐根本不足为惧,可是公主就这么扑上去了,生生挨了那一剑!” “哇靠!”绾茵大骂一句,“她是不是故意的?!” 南荞骂鱼飞远之流时不小心说的脏话,被绾茵学去了精髓。 南荞拧着眉:“她伤的很严重吗?” “伤得倒不重,没有刺中要害。”南荞等人刚想松一口气,长祁又来了个转折,“但是……” 绾茵一巴掌打爆他的头:“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长祁摸着头委屈道:“我就是在想怎么说好吗。” “绾茵别打岔,长祁你继续说。”南荞表面耐着性子,但是心脏生疼。 “好。就是那剑上下了一种很恶毒的灵术。根据庞大国医讲,这种灵术让普通人的伤口无法愈合,反而一天深一毫。公主的伤现在不致命,但是就在心口上一寸处,按着这个轨迹下去,不出七日,这伤就要穿心而入,让公主香消玉殒了!” “呸,死就死,什么香消玉殒,你做什么给她讲得这么好听!”绾茵心直口快,不爽就骂。 琼衣推了绾茵一把:“别乱说话给主子添麻烦,人家是公主,说好听点。” 南荞没有搭话,她没心情逞口舌之快。她虽然讨厌玉琮,但是不管怎么说,要是她为了救白惑而死,那么这将永远是她和白惑心里的一根刺。 “那玉琮什么时候回去的?” “就刚刚。队伍进城后,公主的人马进皇宫了。而咱们少尊直接回来了。” 南荞思索了一下:“玉琮也才回去?那这大国医什么时候下的诊断?有这么快?” 长祁还没觉得奇怪:“据说这庞大国医是公主随身带着的,所以公主受伤后,是他一直照顾着,也是他下的结论。” “玉琮外出都随身带着国医吗?”南荞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这个属下不清楚。” “主子,”琼衣出声道,“奴婢倒是听说过这个庞大国医。” 第210章 治疗之法 南荞看向她:“他怎么样?” 琼衣道:“奴婢也只是听说,这个庞大国医还很年轻,不过一百二三十岁,但是年纪轻轻却天资过人,师承前代大国医秦竹,医术十分高明。而且他是草木妖,治愈术也是顶级的。” “这样啊,那他的诊断看来是靠谱的。” 长祁看着南荞好像不着急了的样子,反而急了,道:“主子,你难道不想听听这事跟少尊的关系吗?” “你不是说了关系就是玉琮为了救白惑吗?” “哎呀主子,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这个庞大国医的结论是,这种灵术带来的伤几乎无法治愈,所以公主已经是在等死了!” “你刚刚讲过了!”绾茵道,“那怎么办,又不是我们少尊刺的她,她自己赶去的,自己要扑上去的,还怪我们少尊喽?!” “哎呀你闭嘴!”长祁罕见地推开了绾茵,急切道,“那庞大国医说,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够抵抗这个灵术的创伤力,那就是紫阶的妖族!而公主若是在伤口入心之前,找到一个紫阶的妖族缔结缚令,那么这伤就会转移到对方身上。而紫阶妖族因为深厚的灵力,不会被这个伤口蚕食,能凭借自己的灵力破解这个灵术。双方都不会有事!” 南荞愣住了。紫阶? 绾茵气道:“那他们还不去找!而且,就算找不到紫阶的话,随便找一个男子不也行吗,就是那男人肯定会死!那可以找一个死囚啊!” 长祁被她这话逗笑了:“人家堂堂公主,怎么能让一个死囚糟蹋?” “什么糟蹋?命重要还是脸重要?再说,她还有脸吗?再怎么说,死囚也是拿命换她的命!” 这回琼衣也赞成绾茵:“我倒觉得绾茵说的对。他们有什么理由赖上咱们少尊?” 长祁目瞪口呆,随后一拍大腿:“哎呀我都被你们绕晕了!关键是这大国医说除了紫阶,这灵术的伤它转移不了啊!” 还没等绾茵跳起来,门口传来望海怒气冲冲的声音:“简直胡说八道!” 众人转脸看去,望海急匆匆地走进来道:“属下听说这事了,这伤虽然有过耳闻,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只能传给紫阶而不能传给其余色阶之妖的。他们摆明了这事要赖给咱们少尊!” “望海……”南荞像是抓住了一个同道中人,“你也觉得这事不对劲?” 她方才不敢讲,觉得这事太蹊跷了。但是,一说,又好像她过于阴谋论,把玉琮想得如此十恶不赦。毕竟,现场什么情况,她也没看到。而且,一剑刺来,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若是一不留神,当场就毙命了。玉琮这险未免冒得太大了。 “主子,属下虽然没有那几个沽名钓誉的什么国医来的名声响亮,但是对医理与治愈术也是颇有研究,不瞒主子,属下的妖身是望海木,也是花妖一族。” “好小子!”长祁当即叫起来,“你藏得可真深啊!我说我从来就看不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望海一把扇开他:“滚一边去,我跟主子讲正事呢!这个什么庞国医,我也认识。我只能说,此人之言不可信。他的确有几分本事,在皇宫里颇有名望,但是人品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他是玉琮公主的忠实仰慕者。” 南荞一下子心思敞亮:“你的意思是这很可能就是玉琮与那庞国医做的一个局,为的就是陷害白惑,从而逼迫白惑与玉琮缔结缚令?” 望海郑重点了点头:“不是可能,肯定就是!” 长祁当即大叫:“我勒个去!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宫告诉少尊啊!不能让少尊被人给骗了!” 望海打了他肩膀一巴掌:“还用你说!少尊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少尊为什么还要去?” 南荞的眉心拧成了一条海沟,口吻似有千斤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皇帝一口咬定相信庞国医的论断,甚至,别的国医也如此诊断,反正整个皇宫的御医都听皇帝的,白惑能怎么办,我们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也有理说不清。” 长祁咬牙切齿:“欺人太甚!” 南荞猛然想到:“老尊者呢?老尊者没回来吗?” 长祁回答:“他们说老尊者在到达祂琅山之后就进了山里重铸结界。这个结界损耗巨大,耗时也很长。后来的防卫工事都是少尊带人在外面进行,还要不时防备突袭。因为公主的伤不能耽搁,公主的人催的急,老尊者那边的结界也修补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少尊只能带人回来了。” “哎呀,怎么办怎么办啊,这皇帝也太过分了!”绾茵急得直跳脚。 南荞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先让我想想。” 皇宫,宸霄殿。 皇帝皇后端坐在圣椅之上。大殿两旁,分别站了几名朝廷重臣,林右相、涂太师、方左相以及国医院陆院判。 而大殿中央,跪着一排人。聚在一起俯首贴地的,是国医院四名大国医,其中便有庞太医。此时,四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而他们前头,还有一人,便是白惑。 但是,他只是单膝下跪,背脊笔挺,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垂着眼却没有低头,一脸的冷峻。 一个黑色的东西飞过来,“呯”地一下砸到了他的肩膀,是个砚台。墨汁四溅,将他月白色的衣袍染黑了一大片,还有不少溅到了他的脸上。但是他丝毫未躲,也不露一丝惧色,就这么直挺挺半跪着。 “好!很好!”皇帝唰地站起身来,怒发冲冠骂道,“好一个‘微臣恕难从命’!你还知道自己是臣?!你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玉琮现在这个样子,朕只是让你娶她,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有什么不能从命的!” 白惑没有丝毫怯色,义正言辞道:“陛下难道忘了,微臣已有未婚妻,这还是陛下你赐的婚,又怎能另娶他人!” “未婚妻怎么了?你们又还没成亲!朕查过了,你们也还未缔结缚令!就算缔结缚令了,朕命令你去跳归池洗缚令!反正朕的女儿不能出事!”皇帝这些话已经蛮不讲理了,由于愤怒,他的脸部肌肉抽搐着,“你别以为朕怕了你们太息宫,要是玉琮有个什么闪失,朕就算堵上一皇城的金羽军,也要叫你们太息宫陪葬!” 第211章 汹涌的朝堂 一语出,在场的大臣们都惊呆了,皇帝看来是气疯了。 连皇后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虽然也操心自己的女儿,但是,身为花木妖,略懂医术的她,对这个庞国医的诊断还是持怀疑态度。因为她就没有听说过只能转移到紫阶不能转移到别的色阶男子身上的伤。 但是,国医院里最有权威的四大国医都如此诊断,她就算怀疑是皇帝做的手脚,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如何嫌弃,也是手心里的肉。想起小时候她还没被宠坏时肉嘟嘟的样子,她这心里还是针扎一样疼。 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看中的准儿媳,她左右为难。 白惑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随后也不跪了,“哗啦”一下站起身来。 这举动唬得皇帝一愣,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白惑是名副其实的紫阶,大陆上的紫阶寥寥无几,其余的不是隐居遁世就是沉迷修炼,王城里根本没有第二个紫阶能与白惑抗衡。他要是真不要命地打,这一城的金羽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对手。 白惑背脊笔直,浑身锋芒毕露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眼里一片寒凉:“太息宫素来以德立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畏惧,也从来没想过令陛下惧怕。白惑还自称一声微臣,自以为给足了陛下面子。公主之事,事实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庞国医与诸位国医扪心自问,对得起医者冠白时誓言么?!” 俯身贴地的几名国医簌簌一惊,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陛下,白惑自认为自来到方觉,肝脑涂地说不上,也算尽心尽责,却不曾想遭到如此压迫!若是陛下依旧一意孤行,牵连无辜之人性命,那白惑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我太息宫众人周全!” 皇帝气歪了脸:“你这是要造反了?!” 白惑还想说什么,涂太师抢先一步,冲到他面前,赶忙拦住他,又向皇帝说道:“陛下陛下,请息怒!请您息怒啊!先让老臣劝劝白少尊。”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重又坐在圣椅之上:“好,朕就给涂太师这个面子!” 涂太师转过身来,拉了白惑到一旁,语重心长道:“贤侄啊,你怎么能这么跟陛下硬杠呢,陛下若真动了怒,太息宫势单力薄,定然吃亏啊。” “多谢太师关心。”白惑又冷哼一声,“未必。” 涂太师僵了僵,再次好言劝道:“你就先态度软一点,别那么一口气拒绝啊,这样陛下很生气啊。” 白惑直白道:“我也很生气。” 涂太师噎住,白惑的确很狂啊,虽然他有狂的资本,但过刚易折,无涯老头的爱徒,他还得保一保的,只要又道:“你想想啊,你这样,陛下和公主最恨的是谁?” 白惑一愣。 涂太师压低声音道:“对了,懿阳郡主啊。陛下肯定会迁怒于她。她若贸然来皇宫替你求情,肯定会受到刁难。你现在得让她待在太息宫里别出来。” 白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多谢太师提醒。” 他再次看向皇帝,高声道:“陛下,那就请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他转身想走,皇帝叫住他:“你去哪里?!” “回太息宫。” 皇帝斩钉截铁:“不准回!” 白惑眉一皱。 皇帝也是端了十足的帝王架子:“朕给你三天时间,你就呆在宫里照顾玉琮!不许回太息宫!” 白惑浑身的气势一冷,气氛立马剑拔弩张。 涂太师直摇头,真是针尖对麦芒,他好不容易当的和事佬,白忙活。 皇帝早有准备,冷哼一声道:“朕若放你回太息宫,谁知道你是不是会带着懿阳跑了,到时候玉琮怎么办?!朕早已经命三千金羽军围堵了四海峰所有的出口,谁若想跑,格杀勿论!” “你!”白惑脸黑得想拔剑,被涂太师眼疾手快按住了。 “臭小子,别以为你是太息宫的人,是玉琮看上的人朕就不敢动你!朕告诉你,你这三天就老老实实待在玉琮的寝宫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与玉琮结了缚令,治好了玉琮的伤,朕自会下令撤军。只要太息宫那帮人不做小动作,朕不会让人动他们的。给朕滚蛋!” 皇帝说完,率先甩袖子走了。皇后神情复杂地看了白惑一眼,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而白惑几乎想追上去,涂太师又道:“你稍安勿躁,这几天你暂时呆在这里,太息宫那里,老朽我想办法替你传个话。” 白惑冷静了一下,对涂太师拱了一下手:“多谢太师。” 随后转身离开大殿,经过刚起身来正在整理衣摆的庞国医身旁时,白惑刮了他一眼:“庞国医,你觉得你做的这些,她会记在心里么。” 庞国医怔了怔,微微一笑:“白少尊所言下官听不明白。” 白惑也没理他,径直走了。 庞国医的手在袖里握成了拳,他求而不得的人,他却弃之如敝履。如此也好,让他也尝尝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痛苦。 大殿里其余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右相走到涂太师面前,担忧道:“老太师啊,你何必做这个烂好人呢,夹在太息宫和陛下之间,到时陛下记恨你。” 涂太师叹了口气:“陛下一时爱女心切罢了,太息宫可动不得,如今是太息尊者不在,他若回来,凭他护短的个性,还不得兴师问罪来啊。” 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太师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太息尊者又怎样,还能比陛下要尊贵?他兴师问罪又如何,还能颠覆朝廷?要知道他们太息宫是不能插手朝政的。” 涂太师挺了挺腰杆:“听闻方左相近期政绩斐然,果然说话都硬气了不少,连老朽都快不放在眼里了。” 方左相虚情假意地笑笑:“岂敢。晚辈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这儿最小的官是陆院判,夹在这一群大人物之间战战兢兢,也急急忙忙走了,也带走了手底下这一群国医。 第212章 皇家父女好算计 涂太师一身凛然正气:“方开商越来越目中无人。” 林右相道:“太师犯不着同他一般见识,咱们去想想办法看,如何化解这个难题。说起来,这太息宫的懿阳郡主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据说前两日那个大坝船闸图便是她教给留石的,留石赞不绝口,方法确切可行,已经组织了人手着手绘图纸了,相信很快会解决觅水河两岸八城的通商问题。” 涂太师叹了一口气:“是啊,古语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那边,皇后追在皇帝身后去了内殿,叫了两声:“陛下,陛下!” 皇帝在前头走没搭理,皇后气冲冲一句:“千里彰!” 皇帝这才止步,转身道:“做什么?” 皇后一脸正色看着他:“刚才白惑说的什么意思,什么玉琮的伤你我心知肚明,玉琮的伤到底怎么回事?除了这样的法子,果真没救了吗?!” 皇帝面不改色:“怎么,你不信?你不信你女儿和丈夫,反倒相信一个外人的话?!皇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皇后被他这样义正言辞的样子堵得一下子无言以对。 “你平时不关心玉琮就算了,如今,她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怀疑她,你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一点惭愧之心?!” “我这个做母亲的?”皇后被他这话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了?! 她生了三十一个孩子,虽不能说个个都是经韬纬略之才,但也算龙章凤姿。尤其是她自己亲手带的几个,哪个不是知书达礼、君子谦谦。 千里家族的老大到老九,她与尘绒的六个孩子,因为彼时她年轻,年富力强,都是她亲手带大,如今都是贤名在外。 而从老十开始,她因身体大不如前,力不从心,千里彰自作主张,非请了隐居的太后出山,帮忙带孩子兼教习。 说是太后,却是先皇的继后,与她年纪相差无几,若不是隔着一层所谓的婆媳关系,她是真的不待见她。她刁蛮无理,任性妄为,还喜欢仗势欺人。 玉琮的一身臭毛病,除了被千里彰惯的,就是这个太后一手造成。亏得天纥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跟在黎老将军身后长大,与老七也走得近,才不至于长歪。而她的大女儿玉琮,却是被这个所谓太后给带偏了。这是她这个母亲最后悔的事情。 而老十、十一、十三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除了与她这个母后不太亲之外,她总觉得这几个孩子做事缺少光明磊落之气,尤其是老十和十一总是算计别人。虽然老七也算计人,但是他从不伤害无辜,为方觉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她是母亲,纵然孩子如此,她又能如何苛责呢。 她庆幸十二、十四天生反骨,总是跟太后对着干,虽然常常被太后惩罚,但也不至于阴阳怪气,令人不舒坦。 后来从十六开始,她咬牙,多难都要自己带在身边。十六、玉珥、十八、二十和三胞胎,除了兰琼半数时间会跟在父亲荣息郡王身边外,她都自己带在身边教习。 她自以为已经足够尽到了母亲的责任,现在皇帝还来质问她?! “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了?!至少我问心无愧!”皇后厉声斥责。 皇帝一愣,甩下袖子道:“无理取闹!朕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说完就走了。 皇后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尘绒啊,这人生路漫漫,好长啊,她快走不下去了。 天色黑透了。然绯云殿之中灯火通明。 玉琮倚在床上还未入睡。 皇帝走进来,宫人皆是行礼。玉琮面露欣喜道:“父皇,你来啦?” 皇帝笑笑,在床边坐下,看着玉琮苍白的脸色,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说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的女儿,此时,为了一个男子,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终究也是个父亲,女儿胡闹,他也只得宠着,如今骑虎难下,他能做的,就是替女儿驯服这一头猛虎,不,蛟龙。 他是帝王,是这个王朝的主宰,岂能容别人忤逆他! “你母后可曾来过?”皇帝掖了掖玉琮的被角。 玉琮撇撇嘴:“和玉珥刚走呢。” “她说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叫我好好休息,说想办法联系她那些灵力高强的族人,替我疗伤。”玉琮显然对这个办法很不满意。她要的不是能疗伤的花木妖,她要的是白惑!否则,她这一剑岂不是白挨了! “你简直是乱来!”皇帝终于冷起脸来,训道,“若是再深半寸,你当场就没命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白惑抵死不从,你难道就真搭上自己的命?” 玉琮的眼神变得狠辣起来:“所以父皇,女儿拿命创造了这个机会,怎么让白惑同意就看您的本事了!您说过要给我世界上最好的!难道说话不算数吗?” 她因情绪激动,说得剧烈咳嗽起来。 皇帝赶紧安抚:“父皇这次是彻底得罪了太息宫,虽然嘴里说着太息尊者也不过如此,但是谁知道这个老头回来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呢。” “父皇你放心!”玉琮得意地笑笑,“我都问清楚了,太息老头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那个祂琅山的结界要费很多功夫。等他回来,白惑都是你女婿了,他还能怎么样?” “你别忘了,他还有那个义女呢。” “那我不管,我恨那个女人!”玉琮眼底一抹阴狠,“父皇,等事成之后,您替我杀了她!我要让她尝尽先失爱人,后丢性命的痛苦!” 皇帝一愣,犯了愁:“玉琮啊,别胡闹,她是太息宫的人。你抢了白惑,又要杀人家,谁知道太息老头会不会跟我们动真格的。” “那父皇你起码想想办法把她弄走行不行!别让她待在王城里碍我的眼!” “这也不好办啊,她就算不嫁给白惑,也是你七哥的未婚妻啊。” “那让七哥也走!他不是有自己的封地吗?为什么整天待在这里不走啊!” 皇帝无语。这个女儿的不讲理程度,他也招架不住了。 门口传来宫人的通报:“白少尊到!” 第213章 别把人当傻子 两人转脸看去,白惑从门口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药碗。这是皇帝给他的任务,玉琮的每顿药,必须要他亲自端去给她喝,免得他看都不去看。 这药对解除灵术医治伤口用处不大,就是一些镇痛防感染的。 白惑面无表情,看见皇帝,只敷衍地行了个礼:“陛下。” 皇帝见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回头对玉琮道:“那你跟他聊聊,父皇先走了。” 玉琮激动地点点头。 皇帝起身,白了白惑一眼。白惑垂着眼,一眼都没看他。 等皇帝走后,玉琮欢喜地叫道:“白惑哥哥!” 白惑没理她,把药碗交给跪在床头的宫人:“公主的药。”转身就想走。 “白惑哥哥!”玉琮端了满目委屈,“你就连一眼都不看我吗?!” 白惑没停。 “为什么,我连命都不要去救你,也换不来你多看我一眼?!” 白惑脚步停下来,但是没回头:“虽然是同样的装束,同样的面具,和同样的武器,但是公主可能不知道,刺你那一伙人的灵力之息与之前突袭的那几批截然不同。真正的突袭者,他们修炼的灵力带着祂琅山独有的地火气息,或深或浅都会有。而刺你的那群人,却是王城里才有的浮修湖水之息。长久在哪片土地纳灵,便会浸润哪片土地气息的道理,公主可能并不清楚。” 玉琮愣住了。 白惑打开天窗:“公主,那是你的人。你的苦肉计并不高明。虽然我不知道这种罕见的灵术是何人教授给你的人,但是,别把人当傻子。你只是有个甘愿为你当傻子而要让所有人也成为傻子的父亲而已。” 什么傻子傻子的。玉琮都被绕晕了。但是,她听出来了,白惑知道这是个局!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计划万无一失,白惑绝对不会看出破绽来的吗?他会大为感动,会心生动摇而接受她的吗? 眼看白惑又要走,玉琮无暇再想其他,坐起身来一改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情绪激动起来:“我做这些还不是因为我爱你!你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有多痛苦吗?!那种被刀扎一般的痛苦,你感受过吗?!我就是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有什么错!我爱了你四十年,你却从来不愿意看我一眼,却同一个才出现几个月的女人定了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她什么努力都没付出,就能得到你的爱,而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换不来你一句关心的话!凭什么?!” 玉琮这一番声嘶力竭的控诉,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伤并不假,因此,她此刻趴在床上大口喘息。一群宫人吓得浑身颤抖,纷纷围过去扶她。 白惑侧过身去,不为所动:“公主,你为我付出了什么?你至今所做的,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罢了。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心心念念,都必须给予回应的。为你赴汤蹈火的庞国医,你不是也没给他一丝回应么。” 落下这句话,白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琮哇哇大哭:“他怎么这么狠心!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快,叫兰琼来,给本宫把兰琼叫过来!” 太息宫被三千金羽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朝廷要对太息宫下手,恐要天下大乱了。王城里人心惶惶。 醉浮生里,琼衣与绾茵见到走进院门来的天纥长公主与萧王,惊讶不已:“长公主,萧王殿下,您二位怎么进来的?!山下的金羽军说禁止任何人出入啊!” 天纥一挑眉:“老娘是他们的顶头老大怎么进不来?!我皇兄犯浑,我可不同流合污!先别说这个了,南荞呢?” 绾茵与琼衣面面相觑:“不知道啊。” 千里眠皱眉:“什么叫不知道?” “就是,主子一大早就出了院子,还让我们别跟着呢!我们也着急啊,但是……” 天纥急坏了:“糟了,这丫头不会一时间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了吧?!四海峰这么高,她要跳下去,粉身碎骨啊!她连御风都不会!” “公主,您说我们家主子会跳崖?!”绾茵急了。 琼衣一听也是眼泪汪汪的。 天纥十分认真:“很可能啊,我是过来人,这种时候,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里眠没说话,闭上眼,放出他的灵思,灵思如一片涟漪蔓延开去。没一会,他猛地睁开眼,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里。那边是什么地方?” 众人顿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绾茵大叫一声:“那是了无崖!糟了糟了!主子不会真要跳崖吧?!” 她话音刚落,只见面前飞起一道白光,一个巨大的白影破空飞去! 天哪,竟然是一只白鹤!这是……萧王的妖身! 天纥也是目瞪口呆,这臭小子,头一回见他急得都现妖身了。她迟疑了一瞬,也便御风跟上。 然两人飞到了无崖,千里眠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却没看到南荞人影。 他落了地,复又化为人形。天纥紧随着落了地。 “哎呀人呢人呢?!”天纥急得转圈圈,甚至跑到崖边探头望,“不会真跳下去了吧?!” “谁跳下去了?” 是南荞的声音! 两人循声一看,原来她坐在旁边那棵老树的枝丫上,那树冠浓密,他们一下子没发现。 见她安然无恙,两人都松了口气。 那是一棵古树,主杆苍劲,树冠茂密。此时过了开花季节,枝叶蓊蓊郁郁,结满了青色的小果子。 南荞坐在树杈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 “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喝酒!”天纥走上去,抬头问道。 “小姑姑,”南荞向下看来,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愁眉苦脸的,因为喝酒,两颊略带了一些红晕,口吻戚戚然,“我昨晚一晚没睡,在想该怎么办呢?但是我想不出办法来啊。” 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隐约能看到涌动的橙黄色光泽,她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不应该是天赋异禀、天之骄女吗?我已经努力在修炼了,却还是只能到橙阶,黄阶都够不上。我好像开了两个金手指,但是先知能力只有在自己遇难时才能开启。与草木说话也没什么用,我问遍了这四海峰上所有种类的花草树木,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这样的灵术。我有什么用?什么神授圣女,所谓的天神就是这样不待见我的吗?这是哪门子不负责任的天神啊!阿嚏!” 第214章 同病相怜 她正控诉呢,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人一晃,就从树杈上掉了下来。 天纥正站在树底下,急忙张开双臂去接,然人却被一把推开,她差点摔了一跤,抬头看,见千里眠把她推开,自己去接住了南荞。 “重色轻友!”天纥骂了一句。 天旋地转后,南荞顿觉丢脸,赶紧从千里眠臂弯里挣脱出来,揉着太阳穴道:“果然不能在背后说天神坏话,看,立马就遭报应了。” “你不是不会喝酒么,喝了多少?”千里眠接过她手里的酒瓶子看了看,不过,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就撒完了。 “没多少,我又不是肆意妄为的人。” 天纥叉腰训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啊?吓死我们了你知道吗?” “放心,我不会寻死的,要是我死了,不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么。”南荞举目眺望,眼神哀伤,“这里是四海峰最高的地方,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到白惑。他昨晚没回来,肯定被皇帝关起来了。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罚他。” 天纥嘴快,脱口而出:“你放心,我打听过了。皇兄没罚他,就是让他照顾玉琮。” 千里眠瞪她一眼,天纥还茫然一下,南荞无奈叹了口气:“是啊,是得照顾一下。毕竟整个王城都知道公主是为了救他而遇刺的么,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对了,你们应该知道,这事是玉琮故意的吧?不管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肠不好,但是我是不相信她这伤就只有白惑才能解这种说法的。哎……到哪都是拼爹的社会啊,我还拼不过人家,师尊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这事我们也认为有问题。”千里眠并不反驳,见南荞惊讶地看他,继续道,“我昨天原本想去看看玉琮的伤,但是她不让我看。后来我找了前去诊断的其中一名国医,我曾有恩于他,他同我说了实话,玉琮的伤,来得奇怪,的确有灵术附着,并且有向内蚕食的迹象,但是具体是哪一种灵术,父皇并没有让他们诊断,也没有找任何一个灵术造诣高深的术师来辨识,并且还威胁这些国医,要与庞国医口径一致。” 南荞一副意料之中的无奈:“现在就算玉琮压根没受伤,你父皇啊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惑和我们是百口莫辩。他也不会让我们等到七八日之后来验证玉琮是否真的会没命。” 