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仇人谈恋爱》 第1章 失忆加重生 苍天啊…… 造!孽!啊! 我!傅惜时,一个平平无奇的除了钱就只剩一个精力旺盛的老公和一个冤种儿子的家庭主妇,万万没有想到,重生这种“好事”居然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我挂了,嘿我又活了!玩呢? 人常说,我姓傅,霸总小说绝对的主角标配,就已经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主角,尤其是再加上悲催的原生家庭和校草加学霸老公的青睐,可你们不晓得吧,这都纯属靠运气! 他们强有什么用?我是个废物啊! 自打我不知道哪年上数学课弯腰捡了根笔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懂过数学……与此同类的还有物理化学和生物,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反正就是我这几科都不行。 我老爹就俩孩子,我和后妈带进来的陆澄澄,同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学习,我俩各占一个第二,他第二,我倒二。 我也曾想过“崛起”,势必要将和我话不投机的后妈和极有可能夺我家产的闷骚后弟弟赶出家门去,谁曾想天不如人愿,经过我每天赖着我当时的好班长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公高辛辞学了一年,最后我高考数学没及格,让我老爹头疼不说,还让我老公开始怀疑他的教学能力,最终因为我这个失败的先例放弃了他当老师的愿望。 祸不单行,因为我智商实在低这事,我真的被争家产了。 我们家老傅宁愿把公司送给陆澄澄那个没一点血缘关系的儿子也不愿意给我霍霍!哦当然,老傅也不是不管我的死活的,为了解决我的生计问题,他在我二十二岁生日当天把我打晕了送给了我的“家教”高辛辞。高辛辞家有钱,比我家还富有一头的那种,他一毕业就是董事长了。 我本来还想着争不了我傅家的家产,我抢高辛辞的股份也行啊,谁知我刚正盛装出行准备到舰行大干一场的时候,我的肚子十分争气的让我怀上了我的冤种儿子,此时我刚嫁给高辛辞两个月,而我怀孕也两个月。 不得不说高辛辞你是真行,你肯定是怕我抢你财产。 后面的事就很明了了,我生下我的怨种儿子做起了全职太太,整天闲在家里摆烂,过着平庸的人生。 所以,还傅什么总啊?女什么主啊?重个屁生啊!重生有必要吗? 话说我平时看小说电视剧啥的,人家的女主重生都是因为自己生活太离谱,然后就怨恨缠身,要报仇,要追爱,要救赎,要皆大欢喜,可我的生活很平常啊,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痛苦不甘的,我这人很大度的,得罪我的我都原谅了!再仔细想想我以前干过的污糟事,其实也就是…… 被寄养,被家暴,养母家的哥哥突然成了未婚夫,未婚夫病故变成了永恒的白月光,又跟未婚夫的弟弟谈恋爱,闲得无聊时也撩逗过后弟弟陆澄澄,再后来被联姻,莫名其妙的嫁给了高辛辞,也就没啥了呀,这很离谱吗? 啧……好像还真的有点儿离谱,唉算了说下一条! 关键是!重生就算了!我现在还是带着失忆的重生! 意思就是我根本不记得我为啥死的了,死之前一周所发生的事我基本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得临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一道耀眼的光向我疾驰而来,哦对了,还有我向那道光说的话呢:“吔屎啦你!”大概是被撞死的吧。 失忆一周再往前推,做梦都在跟我那八字不合的外人眼里香饽饽的老公吵的昏天黑地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领绿本本,没错就是高辛辞,再帅又怎样?老娘我玩腻了! 重生之后呢? 老天爷真待我不薄,给我重生个好时候,高中,高一! 咋?让我再尝试一遍和这个渣男谈恋爱呗?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关键谈就谈呗……老天爷你把我送大学呀,我俩大学毕业才开始谈恋爱的呀,这个高中什么的暧昧期就跳过好不好?高中,你非得让我再高考一遍是不?天呐还是你行。 行了废话不多讲了,毕竟我的编辑说过一句至理名言让我刻骨铭心:废话太多的小说是浪费读者的时间,这样的小说是连签约都做不到的。 我又回到这个熟悉的教室。 熟悉的黑板,熟悉的《陋室铭》,熟悉的班主任头上稀疏的头发,最前头特立独行三根毛,熟悉的我同桌兼挨千刀的班长兼我玩腻了的帅老公。 现在这个场景,我尴尬地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果然,重生的开端,我把老天爷骂了一通,老天爷自然也不会让我好过的。 我回头看看坐我旁边耳根子都红了的高辛辞,他也看看我,我们相望尴尬,不过比刚才好多了,刚才更尴尬。 因为我在上课期间当着我班主任及全班五十二个冤种同学的面,在这个学校防早恋如防瘟疫的高一,在班长高辛辞叫我醒醒听课的情况下对着他娇娇气气的说了一句: “哎呀老公别闹~我快困死了~” 顿时,全班都安静了。 介个嘛,平时我俩吵归吵闹归闹,为了响应二娃政策我和我家老高还是很努力的,介个平时他回来的晚哈,都是这么干醒我,我哪知道今天重生呢?也没人给我发微信通知呀,我还失忆了!所以这个事情不能怪我! 谁知道他今天会变回纯情小处男?被我调戏了也活该,反正以后也是我的。 还有这个班里同学和老师收到的视觉及听觉冲击,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因为我拽。 同学这方面,我素来是社牛,偶尔调戏一下小男孩也是常有的事,他们早都习惯了。 而老师嘛,我家老傅十分努力,在我考上晨星以前就已经当上了晨星的校董,要不然就刚这一句“老公么么哒”,足够让老班把我送校门儿外去,不过老班虽然当我做梦没罚我,但完事了肯定又得跟老傅告状。 但是,无所谓~ 老傅和我妈早离异了,按照我上一世的记忆,我现在的监护人还是我妈,至于我老爹老傅,哈哈管不了我! 这个叫老公的事情也就算是了了,老班让我坐下,警告了 第2章 重生之嫡女夺财产 没多会儿我就熬到了下课,至于高辛辞那个问题……我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我没叫你,我做梦梦到了我男神,我叫他呢。” 一句话给高辛辞整的脸都黑了,按我记忆,上一世高辛辞婚后说过他从高一开始就喜欢我的,现在我直接承认喜欢别人,他肯定得闷气一会。 不过,无所谓~ 说实话我不追星,我家柯益就是艺人经营公司,从小到大,我见到的艺人数不胜数,帅哥我都见到眼花缭乱了,所以我跟明星一般都论兄弟,不会讲什么艺人和粉丝,生分,我这么说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让高辛辞闭嘴,一段时间内别理我而已。 毕竟我现在脑瓜子浑的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老天爷这可是要我重新跟我老公从暧昧期开始谈恋爱啊,我俩都结婚八年了!儿子都七岁了现在要我跟他谈恋爱,这不为难我么! 我埋头叹气,苍天啊,造孽啊。 校外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声才把我从这悲哀的思绪中拉出来,抬头一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学校走出来了,眼前正是那条熟悉又陌生的晨曦街。 熟悉,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活。 陌生,自打我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后来嫁给高辛辞,我收拾干净我的行李就跟他搬到柳凉去了。 如今再回到这里,我便有些茫然。 也不是伤感吧,就是有点儿忘了路,话说我家在哪儿来着! 我站在人群之中,作为唯一一个认不得自己家路的孩纸,顶着“囧”字脸,此刻十分期盼爱情。 能不能来个英雄踩踏七彩祥云来救救我!谁能告诉我我家在哪边,算了算了,老天爷啊,我要求也没那么高了,不要英雄也不要七彩祥云了,随便来个人给我指个路就行,哪怕你派只猴来也行…… 我才这么祈祷了几句,一睁开眼,我还真就看见了我的“盖世英雄”,不过不是我的至尊宝,而是我家太上皇,不过不是老傅本人。 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宾利,还是我最喜欢盖在头上的墨绿色,车上的人我也认识,正是我家的司机蔡叔和另一个我叫不上名儿来的员工。 这架势,很显然是老傅叫他们来堵我的。 还记得上一世,老妈和老傅从我初二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非要离婚,离不成婚必然丧偶,吵吵嚷嚷的把共同财产分割了,接下来就是对我抚养权的争夺,那场面才真是惨烈,差点儿……啊不对,是已经打起来了。 我在一旁观看,内心毫无波动。 我跟老妈还有老傅都不是很亲,小时候他俩做生意忙里忙外,谁都顾不上管我,就一直把我寄存在老妈的好闺蜜林阿姨家,老妈和老傅只负责给林家打钱,林阿姨并不富有,因为我的到来,林家得到大笔的抚养费才渐渐富裕。 林阿姨喜欢我,所以这么多年我过的还不错。 说实话,我妈放下工作回家接我以前,我一直以为林阿姨才是我妈。 所以他们俩吵架闹离婚我一点儿都不关心,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既然林阿姨不是我亲妈,我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嫁给林阿姨的儿子林默写?如果我嫁给他,那我和他和林阿姨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嘛。 我和写哥从小关系就好,他比我大三岁,虽然最真的很嘴欠,但也很关心我,我就一心只想着怎么嫁给他,没管顾我爹妈怎么开撕的事儿。 我跟写哥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笑我,到最后就抱住我说我们不管大人的事,我们俩永远在一块就好。 直到爸妈私底下解决不成,闹到了法庭上,我才被迫和写哥分开了一阵儿,去面对一个千年难题:你选妈妈还是选爸爸。 其实跟他们俩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很无所谓的,我那时候不在乎他们能给的亲情,也不懂的什么钱不钱的,心里利益没那么重,爸爸妈妈能给我带来的富二代生活我也不在意,我原本想着随便说一个得了,但又转念一想,我应该选妈妈才是。 林阿姨是妈妈的闺蜜,我要是想常常跟林阿姨见面,跟写哥见面,我就得常常跟着妈妈才行,所以我那时候就选了我妈。 老傅对着我泪眼盈盈,我也只想跟他说一句:“你早干嘛去了?” 我就那么跟着我妈走了,我一直也没想通,他们平时也没很喜欢我的样子,为什么到抚养权上要这么拼死拼活的,不过这问题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林阿姨和写哥。 很可惜,老天并没有如我的愿。 老妈和老傅离婚没多久,我跟着林家快活的日子没多久,写哥就病了。 准确来说写哥一直是病着的,他就没有好过,只不过这回更严重点,他住到医院去了。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是遗传的,很严重,搞不好随时都会死掉,十几年了,写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配源,林阿姨是一直用我妈和老傅给她的抚养费给写哥治疗才保住写哥这么久的。 医生说,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写哥真的会死掉。 我很害怕,我不想让写哥死,我活着的这十三年,一直是写哥关心我照顾我,我才得以做一个没有爸爸妈妈也可以快乐的小孩,但事不遂人愿,写哥还是在我初二末尾的那段时间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哭了好一阵儿,眼睛都哭出了问题,也不想着治疗,还天天说“傻话”:让我也死掉好了,我死了就可以见到写哥了,说完就赖在写哥的墓碑旁不走。 老妈是把我打晕了才带回家的,把我在家里关了好久,我才麻木了,我不想见到她,就自己主动提出换了私立学校,住到学校里去了,在新学校上初三认识了高辛辞,因为写哥的离世,我在学校闷闷不乐,高辛辞就以为我有抑郁症,作为班长他就一直很照顾我,在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下我才渐渐好起来,他大概劝了我两个月,我才愿意回家去待一段时间。 当然我主要也不是去看我妈的, 第3章 大闺女要亲亲抱抱 我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将书包扔给蔡叔之后便大摇大摆的进了柯益的大门。 走过二十米长的玻璃长廊,观望着阳光照射进来,落在白瓷砖上,好生舒坦! 公司里的人们都在努力的工作,真是一群爱岗敬业的好青年。 唉,自己家公司的空气都是香甜的,陆澄澄这个小兔崽子,这一次别想跟我抢柯益! 我正准备着在柯益大干一场,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帅哥拦了我的去路,我把墨镜向下放了放,以便我能看清眼前这个人。 金色头发、渣男锡纸烫、上挑到稀奇的眼线、欠揍的面容,加上一身嘻哈套装,眼前这个怪异搭配的美男子搓着手,拦下我却不敢跟我说话。 而我见他却只想说一句:“李渊泽你装什么啊!整个公司就你最社牛!上辈子当着我爹的面就敢跟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现在还害羞了?” 不过这话我还是选择咽了下去。 重生一世,我要给公司的每一位员工留下最好的印象,要每个人都尊敬我害怕我的映象!就像他们平时看着老傅一样,威严!而不是跟我拜把子!实在是上辈子他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觉得柯益我当家他就没什么事业可以搞了,天天吃喝玩乐会堕落下去,这才转身投靠了陆澄澄,这一世,我可不能让他再有这个想法。 李渊泽可是将来公司的三把手,虽然是三番,但也不容小觑的!只要他把造型师一换,他的颜值,足以秒杀隔壁公司的一大群毛头小子!那我要是让他跟我站一队,我的胜算就更大了,哼哼! 李渊泽支支吾吾半天,现在可算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大小姐,傅总还在上面开会,您先到休息室等一会儿吧。” 哦,开会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开会了,带我一个啊。 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当即便大喊:“傅老头!傅老头你出来!你家大姑奶奶来了!” 整个柯益都得震三震。 一群人吓的上来想捂我的嘴,可又一想到我是大小姐,又不敢了,只能站在原地为难不已。 他们怕,因为老傅是个很凶的老板,动不动就是又吼又叫的,他不打人,可还是让人惊恐,尤其是那眼珠子一瞪起来,活像画上的无常鬼,要不是为了高额工资,我想在场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没有一个人想给他打工。 但我不怕啊! 老傅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就再没有其他的孩子,便对我溺爱,我可真是老傅的大姑奶奶,老傅对我有求必应,我现在提出要骑在他脖子上在公司转一圈他都会答应,我便肆无忌惮的喊。 这也是告诉在场的诸位,你们要看清楚谁才是老傅真正心尖尖儿上的小宝贝!公司是我的,不许去讨好陆澄澄! 结果果然如我料想一般,我的声音从一楼顺着空顶传到了会议室,老傅在九楼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便表示:“我家祖宗来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便甩下了一众甲方,匆匆忙忙的来找我。 就这样,在众人无比惊惧的眼神中,老傅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时时啊,我的宝贝儿你终于肯来了,想爸爸没有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学校里还开心吗?零花钱够不够啊?”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完后又当场叫财务给我银行卡上转了十万。 不知道的估计真以为我是老傅祖宗呢。 儿在公司闹翻天,捣鼓不请谁是爹。 老傅那满脸期盼满脸慈爱还加着点儿紧张的样子,着实让我差点儿笑出来,想想他这副样子,我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上一世,老妈驾崩了以后,我面无表情的给她守了几天的孝,我对她实在没什么感情,她是个很偏执的人,我跟她不和,当然,她也不喜欢我,我们俩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罢了,我有时候都怀疑她当时抢我的抚养权到底是为了什么,拴住老傅的心?一个早就不属于她的心?我觉得毫无必要,可她还偏要坚持,每次老傅来找我,就算我不愿意去找老傅,她也要硬逼着我、摁着我的头也要把我带回傅家,她好和老傅见一面,顺便怼我小后妈几句。 我是实在不想去她的葬礼的,就算去了我也哭不出来,哭不出来,被人看见了我还要被骂一顿,何必呢?但高辛辞跟我说,说到底她还是我妈,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我的,我才耐着性子去了,高辛辞陪着我,我心里才好受一点,他还十分“贴心”的带了洋葱,那天,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孝女”。 再后来,我因为年纪还小,没有成年,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我的抚养权就归了老傅,被他带回了傅家。 老傅刚开始对我还是那副祈求我看他两眼的慈父样子,可过了两天他就没耐心了,他去追求他的中年爱情了,没过多久就把小后妈和陆澄澄接进了傅家。 我说是不在乎,不在乎老傅,不在乎他可有可无的父爱,反正从一开始我也就没怎么得到过,他就跟老妈一样,与我而言,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心爱我就够了,写哥临终跟我说的“好好活着”是我的依靠,高辛辞细致入微的关心是我的依靠,还有我的好闺蜜寒露,她永远支持我,即使后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但只要我有什么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回来支持我,我还有其他爱我的人,那么老傅这个半路杀出来、违心的说爱我的父亲,又算什么? 但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所有人都在说傅家是我的家,而事实上老傅和小后妈他们才是真正温馨的一家人,我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做不到,老傅每天工作那么久,下班之后还要过问陆澄澄的作业,陆澄澄生病带他去医院,陆澄澄饿了老傅亲自下厨,而对我就是放纵,从来不会管顾,我做不到不嫉妒; 我做不到,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最好的年纪,老傅带着陆澄澄去柯益历练,而一捧迷药把我灌倒了让我跟了高辛辞,从 第4章 无毒鸡汤 接上回,老傅懵了。 不止老傅懵了,在场所有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以及我以后会交到的兄弟们全都懵了,就连我,我扒在老傅身上,就像猴子抱香蕉树,我都感到莫名的羞耻…… 我这个“性格冷漠”,“从不平易近人”的傅家大小姐,今天腻歪的可怕,可怕!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怎么跟老傅亲近过,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个舔狗一样,亲爹作为我的舔狗和狂热粉丝,一直期盼着我能多看他两眼,我跟他说一句话,哪怕是骂他的,他一高兴都能把头拧下来给我当球踢的那种,但今天,我居然主动拥抱他!还是熊抱!还叫了一声“爸比”!!! 我听到有人悄悄咪咪的捣鼓了,猜测我是不是杀人放火了,要让老傅顶罪。 开玩笑!我一个守法好公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你也不看看从小是谁把我带大的,是写哥诶!生了几年就蝉联几届的三好学生,他那么好的人会带坏我?虽然他走以后我的性格确实有些变样,有时候也有点仗势欺人恃宠而骄,但我还不至于去杀人放火! 我有点儿气愤,但对于未来的憧憬(夺走老傅公司后的憧憬)让我放下了想要打那人的手,我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是要当一个好未来董事长的人,我不跟他们计较。 我从老傅身上跳下来,他还懵着呢,沉浸在莫大的幸福里,于是我乘胜追击,从蔡叔叔手里拿过我路上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厨房现场做的鸡汤递给老傅,说了句:“爸比,忙了这么长时间了,饿了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哦!”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十分可爱的,因为我明显感觉到老傅眼神都冒光了,感觉他下一秒就可以把他的头拧下来给我当球踢。 我当然对我的厨艺十分有信心,还记得上一世,有不怀好意的丑女人接近高辛辞的时候,我就是靠我亲手做的鸡汤泼了那丑女人一脸才……诶不对不对,我谈到哪儿去了,应该是我靠着我的厨艺牢牢的把高辛辞拴在我身边,毕竟俗话说得好: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高辛辞就是这样,我想老傅也不会例外,即使老公和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生物,但说到底不都是男人嘛!我就把我最拿手的鸡汤带来喽。 还记得那时候,老傅的手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止不住的颤抖,就像我递给他的是毒药。 不过也就是因为老傅这么大的反应,我才想起来,我重生回这个时候了,上一世的我这个时候做饭贼难吃的!我是后来跟了高辛辞以后在家闲的没事儿干才学的做饭啊,老傅现在哪知道啊?他不会以为我要毒死他吧! 但我还没来得及止损把鸡汤夺回来,老傅就已经一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模样将鸡汤炫进了嘴里。 666…… 老傅也是够相信我了,我心里难得的升起一种感动。 其实上一世这个时候我也做过两回饭的,只不过结果不太如意。 第一次差点儿把厨房炸了,端出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来,喷了点儿香水儿喂给了臭水沟附近的老鼠,结果不到十分钟老鼠全挂了,无一例外,都来不及让我问问它们做的好不好吃,额……不过全都挂了那应该是不好吃的吧,我给老鼠们埋了,还立了个碑,为了不让它们做了鬼来找我,我还给它们每只都上了三炷香。 第二次我熟练了些,严格按照菜谱一步步跟进,确定毒不死谁了,我才敢把这个“饭”端给了高辛辞,不得不说高辛辞也是真惯着我,那么一大碗蓝汪汪的板蓝根煲仔饭啊,他眼睛一闭一睁全炫完了,还给我竖大拇指说真好吃,我还记得那天,他去卫生间吐了至少十七次,同班同学都问我他是不是怀孕了,我还骂他们,说男的怎么可能怀孕呢?他们更惊讶了,说高辛辞不会是个女的吧!我被他们说的都差点儿信了,事后还问过高辛辞是不是隐瞒了他其实是个女的的事实,我还跟他说告诉我没关系,我会帮他保守秘密的,高辛辞的手差点儿没让他自己捏爆了,忍住了打我的念头,咬着牙笑着跟我说他就是胃病,后来他这么乖的一个人,把造谣的那群人打个半死,差点儿记过请家长的那种。 都有这两个这么可怕的先例了,老傅居然还敢吃我做的饭,他是真六啊,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同时还有一点点儿相信了他对我还是有父爱的,我内心称赞了他一番。 没两分钟,老傅把鸡汤都喝完了,汤罐子见了底,身边的人都想去扶他了,随时准备把他送医院,但我现在做饭是真的好吃!毒不死人了!老傅又怎么可能有事呢?只见他大手一挥拦下上前的叔叔阿姨,将汤罐子放下,热泪盈眶,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我,我差点儿被他勒死的那种。 “宝贝儿啊,还记得你七岁那年,爸第一次吃你做的饭,一碗蛋花汤,把爸送进了医院……现在可真是长大了啊!做饭没毒了,不仅没毒……还做得这么好吃!” 老傅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我…… 啥???还有这回事儿!我还给老傅送进医院过!七岁?那是什么时候? 哦……好像真有这回事儿……那时候我还在林阿姨家住着来着,下午的时候写哥来找我,说家里来了个叔叔,一天了没吃饭呢,就让我先去给那叔叔冲碗速溶的蛋花汤,他去做饭,我就去了,但我好像把防腐剂也给冲进去了。 现在想来,那个“叔叔”大概是老傅了…… 我差点儿谋杀亲爹啊…… 嗯,现在看来跟着高辛辞过日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做饭没毒了…… 行了行了不能再说这些了,再说要影响我跟我钱袋子的感情了,我得再找点儿什么法子增进一下我们的感情,省的将来陆澄澄那小兔崽子超过我去,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吐槽一句,老傅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有脑子 第5章 我是小情人儿 父女感情增进第一步:给亲爹做饭饭。 这点我已经做到了,那就该进行下一步,写哥在世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至理名言:想要从国外弟弟那边儿向妈妈争宠,那就要及时的把妈妈所有的注意力从他那儿拉开!比如说带妈妈去游乐场,女孩子不管多大都喜欢游乐场。 嗯……虽然这个和我现在的情况有点儿不符,但…… 男孩子不管多大也有喜欢游乐场的权力是不是?实在是我真的不知道老傅到底喜欢什么,权且当他喜欢游乐场吧! 我找了个理由让周围看热闹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回去工作去了,回头就剩下我和老傅,因为我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跟亲爹说我要带他去游乐园玩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只好先支开他们,谁知道我这行为纯属多余。 我低着头,有点害羞的意思,扭扭捏捏的说了句:“爸比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刚说完,下一秒,老傅四五十岁一向身体没那么强健的老骨头蹦了起来,真的,蹦了起来!大喊着“好啊好啊”,然后就像要过年了一样说要去库房拿几个气球给我玩。 啊???不是,老傅我都三十了,你好大外孙儿都七岁了他都不玩气球了你现在让我玩?我知道我现在重生回来了是年轻了几岁,那我也十六了,不是玩气球的年纪了吧! 但我到底抑制不住他的“童心”,只好接受了他递过来的恐龙气球,并眼睁睁的看着他暗暗将上前跟他说话的一位道具老师骂了回去。 道具老师:“董事长董事长这个不能拿,一会儿做活动的时候要用的……” 老傅:“公司都穷成这个样儿了?连个气球都拿不起?是倒闭了吗?我问你是倒闭了吗!别扰我兴致!你连个气球都不能再想办法弄一个我雇你有什么用,起开!” 唉,老傅有时候还真不太讲道理,我在那儿看他幼稚的模样看到目瞪口呆,不过我也实在插不上嘴去帮那道具老师,只好老老实实的站一边儿,等老傅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我才找了个机会把气球还给了他,道具老师一阵儿感激涕零,我简直都要看到他头顶上出现的对我的好感度进度条拉满了。 得了得了,小事一桩,三十岁的人了也不会跟你蛮不讲理的抢气球了,千万别爱上姐,姐就是个传说。 不一会儿老傅就回来了,穿着一身……嗯……十分幼稚的白色卫衣,上头画着一只小熊…… 小熊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老傅美其名曰要跟我穿亲子装,我这时候才发现,我身上穿的也是这样的衣服。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上辈子的这会儿我家门口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出现好几箱子打包整齐的漂亮衣服,我身上这身大概就是那个箱子里随便翻出来的,现在看来那箱子是老傅扔给过来的了,并且极有可能所有的衣服老傅都有同款,都是“亲子装”,我不晓得里头的裙子老傅会不会也有同款,但我觉得老傅应该还没有这么变态。 亲子装就亲子装吧,我不能嫌弃我的钱袋子。 我挤出一抹极其勉强的微笑,上前去挽住老傅的胳膊,老傅异常兴奋,叽叽喳喳的,要把全公司每一个犄角旮旯里能翻出来的陈年旧事“笑话”讲给我听,我则做好一个“大孝女”的模样,什么都顺着他,实际上我快烦死了…… 你上辈子就是这么讲故事的,这辈子还这样,你晓不晓得这故事我都快听吐了…… 算了算了,我不能嫌弃我的钱袋子。 天知道老傅有多有钱,反正我上辈子死之前都还没数清,但就按照陆澄澄那为了打发我,过个年说两句吉祥话能给我两套房子的阔绰样子,我猜也该猜到老傅的钱能绕地球好几圈儿了,毕竟老傅的业务广泛,什么地方都能捞两笔钱。 嗯,不能嫌弃,我还得再加紧点儿,好好处好关系,毕竟我捞完老傅的钱,将来还有高辛辞的钱等着我去捞,任重道远啊,唉,我真累。 老傅拉着我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一到这里,我就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土豪气息。 老傅是个极其爱装X的人,他快把“我有钱”这三个字写脸上了,这些全部体现在了他平时的穿搭以及出行上,衣服是另一说了,因为今天的小熊卫衣实在看不出他有多有钱,只能看出来他十分幼稚,这老大年纪了还穿小熊卫衣,有钱就只能表现在他的车上。 一整个地下室啊……全XX是豪车…… 你有这么多车上辈子咋就没给我两辆呢……给两辆也是咱俩的父女情分啊老傅,一辆你也没给我呀全给了陆澄澄了?偏心!恋爱脑! 算了,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我不计较了,仙女是大度的,未来柯益董事长是大度的,但这辈子你得把这些车都给我哦! 老傅挨个给我介绍,说这个车是怎么怎么样的、那个车是怎么怎么样的,我真想跟他说其实我都知道,我老了解了,你不晓得我有多财迷,不了解你姑娘啊,这些车?我花着高辛辞的钱全都见识过了。 但你要是真心想给我几辆的话我也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哈!毕竟我现在这都重开了身上也没多少钱,高辛辞也还不是我老公呢,他的钱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儿骗,你想给那自然是最好的了,老傅咱俩都是实在人,我就直说了吧,我喜欢那辆蓝色的玛莎拉蒂,送我吧。 我心里想的实在美,但这话我一时半会儿还没组织好既委婉又不失礼貌的话,所以就暂时没说。 没关系,反正将来都是我的。 我的心情在看到这些车的时候愉悦了许多,随后我随便指了一辆稍微宽敞点儿的车,蔡叔叔坐到驾驶位上去,我和老傅则到了后座,老傅开了车门,还不忘把手放在我头上给我护着。 嗯……有一种感觉,我是女总裁,蔡叔是我司机,而老傅是我保镖,真不戳! 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我上的初中的旁边的游乐场,巨型!游乐场!十分壕气!还记得上初三那会 第6章 生命的色彩 接上回,我到底还是没伸出代表月亮惩罚老妖婆的巴掌,因为我是个淑女,淑女是不打人的,我是个文明人,不能为了这种老妖婆毁了我多年设立的人设,我愣是把我快要爆发出来的怨气给咽回去了。 啊,我真高尚! …… 算了我还是承认吧,这老妖婆学过空手道,我打不过她,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打得过她,我也打不过她旁边儿站着的那个虎视眈眈的陆澄澄。 那小兔崽子从小就学散打,别看着瘦骨嶙峋像个细狗,但攻击力惊人,三两下能给我撂倒,五六下能给我送医院去。 不行,我要克制…… 我忍! 好在那老妖婆没再说什么气人的话了,受了委屈丢了面子了就带着她儿子走了,这一波……我赢了! 今天还能算是十分快乐的,总结下来:得到了老傅给的十万块钱零花,处理了将来的小后妈,还有,得到了美丽的蓝色的玛莎拉蒂~就算我还不会开车,摆在我家门口我看着也高兴! 晚上了,玩高兴了,老傅回去接着工作,蔡叔叔也送我回家了,我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松快的过下去,但我忘了,重生一世,老妈也是复活了的,家里还有个大麻烦等着我。 我才一回去,拿了钥匙开了门,一个花瓶就冲我砸了过来,我眼疾手快躲开了,花瓶炸裂在防盗门边缘,碎瓷片漫天飞舞,我到底还是没躲过,被一块碎瓷片划伤了手臂。 这就是我的大麻烦——一个将近疯癫的老妈。 她跟老傅离婚之后跟了一个嘴特别甜的小白脸,被人家两句甜言蜜语骗的魂儿都飘了,我劝过她几回她也不听,干脆就随她去了,结果一段儿时间没管她,大概十几天的样子,一直陪着写哥在医院,她突然就给我打电话来哭了,说那个小白脸骗光了她所有的钱,连房产,公司股份都全被骗走了,她流落大街了。 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老傅,老傅才给我们找了现在的房子,不算太大,一百来平,老傅原本只想给老妈一个人住的,趁着老妈破产把我带走,跟我说回傅家能住大别墅,但老妈死死赖着,我又不想老搬家,想陪着写哥才没答应老傅的请求。 现在想想,我当初就应该跟老傅走,因为老妈疯了,自打那小白脸骗光了她所有的财产她就疯了,她还把这一切都怪在了我的身上,说我是个扫把星,一定是因为有我在那个小白脸才不要她了,我跟她争吵,我说你清醒一点儿吧,你还以为你们俩是真爱不成?你多大岁数了?你俩差二十多岁啊,你除了有钱你还有什么值得人家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喜欢的,他接近你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他图你什么啊?玩玩就得了你还给他股份!现在一无所有,你倒反过来怨我了! 我当初跟着她也就是为了好陪着写哥,结果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写哥也走了,我就更没有跟着她的必要了,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我以为她回心转意,不想落井下石,我一定早早跟了老傅去。 但没过多久,她就又展现出她那疯癫的本性来,我又受不了了,又要走,她就又求我,我就又原谅,如此周而复始轮回几次,到了我终于下定决定要离开她的那天,她病了,我留下照顾她,又没走,再后来,就是她病死了。 我后来想想,她其实也挺可怜的,一辈子没有人真心实意的爱过她,没有爱就算了,连钱也没有,最后病死了,除了我,没有人再看过她一眼,包括曾经同床共枕的老傅,包括称了一辈子好闺蜜的林阿姨,他们没来看过她,最后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 但这并不代表我重生回来,还要心甘情愿的受着她的疯癫,我过惯了高辛辞惯着我的日子,养成了一个受不得半点儿委屈的性子,我当时嘴上就没饶着,不等她开口就先把她骂的闭了嘴。 至于骂的什么,自行猜想。 我一向叫她慈禧太后的,现在重生也不例外,因为她就跟慈禧太后一样,在外没什么本事,就会窝里横。 慈禧太后听见我骂她的话后愣住了,那一瞬间好像回家的我不是她的女儿。 上一世我真就是一个受气包,在哪儿都能受点儿气,关键我还真就是一个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人,只要不踩我的底线,还能给我一条活路,我向来不想跟谁闹到不可开交的,我想只要我安生过日子,他们总有一天会放过我,但事实看来,我错得一塌糊涂。 慈禧太后折磨我,折磨到她死的那一天。 老傅折磨我,折磨到我死的那一天。 如果我没有重生,没有看清了事实再重活这一遍,那我可真是大怨种了! 这辈子我还能继续做大怨种吗?不能! 慈禧太后她多大方啊?她扔的那个花瓶是雍正年间的斗彩加粉彩云龙纹双耳瓶,是老傅送给我收藏的,价值连城,慈禧太后都破产了,这样的宝贝还是说砸就砸,既然当妈妈的这么大方,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能落后是吧?我当场把她挂在门口的、她最后一件奢侈品丝巾撕烂了,撕成一块一块的条儿。 我嘴上也没饶着:“正好啊,我手上被你划了个道儿,拿你的丝巾包扎一下。” 但我也是这时候才看见,我手上原来有许多道伤痕。 哦,我想起来了,上辈子慈禧太后天天发疯,给我弄点儿血痕也是常有的事,今天也不算是特殊事件了,是后来慈禧太后死了我的伤口才都慢慢好了,那要这么说,今天反抗还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是吧?可惜了,她以后每天都要体会我小题大做的不孝女性子了。 我看见血痕心烦意乱,伤口太多,我都不知道该包哪一个的好了,只好先把刚划下的那一个包住,至于其他的,反正都已经晾了这么久了,再晾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我把伤口包好,回过头去对峙慈禧太后,她还是愣在原地,似乎在确认这个刚进门的我是不是她的女儿,没一会儿她确认了,就又开始发脾气。 骂 第7章 中年妇女追爱计划 接上回,高辛辞来了,出现在我的身后,他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也正是他来了,我才想起来,我分明还有一个必定要陪着度过一生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去死呢? 什么?你说太悲伤了,这不是喜剧吗?那我换一种说法。 十二点还没到呢,我emo个什么劲儿? 总之我一看到他,我便会想到他爱着我的时光过的是多快活,我一向珍惜他的爱,我怎么还能选择死亡,让他将来许多年的爱落空呢? “惜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他问我。 我想他是知道原因的,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还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好像已经跟我妈打过好几回擂台了,就是为了我时常“无家可归”的事,虽然每回都会被慈禧太后一句“我们母女俩的事你搅和什么”给噎回去,但每一次,只要我需要他,他都会管这个闲事,哪怕他要跟着我一起被慈禧太后和她几个同党议论,他都会来的。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可不死!我死了不就便宜了别的女人?门都没有! 我回转过身去,心里一阵委屈。 本来高辛辞不来,我还哭不出来呢,他这一来一安慰,我的眼泪真是刷刷往下掉啊!顿时梨花带雨引人怜惜,啊我真美…… “惜时我没带纸你别哭了。”高辛辞拍拍我的后背。 等等你说什么?没带纸,呵…… 该死的臭直男! 没关系,我很大度,我拿你衣服擦也是一样的,想通了,我毫不犹豫,钻进高辛辞怀里就是一顿擦眼泪,他想躲?我两个指甲盖掐住他一块小肉就是狠狠的一扭!你再躲!再躲我找个绳子拴住你,让你今天一晚上就站这儿陪我哭! 果然,我这完美的计划一进行,他马上就不躲了,就站在原地让我搂着,好像认命了,又好像心里偷偷记仇了…… 我搂着你你为什么不搂着我呢?高辛辞你的手背在身后是什么意思?想随时挣脱然后逃跑? 我十分不满,但我并没有像上一世婚后一样揪住他的耳朵教育他一顿,我知道,婚前的女人是一定要装的,要不然让高辛辞提早看清我的真面目,跑了怎么办! 要知道婚前和婚后是两种状态,我和高辛辞就是这样,婚前我并不能确保会不会有别的小可怜儿勾了他的心把他带跑了,所以才会一切做到最好,把他搞到手了才能安心,婚后?无所谓了!不到一年儿子我都给他生下了,跑呀,敢跑我就把你儿子拐走!这就是我拿捏高辛辞的狠招儿,婚后的他是“有苦难言”,但那又怎么样,跑不了喽! 但现在毕竟重开了,我只好再装回淑女样子,嘟起个樱桃小嘴,泪眼汪汪,楚楚可怜。 “高辛辞,你能抱抱我吗?” 高辛辞看见我的模样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还是有些迟钝,但他的手还是一点一点的挪到了我的腰身。 …… 我老公还是纯情的,抱就抱一下吧还整个绅士手,那俩拳头握得那么紧,手心是根本不敢碰我一下啊,至于嘛! 算了算了,毕竟才高一,十六岁,还小呢,我就不勉强了,其实就这样也挺好,他这样,我倒是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恋爱的青涩。 我和高辛辞的恋爱太短了,准确来说,恋爱只有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发生了太多,差点儿给我CPU干烧了的那种,二十四小时过后,我和高辛辞看完最后一场烟花,恋爱期就结束了,然后就是花了九块九,领了证,结了婚,再然后,长达七年的婚姻,最后就是我不知道怎么滴就死了。 那一天的不愉快很多,在这里我就不破坏气氛了,省的冠上一个“浪漫终结者”的名头,总之就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恋爱的青涩,只感受过恋爱的“飞速”和烧CPU,我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我谈恋爱了会是什么样,却从来没想过是那样,我还是挺不满意的,现在倒好了,人生重来一遍,我要是早早的就把高辛辞搞到手,从十六岁到可以结婚的二十二岁期间,我们有六年可以谈恋爱,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这么一想,感觉重生也不是那么没意义了。 说干就干,我脑子里顺时脑补出十万字的恋爱攻略计划,目标都是把高辛辞这只可爱的小绵羊搞到手! 好了,以下故事走线大概就是我这个中年妇女重生追爱的幸福故事了,现在的我简直就是化身小说女主,而我未来的老公就是我的男主,我将要和他互不嫌弃美美满满的过…… “惜时你哭完了没有啊,我答应了我妈要赶快买袋盐回去。”高辛辞忽然插了一嘴。 …… 这个狗男人,从来不让我完整的把我的内心独白说完就破坏气氛。 算了算了,我是个大度的女人。 我松开高辛辞,抹了把眼泪,即使内心被这个大直男气的要死,我仍然不忘装作一个淑女的样子,轻言轻语的跟他道个歉。 毕竟,我今天晚上住哪儿的问题还得他给我解决。 高辛辞最是心软,此刻他的选择当然是收留我,不过将我收留到高家之前,他先是带我去了医院,我手上的伤口让他害怕,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流着血而不管不顾,这点是慈禧太后都做不到的,这也是我永远爱着他的地方,他不会不管我的。 当然,我也有讨厌高辛辞的点,比如说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呢!这么早叫我起床干嘛! 第二天我是从高辛辞家里醒来的,怀里抱着他预备着我下个月生日送给我的大熊,大熊块头比我还大,虽然这份小惊喜被我提前撞破了,但我还是很感动,但这并不影响我差点儿没抓住他的手咬他一口。 “八点才上课,你七点半就叫我干嘛,再睡一会儿嘛……”我迷迷糊糊的抱怨。 高辛辞是个喜欢什么事情都提前的人,他这个坚定的提前派,从不会容许我 第8章 第N遍的脱口而出 接上回,期中考试So easy,哪里不会考哪里,结局不出意外,题,我是真的一道都不会,什么七零八碎的知识我早都在高考完之后还给我的老师了!现在都过了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啊…… 这要是换做从前,我得个倒数第一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大事,这卷子瞎写也罢,但我所认为的瞎写也不是一分都没有,晨星好歹是个一等一的重点高中,我还在尖子班里,就算是倒数第一,我好歹也能做到每一科都及格给老班留点儿面子,而不是现在的一窍不通拿十分都难…… 我现在看到什么古诗文翻译啊,续写啊,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南市买什么?人家卖吗你就买!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铁笼卡猫头?! 翻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额……好像是那个真正厉害的人,你站在江边上,你仇家的一具具尸体就会顺着水流飘过来,但是孔子真的会说这样的话吗?我不太确定诶…… 没办法了,这时候我老公的作用也就该体现出来了。 我的宝贝儿啊,年级第一啊,就借我抄两道古诗题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我毫无犹豫,趁老班不注意,拿着笔杆子戳了戳高辛辞的胳膊肘,并脱口而出一句:“老公,卷子写完了借我抄抄。” 我才说完这话,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我看到高辛辞原本平静毫无波澜的脸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化为通红,而且一红直接红到耳朵根儿,我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 我又叫了他一句“老公”。 漂亮! 可是我都叫七年了,我实在是习惯了呀,现在让我改,我俩是离婚了还是怎么着……啊不对,现在重生直接没结婚了是吧。 不对不对,我现在该注意的重点是这个吗?我该想的是现在该怎么办啊! 要不……我跟他说:“你误会了,其实我叫你的不是老公,而是老狗?”那他不更得干死我嘛!解释是解释清楚了,但今天这个答案我肯定也是抄不上了呀!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心里情绪凌乱的这一会儿,高辛辞好像也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是不知道哪根筋儿抽了,也可能是想让我放过他吧……反正,他十分爽快的把卷子塞给了我。 直接把卷子都塞给我了???你不怕被老班儿发现??? 我仍旧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我想借高辛辞的卷子抄抄可谓比登天还难,上刀山下火海都没这波折,因为他怂的慌,贼怕被发现了老班儿请他家长,因为我这个婆婆跟老傅大不一样。 虽然我们两家同样都是单亲家庭,但老傅是纯粹溺爱我的,就算我把晨星炸了那也不算什么,他不会骂我一句,但我的婆婆就不一样了,她并不会因为心疼自己的儿子没有爸爸就过多的溺爱他。 她对高辛辞的要求很高,高到无人能及的那种,这些要求也是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做到的:成绩优异,多才多艺。 就这两点,只要高辛辞都做到了,她就是天使妈妈,其他方面不管高辛辞多奇葩她都能包容,保姆走了她就打破原则亲自下厨,还有完全不反对早恋,即使校规极力反对早恋,如果高辛辞出现早恋的迹象被老班儿逮了,她也会冲到学校去和学校理论,说什么早恋怎么了,在学校里女朋友可以关心高辛辞之类的,就像我和高辛辞,未满十八岁,我住到他家里去我的好婆婆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啊当然,我现在和高辛辞一点儿过分的事儿没做过哦,但她从来没过问,还真是有点打破常规。 婆婆只认准两点要求,成绩,才艺。 作弊这一项死死地抓紧成绩,婆婆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只要是高辛辞作弊,无论是他抄别人的还是别人抄他的,她都要罚,起初他跟想抄他卷子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些人还觉得无所谓,围着高辛辞说了一天的好话,高辛辞耳根子软,没办法也就只好答应给他们抄了,结果就是:被老班儿发现了,老班儿告诉了我婆婆,从那天放学起,高辛辞一个星期没来上学,回来的时候都有轻微抑郁。 至于这一个星期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外界传言是连警察都被惊动了,高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劝架,说是高辛辞快被打死了,传的有模有样的。 但实际情况是,高辛辞确实快被打死了,可门口围的那一圈也不是去劝架的,是去找人的,因为我怕高辛辞真被打死,我就趁我婆婆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带他溜了,留了个字条说我俩离家出走了,我婆婆是吓了个半死才叫了那么多人来找人,至于那个轻微抑郁,那是我教他装的,哥们自打写哥死后抑郁那么长时间也不是白抑郁的,总得派上点儿用场。 那次过后,婆婆再也没敢动过高辛辞一根手指头,但是!她那脾气,阴晴不定,我是不敢让高辛辞再“冒险”了,高辛辞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冒险”,谁知今日,高辛辞被我一句“老公”迷了魂儿了! 我拿到卷子,为了我老公的安全考虑,我决定,还是先抄完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我这个人别的不说,抄答案那是一等一的快,不到半分钟,我就把答案全记下了,赶紧把卷子还给了高辛辞。 我现在可真怕他被打死,他要被打死了我以后就没指望了呀!我身边能供得起我的有钱人少之又少,要是没了高辛辞这个青年富豪,我还想过好日子的话,除非我嫁给陆澄澄!但这不可能!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记下的答案腾到了卷子上,就这样熬到了考试结束,可抄答案是结束了,我的“胡思乱想”并没有随着考试铃声的落下而结束,我走出门去,因为脑子里乱的很,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被“跟踪”了,直到我走进女厕所,我后面这哥们才怂了,停在了门口,而我也通过卫生间的镜子看到 第9章 我被绑架了? 接上回,高辛辞同意我叫他老公之后,娇羞的跑了,只剩我在原地懵比。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但又仔细一想,我现在的思路不就是主动撩他,然后我俩好好谈个恋爱到点儿结婚么,这叫老公的一下子,尴尬是尴尬,但也加快了我俩恋爱的进程了不是?他要是不喜欢我,能让我管他叫老公?不合常理,所以他一定是喜欢我的。 所以现在,我只需要该干啥干啥,只要我乖乖的按照高辛辞说的:“在没外人的地方叫老公”就好,毕竟我了解他,闷骚怪,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我俩在学校里直接“官宣”,明天就得被老班儿一张大头贴贴校门口去示众,那多丢人啊,我脸皮厚倒是没什么,但高辛辞不行啊,这小脸儿都没地方搁,没关系,我大度,陪他瞒着就瞒着呗,左右不过多等三年,高中就过去了,大学了谁还管谈恋爱。 想清楚了之后,我回了教室。 这回的考试只是老班儿自己编的考题考我们一回,其他老师没跟上进程,所以别的科目考试暂时还没有,我们考过语文之后也就没什么要命的大事儿了,教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我也老高兴了…… 还好没有别的科了,这要都考完我就该后悔为什么昨天没跳河了! 但没有考试,只能让我在还在世的十几年里少丢点儿人,它还是有坏处的,就比如说高辛辞消失了。 躲我,就为了躲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问老班,老班说他不舒服请假回家去了,我才刚决定要好好撩他,他就跑了,我忽然间十分失落,他跑了我玩谁啊…… 反正学习是不想学习的,后来的人生都已经固定了,也没什么必要箍着自己往死了努力了,反正结果都一样,我还想试着努力一把的只有争家产和搞爱情,高考成绩?谁爱搞谁搞。 那现在既然搞爱情,爱情跑了,那我去搞事业? 有道理!(此处自行想象猥琐滑稽脸) 说干就干,我立马跑去跟老班请了假,因为老傅是校董的原因,我请假十分简单,只要我不炸学校拆教室,老班什么都顺着我,我迅速出了学校。 我仔细思量了一番我现下的处境,十六岁,高中生,柯益大小姐,没股份的大小姐,接触不到任何一个甲方爸爸,也接触不到任何公司机密,那我要搞事业的话,看来只能从和公司艺人打好关系开始了…… 柯益艺人地位很高的,说不准儿哪天火了就一跃从艺人变成股东了,既然是股东,那就有利于我争财产。 我脑子里蹦出一个人来:李渊泽。 虽然现在他还是个小人物,大概五六七八线的那种,但我毕竟是重生回来的,我早已摸透他未来的星路,公司三把手啊!一番啊!很牛的那种!这可得好好招待住了! 别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一把手和二把手,问就是同理,我也看过了他们的未来,一把手没交税塌了,连带着公司还亏了一把,我没现在就去把他踢出公司就不错了;二把手处对象了,我毕竟是个异性,去找人家不太好,容易让他对象误会,我这么个品行高尚的人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 好吧我还是说实话吧,我社恐,除了李渊泽,公司的其他艺人我差不多都不太熟,不敢平白如故的上去跟人家打招呼,能说上话的几个除了李渊泽,后续星路都十分艰难,找了也没多大用处。 把计划都捋顺了,我掏出手机打电话。 …… 怎么我用的还是诺基亚!智能机是哪年出的来着?唉算了不管了,反正我平时也不怎么打游戏,诺基亚就诺基亚吧,能打电话就行,我赶忙按着记忆给李渊泽拨过电话去。 “歪?哪位啊?” 一股子嘻哈味儿,嗯,李渊泽莫属,他唱Rap还挺好听的。 “我,傅惜时。” “啊?!小姐!” 李渊泽很明显的被我吓了一跳,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到他从椅子上蹦起来的模样,但作为艺人,他处理“突发情况”的速度还是快的,很快我听着他的声音都成了一种严肃刻板有点儿像老傅的调调。 “小姐,您有什么事?” “出去喝酒啊!” “What???” 他的镇定再一次被我打破了,现在他估计是瞪着个大眼哆哆嗦嗦呢。 “小姐你不是未成年么……” 很久很久,他才哆哆嗦嗦的回了我一句。 诶呦我去!把这事儿忘了!未成年不能喝酒哦,我重生了诶……诶不对!我怎么不能喝酒!老弟我跟你说哦,你别看着我年纪小,我老能喝了,你不晓得吧,老傅这么多年没参加过的酒会都是我替他去的! 我替我自己说出一句“未成年”不能喝酒感到惭愧,当然,我不是说这句话有错,而是我不是一个遵循这个规则的人,犹记上一世,我连连请假,一般情况下都是坐飞机飞往世界各地喝酒,因为老傅的酒量弱的一批,但各大酒会柯益又不能没有代表去,作为他唯一的亲生女儿,我只能代劳,一代劳就是好几年,直到嫁给高辛辞为止。 我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老傅教我喝酒都没关心我的年纪,你关心个什么劲儿?我当下就怼了回去。 “无所谓啦!能喝就行,你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了。” “我去我去我去!”李渊泽的语气带着兴奋。 我就知道,这哥们一听到“喝酒”两个字绝对撒欢儿,他就喜欢个喝酒,尤其是有人陪他一起喝。 “哦对了,以后别管我叫小姐,听着怪不习惯的,叫我名字就行,喝酒地方你定,我在晨星门口,你来接我。” “没问题马上到!” 就这样,我飞速转移了战地,从“爱情战场”转移到了“事业战场”,作为搞事业的女人,我还是十分谨慎的,就比如说李渊泽一来,我立马张望四周看看有没有狗仔的存在,李渊泽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告诉我: “别看啦,没人拍我的,我都几个月没接通告了,早没人跟着了,再说了 第10章 意外发生 多层镜片相叠,映照大厅里引进的一池活水,顿时间金碧辉煌的廊道仿佛置身水镜,四周波光粼粼,但廊道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景色的怡人而松快一些。 这地方,两方对峙,一方盛气凌人,穿着一身乳白色运动衣,上面还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另一方西装革履,上面别着一个价值不菲的胸针,却是畏畏缩缩,十分丢面儿。 两方都有个共同点,怀里都有个娇俏的小美人儿,只不过西装男怀里的姑娘安安静静,已然睡去,小老虎运动衣怀里的那位却不停地蠕动还叫嚷,像只会说话的青虫。 “唔……人贩子!快来人救我……老公救我……” 小老虎卫衣不禁红了脸颊,方才的气势散了一半,为了保住自己的威严,只好把小青虫搂紧了,赶忙说完“台词”。 “她还小,谁让你们带她来喝酒的。” 小老虎卫衣说话语调平稳,没有任何训斥之意,却还是让对面“虎躯一震”。 “是小傅总自己说的她可以喝酒,而且我们还给傅总打过电话,傅总也说没关系,只要我们事后把小傅总送回家就好了……没说不能喝啊……” 西装男的话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个字就像蚊子嗡嗡似的,若不屏息凝神静听还真听不见,他颠了颠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抱紧了些,以防自己一心虚把她摔下去,那就真倒了大霉了。 小老虎卫衣也没心思跟他纠缠:“傅总也没说你可以把小傅总灌醉吧?还有你怀里这个楼小姐,她现在是什么处境你最清楚,你这是害她,要她的命!她的前途毁了,你自己想想赔不赔得起!今天的事,你自己回去和傅总解释。” 说罢,小老虎卫衣转身离开,只剩西装男留在原地。 他看了看怀里的楼泠哭红的双眼,一时间,竟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不是为了名声,不是为了今后的前途,只是为了她。 高辛辞说的对,她完了。 但也有不对的地方,小高总也还小,他不会明白的东西多了,他不会明白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竭尽全力做好小傅总的后盾,默默守护着她,她喝醉的时候,把她带回家,让她好好休息。 高辛辞抱着傅惜时走出饭店,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刚才接了李渊泽的电话后就急匆匆的打车赶来这个郊区饭店,结果现在打不着车,回不去了。 他一手抱着傅惜时,一手费力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结果摇晃了半天居然没信号,没法向自己老妈求救了,无奈只好向饭店老板打听了哪有酒店,好在酒店离得不远。 大概十分钟,酒店就到了。 跟市区的大酒店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但现在这情况,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高辛辞把傅惜时放在床上,看她睡熟了也就放心了。 洁癖使然,他把四周能顾上的桌椅板凳都擦的锃亮,随后就按照平时的习惯洗澡去了,可谁知道!还能发生意外! 才把上衣脱了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腰上就被另一只凭空冒出来的小手掐了一把。 “小宝贝儿!锻炼的不错呀!小肉肉硬邦邦的!” 高辛辞浑身上下猛地一抖,来不及转身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我艹”,赶忙把那只小手一计降龙十八掌拍开,手上都暴起青筋,抓起身边一切可以“自保”的东西就往胸前捂。 牙刷、肥皂、袋装洗发水、沐浴露,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真正能保住清白的衣服和浴巾。 “女流氓”两眼一眯,双手叉在腰间。 “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玩你大爷!你干嘛!”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啊! 不过被傅惜时这“欲擒故纵”提醒了一句,高辛辞这才想起要抓衣服,谁知傅惜时魔高一丈,今天这个便宜还真就占定了!眼疾手快先把架子上的衣服抢了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开浴室门,扔起衣服一脚踢了出去,就像踢足球,完事后,把门关上,锁门。 高辛辞都看傻眼了。 “看衣服干嘛,看我!”傅惜时上前,水蛇一般的手臂缓缓围上高辛辞的脖颈。 指尖有意无意,类似于小猫挠痒似的捉弄着,从肩头溪流划水一般滑到腰间,所经之处却无凉爽,而是一种火苗升腾的快感,一分一寸,要将他整个儿燃烧尽了。 高辛辞已然是咬紧了唇,两拳头也是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红,心里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体将她推开。 她还偏就是喜欢这样的捉弄。 白皙细长的手指弯弯绕绕又爬回脸颊,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描过眉毛,碰过嘴唇,她蛮不讲理的抓过他的两手放在自己腰间。 正是要入夏的时节,天气偏热了,身上的衣裳都是单件的,就隔着那么薄薄一层,手掌心触碰到的那一刻,顿时掌心都变的滚烫,心里头也犹如浴火焚烧,痛痒难耐,竟由此生出一种渴望来。 傅惜时的美是明艳的,尤其是这酒后,脸颊升起一抹红晕,加之她实在是个早熟的人,身上的曲线比之旁人真是多诱人了好几分,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美,至少高辛辞不能。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今天就从了我不好吗……”稚嫩轻柔的嗓音,娇娇气气的喘两句,竟让一个孩子显示出几分不可言说的风韵来。 高辛辞一听这话,着实也是慌了,这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呀!还有刚才那台词,什么鬼啊! 思量许久,高辛辞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你好……你为什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啊?” 一时间,傅惜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或者说:高辛辞这台词莫名的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本来就够想打人了,谁知高辛辞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好油啊……” “我谢谢你啊,还重复一遍给我听,真贴心啊宝贝儿。”傅惜时纵使喝醉了也不望一个白眼儿瞟过去,但白眼过后,又是面露凶相凶神恶煞,咬着牙,那话从两瓣红唇 第11章 我亲爱的后弟弟 接上回,我和李渊泽出去喝酒去了,后来喝醉了,去吐的时候,我好像……被绑架了?但我却是在一个十分干净的酒店里醒来的,和我所想的脏乱差地下室或废弃工厂的差别实在太大了,而且我连绑匪的影子都没看见。 可能……因为我长得太丑了卖不了什么好价钱被人贩子“抛弃”了?! 我滴个天爷呀,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呀! 人贩子都能抛弃我的吗!诶不对呀,我应该庆幸啊!我伤心什么,他不要我了正好,我可是日后要当阔太太的女人,可不想这么快把心肝脾肺肾丢了。 但是没被绑架肯定是个好事儿吧,我还有一点想不通的:人贩子怎么还把我送酒店了?他有这么好心! 我靠,我不会是被非礼了吧! 可我身上衣服都还整整齐齐的啊,没啥褶皱的样子,没办法了,我只好打电话给李渊泽,问他是不是勇斗匪徒然后把我救了才送到这里来的。 电话拨通,李渊泽夸我想象力真好,当编剧去吧。 “不是……小傅姐,你这喝多了还失忆啊,是隔壁舰行的小高总去接你的啊,还上上下下把我批斗一顿,整得我里外不是人,你忘啦?” 我还真是忘了。 得知这个结果,我安心了,是高辛辞就好,这回还挺君子,居然没和我睡一块,我居然有些失落。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重生后的我年纪尚小,不能便宜了他,我要矜持。 应付了李渊泽,我看了看表,反正是肯定赶不上学校上午的课了,我就给老班打了个电话请假,决定收拾收拾退房,去外面逛一逛,吃了中午饭,等到下午了再回学校上课。 但我没想到啊!怎么一回学校,我竟有一种进入修罗场的感觉!高辛辞为啥瞪我啊!他瞪我就算了,为什么还不理我啊!两手抱胸,就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万一样!不瞪我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他四周都快结冰了!我上个课坐他旁边都冷的打哆嗦! 我到底怎么惹到他了?求问苍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不成……我昨天晚上喝醉真的借他钱了?不应该啊,高辛辞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啊,我又不是没借过他钱。难不成因为我喝酒?也不对啊,上一世我也经常喝酒,他没生过我的气啊。那么……我是非礼他了?也不应该啊,我老公,我亲一亲咋啦。 可是我现在重生了啊!十六岁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我要是真把他非礼了,还真说不准儿会“记恨”我呢! 绞尽脑汁的想一想,我好像还真有点儿印象,奇奇怪怪的印象,我好像把高辛辞给壁咚了,然后还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他好像还说了一句我好油,可这难道不是我在做梦吗? …… 不会是真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以我高尚的人品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在做梦,人哪能控制自己做什么梦呢是不是?我没错!我喝的烂醉如泥的哪有力气爬起来去非礼高辛辞啊,再说了,我要是非礼他,他不会推开我吗?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力气还没我大吧?那还有什么好怨我的?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这种事。 那我还可能在哪方面得罪他了? 难不成……昨天我抄他卷子这件事不会被老班发现了然后偷偷告诉他妈妈了吧! “高辛辞,你被你妈妈揍了吗?”我忍不住凑上去问。 而高辛辞一时放下了他的“霸总”形象,一脸懵的问我:“啊?没有啊,为什么要打我?” “那你为什么生我气?我怎么惹着你了,要不是因为抄卷子那回事,难不成真是我把你给非礼了?” 高辛辞的脸红病又犯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看这情形,怕不是真的吧…… 但我才开始想象要如何负责,何时谈恋爱何时官宣何时结婚何时发请帖,婚礼怎么办的时候,高辛辞一巴掌拍到我天灵盖上。 “你想什么呢!没有……” 没有那你娇羞个什么劲儿啊!吓死我了! 但我才喘了半口气,马上又是一击雷霆暴击。 “你喜欢李渊泽?” 嗯?什么玩意儿?不是老弟你怎么回事儿?我都叫你老公了,你还能以为我喜欢别人?打哪儿看出来的啊? “我怎么可能啊,我和李渊泽才刚认识,不过就是一起喝个酒吃个饭的事儿。”我解释道。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你喜欢的明星是谁啊?难道不是李渊泽?” “当然不是!我要喜欢也不会喜欢自己家公司里的呀,离得那么近,喜欢早就追去了,现在的结果无非也就两种,一,好上了,二,绝交了,怎么可能还是一起喝酒唠嗑啊,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叫你老公嘛……” 不知为何,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竟也莫名生出一种少女恋爱的娇羞感,还是对我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老公。 嗯……可能我被他传染了吧。 高辛辞听完我的解释,倒是不生气了,可他开始傲娇了!憋着笑,还别过头不看我,好一会儿才瞟我一眼,然后来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呢!”我回答,激动的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他摇一段花手。 小样儿,我先哄你两年,等你被我骗到手的,天天把你锁家里让你看你儿子,气哭你。 诶呀,突然提到我儿子,还挺想这小崽子的,虽然平时看见真的很烦很闹,但这几天不见还真挺想,也不知道我重生到了这个世界,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他没有妈妈了会不会哭,高辛辞会不会给他找个新妈妈,新妈妈对他好不好…… 不提这伤感的事了,反正,以后我和高辛辞结婚了,很快还是会把他生下的,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还有六年,只要六年我就又可以看到我的小宝贝了。 但在这之前,我首先要做的是把孩子他爹骗到手。 高辛辞瞧见我那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模样,天真的相信了,伸手来好像想要摸摸我的脸?我不晓得他是要干什么,只是看着他虽然还有些迟疑,但是他的手还在不断 第12章 仇家提早上门了 接上回,我从讲台上蹦了起来并对着门口那位新同学大喊一句:“陆澄澄!怎么是你!” 我又惊讶,又气的要死。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说,陆澄澄怎么也要高二才会转学来晨星,但这辈子怎么滴,高一就来了!怎么还提前了一年呢!还要做我同桌?!非得气死我! 陆澄澄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卫衣,黑色牛仔裤,还有黑色书包,见我那么惊讶也还是面无表情,板着一张脸,就好像我欠他钱了一样,从教室门口径直走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放下书包,然后摘下帽子,坐到座位上,最后好像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吧,抬起头来空幽幽的看了我一小会儿,然后回了我一句:“我叫陆澄,不是陆澄澄。”说完又把头低下了。 嘿!什么意思!名字是重点吗?我问的是你怎么来了! 我气不过,当即便要冲过去揪着他的耳朵问,但高辛辞及时的拦住了我并向我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高辛辞现在还不认识陆澄澄,疑惑也是正常的,但现在是上课时间,我没法跟他解释,只好按住他的手表示下课再说。 也好在他拦了我这一下,我才没有冲动行事,我想起来了,陆澄澄这小兔崽子练过散打,我打不过他…… 这小崽子看着瘦高瘦高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可真要让他给我一拳,我估计得直接出殡,虽然经过多年相处下来,我确信陆澄澄绝对不会动手打我,他就不会动手打女生,作为我的后弟弟甚至有时候还会保护我,但我也不能作死! 我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新同学你好,以后请多关照哦……” 陆澄澄稍稍抬了抬头瞥了我一眼,忽然面露难色,眉头紧皱,很久,他憋出一句:“哦,你少啰嗦就行。” 好,我少啰嗦!我跟谁啰嗦也不会跟你啰嗦!跟你说话不就对牛弹琴么! 我气的浑身打颤,但我也只能忍,我内心脑补了一场宅斗大戏,我想我必须要按照这个大戏进行,才能赶走外人,夺回柯益! 大致情况就是:我现在不能着急,毕竟陆澄澄这个小崽子是有脑子的,我这猪脑……哦不不不,聪明脑子,如果真的在他也对我起了厌烦之心的情况下要跟我斗,我未必斗得过他,甚至有可能比上辈子更惨,提前被踢出老傅的大别墅去,所以我坚决不能这样,我一定要先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以为我只是个天真无邪对他没有恶意的小女孩,好同桌,这样以后我在暗地里偷偷做点儿什么坏事,陆澄澄也不会以为是我做的!我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铲除他! 什么?万一被他的老妈陆茵茵发现了怎么办?那你可放心吧,陆茵茵坏是坏,可她没什么脑子,坏到明面儿上了,就像她上辈子针对我,针对的那么明显,就差把“不喜欢傅惜时”这六个字刻脑门儿上了,除此之外,她还偏要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表现的对我、对老傅有多好,但她的演技又很差,这更导致了所有我们周围的人都不喜欢她,要不是老傅偏就喜欢她,恋爱脑到没救了,我估摸着她早都死了千八百回了,哦对,还有就是陆澄澄帮着。 所以说我要报仇,要争夺家产,根本不用考虑陆茵茵的事情,我知道这婆娘心里怎么想,她那脑瓜子也就能想出那几个坏招来,我的主要目标是陆澄澄啊!那个聪明啊!上辈子夺了我的家产,关键是我还半点差错都找不出他的来,说不上来他哪儿不好,是又讲理又有能力,而且无论我怎么作,他都还能平心静气的跟我说话,逢年过节还要过来串串门,还得给我儿子包个大红包,我是真佩服他啊!我最后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吃了闷亏。 所以这辈子我还得先从陆澄澄下手…… 我在这样的冥思苦想里消耗了许多时光,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知不觉中,我坐在陆澄澄旁边,一直托着腮盯着他,盯的要多明显有多明显,就差贴他脸上去了,盯的陆澄澄这么个面瘫都开始脸红了。 哦还有,我老公脸绿了。 周围的同学看见我们三个这个样子也不免开始猜想我们是什么情况,在他们的窃窃私语中,我大概约莫出他们现在看我的脸色应该是黄色的,因为我是个好色的人,全校皆知,所以他们以为我看上陆澄澄了。 我,陆澄澄,高辛辞三个,我们是红绿灯CP。 诶你还别说,以前看见陆澄澄就烦得慌,还没仔仔细细的看过他长什么样呢,今天一看,还真是有点儿姿色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确实还不错,难怪以前有那么多小姑娘上赶着追,不过比起我老公还是差了一点。 我回过神儿来是在陆澄澄忍无可忍了,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掐了我小臂一把之后。 上着课呢,我差点儿喊出声来!刚想掐回去,却发现这事儿是我的错,我理亏,于是只好作罢。 陆澄澄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听课,我才赶紧把头扭回去看黑板,说实话,我不是想好好听课,我只不过是想回过头忏悔:我看上谁也不该看上陆澄澄啊!真是造孽!要不是现在在上课,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没过多久熬到了下课,我也算是冷静下来了,我想起来要跟高辛辞解释一下陆澄澄的事去,要不然肯定又是要跟我生一个月的气,以前就是这样,他生气我也过不好。 但我才拉住高辛辞的衣袖就被他甩开了。 “什么事,快说,老师刚才叫我去办公室抱作业呢。” 他一副委屈又不甘的神情,紧紧的咬着一点点嘴唇,咬的都发白了,我确实是心烦意乱,不想过多说话的,但我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又不忍心,只好叹了口气拉他到教室外面的栏杆边上跟他说。 “辛辞,我爸……可能要给我找后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知道后续发展会是什么样的,也经历了好几年跟老傅和后妈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但我 第13章 我的廉耻? 接上回,我不可能白死一回,总要让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不在乎老傅,可我在乎我自己! 我猜想,老傅的第一招肯定还是打感情牌,什么他一个人也怪孤单的之类的,我又不回家,让我给他个找老伴儿的机会,签字让他再娶。 果然,车子开动才没一会儿,老傅就张口了。 “时时,你要不还是跟着爸爸一块生活吧,爸爸能照顾好你,家里房子那么大,爸一个人住着空落落的……” “我这不是在跟你回家的路上吗?”我把老傅的话噎了回去。 他没办法否认,因为我这些日子确实是跟他相处最多,我也没有说过半句“我再也不回傅家”之类的话,老傅没理由给我找后妈。 我明显的看出老傅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说下一句。 程菱也真是老傅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吃瘪了,立刻就上来对我:“时时,你和澄澄应该认识了吧?你们俩相处的怎么样啊?你应该是喜欢澄澄的吧?澄澄最讨小姑娘喜欢了,我记得在原来学校里澄澄的抽兜里情书就没断过,是吧澄澄?” 嗯……怎么评价程菱的这段话呢?话题是找了,方向也找了,从陆澄澄这么个同龄人下手,我不会太过被后妈的即将到来刺激过头,而且只要我确实是对陆澄澄有好感,那么我一定不会拦着陆澄澄将来跟我一起生活,他的妈妈进门就不是难事。 只可惜她内容偏了。 我头一偏眉毛一挑,“程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啊?喜欢陆澄?这是要给我介绍相亲?不合适吧,我们都还小呢,你说是吧陆澄?” 陆澄澄小脸一红,被我调戏了,顿时咬着嘴唇气急败坏,说不出话来,就把头偏到一边去不理我。 我就知道这哥们最经受不起的就是调戏。 程菱一听我这话也浑身抖了一抖,惶惶间瞥了老傅一眼,而老傅也如她所想,脸色很快黑了一瞬。 程菱在老傅跟前讨生活也是极其不容易的,这也是我唯一觉得解气的地方,我约莫着这一下子她一个月奖金又没了。 爽! 程菱为了保住自己剩下的工资,立刻转过身去不吭声了,我当然也懒得理她,我还等着看老傅能说出什么话呢。 老傅酝酿了一会儿,总算想起一个说法:“时时,你妈那个房子太小了,你住着肯定不如在大别墅舒服啊是不是?” “我之前住在林阿姨家的时候,林阿姨家比现在的房子小多了,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我都得去跟写哥挤着睡,我都住了那么久了,早习惯了。” 老傅又被噎住了,但他一向脑子快,很快又想出一点:“我听邻居说你和你妈老是吵架,闹的鸡飞狗跳的,有时候都闹到要甩锅砸碗的了,你还在要好好学习的时候,哪能受得住这么吵闹的环境啊是不是?还是爸爸家好,安静,没人打扰你,而且最近澄澄要借住在咱们家里,澄澄学习可好了,你有不会的题他还能教你。” “没事啊,吵就吵呗,她一吵我就走了,我大多都住在高辛辞家,她影响不到我,再说了高辛辞年级第一,我学习上有不会的我可以问他。” 我骄傲的很,我想老傅肯定说不出来什么了。 但我却万万想不到老傅会说出来这种话。 后视镜里,他皱了皱眉,脸色不一般的难看。 “时时,我听过这个高辛辞,他是个男孩吧?!你怎么能和一个男孩子住在一起呢?你是个女孩,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别人不会说他什么,吃亏的是你,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会骂你你知道吗?” 老傅忽然滔滔不绝的批评起我来,真让我有点儿猝不及防,我愣了愣,随后说了句:“没关系吧,我又没做什么,我在他家有独立的房间,我有分寸。” 我知道我现在是重生,还是个未成年,我当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以为老傅是当我提早做了什么,怕我出事,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到底高辛辞是他亲眼看中的女婿,他应该不会介意我和高辛辞在一起的,而且现在是我自愿和高辛辞在一起,都不用老傅再盘算什么了,这是给他省事了,我以为老傅不会生气,甚至还会笑的合不拢嘴的,但他接下来的话我是真的想不到。 “不是你做不做什么的问题,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做什么,但是你这没名没分的住在人家家里就是不对啊!他是男孩,你是女孩,住在一块!男女有别,你要和他保持距离你知不知道?当初和林默写住在一起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可现在和高辛辞明明就有办法避免!而且你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还和男孩子没分寸的在一起那叫不知廉耻你知不知道!不知廉耻!” 我呆住了。 一时间,好像有一把刀狠狠捅在了我的心上。 我不知廉耻? 是,我是不知廉耻! 为了高攀无所不用其极! 当初我趁着喝醉了拿下比我好千八百倍的高辛辞,怀着个孩子硬生生挤进高家嫁给高辛辞,偷户口本领的证,后来被发现了,我被发现怀孕了,高家人没办法了这才同意让高辛辞娶我过门,匆匆忙忙的办婚礼,到了婚礼上都还有人在骂我,骂老傅,骂的我们傅家丢尽了脸面,骂的后来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瞧不起我,都跟我断了联系,连高家人也瞧不起我! 我不知廉耻!我给傅家丢脸了! 但为什么这话从老傅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可笑呢?! 我难受到嘴角都在颤抖。 “你说我不知什么?”我的声音极小,蚊子哼哼似的,却是莫名的有气势。 老傅忽然就静下去了,仿佛意识到他说错了话,连陆澄澄都回过头来了,眼里透着些不知所措。 “时时,爸不是那个意思,爸只是想告诉你,你住在一个男孩子家里要是被人知道了,对于一个男孩子他不会有什么影响,到最后吃亏的是你,你要知道自爱你懂吗……” 自爱? 对,我是不知道自爱。 可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问你,你刚刚说 第14章 合作吧弟弟! 接上回,陆澄澄居然给我递了个小纸条说要跟我合作,一起搅黄老傅和陆茵茵。 说实话,我虽然不喜欢这小兔崽子,但我还是相信他的,陆澄澄不会说谎话,这点我还是了解他的,可能这个时候他还不晓得老傅有多少资产,或是年轻气盛,不想为了钱委身进傅家,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并不想跟我和老傅成为一家人。 这我能不支持他么! 小老弟我看好你! 我立马放弃了想要离开的心,坐回座位上坐的稳稳的,我想我至少要听完陆澄澄是个什么想法再走! 陆澄澄看我回来了,也算是放心了,长舒一口气,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来递给我。 呦呵,还挺暖! 我今天看这小崽子莫名其妙的顺眼!还真挺帅!怪不得以前有那么多小姑娘满操场的跑着追呢,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我憋住了差点爆发出来的笑,我想我还是要装的高冷一点的,至少跟陆澄澄一个气势,这样好谈合作! 很快到了家里,我又回到这个熟悉的中式庭院,一时间恍如隔世,诶不对,就是隔世了,我都重生了。 老傅没敢过来跟我说话,自己跑回屋里厨房做饭去了,肯定是还记着刚才那事儿呢,按照时间线,他现在还是我的“舔狗”,所以还是格外注重我的心情的,我对他现在的表现还算是满意,希望以后还能像现在一样,别再给我下药了。 而程菱,她原本还是打算跟老傅再说什么的样子,但被我瞪了一眼很快就跑了,虽然不服,但她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还就是喜欢看她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还有陆茵茵,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已经住进家里来了,进展还真是够快的,今天住进家里,那明天是不是就要和老傅同床共枕了?后天就能再生个孩子了?大后天把我赶走了?我是怎么看她怎么不爽的,但很可惜,现在我对她就像程菱对我一样,看不惯又干不掉。 算了算了!我大度,怎么能跟这白莲花计较呢?反正老傅房子这么大,捉迷藏一趟都得找半个小时的那种,我找个看不见陆茵茵的地方不就好了? 这样想通了,我就回我房间去了,完全忽视了陆茵茵想要上前跟我搭话的想法,转头就走!贼飒! 我在傅家的房间是二楼主卧旁边的次卧,是除了主卧以外最大的房间,老傅一直盼着我回家,所以我的房间一直是准备的十分齐全的,随时要准备接我回来的样子,这回回来,我将这房间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觉得还是很整洁的,一百来平,一米八的大床,衣柜衣服首饰书桌电脑卫生间洗漱用品配备还算齐全。 额……还凑合吧。 比高辛辞给我准备的房间还是差了一点儿,他给我的房间比老傅的主卧还大,最关键的是,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会十分及时的放在我的房间里,但老傅不知道,老傅给我买东西只会挑粉的挑贵的,可实际上我根本没那么喜欢粉色,也没那么在意东西贵不贵,他连我喜欢的玩偶熊都没有给我放在房间里! 唉,我亲爹居然连我老公……哦不,是连我未来老公都比不过! 苍天啊,造孽啊! 唉,算了算了,不是我的求不来,老傅……把你的父爱留给陆澄澄吧。 房间欣赏完了,我关了门,从衣柜里面挑了一件看着还算顺眼的睡衣换上就瘫了书要写作业,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空虚的生活,知识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没几道题能看得懂的,但我还不会打开书抄吗? 把书上的例题看了一遍,我总算想起点儿以前的知识残渣来了,提笔就开始写,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吧,但写了总比没写好,写错了老班顶多骂我两句,这要是没写,老班估计就得把我和高辛辞早恋没打完的那十几大板打在我的手上了!我可受不了这种罪。 只可惜,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加上我这丰富的想象力至少能把每一个空都填上,但没想到原来高中的数学题这么难,这最后一道大题是什么啊?证明题?这也能证明???! 唉,高中三年还没有作业帮,我可怎么活啊…… 就在我要疯癫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只听得房间门被人敲了两下,我说了句:“进。” 然后陆澄澄就进来了,也是穿着一身睡衣,莫名的还和我身上这身有点儿相似,他嘴里叼着一袋牛奶,梳着顺毛,看起来一副乖乖的样子,怪可爱的,进门后又把门关住,径直走向我这边,看了眼我的练习册,又看了看我迟迟不动的手,将牛奶从嘴里拿了出来。 “不会啊?” “嗯。”我应了一句。 他又把牛奶叼回去了,随后伸过手来拿走我手里的笔,凑到我旁边,在我的练习册上画了几道辅助线。 他离得那么近,都快把我压桌子上了,我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奶奶个腿儿的,你是想把我压死,或者是挤走我身边的空气让我憋死好继承我的十万吨作业吗??? 我鄙夷的瞥了陆澄澄一眼,他还在专心做题,没空看我,不过也还好这孩子认真,不然这要是看见我瞪他再记仇了,我可打不过他! 陆澄澄画完辅助线,把笔还我,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坐到我的小沙发上,一副要跟我对峙的样子,我莫名往后缩了缩,心想这小兔崽子还挺有气场。 但我不能输啊!我可是未来柯益董事长,舰行老板娘,我能输给陆澄澄?我当即便坐正了先开口: “你给我塞的那个纸条……什么意思啊?” “很明显啊,不想让你爸和我妈结婚。”陆澄澄摆了摆手。 “你为什么不愿意啊?你不喜欢老傅,老傅不是对你挺好的么?” “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人到快成年了谁想再多个爹啊!我和我妈过得挺好的,谁知道你爸忽然横插一脚!”陆澄澄说着说着居然还有点儿小冒火,捏着拳头狠狠的砸了我的小沙发 第15章 只有我是外人 接上回,我脑瓜子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十分优秀的计划。 已经很晚了,我干脆就住在傅家了,随便吃了点儿饭,我就赶忙返回楼上我的房间去,画我的设计图,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我把家里几个监控的位置标记了出来,然后问蔡叔要了老傅和陆澄澄明天的行程表,算计了一下,明天早上十点到十点半的这一段时间,只要陆茵茵没有出傅家门,这就是我能和她独处的时间,也是我执行计划最好的时间。 预估完了,我早早睡下,明天可有一场大戏要演。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十分明媚,跟我昨个晚上想的一样,早上九点,蔡叔送老傅去公司了,十点整,程菱送陆澄澄去上补课班了,现在就只有我和陆茵茵还在这栋房子里,我了解陆茵茵,她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每天早上阳光最耀眼的时候出院子来晒太阳,那我自然就是在院子里等她了。 我手里拿着一个花瓶,里面种着开得正好的牡丹,将它放在院子里的石台上,享受阳光的温暖,之后,我踩着石台攀住大树,手指尖微微一动,树上监控的指示灯闪了两下,随即彻底暗淡下去。 院子里一共五个监控,不过我不用毁掉那么多,只要这个坏了就好。 做完这件事,我预想的下一步也发生了,陆茵茵穿着一身睡衣走进院子,正往我这个方向走来,她最喜欢这个石台了,不过从今往后,她应该就不会喜欢了。 “诶呦!”我低叫一声,装作脚崴了的样子。 不出所料,陆茵茵注意到了我,此刻她看到的正是我踩着那么高的石台爬树的模样。 我抓着一条树枝,很快就要从石台上掉下去了。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救我”。 她还没过门呢,总还是要装装贤妻良母的模样好让我松口让老傅娶她,所以现在就算她再讨厌我,她也一定会耐着怒火来救我,我这个后妈,她最能忍最能装了。 “惜时,你是不是崴了脚了?” 她边喊我边小跑着过来,一副焦急的模样,上来就要抱我,而我也正是要等这个机会。 她碰到我小腿的一瞬间,我立刻装作吃痛的模样,手一松,从石台上摔了下去。 一时间,地都好像跟着震了一震。 我去……我高中时候这么胖的吗???为什么砸向地面的声音这么响啊! 算了算了,还活着就行!减肥的事以后再说! 先管顾现在! 我摔下去的时候是左手着地的,我感受到我左手上火辣辣的疼,骨头肯定是错位了没跑,免不了要打几天绷带,腿上估计也擦破了皮,严重点儿可能还得流不少血吧,伤还是有点儿重的,但还好,没摔到脑袋,要不然我这本来就不高的智商又要雪上加霜了。 嘶……还挺疼! 我躺在地上“诶呦诶呦”的叫唤,瞥了陆茵茵一眼,她吓傻了,瞪着个大眼睛,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连救护车都忘了叫,我真是难得见她吃瘪一次,心里真是痛快! 诶呦~疼! 本来想嘲笑陆茵茵的,但现在还是算了吧,一笑就疼的要命!我应该选个低点儿的石台来着……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老傅回来了,然后他好像吼了陆茵茵一句“你在干什么”之类的话,然后我就疼晕了。 唉,陷害陆茵茵一回我也是够难的了。 别说我什么得不偿失,要知道我上一世的丧命也和陆茵茵有关,要是我这一回受伤真能把陆茵茵赶出傅家去,我可真不亏,残了总比死了好不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白茫茫的一片,我想拿起手机来看看现在是几点了,但却发现我根本抬不起手来。 还真是断了,我预料的也是够准的。 我只好叹了口气,放弃了看手机的想法,我转了转头,看到是老傅在旁边守着我,他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就跟我上数学课的状态是一样的。 老傅还是关心我的,这么困了还坚持自己看着我,我浅笑笑,感动还是有的,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老傅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余的我什么都指望不上他。 我知道我的计划不可能自此就结束了,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信,自己女儿都摔成这样了,作为父亲的老傅还是会坚定不移的相信陆茵茵,我了解老傅,即使是他亲眼看见了陆茵茵把我推下石台,他也会从蛛丝马迹里抠出证据来证明陆茵茵没错。 要么是她是不小心的。 要么是我活该,得罪了她,她一时心急才会推我。 反正没有一点会是我无辜,而陆茵茵是坏心眼儿的,老傅是个纯正的恋爱脑,他永远坚定不移的相信陆茵茵,所以我自然也不能只从陷害陆茵茵这一条做起。 我大概在医院躺了两天吧,反正是整个周末都被我躺过去了,这期间,老傅,陆澄澄,老班和慈禧太后都来看过我,慈禧太后借我受伤这回事闹了好大一场,当时就要跟陆茵茵撕去了,不过我知道,她不是为了我。 老班没说什么,只是神情看起来是很可怜我的,让我好好休息就回学校上课去了,我记得上一世老班就是这样的,一直可怜我,可也不能为我做什么,因为他是外人,不能管我们家的事,所以就只能在学校里对我格外好一点,就像之前,我那么奇葩了,老班还是纵容我。 我这回没告诉高辛辞,我怕他担心,实在是我这一回摔的太严重了,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很巧的是,他这周刚好去参加比赛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我,我正好在他不在的期间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能安生跟他谈恋爱了。 我出院是在三天以后的事了,那天天很阴,我知道,回家之后,我还有一场仗要打。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回家,迎接我的并不是陆茵茵的道歉,而是投放在电视上的监控录像。 老傅,陆茵茵,程菱,蔡叔,陆澄澄,五个人对战我一个人。 陆茵茵先 第16章 没人能比我更绿茶! 接上回,我早就知道我在这个家就是个外人,但我没想到,他们连这种没人性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蔡叔听过我的话之后就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把我说的那一段儿监控放出来,好像就是硬要让我吃下这哑巴亏,我感觉今天这场面,好像陆茵茵才是老傅的亲生女儿,而我和老傅有深仇大恨,我就活该给他们欺负似的。 到最后蔡叔犹豫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我一不小心给删了。” 哦,也不止这一句吧,他还补了一句:“我看过那段监控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小姐您不用太在意。” 豁!真是给爷整笑了,他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的?天爷呀,我真是差点儿就笑场了,好在我还有演员的自我修养,没当场喷他一脸! 不过还好,我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误删了! 我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插在客厅电脑上,电脑中立刻播放起那段“模糊”的录像来。 录像中,我和陆茵茵所在的地方在左下角的最边缘,距离确实远,但也不至于连事实真相也看不出来。 很明显,在看到我手中的这个备份的一瞬间,老傅、程菱、还有蔡叔全都傻眼了。 呵!小样儿!傻眼了吧! 这要是上一世,我透着清澈的愚蠢,说不定还真就被坑了咽下这口气儿了,但这一世!我是重生归来的大女主!我是钮祜禄傅惜时!这是我策划的局,我还不知道你们能说出点儿啥吗?其实还是你们智商不行,上一世我和高家人斗的时候你们是没有看到,那才叫一个惨烈,即使我只是一个闲散在家的全职太太,真要斗起来也是够狠的,想当年我挺着大肚子游离于高家各个亲戚公司里……啊不对,扯远了,反正总之就是你们和高家人的战斗力比起来差远了! 我内心无比自豪,十分想笑,奈何现在戏还没演完,我只好先忍着,反正马上也就该结束了,一会儿再笑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句就该是程菱开口了。 果然,我刚想完这个,程菱真就凑上前面来了,好像很亲密的拉住我的手:“时时,你看那陆阿姨也不是故意的嘛,她又不知道你是脚崴了,原本也是好心要去接住你的嘛。” 我听完她这话,笑叹她可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我抽出手,拿过鼠标放大音量,顿时整个客厅都在环绕: “惜时,你是不是崴了脚了!” “惜时,你是不是崴了脚了!!” “惜时,你是不是崴了脚了!!!” 放完三遍,我想着还是给在场各位留点儿面子吧,就把这录像关了,但没想到,就这三遍,就足以让他们沉默了。 忽然这客厅就寂静下来,要不是看见他们还在呼吸,我都要以为我一不小心获得暂停时间的超能力了。 过了很久,陆茵茵才开口:“时时我真的是想要去接住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就摔下来了……” 她说完这话就开始哭,哭得比我还梨花带雨的那种。 不是……我说陆茵茵你是真能装啊,你比那超市的大塑料袋能装啊,我以后逛街都不带塑料袋,就带你!你这给我整的,脑子都不好使了,满脑子都是骂你的话,下一步啥计划我都给忘了。 后来我要干什么都是老傅提醒我的。 时隔这么久,眼看着蔡叔程菱陆茵茵他们一个一个都败下阵来,老傅才无奈亲自出手了,虽然看着还是一副不忍心的样子,但实际那冰冷的话还是从嘴里说出来了。 “时时,你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还没等老傅把这话说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这话给他塞回嘴里去了! 我一瞬间泪眼汪汪,眼眶,鼻尖,甚至嘴唇都跟着一块儿红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傅,盯的他心虚的那种: “爸,你的意思是……我是自己摔下去的,我故意陷害给她是吗?我用我的一条胳膊和一身的擦伤陷害给她是吗?我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啊!” 老傅还想辩解:“时时,那你之前在游乐城那回事是……” 不是,老傅你真是我亲爹啊,我在这儿给你装可怜,你在这儿求知来啦?可真是个没救的恋爱脑!不过你要非要问这回事儿来的话,我也想好理由了。 我故作坚强加失望,拽起袖子抹了把眼泪:“我早就知道她喜欢你,我不过是想看看我未来后妈对你有多真心,能不能相信,才试这么一回,我又没把她怎么样!” 老傅,感动吧,作为你亲姑娘的我都开始给你谋划老伴儿了,你也有点儿良心,别不把我的命当命好不好? 老傅当场就低下头去没话说了,我感觉他能因为这个事愧疚好久的那种,至少也得是两套大别墅才能解决的问题。 嗯,两套大别墅,值了! 胜利在望,我依旧没敢放松紧惕,眼见BOSS气势都降下去了,我赶忙乘胜追击连续输出。 “爸,我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拿我自己的伤口去陷害人家是吗?那我要是摔死了我还亏了呗!还有,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堪,你还接我回家干嘛呀,你别管我了呗!还是你没别的孩子了父爱无从给予啊?好!以后你有后妈,后妈再多给你生两个好孩子,你也没必要管我了,我会把你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你的!” 说完这话,我把我身上那些看着不太顺眼的什么手表啊,项链啊,手镯啊,反正是老傅给的我全给当场摘了给他扔下了,然后转头我就跑! 径直跑到大门口啊,我都不带喘一口气儿歇一下的,也从不回头。 听声音,是老傅和陆澄澄是一直在跟着我的,陆澄澄还在后面一直叫我,不过我才不会回复一句呢,我的计划可没有光嘴上说说了,而是体现在脚底下…… 我跑的慢了。 很快,陆澄澄就追上了我,其实我不用放慢速度他也能追上我,但我还是要刻意慢这么一下,为了让他能更快的跟上来,因为我跑累了。 陆澄澄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 我以为, 第17章 招招出暴击! 接上回,我回家了,感慨了半天之后,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我第一件事不是去上学,而是把老傅之前给我的贵重物品统统还回去!让他知道我的决心!但是…… “慈禧太后!我首饰呢!” 我翻箱倒柜,一个值钱玩意儿都找不着! 我这平时还真不怎么戴首饰,有一段儿时间没看首饰盒了,现在要找居然没了!它是自己离家出走了吗! 慈禧太后过来了,我看她的样儿就知道她心虚!手里拿着个冰棍,都快化了也不知道吃一口,眼珠子不知道往哪儿看呢,一看就知道我的首饰估计是玩完了! 我叉着腰质问她:“我首饰呢?” 慈禧太后浑身一震,随后想了个好由头:“我给你收起来了,等你嫁出去的时候给你当嫁妆带上,省的你每天不在乎,丢三落四的,都给弄丢了怎么办,咱家现在的经济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呵呵呵呵呵!这理由真是好到离谱啊!还给我准备嫁妆?拿我的东西给我当嫁妆??? “慈禧太后,拿我的东西给我当嫁妆?亏你好意思说的出来!赶紧还给我,我的嫁妆将来用不着你出!” “呦呵!你脾气还上来了!你什么东西都是我的,这个家也是我的你懂吗?你都是我生下来的!我说不给就不给!”慈禧太后还给支棱起来了,一副我欠了她八百万的样子,给我整的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这位阿姨你搞笑吧,你的东西?你的财产早被你自己挥霍完了!你现在一无所有,是我好心在收留你好吗?首饰是老傅给我的,生活费是老傅养我的,房子也是老傅给我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傅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老傅可没赡养你的义务,就算要我赡养你,你把我告到法庭上去,我也最多每个月给你两三千块钱,按照你的生活标准你早该吃土了!还轮得到你吃海鲜大餐给我吃麻辣烫儿?” 慈禧太后气急败坏:“我是你妈,你管我叫阿姨?!” “欧呦您还没习惯呀,那您可得赶紧做好准备了大婶儿,我想叫你什么叫你什么,反正这声妈我是肯定叫不出口了,您多担待,还有,我现在也算是看清您了,以后也不会受您的气了,您要是还想耀武扬威呢,赶紧上外面找个厂上班去,混上个小组长,你手底下就有人给你欺负了,但是我,不可能受您的气!懂?挣了钱赶紧把我的首饰还我!都很贵的,我不是做慈善,不可能免费给你挥霍!” “你……你……” “你你你你,你什么你,指什么指,指死我也没有用,后悔当初没打胎去吧,我被你生下来我活的还累呢!” 生一晚上闷气,今天早上也算是出了点儿了,我心里好生舒坦了一回,也算是把上辈子没骂慈禧太后一顿的遗憾给平了。 骂完了,我继续呆在家里也没什么必要,浪费我青春时光就不好了,我挑了件看着还算顺眼的连衣裙换上,拿着书包上学去了。 但我的主要目的却不是去学习,而是借钱…… 我要把之前老傅给我的东西都还回去,但东西没了,这可咋整?还不就是还钱,我又哪来的闲钱?还不就是借钱。 关键是现在这个关头,高辛辞不在,寒露也还没回来,我找谁借钱去啊,亏的是我平时朋友多,晨星也没几个穷的,我看来看去,终于才在最后一排垃圾桶旁边的座位上找到了人选! 中二青年——赵看海! 依照我那不太清晰的记忆,我俩高中时候的关系应该大概还是蛮好的,准确来说,这哥们是社牛,他就没有关系不好的,家境也十分的殷实,他爸跟老傅不相上下。 嗯……可以! 我凑到他的桌前,此刻,这哥们正趴在桌上打呼噜,不过他睡的轻,我稍微用了点儿力点了点他,他就醒了。 “啊!谁!谁拿刀尖子戳老子!”赵看海扑腾了起来。 看,我就说吧,他睡眠很轻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赵看海醒来之后一看是我,立马又安稳的坐下了,挺腰直背的坐好:“傅姐啊……什么事啊?” 说完这话,他就开始打嗝,一直打,一直打。 唉,这孩子,这么多年了,一见我就打嗝的毛病还是没好,我不就是初二的时候心情不好,正赶上你来闹我就把你按下水道里了嘛,至于怕了这么长时间嘛~ 不过,我也就不计较了! 谈正事! “老弟,最近手头宽裕吗?”我凑上前,一副渴望的眼神。 赵看海往后缩了缩:“钱倒是有……不过也就二十来万,我跟我爸吵架了,多了弄不出来,你要干嘛?” “够用了,借姐二十万,应个急!”我两手一合十,十分真诚。 “啊?姐……你家破产了?二十万都没有?”赵看海撇了撇嘴。 “唉,人总有和爹妈吵架的时候嘛,你有我也有啊,我现在是要和我家老傅表决心,以后再也不靠他了!我把他给我的都还给他!” “嗨呀,姐你家那情况,你还何必和傅总吵东吵西呢?再忍两年,成年了分一份财产自己打拼去了好了,傅总还能管得着你?” “你不懂,姐这叫欲擒故纵,瞧好吧。” 赵看海眯了眯眼,“算了,你开心就好。”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给我:“密码在背面,你花去吧,我暂时也没什么用。” “谢了兄弟!” 我拿过卡后,回了座位上课,今日真是神清气爽。 陆澄澄一直在旁边看我,各种奇怪的情绪交织,但碍于在课上,也碍于我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理他,他没法跟我说什么,但我知道,我们马上还是会有一场仗要打的,我还有一场大戏要演,但这一切都是在下课之后了。 他一定看出了监控录像里、我摔下石台的破绽,那破绽也好找,老傅看不出来那是因为他老眼昏花,但陆澄澄那是新时代的小花朵,他的眼睛可清楚,我知道他是能看出来的,等一会儿铁定会来质问我,我等着。 我心里做足了准备,身上 第18章 打人巴掌真的很爽! 接上回,我晕过去了,最后一眼,我看到陆澄澄回过了头。 肯定有人疑惑了,我是怎么晕的?这个嘛……嘿嘿,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又有胃病又有低血糖,我连着这么多天不吃饭,不晕才见了鬼啦!这就是我今天的开局一计,专冲着陆澄澄来的,不过虽然我是提前想好的计划并按顺序执行的,我依旧还是对我自己的能力感到震惊——我居然连晕倒的时间都能控制的刚刚好! 好了不说废话,回归正题。 陆澄澄回头看到了我,马上冲了过来,我虽然眼睛实在睁不开,看不到了,但我能感觉的到,听的到,陆澄澄不计前嫌的要救我,他先是晃了我好几下。 “傅惜时?傅惜时你是装的吧?别玩了!不好玩!” 我没反应,他才着急了,立刻抱起了我往小树林外边跑,我不知道他跑了多久,我靠在他的胸口,只听得他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怕的,后来,他应该是跑到教室了,那个时候已经上课了,教室里是朗朗读书声,他打破了教室里同学学习的氛围,砰的一脚踹开门。 我猜,班里的老师同学应该都吓了一跳吧。 “陆澄?你这是……傅惜时怎么了?!”是数学老师的声音,是那个和蔼的胖老头。 陆澄澄气喘吁吁,但他顾不上休息。 “老……老师!快打120,傅惜时她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老师不敢犹豫,赶紧拨通了电话。 底下的同学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什么。 很快,救护车的声音就又把他们的声音盖住了,陆澄澄继续抱着我下楼去,直到把我放到担架上。 他又要跟着我一块去医院,不过被护士姐姐拦了一波。 “你是病人家属吗?” “我是!”陆澄澄没有迟疑,“我是她弟弟。” 后面这半句虽然说的有点儿心虚,但好在护士姐姐相信了,他最终还是如愿坐上了救护车,守在我旁边。 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晕的彻底了,等我再醒时,已经是在医院了,手上输着液,陆澄澄就坐在一边,就跟当初老傅守我的时候差不多,不过那时候老傅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陆澄澄却是十分清醒的,还在旁边削着一个苹果。 “呦,给我削苹果呐?”我吱了一声儿。 他很明显有一瞬是惊喜的,不过转瞬即逝,神色又换成了鄙视我的模样。 “你想得美。”陆澄澄怼我一句,随即把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我莫名想笑,但不能在这小兔崽子面前丢脸,我就把头转到另一边儿去了,笑的颤抖! “你不会是哭了吧?就为了个苹果?不是吧你!” 忽然我又听见陆澄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是他无奈的叹气,把他没咬过的地方切了一小块塞到我手里,结果我一转回头来却是笑的正欢,他顿时气的脸红。 “有意思吗你!吓我几回了!”他说着就要抢回我手里的苹果,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就给了我这么一小块还想着要回去!抠门!我立刻抬手把那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他骂我:“无赖。” 我回应:“有本事你打我呀。” 结果他“没本事”,只好咽下这口气,还得念在我是伤员的份儿上再给我分一块。 我高兴了,可我也不能忘了计划。 我今天穿的正好是我需要的宽袖子衣服,我知道,只要我可以一点,抬手吃苹果的时候,袖子滑落,我就能让陆澄澄看到我想让他看到的。 我知道我一直利用他不好,但我走投无路了,我要是心疼他,没人心疼我! 想清楚了,我定了定心,按照计划抬起了手臂。 袖子顺着手臂滑了下去。 陆澄澄无意间瞥了我一眼,随后,就定在那里了,我知道,他看到了。 至于看到了什么…… 当然是我满手血淋淋的伤口。 这些都是慈禧太后家暴我的证据,不止手臂上,腰上,大腿上更多,但方便给陆澄澄看的就只有手臂上的,手肘往后,全是伤口,手肘以前没有,那是因为慈禧太后好面子,她打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就都打在手肘以后,上一世我也好面子,所以从来不穿短袖的衣服,所以除我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被打的这么严重,但这辈子不一样了,我不仅要让人知道,还特意要让陆澄澄知道,再让他转达给老傅,老傅知道以后一定会去找慈禧太后闹事,我等的就是他来闹,让他知道我有多可怜。 