千里眠道:“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南荞和天纥双双看向千里眠,异口同声:“什么办法?!” “前代大国医秦竹。” “秦竹?”南荞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没想起来,天纥已经骂开了:“呸,就那老头,败坏了你的名声还不够啊,要不是他说你活不过三百岁,你用得着受这些年的窝囊气嘛!” 南荞便想起来了,就算那个断言千里眠活不过三百岁的前代首席大国医秦竹! “小姑姑,话不能这么说。我小时候的确是根骨不行,弱不禁风,三天两头生病受伤,看着就是活不到成年的样子。”千里眠倒是客观评价,“秦国医为了我也是劳心劳力,耗费了不少心思,很多次都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他是个具有拳拳之心的医者,医术是沉灵大陆公认的出类拔萃。若是他愿意出面替玉琮诊断,我想父皇也不敢蔑视权威,在天下人面前落下话柄了。” 天纥迫不及待:“那还等什么,把秦竹找来啊!” 千里眠面有难色。 南荞察觉他的为难,胸中的起落像是过山车跌入了低谷:“是不是找不到?” “秦竹虽然有个上善医馆,但是从三十多年前开始,他常常云游四海,连弟子都找不到人。”千里眠看南荞眼里的光顿时就熄灭了,他只能安慰道,“你别急,我昨夜就吩咐泉升派了不少人马,去秦竹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了。” “那还是大海捞针嘛!”天纥直跺脚,“这老头,没事瞎跑什么!” 南荞神色恹恹的,精神不济,长叹一声,苦笑道:“实在不行,你们就帮我同白惑传个话,让他答应了吧,虽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若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要是还与我心心相印的话,回头只能委屈他跳个归池吧,他是紫阶,大不了掉个几阶。我也绝不会介意他有过别的女人的,只要他心里是我就行……” 天纥直皱眉:“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觉得白惑是这样委曲求全的人吗?我可听说,他昨天在朝堂上,差点就跟我皇兄动手了,还是涂太师劝住了。你说他这样刚烈的性子,又怎么会为了活命,出卖自己的身体啊!” 这话在南荞的观念里听着就很好笑,她噗呲一声笑出来,这笑让天纥和千里眠莫名其妙。 可是南荞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不住地落下来,捂住了脸哭道:“那怎么办呢,我不想白惑出事,也不想他和别的女子好,但是,不能因为我们而连累了整个太息宫。太苦了,真是太难了,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了!” 南荞彻底绷不住了,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真的憋不住了,不想再假装坚强了! 天纥蹲下来抱住她,也止不住地掉眼泪。南荞如今的境地,与曾经的她何其相似啊。 “哭吧,尽情的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天纥轻轻拍着南荞的背,长叹一声,“四十年前啊,我曾经经历过一场跟你如今一模一样的劫难。我理解你的感受。” 南荞一愣,止了哭,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惊讶。她知道天纥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曾想问过天纥是如何度过那段痛苦的时光,因为她的心脏如今简直痛得要死掉了。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去揭别人的旧伤疤。而天纥却是主动说起了。 千里眠的目光一时变得幽深无奈。 天纥苦笑:“不知你听过没有啊,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他叫葛伺显。我们都快成亲了。但是在一场大战中,他也是被居心叵测的女子算计,直接结了缚令,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我那时啊,哭得像个疯子,还不能在手下跟前哭,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哭。” 天纥的眼泪汹涌决堤,尘封四十多年的记忆破闸而出。 第215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姑姑。”南荞抽泣着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拭。 天纥平复了一下继续道:“我跑进雪山之中,葛伺显来追我。大雪封山,我们在山里过了好几日,我们拥抱了,亲吻了,但是却无法成为真正的夫妻。他甚至还说就算过后全身腐烂,他也想同我在一起。” 这些事自然是林非的爹所不知道的。但是显然他们也没有这么做。因为葛伺显和天纥回来了,葛伺显还同那部落女子成了亲,又去打了仗,最终长眠在北漠冰原之下。 南荞却不说话,她能做的,只是静静听着。 “我自然不能看着他死啊。后来,我们决定了,打算打完了仗,他就去跳归池。他说他沦为红阶,被剥夺将军之位,希望我不要嫌弃他才好。不过后来……”天纥嗓音哽咽,说不下去了,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我倒是宁愿他同那个女人生活在漠北,起码还能活着。” 天纥不说话了,改为南荞抱住她。 两个受着同样情殇的女人惺惺相惜。 千里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忽然一阵风吹来,落地凝成了青玖。他一落地便满脸急躁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小荞儿长公主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哭啊?!小荞儿你别哭啊!我告诉你,白惑这人我最了解了,他死也不会背叛你的!” 南荞抹了一把眼泪:“可是我不要他死。” “哎呀!你看我这嘴!”青玖砸吧了一下嘴,激动说道,“他怎么会死呢,那皇宫塌了他也不会死的!我记得有一回我们去救被一头海妖捉去的一群孩子,那海妖住在峡谷里,白惑生生把那片峡谷给削平了!那海妖被他大卸八块扛回去喂我母皇养的狼群了!都没我出手的份!你们不知道他以前在鎏潮有多狠,谁也不敢惹他。我也就嘴上能占点便宜。他到你们方觉来后,低调得像条小蛇似的,方觉皇帝大概忘了他在外的名头叫‘绝命蛟’了,简直是自寻死路!” 天纥再不待见她皇兄,毕竟也是她皇兄啊,于是抹了一把泪苦笑道:“你当我们不存在吗?说方觉皇帝坏话好歹也在我们背后啊。” 青玖撇撇嘴:“怎么着,他干得出那些事,还不让人说了!还到处叫人说白惑忘恩负义、不顾玉琮公主的救命之恩!亏得老子我见一个打一个!收拾了好一批兴风作浪的暗嘴。你看看你们这王城,一个皇帝竟然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女儿搞这样的恶心勾当,还有个皇帝的样子吗?!” 他这话一出,天纥和千里眠都有些悻悻然,的确,皇帝在散播谣言,妄图用舆论制造压力,逼迫太息宫与白惑就范,这事的确是太过了。 青玖这话一说,让南荞的郁结之气淡化了不少,尤其是他叽里呱啦的那番精神气,那对白惑毫不怀疑的信心,也感染了他们几人。 “你看你,怎么哭得这么丑!”青玖嘴上嫌弃,却是一下子伸手过来将南荞拉起来,然后捧住南荞的脸,一手掏出手绢来给她擦脸,还絮絮说着,“眼泪鼻涕的,你三岁小孩呢!” 南荞抓过手绢,一把打开他捏着她脸的手,捂脸皱眉道:“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话虽如此,还是自己擦了擦眼泪,最后还不忘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青玖又一脸嫌疑:“你还是女人吗,好歹这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好不好?!” 南荞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说着,倒是背过身去擦鼻涕了。 天纥虽然无语,但是这个青玖一来,这么一通不按常理的做法,倒的确让南荞心情好了不少,让他们所有人觉得这事也不是什么事了。 那边南荞擦着擦着,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呼啦转过身来:“啊!青玖!” 惊得青玖一愣:“干嘛?” “你是不是有那个黄原灵菇,据说是能令血肉再生令断骨复原的?” “对啊。”青玖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你不会给玉琮吃吃这个看吧?” “你说有效吗?” “这个我说不准。黄原灵菇对普通皮肉的确是有奇效。但是我听说玉琮的伤是被一种罕见灵术所致,黄原灵菇破不了灵术。”青玖说完,看着南荞的眼神有有些暗下去,赶紧道,“试试也行,死马当活马医嘛!说不定能好。” 南荞也是有了盼头:“但是我们送的药她肯定不会吃,所以……” 她看向千里眠。 千里眠会意:“现在的药都是庞国医负责。我会想办法送过去的。” 南荞被巨石压了一整晚的胸口终于舒出了一口气来,她端正了一下脸色,看向面前的三人,郑重道:“不管这事的结果如何,你们大家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千里眠眼角微微一动,没说什么。 反倒天纥拍了南荞一记道:“说什么傻话,老七是你男人,恩什么情,不是应该的嘛!至于青玖公子,白惑是他兄长,他不应该赴汤蹈火吗?至于我吗,关心我喜欢的小辈也是理所当然啊!” 天纥这么一说,反倒让南荞觉得不好意思。 事不宜迟,千里眠跟着青玖去拿黄原灵菇,而天纥又陪着南荞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在南荞一句:“姑姑,你放心,我真没事,我没有这么脆弱想不开。”的话下,放下了心下山去了。 第二天,当千里眠送信来说黄原灵菇并未起效时,南荞并不意外,她有心理准备,青玖说黄原灵菇只能治普通内外伤,那便是事实。 如今的局面便是,皇帝和玉琮设了这么一个死局,关键并不是玉琮能否痊愈,而是白惑愿不愿意助她痊愈。 堂堂一国之君,却纵容以及帮助自己的女儿干下如此荒唐的事情。南荞的心里升起一股按耐不住的怒火,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样昏聩的国君,真的还需要吗?他的儿子这么多,其他人她不认识,但是千里眠显然比他这个父皇强上千百倍。 南荞忽然有种邪恶的念头,这事如果皇帝有所良心发现,她就暂且大度一把,但是如果他步步紧逼,把她和白惑逼到了绝路上,那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在这里,她有许多个十年。 第216章 白惑的身世 她就不信,她远道穿越而来,还开了两个金手指,难道就是被人这么欺负的。她体内的那股神力难道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沉睡么,她总有一天会让这一个个欺凌她和压榨太息宫的人付出代价。 皇帝与她的这个梁子,已经结上了。 夜风徐徐,南荞头脑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宿,乱梦一堆,隐隐绰绰都是白惑的面容,支离破碎。 在梦中,她朝着一片水雾走去,毅然决绝。身后传来白惑的声音:“别走!” 她回头,依稀见得几道人影站在那里,但她只看清了白惑的脸。而白惑眼里满是不舍与哀伤,嘴里说着:“你别走……” 她微微一笑:“乖,等我回来。” 她一回头,人就醒了过来。 好奇怪的梦。 似乎是她要离开白惑去做什么大事。但是,她怎么会离开白惑呢,她怎么舍得离开白惑呢。如今的局面,不是白惑被逼着离开她吗? 南荞翻来覆去一会儿便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到院子里去。 她忧思沉重,毫无睡意,让琼衣去拿了酒来喝。琼衣起初自然不肯,但是南荞的理由是,她酒量不好,喝不了多少,喝酒也是为了能睡得着觉。琼衣见她心里苦,只得依了她。 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南荞已经喝了半壶了。那阵风,便是青玖。 青玖走进亭子里,见南荞靠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一壶酒。 “你又喝酒?”青玖皱了眉,拿过她手里的酒杯。 南荞撑起头来,脸上一抹警觉:“恩?青玖?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是白惑有什么事情吗?” “白惑有没有事我不知道,我怕你有事!” 他的确是担心她,黄原灵菇无效,怕她又受打击。原想着偷偷来看一眼,哪知她竟然没睡,还一个人在喝酒。 “哦……我没事。我在太息宫,还能有什么事啊。”南荞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青玖,你是不是来无影去无踪啊,你去看看白惑好不好,皇帝这么讨厌,我担心他们给白惑使阴招。” 青玖满脸无奈:“我也想去看看啊。但是,他们整个皇宫都是下了结界的,除了宫门,其他地方进不去。” “连你也不行吗?”南荞掩不住的失望。 青玖有一种深重的挫败感,是啊,他也不行。方觉皇宫的结界是一位紫阶妖族所下。 他在蓝阶已经很久了,一直突破不了进入紫阶。他母皇说,他可能是缺少一个契机。 而他不成亲,除了没有遇到让他倾心相授之人外,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他想晋升紫阶。 白惑就是紫阶。甚至,他被母皇带回来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是紫阶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而骄傲的自尊心,让他一直想赶上白惑。 所以,他不想成亲。因为成了亲之后,魅族的男子会失去魅丹,再想企及紫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父君,曾是关海之王,在遇到母皇之前,便是紫阶。后来心甘情愿与母皇在一起,失了魅丹。如今,只是个普通的青阶,再也企及不到紫阶。 他以前不懂,父亲为何放弃自己的魅丹,失了紫阶。毕竟,整个沉灵大地上,到达紫阶的不足十人。紫阶,是仅次于太息尊者的高贵存在,令世人尊崇仰望。 但是,他现在懂了,只要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紫阶又算得了什么。 青玖只得安慰南荞:“你放心。白惑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他体质特殊,世上还没有能放倒他的药,而灵术更是不在话下。” 被青玖这么一说,南荞果然好受了些,笑笑道:“你真了解白惑啊,我都有些嫉妒你。” “嫉妒我干什么?”青玖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上头有这么一个事事强过你的兄长,我能长得这么善良正直,可真是不容易呢。” 善良正直?南荞噗呲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青玖瞪眼。 南荞比了个大拇指:“对,你的确非常善良正直!除了……” 脾气暴躁点。 青玖眯眼:“除了什么?” “呃……”南荞自然不好数落他,改口道,“除了长得实在太美了,你知道吗,跟你走在一起,让人压力很大啊。女皇陛下一定是个绝色美人,才能生出像你这样的美男子吧?” 青玖吊起眼来:“你这话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是在夸我呢还是调侃我呢?!” “没没没,”南荞一脸真挚,“真心的。” 青玖见她脸色果然实诚,不像是笑话,便信了,端起几许骄傲道:“那是。我母皇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不过,关键是我父君长得好,你不知道,我父君年轻的时候,不光在魅族,在沉灵大地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谪仙公子呢。我估摸着,应该跟白惑差不多。” “哇。叔叔可真厉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南荞托着下巴,因为有些醉意,脸颊开始泛红,她道,“也不知白惑的父母什么样儿,肯定也很好看。” 青玖叹了口气:“好看也没用了,除了白惑,世间再无别的蛟族了。” 南荞诧异:“为什么?” “是上个源氏王朝犯下的罪孽。” 蛟族曾是沉灵大地上众多妖族中的一员,天生灵力卓绝,寿命可达千年。 他们生活在神湮之海的一座名为龙降的岛屿之上,与世无争。 但是,源氏王朝的末代皇帝不知从哪里听闻,只要日日畅饮蛟族的血,就能长生不老,永生不死。 神湮之海本是鎏潮的地盘,彼时,魅族内乱,战祸不休。源氏末代皇帝率军趁乱开进神湮之海,登上龙降岛。 岛上蛟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虽然蛟族灵力高强,但是寡不敌众。然而传说是龙之后裔的蛟族,血性刚烈,宁死不屈,发动了强大的灵术,将整座龙降岛沉入了海中,与源氏军队同归于尽了。末代皇帝亦是葬身于此。 第217章 千里眠的秘密 南荞听得眉头紧皱:“但是,蛟族不是能在海底生存吗?他们怎么会死?” “源氏的军队使用了一种强大的阵法,笼罩了整座龙降岛,吸干了蛟族的灵力,失了灵力的蛟族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化不了妖身,人形肉身哪抵挡得了岛屿沉没时的乱石动荡呢。” “那白惑呢?”南荞不解,“源氏王朝距今不是一千七百多年前了么?白惑才两百岁啊。” “谁知道呢。”青玖拿起她的杯子喝了口酒,“他只是来的时候看着与我差不多大,母皇便按着我的岁数算了。他们蛟族本来就长寿,我敢说,他肯定比我老多了。你啊,实打实地被老牛吃嫩草了知道不?” 老牛吃嫩草?南荞一愣,突然想起她的原身银绒花可有四千五百多年了啊,白惑再怎么老,也老不过她啊! 算了,青玖又不知道。 “那白惑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吗?” 青玖摇了摇头:“反正他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同我们一样的传说。” 南荞叹了口气:“不记得也好,反正肯定不会是好的记忆,记得反而痛苦。而且仇人也死了。不管他是如何活下来的,逝者已矣,他的父母肯定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是啊是啊,我母皇也是这么说的。他小时候一根筋,想去神湮海底找龙降岛的残骸,但是那地方早就是不能踏入的禁地,深不可测。我母皇劝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跟我母皇的观点真的好像啊!”青玖啧啧赞叹,“你俩肯定能谈得来!” “是吗?我也很想见见你母皇。”她可没忘了魅姬可能会是自己的老乡这件事。 两人又边喝边絮絮聊了一些其他的,譬如白惑小时候的糗事啊,魅姬独特的论调啊,之类之类的。 “谁能想到,今后大名鼎鼎的绝命蛟,这时候竟然被一只野猪追着跑,你说搞笑不搞笑?”青玖一转头,却见南荞已经趴在桌子上,闭着眼,显然已经睡着了。 因为喝了酒,她两颊绯红,像神湮之海上绚烂的朝霞,美得惊心动魄。 青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这寂静的夜里,跳得格外清晰。 鬼使神差地,他俯下脸靠近她,闭上眼,凑近了她的唇。 然而,南荞低低一声呓语:“白惑……” 青玖的唇停在离她一指宽之处,他直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苦笑道:“白惑啊白惑,你以后若敢让她伤心,我绝对饶不了你。” 又过了一日,皇宫没有任何动静。四海峰下的金羽军也是坚定地驻守着。这倒是昭示着白惑仍然与皇帝那边僵持着。否则,皇帝该把金羽军撤了。 但是,这事似乎成了死局,不是玉琮死,就是他们死。就算他们不死,也会引起冲突,造成双方将士的伤亡。这是南荞不愿意看到的。 傍晚的时候,千里眠来了,天纥倒是没来。千里眠说她帮皇后找她熟悉的族人去了,希望能治疗玉琮的伤。 醉浮生庭院的凉亭之中,千里眠与南荞相对而坐。 “其实,我想了个办法。”千里眠端着茶杯,看了南荞一眼。 “什么?”对于千里眠的智慧,南荞还是深信不疑的。 “让白惑假意答应了,但是真正行事时,换一个人顶上就行。” 千里眠说的面不改色。 南荞沉默了,这方法,她不是没想过,虽然有些恶毒,但是玉琮恶毒在前,他们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但是若要实施,得找一个合适的人。毕竟玉琮的伤真真假假。若真转移不了,那么东窗事发,白惑与代替他的人都难逃罪责。若转移了,那替身便是难逃一死,替玉琮去死。而事情依旧会东窗事发。 千里眠一语道破南荞的顾虑:“你是不是在想,这法子治标不治本?不过,起码有时间能让白惑带着你走。” 南荞的心纠结得如同一团乱麻:“我们走了,太息宫的人怎么办,皇帝肯定会迁怒大家。而且,也有可能会迁怒于你。我们俩怎么能这么自私。” 千里眠笑了笑:“人有时候就得自私一些不是吗?” 南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玉琮是你妹妹,你却这么帮我,你真的不怕皇帝和皇后怪罪于你吗?” “我帮理不帮亲啊。”千里眠挑眉,见南荞神色无奈,他沉静下脸来,突然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突然的神秘,让南荞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其实玉琮不是我亲妹妹。” 南荞瞪大了眼:“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千里眠表情甚是认真。 南荞不禁信了几分:“那玉琮……” “不是玉琮,是我。” “啊?”南荞被他这话搞懵了。 千里眠又道:“我不是皇帝的儿子。” “啊?!”南荞惊愣不知所云。 “我也不是皇后的儿子。” “啊??!!”南荞目瞪口呆。 千里眠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很满意,但是口吻还是十分认真:“我啊,出生在北涟山的冰天雪地里。那时,皇后与她大夫君尘绒在北涟山,等待着皇后与皇帝第七个孩子的降生。但是,那孩子一出生就是个死胎。皇后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晕了过去,都没看到她儿子。 尘绒抱着那个死胎,走在雪地里不知所措。但是,他忽然就发现了我。我当时还是一只初生的白鹤,从一棵古树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面前。而死去的七皇子,妖身是只白鹳,也是白白的一团,与我甚是相像。为了不让皇后伤心,尘绒决定,埋了这个死胎,把我抱回去,当做皇后的七儿子抚养。然后,我就成了七皇子萧王。 所以啊,玉琮并不是我亲妹妹。我从小与她也没多深厚的感情,加上她做的这些事情,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 南荞惊呆了,讷讷道:“你是不是为了逗我开心开的玩笑啊?” 千里眠一本正经:“我从不开玩笑。” 第218章 萧王的吻 南荞又是瞪着眼看了他一通,见他这一脸的正色,的确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加之仔细看,她一直都觉得千里眠真的一点都不像皇帝,也不像皇后。 “这是尘绒告诉你的?” 千里眠摇了摇头:“他谁也没告诉。甚至,那日替皇后接生的所有宫人都被他派人给杀了。” 南荞不可置信。 “你看,就连尘绒这样在皇后心里像暖阳一样美好的人,该狠绝的时候也是毫不手软。” “那你……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 千里眠微微一笑:“我天生早慧。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情。我记得尘绒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七皇子了。所以,这事在尘绒死后,应该是没人知道了。”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啊! 南荞惊愣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样的大事,你为什么告诉我?” 千里眠垂下眼,叹了口气:“有两个原因吧。一来,心里有个秘密,却无法对人言说,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就像现在,我同你说了之后,我感觉轻松多了。” 南荞呵呵,你是轻松了,压力全在她这里了好吗? “二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能将自己的秘密同你说,说明我信任你,你也可以同样信任我。你们尽管走,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太息尊者那边,我早就派人去请了。祂琅山的结界一修补好,立马让人请他回来,太息宫不会有事的。就算他赶不及,我也会护着这里的人周全。” 南荞心里轻轻触动了一下,千里眠对她有种很奇怪的照顾,明明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绾茵曾说,千里眠喜欢她。可是,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呢。 最终,南荞落下两个字:“谢谢。” 千里眠较了真:“不如分享一个你的秘密如何?” “啊?”南荞哑然,她的秘密? 她有两个秘密:她身体的秘密,还有她灵魂的秘密。这事除了白惑还有太息尊者,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要说吗?可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这关系到太息宫。 “我……”南荞犹豫着。 “嗯……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如……”千里眠忽然凑近她,小声道,“闭上眼。” “啊?”南荞茫然。 “闭上眼。”千里眠的瞳仁微微往旁边看了看。 南荞不解,但基于信任,还是闭上了眼。 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唇忽然被覆住了。 南荞吓得想要挣开,然他的手掌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身上有一股温热的醇香,与白惑的清冽香气截然不同。 南荞心里生气,他发什么疯,居然占她便宜?正要张嘴咬下去,他却忽然又松开了。 “你抽什么风?!”登徒子理应赏一记巴掌的,但是千里眠帮过她好几回,她也不能如此不给面子,只得忍下了。 他却十分坦荡道:“谢礼啊。” “啊?” “这事若是办成了,我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和白惑。那我可能就再也不会有未婚妻了,索要一个吻不过分吧?” “你……”南荞还想骂一句,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 “若你同意的话,现在去和白惑说说这个计划,说服他也同意就行。” 南荞不解:“我和白惑说?我又见不到他!” 千里眠一挑下巴:“他刚刚还在院门口呢,就是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肯定还在太息宫。” “什么?!”南荞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院门口,哪还有什么人啊! 白惑跑了?他为什么跑?难道…… 南荞气得瞪圆了眼:“你刚刚是不是故意亲我的?!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千里眠却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你再不去找找,说不定他离开太息宫了。” 南荞一跺脚,转身跑了。 千里眠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放下茶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泛起点点涟漪:“激将法永远是最有效的。” 但是……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唇,那柔嫩的触感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南荞跑出醉浮生,问了几个沿途的太息宫人,皆说没有看见白惑。她又不敢大声叫他,唯恐惊动了四海峰下的金羽军。按道理,事情没有解决,白惑又怎能堂而皇之地回到太息宫。而若是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她不敢想。 她又去微园找,也不见人,余风与谢蕴都说没见到少尊回来。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昏黑,太息宫内亮起了灯笼。 南荞找了一大圈,跑得气喘吁吁,仍是没有见到人影。她一边懊悔没有正对着院门坐看不到门口,一边对千里眠的做法存了些怨怼。 白惑是不是看见了千里眠亲了她而生气? 千里眠又抽的哪门子风?! 关键是,白惑真的回来了吗,千里眠是不是骗她啊? 南荞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四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她只觉背上汗涔涔的。忽然,她脑际闪过一道光,难道是! 她扭头就往那处地方跑,推开大门,穿过一片假山与竹林,便到了目的地,热气蒸腾,水汽缭绕的所在——温泉院子。 她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一个人影。虽然雾气蒸腾,但是若有人,还是能一目了然的,现在没有。 走近了水池,南荞向里望去,她知道近岸处比较浅,就是她上次站过的地方,而越往里越深,甚至容纳得下白惑的妖身。不太热的时候白惑会沉在池底纳灵。 “白惑!”南荞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白惑!你在吗?!”她又喊了一声,仍是无人应答。 “白惑!我知道你在!你要是不出来,那我进去找你了!”她愤愤然说罢,将拖沓的外衫飒飒一脱丢在一旁,甩了鞋子,跳进了池子里,往前走去。 第219章 缔结无悔 初初,池水温热,很是舒适,不过到腰际。然没走几步,池子已经黑黝黝的不见底了,南荞知道前方是一个断崖式的深潭,这才容得下白惑的妖身。 她至今为止没到这处深潭里过,因为觉得有些恐怖,但是现在…… 她一拧眉,吸了口气,一脚踏了过去,任凭自己沉下去。池底不断有翻滚的气泡冒上来,渐渐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而且越往下,温度也越高了,热得很是难受。 她咬着牙,在心里默默数数:一、二、三…… 数到十,她快憋不住气的时候,周围卷起一道气泡水龙,向她翻涌而来,将她缠绕在中央!紧接着,腰间抚上了一双臂膀,因为黑暗,南荞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但是那熟悉的怀抱与触感昭示着,就是白惑! 她一把抱住了白惑的腰! 而白惑像是一支利箭,带着她往上浮去! 哗的一声,两人出了水面。 南荞憋气憋得难受,由于高温,又熏得面色通红,她搂着白惑的脖子,咳得昏天黑地,肺都快炸了! 白惑带她游到浅池处,两人靠着光滑的卵石坐在池子里。 “你做什么?!池底温度太高,你没多少灵力,受不了的!” 白惑心疼地抚上她通红的脸,输了一些冷气给她,南荞终于缓过来。 她对着白惑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乱捶:“你个混蛋!我还能做什么?!你为什么来了还躲着我!你知道我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吗?!我吃不下睡不着也见不到你!而你呢,来了却不想见我?!” 她骂着骂着就哭了。 白惑没有阻止,任由她打。 “你为什么躲我?!你为什么躲我?!”南荞哭着问出了最不愿想象的结果,“难道你已经选择了玉琮,所以没脸见我吗?!” 白惑惶急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力证清白:“我宁愿死也不会碰她!” 南荞怔怔地看了一会他洁白精壮的胸膛,捂着脸哭得更凶了。她现在可真的讨厌死这个诅咒了! 白惑看着她哭,手足无措,只得把她搂过来。 南荞张嘴,狠狠在他脖子里咬了一口。 白惑闷哼一声:“牙口这么厉害。” 南荞气愤道:“这是对你见我就跑的惩罚!” 白惑眼眸暗下来,带着忧伤的口吻:“我见你和千里眠在……我心里不舒服,看不下去。” “你个混球!”南荞又捶了他一下,“千里眠发神经,你也没脑子了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亲我,但是,那不是我自愿的!我骂他了!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在你心里是这么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唔……” 南荞说不出来了,因为白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自我检讨:“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乱吃醋。” 南荞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两声,又瞪了他一眼才作罢。 白惑放开手,看着眼前那张嫣红的唇,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好一会儿转辗反侧,南荞意乱情迷地靠在他胸口喘息,耳边传来白惑哀伤的话语:“荞荞,我们能不能别管这么多,自私一回啊。” 南荞抬头看他,白惑的眼里水汽弥漫,闪烁的星光像是要将她浸润在他的星河之中。 他俯下脸亲吻她的脸颊,渐渐滑到她耳边,落下了撩人的话语:“可以吗?” 南荞只愣了一下,送上了自己的唇作为回应。 岸边有一块半入水的光滑玉石,原本便是泡温泉的小憩之地。然原本应该坚硬无比的玉石,此刻因翻腾的温泉水与白惑脸上流淌的汗水而变得不那么膈人了。 南荞眩晕的视野之中,只看见横亘天际的银河一并流进了白惑的眼眸。而颤抖的身体早已融化在水与火的磅礴与纠缠之中。 蛟族一千七百多年前就灭了族,而青玖说白惑的两百岁也是不准确的,所以白惑守身如玉的年份肯定是超过了两百年。 这几百年的童子鸡开了荤,变成了凶狠的饿狼。哦,不,狼在蛟面前,可能连一根指甲都比不上。 温泉池子满足不了他的发挥后,白惑又抱着南荞偷偷飞回了微园。一个噤音结界,隔绝了所有。 南荞此时无比希望,这缚令的转嫁是即时的,而不是要推迟数个时辰。只因她的嗓子哑了,浑身散架动弹不得,而白惑还抱着她的背,在耳边厮磨:“就来最后一次好吗……” 她终于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最后的视线里,天光已经鱼肚白了。 第220章 有此印记死而无憾 然她再次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白雾茫茫,她站在一片花海之中,阵阵清风拂来,夹杂着花香,沁人心脾。 “哎呀大姐!”迎面走来一道人影,朦朦胧胧不甚分明,但看得出来是个女子的形容,而且声音也是女子。 她直直向着南荞走过来,又道:“大姐,你真要走啊?” 南荞一惊,她在叫她? 然而,那身影却不停,竟然直直穿过了南荞的身体! 南荞吓得赶紧转身看,愕然惊觉,身后多了几幢亭台楼阁。而另有三个倩影在这一望无际的花海之中或站或坐,亦是虚无缥缈,看不清真容。 那个叫着“大姐”的女子走过去,靠在另一个坐在案几旁的身影旁边,喝了口茶道:“大姐,你就是瞎操心,管这么多做什么?” 被唤作大姐的女子拿起手里的笔敲了她的头一下,带着教导的口吻:“你啊,也对自己的世作上心些,当心母神抽查。”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宗旨是,自由放羊,任其发展。都设定好了,管那么多干嘛。” 另一个声音传来:“对对对,反正三妹你多的是神元,大不了崩了一个再创一个呗。” “二姐,”那三妹转过脸来,看向另一处站着画画的人影,皱眉道,“我可不像你们,神元呢就是用来花的,当个守财奴做什么呀!崩了再创,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嘛!” 听到这,南荞一头雾水,她们在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三妹继续对着大姐道:“大姐,你别走嘛,你一走,二姐整天欺负我。谁来带小妹啊,母神肯定推给我。” 大姐不为所动,说道:“你也该收收性子了,你二姐说的不无道理。我呢是肯定要走的,那个世作我不忍心让她崩坏了,我看着她发展成长,却因一时疏忽埋下了祸根,就这么让她毁灭,于心不忍啊。” “好吧。哎呀,就是你一走,你那几个小宠物该的要伤心了。尤其是那条小龙,可凶了!上回我去你殿里,他竟然喷了我一头的水,气死我了!” 二姐噗呲一声笑道:“你都要拔人家鳞片做项链了,人家不咬你一口已经很好了!” 三妹不反驳了,凑过去看大姐写字,问道:“大姐,你的计划写到哪儿了?羽化石,星魂灯,愈灵草……这个愈灵草是个什么?” “你上课又不好好听,这是能治愈一切灵术伤害的好东西。” “大姐,你开外挂!” “怎么着,破坏规则了吗。” “那倒没有……” “以情为引,以梦为镜,你……”那大姐骤然一抬头,一双摄人心魂的眼就这么直直望将过来,“看清了吗?” 南荞一惊,猛的醒了。一抬头,对上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又把她吓了一跳。 “哎呀,主子,奴婢该死,吵醒主子了吧?”绾茵一脸愧疚。 南荞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呼吸有点急促。 琼衣看着南荞的脸色,在一旁担忧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南荞恍惚了一下,是啊,她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可是梦见了什么,忽然一下子又模糊起来。 对了,白惑呢?她不是在微园吗?怎么已经在醉浮生了?! 南荞猛的坐起来,身体似乎一点异样都没有,不酸不痛,嗓子也好了!不会吧,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白惑压根就没回来? 对啊,白惑在皇宫里,他又怎么能出来呢?是不是她太过想念,以至于做了一场春心动荡的梦。 “是我做梦吗?”南荞心里七上八下的,揪疼得厉害。 一个声音传来:“你做什么梦了?” 南荞脑际嗡的一声,猛然抬头,见白惑走进来,笑吟吟的,手里端着一个汤盅。他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下来。 绾茵和琼衣偷笑着,识趣地退了出去。 南荞看着眼前的白惑,掐了他的脸一把。 白惑“嘶”地一声叫疼,道:“你掐我干什么?” 南荞木呆呆的:“我不是在做梦对吗?” “做梦?”白惑被她问得云里雾里,“什么做梦?” “就是昨晚我们两……不是我做梦对不对?!” 白惑有些哭笑不得:“昨晚我们都那样了,是我不够努力吗,让你以为是做梦?” 他把汤盅搁在一旁,扯开自己的衣襟,重新将南荞按在床上,暧昧地笑道:“现在清醒着吧,要不要我再让你回忆一下昨晚的情形?” 南荞看着他的脸,视线往下一扫,见他胸口上一个印记,是一株银色的花,她的妖身——银绒花。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内心有种怆然欲泣的触动。 “好看吗?”白惑忽然红了眼眶,“你给我下的缚令。” 南荞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从眼角顺着发丝一颗颗流进头发里。 白惑将她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有此印记,我死而无憾。” 两人抱着坐了一会儿,南荞抬头,见白惑脖子里、胸膛里好些紫红色的痕迹,她有些懵,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猛啊,反倒是自己被他啃了个遍。 她想着,忍不住偷偷拉开领子看看自己的胸口。 白惑见她这样子,猜透了她所想,笑道:“不用看了,这是你的,不是我的。” 南荞惊诧:“我的?” “转嫁了。”白惑轻描淡写,又春风得意道,“不然你以为你今天爬得起来?” 南荞脸红着拍了他一记,嗔怪:“那你怎么没事?不酸不痛吗?” 白惑挑挑眉:“你以为我只有灵力深厚么?小时候练功,什么苦没吃过啊,这点疲劳不过是毛毛雨。所以,就算现在再来几次,你夫君我还是精力充沛着呢,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咸猪手不安分地探了过去。 这下糟了,白蛟变黄蛟了! “哎别别!”南荞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我现在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第221章 愈灵草 说罢,把梦里唯一遗留的线索说了。 “元拔沼泽?愈灵草?”白惑满目茫然。 南荞点点头,梦中的景象,她很多记不清了,但是唯独记住了这件事情:愈灵草,可解一切灵术,藏在元拔沼泽。 “有这个草和这个地方吗?”南荞并不是十分确定,毕竟只是一个梦。 白惑点头:“的确有元拔沼泽这个地方,在离王城不远的南方河鞘山谷之中。御风而去的话,大概半日路程。但是……” “但是什么?” 白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听说那个元拔沼泽多毒虫毒物,还有十分恶心的尸兽出没,我也没有去过。” 但是南荞却是兴奋不已:“这么说,我的这个梦很可能是真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元拔沼泽这个地名,不可能是因为心有所想而梦见。我觉得……” 她抚了抚胸口:“不是心脏就是秘境的神力在帮我。” 白惑对这一点没有发言权,他不好评价,于是道:“至于这个愈灵草,我没有听说过。可以问问望海,他对这些比较有研究。” 很快,望海被叫来了。 “愈灵草?”望海显然是震惊的。 “怎么了,你没有听过?”南荞有些失望。 “不是不是!”望海忙解释,“属下就是有些吃惊,这个东西传说是个上古神物啊,是所有白冠国医们闲暇之余的谈资而已。据说,这个愈灵草能治愈世间一切灵术带来的伤害,是所有国医梦寐以求的神物。但是,这只是传说啊,从没有人见过这个草。只是记录在上古医典之中的一个传说而已。” 南荞和白惑面面相觑。 南荞郑重看向白惑:“白惑,我相信这是真的。元拔沼泽有愈灵草。” 白惑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纵然是真的,又如何。皇帝与玉琮的目的并非疗伤……” “我知道。”南荞点头,“但玉琮的伤口是真的吧?除了那个庞国医的论断之外,总有其他国医诊治过吧?” 白惑不否认:“伤口倒的确是真的,据说因灵术的作用而愈合不了。” “那我们只要把玉琮的伤治好了就行了。他们要让你就范,那也得货真价实有伤才行。如今我们没有底气,就是因为玉琮真的有愈合不了的伤。我们找到这个愈灵草,悄悄给玉琮用了,只要她的伤一好,她还拿什么来要挟你。她若再去作假,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到时我们也得找人验一验她的伤。我听说前代国医秦竹,除了庞寿这个虽然医术高明但心术不正的大弟子之外,上善医馆中还有一个毫不逊色的二弟子,叫司马铮,是个淡薄名利性情高洁之人,太医院一直想请却请不动。等我们找到愈灵草,再去求他帮忙诊治,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白惑思忖了一下,站起身来:“你说的对。那我现在就去元拔沼泽。” “哎你等等。”南荞拉住他,“你不能去。” 不等白惑惊诧反问,南荞继续道:“不说皇帝不会让你走,就算你走了,皇帝肯定也会迁怒太息宫。我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还有太息宫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他们不该被我们牵连。” 白惑皱了眉:“那我们让谁去?” 南荞瞳仁黑白分明,坚定道:“我去。” “你怎么行!”果然,白惑不同意,“你才红阶,那地方险恶异常,大约我也得费一番力气,我怎么能让你去涉险?!” “你才红阶!”南荞娇气地皱了皱鼻子,把手伸给他,“我现在是橙阶了!你离开的二十来天,我每天都很努力好不好!” 白惑看了看她的手掌,握住亲了一口,仍旧道:“那也不行……” “白惑……”南荞上前搂住了白惑的脖子,用撒娇的软糯口吻道,“你别担心,我有种感觉,这事必须我去做。毕竟这是入我梦的神的启示啊。我觉得是我体内的神力在指引我,一步步完成你们所说的大事。我不能总躲在你身后对不对?我也想变成苍鹰,搏击长空凌立风雪,变成参天巨树,顶天立地,傲然苍穹,而不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一棵温室里的小花,一直被你们保护,让你们为我挡风遮雨、负重前行啊。好不好?好不好嘛?” 白惑眸子微颤,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心里绵软一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了,我还能怎么样。你都哪里学来的,说的一套套的。” 南荞嘿嘿一笑:“那是。想当年,我高考语文一百三十多呢,排比句那是信手拈来杠杠滴。” “高考语文?” 眼看白惑又十万个为什么了,而现在也不是解惑的时机,南荞赶紧道:“我也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啊,毕竟靠热血也打不赢架对不?你要是不放心,我让长祁多挑几个护卫一道去,你总放心了吧?” “让青玖一起去。” “啊?青玖?不必了吧。” 白惑道:“不行,我不放心。我待会儿去找青玖,让他同你一起去。他认真起来,还是靠谱的。我相信他会保护你的。” “好吧。你也不用去找了,青玖这两天每天都来,待会儿他来了我跟他说。若是不来,我再让人送信给他吧。”南荞应下来,“对了,望海,你也得一起去,我又不认识那个愈灵草,你认识吧?” 望海还在一旁站着呢,南荞抱着白惑撒娇的时候,他转了身去不看,这会子听南荞点到他名,随即转回来应道:“属下曾在医案上见过画像,咱们太息宫的书库里也有这种医案,属下再去翻一翻,确认一下。” “那你能同我一道去元拔沼泽吗?白惑说很危险,我也不能勉强你们。” “主子,”望海义正言辞,“不说属下本就是少尊的随从,自然是要为少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单就我个人而言,老尊者和少尊都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南荞看着白惑眨眨眼:“哇哦,个人魅力这么大啊。” 白惑难为情地咳嗽一声:“好了,望海本事也不小,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第222章 你们缔结缚令了? “好啦好啦白老爹,你忘啦,我还有金手指呢。” “金手指?” “对啊,我每次要受伤害之前,都能未卜先知。” 白惑低声嘟囔:“那也没见预知了如今的局面。” 南荞分析道:“大概是只能预知身体伤害,心理伤害不算吧。而且我还能与草木对话呢,山谷沼泽什么的,多的是植物,应该能派上用场吧?” 白惑默默忖度了一会子,把南荞紧紧搂在怀里:“是我无能,招来这一番无妄之灾。等这事过去,我们先回神湮之海待一段时日吧,省得见这些烦心事。等到成亲的时候再回来,等成了亲,就回神湮之海定居,再也不用受方觉皇帝这一家子的气!” 南荞毫不客气地拧了他的腰一把,嗔怪道:“的确啊,你的烂桃花太多了,这会子是玉琮,上回还有项锦逸呢,谁知道以后还再来哪里的公主啊郡主啊,我告诉你,你现在上了我的船了,以后统统你去搞定,本小姐不高兴了!” “项锦逸?她干什么了?”白惑皱眉。 “好了,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出来这么久,就算昨晚没被人发现,现在白日也是大半日了,皇帝要派人杀过来了吧?你先回去吧,放心交给我。只不过……”南荞顿了顿,眼神黯淡了几分。 “只不过什么?” “我原本想让你实在不行就从了玉琮的,大不了事情一了结,你去跳归池洗掉缚令,咱们再远走高飞。我不介意。” “我介意。”这次轮到白惑掐了她腰一把,“你这与叫我卖身有何区别?”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南荞噗呲一笑,“在我家乡,男人啊可是以睡了多少女性为荣呢。” 白惑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你家乡的人。” “可是我若找不到的话,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你再去跳归池,娶玉琮吧?” 白惑把她按在胸膛里:“你若三日内还没找到,就别回来了,直接让青玖带你去鎏潮找魅姬,千里彰不敢与鎏潮翻脸。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太息宫。我已经上了你的船,就算沉到海底,也绝不会再换一艘。” 白惑是大摇大摆出的太息宫,四海峰底下守卫的金羽军大眼瞪小眼。而皇宫之中,直到白惑重新回了宫,卫队才发现他们看守了一天一夜的“白少尊”,只是个幻影。 计划落实之后,南荞也不用花力气通知青玖,因为青玖每日必来。白惑走了没多久,他就来了。 他这两日也算是殚精竭虑,千里眠说派人在找秦竹,他于是也出力派人去找,当然,都是没有什么收获。 他一来,刚落在院门口,就听见绾茵和琼衣在窃窃私语: “要送你去送,是少尊哎,主子不可能不要少尊的孩子啊。” “你啊,这是规矩,否则回头望海又怪我们忘了避子汤。” “他懂什么啊,老迂腐一个!” 青玖心里一惊,踏步上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避子汤?!” 绾茵与琼衣被吓了一跳,绾茵拍着胸口道:“公子,您这悄无声息的,可把奴婢吓坏了!” “你们说的什么避子汤?!”他瞪大着眼,连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急躁什么。 琼衣回道:“就、就是昨晚主子与少尊缔结缚令了,按规矩,是要问一问主子需不需要……哎青玖公子,主子在休息!” 青玖连琼衣的话都没听完,急匆匆向内屋奔去。 南荞正在准备出门的东西,首先她得出的去,对于这一点她有信心,因为白惑说青玖肯定能带她出去。他是风灵,避过一群金羽军完全没问题。 南荞对此深信不疑,青玖这几天来去自如,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她在等长祁和望海做好准备,她也适当收拾一下。 青玖“呯”地一声把门推开了。 南荞吓了一跳,不过一看是青玖,松了口气道:“我正好找你有事儿!” 青玖却是迎面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要抱住她,吓得南荞一愣。 然他只是在她身侧闻了一圈,随即踉跄地退开几步,脸上是难以名状的纠结之色,结结巴巴道:“你、你果然和白惑缔结缚令了。” 南荞呆了一瞬,脸腾地红了。咋的这事就人尽皆知了?她还有没有一点隐私啊! “啊?额,这个啊……”她难为情地摸了摸耳边的发,佯装生气道,“你刚刚闻什么,你属狗吗?” 青玖没有说话,脸色发青直愣愣地盯着南荞看了一会儿,一转身就跑了。 他跑什么?!她还没说她的计划呢!事情可不能拖了啊! 南荞拔腿就追了上去:“你干嘛!你别走啊,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她急匆匆追出门去,而青玖已经蹲在庭院的小荷池边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得南荞莫名其妙。 他这什么反应,她和白惑那啥,不是恋爱中的男女很正常的事情么,情到深处自然触发。他做什么一副受了打击难以接受的样子。难道是因为白惑比他先脱单?他事事都想和白惑比,这倒也算个理由。 “青玖?”南荞走到他旁边,弯下腰轻声叫了他一声,“你咋了?” 青玖拔着手边的一株草,艰难地用无所谓的声音道:“你身上全是白惑的气味,我受不了!” 白惑的气味?南荞被他一说,还真条件反射地闻了闻自己身上,随后反应过来,脸上噌噌直冒热气,辩解道:“你、你瞎说!我认认真真沐浴过了!再说了,白惑什么味儿,你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身上什么味儿你怎么受不了了?!” “不是一个味儿!是他那……”青玖吼了一声,“哎呀,男子闻不得其他男子宣泄的味道!” 南荞整个人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又羞又臊,抬起脚来就踹了青玖一脚,气呼呼道:“没你这么讨厌的人!受不了就别进来!” 说罢,气冲冲走了。 青玖蹲了一会儿,努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用力呼吸了几遍,想把自己胸膛里那股郁结之气给呼出去,但是,具是无用功。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着内屋走去。 第223章 目标元拔沼泽 待日头西下,繁星缀天之时,四海峰上忽然刮起了大风。四月末的天气,这样的劲风裹挟着尘土,吹得四海峰下的金羽军们皆是迷了眼。不过,这阵风只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归于平静。众人也没往深处去想。 眨眼间,离王城数里远的天空之上,南荞趴在青玖的背上,使劲用披风把自己裹紧,头也埋在帽兜里。耳边风声呼呼,而悬空的脚下是黑黝黝的大地,难得看见几许灯火。 以前也经常坐飞机,然现在是三百六十度全景飞行,要不是晚上看不清,她估计会恐高。 青玖在前头轻声笑,南荞捶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哼哼,你都快把我肩膀捏碎了,我笑你既然这么怕死还逞什么强去找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中的东西。” 南荞闻言稍微松了松手掌,的确,她抓得太紧了。 “那、那我一株花妖,从来没飞过也不丢脸啊。我还不是担心掉下去,到时你们还得找我。” 青玖回头白了她一眼:“我就说我抱你你偏不肯,我可不会让你掉下去。” 让他抱怎么行,就算是朋友,这也是个暧昧的动作,相比较起来,还是背着好些。 南荞撇撇嘴不说话。 而背上压着的绵软,也让青玖有些心猿意马。 “你是不是飞太快了,我都看不见长祁和望海了。”南荞往身后看看,影子都没见一个。 “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认得路。我们先到了再说。”青玖还有点嫌弃,有他在,还要那两个电灯泡干什么。 虽然母皇常常说家乡的什么电灯泡,但是他到底是没见过真正的电灯泡长什么样子。 “你冷吗?”青玖觉察到南荞贴他更紧了,想了想大抵是这个理由,毕竟高处风大。 “有点。”南荞把脸都埋在厚厚的披风里。幸亏她生活常识丰富,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准备得还算充分,但还是觉得有点冷。 忽然,一点光落在她身上,她顿时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青玖,是你施的法?” “嗯啊,你不早说。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照顾一个病人。” 南荞心里亦是一暖,青玖这人吧,虽然嘴硬,咋咋呼呼的,同他的外貌那是南辕北辙。但是对白惑和她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对,闷骚。 青玖散着的头发不时飞在她脸上,撩得她很痒,她用手一把圈住绾了起来,手感真好,软软滑滑的,丝缎一般。 这臭小子,嘴上说着有一颗汉子的心,实际上对这副皮相还是很会保养的嘛。 “清清绾得好不好?神主也替清清绾一个吧……” 脑际嗡地一下,闯入这么一个声音,悠远空灵,仿似从亘古传来。 “清清?”南荞呆滞了一下,嘴里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前头青玖一愣,声音传来:“你干嘛,叫得这么恶心。” 这一句话把南荞拉回来,怎么了,她幻听了不成。可是那声音,的确是很像青玖啊。莫不是,又是心脏或是神秘力量的影响?这些幻象与幻音,显然不是她的记忆。 还没等她细想,青玖一声:“到了。”他便缓缓落下去了。 两人落在一个山谷之中。 此时,天还没亮,大约还是后半夜,此时下玄月倒是已经升起来了,给周围的景象镀上一层银灰之色。 青玖随手一挑,一团火落在他两附近的一截横倒的枯木之上,那枯木瞬间被点燃了,照得周围红彤彤的,甚是明亮。 “大晚上的,那沼泽正是蛇蚁虫兽横行之时,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进去,顺便等等你那两个手下。真是干什么吃的,慢得跟乌龟爬一样。” 青玖说着,四下看了一通,见一块大石头勉强可以坐,但仍是从衣袖里抽了好大一块丝绢出来,铺在石头上,自己率先坐了下去,当然也不忘招呼南荞:“站着干嘛,过来坐。” 南荞上前去坐下,摘下了兜帽。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前方是两座山的交汇处,竟然有一条黑黝黝的路通向里头山谷。但是两旁仍旧草木丛生,周遭是各种虫鸣蛙声,还有夜鸟奇怪的呜鸣声,怪瘆人的。 青玖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南荞倒是坦荡:“怕啊。” 还以为她会嘴硬呢,承认得倒是快。 “怕你还要来?” “没办法啊,为了白惑,我怎么样都得试试不是?”南荞觉得有点热,解开了厚重的披风,把背着的小包袱放在一旁道,“况且,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不是白惑昨晚溜回来,我都还没顿悟这个道理呢。” “什么?”青玖茫然。 南荞眼里升起一丝快意:“既然玉琮心心念念想与白惑缔结缚令,那我就干脆先断了她的后路,拿下了白惑。就算皇帝逼着白惑去跳归池,到时白惑也定然不会是紫阶了啊,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逼白惑再给玉琮疗伤呢,他们不是说,那种灵术只能转嫁到紫阶身上吗?” 青玖鄙夷:“啧啧,你倒是想得周全,白惑知道你这么想吗?结个缚令还算计他。” 南荞瞪他:“什么叫算计!我俩心心相印,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有时候太过前怕狼后怕虎了,往往忽视了最明显的漏洞。” 青玖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我不是说过了吗,白惑就是个灵力怪物,就算他去跳归池,说不定出来还是紫阶。他只显示紫阶,是因为沉灵大地的色阶划分只到紫阶,我看他啊,黑阶都不为过。” 青玖这口吻是又酸又涩,还真是嫉妒满满。 “那我们不管。反正皇帝他们又不知道。大家都知道跳归池会修为尽毁,白惑究竟会掉多少修为,谁知道呢。谁让皇帝他们的理由瞻前不顾后呢。” 青玖不解了:“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224章 当我是姐妹 南荞垂下眼,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事出必有因,这是我梦里的神启,那么定然有她的必然之处。她指引我来到这里,去寻找这个愈灵草,肯定别有深意。” 青玖讷讷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越来越深藏不露了。 南荞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睡一会儿吧,就你这小鸡身板,不睡觉到时候东倒西歪的,我可不想再背你了。” “我小鸡身板?!”南荞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他眼瞎是不是,她这身体这么好的身材!呸,他还不配看呢,只有白惑有资格看! “好好好,是我嘴欠。来,腿借你枕一下。”青玖拍拍自己的大腿。 “枕你腿上?”南荞一脸防备。 “干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鬼。”青玖斜她一眼,“你不是老说我长得比女人还美,那你现在就当我是个女人呗,跟姐妹还这么计较?” 南荞一个没憋住,笑得前俯后仰的。青玖这瓜娃子,还真是没有偶像包袱,什么都说的出口。 “干什么,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还笑……”话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南荞还真枕在了他的腿上,打了个哈欠道:“天亮了叫我。” 还真不把他当男人?! 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我呸,说什么姐妹呢。 她面朝外侧躺在他腿上,很快就呼吸均匀了。他只看到她的侧脸和脖颈,散落的发丝有些凌乱,惹得他想替她理一理。他这么想也便这么做了。 乌发纤纤,云鬓微乱。他低着头,自己银白的发垂落下来,落在她漆黑的发上,黑白分明。 他脑海闪出两个字:结发。 心中一丝慌乱,自嘲地笑了笑,这是属于白惑的词汇。他……没有资格。 南荞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她此时已经没有在青玖腿上了,而是躺在大石头旁边的草地上,身下铺着她厚厚的斗篷。难怪一开始石头那坚硬的膈人感消失了,她睡得还挺不错。 天已经亮了,她坐起来,看着站在前头的几个人,揉揉眼问道:“你们吵什么呢?” “主子您醒啦?”长祁急忙奔了过来。 南荞看看面前,青玖和望海都在,嗯?怎么多了一个人。 是个黝黑精瘦的中老年男人,其貌不扬,佝偻着背,看起来一脸精明的样子。 