陆澄澄如我所想一般上来抓住我的手,我装作惊吓的模样,赶紧要把他往外推,还要拉着袖子,但陆澄澄比我力气大,他一手勒住我的两手腕不让我动弹,另一手又把我的袖子撸下去。 袖子下面是一条又一条的伤疤,伤疤之下是淤青,泛紫,泛红,在阳光下,竟然产生一种病态的美,那么鲜明,那么可怖…… 陆澄澄看完这只手,又赶忙去看另一只,另一只也是如此,甚至比这只更严重些。 “你看完了吗。”我的声音里是怨恨,面上是冷漠,眼角有滴泪落了下去,我把我的手从陆澄澄那里抽回去,然后十分迅速的把袖口拉下去遮挡伤口。 陆澄澄明显是被吓到了,现在都是有些懵懵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我:“谁打你的?” 我当然不会直截了当的跟他说,我说:“你猜。” 我背过了身去不看陆澄澄,闭上眼睛养精蓄锐,我得赶紧养好精神,输完液,下午要回家,还有场硬仗要打,这一场打完,我的计划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很快到了下午。 我醒来的时候陆澄澄已经不在了,肯定是回家找老傅去了,只留下一个护工,我从口袋里拿了些钱多给了这个护工,告诉她千万不要把我提前离开的消息告诉雇她的人,她答应了,我赶忙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我出了医院大门,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出奇的晃眼,我来不及在意这些,适应了耀眼的太阳光后,我打了个车往家赶。 在路上,我看 第19章 家长面前亲亲! 接上回,我实施了一个完美的计划,成功在老傅心里埋藏下一颗种子,我现在,就等着这颗种子发芽、开花,然后长成我想要的模样。 得了,不说了,回家去了!我绕过还愣在门口的慈禧太后,往沙发上一坐,真想现场高歌一曲,我扇了程菱一耳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爽!上辈子没做成的事这辈子做成了,我现在再想起来她那副吃瘪的模样我都爽的不行! 慈禧太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关了门进屋,不知道是不是感谢我刚才护着她的缘故吧,她现在看我有点懵懵的,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不过,我也不在意。 这要是真的按照我的内心所想,我肯定是想把慈禧太后和老傅一起赶出我的生活,我还能保护她?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形势所迫计划安排嘛,没办法,出奇的保护了慈禧太后一次,算了算了,我大度,保护就保护一回吧。 我低了头去,从书架上挑了本霸总小说来看。 慈禧太后还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两手抓着衣服,我也懒得搭理她,就这样,我们坐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最后,实在是慈禧太后坐不住了,她终于打破了沉默。 “时时,你饿不饿?妈去给你做饭吧?” 嗯?慈禧太后会做饭?我还真是头一遭听说,不过我下午的时候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又坐在这里这么久,我还真是有点儿饿了,我点了点头。 慈禧太后起身去厨房了,我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打林阿姨不要我了以后,我就一直和慈禧太后住在一起,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她会做饭,我们一般都是在外面饭店吃饭的,其实,我还挺好奇慈禧太后这个曾经的女霸总做饭是什么样的,我轻笑了笑。 “原来我们家还有锅呀……”我嘀咕了一句,无奈的笑笑。 她做饭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叫我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了,期间高阿姨给我打过一回电话,问我家里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她家吃饭过夜,应该是高辛辞嘱咐的,我是想去的,但又想着既然慈禧太后难得做饭,今天也十分不容易的温柔了一回,我这么跑了好像不大好,这才留下了,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在我吃下她做的第一口饭后,我开始思考人生。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活着干什么。 我XX哪根筋儿抽了为什么非要留下! 奶奶个腿儿!我真是……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吃到甜口的烩菜! 慈禧太后一脸期待的问我:“好吃吗?” 我强忍住冲动,把那一口菜咽了下去,挤出一个微笑,我说:“好吃。” 慈禧太后听完欣慰的笑了笑,我这个试验品都这么说了,她终于敢动筷子了,但吃完第一口很快就吐了。 该!让你自己也尝尝这饭好不好吃!拿我当试菜的! “你是把糖当成盐了吧。”我吐槽了一句,随后转手就去夹另一盘的螃蟹,我想着这玩意儿好做,慈禧太后应该是做不出什么花来了,但这一切想法都终结在螃蟹也夹住了我的筷子的那一刻。 我和螃蟹相望沉默。 我:“嘿,兄弟,你还没熟啊。” 螃蟹:“是啊兄弟,我还活着呢。” 嗯……慈禧太后你是懂做饭的,怎么不算是做饭界的天才呢? 我深呼吸,长叹,最终决定:“还是我来吧。”我端着所有的盘子回到了厨房,这个熟悉的战场。 有七年当家庭主妇的经验,不到二十分钟,我就把所有的饭菜都搞定了,当然,除了那些没救的菜,我只能倒掉了,剩下的我自然是能补救则补救,然后再把它们端出去。 慈禧太后莫名的眼神很欣慰,看我的眼神居然多了一份“慈爱”,我看这实在是怪别扭的,遂不看,低下头去吃饭。 吃饭途中,我还不忘多嘴两句:“你要是不会做饭以后还是别做了,去饭店就行,要么就等我回来我做,反正别再自己下厨了,还有,也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有我在呢,缺不了,我会赚钱养你的,还有今天下午那个事儿,你不用去找老傅和陆茵茵的麻烦,他们那边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操心,安安生生在家里呆着就行,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我叨叨了一堆,其实也不是有多担心慈禧太后的安危,我实在是怕她搅乱我的计划,就她这脑子,甚至比不上老傅的二分之一,我都奇怪她之前是怎么创立华琼的,华琼传媒虽然比不上柯益那么大气吧,但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公司,慈禧太后作为董事长,我寻思着这么多年搞事业也该积累点儿跟人斗的经验了,谁知道自打被那小白脸儿骗了以后她就成了一点儿道理都不讲的泼妇了。 唉,真是,啥不好的时候都让我赶上了,真是倒霉! 这要是现在华琼还在,慈禧太后还是女总裁的话,我还用千辛万苦的跑回傅家争柯益?还用受陆茵茵那个蠢婆娘的气?! 我气的咬牙切齿,只可惜我也没有办法,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我再怎么生气,难过的也只有我自己,我叹了口气,自安静吃饭去了,慈禧太后感激似的一直给我夹菜,我碗里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那夜我睡的还算安宁,不过醒来后的几天我过得就不那么安生了,每天上学路上,老傅都会卡着点儿的来纠缠,今天给我拿个什么限量款价值不菲的项链,明天给我拿个什么手链手镯的,我不喜欢这些东西,老傅送礼物也太没诚意了些,所以我一直在拒绝,但是老傅从来不放弃,甚至有些时候逼急了都开始硬往我身上戴,我也实在是很心累,虽然这些都包含在我计划的成果内,但我也实在有点儿烦了。 你要是真有诚意,能不能先把我之前赌气还你的二十万拿来,我急着要还赵看海的钱的! 不过这话我不能明说,我想,再过个三四天左右的,还是给老傅点儿希望,收他个礼物什么的吧,我也吊了他有好几天了,不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否则心底愧 第20章 我的意外死亡! 接上回,本来是浪漫场面,谁知我居然要和高辛辞吵起来了。 他两手一叉叉在腰间,一副要审我的样子。 “傅惜时,你怎么想的?大好的年华你要浪费在那种老男人的身上吗?” 我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没有立刻领悟到高辛辞话里的“深意”,我想的是,我的青春不为了老傅的财产我还能为了啥?我于是就答:“当然啦,我不为了傅老头我为了谁?他可有钱了!这个钱我必须得赚啊!” 谁知高辛辞的脸更黑了:“你脑子里就只有钱是吗?!” 我:“不然呢,金钱还有你,有什么问题吗?那我现在和傅老头纠缠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 “我们的将来?你开什么玩笑!祖宗我会赚钱养你的,你别再跟那些什么公司老总有所往来了好不好?我跟你说这种纠缠你的老男人他们都没安什么好心的你懂不懂?你难道没见过小姑娘被骗吗,没人跟你说过吗,那些被骗的小姑娘她们不后悔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还年轻,没什么跟他们斗的经验,你又漂亮,多容易被人盯上你知道吗!你到时候再想脱身就难了!再说了你有必要用这种代价去赚钱吗……” 高辛辞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说到这儿,我大概也就听明白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高辛辞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是吗?”我脸上的笑容就在这一刻从脸上脱落,那一刻,我是真的想哭:“我,傅惜时,为了钱,不择手段,是吗?” “惜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我不禁把这话吼了出来,四周的同学纷纷把目光投向我们,每一个,眼神都那么怪异,刺的我心坎儿疼。 我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人,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把我往这种最坏的方面想,或许会有人说我矫情,说我小题大做,可我就是要矫情,就是要小题大做!我容忍不了这种怀疑,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感受,我有多痛苦,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谁都不会理解我。 我稍稍顺了顺气,虽然还是堵得慌,但我至少,能开口说话,能让高辛辞知道,他眼中我勾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高辛辞那是我爸,你老丈人,你老丈人你不认识啊?!” 我抹了把眼泪,但即使我表面装的坚强,可是我走了调的嗓音让我暴露无遗,我的嗓音,莫名的让我想把它形容成……一只委屈的大公鸡……咕咕哒,咕咕哒……这些话说出来还有些搞笑的感觉。 但我不能笑,我要高冷!我要让高辛辞知道他这次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我不能轻易地原谅他的那种!于是我为了不在他面前笑出来有损气势,我在此时转身就走! 临走前最后一眼,我看到他低着头,一个人难过。 呵呵!男人,一个人忏悔去吧!老娘至少三个小时不会理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的错误! 我为了躲着高辛辞,转头就跟老班请了假去了电脑室。 晨星这个学校专门配备有一个电脑室,我以前经常来这个地方,大概能一个人一个隔间的那种,不过这个地方并不是给我们上信息课用的,也不是将来高考信息考试用的,学校给外界的理由是我们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可实际上这个教室却并不是给我们用来给我们上课的,原因其实很离谱…… 就是我们学校不是很富有么,有钱人多么,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是未来哪家哪家公司的继承人,自家公司很多事务都是从小就接触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也难免碰到突发事件,比如说什么临时要处理个紧急事件啊,要签个电子合同啊,开个远程会议什么的也是常有的,经常请假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学校为了应对我们这种情况,在学校修建了电脑室,一个人一个小房间,跟管理员说一声,就可以借一把钥匙进一个小房间,用电脑安静的处理事务,里面是隔音的,也没有监控,且这个电脑,关机即恢复出厂设置,隐私性特足,老拽了,学校认为有了这个电脑室就能减少一些学生时常请假出校的情况,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也有缺点,就比如说给我这种学渣找了空子。 我不处理公司事务,但我还是经常来电脑室,玩电脑没有人管诶! 我们家那么大一个柯益在眼前摆着,即使老班平时不相信我,只要我说要处理公司事务,他也还是信的,并且急速的给我假,我就欢快地来到这里打游戏了! 今日亦然如此,我又来到了这里,跟管理员大叔说了一声,我拿了把钥匙,来到了钥匙号牌上对应的小房间,一开门,正是一个屏幕巨大的电脑和一个真皮座椅,我坐过去,开了游戏。 只可惜,我今天真的很倒霉,我还没玩一会儿呢,忽然有人给我打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 诈骗?打广告?我最烦这些了,我有些不耐烦,第一次把这电话挂了,但很快,这个电话又打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先暂停了游戏,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傅惜时吗?” 哈哈,熟悉的第一句话,我是真的很烦。 但这时,我突然想到了我重生之前,在上一世时,当时正流行的一个热梗!如何快速的让人愧疚一辈子,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可以播放一个撞车的音频!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干就干,我飞快的上网搜了一段音频出来,然后,我平心静气的去回电话那头的话。 “对啊,是我。” “哦,我是想说……” 你想说?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就趁着个时候,我尖叫了一嗓子,然后播放了车祸音频,一阵刹车摩擦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就是猛烈的碰撞声,咚!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爽! 我丝毫没有犹豫,马上挂断了电话并关机。 好,让你愧疚一辈子! 我真的笑的想吐,办完这事儿之后,我返回游戏界面玩电脑去了,就这样一直玩到了近中午。 第21章 我和陆澄澄的恋情?! 接上回,我向天发誓我要逆天改命,但在改命之前,我估计我要先将眼前的祸端解决了才是。 我第一件事要想的不是怎么收拾陆澄澄到处传谣言,也不是为了侯向阳这乌龟蛋“非礼”我的事儿跟他闹得不可开交,我第一件要想的是如何能把局面控制住!别再打起来了!我可不想被牵连! 好在是今天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老师们都开会去了,还没有看见这个要命的场面,要不然追根究底,发现是我的失踪才引起躁动,老师不得连我一起审!我可不得被拉着一起挨罚!我可不愿意! 眼看着高辛辞已然是怒火中烧了,上来就要打断侯向阳的腿,我赶紧先自行甩开侯向阳然后冲到高辛辞身边儿去拦住他。 “你给我坐下!”我摁着高辛辞到了座位上。 呦!呦呦!他还委屈上了!我才把高辛辞摁坐下,他居然给我投过来一个可怜汪汪的眼神! 大哥,你委屈什么?我才可怜好吧!我就只是想玩个电脑躲躲你而已,结果你转眼就给我闹出这乱子来! “高辛辞,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打他来!”我指了指侯向阳。 高辛辞更委屈了,拉着我的手,就差哭唧唧了。 “我那……我那还不是以为他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出事了嘛……我以为是他打扰你了,你才会一时没注意到来往的车才会出车祸的……” 侯向阳看着我好像是在替他说话,这时候居然还有点小骄傲,看着上来就是要搂我的模样,老猥琐了!我能让他得逞?我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肘击!差点儿给他戳吐喽。 “时时,你……” “时什么时!时时是你叫的!你给我站好了!”我脑子一热,还穿着厚底鞋呢就直接给了侯向阳一脚。 侯向阳瞬间被我踢老实了,站的笔笔直。 “你,谁让你欺负高辛辞的!”我扯着嗓子昧着良心嚎,侯向阳都懵了。 “惜时!谁欺负谁啊!”侯向阳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但我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我管他委不委屈呢,我就是要说他,哪怕是昧着良心,我也不能把枪口对准我自己家里人。 “我就说是你欺负他了怎么了!还不是你和陆澄澄胡乱造谣引起恐慌!都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不想想!我会开车吗?我有驾照吗?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个电话没注意到对面车然后车祸呢!再说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在学校啊!你今天早上还看见我了我也跟你打招呼了是吧?我在学校!学校里哪来的车又怎么可能有车祸!” 我说完这段话,不止侯向阳,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我也真是……我本来就想着吓外人的,谁曾想给吓了自己人了,关键自己人这么多,脑子居然都没转过弯儿来!真是糟心呐! 我叉着腰,站在医务室中间长舒了几口气,冷静了半天,也想清了,其实闹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我还占着最大的责任,最关键的是我的其他同学都是无辜的,让他们跟着遭了半天的罪实在不好…… 我站在中央,给各位赔礼了…… “同学们对不起,这事怪我,其实我以为给我打电话的是诈骗的来着,所以才想着搞怪一下吓唬吓唬对面,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我现在就回去把事儿处理了,把事实解释给大家听去,但还是请大家别把这事告诉老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咱别到时候一块挨罚了就不好了……” 但没想到我这么真挚的道完歉后得到的第一句居然不是原谅!而是…… “傅姐,你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王静蕾看我的表情满是错愕,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我一样,我是被人冒充的。 关键居然还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居然大家伙都开始打趣起来! “傅姐这是什么情况,有了心上人了居然都变的温柔了诶!” “搞什么啊,大家都是同学,我们还能出卖你不成,你这么说是不信任我们喽!” “傅姐你别闹,突然这么正式我有点儿不适应啊,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才想起来,我现在重生了,我现在是在上学,我在学校啊,这些都是我的同学,我最亲近的人,和我最好的人,学生时代是没有那么多心眼子,没那么弯弯绕绕的,我们之间都是最真挚的情谊,都是真心为彼此付出的,我的道歉反而是格外刺眼的存在。 同学情谊,友情,没有利益掺杂在里面。 大家都是喜欢我、支持我的,我想起上一世,也是他们,我的同学,无论外界在传什么谣言、怎么骂我不知廉耻,他们都相信我,都会替我反驳,我才能在高家呆那么久。 我有时候也问他们说: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高辛辞,是不是真的是我高攀了?他们只会十分生气的说:都是同学,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又说:可是我们家柯益真的比不上舰行啊,我们两家的背景差太多了,我娘家确实没办法跟高辛辞家匹配。他们就会说:那我们就都是你娘家人,就算舰行再厉害,我们这么多人家加起来也比得上了! 真是的,这又是我的错了,是我把同学当外人了,实在是我们在未来相隔太远,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要忘了没有利益掺杂其中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了,如今一切回到最初,是我不好,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 …… 诶,我在干什么?我是在煽情吗?我在煽情!搞什么鬼!我不是那种煽情的人!我赶忙切回搞笑模式。 “害,客气客气你们还当真了!赶紧的回教室,别让老师看出来,我可不想被罚站!你!侯向阳!找两个创可贴把你手上那道子贴一贴,小心破伤风,贴完了赶紧回你自己班儿去,以后别给陆澄澄助纣为虐了!” 我指挥现场人员有序撤离,互相给对方圆谎,我们应该就不会被老班发现了,同学们迅速离开医务室。 侯向阳还整的挺感动,感动我关心了他一下,当即就听 第22章 我缺失的爱(上) 接上回,陆澄澄居然跟我说他要跟我谈恋爱?!!! 我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猛地吐了出来,差点儿没把我噎死!陆澄澄这孩子……给我整震惊了! 虽然我是知道的,我的魅力确实很大~但是……但是我现在在跟你的麻麻闹矛盾诶,我在陷害你的麻麻诶,你的麻麻和我的粑粑正在谈恋爱诶,你现在说你要跟我谈恋爱!陆澄澄你疯了吗! 我一边咳嗽一边吐槽陆澄澄:“不是我说咳咳咳……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大儿,我俩在阵前闹得不可开交,你在后方打算跟我甜甜蜜蜜是吧咳咳咳……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不是那种谈恋爱,不是真的要在一起,谁想跟你在一起,我说的是我们装作谈恋爱的样子。” “装谈恋爱?”我稍稍缓过来之后抬起了头,“为什么?” 我的内心是懵的,搞不懂陆澄澄这什么意思。 “你想啊,人有伦理纲常吧,那要是我们作为儿女的先在一起了,他们俩就是亲家,那还能再结婚吗?” 啊?有道理啊!可是……我和陆澄澄谈恋爱,这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儿匪夷所思? “他们能信吗?”我皱着眉头。 “能吧,咱俩都青春期,早恋也不少见嘛,平时追我的人本来就多,你看上我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你长得也……”陆澄澄的表情在这个时候忽然扭曲,好像有什么东西承认起来非常困难,纠结了很久,他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你长得也还行,不是那么不堪入目,我看上你也还……也还说得过去……” 好家伙!嫌我丑呢!你长得有多好看吗!还我看上你,我唾!我拿着书卷成棍子照着陆澄澄的脑袋就是一下。 陆澄澄白了我一眼,“行了不嘲笑你了,反正就是咱俩谈恋爱也不是那么不能相信,都住在一起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怼了一句。 陆澄澄的表情忽然又变回了鄙夷:“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傅惜时专挑高辛辞吃,那可真是窝边草啊,以前同桌现在前桌,住的又近,你怎么专吃人家呢?” 我一下就脸红了,讨厌,这小崽子,真能损我~ “我又不是兔子~”我扭扭捏捏的,课桌都快被我扭出一朵花儿来了。 “行了吧你,你就说干不干吧!” “干!为什么不干!早点儿把你娘俩赶出我家去我住着还清净!” 我一口应下,跟陆澄澄“歃血为盟”!反正现在我的爱情算是停滞了,期间跟陆澄澄假谈一个也不算什么,让高辛辞忏悔去吧!不过陆澄澄最后还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和他妈道歉,虽然这事儿我挺亏的,但是要是能以老傅和陆茵茵分手为前提的话……我乐意! 别说道歉了,磕一个都行啊!真的求求了,这辈子别再打扰我原本应该平静的生活了,我受不了了,再来一次我得疯! 把计划说好了,陆澄澄主动向我伸出了手,我自然也不会那么矫情,连个手都不肯拉的,我亦把手伸出去牵住他。 嘿还真别说,这小手……骨节分明的,还挺不错的…… 呸!我在想什么呢! 好了好了回归正题,我和陆澄澄就这样拉着手,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然后走出学校大门,我们俩一般是不在学校里吃饭的,所以正好趁中午这个吃饭的机会回家去跟老傅和陆茵茵汇报这个“惊天好消息”。 …… 亏的是老师们今天都忙,要不然我和陆澄澄拉手这事儿被人看见了,我又得把之前早恋没挨的板子挨回来,而且陆澄澄是绝对不可能承认是他先表白的,那么三十板子就全得我一个人挨! 还好老师们都忙…… 不过要是这么说起来,今天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我早上跟高辛辞吵架了,他现在管不了我,老师们都不在,没人管我早恋,而且现在老傅对我又是一种愧疚的状态,我要是和陆澄澄早恋,他好像也没有道理反对我,好像所有最有利的因素现在都集合在一起…… 诶不对!我和高辛辞是因为啥吵架的来着!高辛辞今天早上是不是刚当着老傅的面儿亲了我两口,还贼响的那种!那我是已经承认了和高辛辞谈恋爱了啊,还亲嘴嘴了,那我现在又说我又和陆澄澄好上了,老傅能信吗? 难不成说我和高辛辞上午刚在一起的,上了两节课以后分手,现在是和陆澄澄在一起的……这这这……有人会信吗?这个……这个好像确实是有些离谱啊,比中国男足踢进世界杯还离谱,诶不对,没有他们离谱,但是老傅真的可以相信吗?这是可以相信的吗! 我的表情顿时变成黑人问号脸,还是黑人问号脸的升级版,黑人龇牙咧嘴加问号脸,我现在这个局面确实有些尴尬,脚趾抠出梦幻城堡的那种,但是在陆澄澄回头看我的一瞬间,我还是十分敬业的立即恢复了正常神色。 我没事,我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有事的是你! 陆澄澄瞥我一眼,说了句:“你别老板着个脸,这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在谈恋爱。” 我去老弟你还有脸说我?你看起来像在谈恋爱吗?一副要挖我祖坟的样子。 我白了陆澄澄一眼,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没一句话是让人高兴的,但是陆澄澄今天却好像话痨了,一直在找话题。 我敷敷衍衍的应付了他半天,我总觉得陆澄澄不是这样啰嗦的人,他肯定有什么重点要说,我就一直等待他这个重点。 果然,就在我们走到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弯道的时候,陆澄澄终于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他藏在心底的话。 “其实……你如果不是被你妈妈家暴的话,也不会没办法的来讨好傅叔叔,也就不会做出先前那回事儿了吧……” 我回过头去,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窘迫,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窘迫什么,可能是跟我谈心有点儿尴尬?不过我还是笑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我 第23章 我缺失的爱(中) 接上回,我突然想到我对单亲家庭这个话题感兴趣。 其实也不是对单亲家庭感兴趣,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单亲家庭多了,连高辛辞都是单亲家庭,但是陆澄澄的家庭跟我们不一样…… 此处自行想象邪笑滑稽脸。 我和陆澄澄这都是单亲家庭这确实没错,但是我的父母陆澄澄是都见过了也了解了,我却没见过陆澄澄的亲爹!也没听他提起过,我一直挺好奇的,只不过上辈子感情不大好,我就一直没好意思问,但现在我有了个好机会,我们既然已经打开关于父母的话题了,不如把你爸讲给我听听?诶嘿嘿嘿嘿嘿…… 我凑上前:“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一直没听你提过你爸诶,你爸爸去哪儿了?” 我问完这句话,我有想过陆澄澄可能会生气,会伤心,什么情况我大概都想了一遍,但是我唯独没有想到,我问完这话,他是茫然的,好像我是问了一个虚幻的、不存在的人物。 他愣了愣:“我没有爸爸。” ???!!! 我懵了。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没有爸爸?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我怼了陆澄澄一句,但他居然笑了,轻轻拍了我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才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没见过他。” 挖槽?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的?见过和亲爹关系不好的,第一次见不认识亲爹的。 “你妈没跟你提过吗?一句都没说过吗?你都没问过吗???诶呀没事,我都跟你坦白成这样儿了,你还想听什么秘密我都说给你听啊,你就偷偷告诉我呗,我嘴可严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是……跑了?还是牺牲了?” “我是真的没见过他,我妈只跟我说了……说是他在我还没生下的时候就不要我们了,跑了。” 额……好吧看来陆澄澄过的也不怎么样,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也怨不得他那么听陆茵茵的话了,怪不得妈宝了,孩子也怪可怜的…… 我真该死啊,非得问这种问题,非得问非得问……我真想扇自己俩巴掌! 我现在倒是想收回这个话题了,但我到底该怎么说啊……真是的,我真是有罪啊,陆澄澄想着安慰我,我却非要戳人家的痛处。 不过还好,在陆澄澄忽然握了一下我的手之后,我发现我暂时不用想着收回话题的事儿了,因为到家了。 到家了,我们就要执行新任务了,去跟老傅和陆茵茵宣布我们两个“谈恋爱”的事,确实一段时间不用考虑各自家庭了,这个任务要是完不成,我们的家庭就都得大变,陆澄澄得从没爹变成有爹,我就得从有妈变成有两个妈,还是都不咋地的那种!不行不行!任务为先,我才不要想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最后掏钥匙进门前的关头,我和陆澄澄对视一眼,牵着对方的手都更用力了些,一会儿大力士都不能把我俩分开的那种!我们俩的“爱情”坚如磐石! 做好一切准备,我们终于还是拿钥匙开了门,先是经过院子,随后是一条长廊,我和陆澄澄都能感受到彼此砰砰乱跳的心,在最后给自己和对方打气过后,我们走进客厅。 客厅里,老傅、陆茵茵、蔡叔、程菱、郭律师都在,今天还怪热闹,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还开了红酒。 我一时搞不清什么情况,我不记得今天是谁的生日啊?这些人里所有人的的重要日子我都记得,可今天都不是,那为什么会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们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我和陆澄澄。 本来都是很开心的,不知道要庆祝什么,但在看到我和陆澄澄的一瞬间,他们的笑都凝固在了脸上。 准确来说不是看到我和陆澄澄变了脸,而是看到了我。 我很奇怪,我怎么了?若是别人不愿意看见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老傅也是同样的表情? 老傅走上前,我总感觉他很心虚,嘴角都在颤抖。 “时时,你怎么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你不想让我回来吗?” 依照我对老傅的了解,我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了,而且还是大事。 老傅一时语塞,他好像是想欢迎我,但他却始终伸不出那双手来。 这时候陆茵茵也走上前,她上前来质疑我和陆澄澄拉着手的事情。 “惜时,澄澄,你们这是干什么……” 陆茵茵看起来也跟老傅一样尴尬,她的上前好像也在刻意遮挡着什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陆茵茵交流,就只好捏了捏陆澄澄的手。 陆澄澄很明显也是注意到了异样,但他一时间也发现不了什么,就只好看我一眼后定了定心,决定按照原计划说,他举起我们两个牵着的手:“我们两个在……” 但他却在说完半句话之后停下了。 我更加疑惑了,完成计划就在眼前了,陆澄澄这个时候不可能是怂了,但陆茵茵又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他说什么,那还能是什么让他突然停住了? 我看了看陆澄澄,只看到他瞪大了双眼,就像见鬼了一样,我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两个如血液般鲜红的小本子被压在蛋糕底下。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澄澄比我更快一点,先行甩开我的手冲上去,把蛋糕拿起来甩在地上后拿起那两个小本子。 我很熟悉这个东西,我很熟悉这两个小本子,哪怕我离得还远,我也能看出来,那就是结婚证。 老傅和陆茵茵这是要先斩后奏,领了结婚证,其余的什么都可以以后再说…… 我一时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窒息,我可能……我可能被骗了,我想到了什么,就是今天早上,老傅不是来求我原谅的,他是来骗我的,我推开老傅,我要找一样东西,那是老傅骗我的证据,我不顾一切的冲进老傅的房间里去,一份协议就在那里很显眼的摆着,我把那协 第24章 我缺失的爱(下) 接上回,老傅骗我,高辛辞也在忙,那这个时候我还剩什么呢?我还能怎么办,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还有什么人可以让我依靠…… 难不成是我身后这个锲而不舍的陆澄澄吗???! 我感受的到我身后是一直有人跟着的,拿个镜子照了照,发现那个人果然就是陆澄澄,嘿!我就奇了个怪了! 这位陆先生,我们两个的情谊有那么深厚吗?还是您的怜悯心无处安放了,干嘛一直跟着我呀!你放弃我就那么让你良心不安吗?我爹都没你这么难缠!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我想我不管是先去哪里,我先把陆澄澄甩了再说!于是我伸手拦了个出租车,但我没想到,陆澄澄真的是堪比狗皮膏药一般的人物,我坐上出租车后座,我都把车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居然又去了另一边,又把车门打开了,就坐在我旁边…… “你跟着我干嘛!”我气不打一处来,止不住的给陆澄澄翻白眼。 但陆澄澄这孩子就是执着,我都这么不客气了,他就是不走。 “我放心不下,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你想去哪儿就去你的,我就安安静静跟着,把你送到了我就走。”陆澄澄低着头不看我。 焯,没完了还!那我只好……出杀招了! “呵呵,我去的地方,你估计不太想去啊。” “那你别管,走你的就行,反正我是送到了才走。” 陆澄澄还是硬要跟着我,我没办法,只好顺着他呗,想跟~那就跟着吧。 我拍了拍司机叔叔的座椅:“师傅,去公墓。” 跟!我让你跟! 陆澄澄明显脸色都变了,小脸煞白煞白的。 “你去公墓干嘛!” 我往后一靠,“老傅都不要我了,我当然是去找要我的亲人了。” 陆澄澄眼睛瞪的得有碗底那么大:“那你也不能把自己埋了呀……” “你才要把自己埋了!你就说你敢不敢吧,不敢就现在,赶紧下去找你妈妈要抱抱去!”我推了陆澄澄一把。 但我这么说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我没想到在陆澄澄眼里这叫“激将法”啊,我都这么赶他了,他居然眼神更加坚定了!直接坐稳了,连安全带都系上了,看见我的手还没有收回去,还跟我击了个掌…… “去!为什么不去!谁说不敢了,你才不敢呢,谁不去谁是小狗,司机叔叔,去公墓!” 我:……行,你厉害,我甩不掉你,去就去。 这小崽子还真是执着,不过没关系,带着他就带着他呗,反正我是要去看写哥的,所有人都不要我了,那我就去找写哥,小崽子要跟着,可以啊!我正好带他过去把他介绍给写哥,让写哥晚上带他走! 我心里暗暗气愤着,转到一边儿去不想跟陆澄澄说话,陆澄澄也不理我,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到了公墓。 我很久没来过了。 以前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甚至有时候跟写哥说的多了,我还要在这地方过夜,我一向是很害怕这种阴森森的地方的,以前写哥带着我看恐怖片,常常看得我不敢一个人睡觉,我就要跑到写哥的卧室里去,他就得跟着我遭罪了,他要睡地上,打地铺,而我就躺在他的床上,在上面看着他,我那时候是真的害怕,怕从哪里冒出一只鬼来把我带走,可是自打写哥走了以后,我就不怕了。 写哥也变成了“鬼”。 我日思夜想的人变成了“鬼”,我还怎么会害怕呢?我知道,不管写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伤害我的,我没道理害怕他,我甚至……想见他,用尽一切办法,我也想要见到他,哪怕见到的是我所害怕的鬼魂,我知道写哥会保护我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到底还是没能再见到他一面,无论我怎么“作死”,我都见不到他了,他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连做梦都很少能见到他了,他刚走的时候我多多少少还能梦到他,可是后来就真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再后来,就是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太忙了,还有嫁给高辛辞,我跟着他搬走了,我能回来看看写哥的就更少了,我再也没能梦到他。 或许,是写哥已经重新轮回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到我身边,不知道他轮回后的新名字是什么呢。 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我这种倒霉到家的人,见面了会影响他的,还是让他自己好好生活。 真是的…… 我XX居然重生都没赶上写哥活着的时候!好歹让我再看他一眼啊!我连写哥长什么样子我都快记不得了! 我来到公墓,心境是变了又变,一开始是回忆往昔还有点儿伤感,到后来我怎么这么想骂人呢!真是的老天爷呀,你就把我重生的时段再往前调两年会怎样啊!让我再看写哥一眼,跟他相处几天嘛!你非把我弄回高中,作业多就算了,我还得和陆澄澄这小兔崽子重新认识,和陆茵茵重新认识!让老傅再抛弃我一次,正赶上慈禧太后打我最狠的时段,老天爷你是真够狠啊! 老天爷表示:你命太惨怪我喽? 我:行,还是你行…… …… 唉,其实也不能怪人家老天爷,也属实是很少有比我还惨的重生文女主角了,老天爷想让我好过,他也很难搞啊,这要是给我弄回两年前,我正赶上写哥病着的时候,没过多久他又要在我眼前走掉,那我骂老天爷估计会比现在还狠,快算了吧,老天爷也是无辜的…… 我抬头看看远处的天,今日连天也是灰蒙蒙的,分明早上还是阳光明媚,但现在就是灰暗的,没有云,不是阴天,一片云都没有,可我就是看不到太阳,太阳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它。 天还是灰暗的。 我叹了口气,按着往日的记忆,我要上山去找写哥墓地的位置,我记得应该是在半山腰上。 陆澄澄还是在后面跟着我,我回过头去:“你怎么还跟着?你不是说送到了就走吗?我到了,你赶紧回家吧。” 玩笑归玩笑,实际 第25章 我的新亲人 接上回,我来到了我当初最熟悉的地方,可是,一时间又觉得好陌生,可能是我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我回忆起了从前,跟陆澄澄聊起了写哥的事。 我和写哥…… 我不知道我遇到他究竟算是幸还是不幸,可是若重来一回,我一定还会选择认识他,和他做最亲的亲人。 即使,我会因为他度过最贫穷的十三年…… “我和老傅和我妈都不亲,也有小时候的原因,我跟他们不住在一起,你敢信,其实我也是才知道老傅才是我爸爸,才认识我妈妈的,上初二的时候才知道,到现在才过了两年。”我叹了口气,讲起当初的事。 “啊?为什么啊?” 陆澄澄就跟听说书似的,眼珠子瞪的滴溜圆,我每说一句话他都要变好几个表情,我浅笑笑,就当现在是在说书吧。 我抬头看看远处的天。 “因为他们很忙啊,都有各自的事业,老傅有柯益,我妈有华琼,他们都没时间管我,就把我寄养在了我妈的好朋友林阿姨家,在老傅和我妈出现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林阿姨的孩子的,只可惜不是……写哥是林阿姨的儿子,他比我大三岁,我住在林阿姨家的那几年,就是他一直照顾我,因为林阿姨也不是经常在家,她也要忙工作,所以我最开始的十三年就一直是写哥照顾我,他对我特别好,好到我觉得……好像没有爸爸妈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邻居小孩或者同学说我是没爹娘要的小孩的时候我也不难过,因为我有写哥,但是……” 我不由得想哭,但还强忍着笑,我指了指写哥的照片。 “但是你也看到了,写哥也不要我啦,他死了,病死了……心脏衰竭,救不回来。” 我哽了哽,陆澄澄就在后面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继续说,我好像不能把这一切说出来的话,我就会憋死似的。 “那时候我们很穷的,没有大房子,也没有什么豪车或者漂亮衣服,我也没那么贪财,老傅和我妈送来的抚养费,我们除了生活以外,剩下的钱全给写哥治病用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穷是多大的事,我觉得就够看病和生活就好啦,但是我从来没想过那些钱不够啊……写哥的病真的要花很多钱……很多很多,但写哥又想给我最好的生活,他觉得我不应该跟他一起吃苦的,他想让我回到我应该在的生活水平线上,所以经常偷偷用给他买止疼药的钱给我买好吃的,他觉得止疼药少吃一点也不过是半夜多疼醒几回,没什么大事的,但他没想到会有那么难捱……” 我说到这里是难过的,但忽然又有了一种情感,比难过更甚,它让我无法呼吸…… “再后来,老傅和我妈闹离婚,他们回来了……”我害怕,缩了缩身体,“他们发现了林阿姨用我的抚养费给写哥治病的事情,他们发现我就和写哥住在一个乱糟糟的小房子里,他们每年都给林阿姨大笔的抚养费,可是林阿姨就只让我用最低的生活费活命,他们生气了,要把我带走,虽然表面上没多说什么,也还是按时给林阿姨一定的钱说让给写哥治病,但是那钱远远没有从前多了!根本不够,林阿姨自己的工作又根本不能支撑写哥高昂的治疗费用,写哥的治疗不得不断断续续,我想回林家去,可是老傅他们又不让……我又没有钱,我就只能……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写哥的身体一天天变差……我求过他们的!我求过老傅,求过我妈,可是他们都不肯救写哥,再后来,写哥就病死了……” 我说到这儿,几乎要喘不上气。 “所以我恨老傅!恨我妈!我恨他们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直待在写哥身边,就那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就好,是他们,是他们一回来写哥就死了,是他们的错!可是林阿姨又告诉我,不怪他们的,是林阿姨的错,不该私自用老傅和我妈给我的抚养费给写哥治病,是她的错,我的父母只是想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想不通……我现在还是怪罪老傅他们的,我没办法真正和老傅他们成为一家人,没办法在写哥走后还跟他们讲亲情,我只想要钱,写哥走以后我就怕了,我才意识到钱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我只想要钱,我只希望,不会再有我在乎的人死在我面前而只是因为缺少钱这个东西……” “写哥是我最亲的人,你说我不理解亲情,我不是不理解,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称作亲人的人已经死了,我才没办法再有亲情,他走了,我心里这份爱就缺失了,永远缺失了,补不回来,你明白吗?” 我感到我的脸上流落泪珠,那么烫。 我把我心底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居然是说给陆澄澄!虽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嗯……陆澄澄听的还挺认真。 来!给姐哭一个!看看你到底有多难过!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欺负小男孩了,我拍了拍陆澄澄的后背。 陆澄澄还不知道在一个人琢磨着什么,可能在想着怎么安慰我?或者对比一下看看我们两个谁更惨?我不晓得,就只好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等他的回答。 过了好久,陆澄澄才肯开口了,他先是长叹,而后才起了话题。 “我这十几年都是跟我妈妈相依为命的,我妈那边的亲人差不多都不在了,就是死了,我很小的时候是见过他们的,但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我妈很快就带我搬走了,我们很少回去扫墓,就算是回老家了,我妈也不让我去公墓,说一定要等我成年才行,我确实觉得她有点儿迷信,但我心里也确实也懒得去给这些我不认识的亲人扫墓,就一直没说过这件事,所以我对亲人的概念也没那么重,我只有我妈这一个亲人,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我撇了撇嘴,“你要是想有亲人这玩意儿的话,以后你会有很多的……”我苦笑着看了看陆澄澄:“老傅 第26章 不能说的夜晚 接上回,陆澄澄居然对我说要成为我的新亲人,我不知道我心里这算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在明天还能不能作数,我们俩究竟能不能成为彼此的亲人,但现在,我的心情应该还算是不错。 臭小子!长大了…… 我这个老姐姐心里竟感到一种欣慰,我鼻子一酸啊! 你要是上辈子也这么拎得清也这么好的话,我大概率也就不会死了!你咋不早点儿觉醒啊! 我一边感动一边又想骂这小崽子两句。 你上辈子怎么想的你说啊!你知道我那数不清的多少年是怎么过的吗!你XXX她XXX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对了我刚才给高辛辞发消息说让他接你了哈,不用谢我,你加油。”陆澄澄突然冒了一句。 啥?你说啥???就这么把你姐姐推出去啦?你这个邪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我正内心说着陆澄澄的坏话,谁承想他下一句就给我闹出个这事儿来,他笑得还挺欢! 嗯…… 真是!叫人怪难为情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虽然我跟高辛辞才吵了架,但是我现在不去找他,我还能找谁呢?回去给老傅碍眼吗?我宁愿流落街头!所以我还是不矫情了,老老实实找我老公去喽,唉,真是,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我老公好! 我伸出手去照着陆澄澄的后背就是一记降龙十八掌:“你小子,一天天脑袋里想什么呢!怎么想的尽和我一样……” 陆澄澄在一边“啧啧啧”的嘲笑我,算了,我忍! 没过多一会儿,高辛辞就来了,我看他那疲惫的样儿,不用猜都知道,一定又是高家的那一大群亲戚又来给舰行找事儿了,我凑的离他近了些,还闻到他身上有酒味。 “时时,我来接你了……”高辛辞迷迷糊糊的,脸上泛着一片红。 大哥,你确定你是来接我的,不是来给我找事儿的? 我站在车窗边感受着阵阵冷风,我内心的小恶魔告诉我,别上这辆车,要不然今晚别想睡觉! 我脑子里忽然就窜出了上一世高辛辞喝醉了以后的“经典画面”。 抱着陆澄澄喊老婆,还要强吻人家,那是陆澄澄上辈子……哦不!加上这辈子!叫的最狠的一次,就跟那杀猪似的!过年杀猪都没他狠! 还有,把儿子的书包当足球踢进了橱柜,还大喊一句:“好球”,我千挑万选的漂亮碗碗全碎成粥粥了。 还有!拿老娘的口红在洁白的墙壁上作画!还说要送给我当结婚纪念日礼物! 还有吧就是……跟嗑药了似的……嗯算了,不太能说。 总之,没一个是我受得了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高尚的品格,我恐怕真的会忍不住要谋杀亲夫! 所以现在,我真的跟喝醉了的高辛辞回去吗?我好像不太愿意啊…… 然而我的好弟弟在此时又推了我一把。 “去啊,愣着干嘛呢,再淋雨要感冒了。”陆澄澄一副天真的模样,那卡姿兰大眼睛,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兄弟,你认真否? 我回过头去朝着陆澄澄干笑了笑,表情极尽生硬,然而他……更兴奋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傅叔叔的,你就赶紧去吧!怎么还害羞上了……”陆澄澄开了车门一把把我塞进了车里。 我:我谢谢你,我叫写哥今晚把你带走,我还不看三十秒广告复活你。 可是我怎么想也没办法了,我已经被陆澄澄塞到了车上,我也就只好消受这份痛苦,但我没有想到,我的命运就要从我上了这辆车开始改变了! 一上车,我就被高辛辞一招“恶蟒缠绕”给控制住了,他两腿夹住我,两只手一只揽我肩膀上一只勒我脖,我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要承受这种痛苦!关键是搂着我就算了,这娃子还在我耳边说土味情话! “唔……时时,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我缺点你……” 大哥,你现在说的情话到了十几年后早都烂大街了你晓得?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你是我的宝贝? 很可惜高辛辞不知道,他一边说居然还一边往我身上蹭,我真是…… “我不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我只知道吐车上两百!” 我堵住高辛辞的嘴,捏紧我的钱包。 我就想问是家里的车是都开出去应酬了吗?为什么非要打车来啊,吐车上又得花钱,吐自己家车不好吗??? 可是高辛辞现在迷迷糊糊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问了,我只好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搂着他回了家,一路上还要承受着司机叔叔的嘲笑,还有“小年轻人真会玩儿”。 直到回了家,我才稍稍能松快点儿,我扛着高辛辞,费力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开了灯,然后给高辛辞扔沙发上去,他睡的老沉了。 唉,看来你今天过的也不甚顺利呀,那我就大方的原谅你今天中午挂我电话的事吧。 想通了,我到厨房去给高辛辞倒蜂蜜水去。 今天家里真的很安静,我婆婆不在,司机郭叔叔也不在,连两个保姆阿姨也不在,我估计是都去舰行忙去应酬了,毕竟高家人那么多,端茶送水也是活儿,都得有人干,大家都是挺累的,看看高辛辞也就知道了,一个高中生能被人灌酒灌成这样,大家族内部生意也不好做啊。 我叹了口气,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居然听到我的身后有脚步声…… 今天舰行开会,家里人都去忙了,那这个脚步声的主人还可能是谁呢?那就只可能是…… 我紧惕起来,随时准备手刃贼人,但就当我幻想自己是武侠小说女主、要拿青龙偃月刀叱咤江湖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贼人竟是提前开始发疯的高辛辞。 这孩子…… 头顶系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红布,腰上拿皮带挂着花纹地毯,嘴上涂着口红,还是大红,手拿着家里收藏的一柄宝剑。 这是……cosplay?高辛辞还有这趣味! 只见他一脚踩在厨房的椅子上,对着我龇牙咧嘴的,我弱弱地 第27章 emo破坏王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搞事情又被婆婆看到了,我婆婆居然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给我们放BGM!我要尴尬死了,我的脚趾都给我抠出大别墅来了,我有别墅了…… 但是,高辛辞并不觉得尴尬,他甚至还嗨起来了! “时时,老婆……唔……亲亲!”他张牙舞爪的就朝我扑过来了,而我…… “亲你个头啊!一天天的就知道亲亲亲,你还知道啥!”我一个左勾拳就给高辛辞干倒了。 可能是我使的劲儿太大了,也可能是高辛辞喝的酒太多了,反正我这一下子是直接给他干晕过去了,其实吧,我也不是因为尴尬所以才把他打晕,我实在是怕我把持不住这哥们啊,他一喝多了把我摁住,那我是真反抗不了了,这可不行! 不是害羞,不是矫情,是我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 我重生了诶!我现在还不是他老婆,甚至连女朋友都不算,而且我还未成年。 最主要的是我还未成年! 我才十六! 不行不行,我这一棵上好的年轻的白菜不能这么早就被这头猪拱了,起码得再过两年,我得忍住! 亏是婆婆刚才来提醒了我俩一下我俩还小啊,要不然按这架势,真指不定得发生点儿啥,还好还好。 我深呼吸一回,上前去扛睡着了的高辛辞,得把他送回房间去,要不然就在这沙发上睡觉的话,明个一早感冒了,还得是我伺候他,我才不要平白给自己找事儿干。 可就在我好不容易把高辛辞从沙发上扛起来的时候,忽然一个玉器跌落在瓷砖上的清脆声响又让我回了头。 是一个翡翠的坠子,如意的形状,上面精细的刻着几道花纹,很好看,但我总觉得我看到这个东西就很不舒服,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它,但我又实在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这有啥好想的,反正我知道这是高辛辞的就得了。 我弯腰去把这东西捡了起来,塞进高辛辞的口袋里。 “奇了怪了,你不是不爱戴这些乱七八糟的首饰么……”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把高辛辞扛上楼。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我莫名其妙的还在想那个吊坠的事情。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它,而且它还存在于我不好的回忆里,但是我又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这个东西,感觉很熟悉,但实际看到它,我又很陌生。 算了,反正我确定它是高辛辞的东西,我老公还能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回忆呢?可能是哪回吵架闹离婚?反正我俩不经常闹么,那就无所谓了。 我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不好的回忆都甩出去,熄了灯睡觉去喽! 次日我醒来才六点多,虽然这么早我是实在不想起床的,但我也没办法,我这个贤惠的好老婆要是这个点不起床去给高辛辞泼一盆儿冷水,按照他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的架势今天肯定起不来,我怎么能让他起不来呢?我可不想一个人去上学,那多无聊啊。 什么?你说我为什么这么暴力?一盆冷水就泼上去啦? 我乐意!我老公! 可谁知我到了高辛辞的房间却发现他早就已经醒了。 初夏早上的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里,我看到高辛辞就站在窗前,只穿了一件短裤,上半身都没穿着…… 他在那儿看风景。 嗯……身材还不错,啧啧。 呸!我在想什么!大早上的。 我敲了敲门示意我进来了,端着一杯蜂蜜水就往里走。 没错,我又忘了我现在是重生的这回事儿了。 结婚多少年了,我已经习惯了高辛辞这副架势了,他光着的样子我都见过,我以为没什么的,但是他不这么觉得…… 我还没来得及走到床边,高辛辞已经杀猪般的尖叫一声然后迅速钻进了被子里。 诶嘛!这给我吓的,手里杯子都差点儿飞出去,搞什么嘛!我刚要回过头去温柔友好的问高辛辞一句“你是见鬼了吗”,结果却看到他满眼惊恐,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子边沿,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的娇羞模样。 我才想起来,我重生了,我俩现在还没在一起…… 我悲叹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蠢的离谱,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适应重生的生活,要么脱口而出叫老公叫妈妈的,要么直接闯进一个衣服没穿齐的可怜的十六岁小男孩的房间的,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有个这样的脑子。 我立刻装作惊讶转过身去,说出一句我自己听了都心虚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醒了,我以为你还睡着呢,我就是想给你送杯水来着,你昨天喝多了……” 背后寂静良久。 我在原地扶额叹息,唉,真是,这老大年纪了还得装少女的娇羞感,真是难为我了,我早都把他看光了,身上有几颗痣我都数的清,都老夫老妻了,现在倒要我重新再跟他过一遍,还得有恋爱的青涩,我哪搞的来嘛! 我万万是没想到高辛辞居然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话的。 忽然他在身后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真的没看见吗?” 我:“嗯,我不是故意的……” 呵,我是诚心的。 我的声音矫揉造作,我自己听了都想把我自己打一顿的那种,但是……可能这种声音在恋爱期的男生耳朵里有滤镜吧,高辛辞不但相信我,甚至又红了脸,对我给他送水这件事非常的感动。 但其实吧,你先别急着感动,这个水我确实是送来给你喝的,但如果你要是赖床不起的话,这个水它的作用大概率就从内服改成外用了。 只可惜高辛辞听不到我的内心独白,还在继续感动并且好像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随后就叫我过去坐着。 他忽然主动抱住我,我虽然习惯了他的突然袭击,但对他这样一个拥抱我还是感到有些诧异,我们还在高一,按照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虽然已经早早惦记上了我,但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跟我有任何身体接触,当然啊,昨天晚上的事儿那是个意 第28章 我再也不要被送花了!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互诉心肠,诉着诉着……就莫名诉到了床上,其实也就是打闹呢,谁知这居然又被婆婆碰见了,还好一番解释过后没人误会什么,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就比如说高辛辞,他现在还懵着呢。 我当着高辛辞的面管他的麻麻叫了一声妈,他估计也没想到我和婆婆这么直截了当。 我回头看看坐在我旁边的高辛辞,他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真是的,我都当着全班的面管你叫过老公了,现在管你的麻麻叫一声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吧?难道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你一时间无法接受? 我和他自早上那声“妈”过后,连着早饭、上学路上,他都是懵懵的,许久都没有再和我说句话,还有,我一靠近,他就脸红。 呵呵,小老弟,你要是没喝断片儿,想起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来,那才真是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真是可惜,监控坏了,要不然我指定放出来给你看看!哦吼吼~ 天爷呀我都在想些什么,快念念大悲咒,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瞒着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我坐在车后座,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忽然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老傅来送陆澄澄上学,我的亲生父亲,在送他的新儿子上学,他们走在路边,有说有笑。 陆澄澄是个十分懂礼貌的人,虽然他暂时还不喜欢老傅,可他还是礼貌的笑着,低着头,老傅说什么他就应和什么,怪敷衍的,可是老傅这样要面子的人,这个时候对他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在他身边想话题聊着,还替他背着书包。 这个场面多像当初老傅刚把我接回家的时候? 那年我刚回家,因为写哥刚刚离开的原因,我心里不舒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都不会出门,一直在家瘫着,只有在周末,老傅来看我的时候,我才会因为礼貌,跟着他出门转转。 老傅喜欢带我去江边的公园。 他在我身边说笑,我就低着头,偶尔应和他一句,我那么冷漠,可他从来没有放下过热情,一会儿给我买个一会儿买个糖葫芦的。 和现在他送陆澄澄上学的场景好像。 我别过头去把车窗关上了,烦!真的很烦!我一点儿都不想想起来曾经的事情,不是我的东西,我干嘛非要去强求? 我恨老傅今天为什么没有开车送陆澄澄,他开快点儿我也就看不到他们了,真是影响我的好心情。 我就这样一路烦闷着到了学校。 第一节语文课,第二节政治课。 这两节课我都很安静,不愿意多说什么,陆澄澄一如既往,不怎么跟我说话,就好像我们之前说过的做彼此的亲人是一场梦一样,而高辛辞估计还在尴尬吧,也或许,他就是想认真听课而已,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我,这样也好,我并不想把本该我自己独自承担的难过加诸在他身上。 两节课上完就是大课间了,我郁闷的很,今天真是怪无聊的,要是寒露回来了就好了,我好歹还能有个人说说话,也奇了个怪了,她就参加个比赛能去了一个月,参加的是冬眠比赛吗? 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操场上,站好队形,开始做操。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然后噼里啪啦一顿各种各样的乐器的声音,给我整的脑门子一紧。 啊!这才是上学的气氛啊! 时代在召唤! 我对这玩意儿有肌肉记忆,说是这么多年了都忘干净了,可是这音乐一响,我还是每个动作都准确无误的做了出来。 开玩笑,想当年姐可是领操! 我把老傅的事儿抛之脑后,咱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比别人都多活几年,手上还拿着未来的剧本,可不得趁着上学还没有开始“宅斗”,先享受享受? 时代在召唤之后,我放松了点儿,准备回教室上课去,可就在这个时间点,赵看海又出现了,还一脸猥琐的表情。 “傅姐,快回教室!跑两步,高辛辞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啊?惊喜?啥子惊喜?这学校里面还能把惊喜运进来?你是要把早恋俩字贴在老班儿的脸上吗? 我有些鄙夷,但又仔细想了想,毕竟我们现在还都是上学的年纪嘛,都是学生嘛,一个惊喜的利益性哪会有那么重呢?学生时代的惊喜讲究一个真心,不是钱和盛大场面,可能也就是路边的一束野花?真心就好。 反正将来高辛辞经常给我准备的什么项链啊手镯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摆楼下的这种奇葩操作,直男审美,还不如送束野花呢…… 我叹了口气,还是好好享受这种青涩的恋爱吧,我跟着赵看海一路跑回教室,期间他居然还嫌我跑得慢推了我两把! “傅姐你快点儿啊!慢了老班儿先回去就完了!” 差点儿给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我气得咬牙切齿,骄傲了,自满了,小海子居然有胆子敢推我了!小样儿,姐要不是看在你这是在为我的爱情努力的份儿上我肯定给你按水池子里去! 可惜了,我现在还忙着奔赴我的爱情去呢,没时间搭理你,你给我等着! 我暂时先咽下这口气儿,保着力气先跑回教室。 已知老班儿一般做完操后从操场走回教室的时间是七分钟,我跑着回去的时间是三分钟,那么还好,我还有四分钟的时间跟高辛辞腻歪腻歪…… 那不还有四分钟嘛!急什么! 哦……也可能除了送花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活动吧,比如说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告白什么的,那还好,那我得赶着点儿回去了,上一世没等到的告白,这一世我就是逼也得逼他说出来! 很快,我跑回了教室。 和我所想一样,是很老套但确实很浪漫的剧情。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还没回来,剩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都是我们平时处的还不错的朋友,赵看海、王静蕾、还有……侯向阳?这是专门从 第29章 局面反转! 接上回,高辛辞本来想给我送个花表个白来着,谁知老班儿突然出现,他质问我们为什么要送花,高辛辞这个天才脑瓜子转了又转,然后吐出一句:“因为鲜花插在牛粪上”来。 我懵了。 赵看海和王静蕾以及在教室加油助威的兄弟们懵了。 在角落里缩着哭哭啼啼的侯向阳懵了。 陆澄澄懵了。 老班儿……也懵了,我都能看到他发亮的头顶上升起的三个大问号。 啥子玩意儿! 天爷呀,惊喜!这可真是惊喜!喜死我了! 高辛辞这么说,那我是牛粪喽!你这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早恋然后让这三十板子痛快地打在我身上呢!哥把你揣兜里,你把哥踹沟里!八嘎呀路!这种话传出去让哥在这学校里还怎么过活啊!我堂堂学校一等一的傅姐还有面子在吗! 苍天啊,你让我重生干什么,还是让我挂了吧,我重生一世不是来当牛粪被鲜花插的! 我欲哭无泪。 整个教室在高辛辞那一声“正气凛然”的叫喊后陷入沉默,安静的可怕,就连其他班级路过我班教室时都得探头过来看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我班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回来,见我们如此也被传染了,安安静静的睁大了卡姿兰大眼睛张望,都堵在教室门口不进来。 我们重新开口是从赵看海回过神儿来了后一不小心没忍住笑了一声开始,他嘴唇都快咬烂了,但终究还是没能防住那声笑,笑声从牙齿缝隙中传出来,十分悠扬、绵长…… 在他之后,我们原先就在教室的几位兄弟都憋不住了,随后便是雷霆般的爆笑! 挖槽我还不如死的透透的!五雷轰顶永不超生!重生干嘛!让我体验一回比上辈子还丢人的感受吗!天爷呀,有没有地缝啊,给我钻一钻啊! 我咬着牙,真想即刻谋杀亲夫,我越看我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我越想给他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右鞭腿左正蹬连五鞭!我怎么会喜欢上他!色迷心窍了吗! 但我也没有办法,当着老师的面,我还不能怎么样,再说了,我到底不能把高辛辞打坏了,毕竟我后半生的幸福还要靠他,要不然没人养我了,我只好忍。 但是这并不代表轻轻打打也不行! 小老弟,放!学!别!走! 但是,福兮祸所依,就因为高辛辞当众给说出来这样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老班儿都笑喷了,而且还放过了我们,不打板子了。 我估计他主要还是确定了我短暂期间绝对不可能再和高辛辞卿卿我我影响学习了,他确实猜对了!谁家老婆被老公说了一句是牛粪短暂期间还能原谅他啊! 接着就又是上课,我瞪了高辛辞一眼,给他展示了一下我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就坐回座位上去了,他也很无奈,一双狗狗眼在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泪汪汪的,委屈得很,但是,我并没有可怜他。 你泪汪汪个锤子啊!我才该哭吧!我以后在学校怎么做人啊! 我别过头去不离高辛辞。 但是作为牛粪的我并没有因为避开了高辛辞就消停一会儿。 天爷呀,一整节课,一整节!一向不苟言笑的陆澄澄笑了我一整节课!笑的都快咽气儿了!赵看海,他坐最后一排笑的,我坐第三排我都能听见!收敛一点儿好不好啊!还有王静蕾,就在我后面笑,我整个被魔音环绕啊,360度无死角的那种!最可怕的是,像陆澄澄和王静蕾赵看海这种在自己座位上,别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笑一笑就得了,我还能有点儿面子,老班儿带头在讲台上笑算怎么回事儿啊!讲一句课文笑一会儿的!嘴都闭不上了!甚至有些时候还得摘下眼镜来擦擦憋出来的眼泪! 我气的冒烟儿,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报仇雪恨的心! 一下课,我提溜着高辛辞,拽着他脖领子就往教室外头走。 老弟,出去楼道口吹吹风去走! 高辛辞一路哀嚎着被我拽到楼道口,停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只是不想让你挨打嘛。” 天爷呀,不让我挨打的方式有那么多,你就非得使这招损我呗!你脑子里装的是海洋吗!我上手就是拽住他领子拼命的晃,脑浆都快摇匀的那种。 “我摇死你!我倒要看看这么摇能不能摇出你脑袋里的太平洋!” “时时我错了……” 高辛辞被我摇的脑壳子昏,我摇了他半天,最后还是心软了,我甩开他,心里委屈得很,鼓着气就要回教室去不理他。 高辛辞当然是想追上我然后解释了,但是非常可惜,他还晕着呢,我大步往回走,他最多也只能在我五步之后摇摇晃晃的跟着。 我才不要停下等等他,我要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多大的错误!我至少两天都会非常生气!除非突然有一枚闪闪发光的大钻戒戴在我的手上,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少生气一会儿。 我心里想的美,脚下步伐也不免轻快了些,很快我到了教室,可惜!意外再次发生! 我素来没有生高辛辞的气的命,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每次高辛辞惹我生气,我还没气多一会儿,很快就会有另一件事发生让局面反转,我原本以为重生之后,我这个倒霉属性可以消失呢!但没想到,我的倒霉程度那是重生都带不走的。 我才走到教室门口,陆澄澄上来就一手揽住我的肩膀,好不亲密! 我直接懵在原地。 陆澄澄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还在自顾自的跟我说话:“诶傅惜时,你说咱们俩的恋爱要不要继续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用……可是咱们之前都没来得及用上,光牵了一路的手了,不用着使使咱们是不是有点儿亏?” 很好,关键词:恋爱、牵手! 我尴尬笑笑,希望陆澄澄能通过我挤眉弄眼的动作理解我的意思。 危机在后面啊! 天爷呀,高辛辞就离我五步远,这他不得全听见了!什么鬼什么恋爱什么牵手啊!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莫名有一种被捉奸的绝望感…… 我老公就在教室门的外侧紧 第30章 亮个相吧小宝贝儿! 接上回,我刚回教室,陆澄澄上来就搂我,还跟我谈起雷区字眼“恋爱”、“牵手”等,被高辛辞听了个完完全全,我俩完了,让他误会了,牛粪那事高辛辞还没来得及哄我呢,结果局面又一反转,又该我想想怎么哄高辛辞了! 现在是事后了,这次闹的非常不愉快,情况很糟糕,高辛辞已经整整三个小时没理我了! 第四节课没说话,午饭时间我也没好意思去找他,凑合在食堂吃了饭,午休就在学校桌子上趴着睡了,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同学们陆续回校,回到教室,这其中当然包括高辛辞,他一向来得很早。 我依旧是一副期待他来跟我说话的神情,我连早上他说的那句“鲜花插在牛粪上”都不计较了!为什么他就不能退一步来跟我说话捏?但是他就是没有。 高辛辞脸色低沉,从进教室那一刻就开始盯我,但在最后一刻,他又拉开椅子,在我面前背过身去看书去了。 一句话没跟我说。 我就奇了个怪了,他在气啥嘛!那陆澄澄虽然确实是个正值芳龄的小帅哥,但是他到底是我弟弟呀,我爸和他妈都结婚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还有什么可能?有什么好吃醋的嘛,那他和寒露还是好朋友呢,我也没吃醋过呀,这不无理取闹么! 但我到底是理亏的那个,我还是没能把这些话当着高辛辞的面讲出来,我还是得把身段儿放软,高辛辞吃软不吃硬,做了他这么多年老婆,怎么说也算是了解他的,我不能往他雷区跳…… “同学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正想着计划,忽然两声叫喊把我拉回现实。 什么准备好了?准备什么? 我抬起头,才看到老班儿不知何时已经走上了讲台,在他的喊声下,已经有无数的拳头高高举起,同学们脸上尽是激动。 发生啥了?我又错过了什么好消息? 我正疑惑着,一回头,我的问题顿时得到解答,教室后头的黑板上挂着一条横幅:“晨星第二十九届运动会”。 哦,闹了半天是运动会啊,那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又趴了下去。 对运动会感兴趣的一般只会有后排座位的几个身体倍儿棒精力充沛的兄弟,至于其他同学,单纯只是因为开运动会可以不用上课才开心,虽然有可能被体委和老班儿安排去比个赛跑个步什么的,但这些在我们眼里终究是没有上课困难,大家当然都开心。 不过,我更开心! 一方面,我身体向来虚的不行,前两天才刚被送到医院去一回,运动会这种事一般是不大可能派我去的,而且就算是我身体没毛病的时候,我也依然相信不会有人愿意看我上场去丢这个人的,小声讲一句哈,我中考体育跑八百跑了六分钟…… 咳咳!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我开心的另一方面,不上课,那我岂不是就有更多的时间黏着高辛辞?恩恩爱爱先放一边儿去不说,我得先把刚才那事儿解释清楚了啊!要不然我总感觉我这是被捉奸了,心里怪难受的…… 想清楚了,我收拾收拾,从抽兜里翻出几样化妆品来小小的补了个妆,虽然学校不让化妆,但是凭借我高超的化妆技术,我可以化到老班儿看不出来,虽然我不理解,看不出来的妆容还有什么意义,但是就当我是为了心里有个底儿吧,我总得先做点儿什么来安慰安慰我这脆弱的小心脏! 我躲在桌子底下化妆,陆澄澄就在一边儿皱着眉头看着我,估计是想说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吧,不过我暂时还没得功夫去理会他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勾住高辛辞的心! 我这一生,就只有两个钱袋子,老傅是一个,高辛辞是一个,老傅这个钱袋子基本是废了,我怎么还能惹到我另一个钱袋子呢!我还活不活了! 老班儿已经在讲台上催着我们搬着凳子上操场了,我连忙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抹了个娇嫩颜色的口红完事,在老班儿走到我座位边之前,我把化妆品都塞回了书包,提起椅子就要跑。 但我才把椅子拿起来,又一只手把它从我手里拿走。 “给我吧。”高辛辞板着脸生着闷气,但还不忘替我拿椅子。 我心里忽然有些触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结婚多年,他什么都替我做过,没让我受过半点儿苦,我把他对我好都当成习惯了,从来不会有多感激,可是在他替我拿椅子的那一刻,我心里竟有一种酸涩的感受。 酸涩?这不像感动,可是除了感动还能是什么呢?这感受到底算是什么…… 我一时愣在了原地,直到陆澄澄看我样子奇怪,手肘戳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儿来。 “你怎么了?”陆澄澄探头看我。 我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天爷呀,高辛辞还没走几步远呢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啊!亲爱的澄澄,我请求你暂时不要理我好不好?等我去解释清楚了再说啊…… “还在担心刚才那事儿啊?你放心,我会找机会跟高辛辞解释清楚的。”陆澄澄十分“体贴”的说了句。 哈哈!还是算了吧弟弟,有些事情你找上去那就是完蛋啊,不过我谢谢你…… “算了,还是我去吧。” “也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儿还是你们自己解决,那我先走了。”陆澄澄笑了笑,提着椅子走了。 小样儿,还开起姐姐的玩笑来了,我无奈,也只好摇了摇头赶紧跟上高辛辞去。 操场上热闹得很,今天天气也好,确实是个开运动会的好日子,操场上有好多八块腹肌的帅哥啊啧啧~ 呸!我在干什么!我老公比他们帅多了! 我赶紧将目光移回高辛辞身上去,跟着他一路到了我班的领地。 高辛辞来不及坐下听我解释了,他的时间一向是很紧,尤其是学校有什么重大事件的时候,就比如说今天的运动会,他作为学校成绩最好的优等生,以及占股份最大的校董的儿子和同学们一 第31章 涩涩报复 接上回,我欲要道歉,和我的老公重修旧好,谁知意外发生,不但道歉没道成,反而雪上加霜!我把高辛辞的裤线给扯开了,他现在要谋杀亲媳妇儿啊……他拿大闸刀追我!救命啊呜呜呜呜呜! 我在前一路狂奔,高辛辞在后一路猛追,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吧,反正是后来我俩实在是累的受不了了,高辛辞就停下了,把闸刀往旁边一扔,我看见这模样还以为他终于肯静下心来要跟我聊聊呢,反正是鬼使神差的我就过去了,结果被高辛辞提小鸡崽子似的一把提起来进了学校旧校区的一个烂尾楼里。 我去!干啥!这地儿可没监控啊!打死我也没人知道啊! 我着急了,在高辛辞手里疯狂的扑腾,那场景,就像小鸡展翅,然后还咋都飞不出大灰狼的手掌心。 苍天啊!我可咋整啊!老公啊你手下留情……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赵看海他们的声音。 我才想起来,我是在演讲台上和高辛辞闹起来的,底下同学笑归笑,可是到底还是会有人担心然后出来找我的,就算他们想不起来担心,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儿,但老班儿也一定会赶着他们出来找我俩。 要知道学校是死过人的,当时谁也没想过那个小姑娘那么开朗乐观的会突然跳楼的,多操心一点儿总没有坏处,大家谁也不想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我也不希望那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连忙要喊,谁知高辛辞先我一步,堵上了我的嘴。 “你要是敢喊,我就咬你了!” 我去!他还要咬我!天爷呀太残忍了! 不行,我不能自讨苦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还是留着命等会儿再喊…… 我闭了嘴,高辛辞蹑手蹑脚的拉着我进了烂尾楼。 随便进了一个门,人还没进去呢,灰尘先被开门时吹进来的风荡起一层,我和高辛辞差点儿没忍住呛出声来,好不容易憋住了,高辛辞赶紧把门关上,眼看着外头赵看海和王静蕾绕开走远了,高辛辞这才放心,把我从肩膀上放下来。 他在门口观望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我就先环顾了这个房间一圈,看看一会儿打起来了我有没有地方躲呜呜呜呜呜呜…… 嗯,地方挺大,估摸着应该有个八九十平,跑起来有空间,有铁皮柜子,有红木书桌,桌子下面有一定的空隙,有卫生间和衣帽间,这几个地方都能藏人,条件还算不错,这应该是个办公室吧?是了,学校每个教学楼一楼的房间都是教师办公室。 等等!这个楼好像有点儿眼熟! 我还记得这边原本是老校区的,学校嫌地方太破了,就跟校董会提了意见,说想要把老校区的楼房都拆了重修,校董会“三大巨头”,老傅,我婆婆,还有赵看海他爸爸同意了,就各自出了钱找了工程队,刚开始盖楼的时候我还在上初三,刚转来晨星,这里每天都很吵,我烦得要命,但我又没办法说什么,总想着要是能早日完工就好了,或者是有什么东西能阻断施工也行,谁知道没过多久,我的愿望居然真的成真了。 高二的一个学姐阻断了施工,她跳了楼,就是在这里,趁着夜里,舍管老师睡着了以后,她偷偷从宿舍楼里溜了出来,然后跑到这边的工地,从其中一个快完工的楼的顶层一跃而下。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施工停止的方式。 学姐被发现的那天早上整个学校都炸了锅,全校都开始闹,好像那个学姐的人缘很好,到处交朋友,她不仅对自己高中部的同学好,连我们这些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也很照顾,所以有很多人喜欢她,我虽然没见过她,但听说这件事后我依然很可怜她,我跟一个女同学聊起来过,说这个学姐真是可怜,这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怎么就跳了楼了,谁知道那个女同学顿时情绪就激动了,她跟我说她绝对不相信学姐是自杀的,她和那个学姐关系很好,学姐本人超级乐观,平时遇到的不顺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她都是好好面对,绝对不可能自杀的。 可是除了自杀,这个学校里还能有谁杀了她不成?我心里有了这个疑惑,虽然因为自己也有些抑郁的原因,我并不想多操心什么,可到底我还是因为可怜学姐去了柯益问了老傅。 刚去到老傅的办公室,我就看到他桌子上摆的满是照片,照片里,学姐满身是血,倒在地下,连地下都成了血潭。 老傅那天难过得很,他夸这个学姐人很好,成绩特别优异,原本想着要在她毕业之后把她请来柯益的,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事,我跟老傅提了心里的疑问,老傅虽然也怀疑,但是最终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变成了无奈。 老傅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内容是一份遗书,里面仔仔细细的写了许多内容,但都是些安慰自己妈妈和妹妹的话,自杀的原因就只有一句:“累了”。 “累了,我就很奇怪,她是因为什么累了,高中学业确实很重,可是毕竟还不是高三啊,高二还好吧,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家里面有什么事,我还去问过了,她妈妈说小姑娘没跟她说什么奇怪的,家里面也没事,她也奇怪那小姑娘为什么跳楼呢,还有她妹妹,也在学校里,是上高一的,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连她的通话记录,手机,日记,什么都查了,都没问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真就是因为学业太累自杀吧,那孩子确实要强,真是可惜了,不过时时,你可千万不能学她啊,以后就算是你真的不想学习了有爸养你呢,不能想不开哈!你不在了那是要爸的老命……” 老傅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我也是在听不出来什么奇怪的点,最后也只能相信学姐就是学业太累才自杀了。 学姐这事儿同学们闹了几天也就不闹了,可是接下来,工程也没有再继续。 跟其他学校一样,每每出现这种事,学校里 第32章 公开恋情? 接上回,高辛辞为了报复我,直接冲上来给我一顿啃,给我脖子上锁骨上都咬出个大红印子来,还不让我拿粉底遮着,而我很快要面临穿着吊带裙子上台主持。 高辛辞,你是想公开吗?不怕登上早恋榜了?大头贴可是要贴门口了呦! 其实我个人对公开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我俩上辈子没怎么谈恋爱就结婚了,我还是挺想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的,但我的想法绝不是以这种形式公开!搞什么啊,脖子上搞俩草莓?我总感觉……稍稍有那么一些些令人害羞…… 不过我还能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呗! 运动会的第二天,我穿着一个吊带裙,拿着话筒,面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带着俩大红印子上台了,好在学校大还是有些好处的,地方大,演讲台离着操场外围的座位就远,离着这么远的距离,大家伙儿能看见个啥!虽说离的台上的校长和老班儿近吧,可到底都是老男人了,他们查早恋再严,总也不能扒我一个大姑娘身上问我脖子上那是什么吧?那谁好意思啊?老傅不得冲学校来大开杀戒不可,至于下了台之后的事儿,我立刻换件高领的衣服就好了,谁也看不见。 嗨害!天时地利人和,我安全得很! 最多……就是被我旁边儿这一个头发梳的像精神小伙的陆澄澄笑话两句。 我走到演讲台的边缘等待,等校长大大说完那两句每年都一样的词之后,我就要带着陆澄澄去主持了。 我本来是不愿意再和陆澄澄多纠缠的,起码也得避过这两天的风头再说,陆澄澄也是不愿意跟我站在一起的,他也怕被高辛辞记仇,昨天复习了一晚上散打,但今天,我们都还是不得不站在一起,这都还得从我昨天晚上接到的一个电话说起。 老傅曰:“你带带孩子,他在这儿不熟悉,先给找个机会在学校老师和领导面前露个脸。” 我:“那你直接让他高二报名学生会好啦!动动您的手指头让他直接当学生会主席,不仅能跟老师领导混熟,还能在学校里耍威风!反正马上也就放暑假了,放完暑假就是高二,高二一开始就选学生会,没多少时间了,何必还来找我呀,多费心呐您!老傅我可告诉你我还没原谅你呢……” “诶!时时!信号不好诶……喂?喂……” 嘟——嘟——嘟—— 给我整笑了。 我还想拒绝,就又给老傅打了回去,谁知这老狐狸提前想到我的招数了,直接把手机关机了,还有陆茵茵,蔡叔,家里的几个保姆阿姨,甚至连程菱的手机都关机了! 我还在想办法看怎么才能联系到老傅,推了这个差事,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非得把他们的过错连带着陆澄澄都讨厌的,实在是我现在和高辛辞闹别扭着呢,短暂期间真不能再和陆澄澄站一块儿了!谁知我捣鼓了半天,老傅没联系上,校长大大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时时啊?老师跟你商量个事儿哈,你看澄澄刚转来,对咱们学校里的事情都不太熟悉,你交际能力好,跟咱们学校老师同学都挺熟的,而且你们俩现在都是一家人了,那不如就你带着澄澄和大家好好认识认识吧,明天主持就你们俩上哈,原来那赵看海我就安排到后天了。” “不是校长我有点儿不方便……” “喂?喂!信号不好诶……这怎么回事儿喂……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哈!” 呵呵,校长大大你真行,跟老傅一样一样的,我得找个时间给你俩做个鉴定,看看你俩是不是亲兄弟! 所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带着陆澄澄上台了。 不出我所料,我们俩站在一起还不到三十秒,我就听到陆澄澄在旁边偷笑了,我硬挤出一个笑容去回头看他。 “您有事儿吗?” “傅惜时,你脖子上那是什么呀……” 是什么?你说是什么!还不是你害的,要说事儿就说事儿你搂我干嘛,让高辛辞看见了还不是我遭罪? “蚊子包,你没见过啊。”我假笑着回了一句。 “那么大的蚊子包啊。” “没办法,毒蚊子咬的呗。”说完这句,我不由得朝我班的位置看了一眼,看看“毒蚊子”对我今天的穿搭还满意不! 高辛辞今天看着我和陆澄澄站在一块的样子莫名的有点儿奇怪,怎么说呢……他为啥笑得那么“诡异”啊?我怎么总感觉还有什么阴谋等着我?!真是的,给我整的凉飕飕的…… 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结果撞到了墙,磕死我了…… 算了,反正现在我俩离的这么远,他总不能冲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绑走,再说了,我都按着他的要求没往脖子上打粉底遮那两个大红印子了,他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我挺直了腰板儿,我还能怕了他不成!多年夫妻做下来,我有成千上万种整顿高辛辞的办法! …… 但是多年夫妻做下来以我对高辛辞的了解,我知道他那个表情那个眼神儿肯定没憋好事儿啊……他到底要怎么整我啊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呜呜呜呜呜…… “我们今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忽然,一句话将我从神游拉回现实,作为媒体人的我,还是要以最精神的状态去面对我的每一次出场,把每一次工作做到最好,是我敬业的体现。啊!我真伟大! …… 好吧实话实说,我是被陆澄澄一巴掌拍醒的,嘶……这小兔崽子下手也太重了!给我拍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不过我现在可没工夫搭理他,校长讲完话了,我们俩该上台了。 我:“新的征程百尺竿头,我们扬帆起航。” 陆澄澄:“新的起点路途漫漫,我们风雨兼程。” …… 吧啦吧啦一大堆,每年都是这几句词,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我感觉再办几场这样的活动我都要把主持词背下来了,明年就直接脱稿了,我念的都没有灵魂了……诶等等,这怎么头上这么亮啊?谁开灯了? 我正机械的念着毫无新鲜感的主持词,忽然 第33章 陆澄澄的女朋友? 接上回,我前脚才跟高辛辞重修旧好,后脚就又爆了虎狼之词,都给我老公整沉默好几回了,我得好好改改我这嘴快的毛病了,要不然老坏事儿,不过这都还不是最严重的,寒露抱着高辛辞是什么鬼啊! 我愣在观众席外围,周围人来人往,我却如隔绝世外一般,只会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有力气走上前去。 我知道寒露和高辛辞是发小,俩人关系从小就好,光屁股长大的情分,我也是因为认识了高辛辞,凭借着和他的关系才认识寒露的,后来才做了好朋友,他们两个好,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也说了,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亲人,就像我和写哥一样,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是接受不了他们两个抱在一起…… 明明在上辈子是很常见的事,我们一直都像一家人那么亲,我一直也没什么意见的,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会难受?真的好难受,头好疼,好像有个电钻在钻我似的…… 寒露背对着我,看不见我,高辛辞倒是正对着我,可他的眼神一直放在寒露身上,也没有看到我,那我这算什么?我站在这里干什么?就单单站在这里难过吗? 但是!又但是! 一声巨响把我拉回现实。 诶?搞什么啊?寒露一拳头打在高辛辞的胸前给他干倒了!嗯!什么情况??? “高辛辞!说好来接我!老娘在机场等了你两个小时!晒黑了好几个度,你人呢!掉下水沟里了吗!” 诶?什么鬼啊?听这话的意思是……我刚刚好像误会了什么?是我离的太远了没看清,并且看的角度不大对,寒露那个动作其实不是在抱着高辛辞,而是蓄力要捏紧拳头给他致命一击?! 我去!这才该是我好姐们的样子啊!寒露是个女汉子啊,不由分说就动手的那种,我怎么刚才能把她想象成那个样子呢,真是的真是的,我该扇自己一巴掌,我真是霸总小说看多了,悲剧女主上身了,把我亲爱的露露带入白月光了,她能是高辛辞的白月光?白导弹还差不多!谁家白月光杀伤力这么大,还是不带引号的杀伤力。 高辛辞倒地下,就差一口老血吐出来了!我这还不赶紧去劝架!一会儿我老公就被打死了! 我连忙冲上前去拉住寒露的手,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好给我老公争取“逃命”的时间。 “露露你回来啦!我想死你了!” 谁知寒露一看到我过来,还不等我再多说什么,她直接把我拉到她怀里,对着我的脸就亲了一口。 啊???搞什么啊! 寒露指着高辛辞的鼻子喊:“我不能打死你,那样犯法,那我就亲你老婆绿你!” 啊???!还能这样! 这样……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哈…… “臭肥婆你离我老婆远点儿!没接你怎么啦,你自己不会打个车回来啊?是要我买个轮椅去机场推你吗?!”高辛辞被打了还不甘示弱,爬起来就要把我从寒露怀里拽出来。 哇偶,这气势,搞得像你能打得过寒露似的,这不,又被人家给摁地上啦?要我说嘛这人啊,该服软就得服软,搞那么倔强根本没啥用,还吃亏,不过寒姑奶奶还得请您松松手别给我把脸摁坏了,我以后还得跟他过日子的…… 我又上前劝架,寒露一向最爱我了,还好是听了我的话把高辛辞给松开了,还好还好,小脸蛋保住了,要不然破了相的男人我可不要!这给我心疼的,我都不舍得打的…… 寒露松开高辛辞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抱起来兜个圈,都给我悠晕了,好久之后才把我放下。 “时时!想我没有!我想死你了宝贝儿!怎么样?最近学校里有没有发现新的帅哥?我听说你多了个弟弟啊,好不好看?介绍给我!” 天爷呀,我被晃的晕头转向,不过这话我倒是听清了,看来寒露还是忘不了她的毕生任务,那就是绝对不要根据家里的意愿去联姻,要自己找男朋友,正好学校里的同学家境大多都是好的,就算有贫困生也是少数,在学校挑对象最合适,就怕自己一个人挑不过来,还要拉着我陪她一起挑,这是现在还把主意打到陆澄澄身上了。 不过陆澄澄那小伙子长的确实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给我自己闺蜜总比便宜了别的女人好! 我在地上晕的转圈还不忘夸赞陆澄澄一番。 “好模样!长的很好看,和你老有夫妻相了,真的,人不错,我介绍给你,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我说完这话还不忘竖个大拇指。 兄弟,我弟弟就托付给你了! 其实在上一世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撮合寒露和陆澄澄两个来着,只不过后来寒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国了,离的太远,没法儿介绍了,再后来虽然寒露回来了,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根据家里意愿结过婚了,虽然又离了吧……但是她对所谓的“爱情”和“婚姻”已经不抱有期待了,据说她和她老公闹离婚的时候声势可大了,但寒家和那家人势力势均力敌,一时还真看不出来谁能赢了谁去,但好在寒露是个不好惹的,行事小心谨慎,她刚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把夫家局势抹的透透的了,所以在最后离婚的时候才有办法摆了前夫家一道,几乎是把他们家闹的快破产才收手,最后寒露成功得到了大半家产,带着两个孩子就回国来了。 就这样的情况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最多请她喝两顿酒,然后给两个孩子安排上学就完了,但这不是又重生了嘛! 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不如就趁着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斩断根源,如果说寒露和陆澄澄在一起了,那就是两全其美,寒露不会经历一段差劲的婚姻,陆澄澄也不会一直单着被家里催婚。 好主意!我现在就实施! 我拿出手机就要给陆澄澄打电话,但谁知我号码还没输上去,忽然又一通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 是老傅。 我皱了皱眉头,想不通他又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第34章 我真的要改姓咩 接上回,我得到了陆澄澄谈恋爱的消息,听说他那女朋友电话打到了陆茵茵那里把她大骂一通,把我给高兴坏了,以为找到了陆茵茵的克星,谁知我才欲拉拢“弟妹”,那妇又给我打过电话来把我也骂了一通,我靠!我改变主意了,这泼妇能进我家的门我就不姓傅! 为了彻底铲除那个泼妇,我直接甩下了我的爱情,给高辛辞发了个短信说我有事先回家了就跑了,一路飞奔冲去找陆澄澄! 小样儿!你找了个什么泼妇!什么眼光啊! 我找人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没多久,我就在更衣室逮到了陆澄澄,很好!这哥们换主持的衣服还没走! 陆澄澄看到我的表情十分的惊恐,嘴张那么大,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怎么滴!这是已经知道得罪我了?! “傅惜时你干什么!这是男更衣室!我还没穿好呢你快出去!流氓!” 诶呦我去?他说啥! 陆澄澄的一声尖叫和桌上一只手套的飞来才把我从愤怒的情绪当中拉出来,我才意识到我好像又闯祸了…… 我进了男更衣室! 一抬头,门口那四个鲜明的大字撞进我的心口,给我撞的心差点儿不跳了!回头一看,陆澄澄连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就往身前挡,但还是被我看到了,他下身就穿了个短裤,上身没穿,身材还挺好,八块腹肌,啧啧…… 呸!我在想什么!赶紧跑啊! 在陆澄澄下一只手套扔到我脸上之前,我跑出了更衣室,“砰”一下关上了门。 我在门口大喘气,怨恨刚才自己真是冲昏了头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还好现在更衣室里就陆澄澄一个人,要是还有别人,那我不出一个小时肯定就在学校里闻名了,学校都得为了我在门口再贴一个榜就叫“小心流氓”,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很快,陆澄澄就换好衣服出来了,还羞臊个脸,一出门就瞪我。 不是老弟……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 好吧你应该不信。 但你该挡着的地方都挡着呢,我啥也没看见啊,你就别生我气了行不? 我正想着我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口,陆澄澄倒是先说话了。 “你找我干嘛?还闯男更衣室,再上面有人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 呦呵!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什么时候借过老傅的势力耍过威风?这不是诬陷我吗?小兔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我会气急了闯过来? 到这里你们可能会觉得我不讲道理,但是,我还真就不讲道理了! 写哥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要消除一个人轻微怒气最好的方式就是挺直腰板儿,找一个他有错的理由然后比他更生气!那我还不得赶紧把锅推到陆澄澄身上? 我转过身去直视陆澄澄这个小崽种……算了,仰视,直视只能看见他那沾了水就快透明的校服,那显得我更变态了,还得是仰视,仰视好。 话说是不是真的每个学校的校服都这样?夏天的短袖是白色的,一沾水就快透明了?不行,咋能这样呢?太不合理了,我得找个什么时候跟老傅说一声把校服改一改,我们女孩子的衣服要换料子,至于男生……男生就这样吧咦嘻嘻嘻嘻~ 诶不对!我在想什么!我要办正事! 我盯着陆澄澄的眼睛,盯的他都有点儿发毛,向后退了退,而我依旧不停,还迈步上前去! “陆澄澄!你手机呢?” 陆澄澄愣了一下,眯了眯眼,“在我女朋友那儿啊,怎么了?你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依旧我前一步他后一步的压迫形式逐一发问:“你这么快就找到女朋友了?” 陆澄澄脸上还是那副看我像变态的表情,只不过我越向前,他的身体动作也逐渐有了些变化:两手抱胸,微微躬身,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搞笑!好像我能吃了他似的! “我乐意找就找呗,关你什么事……”陆澄澄说话的声音气势越来越低,看来真是被我强大的气场给吓到了! 嗨害嗨,我不愧是天生女霸总,生来就是带有这种气质…… “傅惜时你好像变态……” 靠,陆澄澄刚才说了个啥!就不能等我把我内心独白念完再说?真是的,坏气氛! 行了不闹了,回归正题。 “请问您是按照怎样的择偶标准找的女朋友呢?泼妇是吗!拿着你的手机不到半个小时把通讯录所有女的都骂了一顿,连我都没幸免,我是你姐我能把你怎样啊?好行了,没血缘关系是吧,那也行啊,骂我就骂我呗,连你亲妈都骂了一通!你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坏女人绑架了!” “有这事儿!”陆澄澄先是瞪大了眼,可略一思索,又把眼睛眯了回去,上下扫了我一遍:“你和我妈向来不对付,你会有这么好心帮她?你说你接她电话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嘿!什么意思!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最主要还不是你妈耍诈,拿老傅的手机打给我,要不然她的手机根本打不过来,我早就把她给拉黑了…… 诶呀算了算了,以后再说陆茵茵的事。 “好吧实话实说,你妈用老傅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我没给她挂了的原因是因为我听见她哭了,我想知道一下她哭的原因是什么,好学习学习以后就这么气她。” “我妈哭了?这么严重!”陆澄澄拉过我,我们两个一边往家走一边说,“你也是,老想着气我妈干什么,她又没招惹你,就算不想要后妈也不至于这么豁得出去吧,又是断胳膊又是‘用心学习’的,省省吧啊,哦对了,那姑娘说你们什么啊?” “我录音了,你自己听去吧。”我把手机递给陆澄澄。 唉,其实仔细想想,我有些话也确实没必要非当着陆澄澄的面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很无辜,我跟陆茵茵的恩怨没必要扯到他身上,气陆茵茵?也只不过是我斗不过她又不甘心又逞强的招数罢了,我是不想让她留在傅家呢,可是我 第35章 下马威 接上回,我的命真是太苦了,老傅让我一个人面对冷血无情的二叔就算了,陆澄澄还给我找事儿!我前脚刚说了那个泼妇要是能进我傅家的门我就不姓傅,后脚陆澄澄就带那个女的回家来了,诶你有毛病吧陆澄澄?那泼妇可是把你麻麻都骂哭了诶!你还带她回家?咋滴,这是还要见家长啊?你不会是恋爱脑吧?如果是,那请离我远点不要传染我! 陆澄澄才介绍了那个泼妇一句,那泼妇倒是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进门了。 “你是保姆吧?保姆这么年轻?嗯……这个家还不错,澄澄,我们结婚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我去,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给我整笑了,这难道不是只有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无脑反派吗?还是活不过三集就得被一丈红的那种,谁给她的底气啊,说话这么狂?居然敢说我像保姆! 我基本是上手就想揍她,可是理性又压制了我想要迅速出头的想法。 搞笑,我可是重生文大女主!怎么犯得上跟这样一个小喽啰置气呢?我先忍着,等到她狂到极致的时候我再一击暴击击败她,而且还是心平气和不喜不悲的击败她,让她急,她越急我心里越舒坦,这才是我饱读诗书宅斗满级的大家闺秀的做法。 我安安静静的立于门边一侧,替那个泼妇计算着每一个她用手摸过的装饰品及古董的价格。 好在陆澄澄还没有恋爱脑到令人无语的地步,见这场面还会上去说两句。 “嘉慧你别闹了,这是我姐,别到处乱走,你刚答应我的会讲礼貌。” “你姐?” 那位叫“嘉慧”的泼妇终于停下了手里乱摸古董的动作,不到半分钟她都快摸到九千多万了,我也真是佩服她,手真快,当然,我更佩服她的是这种独特的语言系统和脑回路,这泼妇看见我愣了一下之后又转变成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还真当她是你姐姐呢!她拿你当弟弟吗?澄澄,你都跟我说了你是重组家庭,你们俩又没有血缘关系,干嘛要挨那么近啊,有那么多女生惦记你,我哪能安心啊?谁知道你这个姐姐是不是一天天就盯着你呢?你快过来!离她远点儿!” 天爷呀,这姐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真想上去撕了这泼妇啊!我能把陆澄澄怎样?还离我远点,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这是我家!这个家姓傅不姓陆!躲的我远了,离了我,你还真以为你能有好日子过?重组家庭富裕的那一方是我家好不好? 谁知我还没开口骂呢,那泼妇居然又怼上我了,那可真是指着我鼻子就骂呀。 “你!你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个姐姐?我已经把你拉黑了,你和澄澄刚认识,又没那么亲,天天缠着他干什么?你还叫他小名!澄澄是你叫的!” 奶奶个腿,小爷忍不了了!你能耐是吧?当然可以啊,我也正好有一个我和陆澄澄分开,老死不相往来的方法! 我走上前,准备心平气和的和这泼妇聊两句,展现我大家闺秀的风范,我微笑着靠在泼妇所在的楼梯栏杆上。 “你的意思是,我和陆澄澄住在一块你吃醋是吧?其实我倒也有个好办法,以后他就是你一个人的,只要你能劝我爸和他妈离婚的话,我们俩就不是姐弟了,我们俩也不住一起,我以后直呼他大名,都遂了你的愿了,你觉得怎么样?你赶紧去,加油,我们俩都看好你!” 我靠在栏杆上看泼妇气的脸发紫,眼看着这货又有开口骂我的意思了,我还不得赶紧提醒她一点儿事情? “你手里拿着的那个准备砸我的瓶子市价三百四十五万整,稍微便宜了点儿,闯的祸不够大,诶,要不你拿旁边那个?那个贵,那个是祖传的,七千多万呢,这才足够让我跟我们家老傅告状,想点儿什么办法让我以后在这座城市再也见不到你,要不然砸了的东西太便宜了我都不好意思跟老傅开这个口,好像显得我太寒酸了,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还有,你手别放在我柜子上,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我以后是要住的,你那脏手碰过了我就嫌恶心……” 说到这儿,我特意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来捂住口鼻。 不过我说这些话却也不是瞎说的,放这种人进家门,我确实是觉得污染了傅家的空气,要不那天把这房子挂网上卖了我再买套新的?嗯……等过年了,老傅,二叔和小叔给的压岁钱到账了我就买去,就买在高辛辞家旁边,也方便我来往,反正是不能在这个屋里住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 那泼妇骂我都快没词了,现在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要从楼梯上下来,一副要打我的样子,不过小爷我也不是吓大的,连个她我都打不过,传出去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我收紧了拳头就等她下来。 真是搞笑,我的场子上还想欺负了我? 但谁知泼妇还没过来我还没出手打人,陆澄澄就先拦在了我前面。 我去,忘了还有这哥们在呢。 陆澄澄挡在我前面拦着那个泼妇,而泼妇则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哭着就冲上来一顿小拳拳打陆澄澄,陆澄澄就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哄着她。 过了许久都再没有我的戏份了。 所以……我好像已经出局了?有谁还注意到我的存在?不是你们俩……我还在这儿呢!真是无语。 算了算了,淑女不跟他们计较。 我坐在沙发上等二叔到来,等二叔来了,就等着看陆澄澄和那个什么嘉慧怎么被二叔批斗的吧,绝对让他们两个今儿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思考人生去吧! 但在十分钟以后,墙壁上挂着的雪青时钟时针指到一的时候,我等到的却并不是一向准时的二叔,敲门的是个我不认识的叔叔。 按理说我都活两辈子了,傅家人怎么说我也都该认识了,我跟二叔虽然说不上是有多亲,但也是很熟悉的,二叔身边的人我都认识,但这个人,我从来 第36章 审判现场 接上回,二叔因为老傅没有跟家里商量就私自娶回陆茵茵的事情,不仅要当着我的面“审判”老傅和陆茵茵,甚至还先派了个嘴皮子贼溜的齐承来给陆澄澄下马威,嗯……怎么说呢?二叔霸气! 