南荞爬起来,理理衣服问道:“这是谁?” 青玖走过来:“刚刚他俩来了,我就让他们看了你一会,我去附近转了一圈,找了个当地人当向导。毕竟这什么河鞘山谷我也没进去过,里面什么样也不清楚。” 这河鞘山谷上空常年云雾缭绕,不能飞行进入,只能步行入内。 “哦,也对。”南荞点点头。 那男人看着南荞眼睛就直了。 青玖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好好带你的路!对得起老子的十块黑晶!” 说完,还挡在了南荞面前。 那男人急忙道:“大官人请放心!小的肯定带你们安安全全地到达元拔沼泽!” 说完,他看着青玖好一会儿。既然不让看美人,那就看看这个长得比十里八村最漂亮的村花还标致百倍的男人好了,反正他好像不在意别人看他。 望海说道:“老钱,我还是那个问题,我看地图是从左边进去的,你要走右边的路,这能行吗?不是反了吗?” 那老钱道:“哎呀大官人你有所不知,左边的那条路以前的确是到元罢沼泽最近的,但是近几年那路上住了一窝胡锯蜂,那被蛰一口可是要送命的,我们这儿的人啊,宁愿绕远路也不敢走那里了。” 望海又问:“那这两条路差多远?” “这左边的路呢,大约步行一个时辰就能到,右边的路要远些,约莫两个时辰。” “这么久?”叫出声的是青玖,一脸不悦道,“胡锯蜂怕什么,老子决定了,走左边!” “可是大官人……”老钱还要说,见青玖一瞪眼,那银白的发上升腾起一团蓝色荧光来! 我滴娘喂,是蓝阶!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竟然还是个蓝阶!他敢说连他们郡守都没见过蓝阶吧! 青玖眯眼道:“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老钱吓得赶紧缩了脑袋。 南荞拉了拉青玖的袖子:“虽然我也想快点,但是真的没问题吗?” 青玖轻飘飘道:“不入流的小妖物而已,老子动动手指就能灭了,怕什么?你还不信我?” 南荞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不再疑虑:“我信你。” 老钱在前头带路,走进山谷里,果然是一左一右两条道,显然右边道路更宽阔与明显,说明走的人多。而左边的路,已经荒草丛生,若不是比周围少了不少灌木乔木的,都快看不出是条路。 老钱在前头拿着砍刀砍着杂草领路,南荞他们在后头跟着。 南荞边走边问:“老钱,我听说元拔沼泽里多是毒虫毒蛇,你们这儿的人怎么还敢进去?” 老钱回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河鞘山谷里盛产珍贵的药材,什么金鸡茸啊乌蝶头的,在药市上千金难买的东西,只有河鞘山谷有。所以很多人就算知道里头危险重重,也想着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了呢。况且,最危险的尸兽与永冥花,也只在元拔沼泽出没,只要不靠近那块地方就不会有大问题。所以啊,小的也只能带各位到元拔沼泽的外圈,再里头可没这个胆子喽。” 青玖忽然道:“我听说这元拔沼泽是流动的,老头儿,方才可是你信誓旦旦说能给我们找到,你可别说大话啊!” “哎哟大官人,您放心!元拔沼泽的确是流动的,但是,它也是几个月才挪动一次。小老儿十多天前才进过谷里,路过沼泽的边缘,错不了,准能找到!” 望海走在老钱身旁,又问了一些关于河鞘山谷药材的问题,老钱讲得头头是道,几人也便放心了些,看来他的确对这个山谷甚是了解。 第225章 黄枸树与胡锯蜂 走了约莫半小时,老钱忽然停下了脚步,蹑手蹑脚一脸惊慌地往回走来。 “你干嘛?”青玖没好气。 “嘘!”老钱赶紧示意,轻声道,“大官人,你看,前头就是我说的那个胡锯蜂的老巢!轻点声,小心惊动了它们!” 几人往前走了两步,扒开一人高的草丛一看,惊了一惊,尤其是南荞,目瞪口呆,这蜂窝,也太大了吧! 足有一间路边报亭一般大,结在一棵巨大的老树树冠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老树的树冠格外茂密。然仔细一看,就把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圆形的蜂巢外壳上,密密麻麻黑压压爬满了蜂,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那蜂也不是南荞认知里那种蜜蜂黄蜂,完全就是变异品种,个个有香蕉那么大,让她有种地心历险记既视感。被这种蜂蛰一口,骨头都会断的吧。 这棵老树的树干十分粗壮,树冠虽是蔓延开去,但树叶却是稀稀拉拉没几片,枯黄凋零,看起来快死了。然树杈上却挂着不少的木牌子,风一吹,发出当当的撞击声。 老钱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这棵黄枸树,已经上千年了,原本是山谷外附近几个村庄的祈福树,这上头挂着的,都是村民的祈福牌。但是自从这群胡锯蜂把巢筑在这里以后,好几个不小心靠近的村民,不是被蛰得浑身都烂了,就是索性被蜂群拖进了蜂窝,啃得骨头都没了!谁敢来啊?!那边还有好些头骨呢!” 老钱一指,果然,树底下竟然散落着许多白骨,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 “胡锯蜂以臭王花的花蜜花粉为食,这河鞘山谷刚好有这种臭王花。食物缺少时也会吃动物的血肉和树的汁液。你们看啊,本来四月的天,这棵黄枸树应该是枝叶茂盛的时候,但是现在快要死了。” 老钱还在那啰唆呢,只见青玖一巴掌上来把他拖了回来,他一猛子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而青玖掌心几片凌厉的花叶刺出,与冲上来的几只胡锯蜂撞了个正着,胡锯蜂瞬间被削成了两半! 原来,几只在外围巡逻的警卫蜂察觉到了他们几人的存在,劈头盖脸冲了过来! 动静一出,那巨大的蜂巢仿佛微微一震,嗡的一声,趴在蜂巢上的胡锯蜂顷刻蜂拥而起,聚成了一大片黑云团,翅膀扇动的声音简直振聋发聩,声浪一阵阵地席卷而来。 老钱是最先受到影响的,他倒在地上压根就起不来,捂着耳朵痛苦地蜷缩起来。 南荞也是头脑胀痛,耳膜好像快被震破了,只得捂住头蹲下来。 青玖、长祁和望海将南荞围拢在中央,神色严峻地准备迎战! 就在那一大群胡锯蜂如浪潮般压过来之时,青玖猛地双手结出一个火红的印,挡在众人面前。 而冲过来的蜂群撞在印面之上,好似飞蛾扑火一般,纷纷着火烤焦,不是灰飞烟灭,就是扑通扑通摔落在地上,焦黑一片! 空气中黑烟翻滚,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一大半的胡锯蜂都被青玖的印烧死了,一小部分见状不妙,撤退改道。那震耳欲聋的翅膀扇动声总算减轻了,南荞得以缓过气,直起身来。 青玖收回结印的手,一手去搀南荞,一手用袖子遮住她的脸,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些畜生简直熏死人了!早知道老子不用火咒,用水攻可能就没味儿了!” 然而少部分没被烧死的胡锯蜂飞了回去,趴在蜂巢之上嗡嗡嗡地抖动着翅膀,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同样缓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来的老钱脸色一震:“不好,它们在唤醒蜂王!” 而老钱话音刚落,那个巨大的蜂巢底部洞口缓缓探出了一个脑袋,接着,蜂王肥胖的身躯从洞口挤了出来!随着它出来,噼里啪啦,一具尸体掉了出来。是一具人形尸首,烂了一大半,一瞬间,恶臭扑面而来。 不仅南荞受不了一下子干呕起来,连长祁都趴在一边开始吐,边吐边骂:“爷爷我的早饭白吃了!” 青玖趁机将南荞的脸按在他胸口,还说着:“我身上香!” 南荞捶了他两下想挣开,但一抬头,果然臭得不行,只得认命地把脸又埋进去。 而此时蜂王大如南瓜的身躯趴在蜂巢上,两只碗口大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盯着他们,一双翅膀扇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是对自己的子子孙孙死在他们手上而盛怒。 其他的胡锯蜂聚集在蜂王周围,皆是蓄势待发。 “青玖,你没问题吧?”南荞捂着鼻子,看着前方的危机。没有先兆,那么她应该不会有事,但是其他人她不好说。 青玖一脸鄙夷:“一帮畜生而已,看老子把它们全灭了,也算为民除害!” 说着,把南荞一把推给长祁道:“你给我保护好你家主子!” 青玖展开双臂,一阵狂风在他脚下升腾而起,将他的衣衫和银发吹得猎猎飞扬。而他掌心之中闪现出刺眼的白色闪电来。 那一群胡锯蜂受到大风的刺激,蜂王终于一跃而起,枭扑过来。它的翅膀扇到周围的树枝,树枝顷刻便断了!其他的小蜂亦是群起而攻之! 青玖挑了挑眉梢,双臂转了一圈,身侧的飓风拔地而起,夹杂着他手中的闪电,如一条巨龙般席卷而去,瞬间就将蜂王在内全部蜂群笼罩在内! 而风龙之中更是闪电滚滚,精准地击打在每只胡锯蜂身上,一打一个准,一打便不再动弹。那蜂王显得硬茬子些,闪电打了十来下,终于不再张牙舞爪,在风的禁锢之下,动不了分毫,身上冒起了黑烟。 青玖不屑冷哼一声:“畜生就是畜生,虚张声势而已。” 说罢,他一挥手,风电散去,被锁在风里的蜂群噼哩叭啦掉了一地,那只蜂王亦是轰隆一声砸在地上,焦黑一片,冒着缕缕黑气,死得透透的。 原来绣花枕头一包草啊,起先看着吓死人。 第226章 蜂窝里的宝贝 哇哦!南荞看得震惊,这就是实战啊。她总以为青玖就长了张脸,光会耍嘴皮子,没想到真枪实弹起来也是炫酷得很!看来他的蓝阶不是浪得虚名,她得对他刮目相看一点。 “厉害啊!”南荞从来不吝啬她的赞美,竖起大拇指,“我以为你只会风系灵术呢,没想到还能用闪电!” 青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难道风灵只会刮大风?那你是花妖,岂不是只会花枝招展?五行之术是修行的基本法则,擅长不擅长而已。你的灵术都学哪里去了?” “我……”南荞被呛得哑口无言,她就学了两个月,哪能跟他们这种几百年的妖怪相比啊。 几人走过去一点,看着巨大的蜂巢,以及蜂巢底下那具腐烂的尸体。尸体面部被啃得血肉模糊,躯干也是开膛破肚,内脏都流了一地,不过没有血,大概先被吸干了,死状十分惨烈。已有苍蝇聚拢起来。 南荞问道:“老钱,这人是你们这里的村民吗?” 老钱凑过去满脸恶心地看了看,摇头:“看穿着不是。应该是外来寻药的吧。我们这里的村民大多知道胡锯蜂的狩猎范围,不会去寻死的。” 南荞又问:“你先前说食物短缺的时候胡锯蜂吃动物血肉,那现在四月份,臭王花不开花吗?它们怎么还吃人?” 老钱茫然:“是啊,按理不应该啊。臭王花从三月开到十月,花期很长的,这窝胡锯蜂往年只会在冬日里把人拖进蜂窝给蜂王吃,怎么现在……” “主子,”长祁开了口,“这是一个灵族。” “灵族?”南荞惊讶,妖族魅族殇族她都见过了,还没见过灵族。 “没错。”青玖接话,“手背上有束缚之印,是个被控制的灵族。” 众人看去,果然在一只没被啃烂的手背上,有一条奇怪的印记,一直延伸到袖子里。 望海补充道:“看手腐烂的程度,这人死了不过三五日。灵族在此,是受他人所控吗?” “管他是谁呢,这地方又没门没锁,自然谁都可以来。好臭,我能不能把他烧了?!”青玖看向南荞。 南荞点了点头。 青玖皱着眉,捏了个火诀,尸体瞬间被火吞噬,化作了灰。这会子,臭味源头解决了。 众人继而抬头看着树冠上巨大的蜂巢。 “哎呀,各位高人!”老钱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趁热打铁道,“这个蜂巢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幼蜂和蛹。到时候又是一个新的胡锯蜂群啊!所以还请诸位斩草除根,替我们河鞘谷附近的村民们除害啊!” “那还不简单。”青玖指尖捻起一团白色火焰,正要投射上去,南荞忽然出声制止了他:“等一下!” 青玖一愣:“干嘛?” 南荞凝神听了听,又把手伸出去,扶住了树干,果然,传来微弱的呻吟:“救救我……” “是黄枸树在求救。”南荞放下手,一脸沉重,“黄枸树不想死,你这一把火烧上去,连树都会烧没的。” “你什么时候听得懂草木说话了?”青玖虽是诧异,但也没多问,又道,“一棵普通的树而已,也不是你们妖族,不用这么在意吧。” 南荞又闭眼听了听:“他说请我们救救他,作为回礼,他会送我们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 一听宝物,众人都来了兴致。 “把蜂巢摘下来切开就知道了。” 老钱胆战心惊:“要是里面还有胡锯蜂该怎么办?” 青玖白了他一眼,一抬手,一道水柱冲进蜂巢之中,他又结了个界,把蜂巢罩在里头,整个蜂巢就被水灌满了。 片刻之后,青玖扯掉结界,哗啦一下,水冲了出来,带出了一片污秽散落在地上,夹杂着不少白色的蛹,以及翅膀还没长好的幼年胡锯蜂。 “行了。”青玖朝长祁一甩头,“你去砍下来吧。” 长祁拔出剑,跃上黄枸树的枝头,对着架住蜂巢的几根树枝砍了一通。嘎啦咯嘣一阵之后,蜂巢“轰隆”一声坠落在地上,泥水四溅。好在众人早有准备,站得远了些,青玖还结了界,才不至于溅满身的泥水。 不愧是胡锯蜂的蜂巢,砸了下来,碎了些边角之外,整体还是完整的一个。 “要砍吗?”长祁看向南荞。 南荞点点头:“砍吧。” 长祁蓄力,挥剑猛地一砍,嘎啦一声,蜂巢碎成了两半。 里面同样滚出了好些被淹死的蛹和幼虫,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理应是蜂王待的地方。 长祁捡了截长树枝,在残骸里翻找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蜂窝的东西,一块拳头大小的黑漆漆的椭圆形石头。 他把石头挑出来,用树枝顶到草地上:“主子,其他都是虫子,就这玩意儿不一样。” 青玖用脚踩了踩,满脸鄙夷:“这不就是块石头?!宝什么物?我就知道树说的怎么能当真呢!还浪费我们时间!走了走了!” 南荞拍了他一巴掌:“你给我安静点!” 说完又仔细聆听了一番。 “黄枸树说,这块石头四天前在此被两伙人争抢,是这个死去的男人抢到了,但是还没跑出山谷,就被胡锯蜂捉到,刺死拖了回来。他的伙伴没有找到人,以为被对手抢走了,后来也离开了山谷。是什么神物它并不知道,但是,黄枸树认为,妖灵在争抢的东西,肯定是神物。” 望海评价了一句:“看来这棵老树离妖化也不远了,居然看懂了人心。” 南荞采了几片大叶子,覆在石头上擦了擦,发现这石头还是黑漆漆的,有棱有角,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老树说的也对,没有用的东西,怎会惹得别人争抢呢。 她仔细看了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个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天外陨石?话说陨石都会有辐射,他们带着也不知安全不安全。 第227章 尸兽 她便将这想法与青玖几人说了。当然,“辐射”这个词他们听不懂,她大概解释了一下。 不过,望海分析,说是胡锯蜂把这东西放在巢穴里几天似乎也没受到明显的影响,可见拿在手里短时间内应是没有问题的。等回了太息宫,他去找一个人少的仓库锁起来就行。 南荞认为这主意不错。 长祁自告奋勇:“主子,您要是不放心,这东西就让属下拿着。” “哦不用不用。”南荞忙拒绝,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那个……我向来对危险有种直觉,你懂的。” 说着,向长祁眨眨眼。因为老钱在场,她不好明说她未卜先知这事。但是,望海长祁是知道这事的。毕竟,他们都是白惑信任之人。 “啊?哦。”长祁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南荞又采了好几张大叶子,把石头裹起来,放到了她随身背着的布包里。 她依照野营的经验,她收拾了一些必需品。重物让长祁望海背了,轻点的,她自己背着。 “得了,既然解决了,咱们快走,时间宝贵!”青玖又开始催。 几人走了几步远,南荞止步,回头望了望老树,叹了口气,还是回头,扶着树干,缓缓输了些灵力进去。那老树枯黄的枝丫隐隐有了些绿意。 青玖皱眉:“你自己原本就没几两灵力,还浪费在树上。你就算不治它,过个几年它也会缓过来的。” 南荞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树也会疼的,我好人做到底,替他减少些痛苦不行吗?!行了,走吧!” 事毕,几人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路还算顺畅,果然像老钱说的,这元拔沼泽没有溜走,还在老钱见过的地方。 踏出一圈灌木丛,他们就到了元拔沼泽的边缘地带。一眼望去,植被明显与方才一路走来的不同。没有乔木与灌木,都是芦苇茅草荡,浅水滩涂,以及烂泥水草地。 老钱退后两步道:“各位贵人,这就是元拔沼泽了,不知道各位想找什么,但是老头子奉劝几位几句话,但凡找什么,赶紧在白天找完,因为一到晚上,这沼泽地里的毒虫毒蛇都会出来觅食,尤其是那尸兽,凶狠得不得了,见到活物就要攻击啊!” 青玖不屑冷哼:“老子什么样的怪物没见过,还会怕这小小的尸兽?” “大官人,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尸兽啊,它被称为尸兽,那是因为凡是见过它的人,就都死了成尸体了!据说尸兽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身上长满了尖刺,甚至舌头上都是,被它舔一口,皮肉连着骨头都没了!” 老钱描述得绘声绘色,南荞听着发现了盲点:“既然见过的人都死了,那你们又如何知道尸兽长什么样?” 青玖哈哈大笑,长祁和望海也噗呲笑出来。 老钱一愣,答不上来了。 南荞冲他们皱眉:“笑什么笑!老钱,我的意思是,肯定有人在尸兽手底下活下来了对不对?所以,这尸兽应该也没传说的那么可怕。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老钱只得讪讪笑,随后道:“总之,各位贵人小心,天黑之前离开这里为好!告辞!” 说完,他迅速地脚底抹油般走了。 老钱一走,南荞几人便开始研究这个沼泽。 青玖看着这一片烂泥地,分外不情愿:“这地方这么大,看起来我们要分头行动,才能快点找到那什么愈灵草。这样吧,我们分两组,小荞儿,你跟着我,我们走这边,你俩就走那边吧。” “也好。”南荞看了看前方,有些地方是硬泥地,能踩,而有些是泥水混合的沼泽泥坑。 “若是遇到危险,施个警示术,警示术会吧?”青玖看向长祁和望海。 “会。”长祁无奈点点头,他们在青玖公子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 “好了,小荞儿咱们走。”青玖扯了南荞的袖子便拉着她往前走。 南荞冲长祁和望海挥挥手,四人便各自走了。 虽然是白日,但是这处山谷本就低洼,天空云雾弥漫。这个沼泽又杂草丛生,全是两人高的芦苇,把视线压得死死的。 青玖拽着南荞的衣袖不放手,唯恐她走丢了。 他边说着“别放手跟紧我”边抱怨着“这劳什子地方,踩得我两脚都是泥!” 南荞一会子感动,一会子又被青玖叽叽歪歪的抱怨声逗得想笑。 两人转了一会儿,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也没见到望海给的图纸上的愈灵草。 “你这大总管画的图纸靠谱吗?”青玖耐心不足了。 “应该没问题吧,望海查了半天医典呢。再说了,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神物,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人找到,否则早就没了。我觉得吧,肯定有个很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 “你的经验?”青玖好笑道,“你哪来的经验?” 当然是看电视小说的经验。 南荞当然没法解释,她环顾四周,开始琢磨,这样的神物应该配上什么样的出场方式才能炫酷吊炸天。 一般来说,神物得有神兽守着,比如说沉花秘境的灵力团,由水夕守着。哎呀,她怎么忘记带水夕了,否则,还能问问他,根据他的守护经验分析,神物会被藏在哪里。 既然是神兽的话,这里的神兽…… “不会吧!”南荞脱口而出。 “不会什么?”青玖被她吓了一跳。 “难道这里的尸兽就是守护愈灵草的神兽?!” “啊?”青玖一脸懵逼。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一堆草丛后面传来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青玖一把将南荞拉到身后,警觉道:“什么人?!” 然而,说话那人却是打了个哈欠道:“你能猜出这尸兽守着愈灵草实在是不容易。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怎么知道愈灵草在这个元拔沼泽的?!” 没见到人,青玖很是不爽,他伸手,朝说话的地方隔空一劈,芦苇丛刷啦啦断了一大片。 “哎呀!”那人叫了一声,惊慌道,“小兔崽子没说两句话就要打人,这是什么道理!” 青玖吼了一声:“谁叫你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第228章 泥洞里的老头 “老夫哪里装神弄鬼了!老夫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那声音一出口,只见离他两不远的泥地上,一丛芦苇突然耸了起来,倒在一旁,而地上出现了一个泥坑。泥坑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来,是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头。 老头探出头来,方脸,长者一撮花白的山羊胡,脸上沾了些泥,显得有些邋遢,草绿色的布衫,与芦苇丛的颜色颇为相近。 他脸上倒是带着几分笑,坐在泥坑里没有出来,看向南荞道:“女娃娃,你们是如何知晓这元拔沼泽有愈灵草的?” 南荞看了看他,反问道:“这位老伯,咱们萍水相逢,还不认识,敢问您也是找愈灵草?” 那可就是竞争对手了。 “哎呀,可不是嘛!”老头倒是爽快,“来这河鞘谷的人多半都是来找药的。不过,我还没碰见过同我一样要找愈灵草的,毕竟这玩意儿,大家都以为是个传说不当真的,更别说知道在哪里了。” “那老伯您是怎么知道的?”南荞反客为主。 “我是……”老头一愣,随即笑道,“女娃娃,你这就不厚道了,你不愿说,那我也不愿说。” 南荞笑了笑:“那好吧,那咱们各凭本事,就不打扰老伯休息了。” 她拉了拉青玖,准备另寻一条路走。 青玖倒是有些可惜:“要不我们问问这老头对愈灵草知道些什么,听他的口气,确定那什么尸兽是守护愈灵草的东西。” 南荞道:“不好吧,我们又不认识他,他也找,我们也找,到时候找到了,算谁的呢?僧多粥少,同行就是竞争关系。” 青玖了然:“那倒也是。” 然而他俩走出没两步,老头反倒开口叫住他们:“哎哎哎,你们先别走啊!我告诉你们啊,尸兽只是第一关,永冥花才是真正守着愈灵草的关键!” 南荞与青玖双双一愣,诧异地相视一眼。 这老头怎么回事,哪有人上赶子把自己了解的信息告诉竞争对手的。 南荞提了几分警惕:“老伯,空口无凭,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 “哟呵,你这女娃娃戒备心还真重。”老头呵呵一笑,从泥坑里爬出来,掸了掸衣袍上的土,“我的确是没什么能证明真假。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尸兽每到晚间亥时左右开始出来觅食,专吃误入沼泽的动物腐尸,也不吃活物,取名尸兽也是因为吃腐尸而已。外人说的见过的人都变成尸体,是不对的。其实它们眼神不好,若是不动,是不会攻击人的。” “但是,一到子时,不管尸兽有没有吃饱,它们都会聚拢到沼泽的某个地方,像是我们进行某种仪式一般匍匐趴下,等待永冥花从沼泽之中破土而出。”老头神秘兮兮问,“你们猜猜,尸兽为何如此?” 南荞实诚道:“愈灵草就在永冥花中?” 老头一拍大腿:“聪明啊!你怎么猜到的,就是如此,这愈灵草就在永冥花中!” 南荞无语,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不应该是基本联想吗? “老伯,你为何告诉我们这些?难道……”南荞一针见血,“是因为你没办法拿下愈灵草?” 老头脸皮一僵:“你这女娃娃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呢?” 南荞笑了笑:“诚信是合作的关键。” 老头只得讪讪笑:“呃……好吧。不瞒你们说,我在这里观察了半个月才总结出这样的规律。但是,这尸兽攻击起来,是真的厉害啊。我眼睁睁看着好几波人被尸兽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而且这永冥花吧,任何灵术攻击都没有用!比刀枪不入还难搞啊!” “因为愈灵草能化解一切灵术伤害。” “不错。”老头子捋着胡须点头。 “好几波人?”南荞皱眉,“那就是说有很多人知道这里有愈灵草?” “非也。他人只知这永冥花能化解一切灵术的攻击,想着能驯养为己所用而已,他们却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永冥花并不是能化解灵术的攻击,而是被攻击后,愈灵草能在瞬间修护它受到的伤害而已。所以,我听你们说起愈灵草,就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啊!你们看,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总相信我了吧?” 见老头子满目希冀地看着他俩,南荞道:“那老伯你想让我们合作拿下愈灵草?” 老头子点点头:“正是!老夫我尚有几分眼力,看这位公子是难得一见的蓝阶,肯定会有法子对付尸兽与永冥花吧。所以,等我们拿到愈灵草,老夫愿意与你们平分!” “平分?”南荞诧异,“这愈灵草怎么平分?” “据古药典记载,愈灵草的一片叶子,就能消除一种灵术的伤害,它叶子也不少,我们可以分一下。” 的确,这愈灵草的图纸展示的这棵小草,像是草莓那般,长了许多椭圆齿状的叶片。 南荞看向青玖,青玖点了点头,于是道:“好,一言为定。” 三人谈妥之后,坐在一处干茅草丛上聊天。 “女娃娃,你们找愈灵草做什么?” “救人呢。老伯你呢?” “哦,我就是想研究一下。我是个医者,最近感觉行医遇到瓶颈了,于是就想找找这些个传说中的神药。我无意中在一个废弃的破庙里发现了一本罕见的药典,说愈灵草在元拔沼泽的永冥花下,我就想来证实一下。 一开始,哪有什么愈灵草啊,就看见这一棵弯弯绕绕同蛇怪般的永冥花,在子时透出沼泽地来,那巨大的蓓蕾像一颗心脏,一涨一缩的。它会流出一些发臭的汁液,那些尸兽啊很喜欢吸食。 等我观察到七八天的时候,才被我发现,永冥花那些层层叠叠扭曲的藤蔓里头,居然长了一棵小草!而且那棵小草同我发现的那本古医典上的愈灵草十分相像!我给你们看啊!” 说着,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本古旧的书册来,熟练地翻到一页,伸到南荞面前:“你们看。” 第229章 永冥花与愈灵草 南荞低眼去看,果然见得上头画了一株植物,大致轮廓和望海个爹差不多,没有明显的主杆支杆之分,就是细节上有些区别,它的叶子不是草莓那般一整片,而是含羞草般的小叶子汇聚成一整片大叶子。大叶子也就硬币那么大而已。不过一张张层层叠叠的,很是茂盛。 “这个就是愈灵草,被永冥花卷在根须中央的地方,倒是完好无损。但是子时之时,永冥花会将根须敞开,把愈灵草暴露出来,愈灵草像是在吸纳什么的样子,等我到手后,我得研究研究。” 南荞看着这棵愈灵草,她的梦里她没见到这棵草长什么样,只记住了这么一句话,而且似乎是有人告诉她的,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告诉的她。 南荞一脸凝重:“既然所有灵术对永冥花的攻击是无效的,那么,青玖,你的灵术攻击是不是也无效啊?” 青玖还没回答,那老头儿一惊一乍:“青玖?!你不会是那什么罗笙阁的阁主,鎏潮的九皇子,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玖公子吧?” 被一个老头说天下第一美人,感觉有点别扭,但是青玖仍旧得意洋洋:“哎呦,老头,你倒是有见识啊,不错,正是本公子!” 老头子淡淡一笑:“老夫也是王城人士,这些轶闻还是有所耳闻的。” 然后,他又看了一通南荞,之后毫不客气道:“我怎么觉得女娃娃更漂亮啊,你这天下第一美人该退位让贤!” 青玖一愣,虽然被贬低了,但是看看偷笑的南荞,他倒是不生气,落落大方道:“对对对,让给小荞儿我倒是没意见!” “哎——”南荞赶紧拒绝,“我可不要这种虚名,树大招风,我已经够招人白眼的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头儿又道:“女娃娃你是什么人?也是王城人士?还是鎏潮人?老爷子我也算见多了各国名门贵女,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她是……”青玖刚想炫耀,被南荞一把捂住了嘴,道,“老伯,那您得先告诉我,您是什么人?” 见多了名门贵女? 老头子一僵,无奈道:“娃娃,这可不好啊,尊老爱幼你不懂嘛!要说也得你先说。” 南荞笑眯眯道:“老伯,指不定谁比谁老呢?要不您先说说您多大岁数?” 老头见嘴上讨不到便宜,只得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娃娃,等出了谷,我非得让我徒弟来会会你,看看你们到底谁厉害!” 青玖不悦道:“老头,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好歹是合作一场,你还找个小姑娘来膈应南荞,没见过这么过河拆‘荞’的!” 老头哈哈一笑:“什么小姑娘,我这徒弟是个男子,他这嘴上功夫啊,没人能讨到便宜。而且啊,哼哼……”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青玖道:“我这徒弟是少有的琼玉之姿,青玖公子啊,你得操心一下女娃娃要是见到我徒弟,会不会芳心交付呢!” “你!”青玖摞起袖子差点暴走,被南荞拉住了。 南荞说道:“好了好了,别斗嘴了,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到晚上吧。” 老头子一摊手:“还能做什么?尸兽出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永冥花会在哪里出现。它一天换一个地方。我刚刚待的泥坑,就是昨天它出来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小坑。我本来想挖挖看有什么通道,谁知,这泥一下子就干透了。” 南荞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 青玖忙问道:“你干嘛去?” “找帮手。”南荞道。 南荞说的帮手,就是黄枸树。青玖嫌走路太慢,拉了南荞施了个法,一阵风的就到了黄枸树旁,反正这回他也知道路了。 南荞摸上黄枸树的树干,施了些灵力问道:“黄枸树,你可知道如何拿到元拔沼泽永冥花下的愈灵草吗?” 黄枸树微微颤动了一下枝干,轻声说:“恩人呐,这事不好办啊,不好办。”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黄枸树静默了。 南荞等了一会儿,快要放弃时,黄枸树忽然道:“永冥花痴迷着愈灵草,除非愈灵草心甘情愿跟你走,否则,永冥花致死保护愈灵草,而愈灵草亦是同样回馈疗愈着永冥花。” 南荞愣住了。 这两株植物,怎么听出了生死相随的意味。 不过,回头想想,植物又如何,她这本体也是植物呢。看起来若是永冥花与愈灵草能妖化出人形,将会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呢。 “愈灵草可有所求?” 黄枸树继续说:“我很小的时候,听祖辈说起,这愈灵草三千多年前自天神之界坠落在我们河鞘山谷。