但是其实澄澄也没什么错…… 算了,陆澄澄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二叔解释,眼下我还是赶紧跟齐承去柯霖时代城,我还得赶着去看好戏呢!可千万别错过什么哦吼吼吼! 我给陆澄澄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惹齐承,也管住那个泼妇的嘴别再惹祸。 陆澄澄明白我的意思,哪怕心里有气,但也没有再开口,我趁此机会引开齐承的注意,将他拉到门外去:“齐叔叔,我们赶紧去找二叔吧,别让二叔等急了。” “是,小姐。”齐承听了我的话,没再找陆澄澄的麻烦,但在去停车场开车之前,他先是给我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咋滴?想连我一起骂? 得了,反正我也早就知道了,二叔也不大稀罕我,虽然也挺惯着我的,不过还是会嫌我没出息,上辈子嫌我窝囊干不过陆茵茵,这辈子也一样,居然能这么轻易的放陆茵茵进门,不过二叔,这事儿你得听我解释啊……我也很委屈啊,我是被自己亲爹算计了啊呜呜呜…… 没一会儿齐承就把车开来了,是辆黑色的保时捷,不过这看起来并不像二叔平时的喜好,看来是表哥的杰作了,只要是二叔不喜欢的他都喜欢,我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这一代都有绝对叛逆的基因,老傅和二叔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啊…… 齐承下来帮我开车门,直到我稳稳的坐到车后座以后,他才关了门回到他的驾驶座上去,车缓缓起步,我探了探头看我们的车后,果然如我预想的一般,我们的车后还有一个车队跟着,车上的人整整齐齐的都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十分嘚瑟~ 唉,我也不晓得为啥,每次来接我,明明是找个司机来了就行的事,但二叔就是要多此一举叫一堆人来,紧紧跟我后面,就怕跟丢了,难不成是怕我被绑架?还是想帮我治好社恐?真是,我也想低调啊,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很快到了目的地,我看着眼前庞大的一座楼,在它面前,我显得无比渺小。 柯霖时代是现在傅家所有产业里最赚钱的一个,以餐饮和娱乐项目为主,跟很多在市面上说得上话的公司都有长期合作,所以二叔在家里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不过也不光是因为这样,要说经济和个人能力,老傅也没有那么差,十几年前,老傅向影视剧及电影制作方向投资,取得了很大成功,还给柯益多添了个赚钱项目,而小叔的柯玹也风生水起,主攻旅游业和服装,甚至一度超过了老傅和二叔,但可惜了,爷爷他也是个偏心的人。 爷爷作为以一人之力把整个傅家从贫困户拉到豪门阶层的傅家神话,他偏心二叔,看不上老傅,那自然而然的,傅家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去倒向二叔,即使现在爷爷已经不在了,长此以往,大家心里的偏见也会让他们更相信二叔一些,虽然比起从前爷爷在的时候,老傅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作为长房家主的老傅还是很有威严的,在家里也能说得上话,不过要是和二叔比起来,他还是差了很多,照样会被二叔指着鼻子骂到不敢出声,即使,老傅是二叔的哥哥。 不过老傅挨骂可一点儿都不冤枉! 二叔这人是可怕了一点儿,但对于家里人他是嘴硬心软的,闲心操的多,要不然他的白头发长的也不会那么快,看着比老傅还老的样子,都是给老傅和小叔收拾烂摊子害的,不管怎样,二叔不会对自家兄弟动手,也会给老傅留脸面,让他不至于被傅家其他人嘲笑,否则今天也不会把谈话说成一起吃个饭,还安排在柯霖了,还不就是防着别人看见,又要说道了。 想着想着,我已经来到了二叔提前安排的包间。 一百来平的包间还算宽敞,古风设计,正前方两个上座,往门边竖列左四个右四个、一共八张扶手椅,老傅、二叔、小叔、陆茵茵、表哥、甚至连程菱都在。 不仅老傅被抓回来了,小叔买机票跑了都能被截回来,厉害了……还有表哥,他不是一向跟二叔对着干?今天居然也乖乖的坐在这里?我猜是因为二叔把他的卡停了…… 那这么说今天是傅家三房能说利索话的人、除了还在坐月子的小婶以外就都在这里了,看来是一场硬仗啊。 不过程菱还在是什么鬼!自己家人说说话就算了,程菱来干毛啊?我看见她就烦! “二爷,大小姐来了。” 齐承敲了敲门又说了句话才让我从看见程菱而烦闷的情绪中回过神儿来,我这才把放在程菱那里的目光收回来,抬头看看这屋里的局势。 上座两个自然是老傅和二叔,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一看八张扶手椅上的安排才差点儿没让我当场笑出来。 按照以左为尊以右为卑的规矩,小叔自然是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但按照辈分和身份,陆茵茵却没有坐在小叔后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当然程菱也没有,小叔后面那一个座位是空着的,看着好像是给我留的,第三个座位是表哥的,陆茵茵和程菱全都被挤到了右手边的座位上! 哈哈哈! 这些看似好像没什么,换做是不知情的别人家,随便坐了也就算了,但这是傅家,傅家一向遵守这些老旧的规矩,严格执行,陆茵茵既然嫁进来了,想必老傅也应该给她讲过这些座位安排代表着什么了,要不然她现在脸色也不会这么铁青哈哈哈哈哈! 我和表哥这样的小辈都能坐到左边,而陆茵茵这个长房正妻却被挤到右边,可以理解成傅家看不起她不承认她,也可以理解成……陆茵茵的身份地位甚至辈分都没有我高! 绝了!二叔绝了!二叔我爱你! 什么?还有程菱?程菱可不委屈,她能坐着就不错了。 我差点儿没直 第37章 傅家千面 接上回,二叔做了个局面,把傅家三房、至亲的几家都叫到一起谈话,连我和表哥这些小辈都叫了过来,目的便是要为了老傅偷偷迎陆茵茵过门的事情警告老傅,也为我出口恶气,震慑陆茵茵,让她看清楚她在傅家的地位,不要试图挑战我,我的身后永远还有傅家二房和三房撑腰。 但是……二叔这个撑腰的方式把我也吓了一跳啊! 什么鬼啊!把我过继给二叔名下???还是二叔一早就跟老傅提过的?一早是什么时候?是陆茵茵过门之后,还是之前啊…… 搞什么啊,我一直也没觉得二叔多稀罕我啊?也就……我在柯霖时代所有消费都免单?但是二叔也经常嫌弃我呀! 我尴尬的脚趾抠出城堡了,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端庄,这样的场面我倒是也能应付的。 …… 得了吧,说实话,我是整个人都被吓僵了,脸上已经没法儿有多余的表情了呜呜呜…… 老傅的脸也被气的铁青,毕竟他现在还在喜欢我的时候,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要把我带走,但二叔却还觉得不够,没有停口。 “我夫人走得早,我一直想要个女儿的愿望也落空了,就只留下这么个儿子,不过现在正巧有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啊,你不喜欢女儿,那正好,不如就把时时过继给我吧,将来,继承我的财产,哦,你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欺负她,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再娶了。” “老二,你这就过分了吧!我不是说过了那件事儿别再提了吗……”老傅很明显是生气了的,但他也不愿意跟二叔吵起来,最后一句话的气势很明显没有刚才说话强了,他好像是想极力掩饰。 所以二叔还真跟老傅提过要我?要我干嘛?他不是有表哥了嘛,难道就只因为喜欢女儿? 嗯……好像也真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看见二叔给表哥什么好脸色过,而且二叔还经常抱着小叔家的姑娘就不撒手。 我静观其变,倒要看看老傅能和二叔掀起什么大浪来。 二叔没想着放过老傅,即使老傅一直在躲避他的目光,二叔凑上去盯着他看。 “自家兄弟,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你早说过你只想要两个儿子继承家业,当初郑琳佯怀孕的时候你就天天拜佛祈福生个儿子,结果时时生下是个女儿,你还闷气好几天,后来问你夫妻俩谁回归家庭照顾孩子,你俩谁都不愿意,你还上赶着要给时时找寄养家庭呢,你忘啦?时时的名字都是老爷子取的,唉,那时候要不是我也忙工作,老三在上学,养大时时这种事情哪还用麻烦林家,可惜了……” 老傅气得脸上的肉都颤抖了,但他还是一心想着息事宁人,也可能是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不想出丑吧,总之他一直是咬牙切齿着一句一句的跟二叔争辩,怒气从来没爆发出来过。 “谁说我不喜欢时时!时时是我女儿,我捧在手心里尚且来不及!” 呕!不好意思各位,没忍住,见谅。 我呸还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把我捧在手心里过…… 我心里骂骂咧咧,可惜脸上还是要保持礼貌的微笑,我脸都快笑僵了,旁边的小叔十分“贴心”,还知道帮我捏一捏脸,就是这捏的力度未免大了些。 老傅还在那里絮叨。 “当初,我也是没办法,你的柯霖在上升期,难道我的柯益就不是了吗?大家同样都忙,再说了,我不好好工作,我拿什么给时时最好的生活?我实在是没办法陪在时时身边啊!时时还那么小,总不能跟着我颠沛流离吧?我就只能给她找寄养家庭,老二,你比我幸运,我都奔五十了,我结婚那么早,可我是三十多岁了才有了时时这个姑娘的,你家孩子来的早啊,你忙着的时候他也大了,所以他当然可以跟在你身边,可我们不一样,还有名字那件事情,是老爷子喜欢时时,才一定要亲自给时时取名字,你也看见了老爷子有多偏心时时的……” 老傅边说还边时不时的瞄我一眼。 咋?瞄我干啥?看我有没有感动到痛哭流涕?不好意思没感觉到感动,只感觉到想吐…… 不过在这么多话语中,老傅也没有全都撒谎,有一句确实是真的。 “老二,我就时时这么一个亲生孩子,你也要夺走吗?” 啊对就这句,除了这句,我猜其他都是瞎编的吧? 我暗自祈祷二叔赶紧再找话题噎他! 我是知道的,二叔肯定不会因为这几句一听就能知道是谎话的话而感动收手的,上一世的时候这个事件发生时我虽然不在,可我是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老傅被训过之后的改变的:老傅冷落了陆茵茵好久,甚至一度提出要让陆茵茵搬到别的房子里住,不跟我住在一起,还在暑假旺季、做生意的大好时候放弃工作,带我出去旅游了,所以我坚决相信二叔一定还有后招,因为现在这几句话还不足以让老傅做出那么大的改变。 果然,我的思路还没有捋完,二叔的脸瞬间就冷了下去,顿时整个房间温度都好像下降了好几度,我探头看去,二叔已经没有了刚才那副和蔼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的几句话就只是他的开场,当是玩笑说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争”。 小叔把手从我脸上放下来了,我的脸也被掐红了好几度,我才揉了揉我的脸,小叔又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一阵摩挲,可能是想安慰我吧,不过小叔自己的心理素质也不大行啊,手心里老冒汗。 我准备好了看热闹。 二叔指了指陆茵茵,看着像是很慵懒的往后一靠,但他的眼睛就像鹰一样,即便慵懒但也威严,他的眼神让陆茵茵直想往后退。 二叔终于还是说到了重点上。 “一个孩子?那可未必吧。唉,老大你现在又有了新夫人……”二叔顿了顿,手指平移又指向程菱,“还有情人,想要孩子那就再生一个嘛。” 我去!情人! 其实我并不是又多惊叹程菱是老傅情人这件事,毕竟这件事 第38章 可怜的陆澄澄 接上回,二叔忽然放下璜阳区的生意忽然回家来,硬抓着逃跑了的老傅和小叔……讨论了半天把我过继走的事情? 可拉倒吧,完全是做给老傅看的吧。 我知道二叔是这整个家里最清醒的一个,爷爷看中他,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未必不会因为不信任老傅而偷偷给二叔下达什么任务。 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女,爷爷这一辈子没有女儿,是个遗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我,他当然视我如命,别的不说,他一定会保我平安长大无人欺负,但他知道,他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就在那个时候,老傅和慈禧太后已经各自动了离婚的念头了,他们又都重男轻女,所以爷爷一旦走了,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人再能保护我,连我父母都做不到,他当然会想点办法。 爷爷走之前最后一个小时谁都不肯见,唯独叫了二叔进去,可爷爷最疼爱的是他的小儿子,是小叔才对,他却没有叫小叔陪着他,这就说明,这一个小时,爷爷并不是在说什么父子情深的亲情事,叫了最为器重的二叔,这就说明,爷爷是在遗嘱之外,还有一些秘事要交代给二叔,他只相信二叔,只有二叔,才能毫无私心的替他做好这些事情。 那段遗言的内容,除了二叔,剩下谁也不知道,我过第二个人生了,如今也只知道这其中的一点儿,是在我刚回家的时候,二叔叫我到家里告诉我的:这其中许多是关于我的,但二叔并不能告诉我太多,就只有两点。 其一是老傅如果要再婚,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否则立刻把柯益所有的股份转移到我的名下。 这是为了保住我在傅家长房的地位。 爷爷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傅家是贫寒出身,他没不要命的把生意做大之前,傅家一直都是贫困户,除了他自己的孩子以外,傅家所有的亲戚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书都没念完,虽然在后来爷爷想把傅家全都抬成富户、把整个傅家打造成大家族的时候,他自己出钱让家里所有三十岁以下的孩子全去上学,但傅家顽劣多年,自小的心性已经改不了了,除了老傅、二叔、小叔这三房,傅家其他人跟市井流氓也没什么区别,但这也不是最可怕的,对我威胁最大的,其实是刻在所有傅家人心里的四个字:重男轻女。 连爷爷自己都重男轻女,这一生,他有那么多女人,但也只有给他生下儿子的三个人有了名分,女儿?他没有女儿,爷爷的那些女人,只要是知道了自己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女儿,马上就会打掉了准备再生,爷爷也是老了,才会想起这些错事来,感到愧疚悲痛不堪,爷爷对我的疼爱,那是建立在我许多死去的姑姑的亡魂上的,他爱我,是因为他愧疚,我是傅家三房、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的女儿。 但爷爷的这些事情不是秘密,傅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么荒唐,所以若这时候爷爷跟全家人说男女平等,要所有人都尊重我,对我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好的话,那一定会有人笑掉大牙,不会有人遵从的,他是最没资格说要对我好的人,他自己都嫌羞愧,那除了他,就只能拜托这家里最清醒的人了。 家里不重男轻女的,二叔,小叔,小叔那时候还小,且正处叛逆期,爷爷临走了当然不想再跟他置气,就只好找二叔,二叔是当初唯一一个敢指责爷爷不要那么封建的人。 爷爷要保住我在长房、老傅手底下的地位,就只有让老傅离婚之后,不让他再娶,还以老傅手下最大的生意为威胁,这样老傅就算有心再换个老婆生个儿子,他也得掂量掂量干不干得过爷爷的遗嘱,就算老傅还是死心不改,在外面找女人,那个女人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后妈,压在我头上,她只能是情人,就算生了孩子,也只能是私生子,私生子是傅家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当然没办法继承老傅的财产,这样,我的地位就保得住,就算老傅想等我十五岁以后忽悠我同意他再婚,他再生孩子,孩子至少也跟我差了十五岁,年龄比例在那儿,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也斗不过我了。 但是……爷爷恐怕也没想到吧,老傅比他所想象的更绝,重男轻女到能把财产传给养子也不给我这个亲女儿。 这就好像爷爷已经尽最大的可能把老傅所有的路都堵上了,老傅还能打地洞再找一条路,绝绝子。 不过嘛,天无绝人之路,介不是还有其二嘛! 为了防止老傅真的会为了什么真爱跟爷爷的遗嘱抗争到底,爷爷还给我留了后路,其二就是爷爷偷偷给我留的产业。 海口的几处水产市场,黄河边上几座山的农产品,还有当地大概几百座的茶楼酒楼,还有我所在地区的几十个酒楼,影院,古玩店,杂七杂八的产业都给我留了点,在我十五岁之后,二叔会把这些产业的收益全给我,由我自己支配,十八岁之后,二叔再把经营权也给我,虽然都不大,看起来好像也不足以让我在傅家耀武扬威的样子,但也奈不住这产业多呀!咳咳,多了不说,几个亿我还是有的,虽然完全没办法跟老傅二叔和小叔比,但是这些钱我省着点儿花,养我到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不好意思,我这人贪心,我嫌不够,我就要争柯益。 不过这是后事了,家里的产业我也只有到成年以后才有能力争,眼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让老傅也感到愧疚,对我愧疚。 虽然二叔最听爷爷的话,一定会为了爷爷的遗言尽力保护我,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一直依靠着他。 傅家早就分家了,爷爷一走,一家兄弟三个早就分成三房了,这心,当然也不可能一直在一块,更何况爷爷偏心,老傅作为老大,却是爷爷最不稀罕的一个,以至于到现在二叔都敢不顾长幼有序就敢教训老傅,老傅的心里难免不平衡,他是个能多想的人,我最了解他,而二叔也不可能一直帮我,他有自己的 第39章 吾乃优秀红娘是也 接上回,接受完“团战”的洗礼,我从柯霖时代城回到学校,却不料刚一回来就见识了这么一出好戏!陆澄澄被绿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因为最近这几天学校都举办运动会,不上课,于是兄弟姐妹们也就暂时的不讨厌教室了,中午留校玩闹的就比较多,陆澄澄今天来的也比较早,他是不喜欢热闹,但他那祖宗婆娘喜欢,非拉着陆澄澄要来我们班里官宣,大概的意思就是,那泼妇不仅要求陆澄澄不许跟通讯录里的异性有往来,就连同班女同学都不愿意让陆澄澄有交流,所以特意要来班里“通知”大家一声,陆澄澄有女朋友了,陆澄澄又拗不过她,就只能跟来了,据寒露所说,那泼妇当时就站在讲台上跟演讲似的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把全班女生都得罪了个遍,但那泼妇也不想想,这里是晨星诶,姑娘们谁不是家里大小姐?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受过这委屈?当时就有脾气爆的不惯着她了,就比如说寒露,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后来差点儿没忍住搬起椅子砸她,总之是女生们气归气,但终究还是赢了,那泼妇只能甘拜下风,灰溜溜的跑了,陆澄澄是个三观正的好青年啊,那泼妇给全班得罪成这样,虽然不是陆澄澄自己的本意,但他还是一个一个的去道歉了,咱班同学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然是原谅陆澄澄的,还拉到一起磕了会儿瓜子聊了会儿天,不少人劝陆澄澄,格局一定要打开!眼光一定要高!至少不能找泼妇。 陆澄澄跟着同学聊了半天,虽然这人内向,不大喜欢交朋友,更别说跟一大堆人聊天,他是很尴尬的,但是,我们大度友好的同学们都没有嫌弃他! …… 算了吧我说实话,其实也不是同学们有多大度,就是原不原谅这种事情吧,它得分人,像泼妇那样的自然是跪下磕头也不原谅,但陆澄澄不同,陆澄澄占了一个十分致命的优势——长的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别人的美又怎样的?也没错嘛! 所以大家只要看到陆澄澄那张脸就已经没气了,觉得这架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吵,人家都道过歉了,虽然说后续的聊天有点敷衍吧,但人家长得好看啊!他就算是不说话,看着那张脸也让人心情舒畅,所以还得是好好相处,劝着陆澄澄眼光不要那么低,不要便宜了泼妇才是正道!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我傅家就是有这种幸运加成吧,我们傅家别的不说,这最大的优点就是所有人都长的好看,就连陆澄澄这个养子也一样,除了我,我最一般。 等等!跑偏了。 不讨论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了,言归正传,话说就在陆澄澄跟大家聊天的这一段时间,教室外的楼道口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没错!就是那个泼妇在和她的“好哥哥”卿卿我我!还被人看见了! 泼妇跟另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班的男生搂搂抱抱,诉说着刚才在我们班受到的委屈,正巧这时候赵看海和静蕾说说笑笑的来教室,看到这一场面当然是激动的,要知道,我们全班都爱好八卦爱看热闹的好青年,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异样,只平静的走过他们,目的就是不能打扰!还得是回到教室告诉全班一起去看热闹才是正理咦嘻嘻~ 班里同学听见有这好事儿,当然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蹑手蹑脚的溜出去准备到楼道口看热闹,说不定还能碰到小情侣打啵儿!咳咳,虽然我们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可能确实有点儿变态,但是……谁还没个年少轻狂时爱看早恋的心呢?所以大半个班的同学都出去了,还有人拉上了陆澄澄一起。 谁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小情侣确实在打啵儿,但是这个小情侣当中的女方着实有点儿眼熟! 那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缓缓转头看向陆澄澄,道一句:“兄弟,节哀。” 剩下的事情就可以自行想象了,陆澄澄“抑郁”了,那个泼妇想冲上来解释,但看这局势,谁还可能让她接近陆澄澄?敢绿我们班的香饽饽,那就是打我们全班的脸!当时全班人按着那对狗男女就给赶出学校去了,虽然他们还是进了学校里面,但绝对是进不了我们班了,很狼狈,非常非常之丢脸,班里同学解气了,就回班去安慰陆澄澄,但是这越安慰……不知道为什么,就越想笑!折腾的陆澄澄都快憋不住笑了,但笑完之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怀疑人生。 唉,孩子也是可怜,这换我也得抑郁呀…… 一个星期内亲妈嫁人加被绿,关键那女朋友还是昨天晚上才谈上的,今天下午就被绿了!统共不到二十四小时,第一次谈恋爱就结束了!确实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我跟寒露在教室外面笑了半天,笑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但笑完了,作为姐姐的我还是得想点儿什么办法安慰安慰我可怜的弟弟的,嗯……我该怎么说呢?就说:我亲爱的弟弟,姐姐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没有问题,是那臭婆娘没眼光还敢绿你哈哈哈……实在不行,我叫老傅把她赶出学校去眼不见心不烦啊?哈哈哈…… 不行不行,我怕我进去还没说台词就得笑场,而且这样的台词,就算顺利说出来了好像也只能更伤人!不行,那我该咋整呢?没了一个女朋友……要不……我再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我杵在栏杆旁边,手肘靠在栏杆上脑袋靠在手上做半个《思考者》的动作冥思苦想,妄想这样的动作能给我带来什么加成,就比如说想问题更快的那种,以前是没啥用的,但是!今天还真是老天给力!我真的很快的想到了解决方法。 我缓缓回头,把目光投向寒露,寒露也看着我,不过……这姐们想后退! 门儿都没有! 我一把把寒露抓了回来,她满眼惊恐。 “宝宝,你为什么 第40章 修罗场 接上回,我和陆澄澄正在打闹,谁知就在我趴在陆澄澄的背上准备揪他头发的那一刻,高辛辞和表哥来了,一个目瞪口呆一个目露凶色。 估计在他们眼里,我和陆澄澄这算友好愉快且亲!密!的玩耍,所以他们都傻眼了…… 苍天爷爷啊……早不来晚不来,就偏在我和陆澄澄打闹的时候来,搞什么嘛呜呜呜……其实……其实我们俩平时也没有这么亲近的你们信咩…… 好吧看来你们不大信。 但是……诶等等!表哥怎么来了!高辛辞要上学,来了学校看见我们也就算了,表哥您都大学毕业了还来干啥?重补一回高中吗!你来了我还得多给一个人解释的!我的工作量很大我很累的! 我心里抱怨着,但事实看来终究还是我理亏,我只好任由“暴风雨”袭来! 表哥怒气冲冲的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就把我从陆澄澄身上提溜起来,一边还小声说着:“赶紧下来,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才多大年纪你要早恋是不是?!” 额……早恋啥呀,这是我弟啊,哦对,表哥现在还没有见过陆澄澄,不认识倒也正常,不过一会儿估计你们也就该认识了。 我被表哥一把搂到怀里去,他那大块头一挡住我,我基本也就是永不见天日的状态了,躲他身后委委屈屈。 表哥是个跟二叔一样习惯掌控所有事情的人,我“早恋”这事儿让他撞见了,那他一定会全权接手替我解决,即使我才是当事人,他也绝对不会让我多说一句话了。 我猜,如果我不及时解释的话,表哥一定会当场质问陆澄澄一顿然后让他远离我,不要妄想! 但我没想到,在这之前,“战场”居然又混进一个人去,没错,就是高辛辞…… “你又是谁啊?!”高辛辞看着表哥,整个人都懵了。 嗯,听这语气,我老公应该是快要崩溃了。 我倒是忘了,高辛辞这个时段好像也没见过表哥! 这换成谁也得头疼啊,我这今天一个后弟弟陆澄澄明天一个一米九的帅气表哥的,上来都对我搂搂抱抱的,关键是高辛辞之前从没见过,不知道是我亲戚,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唉,也怪我,上一世的时候我俩进展慢,在一起也晚,我一直都没怎么给他介绍家里亲戚,尤其是这些看着和我年龄相仿、长的也很对我胃口的哥哥弟弟的,他不认识,再疑心重以为是我哪天散播魅力招引回来的小宝贝,不心梗就不错了! 这么说……现在是要三个人一起吵啊?估计脾气急了还得打起来……明天全校就传开了:三大帅哥为了傅惜时在校园内大打出手! 诶呦我去!这虽然威风但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们三个闹大了最后都是我遭罪! 我赶忙就要上前解释,谁知表哥一把勒住了我,摁着我的头就把我推了回去。 啊,这该死的控制欲!怎么比二叔还可怕!解释都不听一句的咩! 表哥听到高辛辞的话后回过头去,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带我进来的么,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 我去,看起来像“小情人”的表哥还是我老公亲自带路来找我的……高辛辞得难受死吧? 果然,我费力把头从表哥身后探出去一点儿,只见高辛辞脸都绿了,看来这心理创伤不小啊…… 表哥没大在意高辛辞的异样,很快就把头扭了回去,他的目标……是陆澄澄。 “小朋友,该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习,别一天天的想着谈情说爱的,你们俩从现在开始就算了吧,另外,如果我妹妹之前有不懂事、纠缠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有什么条件要求,随便你提,但如果是你主动招惹她的,请你以后改正,否则我亲自向校董会开口,把你赶出去,你也不用再上学了。” 表哥一段话说的如同行云流水,语序顺畅,语调平稳,真不愧是继承了二叔的衣钵,瞅瞅这气质!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威严,声音明明没有很大,却能让人感受到压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真是太帅了! 呸!我在想什么,这可是我哥,有血缘关系的亲哥! 我真恨不得扇我自己一巴掌,真是的,怎么一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儿,对自己亲哥都能犯花痴。 傅惜时啊傅惜时,你要好好想想表哥平时是怎么欺负你的!想起来了你也就不会觉得他帅了! 揪我头发、抢我压岁钱、说我坏话、坏我姻缘!这才是表哥的真面目!呸!现在还帅个屁!不都是两条眉毛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吗?还是我老公更好看! 我从美男的美貌中清醒过来,最后瞄表哥的眼神满是嫌弃,不由得连身体接触都想少一点儿,躲的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我的目光重新投向“战局”。 嗯,陆澄澄惊掉了下巴。 我和陆澄澄离得还算近,所以即便我还被表哥死死禁锢在怀里,我也依旧还能贴心的伸出手来给陆澄澄扶住点儿下巴,但很快,表哥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拍了回去。 “傅惜时,他是谁……” “你不用问她,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 陆澄澄才反应过来问我,但很快,他就被表哥噎了回去,我夹在其中,当然是想解开误会,帮陆澄澄逃离表哥的魔掌的,但是表哥现在基本和捂住我的嘴没什么区别。 我早恋被他抓了,虽然不是眼前的陆澄澄,但也是旁边的高辛辞,左右都得被表哥抓住把柄,本来就是我心虚,我估计我现在要是敢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他立马就得揍我。 没错,揍我! 所以我还是闭嘴的好。 现在局面闹的非常之僵,僵尸都没有这么僵的,我困在死局之中,陆澄澄也一样,一边要接受表哥的眼神炮弹,一边还要冥思苦想他到底要问点儿什么才能解开眼前这个困局。 但我没想到啊,最后解决的方式是这样的…… 表哥和陆澄澄在原地对峙,身后高辛辞“黄雀在后”,揪着我的衣领 第41章 历时一周的分手? 接上回,我和陆澄澄聚在一起进行友好而不做作的姐弟玩闹,简简单单增进一下姐弟关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老公来了,正好碰上,这就算了,高辛辞好哄,说两句也就过去了,但是我表哥也来了呜呜呜呜…… 我都三十了,居然还会因为早恋被家长抓! 表哥表示我晚上要跟他回家解释清楚,表哥要批我就等于二叔要批我,二叔要批我就等于我死定了!我想想啊,二叔肯定气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他给我制造机会让我好好宅斗赶走后妈,结果我没当回事儿,转头还去早恋去了,老没出息了! 不过老天爷也不能把我的路完全挡死嘛……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柯霖紧急会议,表哥接了个电话,瞪了我一眼就急匆匆的走了,准确消息是二叔和表哥要连夜返回璜阳区,就只能先把训我的事儿搁一边儿了,皆大欢喜。 但是坏消息……我偷偷跟我柯霖处的好点儿的姐妹打电话问了问,好嘛!他们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嗯,反正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我都得挨一顿训,唉,算了算了,训就训吧。 好在是给我空出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的时间来让我哄哄高辛辞,哄好一个是一个,至于陆澄澄那边儿……弟弟!姐姐相信你,你一定是理解姐姐我的!那你有气儿就自己消化吧,姐先哄你姐夫去了,你跟家里的关系待我管好了我自己再来管你! 我用最快的速度先行捋顺了我现下的局势和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好了之后,我扯住陆澄澄的衣袖,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教室里一推,甚至还补了一脚上去,就怕他消失的不够干净,陆澄澄整个儿被踢进教室以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砰的一关,最后一眼,我看到陆澄澄满脸问号,不过我没空管他了。 现在教室外头就只剩下我和高辛辞两个了,安生!但是时间紧张,我还是赶紧跟高辛辞解释的好,要不然一会儿老班儿来了我还得再挨三十大板,我三十岁的年纪生了孩子的人了,被抓早恋就已经够惨了,可不想再因为早恋被打了! 唉,真是,重生真累,解释这种事情居然不能依靠瑟瑟代替解决,我还得想个恋爱期间该想的办法。 嗯……高辛辞也不是个能好好听人说话的,那我只好…… 使出绝技!都说男人吃软不吃硬,这么多年了我也了解高辛辞,我装病,示弱,哭唧唧求原谅还不行嘛!实在不行……我就看能不能伪造一个亲子鉴定什么的,干脆就说陆澄澄就是老傅的私生子就是我亲弟弟!那我以后也就省心了!虽然这办法确实有点儿损。 我意志坚定的盯着高辛辞的眼睛,他也回过头来看我,那脸色,老黑了。 我知道我任务艰巨,所以丝毫没有犹豫,很快,我灵机一动。 “诶呦……疼……”我腿一弯,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捂住肚子,直接坐在了地下,柔弱不能自理啊。 余光中,高辛辞挑了挑眉。 “哪儿疼啊?” 高辛辞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完全没有想上前扶我一把的意思,很明显,这哥们看出我是装的来了,不过我原本也没有想让他真的相信,我还是知道我自己的演技的,只不过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摸摸干点儿什么而已…… 我的手向高辛辞的方向够了够,轻轻摸到他的小腿,娇娇气气的晃了晃:“你先扶我一下嘛~”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一定是柔柔弱弱让人怜惜娇小可爱满眼星……呕! 算了,我自己都嫌有点儿恶心,夸不下去了,我自己是个啥样儿我还是清楚的,实话说,一定很作! 不过我虽然嫌弃,但是高辛辞吃这套啊!能拿下他就行。 果然,在我这一番做作下,高辛辞虽然是冷哼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但这不还是弯下腰扶我来了?看看那笑的多傲娇?唉,还得是我,亏我是已经当了他好几年的老婆了,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我顺着高辛辞扶我的力度站起来,但是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不不不!我“哎呦”一声,又摔他怀里去了。 高辛辞的表情很无语,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得乖乖臣服在我的手掌心?我就抱住他不撒手,一会儿脑袋在他胸前蹭一蹭,一会儿跳起来在他耳畔哭唧唧的。 “呜呜呜呜……老公,人家好难受~” 我真的就差在高辛辞耳边喘两口了。 一声“老公”叫出口,高辛辞的耳朵就红到发烫,虽然我对这一点有些嫌弃,又不是第一次叫了,还害羞什么?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做是上一世,我还只是个纯情的女高中生的话,高辛辞突然凑我耳边叫我一声“老婆”,估计像我脸皮这么厚的人也得找个地缝儿钻一钻,那我也只好理解万岁了。 我手指悄咪咪的从高辛辞的胸口一点一点滑下去,嘴角装作不经意间触碰他的脸颊,最后在他面前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我感觉高辛辞体温都升高了,像是发烧了一样,很明显这就是心动的表现,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就不肯说出一句“我不怪你”,但他又不愿意撒手,导致我就只能双脚腾空的被他抱着。 嗯……老公啊,你再这么勒着我就要断气了啊。 终于,高辛辞深呼吸一回,咬了咬牙把我放下。 嗯???怎么还给放下了!不行! 我又钻回高辛辞怀里去,不过这回他倒还算意志力坚定,没有抱回来,但是也没坚定到哪种程度去,这不?虽然没抱我,但这也没推开我呀! 我认定我拿捏他了,但这一次,我错了。 高辛辞把气儿喘匀了以后,就在“损”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他忽然问我:“哪儿难受?” 我一愣,这还有问症状这个环节的咩? 但很快,我就想出几个来。 “我……我肚子疼,最近……你懂的?还有,我最近吹了风感冒了,嗓子也疼,还有,头也疼!哦还有,最近 第42章 我缺心眼儿? 接上回,我又把高辛辞惹生气了,啊不对,这应该已经不算是生气了,还升了一级,是委屈!这哥们都快哭了啊! 以我当了高辛辞这么多年老婆的经验,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爱哭鬼,这么多年也就……偶尔跟我吵架,我脑子一热提离婚会哭,还有我生孩子的时候他吓哭了,其他时候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都不哭,他爸妈离婚他都没哭!他爸爸娶后妈还特意送请帖来恶心高家他也没哭,甚至还差点儿去砸了人家的场子,总之就是高辛辞坚强到离谱,只要我不生孩子不提离婚他都不哭。 但我今儿个也没提离婚呀,现在还没结婚呢,孩子也没有,那他还哭啥?莫非我今天的举动在他眼里算是要分手?这玩笑可不能瞎开啊!我跟他分手了谁养我啊! 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寒颤。 还好还好,高辛辞舍不得我,没把我给甩了,我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其实我也挺舍不得他的,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会给孩子辅导作业,只需要我摆烂败家的老公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可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真是还好,高辛辞是个恋爱脑,不过再恋爱脑,他到底也还是被我惹生气了,现在不知道要到哪儿偷偷哭去呢,刚才人已经走了,我倒是想去找他再哄哄呢,毕竟这没有老公的一个星期是真不好过,但我也实在不清楚他会跑到哪里去,那我也只好给我们各自一个冷静的时间了,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吧,我等就是了。 这样想着,我松了口气,转身回了教室。 一开门,正是陆澄澄那张白眼翻上天的脸。 喂,兄弟,你这翻白眼的功夫是刚和表哥学的吗?这么快就融会贯通,准备拿来攻击姐姐我啦? 我僵硬的冲他笑笑,抬手就是一记降龙十八掌打在他身上。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就是因为你,我和高辛辞又吵架了你知不知道!” 陆澄澄刚开始还是愣的,估计也是没想到我可以做到这么不讲理,明明局势是他在怪我,现在我倒反过来打他,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抬手就是反击。 “怎么就怪我了!你们小两口感情有问题自己解决,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你蹦我身上去的,怪你怪你就怪你!” 我俩闹腾了半天,好似小学生吵架,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高辛辞是不是刚说过不让我和陆澄澄说话! 我迅速闭了嘴,连同拍在陆澄澄身上的手也立刻收了回去,眼睛瞪的滴溜圆,四处看看,好在是高辛辞不在,要不然原本定好的一个星期就得变成半个月了,那我可真是不能活了!不过我这一忽然停手也差点儿让陆澄澄重心不稳摔出去。 陆澄澄皱着眉头拍拍我,叉着腰跟个大老爷似的友好不做作的问我:“你看什么呢?见鬼啦?” 我还真是差点儿就见鬼了,不过,我却不能直接把这话说给陆澄澄。 我直接从我桌上拿过一卷贴手抄报的宽胶带,撕下一截来贴到我嘴上,随后手持纸笔便写下六个字送给陆澄澄:男女授受不亲。 陆澄澄差点儿没当场气的背过气去。 我的记性还是好的,记得好像自打我们认识开始,一直都是我非礼他,而他躲我都来不及,如今却是我送给陆澄澄六个大字哈哈哈哈哈…… 诶不对不对!虽然很好笑,但我绝不能笑!我是个很坚定的女人! 陆澄澄掐着我的脖子就是一阵儿晃:“你讲不讲理啊!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明明是你非礼我……” 唉,孩子的眼角都泛泪光了,不过说实话,你哭我可不心疼,我只会兴奋芜湖~ 诶不对!呸!我在想什么!我还是赶紧给陆澄澄说清楚,先绝交一个礼拜再说! 我费力想掰开陆澄澄的手,奈何这弟弟力大如牛,我是怎么着也弄不开他,好在这时候,我好宝贝寒露来了呜呜呜…… 寒露赶紧上前来救我,不愧是我的心头最爱!谁都比不上我的好宝贝!即使在美男面前她也不改对我的真心,反抗美男也要拯救我…… “诶呦傅惜时你赶紧把你的脖子离我的澄澄远点儿!你那皮糙肉厚的,可千万别划伤了我澄澄的手……” ??? 我没听清诶,她刚才说什么? 我脖子划伤陆澄澄的手!您讲理吗??? 我直接无语住了,然而寒露这个重色轻友的坏女人已经没有心思再看我了,我早就成旧爱了,如何比得过人家的新欢呢?直接把我推开就是拉着陆澄澄的手一阵吹吹~ “诶呦弄疼了吧,傅惜时这个坏女人,她肯定是欺负你了是不是?” 寒露趁此良机一阵占陆澄澄的便宜,瞅瞅那样儿,拉着陆澄澄的手摸来摸去的,也不收敛收敛,口水就快沾人家身上去了!诶呦喂…… “咦……”我真是没眼看了。 或许是因为我这嫌弃的声音终于让寒露想起了她淑女的人设,抬起头来看看陆澄澄已经尴尬到想找个地缝儿钻了,她才赶紧把陆澄澄的手放下,咳了两声掩饰心虚。 不是我说啊宝贝,你的演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诶,你是觉得朝天上乱看就能掩饰你女流氓的本质了吗?错!大错特错!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嘛,连高辛辞都怕我,躲了我好几天…… 咳咳!年轻时候的荒唐事在这里就不提了,我们还有要事没办呢! 正好寒露来了,我就用她这个“对讲机”和陆澄澄说明一下我们俩现在的局势好啦,不过我才刚把胶带从我嘴上撕下来,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寒露又伸手打断了我。 “亲爱的,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和澄澄说什么。” “啊?你咋知道?”我忽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见寒露使用了“歪嘴战神”的必杀技“邪魅一笑”,我便知晓大事不妙。 “你和高辛辞吵架这种绝妙的好戏我怎么可能错过呢?我在最佳观景台,监控室看的一清二楚,你们俩还打啵儿哈哈哈…… 第43章 超级加辈! 接上回,我靠上早恋榜的事情威胁高辛辞,让他不能再强求一个星期的冷静期,立刻跟我和好,还得跟我逛街,不过我也知道,高辛辞内心也根本不想跟我冷静,否则他就不会接我电话了。 我放下手机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 明天见面,那就是明天和好,只可怜我今晚还得到老傅或者慈禧太后家凑合一晚喽。 此后的几个小时我过的都还算平静,运动会还没有结束,所以学校还不上课,到了时间,我就带了瓶水去体育场,我没有参加比赛,主持也结束了,于是便能一直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唯一还算得上热烈的,恐怕也就只有我和高辛辞仅仅相隔不到半米还要偷看对方的眼神了。 眼神相撞数次,我们却都没有谁迈出第一步,坐到一起去。 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他不愿意。 高辛辞是心里别扭,自打他父母毫无征兆的突然离婚,家庭破裂不说,爸爸还几次三番的找麻烦后,他就一直没有安全感,老是患得患失的,对我也是一样,总感觉我不爱他,上一世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毫无底线的放纵我,对我好,但他做的太多了也是会累的,也是会难过的,所以他今天给我那一个星期的约定说白了也不过是给我的“教训”。 或许有人会问了,对我好难道还不行吗? 这我可就要说道一番了,我们都知道,一个人的一辈子不可能只有顺从的,高辛辞当然也一样,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对我很好,把我惯的无法无天,但有时候,他也会突然换一副面孔,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点儿小事跟我争吵,还疑神疑鬼的,不信任我,此处可以参照我和老傅站在一起时,他居然以为我是在为了钱勾搭老男人。 这样的事,我猜无论是哪个姑娘都接受不了。 我也曾经想过,凭什么高辛辞的安全感缺失不是我造成的,我却要承担这个后果,但又一想,我这么不值得的人又凭什么让他对我这么好呢?夫妻之间,本就是要互相包容的嘛,要不然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呢,或许只要我也能对他更好,就能治愈他,只可惜我活的太短了,上一世死的不明不白,没有看到我治愈他的结果,努努力,相信这一世可以。 说回刚才那个话题,还有我不愿意迈出第一步去找高辛辞的原因。 很简单,因为我累了。 哥们今天跑上跑下的折腾了一天!实话说,真是心累啊!家里没一个省油的灯,找个对象还老委屈,我是真的向生活认输了,求求了!让我歇会儿吧,我就歇这么一下午,明天再闹好不好? 我往靠垫儿上一摊,享受我今天难得的休闲时光。 晚上的时候高辛辞还生着闷气,我看形势不好也就没有再上去打扰他,自行考虑该住哪儿的问题,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回了慈禧太后那边,毕竟高辛辞才刚跟我说过不许跟陆澄澄说话,我要是回老傅那儿,那就肯定避免不了要说两句,为避免多生事端,我想我还是躲着点儿的好。 我回去的时候慈禧太后还没睡,不过也快了,自打上次我装模作样的保护她,为了她反抗老傅,还打了程菱一耳光过后,慈禧太后就一直对我很客气,没再找茬打过我,虽然也还是不大乐意跟我说话,不过我也不在乎。 我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存储金额最少的银行卡,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是有二十多万,是我名下的某个产业上个月的利润,拿了个纸条,把密码贴在银行卡上,我走进慈禧太后的房间,把卡放在了床头柜上。 “时时,这是……” 慈禧太后叫我时时?呵呵,也只有是我给钱的时候她才会叫的这么亲密了。 我没工夫跟她纠缠。 “生活费,你先用着吧,密码我给你写上了,今晚上我就不吃饭了,你自己解决,我先睡了。” 简单几句过后,我回了房间。 一夜无言。 很快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正是我该和高辛辞和好的时候!我翻身下床,从衣柜里左挑右选拿出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来,换上之后,我三下五除二化了一个精致完美的妆容,随便挑了几个看着顺眼的首饰带上,不敢多耗费时间,我赶紧打车去了柯霖。 我和高辛辞逛街的固定时间永远都是上午十点,我可不敢错过这个时间,要不然真是罪加一等啊!我一路上都在催促着司机叔叔快点。 一到柯霖,开门下车,我远远的就看见了高辛辞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等我,手里还拿着两个冰激凌,我赶忙便冲上去。 可不能让冰激凌化了啊! 啊不对!冰激凌有什么重要的!我应该说不能让我老公等急了…… 我奔上去,从高辛辞手里接过冰激凌先啃了一口,当然,这只是我迷惑敌人的战略!我的目的是偷偷看一眼高辛辞的反应,嗯,很好,余光中,高辛辞白了我一眼,看来这是还生着闷气。 那你这不还是来了?真是的,想我舍不得我就直说呗,非憋在心里头,自己不嫌难受啊?这点儿就得学学我了,我就算是生气,倒头睡一觉之后就都忘了,第二天照样开开心心胡吃海喝,从来不会因为什么隔夜仇心烦,我才能在这么离谱的生活环境下活的这么乐观。 唉,还得是我。 然而高辛辞并没有因为我这么粘着他跟个舔狗似的感到开心,他还在生气,把头别到一边儿去。 “明明是你有错,我说各自冷静你还不乐意,居然还威胁我……”高辛辞嘟嘟囔囔着。 豁!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威胁你才肯出来见我的? “高辛辞,你想我就直说呗。”我腾出一只手来给高辛辞来了个壁咚,他眼神躲避,那我就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跑不了! 唉,还是我上一世太文静了啊,给高辛辞留下的印象真是腼腆,看看这,我才刚是壁咚一下,这孩子的脸就通红,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看姐教教你! 我缓缓贴近,高辛辞就一步步后退,直至 第44章 赘婿 接上回!高辛辞又玩超级加辈想当我爸爸! 天爷呀,这给我气的,说个开头都不能文文静静的了,真是毁我人设,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他去! 看看高辛辞这欠揍的神色,他明明早都已经看见我了,还偏要整这一出!还傲娇,还敢傲娇! 我气的发懵,真是佩服!我朝着对面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又迅速补上小拇指加一声:“六!” 你看我能不能揍到你笑不出来! 我一边往高辛辞身边跑,一边又费力的从包里拿出个皮筋来把头发扎住,把两个袖子撸起来,做好格斗准备!但谁知我的倒霉体质在这个时候竟还要来坑我一下,我才到了高辛辞的身边,看到他的脸色,我就知道我打不了他了。 他浅浅弯着腰,依靠着栏杆,对着手里的手机发呆,手机里还不断传出婆婆的声音,婆婆安慰他:“如果不愿意,那就别来了,家里的事情还有妈在。” 前后仅隔了不到半分钟,我再看到他时,他面上的一片明媚已被千重万重山般的压力拖垮了,但他在回头看我时,还是会艰难的冲我笑笑,把手机藏到背后去,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能让高辛辞变脸的也就只有他身后的高家了。 外人看来,高辛辞是舰行未来的继承人,那是万丈光芒笼罩着的,但谁又知道,其实高辛辞过的也很难。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没心没肺的,那绝对看不出他的变化,估计还会当做他在给我装可怜上去暴打他一顿,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着费心费力去了解他的家庭,不知道其实他在高家过的不比我在傅家轻松。 好歹傅家当家的三房还是老傅和我最亲的两个叔叔,就算我不招人喜欢,没什么出息,在家里我也还是唯一的大小姐,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但高家不一样啊。 那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族,但这个家族,说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全家共同经营着一个公司,其实内里关系早就崩塌的不成样子了,掌家的五房根本都不是一家兄弟姐妹,虽然还是都姓高,但按照古代的说法,他们早都出了五服了,再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儿,五房之间子女结婚都受现代法律保护的,这根本就是把几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硬拴在一起过日子。 很久以前的高家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听高辛辞说,他们家的改变好像是从他太爷爷下了一个决定开始的,那会儿高家正处在危险时期,掌家的几个兄弟没出息,高家逐渐走向落寞,为了挽救局势,不让高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高老太爷狠了狠心,直接废了几个儿子,收回了他们手上所有的产业,随后把族中所有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叫到了祠堂,从中选出最有本事的五个人作为掌家,无论关系亲疏远近,只要能救高家,高老太爷就都给产业让他们发展。 后来高家确实获救,高老太爷选出的五个孩子个个一等一的优秀,高家不仅没有落魄,反而比较之前更好,生意越做越大,但高老太爷可笑不出来。 这好处背后当然也有新的危机,利益之下,难免有人忘恩负义。 高家的掌家人可以有五个,但长房只能有一个,就算是不争长房,那高家最大的公司舰行的董事长也只能有一个,五位掌家人各有本事,谁愿意屈居人下?谁都想把最好的一份利益收到自己手中。 高老太爷试图阻止,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在高家的势力也不如从前,他倒是想拿当初的恩情说事,但都被五房一句“老太爷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没出息,又哪会想的到侄子们的前程?”给堵回去。 高老太爷用尽全力,最终也只能把看起来稍微差一点儿的四房掌家人给挤出了战局,换自己能力最高的儿子补上,随后就咽了气。 那个能力最高的儿子也就是高辛辞的爷爷,只可惜比起另外四房,他也根本不算什么,好在是高爷爷常年守拙,默默无闻,不争不抢,又有好友,也就是我的爷爷里里外外帮衬着,另外四房才放过他,各自争斗去。 但高爷爷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高爷爷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就是个那样了,所以并没有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转而全力教育起下一代来,高爷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婆婆,那可是个女强人,上任之时,就是她把高家当时的长房踢出战局之日,自此,婆婆扭转局面,自己当上了长房,还把自己剩下的四房留给了一个值得信任的表弟。 婆婆并没有对剩下的三房赶尽杀绝,一方面是三房势力雄厚,如果除不干净,或者是逼的三房狗急跳墙联手,将来只怕后患无穷,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局面闹的太僵,到底都姓高,自己家里的事情,婆婆她只想在关上门在家里解决,不想太过张扬,闹到外头去让外人笑话。 但那三房并没有因此感激婆婆。 在此处我得特意说一下原因了,这个原因说起来还挺好笑的,高家的五房掌家人排位那可真就是谁有能力谁往上排的,与年龄和辈分无关,但设想一下,如果说按照辈分,二房掌家人是长房掌家人的叔叔,但按照规矩,二房的人每次见到长房都要鞠躬尊称董事长,一个长辈给晚辈行礼,恐怕谁都不会服。 所以高家那几位这么多年来还是矢志不渝的给婆婆使绊子,玩的最狠的一次就是在婆婆结婚的时候动心思了。 因为婆婆掌家人的身份限制,所以她注定不能离开高家,嫁到别人家去,只能挑选赘婿进高家,婆婆对此是没有意见的,但忙于工作,她实在没法抽出时间去恋爱,这时候介绍相亲的人就多了,二房和三房都想尽办法的塞人,婆婆不相信他们,最终无奈还是请了我爷爷帮忙,婆婆觉得,当初我爷爷和高家爷爷是至交,高家有难也是我爷爷帮的忙,多了不说,我爷爷总不会害她。 只可惜我爷爷年纪大了,看人就不准了。 挑来挑去 第45章 昭和堂(上) 接上回,关于我把高家欠揍的某些人骂了一通之后,满心满眼的就只有跟高辛辞一起面对艰难险阻,但是……我又把我已经重生了的这件事给忘了!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高辛辞跟我提高家的往事是在结婚以后的,高中这个时候高辛辞可什么都没跟我提过,他就怕我一心急了上高家反抗去,例如说之前婆婆也家暴高辛辞的时候,我直接带高辛辞离家出走了,把婆婆吓个半死,但婆婆到底算是自己人,就算我惹她生气了,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们两家还有先前的交情在,但是对于高家的其他掌家人来说我可就不算什么了。 招惹了其他几位掌家人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我以后身边可就得跟十个以上的保镖了,只要我出了傅家的门,离开了老傅二叔和小叔的视线,那会发生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高辛辞不想连累我,所以没有告诉我。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怕这些,我怕的只是他永远把最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我想和他一起承担,夫妻可不就是要一起承担的嘛。 煽情的话就不多说了,我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跟高辛辞解释的好呜呜呜呜…… 难道跟他说,我其实是重生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所以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猜我要是敢这么说,高辛辞一定会先摸摸我发烧了没有再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不不不!不行,换一个! 我俩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 “前几天你突然被舰行叫去开会,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我的脸上流露出心痛难忍、坚强不屈!还有情深似海的诸多情感。 然而高辛辞看着我却没有半点感动的意思。 “时时,你脸怎么歪了……是中风了吗……” 唉,算了吧,我演技不行我自己个儿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我放下我那多余的表情,咳了咳表示严肃的样子拍了下高辛辞的肩膀:“我脸没事,回答我问题。” “确实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天喝多了,我一问原因你就全告诉我了呀,我跟你说哦,你哭的老惨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都替你委屈呀!” 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高辛辞听的云里雾里的。 不过我看他这样子,他应该是相信了,毕竟他喝多了也就记不得自己干什么了,断片这事儿也是常事,跟我说点儿什么实属正常。 看看孩子这样子,欧呦,表情都扭曲了,老懊悔了! 不是我说啊哥们,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我,别把我当白痴呀,高家那三个掌家人是挺有本事,但我傅家也不是吃素的呀!他们想来针对我,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的起我傅家,真把我家老傅惹毛了,对面派多少人来跟我,我家老傅就派十倍的人去跟他!看看到底谁先怕!哦对,还有我家柯益最擅长的,就是拿人把柄哦吼吼吼~ 哦对,我的未来剧本还有加成,就比如说我还知道一点儿小秘密,唉,其实我这人呢,也不是很喜欢跟人撕破脸,但如果说真的有人逼我的话,我也是会咬人的。 我上前去轻轻抱住高辛辞叫他定心。 “我什么都不怕,我有你呢,对吧,你也不要怕,你还有我。” 我还是跟着高辛辞去了高家,虽然他劝了我一路,不过,我是个坚定的女人!我怎么会改变我爱我老公保护我老公的真心呢?搞笑!你瞧不起谁呢! 舰行来接我们的车停到了柯霖门口,载上我们,不出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高家老宅。 哦呦,都不经过一下舰行啦?直接来老宅啦?啥事儿啊闹这么大,直接来老宅,那是要开昭和堂啊。 昭和堂,是高家除了祠堂以外最重要的地方。 只要是开了昭和堂,那就一定是要所有高家人即使放下婚丧嫁娶都要赶来的大事。 一般是掌家人的嫁娶,死伤,更替,子侄要接手部分产业,或者是谁犯了错,影响到高家的名声,需要在这里审判,除了这些事,高家很少会开昭和堂。 我还真得想想啊,上一世这会儿发生什么来着……哦对,好像是高辛辞换了个新五叔。 五房掌家人换了一个,原来的那个被二房和三房联合起来,做空了人家公司的股票,好好一个产业轰然倒塌,原来的五叔就给气死了,突发心梗,救护车都没来得及上。 原五叔倒是有四个儿子,不过前两个没本事,后两个年幼无知,没有一个能撑的起五房掌家人的位置,所以他们当然不能再称作五房,后来,自然还有新的高家旁支顶上来。 我还记得那个新五叔,虽然我嫁给高辛辞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几面,但从他几次在舰行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这人出手果断,阴狠毒辣,惹了他,估计会比惹了二房和三房麻烦,只是这人处事虽狠,却不轻易出手,是个爱好和平的好叔叔,好几次为了高家不起波澜,还拦住了二房三房对高辛辞下手,再加上我和高辛辞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我们两房也算是和和气气的,五房这一换,对我们还挺有利。 只是二房三房两位快气死了吧哈哈哈! 费心费力的除掉原五房,钱花了不少,名声也败光了,到头居然换了个这样的结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原本是选定了自己家的狗腿子,准备顶五房的位置的,结果被现在的五叔钻空子了,嗯,我猜今天他俩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幸灾乐祸,旁边高辛辞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他在那儿罗里吧嗦的给我把今天可能说话找事的人的性格和处事作风说了一大堆,结果我好像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还在莫名其妙的笑…… 咳咳,其实啊亲爱的,你家这些蹭子货我都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是真的没啥的,不用那么担心我,但是我好像又不能这么直说,那我该咋整呢…… “时时,我知道你没什么耐心,但其他人你可以不认识,二爷和三爷今天大概率也不会说话,没什么 第46章 昭和堂(中)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老不讲理了,在老宅门口骂尚恩辞骂的上瘾,让人家听见了,结果我俩非但没有半句道歉,还把人家给打了,尚家阵营人仰马翻。 不过……那又怎样! 他们挑事在先,挨揍了也是活该,我们没把他们提溜进昭和堂当着全高家的面儿打就不错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爽啊! 不过面上我还是得装装样子的,我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换上我常用的高冷女霸总的模样。 尚恩辞是个小年轻,没啥本事不用怕他,但这昭和堂里的可都是老姜啊,一个比一个辣!我还是得冷静点儿的。 好在高家老宅地方够大,我和高辛辞走去最后面的昭和堂还得一段儿时间,足以让我静下心来,期间我们经过了花园,看见熊孩子玩蜜蜂被蛰;经过池塘,看见鲤鱼跃龙门,结果一不小心掉到了岸上;经过茶室,看到小孩揪爷爷的胡子。 一切都是祥和安宁的景象,但我可不能被麻痹了,要知道,这些人可都姓高,跟外面那几个姓尚的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要是放下警惕,我可就给我傅家丢脸了,虽然今天未必会有什么危险的大事。 原五爷死了,今天的昭和堂是办白事的,大家伙就算想找事大概也不会挑在今天,太出众了,被五爷的鬼魂儿缠上可就不好了。 没一会儿我和高辛辞就到了昭和堂前的院子里。 高家人都喜欢中式的屋子,这最为重要的昭和堂自然就是一片古色古香,里面的人也大多穿着简便古风的衣裳,让我有一种穿越了的感觉。 唉,今儿的衣服穿的段位低了,看着我像个青铜,不过这可不能怪我,我原本想着今儿出门就只是约个会的,谁知道还有场仗要打呀?又没人通知我,这要是提前告诉我,我穿个龙袍出来! 高辛辞带着我先去找屋檐下太师椅上的两位问了个好。 “二爷,三爷。” 高辛辞面带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向两位掌家人微微鞠了个躬,我就跟着他一块。 二爷三爷这才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后就都看向了我,然后不约而同的发问:“辛辞,这位是……” 高辛辞一手揽住我:“是我未婚妻。” 二爷和三爷的脸色很明显差了些,我猜是因为他们看我的穿着并不像是个能拖累高辛辞的人,所以沮丧,不过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口,他们对视一眼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挺好的……哦对了,辛辞,领着这姑娘去给五爷上柱香吧。” 高辛辞也没再跟他们客气,拉着我就走了。 不过离的那两位远了点儿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在高辛辞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前两天还只是你女朋友呢,今天就升级成未婚妻了?你还没上门提亲呢,我同意了么你就想娶我……” 咱也不知道为啥,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感受到一股娇羞。 高辛辞更是耳根子都红透了,不过嘴上功夫可是一点儿没减,比起之前好多了,他凑到我耳边:“提亲还不是早晚的事?至于你同不同意的……敢不同意我就绑你走。” 我朝着高辛辞胸前就是一记少女萌萌拳。 甜蜜完之后,我们就到了院子最中央的黑金漆棺材前,五爷安详地躺在里面。 满院挂白,供香缭绕,都是为了这位曾经辉煌过的五爷,只不过这颗星到底还是陨落了。 五爷的妻子和子孙跪在棺材前哭的昏天黑地,不知道是在哭五爷还是哭自己,不过我猜是在哭自己吧。 我和这个五爷没打过交道,不过在上一世我也听高辛辞说过的,他很可怜,可悲。 自己厉害了一辈子,金钱、地位,什么都有了,就是从没拥有过什么真心,他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就不说了,他自己也知道人家就是为钱来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但他没想到,连自己疼了一辈子的亲生儿子也对他没有半点儿真心,他还没死的时候,儿子就已经算计起来怎么花他的遗产了,现在的哭丧,也只不过是因为五爷的掌家牌子要交出去了,他们不甘心。 不过五爷也活该,是他自己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事业上去了,没有留出半点儿来给自己的子女,子女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只给甩钱,钱是不可缺失的,但也是冰冷的,不可能拿来替代父爱来焐热孩子们的心,五爷不是活该是什么?他临死了才悟出这个道理。 算了,死者为大,我就不想这些事情了。 我和高辛辞一起拿过棺材边站着的两个姑娘递过来的香,向五爷拜了拜。 拜完之后,我和高辛辞也走到屋檐下去找了个地方坐着,老宅里的佣人给我们递上茶水,他们穿红戴绿,丝毫没有顾忌院里还摆放着一个棺材的事情,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都穿着较鲜艳的衣裳,跟这挂白的院子形成极大的反差,只有原五房几个亲近的家属才穿丧服。 这也是高家的规矩,虽说死者为大,但大不过天,五位掌家人就是高家的天。 今天是原五爷的丧礼,但也是新五爷接手五房掌家牌子的喜日子。 唉,我这还偏是穿了个黑裙子来,这会不会被以为是对新五爷不敬啊?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别给高辛辞惹了麻烦啊…… 不过换衣服的计划还来不及执行,昭和堂的守门人已经站在堂前,等待后院敲钟三声过后便高呼起“开堂”。 原本在院中说笑的高家人此刻都息声列队,往院子中间聚集,高辛辞怕我被他们挤丢了就一直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把我护在他怀里,直到我们走到属于我们的位置上去。 堂前有金台一个、银台两个、铜台两个,金台最前,其次是两个银台并立,而后是铜台并立,就是五房掌家的位置,我婆婆站在金台,我和高辛辞就站在他身后。 不过在这里我觉得我还是要说明一个事情,我所说的金银铜台只是一个形容,我们没有真的把那么一大块金子银子镶在地下!还没那么奢华!我们不是冤大头!踩坏了可咋办!求求 第47章 昭和堂(下) 接上回,昭和堂固定的戏本唱完了,实在是感觉无聊,尚恩辞就给我们开了个副本瞧瞧。 我就知道,尚恩辞就算是从台阶上摔下去也不会老实,明明刚刚进门的时候都是有气无力,被好几个人抬进来放在椅子上的,给五爷敬茶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不想起来,给五爷脸色看,现在了倒好,不仅有力气说话了,还整得这么阴阳怪气儿的一出,搞得我以为他是个公公呢。 啧啧,练葵花宝典的吧? 唉,所以说刚才还是打轻了,早知道我就牺牲我的钱包宝宝一下了,大不了出点儿医药费,把他送医院去,让他八百天都起不来的那种。 尚恩辞在佣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我和高辛辞的座位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跟婆婆对上视线后就念叨起来。 “您的侄子犯罪了呀,影响大家共同的利益,据我所知,舰行彬海环城区新品发布会一拖再拖的原因不是您觉得计划做得不够周全,而是您侄子酒后胡言乱语,泄露了项目机密,当然,我这可没有要说您包庇的意思,万一您也是受害者呢?您是长房的掌家人,自然是最遵守高家的规矩的,不会胡来的。” 尚恩辞说罢,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递到佣人手中,由佣人拿去递到了婆婆手里。 婆婆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平静的看完文件上的每一页。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上一世高辛辞娶我之后给我介绍高家的事情,这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他一边一如既往的把尚恩辞骂到没边儿,一边又恨的那个所谓的表哥咬牙切齿。 那个人确实是婆婆的侄子,但从高辛辞的话里我也知道婆婆和他关系也没有好到天上去,婆婆并不疼爱这个侄子,只不过是因为高家凶险,如果将来她不在了,担心高辛辞孤身一人撑起长房会力不从心,这才想着要从家里找几个老实的孩子养起来,将来能做高辛辞的左膀右臂,谁知这孩子确实老实,在高辛辞面前唯唯诺诺的,高辛辞说什么他都听,但这缺点也是盖都盖不住的离谱。 蠢得离谱! 酒后胡言那件事过后,婆婆是想着袒护他的,就算是孩子已经养废了没什么用了,可好歹也是养过的,多多少少有点儿怜惜,但他自己不争气,婆婆揽下发布会的事情,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找个地方躲一会儿,谁知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做不到,这不?还没躲几天呢,底子就被尚恩辞摸的干干净净了。 别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起这哥们的名字,问就是我也记不得,好像叫什么高什么礼来着,得了就简称高礼吧,反正是个群演,不重要。 高礼坐在昭和堂左边拐角的位置,从座位上也可以看出来,这基本是高家有产业的人里最底层的了,离中央那么远,说话都得带话筒我们才能听见,不过也很不错了,如果不是婆婆选中他,给他产业的话,他连昭和堂的门都进不来,只能在院子里和一群小孩玩闹。 高礼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为人处世没什么经验,第一次进昭和堂,他已经够紧张的了,再加上尚恩辞要除掉他,告他的黑状,现在已经是语无伦次的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跌的挪到中央的地毯上去,就快尿裤子了。 “这……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是你一人所为,一定跟高董没关系对吧?” 不由高礼说一句,尚恩辞便加大了力度。 尚恩辞就是看在高礼胆子小才朝高礼下手,看似高礼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但只要他和长房挂上关系,就能给长房造成伤害,更何况高礼犯的错是动了整个高家的利益,有这一点,尚恩辞并不需要做太多,挑起个名头来就能让二房和三房对长房施压。 婆婆在此时并不能反驳,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尚恩辞手上的文件是假的,那她开口保护高礼就是承认了她包庇的罪行,那样下场就更严重了。 高辛辞也不能说话,即使已经气的头顶冒烟儿了,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多说尚恩辞一句,他要避嫌。 但是,他俩不行,这不还有我咩! 我现在可还没过门儿呦,说出来名号也得先是傅家的长房继承人,然后才是高辛辞的未婚妻,我说的话,自然也是先代表傅家,才代表高家。 尚恩辞以高礼泄露高家机密为名,认为他影响了高家的利益,以此给长房施压,我们长房确实没话说,要收回高礼手中的所有产业分给另外四位掌家人的子孙,我们也认,但是尚恩辞先生,您做过的伤害高家的事情还少?有脸说出这种话?! 出门在外败坏高家的名声,到处得罪人,让多少公司对高家避之不及,来来来,别家的我就不跟你啰嗦了,先说说你跟我们傅家的深仇大恨吧! 诶不对,等会儿再谈!俗话说得好:伤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从最高处跌下深渊,我先让尚恩辞高兴高兴咦嘻嘻~ 如我所想,婆婆默认了此次要吃这个亏,没多说什么就认同了尚恩辞给的办法:取云角坛子和小圆饼来,全家投票决定高礼的去留。 云角坛子是个类似于和面的缸子那样的器皿,是用来装小圆饼的,而小圆饼则是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的青金石片或鸡血石片。 游戏规则如下:佣人会给在场的每一位成员各发两枚小圆饼,一个青金石一个鸡血石,青金石代表原谅,鸡血石代表惩罚,大家把两枚小圆饼藏在手中,等到手拿云角坛子的佣人走过来后再依据自己的意愿选择一枚放进坛子中,放置小圆饼的过程并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家里内斗,但其实……就算看不见谁放了什么,谁是仇家谁是本家大家伙自己心里也都有数。 不过小圆饼也有等级划分,就比如说五位掌家人的小圆饼就更华丽一些,上面会用小刀雕刻青龙、朱雀,应龙,白虎,玄武的式样,别人投一枚小圆饼是一票,掌家人的小圆饼是十票,还有掌家人明确 第48章 糟心公公 接上回,我用写哥留给我的文件,直接送尚恩辞离开高家,我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他本来就是外姓人,跟高家又没有联姻关系,能留在高家,实在是因为他手里还有高家的产业,且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被人抓住把柄,按照家规,高家没有理由将他赶出门去。 但高家人找不出理由,我找的出。 尚恩辞被赶出昭和堂之前还在发疯,恨我入骨。 “傅惜时!你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凭什么在这地方说话!” 我看着他那潦草的长相,真奇怪他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说实话,我要不是想给高辛辞留点颜面,我真想吐他一脸,再反问他一句:“真搞笑,你们姓尚的好像不是从我们傅家出去的似的,真是怪了,我爷爷怎么养出这种乱咬主人的狗来,罪过罪过。” 但是…… 天杀的,高辛辞怎么偏偏就是尚明誉生的,尚明誉那种人怎么能有高辛辞这样的儿子。 怎么这个世上偏是坏人的孩子最好呢,尚明誉有高辛辞,陆茵茵有陆澄澄,他们怎么配有这么好的孩子。 唉,算了。 我到底不能光明正大的贬低尚家,只好在嘴边一转,又换了一句。 “我们傅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是你这种愚不可及的玩意儿可以给我蹬鼻子上脸的。” 我心里真是爽翻了!但我面上还是得装一装深沉,语调从没有扬起来过。 写哥说过,如果真的开始跟人斗了,先不说这个真本事的问题,面子先装到位!不要因为打败一个小喽喽就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就算是真的高兴,也要藏在心里,在人前的时候就必须是平稳有度,装深沉,那样我给所有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会是个不好惹的人,心眼子多,这样别人在想对我动手的时候也得先掂量掂量,我就可以趁这个时候回家求救。 嗯,写哥的话还真得听,看看这说的多有道理呀? 尚恩辞被拖出去,嘶吼声越来越小,这时候,整个昭和堂的人目光就都投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波澜不惊,从桌上拿起茶杯来平淡的喝了口水。 尚恩辞对于高家来说是个眼中钉,肉中刺,高家人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铲除这颗毒瘤,而我第一次来高家就送上这样一份大礼,还有,高家与傅家的关系还真是不怎么地,傅家三房的掌家人都对高家人爱搭不理的,所以这计策大概不会是三位掌家人想出来给高家献殷勤的,真就是我这个十六岁的小娃娃的功劳。 昭和堂内众人窃窃私语,我这人虽然耳朵不大好,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见一两句的,虽然大多不是在夸我吧,是叫自己人多提防着我,有我这么个媳妇,长房不好惹了,但我还是高兴啊!嗨害嗨!都怕了我了吧!我暗暗抬眼将昭和堂看了一圈,如我所想,认识我的和不认识我的都很惊讶,尤其是二爷和三爷那片的最甚,真是气的冒烟儿了,哈哈哈哈哈!不过……高辛辞你为啥也是这么目瞪口呆的?你也很惊讶吗?这不像我能做出来的事儿吗?难道在你眼里,你媳妇一直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没啥用?搞笑!今天就颠覆你的认知! 我平稳心机深沉的模样装了半天,但在场众人却并没有半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指着我跟家里人交代着什么。 喂,你们说完了没有啊,我在这儿装模作样也是很累的!唉,写哥也没说过到底要装多久,我真的快憋死了啊,我的嘴都被我咬的冒血腥味儿了啊,我就想找个安静地方好好笑一会儿,这怎么就这么难呢,还有,我还要去逛街呢!好好一个约会被折腾成这样,我还没生气呢!快点了啦,你们要是不管饭的话就赶紧放我走好不好? 然而并没有人能听得见我在心里发牢骚,可我又不能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嫁进高家多年,我也是明白高家的规矩有多严苛的,忒不讲理!虽说我现在还没过门儿,我也不想给高辛辞惹麻烦嘛…… 唉,还好,这昭和堂好几年都开不了一次,要不然天天这么折腾我得疯,我就该想想办法怎么让高辛辞入赘了…… 就在我无奈到爆炸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解救这个场面了! 又是老太太,她再次拿拐杖敲击地面,昭和堂一瞬安静下来。 啊!太奶奶你真是我滴神! 老太太给了婆婆一个眼神,婆婆立马就明白,她站起来,昭和堂众人也就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认为事态结束了,我们该离开了,我们就紧跟婆婆的步伐也站起来,但这回我们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鞠个躬离开。 老太太指了指我。 诶?咋又指我?太奶奶莫非您也要夸夸我?不是吧……您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了,我这也就小把戏,没必要专门把我叫过去了吧…… 只可惜,我也没办法,在确认老太太指的确实是我之后,我走上前去。 老太太拉过我的左手,什么都没说,摩挲过后,她把她手上的金龙镯子摘下来戴到了我手上。 那是个三指粗两指厚的盘旋金龙,做的是雄龙穿云的式样,龙嘴微张直面金云,红宝石的龙眼闪耀夺目,气势磅礴,气吞山河。 堂下众人集体懵比,别说他们了,我都有点儿懵! 这是高家的传家宝诶!就直接给我了?虽说这东西上一世也是给了我,但那会儿我已经过门了啊,孩子都生了,太奶奶才把这镯子给我,那样都够高家人唏嘘一阵儿了,更别说这一世是还没过门就给我了! 这要说是第一次见未来重孙媳妇想送个见面礼吧,倒也合理,但高家有的是价值不菲的古董玩意儿,哪个拿不出手?直接拿传家宝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奢华了?!这个镯子说实话,如果按照我现在的身价来说,我要是把这镯子丢了,卖了我都赔不起!要知道我可不穷,我也是有好几亿的,但这镯子确实是比我贵呀…… 再说了,就算真是给未来重孙媳妇送见面礼,那为什么就光我有,程筱蕊没有呢?老 第49章 下风 接上回,在去往柯霖的路上,婆婆终于还是跟我们提起了尚明誉回来的事情。 我这个公公,一向都在国外躲清净,偶尔回一次国,一定掀起“腥风血雨”,哦不,说大了,他倒是没这么大的本事,血雨不一定吧,反正腥风是肯定有,让人见了恶心。 他这许多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办法骚扰高家,有时候我就在想,他到底图什么?已经跟婆婆离了婚了,婆婆也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偏要跑回来显眼,关键是他跟婆婆杠又杠不过,尽丢人了,何必呢?也是后来结婚了,高辛辞跟我提起,我才知道。 尚明誉一直没有放弃争夺高辛辞的抚养权,十数年如一日,就想让高辛辞跟他在一起生活,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让高辛辞改姓。 但他却并不是有多爱这个儿子。 高辛辞是婆婆唯一的儿子,是高家长房唯一的继承人,婆婆将来一定会把舰行董事长的位置留给高辛辞,舰行是多大的公司啊,多大的利益,尚明誉穷尽一生也创造不出这样的家业,既然如此,那不如厚着脸皮来和前妻一家抢。 人的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我也是醉了,但我更服的是:婆婆心里居然还想着他! 哦莫……气死我了,真是恋爱脑祖师爷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高辛辞受尚明誉那糟心玩意儿的纠缠,他把我老公带坏了可咋办?!坚决不行!我得刺激刺激我婆婆。 婆婆还在用着惊讶的神色看着我,疑惑我怎么一瞬间智商提高了这么多,而我…… 我已经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不聪明点儿我这辈子结果还是个英年早逝!我可不想再被车撞了! 我长舒一口气。 “要是尚叔叔还没回来的话,尚恩辞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挑事,没有靠山,死了谁给他收尸?不仅是尚叔叔回来了,还有……”我顿了顿。 婆婆和高辛辞都一齐看向我。 “还有什么?”高辛辞问。 “还有,那个小三也回来了……”我有些尴尬的说出来。 小三当然就是当初尚明誉带回高家的人,这个女的还真是有点儿本事,虽然这么多年尚明誉换了那么多女人,可就只有这个小三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我见过她几次,是个狐狸精没跑了,长的还不错,身量娇小肤白貌美的,保养的怪好,十几年了,完全没变样儿,我都长皱纹了她还没长,说起话来那声音,还真是勾魂的好料,识眼色,会示弱,把尚明誉哄的一愣一愣的,名字和尚明誉还挺配的,叫沈明笙,一个名誉一个名声,据说是沈明笙找人算命,为了和尚明誉相配才特意去改的,以前好像叫什么萌萌……算了以前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只要知道她现在叫沈明笙就行了。 沈明笙一直是婆婆的克星。 婆婆是个女强人,她生来就是被当做是继承人培养的,高家那样的虎狼窝,稍不留神就丢命的地方,她岂敢时时示弱矫揉造作啊?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婆婆自然是强势一些的,要知道婆婆对高辛辞都下得了手的,她为了照顾尚明誉的情绪已经改变很多了,她最温柔的一面全都给了尚明誉了,但尚明誉仍旧不知足,仍旧认为婆婆压了他的风头,转头就找了“温柔可人”,成天哥哥哥哥叫的沈明笙。 出轨事件发生后,婆婆还想着缓和她与尚明誉的关系,不想离婚,但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尚明誉喜欢的类型,最后还是离了婚。 婆婆一开始对沈明笙恨之入骨,可到后来,也就释然了,因为她明白了,就算没有沈明笙,尚明誉一样会出轨,因为她和尚明誉的婚姻原本就是不平等的,夫妻双方差距太大,虽说尚明誉是傅家教出来的,但他毕竟只是我爷爷的学生,又不是儿子,我爷爷对他自然也就没那么上心,好东西都给了自己儿子了,尚明誉能见到什么?还是个没见识的,再加上尚明誉从一开始就视这段婚姻为他向上爬的梯子,那等到他爬起来了,出轨离婚,那是必然的事。 但即使婆婆不恨沈明笙了,我一提起,她还是会有怨言,那是我给她反击的借口。 婆婆不一定会跟尚明誉翻脸,出手毁了芮森,但只要尚明誉还在国内,还在挑衅,她一定会压的芮森直不起腰来,芮森在国内一定没有市场。 这就够了。 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们傅家和尚明誉的账这么多年也还没清呢。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表哥给我发了消息。 “臭丫头,你在哪儿呢?我和我爸回来了,在柯霖五层,过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 嗯,吃饭是肯定的,但在这之前,还得让我亲爱的二叔和表哥给我解决个尚明誉哦! 我低头回了个消息过去,表示OK,在这之后,我又从通讯录里翻出个人来,李渊泽。 我猜想尚明誉一会儿一定会带着一堆人去围我婆婆,这是他常用的战术,就是要我婆婆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再加上舆论战术,拍两张照片在网上胡乱说一通,舰行的口碑就会刷刷刷的往下降,我也是奇怪了,这分明该是我们娱乐公司的战术,可我作为柯益的大小姐,居然玩不过他!不过还好还好,我重生了,带着剧本儿来的,我就不信这回还比不过他! 瞧好了吧…… 上周的时候我刚去柯益闹了一通,把李渊泽之前的化妆师造型师都给开了,又给换了新的,果然如我所想,放下杀马特风格,我泽兄就是妥妥的小鲜肉一个,谁看了不迷糊?我安排了个机会让李渊泽搞了个演唱会,这不?立马就有热度了!还得是我!正好,既然兄弟火了,那就先来帮我个忙吧嘿嘿嘿…… 我点开和李渊泽的对话框。 “兄弟,有空不?能不能立刻来柯霖唱个歌啥的?” 李渊泽秒回。 “嗯?!二爷看上我了!” 我:“额……” 笑了,泽兄你在想什么啊?我二叔又不是搞这方面的,就算看上你骨骼清奇又有什么用?又帮不 第50章 二叔我滴神! 接上回,我带着高辛辞和婆婆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没赶上跟二叔碰个头,在门口就碰上尚明誉了,完蛋!李渊泽还没来,五楼的人还那么多,尚明誉一提起高辛辞的事情,婆婆就控制不住急眼了,现在已经吵起来了,周围人都看热闹来了,我们这是中了尚明誉的圈套!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尚明誉拿走高辛辞的抚养权!我申请加入战场! 周围人指指点点,我总不能一个个去堵上他们的耳朵,捂上他们的眼睛,还有尚明誉身后的一堆摄像机,这都是麻烦事,我更不能跟他们一起吵去,把事情闹大,只要有家暴这一点,我就算是全身上下长满了嘴我也说不过尚明誉,就算高辛辞清醒过来了选择帮我也无济于事,有这个证据在,法院也不会顾忌高辛辞的意思了,估计还会以为他是被婆婆威胁了,到时候肯定会把他判给尚明誉的! 要想扭转这个局面,那就只好跳脱思维,在瞬间改变这个场面原本要表达的意思…… 我CPU差点儿没给烧毁,不过还好,就在我精神崩溃的最后一秒,我想出办法来了。 我后退一步,也举起手机来给在场诸位拍了两张照片,还专门开的闪光灯。 闪光灯一晃,顿时高辛辞、婆婆、还有尚明誉,一时间都不自觉的朝我看了过来。 我一嘟嘴,一鼓气,一跺脚,要多造作有多造作的那种:“诶呀这演的什么呀!我要是把这段当成作业交上去,老师非得骂死我不可!叔叔阿姨,你们不是说你们很专业的嘛……” 哥们当场转行当编导生。 之前听一个学导演的朋友发过牢骚,说每到期末就要交作品,老师严的很,拍的有一点儿不好都得遭骂,包括演员演技,这也包括在作业审核之内,真的很痛苦,我还说就当个故事听呢,没想到我今天给用上了! 我学着那位同学的样子走上前,抓着婆婆的手就往尚明誉的脖子上放。 “阿姨,现在是一个世界无敌讨厌的臭男人再跟你抢孩子,你不能只跟他吵架呀!你得掐他!你掐他呀!” 高辛辞懵了,婆婆懵了,尚明誉懵了,就连后边录像的沈明笙都懵了。 我?我快憋死了哈哈哈哈哈哈!神特么能想出我这种剧情哈哈哈,不行!我还不能笑!我还有任务不能笑场!我是专业演员! “阿姨你明白了没有?明白了是吧,来宝宝还有你!”我转手又拉上高辛辞,“别人欺负你妈妈都欺负的哭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即使这个人是你爸爸,但你要想到,现在这个背景是,他是一个抛弃了你九年的爸爸!这样的爹要他干嘛?还没两碗大米饭有用嘞!”我偷摸着给高辛辞使了个眼色,看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干脆狠了狠心,直接往他腰上掐了一把! “嘶!明白了明白了!女侠饶命!” 高辛辞终于清醒了,但我还是没饶了他,转手又是一拳:“什么女侠,请叫我导演大人!” “好好好导演大人导演大人……” 我看见高辛辞也开始了憋笑,估计也是没想到我能搞出这损招儿来,但我现在可没空搭理他。 尚明誉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就掰过我肩膀要跟我理论,但是我能如他的愿?想搅我的局?!搞笑! “闭嘴!再敢说话我就叫我爸揍你!” 我暗暗说了一句,尚明誉还不服。 “你特么谁啊!”尚明誉也低声说,估计是不想让他说粗话的场面录进他的证据里。 而我“莞尔一笑”,丝毫没带怕的! “傅惜时,记住这个名字。”我扬起笑容。 尚明誉还没反应过来,还想发火,但很快就变了语调,生生把这口气咽进了肚子里。 “傅……你姓傅……”尚明誉愣住了,不停地默念这两句话。 呵呵,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尚明誉暂时解决了,可我还是不敢犹豫,立刻推他到一边儿去,远远地指着沈明笙的鼻子就开始大吼大叫。 对于沈明笙这种玩意儿,我想我并不需要给她留有半点儿礼貌。 “喂!你站那么远干嘛!那儿能拍到什么啊!我一天给你开三千的工资请你摄影,不是让你来摸鱼的!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特写呢?运镜呢!你不是说你是专业的吗!就这?站到我这边儿来!” 沈明笙的反应倒确实是比尚明誉快些,但我更明白,她胆小如鼠,尚明誉没动,她一句话都不会敢说。 果然,沈明笙在看过尚明誉眼神后,立刻便放下了想要跟我争辩的意念,乖乖听我的话走到我身边。 周围人变了口风,转而对沈明笙指指点点,对于她的摄影技术感到十分不屑。 现下这局面才算是暂时控制住了,但随时都有反转的风险,我必须得再做点儿什么引开围观人群,他们在这儿,高家这个脸绝对是丢定了,好在正当我焦急的时候,救星已然到来。 “大明星!大明星!李渊泽!” 楼下传来喧闹声,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我兄弟!及时的很! 我连忙拉着高辛辞、尚明誉和婆婆一齐挤到栏杆边上去,从那儿看下去,只见一楼就快被挤爆了!一群保镖愁眉苦脸的手拉手,拦成一堵圆墙把李渊泽围在中间。 李渊泽带着一把电吉他,穿的十分招摇的出现,一进门,径直便走向一楼小广场上的舞台上,但在装X开始前,他还特意往五楼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的十分“皎洁”。 我没时间跟李渊泽进行朋友见面时友好而礼貌的打招呼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赶紧把五楼的人清空了,我还担心围观人群听不见一楼的热闹呢,便特意大喊一句:“大明星来了!快看快看!” 李渊泽的影响力还是可以的,我才喊这么一句,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围观人群的表情啥样,身后便响起“掀风之声”!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只见五楼已经空了。 嘿呦!挺好!这给我整的,我今儿早上刚换的衣服就荡上灰了!不行,今天这事儿完了之后高辛辞得给我洗 第51章 我被拐走了? 接上回,解决了尚明誉的事,我看高辛辞心情不大好,原想着上去安慰安慰他,但不知为什么,表哥却硬生生把我拉走了,二叔也没有要帮我的意思。 表哥一向不喜欢高辛辞,这我是知道的,先不说这一世只是不想我早恋,就算是上一世,他和高辛辞的矛盾也无法调和,上一世,表哥是唯一一个坚决不信我能做出丑事、非要嫁进高家的人,他坚信一定是高辛辞做了什么为难我了,或者说,是傅家安排我联姻,我情非得已,只可惜他一个人说不过一家子,无论怎么逼问,愣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那件事不是我的错,包括我,我也没说。 我是不想让表哥为我做什么的,我早知道他脾气不好,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把高家和傅家都搅得鸡犬不宁,我是受了委屈,但把事情闹大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再说了,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嫁给高辛辞也没什么不好的,最多被人骂几年,时间长了他们也就忘了,于是我没有把真相说出口,表哥怎么问我我都不说,我想我一向和表哥没有那么亲,何德何能让他为我受累?还是算了的好,我就没说,甚至劝着他早点放弃,承认我就是看上了高家的富贵,表哥气急了,当下就把我扔在一边,吼一句“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然后跑回老家躲清净去了,后来逢年过节,偶尔见上一面,表哥倒是没有难为我,但对高辛辞从来都没有好脸色,连带着我和高辛辞的儿子他都懒的看一眼。 而二叔,虽然也因为那件事丢了脸,但一对比家里其他人,他对我还稍微好点儿,至少还认我是傅家的女儿,我偶尔回家去,多多少少还会跟我说几句话,问问我有没有受委屈,我有难处,他还会为我出头。 凭这几点,我这辈子说啥也得跟二叔和表哥更亲近点儿,所以即便他们把我和高辛辞硬生生拆开,我也相信他们自有打算,反正肯定是不会害我的。 但是……叔!哥!其实我真的挺不想离婚的! 表哥是听不见我内心独白的,就算是听见了,估计也只会骂我没出息,他只管把我拉回包间去,这样的话,不管我怎么出丑都无所谓了,反正包间里没有外人也没有监控,我就这样灰溜溜的被拽了进去。 一进门,表哥就揪起我的耳朵。 “诶呦喂……哥轻点儿,疼……” “你还知道疼啊?一眼没看着你就和尚明誉干上了,挺厉害呀?给小男朋友撑腰了是吧?” “也不止吧,你想啊,咱家和尚明誉不是也有仇嘛,我这……正好都给报了……” “你还有理了!” 我真是要怀疑人生了,难搞哦,我这什么命啊!在外被尚明誉欺负回家还被表哥揪耳朵的,我耳朵本来就大,一揪更是不好看了呜呜呜呜…… 不行,我得自救! 我的手悄悄咪咪的伸上去,稍稍分走了那么一点点表哥掐在我耳朵上的力度,与此同时,我还得说好话!什么“哥哥饶命啊”、“哥哥最好了”、“哥哥你不心疼人家了么”这种乱七八糟的,我说了一堆,到后来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只老母鸡,一直咯咯咯咯的叫,哦还有,我那撒娇实在有点儿惨不忍睹…… 你们能想象出张飞夹着嗓子喊关羽“哥哥”的感觉吗?现在我就是那个张飞! 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表哥他就是很喜欢…… 变态啊…… 在线问一句:男生是不是都很喜欢女生叫哥哥?不会嫌烦吗?声音像张飞的妹妹叫哥哥也很喜欢吗? 唉,不理解,不过吧,有这么个让他心软的点儿好像也还不错!这不?表哥松手了,我才有机会好好揉揉我的耳朵。 二叔这才进门,无奈的看了我们一眼便招呼我坐下吃饭。 伙食很丰富,是我喜欢的没错了,但可惜我没什么胃口,我挣脱表哥的魔掌之后就满脑子都是高辛辞的事儿,夹个菜都没心思。 二叔很快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不在吃饭上,没吃几口就停下了。 “时时,还想那孩子的事儿呢?” 我回过神儿来:“啊,没有啊……” 表哥白我一眼:“没有?饭都快吃鼻子里去了,还没有……” 我叹了口气,我就算是真的在想高辛辞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还不是他老婆,管不了他那么多事,有心也无力啊。 二叔一向是最会洞察人心的,一见我这副模样,也就猜出个大概来,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随后就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只是他不说的话,自有表哥来替他说。 “你大可放心,高董那个人,虽然是对尚明誉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但她也不会拎不清,这些事情她都能处理得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关乎她唯一的儿子,那她就更是心如坚冰不肯松口了。”表哥把一块小蛋糕塞到我嘴里。 “话是这么说,但是妈……阿姨上尚明誉的当还少吗?我还真就奇怪了!尚明誉他到底图什么啊!报复前妻?有这必要嘛,打又打不过,回回碰一鼻子灰,要说他是野心太大,想通过控制继承人的方式控制高家,那就更不可能了呀!高家不可能让一个外姓人当董事长的,这点道理他还想不明白嘛?” 我说着气话,二叔苦笑着安慰我一句:“或许你想得太多了,尚明誉真的就只是想要他儿子呢?” “那他不是有那么多老婆,再生一个去呗,高辛辞都那么讨厌他了,还上赶着去恶心人家干嘛。” 我拿着眼前桌上的盘子碗筷出气,实在是搞不懂尚明誉的思维方式,但在我听见表哥笑出了声后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后,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要是还能生倒好了。” 二叔暗暗戳了表哥一下,表哥立刻便停下了嘲笑,整个房间里忽然死寂,但即使那一句话声音那么低,结束那么快,我也还是听到了,我敲桌子的手停下了。 不知为何,我打了个冷战。 我忽然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儿听过的话来,跟表哥那句的意思 第52章 小说式恋爱 接上回,二叔忽然送了我套房子,我也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想起了二叔不久前才说过的一句话:他想要个女儿,他想把我过继走。 额…… 我脑瓜子嗡嗡的! 这不会是真的吧…… 虽说这要是真让我比较一下的话,我肯定是觉得二叔比老傅好,表哥……也稍稍比陆澄澄好点儿,但是二叔他怎么不早说呀?!你要是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儿告诉我,刚回家两年,反正你和老傅我都不熟,稍稍权衡利弊我肯定选你嘛!但我现在已经叫了老傅十几年爸比了,我习惯了呀,实在改不了口管他叫大伯……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的,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我莫名的就有些心颤,但是吧……二叔和表哥都那么镇定,我好像也就不好说什么,唉,算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按着我的头让我同意修族谱,现在只是回家住一阵儿而已,还不是我尴尬的时候呢!我不慌!不慌…… 过了好一会儿吃饭时间才结束了,这期间,二叔问了我很多问题,包括陆茵茵的行为举止,程菱的态度,慈禧太后的精神状态,我和陆澄澄的关系,还有跟高辛辞在一块儿的感受,反正吧,除了高辛辞和陆澄澄,对于其他人呢,我是没一句好话的。 等我们再离开饭店时,外面的热闹早就平息了,尚明誉那一堆烂摊子让婆婆给收拾了,关乎我们傅家的让齐承给处理了,现场呢,也有保洁阿姨给打扫了,李渊泽的装X行动也结束了,晚霞的光芒从玻璃穹顶照进柯霖。 我也累了一天了。 当晚我就跟二叔和表哥一起住进了商临苑的那个大平层,装修很精致,处处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我也不知道二叔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我观察的这么仔细的,我喜欢什么,排斥什么,他都这么清楚,唉,不像老傅啊,算了不提了,提了容易难过啊呜呜呜…… 总见着有女孩子抱怨好老公都是别人家的,就我奇葩,还得抱怨好爸爸也都是别人家的呜呜呜呜…… 我掏出手机想玩个贪吃蛇消遣一下,谁知一打开又是老傅那两百多个的未接来电,唉。 打个赌,我敢保证现在这个电话绝对不是老傅自己打的,这么想着,我躲在屋里偷偷接起一个电话来。 对面估计也是没想到我会接,声音都在颤抖。 “小……小姐……你,你要回家吗?我去接你!” “蔡叔,老傅的手机好玩吗?” 说完这句,我立刻挂了电话。 我就知道,老傅才没那闲心,做做样子哄哄我还好,他也真不愧是拍电影的,确实会演,这要不是这么多年父女了,我了解他,说不准儿我还真就被骗了感动了。 我苦笑笑,跑到书房去跟表哥玩去。 晚上饭是表哥自己下厨做的,表哥和二叔一样,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所以从来不愿意请什么保姆阿姨留在家里,即使有,也只能是钟点工,干完活儿到点了就走了,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自己做饭自己收拾家,长此以往,把自己培养成了居家好男人,二婶和表嫂都很幸福。 我很享受在家这么舒坦的感受,有人惯着,有钱花着,不用上课,没有作业,还看不见烦人的后妈,其实仔细想一想,在这里过一个月好像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要求就只有一条,不就是不能搭理老傅嘛!这有什么难的!反正要不是为了财产,我本来也不想搭理他。 诶不对,我不能说的这么直接,委婉一点儿,这叫战略!表哥说了,跟老傅那就得打消耗战,老傅最耐不住气,以前就是因为我找他找的太勤了,所以才给老傅一种我离不开他的错觉,才让他肆无忌惮踩我底线,这回我就应该坚定一点儿,不回家就是不回家,我有的是人宝贝着嘞! 但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过了还没俩小时,麻烦就又来了…… 高辛辞的电话。 我又找了个理由躲回房间里去接,要知道表哥最烦的就是高辛辞,虽然我也不理解他俩到底有什么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表哥听不得“高辛辞”三个字。 回到房间,关上门,四处看看没什么问题了,我才拿出手机,电话那头是高辛辞虚弱无力的声音。 “喂,时时,你在哪儿?” “我在二叔家,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我想见你,我在楼底下了。” 呕吼!要见我?还已经到楼底了?不是……二叔刚买的房子,我都第一次来,他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这是找人跟踪我了?! 我些许不满,但是吧……看我老公这个受伤的劲儿啊,我是实在说不出抱怨的话了,算了,下不为例。 但是想见我这个事儿吧,说难不难,可是说容易也不容易啊,外面两座大山堵门呢,二叔表哥在家,我能出门早恋? “我……我叔他们在家呢,我不太方便出去啊,要不你晚点儿再来?等他们睡着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等你。” 嗯……这话这么坚定,这是赖上我了啊! “外面还下雨呢,你去找个地方躲躲也行啊。”我轻声道,生怕伤着我老公此刻弱小的心灵。 “我带伞了。”高辛辞依旧如此倔强。 我当然知道,对于一个单亲家庭渴望亲情害怕欺骗的小男孩来说,尚明誉那种爹的杀伤力有多大,可是我这也实在不行啊,我倒是想奋不顾身的去抱抱他,但是吧,只怕我这一回奋不顾身会引发更可怕的结果,就比如说表哥会提着菜刀去下楼找他。 那可就从心理伤害升级成心理伤害加身体伤害了! 但是我也不能真让高辛辞在楼下待到后半夜呀,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了吧,但晚上了还是冷,现在还下着雨,很容易就会感冒,感冒就会发烧,发烧就容易烧傻,烧傻他就没有斗争的能力,没有斗争的能力他拿什么养我! 说到底这不还是我吃亏!不行! 不行不行,我还是得想个办法,要知道高辛辞这倔的一批的性子我可拗不过,表哥我也收拾不 第53章 早恋打咩!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在暴雨中亲吻,他把伞给扔一边儿去了,让我跟他一起淋雨。 嗯…… 你有猫饼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淋雨!我这小弱鸡的体格,三天两头病一回的,这好不容易养的强壮一点儿了,好几天没病,你这还找个理由让我病是吧?!非得让我发个烧是吧! 你不想拿伞你就给我嘛,你扔它干嘛啊…… 我心里抱怨一番,然后就有了以下场面: 一个落汤鸡少女在跟她的小男朋友亲嘴嘴,小男友非常认真,但少女的心思却不在恋爱上面,而是哭丧个脸,既要保证动作幅度不大,又要保证她能够到地下的雨伞,于是她手脚并用,然鹅,她还是失败了,手短腿短的,连个雨伞边儿都没碰见,只好认命。 诶,高辛辞,你亲够了没有?我要回家家…… 我就奇了个怪了,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人是憋着气接吻的吗?为什么我看别人都会换气就我不会,这亲了也有两三分钟了,他不会缺氧吗?他是怎么偷着换气儿的?吸血鬼吸血,他吸我的气儿吗?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要憋死了! 男人除了接吻、还有什么是会脸红的?对!还有咬耳朵!我换一招! 我猛一推开高辛辞,往上一跳一扑,逮着耳朵就咬。 但是吧,这个结果好像跟我想象中的不同…… “诶!时时,轻点儿……”高辛辞哀嚎。 诶呀,咬重了,真不好意思…… 我赶紧松口,顺便松手,在确认我成功着陆后,我有点儿心虚的抬头看了高辛辞一眼。 嗯,眼泪都让我给咬出来了,嗯,瞅瞅那耳朵,都留下印儿了,唉,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嘛!我这实在是隔的时间长了,重生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过,技术有点儿生疏,你别急嘛,你让我再试试! 但我还没迈出第一步呢高辛辞就惊悚的往后退…… 好,很好,不信任我是吧! 我嘟着个嘴在原地生闷气,高辛辞这表情很明显是看出我的不满了,但他也实在不敢拿他的耳朵做赌注,所以在思量许久之后还是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时时,你赶紧回家吧!要不然一会儿二叔和表哥该着急了!”高辛辞急匆匆的把我往回推。 好嘛!找理由是吧!你给我等着! 要不是我确实想起来该回家了,就凭高辛辞这么急慌慌的赶我的话,我非得把他办了不可! 唉,算了,我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到楼道的时候,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在雨中等待,每次都是这样,好像不看着我他就不放心似的。 我轻笑笑,心情莫名愉悦。 直到我进了家门…… 我蹑手蹑脚的回去,只见客厅空荡荡的,二叔和表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寻觅一番,这才听见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大概……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我暗笑笑,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他们在忙,等他们聊完了,估计也早忘了我刚才出门的事,我就算是躲过一劫了啊哈哈哈哈哈哈……诶等等,这个聊天内容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对呢…… 我附耳门上。 “高辛辞这孩子啊,做的还真够绝的,你说他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时时呢?” 是二叔的声音!他们在说高辛辞! “为了他自己呗!” 这次是表哥,但这声音听上去,他的心情怎么好像不太好?欧呦我刚说完心情不好他就砸桌子了诶。 “我看倒不是,尚明誉找了高家的麻烦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又不是最严重的,高辛辞如果是为了他自己,我看倒是没必要,他心里还是有尚明誉这个父亲的不是么?看来他还真喜欢咱家这傻孩子,也好,时时没什么心眼儿,老被人欺负,有个人保护她也还不错。” 二叔的声音倒是很和蔼,这话也不错哦吼吼…… 但就在我这傻笑的时刻,二叔又说了下一句。 “你说是不是啊傻丫头?” 嗯……嗯?!这是跟我说的?二叔知道我在门外?!诶不对,高辛辞刚跟我说了他怎么坑的尚明誉,这消息还没传出去呢,二叔怎么会这么快知道! 我连忙上上下下把自己身上检查了个遍,然后就在最明显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监听器。 …… 6! 完了完了,这不就代表了二叔和表哥什么都听到了吗!尚明誉那些事儿不重要,听就听了,主要是我俩亲亲抱抱举高高……也被围观了! 这跟在动物园里学猩猩跳舞有什么区别?! 诶呦喂呀,我就说嘛!表哥那么讨厌高辛辞,今天明明看出了我的异样,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我出门跟高辛辞见面?果然有诈!呜呜呜呜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靠在门边心想着失误了,表哥一开门,我直接摔了进去,哭丧个脸抬起头,只见正嘲笑我的二叔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上,而表哥怒气冲冲,一副要剐了我的模样。 啊不对,表哥要剐的不是我,是高辛辞。 “他还在楼下吗!”表哥揪着我的衣领子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眼里都快冒火星了。 而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由高辛辞来背这个锅。 毕竟表哥下楼去找他还需要一定时间,趁此机会我就可以叫高辛辞快跑,说不定还有躲开的可能,但我不行啊!我现在可就在表哥手里呢!不行,我不能受这个罪!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表哥提着我到客厅沙发上才把我扔下,然后就径直走向厨房,提了把菜刀…… 咳咳,所以我刚才猜对了是咩,还真是菜刀啊。 不等我多拦一句,表哥已然踹开了门冲楼下去了,我不敢犹豫,连忙找了个能扒开的窗户,冲着楼底下就喊:“高辛辞你快跑!我哥提着刀下去找你了!!!” 什么?你问我高辛辞是怎么做的?当然是跑啦!那是迅速冲出小区然后坐上车吩咐司机狂飙啊,我哥下去的时候连个他的影儿都没抓着,气的在楼底下跺脚诶…… 第54章 回家 接上回,高辛辞来找我,在宣布了很多惊掉我下巴的大事后,我俩稍微亲近了亲近……谁知这一切全被表哥知道了,表哥提着刀就下去找他了。 后来我为此事采访了一下寒露,问问我哥这到底算什么行为,他和高辛辞明明刚认识,到底是怎么结仇的,寒露只告诉了我八个字:夺妹之仇,不共戴天。 嗯……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也没那么严重吧?我哥就因为这个事儿“虐待”了我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表哥每天有事没事就得揪揪我耳朵,还尽给我吃素,要知道我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啊!每天吃素,我都快成尼姑了!饿瘦了好几斤,我抗议一下吧,他还非说是为我好,我不吃蔬菜没有营养。 但是哥,这点你能不能跟写哥学学?要知道写哥平时都是哄着我吃的。 唉,算了,真要让表哥学的像写哥一样那可真是太为难他了,我还是不做梦的好。 呜呜呜呜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好想写哥啊啊啊啊…… 要是写哥没死就好了,那我就一直待在林家,死也不走!那还能碰上那么多糟心事儿?唉。 表哥折磨我的还不止这几点,还有,二叔本来说过的,我这一个月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不用再写作业了,但是表哥他居然给我买了好几本真题!还主动承担家教的责任给我上课!关键是二叔也觉得挺好的,没拦着!甚至怕打扰我学习还主动搬回璜阳区去了! 那介么大个房子里就只剩我和表哥了……表哥就算打死我也没人知道了呀…… 苍天啊!有话好好说嘛!上什么课呀,我都三十了,还要继续因为《出师表》挨揍吗?! 总之吧,不管这一个月是好过还是难过,我终于还是熬过去了,学校通知放暑假了,我也就该想着找个机会跟高辛辞联系一下,我俩私奔……啊不对不对,是友好和睦的结伴躲避大魔王的追杀,没错,这个大魔王就是尚明誉。 虽说因为高辛辞的老六行为,尚明誉成功摊上了官司,但我们也没想到啊,那件事对于尚明誉来说竟然算是家常便饭了,他三两下就解决了,甚至都没用到一个月。 最新消息,尚明誉又回国了,而且因为高辛辞专门召开记者见面会宣布跟他彻底断绝父子关系的这件事,他慌了,想尽办法,最后决定铤而走险,在国内开了芮森的分公司。 二叔说,尚明誉这是做好赔本的打算了,他明知道芮森在国内根本不会有出路。 我也知道,国内有婆婆带领的舰行、还有我们傅家的柯益柯霖和柯玹,虽不敢说是半壁江山吧,但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我们傅家就不说了,单说是舰行,基本就可以让芮森废掉,不想得罪舰行的就绝对不敢和芮森合作,毕竟当初婆婆和尚明誉的事情可是闹的人尽皆知的。 尚明誉的威望和婆婆是没得比的。 就算婆婆恋爱脑,心里一直忘不了尚明誉,婆婆也一定不会拿整个高家的前途和高辛辞的抚养权做赌注,她拎得清。 但是,尚明誉终究还是回来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还是不信他有多爱高辛辞,要不然当初不会连头都不回,我更信是表哥所说的,他是怕绝后。 尚明誉没有别的孩子了,他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自打他离开高家的那天起,他就失去了生育能力,高辛辞是他唯一的孩子,他需要高辛辞为他“延续香火”,但又不仅仅是继承他的产业就够了,他还想让高辛辞跟他改姓尚。 我不知为何,总感觉尚明誉所做的这一切十分可悲。 有些地方,他和老傅很像,老傅也是这样,有我一个小丫头在他心里根本不够,他一定要一个男孩子给他“延续香火”,即使陆澄澄根本不是他亲生的,我们也没人知道陆澄澄的亲爹到底是谁,老傅就偏要他,上一世,陆澄澄也确实是在祭拜过祖先,得到我的签字之后就去改姓了的,只是我心里不习惯,还一直管他叫陆澄澄。 别问我为啥子不习惯还给他们签字,问就是按着脑袋签的。 诶又跑偏了,说正事! 学校通知放暑假了,二叔也接到了尚明誉回国的消息跟我说了,那天早上,我和表哥就坐在书房里讨论了俩小时,经过我的据理力争后,表哥终于还是同意我和高辛辞一起去躲躲了,不过绝对不能只有我们两个独处,我必须再带上一个人,虽然说再带谁我还没想好,但是能跟高辛辞在一块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带上谁都无所谓!我连忙答应下来,但在我准备收拾行囊回家跟老傅说一声之前,表哥又叫住了我,叮嘱了一些事情…… 哦吼吼是整顿老傅的事情……诶不对!我怎么笑的这么猥琐!我是淑女! 聊完天之后,我拿出手机,电话处还挂着二千多个老傅的未接来电,甚至还有陆茵茵的、程菱的和蔡叔的,连李渊泽的都有! 靠,老傅肯定是知道我俩关系好了,居然利用我可爱的豆哥!还好我有俩手机,这段时间一直就没用过原来的那个,没看见豆哥给我打过电话,要不然我肯定就接了!那就上了老傅的当了! 不过听陆澄澄说我第一天接过老傅的电话揭穿了蔡叔后,老傅还真是挺急的,整天除了上班就是上蹿下跳的,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有空就发脾气,实在是可怕的很,关键是他又找不到我,二叔把我藏的老严实了,老傅就算是去学校问老师都没用,调监控都没用,方圆三百里的蚂蚁洞都找过了也没找着我。 嘿嘿,没想到吧,最关键的人证你们都没有问过哦!高辛辞离得太远了我都不说了,估计老傅也不会想到去问他,关键是老傅连陆澄澄都没审过两句!陆澄澄可是知道我在哪儿哦,他也知道我另一个手机号哦,他甚至还来找过我哦,给我送过零食哦,我们俩天天聊天哦!我这次回家不仅因为有尚明誉的原因,还有陆澄澄的原因哦。 也不知道这小娃子咋了,突然就给 第55章 秘密 接上回,我原想回家“大开杀戒”,但却忘了,我天生运气不好,哦不对,都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应该是差的离谱才对!有谁家大小姐回家刚进门就被狗尿了一身的啊! 唉,我第一个计划就失败了,也行吧,大不了我就换第二个计划嘛!旁敲侧击控诉老傅,这应该是出不了什么意外的,嗯,为了保险,也为了我和陆澄澄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我就不对付陆茵茵那个老狐狸了,我先冲程菱下手诶嘿嘿嘿…… 我在老傅惊讶的眼神中一手捏起程菱的下巴,但我并非只想要这么直接的说些不好的话给老傅听。 我只说:“程阿姨打扮的这么漂亮,是为了向我致歉,还是为了让我爸看到你对我致歉?” 从头到尾,我从没有想过说老傅什么不好,但老傅就是在那一瞬间红了眼,是悲戚,是委屈,但也只有那一瞬间,很快,他就把他自己身上所有的仇恨转移到程菱身上了。 我最知道老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想承受我对他的抱怨,但他又不能蒙上我的眼,堵上我的嘴,他就只能自欺欺人,全当我是在恨别人,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他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恨程菱。 老傅此生走错了一步,把我送到林家,多年后为了夺回我,就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此后就全都错了,我永远都不会再成为他心里想要的大家闺秀了,也不会真正可怜他,无论他再辛苦,再劳累,我都恨他,无论,他怎么补偿我,我自己心里都是没有父亲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装出来的关心他,在乎他,他也嫌弃不够。 但我不会报复他的,因为不值得,也因为我说过一句话:我不能得罪我的钱袋子! 搞笑啊!我看得清,如果我不是老傅的女儿,如果我真的抛弃他,身边这么多人还有谁会对我好呢?我到底还是姓傅。 于是在我看到老傅的眼神、爽了一把之后,我撒开了程菱,微笑着回头看老傅,轻声说出一句:“我饿了。” 这可不是假的,我是真快饿死了啊呜呜呜…… 我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素了,我瘦了六斤!我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老傅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儿来,随即便一溜烟冲进厨房招呼厨师们迅速!诶呀妈耶,我怎么都看见厨房冒火光了呢! 不过我这个人素来都是节约时间的,在等饭途中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我脑瓜子一转,想想还是继续欺负程菱的好,左右看看老傅还没回来,我又一手揽住程菱的腰。 嗯……别说,这小腰还挺细,我也喜欢,不过这人不行。 “程阿姨,你也真是能装,咱俩明明早就撕破脸了,你还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处处讨好我,到底图什么呀?钱么?可别告诉我是真爱啊。” “时时,我对傅董真的是……” “你叫我什么?” “时……大小姐……” 我侧目看看程菱的模样,只见她满头是汗,慌的跟什么似的。 有时候,我还真觉得程菱也挺可怜的,说来也是老傅的枕边人,却是个谁见了都能撒口气的,明明也是个聪明能干的,能力不比别人差,是那个时候少见的大学生,但终究误入歧途,情人的身份让她永世都抬不起头来,其实最一开始的时候程菱也不是这样出卖身体的人,可怜她遭了一难。 这人缺钱,太缺了,家里有个病的快要死了的弟弟,她妈妈为了给她弟弟凑治病的钱,就通过各种渠道把程菱送到了老傅面前。 嗯,确实很可悲,但她更可恨,她自己的日子过的苦,就希望全世界的人跟她一样苦。 如果她不害我,不帮着陆茵茵赶我出门,不出主意让老傅给我下药决定我的婚姻我的未来,我或许不会这么厌恶她,甚至还会帮她一把,只可惜了,她偏是不知足,偏要走上歧路。 “真没意思。” 我念叨一句,甩开程菱,自顾自走到一边儿去了。 我望着窗外,一只长得贼丑的癞蛤蟆立在院子里池塘边的石桌上,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就在想,要不要出去把它逮了,今儿中午加个餐。 但我刚想出门,就听见了身后几个保姆阿姨互相问着陆澄澄去哪儿了。 诶呦我去!对哦!陆澄澄哪儿去了?他叫我回来的,我回来了他倒是没影儿了! 我才想起正事儿来,放下对癞蛤蟆的想法,回头去问阿姨们陆澄澄的行踪,正巧此刻老傅也过来了,也是来找陆澄澄的。 “好像是在泳池呢,我今天早上看见他去负二层去了。” 我轻笑笑,看来陆澄澄是已经习惯在家里的生活了,要不然这么恪守男德的娃娃是绝对不会只穿一件泳装出现在我即将到达的地方的,他老说我是个女流氓,此处可以参照我之前闯了男更衣室的时候,他明明穿着短裤却还吓的“花容失色”。 “哦,那赶紧去叫他换衣服吧,吃饭了。”老傅说。 阿姨得令,即刻就要去找陆澄澄,但在此时,我伸手拦住了阿姨的去路…… “我去吧我去吧!”我积极的揽下这个任务。 开玩笑啊!有这种好事儿我能不去?啧啧啧陆澄澄那身材,那腹肌,现在还搞湿身诱惑……这不得抓好时机赶紧占便宜?我把他衣服藏了去哇嘎嘎嘎嘎! 老傅眼神复杂的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我这个大姑娘的习性喜好的了解。 “那个……时时啊,你……” “嗯?怎么啦?诶呀老傅你想多啦!我只是单纯想我弟弟了而已,难道你不想让我们两个和睦相处吗?” 嗯,我怎么感觉我说那话之后老傅想的就更多了?但是无所谓啦!管他怎么想,我先抓紧去看看陆澄澄才是正事!以后再解释啦! 我飞快冲上电梯,那个积极的心态让我差点儿没把电梯键给戳烂了。 很快到了负二层,我蹑手蹑脚的穿过会客厅,穿过健身房,穿过更衣室,最后来到泳池,我静悄悄的把在门框边偷窥……哦 第56章 私奔计划 接上回,我即将实施我的第三个计划:鸡蛋里挑骨头,我这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程菱这个软柿子以外也没什么其他好欺负的人了,当然,陆茵茵除外,她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跟她儿子解释到底为什么来傅家做一个没有尊严的媳妇儿的好,只要她不来打扰我,我大概不会急着收拾她。 至于她究竟会跟陆澄澄说什么,我猜是家长们一句百说不厌的名言:“我都是为了你好。” 嫁进豪门,作为子女,陆澄澄自然也会分到一部分财产,前途顺当未来可期,不过要说这是陆茵茵最主要的目标,那可真是鬼才会信,陆澄澄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他能信吗?但是吧,陆澄澄也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跟陆茵茵翻脸。 陆澄澄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妈妈,他又生性孤僻,很难交的到朋友,至于爱情,在陆澄澄眼里更是啥也不是,亲情爱情友情中,他只有一个亲情,只有妈妈,如果真的没了陆茵茵,那他可真是无所依靠了,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无所依靠的,所以即使他心里正义感再重,只要陆茵茵不杀人放火,陆澄澄都不会抛弃她。 唉,可怜孩子,只可惜姐姐也能力有限呀,姐姐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辈子不欺负你了,你的妈咪不蹬鼻子上脸呢,我也尽量不欺负她好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别跟我抢财产就行。 我仔细想了想,除了程菱和陆茵茵,那这家里的软柿子可真是稀缺了,蔡叔吧……倒是也好欺负,但是我又不太忍心,五六十岁的人了,儿女双亡,老伴儿也没了,一个人抚养小孙子,那小孙子才两岁,实在怪可怜的,我怕我说他两句,老傅一狠心把他开了,那他可咋活呀?我可真就造了大孽了!不行不行,我还是找那种不会说话,不让我造孽,加好拿捏的软柿子欺负的好。 嗯,螃蟹兄,看来得委屈你了,你都熟了…… 我端着架子昂首挺胸在老傅的“邀请”下坐到桌前,老傅陪着笑脸坐到左边,随后便是明明黑着脸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坐过来的陆茵茵,陆澄澄估计还在修复炸裂的三观,所以一时间还没有出现,剩下的,程菱、蔡叔,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他们看起来倒是比保姆阿姨们还卑微,阿姨们至少还能去厨房吃饭呢,他们倒只能看着我们吃了。 虽然看着是挺爽的,但是说实话,我确实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着,尤其站着的人比我年纪大。 我还是招了招手示意程菱和蔡叔坐下,心里暗叹着这都是些什么毛病,大清都亡了,还整起这些无用的等级观念来了,离谱,关键还是装的,我就奇了个怪了,这群人后期抢我财产时候的大嗓门子和血轮眼都去哪儿了。 唉,还是以前在林家的日子好过,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谁也没那么虚伪,那多好啊。 我想着,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大小姐快尝尝,这都是你最爱吃的。”程菱首当其冲,先行讨好,把筷子递到我手里。 而老傅紧随其后就是应和:“是啊。” 我?我选择“邪魅一笑”! “爸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跟着程阿姨瞎应承什么呀。”我拿起筷子扒拉了两下手边盘子里的饭菜。 如我所想,老傅当即就心虚了,他当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他只会捡贵的,捡稀奇的给我送来,似乎觉得我这个贫困户养出来的会被这些东西唬住。 我将桌上几十道菜品看了一圈后便把筷子放下了。 “程阿姨,我听说这些都是你准备的?打问了很久呢,但好像打问的不够仔细啊,海参,螃蟹,蓝龙虾,这些是我爸喜欢的,水晶虾仁,糖醋小排,清蒸鲥鱼,这是澄澄喜欢的,西湖牛肉羹,这是陆阿姨喜欢的,其他的菜我说不上名字来,就不提了,这满桌子就只有这麻婆豆腐和酸菜鱼看起来像是我喜欢的,不过也只是看起来,我想问问你是去高家抄食谱了吗?你应该是抄错了,这些是高辛辞喜欢的,我是真没什么兴趣。” 我整段话说的如同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儿卡顿,越说,程菱的脸色越难看,正是我想看到的。 “我这人难伺候,不爱吃素,肠胃不好,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太酸的,不吃葱,对海鲜大部分都过敏,尤其接受不了吃生的,不吃羊肉,你这大部分准备的都是别人喜欢的,真的是专门来迎接我的吗?唉,我有一两顿不吃,饿着也行,只是恐怕这些菜要浪费啊,早知如此,你还不如自己打电话来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你,不用太麻烦了,随便炒个烩菜给我一碗大米饭就行了。” 眼见着程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赶忙乘胜追击,只是这越说我就越感觉……我是不是真有点儿太挑了?唉,也不知道写哥到底是怎么把我带大的,一定老辛苦了。 程菱哭丧个脸,被我说穿了之后就暗地里看老傅的神色,我便也回头看了看,老傅真是恨不得把程菱掐死啊,我苦笑笑。 只是这一回头我也不仅仅是看到我损人的成果了,我还看到了满血复活的陆澄澄,不过他今天不同往常,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安静的吃饭,而是先走到了我身边,把我面前的菜换了换。 “你爱吃红烧肉,对螃蟹不过敏,爱喝莲藕排骨汤,我记得没错吧?” 陆澄澄做完这一切后,竟像邀功一般冲我笑了笑,不过还不等我怀疑一下这小子是不是被三观炸的头冒烟儿了傻了,他一个白眼给程菱送过去,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要把火气撒在程菱身上啊,也行,那姐姐就帮帮你吧。 我亦向陆澄澄微笑点头并说了声谢谢。 还好,陆澄澄确实是了解我的喜好的,他但凡端错一个菜我都不能这么顺顺利利的帮他。 但是说到底,就算是程菱准备有误,老傅也不会这么容易的打发了她,我明白老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程菱的,谁会不喜欢一个 第57章 拐可爱弟弟啦! 接上回,我欲要回窝收拾行李,陆澄澄却突然出现,拉住我的手,娇滴滴的楚楚可怜的对我说:“姐姐~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搞笑!这种事情姐姐我怎么能拒绝呢?!这是表哥规定的,不许我单独和高辛辞相处,那既然我一定要多带一个人,带我弟弟又有什么问题呢?要知道同为傅家人,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才能对抗外敌,正好趁此机会,我解救我的好弟弟逃出苦海,我们俩才能更好的培养感情,才能更团结啊! 反正我有一百种理由带走陆澄澄,哪怕只是跟老傅较劲儿也算!他想跟他的新儿子好好相处?我偏不让他如愿,我把他儿子拐走! 陆澄澄对于我的提议也十分动心,犹豫了不到两秒,他果断选择勾上我的肩和爸比妈咪告别。 “啊那个……妈,傅叔叔,我跟傅惜时有点儿话要聊,我们就先回房间啦,拜拜!” 陆澄澄挤出一个专业假笑应对陆茵茵和老傅,然后便一手摁着我后脑勺迫使我一块给面前几位目瞪口呆的人微微鞠了一躬,最后拖着我就走。 临走前,我最后瞥了几人一眼,其他人我倒是都觉得没什么,只有那个陆茵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我和陆澄澄和睦相处的时候都怪怪的,也不像是仇视我吧……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好像很愁,我的猜想是她只希望我和陆澄澄彼此都淡淡的,但我实在是不理解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唉,算了,我还是不多操这份闲心的好,再说了,陆茵茵这头脑简单的还能怎么想?无非是怕我把他儿子教坏而已,或者说就是怕他和我一样不讨老傅喜欢了就完了。 我还是多想想我这“蜜月”怎么度的好……诶不对,我应该先想想,我带着陆澄澄一起走了,在机场怎么跟高辛辞解释的好…… 我被陆澄澄拖回他的房间去,我是很少到他房间里去的,不过少去的那几次印象也很深,因为这哥们真的非常整洁,什么都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我一看见他的房间,就总有一种我终于知道了为啥老傅烦我的原因的感觉……这实在是太打击我了,我好想给他弄乱啊! 我憋着坏主意,而陆澄澄还在兴奋的侦查房间外,左看看右看看的,就有一种我们是在商量机密的感觉。 “别看啦,他们在一层,咱们在三层,走上来需要时间,而且楼梯上有一节音乐键,踩上了会有声音,我们不可能听不到,坐电梯呢,也会有提示音,所以他们要是有人上楼了我们就一定会听见,没必要这么一直看着。”我拍了拍陆澄澄的肩膀,随后便坐到阳台边的小沙发那边儿去。 陆澄澄这才锁了门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我看着他这表情,真是为即将到来的旅行感到激动,他递给我一杯果汁。 “你说的哈,带上我,不许反悔!” “骗你是小狗啦。” “那……咱们要去哪儿啊?去哪儿才能躲开尚明誉呢?我听傅叔叔说过,他好像还挺有本事的,当狗皮膏药最擅长,一沾上谁就不撒手!难缠的很!” 陆澄澄一副认真模样,眉毛都拧巴到一起了,不得不说,瞅瞅这细嫩白皙的小脸儿,真是可爱啊! 我凑上前,刚开始也是很正经的,陆澄澄便也就放下了警惕凑上前来,但谁知……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调戏的话: “想知道啊?叫姐姐。” “啥?!”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再抬起头的时候,陆澄澄看我的表情都是扭曲的,他往后退了退,抓起沙发上的小熊堵在了自己身前。 对于我的恶劣行径,陆澄澄先生表示:“傅惜时,你变态啊!我现在还穿着衣服呢你都能瞎想?!” 我靠!看我那么准?难道是我笑的表情实在是太猥琐了?不对!胡说!不就是让叫声姐姐嘛我哪有瞎想…… 我咳了咳,心虚的揪过身后的靠垫同样放在身前。 “我……我瞎想什么了?你少诬陷我哦!我只是让你叫声姐姐而已,难道不应该吗?我比你大两个月,现在呢,咱俩也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你不该管我叫姐姐吗?” “我还没管傅叔叔叫爸呢……” “认爹妈肯定是需要时间和心理准备的嘛!认个姐姐有什么要准备的?快叫,要不然我不告诉你哦!” 也不知道陆澄澄是被我说服了,还是被我绕进去了,总之在我一顿威逼利诱之下,他终究还是晕晕乎乎的叫了声姐姐,叫完之后那个小脸儿红的呀,低着头就是不看我! “哈哈哈陆澄澄!你也有今天!看我,快看我!”我抓着陆澄澄的下巴就往起抬,没办法,我这人就喜欢欺负老实人,越老实的我越喜欢!陆澄澄被我折腾的没边儿。 只是无论我再怎么想闹呢,也总是有个尽头的,我总要静下心来跟陆澄澄说说对策。 “我打算,回老宅住一段儿时间,至于尚明誉的事情咱们也不必太担心,那是长辈们的大麻烦,跟咱们能有多大关系?他就算来找,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陆澄澄沉思良久,我以为他是在想如何面对或者是怎么帮我,毕竟陆澄澄在我心里的印象还是十分聪慧机敏善解人意霸气炫酷鬼主意颇多的,但我没想到啊!这哥们这一世的人设会全崩塌了! 他缓缓抬起头,问了我个问题,这个问题很离谱。 “那你都不怕尚明誉,你还躲什么?” 嗯…… 这个问题吧,超出了姐姐准备的答案的范围,我能怎么说?我直接承认我本来目的就不是躲起来,而是跟高辛辞度蜜月?回老宅那边儿去就是提前带高辛辞回家认认亲戚?! 我卡了半天,最终也只吐出一句:“是高阿姨让我们一起躲一躲的。” 唉,也只能让我婆婆背锅了…… 我被戳中心事,也实在不敢让陆澄澄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再想下去,恐怕姐姐老底儿都得被他看透了!看看时间,现在也不早了,都三点了,我们五点的飞机,中途再坐个车买点儿吃的啥的也是 第58章 情敌相见 接上回,我乐嘻嘻的拐走了陆澄澄,本想着这次会是一次美男云集,而我身处其中的快乐度假生活,但我好像忘了一件事诶…… “姐夫不大度”。 直到到了机场,看到高辛辞的眼神从惊喜变成懵比再变成鄙夷,我才想起了我曾经对陆澄澄说过的那句话,也想起了上辈子我和陆澄澄多说两个字,高辛辞嗑药也会给我干的爬不起来的情景。 嗯……我好像闯祸了…… 我真的不想在十六岁这么美好的年华开始备孕,真的。 我眼看着高辛辞带来的人引开了陆澄澄,然后他就一步步的上前来…… 诶呦我亲爱的老公呀这里可是机场啊公共场合!你不能…… 高辛辞走一步,我退一步,可路是有尽头的,我终究还是后背抵到了墙上,高辛辞快走两步,在我换路逃跑之前给我来了个壁咚,不过这回还好,不再是喝醉了的时候拿我的大脑门子撞墙再问我一句拿没拿下了的那种了…… 高辛辞一副耍帅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此刻的我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大袋鼠面前的小松鼠。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不是说好的咱俩过二人世界嘛。” 我知道高辛辞是有些生气的,只是在我面前,他还是忍着的,不过他这不是怕我害怕,是怕把自己委屈哭了。 我自然也不想让他哭,他哭了还得我哄,现在又不能靠瑟瑟解决,每天都是用那我不懂的热恋期小情侣做法,多麻烦啊,想个办法我头发都能掉一半,所以我必须得想个好理由出来!虽然说我现在想到的这个好像有点儿损吧……但是它管用啊! 我踮起脚来故作隐秘的凑在了高辛辞耳边:“我不是说好的带你去认认亲戚嘛,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些人都很刁钻的,我要是只把你带过去,那他们肯定都会想尽办法的为难你一个嘛,我带上陆澄澄不是就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啦?” 我神秘兮兮的说完这损招,抬头只见一向讨厌陆澄澄的高辛辞都一副鄙夷的神色,不过这神色很快就换成了滑稽奸诈脸。 高辛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幸灾乐祸的。 “你好坏哦,我好喜欢~”高辛辞一记少男萌萌拳锤在我的肩头,我与他相视“邪魅一笑”。 只不过吧,我话是那么说,事实却并不会如此,我傅家人向来刁钻,从来都是见几个刁难几个,不会有落下谁的情况的,我这话也就只能暂时骗骗高辛辞了,唉,我太难了…… “那行吧,要是这个理由的话我接受,亲我一下快点!” 高辛辞又开始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围着我,不肯让我往周围看一眼,这也就算了,快一米九一大小伙子居然还给我撒娇! 嗯,上辈子玩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纯欲风,这辈子玩青梅竹马校园恋的……诶这个叫什么风来着?哎呀忘了,算了,反正就是这辈子走小奶狗路线呗,明明老公是同一个,居然还给我整出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其实还真挺不错。 我眼瞅着周围没什么人看着,踮起脚来在高辛辞嘴角轻吻一下,满足他的要求,随后高辛辞就消气了,搂着我不撒手。 哄的高辛辞高兴了,正好,陆澄澄也回来了,还顺便带了两个冰激凌回来,只可惜我正感叹“战火”终于停息了的时候,陆澄澄却又开始捣乱了。 两个冰激凌,一筒是给我的,一筒是他自己的,或许屏幕前的各位会想问不就是没有给高辛辞买吗?这有什么?高辛辞这么不大度吗?不不不……陆澄澄干出的事儿比这更离谱! 陆澄澄说最近正好情侣第二杯半价,然后就给我买了一个。 …… 不是弟弟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你不知道你姐夫最喜欢胡思乱想吗! 我才低下的头又抬起来了,余光中,我看见高辛辞整个人都懵登了,我估计他想砍死陆澄澄的心都有…… 关键是陆澄澄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平静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办了要命的大事吗!你心怎么这么大呢!还是爱情这方面儿完全没开化呢! 眼看着高辛辞气的嘴都哆嗦了,我不敢犹豫,迅速把我手里的冰激凌塞给了高辛辞。 求求了你们俩买情侣票吧!我退出还不行嘛!都别再折腾我了……我受不了了你们俩谁哭都得我哄啊…… 我握着高辛辞的手,硬生生的让他吃了口冰激凌。 陆澄澄撇我一眼,居然还问了我一句为啥不吃。 这孩子给我气的呀…… 我还能说什么!说你没长脑儿吗! 我是真想一巴掌给陆澄澄打醒,但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我要是真为了高辛辞把陆澄澄给打了,我打不打得过陆澄澄是一回事儿,关键是让高辛辞得罪了未来小舅子,只怕我将来出嫁的时候陆澄澄会死死抱着户口本儿不撒手了,或者,在高辛辞接亲的时候把我房间门焊死! 那可不行!那是我终身幸福! 我咽下这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友好和谐的对陆澄澄说了一句:“我肚子不舒服,吃不了凉的,这份好意还是让你姐夫替我收下吧!” 我刻意加重了后几个字,与此同时,我摁着高辛辞脑袋的手更使劲了一分,高辛辞直接把冰激凌的顶儿都压塌了。 吁……这麻烦我算是解决啦! 不过陆澄澄这孩子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耸了耸肩之后便自顾自的溜达去了,说真的,要不是秉持我心地善良的生活理念,我真的很想把陆澄澄丢在这里,可惜了,我这人还是太心软了!唉…… 我拍了拍身边送我来的司机叔叔,请他去帮我给陆澄澄把机票买了。 只是做完这件事之后,我还是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考虑,这假期可是两个月呢!万一哪天陆澄澄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可未必有那么好的脑子能编出理由来忽悠高辛辞,所以我必得想方设法的快速开化陆澄澄的爱情观! 下面就有情我们的恋爱大师寒露出山了! 我暗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寒露发了个消息,至于为 第59章 商战 接上回,高辛辞和陆澄澄“情敌”相见,虽然我完全不理解他俩有啥看不对眼儿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俩哥们一路上那白眼儿就没离开过对方。 晚饭之后,我倒也是找了个机会想点醒陆澄澄,叫他别那么欠儿,老踩高辛辞的底线,到头来都是我的麻烦!谁知陆澄澄反倒委屈了,俩手一叉腰小嘴一撇,倒跟我生气起来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吗?我又不是傻子!我就是看不惯,我干什么了?有什么得罪他的了?老是针对我,他凭什么那么霸道啊,最关键是你还偏向他!叛徒!” 我:懵比,目瞪口呆! 此刻正是饭后我俩在卫生间镜子前对峙的场面,只见陆澄澄气的脸都鼓起来了,看的出来,他对高辛辞确实很不满,但是我怎么感觉还是有哪儿不对呢!陆澄澄对我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你……撒娇呢?!”我差点儿没一口气噎过去。 想不到啊,上一世那么冷漠狂拽酷炫的陆澄澄,这一世居然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跟我说话,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陆澄澄你是被夺舍了吗!你快醒醒不要吓唬姐姐!姐姐还是习惯你不搭理我的样子! 然鹅陆澄澄就像是没听见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似的,还在滔滔不绝的抱怨。 “哎对对对,用的到我的时候跟我说是彼此贴心的小天使,用不到的时候就是别踩姐夫的底线,重色轻友!高辛辞一有什么反应你就安慰去了,我呢?我被人绿了你都没有劝过我一句!不跟你玩了,欺负人……” 什么鬼啊还彼此贴心的小天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陆澄澄这是咋了?天呐太可怕了,他肯定是中邪了,但是这气话都说出来了,我是不是确实得给哄哄? 我僵硬的……诶等等,我得先找个东西,门口那小板凳不错。 我把小板凳搬了过来,踩上之后这才差不多能够到陆澄澄的肩膀了,于是我继续我刚才想到的安慰方式:我僵硬的揽上陆澄澄的肩头,挤出一个尴尬到脚趾扣地的笑容,我一手勾起陆澄澄的下巴。 “哦,我亲爱的弟弟,姐姐怎么会不疼你呢?要知道,咱们俩才是真真切切的一家人,户口本儿都挨一起了,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你姐夫也改变不了,但是没办法,他那个人啊,小肚鸡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哦!” 我作里作气的念出这段话,谁知陆澄澄居然还满意了,眼看着这眉毛都开始跟着我上扬的语气一起跳舞了。 “至于,泼妇的那件事情呢,姐姐明知你根本看不上她,追你的人多了,优秀者数不胜数,你挑她的原因……”我顿了顿,下一秒直接伸手指点在陆澄澄脑门上:“你根本就是要气你妈吧,这也能怨我啊!” 我没好气的跳下小板凳去,暗叹自己这辈子真是没出息,要晓得,上辈子我是何等的威风啊?天天欺负陆澄澄,陆澄澄照样还是什么都得听我的,我什么时候还得费力气哄他啦?关键是他说的这一堆大多都不是我的锅啊!那泼妇是他自己找的,明明是自己心里有盘算,出了意外了居然想赖给我?门儿都没有!我背过身去。 陆澄澄这时候反倒嬉皮笑脸的贴上来了,拽着我的胳膊一阵儿晃,不过!姐姐不接受! 我转头就要离开,但其实呢,我心里想的并不是要冷着陆澄澄,这招,叫欲擒故纵! 得了,我想解决的事儿也差不多解决了,也该回去找高辛辞去了,要不然我和陆澄澄一块儿走了这么长时间,高辛辞那个最喜欢胡思乱想的指不定又要怎么跟我生气呢,我可不给自己找事。 这么想着,我向卫生间门口走去,可就在我拉开门帘的一瞬间,大厅里忽然响起一声悦耳明亮且熟悉的声音,虽然这不是叫我的,却也让我惊讶万分…… “高辛辞!” 一个奔跑迅速看不清影儿的蓝色身影朝大厅中间蹲着系鞋带的高辛辞跑去,然后,表情奸诈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跳山羊技术,按着高辛辞的肩膀从他的头上跳过去,但离谱的是,她没成功。 应该是脚尖挂住了高辛辞的衣领,然后那位快的看不清影儿的孩子脸朝地就摔下去了,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我看着都觉得心颤,不由得在原地“啧啧啧”,而绊住那蓝影儿的高辛辞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被蓝影儿这么一带,他也杵出去了,同样是脸着地。 我皱了皱眉头,暗自祈祷希望他的脸别摔坏了,因为破了相的男人我可不要! 很快,脸着地的两位就手撑着地坐起来了,看清高辛辞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损伤后,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去看那个蓝影儿,猜得没错,正是包飞机赶来的寒露,身着浅蓝色的牛仔套装。 高辛辞揉了揉脑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掐寒露的脖子,然后以每分钟一百二十圈的转速想给寒露把脑浆摇匀。 “寒露露!你有猫饼啊!你要谋杀我吗!”高辛辞边喊边开启他的“血轮眼”,气的想吐血。 见此状况,我当然是想上去劝架的,然而在就在我起跑之前,却突然间看见陆澄澄的小脸煞白煞白的,还不等我问,他就已然说出了原因。 他直直的看着寒露的方向,喃喃道:“倒拔拔着垂杨柳的鲁智深的林黛玉!她咋又来了!” 啥玩意儿?!这么粗鄙离谱的形容词是说我可爱的露露的吗!你真是搞笑!寒露她这只不过是……太爱你了,追的有点儿猛烈了而已嘛…… 得了算了吧,我就直说了,对不起了露露,容许我笑一会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把心动男嘉宾吓的脸煞白的,估计也就只有我家露露了,这不行啊宝贝儿,还得是我帮你。 我心里想好了怎么牵线的方式,便想着上前去先劝架,可谁知正当我走到高辛辞和寒露身边的时候,蹲下之前最后向前看的一眼却看到了一个极其可恶的身影。 居然是沈明笙!那个小三 第6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接上回,我们刚来津海,当晚就收拾了大boss身边的小喽喽沈明笙,不得不说,是真爽! 爽完之后,也差不多时候了,都九点了,也该回老宅去了,实话说这么多年了,说是家里还有个老宅,修的有模有样的,占了半座山,前后都是自己家的地,住过去就如同做了山大王一般,可实际上这么好的地方,我却没回去过几趟,不止我,老傅,二叔,小叔,他们都不愿意去,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那么几天,所以我对老宅并不熟悉,只怕再晚一点儿回去,山上看不清路,我们走丢了可就不好了。 老宅管家李叔派来接我的人早已等在了路口,打过招呼之后,司机开了门请我们几个上去。 老宅是在偏郊区的山里的,距离饭店确实还是有一段距离,我也实在是困了,忍不住便靠在高辛辞身上睡着了,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听高辛辞说,这地方山路七拐八绕的,车身左摇一下右晃一下,让他一个原本不晕车的人都快吐了,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我听出高辛辞话里的意思,当即便捶了他一拳。 好家伙,说我睡的像死猪咩!离谱! 不过老宅里的司机都是高价请来的,车技高明,别说是走山路了,就算是淌水也不该把人晃吐了的,如果事实真的像高辛辞说的那样,那八成不是路的问题了,而是人的问题。 司机来给我们开门,我这有点儿脸盲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不是长房留在这儿的。 老宅子是爷爷盖起来的,他早就说过了,傅家所有人都可以住在这里,不过大家伙无论长幼,只要手里还拿着他给的产业,便都要事事以三位掌家人为先,老宅里十几个庄子,必须独立三个出来给掌家人留着,无论掌家人住或不住,都不能有别人进去捣乱,违者家法处置,也正因爷爷这话,老傅和两个叔叔即使不住在老宅里,也还是留了人守着属于自己的庄子,里面厨师、保洁、保安、司机,应有尽有。 老傅留在这儿的司机我是认识的,虽然没见过几面,可是那个叔叔长得很有特色,像个哈士奇,我是绝不会认错的,今天来的这个绝对不是,这个像黄鼠狼。 看来是有人故意整我了,没猜错的话,正是此地自封的四房和五房两家干的,他们也就能想到这种招数了,多了,只怕是不敢想。 我苦笑笑,绕过那个长得像黄鼠狼的司机,带着小伙伴们径直向老宅大门走去,李叔早在大门口等着我们了,连带着还有一对年轻小伙子们,大概是来替我们搬行李的,但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我们这几个出门都懒得带行李,喜欢现买。 小伙子们搓了搓手,有些尴尬,李叔倒是镇定,首先向我打了个招呼,再一个个客气的招待我的朋友。 李叔原名李元业,是当初爷爷的忘年交,不过实际上也就差了二十岁,他还是跟爷爷称兄道弟的,其实按辈分,我也应该管他叫一声爷爷,我算过他的年纪,他约莫着得有六十岁了,但是由于家里这么多破规矩体面的,再加上李叔也没比老傅大多少,要让老傅叫他一声叔,老傅还真有些叫不出口,便想找个地方安置了李叔便是,以后不常看见了,偶尔叫一声叔也没什么,而李叔是不愿意离开傅家的,他极其忠心爷爷,爷爷临走的时候好像交代过他一句要守好傅家老宅,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说是死也要死在傅家,见老傅这样的情形,干脆就在过年、全家老少都在的时候,众人见证下,李叔自认退一辈,自称是爷爷的学生,这样,他和老傅自然就是一辈人了,老傅也就没理由再赶他走。 李叔是个性情随和的老头子,但是遇上事儿了,也会把犯了事的人怼的还不了口,所以这么多年来,倒也积攒了些威严,说是管家,倒不如说是个副掌家,我对李叔也很客气,不过我可不是怕他,而是尊敬。 毕竟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孤苦无依可可怜怜的小老头儿,而且说实话,李叔对我还不错,大概是爷爷喜欢我的原因,李叔也就格外照顾我,这不?我昨儿个晚上才决定要来老宅这边儿住,今天李叔倒把一切都收拾好了等着我了。 我在李叔的带领下带着小伙伴们进门。 傅家的老宅占地几十亩,五六层的楼有几十栋,房间几百个,好几个庄园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小型人工湖,大的离谱,据说是爷爷非要在什么地方比过高爷爷,其他的不行,干脆就在房子的气派上较起了劲儿,直接占了半座山盖房子,不过很快,爷爷就发现了房子太大的缺处了——走回自己房间实在太累!在宅子里修马路开车又不太实际,于是爷爷便又想了个好办法,在老宅外面不远处修了个马场,养了几十匹马,天天在院子里跑马。 长房的庄园在老宅靠里面一些的地方,走路过去的话怎么也得二十分钟,而且这路大多还是上坡,考虑到我们几个舟车劳顿,实在走不动了的问题,李叔提早便叫人牵了几匹马过来,一路上,我们几个各骑一匹马,李叔和几个年纪比我们大一些的哥哥们就在前面给我们举着灯。 说实话,老宅里面并不冷淡,住在老宅里的傅家人还很多,虽然现在也有些晚了,但大家都还没睡,老宅里灯火通明,举灯笼是完全没必要的,但我刚想开口劝李叔歇歇,忽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又让我闭了嘴。 “或许这也是某个离谱的规矩呢?”我嘟囔了几句。 天可怜见的,我生的晚,爷爷又走的早,我没来得及多看上爷爷几眼,若他能多活几年的话,我一定好好劝劝他,别整这么多没用的,浪费资源,还有最重要的,您孙女儿我不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实在受不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规矩,看着怪累的! 我猜老傅和叔叔们不愿意回老宅的原因也是嫌老宅里太封建了吧? 我鄙夷了一路,高辛辞比我 第61章 一出好戏 接上回,我刚回了老宅就碰上一件污糟事,某个跟我一样姓傅的无良男士干了一件惊掉人下巴的事,关键他那一家都不讲理,竟想将此事隐瞒,叫一个可怜的姑娘无辜受罪,这我能忍?! 我当即便带上陆澄澄出发前往洪堂。 真搞笑,家里三房掌家都不在老宅,谁给他们的权力,竟敢私自开洪堂议事,真是长本事了,看来我这次回家有必要给老傅和叔叔们打个小报告了,某些人该治一治了! 我刚开了小院的大门,却见李叔还在外面没有离开,身后那一群人也没有。 李叔颔首道:“本来这件事不光彩,小姐年纪也还小,不想让小姐碰上的,可谁知,小柳走投无路,还是撞到了小姐这里,是我管教不严,该有一份罪过,现在无论小姐要做怎样的决定,我必定听从。” 我有些犹豫,虽然李叔说是只忠心爷爷一个人,爷爷又最偏疼我,李叔按理是忠于我的,但我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会在某些地方疑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看李叔那副无欲无求的神色,我又觉得是我多想。 这时陆澄澄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 “带上他,我们还需要人手呢。” 我回头看了看,陆澄澄的表情举止倒像是上一世的模样,冷静持重,我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这小子终于回过神儿来了。 不过形势危急,我也没空打趣陆澄澄了。 有了陆澄澄这句话,我这才好定下心来示意李叔跟在身后,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去洪堂,在夜晚的阴寒下,倒像是一朵凌于山峰的云。 到了洪堂,整个傅家老宅最靠后的地方,紧挨着山面,旁边一侧就是祠堂的地方,本该是最寂静的,可现在这么晚了,这里居然灯火通明,从中还不断传出人声。 我靠近门边,从雾面窗户往里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洪堂掌家人的三个位置是有人坐着的。 我冷笑笑,示意李叔叫人上前去砸了这个门,我靠后了些,手里拿着手机做好准备,只是在这之前,陆澄澄又拉住了我。 “你录像,我录音,小心点儿别让他们看见了。”陆澄澄凑在我耳边神神秘秘的说。 “里面有监控啊。”我回头看他,有些疑惑。 “能不能用还不一定呢。”陆澄澄笑了笑,伸手擦了擦我刚才一激动手一抖口红涂歪的地方,“咱们做好两手准备总没有错处。” 我半知半解,点了点头,还不等我彻底反应过来,陆澄澄掰着我的头让我直视前方。 “咚”的一声巨响,洪堂的木门四分五裂,李叔带来的几个人下手是真狠,抡着锤子干的,砸了门,锤子都成弯的了。 诶呦我去!你们真够狠的!意思意思的了这门很贵的! 我计算着洪堂木门的价格,越算越心痛,痛彻心扉!就这两扇门能买一辆车!你们就给砸啦? 但仔细想想,这道命令好像是我下的…… 不是……我也没想到哥哥们能这么狠啊…… 得了,我还是一会儿再找个好地方自己哭去吧,毕竟现在是在一群大恶人眼前,我还是要端好自己的架子。 在进门之前,我举起手机,拍下了此刻洪堂中众人惊愕的脸,顺便摁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开启录像。 洪堂中人不算很多,跪在地上的傅云秦一个,站在他旁边的“桃枝”一个,坐在掌家主位上的表姑一个,下座第一的表姑父,以及三个孩子,这是所谓的四房家的,还有我那年过半百的大侄子和他的家眷,这是所谓的五房家的。 他们看到我的眼神都是无限的惊愕与惶恐,不过毕竟年岁摆在那里,装得还算是镇定,但从细微表情和动作看起来,座上的表姑姑如坐针毡,掌家座上好像钉了钉子。 我面带和善的微笑走上台阶,跨过门槛,又拿起手机来拍了一张,表姑这才是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居然还吼我一句“你干什么”。 不用我多说,李叔已经叫人上前去摁住了表姑姑的两手,不出所料,表姑父和他的一堆孩子们果然上前去拦着,场面一度乱的离谱,我也正好趁此机会跟陆澄澄介绍几句。 “这些人你大多应该认识了,老傅应该给你看过照片了吧?”我低声说着。 陆澄澄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趁此机会跟他们好好来一个线下接触,老傅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过规矩,时间紧迫,我就不说那么多了,就一句,最中间的那把太师椅是老傅的,从他往下左右边两个是二叔和小叔的,其他人除了掌家继承人、敢僭越坐到这三个位置上的,要么撤回产业,要么打断两腿,在祠堂跪三天认错。” 陆澄澄眼中有一瞬讶然,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他常年在外,跟陆茵茵相依为命,四海为家,早练就了镇定的本事,适应一些奇葩场面也算快。 见陆澄澄定下心来了,我也安心进了洪堂,示意李叔把表姑挪远一点儿,我稳稳当当的坐在洪堂的主位上,但陆澄澄却没有坐到刚才表姑父的位置上去,出乎意料的是,他站在了我身后,不过我相信他自有考量,就没说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长辈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底下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不过我刚回头看一眼,那声音便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到话尾之时就像蚊子哼哼一样。 果然是表姑父,也就他了,在这种时候还敢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 我冲他笑了笑道:“是,晚辈打扰了长辈们说话,确实是晚辈有错,只不过呢,比起表姑父这样长辈不像长辈的,我觉得还是维护我爸和两个叔叔的威严更重要。” 表姑父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他自己理亏。 “唉,咱家的规矩果然还是没有高家的严厉,谁也敢开洪堂了不是?但是吧,毕竟现在我爸和两个叔叔都不坐家了,这么多年来,老宅都是表姑姑在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作为晚辈,真要打断姑姑的腿,我也不太忍心哈?” 我 第62章 相似的悲哀 接上回,我原想着匡扶正义惩恶扬善,顺便维护一下我长房的尊严,结果没想到啊,上来耀武扬威一顿后才发现,原来我要保的人居然是余婷!好家伙我觉得这婆娘根本不需要保,跟傅云秦绝配真的。 可惜没办法,我来都已经来了,也就只能在这儿坐着了,至少我能帮老傅把掌家位子给坐住。 底下表姑他们被我吓唬了一下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过比起我来,他们儿子的污糟事显然更重要,毕竟这可是捅出去就要连累全家的勾当,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余婷哭哭啼啼的,但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她浑身上下衣服都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时候,她也不敢哭的太大声,表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即便她理亏。 傅云秦跪在地下,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就好像今天他的父母叫他来是麻烦了他。 表姑恨铁不成钢,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傅云秦脸上去,茶水滚烫,傅云秦直接被烫的跳了起来,捂着脸“呼哧呼哧”的吹了半天,虽然根本吹不着。傅云秦不耐烦的喊:“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本来就够丢人的了现在还当着外人的面呢……” 傅云秦一开始底气还算足,可当他说到“外人”的时候瞥了一眼我,顿时又说不出来话了。 表姑父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上去就要搂着他那好儿子哭:“孩儿他娘,你再生气也不能拿开水烫他呀,烫坏了怎么办!” “丢脸,难不成是我让你去欺负人家小姑娘的吗!你还知道丢脸呀!”表姑指着傅云秦的脑门子骂,骂完他,又转向表姑父:“还有你!一天天的,你看看把他惯成什么样儿了!打架、耍酒疯、年纪不大干的事儿倒是不少!以前还好,大不了就是多花点儿钱,现在呢?这是犯法呀!” “那谁知道是不是这狐狸精先勾引咱家云秦的!孩儿他娘你也是知道云秦这孩子的呀,他心眼儿不坏的……你看他过年的时候还给咱俩一人买了个护膝,多好一孩子呀……” 表姑父说完这话,像是有感而发似的,又七零八碎的把陈年往事揪出来提了又提,表姑见了恨不得再泼他一壶开水。 “那都过了半年了!你还往出提!桃枝人家多好的一个丫头?在家里干了七年了,就在花园那边干活,咱俩也算是看着人家长大的了!人家好好的有本事,看得上你那个污遭儿子!整天混日子!你儿子的房间跟花园隔着八条街呢!桃枝离得那么远怎么勾引他!” 表姑那嗓门大的,院子里的声控灯都亮了。 我可太明白这套路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左右夹攻,连番套近乎,总能哄的余婷心软了,为了表姑这么几句话饶过傅云秦三分。 这不?余婷已经上去搀着表姑了,表姑装着一口气上不来,顺势就倒她怀里了。 “好孩子啊,阿姨肯定还你一个公道,我也没想到我这儿子能这么畜生啊……对不起你……你要多少钱都成,实在不行,就报警抓他!该关几年关几年!” 表姑一遍遍抚摸着余婷的手,老泪纵横,眼看着余婷多多少少是动摇了,这时候表姑父又来了,搂着傅云秦就不撒手。 “要抓我儿子先抓我!你个凶老太婆,从小到大没抱过儿子几次,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你想把他送监狱去……没门!那个桃枝啊……算叔求你了,叔年纪这么大了真的遭不起了这么一出了……你把他抓进去那就是要我老命啊……这样,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我们都给……” “你遭不住人家小姑娘就遭得住啊!桃枝才多大?桃枝才二十出头!找个什么样儿的不好,让你儿子给糟蹋了……傅云秦!你给我过来!跪下!给桃枝道歉,然后就给我去自首,要么我就没你这样的儿子……” 表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捶着胸口,装的还挺像。 我冷笑笑,拉过陆澄澄小声念叨了句:“看见了吧?咱们全家都会唱戏。” “而且唱的还不错,给桃枝差不多洗脑了。”陆澄澄应。 “你信不信,最后的结果就是傅云秦负责,跟桃枝结婚。” “信,而且我还相信桃枝会对这一家感激涕零,只是可怜了小柳姐姐,白为她闯了咱们的院子了,小柳姐姐也受了欺负,但她从一开始一句话都没为小柳姐姐说,光顾着感动自己的了。” “哼,得了吧,咱今天算是白来了,等回去以后你就告诉小柳姐姐,桃枝决定跟傅云秦结婚了,让她别操心了,至于她的损失,咱们该赔的赔,该告的告。” “我知道,诶对了,我让你录像你录了没?” 陆澄澄忽然提起一句录像的事儿,我这才想起来,又摁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 “刚才的录了,现在的……没必要,我还嫌浪费电呢。” “别,还是录着,怎么说也是对咱家有影响的事,留个证据也不是坏事,你记得给傅叔叔发过去。” “还得告诉老傅?有这必要嘛,老傅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忙,这种小喽喽咱们对付就好了嘛。” “嗯……还是说一声吧,有准备总是好的,再说了,这些亲戚说实话咱俩都不熟悉,谁知道是真蠢还是装蠢呢是吧?” 陆澄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仔细一想倒也是。 虽说我是重生来的,但说实话,上辈子我和这些亲戚接触的也不算多,婚前一直跟着老傅,老傅很少回老宅来,婚后就跟着高辛辞搬走了,一年到头我连老傅都不见几面,就更别说回老宅了,我对于这些亲戚最多也就是认识,说过两句话,多多少少知道点儿污糟事儿而已,要说了解,真算不上。 陆澄澄的谨慎是好的,我还是听他的好,我又摁了项链一下继续录像。 在洪堂差不多待了一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我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底下表姑他们什么时候吵完的都不知道,回小院的时候是陆澄澄骑着马抱着我回去的,临到开门了陆澄澄才拍醒我, 第63章 叛徒 接上回,余婷和傅云秦的事儿基本是告一段落,我emo了半天之后,又想起一件让我心烦的事儿来。 我还得去见见我那美丽却实在嘴毒的二奶奶,给她送上表哥为她精挑细选的丝巾。 我拍了拍高辛辞,他二话不说就要跟我一起去,嗯,还不错,害羞归害羞,但正经事儿上还是行动利落的,害羞可以放下,但这陪我上刀山下火海的机会却不能慢了半分,但是!我好不容易感动一下,高辛辞偏还得嘴欠。 他那时的表情就像是微信表情包中的滑稽脸,十分猥琐的凑到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说呢,平时都睡到下午才起床的人,今天怎么不用叫就起来了,原来是身后有个二奶奶逼的你不得不起啊……” 我当即使出我那武功绝学降龙十八掌,顺便爆出一连串的“讨厌讨厌讨厌”,老掀我老底儿! 我回到客厅,想了想二奶奶那极度封建的思想,再看了看我身上这吊带裙,嗯……我选择老老实实的找个外套穿上。 穿的这么“暴露”,到了二奶奶院里肯定是会被打出来的,想想之前那几次刻骨铭心的经历,我还是不作妖的好。 拿上丝巾,我回头看看高辛辞,他还在望着寒露房间的方向,张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我当然也是了解他的心思的,便同他一起“悲壮”的望了望。 看看表,这才七点多钟,陆澄澄跑去叫寒露起床肯定会被过肩摔的吧……也不知道我们一会儿再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还能不能是个完整的,只是,这罪既然弟弟已经受了,那姐姐和姐夫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挨打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对吧? 我和高辛辞对视一眼,果断选择抛弃陆澄澄!手拉手一起去找二奶奶去喽! 我们一出门,正撞上了刚刚把马匹从马棚牵过来的李叔,虽然我不知道李叔作为整个老宅的管家、明明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忙,却还总是能出现在我眼前的原因,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先拉着高辛辞给李叔打了个招呼。 李叔倒是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还不等我问便已经告诉了我理由,李叔微微颔首:“小姐,您来之前,二爷和小傅总就已经打好招呼了,让我照顾好小姐,小傅总还特意提出了您不认路,怕您走丢了,让我时时看着您,所以今儿早上负责扫院子的小刘一看见您醒了就给我打过电话叫我过来了。” 我一时语塞。 小傅总特意提出我不认路是什么鬼啊! 这个“小傅总”当然就是表哥,表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损啊!我确实是个路痴,但也不至于专门跟人家说一句吧!我不认路……家里那么多人我不会问咩! 我气鼓鼓的,高辛辞在一边憋笑的脸发红。 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就当做是表哥为我的安全着想吧……二奶奶的院子那么偏僻,李叔牵马过来了也好,就不用我走路了。 我咬了咬嘴唇认命,一巴掌拍到高辛辞的后脑勺上让他别笑了,赶紧抱我上马。 二奶奶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生病以后就更见不得老宅里住着的那么多亲戚每天吵吵嚷嚷的了,二叔曾经想过要把她接出老宅,买一套单独的院子给二奶奶住,可偏偏二奶奶已经习惯了在山里看孤云流动、闻猿鸟清啼的日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老宅,二叔想办法想的头都疼了,最后也只能出钱扩建老宅,又在山上找了块空地盖房子,为了二奶奶突然想出山方便,又给修了条路。 只是这么多年来,二奶奶一天也没离开过老宅。 我叹了口气,可怜二奶奶终究是被我那负心汉爷爷给伤了心了,她不愿意离开老宅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呀?还不就是爷爷的牌位供奉在这里,她住着安心嘛,不愿意和众人挤在一起的原因又是什么呀?还不就是老宅中心挤着的那一堆亲戚里还有三奶奶嘛,爷爷的“一生挚爱”?还有小叔也偶尔会回来祭个祖什么的,见了尴尬呗。 爷爷偏心了一辈子,尤其是偏心小叔,把什么最好的都留给小叔了,二奶奶就算是抱怨,拼尽一切的给二叔争取,换来的也只不过是爷爷的厌弃,临了了,竟连二叔也开始嫌弃二奶奶太能闹腾了,其实也怪可怜的。 不过对比起二奶奶和三奶奶之间的明争暗斗,我怎么觉得还是我家老傅最可怜呢! 我家老傅是原配生的,还是长子,结果却是爷爷最嫌弃的那一个,还不就是我亲奶奶没啥心眼子,还年老色衰了咩?最可怜的还是亲奶奶走的早,活生生让爷爷后来这后宫佳丽三千给气死了呀…… 嗯,还是我家老傅最可怜,都怪爷爷这个渣男! 我低声“口吐芬芳”了一路,李叔不一会儿就回头瞧我一眼,我还寻思着我的声音那么低,他不该听得见啊,正当我心颤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小姐坐好了,您老是乱动,这匹马也不舒服,顶了我好几次了。” 额…… 好吧,闹了半天是这个问题啊,我连忙坐直了。 约摸着过了一刻钟左右吧,我听见了不远处唱戏的声音,便知道了二奶奶家快到了,我提醒一旁的高辛辞一声,高辛辞整了整衣衫,看着怪精神的。 李叔牵着马把我们带到小院门口,二奶奶院里的几个佣人便拥上前来扶我们下马,我向后看了一眼,院门口的戏台上正唱着《帝女花》,但戏台前的座位上却不见二奶奶的身影,我还没问,时常跟在二奶奶身边的崔阿姨便已经开口,告诉我二奶奶累了,回屋休息去了。 “那二奶奶都不在,他们为什么还在唱啊,不歇会儿吗?”我问。 崔阿姨浅浅一笑:“小姐,这戏只要是唱起来了,中途就算是着火也不能停的,这是规矩,不过,是人家戏班子的规矩,可不是咱们院儿里的,咱们也想让人家歇歇的。” 崔阿姨一句话,解了我的疑惑,也让我没那么尴尬。 我点点头,将手里的盒子亮给崔阿姨看了一眼。 “这是我表哥 第64章 晴天 接上回,我本着友好的、和睦的心理,预备着替我亲爱的哥哥给二奶奶送礼物,谁知就这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我居然还替二叔抓了个叛徒。 好家伙,我说呢,齐承看着挺厉害一个人,二叔上辈子怎么舍得把他调到分公司去了呢,闹了半天是个奸细! 出于对事情全局的考量,我坚信靠我自己的CPU呢,肯定是不够烧的,所以我选择场外求助,我老公脑子好使,听取了高辛辞的建议之后,我将齐承私自来了老宅见了二奶奶的事情旁敲侧击的告诉了表哥。 我才把消息发过去,不出半分钟,表哥就给我回了个问号。 很快,表哥意识到了什么,又把那个问号撤回去了,代替问号的是表哥一个电话。 “喂,哥,你不是说老宅的人都会很照顾我的嘛,这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我装模作样的哭诉着。 表哥也入戏了,顺着我的话问下去。 “谁敢欺负你啊,你还记得那个司机长什么样吗?” “长得像个黄鼠狼!” “额……你这什么形容,这我哪知道是谁啊……唉行了,晚一点儿了我让李叔把家里所有司机都叫到你的小院去,你仔细认认,认出来了就问问他,谁指使的,问的出来就留着,幕后指使告诉我,问不出来就开了,咱家留不起这给小姐使脸色的人。” “嗯,好吧……诶对了哥,你知道齐叔叔会过来吗?” 很明显,表哥那边顿了顿,不过他反应的还算快。 “我知道啊。”表哥答。 “知道你为什么不使唤齐叔叔把礼物送过来啊,反正齐叔叔也要来看二奶奶,那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儿了嘛,你还非得使唤我……二奶奶好凶,人家怕怕……” “我忘了呗,使唤你咋啦,还委屈你了?奶奶也就长的凶一点儿,她能把你怎样啊,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哥哥我吗?受了委屈哥给你出头啊。” “嗯……哦对了哥,我还有个大事要告诉你呢!” “还有大事?!咳……什么大事啊?” 看来对于表哥来说,齐承是个叛徒就已经是捅破天的大事儿了,够他头疼一阵了,结果我还另有“大事”。 表哥咳嗽掩饰的那一下差点儿没让我笑出来,不过还好,我是个坚定的人,我通过咬住高辛辞的手憋住了。 我没笑,但高辛辞差点儿叫出来,还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不过我此时全身心都在为护我小命忙活着,实在是无心照顾爱情啊…… 我想我还是要把傅云秦那事儿告诉表哥一声的,多多少少能掩饰一下我提起齐承的可疑。 “哥,你简直难以想象我昨晚上经历了什么修罗场,你还记得表姑家的那个儿子,叫傅云秦的吗?他闯大祸了!相信我,今天之内,你绝对收到表姑的短信说傅云秦要结婚了,就和咱老宅里的一个管花园的姑娘,叫余婷的。” “啊?傅云秦那个眼睛长头顶的,他能看上余婷?” “问题就在这儿了!其实他俩结婚根本不是因为爱情,是傅云秦走投无路了,他昨天喝多了,经过花园的时候色胆包天啊!直接就把余婷拐走了,给‘咳咳’了!余婷人家要报警呢,他没办法,不想进牢子,这才好说歹说的劝余婷,说他要负责,娶余婷进门当夫人呢,我三观都要炸了!” “杀千刀的,我就知道留傅云秦这么个东西就只能给家里惹事!” “是呀哥,那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呢,我看那余婷虽然是答应了,但表情上也没有很愿意的样子,你说要是她临时反悔了,报警了,傅云秦那事儿连累了咱们全家可怎么办呀?余婷姐姐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唉,我也不敢跟老傅和二叔说,这也太丢人了,我可不好意思……” “行了,你别管这事儿了,省的给自己惹下麻烦,交给我吧,我跟我爸说一声儿,你自己玩去吧……” 电话另一头,表哥唉声叹气的,我简直都能想象到表哥捂着脑袋的景象了。 “行吧,那我先挂了哈。”我亦故作头疼的跟表哥告别,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表哥居然又制止了我! “等等!最重要的我还没跟你说呢!你给我跟高辛辞保!持!距!离!” 表哥哀叹了半天之后,临到结尾了,他居然又想起了高辛辞连花带盆的搬走我的事情,最后那四个字吼的,差点儿没把我耳膜穿破了。 可惜了,我天生就是一个叛逆的人啦啦啦~ “我知道了我亲爱的哥哥,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我一边乖乖的跟表哥保证,一边拉过跟我一样幸灾乐祸的“偷花贼”亲嘴嘴~ 此刻我们刚刚走到二奶奶的小院外,走到马匹旁边,李叔替我们牵马的同时看着我们俩如此“恩爱”的模样,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李叔: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6!介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行吧,那就先这样了,挂了。” 表哥那边儿没好气的说完告别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拜拜,表哥已经把电话挂了,与此同时,高辛辞抱我上马,还是同时!李叔念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儿。” 会玩吗?就这?我还有更会的! “李叔,路这么远,你别老走着了,多累呀,高辛辞那匹马给你,你骑着吧,我们俩就骑一匹就好了。” 我拉着我亲爱的小宝贝就不撒手,只见李叔回头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只是一直欺负李叔也没什么意思,在这美好的假期回去跟老宅里的亲戚们打擂台也没什么意思,搞清楚我是来度蜜月的!我是来搞爱情的! 谁能想到我刚一回家来就出事儿呢,一天天呜呜喳喳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一堆事儿,好在到现在也算是都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该老傅和叔叔们收尾了,没我这个先锋什么事儿了,那我就该好好享受我的假期了! 我来老宅之前就已经做好规划了,第一天我就先去青瓷古镇,小水乡啊!这种江南美景如何能不享受一回呢?像 第65章 又被抓早恋?!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约会,他色眯眯的亲了我之后,就跑了。 跑了!!! 闹甚嘞,这一地的垃圾还得我收拾,白瞎我今天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到了最后还不是得抱着一堆垃圾满大街的找垃圾桶?又把衣服弄脏了,回去还得洗。 在我费劲巴拉的处理完这些之后,在小桥的另一边,我看到了陆澄澄在朝我招手。 嗯,说实话,有时候吧我还真感觉看见后弟弟比看见老公开心。 不过我也属实是没想到,上辈子我躲陆澄澄跟躲瘟疫似的,这辈子居然能带他一起出门愉快的玩耍。 总感觉哪里有点离谱…… 唉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这种场面总比让陆澄澄跟我杠起来好吧?我又杠不过他。 我提着裙子小跑到陆澄澄身边去,一计“如来神掌”拍到他肩膀上。 “你不是去找寒露去了吗?人呢?” 陆澄澄耸了耸肩:“没找到,也不敢再找了……” “啊哈?为啥?” “她攻击性太高了,我害怕!” 陆澄澄一句话给我噎住了,好家伙啊,我跟陆澄澄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害怕谁啊!我亲爱的宝贝露露确实是猛了点儿,要不我还是放弃撮合他俩吧,我总得给我弟弟留条命不…… “我觉得还是你这样的好欺负。”陆澄澄忽然冒了一句。 “那你还是被打死吧!”我白了陆澄澄一眼。 臭弟弟,姐姐在这儿心疼你,你搁那儿耍坏心眼儿呢?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讨厌的陆澄澄。 “开个玩笑嘛,我刚看见那边儿有公告,说晚上要点什么灯的,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不知道,景区嘛,一到旅游旺季总得搞点儿特殊节目,不过我建议咱还是不要多呆,等晚上人多了你挤在里面就会开始琢磨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到底是来看灯的还是来看人的。” 我苦笑笑,拖着陆澄澄就走。 “有这时候还不如去看看附近有什么特色小吃,琢磨琢磨晚上吃哪家。” 然鹅倒霉的事件又在我拉着陆澄澄转身的那一瞬间发生了。 不是,这哥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我寻思他可得害羞一阵儿呢…… 我老公这个人吧,他好像在我身上装了雷达!只要我周围一米之内有个男的出现,不管是谁,他都能及时的出现,尤其是我和这个男的还有肢体接触的时候,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儿,这就好像是我们小时候看电视剧,家长不在,电视剧内容要多纯洁有多纯洁,家长一来,不是吻戏就是床戏! 虽然我的行为看起来好像比电视剧好一点儿,可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管不住我的家长!那是地狱级恐怖的小心眼儿男人高辛辞啊…… 我犹记得上一世高辛辞让我三天都没从床上爬起来的经历,那三天我过的老苦了,介小心眼儿爷们三天没上班,天天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在我眼跟前儿晃,吃饭都不消停,关键我又不能赶他走,我吃饭还得靠他喂呢。 我是真不想再过一遍这样的日子啊…… 嗯,看起来陆澄澄是有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受罪的打算了,瞅瞅这没义气的!看见高辛辞以后哈,瞬间把我甩到一边儿去,莫名其妙的朝天上看了一阵儿之后撒腿就跑! 我完了。 …… 直到傍晚了,高辛辞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训我,我也就只能耷拉个脑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实在饿的不行了,我又耍赖皮,硬拉着高辛辞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吃摊,高辛辞无奈,也只能随着我去。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 “老板!两碗鸭血粉丝汤谢谢!” “好嘞!” 我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拉着高辛辞要多作有多作的撒娇,就比如说: “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爱你一个,其他那都叫过客!” 高辛辞:“你还敢有过客???!” 我:“诶不对,我的错,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的世界里除了你以外,其他异性那全都是不过眼的云烟!” 高辛辞:“哦,不过眼你怎么知道你身边有云烟?” 我:“又错了又错了,亲爱的,我的意思是……啧,你信不信陆澄澄是我亲弟弟?” 高辛辞:“你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可信度更高一点,这怎么可能!” 我…… 别我了,没话了! 我也真是嘴巴不好使,每次吵架吵不赢,每次撒娇噎回去,哄高辛辞竟让我感觉到有一种高中写作文凑字数的感觉,为了接近那个八百字的字数线,我自己都数不清撒了多少谎:失去双腿的我在大雨中奔跑,然后朝天大喊为什么我是个哑巴。 苍天呀,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孩子还在家呢,咱们早点儿回去……” 我正感叹着命运悲惨,忽然餐厅过道那边传过一阵熟悉的声音,然后我就更悲惨了。 这声儿不对啊! 我连忙抬头观望,只见一袭红裙,明艳过人,嗯,是一个绝世美女,她一走过,顿时整个小镇都黯然失色,不止是小吃店里,就是店外都有人探进头来看。 喂喂喂都别看了啊,人家早名花有主了,现在都是五个孩子的妈了。 可她如此美丽,我却并不想在此时看到她啊呜呜呜…… 准确来说,也不是不想看到她,是不想看见永远是她跟屁虫的我小叔呜呜呜呜…… 这不是我叔我婶儿两口子么! 天爷啊,上辈子,我不谈恋爱,我这叔叔啊,哥哥啊什么的那都跑的天南海北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怎么我一谈恋爱就都冒出来了呢!都在我身上装恋爱探测器了?怎么上哪儿都能碰着呢! 我小叔不是一向不喜欢出现在老宅附近咩?最近又不是什么祭祖的日子他来这里干什么啊?而且,小婶不是刚坐完月子出来咩!小叔你怎么能带小婶儿出来乱跑呢?吹了风肿么办?你怎么都不考虑考虑这些问题你这个渣男…… 不行,小叔多能整我我是晓得的,我绝对不能让他揪到我小辫子! 想到这儿,我也 第66章 罪魁祸首 “乖乖,一会儿吃完了跟小叔回家哈。你小子看什么看!你也想跟我回家吗!” “那我……怎么办?” “你?想跟就跟着吧。” ======================== 呜呜呜……接上回! 我和高辛辞度蜜月的梦想在我们到达老宅的第二天彻底破碎了,没错,我又被抓早恋了。 基本是还没开始恋就被抓了。 上述对话是小叔对我和陆澄澄去向的看法,啊,还有对高辛辞的痛恨的真情流露,说完之后,小叔就拉着小婶出门外看灯去了,留下我们可怜的冤种四人组在原地告别。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赶紧跑? 天爷呦,小叔怎么会没做好防着我逃跑的准备?门外起码三辆车的田径二级运动员嘞,我一八百能跑六分钟的能跑得过人家嘛! 只是我不太理解,小叔肯定是要把我带走的,这不用多说,陆澄澄多问那一嘴干嘛?明明看着小叔这么凶还要跟他走?住在老宅自由自在的不好咩? “澄澄,你干嘛也去啊……我晚上一个人回老宅的话我会害怕诶,你陪陪我嘛……” 嗯,看得出来,寒露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陆澄澄独处的机会飞了,这就开始撒上娇了,她抱着陆澄澄的胳膊小声说。 但是陆澄澄怎么一点儿不感动?居然还打了个寒颤! “我……我觉得我还是跟着我姐姐的好……” 咦,平时欺负我,现在倒把我当工具人了,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上了,我听着怪别扭。 我可怜的柔弱弟弟一咬牙一狠心,把寒露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扫了下去,但寒露仍不死心。 “那我呢,我怕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不想一个人……” 陆澄澄听了这话,没有急着找理由,而是慢悠悠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高辛辞:“他……不是人?” 寒露愣了,高辛辞懵了,我一口水直接喷出来了! 高辛辞最先反应过来,拍桌而起! “你啥意思啊寒露露!这不还有我呢么!” “哎呀你……你别坏我事儿!”寒露一副嫌弃的模样。 嗯,在心动男嘉宾面前,什么发小什么死党,啥也不是! 趁着寒露和高辛辞吵嚷起来,陆澄澄赶紧凑到我跟前。 “你可不能抛下我,我赖上你了,你得想办法把我带走!”陆澄澄揪着我的衣角不撒手。 “不是兄弟你咋想的啊,小叔对你的态度很明显啊,你还上赶着让他欺负呢?” 在我的世界里永远都有这样一个观念,在别人不喜欢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凑上去惹眼,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我必须去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人是必须喜欢我的,所以我并不理解陆澄澄,为什么非得跟着我到小叔家里去,光躲寒露可不是个好理由。 虽说一起回老宅,路上陆澄澄难免要和寒露说几句话,但回去之后呢?俩人又不在一个房间里睡,甚至房间都不在同一层,寒露还怎么打扰他? 我猜是陆澄澄是想跟小叔熟悉一下的。 他跟我不一样,我当然也不能只用我自己的观点去判定他,他确实、不得不想尽办法让人喜欢的。 这就又扯到陆茵茵嫁给老傅这件事上来了,要知道陆茵茵虽然已经和老傅领了证,但她还没有被写到族谱上的,没上得了族谱,那她就不是被傅家承认的夫人,就算手里攥着结婚证也只不过是一张废纸。 想真正融入傅家,光有老傅的认可可不行,二叔、小叔、表哥或者我,陆茵茵总得讨好一个,否则上不了族谱。 陆澄澄或许是不在意这些的,因为他觉得将来过日子到底是和老傅过,不是和整个傅家过,但陆茵茵不行。 我还是了解的,陆茵茵心里多少有些虚荣,是真心希望整个傅家都能够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大夫人”的,所以她名字一天没在族谱上,一天不是傅家承认的夫人,她就一天不安宁,但要是她亲自来讨好,二叔和小叔是不用说的,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她,表哥更是恨的她牙痒痒,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我不喜欢她,陆茵茵讨好我就是更没可能的了,她没可能,那最后这些任务自然就都落在了陆澄澄身上。 陆澄澄这个“小妈宝”,当然会竭尽所能的帮陆茵茵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为了陆茵茵,他就算不在乎也要学着去在乎。 我这儿不用多说,虽说我之前不想让陆澄澄进门,现在也不想,但好好观察一番局势就能看出来,他进不进门根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老傅盯住了他,我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倒不如不反对,跟陆澄澄处好关系,这样等他进了门,我的麻烦或许会少一些。 我这关过去了,陆澄澄该考虑的下一个一定会是小叔。 老傅肯定跟他讲过,二叔是最难搞定的,准确来说,二叔从来不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决定陆茵茵的去留,从来都是审时度势,而这种关卡正是陆茵茵和陆澄澄最难度过的,那就只好先搞定小叔。 小叔虽说嘴毒,但他不爱管闲事,尤其是老傅的闲事,他那关相比于二叔还是好过的,再加上陆澄澄是跟着我的,有我的支持,小叔认可陆澄澄必然是很简单的事。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陆澄澄非抓着我一只手,藏在桌子底下跟我十指相扣。 好家伙,这孩子也是够拼的了,这还在高辛辞眼跟前儿呢就敢拉我的手,为了自己亲妈能上族谱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但是我亲爱的弟弟你有没有想过呢?你不要命我还要呢!快撒手啊! “我带你,带你行了吧……” 我另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硬生生的把陆澄澄的手掰开。 好嘛,给我吓一头冷汗,好在高辛辞和寒露还吵着呢,没注意到我俩。 陆澄澄“奸计得逞”,兴奋的眉毛都起飞了,我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转头又拉过高辛辞交待。 “好了辛辞,别吵了,说点儿正事。” 听我这话,高辛辞和寒露虽然还都不服气,但好 第67章 谁都别想好好谈恋爱! 接上回,我们一行人在“度蜜月”的第一天就撞到了小叔,小叔不仅抓了我早恋,还想着趁此机会为难一下陆陆澄澄,好在是嫦娥转世的我心地善良,果断出手救下了我可怜的弟弟,但是……我老公好像又吃醋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陆澄澄赖着我不走了,跟个小绿茶似的,娇娇气气的,我也很无奈啊……真的是诶嘿嘿嘿…… 诶不对我在干什么!咳咳! 好了言归正传,反正后悔是晚了,小叔和小婶已经出了门到我们身边了,小叔拉着我就走,我也只能最后瞟我亲爱的老公一眼,给他比了个晚上打电话的手势。 小叔的车就停在景区门口,我们出去之后,小叔一把把我提溜起来扔进了车后座,瞥了陆澄澄一眼之后,自顾自地坐到驾驶位上去,小婶则是安慰般地上前拍了拍陆澄澄的肩膀。 “没事,你小叔就是嘴硬心软,别放在心上。” “谢谢小婶……”陆澄澄低着头。 “行了,上车吧。”小婶笑了笑,绕过陆澄澄去了副驾驶。 我从车后座伸出手去,把陆澄澄拖上了车。 一路无言。 小叔在津海这边也买了房子,据说是想给三奶奶住的,不想让三奶奶跟着那帮成天乌泱泱的亲戚住在一起,但三奶奶住习惯了老宅,再加上不想离开爷爷的原因,便不愿意搬走了,不过小叔也没有再把那房子卖出去。 按小叔的话就是:反正每年都要回津海来的,有个房子更方便。 什么?你问我老宅里属于小叔的那个庄园怎么办?害,我小叔财大气粗,拿那院子装杂物了。 小叔在津海的房子是个大平层,四五百平的样子,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住下我们几个刚刚好,我倒是从来不用为了住宿的事情发愁,我该发愁的是进了门之后的事情! 小叔训我?小叔和陆澄澄对峙的修罗场?不不不都不是!是一群孩子集体扑上来的可怕场面! 小叔和小婶恋爱加结婚十年期间造了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简直就像哈士奇转世,尤其是见到我,那就跟饿狼见到小绵羊似的!嗷呜一声就扑上来了!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我这个人确实是喜欢小孩的,但我只喜欢不会咬我的小孩! 小叔和小婶走在前面掏钥匙开门,我就躲在后面随时做好准备,觉得还有些不牢靠,我再把陆澄澄拽到我前面,企图用这种方式拉长一点哈士奇们见到我的时间。 陆澄澄打了个寒颤,小声问了我一句:“家里养什么危险动物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异常坚定:“是的!” “啊?养什么了?” “小孩……” 话音刚落,只见陆澄澄满脸疑惑。 “小孩有什么可怕的……”陆澄澄一手揽上我的肩膀,思虑了一阵儿又凑到我耳边:“诶,你小叔不是重男轻女的吧?” 呵呵,家里人的最大缺点可是让陆澄澄印象深刻了,见谁都得问一句。 这要是别人的话,我或许还得回答一句,但我小叔…… “你还是自己看吧。”我朝着陆澄澄点了点头。 这话还真是不好说,不好意思说…… 门开了,陆澄澄朝门内看进去。 一群小娃娃叽里呱啦的叫唤着冲上来,小叔和小婶直接被堵在了门口,进都进不去,陆澄澄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些孩子。 首先冲上来的是两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然后陆澄澄一皱眉。 “重男……”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男孩子光着脚跑过来抱住了小婶的腿。 陆澄澄话音一转:“重女……” 最后,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阿姨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乱叫的女娃娃,陆澄澄一见这场面,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这些都是小叔和小婶的孩子?!”陆澄澄惊讶的都快破音了。 “不然呢?”我耸了耸肩,“难不成是那阿姨的?” 陆澄澄对于小叔小婶两口子的判定结果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重欲!” 我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陆澄澄说的确实有道理哦…… 不过即便我已经很尽力保证动静小一点儿了,小叔还是听见我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了,我和陆澄澄赶紧站直,露出一副严肃的神色。 “你们聊什么呢?”小叔眯了眯眼,仿佛能看透我心里的小九九。 而我…… 表面:“没什么没什么。” 内心:聊你们夫妻感情真好,晚上都不看电视的。 咳咳!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乖乖,教给你个任务。”小叔不怀好意的一笑。 我倒吸一口冷气,检测到了满满的恶意。 “把他们几个哄睡着,快去快去!”小叔挑了俩体格最小的,一手一个孩子,抱起来就往我怀里塞。 我就知道,我只要一来小叔家,那就是个哄孩子的工具人。 好在小叔的孩子们都还小,最大的也才八岁,我都还能抱的动,就是不大能习惯四肢都被小娃娃控制住的痛苦…… 经过小叔一说,小娃娃们全看见我了!除了小叔塞给我的两个外,剩下那俩已经会走路的也冲上来了!一人抱住我一条腿,然后就开始哇哇大叫:“姐姐!姐姐!” 我欲哭无泪,只得认命。 小叔小婶也是放心,前四个孩子年纪大点儿了,给我就算了,连那个小的居然也给我了!直接给照顾小娃娃的阿姨放假了! 哼哼,把人都支开肯定是要生老六去,一家子老六! 幸亏我是当过妈的人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看顾这么小的娃娃,我先叫陆澄澄把小娃娃的奶粉和尿不湿拿进了房间。 小娃娃睡的早,在我怀里待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的重任在这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哈士奇”上呢! 我把小娃娃放到婴儿床上,转身面对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报数!” “一!”“二!”“三!”“四!”小孩子们的叫声奶声奶气的。 “躺下!盖被子!准备睡觉!” “好!姐姐讲故事!” 再往后的俩小时,我全都消耗在 第68章 出事了 接上回,我跟着小叔回家,也没能过会儿消停的时光,看孩子,倒大霉,喜欢的小说太监! 关键是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我每三个小时就得起床一回给我那刚满两个月的好妹妹喂奶,夭寿嘞,我儿子都那么大了早不喝奶粉了,我这技术都生疏了。 这还没完呢,还有呢,四个小哈士奇精力充沛,晚上十一点多才睡的觉,早上六点多就起来了!起来就算了,不找爸爸妈妈找姐姐,让我起床给他们做早饭!天爷呦,我的世界里什么时候还有早饭这个词?这早饭还要我来做! “你们为啥不去找爸爸妈妈呀,姐姐要疯了……”我欲哭无泪。 “爸爸妈妈都不会做饭,会做饭的阿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木有办法惹,就来找姐姐。”大姑娘一边儿晃我一边儿说。 嗯,这孩子咋发音还不标准呢。 我没办法,怎么着也不能饿着孩子们,只好抹了把脸起床穿衣服,出门的时候瞟了五姑娘一眼,好在她还睡着,要不然一会儿的场面就是我一手抱着孩子哄,一边儿还要受着油烟呛的可怕场面! 嗯,小叔家的厨房在哪儿来着?啊对,在餐厅旁……诶!这桌子上不就有饭么!谁做的?这么大早那保姆阿姨就来了? 我满脸问号的看着餐桌上准备齐全的早餐,一时间有点儿懵,孩子们倒是开心,扑上去就干饭去了,我愣了愣,直到陆澄澄从身后的房间走出来拍了拍我。 “想什么呢,起来了就赶紧洗脸去,要不然一会儿饭凉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我一整个震惊脸。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梦游起来做的啊。” 陆澄澄的模样看着倒是很平常,甚至还觉得我这样子很反常。 天呐,休假期间,某高中生竟然愿意起床给全家做早饭,真真是吾辈楷模,佩服,佩服。 “赶紧吃饭吧,小叔说一会要带咱们回老宅,说是要去给爷爷上香,今天是爷爷当初创立柯玹的日子。”陆澄澄塞了一片面包到我嘴里。 我走到餐桌那边坐下,感觉脑子里还是糊着的,吃饭都快找不着嘴了,只是在这迷糊中,我多多少少还要问几句正常话:“小叔已经起了?” “他早就起来了,都出门去签了两份合同了,他不让我叫你,说是让你再睡一会儿,等他回来了再叫你。” “那为什么这群小捣蛋鬼还是跑到了我的房间里呢?!” 我没好气的说着,朝着小娃娃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们都嬉皮笑脸的! “小叔不让我叫你,但也没拦着我指示他们去吵你啊。”陆澄澄“邪魅一笑”。 我:“你叫我干嘛???” 陆澄澄:“你不醒,我心里不平衡。” 我:“……6!” 不行,看看陆澄澄那欠抽的模样,我真是忍一步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我忍不了了! 我嗷一声就扑了上去:“老傅不让我阴阳你,但也没拦着我把你揍一顿!” 我掐着陆澄澄的脖子来回晃,陆澄澄起身便要躲,可他这不起还好,一站起来,手往我腰上一使劲,我两脚直接腾空!吊他脖子上了!这就是很明显的嘲笑我身高啊!这能忍吗?不能! “陆澄澄我揪你头发!” “诶!你犯规!” 我扒着陆澄澄的肩膀往上爬,他现在倒是想放开我了,晚了!姐今儿不把他揪成秃子我就不姓…… “你们在干嘛?” 忽然门开了,从门口传过一个嘲笑意味的声音。 诶呦我去小叔回来了…… 我和陆澄澄的地中海之战刚开始就结束了,我连一根头发也没揪到,小叔回来了,我和陆澄澄都立刻跟站军姿似的稍息立正。 小娃娃们一边咬手一边笑我俩。 “没……没什么。”陆澄澄颤颤巍巍地回应。 小叔见这解释不是我说的,便也没想着回应,只是冷笑笑,把西装外套一脱便回屋了,小娃娃们吃的差不多了,也跑回屋去找爸爸妈妈去,客厅便只剩我和陆澄澄两个相望尴尬。 嗯……怎么说呢,宝贝儿啊,姐也想帮你,但小叔这么有“个性”的,姐也没办法,说实话吧,家里这么多孩子,小叔也就给我点儿好脸色,你想上族谱啊还真是任重道远。 我拍了拍陆澄澄的肩膀,好似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陆澄澄回头看我,轻轻叹了一声。 我原想着再跟他说点儿什么,但电话铃又响了,如果是别人的还好说,但我一看名称,心里顿时一紧。 是梁森的电话。 我和梁森这人并不熟悉,即使活了两辈子了,我也没跟他搭上几句话,因为不想。 我们彼此心里都有数,只要是对方忽然联系,那就一定没有好事。 梁森名义上是我院里的管家,实际上我在津海所有产业的副总,他是写哥临终前留给我的人,他说过梁森这个人可用,可以给我做个保障,但上一世的我始终也没意识到我能有什么危险,需要什么保障,就没有把梁森留在身边,而是把他放在了隔我千万里的津海,叫他帮我看着生意,我偶尔回老宅来才会跟他见上一面,他也没说什么,只按照写哥的吩咐,什么都听我的,把我手下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没让我操心过什么,但这一世可就不一样了。 死过一次,我才晓得我这么不起眼的大小姐也是有人死死盯着的,我身边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也就只有梁森了,所以这个人我得好好用着。 我叫他留在津海做生意,暗地里看着点老宅,现在看来,我当初做的决定还真是对了。 我不回来,老宅风平浪静,我一回来,立马就有事情找上来了,甚至连一天都不想拖着,当夜就出事了。 我示意陆澄澄我要去接电话,随后便回了房间里,接了电话,梁森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开门见山便是一句:“小姐,咱们院里祠堂的钥匙不见了。” “祠堂的钥匙?” “是。” “什么时候没的?” “大概是昨天晚上,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还看见的,今天 第69章 阴谋 接上回,我吓懵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局面会做的这么大,居然死了人,我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余婷。 后续的事情我的记忆就是模模糊糊的了,在高辛辞的怀里靠了许久我才稍稍缓过神儿来。 发现余婷的时候大概是八点多了,那时候我精神就有点儿恍惚了,只记得在乱糟糟的祠堂中,众人的尖叫声里,我靠在陆澄澄身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陆澄澄比我好一点儿,他至少还能站得住,很快,小叔注意到了我,在叫人报警的同时捂住了我的眼睛,再后来,警察就来了,满山里都是刺耳的警笛声,小叔跟为首的警察说了声什么,我便没有被带走,而是留在了家里休息,其他人都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了,到现在了还没有回来。 我坐在洪堂门口的台阶上,高辛辞搂着我,我在一片混乱之中看着一大堆警察在祠堂进进出出,光拍照就拍了好久,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把余婷带走了,在这中间,高辛辞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惜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知道点头了,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没心思思索了。 高辛辞把我抱回了洪堂侧边的小屋里去,两个小时里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老中医轮流给我把脉,我差点儿以为我吓出绝症了,最后也只不过是灌了我一碗药,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才差不多缓过来了。 老傅跟我说过,家里的争战是真的会死人的,让我心里有个数,尽量不要掺和进去,我是相信老傅的话的,但我总觉得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甚至是在我出生以前的,这会儿都二十一世纪了,总不会再有什么了,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余婷居然死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她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我总想着也罪不至死……也不对,她该死,但不该是这么死了的。 关键是,她为什么会死?谁杀了她?或者她为什么要自杀?这背后推动的人是谁,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余婷的死是完全没道理的,她本该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这个月就会和傅云秦结婚的。 快傍晚的时候小叔他们回来了,小叔的脸色不大好,但总比我好些,比陆澄澄好些,小叔一回来,一会儿也没敢歇着,立刻便叫上了家里最可信的几个管家把家里封的死死的,要保证一点儿消息都透不出去,而陆澄澄则被寒露扶回了我所在的这间小屋,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从来没想过我们还会有坐在一块没话说的一天。 熬了很久,外面的天慢慢黑了,院子里的吵嚷声渐渐小了下去,安静,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梁森来了,他告诉我,老宅里大半的人都被小叔清出去了,他们还都不知道余婷死了的事,剩下留在老宅里的就是知道的了,大概有百十号人,具体人数李叔一会儿会过来报给我,但也不允许我再告诉别人,老傅和二叔也不行,他说这是小叔的意思,尽量不要让丑事传出去。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也确实不能告诉老傅和二叔,不能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放下工作突然回来。 老傅是最近在谈合作,这次的合作很重要,如果这种事情传到他那儿,他难免着急上火,合同很有可能谈不拢不说,万一余婷的事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二叔则是不能来,外人都知道,傅家的三个掌家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回老宅的,最近什么日子都不是,如果被人看到小叔和二叔都突然回了老宅的话,很容易被人疑心,要知道,尚明誉还虎视眈眈的守在外头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轻微的声音都让高辛辞他们齐齐抬起头来看我,我定了定,仔细想想,家里出了这种事,我和陆澄澄肯定是跑不了了,但高辛辞和寒露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掺和进来,高辛辞倒还好,高家也是个虎狼窝,他心里还不至于那么难受,但寒露不一样,她的家庭相较于我们几个那简直就是天堂,寒露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 “辛辞,寒露,要不你们先回家吧,我叫人去送你们,等到完事了,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度假……” “那怎么能行!我们不能丢下你啊!” 我话还没说完,高辛辞便已经给我顶了回去,不过我也早猜到会有这种回应了。 寒露没说什么,但还是急的掉眼泪,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臂就不撒手。 陆澄澄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叔跟我说了,说要是你害怕的话,就让我带你走。” “可我们是目击证人啊,能离开吗?”我轻声问,不过我并不打算用这个机会走。 “他说不用担心这些,他自有安排,没人会说我们什么的。”陆澄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怀表来。 我认的出,那是小叔的,是今天带头来的警官送给他的,他们俩是同学,关系很好。 但用关系走后台的话,被人发现了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好处。 我苦笑笑,把那块表塞回陆澄澄口袋里。 “等一会儿,你还给小叔吧,我不能走,我得替老傅撑着。”我扶着床边站起来,擦了把眼泪:“余婷的死跟傅云秦脱不了干系,但最大的关系绝对不是他的,这个关系大概率会扯到咱们身上,刚才梁森过来跟我说过了,已经有人准备着要进洪堂了,肯定是要审,这一场,三房有小叔和三奶奶在,二房有二奶奶,咱长房不能没人,我得守着,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那我跟你一起去。”陆澄澄也不管高辛辞在不在了,这会儿十分大胆,直接表明了赖上我的态度。 不过高辛辞这次没制裁他,反倒跟他站到同一阵营了。 “我也去。”高辛辞拉住我的手。 四个人都去了三个了,寒露自然也跑不了,当即也站到我身后。 我确实为有这一群讲义气的好朋友而高兴,但我绝不能带着他们涉险,这不是小事。 “洪堂只有傅家人能进,外人是进不去的。”我故作 第70章 洪堂(上) 接上回,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和陆澄澄都知道,我们是肯定跑不了了,老傅不在,我们俩就得把长房撑起来,虽然我们和其他人的实力差距确实悬殊。 我整了整衣裳,走出门去,拐弯进了洪堂,陆澄澄跟在我身后,梁森则是按规矩退到洪堂的屏风后头去等。 洪堂里,大半个傅家的人都来了,估计是将整个老宅能排的上号的、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亲缘关系的都叫了过来,也甭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好像人多就有理一般,全叫了来,有好些是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认下的,更别说是陆澄澄了,不过,这些人恐怕也不希望被我们两个记住。 如果没有坚不可摧的实力能抵垮谁家的,在傅家,还是做小透明的安全。 我进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无论长幼,所谓的尊卑,在看到我的一瞬,眼里或惊恐、或怀疑、或厌恶、或贪婪,什么的都有,就偏是没有“我该来到这里”的感觉,好在我并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我的,我静静的从堂中央的过道穿过这些人的眼神,坐到我该坐的位置上去。 老傅不在,我就替他坐主位,去他什么女孩不能坐主位的破规矩,老娘是独生女,我不坐这底下还有比我更有资格的替我坐了不成? 这时候,就唯有二奶奶三奶奶和小叔是较为平淡的了,准确的说,是二奶奶面无表情,可以称之为是镇定,小叔有些担忧,但转瞬即逝,三奶奶毫无恐惧不说,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她这个笑,平日里还可以说是和蔼慈祥,现在看就有点儿恐怖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我坐到最前方、老傅的座位上去,陆澄澄还是站在我身后,就好像我替老傅撑着,而他替我撑着一样。 我咳了咳,示意李叔可以开始了,别都老看着我,我知道我是美女。 李叔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出了门去,不一会儿便将五花大绑的傅云秦给提了进来,摁在了地下。 表姑父一见了这场面就心疼的不行,嗷一声地扑上去抱着傅云秦哭,而傅云秦这时候好像才知道急了,这回不是钱和结婚证能解决的问题了。 表姑倒是比他们两个镇定一点儿,但也是泪眼盈盈的,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挪着往前走,扶住三奶奶的膝盖就哭,那老大的年纪了还能使出撒娇的功夫来。 “妈……妈你要救救我,救救云秦,云秦那天是喝多了才一不小心犯了错的,我们也改了,跟那个女孩承诺过要给她夫人的名头的,她都答应了,我们没想到她会自杀啊……” 三奶奶面上尽是怜悯,可装的也实在太僵硬了些,略微将我与陆澄澄、小叔几个瞥过一眼之后便两手搂住表姑细声安慰:“阿弥陀佛,可怜的孩子,你说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了呢。”说罢便指着傅云秦念叨:“你这孩子,平时你就尽给家里惹事,你爸爸妈妈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能给你兜住几年?现在更是厉害了?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这下好了,闹出人命了?” 三奶奶说罢,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便借此机会叫人上前给她奉茶,拨开了表姑伏在她膝上的手。 表姑一愣,顿时慌了神,四周看了一圈,可大伙儿谁也没有想帮她说话的。 傅云秦常年在家耀武扬威,早把家里人都得罪完了,他要是被抓进去了,对谁都有好处。 不过表姑也不会就此收手,眼见着求自己家的人没辙了,当即又冲着刚刚赶来的余婷父母哭诉。 “亲家,亲家我真是对不起你们啊亲家,实在是我家云秦有错,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云秦就是给你家姑娘赔命她也回不来了是不是?这样……你们要多少钱?我们都给,只要你们可以出面承认婷婷确实是自杀,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认!” 余婷父母孤苦出身,小地方出来的,是跟着女儿才勉强挤进津海生活,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此刻是恨的咬牙切齿,眼含泪水,但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夫妻俩紧紧的搂在一块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把余家父母请进洪堂,必定是表姑精心谋划的了,他们面对黑压压一片的傅家人,就是有十分的理也说不出三分了。 见余家父母两两没话说,表姑一瞬有了底气似的,跪着腰板儿都挺直了些,好在余夫人为了女儿,终究是下定决心要拼一拼。 余夫人扶着椅子站起身,指着表姑,想到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女儿,顿时心酸的不行,只可怜她才刚吐出一个字:“你……” 话音未落,表姑父又开腔了:“亲家,我们错了,您放心,虽然说婷婷现在是没了,但我听说您不是还有个儿子,在上中学嘛,他的学费我们以后都包了!虽说两个孩子的亲事没成,但咱两家还是亲戚,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只管开口,哦对,那孩子要转学去重点高中的事我们也包了!” 余夫人一听见儿子,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余先生也慌了神,连忙将媳妇儿拉回去坐下,但眼里明显有比当初更多的愤恨之意。 陆澄澄扶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小声道:“这时候提起人家的儿子,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么……” 我轻轻点了点头,望向堂下其他人的方向,只见堂中大半的人都在表姑父话音落后窃窃私语。 谁都看得出,但谁也不敢替余家父母说句公道话。 唯有小叔笑了一声:“表姐夫这话的意思就是,手里捏着人家的儿子换你儿子呗?” 这是明摆着的实话,但表姑父在听到的时候还是猛地一惊,他沉不住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怼了小叔一句:“三弟,咱们可是亲戚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云秦……” “你刚刚才说了,跟余家是亲家呢。”小叔不慌不忙的说了句。 表姑父愣住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到体现出傅云秦的“机灵”。 傅云秦两手都被捆着,就算这样, 第71章 洪堂(中) 接上回,表姑他们到处卖可怜,加上威逼利诱之类的整了一堆,聊了半个小时了才终于聊到正点儿上了。 余婷是怎么进了祠堂的,是谁给的她钥匙,她又为什么非要去祠堂自杀,这事儿我也想知道。 我院里的钥匙平白无故的丢失了,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却连个人影都没拍到,这钥匙还能是自己长腿跑了不成?也只能是这监控被人改过了,毕竟我院里的监控不是我自己装的,都是老宅管家统一管制的,偷偷改了也没人知道。 只不过我虽然没能通过监控知道偷钥匙的人到底是谁,但从她下手这么急切,好歹也能看得出来一些偷盗者的想法——我不在的时候不偷,偏等我回来,甚至还有外人在的时候去偷,说明背后这个人陷害我的想法是临时起意,余婷本不该死,但她的死能让我惹上麻烦,她就只能是一个牺牲者了。 想害我的能有谁呢? 我将堂中所有的人看了个遍,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想害我的心思,但人是有个胆大胆小的分别的,这里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敢拿人命做局的,至于谁敢起这个头,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我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不过很快也就能知道了。 