但是神物坠凡,不适应凡间浊气的侵蚀,因而伤了元气。它救过偶遇受伤的妖族,却被妖族背叛,险些丧命。是永冥花救了它,从此把它护在自己的根须之中。 因为坠凡以后,愈灵草不能见阳光,永冥花护着它长居地下,只在子夜十分从地底冒出,让愈灵草吸收月轮精华与外界灵气,鸡鸣之前重回地底。 那些尸兽,也是永冥花豢养来守护它们的。永冥花的根须在地底四通八达,能轻易地将鸟兽捉住,拖进沼泽里,供尸兽食用,并且永冥花自己的花蕾里有尸兽十分喜欢的汁液。 它们相辅相成,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但是你们妖魅灵各族总是来打扰永冥花,想把它驯服据为己有,这才使得永冥花反抗。其实,实不相瞒,寄居在我身上的胡锯蜂,以往我们相安无事,它们极少会吸食我的汁液,因为它们也知道,我一旦死去,它们的巢也会坍塌。我们这些低等生物,比不得你们高级种族。我们想要的,只是生存下去。” 南荞听着心弦触动,神容颇为感慨。是啊,动植物何其单纯,它们所求的,仅仅只是活下去。 “他说什么了?”青玖见南荞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他又听不见黄枸树的声音,着实煎熬。 “等会儿告诉你。”南荞向他使了个眼色,继续问黄枸树,“听你这么说,那你是知道胡锯蜂反常的原因?” 第230章 臭王花 “不错。云雀说,山谷西面的臭王花丛被砍尽了。胡锯蜂没有了食物,只得以血肉和我的汁液为食。它们捉住的这个人,就是砍倒花丛中的一个。” “那他们为何要砍臭王花?” “听说是因为他们要找的这块石头,被鹰鸠叼走,却不慎掉落在臭王花丛里,这两伙人争抢寻找,又嫌臭王花恶臭难挡,索性砍光,还连根拔起。”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这两伙人是什么来历吗?” “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虽然胡锯蜂这回是无奈吃人,但是他们害人也是事实,除了这个人,旁边还有不少人形尸骨,这应该是他们以往吃掉的。所以,我们消灭他们也是站在我们的立场,否则,我们也将成为这堆骨头中的一员了。” 黄枸树枝条抖了抖:“我懂。所以你是我的恩人呐。” “好了,不说胡锯蜂了。话说回来,你知道愈灵草怎么样才能心甘情愿跟我走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愈灵草待在这里,据说是在等它的主人。” 叮——南荞心里一动,有了,天神的金手指即将开启。 她微微笑了笑,心想这事成了。不是她骄傲自负,她冥冥之中梦见愈灵草,如今又听闻愈灵草在等待它的主人。那么,纵然不是她,也该的同她体内那股神力有关吧。 平日里被她嫌弃的天神,其实还是替她开了不少绿色通道啊。咳咳,她以后会敬重他一些的,她可没忘记,在了无崖上说了一句坏话之后,摔下树的现世报。 “谢谢。” 南荞收回手来,把方才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同青玖说了。 青玖听完,一拍她的肩膀道:“行啊,小荞儿,平时看你豆芽菜似的一掐就断,没想到还真是天选之人呢!怎么啥好事都轮到你啊!” 南荞撇撇嘴:“这运气给你要不要?被水夕拖进河底时,我差点没憋死!被项锦逸针对时,但凡我脑子笨一点,我就得被人嘲笑死!还有啊,要是我反应慢一点,估计虎术部的纳尚就该是我三夫君了,纳尚给你要不要啊?”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青玖挫败认输。 南荞抬头望天:“不过,我现在有点相信这个世界真是有天神的,他可能遇到什么麻烦,希望我来帮忙吧。而且,他是在乎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的。否则,他完全可以不管,任由这个世界上的众生自生自灭啊。看在他给我金手指的份上,我就好心帮帮忙吧。不过,这个天神大概比较菜。阿嚏!” 南荞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哈哈,你才说不能说天神坏话,你又说,人家惩罚你了!”青玖幸灾乐祸。 “不是……阿嚏阿嚏!”南荞又打了两个喷嚏,“什么东西这么臭!” 她话才出,青玖也闻到了,捂起鼻子:“还真臭!” 长祁的声音传来:“圣主!青玖公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转身,见长祁和望海走过来,两人用布塞着鼻子,用嘴呼吸,样子十分滑稽。而望海手里用树叶托着巴掌大的紫色大花,这股臭味,就是这朵花散发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快扔掉,好臭!”青玖哇哇大叫。 这玩意的臭可真是全方位绞杀,捂着鼻子都挡不住。 南荞都快吐了。 “呃……”望海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扔掉。 青玖捏了个决,将这两株给烧了个干净,但是已经弥漫的臭气还是经久不散。 望海挠挠头道:“这是我和长祁在沼泽西面发现的一片花丛,都是这种紫色的大花,非常臭。但是被人为破坏得很严重,只有零星几朵了。不过,属下汗颜,没能认出这是什么花。想起先前老钱说起过的臭王花,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个。所以想拿来给圣主看看。” 南荞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个。黄枸树说因为臭王花都被砍了,胡锯蜂才会在这个时候吃血肉吸食树汁。好了,我们暂时不提这个,我们已经知道永冥花和愈灵草的关系了。” 随后,南荞又将沼泽那老头所说的,以及黄枸树所说的,向长祁和望海解释了一遍。 长祁兴奋道:“我看啊,圣主肯定就是这棵小草要等的主人!少尊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南荞笑了笑,但是神色并没有松懈:“先不要如此自大。是,自然好。若不是,那么还得见机行事。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说上话,听听他们的要求。” 几人点点头以为然。 四人又走回沼泽,那老头儿倒是在原地等待着他们,一见人回来,立马笑逐颜开道:“哎呀,小南娃娃回来了?咦,这是你找的帮手?” 老头儿在长祁望海身上打量了一番,眸子有些幽深。 南荞解释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本来就一起的,刚才分头进的沼泽。” 望海也有些犹豫道:“老人家,我看你眼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老头一口否定:“没有哇。反正我不记得。” 望海只得作罢。 南荞没有跟老头说她在黄枸树那里听来的信息,因为老头肯定要问她消息的来源,她又不好解释。她打定主意,待会儿晚上跟永冥花和愈灵草好好谈谈,说服愈灵草跟她走。她是它等的主人最好,不是的话,也可以帮它找。 几人在沼泽周围等待,期间还碰到了一伙同样寻药的人,但是南荞蒙上了脸,那几人也被青玖的蓝阶灵力给吓跑了。 太阳西沉,天色渐黑。 白日里,沼泽里还只有风吹芦苇的唰唰声,夹杂着鸟雀野鸭翅膀扇动之声,而天一黑,开始传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有昆虫的鸣叫声,蛙类的呱呱声,还有一些就是南荞这个城里人从没听过的声音了。 窸窸窣窣,像是生物在草地上爬行的声音;低鸣怒吼,是某些生物撕咬的声音;挣扎哀嚎,是被捕猎者的垂死之声…… 这片沼泽在夜晚就是一个狩猎场。 第231章 守株待兔 南荞裹着披风,坐在草丛后头。幸亏她和望海做好了准备,预想着来沼泽会有毒虫叮咬,望海配了好些驱虫的药粉。而且泥坑老头也是妙药在手。这老头不肯说他的名讳,青玖就喊他老头,他也不介意。南荞他们叫他老伯。 每听见一种野兽的嘶吼,南荞的心脏就收紧几分,身体也微微一抖。她前世也不是特种兵,这种对危险的自然身体反应,丝毫不受控制。 左肩膀搭上一只手,南荞一看,是右手边的青玖。他这动作,就是在搂着她。 青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若无其事道:“我看你在发抖,你是不是冷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取取暖。” “我不冷,我就是……”她总不能说是害怕带来的生理反应吧。 “重死了,你拿开。”南荞不着痕迹拂掉他的手,搂肩不行,太越线了。旁边长祁和望海看着呢,他们该怎么想啊。 青玖嘟囔:“好心当驴肝肺。” “嘘——”老头子出声制止了他们说话,“尸兽出来了。” 几人闭上了嘴,从草丛中往前看,只见芦苇丛中果然多了一些庞大的黑影。这周围大群的大型野兽不会来,因为知道是沼泽,会陷进去。他们白日里查看的时候也只看见一些鸟雀和小型鼠类。 而此刻,芦苇荡里明显有巨大黑影闪过,甚至它们落地之时都能发出清晰响亮的泥浆四溅之声。 “好黑啊,看不清楚。”南荞嘀咕了一声。 青玖闻言,看向老头道:“老头,这些野兽怕火吗?” “哎呀,这火可不行!”老头赶紧道,“它们和别的野兽不一样,因为浑身铜皮铁骨,这火伤不了它们,还会把它们引过来。” “这样啊……”青玖若有所思,突然间,他手掌一个抱拳,掌心里猛地窜起一团火焰来。 旁边的南荞被他吓了一跳,竖起眼来:“不是说了不能用火吗!你怎么还……” “看着吧。”青玖挑了挑眉,双手一抡,那火团从他们头顶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落在沼泽的一团芦苇上。 芦苇的老枝干被引燃了,腾起了一些火焰来,照亮了这周围的一圈。但也没有蔓延开去,毕竟周围都是水洼。 果然,那团火燃了没多久,只见几头黑色猛兽围拢过来! 除了老头,其余人皆是簌簌一惊:我勒个去!这几头畜生长得也太惊悚了吧! 在南荞看来,这五六头野兽,体型如犀牛大小,长着一身油光发亮的尖锐鳞甲,难怪刀枪不入!此刻,在火光的倒映下,浑身散发出森森然的红光! 头长得像是硕大的三角龙,鼻骨处长了两个锋利的尖角。嘴里獠牙毕露,如饿狼般发出“呜呜”的低吟。 最为恐怖的是它们的尾巴,居然长了四条!皆是细长如毒蛇一般!每条尾巴尾端都像是莲花开口那般唰唰作响,竖起来四面晃动着。 它们围拢在火堆的中央,仿佛充满着好奇,想靠近,又因为火焰的灼热而不敢轻易靠近。 “这就是尸兽?”南荞问。 “对。”老头道,“你们看它们的眼睛。” 几人看去,却发现这几个硕大的头颅之上,眼睛只有一条缝,好像并不是因为光刺眼眯着,而是长得就是如此。 老头解释道:“因为在地底与黑暗中生活,它们的眼睛退化了,所以它们不靠眼睛视物,而是用身后那四条尾巴来感应,它们对热源又非常敏感,所以会准确地捕捉那些移动的生物,还有……” “嘘!”长祁一把捂住忘我普及知识的老头,神色紧张起来,“它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此言不假!那几头方才还被火光吸引了注意力的尸兽,由于火光渐渐弱下去,而这边草丛里有传来窃窃私语声,这几头尸兽皆是身形一动转过身来,浑身的鳞片顿时唰唰作响起来,好似响尾蛇一般,尾巴也是个个转过来,瞄准前方,蓄势待发! 老头儿发出“呜呜”两声,被青玖一瞪,再不敢说话。 青玖手里已经汇聚起了光,而长祁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剑柄之上!南荞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尸兽们一步步靠近,那唰唰声好像地狱里传来的回响,南荞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青玖几乎要出手,然而,前方传来“啊”的一声,是个男人的尖叫声。这几头尸兽一个转身,箭矢般向着声音来源之处冲去。 危机解除了,众人皆是松了口气。然就是一口而已,只听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乒乒乓乓,夹杂着人的叫喊声,刺破了这片野性的沼泽。 老头儿猜测:“可能是另一伙想找永冥花的人。除了找永冥花,不可能会踏入这片沼泽。” “主子,怎么办,咱们要去帮忙吗?”长祁看向南荞。 长祁骨子里还是充斥着狭义之气的,觉得匡扶弱小本应是强者所为。 南荞犹豫了一下,着实犯了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江湖道义,但是她又没几斤几两,还得靠着青玖和长祁护着,去帮忙,岂不是借花献佛嘛! 再说了,他们本想安安静静地等着永冥花出来,她再发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与永冥花愈灵草促膝长谈一番,可不像现在这般与尸兽硬碰硬啊。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青玖。 青玖一摊手:“看我干啥?你说救我就去救呗,反正也是举手之劳。” 这个家伙,这会子怎么一副听话宝宝的德性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忽然想到了千里眠,起码,千里眠这种时候都能分析到位,会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 “啊!爹!爹!”忽然传来一个小男孩的惊声尖叫,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爹!你不能死啊!” 南荞心中一颤,稚子无辜,双手拍上长祁与青玖的肩膀,决然道:“救!” “好嘞!”长祁从草丛里雄赳赳地站起来,居然还有些兴奋!他早手痒想杀出去了,奈何圣主的计策是什么“怀柔”。现在逮到这个机会,他非痛杀几头不可! 第232章 永冥花现身 看着急不可耐窜出去的长祁,青玖“啧啧”嗤了一句:“真是愣头青,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南荞好笑,说人家愣头青,他似乎也强不了多少啊。 青玖回头对望海说了一句:“你家主子和老头就交给你了。” 望海应下了。 青玖和长祁向着声音的方向飞驰而去,而南荞、望海与老头三人依旧龟缩在草丛里,而不远处,电闪雷鸣烈火飓风,嘶吼阵阵咆哮瘆人,冲天的火光都快把整片沼泽照亮了。 看着南荞一脸揪心,老头存了几分照顾小辈的心,以过来人同她闲聊分散注意力:“这种情况啊老夫我每晚都能见到。不过啊,能不引起尸兽的注意就尽量不惹它们。虽然鎏潮九皇子是蓝阶,但是他若是在我们方觉出点啥意外的,就怕鎏潮不依不饶,他们女皇可不是好欺负的。” “多谢老伯提醒。”南荞回答道,“我又何曾希望我的同伴们替我出生入死呢。奈何我这幅身躯不争气……” 她抬起手来,掌心有一丝橙色光晕穿梭而过。 老头看了看她的手心,随即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修炼这事急不来,有些就是天资卓绝,有些呢可能大器晚成,纵然没什么天赋,安安宁宁一辈子也未必不好啊。” 南荞笑笑,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而且,我看青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还是相信他的。” 老头捻了捻山羊胡,笑嘻嘻道:“丫头啊,我看九皇子对你可好着呢,不知道出谷之后,能不能喝上你们一杯喜酒啊?” 南荞一愣,急忙解释:“老伯,你说什么呢,我和青玖只是朋友!” “朋友?”老头睁了睁眼,随即呵呵笑道,“小丫头你当局者迷,老头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九皇子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甘愿同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处处照顾于你啊?” 南荞尴尬不已,看看望海,望海很识趣地转过身去,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南荞只得道:“老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而且有两个!” 千里眠名义上也是她未婚夫。 “两个了?”老头倒是吃了一惊,惋惜道,“那真可惜了。我还想把你介绍给我那徒弟呢,我那徒弟眼光高得很,谁也看不上,我还估摸着他或许能看上你呢。” 南荞无奈呵呵:“这就不必了。” 老头又发现了盲点:“你既然有两个未婚夫了,怎么不是他们陪你来呢?” 他知道望海长祁不是,因为他们一直叫她主子,该是她家的侍卫。 “他们啊……”南荞神色哀愁了一下,“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 白惑不能走,至于千里眠…… 她不太想麻烦他。其实青玖她也不想麻烦的,但是白惑坚持,想想青玖一个蓝阶在身边,的确安心些。 现在被老头这么一说,青玖喜欢她?喜欢同她互怼抬杠倒是真的。哪种喜欢啊?这就尴尬了。 忽然,一声“快跑!”一个黑影跳了过来,抓住南荞的腰就要起飞! 而长祁也是着急忙慌地飞奔而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孩!他也大喊着:“跑!” 然到底是晚了一步,他们的四周猛然窜起无数的巨型暗紫色藤蔓,宛若章鱼的触手,将几人团团围了起来!并且迅速包裹起来,连头顶都笼罩住了! 青玖还想带着南荞飞身而起,不得不落下来。 老头大喊:“怎么回事?永冥花子时才会破土,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 “可能是……”青玖骄矜又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把它的尸兽杀光了吧。它来报仇了。” 那些巨型藤蔓筑成了一个植物牢笼。 长祁的剑砍断一批,断口上却疯长出更多的分支来。青玖不罢休,用了灵术火烧藤蔓,但是那火分明把藤蔓烧焦了,然那片焦黑处倏忽间又长了回来! 果然是物理攻击与法术攻击皆无效啊! 几人被包围在笼子里,像是待宰的羔羊。然还没完,脚底下的泥土里又窜出无数的藤蔓,飞快从每个人的脚上缠绕上去,甚至将人举起升到了空中! 青玖拉着南荞的手也被藤蔓冲撞开,他闪身化作了风,藤蔓抓了个空。而其他人却被藤蔓捉住。奇怪的是,被缠绕以后,便使不出半分灵力了。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好像被压制住了!”长祁扭动着身体,艰难开口。 老头喊道:“是愈灵草,限制了你的灵术!它不光能治疗灵术造成的伤,还能限制触碰它的灵力!所以至今无人能降服它!” 仿佛被巨蟒层层缠绕,压迫的窒息感笼罩了每个人的全身! 青玖立在空中俯瞰着被藤蔓纠缠的众人,脸上焦灼万分。他化出一柄剑来,狠狠砍向捆缚着他们的巨型藤蔓。然而,与方才长祁砍断的藤蔓不同,这些缠绕他们身体的藤蔓坚硬百倍!他的幻剑砍上去只砍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并且立马愈合了! 糟了!是他太自负了!仗着灵力天成,纵然比不上白惑,在沉灵大地上也能横着走,没想到如今遇上了这么一个灵力无效的魔鬼藤蔓! 以前遇上打不过的怪物,白惑总会帮他收尾。若是白惑在这里,他会怎么做?!白惑把南荞托付给了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险境! 此刻,南荞被藤蔓缠住了脖子,快要喘不过起来,浑身血脉都快炸裂了! 她得同永冥花与愈灵草说上话!但是,她使不出灵力来!她与植物交谈的媒介,便是她的触碰与灵力!好在,她自从能与植物交谈之后,她在藏书阁里找到了一册书,详细介绍了关于花妖族大拿如何与世间植物沟通的方法。 没错,太息宫的确逆天,她能找到各式各样的修炼书籍,加上白惑送她的紫晶。这也是为什么她自从服了太息尊者的灵丹改善体质之后,能在短短一个多月里,从黄口小儿的红阶,晋升为橙阶。那是普通妖族花上数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 还有一个释放灵力并与植物交流的法子…… 南荞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使劲全身力气,挣扎着从披风里探出手掌,紧紧握住了藤蔓!那藤蔓上有细小的刺,因为南荞裹着厚实的披风,她的皮肤还没有被刺破,否则她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她的手掌握住藤蔓之后,那些尖锐的刺立马扎入她的掌心,血流了出来,淌在藤蔓之上,掌心即刻火烧火燎地疼。 南荞艰难张嘴,尝试说着:“永冥花……我们、谈谈……” 第233章 血契 《花妖本纪--秘法篇》记载:花妖及紫阶者,可与天下草木言。体相触,灵力为引,可通言……有灵力不畅之状者,以血为媒,复疏通路…… 以血为媒。 南荞刚说完,脖子的压迫感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荞!”青玖急火攻心,周身蓬勃暴走的蓝光像一颗快要炸裂的星辰。他幻出了越加巨大的剑,瞄准那些扭动的根须,就要砸下去! 然而,一片唰啦啦的声音传来,紧紧裹着众人的藤蔓瞬间松散了下来,缩回了地底。 几人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青玖惊愕之中,不忘记用风把他们接住,缓缓落下去。而南荞,他亲自瞬移过去,抱住了她。 她闭着眼,无力地仰面朝天,脖子里一圈被勒紧的红痕与刺印,尤其是手掌上,鲜血淋漓。 “南荞!南荞!你不能死啊!”青玖把她放在地上,声嘶力竭摇着她的肩膀,他两眼通红,额头青筋爆出,眼泪下一瞬就快要夺眶而出! “咳、咳咳……”南荞发出几声咳嗽。 青玖一愣。 “咳咳咳……别摇了……”南荞吐了口气,睁开眼,“骨头都要被你、摇断了。差点憋死,让我、喘口气……” “太好了,你没事!我还以为……”青玖如释重负,怆然欲泣。 “你……”南荞看见青玖满眼噙泪,想到老头说青玖喜欢她,那句“不会要哭了吧”的调侃便说不出来了,只得转了话头道,“大家呢,都没事吧?” 传来长祁的声音:“主子,没、咳咳、没事……”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手里还抱着那个小孩,探了探他的鼻息道:“这小孩也还有气,没死。” 望海与老头子索性躺在地上喘气,老头子还不断地哀嚎:“哎呦喂,老夫这把老骨头要散了……” 不过,留给众人放松的时间没多少,只听“噗啦”几声巨响,他们的眼前再次冒出了永冥花的巨型藤蔓! 众人大惊,立马剑拔弩张,准备迎战! 但是,永冥花却没有攻击过来,而且,此次出来的,是它的本体,中间是巨型白色花苞,黑紫色的藤蔓围绕在周围舞动,如同一只巨大的章鱼舞动着触手。 “我非得凿烂它的根!”青玖咬牙切齿,捋起衣袖准备再次干架。 南荞拉住他:“慢着!” 青玖不解,其他人亦如是。 南荞看着前方,目光坚定:“它应该是对我的条件有兴趣。” “什么条件?”青玖一头雾水。 “我刚才同它说,放了我们,我能保它与愈灵草平静安宁,再不受外人打扰。” “你同它说?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南荞无语:“密语传音啊,我最近学会的,你不会吗?!” “可是,你被卷着,又用不了灵力,怎么同它密语传音?” 南荞扬起满是血的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们花妖的天赋,以血为媒。” 青玖急忙捧住她的手,一脸心疼:“怎么伤成这样?回去我给你好好治治,黄原灵菇我多的是!” 南荞看着自己的手:“是该快点治治,否则转嫁到白惑身上去,他得担心了。” 一旁,那老头儿听到南荞这句话,吃了一惊,白惑?太息宫的白惑?还伤口转嫁?这丫头竟然与白惑缔结了缚令?那她是…… 南荞从青玖手里抽回手来,向前伸出去。 永冥花舞动的藤蔓也伸了一根过来,小心翼翼,仿佛唯恐被骗,终是触碰到南荞的手掌上。 南荞握住藤蔓,微笑道:“这种生活想必你们受够了吧,暗无天日,提心吊胆。每次你受伤,它为你疗伤也会造成巨大的耗损。我知道,你们被妖族背叛过,伤害过,所以不愿意再信任任何妖族。我也知道,空口无凭,很难让你们相信我。 所以作为见面礼,我愿意……同你们缔结血契。” “什么!”青玖大吃一惊,“你疯啦?!随随便便怎么能同一株植物缔结血契?!” 缔结血契,是双方的盟约,缔结的双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或背叛对方的事,一旦破戒,便遭血契反噬。而且,血契一方若是死亡,另一方若是灵力更胜一筹,虽不致死,但也会遭受重创。而不幸灵力更弱的话,那么随之死亡。 青玖气急:“你哪里知道的血契这么狠毒的灵术?!” 南荞无奈皱眉:“我一直都是个好学的学生好不好?” “不行!我不同意!”青玖坚决反对。 “青玖,没事的,要是愈灵草愿意帮我们,我就能早点见到白惑啦,等我们摆脱这个局面,白惑说要一起回鎏潮去,到时,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啊?” 青玖一愣,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荞手里的藤蔓一抖,忽然缩了回去,她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我相信你——” 是个温柔软糯的男孩子的声音。 她一愣惊,忙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硕大的永冥花蕾微微抬了起来,在它露出来的根须之处,散发出幽幽的绿光,一株半臂长的,与老头儿手中那图纸上的愈灵草极为相似的绿色小草露了出来。 那小草周遭绿莹莹的,轻轻晃动着枝叶,绿光随着它的晃动,如细沙般飘散开去。些微绿色细沙飘过来,碰触到南荞几人,瞬间沁入了皮肤之中。南荞只觉浑身一阵清凉涌过,身体上细碎的疼痛悉数消失了。 她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掌心,流血的伤口全部愈合了,剩余一些血迹而已。 而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老头儿激动地说着:“不愧是天降神草,能治愈一切伤口,包括灵术所致!” 第234章 小紫蛋与小绿蛋 南荞看了自己的手掌一会儿,神色肃穆地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又把指头伸进嘴里,狠狠一咬,将指尖咬破了一个口子,血又流了出来,她把手指伸向前:“既然你我都有意,那么,结契吧。” 愈灵草晃动了一下,挥洒出一片绿色的光,飘飘然落在南荞面前,光芒落地,却凝成了一个人形,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他身着一身绿袍,浅褐色的长发,脸微圆,带着少年的稚嫩,但是眼睛明亮,嘴角微扬,眉清目秀。假以时日若长大,定然是个俊秀的小伙子。他个子不高,与南荞站在一处,还稍显矮了些。 青玖顿时危机感袭来,想冲上去,却被老头儿拦住了:“你别添乱!” “我……”青玖无法反驳。 “哇哦,你能化形啊?”南荞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小少年,一股可亲之感油然而生。 少年道:“我法力受限,维持不了多久。我叫小绿蛋。你呢?” 小绿蛋?噗……南荞差点笑喷出来,这啥名字?这么一个可爱的少年,怎么起了这么一个搞笑的名字。 “哈……”南荞抿了抿嘴唇,用力屏住笑,自我介绍,“我叫南荞。” “小紫蛋她脾气不好,你们不要生她的气。” 南荞又差点笑出来,小紫蛋,看起来说的是永冥花了。 其他几人也是或掩面偷笑,或憋不住背身过去笑。 小绿蛋倒是不在意,转身看了看永冥花。永冥花中冒出一道紫光,落在他身边,化成了一个少女,一身紫色的短袖袍子,同是紫色的略带杀马特气质的头发,而且,一双眼上好像化了烟熏妆一般。 南荞惊了惊,看来是个哥特风少女啊。 小紫蛋脸色却是很臭,别过头去。 “小绿蛋,小紫蛋,”南荞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你们同意,那么我们先结契,结完之后,你们跟我回去,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忙让小绿蛋帮一帮。以后你们就跟我住,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我活着,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们。” 小紫蛋这才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小绿蛋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过,结契就不必了。” 南荞倒是没预料到。 小紫蛋明显不高兴了:“为什么啊,要是她跟以前那些人一样骗我们怎么办?!” 小绿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的。她的身上,有我主人的灵气。而且,她跟我主人好像啊,说话的神情,做事的方式,以及眼神。” “主人主人,又是你主人!”小紫蛋好像吃醋了,撅着嘴一跺脚道,“随便你啦,我不管你了!” 说罢,唰地飞身回去,窜回永冥花中,永冥花收敛了所有的藤蔓,卷成了一团趴在那里,像一只委屈的二哈。 小绿蛋无奈地摇摇头,重又看向南荞:“我相信你,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随后,他忽然眼一闭,化作一道雾,往南荞身上一窜,从她衣服领口钻了进去。 南荞吓了一跳,赶紧拉开去看,却只看到外衫领口里面一株小小的绿色植物,像刺绣般贴在衣服上。 青玖捋着袖子骂过来:“小色胚,你往哪里钻呢!” 南荞领口传来他的声音:“我怕阳光,白日里躲一躲。等去了你们的地,给我找一个避光的地方就行。小紫蛋,你还不来?” 被点到名的永冥花初初没有动静,随后传来闹脾气似的一声:“知道啦!” 随后,化作一片紫雾,也冲着南荞袭来。 南荞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然永冥花窜进她的袖口,如游蛇般缠绕上她的手臂,在手腕处露出那朵小小的白花来,俨然就是一副手链。 小白花摇头晃脑道:“我没小绿蛋那么厉害,这是我能幻化的最小形态了。” 南荞抬起手来,摸了摸小白花,小白花有点凶地反抗:“别摸我的头!” 虽然口吻奶凶奶凶的,但是也没进一步动作。 南荞觉得可爱,噗呲一声笑道:“好好好,只让小绿蛋摸是吧,我知道了。” 小紫蛋哼了一声,趴着不动了。 事情到这里,看似圆满解决了。 南荞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周围的伙伴,看到老头儿的时候,略带歉意道:“老伯,您也看到了,现下这愈灵草不能同您平分了。” 老头摆摆手:“老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这植物已经生了灵性,能化作人形,自然不能再当他是植物了。医者救人,又如何能杀人呢。” 南荞礼了礼:“多谢老伯体谅。” “不过丫头,”老头收敛了一下一贯的随和,端上了几许威仪,捋了捋胡须道,“我听你们方才说白惑,可是太息宫的白少尊?你与他缔结了缚令?你莫不就是那个传闻中与他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无涯老头那个从没现身过的义女?” 南荞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想起老头说他是王城人士,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奇怪,于是微微笑道:“让老伯见笑了。” “哎呀,”老头叹息了一声,“老夫我窝在深山老林一年多,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呢。