等一会儿,谁先把钥匙的事引到我身上,大概就是谁了。 儿子受了罪,表姑父满心仇恨,一听见表姑提了个疑点,当时便大骂:“就是!你们一个个黑了心肝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盘算吗?我儿子倒了,我们家倒了,手里的产业就得分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可就开心了?!” “妹夫,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面色通红的老者站起来,不过他这话说是反驳,倒不如说是气急败坏更妥帖。 表姑父睚眦欲裂,眼看着就要将当年的丑事一件件地说出来,好在这个时候,二奶奶出声咳了咳。 “太太,您该吃药了。”崔阿姨见状,心领神会,即刻喊人给送了杯热水来。 有这么个明显的提示了,表姑父那热血冲上头的气话才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他该知道,如果真是败坏了全家的颜面,那他的儿子才真是没救了。 二奶奶静静地喝了口水,没看堂下的热闹一眼,三奶奶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笑。 咦~真是修罗场…… 我别过了头去,自认和这两个奶奶段位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千万别让她们注意到我。 三奶奶没一会儿便回过了头去,又换上了方才那副怜悯众生的神色,弱柳扶风的姿态让她原本健健康康的身体看着也蒙上了一层病态,她一出声,那楚楚惹人怜的模样别说是爷爷看了喜欢,我看了都不免想跟她亲近亲近,三奶奶一伸手,表姑立刻将手递了过去,她轻轻地抚摸着表姑的手: “好姑娘,祠堂的钥匙也就那么几把,掌家手里的,继承人手里的,管家手里的,老爷子去世之前心疼我跟肃宁两个,又给分了两个,数来数去不过九个,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当中有人要害你吗?” “我肯定是相信妈不会害我的,但旁人可就不一定了。”表姑乖顺的跟三奶奶说清,随后又十分作死的把愤怒的目光放在了二奶奶身上。 我扯了扯嘴角。 表姑也真是生来就长了一个笨脑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冷静的看清局势,真是扶都扶不起来的烂泥。二奶奶为人严苛,平日里看不惯表姑一家的乌烟瘴气,偶尔出手教训一下也是有的,但要让她费心费力、赌上全家人的名声去害了傅云秦,她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没必要。 二奶奶看见表姑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水,随后便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跪在地上的表姑:“你怀疑是我,有什么证据?” “一定是你!这个家平时就你看云秦不顺眼,三天两头的一有不顺就拿我家云秦出气,是板子也打过跪也罚过,我们敬你是家里的二太太,一句赖话也没怨过你,现在倒好了,你越发狠毒,都敢杀人了!”表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尽管如此,她也撼动不了二奶奶半分。 二奶奶没有疾言厉色,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如同刚进门时的平淡,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半分:“我打他,是因为我瞧不上他,拿着家里的关系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身在其位却没有尽其责,反而欺上瞒下,惹是生非,不必说我,你们扪心自问,难道就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个儿子吗?” 表姑一时没了声响,就好像嗓子里有什么噎住了似的。 傅云秦这人倒是比他娘精干点儿,或许是被打皮实了,脸也厚了,也或者是心里实在害怕牢狱之灾的缘故,这个时候,他转头去求二奶奶:“奶奶……奶奶我求你了奶奶,救救我,我……我有错,我就是个畜生,但我发誓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会犯了,以后您说什么我听什么,只求您帮我这么一次,您别听我妈的,我相信您,肯定不是您害我的!您想想,我要是被抓进去了,传出去这对咱家的名声,对二叔和表弟的名声也不好啊是不是?” 好嘛,都改口叫奶奶了,现在的恶人也真是厉害了,能屈能伸的,先把软话说了,再加上半点儿从他娘嘴里学来的“威逼”手段,傅云秦倒想把二叔和表哥拉下水了。 他要是不说最后那句话倒还好,二奶奶说不定还不会搭理他,但他非是说了,那就完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二奶奶一个眼神送过去,傅云秦顿时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三奶奶当惯了和事佬,连这个时候都不忘“劝”一句:“肃宁啊,孩子是急了,嘴快了,你别介意。” “你少在这儿装老好人,你当我是瞎的?看不出来你心里的弯弯绕绕?你别让人家误会了你的心思,当你是真想帮她,赖上你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可就都是你儿子的麻烦。”二奶奶对上三奶奶,语调终于才算是扬起来了,果然 第72章 洪堂(下) 接上回,我“蛮不讲理”,“颠倒是非黑白”,把在场准备算计我的都气够呛,连二奶奶这个一向镇静的都忍不住回过头来惊诧的看着我。 不是,你们都被柳宗兰搞懵了吗?这个问题不是贼好破解吗? 柳宗兰明知事情不是我做的,又见我没被被绕进去,心里一慌,当即便指着我喊道:“桃枝为什么偏要偷你的钥匙!你还敢说跟你没有关系吗……”她的声音愈发小了,最终在我的漠视中停住,不敢再说。 吵架嘛,说到底也就是看谁先怂而已。 我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的出声笑了笑:“大姐,且不说我跟余婷无冤无仇,就按照你的思路,我想借此机会陷害傅云秦,那我直接劝余婷去死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她死在祠堂呢?她死在哪儿不是死?” 余家老两口听我说的有道理,顿时停止躁动,回顾去看柳宗兰的脸色,不过到底是因为自家姑娘和柳宗兰常年交好的缘故,他们还没急着翻脸。 我在这个时候不大好去看三奶奶的脸色,显得太刻意了,便只好折个中,偷偷瞄了离的最近的小叔一眼。 嗯,小叔的脸色确实很难看,话说柳宗兰和小叔到底啥关系啊?难不成……是小叔前女友!这么多年来一直放不下我英俊潇洒多才多亿的小叔,爱而不得便因爱生恨!潜入傅家老宅协助三奶奶搞事情? 啊呸呸呸!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小叔这么人品正直的三好青年怎么会看上柳宗兰这种变态,肯定是柳宗兰纠缠的他! 我心里想着这个事情,不由得笑出了声,倒把堂下众人都吓了一跳,连柳宗兰的思路都被我搅乱了,我见情形不对,连忙把呲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我咳了咳,示意他们都别看我。 柳宗兰没被我这突然的一笑乱了太久,很快便想出了新的解释:“哼,老宅每天人来人往,桃枝要是死在了外面,被人瞧见了,传的沸沸扬扬,全家的名声就都毁了,包括你自己,为着你自己考虑,你当然只能让桃枝死在一个只有傅家人能看见的地方,可不就只有祠堂了么!” “那我再问你,我既然明知余婷是要自杀,那在她死后,我为什么不把钥匙偷偷拿回去呢?找个懂行的人掩盖一下用过的痕迹,谁还会把这件事怀疑到我身上?再或者说,我为什么非得把我自己的钥匙给余婷,我不能用别人的吗?”我转了转眼珠子,准备把坏心眼儿撒一撒:“比如说,二叔的?表哥的?”我把手指向二奶奶。 二奶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小叔的?”我又把手指向了我小叔。 小叔憋着笑,眼神里竟还对我多了几分赞许。 “这么多人,谁不肯把钥匙借给我使使,再不济,我就用我家老傅的嘛,反正我家老傅也不在,你们也不能平白把事情怀疑到他身上,我干嘛非得傻兮兮的用我自己的钥匙,还把它丢了出去让你捡到,你蠢,我可不蠢!”我两手一摆,二郎腿一翘,倒颇有一番小混混的姿态,被小叔瞪了一眼之后才恢恢的坐正了。 我撇了撇嘴,心想着我都这么大了,小叔还要把我当小孩子似的管着。 我坐的端端正正,感觉气势都比方才的姿态时的降了一半,只是就算心有不快,我也还是得想方设法的先把柳宗兰搞下去再说,我机械似的念道:“至于你说的那十万块钱,那是我可怜你也被人欺负了,却没人给你个交代才给你的,那句‘出去不要乱说’的话可不是我说的,那是表姑说的。” 绕来绕去,问题又绕回到了表姑那边,表姑一看麻烦又来了,一下子瘫坐到地下去。 我乘胜追击:“表姑,别是您不满意余婷这种出身的儿媳,就稍稍用了点儿手段让她消失吧?您这可就不道德了哈,自己做错,不仅不认,反而还要诬陷到我身上,我看这个问题是告诉老傅也不管用了,我还是跪到爷爷灵前去跟他说说,一定据理力争,然后让他把你带走。”我嬉笑道。 柳宗兰眼见计划不成,说话都结巴了,慌乱见瞥了三奶奶一眼,三奶奶的眼神便在那一瞬间冷厉,柳宗兰立刻扭头避开不敢直视,可惜这些还是被我看在了眼底,我默默不做声,倒想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我拿起来看,见是梁森的消息:“小姐,我大概什么时候进去?” 我将堂下扫了一眼后,回了句:“原地默数三十秒。” 也该结束了。 柳宗兰整张脸都涨红,看着像要炸了一般,她看了这么半天也算是明白了,余婷是牺牲品,她也是,三奶奶分明就是把她当了一把锋利的刀,若能杀人,自是杀了最好,杀不了,三奶奶还可弃刀保命,她这把刀虽说是在傅家老宅里潜了十年,但人家手里还有数不清的宝刀,丢了她这一把也不算什么。要想保命,她就只能赌一把,就是赖,也得把罪过赖在我的身上。 但我的命也只有一条,岂能容她肆意糟践? 柳宗兰缓缓开口,其中已带了哭腔,但面上的却是难以置信的冷静,也可能是吓傻了:“那……你倒说说谁会害你,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偷你的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好好看顾,倒让别人拿了去……” “谁跟你说,我的钥匙丢了的?”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堂下众人又是惊了一惊,两三个聚一堆窃窃私语,柳宗兰直视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该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手吧。 我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钥匙丢了这句话,你又凭什么如此肯定那把钥匙就是我的,难不成是你去我院子里偷了?” 柳宗兰慌了神,再出声时已然破了音:“不是你的能是谁的!这满院子里,就那几把钥匙,大家的都找来了,不就你的没有出现么……” “小姐,我把咱们院的钥匙带来了,多亏小姐有先见之明,把钥匙藏得严严实实,只是假的被人 第73章 陌路亲人 接上回,傅云歆回来了,分明是年纪轻轻的,看着却有一种奇异的沧桑感,她还未跨过洪堂的门槛便空幽幽的望着我。 旁人或许会以为,傅云歆这是回来跟我斗来了,傅云秦有救了,但真正当过母亲的人才能明白,她那是要跟所有威胁到她的人断绝关系,保住她自己的孩子。 若是换作平常,傅云歆出于父母的逼迫,或许还会为弟弟收拾烂摊子,但现在傅云歆怀孕了,她不敢跟我拼的,没有一个母亲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冒险,最关键的是,为表姑表姑父这样的父母,傅云秦这样的弟弟,冒险实在太不值当了。 傅云秦靠着傅云歆的腿鬼哭狼嚎的,表姑和表姑父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是喜极而泣,他们从未有任何一刻这么期待着这个女儿的归来,只可惜傅云歆这次的反应要让他们失望了。 傅云歆手顶在傅云秦的额头上将他推开,随后便面无表情的扶腰进门,向我鞠了一躬道:“大小姐,抱歉,我弟弟的事让您烦心了,您放心,我不是来徇私的,我会把他送到警察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傅云歆的声音很疲惫。 表姑心里一惊,千算万算没算到女儿会这么说,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随意拿捏的女儿吗? 表姑父一听这话,顿时气的止不住,抡圆了手掌半分犹豫都没有的便向女儿脸颊打去,傅云歆站在原地未动,那一巴掌实实的落上去,脸颊很快便肿了起来,傅云歆向桌边倒去,磕了一下,好在她及时护住了肚子,我估计她的月份应该是大了些了,才敢多让表姑父打她这么一巴掌,打完了才肯说: “爸,您打也打了,这么多年我对您也算是不亏欠了,您欠我的,我也不计较了,从今往后,我们断绝关系。”傅云歆说这话时异常平静,就好像是早在心里演练过了无数遍一样。 表姑父更急了:“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他急,不是有多心疼女儿,而是怪罪女儿“狠心”,竟就弃了弟弟不管不顾,这要是换做别的时间,我猜只要傅云歆敢这么说,表姑父还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她。 我苦笑笑,我知道,老宅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仔细想想,要是这么一对比,我们家老傅对我还真是不错了,至少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 表姑父说完便又要打,企图用这种老套的方式使女儿像从前一样害怕他,这样,女儿就会对他百依百顺,便可以用她的命换自己宝贝儿子的命。 可惜不能了,他忘了,傅云歆已经长大了,而且傅云歆已经遇到了保护她的人。 表姑父那一掌没能打下去,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手腕。 那人我认识,是傅云歆的丈夫陈磊,一个游戏公司的总监。 陈磊没惯着表姑父,一使力便将表姑父扔了出去,表姑父脚下一跌,向后倒下去,脑袋差点磕到桌子角,他起身的时候吓的差点心梗,这时候就该轮到表姑发疯了。 “你们要干什么!”表姑吼的撕心裂肺,扑过去便将表姑父搂在怀里哭。 但即便如此,傅云歆也再没有半分心软了,陈磊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揽住她,夫妻二人一起漠视着脚下的这一切,而傅云秦则慌了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升起一种绝望感来,不一会儿又缩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表姑知道自家姑娘今日来便是铁了心了,她心虚,但总还是想为儿子争取一下似的,噙着泪委委屈屈的说道:“云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当爹妈的知道愧对于你,你才一回来便打了你,实在是你爸急坏了,他不是故意的……你救救你弟弟吧,啊?” 傅云歆冷着脸道:“妈,他犯法了,你觉得我是有多大的本事还能救他?” “可是他是你弟弟呀……” “他是我弟弟不是天王老子!杀了人就得赔命!” “她是自杀的!又不是你弟弟杀的……你弟弟他是有错,但他也改正了呀,余婷她明明说好的,原谅你弟弟了,谁知道她转头就死了,这难道也能怪到你弟弟头上吗……”表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傅云秦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才明白了他们的计划早已落空。 傅云歆这个靠山塌了。 他跪着,一点一点挪向前,满脸皆是恐惧与痛苦:“姐,姐你不要我了……我……我不想坐牢啊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他哭诉着,伏到傅云歆膝上去。 见到弟弟这般模样,傅云歆的心才稍稍松动了些,她见不得这场面,转头靠在陈磊的肩膀上哭。 我倒是听说过,傅云歆对她这个弟弟还真算是不错的,傅云秦在这个世上也只不对傅云歆耍混,只不过因为父母的关系,这姐弟两个这辈子也不可能好好相处。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了陆澄澄一眼,他也看看我,我们两个又何尝不一样呢,瞅瞅我们回老宅的这几天,没有老傅和陆茵茵在的日子,我们俩合作起来多默契呀。 “云歆,爸有罪,你想怎样都行,你就……救救你弟弟吧?” 我一回头,又是表姑父在那里恳求,只是这一切发展到如今终归已是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只能算是看了个热闹,再多番感慨,看多了也有些累,表姑他们无非都是用着些往日的姐弟情分束缚傅云歆,傅云歆次次挑了反例来驳,最后直接表明了态度,反问了表姑一句:“妈,我怀孕了,你选吧,是让我跟您的外孙子一起去死,还是让弟弟去认罪,只是坐三年的牢。” 我有些困倦了,向后一靠,陆澄澄轻轻将手掌放在我的肩上,我拍了拍他,示意他已经没事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害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三奶奶为何会参与其中,我这么个小废物居然也会有人盯着。 这么想着,我朝三奶奶那边瞥了一眼,但也就是这么一下,忽然便把我给吓醒了。 其实倒也不是多恐怖的对视,只是三奶奶远远地与小叔冷眼对着的样子简直让我怀 第74章 剪头,本宫的秋好痛! 接上回,我总觉得三奶奶还有点儿什么后招等着我,还没等我自己回过神儿来,小叔就已经把最终答案告诉我了。 但是不是还是晚了一点点啊! 夭寿嘞!都一群黑社会啊?余婷已经死了,没人给个交代就算了,这还要抓人家弟弟???余水那孩子才上初中啊,才刚十四岁啊,咱们这群年纪大的受点儿罪就受点儿罪,欺负人家一个孩子干什么……还有,我现在该咋整? 如果真的以余水的性命作为要挟,余婷父母为保住儿子反咬我一口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抽的了身,虽说不至于就被定罪了吧,但我在这个家是定然没有立足之地了,只要我一被赶出去,小命就分分钟被人拿去了,算来算去,他们算计的还是我。 我呼吸急促,陆澄澄见我有异样,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将手机侧了侧,让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但陆澄澄见状却并没有像我一般心急如焚,他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看前方。 可我的前方,明明只有闹得不可开交的表姑一家。 表姑一副心肝脾肺肾全都丢了的模样,弓着身子朝着地下痛哭一阵儿,没一会儿又深吸一口气起身,大义凛然的模样倒好像是看见一轮红日升起了一般,驱散了心底的黑暗,她冷声大呵道:“好!那就拿我家云秦的命,来换你们所有人的平平安安!你们安心吗!” 小叔冷冷笑了笑道:“别把你家云秦说的那么伟大,本来也就是他的错,他的结局也不过是从‘自己认罪’和‘我们绑他认罪’这两个选项里选一个而已,表姐,你说是不是?” “你……”小叔一句话噎的表姑说不上话来。 只是表姑的嘴堵上了,表姑父却还没有,他捂着脑袋便是一句:“我们要是死路一条,你们也一个都别想活着!” 若他是刚才说了这句话,我还真不一定听的懂他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不同,我虽然知道陆澄澄有了打算,一定也做了些准备,但我在没见到救星出现之前,总还是放不下心来。 只是我断断没有想到,这次老宅闹事,倒让陆澄澄和高辛辞破天荒的合作了一回。 没过多久,进门来救我的人竟会是高辛辞。 高辛辞来时,直接叫人砸开了洪堂的门,他则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缓步上前,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子,我认的出,那就是余水。 敢情高辛辞还是没把我的事放下,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也不是呆在我的小院里躲清净,而是替我撑着局面去了。 高辛辞进门摆的谱还挺大,到底是对比他来说,我们傅家就是小门小户了,我应付不来的,他却得心应手。 对付恶人嘛,就是不能客气,而是要把他唬住,人人都会权衡利弊,如果高辛辞在已经破灭了表姑所有的后路之后摆两个选择在表姑面前,一个是让傅云秦安安生生的接受官司,他尚且可以看在亲戚的情面上请一位好一点的律师来辩一辩,另一个则是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让傅云秦生不如死的话,我想表姑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的吧。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表姑真是太急了,在高辛辞说完这些话之后,首先不是跪下磕头感谢他阻拦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恩情,而是指着高辛辞的鼻子大骂他怎么可以进洪堂的门。 “你!你有什么资格!这里是傅家,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表姑眼睛通红,看着十分像小时候看的神话书中的恶魔,可她一转眼看见已经获救的余水时,她又陷入了绝望。 我想起身,但还没动用半分力气,高辛辞便已经摆了摆手叫我坐好,我是相信他的,虽说是心慌的很,想帮他,可我掂量掂量自己好像也只有拖他后腿的本事,我也就只能坐下了。 高辛辞避过地下的表姑一家,若无其事的走到我身边,手……拍开了陆澄澄的手,然后代替他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高声道:“我是时时的未婚夫,是舰行高家的,今天实在来的匆忙,没能给诸位长辈带来见面礼,还请长辈们不要为此记怪我,等到将来我跟时时订婚的时候肯定将今天缺少的都补上。” 他特意提起高家,好像是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一般,我知道高辛辞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他不想给自己家惹麻烦,今天说起他的身份也只能是为了我了。 我有些亏心,抬头望了望他低声道:“辛辞,你这就好像要让我仗势欺人一样……” 高辛辞冲我笑了笑:“我就是要让你仗势欺人,但你只能仗我的势。”说完这话,高辛辞刻意瞪了陆澄澄一眼,陆澄澄白了他一眼,站的离我远了些。 哈,我就知道,他俩就没有好的一天,这不,刚合作完马上就又闹掰了。 我苦笑笑,眼角有些酸楚,我一见他护我的模样就会莫名的心痛,说喜不是喜,说悲不算悲,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只是留给我感动的时间并不多,事还没完呢。 三奶奶见计划已经败露,果断便要抛下表姑一家了,她装的倒是真好,真不愧是唱过曲子的演员,精心织造出一张大网,却没有套住我,她也没有表露出半分不满,只是扶着腰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堂下这一片狼藉道:“阿弥陀佛,我人老了,不中用了,见不得血腥,心慌,你们年轻人说罢,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小叔听着便要上前去扶她,可还不等小叔站起来,三奶奶便将他摁了下去:“你是掌家,你坐着。”说罢这话,三奶奶又回过头,笑眯眯的看我:“丫头,要你送我回去可好?要说这事儿啊还真不少,这外边还有一堆管家管着佣人们呢,我总要去打点打点,别给咱们家惹上麻烦才好。” 我知道三奶奶说的是知晓了余婷死亡的那八十七个人,只是我现在脑袋是有些昏了的,方才吓了那么一跳之后我便不大清醒了,实在搞不清楚我此刻是该不该去,我偷偷观望了一眼高辛辞的脸色。 他点了点头。 也是, 第75章 告一段落 接上回,三奶奶给了我个提示,按照她的意思,傅云秦的错事已经做下了,我们傅家这麻烦也已经是惹下了,执意隐瞒不是办法,倒不如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叫人看着,有人来拍,也只能拍到傅云秦断胳膊断腿的被警察带走,我们家还能挣个好名声。 不过若以我的名义,恐怕是用不动家里的管事,那我就只好做点儿什么,让刚来的表哥动手了。 我将三奶奶扶到绣春楼门口便折返了回去,中途又碰上了梁森,他的脸色一如方才,黑的跟锅底似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诶不对,不能把人家比作太监。 梁森跟在我身后,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姐,傅云歆耳根子软,怕是顶不住了,姑爷现在到底还算外人,小少爷的话也没人听,再这么下去,恐怕……”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开口就有人听了似的。”我笑吟吟道,梁森一时噎住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没事,我说不动的,自有人帮我说,你打个电话招呼一声,把后院关着的那八十多个人放了吧。”我冲梁森浅笑笑。 “小姐的意思是……” “我表哥走到哪儿了?” “在门口了,只不过表少爷前两天射箭的时候摔了一跤,骑不了马了,走到洪堂的话,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 “他摔着了?!”我惊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仔细想想,如果是换做别人,那我可能得担心担心,表哥……还是算了吧,照二叔的话,他皮实的很,小时候跟人打起架来断胳膊断腿都是常事,只要还没被下病危通知书,他都没事。 “小姐放心,他没事,就是膝盖上肿了一块。”梁森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既然表哥会慢一点,那咱们也不着急。”我伸手制止了一旁给我牵马的人,笑笑道:“我们走回去。” 我和梁森一前一后,在路上磨叽了半个小时,走得比蜗牛还慢,等再次回到洪堂的时候,里面的战火都快平息了,我向高辛辞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他的神色,大概是赢了。 我和梁森进门,依次向几个重要的长辈行了个礼,随后我回到我的座位上去,梁森再次躲到屏风后面。 唉,真是不得不说,表姑一家在地下瞪着我,恨得牙痒痒的那种表情我看的是真爽啊!不过这还不够,我还得让他们更狠一点儿。 我笑着招呼屏风后的几个管事去切水果,回顾向二奶奶笑道:“这么晚了,还得麻烦二奶奶一直在这儿坐镇,也真是孙女儿没什么出息,处理事情不周全,累着二奶奶了,您吃点儿水果。”我那谄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想向二奶奶求助呢,可实际上…… 我:真不好意思,借您孙子一用。 二奶奶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抬起头来看看我,大概也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她没说什么,还带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却是阴狠了,恨不得咬死我一般。 我撇了撇嘴,客气话说过了,我也就没再管二奶奶是什么心情了,回过头去预备自己的计划,我正看见梁森在给表姑那桌送水果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果刀落下了。 我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儿,咬死了要把傅云秦推出去摘清傅家,想必表姑恨不得拿那把刀捅死我吧?只不过我还是相信表姑的能力的,她想对我动手,出招的技术肯定比不过天天想着法儿整死我的慈禧太后,我想我还是有能力自保的。 不出所料,表姑提着水果刀就上来了,想来她的脑回路大概就是:傅惜时这个小兔崽子,吵架就吵架,赢了就赢了,就算我们家云秦进去了,我们到底还算是你的长辈,你不尊敬着也就算了,还敢来挑衅?真当我们家是豁不出去的不成? 我眼看着表姑气急了,便以一个弓着身,左手提刀,右手背后的一个傅家传统……额……反正就是个传统武打手段吧,我怎么也没学会的那个,以这种站着的龙虾的姿势朝着我冲上来,看着便是要拿那刀子剜我的心肝,我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等着她来对我动手。 我预想的是,等她过来了,我故作惊讶的样子拿手去挡,她在我手上稍稍划个道,这样我吃的亏也不算大,她也会因为伤了我接受家里规定的处罚。 但是这一次出了一点儿意外。 我万万没想到,陆澄澄先我一步帮我挡下了那一刀,而我只是手指被划破了一点点。 他倒是没什么大事,还至于到进医院的程度,但左手估计好几天都不能动了,陆澄澄是直接拿手接了那一刀的,那血,哗啦哗啦的就流下来了!我滴个天爷呦!!! “你干什么!”我急了,上前去一把推开发疯的表姑,拉住陆澄澄的手往后退,高辛辞神色一紧,立刻走到我前面去挡着。 表姑他们被梁森的人摁住了。 出了这么大个事,堂里绝大部分人也坐不住了,可能是为了在老傅面前显个眼吧,帮我谴责表姑的人还挺多的,只是说的话大多无关痛痒,要说骂人、惩治人,那还得是我表哥。 到底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啊,我小叔这个怼人冠军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当即就被门外一个人给抢先了,没错,正是我那暴脾气的表哥,拿着铁棍子也不管谁是谁的了,一见我在堂前抹眼泪了,拿着棍子冲着傅云秦的脑袋就是一闷棍。 “把他腿给我打断!”表哥一声怒吼,整个洪堂都得震一震。 也真不愧掌家三房里现有的唯一一个能掌事的继承人,表哥的威望那是我跑马都赶不上的,他的话一出,在场那些眼睛长在天上、平日里爱好就是无视我的那群管事当即便坐不住了,上来就要把傅云秦拖出去打,有人来劝,表哥就是冷冰冰的一句:“要不连你一起打?” 没多一会儿呢,洪堂外就传来了傅云秦杀猪一般的嚎叫,哦!还有伴奏,表姑和表姑父一同演奏的“命运交响曲”,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我 第76章 突然又想当小叔的女儿! 接上回,夭寿嘞!余婷那件事都差不多了了,我这小心肝被折腾的快有写哥同款心脏病了,怎么这还得再唱一出什么晚宴啊!晚什么宴啊,傅云秦被抓走了大家很开心吗?还能热闹的起来??? 小叔说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几个小伙伴又再次围坐了起来,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不理解,陆澄澄不理解,寒露也不理解,就连高辛辞也表示从没见过还有这么玩的,究竟是大家都对傅云秦怀恨在心,他被抓进去确实是件令人开心的好事,还是大家要化悲愤为食欲,决定用笑脸来掩盖内心的悲痛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场子我终究还是要去应酬一番,要不然得有人说我“耍大牌”。 稍晚点的时候,李叔带着两个化妆师过来了,我安排高辛辞和寒露到后院去休息,梁森带人守着,我和陆澄澄也就安心到前厅去招待李叔了。 为什么说是“招待”呢?因为我和陆澄澄现在已心知肚明,李叔并不是中立方,人家是三太太的人。 从前儿个晚上起,三奶奶和李叔就没完没了的想招让我出风头,好似是要给大家心底压个印子,我这个长房大小姐可是会耍威风呢,二太太这个长辈还坐在堂上呢,我无视人家,小叔这个掌家还在场呢,我一个还没定下的继承人反倒压了他一头。 现在这个情况下,小叔和表哥怎么护我都是没用的,我毕竟不是小叔的亲女儿,不是表哥的亲妹妹,真正危急的时候,他们不会豁出去扶我上位,按照他们的计划,如果老傅不亲自来替我说话、给我撑腰的话,那我还是仗势欺人,不敬长辈,最后得罪全家,他们算准了,老傅是不在乎我的,最可怜的是我也没有把握老傅会来护我。 他从来都是那样,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的时候,他什么都听我的,但一旦加上了外人,他就要没完没了的审时度势,最后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让我忍下那口气,然后息事宁人。 我有些心酸,抱怨怎么就偏偏生在了傅家,或者说,怎么偏偏就是老傅和慈禧太后生下的女孩子,或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活该遭罪。 只是抱怨归抱怨,老天爷给我的条件就是这样儿了,我除了“重开”这个选项以外就只有去面对。 我换了一件低调的浅紫色薄纱长裙,安安静静的坐在镜子前面让那两个化妆师给我收拾,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我这边结束了,在李叔的带领下,我到门口去跟陆澄澄汇合,他换了一身精干的西装。 我们俩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前一后坐上了李叔安排来接我们的车。 我们去的时候晚了些,宴会已经开始了,很热闹,很欢快,就好像傅云秦不是犯罪了,而是立功了,我站在门口,只觉得这里头的笑声实在讽刺。 “表姐,你怎么傻站在这儿啊?走啊,喝酒去!” 忽然一个我认不得的小表弟上前来给我递上一杯酒,我有些尴尬,陪着笑把那酒喝了,他又要给陆澄澄倒酒,我忙拦下:“他喝不了。” 我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陆澄澄刚来傅家,什么都能硬逼着自己习惯,就喝酒不行,一杯脸红两杯摇晃三杯就倒,关键他还逞能,非得给自己灌,经常胃出血进医院去,我都看不下去了,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对他的恨意释怀之后,就教了他一个好办法,把自己的酒偷偷换成葡萄汁,反正长得都一样,谁也看不出来,这还算做我们俩的一个小秘密。 推拒了那位不知道叫什么名的表弟敬酒之后,陆澄澄暗暗瞥了我一眼,那眼里直冒星光,唉,木有办法呀,我好像真的是比他妈还了解他。 一晚上不顾一切的吃喝玩乐终究不是我们的命,在我来之前,小叔已经给我发了消息,他和表哥把表姑一家控住了,连同家里其他几位说得上话的长辈都守在凝晖堂里,说是吃饭,实际上还要商讨对他们的处置,打了傅云秦还不算,表姑的包庇罪,伤害我和陆澄澄的罪,再加上不敬二奶奶的罪,数罪并罚,她恐怕会被族谱除名,而表姑父,他本身没有上族谱,傅家原本也就不承认他,所以我们也不罚他,只要把表姑逐出老宅了,他自然也就流落街头了。 但傅云歆还是傅家女儿,念在她没有包庇弟弟这件事,家里并不打算处罚她,她对于自己父母是否帮扶,我们不会过多干预。 今天晚上这顿饭,基本就只是给表姑送行了,看在亲戚一场,没人打算在这最后一晚跟表姑生气发火,当然,这是在表姑也老实本分的情况下才能成立的。 可我一进门,感受到那冷的跟冰窖似的气氛,我也就明白了,场面并不太好看。 小叔笑了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脾气也真是够和顺了,眼看着小叔另一边还坐着吹胡子瞪眼的表姑父还能忍着不闹事,面带微笑的到小叔身边去。 我估摸着猜出来小叔是什么意思了,其实他一肚子气,但他到底是这场上唯一的掌家,如果老傅和二叔在的话,他确实可以骂骂咧咧的给掌家团体“丢人”,但他们不在,小叔就只能尽量收着点儿脾气撑场子了。 唉,早说嘛,我亲爱的小叔,你想找个理由解气?我帮你啊~ 瞧好了吧! 我到了我自己的座位上,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倒满了一杯酒端起来向表姑父赔罪。 “表姑父,咱们都是实在亲戚,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僵,但您也看到了,云秦表哥确实做错了事,咱家家规您也是知道的,很严苛的,该罚就要罚,我也没办法,但我必定竭尽所能,找一个好律师,好好给表哥说道说道,争取早点儿出来,等他回来,还是咱傅家的好儿女,您看这样成吗?侄女儿敬你。” 我这一杯酒要是敬给表姑,她脑子清醒了,估计还不会中我的计,但要换成是表姑父,那个蠢胖子,肯定耐不住气。 只见表姑父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嘴上也没饶着 论道:华胥引 盛夏夜,忽迎一阵风雨,夜微凉,蕊寒香冷,蝶难来。——题记 凉亭里有人在弹筝,傅惜时在一旁吃着冰激凌,手指勾了勾在一旁看得陶醉的小叔。 “小叔,那哥哥弹的什么啊?” “是华胥引。”还不等小叔回复,弹筝的那位少年便先一步抬起头来,他的眼眸如同星河,轻声道:“三爷说,您最近的心情不大好,便请我来。” “哦……”傅惜时有些心虚的回头看看小叔的脸色,被戳破了心事,她不禁咬了咬嘴唇,暗叹一句小叔真不愧是学心理的,什么都瞒不过他。 小叔笑了笑,揽住她的肩膀:“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啊?是因为……那天,对表姑父的惩治你看的不过瘾?” “不是……”傅惜时皱了皱眉,她所难过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件小事,“我只是天天被关在老宅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可惜她的心里话并不能跟小叔说。 小叔轻叹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他的宝贝侄女儿是在说谎话。 想起不知从哪儿看来的一句话:我们可能告别了过去,但过去或许不曾放过我们。这句话用在这里刚刚好。 老爷子的一生是传奇,带着整个傅家走上辉煌,可这位老英雄实际上心眼儿却有点儿坏,他带来的阴影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小叔一个人没办法解决这片阴影,大哥二哥也不能,他们便只好各自躲起来,只是没想到,因为他们当时的“懦弱”,多年之后,这个阴影竟然笼到了孩子们头上。 好在这片阴影还不算太大,压得人喘不过气,还处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希望还来得及补救。 “乖乖,等风头过去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也知道,经常来咱们家的那个警察叔叔是我的同学,他的工作,作为同学我还是要支持、配合的对吧,咱总不能,带头给人家找不痛快嘛。”小叔轻声道。 傅惜时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在老傅面前,她不管在哪儿都是个懂事的乖乖女。 “三爷,曲子弹完了,还要继续吗?”弹筝的少年起身道。 小叔回过头看一眼厅外淅淅沥沥的雨,还有雨雾中阴森森的傅家老宅,再次回头,他道:“再弹一次吧,除除晦气。” “是。”少年拂衣坐下,悦耳的琴声从他手下扬起。 “咱们该走了,到饭点儿了,饿不饿?”小叔揉了揉傅惜时的头发。 “饿!我要吃红烧肘子!”傅惜时小跑两步到小叔后头,脚下一使劲就蹦到小叔身上去。 “诶呦,臭丫头,都多大了……”小叔无奈地摇摇头,耐不住背上这小丫头的撒娇,只好背着她走。 走出亭子最后一步前,傅惜时撑开雨伞,叔侄两个便踏进了雨雾中,少年侧目瞥了一眼,只觉得他们二人已如远处的楼阁一般若隐若现了…… ==================== 临江市 老傅整日整日地苦闷,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就连程菱也不能。 程菱一见老傅苦闷,她自己便也开心不起来——老板不开心,她还怎么捞钱?钱倒罢了,她现在倒也不太缺,只怕是还得遭一顿骂,然后老傅就又是好几天都不理人,她已经竭尽所能的讨老傅开心了,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还是不成,就只能脸贴脸的靠着老傅,老傅禁不住她这死缠烂打的,只好硬憋出个笑,轻轻拍了拍程菱那张白皙的脸,他一向是不想无缘无故跟人家发火的,除非忍不住。 “老傅,你怎么啦……一直不理人家,咱们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嘛,出去转转好不好?”程菱夹着嗓子,娇滴滴的,叫老傅都不大忍心了。 不论关系怎么说,就论年纪,他足以当程菱的老爹了,没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对小姑娘生气。 老傅叹了口气,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不去了,你去吧。”老傅决绝道。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就要缠着你。”程菱搂着老傅的腰就不撒手,脸蛋在他胸前蹭了又蹭,不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设来,再细细考虑一番,能让老傅不开心的,好像也就只有孩子们了,想通了,程菱冲着老傅微微一笑:“你是在担心小姐他们吗?” 老傅苦笑笑,点了点头,捏了下程菱的鼻子:“你呀,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说我也真是,就时时这一个丫头,还不省心……” “哦~你在抱怨小姐喽?等她回来我要告诉她!”程菱一挑眉,倒耍起小孩子的赖皮来。 老傅连忙制止,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揽着程菱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可别可别,那丫头又来找我闹了。” 程菱一见老傅笑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捧着老傅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天爷呦!金主爸爸总算是笑了。 笑过之后,程菱又想到一个歪主意,她伸出手指勾了勾老傅的胸口:“你想要孩子啊,我给你生啊……” 说到这儿,老傅的脸色刷的一下又黑了,不至于发火,但语气很明显的冷了下去,他轻轻推开程菱,喃喃道:“多大年纪了,还要什么孩子,少开玩笑。” “可我……”程菱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老傅一个眼神便止住了。 “行了,好不容易歇两天,找几个朋友出去玩玩吧。”老傅行动利落,直起身拉开脚边的抽屉拿了张支票出来,填了几个字递给程菱。 程菱委屈巴巴的,可眼看着老傅是不肯在这事儿上松口了,便只好乖乖的拿了支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反正人设立住了就够了,没有孩子没有名分固然可惜,可这已经是自己能选的最好的路了。 程菱低着头离开,可走了没几步,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拖鞋,抬头向上看,正是那拼了命插她的队当上夫人的陆茵茵,程菱违心的笑笑,躬了躬身唤了声:“夫人”。 陆茵茵的脸色最近一直不怎么好,她没搭理程菱,就好似没看到一般,自打她前几天听说陆澄澄在洪堂上奋不顾身的保护傅惜时的事儿后就一直这样,神神叨叨 论道:桃花落 空山鸣啼,奇现桃花落,问天约是残妆和泪,污红绡。 ——题记 隔了三五天,弹筝的少年便再次回到了傅宅,只是与前些日子不同的是,这次请他来的并非是小叔了,而是傅惜时本人。 “今天弹的是什么?”傅惜时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少年抬眼看看这苍白的面容,眼底星河似乎也暗淡了一瞬,他未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小姐是病了?” 这不是他工作范围内该有的问题。 傅惜时轻笑笑,摇了摇头,可这一笑更是虚弱,少年有些不忍,手下弹奏的速度都快了些,他不想面前这位衣着单薄的姑娘在亭子里待太久——虽说是夏天,可今天又下雨了,冷。 “今天的曲子,是……桃花落。”少年轻启朱唇道。 傅惜时静静听着,思量着看来今日的曲子还是选错了,太悲凉了,这让她不由得去想昨日一天里发生的事。 一天,就那一天。 ==================== 祠堂好生热闹。 外头围了一圈人,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壮汉,穿着黑色中山装,手背于身后,有人上前去问他们为何在此,他们便恭恭敬敬的鞠个躬回一句:请您退后,二太太和三太太在里头上香。 祠堂里香烟缭绕,从门口望进去,确实可以看到二太太与三太太的背影。 二太太搂着一个红木制的牌位,望着台上那个名字发呆,三太太有些调皮的凑上去,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顿时脸色一黑,拍了二太太后背一下。 “他都走几年了?还想着呢?”三太太冷哼一声,狠狠剜了那个名字一眼。 傅老太爷——傅文柯。 二太太被她忽然一拍吓了一跳,但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却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暴跳如雷,她只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再次仰望台子顶端的那个名字,叹了口气。 二太太知道,自己这样太痴了,若是能像三太太一般倒好了,“没心没肺”的,老爷活着的时候能忍着恶心贴上去,老爷死了瞬间就能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只可惜自己做不到,自己的家世是三位太太里最好的,当初本也就不是为了钱才进了傅家跟老爷在一起的。 三太太见她不搭理自己,还想着台上那个蠢男人,有些不满,便又想方设法的作死,伸手将二太太手里的牌位抢了去,看了又看,等到看清了牌上的名字,顿时更气了。 “许肃宁啊许肃宁,你真是疯了,你可放心吧,我一定每日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不会死在你前面跟你抢那个死鬼旁边的位置的!你大可不必这么早连你自己牌位都做好喽!”三太太将那牌位撇到了一边去,还不解气,又伸手将自己才给老太爷上的香给撤了。 二太太一个白眼翻过去,将香抢回了自己手里,又给老爷上上。 她仰望,心里不知盼望了老爷牌位右边的那个位置多久,她想,舒华是大太太,她死后,她的牌位一定是放在老爷左边,至于右边那个,她和三太太都是所谓的续弦,平起平坐,自然是谁先死了谁才能放的,她不信明月,明月素来是爱跟自己争的,万一她先死掉了呢? 二太太瞥了三太太一眼,冷哼一声:“你不放在那里,你还能去哪儿?” 三太太终于听见老姐们跟她说话了,哪怕不是什么吉利的话,她也还是喜笑颜开,她上前挽住二太太的手臂,凑在她耳边:“我的牌位一定要放在你旁边,这样我就算死了也能惹你心烦,等轮回的时候啊,我也跟你挤在一块,下辈子还要气你。” 二太太拍了她捯饰了一早上的发型,气笑了,她道:“你小声些,别让外人听见。” 三太太没生气,靠在她肩上笑了,“我才不怕,我是给这个家生了三爷的功臣,就算真有人听见了,还敢赶我出家门不成?老爷子都死透了,谁还能管我。”她的语气像是幸灾乐祸,不一会儿又没忍住,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余婷那事儿,你还是帮我了?那不是你干闺女么,不心疼啊?” 二太太面容一瞬暗淡,又想起那夜的事来,干闺女余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找她,说三太太要她自尽,太太可以出三百万来供养她弟弟上学,还能给妈妈看病,可她不想死。 二太太当然是心疼婷婷闺女的,她那个名字“桃枝”还是她给取的,但可惜了,她若不死,这大好的机会就浪费了,三太太早来找她说过,他们俩争了半辈子,说到底不都是为了儿女嘛,婷婷不是亲闺女,但鸣堂是亲儿子,疏忱是亲孙子。 她给婷婷闺女开了个更好的条件:“只要你肯听三太太的话,我另给你三倍的价钱,你们家,自此就不用再为金钱发愁了。” 于是余婷不在了。 二太太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会儿又呼出来,“她,没有你重要。” 三太太乐了。 “你放心,咱们还没输,我是小看了老大家那个丫头,也小看了林默写,但疏忽不会变成惨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三太太伏在二太太肩上悠悠道。 二太太想着婷婷闺女死时的惨状,绝望的点了点头:“做的干净点。” 两位老姐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可惜情况不大允许了,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场姐妹间的叙话。 那个胖汉子上前一步道:“三太太,三爷来找。” 二太太顿时变了脸色,轻蔑一笑:“呦,你的小祖宗来啦?” 三太太脸色一黑:“你少来笑我,你家二爷也不是好管的主儿,你身边那个崔钰……照顾你照顾的好吗?”三太太眉头一挑,转而出门去,不再回头。 回头是没有再回头了,但在离开前,三太太顿了顿,外人看来,她是在居高临下的看着院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老锁匠,可实际上,她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牌来。 她欺骗了二太太,其实她也给自己做了牌位了。 她想,她不要活成老不死的样子,如果肃宁真有一天离开了,她便会立刻随之而 第77章 云谨 接上回,小叔把他一个学生介绍给我,那个弹筝的少年,可我听了好几天的琴,心情却没有半点儿好转,反而越来越坏了。 他今天又来了,不过他今天什么话都没有问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弹琴。 下午的时候天晴了,我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太阳,烦得要死。 中午的时候小叔借了我的手机,没多久就还给我了,他脸色不大好,我知道他是去找三奶奶了,手机躺在我手边的石台上,我看见了,多了一条录音,我大概猜得到小叔要跟我说什么,我不想听,便一直没管他。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知道小叔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虽然烦闷,可我现在最该在意的事不是这个,小叔再怎么说还是家人,他要做的事也是家事,傅家以外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尚明誉给我发消息了,约我晚一点的时候见一面,我知道他肯定不怀好意,但我总觉得该去,我犹犹豫豫的,始终都没下一个决定。 弹筝的少年忽然停下了,我虽然听不懂他的曲子,一曲华胥引,一曲桃花落,一个比一个悲凉,但我听了这么多天总还是有些印象的,我知道他还没有弹完。 我回过头去,只见少年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多添了一分虚弱,他手指扣在弦上,指尖处止不住的颤抖,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一般,半趴在琴上,狠狠地捶了几下胸口让自己顺气。 我连忙去扶他,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帮他,手忙脚乱的,只能从手边拿了水杯给他,反倒是那少年无比平静,摁下了我的手抚平我的急切。 他咳嗽了两声,好些了,遂抬起头来笑我。 “别怕,我这是老毛病了。”他脸颊一时爬满了血丝。 相处了好几天了,我这才看清,他浑身都是一种病态,牵着我的手上血丝鲜艳而可怖。 见我看他,少年有些害羞,抿着嘴轻轻抽回了手,两手躲在琴下搓了又搓,捏了又捏,其间他总偷偷看我,但很快便又藏起了眼神。 可这样“调戏”小男孩的方式可不好玩,他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病成这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看起来不吉利,但我还是想到了,写哥当初就是这副模样。 我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道:“别弹了,今天太冷了,你穿的太薄,会感冒的,我送你回去吧。” 少年冲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就住在这里。”费力说了这话,他又拿着手绢掩着口鼻咳了咳。 一句话给我整懵了,什么鬼?他住哪儿?! 少年见我疑惑,很快又给出了解释:“我也姓傅的。” 我更懵了,傅家人多不假,我记性不好不假,但我多少都该有印象才是,可眼前这个少年我确实是想不起来,就好像他是凭空冒出来的,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可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我问道。 少年苦笑笑,轻轻叹息。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对于我来说都犹如天人,我还真不信傅家老宅这么个鬼地方能养出这样的绝代佳人来!他实在出尘,虽说这些形容词用在一个男孩子身上好像哪里有点儿别扭,但他确实是这样的。 他示意我坐到对面去,忽然冲我躬了躬身:“其实按照辈分,我该管你叫一声姑姑的。” “什么?”我一声惊呼。 天爷呦!还真是我亲戚?居然还是我大侄子??? 我目瞪口呆,连连叹息。 啥玩意儿嘛,有个这么好看的侄子,我居然这么晚才知道! 他还在继续介绍自己:“至于你没有见过我,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与老太爷的亲缘太远,已出五服,所以拿不到家里的产业,故也不能进洪堂的门,原本是连老宅也不能住的,但三爷收留了我,让我在这里过活,二是我身体不大好,平时不大会出来见人。” 我越听越觉得悲哀,可怜蓝颜多薄命,不过我这大侄儿的乐观程度真是不同寻常,我替他叹气,他倒替我笑。 “我没事的,一直都是这样,早就习惯了,三爷说,越想这些反而病的越重,还不如自己先去忘了,我如此,小姑姑也是如此。”少年再一次看透了我的心事,歪着头冲我笑。 不知为何,他说出我藏着的秘密,我反倒觉得轻松。 我低下头沉吟许久,我不看他,却还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我索性不藏着掖着了。 “如果有一天,你在这个世上最后在乎的亲人突然告诉你,他在骗你,他要害你,你信吗?”我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 他还是笑眯眯的,把手一合,此刻好似几日不见的阳光都汇聚在他的眼中,他稍稍思虑一阵儿,随后又回头看我:“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但我猜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三爷。” 我扯了扯嘴角。 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口,给我留点儿面子嘛! 少年一看我羞红了脸,竟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手托着脸颊,勾了勾琴弦:“三爷才不会那么傻,他想害你,还提前通知你一声,难道是要你回去跟大掌家和二爷告状吗?” “我没说是小叔啊。”我鼓着气。 “我也只是打个比方啊。”少年“乘胜追击”。 很好,还没跟小叔对峙呢,先被自己大侄子气个半死。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我当然知道小叔是绝对不会害我的,但我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我静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是你,你会怎样?” “嗯……我权当听不见!”少年顽皮似的喊了一句,随后又自顾自的弹起琴来,此次弹的不再是华胥引与桃花落,而是一个十分欢快的曲目,闹了这么多天,把我哄开心了,他总算肯换了首曲子。 再听那两个我恐怕要哭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弹的是什么啊?”我问。 “望江南。”少年答。 我大概想通了。 第78章 罪恶开端 接上回,我与少年诉说心事,其实也不能算做是我诉说吧,是他太过通透,早都猜出来了,不愧是小叔带过的人,我什么都瞒不过他。 我听闻小叔原本是打算收他做学生的,教他成为心理医生,只可惜他身体实在不好,经不住高强度的学习,小叔只好放弃,只能将他养在老宅里,本想着这少年住在老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颓废,等再见到他时,他肯定就是个废人了,没想到少年却没有放弃,自学成材了。 一曲《望江南》终了,少年起身抱起琴。 “除了三爷之外,你心里一定还有别的事,不过我不如三爷聪明,实在是猜不出来了,我能告诉你的便只有去面对,三爷说过,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烦恼,解决烦恼的方式不同,决定了他将来的走势如何,不过无论是用什么方式,他总要经过的一条路便是去面对,逃避可不是办法。”少年微笑着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亦笑了,不过是苦笑。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但他还少了一句话的:人还有坚强与懦弱之分,坚强的人才会想尽办法去面对,而懦弱之人会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很不巧,我就是那个懦弱之人。 我总说是能豁得出去,可实际上我又害怕,我体会过一回失去的滋味,我知道那是有多难过的,我不敢让它再发生一次。 我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次走向消亡吗?如果真的可以,或许早在重生的第一天我就已经跳进那条河里了,流水会悄无声息的带我走,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但我没有,我找了理由让我自己活下去,哪怕如同行尸走肉,哪怕是一如从前毫无半分改变,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我试过了,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叹了口气。 余光中,我看到少年的眉眼低垂,光芒再次散去,他耷拉着脑袋,就好像他的神色是随着我的心情而改变的。 可他喜欢笑,便只好咬了咬牙,再想些办法逗我笑,他定了定心,抱着琴的两手捏得更紧了,他忽然一抬头决绝道:“傅惜时,我喜欢你。”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却没有惊喜、没有疑惑,就好像早就猜到一样,但我还是笑了。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能改变这里。”少年歪了歪头,说出这话时,红晕再一次爬上他的脸颊:“如果在今年我还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或许就会离开这里,一个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可我一见到你,我忽然又觉得安心,就好像之前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也都不算什么了,我想跟你走。” “跟我走?跟我回江临吗?那你要准备准备了,我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很快就会回去。” 我没有迟疑,在那一刻,我只想带他离开,但少年摇了摇头。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要心跟着你走了就好了,人只要有了牵挂,一想到她,心里便好像暖暖的,也就不会难过了。”少年低着头,说罢便抿紧了嘴唇,只敢偷偷看我的脸色,看见我笑了,他便也跟着笑。 他真是个极其爱笑的人,只可惜眼神不大好。 我怎么会是能改变这里的人呢,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我叹了口气。 可我不想打击他,他很可怜了,我只好思虑一阵儿后转了个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去面对自己的烦恼吧,我没什么用,帮不上你,不拖累你也是好的。” “这怎么能是拖累呢……” “会有人来接我的,谢谢你的衣服。”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转头便离开了,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我叹了口气。 听了他的话,我再次拿出了手机,打开尚明誉发给我的消息,明晃晃的鸿门宴,我躲不掉,那就面对吧。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坐在了离老宅最近的咖啡厅里,尚明誉坐在对面,他见我来了,第一件事不是跟我说什么,而是左右观望。 我烦躁的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你放心吧,辛辞没来。” 尚明誉呼了一口气,不过这动作微乎其微,我嘲笑他那心虚做作的行为,他一副想瞪我却又不敢瞪我的表情差点儿让我憋不出笑出来。 怂货。 我低下头,闻了闻咖啡的味道,随即便把勺子一扔,身体后倾靠在座椅上直视着对面的尚明誉。 “我不爱喝这东西,辛辞跟我说过你也不喜欢,但你这个人吧,太自卑,就好像你把所有的生活习惯都改成跟老傅,跟高阿姨一样的,你就可以跟他们站在一条平行线上,就好像因此就可以显出你的不一般来,真的很悲哀。” 我刻意说出这段话来,不是为了贬低尚明誉,一方面是我自己也心虚,还有一方面,我想挫挫尚明誉的锐气,说完之时,我看见尚明誉指尖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不过这异状转瞬即逝,他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到底是块老姜,我就是重生一遍活的也没有人家长,不好搞。 “你跟我一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尚明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咖啡,他幽幽道:“你不比我高贵,我是老爷子收留的没错,天生就比你爸爸他们低一头,可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你是傅家亲生的女儿,可他们不要你,你也比你表哥和那几个弟弟低了不是么?”尚明誉抿着嘴笑了笑。 这场面,就好像两个苦命人在比惨。 “我跟你不一样。”我冷脸面对尚明誉的无知。 他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拿起了方才的咖啡,端详许久才道:“小朋友,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在傅家,你能活成这样已经是很有本事了,也或者说,你很幸运,你爸爸比老爷子仁慈,能留你活到今天,真是老天爷怜惜你,你不知道当初我在傅家看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女孩子们,都非常非常难过,我确实不喜欢喝咖啡,但我还是拼命地要学着去喜欢,因为我怕,就算是生活习 第79章 往事悠悠 接上回…… “傅惜时你快点儿我要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了了了了!” 额…… 等会儿再接上回吧,这个讨厌鬼陆澄澄,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先吵吵起我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高辛辞学的毛病,不让我念完旁白就算了,现在连开头都不让我念! “知道了我在往回赶了消停会儿行不行!要不然你们先吃嘛等我干嘛!”我端着手机,坐在车后座上气鼓鼓地看着远处的山,我现在绝对笃定陆澄澄绝对不可能是我亲弟弟,像我这么温文尔雅、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稳如泰山、聪明绝顶的淑女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亲弟弟!吃个饭都要赖上我! “我多关心你啊,怕你不吃饭会饿死,还专门等你呢,你应该夸夸我才对!”陆澄澄在电话另一头笑得喘不上气。 而我一脸黑线。 “我谢谢您啊!你少管我,自己吃自己的去,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那行吧,我真不管你了哦?” “吃你的去!” 我摁掉了电话,还嫌不够,我直接给手机关了机,不过在关机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未接记录。 小叔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过,或许他以为我已经将那个录音听过了,我再也不会理他了吧,但可惜我没有。 我苦笑笑,小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跟尚明誉喝茶,我只是没有听见而已,不过我也不必给他回电话了,已经到老宅了,面对面说不是更加深刻么。 司机过来给我开门,一只手挡在我头上,我从车上跳下去,李叔这个人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连我什么时候出了门都知道,而现在,又及时地过来接我。 我还是不理解他,以他的级别,完全可以不搭理我这个小喽喽,但他偏要多此一举,还对我那么礼貌,究竟是真的尊重我还是另有图谋?我不得而知。 李叔还是面带职业性的微笑上前来,示意身后的随从帮我提包和牵马。 “小姐,要送您回谦和堂吗?”李叔问。 谦和堂就是我的小院,现在天色还早,回去倒是浪费光阴,我摇了摇头:“李叔,我小叔在哪儿?” 提到小叔,李叔很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果然与我猜测的相同,他并不希望我与另外两位掌家走得太近,无论我是提小叔还是表哥,他都不大舒坦,但他也不能不回答我。 “三爷在云角庭那边。”李叔嘴角的胡须颤了颤。 我懒得搭理他的异状,翻身上了马,“那我就去云角庭,不用送了。”说罢,我驱马离开。 云角庭就在老宅中心的彤湖边上,小叔一向喜欢在那里看风景,离门口不算太远,不出五分钟我也就到了,只是我大概去的不是时候。 庭中已经有人惹小叔心烦了,我虽然没能听到全部,但从结尾的那一两句话里我也听出个七八成了,我轻声走到门边去,背着身靠在木纹窗上听里面的动静。 “小叔,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那是时时一条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时时死啊!”是表哥的声音,看来通过齐承那件事,表哥也猜出了爷爷的阴谋,只是二叔不想让他掺和,咬死了不承认,他便只好来老宅问小叔了。 但小叔又何尝不是一个“嘴硬”的人呢?如果不是现在火已经烧到我身上了,只怕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永远把我蒙在鼓里。 “你胡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小叔说。 我看着地下的影子,我猜小叔是打算“逃跑”了,他的影子肩膀已经出了门槛了。 但表哥一向是个急脾气的人,眼看着旁敲侧击不成,他便直说了。 “柳宗兰真的跟三太太没关系吗!您真的跟她不认识吗?那十年前常常坐在您旁边听课的人是谁。”表哥起初是急切的,后面又变成是沉闷的质问。 直说确实有效,小叔停下了,但不代表他会因为这些事就承认。 “齐承真的跟二太太没关系吗?”小叔回过头去轻笑着反问,表哥顿时愣在原地,小叔又乘胜追击,“你要真是心疼时时,倒不如现在就去你奶奶的院里好好劝劝她别再胡思乱想了。” “什么意思?这跟我奶奶有什么关系?!” “傻小子,你回去问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余婷的姑娘,还有,这次老宅的事闹得这么大,你爸爸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不是手眼通天的么?是老了,折腾不动了,还是天外有天,有人把这事拦下了呢。”小叔以嘲笑的语气说完这段话,这也算是个提醒了。 表哥喘着粗气,闭上了眼。 我表哥这个人,说是早早就跟二叔经历了商界的风风雨雨,可对于家里的内斗……二叔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他经历的还没有我多,如果真要把剑锋指向自己的家人,甚至是至亲,我猜他宁愿放弃我,小叔说这些话,也不过是给他警个醒。 “管好你自己吧,别哪天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小叔念叨着,走出了庭门,原本是释然的,但他一拐角看见了我。 我有些心酸,眼睛也不自觉的红了,这是我控制不了的事情,我浅浅抬头看了眼小叔的脸色。 他顿时冷了脸,抓住我的手腕,悄悄看了眼门内的表哥,见他没有注意便拉着我离开,我被他带着去了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小屋,他把我塞进去后,还要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跟踪。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这是老宅,有敢跟我的,但哪会有敢跟小叔的呢。 小叔松了口气,把门关上了,但外界因素都排除了之后他反而更难面对我了,他不敢看我,也许是尴尬,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他在回过头的时候便一直逃避我的眼神。 许久,小叔才憋出一句:“那东西……你听了吗?” 我挤出一个笑来,就像那个弹筝的少年一样,歪了歪头跟小叔撒娇:“我删了。” “啊?!” 不出所料,小叔懵了,没多久后又露出一副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又喜又悲,哭笑不得?最后都化作揪我耳朵还有凑在 第80章 伪装爱意 接上回。 “时时,我问你,三年前我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你对我的喜欢,是装出来的,对吗……” 高辛辞忽然问我,我顿时僵在了原地。 除了这个事情,他问什么我都能回答,哪怕是说谎,谎言里多多少少还能夹两句真话,唯独这件事不行。 在我心里,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我逐渐淡忘,可我知道高辛辞一直耿耿于怀,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无论过了多久他都忘不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他来说都一样,那就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他心里,我害怕,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帮他把那根刺拔出来,而他苦于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 但今天,他怎么会突然提起呢…… 那些所谓的“证据”,我明明都已经藏起来了,他不可能找到的……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伪装着疑惑,可我素来是个演技不好的人,无需高辛辞来拆穿我,我自己就战栗着后退了两步,抱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高辛辞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背着身,我看见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是得知真相后的释然,也是对我的失望。 十六年前,三年前,又是我刚刚回到傅家的那一年,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和高辛辞刚刚认识,他很快喜欢上了我,十分依赖我,我是知道的,但我不喜欢他,我只把他当做一个很关心我的好朋友,那个时候写哥还没有死,我是没办法喜欢别人的,我就天天缠着写哥,因为我能感受得到,写哥的生命正在流逝,我知道写哥陪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根本不在乎高辛辞的事情,甚至连他差点死于车祸,我也不在乎。 肋骨断了三根,两条腿彻底不能动了,手指掉了一个,昏迷八天,抢救八天,醒了以后也没有彻底脱离生命危险,又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一个多月。 听寒露说,她当时就跟高辛辞在一块,高辛辞倒在地下满身是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傻了,高辛辞在昏迷之前还想着给我打电话,他没力气,就求着寒露帮他,也就从那天直到高辛辞转入普通病房的一个多月里,寒露连着给我打了五千多个电话,可我只接了第一个。 还记得那天,寒露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时时,你快点来……高辛辞出事了,我们……我们在医院……” “你慢点儿说,出什么事了?”那时的我慢悠悠的,从写哥手中接过一杯清茶。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高辛辞的安危,因为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我来保护,也无需我来关心,他比我强多了,但我错了,身居高位,要经历的反而会更多。 “他……他出了车祸,现在在抢救,我……医院里就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快来好不好,我害怕……” 听到这些话时,我确实惊了一下,我是想去找他的,但一回头我看见写哥在咳嗽,我心里就完全没有他的位置了。 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写哥最多再活半年,最少一个月。 写哥从小把我带大,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人能比得过他,就算是我亲生父母也不行,就算是高辛辞也不行,所以我只敷衍的回了一句: “那你赶紧给高辛辞的家长打电话呀,跟我说有什么用。”随后我就把电话挂了,还怕下一个电话使我更烦躁一般,我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我杳无音讯,寒露根本找不到我,高辛辞也找不到我,但其实我们所在的医院仅仅是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我没有去看过高辛辞一眼。 再后来,高辛辞清醒了,他问寒露我在哪儿,寒露不敢告诉他实情,就说我来过了,但因为家里有事的缘故,就又走了,高辛辞当然不信,他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时时,你在哪儿?” “你好了?那我去看你。” 两句话,寒露的谎言四分五裂。 我真的去看他了,但他把房门闭上了,我毫无半分愧疚,把带去的营养品放下就又走了,我陪着写哥看书、写字、聊天、散步。 事情至此还没有结束。 高辛辞车祸的事情在他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就传开了,此前一直保密,是婆婆怕车祸是有人故意为之,害怕还会有人在病房里动手脚,她要的不是急不可耐的抓凶手,而是先保住高辛辞的命,等到高辛辞的情况稳定了,她才敢把消息放出去,希望可以抓到凶手。 凶手抓没抓到我是不在意的,作为朋友,我只要知道高辛辞康复了就好,写哥的情况好一些之后,我也提过要去看看他,但他每次都拒绝了,我也就没再“自作多情”,专心守着写哥去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傅和二叔都上赶着去看高辛辞,而且必须带上我。 我是不大愿意的,但我隐隐觉得,好像我和高辛辞的联姻已成了必然的事情,因为高家和傅家之前的联姻毁了,老傅和二叔他们就想拿我作为补偿,正好,高辛辞也喜欢我,高家在商界的地位比傅家高得多,联姻这事,只要高家愿意,我们傅家就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我不想,但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老傅和二叔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询问我的意见,我跟写哥倾诉,我不求写哥能帮我,但求一份安慰就好,但我没想到,写哥居然也劝着我去,甚至亲自带我上门,他跟高辛辞的交谈间,处处都在表明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我不喜欢他,但大家好像都希望我喜欢他。”我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 我和高辛辞的联姻为什么没成是后话了,在高家和傅家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我的冷漠,高辛辞并没有选择原谅我,写哥给他解释了也没用,而我还是不在乎,我就只想紧紧抱住写哥,我不想让他离开我,写哥也劝过我,直说他陪不了我多久了,希望我能再找到一个能像他一样照顾我的人,但我坚决不信,写哥拗不过我,也只好由着我 第81章 冰释前嫌 接上回,昨天一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尚明誉的约谈,小叔的坦白,高辛辞的……那些事,我都难以说出口。 高辛辞走了,从我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是恐惧,是逃避,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不想知道。 我真的做了好久的噩梦,当初高辛辞是怎么从傅家把我接出去的,怎么带到高家老宅去的,怎么把我抱到房间,怎么让我痛不欲生,我都记得,七年了,所有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我忘不了!我真的一点儿都忘不了。 我爱他,可我也怕他。 我可能是疯了,爱和害怕怎么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呢? 我在很早的时候惊醒了,不知道那少年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我睁眼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他抱着琴站在凉亭边了,他远远望着我,眼底是我说不出的悲伤。 真奇怪,明明是我该难过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却总是比我更难过一点儿。 “晚上风那么大,你睡在这里会感冒的。”少年见我醒了,轻声说。 可我实在不想再回到房间去,我只要看到那里,我就会想起来那些不好的回忆。 “屋里太热了。”我挤了个笑容。 少年黯然神伤,眼角泛起红晕,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将琴放在了桌上,拂衣坐下,手指拨动琴弦,在他指尖游动间,亭外簌簌的雨也成了伴奏。 “小姐是病了吧,脸色不太好。”他说。 我听得出,他弹得速度过快了,还错了几个音,他从未有过同今日一般心不在焉的情况。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祸国殃民了,我冲着他苦笑笑,只是少年的情绪不会像我一样要学会迫不得已的隐藏,他低下了头。 “今天的曲子,是……桃花落。” 桃花落,倒是应景,我偏头看向亭外,只见院中盛开的桃花都被雨点打落在地。 电话又响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不过对于小叔这样长年累月早睡早起工作的人,也算正常了。 我接起电话,那边响起小叔的声音: “乖乖,我叫人去接你了,我在沙滩这边等你。” “好,我马上到。”我回答。 时间正好,我起身的时候,《桃花落》也弹完了,少年同我一起起身。 “早点回来。”少年总能看透我的心事,他不需要我跟他解释什么,向我浅浅点了下头之后便抱着琴离开。 取而代之站在我身边的是小叔身边的秘书裴圳。 “裴叔叔。”我打了个招呼。 裴圳一向是个不爱多说的人,没有过多地解释,他直接伸手请我出门,当然,我也没心思跟他浪费时间,便也不多嘴了,我先他一步离开老宅。 小叔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叔所说的沙滩在公海那边,离老宅不是很远,下了山就是,所以还不等我多想想该怎么面对,我已经站在小叔面前了。 这个沙滩还没有被开发过,所以平时是没有人来的,只有我和小叔两个人,我下车的时候,小叔还向我招了招手,笑容挂在脸上,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只好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好,他要真是哭哭啼啼的,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叔向裴圳使了个眼色,裴圳便点了点头离开,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他和其他小叔派来护送我的人就全都消失了,我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小叔向我招了招手:“乖乖,下去游一阵儿?” 我苦笑笑:“小叔,我怕水。” “哦……我忘了。”小叔背过身去,看着远处的波涛汹涌。 谁都可以把这件事忘记,唯独小叔不能,他是故意的,明知自己有嫌疑,他还是提起来了,看来我还是信错了人。 “真的是你。”我低声道,像是疑问,但又不是。 小叔沉寂了良久,最后以一个叹息毁了我对他最后的期许。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现在,又想让我远离你,你不要我手上的东西了么?”我上前去,与他并肩。 小叔还是不面对我,远远的看着海面。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小叔问。 “有时候人伪装的太刻意了,反而会让人察觉到隐秘背后的真相,三奶奶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一环接着一环,打我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因为有高辛辞,我可能就离不开老宅了,你或许不是直接的帮凶,但若说你什么都没有做,我绝对不信。小叔,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其实你这次的表现还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哭着给老大打电话,没想到,你能独自应对,乖乖,我总感觉你变了很多。”小叔放声笑了笑。 我无奈的看着他。 他从来都没想过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我确实变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能不变么,我如他一般看向了海上。 “不变会死的呀……”我摇了摇头。 “你不会死的。”小叔这次的回答倒是干脆、迅速。 只不过,他是自认为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极致了,他也没想到我还是死于非命了吧,防不胜防啊,我活着也真是够难的了,真是每时每刻都行走在刀尖之上,所有滋味,都是苦涩。 “我会的。”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泪流满面。 小叔颤了一下,手伸起了,却又放下,他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把我当孩子似的哄着我。 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升起来了,阳光倾泻而下,将我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我的心里翻江倒海,所有的痛苦在那一刻升腾,如同烈火燃烧,熄灭后又被人撒上一把盐,顿时皮肉缩紧,留下的只有窒息。 我这一生,都是被人编排好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财产,婚姻,甚至思想,都要被人控制着,就因为我是这个家里最不被人看中的孩子,我就可以作为随时牺牲的棋子,就像一个牵线木偶,哪怕燃烧殆尽,成为一个骷髅也要为傅家付出。 我猜,在我上一世死亡以后,小叔在心疼之后,又开始利用我的死做文章了吧。 我抹了把眼泪, 第82章 谷底 接上回,小叔终归还是跟我坦白了一切,我不至于全信,但可以肯定的是,百分之八十的话应该是真的,他一定有隐瞒,不过说了这么多,我已经知足了,再说了,爷爷的遗嘱是跟二叔说的,二叔肯定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小叔,小叔能猜个七八分已经是很能耐了。 我长舒一口气,死也死个明白,也算是不枉此行吧。 小叔揉了揉我的头发:“乖乖,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大老二都很心疼你……以后还有我,只要有我们三个在一天,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 “谢谢小叔……”我没精打采的说,今天实在不舒服,估计是心理创伤受多了,我这小弱缺身体就又要顶不住了。 小叔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又揽着我揉了揉,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要说,果然,沉吟一阵儿,还是开口了。 “乖乖,那个……我昨天晚上的时候看见高辛辞走了,你们俩吵架了?” 听到这话,我心一颤:“没有,就是……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其实,从小叔的角度来看,我不建议你和那个孩子在一起,如果不喜欢,就别硬生生跟他绑在一块儿了。” “为什么?” “跟不爱的人在一块是很难熬的。” “可我真的喜欢他,很爱他。”我抬头看着小叔,始终坚定自己所确信的。 我跟高辛辞结婚七年,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不爱他呢?我爱他,我一直都对这一点,但现在小叔忽然否定我,我真的说不清了…… 我到底爱不爱他?我好像真的从来没说过爱他,只是我习惯跟他在一起,习惯可以算作爱吗? “那什么是爱呢?”我问。 “反正不是忍受。”小叔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来,将它扔进了海里,随后又捡起一块儿给我:“你还小呢,别瞎想那些未来的事,试试,发泄一下让自己心里舒服点儿。” 我笑笑,接过那石头抛了出去,然鹅这办法没什么鬼用。 “如果……是老大和老二跟你说了什么,要求你和那孩子相处的话,小叔再给你想办法好吗?”小叔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小动作停不住。 “小叔,可是我们若和高家联姻,也是抬咱们自己家的位置啊。” 我歪了歪头,紧追着小叔逃避的眼神,刻意挑逗似的。 老傅和二叔确实有拿我联姻的心思,但现在还没有着手实施,偶尔和高家人吃顿饭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小叔考虑的早了。 “有什么好的?最多不过是几笔生意,非得牺牲你啊?你看看高家内里乱的,舰行不是小公司,高家也不是小家庭,咱傅家虽不至于叫不上名,可是和他们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你在自己家尚且过不好,那嫁过去不更完了嘛,咱家也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了,不是非要让你去高攀,你就听小叔的吧,最多谈个恋爱,玩够了就分了吧,找个你真正喜欢的人,低嫁也罢,你活的开心就好,老大老二那边你也别管了,我去跟他们说。”小叔咬了咬牙道。 “不用了。”我看向远方,轻松了许多,“老傅他根本没有提过联姻的事情,我跟高辛辞在一起,是我自愿的。” “死丫头果然是你早恋!” 我正emo着,小叔一个脑瓜崩上来又将我拉回现实,这给我气的呀……真是联姻你又不会安慰,假的你又嫌弃我早恋!小叔,我真的很难做哦! 我气呼呼的,嘟着嘴白了小叔一眼。 小叔幸灾乐祸,还嫌对我输出的伤害不够一般,又补了一句:“其实联姻吧,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主要是你长得……啧,容易让人家觉得咱们傅家很没有诚意。” “那你是说我丑喽!丑也没办法!高辛辞只喜欢我!”我揪着小叔的衣袖就不撒手,气鼓鼓的。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小叔逗我开心了,又揽住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哦对,还有陆澄澄的事。”我忽然想起来。 小叔疑惑的回过头:“澄澄?他怎么了?”小叔说着,眉头都舒展不开。 “小叔,澄澄真的是老傅的亲生儿子吗……”我的声音愈来愈低。 一方面是身体真的不大舒服的缘故,一方面是担忧。 我眼看着小叔的神色渐渐难看下去,他又开始逃避我,但我紧追不舍,他再拖延也还是要跟我说的。 “是。”小叔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发软,就快站不住了。 难怪,难怪,老傅对他那么好!老傅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他了!还是我傻,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看破这个谎言,他也真是够能忍的,半分都没有透露给我,如果不是尚明誉告诉我,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最可怕的是,我和陆澄澄的年纪仅差了两个月。 所以说,老傅和慈禧太后的感情早就破裂了,早在我出生之前就破灭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心里毫无彼此的两个人还能生下孩子呢?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生下我呢?为了让我看看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还是要拿我当他们婚姻失败的出气筒? “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他的存在,是害你爸妈离婚,幼时远离亲生父母,还有你妈妈精神失常从而对你进行家暴的源头。”这是尚明誉后来发给我的信息。 我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只感觉我的天都要塌了,我真的就这么倒霉么?无论对谁好一点儿,依赖谁多一点儿,不过多久,老天爷都会找个荒唐离谱的理由将我和那个人生生拆开,如今就连陆澄澄都不放过了。 他是我亲弟弟,哈!哈,真好笑。 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还偷偷过去看他,看他跟我长得像不像,行为举止像不像,我盯了他好久,发现真的一点儿都不像。 明明他才是那个私生子,他才是看起来有错的那个人,可老天爷却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了,好看的相貌,健康的身体,爱他的父母,我呢?我什么都比不上他,甚至连他脖子上那条项链 论道:弦断(上) 傅鸣延今天起了个大早,演完一场大戏,此刻着实是有点儿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把车停在了路边——亏是今天媳妇不在,要不然让她看见自己又“疲劳驾驶”,免不了要遭一顿打。 想起母老虎发威的模样,他打了个寒颤,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还是选择给裴圳打了个电话,自己则坐到车后座去。 不出十分钟,裴圳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 “系安全带。”傅鸣延一边乐呵呵看着手机里媳妇发来的小闺女舔手的视频,一边习惯性地提醒了一句。 裴圳朝着后视镜看了看,满脸黑线。 老板真是的,忘系安全带明明是他的毛病,却常常拿来提醒自己,这分明就是变相的秀恩爱嘛! 裴圳委屈,但裴圳不说,只是自顾自地问了句:“老板,回家吗?” 提到这儿时,傅鸣延却变了脸色,手机熄了屏,他脑袋向后一倒,沉默了良久。 又想起小侄女儿的事儿来了。 按理说小侄女自小离家,如今回来也不到三年,且由于老大的缘故,他和小侄女儿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说亲本也亲不到哪儿去,但不知为何,他偏是不能将她的事置之不理,他做不到,老大交代的做完了,他还总想着如何能多做一些。 他的乖乖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在这个傅家从来没见过的新鲜感。 这孩子,相貌在于傅家这个以颜值出名的家族来说十分平庸,基本垫底,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见识短浅,贪恋从前,没人推她她绝不会往前走一步,喜欢撒娇装痴,爱耍小聪明,这些缺点都是表层,教养一番说不定还能改,但她偏偏还是个经不起折腾的小弱缺,身体也不大行。 起初傅鸣延并不明白,这么个没有前途出路的小丫头,老大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当宝贝似的藏着,可越往后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乖乖看起来浑身都是缺点的一个孩子,他也放不下。 难道说,她就是傻的可爱?虎的时候是真虎,机灵的时候是真机灵? 傅鸣延叹了口气,或许是她实在太过令人怜惜,她哭的时候,自己整颗心都是揪着疼的,这个孩子和自己不治而终的妹妹太过相似,他当初没能力保护妹妹,如今,护住了乖乖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 于是,他再次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时时那边……还好吧?” “夏夏,我可能还要晚一会儿。” “……” 周夏那边沉默了一阵儿,再次出声时,她的语气无限温柔:“没关系,你去吧,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夏夏,如果老大找你的话,你别怕,只管听……” “我知道,你放心吧,照顾好你自己,别喝那么多酒听到没?” 十年夫妻,周夏学会了抢答。 “你去忙吧,我去哄孩子睡觉了。”周夏抛下一句,迅速挂了电话。 傅鸣延神色黯然,可留给他自责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只低沉了那么一瞬。 “老大走到哪儿了?”他偏头去问了裴圳一句。 “应该刚下飞机,回老宅的话还得一阵儿。”裴圳看了眼手机,“老板,咱们要回老宅吗?” “不。”傅鸣延沉声道:“去临海咖啡馆。” ================ 尚明誉望着窗外的海,浪花一层翻起一层,波涛汹涌,气势磅礴,有点儿像今天风风火火带着一队人马赶过来的傅鸣瀛。 听手下说,傅鸣瀛这个常年躲在临江低调行事的掌家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明目张胆的就带着一群打手来了津海,虽说迄今还没对谁下了死手,但难保之后也不会,要知道,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傅鸣瀛不知道从哪儿找着了他病的不省人事的宝贝闺女,火急火燎的给送进了医院去的。 那是傅鸣瀛的心头肉,傅鸣瀛曾亲口与整个商界说过的,谁敢动他家闺女一根手指头,他便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杀人全家,此次声势这般浩大,只怕是他要给整个商界提个醒儿了。 尚明誉皱着眉头,端起面前喝惯了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心想这次的事情或许真的有些过大了,他是其中一环,难保傅鸣瀛不会顺带着连自己也收拾了,毕竟傅鸣瀛也早有这个想法了。 但他想错了。 他未曾想到,先来找他的,并非是曾经他所忌惮如斯的傅鸣瀛,而是傅鸣延。 呦呵?这是走投无路了,来跟自己谈合作的?也好,傅鸣延这个人心如蛇蝎,手段狠辣,算是傅家这兄弟三个里最无情的一个,如果有他作为同盟,自己说不定能在威廉回国前活下去,到时候就什么都好说了。 尚明誉朝着傅鸣延走来的方向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但他又错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客套的再点一杯咖啡,傅鸣延冷冷的上前来,出手就是按住他的后颈将他的额头往桌角上撞。 叫喊声都被硬生生的磕了回去,尚明誉眼冒金星,感到头上一道暖流划过自己的眼角、鼻尖,最后经过下颚,滴落在地。 “你们干什么!”尚明誉的几个狗腿子在旁怒吼,但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傅家不养闲人,这话不是白说的,裴圳就是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秘书,实际上他还有一个市区空手道比赛冠军的身份,妥妥的斜杠青年,尚明誉那几个“保镖”,他一手捏死十个。 傅鸣延没有多余的闲话,直截了当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目的。 “不好意思啊,没老大老二那么有文化,我骂人比较直接,要是觉得没脸了,您多担待,姓尚的,你特么少来管我们家的闲事!再让我知道一次,我弄死你。” “傅鸣延……你好意思说我……”尚明誉变态了一般,这时候竟然笑了出来,甚至是放声大笑:“你们要真是兄弟和睦,我能插进去这一脚?怎么着,你今天是要替你那小侄女儿报仇?你当初推她下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闭嘴!”傅鸣延额头上青筋肿起,手上用的 论道:弦断(下) 又是那片熟悉的海滩。 傅鸣延暗叹倒霉,早上刚从这地方离开,没过几个小时呢,又回来了,也实在是乖乖那个小崽子身子骨太差劲,禁不起身体上的折腾,没想到连心理的压力稍大点儿也禁不住。 谁能想到自己刚走没两步她就倒在沙滩上了呢?亏的是她在晕倒之前还晓得给梁森打过去个电话,否则,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她死在这儿都很难有人发现。 像是安慰吧,二哥在自己身后拍了拍,傅鸣延则仍如小孩子一般给他扮了个鬼脸,结果不出三秒,大哥就在他身后给了他一脚。 “兔崽子,还笑得出来!”傅鸣瀛阴沉着脸低吼一句。 傅鸣延转了转眼珠子,随即又歪歪头道:“不笑还怎样?我哭给你看啊?” 傅鸣瀛顿时脚底像有热锅一般,急的气的直转圈,恨不得给弟弟一脚踹海里,吹胡子瞪眼的:“时时现在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到底跟时时说什么了!” 傅鸣延脸上的笑僵住了,果然,老大是来问罪的,也不知道这次还好不好糊弄。 “我什么都没说。”他强装镇定道。 “你放屁!”傅鸣瀛抬手就要打人,弟弟跟闺女若非要舍一个,他一定是要闺女活着的,三年前那件事瞒下去已经是他给弟弟最后的颜面了,如今再犯,不能再忍! 傅鸣堂及时出手拦着,嘀咕着自己真是不容易。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别打孩子!”傅鸣堂扳住大哥的手,回头一看,只见那驴脾气的弟弟是一点儿软都不肯服,就腆着脸等着大哥的巴掌上去呢。 “打呀,你打死我算了!我说了我什么都没说!”傅鸣延浑身绷得紧紧的,“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乖乖,她要是说我有错我今天就从这儿跳下去你们就都满意了!” “犟得很!”还不等傅鸣瀛动手,傅鸣堂就先拍了弟弟一下,“道个歉就完了有那么难吗!” “就不是我!”傅鸣延试图扳开二哥的手,但又做不到,脸色一阵发红,也不知道究竟是气的还是心虚,冷静下来了,他微微低着头念了一句:“也确实怪我,乖乖是前几天就开始不舒服了,我没太在意,我带她来吹海风冷静冷静,后来我有事就先走了,她晕倒的事……那就是个意外。” “又是意外,三年前的事也是意外!傅鸣延,我闺女到现在做梦都在喊让你救她!她才十三岁,你多狠毒的心你要把她淹死啊!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到了了就拿一句意外来糊弄我!”傅鸣瀛毫无犹豫,歇斯底里的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吼了出来。 在这个傅家没有人比他更委屈,可作为掌家作为大哥,他偏偏就是要把这所有委屈都咽下去,而他人冷眼旁观、理所应当,这些他都无所谓!但自己的一再隐忍没有换来夸赞,反倒让人觉得他是冤大头,如今魔爪都伸到自己宝贝闺女身上来了。 他从来都知道三弟是什么心性,知道三弟也可怜,所以傅鸣瀛这么多年来能让的都让了,也选择相信弟弟本性不坏,其余的总有一天也会做出改变,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时时难道不是你的亲侄女?你说过,为着从前的事你也会好好护着她,可现在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傅鸣延,你别把我当傻子!”傅鸣瀛尽量压着怒火,他想,这是他最后的退让。 但,他的气急攻心也让他说了错话,直到说完了,见到弟弟眼底恨意窜起,冷笑着,哀叹着,哭笑不得着,像疯了一样哭着笑,笑着哭,他才反应过来,瞬时低下了头去。 “为什么你说是意外我就必须要相信你,我说是意外你就不信呢?你也知道这是糊弄人啊……”傅鸣延低声抽泣着,眼底凄迷,他声音虽小,声势却高,他一步一步走进傅鸣瀛,连傅鸣瀛也要退后,他一拳一拳重重击向自己的心脏,沉声道:“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指责我,唯你不行!” 傅鸣瀛顿时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此刻丢盔弃甲,连眼神都要躲闪。 他想走,但傅鸣延一把抓住了他,声泪俱下,他的神色从未有那么真诚过,他就差要跪下来祈求了。 “哥,哥……我求求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是,是我害了时时,三年前是,现在也一样,我都告诉你,我赎罪我去自首……那你也来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恒恒是怎么死的?当年大雪,我和恒恒为什么会被锁在后院那个小木屋里?我敲门你为什么不理我啊?!那包饼干里为什么会有农药?你想杀我是不是?那你冲我来啊!为什么是恒恒!你又救我干什么……” “鸣延!别闹了!”傅鸣堂冲上前去把弟弟拉到自己怀里,他也心虚,但还是要装作责怪的样子拍了拍傅鸣延的后背,“恒恒的死就是个意外,当年我跟大哥在一起,他根本没机会对你下手!再说了,他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傅家兄弟三个无论是谁,无论何时都不能因为一个误食农药而死去的妹妹乱了阵脚…… 可是,他们真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相信妹妹恒恒是误食农药吗?傅鸣堂没有见过妹妹死时七窍流血的模样,所以他可以选择相信,大哥当年因生母被气死的事情生着全家的气,当然也不喜欢妹妹,所以他也可以相信,但三弟呢? 妹妹傅郁恒是三太太生的,是三弟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也是他在傅家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大哥二哥都跟他差了十多岁,所以都是聊不来的,只有妹妹一个肯听他说话,临了了,妹妹也是死在他怀里的。 他们一起玩闹,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们以为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从没防备过,结果就因为这一份天真,他们在一个大雪夜里被关进了后院的小木屋里。 风一吹,门就闭紧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两个孩子身上都只有单薄的睡衣, 第83章 蓝雪花 接上回,我一日之间失掉了所有我为之看重的东西,我终究还是没能撑住,晕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半梦半醒间,我好像看见了老傅急切的向我跑来,将我抱起,在我耳边说:“时时,别怕,爸爸带你回家。” 家?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我哪还有家?就算曾经有过,他一来,也就没有了。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了,身边是陆澄澄和表哥在守着,而老傅、二叔、小叔他们在外头。 我像是晕了好久,老傅心急如焚,满头大汗,手脚并用的问着医生我的情况。 “医生,我女儿为什么还不醒啊?她已经躺了好久了,现在还发着烧,不会有事吧?” “她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后来……后来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缺衣少食的,又累了很多病,可养了一段时间也好了不少了,没见再犯过,这次会不会是复发了?” “家里出了一点儿事情,是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不好,您说她是不是因为心理上的负担所以才不愿意醒来?那现在我们家长能做些什么呢?” 问东问西的,连贯好几句话中间都不带喘气儿的,医生想回答他都插不上嘴,我没憋住,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陆澄澄和表哥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响动,纷纷探过头来。 陆澄澄不愧是老傅的亲儿子,这一点儿倒是体现出来了,抢话第一名,表哥还没来得及张嘴,他一咕噜话已经冒出来了:“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不?两天一夜!我都快熬死了都等不到你醒!还有诶,你知道你最高烧到几度吗?三十九度五!我说我量量你多烫吧,差点儿给我抬头纹都给熨平了!” “等会儿?你怎么量的体温能烫到脑袋?!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表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陆澄澄立即瘪了嘴退了两步,那副模样着实引人发笑,可不知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了。 他害了我。 是他害了我吗? 是他毁了我的一生。 “年纪轻轻的,哪来的抬头纹。”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把头别到一边儿去,也不在意陆澄澄是怎么贴近我了,反正,他是我亲弟弟呢。 表哥鄙视完了陆澄澄就又回过头来看我,把椅子移的近了些,靠得近了些,或许是知道我为什么落寞的原因,他今日出奇的温柔:“时时,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我只是一一摇头,我知道我不该把我的情绪带给无辜的表哥,可我真的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还嬉皮笑脸的爬起来应付。 表哥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此后,病房里又默默了良久,只能听得到老傅还在外头无休无止的追问医生,而我们三个十分默契,谁都没有将我醒了的消息说出去。 我侧目从敞着的房门望出去,一片荒唐如同笑话。 我又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陆澄澄和表哥不在了,取而代之守在我身边的是小叔。 我醒后,只是木然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我忽然发现,我认识小叔越久,我反倒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连着两辈子都算上,最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家里人都不大喜欢他的原因,所以小小的我成了他的玩伴。 再后来,我觉得他是为了利益。 等到我结婚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他也曾真心实意的为我考虑过。 再到前些天他坦白以前,我依赖他甚至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我觉得我在这危机四伏的老宅里也可以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只需要依靠着谁,平平安安度过一个暑假。 而现在,我又想不通了。 我看着他的模样,平淡,冷清,看不出一点儿感情,就如同窗外盛开的蓝雪花,冷淡,忧郁。 床边摆放的花瓶也插满了蓝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耀眼,我抬手挡了挡,也就抬手这一下的功夫,小叔注意到我醒了,手放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喃喃道:“我的小祖宗诶你终于醒了,还好还好,退烧了,你要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呵呵,是我吓人还是老傅和二叔吓人啊? 我瞥了眼门外,果然,正看见老傅和二叔都在透过门缝往里面观望。 他们是想知道我对小叔的态度,好以此判定应该如何“审判”小叔,小叔做了什么坏事不重要,我怎样也不重要,他们只怕小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会闹起来。 若是换做重生前,我或许真就将这页轻轻翻过了,如今不行了。 我知道问小叔是问不出来什么结果的,他能猜到的,我也能,要想具体知道爷爷遗嘱的内容是什么,还得去套二叔的话,而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解除他们对小叔的怀疑。 可能也有私心的缘故,总之就在小叔靠近我给我喂水的那一刻,我猛然起身扑进小叔的怀里,水杯也被打翻在地,清晰的碎裂声打破医院的宁静,似为这苍白的伪天堂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叔愣了一瞬,门外的二叔松了口气背过身去,老傅深锁的眉头舒展。 我再也没有抑制,任由内心的委屈在那一刻爆发,哭的昏天黑地、不能自已,而小叔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脸上有了表情。 是无奈、是悲哀。 他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念叨着:“不哭,不哭……” 我怎能不哭呢?你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怎能不哭呢?不过,我死也能死得明白,也算是为我好吧。 我以为,事情到这儿又会是一个节点,我至少还会有几天的清静日子,但我错了。 我哭到一半的时候,老傅和二叔走了,与从前无差,老傅看不得我哭的样子,所以通常会选择躲开,屋里更安静了些,又过了一会儿,小叔也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带来个更坏的消息。 “乖乖,好点儿了吗?一会儿,去看看云谨吧。” 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云谨是谁,愣了半晌才从小叔的神色里猜出,只能是那位曾面若桃红、说喜欢我的少年了 第84章 圣人 接上回,在医院发生的事我真是终身难忘,我可以不为了自己,但为了无辜受害的云谨和数百名困在傅家、难以求生的灵魂,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不能再拖了,我没有时间了。 等回了临江,二叔的心里话我就半句也套不出来了,所以必须趁热打铁,我得去趟祠堂,连带着早八百年就升天了的爷爷也问一问。 我嚼着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我瞥了一眼来给我送饭的孩子。 应该也是小叔手下养着的贫困生之一,小叔的眼光还挺固定的,这孩子十二三岁左右的样子,外表像极了云谨,不过比云谨更多了些青涩,他低着头站在我旁边,微红着脸颊,时不时抬头望我一眼。 我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食盒递还回去。 “你叫什么?”我问。 那孩子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十分别扭的挺胸抬头道:“姐姐我叫林颂!周林颂。” “多士春林秀,作颂清风穆,林颂,挺好的。”我掀开被子坐直了,“姐姐想让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当然,姐姐您说!”林颂拍了拍胸脯道。 “二楼住院的那个哥哥你认识吗?” “认识,云谨哥哥嘛,三爷对他最好了。” “那就好,你应该也知道,他病了,我是想去照顾他的,可我也是有心无力,我很喜欢你做的饭,我希望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你也可以给他送些吃的,我付你……三万,够吗?” 床边喝水的陆澄澄噎住了,差点儿没吐出来,林颂那孩子也瞪大了双眼。 “不够?那五万吧。”我又说。 林颂连忙摇头:“够了够了!姐姐,其实……您不需要给我钱的,三爷资助我上学我已经很感激了,云谨哥哥对我也很好,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的。”林颂显得很窘迫,可又不免有一些欣喜。 我上下将他的衣着扫了一眼,只觉得这孩子和当初的我真是太像了…… “三爷归三爷的,我归我的,你上初中了吧?看你穿着的校服应该是山下一个私立中学的,那地方我没记错的话花销还是蛮大的,有些钱傍身你也安心一点,就能好好学习了。”我轻笑笑,“再说了,我也不是白给你钱的呀。” “那……谢谢姐姐,我会照顾好云谨哥哥的。”林颂抿嘴笑了笑。 “去吧。”我摆了摆手,林颂最后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我好几眼才走了。 直到那孩子没了影儿,陆澄澄才没好气的凑过来。 “豪掷千金啊大小姐?半个月五万,你也不怕人家把你当冤大头。” “冤大头就冤大头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过得也很难,可惜我没能找到一个冤大头。”我幽幽的叹了口气。 陆澄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苦笑笑,我猜,他也算是深有体会吧,他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在跟着陆茵茵四海为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恨他。 说不恨吧,他是老傅的私生子,我过不去这个坎儿,可要说恨吧,他救了我啊,上一世种种不提,就论他现在为我挡刀后还没有愈合的手,我也没办法恨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总还想着欺骗自己呢,他也不知道他是老傅的亲生儿子啊,他也不愿意生来就是私生子啊,他也没有选择,他能怎么办呢?自我了断吗?怎么可能啊。 我注视着陆澄澄,羡慕着老天爷给他的最好的一切,也可以说,我嫉妒,凭什么他什么都比我好呢?嫉妒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就在这种情绪产生的一瞬间,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陆茵茵真就什么都没跟他说? 他是真的无辜,还是装作无辜的模样好让自己能够免于自责? “陆澄,你骗过我吗?”我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 “啊?”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瞥了我好几眼,又把手盖在了我额头上,“你没事儿吧你?我骗你什么啊?” “我是说认真的。”我满目期待的望着他,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或许,我只是想为我对他的仇恨找一个理由。 我望着望着,泪流满面。 陆澄澄像是被我吓到了,在反复确认我没有跟他开玩笑之后,他板起了脸。 “你到底怎么了,自打你从海边回来之后我就能感受得到你对我冷漠的多,我当你是心情不好才一直没说,合着你这情绪纯粹就是冲我来的呗?我是哪里惹到你了?有事你就说行不行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傅惜时,我在这个家我糊里糊涂的我也不好过,你就给我个痛快行吗?” “没什么痛快的,我也不痛快。” “那你就来招惹我?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我还没让你对我负责呢。不许哭,给我憋回去。” 陆澄澄朝我吼了没几句又成了委委屈屈的模样,别过头去不理我了。 我心里的气一见这场面也撒不出来了。 我们两个很少吵架,准确来说,是他不想跟我吵,我再怎么作怎么闹他也不肯跟我吵的,看来这次,我是真的伤到他弱小的心灵了。 我晃了晃他,他甩开我,看他那样子都快哭了似的。 “你别管我了,我一会儿就走,不碍着你的眼。”陆澄澄嘟囔着。 我一时又有些想笑,是半分的释然。 “对不起我错啦,亲爱的澄澄,姐姐我不该把火气撒到你身上,原谅我好不好?”我腆着脸去求原谅。 陆澄澄小嘴一撇,白了我一眼:“不好。” 我无奈的、阴阳怪气的叹了口气,陆澄澄侧目偷偷看我,我望了眼门外,然后又凑到陆澄澄耳边:“不原谅也可以,那你先帮我个忙呗。” 陆澄澄眯了眯眼对我表示深深的鄙视:“亲,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说归说,行动上他可没有一丝冷淡,他起身整了整衣服,看我的时候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干啥,赶紧说,我忙得很。” 我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也起床穿了外套,简单的把 第85章 孤女 接上回,我带着人明目张胆的闯进了老宅,拆了象征体面的祠堂门,夺了象征权力的掌家牌子,又倒插香侮辱了傅家的圣人,事情做到这份儿上,我也算是傅家头一个了。 不出我所料,做完这一切后不久,院外便出现了哒哒的高跟鞋声,还有对骂声。 “你们特么什么人啊!眼瞎了吗!敢拦我们二太太的路,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们不管是谁,我们只知道我们小姐在里头给老太爷上香,任何人不许打扰!” “小姐?是……大房的大小姐?” 二奶奶的人一听我的名号气势顿时低了些,到底论名号,长房总是在二房前头的。 “废话,傅家难道还有别的小姐?二太太,恕我们也是听令行事的,小姐既然交代了,今天就是二爷来了我们也得拦着,生死不论,您看着办吧,您是长辈,想必也不会跟我们小姐一个小辈一般计较吧?” 我偏头看了看,只见二奶奶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老爷子走了这么多年了,她在这个家是地位高,辈分大,还真没什么人敢让她不痛快,今儿我算是开了个先例了,刺激的很。 “时丫头还挺能摆架子啊,明知道自己是小辈,还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像什么样子啊?这就是长房教养出来、要继承家产的好闺女?”二奶奶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二太太,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维护我的人气红了脸。 战争真是一触即发,不过,我还是更渴望和平的,不等打起来,我已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去。 “二奶奶。”我笑眯眯的站在祠堂门槛内,居高临下的望着台阶下的二太太,扶着门把手,扮她最为厌恶的、故作柔弱的形象,“孙女儿不知道是您来了,否则,一定不敢拦您的。” 二奶奶轻轻挑了挑眉,将跟着我的那群保镖看了一圈,轻蔑的笑了笑,“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您也看到了,都是些糙汉子,不懂得变通,有时候死板一点儿也是有的哦。”我转眼望向梁森等人,“你们也是,我让你们拦人,拦的是居心叵测的小人,二太太能是小人吗?真正的小人不是都已经被带离老宅了嘛,那个叫……柳宗兰的。”我刻意提起这个名字。 我知道柳宗兰实质是三奶奶的人,但她做的事,二奶奶未必不是门儿清的,她并不无辜。 “梁森,我应该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吧?”我笑了笑。 梁森点头回应:“当然。” “是啊,那小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还有什么好拦的呢……”我自顾自的叹了一声,眼神一转又回到二奶奶身上,躬了躬身道:“二奶奶您请。” 二奶奶听的明白我的意思,狠狠剜了我一眼,才从我身边穿过去进了祠堂。 “叫咱们的人守好二太太那边的,你跟我进来。”我对梁森说,梁森听命,立刻着手去安排,等我转身进祠堂的时候他已经跟在我身后了。 我再次和二奶奶并排站着的时候,她也已经看到了我在祠堂宣泄的结果。 一切都刚刚好。 倒插香,好的很。 听老傅说过,家里三位太太中,二太太与老爷子的情分是最为怪异的一个,老爷子生前她最瞧不起,可老爷子故去了,她反倒是日日上香,看着老爷子的牌位一看就是一下午,不许任何人冒犯老爷子的权威,简单来讲就是她能欺负老爷子,但其他人谁都不行。 如今看到这副局面,我估计二奶奶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可与我预想中的不同,二奶奶怔了好一阵儿之后醒神,第一件事却不是与我发脾气,而是无奈的低头笑了笑。 我挑了挑眉头,挺意外,想着姜还是老的辣,二奶奶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还挺沉得住气。 “你这丫头啊,撒气也不是这么撒的,对着一个死人,你再怎样发怒发狂,却也都是无能之举。”二奶奶平心静气的,对我说话这语气,倒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在告诫晚辈。 她纤细如水葱般的手指轻轻一使力,倒插香便被拔了出来扔在一边,又拿了一束新香,她一招手,梁森便“鬼迷心窍”了似的,上前去为她点上。 二奶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香上覆着的火灰,恭恭敬敬的将香供上,作罢后又回头来轻蔑的上下打量着我。 “丫头,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捏了捏拳头,硬挤出一个笑来:“当然,孙女儿时间赶得这么巧,不就是有体己话要跟二奶奶说嘛。”我知道我的心思是瞒不过去了,与其假意奉承,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二奶奶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从身后拖了个蒲垫来,一抚裙角稳稳坐下,而我作为小辈,这时候了也只能站着,不过,站着已经是我能尽的最大的礼数,其余的,我那堂上放着的奶奶的牌位不答应。 我缓缓走到门口去,手整个儿的附在门上,随后一使力,祠堂门轰然大开,强烈的光照进阴暗的祠堂里,晃得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了捂眼睛。 可我不能,我一定要睁大这双眼、好好的看着。 “把人带进来。”我对着外头的人说。 “是!”外头一时又热闹起来。 二奶奶平静的看着院外的一切,可渐渐的,她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人群簇拥着一个样貌姣好,酷似余婷的人进来,二奶奶不禁捏紧了身下的蒲垫。 梁森丝毫不顾及怜香惜玉的原则,等那姑娘到了堂中时,一脚踹上去,那姑娘便跪倒在了二奶奶面前,膝上现出道道血痕,姑娘禁不住,当即便哭了。 我漠视着这一切,我丝毫不觉得这姑娘有半分可怜,就算真的有,那也没我可怜,我上前去,绕着这姑娘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 “桃枝。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拿这名字来形容你,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幽幽的说。 桃枝胆小得很,我还没说两句,她便已经趴在了地上哭哭啼啼的了,也是稀奇,二奶奶这么精明的人,生下二叔这么个王者 第86章 解忧风铃 接上回,我看似是把狠话放了个干净,可实际上,我还是把握着分寸的,毕竟我来祠堂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和二奶奶作对,凭我现在的本事也斗不过她。 我与二奶奶对峙良久,各自争锋,剑拔弩张,谁都不肯先收手,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许汀发出一声见鬼一般的尖叫,我和二奶奶才一同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二奶奶问。 许汀却是咬着舌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满眼惊恐地指着他跌落在地的手机,拼命示意二奶奶去看手机上的内容。 “小姐,许家和咱家的生意断了。”梁森在我身后低声道。 我点了点头,暗道活该。 这些年来,二奶奶的娘家一直如同吸血鬼一般附在傅家身上,赶又赶不走,留着又头疼,二叔孝敬母亲,才自负盈亏养着许家,可谁曾想许家的胃口越来越大,盯着二叔的生意不算,连带着我家老傅和小叔的主意也打,老傅和小叔也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才不跟他们计较,如今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傅家对许家也是仁至义尽了,今日趁着机会早早断了也好,省得我家老傅这么大年纪了,血压又高,看见了又要头疼。 “一人犯错,牵连家人,这可是傅家家规第一条,二奶奶糊涂啊。”我冷笑笑。 而她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恼怒,起身来指着我:“那也只是牵连部分家人,为何现在是整个许家都断了生意!这又是什么道理!” “哦,我忘了!”我故作惊讶,随后又掩着嘴轻笑笑:“抱歉二奶奶,我给记错了,是一人犯错,牵连家族,我刚改的,这可是爷爷生前许我的特权。”我指了指堂上老爷子的牌位。 二奶奶一时语塞,而我则乘胜追击:“您若是不服,大可多给爷爷上两炷香,叫他夜里给我托个梦训斥我一顿,我清早醒来一定再把这家规改回去,您看成吗?” 堂内又空了一阵儿,二奶奶几乎是用着吃了我的眼神瞪着我,我亦不甘示弱,不躲不避的看着她。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看来市井小户养出来的女儿、才更是心思诡谲,阴险狡诈呢,不枉你那好哥哥,与你共枕而眠多年,悉心教导啊。”二奶奶忽的笑了,一字一顿道。 她所指的市井小户自然就是养我长大的林家,共枕而眠的哥哥自然就是写哥,我听到这话时眉头一紧,不过很快又疏散开来。 二太太这样风华绝代的存在,此刻却只能用家世出身与清白来嘲讽我,这不更证明她再无旁的出路了么。 “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二奶奶阴狠狠的说。 而我则是笑容满面,神采飞扬。 “至少,我没有输。” 我朝着二奶奶躬了躬身,身后的梁森随我一起。 “二太太,得罪了。”梁森拍了拍手,外面的人便又进来,当着二奶奶的面将许汀生生拖走,许汀的嘶吼声撞的满墙,扰的二奶奶心神难安痛不欲生。 罪过,罪过。 “孙女儿就先走了。”我再次向二奶奶行过礼,而后便再不回头的离开了祠堂。 院外不知何时放了晴。 千万缕阳光倾斜而下,穿过密林,折在湖面,平湖顿时碎成一片一片,波光粼粼,倒映九天,颇有包容天下之感。 我骑着高头大马,望着远处的景色一时震撼,梁森也伴着我一同远望,我看看他,此时又忽然想起写哥来。 我如今得来的一切,大半都是要归功于写哥的,我扳倒尚恩辞,除掉柳宗兰,哪件事都少不了他的提前准备,就连我现在身边最信任的梁森也是他为我找来的,如果不是他临行之前仍要为我筹谋,我恐怕都活不了这么久。 他是我这一生心里最为惦记的人,至今都没有谁能超过他,可就是我这样拼尽心力去爱着的人、却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我生命中的污点。 我是傅家大小姐,他是市井小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依为命十三载。 二奶奶方才一句话,又勾起我深藏于梦中的回忆来,最阴暗的回忆。 我和写哥究竟是什么关系,相互之间是否还清白,在我刚回家的半年一度成了傅家人茶余饭后激烈讨论的话题。 从小到大我听过的肮脏的话真是太多了,都不重样,自打我回到傅家以后,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拿过最龌龊的心思猜测过我们,没有人会明白我的感受,更没有人能与我感同身受。 谁都不会明白,最后甚至连老傅都要凑在我耳边让我与他坦白,写哥到底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 我记得,那时候我回家不满三月,回答这类的问题几乎都要麻木了,但老傅也来怀疑我的时候,我还是哭了。 我说,我们什么都没有,我说既然你介意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我送到林家?你明知林阿姨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儿子,那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后果? 我年幼不懂事时是说过要嫁给写哥这种话,但也只不过是玩笑而已,我至今都不会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死死地揪住我的一个玩笑不放,至死都不肯放过我,我不明白造一个女孩的黄谣究竟有什么有趣?最可怕的是这种谣言针对的对象竟然还是把我养大的写哥。 我怎样都无所谓,可我不想看到他被人伤害,写哥保护了我十三年,我却一刻都保护不了他。 二奶奶说我与他“共枕而眠”,这都已经是我听到过最顺耳的词了,我都懒得解释了。 罢了,罢了,都过了那么久了…… 我将头转回正面,看向不远处的平湖,有一叶小舟正行于湖面,远看像是一幅静谧的画一般。 船夫立于船尾摇动船桨,小舟前行,平静的湖面被划出一丝波澜,潺潺水声流转,知了声声鸣啼。 我四处寻觅,终于在树荫下看到了坐在那里看书的表哥,我就知道,表哥只要住在老宅,大半时间都会缩在这里躲清净,我要是想找他,都不必问他在哪儿。 我驱马前行,一步步接近表哥 第87章 斜阳 接上回,我一个计划将整个二房都拖了进去,我刻意趁着二奶奶去上香的时候表现对爷爷的不满,而后又把录音器塞进无辜的表哥身上,至此,我终于将二叔所有的心里话都套了出来。 我终于知晓了一切,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望着岸边无奈看着我的二叔,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我好希望这艘船永远都不会靠岸。 让我困死在这里倒是轻松了。 二叔或许也不大知道该怎样跟我说,所以,他微微叹了口气,颤抖的手将我的手机递给了表哥,随后便转身离去,我看着他沧桑的背影,心怀愧疚,但也无济于事。 表哥大概也不愿见我了,他踌躇着、最终把手机放在了他方才坐着的地方,似有似无的与我摆摆手道别,随后便再不回头的离开。 我又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释怀了。 走了,都走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但我实实在在的失去了一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二奶奶说的那样,以我的性子,我不应该生在傅家,我不适合,无论再怎样狡辩也不行,我应该……在三岁的时候因流感而死,七岁的时候因肺炎而死,或者是九岁时候的破伤风,也可以是十三岁时被淹死,总之不该苟活,给所有人惹麻烦。 可我为什么没有死去呢?不对,我已经死过一回了,那我为什么又重生了呢? 我始终搞不懂。 我上岸去,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梁森上前将从湖里捞出来的手链递还给我,我瞧着它,一时不知我做的是对是错。 如果我不在了,是不是他们原本不必如此费心,可以过的简单快活。 “小姐,云谨少爷那边递了消息,说想见您一面,您要过去吗?”梁森瞥了眼手机忽而又说。 我更无助了,我明白,如果不是走到了尽头,云谨是不会肯见我的,我明白我马上也要失去他了,可这最后一面,我又是不得不见的。 “他在哪儿?”我问。 “他说,老地方。”梁森答。 老地方,自然就是他日日弹琴给我听的地方。 未见其人,先闻琴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每次来到声华庭这里,都仿佛置身仙境一样,可今日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我远远地望见云谨面色惨白、形如枯槁,却还要倔强地坐于庭中,他这样执拗的人,我活了这许些年也还是第一次见。 他弹奏的曲子名唤《华胥引》,是我们认识这十多天以来,我最常听到的,可这也是我最痛恨的一首,它将我所有的悲哀凝结,于一瞬间释放。 “云谨,你的琴声为什么总是那么哀伤。”我上前去,明知故问道。 云谨没有抬头,亦没有回答,他第一次对我如此冷漠,在末路之前,他的眼神空洞,终于在这最后一刻由内心爆发出积聚多年的酸楚,如同在这深宅大院里被困了许久的金丝雀好不容易要重见光明,却又被告知它早已亏空,命不久矣。 再乐观的人面对死亡也会感到恐惧,谁都不例外。 死亡是公平的,无论是谁,最终都会走向死亡,可死亡又是不公的,偏偏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云谨生生等着他那一曲弹完了,才肯望我一眼,他见我时,还是笑了出来,只是这笑伴随着热泪。 轻笑过后,他又望向那把琴,白皙的手指抚于琴上,忽而一使力,手背上青筋浮现,杂乱无章的琴音昙花一现,紧随其后的便是琴弦的崩裂之声,鲜血从指缝中流出,颗颗滚烫,滴落在地,仿佛要将这老宅烧成灰烬,除他之外,所有灵魂都可以冲破牢笼,振翅高飞,再无束缚。 云谨笑了,笑的直不起腰,笑这惨无人道的老宅终有一天遭了报应,哪怕我的报复微乎其微,他也兴奋,狂喜,极致的发疯!他这样的人,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伪装的这样刻意、乖巧顺从,所有人都相信了,只有我不肯信。 云谨是人,不是神仙,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独善其身,他也不行,可我看得破他,却还是救不了他,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而云谨,在看清了自己的结局之后,他便要用他的血在我身上刻一个烙印,让我永永远远都无法忘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今生,大概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疯狂的释放。 没哭过的哭了,没笑过的笑了。 我不知该怎样才能安慰他,即使我也面对过死亡,可死亡与我而言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词语,我不曾惧怕,因为这世间也没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所以我始终无法与云谨感同身受。 他跟我不一样,他再孤苦,他还有妹妹,老宅里像他这样的孩子他年纪最长,他还有那么多需要他保护的人,而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为谁而活着。 我失去了写哥,高辛辞抛下我不知道去了哪里,澄澄与我之间又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过的鸿沟,如今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他也很快要走了。 我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好在云谨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他起身,将我拥入怀中。 从前手指都不肯与我相触一瞬的少年,如今与我紧紧相拥,是死亡来袭,不管不顾了。 我耳畔是云谨沉重的心跳,腰间是云谨掌心的温度,已经如此了,他还是在无止境的向我靠近,向我索取…… 我额前一时湿润,紧接着是鼻子,很快又要到嘴唇…… 我匆忙躲开了。 “云谨,别这样……” 我从未如现在一般难堪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逃避他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帮他,哪怕只是作为不自知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扑了火去,为他争取微渺的自由也好。 我低着头,僵硬地靠在身后的石柱上,有些不知所措。 云谨无助地看了我许久,最终所有的怨念都化做了带着颤音的一声长叹。 “对不起……”云谨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不服气,我利用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存恨意,恨这里所有的一切, 第88章 葬礼 接上回,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失去了一切,最后连云谨都死在我怀里。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迷迷糊糊里看到,梁森带着一堆人迅速向我奔来,梁森非常着急,晃着我的肩膀,不知道在跟我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清,一句话也听不清,我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悲哀、没有痛苦的世界,我脱离了现实的一切。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不远处,云谨又如我们初见之时那般,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满是欢喜。 他轻轻地对我说:“谢谢。” 我好想再过去看看他,我没有什么贪念,仅仅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而已,可是我的身体被人提了起来,动弹不得,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谨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眼前。 云谨走后,听梁森说,我分明是醒着,却好像是昏过去了,望着一个方向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梁森又把我带回了声华庭,还替我安排了云谨的后事,给院子里挂了白,把云谨生前的亲友也都请了过来。 我向四周望了望,只见这荒芜的院子里多了好些人,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只有在黑金木棺前穿着白衣、哭哭啼啼的两个我有些印象,是云谨的妹妹傅云嫣和刚才分别的周林颂。 梁森侧着身子告诉我,这院子里的大多是在傅家早年没了父母的孤儿,与云谨云嫣相似,剩下那些则是小叔的学生或是他资助的贫困生,与周林颂相同,他们这些年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云谨的恩惠,所以云谨走了,他们自然是要来送送的。 满院子都是哀嚎,我听着实在有点儿心烦,可转念一想,他们到底都还是孩子,云谨是他们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云谨之于他们和写哥之于我来说意义相同,所以我也该是宽容些的,想到这儿,我轻轻拍了拍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女孩的后背。 那小女孩哭得昏天黑地,见有人哄她,当即便扑进我怀里,我看着也难过,就抱着那孩子细细安慰了许久。 我抬眼望向堂上的棺材,只觉得一阵喘不上气。 云谨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前路,他是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的,安然赴死,我真不知道一个人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平淡地安排自己的后事,叫谁也看不出来,我叹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晕乎了。 我摁了摁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松快些,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又刺进我原本平静的世界里。 虽说葬礼上有人吹唢呐是正常的,但像这样能穿破耳膜、让人七窍生烟的唢呐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见。 我忽然想起云谨自嘲时与我说过的一句话:“惜时,等我死了,还请你来我的葬礼上看看,保管,会比旁人家办喜事还热闹。”这就是他所说的热闹? 院中原本哭的伤心的孩子们一时间都没了声响,纷纷向院外探头望去,脸上的神情是敢怒不敢言。 “梁森,你去看看谁在闹事。”我示意梁森出门看看,梁森点头,抄起手边一个顺手的铁棍子走了。 其实无需他去看,我也能猜到了,云谨跟我说过的,二太太和三太太手下的管事见人下菜碟,见他们声华庭的人无父无母无人照应便仗势欺人,这些人我也曾见识过了,我刚来老宅的时候就给过我下马威了。 有个叫杨钺的,我还说过他长得像黄鼠狼,就是我刚来老宅的那一夜一脚油门差点儿把车开到天上的那个,害的高辛辞一个不晕车的人都晕车了的那个司机叔叔,正是二太太门下的,听说,他还自封了个“管事之首”,除了家里的主人们,他的地位仅在管家李叔之下。 我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喝了口梁森早给备好的糖水定了定神,确定我一时半会不会再晕倒后,我站起身,在正堂前等着。 门外响起闷棍声,紧随其后则是比唢呐声更刺耳的尖叫,梁森拽着那人的衣领子生生将他拖进了院内,皮肤与大地摩擦,落了一地的血痕,进了院中,梁森满脸嫌恶的将那人扔到地下,擦了擦手又走回我身边,并示意其他人一齐保证我的安全。 不出所料,底下那个人正是以作死为人生乐趣的杨钺,杨钺之后,又是一群被突发情况吓得半死的管事们,都被梁森的人如同撵畜生似的赶进院内,刚才的豪横气现在是半点儿也看不见,欺软怕硬,这词儿真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 哦,倒也不是,这儿还有个硬气的呢! 杨钺满脸不服地抬起头来看我,奋力挣扎想要摆脱掌控,耀武扬威的架势是遭了一顿打后也压不下去的。 我摆摆手示意不必压着他,让他起来,我倒想看看他想怎样,梁森怕出现意外,立刻抄起棍子在我旁边做好准备。 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杨钺不敢拿我怎么样,最多也就……狗仗人势,在他身后这群狗腿子的面前找回点儿所谓的“尊严”。 我扬了扬手,立刻便有人替我搬了把太师椅来,我拂衣坐下,等着看好戏。 杨钺费劲巴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敢怒不敢言地瞥我一眼,满满的都是对于我这种“恶势力”的唾弃,实在不敢打我,只好对着刚才摁他的那位壮汉狠狠地推了一把。 壮汉纹丝不动,杨钺反倒被震得退了好几步,我险些没笑出声来。 “三位掌家和大小姐尚在老宅里住着,你们就敢闹事,胆大包天,谁指使你们来的!”梁森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声。 杨钺却全然不把梁森放在眼里,剜了他一眼之后就直截了当地对上了我,轻蔑道:“大小姐,您回家晚,大概是不了解老宅里的规矩,我们只是按照规矩行事而已。” “哦,是么。”我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叫梁森退后,“那就请杨管事好好给我讲讲,主人家葬礼,你们来闹事,这是哪条规矩?” 杨钺这是明摆着嘲讽我 第89章 先离去的我 接上回,杨彬带着老傅的“圣旨”来救他哥的狗命,我并不害怕,只是满心的失望。 老傅是了解我的,他一定知道我是在做什么,他不肯帮我,反而要阻止我,不就是想把我当个傻子、把家里那些烂事咽进肚子里瞒我一辈子么,我理解他是不想让我被伤害,但我又想问他:难道一辈子做一个无知的提线木偶就是好事吗? 杨彬还在沾沾自喜,以为以此就可以杀我一刀,让我退出战局,微微躬了躬身挑衅了我一句:“一条贱命,等着小姐来取。” 我比了个剪刀手:“是两条。”随后瞥了眼地上的杨钺。 杨彬立刻便绷不住了,黑了脸招呼身后的人带我走,几个黑胖大汉看着就是要抓我的手臂,我没吱声,梁森已然带了一帮人一人一个收拾了个干净。 “还请杨管事把掌家的话重复一遍,究竟是让您请小姐过去,还是押小姐过去,弄错了掌家的意思,可是要剁手的。”梁森一字一顿道,脸色比杨彬更难看一分。 杨彬顿时如同吃了苦瓜一般,他倒是想押我,可仔细掂量掂量之后也不敢了,为了一时赌气,搭上自己脑袋,我想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生意,杨彬只好带人退后鞠了一躬,正色道:“是请。” “小姑姑……”云嫣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回过头去,只见她满目担忧。 “我说几句话,马上就过去。”我示意梁森,梁森立刻带人以身围墙将我和杨彬那帮人隔开,眼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了,我回过头去将云嫣和周林颂拉到一边。 “姐姐,我都听说了,掌家会罚你的吧……要不!你找个理由留下来好不好。”周林颂怯怯地恳求,他望了望云谨的棺椁,“云谨哥哥走了,你留下来参加葬礼是不是也可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拍了拍林颂的肩膀,“他们不是说了么,老傅只是让我过去吃饭,什么时候说要罚我了。” “可是……” “那是我亲爹,他就我一个闺女,能把我怎么样?别担心了。至于杨钺杨彬他们,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声华庭,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也算是……对得起云谨的在天之灵。”我叹了口气。 林颂和云嫣相视一眼,落寞地承认根本帮不了我的事实。 “哦对了小姑姑,哥哥让我还你这个,我给忘了……”云嫣匆匆回屋,不一会儿拖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我掀开盘子上盖着的锦缎定睛一看,险些又要憋不住眼泪。 那里面正是我当初披在云谨身上的外套,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托盘里,叠得整整齐齐,我手指触碰到的那刻,仿佛被电打了一样。 我想,如果我那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带他去了医院,或许云谨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或许他也恨我吧…… “好。”我把外套拿了出来披在身上。 “还有一件事,小姑姑,哥哥说他想留您一件东西作为纪念,就是那块手帕,可以吗?”云嫣又说。 我点了点头,只要是能让云谨心里舒服一点,拿什么都无所谓,我捏了捏云嫣的手心。 “姐姐,你跟我说过要我给云谨哥哥送吃的,但现在……我也送不了了,那你的钱我也不能收,还给你吧。”周林颂从口袋里拿出我刚给他的银行卡来。 “你收着吧,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念书也不容易。”我喃喃道,没去接那张卡,这时候忽然想到林颂和云嫣都在上初三,按理说这时候他们都应该在学校补课,我又不由得问了一嘴:“最近不是假期啊,怎么一直不见你们去上课?” 林颂立刻答道:“姐姐我请了假,明天就要回去了。” 而云嫣窘迫的低下了头,扭捏了好一阵儿才说:“我不上学好久了……” “为什么不上学啊?”我问,但这问题刚出口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云嫣抿着嘴偷偷朝杨钺杨彬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早该猜到的,这兄弟俩没那好心!只怕老宅里这一排小院子里的孩子们有一半都是不上学的,管家那儿拨下来的学费都让他们兄弟俩收进了腰包,我就多余问这一句,反而让云嫣难堪,好在林颂是小叔直接资助的,还不至于让那兄弟俩害了更多的人。 “都去上学吧。”我望了望这一院子孤苦无依、可怜巴巴的孩子们。 他们听了我的话,眼里流露出一丝希望来。 “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了。”我又说,随后,又瞪了身后的杨家兄弟一眼。 很明显,他们不服,可又拿我没办法,我无奈地笑了笑。 “行了,我走了,老傅还在归雁庭等着我呢。”我这话像是说给云嫣他们听,可又觉得是自言自语,算了,反正不论是说给谁,我都躲不了一个面对的现实。 我最后看了孩子们一眼,转身回到梁森他们身边,先是嫌恶地瞥了杨彬怀里的杨钺一眼:“走之前记得把地下收拾干净,在人家葬礼上见血腥非常不礼貌。”随后才示意可以离开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老傅会以怎样的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他一向是喜欢息事宁人的,这次恐怕也一样,大概,会关我几天禁闭,完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苦笑笑,也算是认命了,或许把我关起来倒更好,我能少闯点儿祸呢。 归雁庭在老宅中心偏左部,连接着平湖,每到夏季的时候风景还不错,这里原先是老爷子送给三奶奶的莲池戏台,岸边设座椅,湖中突起一块作为戏台,这样三奶奶换上戏服以后可以坐船去到戏台上唱曲,水光倒映下,美景更真,美人更艳。 不得不说老爷子是会享受的,不过小叔特别不喜欢这里,老爷子一升天小叔马上把这儿改造成宴会厅了,把老爷子的专属座椅拆了还不过瘾,甚至还踩了好几脚,唾了几口…… 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总归是戏照唱,人照听,大家在此好不快活,只是没有老爷子了 第90章 浮生若梦 接上回,我先行离去,不再横亘在老傅和陆澄澄父子二人之间,省得影响了他们的感情,又要被厌弃。 我一路直走出门,只见夕阳西下,很快,天就要黑了。 我听得到,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叫我,也听得出来那是表哥,但我不想回头。 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我真的没力气了…… “时时,别跑了!”表哥终于还是在湖边追上了我,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 他力气太大,我险些没能受住,头一昏摔到湖里去,可能还是执拗,不肯就此服软,我硬逼着自己站直了,不让表哥看出一点儿异样来。 我低着头,胡乱拨了拨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表哥看着我,是又心疼又气,好容易抓住了我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咽了咽,抬起头来觍着脸笑,明知故问道:“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出乎意料的是,表哥居然没有骂我,甚至连标志性白眼都没翻给我一个,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将我搂进怀里。 我靠在他的肩头,一时无言,红了眼眶,可我才说过的,我是个执拗的人。 我笑了,表哥哭着我笑着,我戏谑道:“哥哥,你是可怜我吗?” 表哥怔住了,好像我不是我,他松开了我,退了一步,他瞧着我的模样,从未感到过如此的陌生,可他很快又捧住了我的脸颊,揉了揉我的发丝,轻声念道:“不怕,不怕……” 真奇怪,我怕什么。 我敷衍地贴着他的手心,面无表情地感受灼热的温度,他缓了好一阵儿,终于说出他心中所想。 “时时,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本该属于你,你没有错啊。” 我眼眸间一瞬没了光景,就是连装都不能再装出来了,我挣脱表哥的手。 “谁说过属于我,谁肯承认属于我。”我冷淡地说,“哥,你要是因为我利用你,或是许家的事生我的气,尽管骂我就是,不必拿这些破事来羞辱我。” 表哥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能收回。 听了这样的话,他如何能不失望。 我是后悔了,可话已经说了出来,终究是不能再收回了,我想,我确实该是被抛弃的人,我活该,是我亲手把所有喜欢我疼爱我的人伤得痛彻心扉。 可是这个缺点我是真的改不了啊……我没有办法那么轻易的把自己的真心交给另一个人,哪怕是与我血脉相连的表哥也不行,我们是血亲,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哪怕他对我再好。 老傅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娇纵我,可又全然不肯顾忌我意愿的亲手给我下了药,送到高辛辞床上。 小叔也说过疼我呢,可也曾精细谋划,把我推下河里去险些淹死。 我真的不敢相信了,即使表哥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我难保他将来不会,我真的不敢。 表哥放下了手去,但还没有彻底死心,似乎还觉得他能救我。 “时时,哥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我知道你没错,你也无可奈何,我只是,怒其不争,你为什么就不肯把难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呢?大伯不该那么对你!你明明才是委屈的那一个,为什么就不肯去争取一次呢,一次都没有!”他冲我吼着,似乎这样,能冲破我的懦弱,唤醒我心底的“勇气”。 殊不知,我的“勇气”早已在我来到傅家的第一天就消亡了,我要是真留着那东西,无所畏惧横冲直撞的,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我累极了,但还愿意为这个可笑的问题做一个解答。 “我拿什么争?”我反问道,先是冷静,而后又是如同波涛汹涌一般的宣泄:“我拿什么争!我只有老傅了,我要靠他活着,他高兴了能哄哄我,不高兴了呢?他就可以像今天一样把我抛之脑后踩在脚底我能说他什么!” 我重心不稳,实在站不住了,只好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这场面我总感觉十分地熟悉,好像上一世不知何时也经历过,数千个委屈却无人能诉说的夜晚,我有好多次都是这样度过的。 我曾把最好的一面全都奉献了出去,可到头来,终是没有得到什么。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所认为的、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都交给了陆澄,与宣告全族抛弃我有什么区别!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敢再争了,你就放过我吧……” “可……大伯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有苦衷的……”表哥的模样像是有苦难言,说是老傅有苦衷,倒不如说是他有。 我噙着泪,仰着头不知望向了何处:“有苦衷就可以把我当做随意欺瞒伤害的物件吗?” 表哥没了话说,他永远不会与我感同身受,因为他是二叔唯一的孩子,但他也不会当我是无理取闹,因为他也曾像我一般倔强,纠结于母亲的死因死缠烂打过。 “哥,我知道他也很难,但我不是提线木偶,不是圣人,我有我自己的感情,我也会难过,我过不了那道坎儿,当然,我也明白,太计较的人是不能在咱们家里讨到好处的,我会试着自己走出来,但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做出最后的退步。 表哥沉默了良久,好一会儿,他走上前紧紧抱住了我。 我依偎在他怀中,多少也缓和了些,至少,在家里还会有人照顾我的心绪。 后来我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我的房间里了,大概是我这小弱缺身体又没抗住,晕过去了,表哥把我抱回来的。 我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头昏眼花、四肢无力的,要死了一样,我想到窗口去吹吹冷风,我一掀被子,却看到被单上一大片血渍,愣了半天,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受了伤,最后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倒把这事儿忘了,我拿了床边的外套披上去卫生间收拾,到一半时,枕头旁的电话又响起来,我擦了擦手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一道曙光驱散阴霾:“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当时的心情,最合 第91章 意外重叠 接上回,我又病了,比之前还严重一点,这次直接烧到四十度,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其实我除了头昏脑涨以外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但高烧不退还是让老傅急的窜天,几十个老中医轮番给我把脉都没能治好我,他没空跟我计较以前的事儿了不说,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个庸医的话,说我这是有心事,郁结于心,连夜找人给我打造了一百多扇长的跟祠堂门一样的大门,给了我把锤子让我去砸。 美其名曰:我是没砸过瘾,等把这些门框子全砸成碎片了出了气,我也就好了。 我提着锤子懵了,表哥端着退烧药懵了,真正持有心理医生行医证的小叔也懵了,好一会儿我们才缓过劲儿来。 眼看我有点变脸了,表哥追着老傅就撵! “大伯你就别捣乱了好不好!我才刚给她哄好了,这一整又要哭了咋办!” 但其实我变脸是想笑来着…… 算了无所谓。 我把手里的锤子撇到一边,撑着树枝坐在石台上发呆,我也很奇怪这次的病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我确实身体不好受不了吓,经常反复发烧,但一般情况下也就是两副药的事,这次实在反常。 “或许就像老大说的那样,你是有心事,砸完就好了。”小叔坐到我旁边来,十分“正经”的把锤子递给我。 “我跟那堆门没仇啦。”我嫌弃的轻推了小叔一把,小叔当然也是开玩笑的,看我心情还不错也算是松了口气,让我靠在他肩上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理问题的原因,总归在老傅急的跳脚、发布重金悬赏令治好我的这一天,晚上醒来后,我体温降下去了,表哥他们才安心了,老傅更是,熬了好几个通宵,这会儿终于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大家都很开心,我受到感染,好像也是哭不出来了,唯一还有点儿遗憾的或许只有高辛辞没有来看我、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给我发过,不过看在那一抽屉精心准备的姜茶的情面上,我就大方的原谅他了,我按照高辛辞给我标注的用量一天三包的喝着,难过也褪去了不少。 哦对了,如果说一定有谁不开心的话,那就是二叔了,因为我的病拖延了表哥的离开,表哥死守在我身边,无论他怎样劝说都无动于衷,二叔也没办法,只好一天天的注视着表哥的背影,祈祷表哥这几天不会有什么事。 等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老中医们纷纷表示简直医学奇迹,砸了个门能退四十度的高烧,看来这种方式实在奇妙,他们要把这记到医书里,我就呵呵不说话。 不过我虽然病好了,却还是不能出门的,听梁森说,老傅给外界的意思是要关我五天的禁闭,这才第四天,所以一定要到了今晚十二点之后我才有权力出去。 老傅大概是因为我又要生气,我好了之后立马出门躲我去了,电话都不带接的,二叔和小叔也不知道忙啥去了,连个人影我都见不到,表哥则是在二叔的极力劝说下暂且回家了,梁森又是出去打探消息,整个小院里除了洒扫的阿姨以外就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得慌! 我灵机一动,叫人去把躲了我好几天的陆澄澄从老傅的院里揪了出来!还搞了个升堂审判! 我cosplay包大人,穿上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廉价官服,从库房里搜刮出一个黑板擦来坐在亭子里猛地一敲就是升堂,扮演元芳的厨师大叔押着陆澄澄进院连连笑场,感叹着我们这群年轻人真会玩,而陆澄澄…… “大姐我错了!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别让我尴尬到脚趾扣地行不行?我正打算洗澡呢,突然闯进来个元芳说要押我上堂就很离谱OK?” 我拍案而起:“谁是你大姐!管谁叫大姐呢!我就比你大两个月!” “好好好小姐姐小姐姐……”陆澄澄一阵求饶,无奈至极,他十分不理解为啥他精明一世到后来却偏偏多了我这么个幼稚的姐姐。 “咳咳!”我撩了把头发坐下,十分潇洒道:“陆澄澄,你可知罪!” “知道了大人,我给你把祠堂钥匙和掌家牌子都带过来了,还你。”陆澄澄抿了抿嘴认命,陪我演戏。 听到关键词,我又想起那晚的事来,虽然有些难过,不过我现在可是铁面无私公平正义的包大人诶!不是陆澄澄的错,我不跟他计较! “嗯,元芳,此事——你怎么看?”我十指紧扣,额头靠在手上故作深沉。 厨师大叔脚一踏地,出口就是:“小姐……哦不大人,属下建议就地斩了!” 诶呦我去比我狠…… 陆澄澄难以置信的望向大叔,十分激动的表示:“叔,你好狠的心啊!我前两天刚下河帮你抓了条鱼!” 嘿呦喂!当着我的面贿赂我院里的人!眼看着元芳已然动了恻隐之心,我当即拍案道:“好建议!赶紧的赶紧的斩了!” “你比他更狠!我的好姐姐呀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了吗!你说过的你最信任的人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会背刺你呢!”陆澄澄笑的眼睛眯得看不见,无奈的被束缚双手在元芳的押解下上了“断头台”。 嗯……因为时间紧促,我可以接受一个简陋的断头台,但是这简陋的有点儿过了吧!这不就俩废纸板儿么,还没粘到一起的那种,前后都得有人扶着才能勉强立住的那种,连陆澄澄这个即将被斩首的都无语住了。 我一阵爆笑,场面一度失去理智!这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我精神失常了呢,没生两天的气就又跟陆澄澄闹上了,真的是模范好姐弟。 好不容易斩首完毕,厨师叔叔表示他不能再演了,再演血压都高了,于是众人相继回屋该忙啥忙啥去了,院里就只剩下我和陆澄澄。 陆澄澄白了我一眼,气鼓鼓地走过来给我扶了扶歪了的官帽。 “你从哪儿找的道具服,太大了,人家一衬衣够给你当裙子的了,真有够离谱的。” “你少管我!我还没问你呢,你凭啥让我给你 第92章 以我之血 接上回,我跟陆澄澄分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出事了,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打我个措手不及。 我刚要出门,梁森便急急忙忙地奔回来,也是因为得知了陆澄澄的事情、回来给我撑腰的,正好,带群人跟我一起走,我这次是绝对不能饶了杨彬这个王八蛋了! 陆澄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虽说他回家不久,马术也不算精湛,但在于诸多初学者之中他是顶尖了,不可能轻易出事,加上老宅里养的大多是性格温顺的老马,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过突然发疯的先例,这回居然能把陆澄澄甩下去,要说杨彬没有一点儿责任,打死我都不信! 这次可就是他带队送陆澄澄出去的。 梁森知道劝我已经没用了,干脆摆烂,叫人抄了棍子跟我走,倒也不至于要去拼命吧,多多少少也涨点气势。 我和梁森领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谦和堂门前,把边守门边打瞌睡的杨钺都吓了一跳。 “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您还在关禁闭呢。”杨钺顿时清醒了,叫上他的随从拿了杆子挡住我的去路,本想着已经没有从我这里扳回一局的机会了,没想到老天爷还对他不薄,又让我不得不犯戒。 按照规矩,我要是在处罚期再次犯错,那就是直接由二奶奶和三奶奶来处置,三个掌家都救不了我的,杨钺一见便忍不住发笑,可看着我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滚开。”我冷淡的说,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杨钺浪费时间。 说不准是因为好心还是害怕,杨钺竟还劝了我一句:“小姐,您的禁闭只剩最后这半天了,这时候您要是闯出去那就是功亏一篑,有什么事能让您连最后这几个小时都忍不了了呢,急什么啊?” “等我去把你弟弟的皮整个儿扒下来你就知道我在急什么!”我很久没这么恼怒过了。 梁森一把推开杨钺,杨钺都倒了,他身后的狗腿子更不敢拦路,一步一颤地给我让出一条路,我没再搭理他们,只管直奔医务室去。 我到的时候,陆澄澄已经被送进手术室里去了,我看不见他更是急得说不上话来,好在梁森还算镇定些,把我想问的都问了。 “医生您好,我们是陆澄的家属,请问一下他怎么样了?我们要做点儿什么啊?”梁森急切地问。 医生抬头瞥了我一眼,把一份单子塞到我手里,我也看不懂,好在他立刻便给我解释了:“你就是他姐姐吧?他是摔伤,没伤到肾脏,但伤口很大,出血量严重,宅子里医务条件不如医院,储血量不足,但现在从医院调血已经来不及了,你们谁是O型血?需要抽血。” “我是。”我和梁森一同举手道,我还更积极一点,当即把这些天吃过的所有药亮给医生看,“因为生病吃过几服药,您看看没有影响吧。”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O型血平时不是很多吗?现在你们这么多人里就你们两个?抽血量不少,能行吗?”医生看来十分为难。 而我身后的大叔们面面相觑,也都十分无奈。 我更无奈!谁晓得老傅是咋想的!按血型找的保镖吗???没一个血型符合的,到正场上了一个都用不上! 额等等,献血好像也不是这群叔叔们工作范围内的事…… 算了算了没工夫想那么多了! “就我们两个,麻烦您了。”我一面说一面急急忙忙的把外套脱了扔在一边。 梁森见状还想拦我,满目担忧:“小姐,你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不是还贫血么,要不算了……” “我装的。”我直截了当道:“讨老傅可怜而已,真要毛病那么多我早死了算了活着不累么,再说了,就你一个人抽六百毫升,抽死你!” 梁森和医生都傻眼了,愣是没想到我还能这么搞,不过好在迷糊的快清醒也快,为了保住陆澄澄的小命,医生赶忙拉着我和梁森一齐去抽血。 整个过程中,我都在暗暗祈祷不会出事。 我的贫血也不严重,应该不会有事吧,而且医生因为我身体偏弱的原因,给我的抽血量很少了,二百毫升而已,肯定不会有事。 …… 好吧又晕了。 我也真是倒霉,来老宅不到一个月,大半个月都晕过去了,这玩了个什么劲儿啊?跟阎王爷抢小命吗?我止不住的想要吐槽,关键是晕迷糊了就算了,这怎么还带做噩梦的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我最近总是想到写哥,他一点一点把我养大,费尽辛苦,富裕生活没享受到,喜欢我也不能说,可谓是受尽了委屈,我这个妹妹却没能带给他半点好处,连他真正的死因都不知道,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我也真是够废物的了。 醒来的时候又是哭着的,一想到写哥,我就没有笑的时候,但这次醒来有些不同寻常。 还真有个好哥哥牵着我的手,一如写哥从前一样、坚定的守护着我,表哥又回来了,因为我的事,他又回到这个虎狼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很感激他,但医生在旁说了那句话后,我又觉得所有的感动一瞬都成了讽刺。 “你们家这孩子奇葩啊,人家哭了都是喊爸爸喊妈妈,你家孩子喊哥哥,兄妹俩感情挺好的啊?从小一块长大的?”医生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同二叔笑说。 二叔却笑不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 我叹了口气,带着些见不到写哥的失望和难过轻轻抽回了手,缩回被子里,表哥见我醒来、才升起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满眼的失落却不能指责我,只好直起了身默默不语,我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我真的不想再让表哥为了我做无谓的牺牲了,他要是对我失望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背后的医生们还给我助推了一把,又来了一个护士姐姐掐了刚才说话的医生一把,低声急切道:“别说了你呀!你新来的不知道,那姑娘就是咱家大小姐,她哥哥早死了!拉着她的那个是二爷家的,只是个表哥, 第93章 隐蔽的真相 接上回,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才刚刚生成就被我拍了下去。 咦!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老傅亲儿子!老傅这把好大儿当命的,怎么可能装模作样给我看嘛,有啥好处嘞?图啥?不可能…… 如果真要是这样,上一世我跟陆澄澄吵架打架的时候他咋不拦着?吵架的时候咋不拦着?虽然次数不多,但我俩一旦闹起来就是天翻地覆啊!他不仅不拦着,他还帮我嘞! 不对,老傅为什么要帮我? 嫌我智商低,怕我被陆澄澄碾死?可我身边还有高辛辞啊,高辛辞一把压力都给到位了,他是嫌陆澄澄死得还不够快么,为什么还总是撤他的职? 不论是哪一世,全柯益上下的人都坚定地认为陆澄澄在老傅心里的地位不如我,所以即便我后来嫁进了高家,柯益全权给了陆澄澄掌控,我去到柯益的时候还是被所有人奉承着,因为陆澄澄一旦有了对我不满的意思,他就会突然从董事长的位置降下来,降多少取决于老傅的心情。 可话是这么传的,我却从来不敢相信。 我想要拿柯益股份的时候老傅照样没有帮我啊? 我想赶走陆澄澄的时候老傅照样敷衍我啊? 我问老傅原因的时候,他总有一大堆理由等着我,这又是为什么? 老傅好像一直在用两种不同的态度对待我俩: 在临江柯益的时候,我想怎样都可以,除了拿不到股份、外人看来稍稍有些丢脸以外,我的小日子过的还算是爽快的,陆澄澄表面威风,实则永远越不过我去; 在老宅的时候,我则无论何时都比不过陆澄澄,在内在外我都很丢脸的样子,但老傅会偷偷对我好,以他自己的方式报复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为什么要偷偷的呢? 对我好是偷偷的,对陆澄澄冷漠也是偷偷的。 …… 等等,老傅这套方式好像正好是同二太太和三太太对我是截然相反的,她们拼了命的让我出头,这样可以引来傅家人对我的嫉妒外加贪欲,从而对我出手,收回他们手上的产业,而老傅则是拼了命的把我往下压,表现出一副很不在乎我的样子,不仅如此,他还在借机把陆澄澄往上推! 怎么会这样呢?! 老傅不可能看不出家里的局面,连我都看得出!他推陆澄澄干什么? 难不成,让陆澄澄替我挡刀?他舍得?再说了,陆澄澄是男孩子啊,在傅家谁敢对掌家的长子动手? 不对,在傅家,谁知道陆澄澄是老傅的亲儿子…… 满打满算,我、二叔、小叔,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啊……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看一脸郁闷的啃苹果的陆澄澄,我总感觉他身上模模糊糊的盖了一层血腥。 我的心几乎已经跳到嗓子眼儿,我慌乱的想要把心底这个想法摁下去,可它就偏偏像个烙印,时时出现在我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傅惜时?傅惜时!”直到陆澄澄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我才回过神儿来,回头只见陆澄澄皱着眉头一副凝重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我,“你怎么了啊?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 “啊……没有,想事情呢。”我假笑笑道,与此同时,我趁机递了个消息给梁森:等一会儿老傅来了,跟我出去办件事情。 虽然是猜想,但疑点太多,我心里不安,就一定要想办法验证一番。 “真没事儿啊?你看什么呢?”陆澄澄向我这边探了探头。 “没什么。”我收回手机,“就是问问梁森怎么样了。” 为了掩饰心虚,我还特意转过了身去,同样直勾勾的盯着陆澄澄。 “嗯,有猫腻!” 陆澄澄小脸一垮,抿了抿嘴指着我说,随后将小小一个病房四周都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瞥向了我盯着的地方——陆澄澄敞开的领口。 讲真,我不是故意去看那个方向的,我真的不是因为好色……我真的纯粹是因为身高不足,正常抬起头来的方向就在那个位置我才会不自主的看向那里的你们要相信我!呜呜呜呜妈呀这都什么事儿啊…… “啊!” 我的解释陆澄澄第一个不信,尖叫的同时如同被调戏的少女一般揪紧了自己的衣服,啊不对,陆澄澄更娇羞一点儿,还嫌不够,直接整个儿钻进了被窝。 三十度啊,三十度的天气他为了躲我钻棉被去了!乐! “呵!你以为你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小朋友不要那么敏感好哇!我只是看那个方向又不代表我在看你!”我嗷一嗓子就是叉腰挑眉阴阳怪气。 陆澄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你干过这样的事儿还少吗?啊?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来津海之前你跑到游泳池偷窥我?趴墙角那儿我以为贞子呢!流氓!” “嚯!偷窥?我那叫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那是老傅修给我的泳池、我没下去跟你一块儿游就不错了你还指责起我来了!我就看了怎样!诶我就看了怎样!”我眼看解释不明白了,干脆就地摆烂!我冲上前去把陆澄澄往被窝外面揪,一边揪一边喊:“我不仅要看我还要摸嘞!你反抗呀,有本事你站起来呀!你跑呀!” “老巫婆!唔……”陆澄澄鼓着一口气拼命反抗,然而他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我摁倒在床! “小样儿,被姐姐我制服了吧?你求求我,我考虑放了你。”我摁着陆澄澄两个手腕,此生难得有如此爽快的时候!陆澄澄那小崽子憋的脸都红了哦吼吼吼~ “我宁死不屈!”陆澄澄整张脸都扭成了麻花。 欧呦~你越反抗,我越强壮! “不屈?”我一勾手滑过陆澄澄的脸颊,“不屈是吧?”指尖触碰一点,正是恰到好处的力度,陆澄澄痒的直躲,而我仍不收手,滑到凸起的喉结才略略停住,陆澄澄不断扭动的想要躲我,然而我追的比什么都紧。 “你……你为什么要停下啊……诶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赶紧把手拿开……”陆澄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急的发疯,就差咬我了。 第94章 偏袒的事实 接上回,邵勤汗流浃背的走过来,我都没开口问什么,他倒先抢答了,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心虚的齐承。 我同当日对待齐承一般微微笑道:“邵叔叔,我还没问呢。” 邵勤一愣,忽然不知道该说我点什么。 看他这副神色,大概是老傅猜到我会过来,特意放个邵勤在这儿堵我了,当然,也是为了装模作样给老宅看——掌家最器重的心腹亲自带了这么多人来查,如何不是对小少爷的疼爱呢? 但我却觉得假的不能再假。 我家老傅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有人想害澄澄,人家岂能不知道被发现了之后是大难临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掩盖,证据什么的、只用这样表面的方式寻觅,这样查就是送来一千人一万人也查不出什么,顶多是声势大一点,老傅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他就是故意的,至于他敷衍澄澄的原因,更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我猜,等送走我之后,邵勤又要以老傅的名义召集傅家人,大动干戈挨个审问,彰显老傅对这件事的重视、把陆澄澄捧上天了吧,那样的话陆澄澄就真完了。 我是讨厌过他,但我并不希望他替我去死。 “我开玩笑的,邵叔叔,您忙您的,我就在这儿看看,晒晒太阳。”我忽而一笑打破尴尬的局面。 邵勤见我如此,有意无意的松了口气,大概是我上一世给大家伙留下的印象就是个“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模样,所以他并没对我的玩笑产生什么顾虑,甚至以为我就是来看陆澄澄笑话的。 “好吧,梁森,你照顾好小姐,小姐,那我就先忙去了。” 邵勤交代过梁森后就与我道别,我和梁森一同躬了躬身,邵勤却又诧异的瞥我一眼,直到被前头的石子儿绊了一脚才回过头去,梁森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我扯了扯嘴角。 “他什么意思?我以前很没礼貌吗!”我压着嗓子不服气的吐槽一句。 “没有啦。”梁森“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头,我才舒坦点儿,谁知他马上又接了一句:“就稍微有一点。” “去!”我一记九阴白骨爪直掏梁森痒痒肉。 闹完了,又等了好一阵儿,邵勤等人才做完了样子要走,我和梁森躲在一边,直到邵勤他们走的不见了人影才再次露面,李叔刚要跟着离开,见到我们两个又停住了步伐。 “小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李叔将从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丢了个干净,此时此刻,我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得意,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过这样更好,因为,我也懒得装了。 长辈如此潇洒,那我做晚辈的自然要好好学习了。 梁森拍了拍手,马棚四周立刻冒出十几个人来,以梁森的弟弟梁河为首迅速包圆,将李叔以及两个管事围了起来。 李叔稍有一丝惊慌,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蔑的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一群孩子,捉拿老朽我么?抓我又有什么用。” “李叔误会了,我只是想请您喝杯茶而已,顺便讨教一下、看看老宅里没了管家会不会乱成一锅粥。”我轻笑笑道,“带他走。”我示意梁河。 梁河十分夸张的喊出一声:“是!”随即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的招呼保镖们看押李叔,我十分无奈,但也只能由他去。 梁河那小子比我小几个月,算起来是个童工,年轻人嘛,爱折腾也是正常的,此次为了压低声势,低调行事,人员不能带太多,而我的人老傅大多心里有个数,少一个都得被他看出来,所以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拉梁森的小伙伴和小兄弟来凑数了,虽说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可这正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不小,身体也健硕,我又不是去打架,这些人,拿来装比足够了。 “马棚的负责人呢?”我问起正事来。 “这儿呢姐。”梁河收拾完李叔,立刻窜了回来把一个工衣打扮的小伙子给拖过来,随后又积极的跟到我身后摆架子:“小姐要问的都是正事!你实话实说听见没有!” “一定的一定的!但……小姐,我真的不敢撒谎啊,我就是个看马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工衣大哥吓的够呛。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问几个问题。”我站的时间太长就有点受不住,于是便扶着马棚的栏杆坐下:“第一,刚才邵勤和李元业在这里找什么,他们问了你什么问题;第二,小少爷的马现在在哪里,还有喂马的饲料,我需要检查;第三,除了你,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马棚。” “诶,好说好说。”工衣大哥见我没什么恶意,终于挺直了腰板:“邵先生说是大掌家派过来的,因为小少爷坠马的事情,老宅里的马匹素来性情温良,几十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发疯的,就怕是有心人做坏事,就过来调查,李管家是三太太那边派来陪同的,他们也问过我那匹马和饲料的事,但结果可能要让小姐失望了……” “怎么了?”我问。 工衣大哥尴尬的挠了挠头:“饲料都没有问题,邵先生都送去检查过了,就连后院烧掉的废料都查了,检查报告都出来了,就是普通的草料,至于那匹马……死翘了……” “什么!”梁河先我一步一蹦三尺高,“不是……怎么回事儿啊?!查都没查呢,马先死了!那尸体呢?” “烧球喽,埋都埋喽,邵先生就是要去挖那匹马咩,还因为介个事情在这臭地方跟李管家吵了半天,我送水都送了五六趟了,烦死溜,他们两个谈不拢,拿我开涮嘛,小姐你说我找个工作也不容易,这上岗不到一个月,少爷又掉下马喽!我真滴是!有苦都说不出……”工衣大哥愁的五官紧皱,说话时口水都喷出来了。 “你咋不看着点儿呢!这是你管的东西凭什么叫人家想烧就烧啊!”梁河暴跳如雷。 大哥满脸为难,眼看着梁河就要冲上去逼供了,我赶忙解围:“行了,这位大哥只是负责看顾, 第95章 家法(上) 接上回,我问过马棚的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审问杨钺杨彬兄弟俩。 眼看着杨彬撕心裂肺的模样,我已经可以肯定澄澄坠马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倒霉、恰巧撞见了而已,但恐吓也不是没有必要的,我还有事得麻烦两位杨管事呢。 “小姐,您要真是问我小少爷的事我扪心自问这不关我的事,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上个一二三来,您就直说要我做什么,只要您肯放过我哥,我怎样都行……”杨彬愣了一阵儿,总算反应了过来,果然是比杨钺那个蠢货看得清楚些。 杨钺惊讶回头,才明白我的用意。 “既然杨管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招了招手,梁河梁森立刻将杨钺扶了起来,摁倒一旁的板凳上去,我转而直对着杨彬道:“我给你一个小时,你去二太太和三太太那里,无论找什么理由,不许提起我,把她们屋里的马匹都牵到这里来,你别想着求助,我会在你身上放置监听器,如果有半点儿异常,你以后也别想再见到你哥了,还有,一定要速去速回,否则,一个小时超一分钟,我就叫人剁他的手。”我指了指杨钺。 杨彬大脑飞速旋转,趴在地上一阵的喘着粗气,我猜他是在想背叛二太太和三太太的下场,不过再怎么想终究也逃不过一个认命的下场。 听我的,至少还能多活两天。 愚忠,现在就去死。 杨彬很快做好了打算,咬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小姐,我听您的。”说完这话后又有些犹豫:“但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据您了解到的情况,我哥是二太太手下的心腹没错,但二太太不一定信我的,我是三太太手底下的,我们兄弟俩为了往上爬,这些年其实是各自分管于两位太太的手下,若我去了二太太院里,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也难免被人怀疑。” “这你不用担心,二太太那边,你可以去找她身边的崔钰帮忙。”我沉声道。 “崔钰?那可是……”杨彬的话没说完,卡在了嗓子里,短暂惊讶过后又变成了恐惧,颤颤巍巍的低声道出一个:“好。” 我看了看手表:“计时开始。” 杨彬很快定了定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就出发,我也叫梁河出门去四房五房,原先的四房因为只剩下傅云歆一个人,傅云歆又不经常回来,所以院落无人管制,牵匹马更没人会说什么,而五房天生胆小,又是我的晚辈,所以我的人过去,五房那位“掌家”根本不敢说我什么,也不敢问,只管乖乖的把马匹献上。 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杨彬和梁河就都回来了,身后响着哒哒的马蹄声。 梁森搀扶着我到门外去,我将这几十匹马都看了个遍。 老宅里的马匹都是选择市面上最安静温顺的,所以它们停下的时候就像石像一般,光看下去实在看不出什么,我便拾了一把干草,咬了咬牙上前去,我经过一匹匹马,这其中大多是老实乖觉的,走到最后我甚至都觉得真的是我太敏感了,直到末尾的一匹忽然兴奋,扬着蹄子忽然蹦了起来。 “小姐小心!”梁森一把拉住我后退,我一个踉跄,险些没从土坡上摔下去。 “赶紧拉住它!”梁河大喊一声,我身后十几个人赶忙冲上前去拉缰绳。 我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怔了好一会儿,吓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不过虽然身体的难受多了一分,但心理上又补了回来。 我现在可以确信,澄澄的坠马绝对不是偶然,总结下来有三点: 第一,甩下澄澄的那匹马大概率是服用了什么精神类药物,所以才突然兴奋发疯; 第二,老宅守卫严苛,外人是不可能进的了家门的,所以把药物带进家门的一定是傅家人; 第三,我私下里拿钱偷偷打问过跟着邵勤一块调查的一个职工,那匹马的尸检报告是什么结果,他告诉我,那匹马的死因不是被老宅里的人宰了的,而是误食了红豆杉,毒死了,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所以并不能作为澄澄是被人谋害的证据,除了这个再有疑点的就只有那匹马在生前还病着,食欲不振,并且时常呕吐。 问题就在这儿了。 “这是哪个屋里的?”我镇定后连忙问道。 “这是二太太屋里的!”杨彬惊了一惊,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二太太,果然啊。 我心一沉,只怕这一次又是我牵连了澄澄。 二奶奶先前因我捣毁许家的事乱了阵脚,生怕二叔跟她再次断绝,她一定会想办法证明自己没有害我的心思,把之前余婷以及柳宗兰的事情全都摁到三奶奶身上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她对澄澄下手,这样不仅可以迷惑作为旁观者的二叔,同时也给老宅里的人提个醒儿:老傅既然肯对澄澄这个继子这么看重,那么澄澄手上也必然会有他们想要的产业,而澄澄又是继子,害了他,受罚的程度肯定会比我这个亲生女儿的轻,这是个值当的生意。 即使二奶奶很有可能知道澄澄是老傅的亲生孩子,不过那又怎样?她不说,谁能猜得出来,且如果澄澄真的不在了,老傅没有长子,我又是注定要去和高家联姻的,所以一定不会有跟表哥争的能力,老傅的家业将来就一定会落在表哥的身上,二房就走上掌家的位置了,至于小叔的三房一脉那都是后事了,现在根本无需考虑。 “把这匹马的肚子刨开,立刻送检,需要多久?”我拉过梁森急切的问。 梁森脸色一拉,大概也是想明白了我的意思,想了一阵儿便一副劝我的神色道:“小姐,从老宅到检测机构往返加上检验的时间最快也要五个小时,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来不及了!” 我知道洪堂开堂的时间是今晚六点钟,等梁森回来的时候,至少也在八点多了,我若一定要掺和这事,中间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就得想办法解决,我现在这个处境,别说据理力争维护公平正义了,只要进了洪堂就只能是个等 第96章 家法(中) 接上回,我终于找到了老宅之人谋害澄澄的证据,我是为了澄澄,但我更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重生一世,能够让我得知、我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儿的话,那也挺好。 我凝视着老傅许久,可他始终默默不语,逃避我的眼神,或许还觉得我会知难而退,但我不会的,我真的很需要俗世间的一份亲情,就算死,我也认了。 “盛先生,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打到你说。”我回头看向身后趴在地上颤抖祈祷着的盛小飞沉声道。 盛小飞打了个寒颤,那模样、好像我拿电电了他一样,缓缓抬头时,眼角都有眼泪了,云谨生前与我说的果然没错,老宅的这些管事大多是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但凡是碰到一个比他们高一点儿的人家,简直能当场抱着大腿哭,心理防线直接化成灰散了。 可我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二奶奶和齐承又何尝不是?盛小飞不敢得罪我,自然也不敢去挑战二奶奶的权威,但此刻已经倒在刀尖子上了,他硬着头皮也得说出个前因后果来。 盛小飞捏紧了拳头,手背暴起青筋,紧张的咬了咬嘴唇道:“下……下午的时候,我接到指示,说有个畜生摔了小少爷,要让我管一阵儿,等掌家的指令下来的时候就要杀,然后我就把那畜生栓到后院去了,我就回去喝茶了,再出来的时候,那畜生已经倒地上死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罢,盛小飞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就知道,到了堂上,盛小飞的话绝对不可能和刚才跟我说的一样,我撑着栏杆,一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暗暗又给自己喂了片药,自有梁河替我着急。 “不是!你这话说的怎么还和刚才不一样啊!你骗谁呢!”梁河焦急道。 我默默的看着二奶奶的脸色稍稍缓了缓,但很快她又看到了二叔和表哥的苦瓜样子,心不免一揪,三奶奶原本是云淡风轻,因为这件事不是她所为,甚至都不知情,本还以为是家里哪个亲戚胆大包天先动了手,可在细细端详过二奶奶的神色之后,她忽然就没了笑意。 她二人简单对视,二奶奶略带愧疚,三奶奶惊讶不已,就好像在互相问: “是你干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 三奶奶深吸一口气,感叹着老姐们如今也不省心了,可如今抱怨不是办法,首先要做的还是要解决我这个外敌才是,三奶奶正襟危坐,平了平气息道:“梁河,这里是洪堂,休要胡闹。” “三太太,我这哪是胡闹啊!他分明就是……” “时丫头,你手底下的人就这么没规矩?是你惯出来的吧?你心软,我是知道的,这是在咱们自家,当然可以容你,可若是将来出了门呢?岂不是要外人看咱们傅家的笑话,说咱们傅家都是莽夫不成?” 梁河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三奶奶如今不做活菩萨了,为了二奶奶,她真是急昏了头,装都不装了,不过这样正好。 “傅家家规第三十七条,洪堂内不得大声喧哗,违者杖十下,我没管好手下人,这罚我替他认,孙女儿告完这一状立刻去领罚。”我平心静气道。 “姐!”梁河压着嗓子不服气道,但我没有回头,梁河急的跳脚,无奈也只能去求告三奶奶:“三太太,我的错,跟我姐没关系,要怎么罚我都没意见,我只求再受罚之前把事情说清楚!盛小飞根本就是撒谎!他刚才在外面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的!他明明说他亲眼见到了有人从后院匆匆离去,虽然没能看清样貌,但足以肯定他就是给那匹马下毒的人!” “只是经过后院而已,你凭什么说就是那个人给马喂食了红豆杉树叶呢?”二奶奶反问道。 “他去的那个后院就是堆马草的地方,偏得很,旁边还是放泔水的臭气熏天,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就连喂马的都只有早晚过去,而且又不是什么重要通道,经过的可能性都小到离谱!再说了,就算他是经过,盛小飞喊他的时候他跑什么呀!”梁河气的小脸通红。 “也有可能只是事态紧急而已,而红豆杉树叶……梁管家,您看您也说了,那个后院就是堆马草的,或许是马草里混有红豆杉树叶被马误食了呢……”盛小飞插了一句,腆着脸呵呵卖笑。 “你……”梁河差点儿一口气儿上不来,好在是年轻,扛气,缓了一阵儿立刻又杀回战场:“两位太太,掌家们,盛小飞这玩意儿就是欠打!我揍他一顿保证他一会儿什么事儿都能吐出来!” “梁河!”我故作紧张的喊了一声,梁河回过头来装作不解的看着我。 很快,不解有了答复,二奶奶三奶奶凭这一句就以为抓住了我的死穴,以为这就是我能拿出的所有凭证了,只要能让我收手忍受,她们自然狗急跳墙。 现是二奶奶来做这个恶人:“闭嘴!盛小飞不姓傅,不是傅家人,你说打就打要抓就抓的,是要给傅家惹祸吗?” 再是三奶奶一顿阴阳怪气:“时丫头,我知道你心疼弟弟,但也不要做得过火了,这儿是洪堂,全家人难道都要在这里看你胡闹不成?你爸爸也真是把你惯坏了,仗着他在这儿,你就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前几天刚砸了祠堂,今天又要违逆长辈,也是,你当然是不怕的,就算天都塌下来也有人给你顶着,人家犯了就会打个半死的错误,你不过是关几天的禁闭罢了,甚至禁闭期未满就可以随意进出,唉,算了,孩子还小,还在家里嘛,有人宠着,不过你以后要是出了家门啊,可千万不要把这身毛病给带出去。” 老傅看我被人说没教养,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但为了不让我做那个出头鸟,此刻也只能压下恼火低声对我说:“闺女,爸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还病着,就不要在这地方累着了,赶紧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看看、看看,又偏袒上了,老大,你这让底下人如何服气啊?旁人犯错都 第97章 家法(下) 接上回,三奶奶为了逼迫我认输,一大把年纪了竟还用在家法棍上粘图钉的卑劣手段。 她可真是高看我了,就算没有那根图钉,我也照样撑不下去,啊,倒也不对,这根钉子还是有用的,看老傅和二叔的表情就知道。 他们松了口气,因为在他们眼里,盛小飞根本不敢大力打我,我是不会受什么伤的,且我的伤口又在后腰这样的私密处,只要我不说,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三奶奶算准的就是这一点,高明,真是高明! “小……小姐……” 盛小飞几棍子下去以后就停滞了,他害怕,因为我穿着一身黑色衣裙不易显露血色的缘故,我的血只有离得最近的盛小飞能看到,最后的罪责也只有他一个人承担,他当然害怕。 “你只管打,出了事,我自己担着,不会为难你的。”我硬挺着低声说。 “可是你……”盛小飞说话都带了哭腔。 “闭嘴,你再多停一会儿,不用我收拾你,三太太就能让你出不了傅家这扇门!”我低吼道。 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我想是个脑子健全的人就能分得清,盛小飞也一样,他无需思虑多久,下一棍很快就跟来,我向前一个踉跄,不过为了心中那一点儿贪欲,我强撑着直起身。 我能感受得到,我的伤口虽然小,但逐个累积,再加上原先被慈禧太后家暴还没好完全的旧伤,血流还是顺着脊柱缓慢的滑下去,沾湿衣裳,贴紧背部。 盛小飞每次打下来的力度都不是很重,但每次对我来说都如上刀山下火海一般难熬,我渐渐的有点儿迷糊了,只有耳边女管事报数的声音还格外清晰。 “十七……” “二十一……” “二十九……” “三十一……” 棍数过半的时候,我已浑身是血汗,汗水流过伤口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不过,我已经没力气喊疼了,我撑着石砖,就一个想法:赶紧把真相公之于众,然后立刻去死。 我的呼吸声渐渐有些虚弱了,到最后我就在想:难不成我就这么倒霉,死的比上一世还早,上一世起码还能在高家耀武扬威一阵儿嘞,现在死了算什么? 唉,也不知道我死了的话,高辛辞会怎么样,我还没跟他和好呢,可惜了可惜了,早知道我就该早早跟他认个错,总好过一次赌气就成永别的好。 还有陆澄澄,如果我死了,那他在傅家可真就是孤军奋战了,其实那小子也挺惨的,我们好不容易成了朋友,友情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哭,我就抽了个血他都哭了的。 嗯,还有老傅,二叔,小叔,表哥,上一世都不大在意的亲人,这一世忽然就有点儿舍不得,我是良心发现了吗?居然开始感激家人们对我的好了!尤其是表哥哦,虽然我不喜欢他教我写作业、一生气就揪我耳朵,可是他做饭很好吃啊!我还专门求过他回家给我做我最爱的松鼠鳜鱼呢,我还没来得及吃。 我不会真就这么挂了吧?梁森能不能再快点儿啊?回来救妹妹我啊!脚底抹点儿油好不好?我真的就靠他了! 我幻想了好久,再后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都不听我使唤了,开始一幕幕的过我的人生,走马灯,忆从前,场面十分恢弘,我好像坐在一个环绕式电影院里,从前的一切在我眼前飘过,开心或难过,我好像都释然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就要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却没有半分害怕,反倒觉得空前的安宁与幸福,像熟睡的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 但是!我所说的母亲是养母林阿姨不是慈禧太后哦!天杀的,要不是因为慈禧太后我说不定还不会死的这么凄惨…… 好吧没有她我好像也不能出生。 算啦算啦,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就大大方方的原谅她了吧! 我甚至开始模模糊糊的笑,大概是傻了吧。 又过了一阵儿,我听不到女管事的声音了,不晓得是她们停下了还是我失聪了,应该是停下了吧,因为我连疼痛也感受不到了,我只知道我还在僵硬的跪着,又过了一阵儿,好像又闹腾了起来,我好像听到了梁森的声音,不是因为他的声音有多么特别,而是……不是,我还没死呢!这哥们在我耳朵边儿吼啥!我耳膜都快破了! “你小声点儿!”我嗷一嗓子放出来,虽然声音极其微弱,但气势十足!差点儿站起来整出医学奇迹的那种,梁森见了,果然立刻停下了对我的呼唤,换上了一副懵比的表情。 喂,不要搞得好像见了诈尸一样好不好? “小姐,你……你还好吧?”梁森顶着一张“囧”字型表情说。 表哥听着不耐烦,干脆直接从洪堂跑了出来查看我的情况,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会昏迷,连忙摸了摸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又发烧了,但我知道,我昏迷的原因并不是生病,而是失血。 盛小飞和两个女管事见表哥过来了,连忙趁着他不注意,将家法棍上的图钉扯下来置于掌心,女管事逃避责任,带走图钉立刻回到三奶奶身边。 “疏忱,时时没事儿吧?” 二叔向外探了探头,离得较远,他并不清楚我的情况,但他不能出洪堂门所看到的,表哥年轻任性,总能传达给他。 老傅也是满脸疑惑,虽说知道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也不太能受气,但盛小飞根本不敢下狠手打我,那几下子和捶背也没有什么区别,按道理我不该昏厥。 他们都忘了,我还满身的旧伤呢。 表哥见我实在难以回复他,只好自己琢磨,瞅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我这个人,虽然不大喜欢被区别对待,就算是好的也不大愿意,可我明白我自己的身体,我撑不下去了,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我还要说清真相呢,我还要让老傅跟我坦白,其实他也是在乎我这个女儿的呢。 我刻意偏了偏肩膀,一道血流很快从袖口滑落,滴在地上,溅起尘土。 表哥和梁森都愣 第98章 公平而已 接上回,我终究没能自己跨过那道门槛,我确实无能。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了,具体几点不知道,但应该是挺早的,按照医生的话是:奇迹啊!失血过多居然只晕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还是饿醒的! 好吧我这次好像是喊着松鼠鳜鱼醒的。 表哥这次看我醒来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神色十分平淡,大概我已经彻底伤害了他脆弱的小心脏,所以他再喜欢我也只能藏在心里,等我醒了以后他随意问了两句就走了,病房里立刻变得空荡荡的。 我睡不着,但还是闭着眼,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想着傅家还真是颠覆了我的认知,老傅隔一会儿便会过来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事情都处理完了,所以现在闲得发慌,五分钟来十次,不是给我掖掖被子就是看看杯子里还有没有水的,特别勤快。 连着三个小时,他进门上百次,然而我们父女两个却是出奇的一句话都没说。 我是在装睡,但我也了解我那拙劣的演技根本骗不了老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天都快亮了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了了,因为一晚上睡觉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老傅恰巧进来,见我不装了倒有些不知所措,愣在门口许久才冒出一句:“醒了啊?我去叫医生。” “医生昨儿晚上就来过了,说我没事,不用找了。”我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我去倒点儿热水。” “床边就是饮水机,有必要去外面找热水嘛。” “那我……” “爸,你是不是在躲我啊?我有那么可怕么。” 我撑着床板坐起身,老傅埋怨的瞥我一眼,但还是上前来扶我,一手将枕头置于我身后一手搀着我,我就嬉皮笑脸的盯着他看。 写哥曾有言,如果犯了错,对着家长的时候要么狂笑要么狂哭,哭我是哭不动了,那就试试笑,毕竟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老傅好像本来也就不会打我…… 果然啊,写哥说的道理话糙理不糙,这不,老傅一看见我这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样子顿时是有苦说不出!嘴巴都拧成倒V型了,指着我龇牙咧嘴的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也只能用手指狠狠往我额头上戳了一下,说我一句:“死丫头!” “生气啦?”我依旧嬉皮笑脸地往上凑,老傅躲我,那我就更要时时刻刻都出现在他眼前,他低头,那我也弯腰凑到他看的方向去:“真生气啦!”老傅起身想走,那我也随时准备百米冲刺! 好吧百米冲刺没成功,老傅一见我要下床,顿时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诶呦小祖宗你老实一点儿吧好不好?跑什么跑,伤口不疼了是不是!好点儿了没?” 我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老傅有点儿小题大做:“旧伤而已,上了药就好了。”我到底是不能把三奶奶算计我的事情说给老傅听的。 “要是上了药就能好,你也不会失血晕倒了!”老傅嘟囔着,满满的都是心疼:“你说你,伤口裂开了你不知道说吗?就硬生生在那儿挺着,梁森再不回来你就完蛋了知不知道!” “我要是说了你会袒护我吗?” “废话!我就你一个闺女!你说你出点儿啥事你让你老爹怎么活呀!”老傅恶狠狠地刮了下我的鼻梁。 而我内心:拉倒吧你还有一好大儿呢。 老傅拿过桌上的饭盒,从里头掏出一碗蒸蛋,拿了勺子铲成一块一块的喂给我吃,那副细致样子我都有点儿不习惯了。 “笑,还笑……”老傅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忍不住就要吐槽两句,等我吃晚饭的时候他又没好气的扯了张纸擦掉我嘴角的渣子。 “高兴嘛。”我向后一靠轻松道。 挨一顿打,换一个好爹,我赚大了!可不晓得老傅听到我的话时为什么忽然又变了脸色,就好像昨晚在洪堂时那样,是难以言说的憋屈和悲哀。 空气中沉寂好久,老傅背过身去叹了好久的气,我就静静的看着他,好一阵儿老傅才想清楚了,终于回过头对我说:“时时,昨晚那样的事,爸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了,爸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爸现在告诉你那都是假的,不要擅做行动了,那样对谁都不好。” 我脸上的笑也渐渐沉了下去,都不必说是有不好的预感了,这分明就是要明确告诉我我的木偶生活永远改变不了。 “什么意思?”我不死心,仍旧怀抱着希望问。 “就是别再自作主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商量,澄澄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管了。”老傅一句话简直冰冷到了极点。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爸,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我带着哭腔不甘的质问。 “没有退路我会帮你找!老宅没办法待我带你回家!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耗在这个地方!”老傅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可是声音大小没有办法提高人的气势,老傅看似这么理直气壮,不还是不敢看我么。 “你为什么偏要一味地让着老宅的人呢!爸,傅家原本就是你的,旁人鸠占鹊巢,他们尚且没有廉耻之心见了好还不收,我们还要退让吗!再退下去他们也不会收手的!” “谁鸠占鹊巢?”老傅终于肯回过头来了,怒瞪着我,我都害怕,他走上前掐住我的肩膀:“时时,你觉得谁夺了咱们的?是你二叔?还是你小叔!他们不也是老爷子的儿子!你别再多想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论!就算有,我们躲得远远的不就看不到了么!为什么非要往上凑呢!” 我的泪水滑过脸颊,我从没觉得这样无力过,原来我还是永远都理解不了老傅。 “你从来都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我哽咽着低下头去。 “你要什么?爸给不了你吗!” 老傅撒开我,我倒在苍白的病床上,他又背过了身去。 “你以前要什么爸没给到?上最好的学校,住着全市最贵的房子开最好的车,哪怕再困难爸 第99章 宝珠儿 接上回,邵勤突然跟我说高家人来了,差点儿没让我脑袋一昏再晕过去。 “高辛辞来了?”我问。 “不是,是高董事长。”邵勤平静道。 “我婆婆?” “等会儿啥玩意儿!婆婆?!” 我还寻思邵勤不会有别的表情呢,谁知我刚嘟囔这么一句,他顿时跟炸毛了似的,Duang的一声把门都砸偏了,吓我一跳! “干嘛呀邵叔叔,我爸都没你这么大反应!”我没好气的吐槽一句。 邵勤干笑着咳了咳,扶着门才能稍稍站定:“那是你没当着他的面说……” 而我:拉倒吧上辈子是谁把我丢到高辛辞怀里的。 我扯了扯嘴角,起身把邵勤和梁森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后立刻挑了件顺眼的衣服换上,头发好几天没洗油乎乎的,只好扎了个辫子多卡了几个卡子盖上,不敢多浪费时间,我赶紧出门去。 邵勤已经走了,我便和梁森搭伙一起前往归雁庭,不过今天出门这一趟却显得格外诡异,处处都透着血腥的气息。 我在路上一处凉亭碰见了小婶,顿时停住了拉住梁森不再前行,梁森还疑惑,小婶是傅家的三夫人,她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但要知道,自我来到老宅这么久,出了这么多事小婶都没来过老宅的。 据老傅所说,小婶和小叔结婚没有经过三奶奶的认同,小叔偷了户口本就潇洒的领证去了,差点儿没把三奶奶心脏病都气出来,而后小婶“通情达理”,为了不让三奶奶真气坏了身体,就提议暂时不办婚礼,没想到过了许久三奶奶仍旧不满意,小叔就又带着小婶远走高飞,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的那种,本来想着躲的远远的就可以办婚礼了吧?结果小婶怀孕了,俩人又想着等孩子生下来稳定点儿了再说,没想到啊,这一生,就是十年! 连生五个,生了又怀,小婶现在已经没有办婚礼的欲望了,小叔一提补办她就烦得要命,甚至一度怀疑是老天爷跟她对着干,为了不让她穿婚纱就接连给她送子,但不办婚礼事小,上不了族谱才是大事,对于傅家来说婚礼是很重要的,没有婚礼的媳妇或女婿就都没有上族谱的权力,领了证也不行,所以小婶虽然生了孩子,但依旧是不被傅家承认的,老宅根本不认她这个三夫人。 她从来不来老宅,今天突然来了,怎会不是大事? 我示意梁森等我一会儿,我则上前去跟小婶打招呼。 我过去时,小婶还迷茫的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连脚边的小疏忆差点儿摔倒都不知道。 “诶!慢点儿跑!”我连忙扑上去,还好及时,否则我可怜的好宝宝磕地上……受罪的人是我!只要我在,这群小崽子们不找爸爸不找妈妈就赖我!我觉都睡不好啊! “姐姐!mua!”小疏忆转过身来,抱着我就是狠狠一口。 听见我们的声音,小婶这才回过头来,连忙把小疏忆抱过去看了又看。 “放心吧,没摔着。”我微微笑笑。 而我内心:夭寿嘞我哪敢让着小祖宗摔着啊,闹腾我不说,这地方可是老宅诶!三奶奶在这里称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要是知道她第一个宝贝孙子摔倒了而我恰巧经过,不管跟我有没有关系都一定会把账算在我的身上! “啊……时时,谢谢你啊……”小婶笑容有些尴尬,不知为什么,她今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甚至连孩子也不让我抱了,她把小疏忆赶到一边的时候我都懵了。 难道我像瘟神? 我暗暗别扭一阵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站起身表示一下礼貌就打算走。 “大小姐。” “时时?你怎么出来了?好点儿了吗?” 我一步还没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和小叔的声音,我回过头去,正见小叔走到小婶身边揽住她,他身后的女人我也眼熟,正是昨天藏图钉的女管事,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 “三爷,周小姐,大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女管事话不多说,挨个向我们打了招呼就要走,我甚至没来得及问她是来干什么的。 “你爸说他之前送给疏忆的那个手镯小了,带着勒胳膊,就给摘了,又听说你三奶奶总是想疏忆,就要把那个镯子送给她,那个女的是来拿镯子的。”小叔轻笑着解释一通,看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怎么会呢…… 老傅昨天才说了他没有尽到一个做大伯的职责,今天就来关心爱护侄儿来了,挑的还是三奶奶最喜欢的长孙,我是相信老傅不会怎样的,但三奶奶未必这么想,毕竟贴身的手镯都送到人家眼跟前儿了,怪不得,小婶看我的表情会那么诡异。 我低了低头,只感觉压力山大! 小叔上前戳了下我的脑门,他倒是心大,对我跟从前没什么差别:“想什么呢?诶我发现你自打抽了血之后脑子是有点儿不清醒啊,啊不对,不能怪抽血,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就那么稀罕陆澄澄那臭小子呀!你被他灌了迷魂药呀?为了他挨打你都不带喊疼的!老大把你关屋里果然没错,省得你出门不要命,你老爹血压昨晚都飙到两百八了你知不知道?!” “两百八不都挂了么……”我小声吐槽一句。 “臭丫头,你在咒你爹呀?”小叔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捏了捏,我顿时万分愧疚。 小叔对我真的很好,或许以前做错过,但按照老傅的话说,也是他有错在先,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错,但能让老傅不能追究的估计不是小事,我自然没办法再怪罪小叔什么,而我愧疚则是我没有办法在他和三奶奶之前寻求一个平衡。 或许只是因为我的出生才会导致这么多难题,我偏偏是那个特殊时期出生的不合时宜的女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有老爷子遗嘱的那些事。 “干嘛,要哭啊?”小叔掐了掐我的脸,嬉笑着非要把我嘴角撑起来比出一个笑的模样。 “幼!稚!”我甩开小叔,回过一个鄙视的 第100章 回家吧 接上回,老傅把奶奶婚礼时用过的一整副珍珠头面给了我,初时只觉得这东西值钱,在傅家有点儿地位,直到散席后婆婆又拉着我出门闲聊我才知道…… 啥玩意儿?!这东西在他们介个圈子里的地位能跟高家太奶奶送给我的盘旋金龙穿云镯同一标准???不是……高家和傅家都不是一个标准的呀? 婆婆拉我走到一条长廊坐下,微风拂过,她抚了抚我被风吹起的发丝,点了下我的额头:“傻丫头,你也太小看傅家了,想当年你爷爷白手起家混的风生水起,我的父亲还要感谢他的提携才能坐上高家掌家的宝座呢,你年纪小,与他不太亲热,不了解也是有的,那你就看看你爸爸和两个叔叔,他们说是商会中层,平时都安安静静的好像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样子,可要是出门去问问,谁不认识他们?谁又敢招惹他们?都是要考虑得不得罪的起傅家的势力的,反观高家,说是商界巅峰,敢惹事的人却是如同韭菜,割都割不完!还不就是内里内斗,五房没有血缘,并不和谐,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啊……”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所以啊,傅家不是不拔尖,只是低调而已,老爷子当初吃过高调的亏,年纪大的时候才改了做事的风格,要知道他早年还被人起过个外号叫‘杂货铺老板’呢,就是因为他哪方面生意都有涉足,都说得上话,正因如此,他才能让你爸爸和叔叔们各自分管数个不同的领域还能游刃有余了。”婆婆微微笑笑,捏了捏我的手心:“我的好闺女啊,其实就算傅家没那么厉害,还有高家做你的后盾呢,你永远是高家认定的儿媳妇,盘龙镯在手,量谁也不敢欺负你。” “那倒是。”忽然听到一句爱听的,我瞬间把不开心的一切都放下了,甚至还有点儿小骄傲。 我还有高辛辞呢,他对我多好,我已经体会过一遭了,当高夫人确实是个爽快的活计! 不过高辛辞躲我的事情还是令我十分不满! “好了,不打扰你养伤的时间了,舰行还有些事情,妈妈去给老爷子上柱香就得回去了。”婆婆说着就要起身,我连忙伴着,但最后一刻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差点儿忘了!还有一句呢,时时,从你的视角上看你的家里,你或许会有些委屈,想要报复,没有人有权力劝你放下,但你一定要记住一句话,你就算再恨一个人,不要让他看出来。”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有些不解。 “如果对方知道就一定会处处提防你,你们的竞争若是势均力敌尚且还有风险,若是敌强你弱,那就更不占优势了,这样说或许有点儿阴谋论、不太君子,但现实就是这样,高调的人往往会在阴谋家的手中输的一败涂地,妈说这些不是让你对谁都有防备之心,只是教你在大宅院里的自保之道,你也要学会在适时的场景使用,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默默的将婆婆的一番话细细推理,发现还真是真理,只可惜我没有早早参透,就这几天我发烧都烧糊涂了,高调的都快上天了,我苦笑笑,直想抱怨婆婆一句您怎么不早说! 婆婆捏捏我的脸笑道:“这是辛辞说的,他放心不下,让我转告你。” 呕吼!原来是高辛辞!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一会儿我就去电话轰炸他为什么不早说!!! “走啦。”婆婆挥了挥手,背过身大步向祠堂那边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我有时候就想,究竟得有多坚强才能活成婆婆的模样? 原生家庭不幸福,父亲一手将她带大,从来没让她有过青春一说,将她培养成一代掌家,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婚姻,婚姻生活也不幸福,她这样各方面都优秀的人,却偏偏碰上尚明誉这种白眼儿狼,好在儿子还算争气,现在她年过四十,总算能看到未来的希望了。 我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好几次,低头一看,是梁森正在短信轰炸我,内容缩减成一句话就是:柳宗兰的事情不知怎么平息了,现在就连她的父母都消失了,西南疗养院平静的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十分钟后归雁庭见。”我给梁森打了个电话,废话不多说,我飞一般赶去归雁庭。 我回去时,客人们都走干净了,但老傅、二叔小叔、表哥和二奶奶三奶奶还坐在原地未动,一个个面如死灰,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光眼神就可以看出杀伐有多可怕了,我不敢吱声,只好躲在屏障后面准备看看他们要演什么默剧。 