这么说,神圣风华大殿举办了?殿前择君也完了?你选了哪个王爷啊?” 这老头问了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南荞无从答起,不过,她本不想同别人说起自己的私事,尤其是他们对这个老头一无所知。 “老伯,这些事等您自己回了王城就知道了。”南荞切换话题,“现在,我们还要回去救人,再次多谢老伯能割爱了。” “对哦,你们之前说要去救人,救白惑?不对啊,以白少尊的能力,世上鲜有能伤他的灵术吧?” 这老头对白惑倒是了解。 南荞想了想,决定把玉琮这事合盘托出,反正这是全王城都知道的,况且老头也是个医者,说不定有别的见解,比如说玉琮中的这个灵术到底是什么。 南荞言简意赅地说了一番前情后果,当然,把他们自己的想法也说了一下,比如说庞国医诊断的漏洞。 望海也补充了一下:“前辈,同为医者,我就从来没听说只能转紫阶而不能转其他人的灵术之伤,您说对不对?” 这会子,老头儿紧皱着眉,捋着胡须的手也停了下来道:“庞国医?是庞寿吗?” 第235章 迟来的千里眠 南荞几人都点了点头。 老头儿叹了口气:“这臭小子趁老夫不在,居然如此助纣为虐。” 南荞与青玖相视一眼,一个惊人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但是她只小心翼翼问道:“听老伯这口气,您与庞国医认识?” 老头也不回答,挑了挑眉梢,理了理衣襟,面露几许得意道:“这样吧,丫头,相逢即是缘。咱们在这儿遇见,肯定是有缘。你们这事吧,老夫我来替你们解决。” 南荞虽心里猜着十之八九,倒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道:“老伯您要怎么帮我们解决?” “这样吧,今晚我们各自回王城去,明日辰时,你们在皇宫宣照门外等我,到时既能见分晓。” 南荞想了想:“老伯帮我们的条件是什么?” “哎呀,你这个丫头,就不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老头说的大义凛然,不过说完倒是嘿嘿一笑,“就是你们劝说一下愈灵草能不能给我一片叶子让我研究研究啊?” 南荞条件反射的摸了下领口,同时手臂上一紧。 老头又道:“当然啦,老夫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小草不愿意也罢。” 说罢,他自衣襟里摸出一片叶子,往地上一抛,那叶子瞬间变成了一只小船那般大,看得出来,是片竹叶。 老头跳上叶子,腾空而起,笑呵呵一句:“老夫先走一步!明日早上见!” 叶子嗖的一下贴地飞走了。 青玖皱着眉:“这老头好大的口气,他要怎么帮我们?” “我觉得……”南荞眼眸幽深,“他是秦竹。” “秦竹?”青玖嘟囔一声,猛然惊觉,“你说他是秦竹?!” “太巧了是不是?我也不敢相信。”南荞点了点,咧嘴一笑,“可能就是女主光环吧。” “可是……”望海疑虑,“属下见过秦大国医,他不长这样的啊。” 南荞耸了耸肩:“管他是不是呢,反正我们自己也有计划,若他是,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若不是,那我们还是依计划行事。而且也得天亮了才能进宫,在宫门等一会也没差。好了,我们回去吧,还得去麻烦一下天纥,看看能不能把我弄进宫呢。” 忙活了一天一夜,南荞着实有些疲倦,走出去的路上,不停地打哈欠,还差点被树枝绊了一脚摔个狗啃泥。 青玖见她这副样子,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哎哎哎!我自己能走!”南荞拍着他的肩。 “怎么走?滚着出去吗?”青玖竖起眉来,“安静待着,别废话。” 南荞冲他皱了皱鼻子,又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她还是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耳边风声呼呼,天色有些微的蒙蒙亮。她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人的怀里,坐在一块毛毯上飞行,不禁感慨,这不就是现实版阿拉丁飞毯吗? “青玖,你哪儿弄来的这块飞毯,要是来的时候也用这个,就不用背我这么累了啊。”南荞说着,直起身来转过脸去,猛然一惊,差点翻下飞毯。 “别动,小心掉下去。”千里眠又把她笼进怀里。 “千、千里眠?!怎么是你?!”南荞不敢动,只能瞪大眼,“青玖他们呢?” “何统领与望总管在后面。”千里眠看了一下前头,“青玖公子的话,先飞回去了,他速度快,我们赶不上。” “哦。哎?怎么变成你、你抱我了?不是青玖……”南荞心虚地结结巴巴。 千里眠气定神闲:“他是个外人,不方便。我算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不怕别人说闲话。” “呃……”倒也是,南荞无以反驳,“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啊?” 千里眠看了她一眼:“我昨天下午去你那儿,你的两个侍女告诉我你们到河鞘山谷来了,我就过来了。我到那里的时候,刚好在谷口碰到了你们。青玖公子正抱着你走出来。” 他当时奔进山谷,由于是晚上,这地方他不熟,也不敢贸然乱走,只得走大路。不过也巧,他们刚好走出来了。 青玖抱着南荞,乍一眼,他还以为南荞出了什么事。结果青玖说,她不过是累得睡着了。 他打着未婚夫的名头,从青玖手上把她接过来的时候,青玖那双眼像是要剐了他。不过,他无所谓。 “这样啊。”南荞应了一句。 “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千里眠声音里带了些埋怨,“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亲了你。” 南荞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随后又道:“实话说吧,一开始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想想,白惑若不是吃了醋下了决心,他可能跟我一样,畏惧不前,顾虑太多而忽略了明显的漏洞,竟然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后来我才想通其中的矛盾点,一想通就不再那么畏畏缩缩的。这一点,我还要感谢你。” 千里眠可能是故意的。因为那天他们正常的聊天,他忽然亲她,压根就不应景,也没有这个氛围。南荞想过,他是不是看到白惑回来了,临场想到的这么一手。不过她也不好明说,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千里眠道:“你是说你同白惑缔结缚令这事?” 南荞有些羞涩,只觉脸热了起来,不想回答他。 千里眠也不追问了,而晨曦之中,王城已经出现在眼前。然而路过四海峰的上空,千里眠却不落下去,反而依旧往前飞。 南荞惊讶:“我们不回去吗?这是去哪?” “你不是说要进宫治疗么?我让青玖公子提前回来找小姑去部署了,安排你乔装进宫。现在先去我王府里,小姑应该在等我们了。” 青玖虽然是被气走的。但是千里眠也不管他气不气,把联系天纥这事交给他了。谁让他速度最快。 两人又飞了一会儿,在诸多占地宽广的王府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萧王府,随后千里眠操控着飞毯落下去。渐渐下落,南荞发现空地上正站着几个人,正仰面看着他们,近了才辨清,正是天纥与青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南荞……”天纥挥着手,憋着声音叫了一声。 第236章 进宫 两人落了地,南荞从毯子上下来,青玖迫不及待地跨过来道:“你没事吧?” 嗯?南荞无语,她还能有什么事? 她只得道:“啊,我睡醒了,现在不累了。” 千里眠瞥了青玖一眼。 “我都安排好了。”天纥道,“待会儿我进宫,你就扮作我的侍女。” 的确是浑水摸鱼的寻常套路,不过…… 南荞直言道:“宫门守卫都认识我啊,我怎么假扮?” 总不能换套衣服,换个发型就能蒙混进去吧?那些古装剧的套路就是糊弄人的啊,简直把观众当傻子嘛。 天纥把站在旁边的女子拉过来道:“你别担心,这事就交给黎槿妹妹了。” 南荞看向这个女子,看起来与天纥年纪差不多,但是天纥是皇族,自然显得年轻,难怪叫她妹妹。 她穿着一身素净淡雅的蓝白裙子,发髻也是简简单单的妇人发髻,长脸尖下巴,不大不小的杏仁眼,容颜不能说漂亮,但是看着舒坦。 黎槿?姓黎? 天纥见南荞不安的眼神,忙解释道:“你别担心,都是自己人。黎槿是我恩师黎老将军的孙女。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跟老七也熟。阿槿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以前我们打仗,她跟在我们身后,帮我们易容混入敌营,百试不爽啊!” 黎槿笑了笑:“天纥姐你说话还是这么夸张,再出神入化的手艺,也不能说十全十美。懿阳郡主,帮你换张脸骗过宫门守卫,我还是办得到的。” 天纥和黎槿本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便放心了,满目感激道:“那就麻烦黎姑娘了。” 黎槿颔首一笑:“郡主还是叫我吴烈夫人吧。” 南荞还不明白这一茬,看了看天纥,不过天纥也没解释的打算,反倒催促道:“那你两抓紧时间,听青玖说还有个疑似秦竹的老头在宣照门同你们约好了见面,待会儿我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死老头!” 不得不说,天纥的确没有夸大其词。黎槿的一双手以及她那些瓶瓶罐罐的装备实在是叫人大开眼界。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南荞的一张鹅蛋脸就变成了圆圆的包子脸,厚嘴唇,眼眶都缩小了,柳叶眉变成了粗浓的平眉,脸上还有了一些细小的雀斑。 黎槿甚至贴心地宽慰她,这些材料只要不是连着七八天不摘掉,那么对脸是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的。 她还给她肩膀、腰间加了不少填充物,鞋底垫高了不少,这会子身材与身高都变了,妥妥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以至于南荞换好衣服出门之后,把青玖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小荞儿?” 连有心理准备的千里眠也愣了愣。 “你猜。”南荞开口说了句话,就连声音都不一样了。 黎槿给她吃了颗变声丸,时效为六个时辰,倒也够了。 青玖吧唧一下嘴,向黎槿皱起眉来:“你把我们天香国色的小荞儿变得这么丑,要是到时候变不回来,我可饶不了你!” 南荞有点尴尬,人家毕竟是帮他们,青玖还威胁她,正想帮黎槿说几句,然黎槿倒也不生气,只淡淡笑道:“青玖公子不必担忧,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原原本本的懿阳郡主。” 天纥安排了马车,与南荞一道去皇宫。 千里眠没去,因为这几天他总是帮白惑与南荞说话,惹恼了皇帝,让他最近别进宫了。而天纥,因为帮皇后找妖族,进宫也没两回,所以皇帝还没嫌弃她。 一路去宫门的路上,天纥同她说了一下这两日宫里的状况。玉琮的伤的确是真的,距离庞寿所说的无力回天只有三日的时间,玉琮这两日明显气色差了很多,起不来床了。 皇帝知道白惑偷偷回了太息宫一晚,而且名副其实与南荞缔结完缚令之后,大发雷霆,押着白惑要去跳归池。但是白惑头铁直言,他跳归池之后,断然不是紫阶了,也救不了玉琮,根本没用。 皇帝便被将了一军,气得把白惑关进天牢了。 他还命人到太息宫里抓南荞,准备安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但是,太息宫有结界,只要太息宫里人不在内部开启,外人就别想进去。 “白惑被打入天牢了?”南荞一听就急了。 “你别着急。我去看过他了,他没事,还说待在天牢比待在玉琮的偏殿好多了。” 南荞这才放下心来。 天纥凑过来:“听说你找到了传说中的愈灵草?当然我是不知道这传说的,青玖告诉我的。可以给我看看不?” 南荞已经在回王城的飞毯上,同小绿蛋小紫蛋讲过这一番前因后果了,小绿蛋是同意的,小紫蛋发了一顿火,但是也拿小绿蛋没办法。 这两棵小花小草,完全就是叛逆草根少女痴恋落难贵公子的戏码啊。小紫蛋虽然别扭爱发脾气,但是对小绿蛋的决定也不干扰。而小绿蛋文文弱弱的,也是宠着小紫蛋。 两人相伴了几千年,想必其中的深情溢于言表。 南荞把外衫领口翻出来一点,露出小绿蛋的一片叶,又立马翻回去了,小绿蛋怕阳光,不能被照到。但是也难怪青玖发火说他色胚,他怎地就往她胸口衣襟上贴呢。 小绿蛋暗叫,这真冤枉他了,他就感知他主人的灵力盘踞在南荞心脏的位置,他贴着心脏,那灵力会给他滋养,他就觉得浑身舒坦很多。 南荞又拉起一点衣袖,手腕上缠着小紫蛋,白白的小花包裹着,像一颗鹌鹑蛋。 天纥看得有趣,摸了小花一把:“好可爱的小东西。” 小紫蛋唰地抬起头来,花瓣猛地张开,露出花蕊里的无数尖牙,凶道:“别摸我的头!” 天纥抽回手指:“哟呵,这小东西还挺凶。” 南荞赶紧盖住了袖子:“你别小看她。昨晚她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拧成麻花,连青玖都拿他没办法。” 天纥便不敢小看了,青玖也拿她没办法,看来是真的凶。 第237章 秦竹相助 马车很快到了宣照门。因为易容耽搁了点时间,还是迟到了一点。天纥与南荞撩开帘子,一眼就看见宫门另一边不远处有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外头坐着两个人。 天纥当即就啧啧两句:“看来还真是秦竹老头。” 南荞不解。 天纥指着马车旁边其中一人道:“你看那个白衣服的,是秦竹老头的二弟子司马铮。司马铮都来了,那车里肯定是那老头了。你运气还真好啊,老七派了多少人出去都找不到他的影,你随随便便找个药就碰到了,你果然是天选之女。” 南荞笑笑:“得了,别捧杀我。天选之女是什么呀,老天给安排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路子,谓之大义,还不能拒绝,你说有什么好。” 也就白惑那种傻子,才会守着她的身体一百多年。 不过,她就喜欢他的傻。 天纥不以为然:“他排他的,你走你的呗。” 南荞脑际忽然闪过一抹光:“对,你说的对。” 两人下车来,南荞的身份是丫鬟,她先于天纥下了马车,还转身去扶天纥。平时绾茵琼衣的工作,她可是看在眼里,学得有模有样。 那边的马车旁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司马铮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白衣,身形笔直,脸虽然长得并不十分惊艳,但是属于那种温润如玉耐看型的。他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南荞想起秦竹曾开玩笑说想把他徒弟介绍给她,还说他徒弟琼玉之姿,连青玖都得忌惮,他说的徒弟是司马铮吗?可是,先不说内涵,单就外表来说,司马铮和青玖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司马铮向天纥行了个礼,又多看了南荞一眼,随后道:“长公主殿下,师父让我来接小师妹一道去宫里。” 南荞和天纥面面相觑。 没想到司马铮直接看向南荞道:“小师妹,师父老人家已经等你多时了,赶快跟我一道过去吧。” 南荞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师兄。长公主殿下,小女子这就去了。” “哦,好、好。”天纥一头雾水,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 南荞跟着司马铮到了他们的马车旁。 司马铮道:“师父在马车上等你,你上去吧。” 说完便不再看她了。也是,就她现在这副样子,没有值得别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南荞应着,爬上了马车,一撩开车帘,对上一双熟悉的眼,以及二人异口同声: “丫……哎?” “老……嗯?” 南荞愣了愣,面前的脸果然不一样,是个两颊瘦削的老者,头发也没那么花,不过,眼神倒是一样的。 “师父,让您久等了。我回去换了身衣裳。”南荞放下帘子,落落大方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扮演着徒弟的角色。 秦竹贼溜溜一笑:“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因为放下了帘子,南荞也大胆说了:“先前还不确定,看到司马大夫后,就确定了。老伯,哦不,现在应该叫您秦国医,您怎么确定我会跟着长公主过来?” 秦竹捋着胡须道:“我回去之后,向小铮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还说你跟长公主走得比较近。” “所以……” “那倒不是。”秦竹倒是没冒领功劳,“是九皇子告诉我们的,你同长公主一道来。” “青玖吗?那我怎么没看到他?” “他来了一下就走了,说是要是让皇宫里的人发现他也在,肯定会怀疑我们。” “他这回倒是聪明了。”南荞笑了笑,“此次多谢您能出面帮我。” 秦竹呵呵笑:“老夫不是说了吗,我们有缘。而且,我跟无涯交情不错,这老头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看不得他的小辈被人欺负。再次,老夫也想收拾孽徒才去的。 南荞无奈笑笑,是哦,太息尊者的确一直关键时刻掉链子,真靠不住。 “等会儿,你就是我在外新收的小药童,我给公主诊治的时候,会屏退所有人,皇帝也不例外。然后你把小绿蛋放出来给她疗伤就行。小绿蛋来了吧?” “嗯。”南荞点了点头,她不方便给他看领口的小绿蛋,便将袖子拉起来给他看了看小紫蛋。 秦竹看到小紫蛋有些后怕地往后挪了挪,模样有点滑稽。 这皇宫除了太息宫的马车可以驶入宣照门到另一个大门外,还有一个人的马车也能进去,那便是秦国医。 秦国医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妖医。皇帝皇后以及当今各个王爷年少时无一不受过他的救治。 修炼并不是只有灵力就行。修炼的道路弯弯绕绕,一不留神就会出岔子。而秦国医便用他的一身本事,用药石把修炼误入岔路的诸位皇室中人给拉回正道。因而,皇帝皇后都很敬重他。 尤其是皇后。千里眠小时候真是病得不能再病,随时都能咽气那种,都是秦国医将他从死亡线上抢回来。 秦国医年事已高,退居上善医馆时,皇帝皇后多次挽留。后来,他不得不派了一个徒弟顶替他的位子。而原本这个人选该是司马铮。 无论从本事和医德来说,司马铮都是他弟子中的佼佼者,到太医院做个院判是绰绰有余。但是,司马铮拒绝了。理由是,他不喜欢。 秦竹自然不去勉强他。而那时大弟子庞寿倒是对这个机会甚是积极,多次向师父毛遂自荐。 庞寿这个人,医术是有的,但是心高气傲,看不得别人比他优秀,因此与司马铮关系一般。 秦竹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小肚鸡肠,还势利眼,原本不想推荐他进皇宫的。但是司马铮倒是说,师兄这性子,或许在皇宫太医院比较混得开。 秦竹后来想了想,的确是。皇宫是多么勾心斗角的地方啊,若不是他自己的确本事非凡,再加上与太息尊者也是交情匪浅。太息宫无形之中给了他一些支撑,让皇宫的那些尔虞我诈没有蔓延到他身上。否则,一阶医者要在皇宫立足,可真是太难了。 所以,他这次帮南荞和白惑,自然也是因为看在太息宫的面子上。无涯不在,他得照顾一下他的义女和徒弟啊。 第238章 静候偏殿 庞寿进了皇宫,的确是混得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皇帝与公主的专属国医。 秦竹听闻此事,也只是皱皱眉,不予置评。而如今这档子事,一听就是庞寿在从中作梗。 沉灵大地的诅咒,从来都是精准而公平的。内外伤的转嫁,向来没有色阶之分,有的只是不同色阶对转嫁伤的抵抗能力。 只能转嫁紫阶?也就糊弄一下外行。 纵然庞寿是被皇帝公主所迫,那么他也是妥协了的。他还能有什么把柄在皇帝手里吗?他的一切都是上善医馆给的。难不成皇帝还拿上善医馆要挟他不成? “哎,我那个孽徒啊,我就知道有一天他要闯祸。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屈服于皇权想陷害你们太息宫,简直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马车里,秦竹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秦国医,现在倒也不是批判庞国医的时候,不管他是自愿的,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决定权还是在皇帝与公主。不是我不敬重您,我就是怕到时候皇帝咬死不承认这个伤的真实情况,非得说事实如此呢?” 就在皇帝差点逼她嫁给纳尚黑格理的时候,南荞就对他没有好印象了。再加上这次的事件,她都怀疑,若不是皇帝脑子有坑,就是皇帝敲山震虎,想阴太息宫一把。 “他敢?!”秦竹火冒三丈。 “您先别生气,我就是说了最坏的可能。所以等会儿,您打算怎么说?” 秦竹捋着胡子:“那自然是如实说啊,我们有愈灵草,管他们承不承认这个伤怎么治,反正愈灵草什么样灵术造成的伤都能治。” “不可。”南荞口吻凝重。 秦竹不解:“为何?” 南荞道:“因为这原本就是皇帝和玉琮设的一个局,玉琮啊这次的确是下了血本。他们怎么能允许有除白惑之外另外的治疗方法呢。若是您确切说能治,恐怕皇帝连看都不会让您看一下玉琮的。” 秦竹面色沉重,他对千里彰这个人也算了解,的确啊,他踩着三十多个兄弟上位的路可是血肉铺成的。他向来看太息宫不满,这会子怕是借自己女儿的事借题发挥,削一削太息宫的威风吧。 南荞继续道:“所以待会儿,希望您不要透露我们拥有愈灵草这回事,就说您听说了这事,今日就是来诊断一下,看看能不能治。我想皇帝再目中无人,这个面子总会给您吧。” 秦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马车驶过了两扇宫门的路,再进去的路,马车也不能前进了。所以秦竹带着南荞和司马铮走进去。 因为进宣照门时已经通报过了,所以到了宸霄殿外时,已有大太监在外等候,殷勤地引着秦竹等人在偏殿候着,说陛下还在上朝,待会儿就会召见。 说实话,南荞还是有点儿担心,怕皇帝连秦竹的面子都不给。不过事实证明,秦竹的面子还是很给力的,他们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太监就宣秦竹觐见了。当然,他们两个徒弟是没有资格上大殿的。 秦竹见南荞惴惴不安的眼神,宽慰了她一句:“放心,为师心里有数。”说罢,迈步走了。 偏殿里只剩下南荞和司马铮,还有门口立着两个伺候的小太监。 司马铮忽然开口了:“听师父说,师妹驯服了永冥花?” 南荞本就操心着白惑而心不在焉,加上她这“师妹”的头衔本来就是假冒的,她没有这个觉悟,她看着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妹?”司马铮又叫了一声。 “啊?”南荞回过神来,看向司马铮,“师兄叫我?” 司马铮笑笑:“师妹是在担心师父吗?” 是也不是吧,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给秦竹诊断玉琮的机会。南荞点点头。 司马铮的确是对南荞有些好奇的。毕竟全王城都在说本届的圣女如何国色无双云云。他倒不是在乎皮相之人,只是好奇,能把萧王殿下都吸引过去的女子,会是怎么样一个人。毕竟,白惑是娃娃亲,他也没选择的权利。萧王就不同了,他是自愿的。 萧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年少时是不能近,后来师父都说他体质与常人无异了,他却不愿近。 但是,今天她这个样子,明显是易容了的,他想见到她的真容,怕是不可能了。 “哦,师兄是说永冥花?”南荞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这句话,看看小太监并没有看着他俩,于是将袖子稍稍掀开一点,露出了小紫蛋的脑袋。 小紫蛋一动不动趴着。 “就是这个?” 司马铮好奇,刚想伸手去摸,南荞一把将袖子盖上了,急忙说:“她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摸她脑袋,我怕她待会儿咬你。” 司马铮只好作罢。 大殿门是关起来的,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声,像是许多人出门去,并且凑在一起讨论。 碍于门口还站着两个小太监,南荞也不能凑到门哪里去听,因而闹哄哄的听不清什么。 而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个太监从外头匆匆走来,对站在偏殿里等候的南荞和司马铮道:“司马大夫,陛下娘娘与秦大国医已经先行从内殿回后宫了,命奴才来给二位带路。” 南荞与司马铮相视一眼,规规矩矩地应下了。 他俩出了门,见到不远处宸霄殿正殿的门口好些官员正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已经走得比较远了,另一些还聚集在门口。 其中有两人道:“景王殿下,林右相是您老岳丈,您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南荞听见这话,微微抬眼一瞥,果然是景王。因为定远将军府里这事景王夫妇帮过她,她对他们印象不错。 除却几个在朝担任要职的王爷,其余藩王都在封地,无召不得入王城。而景王是留城的其中一位,监管刑部、大理寺,负责刑狱断案。 萧王很多次都能在大理寺来去自如,也是景王许可的,谁让他也是七哥的崇拜者呢。 景王明显一点都不嘴碎,只道:“严尚书就不必操心这事了,本王认为太息宫总能想到万全之策的。” 第239章 入绯云宫 “哼。”传来一声轻笑,“十二弟未免也太高看他们了,如果有办法还能不早点搬出来,我看啊,他们骄傲惯了,完全不把玉琮放在眼里,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里!” 随着声音,走出来另一个男子,南荞又认得,是肃王,看来这人对太息宫不善。南荞心里默默把他记在了敌人小本本上。 景王笑了笑:“十皇兄,说话要讲证据,臆测要不得,人言可畏啊。” 领路太监见司马铮和南荞看着正殿那边,觉得不妥,便催了他们一句:“请二位跟上。” 司马铮点了点头,看了南荞一眼:“走吧。” 南荞应了一声。 两人跟着领路太监下了台阶。 他们这边走下去,正殿大门口说话的几人也发现了。 那一开始问话的严尚书吃惊道:“秦国医果然是有备而来,连司马铮都带上了,或许能把这局给破了。不过,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子是谁?秦老何时收了女弟子?” 景王肃王也看过去,有点远,但是这女子穿得是普通丫鬟装,看起来三大五粗的,也没什么特别。 肃王率先不屑冷哼:“上善医馆又怎么样,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说罢就走了。 景王看了一会,也没看出门道来,只得走了,心里盘算着回去同阿筠说说,或许她能推理出什么来。 后宫她也来过几趟了,玉琮的绯云宫也路过过一回,对路还有些印象。到达时,绯云宫门口是皇帝皇后的步辇与宫人,阵仗极为庞大。 从宫门口一路走进去,先进的外殿,只见几名大臣站在殿内,南荞曾见过的林右相也在,还有择君宴上白惑给她指出过的方左相、涂太师,都是朝堂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另外两个她没有什么印象。 林右相与涂太师都是与太息宫为善,白惑进宫第一日,命人送信来劝诫南荞留在太息宫,不要去皇宫求情的,也是涂太师。 而方左相却与太息宫关系平平。 太监领他们进去时,这几人都看过来,自然也认出了司马铮。 司马铮驻足,向几位大臣一一行礼。 南荞站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林右相开口问道:“司马小大夫,你怎么也来了?” 司马铮道:“听闻公主伤势复杂,师父特地让草民一道来打下手更稳妥些。” 林右相点点头。 “那她是谁?”方左相口吻轻蔑。 “哦,这是师父最近在外云游新收的弟子,草民的师妹。由于公主是女子,师父看诊多有不便,特地让师妹一道过来相助。” 虽说秦竹徒弟十几个也不算少,但是从没收过女弟子,惹得几位大臣又看了南荞一通。 司马铮道:“各位大人,草民与师妹先行一步,师父正等着我们帮公主看诊呢。” 说罢,叫上南荞往前走了。 绕过外殿,进入内殿,内殿之中也是人员众多。一面大屏风挡住了玉琮的雕花大床。而屏风外头,站了五个人,四男一女,俱是表情惴惴。 而其中一个看清走进来的两人后,猛的一怔,随后结巴了一下道:“师、师弟?” 司马铮彬彬有礼:“师兄。” 南荞顿时明白,这人就是秦竹的大弟子,庞寿。 她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人脸倒是白,尖下巴,鼻梁尚算高挺,眼睛还算大,眼距很近,整张脸说不出的奇怪,东拼西凑似的不太和谐,有种她前世的网红蛇精脸既视感。 而司马铮的一句话更加证实了南荞的猜测:“师兄……你的脸又与一年前不同了。师兄,我同师父的观点是一样的,你还是少在自己脸上动刀子了,免得日后遭反噬……” 南荞顿时懂了,原来这地方,也有整容这门艺术啊。不过,看来不太成熟。 庞国医明显眼角开大了,下巴也削过头了。 司马铮看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专挑人的痛处。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的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其他几个国医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庞寿这脸铁青,恨恨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屏风里传来秦竹的声音:“徒儿快过来,为师要尽快看诊!” 司马铮随即快步去了,南荞自是急忙跟上。 一转到屏风里面,只见玉琮宽大的床铺上,皇后坐在床沿上,脸色悲戚,好像哭过,正用帕子拭泪。 天纥也在,她没去前朝,直接来的绯云宫。虽然她看不上侄女这番下作的手段,但是此时她的模样的确让人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 天纥的旁边站着玉珥和兰琼,具是一脸无措的模样。 玉珥公主苦着脸看了他们一眼。 兰琼郡主看起来弱柳扶风,苍白着一张小脸,也是默默垂泪。 皇帝坐在床边的一张宽椅上,脸色有种想发火又极力屏住的便秘感,臭的很。 而秦竹也是正襟危坐地坐在稍远的椅子上。 司马铮带着南荞一并跪下了,郑重行礼:“草民(民女),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皇帝懒得搭理。 倒是皇后,拭了拭泪道:“起来吧。秦国医,这会子您可以看诊了吧?” 秦竹捋着胡须道:“还不行……” 皇帝没听完,就怒了:“老秦,你是不是在糊弄朕啊!你要不行就早点说!朕还要去收拾白惑那个不知好歹的浑小子呢!” “皇帝,你听我说完啊。”秦竹才不怕他,依旧慢悠悠道,“我又没说我不行。你看看,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看诊是要平心静气的,而且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女儿身,老朽也不方便,所以特地叫来了我这次游历途中新收的女弟子来帮忙。