还是我家老傅身先士卒,率先笑了笑打破沉默:“某些孩子啊,就是不自量力,如今世道变了,最不值钱的就是命,还以为她的命能换来什么好结果不成?为了‘美色’,闹出这样的笑话,真不值当。” “咳咳!” 小叔尴尬的咳了咳,顿时全场的目光都投递到他身上去,再顿时……更尴尬了! “哥,你这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听得我怪别扭,你有话就直说呗,但是这事儿可真不赖我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小叔干笑着嘟囔着,结果说完后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认同他这个观点的。 嗯,很明显,他们这是在聊柳宗兰的事,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柳宗兰意外死亡很有可能就是自杀。 第一,在场众人和柳宗兰其实都没有太大的仇怨,唯一能说的上是有点儿的也就是我和三奶奶,我是绝对不可能下黑手的,至于三奶奶,柳宗兰只是没完成好任务而已,她又没把三奶奶卖了,三奶奶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为了害我,没必要搭上全家的清誉,余婷刚死,要是再死一个柳宗兰,传出去外头人该怎么看我们傅家? 第二,西南疗养院守卫严苛,不是家属根本就进不了疗养院的门,而且那个疗养院我听梁森说背后势力很足,应该不至于被傅家的谁威胁了就伙同害人给 第101章 傅疏愈 接上回,我从绣春楼出去后,远远望见门前还未清扫干净的一堆枯骨灰沫。 柳宗兰这人,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我绕开那片苍白,跨过高高的门槛。 门前,早有一群人在等我了,看来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一战。 人群之中以梁森李元业为首,二人身份相等,形色各异,梁森看似安稳却隐有担忧,李元业看似忧虑却透着坦然,大概是他年纪大了,看得多了,脱离宅院,获得自由,总比生生困死在这里的好。 梁森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比不上他。 李元业向我微微点头,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姐,还请往归雁庭去。”李元业沉声说。 我躬了躬身作为回礼:“多谢提醒,您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说罢,我回头看向梁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梁森点头。 这么明目张胆的“密谋”,作为主谋之一的梁森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李元业当然更看不下去,脸色一黑手腕一紧。 我佩服他,不代表我放过他,云谨云嫣的仇我还没报完,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走吧。”我摆好了架子蓄势待发,一路上,我都在计划。 归雁庭还是像往常一般华丽耀眼,热闹非凡,只是今天来少了两个华丽耀眼的人,三奶奶不会来了,只是没想到二奶奶也没有来。 我站在门口,远远的带领梁森李元业以及一众管事向门内的人行礼,随后进门站在老傅身后。 老傅身边其实留了座位的,但看老宅今日气氛这么严肃,除了表哥以外所有小辈无论年纪如何都在长辈身后站着,我也不好意思不守规矩的坐过去了。 陆茵茵同样来了,站在老傅身后,哦,说到这儿我倒是才看见,澄澄也来了,他因为伤在腿上、暂时还无法站起来的原因,此刻也是坐着的。 我早知道今天晚上没什么好事,但当所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还是打了个寒颤,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老傅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神中满是责怪与不耐烦:“时时,你怎么过来了?身体不好应该多休养才是。”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我怔了怔。 老傅忽然坐正了,意识到不对,但满屋子里众人议论了好久却始终不见一人出列认下这项“罪名”。 “时时……”表哥情绪一时紧张了起来,不过还不等他站起来就又被二叔压下。 二叔咳了咳,神色淡然,将座下浅浅扫了一圈,直到目光落在陆茵茵身上才猛地一怒,我连忙看向陆茵茵,她浑身一颤,手里拿着的盒子都差点儿飞老傅头上去。 陆茵茵手指无助的将手里的盒子扣了又扣,上面都有了指甲的划痕,可二叔的眼神始终不离,渐渐的老傅也明白了二叔的意味向她看过去,她不认也得认,只好深吸一口气随后向前迈了一步:“老公,是我叫时时过来的,有件事,总得有她的签字才行。” 陆茵茵还不傻,看得出在我面前老傅对她格外的好,还知道寻求老傅的庇护,至于让我签字才能生效的事情,我左看看右看看,她没拿到的也就只有陆澄澄改姓上族谱的权力了,虽然我早有这个准备,但事情到眼前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一沉。 老傅瞪了陆茵茵一眼,似乎在怀疑她的脑子要怎么长才能做到这么蠢。 看来今天都不必老傅亲自出手,陆茵茵这个亲妈也能把澄澄这个儿子推上众矢之的。 老傅还是收了情绪回过头去,装作无恙笑了笑,暗里又瞥了拼命拉着自己亲妈却还是拉不住的澄澄一眼,说实话,虽然已经决定要牺牲澄澄,老傅终归还是对澄澄有些感情的,不止他,我也有。 陆澄澄拉不住亲妈,只好回过头来很抱歉似的看着我,我浅笑着摇了摇头,反正这一天总归是回到来的,不是陆茵茵提起来也还会是老傅。 “咳咳。”二叔清了清嗓子,也让全场安静下来不再异动,随后看向我,眼底无限慈爱:“时时,既然来了就坐吧,伤口再裂开,带你过来的人就不好交代。”说到这儿,二叔有意无意的瞥了陆茵茵一眼。 “是啊,赶紧坐下,你再流点儿血你老爹就真背过气去了,哪怕是为了他长命百岁,你也爱惜着点儿自己的身体。”小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刚回头,还来不及看点儿什么就被小叔搂着腰拖到座位上去按下。 老傅照着小叔的手背就抽了下去,一时间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低声龇着牙吼道:“小兔崽子你轻点!还有,姑娘大了,不许搂腰!” 小叔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别过头去。 “好了,说正事吧,陆小姐,你刚才要说什么。”二叔出言制止了闹剧,随后向后一靠显得十分慵懒,说的话看似是问句,实际语气一点儿疑问的意思都没有。 陆茵茵不敢有怨气,只能陪着笑上前,将手里的盒子打开,让里面的东西亮了个相,我微微侧过去,看见里面是一条做工精良、在整个傅家也称得上是上品的白玉狼牙吊坠。 傅家子孙的标志,我之前有提到过,陆澄澄从进门第一天就有了这个东西,还是老傅亲自带上的,我没有,我还因此嫉妒过好一阵儿,陆茵茵拿出这个东西、什么意图在场诸位谁都能看得清。 表哥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吊坠从衣领下翻出来比对了比对,清晰的发出一声冷笑:“陆夫人,什么意思啊?” “疏忱。”二叔捏了捏表哥的手心,不动声色的瞥了手中的茶杯一眼:“没水了,你再去倒一杯。听话。” 表哥当然不服,瞪了陆茵茵好一阵儿后又望向我,最终为了不坏二叔的名声也只能选择暂且忍下,闹了好大的动静后又倒茶去了。 表哥是在给我出气,也是为了他自己,我眼神儿不大好也看得清,陆澄澄的那个狼牙吊坠与表哥的那个形状一样,上面镶嵌 第102章 可恨,可怜 接上回,我和陆澄澄暗自举杯“庆祝”,半年前的玩笑话一语成谶,我们俩现在真就成了彼此的新亲人,亲得不能再亲,我放下酒杯后,乱糟糟的归雁庭也稍微静了静,我的签字过后,还有二叔和小叔他们的签名。 事情都了了,老傅才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有意无意地偷看了我几眼,二叔和小叔暗里也问了我一句:“没事吧?” 我摇摇头轻笑笑。 其实我还真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意味,遥想上一世他们按着我脑袋签字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慈祥,也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突然之间,全家都好像更喜欢我了,难道真是因为我上辈子没礼貌?欧呦…… 陆茵茵左右看看最重要的三个掌家都在关心我的模样,心里那落差感顿时就上来了,踌躇一阵儿又翻出刚刚那个问题来:“老公,澄澄的新名字想好了吗?咱们明天就要回临江了,得在回去之前修了族谱啊。” “哪有那么快,你当澄澄是小猫小狗啊?馒头豆丁什么名字都能用?等等吧。”老傅有些不耐烦了,挪开陆茵茵的手拿起酒杯猛地咽了一口。 “他吃药了吗?”我忽而转头看向程菱。 程菱抖了一下,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大事才涌上心头,当助理的忘了给老板喂药可咋整? “没……” 程菱一面尴尬地看了看我一面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药盒递给我,我白了她一眼,转身去给老傅倒水,老傅回头见我不哭不闹还关心他的样子还有点儿小感动,沉默了两分钟,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将屏障后所有的管事都叫了进来。 “先说我住在老宅里这几天发现的问题吧,我听说大家伙最小的也是二十多岁三十岁的人了,还搞起小学生小团体的那一套了?不如来跟我说说,你们各自都站了谁家的队啊?”老傅玩笑似的说出这话,将众人扫视一圈。 管事们不约而同瞳孔地震,为首的李元业刻意的咳嗽了两声后又难得的团结,一片尬笑:“掌家说笑了,大家都是同事,各自分管不同,相处的近的当然朋友更多一点儿……” 纯属放屁,要这么说的话该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了,为什么马棚管事盛小飞和二叔手下分公司总监齐承走得那么近?还有,李元业一个统管全家的管家一没事儿干就往三奶奶院子里跑,这分管的差事一样吗?恕我眼瞎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集合点。 老傅自然也不信这套说辞,手托着脸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儿又嘟囔出一句:“是么?那我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是有什么二房三房四房一大堆麾下人员,各自阵营里还有口号,还自立了老大,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听错了,冤枉你们了?” 底下人的嘴瞬间塞上了一般,上百人挤在归雁庭里面呼吸声都格外清晰,当然,害怕的也不止这些管事们,还有同样曾以主人名义仗势欺人的表叔伯和兄弟姐妹们,他们比管事们还怕。 谁心里还没点儿数,老宅的主人只有老傅二叔和小叔三个人,且更多是属于老傅,我家老傅只是低调而已,懒得跟家里人争东争西的,他们反倒蹬鼻子上脸,让老宅里长房一脉成了所谓的“弱势群体”。 “我闺女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本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就当是来度假了,就少通知各位那么一句,你们一个个倒好啊,不知道是仗了谁的势,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小姐的话你们一个个都当耳旁风是吧!老宅给你们的工资超出外头市场价一倍,你们就是这么积极工作的?还需要我闺女再花一分冤枉钱去外头找人?那还雇你们做什么?不如都滚!”老傅的声音不算太高,却还是如同震耳欲聋一般让管事们脸上一个个泛起青紫。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听着老傅的话,忽然又想起写哥曾告诫给我的: 想让底下人听话,自己先做到与人和善,不定时的钱财付出是少不了的,但也不能做了烂好人,否则让人有了脾气,等到把大事搞砸的时候,你教训他反倒让人觉得你有病,都成了你的错。 对人不能太差,但也不能太好。 此话真是有理,虽然我并不理解为啥同样都是十六岁,我重生还算是多活了几年,写哥的智商仍旧碾压我,他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么多有用的大道理的! 我正思索着,不知老傅的目光何时又转移到了我身上:“时时,你来说吧,这里面哪个不听你的话,都赶出去得了,咱家养不起给小姐甩脸子的货色。” 我稀里糊涂就答了:“爸,你这可就问住我了,你要是让我说哪个是听我话的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管事们的脸唰一下都成惨白。 不过,他们倒也不用太担心,我早说过的,我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老宅的管事佣人,大多是难以找到工作还没什么真本事的穷苦人,老傅是好心才收留他们,如今我女承父“慈”,我也慈悲一次,他们出门找不到工作岂不是都要饿死在大街上了?我岂能如此? “那就都滚!”老傅冲着乌泱泱的一帮人吼了一句。 “那倒也不用。”还不等管事们求情,我先笑嘻嘻地起身给老傅倒了杯茶:“爸,人嘛,谁没有攀附的心思犯错的时候,小惩大诫也就好了。” 此话一出,我顿时成了救世主,身上多了一双双几乎闪耀光辉的眼神。 “还是我闺女善良,那你来说,想怎么处理他们?”老傅将我倒给他的茶水一饮而尽,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形成了巨大反差,连我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降职,全降级到最低,从头做起,这样罚也罚了,各位手里没了权力也集不成小团体了,外人看来,咱们傅家也算仁至义尽,落个好名声,您说怎么样?”我笑笑道。 四周聚集而来的“光芒”一时又消沉了,我这招,简直是比赶走他们还狠。 降职降到最低,工资差了好几倍不说,他们自己想想曾经 第103章 说清道明 接上回,陆茵茵还没跟我对上两句就落了下风,这个人,以我现在看来真是可怜又可悲。 我懒得再和陆茵茵搭话,抿了口水打算去看过陆澄澄之后就离开,上一世没那么熟,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听到新名字那么大反应,这一世问个清楚也好,我走到窗边,陆澄澄还在喃喃自语。 “傅疏愈,傅疏愈……” “想什么呢!”我傻乐着在他背后突然袭击。 他后背肌肉猛地一缩,玻璃的映射下,我看到他见鬼了一样面色惊恐,扭头看见是我之后也是缓解了好一阵儿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拉着我到他面前去,趴我身前喘了好一阵儿,时不时还冒出两句低微的“你吓死我了”。 “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你想什么呢?”我一面抱怨一面拍拍他的后背顺气,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等会儿!我是不是给这小崽子好脸多了?他居然敢趴我身上!还趴正面!男女授受不亲可晓得!我一记降龙十八掌毫无征兆的抽上去,陆澄澄没有丝毫防备,第一次被我揍的鼻青脸肿。 “你干嘛啊!”陆澄澄浑身散发着比鬼还深重的怨气,捂着眼睛心烦气躁的把我推开。 “不是,兄弟,你可真敢抱啊,我揍你算轻的,你小心让你姐夫那个小心眼儿的知道了,我看到时候你还……” “高辛辞高辛辞,你脑子里只有高辛辞!烦死了!” 谁曾想我还没气陆澄澄反倒气起来了,邪了门儿了! “我心里不想他我想谁?想你啊!”我推了陆澄澄一把。 “你……”陆澄澄气急败坏,还是那副不经撩的样子,从脸红到耳朵根儿,被我怼一句之后就扭过头去生闷气。 至于我,我还能怎么办? “诶呦我错了还不行么,想你,想你行了吧?”我蹲下凑到他眼前去,他低头,那我就从他脑袋底下往上看!“哭啦?真哭啦!” “你有病啊!”陆澄澄无可奈何,甩不开我也只能直起身长呼一口气,任由我搬了把凳子坐他旁边死赖着不走。 “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了吧?”我抓着他的手臂同他一块看向窗外依旧灯光闪烁的戏台,但我心里也清楚,我们俩没人看得懂,也没人真有心思去看。 原生家庭忽然翻了个番儿变成这样,我难受,他心里也不会好过,再加上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陆澄澄叹了口气,眼中有光却也不是他自己的光。 “诶,我发自真心问你个问题哈,你说,我留在傅家,真的是对的吗?” 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一阵酸楚,陆澄澄头一次跟我提起他和傅家的问题,也确实问到了我心坎儿。 我故作冷淡直了直腰板:“就算不对,你还能走吗?” 我也怀疑我回到傅家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头了,我当初也想听了写哥的话跟他一走了之,从此天涯海角,我们有多远躲多远,但写哥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我不救他,他得死,我还要救我自己,陆茵茵和小叔那么想要我的命,在老傅刚冒出个苗头想接我回家的时候就铤而走险推我下河,他们有钱有势,我和写哥只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孤立无援,我们能跑得了么?我不回傅家赌一把,我也得死。 当初还觉得自己真是勇敢无畏的英雄,孤身一人回到傅家,起先默默无闻,家里人怎么说我我都不反驳,慈禧太后怎么打我我也不打搅老傅,装的要多乖有多乖,可后来写哥还是死了,我活着,突然也就没了意义,打那之后我就开始作妖,车祸横死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而现在重生回来,我尽力在改变了,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未来的路,危险却更多,好在我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小叔不会再做什么了,只要三个掌家对我没有杀心,其他人的问题还不算避无可避。 陆澄澄虽然看起来跟我不一样,可本质并无差别,我是为了我自己和写哥,他是为了他自己和陆茵茵,陆茵茵带着他孤儿寡母活了十四年,他抛下谁也不可能抛下他老娘的,陆茵茵非要嫁进傅家来当女主人,陆澄澄只能跟着,另外,陆澄澄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单枪匹马、白手起家,全世界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例,他不看童话、不会做白日梦,眼下傅家这么好的攀附机会,他不可能毫不动心。 陆澄澄缓缓低下头,手指都被他掐出了血痕,可在我面前还要故作坚强似的,咽了咽又目视前方,两手不自然的落在膝上。 “但我总觉得,我错了,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不想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她明明可以过有尊严的生活,我可以为她努力,为她奋斗,我会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我真的不需要她低声下气的为我求来什么,最可怕的是她求来的本该属于另一个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陆茵茵。 “她等不了你了,她的年纪越来越大,而能够让她攀附的那截高枝,枝头青翠的小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哪天再结一朵花,她就一点儿希望也没了,你呢?你还有多久才能长大?长大以后多久才能成功?成功的几率是多少?万一失败了呢?如果真能攀上高枝,你成功的几率就是百分百,你不需要多考虑什么,你只要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安排就是。陆澄,你觉得丢脸羞耻之事,在你妈妈眼里她未必不是甘之如饴……” “够了!” 我每一个字都十分冷淡,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陆澄澄还是炸了。 可那是事实,就算他阻止,话到了嘴边,我也不可能再咽回去了。 “而你呢?你心里难道就完全没有想过,呆在傅家,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供人攀附的枝头?” “我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既然觉得尊严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规劝过陆茵茵离开一次都没有!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堕落!不仅如此,你还助纣为虐,你 第104章 孽 接上回,我无意间在云嫣的书包里发现了写哥的照片,顿时像被电打了一样,梁森也看见了照片上不该出现的写哥,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绕过云嫣从身后扶住我。 我可真得感谢梁森,不然我的脑袋又得磕一个大包。 云嫣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明显的异样气息,她看到书包里的照片掉出来了,就自然而然的蹲下去把照片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看见照片上的云谨略微伤感。 我深吸一口气,嗓子里就好像有什么堵上了一般,我知道云嫣是无辜的,但那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掐了她的手腕夺过那张照片:“你认识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来?!” 云嫣天生胆子就小,被我这么一吓顿时有了哭腔:“小姑姑,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我哥哥我怎么会不认识……” “我说的不是云谨!是他旁边那个人!你们三个人怎么会有合照,他来过这里吗?为什么……” 我生怕云嫣说出的原因真的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我想,我欠写哥的已经够多了。 云嫣偏过头又看了照片一眼,弱弱的说:“这不就是写哥嘛,他当然来过啊,当年大爷爷要接你回家、跟郑夫人打官司的时候他来的,说是你哥哥,来看看你未来的家是什么样的,除了老宅,他还去过很多地方啊,你不知道吗……” 还真是,还真的被我猜中了,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就没怎么跟写哥分开过,他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背着我到处奔波呢?就像云嫣说的那样,趁着打官司我不在的时候来的。 五天,我们只分开了五天而已,我走之前明明跟他说过的,要他照顾好自己,好好养病,他为什么就从来不肯听我的…… 我说呢,怎么分开一小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就差了一大截。 “对不起……”我松开了云嫣的手,不由得背过身去哽咽。 梁森明白我的感受,此刻在我身侧碰都不敢碰我一下,只好叹气,而云嫣也才回过神儿,明白了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她连声致歉:“小姑姑,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你没错。”我强忍着难过镇定下来,回过头拉着云嫣的手腕给她揉了揉:“是我该道歉才对,弄疼你了吧。” 想来老傅提醒我来看云嫣的目的也就在这儿了,他就是要让我看清,要我知道为我付出的人还很多,要我不让他们失望,写哥已经死了,他是为了保住我,我要是再以身犯险就是辜负了他,我怎么能辜负他。 “小姑姑,你也别太难过,我的哥哥也不在了,但他说,他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云嫣自己还在哭鼻子,此时还在安慰我。 我苦笑笑,若我跟云嫣的年纪一般大,我可能真就相信云谨哄她的话了。 “好了,去收拾收拾书包吧,整六点的时候让梁河送你去上学吧。”我捏了捏云嫣的手心。 云嫣当然也明白我想支开她的意思,老宅的孩子,大多都很善解人意,于是她向我躬了躬身后走了,梁河去送了送她,很快又回来站在我身边。 “老宅这些天客人很多,咱们家的车大多都有人在用着,连小姐您的也支出去了,接云嫣小姐的车定点六点才能到,所以她还有一会儿才能走,小姐要先回去还是再等等送云嫣小姐?”梁森转移话题道。 “再等一会儿吧,咱们随便转转,透口气儿吧。”我应道。 梁森知道我有这个习惯,我不开心的时候并不喜欢把自己关起来,更喜欢出门走走。 声华庭这个院子还是很大的,虽然都是围房里养的孤儿,但云谨是小叔的学生,他的院子是小叔选的,小叔出手当然大方,我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把庭中好多生灵吵醒了,然后…… 原本就烦得不能再烦的我还要忍受后院鸡窝鸭圈猪圈一大堆动物哇哇哇哇的吵闹! 我缓缓的回过头,面带核善而友好的微笑:“梁森,今晚加餐。” “好……好的小姐。”梁森嘴角抽了抽,估计还觉得我挺不讲道理的,明明是我乱跑乱跳把人家吵醒的。 但是!我才不管!我就是要吃盐水鹅肉猪肉炖粉条和土豆鸡块怎样! 我满脸不服,大概隔壁猪圈的猪都忍不了我了,在斩首之前还要先下手为强似的,当即拱了一鼻子泥向我甩来,这是我刚换的新衣服!死猪赔我!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得牙痒痒,迅速卷了衣服袖子冲进猪圈,对着一头猪生了半天的气,更可怜的是我还跑不过这头猪,我差点儿就气哭了,愣是当着梁森和梁河的面儿没好意思。 “小姐,别生气啦,猪圈本来就没有个安静的时候,你赶紧出来吧,别一会儿那头猪撞倒你……”梁森在圈外冲我招手。 我还能怎样?只好出去呗!梁森扶我的时候还嫌弃我,我随手抓一把泥就糊他身上!梁河还在后面笑话我俩,嘿呦呵!长本事了,放心,姐姐我一个都不会落下的,我又是一把泥抹梁河的白卫衣上。 “诶呀!姐!我新衣服!” “咋?不满意啊,再来一把!” 我和梁河打闹起来,梁森拦都拦不住,大眼瞪小眼的两手甩泥,我赶忙跑出去想找个能遮挡的地方,也就是这一趟的功夫,脚底下突然被绊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儿脸朝地摔下去,好在梁森眼疾手快抓住了我。 “没事吧!”梁森抓着我的肩膀看了又看,我摇了摇头,他才又低下头瞥了眼地下,鞋底抹了抹地面把淤泥刮开,口中念叨着这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梁河也跑了过来,抽了张纸让我擦擦身上的泥点子,同时跟我们一同去看地上的那个绊倒我的东西。 “好像有块凸起的地方。”梁森低声道。 梁河更利落点儿,去猪圈外头搞了把铁锹回来随手刮了两把,淤泥便被刮到一边,泥下是一个正方形铁盖子,类似于井盖那种,上头刷了薄薄一层水泥,跟地板颜色相 第105章 三喜临门 接上回,我终于明白云谨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复仇,但我宁愿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一切。 整六点了,我叫梁河去送云嫣,我和梁森则离开声华庭,准备先回小院去,可我刚一出门没走几步,就见老傅在不远处等着我了。 我上前去,老傅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我身上,沉默不语的样子才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爸,你是故意的。” 我这话没有丝毫疑问,老傅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慌乱,我们父女两个,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可你明明知道我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死心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浸润泥土。 “时时,别瞎想了,现在虽然是夏天,但这是山上,太早了还是不暖和,你还病着,出门不要穿这么薄的衣裳。”老傅低着头为我整理衣衫,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的眼睛。 他当然怕,无论哪一世,他都在害怕面对我,我也经常可以见到我们争吵之后他躲起来抹眼泪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不心疼我自己的父亲,可我就是想不明白,老傅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偏执呢!他有什么事情为什么就偏不愿意跟我说呢,我又不是傻子!碰上那么一两件事情难道就死得那么快吗!难道他以为一辈子把我蒙在鼓里,让我随风飘摇受人摆布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吗! 我多想告诉他我还是会死啊。 我还想再争下去,可我只要一看老傅那冷淡的神色我就说不出话来,我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我也永远斗不过老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最了解。 “时时……” “我累了,先回去了。” 老傅牵着我的手臂还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再听了,光听语气我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梁森,看好小姐,没什么事,就不要让她再出门了。” 我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响起老傅低沉的声音,梁森略显惊讶地回望老傅一眼,可也就仅此一眼,他又看向我,眼中满是为难。 梁森是我的人,与老傅可谓毫不相干,他却要求梁森来看着我,不是威胁,是什么? 义气也罢,利益也罢,我身边如今最能撑住场面的也就梁家兄弟两个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我都不得不替梁家着想的。 “爸,你放心吧,我不会惹事了,我们马上都要回家了。”我背着身回复,顿了顿,随后前行,离开。 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感觉远处的天都暗了些,走着走着,想了想,其实换个角度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老傅,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那么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在了,他怎么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呢?要知道上一世我难产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哭的声音可是比高辛辞还大呢,我都昏过去了,隔着手术室的门我还能听见。 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我有孩子,换位思考,如果我儿子有这样的危险,我的处境又像老傅这样尴尬,大概我也会以身躯抵挡,委曲求全,只求我儿子能平安长大吧。 算了,算了,我听话就是。 我回到谦和堂,双足刚刚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就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我回过头,大门只剩下一道缝了,很快也被封上。 从没想过我还有这一天,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觉得那些明明有能力逃走却仍旧心甘情愿被关起来的人们都很傻,直到现在我也成了这般处境我才明白,人的一生总有无奈,总有想得得不到,想抓抓不住的东西,世上之事,不是努力了就能有好结果的。 既然他们都想让我改,那我改就是了。 我被关到了中午,六个小时仿佛六年一般难熬,等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是被盛装打扮过、可以撑起傅家荣耀的提线木偶了,我静静地坐在我的位子上,等到需要我的时候,我规规矩矩地去到祠堂,上香,磕头,按了手印,修族谱。 每一步,我都做到最好,我没有再丢老傅的颜面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变了,礼数周全,不哭不闹,应对有条,或许心里都在念叨着我是不是发烧烧傻了呢,又或者,在他们眼前的我不是我,而是一个戴了面具的假人骗了他们。 繁琐的仪式过去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邵勤过来叫了梁森去收拾东西,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回家了,可就在老傅即将宣布大家可以离开、我差点就要站起来的时候,小叔忽然又起身制止了大家。 “我还有件事要告知大家,哥,再等一会儿吧。”小叔笑笑道。 老傅脸色不大好,他现在满心都是要带我回家,当然不希望小叔再闹出什么事来,但皱了皱眉头之后也只能示意让小叔赶紧说,小叔抿了抿嘴,向老傅微微躬了躬身,随后便望向洪堂门口,唤了一声“夏夏”,随后叫人把屏障撤下。 夏夏,小婶? 我有些好奇,不晓得小叔是要搞什么名堂,陆澄澄在我身旁瞧了我一眼,我与他对视过后一齐向外望去。 果然是小婶来了,她身着简朴的白色长裙,没有过多修饰,反倒更能衬出她天然的气质,在她侧前方两步,裴圳穿着正式,一步一回头的请着她进门,小婶大概是因为被傅家人叫了十年周小姐的缘故,没有名分,她来到洪堂,即使是名镇一方的绝色才女,此刻脸上也带了窘迫与不安,眼神在小叔和三奶奶脸上飘忽不定。 我也回过头看了看三奶奶的脸色,她有些疑惑和不满,但还不至于爆发,自打她那天说出如果死去的人是小叔就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大悲大怒了,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又看向小叔。 小叔当着全家人的面高调地牵住小婶的手,小婶局促地想要抽离,他就彻底断了小婶的后路,拉紧了她的手,高声通知所有能在傅家说得上话的人:“一周后,我和夏夏会在临江举办婚礼,到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到场,祝福我们。” 此话一出,登时整个洪堂都变得乱糟糟的,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论道:真心 很晚了,天黑了个透,一下车,伸手不见五指的。 “路灯怎么还坏了。”陆茵茵掏出手机打电话,自打成了名正言顺的傅夫人那一刻起,整个人都矫情了起来,新夫人上任也有三把火,第一把就伸向了可怜的物业。 傅鸣瀛嫌恶地瞥她一眼,暗暗拧了她一把叫她小声点。 程菱最为识相,赶忙叫人都拿了手电照明。 “嘘,时时还睡着呢。”傅疏忱看着妹妹在怀里动了动,顿时看外头陆茵茵的眼神都带刀子。 陆澄澄护亲妈,赶紧走到陆茵茵身边去低语几句。 “把时时抱回去吧,轻点儿哈。”傅鸣堂把外套给侄女儿掖了掖,帮着儿子把侄女儿抱出车门,回头看了眼发现除了大侄女以外,弟弟家的几个孩子也都东倒西歪的,又招呼人把孩子们都抱回去。 “你安生点儿,一个路灯而已,明天再修。”在孩子面前,傅鸣瀛对待陆茵茵的态度才稍稍好了点儿,说罢又看向陆澄澄:“你跟着哥哥回家吧,天晚了,早点儿睡。” “爸,那你呢?”陆澄澄轻声问,这时候他才发觉,老傅和叔叔们好像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喜事临门,睡也睡不着,和你叔叔们出去喝两杯。”傅鸣瀛微微笑道,拍了拍陆澄澄的头。 “那你们早点儿回来。”陆澄澄懂事的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清楚了不可能是因为喜事,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老爸不在家你还害怕不成?”傅鸣延上前捏了陆澄澄的后脑勺一把,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陆澄澄只好再懂事一些,拉着陆茵茵退后不语。 “孩子是好心。”傅鸣瀛拉走傅鸣延,傅鸣延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再回头时,另一个弟弟傅鸣堂已经安排好了孩子们,向他们走过来了。 “走吧。”傅鸣堂招呼兄弟,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蔡常按着习惯刚要前一步去给傅鸣瀛开车门,突然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已经被“开除”了,顿时苦上心头,老泪纵横,也不晓得小姐会不会既往不咎网开一面放过自己,总之是看着一个年纪比自己也没小两岁的新司机已然驾车带着老板扬长而去。 ================== 柯霖,酒吧包间 新来没几天的小歌手挺有能耐,会弹吉他会敲架子鼓,长相按照小年轻的话来说还挺养眼,初来乍到就成了这里的“头牌”,每天来这儿的小姑娘多了不敢说,百分之八十都是来看他的,酒吧营业额都因为他的到来涨了不少,那孩子也机灵,知道该讨好谁,不知从哪阵风听来董事长要来,唱一晚上嗓子都哑了却还能立刻爬起来接着狂欢,眼睛时不时往包间那儿瞟。 私人调酒师看起来就没那么卖弄了,虽说董事长的脸色看上去不像生气或难过的样子,但他晓得一个内情:傅家三位老板感情是挺好,但轻易是不会聚在一块喝酒的。 果然,没一会儿老板就叫人请驻场歌手去休息了,调酒师嘲笑那垂头丧气的小伙子,等调好了酒后,他便识相的离开了,临走时带上了门。 傅鸣瀛晃了晃杯中的酒,抿了一小口,不发一言,只是微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物”送给三弟傅鸣延。 “这什么啊?”傅鸣延拾起,放在掌心里看了看,傅鸣堂也凑过去,只看到是一粒点缀着星空蓝的纽扣,没什么稀奇,但三弟却很明显的变了脸色。 “真想好要结婚了?”傅鸣瀛语气平淡的问道,注视着杯中血红的酒。 傅鸣延油嘴滑舌一世,此刻也默默了良久。 “哪儿来的?”傅鸣堂低声问。 “西南疗养院。”傅鸣瀛依旧是平静地答。 接下来好一阵儿都只剩傅鸣瀛偶尔喝一两口酒的声响,他瞥了眼三弟心疼难过变化不定的表情,低头看了眼手表:一点十七。 “哈!”许久之后一声笑打破了沉默,傅鸣延握紧了那粒纽扣,举起酒杯隔过二哥跟大哥碰了个杯,郑重其事道:“哥,我早就结婚了,这次只是补办婚礼而已。” 傅鸣瀛再次低头,手表显示一点三十二,一刻钟,像三弟这样脑子跟不上嘴的人,想了这么久,看来是认真考虑过了,照他说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他也决定尊重弟弟的选择。 “好,婚礼场地就定在柯霖,老二已经安排好了,一周后,五六层都会清场给你办酒席,场地布置之类的,柯益有专业人员,你就不用管了,过两天跟着熟悉一遍流程就行,伴手礼就从库房里拿,礼服的话,我通知了袁家人,明天过来量尺寸,定制来得及。” “哥,那我需要准备点儿什么啊?”傅鸣延眯眯笑着往桌上一趴。 傅鸣瀛没好气地给他一个脑瓜崩:“你呢,就看好你老婆孩子,还有,把某些我不认识的朋友拟份名单,我要叫人印请柬去了,别把哪个落下,到时候突然来个人抢婚,我可替你收拾不了。” “我洁身自好恪守男德!怎么可能有人抢婚……”傅鸣延说着,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顿时整张脸红如苹果,趴在二哥身上耍赖耍混。 “嗯,是啊,洁身自好,结果老宅里跑出个柳宗兰来,对你真是痴心一片呐,还差点儿伤着我宝贝闺女!这账我还没找你算呢!”傅鸣瀛面目狰狞,狠狠地拧了弟弟的鼻子一下。 说到这儿,一直沉默的傅鸣堂也猛然惊醒,捏了捏弟弟的脸:“我才想起来,你挺横啊!疏忱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回,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小孩子脾气,欺负我儿子干嘛!” “诶呀哥哥们呀,你们也不能光听他们一面之词呀,我们也没差几岁嘛,他会哭我也会啊,要不我现在哭给你看?我也是有苦衷的呀……”傅鸣延搂着二哥的手臂一阵撒娇,眼见这招不大管用,转头又拍起马屁来:“再说了,大哥不都给报复回去了嘛!骨灰都给人扬了。” 傅鸣瀛冷嗤一声,手里抓着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又递给傅鸣延,满脸不 第106章 名正言顺的亲人 接上回,我回家了,只是回家以后心情也没好多少。 不仅如此,我还折腾的表哥一晚上睡不着觉,整的他第二天早上起来顶了俩熊猫眼,洗漱之后还要去上班。 我趴在床上,看着表哥在我卧室的小沙发上醒来后哈欠连天,见我心情也算是平静了,表哥怨气满满的点了点我的额头:“爱哭又爱打呼噜的小猪猪!我下回要是再管你我就是猪!” “你本来就是猪,我是猪你就是猪哥哥!”我不服气的向上一咬,差点儿咬到表哥的手。 “属小狗的,怎么还咬人啊……”表哥吐槽一句,皱着眉头披上外套要走,结果一开门,老傅从外头“啪”的一声摔进来。 “大伯你干嘛啊!吓死人了!”表哥见鬼似的,吓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我看见老傅,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而老傅…… 犀利的双眼巡视一圈!窗帘后边也翻了,床底下也看了,衣柜也打开看过了,甚至连抽屉都不放过,我都不晓得他到底在找什么,看完这一圈后,老傅抬起头来看我,笑颜如花! “闺女,好点儿了吗?早餐好了,出来吃点儿?” 我:“呵……呵呵……我一会儿换了衣服就去。” 随后,老傅又转向表哥,同时还为我们展现了一招非物质遗产:四川变脸的绝活。他恶狠狠的瞪了表哥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拉着表哥就跑了,给我整的一头雾水,好在梁森这个情报员不是盖的,没一会儿他就来了,还正好赶上好戏讲给我听。 梁森在外面敲了敲门,我示意他进来。 “搬家还顺利吗?”我问。 “我还好,就是梁河大吵大闹的,兴奋的跟个猴子似的。”梁森满脸疲惫,估计心里还得批斗我两句:劳资在津海过得好好的,咋个就突然把我调回临江啦!麻烦死啦! “他没来过临江嘛,年纪小喜欢折腾很正常,你也别太赶着工作,带他出去玩两天就好了,反正我手底下的产业也不会飞了,二叔那边还叫人给我帮衬着呢,你还能轻松轻松。” “没想到啊,小姐年纪不大,说出的话这么老成!”梁森抿着嘴一副嘲笑我的意味:“你还说梁河呢,小姐你也没比梁河大几个月啊。” “没办法,命苦!不老成点儿都不行。”我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把梁森逗的忍不住笑,突然间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又转了话锋:“哦对了,你也别老管我叫小姐了,我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就行。” “这不好吧,邵总和程秘书他们都管你叫大小姐的,而且董事长那边听不惯的话……” “诶呀老傅没那么刻板的,实在不行你就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就行了!私下里随意点好啦。”我摆了摆手,梁森思索一阵儿也终于松口。 “好吧,那……惜时,我差点儿忘了正事,鉴定中心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少爷拿着董事长的几根头发做鉴定去了,这事儿怎么办啊?咱们要管吗?”梁森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给我,上面除了梁森和那人聊的几句话,后面赫然跟了一张鉴定报告。 老傅和陆澄澄肯定是亲生父子没错的,尚明誉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偷偷跟澄澄做过鉴定了,当时不甘心,看到结果以后也就死心了,但这张鉴定报告上却显示并非父子关系,我上下翻了翻,想来肯定是老傅也知道了,做了手脚了。 “老傅在鉴定科也有人吧?”我问。 “是,傅董大概昨晚就知道了,提前就叫人把数据改了,看来,他是不打算让小少爷跟他相认了,只是没想到小少爷会这么快起了疑心而已。”梁森叹了口气道。 “要是这么长时间还不怀疑,那他才是真傻了呢。”我嘟囔道,看着手机上没什么重要信息了便把手机还了回去,细想想,老傅的做法也是合理的。 “咱们管吗?”梁森问道。 “不管。”我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低下头拭泪,再回头又是淡然:“现在不是相认的好时候,咱们看似是躲回了临江,可实际上,麻烦都还没有解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老傅消停两天吧,要不然他那血压就得爆表了。” “我倒觉得,小少爷该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力的。”梁森低声念了句。 我并不埋怨梁森,相反,我甚至能和他们共情,陆澄澄不知道生父是谁,梁森和梁河是孤儿,我又何尝不一样?十三岁以前,我不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么?但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想明白了,知道真相未必不是一种痛苦,有时候,它比谎言更令人难过,甚者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拍拍梁森的肩膀:“到合适的时候了,我会告诉他的,但现在不行,我是为了傅家的安宁,也是为了他。” 梁森苦笑着点了点头。 “哦对了,刚刚老傅拉表哥出去说什么啊?你听见了吗?”我忽然又想起一件正事来。 梁森愣了一阵儿才反应过来,随即回答道:“董事长是觉得你年纪不小了,是个大姑娘了,表少爷和你男女有别,即使是亲哥哥也不要老进你房间的好,尤其是晚上!就这些。” 我目瞪口呆。 这至于嘛!我还说是什么大事,能让老傅蹲在我门口跟做贼一样,难道天底下的老父亲都这么操心?不理解。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筋骨,带着梁森出门去了,对付了早餐,袁家人就来敲门了,来给小叔和小婶量身材尺寸、好抓紧定制婚礼上要用的礼服,我过去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十分有眼色的退出去:免得打扰小叔和小婶秀恩爱。 我这边没什么事,梁森呆了没一会儿也坐不住了,招呼了一声就去给梁河办转学手续,我一个人坐着无聊又郁闷,实在没事儿干,干脆去骚扰陆澄澄! 我没敲门的习惯,到了陆澄澄房间直接就开门进去,倒还把陆澄澄吓了一跳,也不晓得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门开的一瞬间跟刺猬似的,就差把刺都竖起来了,看清是我才松 第107章 离家出走? 接上回,我突然收到了高辛辞的消息。 自打他从老宅离开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空闲就疯狂的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就连吃个饭开个会也要给我汇报一下,以前觉得很烦,没有必要,但现在这些真的都消失了,我心里却空落落的,我也想过我先退一步,但却发现我根本退无可退,高辛辞把手机关机了,不肯接我的电话。 我想过好几个晚上,有一天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恨我在他车祸之后没有理会,半分音信也无,现在,估计就是想让我体会一遍他的感受吧?我确实体会到了。 这回这个消息也不是高辛辞发给我的,而是他之前送给我的手表可以定位,定位软件发送消息到我手机上,显示他回家了。 回来了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来找我呢,甚至都没有跟我说一声,难道是还没有原谅我吗…… 也是,他跟我说过,感情是不能等价交换的,以同样的方式伤我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快感。 “时时,怎么了?”二叔放下筷子,满是疑惑的看着我。 我才反应过来,突然间这么反常的蹦起来,全家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天塌了呢。 “啊……是,我朋友那边出了点儿事情,找我帮个忙……”我扯谎道。 要真说是高辛辞的问题,我还真怕老傅直接抄家伙打上高家去。 “什么事儿啊,中午饭都不吃了,需要我们去看看吗?”小叔平静的边吃边问,但小婶今天却显得异常紧张,拉了拉小叔的衣袖,注意到我看她,她才故作淡然的低下头去。 大概是婚礼前都不想再出幺蛾子的缘故,好在我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到麻烦家人的时候。 我抿嘴笑了笑:“不用,同学间小打小闹而已,就是过去劝劝,大家向来都把我当和事佬的。”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陆澄澄忽然出声,我抬头,只见他顿时没了好脸色,看我的眼神还有些抱怨的意思:“都是同学,我刚转来,正好也能跟他们熟悉熟悉。” “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嘛。” “明天再去也行啊,干嘛,你之前说好的会带我去搞好人际关系的,难不成想反悔?”陆澄澄挑了挑眉。 很明了,陆澄澄已经猜到我要去干什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特别反感我提起高辛辞,平时我可以迁就他,但这次不一样。 “你跟屁虫啊你……”我对着口型说了一句。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跟爸和表哥说。”陆澄澄使了个眼色。 好家伙,可真是挑了两个脾气最大的,我无可奈何,只好认命。 “好吧,那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假笑笑,揪了两张纸巾没好气的擦了擦手。 “时时,过去要是劝不住的话就不要劝了,你身体还没好全呢,别再打起来,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二叔笑笑道。 “我知道,二叔放心。” “澄澄,看好姐姐。”老傅补了句。 陆澄澄点了点头,从客厅沙发上取了外套来披在我身上。 “邵勤,去送他们吧,送完直接去公司,不用回来接我。”老傅说道,邵勤从另一个小餐厅探出头来应了声:“好。” 一路上有邵勤在,我不敢说什么,只能跟陆澄澄大眼瞪小眼,直到到了晨星门口,邵勤把我们放下后开着车扬长而去,我才捏着拳头锤了陆澄澄一拳,气的差点儿没哭出来。 “我就知道,你就是冲着高辛辞来的,你说你跟他那么紧干嘛呀!他都能无缘无故的把你扔下跑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呢?”陆澄澄推了我一把。 “你不明白事情真相就不要乱猜好不好?那不是他的错。” “我有什么不懂的,就算你俩真闹什么别扭了他也该分他的委屈和你的困境孰轻孰重吧?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这叫喜欢你啊?高家是什么人家,高辛辞是什么人?你醒醒吧你,别人家就是想跟你玩玩,你傻不拉几的,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呢。” “吵架之后不想见面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你没谈过恋爱当然不知道。再说了在老宅的时候他虽然走了,可后来老傅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妈妈不是来了么,不还是来给我撑腰?” “隔了半个月了他还不消气?他是热气球啊!他妈妈来是为了联姻不泡汤吧。” “陆澄澄,你干嘛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啊!” “我是为你好。” “好个屁!” 我甩开陆澄澄拉着我的手,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回正道,他又开始莫名趋向上辈子走的路:坚持不懈的劝诫我和高辛辞离婚。 “人之初性本善都白学了你,亏你还是学霸呢,学到旺财肚子里去了吧!高辛辞怎么惹你了,再说了,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能一门心思的全浪费在我身上吧。” 陆澄澄仍旧是冷嘲热讽的模样,他向前靠近两步把我堵到墙角冷笑笑:“他有自己的事?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啊?” “我……” 我总觉得我有充足的理由,可偏偏每一次吵架,陆澄澄都能问住我,我确实不知道高辛辞到底在做什么,甚至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认输吧,跟我回家。”陆澄澄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我甩开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用你管我,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去吧!” 本来就烦,高辛辞烦我也就算了,再加上个陆澄澄我脑袋简直要爆炸。 但不晓得为什么,上辈子我明明总说这句话,陆澄澄都免疫了,这一次却委屈的眼红,我居然萌生一种道歉的想法。 “我,我不是这个意……” “不管就不管!我还懒得管你呢!谁再理你谁是狗!”陆澄澄也恼了,甩下我转身就走。 我忽然觉得我是哪里做错了,可我又偏是不肯道歉,不服气,我最终是没有追上去,任由我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我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好久,不知到底是心之所向还是肌肉记忆,我绕过 第108章 旷野星辰 接上回,陆澄澄离家出走,劝完了陆茵茵,这大半夜的我还得跑出来找他,烦死了! 我气鼓鼓的往林宅的方向奔。 其他人都找不到陆澄澄,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他确实是个很奇葩的人,我知道他这个习惯,还是我还住在林家的时候偶然间撞见的,那也是我们的初见。 老傅和陆茵茵都不知道,其实早在陆澄澄进傅家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也做过一晚真心相待的好朋友,他身上的伤口就是那会儿被我撞见了,我给他包扎的,那晚之后断了联系是因为我回傅家了,他找不到我了,我也渐渐把他淡忘了,等到后来老傅和陆茵茵那档子事儿一出,我和陆澄澄才重逢。 我俩也没想过,再见面的场面会辣么尴尬,他妈要嫁给我爸!这什么离谱剧情!至于相认,那更不可能!互相看不顺眼还差不多。 林宅在很接近郊区的地方,路途还是有些远的,我打了个车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我到了目的地,车窗外是一片荒芜。 付钱的时候,司机叔叔看看打扮精致可人的我,再看看外头和我完全不搭调的荒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仔细检查、确定我给他的不是冥币,等我下车后,他油门踩到底车速直接飙到二百一飞走了,我都能看见车轮子上冒起的火星。 我苦笑笑,向着林宅的方向走去。 仔细想想,他也确实应该害怕,毕竟正常人家的姑娘不会在大晚上来这种鬼地方的,毫不夸张的说,真的就是如假包换的“鬼地方”。 这里孤山后是一大片孤坟,十里之内渺无人烟,山前是一大片垃圾掩埋场,里面都是些乔迁走的村民不要的废家具,一到晚上山风吹过,恶臭难言,不过林宅的位置好一点,在山的侧面,一般情况下不会受这些东西的影响,就是荒点儿,收拾收拾还能住人。 当初林阿姨穷困潦倒,为了治写哥的病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临江市区物价高昂,我们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于是无奈之下她就带着我和写哥搬来这个破地方,看中的就是一个地价便宜!给二十块钱附近的恶霸就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因为除了恶霸这地方也就少有人烟的缘故,我除了跟写哥在一块玩,也就只能去山前堆破旧家具的地方、坐在衣柜或者破桌子上发呆,晚点儿的时候就把木头家具劈了当柴火带回去,写哥给我做饭,我和陆澄澄相识也就是在那个地方。 谁曾想忽然有一天我一斧头劈下去能劈出个人来?陆澄澄这喜欢躲衣柜的毛病差点儿没吓死我!亏我年纪小下手轻啊!要不然我现在哪还能有弟弟? 他也被我吓个半死,他还以为这地方就是个坟场,根本不会有人居住呢,以为我是从坟地里爬出来带他下地狱的白无常,从衣柜里窜出来拿了个柳枝儿对着我一顿抽!我直接当场喊妈妈! 后来他才意识到我是个人,因为他没站稳,一不小心从衣柜上摔下来了,精准的就扑在我身上,发现我有人的体温,但我就可怜了呀!我被他打就算了,居然还要被他压!这小兔崽子也是,看着骨架子一个,真没想到他那么重,差点儿没把姐姐我肠子都压吐了。 不过他也不好受,我推了他一把,他一不小心后腰又撞木刺上了,“撕拉”一声,伤口直接撕裂,他倒地就是一声闷哼,我起来看他的时候直接原地懵比,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好像是肾,这就意味着我可能差点儿害的这个孩子断子绝孙!我害怕我要负责啊! 陆澄澄疼的有点儿昏厥了,我冥思苦想许久,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差点悖逆人伦的决定,写哥说过,做了错事就要负责,于是我打算人工呼吸把他唤醒,别问我为什么不打120,问就是破坟场里手机哪有信号?我和写哥平时联系都是靠大嗓门喊的。 还好陆澄澄醒得早啊,大喊一声一巴掌给我扇飞了,不过不得不说他那常年练散打的手劲儿是真大啊,姐姐我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顿时伤势变得比他还重,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忆犹新。 没过多久陆澄澄就开始考虑他要不要也悖逆人伦给我唤醒了,不过姐姐我那时候一心想着要嫁给写哥,守身如玉的嘞!才不要被这小流氓非礼,半眯着眼看他凑过来了,我“腾”的一声就坐起来,回了他一巴掌。 咳咳!扯远了! 总之就是不打不相识,都好了之后我俩就开始互相叫嚣自报家门,然后就认识了,后来又因为各自有伤实在打不动的缘故,我俩就商量着坐下握手言和,约定以后再战,我回家拿药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了,那晚上写哥不在家,我闲得无聊,干脆就和他聊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是怕被妈妈罚就离家出走了,我有点儿幸灾乐祸,于是问他为什么,然后他告诉我,他一不小心失手,数学只考了九十九点五分,成了全班第二。 我个很少及格的当场石化,随后开始疑惑我为什么要嘴欠问出这个问题。 话说我要是考第二的话,写哥应该会把我抱起来兜一圈,林阿姨也会回家来给我包饺子吃,但我只会考倒二。 陆澄澄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说他腰上的伤口就是因为前天语文作文不是满分,妈妈骂他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撞到了刀上,而我持续石化,我都没听说过作文还有满分的!真不想和学霸唠嗑,我发觉我根本没法从学业这个话题上给予他半点安慰。 我把他的话打断了,我问他:那你今晚还想回家吗? 陆澄澄表示:我可太不想了。 我就带着他跑了,跑到山上去,迎着满天灿烂的星河。 半山腰的地方是一片平原,平原上有一座小石屋,是我自己搭的,样子很像海绵宝宝的菠萝屋,不过面积比那小多了,最多钻进去两个人,我带着陆澄澄钻进那个小石屋里去了。 陆澄澄这个小没见识的,好奇的东张西望,看我这小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激 第109章 一面知己 接上回,我带着陆澄澄跑回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要么说老傅的人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陆澄澄呢,谁能想到陆澄澄大晚上的真跑坟地这边儿呢?也就跟他同样奇葩的我了。 陆澄澄极其熟悉流程,吃完蜂蜜后,他拖着我去石墩子那边看风景,可惜今天是阴天,没有月亮,除了黑漆漆的一片就啥也没有了。 “你说你,离家出走也不找个晴天。”我皱着眉头指了指远处:“你就说这天气咱俩能看点儿啥?无不无聊?我是看你还是看看能不能和后山长眠的叔叔阿姨聊聊天?” “看你!你最好看!”陆澄澄捏捏我的脸。 “没大没小的!”我伸手反扑,不过闹了一阵儿我才想起一件大事,连忙翻出手机,对着陆澄澄的大脑门子就是一声“咔嚓”。 “你干嘛啊?” “报备啊,你都出来多久了,难道想让老傅报警啊?” 我扒拉开陆澄澄挡脸的手,他的脸色顿时阴沉的难看,别到一边儿去。 “你放心吧,只照脸,不会照到你在哪儿的,就算照到了老傅也猜不出来。”我拍了拍陆澄澄的肩膀。 “爸他们没来过你家吗?”陆澄澄揽着我的肩膀问。 “没有。”我一面发照片,一面看着我的脚尖在石墩下一晃一晃的,“他有洁癖。” “可是这是你住的地方啊,他就真的一次都没来看过你?”陆澄澄疑惑不解,看他那样子倒是比我还难过。 也是,这点儿他确实能跟我感同身受,我的感受甚至还比他好一点儿。 我戳了戳陆澄澄的脸无奈的笑了笑:“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市区,我记不太清了,还是后来写哥讲给我的,我才七岁,只记得他是中午来的,饿的肚子咕咕叫,写哥让我给他冲个速溶蛋花汤垫垫肚子,他去做饭,我就去了,结果一不小心把干燥剂也冲进去了,老傅直接进了医院,后来他应该是被我整怕了,就再也没来过……” 话音未落,陆澄澄已然爆发出了雷霆般的笑声,我也说不下去了,漫山遍野的“哈哈哈”,吓的树上的乌鸦都飞走了。 再后来一晚上都是这样,各自讲故事,时而笑,时而哭,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俩终于都支撑不住,找了个树相互靠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突然觉得这个剧情很熟悉,不由得对视后都笑了起来。 陆澄澄凑到我耳边:“诶,你现在做饭不会再有毒了吧?” 我莞尔一笑状如歪嘴战神:“开玩笑,你在质疑姐姐我的实力。” 我们跑回林宅去了,陆澄澄还是那么没见识的瞎转悠,而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主动抓了点儿以前没用完就堆在院子里的干草和柴火就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看着眼前简直能把我装进去的大铁锅和灶台,我感到胸有成竹。 结果五分钟后…… “傅惜时!着火了吗?!”陆澄澄在院子里嗷的一声,提了桶水就冲进来救我。 一桶水浇在烧的正旺的柴火上,冒起的烟灰简直要把我们都埋了,我呛的喘不上气,陆澄澄拖着我就往外跑,到了院子里咳嗽了好一阵儿我才勉强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陆澄澄抓着我的脸,一边儿掏纸巾给我擦脸上的灰一边骂我:“你也不看看,烟囱堵的那么严实你也敢烧火,怎么被把你呛死呢!”他又气又笑:“闹了半天你根本不会做饭啊!” “我以前从来没做过饭我哪知道这些嘛!那么大的灶台我根本不会用呜呜呜呜……” “大小姐命,到哪儿都有人惯着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啊~”陆澄澄酸的直念叨。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写哥从来不许我干重活,做饭也不许。 陆澄澄也不会用灶台烧饭,再加上这地方除了野菜也没东西可吃,而我们两个并不想做王宝钏,于是还是决定回家的好,但是!我们忽然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我们怎么回去啊! 打车过来容易,回去却难上加难,这坟场哪能打得到车?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根本没人会来好伐?我和写哥以前住的时候好歹还有辆自行车,现在自行车也卖了,纯靠脚力走出去,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告诉我,到了大路上差不多也就天黑了! 但是好像除了走出去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一路上,饭也没吃,水也没有一口,我和陆澄澄两个还被烟熏了半天,浑身脏不溜秋的,宛如丧尸! 终于到了大路上,我们俩累的吐舌头,脏兮兮的没脸打车了,看看手机终于有信号了,我拨通了梁森的电话,让自己人看笑话总比被外人笑的好。 梁森很快到了,不仅没有嘲笑我们,还贴心的给我们带了两笼热腾腾的灌汤包和黑米粥。 “这是惜时喜欢吃的,至于小少爷你的习惯我不太清楚,要是不喜欢的话……”梁森顿了顿。 陆澄澄很快接话:“喜欢。”随后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她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学人精啊你。”我吐槽了一句。 梁森耸了耸肩,示意我们上车去。 看着窗外的风景,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儿,最终叹了口气,做了决定。 “已经是一家人了,那么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多多指教了陆澄澄先生?”我伸出手去。 “我叫陆澄,不是陆澄澄!”他没好气的牵住我的手。 没多久,我和陆澄澄回了家,此后距离婚礼和改名宴不到一周的时间,陆茵茵简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做什么都是轻声细语的,对比从前低调了很多,因此老傅的血压都降了不少。 陆澄澄问过我,也问过她,我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但我们两个也是难得的默契一次,都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经此一事,陆澄澄和陆茵茵是和好如初,老傅也轻松不少,但我可就遭老罪了! 我回家后不久就开始肚子疼,上吐下泻的,上医院一查,胃病! 不得不说陆澄澄那小玩意儿是真该死啊,他 第110章 改名宴(上) 接上回,我们来到举办宴会的庄园门口。 这里是临江市中心,附近几百亩都是权贵游玩的乐园,酒庄,果园,马场,高尔夫球场应有尽有,地价贵的一批,我听一耳朵都得吓的血压飚到四百八。 这地方高家和赵家平分秋色,各自占一半称老大,除他们两家之外,往下就是我们傅家、侯家和陈家。 老傅和二叔努力,在这地方挣下了五六十亩地,小叔也很感兴趣,于是抢了老傅十几亩…… 咳咳!扯远了,总之就是傅家在此地有话语权,宴会办在这里,很显然,陆澄澄就不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了。 临江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泡在这里,在这儿,无论是认不认识的朋友,哪怕只是过来走亲访友,听说了我们傅家有喜事,都会过来讨杯酒喝,跟老傅他们认识认识,说不准哪天就成了合作伙伴,至于喜事到底是什么,没有人会在意,陆澄澄要是想在这时候出风头,确实是件难事。 最关键的是,没有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支持,没有人敢随意偏到他那边去。 可笑的是,我现在居然真的来了,站在庄园门口,那些眼熟的叔叔阿姨们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惊讶不已。 邵勤在门口跟客人们说话,看见我立刻便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监督我爸戒烟戒酒,有问题吗?”我整了整衣裳。 “啊?”邵勤脑袋顶冒出三个问号,扯了扯嘴角。 “诶呀邵叔叔你就别问了,我爸呢?又喝多啦?”我摆了摆手。 邵勤才回过神儿来:“没呢,这大中午的,现在就喝多了晚上没法应酬,小姐您现在要过去吗?” “嗯,劳驾您带我过去。”我点点头。 邵勤做出个“请”的手势。 我招呼陆澄澄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庄园的宴会厅。 厅里正热闹着,我一路找老傅,一路向着周围熟悉的叔叔阿姨们打招呼,连他们见我忽然“懂事”都十分讶然。 老傅在大厅中央,跟二叔、侯叔叔和陈叔叔他们喝酒聊天,见我来了,还带着陆澄澄,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笑的实在僵硬。 “爸,二叔,侯叔叔,陈叔叔。”我挨个浅浅躬了躬身,也给身后的陆澄澄一点儿提示。 他学做我的样子行礼。 “时时,你怎么……”老傅顿了顿,转瞬又改了口:“今天风大,穿的这么少要感冒的。”老傅柔声细语的说着,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眼角甚至含了泪,不过很快也隐藏了回去。 “放心吧爸,我自己身体、心里还是有数的,倒是你,你不是前年就跟我保证说要戒烟的嘛!到现在了还抽,血压降下去啦?”我眯了眯眼。 “掐了,掐了。”老傅捏捏我的肩膀满是宠溺。 “老傅,你好福气啊,闺女那么关心你,我家那臭丫头要是跟时时一样,我都烧高香了!”陈叔叔在身后说笑。 侯叔叔紧随其后:“就是,我家那小子,就知道教训我。”说罢脸色都黑了一度。 害,也是,陈叔叔大概是在说笑,但侯叔叔是真情流露啊,侯向阳是侯家老爷子跨了一辈直接钦定的继承人,他的医术学到哪儿了暂且不论,气质是跟爷爷学了个十成十,把老爹都管的死死的。 我不由得笑笑,拉过老傅回头,手里接过穿制服的姐姐手里的酒杯敬酒。 “这是哪儿的话啊侯叔叔,向阳在学校每天夸您呢,您想啊,要是没有您每天跑东跑西的投资医疗器械,挣钱挣的手都抽筋了,向阳能专心学习、至今都没出过学校前十啊?”我一通拍马屁。 侯叔叔顿时眼睛都发光:“真的啊,我家那小子这么说的?” “那不然呢,您也知道我一向身体不大好,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果不是向阳在我耳朵边儿说的,我上哪儿打听这生意场上的事儿去啊?”我神色动作如同说书,随后趁此机会又赶紧拉过陆澄澄:“澄澄也听见了,我们几个平时关系都很好的,经常会聚在一块聊聊家里的事。” “是啊侯叔叔,向阳还说,您是先公后己,心中有大义的人,家里人都想传承手艺学医,只有您考虑到了支持家族医院发展必须得有一个人牺牲自己去做生意,并且成为了那个人,家里人都很敬佩您呢。”陆澄澄心领神会,顺着我的话说了一通。 侯叔叔咳了咳,挺直了腰板,借着梳理发型的空档朝着侯向阳的方向瞥了一眼,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诶呀,那看来向阳是嘴硬心软,老侯也是好福气哦。”一旁的陈叔叔挑了挑眉,拍拍侯叔叔的肩膀。 夸了一个,另一个也不能落下,我立即乘胜追击。 “陈叔叔您不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嫂子的名头都响彻云霄了,那是少有的天才,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我扬了扬语调十分做作。 “嫂子?”陈叔叔略显惊异的回过头。 “可不嘛!我都听说了,陈姐姐跟我表哥定过娃娃亲啊,那可不就是我嫂子嘛!”我嬉笑道,陈叔叔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个机灵丫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把实话说出来了,回头你哥哥揍你。”陈叔叔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叔叔和傅家联姻的意图都快从心底溢出来了,否则十几年不联系的人,他不会突然请二叔喝茶,我还真猜对了。 “没一撇那就赶紧撇啊,陈姐姐那么漂亮,我哥哥就算揍我那也是因为害羞。”我说着,眼神还不住往周围偏偏看表哥的行动轨迹。 呼~得亏不在,我就拍个马屁,可不想挨揍。 “是啊老陈,你先跟我提的给两个孩子牵线,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怎么,舍不得了?要反悔不成?”二叔笑着拍了拍陈叔叔的后背。 “唉,那丫头,一直在忙活什么比赛的事,还在国外呢,等她回来,我一定安排!”陈叔叔哈哈大笑。 活跃了一下气氛,我的目的也就达成的差不多了,向 第111章 改名宴(下) 接上回,孙阊平来了,宴会厅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时间也变得诡异。 老傅和二叔蹙了蹙眉,小叔依旧不屑,耸了耸肩后又端了杯酒到窗台边喝去。 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从后揽住我的肩膀。 “臭丫头你又凑什么热闹,我可跟你说好啊,这事儿你不许插手,高辛辞都瞎教你什么了,怎么能让你认识孙阊平这种人……”表哥抱怨满满,简直能把我和高辛辞的爱情扼杀在“萌芽”之中。 “你哥说的没错,时时,听话,不要跟这种人接触,你乖乖的,诶,不是说你有同学过来了嘛,去跟同学玩吧,累了就让邵勤送你回家。”老傅拍拍我的头,眼神示意邵勤后,邵勤立刻做好当我保镖的准备。 我了解了老傅的心思,确定他没有被蒙蔽,目的达成了我倒是想走啊,可眼看着孙阊平已经到跟前了,而且看他这架势,还是冲着我来的。 邵勤过来请我,我还没迈出一步,孙阊平偏一步挡住了我的去路,登时老傅二叔他们都有些震惊,假笑都装不下去。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位就是傅家的大小姐了,久仰。”孙阊平举着酒杯冲我淡淡一笑。 “孙董是长辈,名震一方,我年纪还小,何谈能让孙董说一声久仰?您说笑了。”我略微躬了躬身。 我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不跟他争论了,是不想惹事,希望这老东西知道收敛,点到为止,但他若非要耍混,我也不怕事。 孙阊平胡须颤了颤,偏不如我所想,他将酒杯与我的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来不速之客的到来已经吸引了不少窃窃私语,这一下更是让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落到我们身上。 “当然是久仰了,您小小年纪,心胸开阔,城府也深,我也是少见有人能和异父异母的兄弟和睦共处,还能给他撑场面,另外,还能轻轻易易的走进舰行那位小高总的心里,让他对您死心塌地啊。” 孙阊平话一出,顿时整个宴会厅爆发出一阵争论。 把最简单最明显的问题拧干了摆在明面上,反而是引起舆论最好的最好的方式,孙阊平是抓稳了我的弱点。 不过,他的目标却不会是我。 表哥在旁早气的脸红,眼看就要上前,二叔赶忙拉住他,与老傅对视一眼后,老傅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 “孙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您。”老傅带着礼貌的微笑,眼底却是要杀人一般的狠厉。 孙阊平啧了几声,摆了摆手,倒好像是我们开不起玩笑似的。 “傅董,我是敬佩傅小姐,傅小姐有这样的格局,真不愧身上流着您的血,我要有这样的女儿,居然能攀上高家,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呢!”孙阊平哈哈大笑,整个宴会厅都被这笑声充斥,尖锐刺耳。 老傅咬牙切齿,眼看要动手,我连忙按下他。 他话意都挑明了,正好这也是在场许多人都憋着不敢问的事,还不如趁此机会消消所有人的气焰。 我稍稍思索一阵儿,随即笑道:“您这话说的,敬佩我和高辛辞两情相悦?难不成是想我教您如何得到他的心?您也想嫁给他不成?这不好吧。”说罢,我掩嘴嗤笑。 孙阊平“唰”一下白了脸,笑容也僵在脸上,除他之外,其余在宴会厅的人都被我整懵了,须臾后又成了一阵雷轰般的爆笑。 “你……”孙阊平回过神来伸手指着我,嘴唇都被咬出血痕。 他不敢跟我动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故作惊恐,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似的往后缩了缩,愣了一阵儿后赶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孙叔叔,我脑子笨,说话不知轻重,其实我只想跟您开个玩笑来着,您为人大度,应该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跟我一个晚辈计较吧。” “噗……” 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混入,我向旁看去,果然是表哥没憋住,见大家突然都看他,他连忙伸手捂脸,躲到二叔身后去,但脸是挡住了,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 还好我拥有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我忍! 九敏孙阊平怎么还不转移话题!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咳咳……怎么会,是我先说错了话,向傅董和傅小姐道歉了。” 终于在我嘴里都冒血腥气的时候,孙阊平捏着拳头逼迫自己说出这句话,我松了一口气。 “诶对了,怎么不见高家的人来呢,难道是傅小姐没有请您的未婚夫来吗?”孙阊平又说。 我刚松下的气又收回心口,真是没想到,今天这个姓孙的还没完没了了。 但这一次,我却真的中伤,心如刀绞。 我嘴角颤了颤,磕磕绊绊道:“请了,不过他在忙……” “年轻人嘛,忙点也是好的,诶但是……我看了一圈啊,一个高家人都没来?这么重要的日子,至少该派个手下人来表示表示的,傅小姐,男人嘛,有时候不那么注重细节,你可要好好教教他了。”孙阊平望着四周,幽幽的念道。 “当然。” 现在该我脸色苍白,捏紧了手掌。 “我最近正好有一桩生意想跟小高总谈呢,只是没有联系方式,不如傅小姐帮我牵个线?当然,小高总要是看不上我老家伙、我也不会为难傅小姐的,您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就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呵,他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我红了眼眶,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我知道我的回答每一个字都是代表着家族的脸面,可现在,我偏偏就是连句谎话都说不上来,无可救药。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好想他,可就是见不到,因为他不想我见到他。 “害,想知道小高总在哪儿还不容易嘛,孙董您这架势,我当您是要傅小姐代劳直接签字合作呢!”侯叔叔忽然冒了一句,对孙阊平满眼都是嫌恶。 他当然是好心,但就是反应不过来。 老傅猜到我的心思,连忙瞪了侯叔叔一眼,侯叔叔才醒悟,可现在闭嘴也已经来不及了。 “儿啊,爸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112章 血红色的白玫瑰 接上回,孙阊平落败,我心里的巨石也算落了一半儿了。 他行为有异,我们自然不能少了防备心,老傅叫人请来了戏班子,在前院搭台唱戏去了,年纪大一些的叔叔阿姨们就喜欢听这些样式,纷纷涌出门外去听戏,小辈们则接着喝酒,眼见是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们了,邵勤派人收拾了个不大不小的茶室请我们进屋商议对策。 我也一道跟去,心里还想着高辛辞的缘故,我也没什么精神,只将自己方才心里想的念了一遍,告诉赵看海回去转告赵叔叔我们两家停一段儿合作之后就靠在窗边发呆去了,反正有什么重要的梁森都会帮我记下来。 我耳边一阵儿是二叔的分析,一阵儿是小叔的咒骂,到最后都只剩了老傅对我的安慰。 “时时,你也别想太多,你们都还是孩子嘛,偶尔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老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 我知道他们的话题终于还是转到高辛辞身上来了,我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就不跟他好了,今天这场面闹的,好像是咱们非贴着他高家不成!老宅的时候就属他跑得欢,把时时声势撑大了出风头,到了了他又不负责,真是高琅越惯出来的!”小叔愤恨道,表哥闻言难得的支持了小叔一把,不住的点头。 “是我的错,不是他的问题。”我低声说。 是我不够爱他,是我一直在骗他,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然,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爱恋,其实我明白一味的纵容顺从不是爱,但我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好了。 “姐,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去找找他吧,你别难过……”赵看海手足无措、紧张兮兮的说。 我是想早日见到高辛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外人的帮助,可每次想要伸出手的时候,骨子里就会生出一种倔强,我希望高辛辞回来只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我没有回应赵看海的话,只是端起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 “好了乖乖,难受也不要折腾自己的身体,你身上还有伤呢,本来就不能碰酒精,别一会儿再喝醉了。”小叔放下戾气过来紧紧的抱住我,我的脸贴在他胸口,从来没有像这样想沉睡过去。 喝醉了?是,我早就醉了,不过不是喝醉的而已。 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相较于上一世,我的局势已经是跨越性的好转了,至少,“醉酒爬上高家床”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我的家人依然还爱着我,没有谁觉得我是耻辱,我还有家可回。 宾客还在庄园内没有离开,我们家也不好一直闭门不见,眼看着戏曲要唱完了,老傅赶忙安排厨房做了些点心送出去,随后他与二叔小叔和表哥三人一同出去亲自给客人泡茶,聊得不亦乐乎。 我也带着赵看海离开茶室,想着好一阵儿没有看见陆澄澄了,不知为何,我心底忽然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澄澄人呢,我刚被人欺负他居然都没来?”我问。 赵看海脸色顿时难堪,手足无措。 “老实说。”我两个指甲盖拧住他一块儿小肉,赵看海顿时五官都皱到一起。 “姐……傅姐饶命啊,我就是替兄弟气不过想灌他两杯挫挫他的锐气,我是真没想到他半杯就倒那儿了啊!”赵看海鬼哭狼嚎道。 而我:“啥!我好不容易给他拦了半天的酒都快吐了,到了了败你手上了!人在哪儿呢!” “找人看着呢姐,你放心,一根儿头发都不会少的……” 呵,一根头发都不会少?那是你太不了解他了…… 我赶忙赶去赵看海所说的地方,可我终究还是去晚了,闹剧已然展开! “妈妈!我要我妈妈嘛,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呜呜!” “不是小少爷你别这样儿,诶!那个不能吃那是烟灰缸啊!” 陆澄澄喝多了撒酒疯,七八个壮汉把他围在一个圆桌里,据可靠情报,十分钟前他还在沙发上睡得好好的,但十分钟后,酒精成功占据大脑,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拦得住他的! “不是,这哥们怎么看着浑身上下没二两肉,撒起欢儿来比过年的猪都难抓!”一位壮汉大汗淋漓,一边抓人一边干嚎。 “哼,他练散打的,你们真应该庆幸他醉了就降低智商了,要不然能把你们一个个都脸朝地摁地下。”我喃喃道。 反正人不是我灌的,发疯丢的也不是我的脸,只能算是赵看海小心眼儿,我何必上前去凑这个热闹,干脆就让赵看海负责到底,等什么时候陆澄澄玩够了他自己也就停下了。 想到这儿,我果断搬了个板凳坐下看戏,而赵看海看看我:“姐,你不得帮帮我啊……” “你自己闯的祸,现在想起来问我了?我早跟你说了别惹他。”我悠闲地倒了杯茶。 “谁能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啊。”赵看海欲哭无泪,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们被折磨的“体无完肤”。 “去帮一把呀,你不是义气么。”我挑了挑眉。 “那还是算了吧!我想跟姐姐你呆在一起看风景。”赵看海嬉皮笑脸的躲在我身后。 不过这不躲还好,一躲,陆澄澄那个小崽子竟然因此注意到了我! “妈妈!”陆澄澄嗷的一声扑了过来。 我本以为真是陆茵茵过来了,还专门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身后空空如也,再回头,陆澄澄奔向的是我的方向! “妈妈我好想你呀……”陆澄澄俩贼壮实的胳膊十分粗暴的把我从板凳上拽起来,然后给我勒怀里。 毫不夸张的说,我要断气了! “你快放开,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姐姐……”我双脚腾空,脸色逐渐发紫。 “救人啊快救人啊!”赵看海见状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在地下,生怕他把我掐死。 好一会儿这场闹剧才走向尾声,我喝着梁森给我递过来的茉莉花茶顺带大喘气,陆澄澄靠在我背上睡得正熟,呼吸均匀。 …… 我真想给他掐死! 唉,算了,我是个理智的女人,不 第113章 裂缝 接上回,我的赃血浸染皎洁的白玫瑰。 郑琳佯是想困死我,她知道我贫血,在我手腕上划一道,就可以让我再无反抗之机,只能苟延残喘。 我伏倒在白玫瑰边,背靠着冰冷的墙面,手腕处火辣辣的疼,我费力低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几乎能看到森森白骨,我支撑着自己坐正了。 我想,我坚决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我是不想争抢,也无心害人,但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随意的害了我,郑琳佯也不行。 背靠过的白墙上也沾了血迹,好在没有很多,背上的伤口应该是不大,我之前去医院缝过针,就算再撕裂一次总也比手上的这个情况好得多,我从鞋底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刀,手指长,但却异常锋利,我迅速从衣服上割了一块布死死缠住手腕,牙齿咬住配合另一只手给布条打了个死结。 锥心刺骨的疼痛,这感觉,就好像在拿了把锯条,一点一点把手骨锯掉,只掉眼泪已经是很坚强的事了。 简单包扎后,我环顾四周,我一定得找什么办法出去,郑琳佯收了我的手机,就是怕我打电话告知外界,可她不知道我还有底牌,老傅给我准备过五个贴身保镖,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是我出门他们都会跟着,以前觉得这是老傅跟踪我监视我,现在想来,他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只要我能出去,或者说,做出什么动静让他们看到,我就还有救。 我能选择的大概就只有房间侧面的这个窗户。 门外的郑琳佯安静下去了,谁晓得她是不是真的自杀了,我也不大在意,总之若不是老傅找上门来,她大概不会再管我了,写哥说过,这样的疯子杀过人后会沉寂好一段时间,享受鲜血淋漓的过程,至少他看到过的都是这样的,我信他。 我撑着站起身来,看了看杂物间内我能用到的工具。 得了,什么都没有,郑琳佯生来最讨厌折腾,这里就算是杂物间,也不会堆什么没用的垃圾在这儿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实木沙发和我眼前这个花瓶。 沙发我是肯定移不动的,花瓶也是塑料的,没有一个能砸碎窗户放我出去,我还真就得靠我这副骨架子了,我苦笑笑。 疼一下,总比要我命好。 我捏了捏那只没有伤的右臂,随后果断手肘对着窗户以我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砰”的一声。 窗户没有碎,但边缘处多多少少有了些松动,我的筋骨差点儿碎了,冲撞带来的振动使血液浸湿布条落在地下,溅起灰尘。 不敢犹豫,第二下很快撞过去。 玻璃还是没碎,但比上一回更好了些,好在我手麻了,没感觉多疼,只是眼泪同血液一样还在不停地往下落,矫情的很。 我接着撞,一声一声响彻云霄,迷糊的时候就想点儿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比如,好在当初装修的时候贪便宜,给郑琳佯买的都是普通玻璃不是钢化的。 撞的久了,我竟真能听见自己淡淡的笑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笑了,我的脸完全没有知觉了,准确来说全身都没有了,我还能在那里站着,全然是靠本能的求生反应。 不知是撞了多久,在我真的将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面前传来一阵碎裂声,手肘火辣辣的疼,我却很高兴,因为我感受到了疼,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感知到我还活着…… 我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一个小点儿能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玻璃碎了一个小口,我痴傻的把两手放上去,尖利的碎片刺入我的掌心,触碰神经,使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也刺激我的大脑,还觉得不够,我用力握紧了它,我更清醒了些。 我连咬牙都不敢费力了,顾不上嫌疼,我深吸两口气,随后费尽所有气力大喊:“救我!救我……” “大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大小姐?” “还真是!怎么一下成这样了!快救人!” “快通知傅董!” “还通知个屁!先打120啊!” 终于在一个巷口,我看见了那几个保镖叔叔的身影,他们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打通电话后,说话都结巴,好在手上动作还算利落,他们急忙冲过来,把能拿出来的坚硬物品都掏出来,三下五除二砸了我面前的玻璃,把我从屋里架出去。 而我早已体力不支,出来见到惨白的月光,我头一仰倒了下去。 后面发生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隐隐约约在耳边听到了郑琳佯的呼嚎,然后,又是滴滴答答的声音,最后就是老傅左一圈右一圈的兜转和打个不停的电话,总之很吵,无时无刻都在吵,我睡不着,但我也睁不开眼睛。 “时时有半点闪失,我一定让伤害她的人都不得好死!”老傅在我身侧不知对谁嘶吼。 伤害?呵,伤害我的人可海了去了,我甚至都不知该怎么评价。 老傅的电话打完了,进来一个医生把他叫出去了,我消停了没一会儿,表哥又来了,他想拉我的手,可他不知道,我手上全都是被玻璃渣穿透了的孔,他刚碰一下我手心就一阵酸痛。 “别动!别动……她手上有伤……” 是陆澄澄的声音,他头一回敢对表哥发脾气,声音哑得可怕,表哥难得的没骂他,只是不住的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就不该走,我应该跟着她的……” 跟着我?跟着我也没有用啊,郑琳佯是不会让表哥进门的,她那吃软怕硬的,如果表哥真的过去了,她一定会说:我有体己话要跟我女儿聊,你是外人,是不是该退避一阵儿? 郑琳佯一定知道她装模作样讨来的十分钟也够要我的命了。 所以这不是表哥的错,不是老傅的错,但也不是我的错,那是谁错了呢?郑琳佯吗? 我可能是傻了,经此一遭,我对郑琳佯没有丝毫怨怼之意,也不觉得她狠心,我反而佩服她,她就算是疯了,至少别人欺负了她她敢说出来,也敢用最极端的方式报复回去,自己的 第114章 情 接上回,我把郑琳佯从老傅手里夺了回来。 老傅低着头默默不语,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对人下手的样子,可惜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变了模样,再也不是从前没良心不管不顾的样子了,他瞒不住我。 其实,上一世老傅都做了什么我好多也是知道的,但我宁愿当个哑巴,当个傻子,因为那都太晚了,家族观念根深蒂固,我无力改变什么,只有向前看,虽然走着走着,还是跌进深渊。 老天既然让我重来一遍,我绝不认栽。 “别瞎想了爸,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的。”我浅笑笑,不等老傅回应,我已示意梁河上前招呼保镖把郑琳佯拖进车里,我微微躬身向老傅和二叔行过礼,摆摆手让梁森带我离开。 车行不到十分钟,我们到了刚买的房子门前,安排好的管家早在那里等着了,我扶着梁森的手臂下车,阳光格外刺眼。 “小姐,东西都收拾齐全了,等郑夫人安顿好了,我们下午就去她原来的房子里取她的生活用品。”管家说。 我望了望保镖将郑琳佯从车里拽下来的情景,她疲惫不堪,大概是闹了一早上,现在也是累得不行了,但见我看她,她还是冲我疯癫似的笑笑。 我回过头:“不用麻烦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衣服、洗漱用品什么的买新的吧,她比较邋遢,东西都要勤换,哦对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女人是个疯子,你们多担待,要是真敢动手,叫保镖给她摁住泼盆冷水冷静一下就好了,不用惯着她,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就打电话告诉梁森。” 管家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方才彬彬有礼的神色,说到底也在这阶层游走多年,奇葩家庭见得也不少。 我撑着轮椅栏杆站起来,歇了好一会儿,现在也有点力气,也可能是骨子里就倔的缘故,我不要梁森搀扶,偏要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郑琳佯身边。 保镖把她摁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她抬头,脸上尽是得逞的诡笑。 “我就知道,只要你没死,就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长舒一口气,同样是嗤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要是真死了,传出去,丢的是我的脸。” “难道就这一点?没有什么感情掺杂在里面吗?”郑琳佯阴阳怪气的说着,挑了挑眉。 我伸手将她杂乱的发丝理了理,动作之轻柔让郑琳佯不自觉的躲避,头皮尽是酥麻。 “我当然有感情,不过,我只对我爸和林阿姨有感情,你是谁?算什么。”我轻声道。 果然,郑琳佯张开血盆大口发疯:“你个蠢货!傅鸣瀛拿你当枪使,林舒媛那个贱货搞垮了你去救他儿子,你还稀罕上他们了!你长没长脑子,长没长眼睛!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啊,怎么,敢吗?”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没力气,说话声一点都大不了,可就算这样,郑琳佯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她愣住了,眼中的红血丝简直要爆裂,她空洞的转了转视线,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张了张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等了好久啊…… 好久,郑琳佯才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比人哭还难听,嗓子被人装了钢丝球似的,我不由得捂了捂耳朵。 “傅惜时,你真不愧是林舒媛那个贱货养出来的,小贱货!你救我,原来是要套我话呀~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哈……” 郑琳佯笑得我心里发毛,好在我也早就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那你就憋着吧,留在这个鬼地方,每天战战兢兢的,生怕哪个不注意就会被拐到精神病院去,那里暗无天日,真会让人觉得……活的一点儿盼头都没有。”我望着天空幽幽的说。 她果然又沉默了,怔怔盯了我好一阵儿,就好像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你……你别以为你能吓住我,我要是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好啊,反正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本来,我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让自己心里有个数而已,报复?我没那个闲心,况且迄今为止害我最深的好像就是你吧?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是从你开始。” “我是你妈!是我给了你这条命!” “给了我生命,然后呢?把我放在你眼中所谓的贱人手里置之不理,你就是好母亲了?等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恬不知耻的趴在我身上吸我的血,拿着我母亲的名头以我的声势四处招摇,你就是好母亲了?到了了,你丝毫不考虑我的处境,我有一件事不如你的意,你就耍横撒泼的要杀我,你就是好母亲了?这样看来,你也没比老傅和林阿姨好多少嘛。” 郑琳佯哑口无言,不知是怕死还是难过,不过我也不在乎。 “找个时候,带她去精神病院兜兜风。”我对着梁森笑道。 “好。”梁森应,低头看了眼手机:“往后一周随时都可以。” 我继续观察郑琳佯的眼色,突然发觉,让别人害怕真是件有趣的事情,尤其是让恨之入骨的人怕。 我弯了弯腰,她想躲我,可被人按着,也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靠近。 我像她昨天对我那般,手抚上她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笑:“妈,女儿爱你。” 郑琳佯狠狠打了个寒颤,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得了,让她自己进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不够用的,报采购去买就行,不用考虑价钱,也不用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只需要保证她不管去哪儿,我都随时可以接到准信就好,我交代完了,你们忙。”我对管家几个说了句,摆摆手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梁河叽叽喳喳的跟我说着来到临江有多么多么好,我一面听着,一面时不时的看看默默不语的梁森,可怜这哥哥实在刻板了点,坏心眼儿没我多,至少他觉得对至亲不该下手,即使是郑琳佯这样的至亲,他也会觉得悲哀,所以接受这些事情实在慢了些。 梁河又与他不同,梁 第115章 林家人 接上回,我把郑琳佯控制起来,在梁森一番安慰过后,我也慢慢想通了。 “你还没吃早饭呢,赶紧回去吧,多少吃点,本来肠胃就不是很好。”梁森冲我摆摆手。 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我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但可惜老天爷就是不愿意让我清闲的。 我还没迈出两步,电话又忽然响了,梁森好奇便跟了过来,我还以为会是老傅或者二叔,连理由都编好了,但当我看清了,却又多了另一种酸楚。 闪光的屏幕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字:妈妈。 但这不是郑琳佯。 我颤颤巍巍的接起,尽力压住了自己的哭腔:“喂?妈……”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过一个疲惫又略显苍老的声音:“时时,你哭了?” “没有。”我抹了把眼泪。 她永远能最快感受到我的情绪,可她越是这么说,我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 “别哭,妈在这儿呢。”电话那头的人来了精神,常年来被事业不顺摧残的身体都好了七八分似的,迫不及待要为我遮风挡雨。 “妈我真的没事。”我捂着心口,有气无力的回了句,怕她再问下去,我赶忙换了个话题:“妈,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心中有愧,从不轻易联系我,想到这个,我顿时有些心急。 “哦,倒也不是。”她浅笑笑,声音中带着些许欣喜但又不安,“时时,妈要回去了。” 耳边传来一阵轰鸣,我的世界如同时间暂停。 她要回来了,我的母亲,养了我十多年的母亲,要回来了。 林舒媛,林阿姨,我和写哥共同的母亲。 我记得她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唱着童谣,手里还忙不迭包着饺子的情景,写哥在一旁笑我,说我那么大了还赖着妈妈。 也记得过年的时候她半夜去街上捡零散的小爆竹,给我玩个新鲜,写哥也想要她就一个不给,气不过就跟我打闹,我们在灯笼下追逐嬉笑的模样。 还记得我羡慕别家孩子手里的,可她没有钱,满脸窘迫,但事后一定会攒很久的钱让我吃个够的事情。 现在想来,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上一世,写哥死后,她抛下我去了国外,我哭的撕心裂肺,郑琳佯就绑着我的手硬生生把我拖回了家,她说林阿姨是坏人,她才是我的妈妈,要我改口,但我就是死活不听,她打我我也不听,我日复一日的给林阿姨打电话。 五年,整整五年,林阿姨只在最初的时候接过我一个电话,她平静的告诉我真相:我是傅家的孩子,十三年来我只是被寄养在她膝下,实际上她并不是我的妈妈,她对不起我,为了救写哥,她花光了傅家送来的所有抚养费,把我养成这样孱弱,都是她的错,如今她不配再做我的母亲,她说,她在国外还有两个孩子,一直没告诉我,今天也就坦白了,她拿了最后一笔钱,以后跟我恐怕都不会再见了。 她逼着我改口管她叫林阿姨,我真的改了后,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直到我快高考了她才带着她一双儿女回来经商,不过,生意还是不怎么样。 这一世林阿姨回来的提前了,真是太好了,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我…… 可我是为什么跟她分别那么久呢,她回来,真的是好事么?不对,不该怪她,是怪我。 “傅惜时这个克星,克死了林默写,又害死林默读,最后傅惜时富得流油,林家最后一个女儿病入膏肓也不肯救,逼得养母跟她断绝关系又进了疯人院,女儿也死了,林家真是倒了血霉,养了这么个白眼儿狼!” 我还记得我和高辛辞的婚礼上,好多人都说的这句话,他们说我高攀高辛辞我并不在意,给傅家丢脸我也可以当做没听见,可唯有这句,痛彻心扉。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不是对亲人,也不是对朋友,是对一个少年、朦朦胧胧情窦初开,恋恋难舍的喜欢,不是写哥,也不是高辛辞。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叫林默读。 默读和写哥是双胞胎,但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性格也不像,默读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我的感受,他十分细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都会明白我的心意,写哥又与他不同,他虽然也很关心我很爱我,但那是对亲人的爱,时不时还作个死给我讲鬼故事…… 诶不对,我好像忘了件事,写哥是不是差点儿成我未婚夫?哦那好像也不是亲人的爱了。 突然就无法直视写哥了…… 诶算了算了我肯定是想多了!那时候谣言四起,我估计写哥就是为了……啊对!解除谣言,对我负责!对就是这样。 说回默读,相较而言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上一世他跟着林阿姨来到临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只有林阿姨和默念这两个亲人,默念那时候已经生病了,她和写哥是一样的,甚至比写哥更严重一点,她不能做半点劳累的事情,所以早早辍了学,除此之外,她还受不得惊吓,林阿姨要出去工作,我提出过我可以包下他们全家的花销,但林阿姨拒绝了。 理由是:她后悔了,之前的事已经很对不起我了,现在回到临江又借了傅家的势力,不能再依赖我了,她只想把我当亲人,当女儿,而不是提款机,于是我给什么她都不要,只会偶尔叫我回家去吃个饭。 我知道林阿姨骨子里是自卑的,她曾经那么辉煌过,被奸人欺骗后生下三个孩子,事业一落千丈不说,孩子们遗传父亲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病,治病又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才彻底被毁了,她也去找过那个男人,但他已经心脏病死了,林阿姨无从依靠,也再找过丈夫,丈夫带着默读和默念去国外生活了好久,可最终他对林阿姨的爱还是经不起生活的重担,不过他已经抚养了默读和默念十几年,仁至义尽了。 林阿姨回临江后,因为还有默念的病要治的缘故,她依旧是起早 第116章 炙热 接上回,林阿姨要回来了,我多多少少要做些准备。 老傅在接到我电话的那一刻是惊喜的,但在听我说完缘由,他沉默许久。 “时时,如果爸爸跟你说,不建议你再和她相处,你会怪罪爸爸吗?”老傅略显疲惫的说。 我明白老傅的意思,当初,林阿姨所说的最后一笔钱就是老傅给的,老傅就是要她走得越远越好,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一再跟老傅保证永远都不会再见我,可这还不到三年她就又回来了。 我也为人父母,我当然可以理解老傅,如果有一天我也无可奈何的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人家却把我孩子身体养坏了,即使我孩子对我说养父母对他很好,我心里也不会舒坦的。 可作为孩子,我实在没办法割舍对养母的感情。 “爸,道理我都明白,但我……” “好了,爸都明白,你既然有这份心意,爸也不会阻拦你,你先回家吧,林家那边的事情交给爸来处理就好。”老傅轻声说。 “好。”我应道。 此后五天我都回家养病,不跟陆茵茵吵架,也不挑其他人的毛病,只希望老傅心里能好受一点,但老傅是舒坦了,表哥又闹起来了,不管怎样就是看不顺眼,时常戳戳我的脑袋质问我:“她回来干什么?抢你抚养权吗?咱家绝对不让啊。” 其间小叔来找过我,他和二叔都因为我的事情拖延了回公司的日期,不过我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和二叔对我的不同,他很慌乱,虽然表面上装的很好,可不自觉发颤的手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最后两天的时候后背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及时又腐烂化脓了,高烧不退,不得已搬到楼上的空房间去趴了两天,我在楼上躺着的时候,小叔就搬着凳子坐在我旁边给我讲故事替我解闷,手里总是要抓点什么东西,趁我不看他的时候,他一定要使劲捏捏手,手上的戒指烫手一般,时不时就要拿下来晾一晾。 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或要跟我坦白,但他恐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我还是可以理解他的,所以没有为难他多久,便从抽屉里拿了给童童的生日礼物给他。 傅疏童是小叔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小婶偏心的最狠的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叔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低下头狠狠地松了口气,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戒指不烫手了,戴好了,他拍拍我的头把我哄睡了。 真是的,好像我能把小婶怎么样似的,他倒来这里拿自己的半生情谊来保小婶的命…… 躺了两天,我伤口好的还算快,林家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退烧了,经医生仔细叮嘱过后,我在梁森和邵勤的两重保护下来到现场。 