现在呢,您和两位公主郡主都出去,还有阿铮,也在外候着就行,娘娘留下,但是别坐在这里,站到我身后来,您也略懂医术,兴许帮得上忙。” 皇帝听完,满脸不悦地看向皇后。 皇后却没理他,直接道:“好,我们都听秦国医的。你们都快出去,别耽误你大姐的伤!” 皇后这么说了,玉珥和兰琼不得不抽泣着走了。 第240章 疗伤 天纥看了南荞一眼,也没说什么,跟着她们走了。 皇帝还坐着不动,皇后瞪他一眼:“你做什么,之前都是凶我们不关心玉琮,现在好了,秦国医来看诊,你这一张臭脸摆给谁看!还不快出去!” 南荞一呆,皇后果然霸气,否则,这种封建王朝以夫为天,就算是皇后,哪敢这么对皇帝说话。 皇帝朝床上看了一眼,只得气呼呼走了。 秦竹又让司马铮去通知宫人关上寝殿所有的门,放下了内帷的纱幔,吹灭了床头的一些照明蜡烛。不过依然有散逸的光亮,并不是十分黑暗,只能说是昏黄。 “秦国医,您这是……”连皇后都忍不住出声问。 “娘娘别担心,黑暗能有助于我平心静气感知这个灵术的灵力走向与玄机。”秦竹不紧不慢,“徒儿,还不快去看看公主,把公主的伤呈何种情形告知于我。” 南荞知道秦竹说的是她,便应了一声“是”,上前去了。 她走近了玉琮的床,凑近了往里一看,才知为什么玉琮一句话也没说,只见她两眼紧闭,牙关紧咬,由于光线昏黑,看不清脸色,但是猜想可知,应该很不好。 她这样子,估计昏迷着。 南荞心底暗暗叹息,玉琮啊玉琮,这是何必呢。在外人看来,白惑负心绝情,见死不救。但是她最清楚,白惑的心从没落在玉琮身上,若以死相逼,就能胁迫对方接受自己,那对被胁迫之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玉琮什么时候能懂,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换来回应,有时候放手,反而是放过了自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这一点,她自认比不上玉琮。 南荞爬上床,放下床幔,随后一层层解开玉琮的衣襟,最后,只剩一圈绷带,包在左胸口上,还有血迹渗出来。她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找到绷带的接头,一圈圈拉了出来。 玉琮的胸脯之上,有一道褐色的伤口,伤口不大,不过半根手指的长度,但是有红色的灵力闪烁其中,据说内里的伤已经蔓延到心脏附近,随时穿入心脏,到时心脏破裂,回天乏术。 “徒儿,伤势如何?”秦竹在外问。 南荞如实说:“剑伤,长半指,有红色灵力穿梭其中,未能愈合。” “为师新炼制的创伤药你可带了?” 南荞清楚道:“带了。” “好,为师全权交付于你,给公主用上。” 皇后担心道:“秦国医,不会有问题吧?” 秦竹自然对愈灵草充满信心:“娘娘放心,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目前没有别的法子,试试又何妨。公主运气好,老夫最近游历,刚好炼制了一种能治百伤的创伤药,十分灵验。试了再说,若是无效,我们再想办法。” 皇后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而南荞已经翻开自己的衣襟,触碰到小绿蛋,用灵力问道:“小绿蛋,拜托你了,能治吗?” 传来小绿蛋幽幽的声音:“能治。” 一个绿色光团子从她衣襟里飘出来,慢慢沁入了玉琮的伤口里,伤口里游走的红色灵力一点点被吞噬了。而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连痂皮都自动脱落下来,皮肤上看不出一点伤痕。 南荞睁大着眼,感慨,太神奇了!小绿蛋果然靠谱啊! 手腕上一疼,她意识到可能是小紫蛋扎了她,毕竟小绿蛋治伤是要消耗自己的灵力的。小紫蛋这么爱之深心之切的,定然埋怨她。 但是,她的胸口也随之有些堵闷。 皇后见床幔内亮起了绿光,吓了一跳,也不管秦竹了,直接上前掀开床幔道:“出了什么事?!” 南荞忍着身体的不适,赶紧下床来,低眉顺眼道:“回娘娘,回师父,您的药十分有效!公主殿下的伤已经好了!” 皇后扑上去,仔细看,果然,玉琮身上找不到一丝伤痕。 “真的!玉琮的伤口真的都愈合了!”皇后喜上眉梢,欢喜得惊叫起来。 玉琮眼皮动了动,幽幽转醒,有气无力地一脸茫然:“母后……” “琮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啊!”皇后几乎喜极而泣。玉琮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皇后的哭喊声惊动了门外的众人,皇帝第一个推开大门,奔进来,急匆匆道:“怎么了?琮儿醒了?!果然醒了!” 皇后哭道:“不光醒了,伤都好了!” 玉琮满脸刚苏醒的迷茫。 而皇帝神色复杂,他虽然想借此机会满足了女儿的心愿,同时挫一挫太息宫的锐气,谁知姓白的这么一个倔骨头,宁死不屈,还真是传说中宁愿沉岛灭族也不愿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的蛟族啊。 但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真的命丧于此。玉琮一开始不愿意说这诡异灵术的由来。等她后悔想说,并且让人叫来他和皇后的时候,她却昏迷了。 但是这伤,只有他、玉琮和庞寿知道,并非是唯紫阶转嫁不可。他甚至正在考虑,给玉琮物色一个尚算入眼的世家子弟,缔结了缚令,转嫁了伤口保命再说。 如今,秦竹竟然真的给治好了。 他不知该喜该愁。喜的是,玉琮性命无忧,愁的是,这么多天打击太息宫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后秦竹飞快地开了一副药,絮絮叨叨说着:“公主虽然已无性命之虞,但此番损耗巨大,气血两亏,灵力凝滞。照这个方子调养,连服半月,可化瘀解滞,恢复元气。这段时日内,需静养,万不可受累,更不得像之前那样长途跋涉……” 他又叨叨了一通注意事项。皇帝皇后在一旁跟个挨训的小孩似的听得无比认真。 然而南荞站在一旁,只觉头脑发懵,呼吸急促,腿脚发颤。 而小绿蛋深表歉意的声音传来:“我方才用了一片叶,感觉有些虚弱,很抱歉吸了你一些灵力,你快找个地方歇歇吧,我怕你晕倒。” 第241章 晕倒 其实并不是他吸食了她的灵力,而是小紫蛋,小紫蛋见他损失了一片叶子,虚弱不堪,自作主张蚕食了南荞的一些灵力渡给了小绿蛋。她缠在南荞手臂上,只要刺稍稍扎入她的皮肤,就能吸取她的灵力。 但是,他不想南荞对小紫蛋有芥蒂,于是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南荞也不怪他,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家,但是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答话,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晕倒了。 她旁边站着司马铮,她只得扯了扯司马铮的衣袖。 司马铮回过头来,但是南荞的脸是易容的,根本看不出脸色,只见她微微闭着眼,瑟瑟说了一句:“师兄,我头晕……” 司马铮是个心细的,发现她的确摇摇晃晃,都快把嘴唇咬破了。他当机立断,也不管秦竹还在啰唆,上前几步扯过秦竹手里的方子,不顾秦竹的惊讶,直接道:“师父,徒儿先出去,把您的医嘱交代师兄和诸位国医。” 说着退后向南荞道:“师妹,我们走。” 南荞点了点头,发间已经有汗渗出来,她才走了一步,整个人便晃了晃,栽向一旁。 司马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其他人自然都看到了,天纥差点叫出口,也匆忙去扶她。 皇帝只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坐在玉琮身边嘘寒问暖。 皇后倒是关心道:“这位小大夫怎么了?” 南荞垂着头,说不出话,司马铮解释:“哦,没事,这是师妹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长公主殿下,草民扶着就可以。” 天纥这身份的确也不能屈尊搀扶一个医女,她只得放了手。 但是南荞腿软走不动路了,司马铮没办法,只得将她背了起来,疾步往殿外走去。 南荞突然这样,天纥心里急得不行,于是道:“我去看着他们抓药!” 说完一溜烟跑了。 皇后见这场面,不禁担忧地问道:“秦老,您这女徒弟没事吧?” 秦竹哪里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司马铮给的理由是老毛病,他只得顺着说下去:“无妨,我这徒儿身体不太好,阿铮会照顾她的。” 皇后叹了口气:“秦老,没听您收过女弟子啊,这姑娘定然天资非凡吧?就是模样差了点,” 秦竹捋着胡子笑嘻嘻道:“尚可尚可。皮相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脑袋聪明,胆色过人,还重情重义。” “哦?听您这么说,是个不错的姑娘,何不让司马小大夫考虑考虑?” 秦竹表情一愣,阿铮就算了吧,就算他想,人家也未必能看上他啊。不过,他先前还想介绍另一个徒弟给她,倒是他瞎操心了。 那头,司马铮出了内殿,因为他是打着拿药方给外殿的国医们过目的幌子,因而出去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背着南荞,交代国医院的院判和各位国医。 天纥这才有机会接过南荞,对司马铮道:“司马小大夫你先忙,我带着姑娘出去。” 因为南荞这体格被填充得分外庞大,司马铮一个大男人背着不明显,同为女子的长公主背着她,就好似她身上压了一个实诚的麻袋。实则都是棉絮,根本没分量。 国医们纷纷在心里感叹,长公主果然是女武神,背着这么一个胖女子,还健步如飞。 天纥背着南荞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绯云宫,南荞这昏昏沉沉的样子让她很是忧心,她不敢懈怠,近乎是一路飞奔,直向司天监奔去,那儿起码是南荞的大本营。虽然不能暴露她的身份,但歇一歇还是可以的。 司天监众人看着长公主背着一个陌生的胖姑娘,几乎是“飞”过来的时候,都惊呆了。大家都知道南监副与长公主关系亲厚,因而也没人拦她。 孟菡眼睁睁看着长公主背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奔进了自家监副单独的休憩室中。她追进去,见长公主已经把人放在南监副的卧榻上了,出于别人副手的职业道德,她略微犯难道:“长公主,这是监副的卧榻,下官怕监副不高兴别人躺着。” “她就是你们监副……”天纥哗啦一嗓子喊过去,又急刹车,“……的朋友!没事,南荞不会介意的!” 说完,慌张地看向南荞,拍着她的脸道:“小妹,小妹!你没事吧?!” 南荞倒也并不是昏迷,只是一下子被吸了许多灵力,缓不过来,她有气无力道:“没事,休息休息会好的……药,注意他们抓药,别让人做手脚……” “哎呀,你放心吧。国医院里抓药煎药,尤其是皇帝皇后公主皇子们的药,药渣都要留一个月以备查验,层层管辖不会出错的。” 南荞这才放心地喘了一大口气,闭目养神。 天纥一见她这样交代后事的样子,心又提到嗓子眼般叫道:“你别睡啊!你别吓我啊!” 南荞无奈道:“我昨晚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还灵力亏损,实在太困了。” 天纥总算松了口气。 南荞闭着眼嘟囔着:“我就是担心白惑……” “别担心,我去看看情况,你睡吧,我让他们看着这里,不让别人进来吵到你。” 听见天纥十分贴心的安排,南荞这才心无旁骛地睡了过去。 天纥站起来,转身对孟菡道:“她是你家南监副的好友,你帮忙照看着,别让任何人打扰她,我待会就来接她。” 孟菡点了点头,随后忧心忡忡道:“我们监副和白少尊他们……” “没事了,都会好的。”说罢,天纥便走了。 孟菡送天纥出去后,返回来,看着卧榻上睡得正沉的女子,想着给她盖一条毯子,免得着凉。 她把毯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她的头动了动,脸侧了过去,露出了白皙的耳朵。她的左耳耳垂后,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孟菡拉着毯子的手猛地一抖,静默一瞬,更加细心地把毯子盖好了。 她曾站在南监副身旁,端着册子看着她誊抄每日观象,从头到脚将她看得仔仔细细,一边看一边沉醉,怎么有女子长得这么完美无瑕呢,她要是个男子,定然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而南监副的左耳耳垂后,也有那么一颗小小的红痣,一模一样。 第242章 安家 南荞回到长公主府,青玖和千里眠都在等,而且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结果,皆是大松一口气。 黎槿替南荞卸了乔装,为了不暴露行踪,还是青玖带着南荞用他的风之术回的太息宫。不过此时,四海峰底的金羽军已经撤了。 青玖带着南荞落在醉浮生里。 绾茵和琼衣一直等在院子里,见他俩现身,都激动得扑过来抱住南荞又哭又笑:“主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担心死了!” 南荞被她们搂得脖子疼,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都好了,你家主子我自带主角光环!没那么容易死的。” “什么死啊死的,主子您不许说。”绾茵气呼呼的,似乎她才是主子。 琼衣拭了一下泪道:“主子,婢子们带您去沐浴吧,待会儿要是少尊回来,看您这一身的风尘仆仆该的心疼了。” 南荞看了看自己,虽然换上了天纥的衣服,但是没工夫梳洗,蹲守在沼泽地里两天两夜,浑身上下还是有一股泥淖的臭味。易容时还用了药,混合着药味儿,实在是不好闻。在绯云殿的时候,人又多,而且绯云殿本来药味就浓,所以没人注意她什么味儿。 “说的也是。”南荞便向着屋子走去,然刚走几步转过身来冲青玖笑道,“你自便啊,留下来一起吃饭。我得先去梳洗一下,一会儿白惑要是回来了,非得把他臭死。” “我可不留着吃饭。我怕到时候看你和白惑腻腻歪歪吐都来不及!走了!”青玖傲娇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不容南荞再说什么,袖子一甩,一阵风起就不见了踪影。 南荞便也不管他了。 内屋有个很大的浴池,用的是上好的白玉所铺,杨贵妃的华清池不过如此。南荞初来时,便觉得壕无人性。 要说烘托气氛,绾茵和琼衣可是一把好手,池水上都洒满了粉白的花瓣。 脱衣服的时候,她看着衣领处的小绿蛋和手腕上的小紫蛋,寻思着得先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但是,他俩是植物,要住在避光潮湿有土的地方,又不能随便找个花盆给种上。她想了一会儿,便想到了一个好地方,重新穿好衣服,一溜烟跑了出去。 那个好地方就是了无崖上,这山崖朝北,山崖下有个小山洞,有个小坡能下去。山洞不深,也就一间房大小,因为在山崖边,雾气大,平时也很潮湿。 南荞那日坐在古木上喝酒时,古木告诉她的,说白惑小时候,有时会到这个山洞里冥想一会儿。 她下了坡,走进山洞里,把小绿蛋和小紫蛋放出来。两娃一出来,就攀附在了石壁之上,把虚影凝了出来。 “我暂时就只能想到这个地方比较适合你们,我到时候在外头贴个告示,让白惑下个结界什么的,不会让别人来打扰你们。以后你们想走的话,也绝不会阻拦你们。” 小紫蛋在山洞里绕了一圈颇为嫌弃:“这么小的地方。” 小绿蛋戳了一下她的头:“再也没人来打你的主意打伤你了,还不好啊?” 小紫蛋瘪瘪嘴不说话了。 小绿蛋看向南荞微笑道:“这里很好,灵气很充沛,很适合我们修炼,说不定我们可以早日稳住人形。” “那就好。我夫君说不定马上回来了。你们先休息啊。我先回去了。”南荞道了别,上坡走了。 小绿蛋走到洞口目送她离开。 小紫蛋虽然有些吃醋,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她真的那么像你主人啊?脸长得一样吗?” 小绿蛋讷讷道:“我不记得了。” “什么叫不记得了了?你不是说她跟你主人说话的语气,神情和眼神都很像吗?怎么长得像不像都记不住?” 小绿蛋有些忧愁:“是啊,我能记得我主人灵力的气息,也记得她同我说话的神情,还记得她交给我的任务,说有一天如果遇到有她灵息的人需要帮忙,我得全力以赴。但是奇怪的是,我却记不起主人的样子了。” “你主人可真是不负责任,自己一走了之,让你苦等三千年。她到底做什么去了?”小紫蛋很是不满。 小绿蛋摇摇头。 小紫蛋啧啧道:“我看她啊,肯定是嫁人生孩子去了。这些能化人形的妖族都是如此,好像修炼成形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小绿蛋噗呲笑出来:“你哪里学来的传宗接代这个词?” “我听采药那些妖族说的啊。”小紫蛋一点不害臊,“他们还嘲笑我们这些靠修炼化形的妖族一点都不懂他们那些天生妖族男欢女爱的乐趣。男欢女爱是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小绿蛋唰的红了脸,转头就缩回了本体之中。 小紫蛋依然煞有介事地自我推论着:“我看这个大小姐肯定与你主人有关,说不定是她传宗接代下来的后代呢。” 而南荞回去之后,洗了头发搓完了澡,便想窝在池子里泡一会儿,泡澡可是放松身心的好方式。她奔波了整整两日,全靠一个信念撑着。而现在的信念,就是等着白惑回来。 千里眠说,皇帝没有理由再拘着他,但是凭他的心胸狭隘,或许会拖延点时间。 天纥也说,秦竹当着皇帝的面,训斥了庞寿学艺不精,胡乱诊断,有辱师门,骂得那叫一个狠。 庞寿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皇帝的脸色很难看,但是碍于秦竹真的治好了玉琮的伤,他没有发作。 这都下午了,白惑还没回来,看来皇帝是真的狗。 南荞眯着眼,窝在澡池子里假寐。 眯着眯着,感觉头发被人绾了起来轻轻擦拭,那双手在她头皮上温柔地按摩着,擦拭着,很是舒坦。 南荞享受了一会,忽然惊觉,不对,这不是琼衣惯常的手法! “白惑!”她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的人愣了愣,笑意柔暖:“被你发现了,是不是我身上太臭了?” 南荞哗啦从水里站起来,激动地抱住了白惑的脖子,眼泪就落了下来:“你总算回来了!” 第243章 归来 白惑差点被她扑到,他回抱住她,眼里满是疼惜与自责:“我回来了。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为我担惊受怕只身犯险,我不配做你的夫君。” 南荞从他脖子里抬起头来,抽泣了两下,眯眼道:“怎么着,你后悔了?想去跳归池吗?” 白惑两眼深邃如汪洋:“我说过了,就算你赶我、踹我、嫌弃我,我也绝不会下你的船啊。我这辈子,死也要死在你的船上。” 他这个“船”字,咬字并不清晰,让南荞猛然就听岔了,瞬间就羞红了脸。 白惑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目光也往下滑。 南荞这才惊觉,她在泡澡呢,什么都没穿! “啊!”南荞惊叫一声,噗通一声埋进水里。 白惑笑道:“你哪儿我没见过啊?” 南荞连嘴巴都埋在水里,咕咚咕咚地吐着泡泡。那怎么一样啊,现在是大白天,她也有羞耻心的好不好。 白惑却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嘛?!”南荞后退两步,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沐浴啊。在牢里被关了两天,你不嫌我臭吗?刚好咱们一起洗洗。”他的表情十分正经,好像真的只是洗澡而已,并且开始脱内衫。 南荞难为情地转过身去,不敢去看。 下水的声音传来,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整个人被拢在了他臂弯之中,白惑咬着她的耳垂,低低呢喃:“为夫帮你洗吧。” 沐浴完,白惑抱着裹着浴袍的南荞出来时,南荞鼓着腮帮子瞪他。 白惑明知故问:“干什么,你现在好像一只小青蛙知道吗?” 南荞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这厮,真当只是洗了个澡而已。虽然也咸猪手了一番,但是他居然把持住了!反倒衬托得她像一个女流氓一样! 咋滴,难道她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还是嫌她技术太差,他不感兴趣了?话说技术这事,不是应该男方主导吗? 他刚刚还说,死也要死在她床……咳咳,他说的好像是船上。 白惑看着她的表情,憋着笑却什么都没解释。 回了屋,把绾茵和琼衣叫来,替南荞更衣,而自己也说要回去微园穿衣服,然后就走了,剩下心里不得劲的南荞生闷气。 南荞回过神来,赶紧几轮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默念着:Innerpeace Innerpeace,她不能叫七情六欲冲昏了头脑,这跟玉琮有什么区别。 架子谁不会端啊,看谁端得过谁! 白惑收拾妥当便来陪她吃饭。半下午了,有些不午不晚的。 两人吃饭时,南荞说起了她把小绿蛋和小紫蛋安顿在了无崖上的事,还有那个偶然得到的黑色石头。 白惑点点头:“那个洞的确是个适合他们修炼的地方,待会我去下个结界。石头的事望海方才同我说起过,但是我还没见到,等我看看再说。” “嗯。”南荞扒了口饭,然后又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白惑全部看在眼里:“怎么了?想说什么就直说。” “哦。就是……你之前说的我们搬去神湮海的话还作不作数啊?” “嗯?作数啊。我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不过白惑还是看了看南荞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还是说,你不想去?” “怎么可能,我当然想去的,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皇帝一家子那副嘴脸了。简直就是仗势欺人、奸邪狡诈的典范!”南荞气不打一处来。 白惑看着南荞义愤填膺的样子,虽然想说有几位王爷也还算正直,也不好反驳她,况且…… “我听说千里眠这次也费了不少心,还被皇帝斥责了,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等明日我去他府上拜访他一下。” “呃……要我一起去吗?”她不确定白惑需不需要她陪同。 “不用。你这几天辛苦了,就在家里好好歇着。” “好。”南荞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我那天和千里眠真没什么事儿,你别误会啊。” 白惑摸了摸她的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肚鸡肠吗?” 南荞撇撇嘴,腹诽,有啊,又道:“其实我们还得谢谢青玖,去河鞘山谷,他帮了不少忙。” 提到青玖,白惑却是不以为然:“没事,他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见外。” 南荞乐了:“你还真不把他当回事啊。他知道了非得气死。” 白惑挑挑眉:“他小时候调皮,经常闯祸,还总去那些危险的地方送死,我救了他无数次,他为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更别说是去保护你了。我要是真去谢他,他才真会气得跳脚,怪我当他外人呢。” 南荞无奈:“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 白惑看她吃了会儿放了筷子,于是问道:“吃饱了吗?” 南荞摸了摸肚子:“饱了。” 白惑忽然笑了:“那轮到我吃了。” 南荞不解:“你不是在吃吗?哎呀你干什么?!” 她惊呼是因为白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边向内室走去边附到她耳边耳轻笑:“吃你啊……” 银绒花冰属性,南荞觉得她这小花的身板迟早有一天彻底会化成一滩水。 白惑明明也是冰属性的白蛟,然他的身体却似一座火炉,将她融化吞噬。 终于等她浑身湿透能喘上一口气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南荞瘫在白惑臂弯里一动也不想动,往事不堪回首。她下午的澡白洗了! “你怎么这样呢!”南荞挠他,“你看我这一身的汗又得去洗!为什么不下午在池子里顺便解决了?!” 白惑好笑:“顺便?这还能顺便?还是……你喜欢在池子里?哦,我懂了。” “呃……不是!”南荞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池子里完事就能一并洗了呀!” “那以后床就不需要了?”白惑表情认真,“我还觉得床铺更软,不会伤你的背和膝盖呢。看来我家荞荞并不想拘泥于传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南荞羞愧不已,背过身索性把脸埋进了毯子里。 第244章 阴阳调息渡灵术? 白惑轻笑着,也不戏弄她了,抱住她的背:“其实我从天牢出来的时候,青玖和长公主来接的我。长公主告诉我,你因为给愈灵草渡了灵力,上午在皇宫晕倒了。所以在浴池里,我哪里敢动你啊。” 南荞露出脸来:“那你现在还敢这么折腾我?” 白惑没有立马解释,而是伸手一展,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小册子。 南荞好奇拿过来翻了翻,猛然发现,竟然是、是春、宫图! 她一把扣白惑脸上:“好啊你!看起来一个清风霁月的禁欲系男神,原来都是装的!” 他居然背着她看春宫图!虽然这上面都是画的,不像她前世都是货真价实的小姐姐,但是她也不爽,怎么着,她不好看吗?! 白惑又塞她手里:“你仔细看上面的字。” 南荞气呼呼的,又瞄了一眼字:“阴阳调息渡灵术?” 白惑点点头:“我刚刚去微园拿的,这书在外面……算是禁书。通过男女之事而汲取他人灵力,采阳补阴,是最恶毒有违天道的手段。” 南荞一惊:“那你还看?” 白惑委屈:“师尊给我的。” “什么?这个老头安的什么心!” “师尊是好心。你体质有亏,灵力比不了旁人,修炼费时费力,怕你在外面吃亏。他又不好直接给你,所以先给我拿着,让我在合适的时候给你,让你修习一下。” “啊?”南荞惊掉了下巴,“老爷子是不是疯了!他想让我成为女魔头吗?!” “师尊相信你不会。我也相信你。你可以试试用在我身上,反正我灵力深厚。” 南荞看着白惑的眼睛,他就这么信任她不会黑化啊? 她又看了看这本书,还是一把塞给他:“我不要。这种手段,完全就是作弊。我还是相信,做任何事情得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努力得来才能良心安宁。走邪门歪道是要被反噬的。” 白惑静静看着她半晌,忽然一翻身,压住了南荞,微笑道:“可是,我学了啊。” 南荞被他吓了一跳:“你、你要干嘛?!你不会要采阴补阳吧?” 白惑皱眉:“你说什么呢,我反着学的,所以你也不必学这样的术式,我补给你就可以了。你刚才的时候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 听他这么一说,南荞回想了一下,的确是有种九重天PLUS之感,她还以为是白惑一回生二回熟,技能翻倍导致的呢。 “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呗。”白惑挑眉。 “哎别别!”南荞撑住他的胸膛,反而有些不高兴了,“你若是因为要给我渡灵力而做这事的话,那我并不开心。我一直觉得,这是相爱的真情流露之举,若是掺杂了某种目的,动机不纯,我真是一点兴趣也没了。” 白惑微微一怔,依然俯身下来亲在她耳边,呵气如兰:“那我保证,这次只会出力。” 南荞还想反抗一下,嘴又被堵上了。 白惑还谨记她的“喜好”,无论是醉浮生的暖汤池,还是后院的温泉,全都嚯嚯了个遍。 南荞觉得自己就如同这无形的水,水本无形,捏扁搓圆后便能成各种形状,各种姿态。 这一晚,一颠一倒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玉琮公主的事情尘埃落定,皇帝果然没有再来找太息宫麻烦,还传旨来让南荞官复原职,继续去司天监上班。 南荞可不愿惯着他,直接请了十天的病假,说是急火攻心,忧思过重,身体欠佳,需要静养。 而白惑也是硬气,凡是有关皇宫的事务,统统推掉,让太息宫两个协理官替他入宫,一心一意在家里陪南荞。 皇帝在宫里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没辙。因为白惑只是他自己不来,送丹送药倒是没落下。 白惑一个人去了一趟萧王府致谢,后来回来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出异样。 南荞也不敢问他与千里眠聊了些什么。反正,他们的关系在她的观念里就两个字:尴尬。 她干脆装死不管。 两人在太息宫腻歪了四五日,直到一封信送了进来。 南荞和白惑正在院子里乘凉。两人斜躺在秋千架上,南荞躺在白惑腿上,吃着他亲手剥的葡萄。 琼衣捂着眼睛,把信递过来的时候,南荞伸手去接,随口问了句:“谁送来的?” 琼衣道:“一个不认识的小孩。” 白惑皱了皱眉,按下南荞正想去接信的手,自己拿了,看了琼衣一眼:“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要给你主子。” 琼衣细心解释:“望海说检查过了,没有灵力也没有药味。” 白惑还是不放心,看看信又看看南荞:“我替你拆?” 南荞点点头:“好。” 白惑嘶啦一下撕开了,里头是很寻常的信纸,写了几个字: 望南监副勿忘玄字灯之托。 也没落款。 “玄字灯?什么意思?”白惑纳闷。 南荞坐起来,猛的一拍大腿:“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说完前情后果,南荞一头雾水:“你说这个皇贵君打的什么算盘?他是不是跟皇帝一伙的,又要算计我们太息宫?” 白惑思忖着:“皇贵君与我们太息宫交集不多,也谈不上过节。若是扯上皇帝,这事也说不准。不过,他在玉琮这事发生前要挟过你,那么应该不是皇帝要报复我们所为。”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千里眠说除了皇后,从没有后宫的其他郎君被选上过点灯。”南荞皱眉,“他是不是想彰显他也是能被流银蝶选上的天选之子?” “也不无可能。” 南荞叹了口气:“我们也不能真的不管景图和仓舒,要是无伤大雅,对其他人没大影响的话,就帮他一回,你说呢?” “你先别急,这几天我让人去查查皇贵君。” “怎么查?他在后宫里啊,你哪里的手下这么厉害。上回我让长祁去偷玉琮手里的同心锁还设了个局呢。” “什么同心锁?还用偷?” 第245章 往后余生 “这事等下跟你说,反正你告诉我怎么去调查皇贵君啊?皇宫太危险了。” “皇宫自然去不了。但是皇贵君母家是荣昌候府,就在王城,后宫的郎君不能结交朝臣,同外界的联系便是母家。郎君的母家每个月都有一次去宫里探亲的权利。我让人盯紧点,看看有没有什么马脚。” “好办法。”南荞竖起大拇指,但是又犯了愁,“仓舒和景图这事也不是办法,老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还威胁到我们,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得干净利落,没有后顾之忧呢。” 白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挑眉:“还不是你心肠太软了,管东管西什么都管。” 南荞不乐意了:“我哪里管东管西了,我又不是拎不清的圣母白莲花。就是稍微有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良而已。怎么着,你想让我成为一个自私自利铁石心肠的人?” “我可没说。”白惑急忙否认,“挺好,你这样挺好的。锄强扶弱,怜悯众生,这才是大爱之心。师尊说,这个大地唯有大爱才能对抗诅咒。” 南荞听他提起师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起那老头我就来气!你看看,我们这么大的危机他都不赶回来!他不是盼着我们成亲吗?他不是说什么你是我的命定夫君吗?要是这回你真被玉琮截了胡,那什么昭天之眼的预言,不就全是假的了吗?他真是半点不操心啊?!” 白惑无奈道:“祂琅山结界事关重大,整座山峰有我们四海峰的十倍之广。这次结界被破坏,师尊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去重铸。他也是很无奈。” 南荞置气:“山里不就一个墓吗?虽然是他亲哥哥,但是都没了那么久了,你别嫌我不尊重逝者,但是我生气就生气在,我们太息宫一百多人的危在旦夕,在他眼里还比不上这一座墓里的尸骨?” 白惑见南荞这回是真生气了,无奈叹了口气,向站在不远处侍奉的琼衣和济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走开。 等两人走回了屋去,白惑终于道:“师尊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副尸骨。而是祂琅山里,安置着……昭天之眼。” “昭天之眼?”南荞唰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诧,“就是你说的那个能预言吉凶,能通晓万事的昭天之眼?” 白惑点点头:“昭天之眼若是落入恶徒手里,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无法想象。” 南荞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暂且就不怪他了。” 白惑转了个话头:“要不我们出去外面走走?窝了五日,你不嫌闷吗?” “不嫌啊。”南荞笑笑,“其实我是个宅女,可以宅家里好多天的。而且,这些天有你陪我,一点都不无聊。陪你工作也很有趣啊,以后也不会没话题聊。” 不像她在皇宫上班,白惑的办公场所就是太息宫里。虽然不搭理皇宫,但是白惑的公务还是一样没落下,毕竟,太息宫也不仅仅为皇帝办事,她更多的是为沉灵大地上所有修炼的生灵。 白天白惑办公的时候,南荞就在边上看着,能帮的,搭把手,不能帮的,她便看看自己的书,灵术种类繁多,她得秉承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精神。 而晚上,就是修炼。咳咳,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 “但是今天是五月初八,是王城的女儿节,晚上有花灯,还会放烟火,应该会很好看。你不想去看看么?” “花灯和烟火?”南荞眼里立马亮了,但是又垮下来,“你知道吗,虽然我这主角光环和金手指挺好使的,但是这主角的崎岖命运也是妥妥应验着。你不知道啊,我每回出太息宫外出溜达,总要发生点什么事。我真是有一句MMB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白惑噗呲一笑:“怨念这么重?看起来经验之谈啊。” “这是官方吐槽你知道嘛。” 白惑一把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这回有我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管是谁,敢来惹你的,我决不手软。” 南荞碎碎念,白惑啊白惑,你可知道,你可真应了那句,温柔是你,风雪也是你。她遭受的那些针对,可都是白惑招来的。不过,她如今心甘情愿。哎,她是不是有那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迹象? “嘀咕什么呢?”白惑凑到她嘴边,“你不说给我听,我就亲你了。” “哎别别!”南荞急忙捂住他的嘴,她可不想白日平白惹火上身,“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白惑惊喜道:“好啊。” 南荞清了清嗓子:“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 南荞这身体的嗓音很好,唱起歌来,婉转温柔,如熏风拂面,加之她是真情流露,歌曲被她唱得柔美动人,连在屋里的琼衣济横都探出头来看,皆是红着脸一脸的陶醉。 一曲唱完,白惑眼眶红了。 南荞顿时急了:“咋了,你别哭啊。” 白惑搂她进怀里,嗓子闷闷的:“这曲子应该是我唱给你听才对。” 说着,他低头在南荞的耳边浅浅吟唱起来。 南荞惊讶于白惑竟然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歌词与调子,还加了一些他自己的改编,她更感动于白惑清冽的嗓音此时低沉地唱着这首歌竟也说不出的好听。她还让白惑别哭,自己也已经憋不住了。 往后余生,目光所至,皆是你。 醉浮生院门外,一双黑色云靴驻足良久,转身走了,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融在金色余晖之中,说不出的落寞与寂寥。 五月初八是方觉的女儿节,王城之中自然是处处张灯结彩。 白日里,街头有传统的巡游表演,主题是十二花神。而晚上,青龙和朱雀两条相互交错的主街便会挂满花灯,璀璨斑斓。 白日那巡游,因为南荞晚上几乎没睡,上午几乎都在补眠,而且花神也不过是曲花大会的十大贵女另加两人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白惑根本就不想同南荞提。而晚间的花灯展和烟火表演倒是值得一看,关键是他想陪着南荞去看。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两人下了山,来到城中。 第246章 灯会 南荞前世是去过几处古镇的,也欣赏过古镇张灯结彩的夜景,那时觉得的确好看。 但是,如今身临其境,便觉得她的世界那些遗落下来的或是人工造就的古镇夜景,哪比得上她眼前的万分之一。 朱雀大街本就宽敞繁华,此时,街道两旁的屋舍楼宇皆是挂满了各色彩灯,更有大片的灯串从街的一面挂到另一面,整条大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街上自然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男男女女皆是盛装打扮着,满脸兴奋与喜色。尤其是女孩子,在自己的节日里,更是显得欢天喜地、兴致勃勃。 南荞站在马路上,不禁有感而发,赋诗一首:“太美了!简直就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白惑满目惊喜:“我家荞荞真是好文采。” 南荞可不敢鸠占鹊巢揽功,直言道:“哪能啊,这是我们那一个大词人的大作,我不过引经据典而已。” 说完,她立马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白惑无奈,揽住她的肩膀:“还在担心会出事?你啊未免草木皆兵了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总没错。” “因为你以前出门我都没有陪着你。”白惑继而双手把她圈在怀里,低头俯下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放心,如今有我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南荞被感动了一瞬,然蓦地想起初次见到青玖时,他可是当着白惑的面把她抓走了。 要不说心有灵犀呢,白惑显然也立马想到了这事,脸上一丝讪讪:“青玖那次不算,我对他毕竟没打心眼里防备。” 南荞见他尴尬的模样,噗呲一笑:“好啦,我当然相信你了,我不怕了。” 两人大胆地牵手往前走,后头绾茵拉着琼衣酸溜溜道:“你看少尊,天天霸占着主子不说,现在跟都不让我们跟着,主子东张西望地,肯定找我们呢。” 琼衣笑道:“你是谁啊,主子有少尊陪着,你凑什么热闹。” 绾茵叹了口气:“我就是替萧王殿下感到惋惜,你不知道,他刚才走的时候,那难过的样子,我都看着难受。” 她刚才回醉浮生的时候,正好碰到萧王殿下也去,于是和泉升一路跟在萧王后头去的。哪知,萧王殿下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并不进去。随后,他们好像听见圣主在唱歌,一首很奇怪的歌,但是圣主唱得好听极了。 圣主唱完了,少尊又唱了一遍。 萧王殿下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听,还没听完,就转身走了,还叮嘱她,不要告诉他们圣主和少尊,他来过。 什么合作啊,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想法可真是奇奇怪怪,她一点儿也想不通。圣主嫁给少尊在,一点不妨碍也嫁给萧王啊。萧王殿下对圣主的好,她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琼衣瞪了绾茵一眼:“你又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圣主少尊和萧王之间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要乱嚼舌根。” 绾茵愤愤不平:“琼衣你真是个木头。不跟你说了,我看看长祁买到糖人没,怎么这么久!” 琼衣站在原地,眼神有些黯淡,她真是木头吗?她为什么会懂圣主呢,大概是感同身受吧。就像她的阳大哥不在了以后,她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男子,就像天纥公主一样。 她大爹爹是青州的二把手府令史,她亲爹年轻时便是名满青州的大才子,如今也是书斋里德高望重的夫子。 因为娘亲生了五个孩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加上去世的三爹爹,三位爹爹从小都很疼她,但是有一点她受不了,他们总催她快点找个夫君。 她原本一个官家的小姐,亲自报名来当太息宫的婢女,只是为了爹娘不在耳边碎碎念:“阿阳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因为他从此不嫁人吧”。 两年了,她一次都没回去过,逃避的不光是爹娘的催嫁,更是自己破碎一地的心。 肩膀被重重撞了一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抱歉抱歉!姑娘,你没事吧?” 那边,有白惑牵着,南荞这出门必遇事的忐忑也平复了许多,开始放下芥蒂大胆地玩赏。除了看曲花大会那一次,她还没跟白惑出来逛过。谈恋爱怎么能少了和男朋友,哦不,现在是未婚夫,怎么能少了逛街呢。 买买买!因为没让望海他们跟着,白惑手里很快就是大包小包。 南荞其实也不缺什么,就是想享受一下白惑提包的,呃,虚荣感。 南荞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裙装,她平时不会穿得这么艳丽,但是今日女儿节,又是晚上,又是人多,她怕万一被挤散,红衣鲜艳,白惑也能一眼看见她。 而白惑倒是一身白衣,翩然如仙。 两人走在一起,格外惹眼。 缺少了特定的场合,也不是所有王城百姓都认得他俩,只是路人都觉得,这两个少爷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啊,跟神仙似的。 赏花灯赏花灯,自然是少不了猜灯谜。 一大群人围在猜灯谜的地方,不断有人鼓掌喝彩,发出阵阵叫好声。他俩也是问了一个刚挤出来的大婶,才知道里头是猜灯谜。 “猜出一个,得小莲花灯一盏,猜三个,大莲花灯一盏,猜出七个,莲花玉佩一块,要是猜出十个啊,能抽一次奖,茫家准备了各种颜色的晶石呢!”大婶走之前还笑眯眯地咋呼了一句,“这位公子啊,替你家娘子去猜猜灯谜吧!说不定能抽到红晶呢!” 见南荞方才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的样子,白惑问道:“想进去看看?” 南荞笑着摆手:“算了算了,咱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她不爱凑热闹是真的,因为凑热闹死得快,而且,她对灯谜没啥研究,肯定猜不出几个。 白惑嘛,她虚着眼看他,她其实不知道白惑学问怎么样,因为白惑平时的工作,似乎也用不上什么谋略啥的,而且总是外出作战,他的身份,更像是一个战力逆天的武将。 第247章 灯谜偶遇 她暗暗吐了吐舌头,这样挺好,总好过千里眠那只老狐狸似的让她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也好,人太多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一会儿就该放烟火了。”白惑也没转身,手一伸,手里的一堆包裹准确无误地塞到了刚凑过来的长祁跟前。 长祁傻了眼,少尊后脑勺长眼睛是不是,他刚想凑过来看个热闹,就抓他当苦力了。 白惑见他不接,转脸眼梢一挑,长祁赶紧一脸怂样地接过,心里计量着得找到端州济横分担点,他手里还有绾茵的几个包裹呢。绾茵和琼衣还在那边挑首饰,待会又得多几个。带女人上街就是麻烦!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惑刚牵了南荞的手想转身离开,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嚷:“白少尊!” 白惑眉头一皱。 南荞也听见了,想回头,却被白惑捧住脸不让转,还说:“别管他,我们走!” 但是那人根本不罢休,又高声喊道:“这是太息宫白少尊和新任的神授圣女懿阳郡主啊!” 周围还喧嚣热闹的人群刹那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们。 看得南荞一惊,这是干嘛,他俩这么有名? “是神授圣女啊!圣女千秋!圣女庇佑!”忽然有个男人呯地一下跪倒在地,开始磕头。 周围的围观群众像是受了刺激,都纷纷跪下来磕头:“圣女千秋!圣女庇佑!” 南荞真真被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 白惑厌恶地转身,看着前头的始作俑者——千里识。 千里识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显然是故意的。他在前方看见白惑与南荞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主意,那带头磕头的男人是他随行的其中一个家丁。 当街受百姓跪拜呼千秋,传到皇帝耳朵里,凭皇帝的嫉妒心,又得狠狠记恨太息宫一道。他小姑姑在白惑和懿阳郡主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总得为她出个气。 百姓往往是最好煽动的。 一时间叫喊声此起彼伏,甚至波浪般蔓延开去。因为当时神授圣女的天降异象,整个王城都见识到了。所以王城百姓都认为,这一次的圣女,定然是天选之人。 南荞拧着眉心看着这跪了一地的百姓。捧杀捧杀便是这么来的。千秋?皇帝才能说千秋,她一个小女子,被说千秋,岂不是要造反?这盆污水泼的。 让她想想,得说点什么控制场面。 然她还没想好,白惑搂着她的胳膊一紧,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若不是白惑搂着她,她肯定要摔在地上! 事实就是,地上跪拜的吃瓜群众被震倒了一大片,纷纷坐在地上哎哟直叫。 因为跪着俯身的缘故,大批群众受影响不大,只是原地滚倒,而那头站着的千里识就没那么幸运了,结结实实被掀翻,摔了个五仰八叉。 南荞简直要竖起大拇指来,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她不禁陷入了一定要好好修炼的思考中。 “抱歉诸位。”白惑不紧不慢道,“无意冒犯。但是我们不希望被打扰,还望各位平心静气,无需如此大礼。我们感激不尽。” 说着,转脸对南荞说了句:“我们走。” “嗯。”南荞瞪了躺在地上的千里识一眼,同白惑走了。 地上的群众们一个个虽然委屈,但算在白少尊后话有礼的份上,嘟嘟囔囔一阵后纷纷爬起来,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千里识被一圈手下扶起来,他捂着摔疼的屁股,哼哼碎了一口唾沫:“走着瞧。” 方才白惑的能量圈其实不大,就到了千里识那里,所以猜灯谜那处并没有波及。猜灯谜摊子里面遮掩处坐着两个人,一个淡蓝色素色裙的女子,另一个是灰色锦袍的男子。 “郡主?”灰袍男子又叫了一声,“锦逸?” 项锦逸猛地回过神来,面色有些无措:“啊,茫大哥你说什么?” 茫风泉笑了笑:“白少尊已经走了,他根本就没看见你。” 项锦逸很快恢复了脸色道:“茫大哥说什么笑话,白少尊同懿阳郡主已经定了亲,你别打趣我。” 茫风泉噗嗤一笑:“哎呀,我从小与你一道长大,你还想骗我?” 项锦逸瞪了他一眼,随即道:“你既然知道,也从来不帮我,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茫风泉皱起眉来:“这可不好办啊。不过……” 他看向白惑南荞走去的方向,低低道:“这个懿阳郡主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啊,长得可真是艳压群芳,尤其这一身红衣……” 啪!项锦逸把笔狠狠一摔,怒气冲冲起身带着丫鬟随从走了。她原本是来帮茫风泉写灯谜的。 “哎——你别生气啊!”茫风泉拍了一记大腿,但是很快又一脸无所谓地自言自语,“长得是真美啊,身段也绝妙,难怪把这几个人都迷得三迷五道的,连千里眠都受不了。啧啧,我也受不了。” 他忽然眼底冒起一团邪气,起身走了。 这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南荞和白惑逛得开心,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快到燃放烟火的时刻,清水河的清水桥附近是看烟火的最佳场所。男女老少们皆是等候在此,翘首以盼。南荞和白惑也不例外。 “呯”地一声,巨大的花火在夜空里绽放,将夜空映照得五光十色,璀璨斑斓,美不胜收,美不胜看。 白惑把南荞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处,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而他们站着的街道旁一间酒肆二楼,有一个人自酌自饮,纵然人群拥挤,他的目光依旧牢牢落在底下的两人身上,目光哀愁。 薄绪摇了摇头,无奈道:“殿下,您为何不去同白境主南小姐一道去赏灯?” 青玖瞪他一眼:“我去干嘛,当电灯泡?” 薄绪直言道:“那您为何偷偷摸摸跟着他俩?” 青玖脸皮抽了抽,还在狡辩:“我怎么跟着他们了?这不是刚好看见吗?” 薄绪无奈叹了口气:“我觉得薄绾说得对,您要是真喜欢南小姐,就该表明自己的心迹,南小姐未必不喜欢您啊,白境主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您是他兄弟……” 第248章 又遇爆炸事件 “你给我闭嘴!”青玖刚想开口骂,忽然眼前一晃,白惑像闪电般窜入他的包间。 “白……”青玖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白惑一手拎着他的领子,另一手拎着薄绪,猛地又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才落地,青玖便见南荞焦急地扑上来拽住他的袖子:“青玖!” 青玖傻了眼。 然白惑已然转身,反手结印一推,一个巨大的金色结界笼罩在他们这一块的街道上,将周围的一大批上百人笼罩在里头。 电光石火之间,青玖方才待着的那处酒楼像是一个巨大的炸弹,从内部骤然炸裂开来!那爆炸的火焰却不是寻常的红黄之色,而是黑紫色! 爆炸声和焰火声混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爆炸还是烟花炸裂之声。 伴随着强烈的冲击波,酒楼被炸裂的砖瓦断木噼里啪啦地迎面冲击而来,砸在白惑结起的结界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虽然被保护在结界之内,但是广大群众还是被吓得尖叫连连,互相抱头,有些已经蹲在地上,而结界里还有不少姑娘与孩子,都是吓得哇哇大哭! 而白惑因为要结界,自是腾不出手去安抚南荞。 南荞已经经历了一次,此番有心理准备,靠在白惑背上。 然爆炸迎面而来时,青玖一把将她扯过去揽进胸口,劈头盖脸用袖子捂得严严实实,还捂住了她的耳朵。 而较远处街道上的人,虽是没被爆炸殃及,却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街上惊叫不断,结界外头的人们仓惶逃窜。 等到爆炸结束,烟尘散去,白惑结起的结界上压满了酒楼炸裂坍塌下来的砖石断木,可想而知,若是他没有结界保护这一圈百姓,这里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受伤乃至丧生。 白惑慢慢撤掉结界,结界像一朵莲花从中央缓缓盛开,压在上头的残垣断壁也轰然滑向两旁,又是一阵烟尘漫天。他们站的地方俨然是残骸里的一座岛屿一般。 此刻,烟花也放完了,获救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皆是下跪俯身,感激涕零地表示感谢。 “唔唔……”南荞好不容易挣开青玖的臂弯,喘了两口大气,随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不是想把我掐死!” 青玖这厮,手劲大得要命,按着她的头,快把她脖子掐断了,鼻子埋在他胸口,都快压扁了! 南荞揉着发红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没被炸死,就要被这小子捂死了! 青玖看着她雪白的脖颈里果然有被他掐出来的指痕,慌张地解释:“抱歉抱歉!刚刚太紧张了,力气大了点。” 南荞揉着脖子,没好气瞪他,看在他也是好心的份上,算了,不同他计较了。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纷纷相互搀扶着从砖石堆里走出去。 南荞叹了口气:“看来大理寺和天纥又有的忙了。” 青玖脱口而出:“白惑你怎么知道……” 然看到南荞的眼神,他顿悟:“你刚刚又看到了?” 南荞点点头,然望向被炸毁的酒楼时却是一脸难受:“可是我救不了这楼里其他的人,我预感到的时间太近了,只提前了这么几秒钟,幸亏白惑抬头看见了你……” 这不是圣母心泛滥,真真切切看着这一堆残垣断壁,其中血肉模糊、断肢横陈,周遭哭喊声一片,但凡肉长的人心,又岂有不痛之理。 “这不怪你。”白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要不是你,刚才的这些人也会遭受不测,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 要不是南荞提前预知,这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之下,他或许能护下南荞,但是绝对救不下这一整片的人。 薄绪在一旁道:“殿下,境主,我们要帮忙去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吗?” 酒楼里幸存者正在哀嚎,一些路人纷纷施以援手。很快有一列巡街卫队赶来,也加入了救援队伍。 白惑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向薄绪:“你留下来照顾南荞,我们去看看。” 说罢,朝青玖甩了一下下巴:“走。” “啊?这么脏?”青玖一脸嫌弃,一看白惑那张冷脸,立马怂了,“好了好了,去就去。” 白惑拉住南荞的手,刚想说几句,却见南荞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她的眼眸闪过一片七彩琉璃般的晶光。 白惑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还有危险?! 然南荞瞬间又清醒过来,被白惑拉着的手一用力,视线也聚焦到了白惑脸上,郑重道:“白惑,是万妖宗,我知道他们埋伏在王城的据点是哪里了。” “南荞,白惑!” 一声大喝传来,竟然是天纥! 几人闻言转脸看去,见天纥从远处跑来,看见一圈废墟中间的他们几人安然无恙,满脸的焦灼立马消散了。 而天纥的身后,跟着同样神色惴惴的千里眠,那一双望过来的眼眸里,既有如释重负的欣慰,还隐隐透着几许无所适从的忧愁。 南荞不光有先知,还有时间溯回的能耐。 她看到了一盏茶之前未爆炸的酒楼里走入两个不起眼的男子,而其中一人,正是上次炸了酒肆的男人。 那人被天纥与千里眠故意放走,但是后来却没了下文,没想到这回重新故伎重演,导演了这么一次惨绝人寰的爆炸事件。 他们所待的房间正是青玖隔壁。 第249章 云雾坊 爆炸之前,两人便有所交谈。 南荞被神秘力量拉进了他们身旁,听清了他们口中的计划: “鎏潮的九皇子如今就在隔壁,外面还有太息宫那白少尊和圣女,一箭三雕,这是我们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啊。” “闭索如这厮到现在也完不成任务,当时还拍着胸脯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些魅族果然只会说大话。” “今天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失败,组长会舍弃云雾坊,另找暗坊。最近大理寺查得实在紧,你小子可没有上次的运气能逃脱了。” “可是,这真伤得了白惑与鎏潮青玖这两人吗,他们可是罕见的紫阶与蓝阶啊。” “组长说这是殇族天机教的新式法宝,据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很邪门的矿,里头的东西,能吸收人的灵力,而做成的炸弹,就算是炸不死这几个人,也能重伤他们。” “那……我们还跑得掉吗?” “你还不信组长的话吗?咱们丢下就跑,要隔一会儿才会炸。” 两人最后的话是:“宗主神威!万妖至上!” 随后按下了怀里掏出来的那颗黑色圆球。 “那两人跑哪去了?”天纥迫不及待追问。 几人已经就近找了没受殃及的茶馆,商讨此事。 南荞摇了摇头:“那炸弹按下就爆炸了,这两人根本没时间跑。” “看来是那所谓的组长骗了他们。” 天纥一锤桌子:“嗨,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姑姑,云雾坊……”千里眠眉梢一蹙。 天纥惊愣:“不会吧?” 千里眠面色凝重:“不管是不是,你还是派人去查查的好。” 天纥神色古怪地看了南荞一眼,叹了口气:“行吧,我先去看看,到底什么人敢污了云雾坊的地儿。” 说罢,她起身就走了。 等天纥走后,小房间里便剩下南荞、白惑、千里眠和青玖。 南荞很快向千里眠问出自己心中疑惑:“还是上回酒肆那个男人,你们不是故意放走他的吗?怎么会又让他出来作恶?” 千里眠叹了口气:“阿瞰派的人跟丢了,现在想来,也是在云雾坊附近。是他们没仔细搜,也不怪他们怀疑不到云雾坊头上……” 南荞不解:“云雾坊怎么了?” 天纥与千里眠刚才那神色就不对。 千里眠却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白惑看了千里眠一眼,眼里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怎么了这是?”南荞莫名其妙。 “害,他们不说我说。”青玖一拍桌子,顶着千里眠的黑脸,满不在乎道,“这个云雾坊是个香茗茶艺坊,它的坊主啊,叫崇挽娴——” 他说名字的时候,还故意拉长了声调,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千里眠。 南荞在青玖头上扇了一巴掌,挑起眼来:“要说快点说,装什么深沉。” 青玖委屈巴拉地缩了缩脑袋:“这可是小荞儿让我说的,我说了啊。这崇挽娴可是萧王殿下的红颜知己啊,是不是?” 南荞一愣。 千里眠白了青玖一眼:“什么红颜知己,关我什么事。” “你白我做什么,大家都这样说啊,空穴才能来风,难道还有假?” 千里眠懒得理他。 南荞觉得有点尴尬,看向千里眠:“所以呢?这些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搜的?” 千里眠抬眼看向南荞,眼里有些无奈:“崇挽娴是已故国医崇兴的孙女,崇家世代为医。崇国医仙逝后,小辈里没什么堪当大任者,所以没落了些,但是,他孙女崇挽娴却天姿聪颖,在医术造诣上颇有建树。” “哦。所以……”南荞有点懂了,“她常常会给你看病?” 白惑静默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小心翼翼看着南荞的表情,她除了好奇倒也没什么其他,但是千里眠明显带了些谨慎。 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千里眠倒也不忸怩,直言道:“有那么几次吧,秦国医不方便的时候,便让她来看看。” “所以崇姑娘是你的呃……好朋友?”南荞思量着也不能把所有男女关系都想到那方面去。 千里眠还没回答,青玖憋不住道:“哪能啊,这崇挽娴差点成萧王妃了好吗?!” 千里眠皱眉瞪了他一眼。 青玖反瞪回去,反正除了白惑,谁瞪他他也不怕。 青玖理直气壮:“这是事实啊!你家老子不是差点把崇挽娴指给你了吗?王城里的人可都知道!” 千里眠没反驳。 南荞一瞬的讶异过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是啊,千里眠再怎么深居简出,他的身份与风姿摆在那里,又怎会没有女子爱慕呢。 但是,一个白惑的烂桃花就已经够她烦的了,再来一个千里眠……她又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啊?! 虽然她和千里眠只是演戏,但别人不知道啊。 南荞有些哀怨地看了千里眠一眼。 千里眠愣了一下,难道她有那么一点吃醋? 但很快就自嘲地否决了,她和白惑感情那么好。她看他的眼神从来不像看白惑那样。他迟来了一步,终究是错过了。 毕竟,他当时接近她也是动机不纯。他自问自己比不上白惑那样,无条件爱她。 “那是我父皇是要赐婚,不过,我对崇挽娴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拒绝了。”千里眠还是解释了一下,虽然无力,但也不想在她心里留下污点。 青玖嗤笑道:“是没有情还是身体不行啊。据我所知,崇挽娴可是真正的士族闺秀啊,她在的时候,项锦逸压根就排不上什么贵女之首。” 南荞心里一咯噔,又是个才女?来一个项锦逸就够了,她真不想跟那些才女为敌啊,因为她们文人仰慕者居多,而舆论又是掌握在笔杆子底下。 千里眠吐出一口气,开始反击:“那如此说来,九皇子为何不应允了鎏潮飞斛家族大小姐的婚事?据我所知,飞斛家的大小姐飞湉从小追着你跑,还为你寻死觅活无数次,深情如斯,你也能无动于衷?” 白惑没憋住,勾起的嘴角泄露了一丝幸灾乐祸。 南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满目兴奋地朝向青玖:“真的假的?!什么样的姑娘啊?听起来很勇猛嘛!” 青玖一张脸气得铁青,赶紧道:“扯我头上做什么!不要跟我提那个疯丫头!要是喜欢老子老子就得应允,那老子岂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疯丫头?”南荞嘻嘻一笑,揶揄地看向青玖,“听起来是欢喜冤家啊。青玖,你是不是可以深入了解一下,说不定你们很合得来呢。” 青玖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音量疾言厉色道:“你问问白惑,他能不能深入了解一下玉琮,和她凑成一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