荒坟都迁走了,杂乱无章的垃圾场也被收拾干净,陆澄澄以后想躲算是没地方了,除非他跑山上去。 据邵勤所说,老傅买下了这边一整块地皮,把这地方规划成了一个新型开发区。 开发区中心先由小叔手下设计一番,简单赶了个小型度假村出来,争取在林家人回来三天内就宣传开业,好在这里有座山,多一件旅行项目,最后成果出来不会太差,因为现在是暑假,旅游旺季的缘故,现在网上报名预约的游客已经爆满了,让这地方迅速热闹起来不是问题。 第二步就是二叔动手,解决吃住的问题,他圈下了距离林宅很近的一片建造公寓,这些年想来临江打工的青年很多,除了家里有钱的,想在市中心买房简直是难上加难,建筑租赁公寓就不愁没人来,赚钱不是问题,不过因为时间关系,这些建筑完工至少还得个一年半载的,二叔就先叫人修建菜市场之类的,最后在边缘敲定了一块场地预备再在这里建一个柯霖时代城出来。 最后是老傅负责,晨星的学生越来越多,校区逐渐老化不是办法,跟校董会其他董事商议一番后,共同决定把晨星小学部的新校区建在这边,不仅让这里多了些孩子的欢声笑语,二叔的生意也更好了些,租赁公寓还没建好已经有很多家长过来打了照面说要定几间。 邵勤说着说着不由得就想夸我几句,我闹了这一通,仔细计算下来家里不仅不会亏钱,甚至可能因此大赚一笔,最近有好多叔叔阿姨抓着老傅就问到底是怎么抓到这处商机的,羡慕的眼睛都发光。 我苦笑笑,实在难以把这功劳拢到自己身上,若换了别家,生意还真不一定做得成,还得是我傅家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什么都做得出来,否则就像这公寓、度假村这些工程外包出去,成本就要贵不少,想回本就难了。 我将这地方巡视了一圈,道路什么都收拾齐整了,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看起来什么都到位了,我也该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林宅是我的家,也不需要用外人了,我还是自己打扫的好。 叫梁森把其他人都叫回去休息后,我独自一人进了林家。 大门还是像我上回来那样挂着锁,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再次见到林阿姨了。 曾经跟林阿姨、跟写哥一起住在这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写哥好像还在我眼前、笑的眉眼弯弯,抱着我跟我说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可脱离幻想,就是他在漆黑的夜里捂着心口低泣,最后在我眼前被推进手术室,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刺耳的机器声就传了出来,没多久被推出来就成了冰冷的尸体,最后变成一块碑。 林阿姨好像还把我抱在怀里轻松的哼着童谣,手里包着代表阖家团圆的饺子,可脱离幻想,就是林阿姨被上苍折磨到疯癫,她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后没多久就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利刃穿破心脏,孤独的死在角落里,也变成一块碑。 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的,好像也就只有墓碑上的名字。 我的手指轻轻抚上大门上的铁锁,灰尘附着在手上,我仔细看了看木板门上拿小刀刻出来的划痕。 我每长高一点,写哥就 第117章 尘封的记忆 接上回,我在林宅碰上高辛辞,在他走后没多久,我忽然血流不止,情急之下赶忙找梁森救命。 不知道是怎么被带走的,总之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我猛地坐起来,头有些发昏,起来第一件事,我连忙捂住我的小腹,可是那里平坦一片。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深夜里,我被困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楼,肚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我拼了命的想保护他,摸黑一步一步的想要逃离那座大楼,可是楼层那么高,大楼里又没有电,我只能顺着台阶,一点一点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腹痛不止,鲜血淋漓,我看不到,但我感受得到。 我不是第一次做妈妈了,可这个孩子是我更加珍视的,实在是来之不易,安安对我来说是个意外的结果,但这个孩子是我盼了多年的。 不对,这也不算是梦了。 我重生丢失了整整一周的记忆,如今也算是想起来一点,可是老天啊,既然都让我忘了,为什么还非要让我想起来呢…… 一定要我想起来我和高辛辞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定要我想起来他就那么决绝,我就那么倔强,那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吵了架,在舰行的顶层的办公室里,他抛下我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呆呆的不知所措。 我怀孕了,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也不想告诉他,即使很快就后悔了。 公司停电,我慌了神,匆忙中绊了一下,随即而来的就是腹痛不止和下身出血,我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多,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可他把手机关机了,一个都没有接,我扶着楼道惨白的墙面,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才勉强看得清楼梯,可是没走多久,我就再也受不了了。 我蹲下身,抽了多少纸巾都擦不净淋漓的鲜血,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半透明的小圆球掉出来,那是胎囊,胎囊没了,孩子也就没了。 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但一想到有这个孩子的隔阂,我们俩大概也只能完了,我想起这一段记忆,恐怕就是因为刚才高辛辞抛下我走了的情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现在想起来了,上一世的教训历历在目,这一世我又该怎么办呢?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梁森见我突然醒了,还“莫名其妙”的抹眼泪,顿时眼睛瞪得怪大,差点儿没吓的跳起来。 “惜……惜时你怎么样了?还好吧?”梁森定了定神,上前两步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不烫啊。” “我怎么了?”我哽了哽问。 “你是做噩梦了吧?”梁森捏捏我的肩膀,“放心吧,医生说了,只是生理期而已,你也太不注意了,平时不会记得这些日期吗?” “她身体不好,经期紊乱,记了也没用的。”门外传进一个好听的女声,我抬眼看去,还是个熟人。 “文素姨。”我坐直了向她躬了躬身。 她抬眼瞥了下我,往本子上记了什么东西,摁着我的肩头把我摁回床上去,随后戳了戳梁森:“你是家属吗?不是的话打电话叫家属来,最好叫个女的。” 梁森有些尴尬的拧了拧眉头,抚了抚后颈:“医生,没女的怎么办啊……” “哦,我倒忘了,那算了吧。”文素姨淡淡回复,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上的本子。 我苦笑笑摇摇头,梁森赶忙绕过她到病床的另一边来。 “文素姨,有什么事情您就跟我说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会记得按时喝药的。”我抬首道。 阮文素过了一阵儿才把本子看完了,从末页撕下一张纸,写了两个字丢在被子上道:“就这些了,照着方子去楼下开药就行。你也不必自作多情,我当然不怕你不喝,你这身体再这么耗下去,将来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到时候高家自有人催你怨你。” “诶你……”梁森一听这话呛耳朵,当即就黑了脸色。 我赶忙拉住他,赔着笑又望向阮文素:“您说的是。” 阮文素有些厌恶的瞥我一眼,左右看看没什么事了就走了,直到她出了门,梁森才满脸惊诧的回头来看我,嘴张的老大。 “惜时,你没事儿吧?这人谁啊,这么说你你居然还能惯着她?!” “是不是觉得我做了个梦起来就傻了似的?”我耸了耸肩。 梁森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指了指门外,“那人,阮文素,这个医院的副院长,年轻的时候……追过老傅。” “啥?” “她没追到,被郑琳佯抢了先,依照她那傲气的性格,肯定就记恨老傅和郑琳佯了呗,说到这儿还不止呢,她后来嫁给了侯总,生下了侯向阳,结果侯向阳跑来追我,又没追到!”我抿了抿嘴,感叹这母子俩真是命苦,被我和老傅父女俩“辜负”的怪惨。 “怪不得呢……”梁森眯了眯眼,憋着笑看着我。 “她还专门把我约出去过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侯向阳呢,这场面我哪见过,当时就给我整懵了,半夜突然起来都得感叹一句孽缘呐!所以说现在再见到她咱能不惹就不惹呗。”我低声叹了句,拾起被子上的纸递给梁森:“得了,你去开药吧,这天也晚了,我再不回去老傅该说我了,咱现在跑回去还来得及。” 梁森接过方子,应了一声便要走,我整了整衣服,刚准备下床,梁森忽然又回过头:“哦对了惜时,我刚去接你的时候你不是晕过去了嘛,你好像撞倒了什么东西,我过去的时候看见地下乱糟糟的,你手边就有这么个盒子,看见里面有张纸,还写了你的名字,应该是有用的,我就给拿回来了,趁这空挡你看看吧,我大概十分钟就回来。” 梁森说着,递给我一个被磨圆了棱角的木盒,随后便离开,关上了病房门。 木盒看上去十分老旧了,倒确实像是林宅的东西,我上下翻转看看,好像还是写哥的物件,因为写哥的东西大多会在很明显的地方用小刀刻一个“时”字。 他的字很好看,可偏偏每次写我名字的时候他就要故 随风而散的蒲公英 时时: 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哥哥应该已经离开了,在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写下这封信,虽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看到。 十三年一晃而过,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我还会有面临与你分开的这一天,我一直知道你不是妈妈的亲女儿,你只是寄养在妈妈身边,没有告诉你,是我自私。 人都说,三岁以前的孩子记不住任何事,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相隔三岁,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妈妈小心翼翼的把你放在枕头上,你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这个世界的模样。 那年我三岁,我还记得我是如何如何艰难的、一步一步爬上床边的台阶,趴在床边看你。 我想我很早就理解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从那时起,我就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你,我的整个世界都应该属于你。 妈妈跟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作为哥哥,要永远保护妹妹,她觉得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只是以玩笑的形式跟我说,却不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我真的以为我可以护你一生,但在你十三岁生日这天,傅叔叔找到我,说要接你回家,那时,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说,他是你真正的父亲,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一直觉得我们家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家庭,以后也会永远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直到他来了,我才知道,你本应该是多么万众瞩目的存在。 傅家,原先的津海傅氏,你是其中的长房一脉,如今临江鼎鼎有名的傅鸣瀛的独生女。 我一直以为我带给你的是尽我所能、最温馨的爱,直到我知晓你身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害你如此孱弱多病的人,原来是我。 妈妈用完了你所有的抚养费,为了治好我的病,她把生活花销降到最低,有时候你生病都是捂着过去的,自那之后,我每每夜里回想起这些事都觉得心痛如绞,我好想把你留下,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道难以横跨的鸿沟,可那时私心甚重,我无法将对你这十多年来的爱放下,正好此时因为离婚打官司的事情,傅叔叔无法抽身来看顾你,恰好你又对我说:你想嫁给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你还小,根本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可我懂,看着你缩在我怀里低声哭泣的样子,我那一刻是真的生了不该有的妄心,时时,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埋怨我吧,罢了,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看到。 傅叔叔的官司并没有打完,但他带走你的心意已经控制不住,妈妈也逼迫我放手,起初我真的不想,可在见到傅家来接你时大张旗鼓的模样,我真的自卑了,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万众瞩目,我一个没用的病秧子算什么呢?偏偏就是我这副身体拖垮了你,妈妈已经犯下大错,我不能再任性,所以在你祈求的目光投过时,我低下了头。 我想,回到傅家,你能过得更好呢?至少不会跟我一样病殃殃的,也不会为生计发愁了。 不过你我分别的日子没有多久,傅叔叔竟然又找上了门,这一次,是带我走。 那时我才知道,你离开我以后连续哭闹好久,不肯进食也不肯去医院,一次偷偷溜去河边还不知被谁推下河中险些丧命,好在是小叔及时出现才救了你的命,我惊出一身冷汗,傅叔叔安慰我说别担心,说你没事,第二天就会带我去见你,他来,是为了问我一个问题。 他说:“你愿不愿意跟时时一起生活,将来,再成为时时的丈夫。” 我愣了,脑子里顿时空白,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回答的问题了。 傅叔叔叫我不要着急,他给我一天时间慢慢想,等明天他会再来,听我的答案。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无论怎样都睡不着,对着窗外的星空,我重新审视在我心中我和你的关系。 我想到你弯弯的眉眼,圆圆的脸蛋,红红的嘴唇,于我而言,那是比太阳更耀眼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许是你同我说你想嫁给我的时候,也许,是你夜里害怕,哭唧唧的钻进我被窝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午后,我在院里看书,你就懒洋洋的趴在我怀里睡觉的时候,也许,就是从第一面,我发觉我要守护你一生。 我发现我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明明喜欢你,却在不经意间推开了你那么多次。 不仅如此,我还很虚伪。 你还记不记得我总是给你讲鬼故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其实我并不是喜欢你被我逗哭的模样,只是每次我一讲,你夜里一定会害怕,一定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我就有理由到你房间打地铺,我又为什么明知你怕还要继续再讲下去呢?因为你一定会跳下床来钻进我的被窝。 我喜欢你软软的、热乎乎的小身体,手指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整个人都缩进我的怀里。 十岁以后我说是不许你这样了,可你每次要来,我从没能真正拦住。 第二天傅叔叔再来的时候,我答应了,跟他离开。 我陪着你在医院度过了一段时间,还记得你刚见到我时,又哭又笑的都不知道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哈哈!我或许死后都会把这个场景记在心里,哪怕化成灰烬也不会遗忘。 你渐渐痊愈,傅叔叔那边的官司也打的差不多了,听人传话说,在法庭上时,你选择跟了妈妈,其实我心里小小颤动了一下,生怕你不跟着傅叔叔,你我婚约就会作废,好在你告诉我,你选择妈妈也是为了我。 傅叔叔为了能经常见到你,在打官司之前就抢先下手把你送进了他投资的学校,我每天目送你笑嘻嘻的去上学,时不时和傅叔叔聊聊你的事,可渐渐的,我从他话意中明白了,你的处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反而十分危险,和你在一起,我也会有危险,傅叔叔有些想劝我放弃的意思。 可我说过,我会守 第118章 年少的光 接上回,我看过写哥的信,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过如此了,我不禁泪如雨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份遗书,不必多想也知道写哥写这封信时是多么绝望的心境,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留在心里,不是光明,反而是要积年忍受的千刀万剐。 怪不得他无数次提及,说不希望我看到这封信,或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定这不该有的“妄念”。 不合时宜的心动,最后换来的也只能是心痛。 可惜,我这一生,终究是没有办法再接受他汹涌的爱意了…… 我穿鞋下床,手里拿着这封信,如同幽灵一般在苍白的过道中游荡。 最终到了走廊的尽头,拐进洗手间,我从口袋中拿出梁森落下的打火机。转动齿轮,火舌如升腾的生命、迫不及待的向上窜起,我将那封信移到火上,火苗很快将陈旧的回忆包裹、吞噬,化为灰烬。 我叩开水龙头,将那些东西都冲进下水道。 真的看到那些碎屑都顺着水流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却又舍不得了,我抬起头,审视自己这张好似“未经人事”的脸,轻轻抚过每一分、每一寸。 旁人都不会明白,只有我自己才看得出,重生可以改变我逐渐苍老的面容,但这双眼,不会变。 通过那双满是血丝的眼,我能看到我苍白的面容,眼角的皱纹,全身心的疲惫。 一路走来,我看透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时代的变迁并没有彻底剿灭屠杀,只要这世间的肮脏的人性没有变,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时至今日,权谋杀戮仍然存在,我们的战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我从前不想争,不想辩,因为我从来都觉得他们想争夺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他们想要,我让出去就是了,可我的退让没有让他们对我的迫害终止,到最后甚至我的至亲都觉得我就是任人欺辱的物件。 旁人尚有报复的机会,可我面对至亲,如何下得了手? 我永远也想不明白,我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得罪过他们任何人,为什么就偏偏要追着我不放?飞蛾扑火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今天起我明白了,我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的: 人一旦有了贪欲,为了利益,刀山火海也能趟过去。 只不过我求的是感情,他们求的是金钱,同样都是飞蛾扑火,求之不得,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但我不是可以连失两次性命的冤大头,我更不能慷他人之慨,写哥抚养我长大是对我有恩,我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总之在我看来,就是我有愧于他,既然愧疚,就要想办法弥补,上一世时隔太久,也没有证据,我没办法,纠缠太久反而是无理取闹,但今天我算是清楚了,写哥亲口所说药物出了问题,这就是谋杀。 好在重生在这个时候,我的至亲还没有多少改变,距离写哥死去也没有多久,三年,这时间不足以冲淡一切,我一定能找到什么。 我该去争取了。 我不要什么只手遮天,但求公平公正,恶人,都要遭到应有的代价。 从今天起,每一笔账,我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我将水开到最大,冰冷的触感覆在脸上,我大概清醒了,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面容,我回到病房。 梁森刚刚办完手续开完药回来,不见我人影刚还疑惑,转头看见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大小姐,你迟早把我吓死。”梁森叉了叉腰。 “怎么,怕我跑路啊?”我从病床边拿过外套披上,抬眼一看,梁森满脸的怨气。 “可不么,我再丢你一次,傅董非得半夜把我扔临江水里去,尸骨都看不见的那种!”梁森刻意渲染惊恐气氛似的,最后一句还专门凑到我耳边说。 我苦笑笑,他或许觉得这是玩笑,我却知道,老傅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我不禁默然,低下了头。 梁森最后看了一圈病房,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了,他示意我出门。 上了车,开了窗户,我靠在窗边,看着这座城市灯火阑珊,车水马龙,压力反倒更大了,一条路通着傅宅,像通了地狱一样。 能不能让我再安宁一刻呢?哪怕就一刻也好。 我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十五。 不到十点半老傅是不会闹的,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要走。 “梁森,回林家。”我拍了拍前排座椅。 “啊?!这么晚了。” 梁森差点儿把油门当刹车踩了飞出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在晚上车不算多,没出什么事,他把车停靠在路边,本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嘴却又说不出口,定了定神后,他调转了方向。 “好吧,林家旁边小镇上有家小面还不错,你去探亲,我去吃个夜宵。”梁森轻笑笑。 说到林家的事上,果然还是他最理解我。 下定了决心,我轻松不少,简直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我眯了眯眼,在车上补了一觉。 没多久梁森敲了敲窗户把我叫醒,帮我披上衣服后,他目送我踏进黑蒙蒙一片的林宅。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就跑去吃小面去了,看那架势像是几百年没吃饭似的,我略有些“嫌弃”,耸了耸肩。 再次来到林宅,心里没前两回那么乱了,或许是因为一切回到了最初,林阿姨要回来了,或许,是因为写哥的爱。 云谨走后云嫣对我说过,死去的人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她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倒也信了,我抬头微笑着看了看星空。 我跨过门槛,浸湿毛巾,将目之所及的灰尘擦了擦,首先把我方才落下的血迹抹去,其实现在再看也没有多少血,更没有胎囊,刚才那事,还真是我出幻觉了,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林宅荒了三年,里面的家具大多都被虫蛀了,摇摇晃晃的,肯定是用不了了,所以我需要打扫的也没有多少,把要换的东西记录一下,明天叫工人换了就好了,去家具城随便挑点古旧风格,林阿姨那么久没回来了肯定看不出来。 我四处 第119章 执念 接上回,我在林宅遇到默读。 膝盖磕肿了,默读帮我揉了好久,等我差不多缓过来了,默读去厨房舀水洗了手上残留的药。 “妈妈带着默念不方便,我就早回来几天,本来想着收拾收拾东西,结果却不小心吓到了你。”默读一边擦手一边回过头冲我笑着:“妈妈跟我说你很胆小的,我还专门记着呢,谁知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就出了这样的幺蛾子,真是抱歉了。” “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如果不是你扶我那一下,我就磕在火炉角上了。”我隐忍着内心的酸楚故作淡定。 再见到他,我一时都有些茫然,时间长了,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默读走到我面前,轻轻蹲下身又戳了戳我红肿的地方,喃喃自语道:“好多了,估计一会儿就能消肿,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说罢,他抬头仰视着我。 我一见他这副模样,我就能想起九年前,他单膝跪地,在临江水的游轮上向我求婚的模样,我多贪恋那份时光,可就当我想要多看一眼,他倒在血泊里、任凭如何努力也抓不回婚戒的模样也会浮现在眼前,我又不敢再看下去…… 我紧紧闭上了眼,但还是迟了,我的泪水落在当初默读戴戒指的无名指上。 “你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提那件事了。”默读有些慌张,立刻站起来想要帮我擦眼泪,但男女有别,在指尖距离我的脸颊不足一寸的时候,他停住了。 手足无措许久,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巾,微微颤抖着递给我。 “你别哭,傅小姐,我不提了。”他轻声说。 “不怪你,是我……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我抹掉眼泪强颜欢笑。 我活成这般模样,本就辜负了默读当年对我的照顾,如今重来,也不想再让他因为我的难过而不安。 “那我送你回家吧,很晚了。”他松了口气笑了笑。 “好。”我点点头。 我们出门时,屋外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林宅没有伞,默读把他的外套脱下披在了我身上,或许是相距太近,视线交汇时,他目光一震,慌忙移向了别处。 “我的车就在外面,你怕冷,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默读偏着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我微微点了点头,顺着他指向的方向出去。 看来重生终究是改变了什么,林家人回来的时间提前了,生意做的也有起色,居然还有车。 出了大门上马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默读先我两步去开了副驾驶的门,我进去后,他有些笨拙的从我膝前的柜子里掏出手帕递给我。 “擦擦头发吧,不然要感冒了。” “好。” 我依旧是礼貌的点头回应。 他关上门,转道去驾驶座,开了车内的暖风,不一会儿,我全身上下都变得暖暖的。 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变换,我望着窗外,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我怕冷的事情,也是妈妈告诉你的吗?”我问。 “是,她跟我说过你很多事情,她其实很想你,所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搬回来。” “哦。” 我叹了口气,透过后视镜,看到默读微微转头看了下我。 “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他忽然问。 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好告诉他,我们上一世认识吧?心里苦笑笑,随意蒙了句:“写哥告诉我的。” “好吧,那……你说你很爱我是……”默读一瞬红了脸。 我:原地爆炸! “额那个……其实吧,我把你当成写哥了,我是说,我很爱我的哥哥!只是一不小心说错了名字而已,你知道的我胆小,一被吓到了,容易嘴瓢!”我大脑飞速运转。 天上变成星星的写哥:6。 “妈妈一直说我和哥哥长得不像啊……” “像!太像了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至于妈妈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怕提起写哥伤心!” 我的嘴叭叭的不停,宛如机关枪,虽然说我不是不敢跟默读表白,但是这个关头……总之不太好! 不过默读和写哥长得确实不像,写哥乐观开放,眉眼间也满是阳光,相比之下,默读就比较内敛,白白净净又腼腆,跟个小姑娘似的。 “好吧。”到了一个红灯前,默读掩着嘴偷偷笑了笑,耳根子都要红透了。 趁这机会,我想起梁森来,赶紧给他发消息说不用等了,否则,他今晚要住在这小镇上了。 到傅宅停车场的时候刚好十点半,分秒不差,准备下车的时候老傅的电话精准的打了过来。 “时时,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来啊?爸去接你吧。”老傅有些焦急。 我抬头望了望周围的大树或石墩子,确实没有见到之前几位贴身跟踪我的那几位叔叔,看来之前听到的传言是真的,因为我受了伤的事情,他们被老傅狠狠地训了一顿还开除了,这么短的时间确实不足以让老傅招一批可以信任的新人换岗,怪不得他这么急。 “不用了,我在门口呢,默读送我回来的。” “默读?林家的二儿子?”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老傅紧皱眉头的模样,恨不得再灌自己两杯酒,好一会儿才听他叹了口气:“不管那些了,下雨了,爸出去接你。” 我挂了电话,默读早已下了车过来给我开门,我刚想出去,可腿上的伤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始疼了,还没走出一步,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出去。 “小心!”默读连忙拉我,我靠近他怀里,抬眼对视时,他连掌心都变得滚烫。 “抱歉。”我躲开他,撑住了身旁的栏杆。 我想,我是重生,但默读看来却是初见,他生性容易害羞,我还是不为难他的好,腿上的伤也没那么严重,但在我背过身走出没两步后,默读却紧紧跟上来,忽然拦腰将我抱了起来。 “诶……”我惊了一惊,慌乱间与他相视。 距离太近、呼吸相撞,耳畔的雨滴声似乎都静止。 我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我已经把他放下了,但当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我还是难 第120章 病 接上回,默读把我送回来,家里热闹了一阵很快又回归沉寂,我回到房间,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刚刚重生时,只想稍做改变按着上一世的道路平平安安的走,可现在…… 说实话我有点犹豫了,我明知我和高辛辞的婚姻不会幸福,为什么还一定要坚持下去呢?这样彼此都不会好过,而且现在,默读回来了。 我们当初没有结果,原因不过就是他太过出风头、得罪了太多人,又没有深厚的家底作保障才会被谋杀,而他出头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如果我可以早些说服老傅,让他对默读不要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同意我们在一起,默读也就不会剑走偏锋去冒险。 只要他肯静下心来,慢慢积累、韬光养晦,等有了底气再出头,加上还有我、还有傅家的加持,他不愁没有前途,到时候谁又敢轻易对他下手?或许我们留下的遗憾就可以被抚平。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的思绪被打断,我转头看向门口:“谁啊?” “小姐,你该换药了。”刘阿姨的声音传进。 “进来吧,门没锁。”我应道,从窗台上下来脱了衣服趴到床上。 刘阿姨把门开了一道小缝,仅够她吸着肚子钻进来,进门后又迅速把门关上,开了灯。 “阿姨,其实也不用像做贼一样的。”我耸了耸肩。 刘阿姨一边将药箱放在床头柜上,一面神色十分夸张的向我表示:“诶呦可不行嘞我的宝贝小姐,你可是不知道,傅先生、二爷三爷,甚至还有表少爷和咱家小少爷那几个,说是都是大老爷们,再是家人也不方便看你的伤口,实际上看不着心里多刺挠呢?所以啊,每次我开门的时候,他们都想从侧面啥地方偷偷瞄一眼好心里有个数,这都是我给堵住了,我出去他们都还抓着我问呐,说什么到底伤口多大呀?每次能病成那样,脸都皱成一团了!你又不让我告诉他们,我每次都说小伤小伤,可说是小伤谁信呐?” “我主要也是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嘛。”我苦笑笑。 “诶,小姐啊,你也是倒霉,家人全是大男人,就你一个姑娘,这有些私密的东西你就只能一个人受着,旁人是想帮也帮不着啊。”刘阿姨手里搓着药叹了口气。 “这不还有您嘛。”我安慰道,刘阿姨听见这话也可算是舒展了眉头。 “害,我人老了,也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手脚麻利点儿,你肯信我,又帮我小孙子上了个好学校,这点儿忙我还是能帮了的!”刘阿姨说着,涂药的手都更小心了些。 我淡淡的笑笑,可这时候外面又有了响动,卧室的门隔音还不错,我顺着声音来源寻去,原来是衣帽间那边打开的窗户传进的。 那边窗户下面就是大门,看来是有人来了。 “阿姨,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吗?”我随口问了句。 “昂,傅先生好像是跟二爷和三爷说了一嘴,好像是有生意吧,叫什么‘新’什么的。” “新城开发区?”我回转过身。 “哎呦小姐你小心点——”我忽然转动,刘阿姨的指甲险些碰到我的伤口,差点儿没吓的跳起来,好在是躲得快,她拍着胸脯好一阵儿大喘气:“嗨呀,傅先生是生意人,有的忙不才是好事嘛,你也不要这么惊讶,不过那个生意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名儿,说是邵先生要过来送个东西,差不多也就是这个点儿了,一会儿上完药了我还得上厨房去煮锅白粥,傅先生说是想喝了。” “很晚了,我去吧,您上完药就去休息吧。”我思虑一阵、轻声叹息。 “你会吗?”刘阿姨有些疑惑的问。 “放心吧。”我应了句。 新城开发区,看来又是林家那边的生意。 不管到任何时候,垄断都不是什么好事,有好大家分,老傅总要把一些地方的股份分到别家去,可也不能乱分,哪个领域该给谁家,不会损失甚至还能带来好处,这些也够老傅忙活一阵儿了,同时也要让我郁闷一阵儿。 天啊我都瞎想了些什么,老傅年纪这么大了,本来不用这么操劳的,都是我找的事,林家那边的生意还不够,我居然开始瞎想跟高家退婚。 且不说高辛辞还没有犯错,我想这些就是无情无义,只论事,是我先去撩拨,让高辛辞现在非我不娶,再加上傅家与高家从前的口头婚约在,高辛辞那么固执的人,他不可能轻易松口,我再开口让老傅去帮我提退婚的事,我可不就是疯了么…… 难道我要赌上全家的名声去跟高家硬碰硬吗?上一世退婚是什么结果我不是不知道,那还是在高辛辞愿意放我自由的情况下,老傅是没有怪我,可我自己又怎能那么容易心安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穿了衣服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白粥好了,我盛了几碗拿托盘端着去了书房。 书房里,老傅坐在他的真皮座椅上,二叔坐在一旁的沙发,小叔不走寻常路坐在桌子上,三个人正聊得火热。 “我已经想好了,表格发到你们手机上了,你们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了,最多三天,咱就要和其他公司的老狐狸们交涉了。”老傅向后一靠倒在靠背上,十分劳累的模样,他指了指小叔:“毕竟是郊区,所以发展肯定还是以旅游娱乐为主,这些事情是你强项,我就都交给你了。” “哥,几百亩地啊,真就白送给我?你不嫌亏大了!”小叔简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老傅两眼一眯摊开手掌:“你说的也是,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咱俩算算吧?” 小叔愣是没想到老傅会这么说似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为了维持傅家颜值top one的人设,他连忙将折扇展开挡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奸诈狡猾”的眼睛滴溜乱转。 他伸出手去推回老傅的手:“别呀哥,弟弟我年轻气盛,说错话了,你这么大度,不能跟我一般计较吧?” “早知道你会耍赖皮!哼,这么多年你占我 第121章 养母 接上回,家里乱成一团。 我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了,默读那边回来了,我总还有些话要出去交代给林宅隔壁小镇上的人,好在这次事情顺意,医生把过脉后神色依然安定。 “傅董不用着急,傅小姐只是今天贪嘴,吃了油腻的东西而已,吐出来就好了,只是之后的这一周呢尽量就不要再碰了,饮食清淡一些,我在再开服药,按时喝了就好,哦对了还有,晚上早点睡。”医生起身交代完,拿了纸笔去一旁的桌子上写药方。 听了这番解释,老傅他们可算是都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没事的,就是早上的时候,实在不想喝萝卜汤了,我又不是兔子……”我呢喃道。 “你呀,要是乖乖的在家多待几天不要乱跑,早治好还用这么苛刻的规范饮食吗?听话,明天开始,就别老出去了。”老傅坐到沙发边上攥着我的手,满面忧愁。 而我:“能不能后天啊……” “你又要去哪儿?”老傅气不打一处来,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深吸一口气,“爸,就一天,只要我把林家那边的事情交代完了,看着他们安顿下了,我一定回家来好好养病,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祈求道。 “你管他们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是因为林舒媛……” “好了大哥,别跟孩子置气,时时还病着呢,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傅听见林家就刺挠,不由得又要唠叨两句,可话说到一半二叔却出奇的打断了他。 “鸣延,疏忱,你们俩自己分工,买药熬药的,把时时送回房间休息去。”二叔背着身指挥道。 “我去买药吧。”陆澄澄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沙发后冒出这么一句,接过医生手中的药方后便急匆匆的披了衣服离开。 我没什么力气,表哥便把我抱起来要上楼,小叔在后面看护着,生病了哪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最多我敏锐的耳朵在相距较近的时候让我听到了两句老傅和二叔的对话。 “这个林舒媛,当年我明明让她走远点不要再回来!这才几年?我账还没找她算呢!” “好了大哥,林舒媛到底是时时的养母,以后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时时脾气倔,犟起来谁的话都不会听的,又不爱惜自己身体,现在她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帮忙劝着时时乖乖看病呢,到底她没什么能耐,就算是有异心,拿什么跟咱家斗?” 二叔面上看着是心平气和,但从眼底,怎么也能看出来他对林阿姨的厌恶的,不比老傅少。 看来林阿姨和家里的矛盾我终究是无法调和的,最好的结果也就只能是我为了林阿姨乖乖吃药,身体养好了,老傅总归还会顾及着我的心意,跟林阿姨相安无事的。 算了。 夜里睡得还算是踏实,或许是见到了默读的缘故,也或许是小叔真唱了半天的小绵羊,我直接笑岔气。 第二天的时候我还是如愿出了门,虽然方式不太同往常,趁着老傅他们都还没起床,我从后院翻墙出去了,盛夏的清晨雾蒙蒙的,看来今天要下雨,可惜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半袖,翻墙也翻不回去了,我扯了扯嘴角,搓了搓手往林家的方向走。 我叫人查过林阿姨的航班,虽然没有具体定下,但默念转院到温玉医科的时间已经定了,她一定也就前后这些天,具体的日期问过默读,结果他也不清楚,他果然还是这样,除了我和默念的事,其他什么都不上心,连自己妈妈什么时候回国都不知道。 我心烦意乱的走着,到了大路上的时候打电话给了梁森,电话没通,耳边就传来两声汽车鸣笛。 不远处,梁森打开车窗冲我招了招手,我赶忙过去。 上了副驾驶,梁森看我这打扮就别扭,解开安全带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 “大小姐,您在回林家探亲前呢,最好也稍稍分一点儿心为我考虑考虑,你再病一次,下次见面我就在临江河里了。”梁森“阴阳怪气”道。 我瘪瘪嘴,系上安全带:“放心吧,我会厚葬你的。” “没义气。”梁森白了我一眼,转头专注开车去了。 大早上五点多钟,路上没什么人,一路开到林家还算顺畅。 听默读说他找到了工作,有宿舍住,那这么早他是肯定不在林宅,我早一点来还能叫人赶紧把林宅里的家具都给换了,省得到时候被他撞上了又要跟我客气。 搬家公司的人来的还是很快的,在我刚下车没两分钟,不远处已经传来车辆的轰鸣声。 向大路左边看,前面两辆小轿车带路,后面跟着一辆不小的货车。 货车停在眼前荡起一层灰,吹乱我刚叨饰好的发型,梁森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我的嘲笑之意,被我瞪了一眼后捂着嘴挡到我面前去,我靠在车门边,听着梁森和下车的第一个人交谈了一小阵,看那模样,那人应该是个小头目。 很快,那小头目抹了一把汗,整了整衣服站到我面前笑了笑: “傅小姐好,我叫王秋盛,是锐意名下创想家具城执行总监吕先生的秘书,后面那几位穿西装的分别是堂昌小镇这一片酒店、饭店、大型超市以及温玉医科分院的负责人,按您交代的,都跟下边人说好了,只要是林家买东西,不管什么,价格找各种理由统统减半,而且绝不会让林家的人看出来,至于医院那边呢,会时刻关注着林默念小姐的病情,随时向您汇报的,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随时说。” 我微微躬了躬身:“麻烦各位了,大家也知道,我出身坎坷,所以平时难免会多事,但大家放心,只要大家手底下利落,我不会让大家白做的,具体事宜,梁总一会儿会给大家分发下去。” “傅小姐说笑了,在场诸位除了温玉医科的成先生外,本来就都是您名下锐意的员工,您是老板,我们做这些事也是应该的。”王秋盛示意身后,其他几个穿西装的人立刻点头称好。 成先生也不甘示弱似的,连忙跟了一句:“我 第122章 昼梦 接上回,我偷偷跑去林家,原本是想安安静静的把家里收拾了,谁知却碰上了突然回来的林阿姨。 对我来说,还真是个意外的情况,分明默念的转院日期还在下周,林阿姨却这么早回来了,她给的解释是前夫说可以帮她照顾默念一段时间,她便提前回来准备筹备工作室开业的事情。 上一世或许我还信,可现在…… 我苦笑笑,我曾十分心疼林阿姨,她生了三个孩子,两个都遗传了初恋的心脏病,其中我和写哥生活在一起,她在临江工作,虽然她工作很忙,我们也不是时常见面,但至少,一个月里还能回来两三次,但默念和默读就更可怜了,他们常年跟着继父在国外生活,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亲生母亲几次。 默念是很亲继父的,当做亲生父亲一样,可是继父虽然也疼爱她,多年过去,也实在承担不起高昂的治疗费用了,所以他还是跟林阿姨提了离婚,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我还记得,上一世,默念回国之后病了多久,一见到林阿姨的面容她就发疯,只有在见到默读才稍稍好一点,亲生女儿对自己如此凉薄,多么坚强的人见到都会锥心刺骨的吧,但默念,依我看来也是真的可怜。 就像我当初失去最亲的写哥,我不也在老傅面前作天作地的么。 我安抚过林阿姨的情绪,看那场面我真像是个十分大度的人,可也只是很像,其实好多事情,我心里都明白,林阿姨那种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慈爱于我而言又岂非不是折磨。 她终究没有主动过一次,甚至连牵起我的手都不肯,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的低泣,我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想了想,算了吧,或许对她来说,我太多的关心对她来说也是压力,那就算了。 我长呼一口气,但嗓子里堵着的东西却禁锢死了封在那里,我无话可说,只好推开屋门面向宽阔的天。 “惜时,那这些东西……”梁森指着院内稀稀拉拉的一堆家具低声念道。 我向下瞥了一眼,开口道:“都搬回去吧,换几样好用的来,花销清点了把账报给我,我叫人转过去。” “可你不是说不想让林夫人有太大压力吗?”梁森眉目间有些担忧。 我耸耸肩轻笑笑,抹去眼角的泪:“反正都已经让她看见了。” 主屋的门又被打开,林阿姨红着眼眶从里面奔出来,这次,她可算是握住我的手。 “时时,你千万别再破费了,妈真的不想再麻烦你……”林阿姨泪流满面,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妈,你仔细看看里面那些东西,你能忍受得了,默念能吗?”我十分疲惫,那时,简直手都抬不起来。 林阿姨回过头望了望,嘴角微微张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是个好母亲,我一直都知道,如果真的可以让心爱的女儿过得更好一点,压力大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阿姨缓缓的松开了我的手,低眉顺眼的,令我心痛至极。 我不恨她,无论她是怎样的我都不会恨她,但我是真的心酸,甚至想过如果没有我们几个,她原本可以有光明富足的人生。 “行了,都回去吧,尽快把事情都办好了,晚点我来检查,加班费翻倍。”我对着工人们说。 “好的。”工人们行动利落,很快带着旧东西离开林宅没了踪影。 我也实在待不下去了。 “妈,我还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处理,晚点儿再来看你吧。”我紧巴巴的扯出一个微笑,似乎这东西在我的世界里十分稀有似的。 林阿姨欲言又止,最终无话可说。 我没等待,出了宅门,梁森紧紧跟在我身后,虽可怜林家,但他能做到的最多只是把房门带上。 可真正来到宽阔的大路上时,我却一片茫然,直到意识到手里的衣角揉皱了,被汗水浸湿。 我不怪她吗?我还是生了她的气对不对…… 钱,对我来说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只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有那么多人骗我了,我真的承受不了再多一个,只要有那么一次,就一次,她说实话,我都可以不顾一切的回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她从来都没有。 不止金钱,还有当初我和默读的事情,她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对我侮辱谩骂、讽刺挖苦我都不会在乎,但她…… 那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你就是个灾星!克死自己的亲妈,害死了我的小写,如今连我的默读也不肯放过!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小写和默读都不在了,你自以为生不如死,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她本是一个柔心弱骨、和蔼可亲的母亲,但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掌心落在脸颊,我数不清多少个夜晚都会疼痛而醒,随后便是永不见天日的绝望。 “惜时,回家吧,时候不早了,再晚一会儿傅董他们该醒了。”梁森戳了戳我的手腕。 又是叹气,此刻我倒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老婆子。 “老傅和小叔贪睡,但二叔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晨练的,他肯定是知道了,没拆穿我而已。”我耸了耸肩,正好手机铃声响了,低头一看,果然是二叔。 “时时,林家那边的东西收拾好了就早点回来,赶不上早饭就自己在外面吃一点,但切记不要吃油腻的,午饭有你爱吃龙井虾仁,回来晚了就被你哥哥抢光喽。” 我把手机调转给梁森看,梁森看后夸张地捶胸顿足:“还得是二爷啊,好言好语的就给你规定了回家的限制,换傅董说你根本不听。” “确实。”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回家吗?倒是还早,要不先去隔壁小镇吃个早饭?”梁森摆摆手。 “也行吧。”我示意梁森上车。 可步子还没迈出半步,脚下却忽然崴了,我正站在马路边沿,身后就是一道大坡,猝不及防的向后倒下去,我简直连遗言都想好了! 可下落至一半又被一股熟悉的香 第123章 提亲 接上回,默读送我回家。 一路无言,本来有好些想问他的问题,可从后视镜看到他不知为何失落的面容,我也问不出口了,我松了松,整个人瘫软了靠在车窗边。 一上车就困,眯了一小会儿,醒来时是默读将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睁眼,正与他相视,他又把头低下了,手也收回去。 “我是想……你困了,就休息一会儿再叫你。”他缩回驾驶座上。 我淡淡的笑笑:“不用了,只是今天早上早起了一会儿,不碍事,我到了,你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儿吃过午饭再走吧。”我说着,解开安全带,把衣服递还给默读。 默读摇摇头,接过衣服沉吟一阵儿终于抬头:“吃饭就算了,不过妈妈告诉过我,空余的时候应该来傅家跟长辈们打过招呼的,不知道傅叔叔他们今天方便吗?” “方便,跟我来吧。”我下车招呼默读跟上。 说是打招呼,倒不如说是让默读这个孩子过来道歉,好让老傅没有那么介怀。 与其改日让默读一个人面对,还不如就在今天,有我陪着,老傅再气也不会说些什么,好在老傅他们因为我身体的缘故,最近一段日子就算再忙,饭点儿的时候都会回来监督我吃饭。 车库在地下室,风还有些大,我刚刚伸手挡了一下,默读的外套已然在我身上。 “小心,感冒。”默读轻声说。 又是小心,认识没多久,他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小心了,看来我真是该爱惜一下自己了,我礼貌的点点头。 从车库出去,远远的就看见刘阿姨和管家几个喜滋滋的迎了出来:“大小姐回来了!快,先生和二爷三爷都在里面等您呢。” 我有些疑惑,虽说平时也有专门在门口等着帮我提东西的人,但今天这阵仗未免有点儿太大了。 正想着,刘阿姨已经到了眼前。 “阿姨,今天家里有客人吗?”我问,眼神有意无意的往默读那边看。 刘阿姨这才注意到了默读,指着他有些尴尬:“小姐,这位是……” “您好,我叫林默读,母亲叫我来见过傅叔叔打过招呼。”不等我说,默读先自我介绍了。 阿姨的脸色更加难堪,“啊……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谁来了?”我问。 听我说话,刘阿姨这才笑逐颜开,身后的管家嫌她事多,赶忙攘开她便抢答:“要恭喜小姐了,高家来提亲,已经在客厅了,先生今天中午肯定是要留他们吃饭的,小姐您也赶快进去吧,就等您了!您不知道,高家送来的聘礼堆了一院子都放不下,就这……” 管家还在滔滔不绝的叙说,但我却一句也听不下去了。 提亲?订婚?他昨天刚刚告诉我要离开一阵,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不是我不想见他,但我也说不上是什么缘由。 或者真如写哥曾说过的,我本不是一个可以顺从别人的存在。 自我跟他在一起之后,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来决定我来服从,小事就算了,可这是婚姻,他从没有跟我商量过一句。 我大脑一片空白,外界说什么我都再听不见,我只知道高辛辞要娶我,这么突然,虽然这个年龄只能是订婚,但也足够让我抑郁一阵儿。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傅小姐?” 直到默读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才缓过神,他眼里满是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才能回复:“我没事,就是……事情太突然了,有点儿被吓到了。”说罢,我又转头看向刘阿姨和管家:“高家谁来了?” 刘阿姨还没从方才的情景回神,被管家轻打了一下才赶忙回应:“哦,是高董事长和小高总,剩下那几位我不太熟悉,说不上是谁,应该是关系较近的子侄,都是来给抬聘礼的,诶!头一个聘礼抬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是木头雕成的大雁,可精致了!你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现在就在后院放着呢。” “我见过了。” 院中的枫叶被吹落浮在池塘水面,为蜻蜓支撑,水面却为此泛起涟漪。 那个木雕我见过,上一世的时候,高辛辞也是把它作为聘礼,他说古时有送聘雁迎妻的习俗,但现在真的大雁不好送人,可大雁是十分痴情的鸟儿,他喜欢这习俗的寓意,偶然间了解了木雕,就亲自去学,这对大雁就是他完成的最好的作品,送给我,希望我们白首不分离。 只是没想到这大雁原来这么早就有了,他真的很早就有了娶我的打算,我什么感受,真的说不上来,只有窒息。 默读见我难过,不由得伸手扶了我一下,原本想牵手,可指尖颤动,最终还是后移隔着衣裳抓住了手腕。 “这么重要的事,要不我先回去,改天傅叔叔有空了我再来。”默读低声说。 我用力锤了锤心口,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先是拍了拍默读的手背:“不了,就今天。”随后又面向管家等人:“默读是我养母的孩子,按说就该是我的哥哥,高家来下聘,养母家来人送我出嫁也是该有的。” “可是小姐……” “好了别说了,我自有打算,通知后厨加套餐具。”我尽量挤出一个笑,“行了,我去客厅了。” 说罢,我拉着默读的手腕示意他进门。 他神色不安,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 真是可笑,上一世的未婚夫,这一世要作为兄长见证我订婚。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很可笑的人。 我想,如果可以让默读看着我订婚,或许我才能真正斩断对他的念想吧。 门开了,在管家的带领下,我带着默读一路来到客厅,客厅满当当的都是人,好些我也只是混了个脸熟,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每次都是高辛辞一个个告诉我的。 沙发坐不下了,搬椅子来又显得太过突兀,大概是婆婆下了令,所有的小辈都站着,只有她和老傅几个坐在沙发上,空余瞬间大了很多。 高辛辞站在她身边,听到玄关外的声响立即回过了头。 “时时!”高辛辞微微笑着唤我,但 第124章 逼婚 接上回,婆婆忽然握着我的手说出那样的话,在场包括高辛辞都震惊。 老傅捏紧拳头,要不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我猜他现在会直接破口大骂,二叔倒还好,虽然脸黑了,但好在还能镇定的观察局势,可小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即反问道: “呵,高董事长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家时时要是不愿意,你们家还强抢不成?” 婆婆眯眯眼笑着回头:“亲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无论时时想要什么,只要她肯嫁给辛辞、跟他好好过日子,我们家什么都能给。” “倒也不必,我们傅家是比不上高家,但也不至于养不起女儿,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们自己也能摘。”小叔甩了个白眼。 我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话说上一世不是都巴不得我赶紧嫁去高家吗?虽然后来因为我在出嫁之前先大了肚子,婚礼不大光彩,连带着高家和傅家闹得也不好看,但在之前谈婚约的时候我记得场面不是挺和谐的么!这一世咋了?咋还吵起来了…… 夭寿嘞,亏的是今天表哥上课去了不在,要不然场面可就不止吵架这么简单了。 “叔叔,我妈妈她不是这个意思,时时是傅家的掌上明珠,这是商界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时时真的还需要时间,我一定等她,多久都等。”高辛辞眼看形势不对,赶忙解释,同时握紧了我的手,又恳求着请婆婆说句话。 “是,鸣延,你也是知道的,我一向不怎么会说话,想来高家这么多年有什么要发言的活动都是辛辞替我去的,实在是老了,脑子转不过弯儿了。”婆婆微微躬了躬身,面上仍旧带着笑意。 老傅总算是把火压下去,此刻摆摆手缓和局面:“害,琅越这性子,咱们谁不知道,家中长辈有交情,小时候也不是不认识,只是琅越你这话也说过了,说自己老了,那我和鸣堂比你大不少,现在难道该入土了不成?” 这话带着点儿玩笑的意思,小叔看过老傅的神色才好不容易肯消停下来。 “吃饭吧。”又是二叔出口打破僵局,只是这一回还成了升级版,他冲我招招手。 我赶忙要过去,高辛辞怎么舍得放开我?只是现在也无法言说,我只能捏捏他的手心叫他安稳些,再回到二叔身边。 二叔将我揽在怀里笑道:“时时肠胃不好,吃饭不能不准时的,辛辞,以后这些事情你也要记清楚。” “是,我都记得。”高辛辞有些落寞的看了看我,可惜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饭点不是很好过,虽然老傅他们都没有让我难堪的意思,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可我怎么说也吃不下去。 高辛辞也不好过,婆婆也不好过,老傅他们心里堵得慌,甚至连默读都没法说出个一二三。 唉声叹气的度过这一顿,婆婆依旧是十分大方得体的准备告别。 高辛辞左顾右盼,趁着二叔去趟卫生间的功夫果断跑到我身边。 “时时,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妈今天是怎么了,等我问了,一定给你一个答复。”他凑在我耳畔低声说。 “没关系,其实我是理解阿姨的,你是他唯一一个孩子,为你争取也没什么错。”我微笑笑回应,可惜心里实际想的却不是这一套答案。 我想清楚了为什么婆婆会突然有逼婚的意味,今天这一趟,属于傅家没有客气,高家也没有让着,没打起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认了。 高辛辞低了低头,虽然当着众长辈的面他不能抱我祈求安慰,可凑得近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我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抚摸,同时也惊讶的发现,只是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大圈,我可以清晰的摸到他每一节脊骨。 忽然自责,他已经很累了,我不该惹他更加难过的。 订婚还考虑三天,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我都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他很爱我,只要我也足够爱他就好了,我为什么就偏偏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呢…… “辛辞,走吧。”婆婆与老傅说完话就过来招呼。 高辛辞躲了躲,看过我的神色道:“妈,下午也没什么事吧?我想留下跟时时多说一会儿话。” “你忘了?你报表都没看完呢,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要开,那么急,难不成还怕时时跑了啊?订了婚以后谁还跟你抢。”婆婆十分温和的说。 可是这样的话,我听着却更加难受。 就好像,我这考虑只不过是推迟订婚的时间罢了,我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 天啊我在瞎想什么,我本来也就没想拒绝,还是别让高辛辞担心了,于是我懂事的回过头:“你去吧,有时间再来找我,我等你。” 高辛辞两相看看,咬了咬牙把我拉到角落凑近了问:“时时,你会答应我吗?”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高辛辞顿时像被电打了一样,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心里的幻想都破灭了。 我赶忙改口:“会。” 可在他高兴了后,我又后悔。 我真是自相矛盾,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的感情了。 “等我回来!诶对了,我们明天去学校后操场吧。”高辛辞欢欣雀跃的说。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去学校啊?” “明天是你生日啊!你忘啦?三天之后我们就要换一个身份,你就真的是我的未婚妻了,这是我们在订婚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我还是觉得要有点儿意义,后操场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赵看海欺负同学,你二话不说就把他摁水池里了!我从那个时候就觉得你特别帅!”高辛辞说着。 嗯…… 怎么说呢,感动是有的,离谱也挺离谱的,他喜欢我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我比较拽。 我苦笑笑,心里感叹他不愧是高辛辞,确实是个奇葩。 “好,我等你。”我点点头。 高辛辞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无影无踪也不能释怀。 “傅小姐,你还 论心:折翅 保罗柯艾略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路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生活给予我们的一杯杯风味各异的葡萄酒,有些酒你只需浅尝辄止,有些酒你必须一饮而尽。 傅惜时心烦意乱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其中“酒”字越发烫眼。 老傅、二叔和小叔在旁争论无休无止,她一句也听不清,模模糊糊的只知道要杀人般的怒吼,她缩紧了躲在窗台,两手抱紧自己,手指还想将身旁的窗帘拉近一点,再近一点。 泪水氤氲,嗓子眼里堵着什么东西,她不由得要哭一声,捂着口鼻,尽量做到小声。 “哭!” 小叔指着她吼了一声,傅惜时猛地一颤,却看都不敢看一眼。 “行了!难道全是时时一个人的错吗?时时这孩子我是了解的,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二叔说是这样说,可眼底的厌恶是无法掩饰的。 老傅听着不满,将桌上的东西一扫全摔了下去:“我女儿,你了解什么?” 听到老傅这样说,傅惜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终于肯抬头看他也是满心失望和质疑,她不怕别的,只怕老傅不管她。 可其实从第一天她哭着打电话问老傅怎么办,老傅骂她不知廉耻起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现在看来,只是把事情说实了。 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她只能看到老傅怒视着自己,傅惜时无知觉的扶着墙壁从窗台上摔下来,情不自禁的跪下,泪痕无声无息,冰凉彻骨。 二叔捏紧了拳头,在另两位兄弟之间盘桓,眼见着都没什么希望了,只好自己上前去。 如提线木偶,傅惜时僵硬的被拖起来,神色茫然。 二叔把她放到窗台上坐下,抱在怀里,拉过她右臂撸起衣袖,惨白的绷带与中心的鲜红对比鲜明。 “还疼吗?”二叔笑容凝在脸上十分刻意。 傅惜时张了张嘴,还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又被打断。 “疼个屁!还有脸说疼啊?怎么不从一开始就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死了算了!” “你闭嘴!” 小叔两眼通红,二叔捂着傅惜时的耳朵心里的火再也憋不住。 “还嫌不够么!你真要她去死不成!”二叔将死字拉的老长。 “败坏家风的畜生,不如死了清净。”老傅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老大,这你闺女!”小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了声。 老傅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不要了!” 隔着二叔的手掌傅惜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的,顿时心里比手腕那一道更疼,呼吸也是艰难的。 可是,回过神儿来之后她又不敢死,她曾怨恨世上所有不负责任的父母,曾对爱人说过自己绝不会虐待自己的儿女,如今,她腹中正有一个祈求来到这世上的小婴儿,他连一眼都没见过这个世界。 傅惜时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小叔看着眼气,忍不下一分一秒,他蛮横的拉过傅惜时便要走,口中怒气不止:“要么就打掉,一了百了,高家那边咱们不奉陪了,回津海去!” “我不能!我不能……小叔那也是我的孩子……”傅惜时终于绷不住,痛哭不止。 “你疯了是吗!生下他,你是当妈了,你高兴了,咱们全家就都完蛋了!是你的孩子但那也留着高家的血!你以为高家会放过你吗!”小叔恨铁不成钢的怒吼。 “你先别急!已经这样了,你让时时怎么办?都是男人,咱们难道还不了解,如果高家那畜生真的没有意愿没有错,咱家时时还能强迫他不成!高家人一定蓄谋,如果真是这样,那凭什么只有咱家心烦?难道不该给时时讨公道吗!”二叔从小叔手上抢回傅惜时。 “行,咱全家的命都不要了,那就讨个公道嘛。”小叔长叹一声,声色冷厉,他蹲下抬起傅惜时的脸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放下你那点儿廉耻心,仔细想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时时不怕,说吧。”二叔半抱住她。 那天…… 月黑风高,无限凄凉。 夜里实在太静了,静到院子里喷泉的水流声,后院几只小狗的一两声叫唤,都像是催命的魔咒。 高家老宅里一向没什么多余的人的,以前的太老夫人搬走了,平常也就是管家和佣人住在这里。 高辛辞不常回来,逢年过节才会来这里祭拜先人或和亲戚们小聚一下,老高董就更不必说了,她连应酬都是不愿的,素来只会待在临江的别墅,儿子一到了年龄,当上舰行的董事长之后,她就更不会回来了,所以这个老宅子说是给主人们用的,实际倒更像是给佣人们养老。 今夜更是静的可怕。 管家和佣人们都回家了,高辛辞给他们放了假,他说,他需要安静,所以这个宅子自打晚上七点,大门落了锁之后就再也没有传出过半点声响,没人知道高辛辞在老宅子里做什么,当然,也没有人会去想他会做什么。 他一向是个人人都称赞的好人,谁会多想呢?可能是累了,需要私人的空间休息一下?大家自然都给他腾地方。 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老宅子里面会发生什么要人命的事情了。 隔音的房间彻底将傅惜时的尖叫声的哭喊声锁住了。 她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站起来都是不可能的事,自打从酒会上回来以后她就一直这样。 清醒至极,但就是动不了,像是鬼压床。 但她又很清楚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傅端给她的酒是真的,喝酒后头晕目眩的滋味是真的,现在眼前的从未看清过的高辛辞也是真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模样,那么冰冷,那么可怕,对她的乞求视若无睹。 她跌倒在坚硬的过道里,房间里的光刺的她浑身疼,可是她又不得不瞪大了双眼,流着泪,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高辛辞在房间里面不紧不慢的踱步,慢悠悠的想,还有什么是在他实行罪恶前需要做的,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月光被遮住。 高 第125章 重生的事情 接上回,我和陆澄澄躲天台上喝了一晚上的酒。 准确来说是我喝、他看,我都迷迷糊糊了才想起来问一句,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倒?他抿了抿嘴唇说:“因为我喝的是牛奶。” “好家伙,跑这儿来灌醉我让我堕落,你偷偷长高是吧?”我不服气道,一把“手”枪抵在他额头。 陆澄澄大眼一眯两手一摆:“可以啊,我喝酒,醉了之后第一个闹的就是你!” 想想他酒后发疯的模样简直比羊癫疯还可怕,我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打了个寒颤,我连忙摇头:“还是不必了!” 不记得喝了多少了,总之直到吐了我才收手,让陆澄澄看笑话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并没有趁机拍我丑照的意思,只是任由我去卫生间吐够了,神色淡然的抱我回房间。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惊醒时连尖叫都不由得发颤,床单和枕头都被汗水和眼泪浸透,拧一拧身上的睡衣都能挤出水来,好在观望一圈,发现这地方不是高家老宅,没有忽然变了模样的高辛辞,也没有狠心绝情的老傅,心里的那种窒息感才慢慢消失。 我靠在床头,捂着胸口呆了好一阵儿,脑子里还像装了浆糊似的不清醒,干脆捏紧了拳头使劲捶了捶,突然想到什么,我翻过手腕看了看,好在,没有那道刺眼的伤口。 我重生了,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看似好像重获自由,可是为什么,这心里却始终不安,我不明白…… 对了,酒喝的太多我都忘了,每次我和高辛辞闹出什么别扭的时候,我都会梦到那件事的,这么说来,也不稀奇了。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紧随其后是小叔的声音:“乖乖,睡了吗?” 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个声音,先是要蒙着被子躲起来。 “乖乖?难道已经睡着了……” 直到小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确定他真是没有半分怒气后才敢回应:“还没……” 我真是傻了,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小叔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可是一想到他扯我手腕逼我打掉安安的事情,我又不由得怕、不由得难过。 算了,都是我自己造的孽。 我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小叔正在门口等我,见我果真是披头散发、精神恍惚的样子,感叹自己行医功夫没退步的同时又心疼,他把手里提着的水桶扔到一边,一手托住我后颈,一手覆盖在我额头上拍了拍。 “做噩梦了吧?我就知道,一晚上都没敢睡,困死了!” “叔,你守我干嘛啊,我又不是小孩了,睡不着我自己会找事儿干的……”我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你能干什么?这大晚上的跑去林家?你亲娘她不睡觉啊。”小叔抱怨一句。 我扯了扯嘴角,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怨气依旧散发,鬼都没我重的那种。 小叔瞥了我一眼也只好认输:“好了好了,不说了还不行嘛,走,叔带你钓鱼去!” “哈?这么晚去哪儿钓鱼?你要是想给我推临江河里去那……我我我可不去我还没活够呢……”我缩着肩膀往门后躲。 小叔白了我一眼:“啧,臭丫头,怎么还记仇呢!”说着,小叔指了指走廊口:“那么大监控你没看见啊,我再敢推你你老爹得给我喂鲨鱼,我有那么没脑子会想出这种自投罗网的计划吗?” “那谁知道呢万一你喝大了呢。”我嬉笑着扮了个鬼脸。 小叔见状这能忍?说时迟那时快掐住我的脸,两根手指一使劲,我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疼——” “嘘!再出声真给你推河里去!”小叔捂住我的嘴。 “啊呜唔呀唔啊……” “你这说什么呢?” 我满脸写着无语,指了指他捂着我的手,小叔这才把手放下。 “说。”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哦,这个啊。”小叔忽然坏笑:“去后院池塘抓你老爹养的金龙鱼,早上给他炖了!” 说罢,不等我同意扛着我就走,而我誓死不屈,死死地扒住门框! “不行啊叔!那鱼很贵的上万了都!老傅会掐死我的——” “不会的,养你可比养条鱼贵多了,再说了,我带你干什么,还不就是均摊处罚,嗨害嗨!” “你欺人太甚!” 我咬牙切齿,奈何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苍天啊,若我明日终究难逃一死,麻烦让这金龙鱼的口感好一些,怎么说也是断头饭。 大晚上的,从楼下就能听见老傅的呼噜声震天响,就在老傅房间阳台的下面,我和小叔蹑手蹑脚的来到池塘。 “老大这睡相也太不行了,这么吵,也不晓得程菱是怎么忍得了他的。”小叔暗暗吐槽一句。 我手指在他眼前搓了搓,坚定的点了点头。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关键她也不是当阔太太,还得上班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再说了,老大现在给她的钱也足够她养老了吧?还不走,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叔说着,从花坛里掏出两个板凳就要作案。 我一个鱼钩甩水里,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包辣条叼了一根,眼神又止不住看向楼上默默叹气。 “唉,没办法,要我说啊,肯定还是有感情的,老傅有钱,脾气又好,和郑琳佯都能过那么长时间,还能生下我,何况温柔可人儿的程菱呢,估计啊,要不是为了给陆澄澄名分非娶陆茵茵不可,现在我后妈就是程菱了,再说了,咱家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颜值逆天,老傅多帅啊!追他的人能从珠穆朗玛峰排到马里亚纳海沟。” “闹了半天是真爱?”小叔的神色难以形容,总之十分别扭。 “万一呢,小婶那么大美女都能看上你,程菱喜欢老傅也不稀奇。”我精准打击。 “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我给你摁水里!”小叔直接气笑,抓着我的手腕就是一副给我推池子里的样。 但我能怕吗?搞笑!这是我的主场!我主打一个铮铮铁骨宁死不屈! “你再推我我喊了昂,老傅就在楼上,我一嗓子他都能蹦下来,然后 第126章 生日(上) 接上回,我赖着小叔就是一阵哭闹,好在是老傅最近累的很,呼噜声响彻云霄,根本听不见我们的动静,除了程菱穿着一层薄睡衣向下看了一眼,被小叔瞪了之后立马就回去了。 我跟个树袋熊似的扒着香蕉树,小叔一手搂着我,一手还要拿着全部的钓鱼器具加一条贼重的金龙鱼。 其实吧,我也没那么委屈了,但是我很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我不装了,我就得下地去帮小叔拿东西。 不去,坚决不去! 小叔回去后先把我放在了客厅,安抚我几句话,随后就不晓得去哪儿了。 我看了眼客厅的铜钟,凌晨四点半,按照生活习惯,二叔应该已经在洗漱了,我去冰箱拿了些食材去厨房,正见小叔在解剖那条金龙鱼,相视“邪魅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我做好早餐就把盘子端到了餐厅,路过二层的客厅,看见程菱匆匆忙忙的从老傅房间窜出来,换陆茵茵躲进去。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暗暗嫌弃他们也不嫌累,要我说陆澄澄知道陆茵茵嫁进傅家的目的以后也就不甚在意父母的感情问题了,就算程菱直接住进家里来也不算什么,何必要用这种累人的方式维护他心里那一点所谓的自尊心?再说,老傅做戏也不做全套,他那三米的大床睡不下个陆茵茵,还非得重买个沙发搬进去,找个理由说什么风水好,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小姐,我就先走了。”程菱见到我有些尴尬,斟酌一下还是过来跟我打了招呼。 殊不知我早就习惯了,甚至出于礼貌,还鬼使神差的冒了一句:“饭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呗。” 话音刚落,我和程菱两眼懵比。 “哈?”程菱脸都僵了,反应过来后解释都结巴:“嗯那个……让让二爷看见不好……” “也对,带着路上吃。”我简直脚趾扣地,赶忙从桌子一边扯了个塑料袋装了个三明治递出去,懒得听程菱道谢,我赶忙推着他出去:“赶紧的赶紧的一会儿我二叔醒了!” 程菱下楼,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二叔房间的门也开了,我立刻抿抿嘴装乖乖女。 “二叔,开饭了。” “好。”二叔那眼神明显就是知道了我刚刚做了什么“好事”,笑的无奈。 我嫌尴尬,赶紧躲到厨房里去找小叔。 老傅的名贵金龙鱼已经下锅了,小叔盯着紧闭的锅盖默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稍微一想也就知道,傅家最近也就只有我的事让人心烦了。 体弱多病,年纪轻轻的还桃花不断,其实我并不理解为什么高辛辞、写哥、默读,甚至只见了我几面的云谨都会喜欢我,我想不通我究竟哪里不同。 我上前去挽住小叔的手臂,靠在他肩上发呆,小叔这才反应过来,回过身轻轻抱住我。 “乖乖,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小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苦笑笑:“可是是我先撩逗的他啊。” 如果不是我重生归来迷迷糊糊中叫了他一声老公,之后又毫无遮拦的肢体接触,高辛辞本来不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沉沦其中。 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想过放弃不是么,嫁给他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为什么一定要抓着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放。 小叔捏了捏我的肩膀:“当一回渣女又怎样,高家人还敢上门抢人不成,欺负我们家女儿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抬眼看向小叔,哭笑不得:“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小叔刮了下我的鼻梁,此刻无比认真:“乖乖,这不是玩笑,你还小,或许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勉强的。可能你对高辛辞是一时兴起,觉得他家世好样貌好,就想跟他谈恋爱,那只是喜欢,但婚姻是需要爱的,爱是十年如一日,你们是要往下过一辈子的,他会老,生活中你会发现他的缺点,可能就不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的喜欢没有办法让你克服他改变之后你的厌倦之意,而且,以小叔的观点来说,在婚姻里,责任比爱情更重要。夫妻之间,需要双方共同维持,咱们家和高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差,这是件好事,但对于富裕的世家,随之而来的其他问题也会涌现,矛盾会有,但你们一定要静下心来解决,这些事情没有爱和责任是无法解决的。现在高家求婚,至少小叔看来,高辛辞是爱你的,但你呢?你爱他吗?” 我一时语塞,我一定是爱高辛辞的,但大概不是小叔所说的爱情的爱。 我换了个说法:“小叔,我习惯跟他在一起,没有他的日子,我是真的不踏实,哪怕只是在老宅的那几天,我看不见他的身影都觉得绝望,这还不算爱吗?我最近对他冷漠,不是厌倦,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实在有点累了,而且,他求婚有点突然,我没准备好,我更不知道如何去做好一个妻子,我有点害怕,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未来我们相处不和该怎么办。” 说到这儿,小叔的眉头可算是舒展半分,他揉了揉我的后颈:“我们家乖乖长大了,都考虑到这些事情了,看来昨天晚上这一梦真是梦的太久了。” “小叔,你相信我说的、昨晚的梦吗?”我有些期盼的询问。 “相信。”小叔毫无疑问的点了点头,仰了仰头长叹一声:“乖乖,其实自从在老宅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变了一个人,大概就是那场梦的原因对吧?” 我点了点头。 “你刚才所说的梦的内容不多,但从语气里小叔就明白了,那场梦所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那些回忆,小叔没办法让你立刻忘掉,只能劝解,乖乖,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成为你面向未来的阻力,向前走除了需要勇气,还要有乐观的心态,对于高辛辞,如果真的决定了,那就坚定的回应,别担心从前的事情,向前走,傅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别哭。” 小叔说着,帮我擦去眼角的泪。 “除此之外,小叔 第127章 生日(中上) 接上回,二叔和小叔跟我说了些跟高辛辞订婚的利害关系,主动权还在我,所以点到为止,我伏在二叔膝上,经他们提醒才想起生日的事情。 只可惜这日子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哪有空去过这种东西,高辛辞之前说过要约我,那就他说什么是什么好了。 “时时,除了高家的事呢,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一些道理。”二叔轻拍着我发丝的手顿了顿,话音也格外轻柔。 我都不用猜,有些落寞的脱口而出:“是林家的事吧。” “乖乖,小叔理解你,十三年的母女之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但你也要明白,你不能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无条件的奉献出去,林舒媛这个养母,我们相信她爱你,但绝不会比她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否则她不会回来,你在为林家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小叔一字一顿说。 我虽然心里难过,但我很清楚,无论何时、何地,我再爱养母和林家的其他亲人,也要参透一个真理:傅家才是我真正的归宿,如果我在傅家不好过,林家在临江也迟早是死路一条。 “放心吧二叔小叔,我都明白。”我点了点头。 二叔松了口气,微微笑着摸摸我的头:“我们家时时长大了,很多事情心里都有数,林家回临江的事情,咱家不会那么小气,来了就来了,不管怎么说,林舒媛毕竟是你的养母,她把你养这么大,总归还是要感谢她的,只要你明白事理,咱家不差那点钱,总还是要全了你心里的仁义和孝道的。” “谢谢二叔。”我仰着头笑笑。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再过一会儿你爸爸和表哥起来了,就一块儿去公司看看账,鸣延,你也一起。”二叔指挥道,小叔立刻点了点头,二叔再看向我,点了点我的额头:“时时,今天起这么早,一会儿肯定要困了,再回去睡会儿吧,中午叫梁森带上梁河送你去咱家庄园那边,咱家好久没有好好坐在一块吃顿饭了,正好趁此机会。” “嗯,那我……” 我刚要答应,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好运来,我赶紧接过来先调小音量,很抱歉的看了二叔和小叔一眼,才转身跑到走廊末端的窗前接起。 在听到熟悉的清冷女声响起时,我顿时把方才所有的情绪抛之脑后。 电话另一头是阮文素:“喂?傅惜时是吧,我应该是没记错,你养母高血压昏厥了,被个小男孩送到医院,建议你过来看一下顺便把费用缴了。” 我一怔,反应过来后迅速询问:“我妈为什么会高血压?” “我怎么知道。”阮文素很明显有些烦躁的说:“你自己问她去。” 说罢,那边挂了电话,由不得我多想,我当即冲到院子里去叫人随便找个司机来。 二叔和小叔见着奇怪,随我一块到院子里。 “时时,怎么了?”二叔问。 “林阿姨出了点儿事,我得去医院看看她。”我急慌慌的说。 “应该的,那你赶紧去吧,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知道吗?”二叔摆摆手。 “我知道了!” 来不及多说,司机一来我已然坐在了后座。 一脚油门踩下去,没多久就到了医院,司机在后面拿着东西,我先他一步冲上楼去,很快到了林阿姨所在的病房。 她神色淡然的睡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脸色吓人的惨白,连嘴唇上也是淡淡的。 默读大概也是刚刚赶到,平时很精致的一个人,如今出来身上衣服都不搭套,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正跟过来查看的阮文素询问林阿姨的情况,我刚走得急还没看见他,直到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只见他因为剧烈的奔跑,现在还喘着粗气。 “你怎么来了?”默读拍了拍心口,与我说话时还尽量保持着风度。 我叹了口气,想伸手去帮他整理衣物,只是还没触碰到又赶紧收回,我低着头咳了咳掩饰内心的难过。 “我也是妈妈的孩子,医院找家属自然会找到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司机手中接过包,从中拿出湿纸巾递给默读,指了指脸颊。 “你脸上有灰。” “哦,谢谢。”默读莫名黯淡了一瞬,接过纸巾沉默了好一阵儿又说:“对了,医生说妈是因为惊吓才导致突发高血压,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妈妈身体一直很健康,更没有过高血压突发疾病的先例,突然这样,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要是知道就不要瞒我。”我皱着眉头有些焦急的说。 默读轻轻吸了一口气,两手按在我肩头:“傅小姐,这就是个意外,你别瞎想了,这些年你不在妈妈身边,所以不知道,她在国外做生意的时候因为投资失败受了很严重的打击,精神状态没有从前那么好了,所以生病这种事也时有发生,不过你放心,等我工作都安排妥当了就尽快搬回家,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我听这话,这些天的一腔怨气终于在此刻爆发,全都撒在了面前清秀面孔的他身上,我甩开他的手:“林默读,你不要总想着包揽所有的事情!她也是我的母亲!总是告诉我不要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总要让我做些什么吧!” 我有私心,说这话不止是因为眼前的灾祸,多少也是因为上一世。 我想和他并肩,而不是他事事都挡在我面前。 但说完这话的我很快后悔了,揉了揉眉心,趁机抹去眼泪,我重新面对默读:“抱歉,我最近情绪有些激动。” 我不敢跟高辛辞和老傅发的脾气,没有必要撒在他身上,我重新端正了姿态礼貌的笑笑:“这边有我,你先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吧,我等你。” 默读有些迟疑,但考虑到我心情的问题,还是给了我和林阿姨暂时独处的时间。 等默读离开后,我才上前去仔细查看林阿姨的病历单,总结下来就四个字:惊吓过度。 我闭紧了眼。 活过一辈子的 第128章 生日(中下) 接上回,房其章乔芳夫妇二人的嘴是真严实,好在我并不打算从他们口中撬出些什么,看看他们这视死如归的模样,一定在满心期盼着我动手在他们身上留下伤口吧? 我偏不。 梁森上前示意我看手机,短信界面很清晰的将眼前二人祖宗十八代都查的底朝天,最开头写着他们有个儿子,因为生意危险的原因,这夫妻俩把他送到了国外,可惜天性难改,小兔崽子出了国,没有父母管束,闯的祸反而更严重。 被小崽子祸害的那个孩子现在是二级烧伤生死难料,需要高昂的治疗费,这不是夫妻俩承受的了的,可是同样贫困的受害者的家属却没有闹事,还有条不紊的接受医院昂贵的治疗,这很不正常。 “没有要说的吗?”我轻声问,眼见夫妻二人心如磐石,我只好尊重他们的意愿。 闭上眼,摆摆手。 “摁下去。”梁森示意。 这次换了个更深的水桶,房其章一脑袋栽下去,隔一分钟放一次,间断两秒再按下去,水流声配合着乔芳凄厉的哭喊,尖锐刺耳混杂着清流,意外的和谐。 “贱人!你受什么委屈怎么不敢回家冲你爹发脾气!怎么不敢把陆茵茵那老娘们赶出去!死皮不要脸就知道冲我们这些人撒脾气,最近听说还要被当成礼物送给高家了?怎么着,年纪轻轻的就学会勾引男人,林默写让你克死了还不够,又攀上人家高辛辞,你是给自己找了条退路啊!”乔芳破口大骂。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两句词,我都听腻了,自然是无动于衷。 “傅惜时!我告你强闯民宅!”乔芳泣不成声。 我略带着嘲弄回过头:“民宅?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陆茵茵不过有张结婚证,你们还真把她当救命稻草啦?她自身都难保呢。” 她急的发疯,不知怎的突然就挣脱了束缚,牙一咬心一横,两手背后像只冲天的鸟朝着墙壁的方向狠狠撞过去。 梁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她甩在地下,“咚”的一声巨响,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会留下伤口。 梁河蹲在被乔芳压着的软垫边比了个耶。 “再想想。”我回过身,退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了杯茶。 “把他拉起来。”梁森有些厌恶的看向房其章。 被按下水七八次,房其章刚抬起头便剧烈的咳嗽,水吐出来能有半盆,吐完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看着像晕过去了,梁河暴脾气看不过,上前去提起他的脖子,按着头迫使他看着我。 “想清楚了吗?是不是该交代点儿什么。”梁森问。 油腻的光头见了冰水之后变成淡粉色,如同初夏的睡莲,十分惊艳,只是往下一看是这样一张恶心的脸,我差点没吐出来。 房其章忽然开始冷笑,一声渐比一声大,起初还是倔强的低着头,现在不知这是哪儿来的力气,还能瞪着眼看向我,浑身都在颤抖。 “傅大小姐,你想让我们交代什么?是昨天晚上在林家的事情吧?你别问我,你自己去问那个婊子,你问问她,爷爷们的尿好喝吗!哈哈哈哈哈哈……” 房其章疯子一般狂笑,听到这话,我终于明白林阿姨嘴角的溃烂是怎么来的,不由得抓紧了衣袖,说实话,我真恨不得上去杀了他! 梁森见我神色有异,双手放在我肩上,示意梁河动手,等梁河再次把房其章摁回水桶里,我才稍微缓和了些,恢复理智。 “惜时,这个蠢货这次失败,背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别脏了你的手。”梁森趁此机会凑到我耳边暗暗说。 我点了点头。 就算真凶不动手,来日方长,我让他生不如死。 连着又摁了房其章七八回,心里来气,连着乔芳也泼了几盆,舒服些了,看着时间差不多,我才摆摆手,梁河又把抹布塞回夫妻俩嘴里。 “后面不是又暖气么,捆结实了,我们一会儿还看好戏,哦对了,防护严实点,别让他们自残。”我刻意微笑着说。 房其章说那话就是气我,我当然也有好话等着他,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好父亲,我现在就让他这个好父亲眼睁睁的看着救不了自己的儿子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唔!” 房其章满眼充满红血丝,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上了嘴,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乖乖的,否则,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给你儿子吃。”说罢,笑颜如花。 我走出门,在我之后,大门缓缓关上,房其章乔芳夫妇二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小,最后归于沉寂,我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了。”我呢喃道。 “啊?”梁森没听清,凑到我身边。 我没回应,只是转过身,招过今天来这里的所有人。 “给傅家做事,第一个便要保证嘴严,这是你们踏进傅家大门第一天就应该知道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遵守,明白吗?” “明白!”应和声响彻,树上的鸟都被惊走了几只。 我神色淡漠的扫过每一个人,随后声音低沉了几分:“好话回去之后自有人会夸你们,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人传出去了,被我知道,我会让你们走不出傅家的门,懂吗?” “懂!”还是毫不犹豫的回复。 “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精心挑出来的,不会有差错。”梁森小声说。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难免担忧:“精心不管用,这天底下亡命之徒多的是,我们找得到,外头的人自然也可以,混进去一两个实在让人难以发现,你还是多注意,有什么事就尽早告诉我。” “我明白。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叫两个身手利落的在这里等着吧?没有通讯工具,背后操控他们的人联系不到,定会觉得是我们失手伤人或收买人心,一定会来查看,咱们就能瓮中捉鳖。”梁森叫众人退后轻声道。 我当然明白,大局为重,再怎么生气,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房其章下手,想想我今天早晨刚才答应二叔 第129章 生日(下) 接上回,楼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于加明那张虚伪的小白脸。 几辈子都一样,白西装,灰领带,十年如一日佩戴的黑框眼镜,据他想跟高辛辞套近乎的时候说,那是他高考之前、他爸妈送给他的,老两口做苦力活奋斗一辈子,没什么文化本事,最大的光荣就是培养了个大学生儿子,送副眼镜希望儿子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光宗耀祖。 于加明确实是闯出点儿名声、也对社会造成影响了,但究竟是报恩还是报仇,那就不一定了,想来老两口早知今日是这个结果,估计于加明出生的时候就会被闷死在被窝里吧。 我低头,莫名的就笑了。 老傅上前两步站定,神色十分坦然,不过他天生就带着威严的气势还是让于加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小伙子,我在临江还是有些名声的,这些年来,送拜帖给我、请我提携的新人很多,高门大户门下儿女来我这里学艺的也不少,我记性还是不错的,但我没见过你,不是临江本地人吧?”老傅蹲下身,此刻倒像是个温和敦厚的师父。 于加明脸上装作坚定,可张口就结巴暴露他的恐惧。 “不……不是,我是樊州人,傅董问这些做什么,愿赌服输,我既然败给您,要杀要剐随您处置罢了。” 老傅蹲下身:“害,这都说些什么打打杀杀的,现代社会了,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年纪大了,脾气不大好,得罪人也是有的,有人想报复,我理解,你还年轻,我——自认是可以做你的长辈,那既然是长辈,又怎么会跟晚辈计较这些小事呢,再说了,我孩子还在这儿呢,别做了坏榜样不是么。” 老傅说罢,十分慈祥的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渗人感。 “我只给你一句话,你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我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都无所谓,但他要是再敢动我家人,哪怕只是少了一根头发,让我知道,我都杀他全家。”老傅说着,揉了揉于加明的脑袋:“别觉得我豁不出去,我上没老,兄弟又争气的,女儿刚嫁出去了,儿子,我可以送回老家去,孤身一个,无惧无畏。” 于加明身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说什么却也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崩不出来。 老傅满意了,呵呵笑了两声,起身来示意我:“闺女,你不是要跟他说什么么?去吧,邵勤,看好了。” “小姐请。”邵勤先我一步叫人摁住于加明才道。 看过这一切,我的话似乎没什么必要了,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爸,你是长辈规劝两句就算了,至于我就没这个必要了,我不跟走狗的走狗说话。我叮嘱房先生几句算了。” 我说罢,老傅这才十分夸张的回过头看向暖气上绑着的房其章夫妇,两手一拍道:“呦,这还有两个人呢,没看到,说去吧,说完早点回家,你两个叔叔和表哥刚打了电话,中午全家一块吃个饭,也是好久没聚了,房先生,您也是吧?” 老傅这样说,看来多少也是了解了房其章的家务事了,看看这差距多大啊,同样作为“坏人”,老傅事业有成人人赞颂,膝下儿女双全,就连子侄也争气,跟房其章那个爱惹祸的儿子简直云泥之别。 我向老傅微微躬身后走到房其章面前,捏起他冰凉的横肉。 “凉水澡舒服吗?房先生,你真失败。害,算了,累了,懒得跟你废话,就一句,老老实实的,否则,你儿子做的那些污糟事不出十分钟我让全世界都知道,到时候,他就只能跳河了。” 我轻笑笑,瞧着房其章满眼的绝望,我心里真是舒服多了。 想当年,他害的我的安安走失、在山上差点出事的时候,我也是像他这般绝望,以致后来安安回家我也一病不起,险些病死,只可怜我作为人母居然还要考虑什么大局为重,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现在好了,遗憾平了。 “唔……唔!”房其章奋力反抗,眼下看着倒有几分向我求饶的意思了,不过再努力,浑身被捆得紧紧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在水泥地下抠出几道划痕而已。 辱我父母,欺我儿女的人,我让他自己动手,已经是给他最大的宽容。 我再没回应,起身转头出了大楼。 老傅拉我进车后座说了些闲话,到庄园的时候,内外都被布置的很妥当,直奔餐厅,二叔小叔和表哥他们果然很早就在等着了,见我来了,十分惊喜的将我围了一圈,为着房其章这件事总要夸我一段,夸奖之后便是分析局势。 “林家安稳回到临江,傅家没有动静,说明无所谓或者生气,背后之人对林家动手试探傅家心意,大半的可能只会有我这个傅家女儿出面拦住,我在外界没什么好名声,且才回到傅家,大家一定都觉得我没什么见识,无遮无拦一定会犯错,房其章言语侮辱,目的就是要我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好抓住把柄,此刻傅家一起建设新城区,危急关头全家生死一线,傅小姐犯错就是傅家有了罪责,警察上门来,咱们家规矩森严,名声比天大,是一定会要求和解的,到时候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我放下碗筷道。 老傅与二叔小叔相视一眼,多少都有赞许之意,只是老傅隐隐的还带着些忧愁。 我起身为在座长辈依次倒茶,同时又道:“父母为子全心全意,九死不悔,房其章的儿子房旭在国外惹了事,急需用钱,背后之人以为凭借这点便可以控制房其章夫妇,让他们豁出性命动我养母,只可惜他们都不明白,他们能查到的事情,咱家更没有道理查不出了,房旭的资料不出十分钟梁森就已经交到了我手上,咱家手底下可是有个门路、叫天眼呢。” “天眼可用,但大多时候也不要太招摇了,容易被人盯上,时时,你成功一次二叔自然为你高兴,但你也要记住千万不能自满,以后还要以此为例,行 第130章 抢亲 接上回,我本想去找高辛辞,可他失约了。 我不想回家去,也不想去找他,我处在这样的境地已经十几年了,我身上流淌的血证明我并不平庸,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处事圆滑和人情世故,还是让我深深的觉得、我不属于这里,写哥走了,我的主心骨走了,自那之后,我总觉得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能理解我。 这里是临江市中心,这里的所有人,是原本就出身高贵的,而我,永远只能远远观望,自惭形秽。 我越看着高辛辞发给我的那句话,越觉得烫眼。 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也明白,我没有像他一样付出那么多的爱,连身世眼界也比不过他,所以我没有资格要求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但是天啊,我是要成为他的妻子,我也想像他一样,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有用之人,愚钝至此不是我的本意,可为什么我就只能认命?所有的一切交给他来主动、他来决定呢?他到底在做什么,连听我说句话都不肯吗? 手机关机,音讯全无,他可以,可为什么我就不能这样……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连林阿姨身边也不想去,她过的凄惨多少也有被我拖累的原因,我想很多时候,我还是应该和她保持距离,尤其是现在,林阿姨需要空间。 每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到在远处荒山上孤零零飘荡着的灵魂,我到偏僻处买了些纸钱到公墓去了。 没有用多久,来到公墓山脚下,阴冷凄清,确实该是一个墓地该有的模样,可转念一想,脑子里又多了些歪道理:这里埋葬着的都是在临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想来他们生前光鲜亮丽,死后不也是埋在冰冷的墓地里?和旁人都是一样的,这世间也就死亡是公平的,人人都会死,人人都会归于寂静。 在曾经的时空,我死后,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想到这儿,我轻松的笑了。 来到写哥的墓碑前,我靠在石碑边沿和写哥说了会儿闲话,又哭又笑的,奇怪的很。 到最后,我将纸钱烧去,一大堆冥纸扎进火盆里,阴风袭来,火舌一跃一跃向上跳,今日的风怪得很,我分明感受不到多少,可这纸钱就是活跃,一圈一圈的打转,似有人在指挥着跳跃着华丽的舞蹈。 写哥在吗? 我莫名想到这个问题,反正没人,也不会有把我当做神经病的了,我遂抬手,望着天空中盘旋的灰沫,伸手去触碰。 “哥哥,你在吗?”我问。 无人回应。 自然是无人回应的,他现在是石碑上的灰白照片了,我回头看他,他脸上仿佛也成了苦笑,他就算陪伴着我,满心包裹着圆满的爱,又怎么能跟我说话呢? 忽来一阵风呼啸而过,回旋在耳畔,像是他在同我讲话一般。 “你要是真能出现就好了,我们已经十七年、一个月十九天,未曾相见了,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我现在,真后悔烧了那封信,你留给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我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夏日,莫名的,这么冷,寒冷刺骨,如今仿佛一头困兽,被禁锢于铁牢笼之中,无论怎样挣扎都无路可退。 直到灰烬扬起,阴阳之隔仍旧拼尽全力触碰我额头,我才幽幽醒转。 “是你在吗?”我噙着泪低声轻唤,不过自然也是没有回复的。 不过对我而言,只要那么一次就够了,我低下头去大哭,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我怀抱着冰冷的石碑,抚摸碑上雕刻的那一行字——时时最爱的写哥。 我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在下面他字迹下最近的地方补了一句——写哥最爱的时时。 我想,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这里来陪他的,写上名字也不算什么了。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六点钟了,还挺让我意外的,原来我和写哥待了三个多小时了,不过这时光真是转瞬即逝,我都没意识到。 “你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在高家么,还知道回来啊……” 迎接我的是陆澄澄,彼时我正在门口换鞋,就见着小崽子刚开始那一句还蛮惊喜,随后就开始阴阳怪气,非常之欠揍。 “你吃哪门子的醋啊,我感觉我只要提起高辛辞你就跟吃了枪药一样。”我嗤笑道。 陆澄澄当即炸毛:“谁吃醋啦!谁要吃你的醋,你是我姐我是你弟,我们只是保持良好的姐弟和好队友关系,除此之外,你想都别想昂!”说罢两手抱胸,整的挺傲娇。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一样,我未婚夫比你帅多了!”我把外套甩在门口,进门照着陆澄澄的额头戳一下,自顾自要去厨房找吃的。 至于非分之想这事,以前确实有点,现在,不敢! “别找了,饭都做好放桌上了。”陆澄澄赌气坐在沙发上,手里弹打着穿过的外套上的灰尘,弄的噼里啪啦的响。 我远远瞥见餐厅桌上有热腾腾的饭食,顿时心里愧疚到不行。 老傅二叔和小叔他们知道我不在,最近又忙,晚上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家里保姆见风使舵,顺着长辈们的性子不给陆澄澄好脸色,不做饭也是有的,那桌上这好几盘子菜只能是陆澄澄自己去做的,可看他这样子,是早就吃饱了的,那这些就只能是专门给我的了。 “你知道我会回来?”我倚着门框问道。 陆澄澄还是那样,虽然生气,可还是要暗暗看我一眼再迅速转回头去,哪一世都一样。 “哼,我才懒得管你呢,我喂旺财和来福的。” “那你为什么不放狗盆里?谁家喂狗往人吃饭的盘子里放啊?”我越看越想笑,实在憋不住,干脆笑出声。 不得不说陆澄澄这傲娇的小模样确实是挺可爱的,尤其是在被我戳破之后那气急败坏之后。 “你笑什么啊!给你的给你的行了吧!我跟你说你这人,太没良心!” “那你要怎样啊?我给你磕一个行不行?” “你……” 眼看着陆澄澄被我气到想哭,我赶紧上前去拖着 第131章 悖伦(上) 接上回,高家二次提亲,是为着一个已婚、甚至家里妻子还在孕中的孩子不说,竟还蛮不讲理的带人直接困住我家里人! “这不就抢婚么!还愣着干什么报警啊!”陆茵茵冲过来急忙道。 我有些头昏,来不及阻拦,好在管家还没走出三丈远便被陆澄澄拉住。 “千万不能!高家今天敢带人来,一定是想好了出路的,你刚才说,高家提了很多聘礼来,那些人都说是过来拿聘礼的,这个理由放到警察那里也是合理的,咱们没办法说什么,而且咱们家最近形势复杂,真惊动了警察,是能想办法赶走高二爷一家,但若高家反口,咱们也捞不着好处!”陆澄澄一面扶着我一面拉住陆茵茵满头大汗道。 “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能立刻跟我过去的。”我连忙问。 管家一思索立刻回答:“除去现在就守在柯益的一干人等,还有四十多个!” “打电话,叫梁森立刻带上所有人,但身上不要带任何家伙什,跟我走!”我扶着陆澄澄的手臂站直了。 “小姐不行啊,万一被人家说成是黑吃黑呢?”管家焦急道。 “不会的,咱们没有带任何打架的东西,他们抬聘礼,咱家就是接聘礼,再说了,高家就算是五房掌家各行其事互不干涉,到底背的是同一本家法,真敢跟咱家动武摊上官司,死了都没脸见祖宗!”我甩开陆澄澄的手回屋换衣服。 等再出来时,梁森的电话已经到了,只等我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啊澄澄,你走了妈妈怎么办……” 陆澄澄刚拉住我的手臂,很快就被陆茵茵打了下去,陆茵茵浑身发颤,只是看我时还是难免心虚。 好在我原本也没有想着带澄澄去,白了陆茵茵一眼后拉住澄澄用最快的速度想了主意。 “家里得有人守着,我没什么脑子,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就够了,再说了,高二爷这次是冲我来的,当然,我让你在家也不是让你闲着的,你留在这里,等我走之后立刻联系赵看海、寒露和侯向阳,就说可能要有麻烦,不过先不用他们告知长辈,只需要让他们摆好架势,大张旗鼓的来咱们家小坐,对外只说喝茶,其他不管谁问都只说是有喜事,傅家大小姐要答应高辛辞的求婚,今天请朋友来就是要商量订婚宴的事情,而我,是去柯益见来恭贺两姓交好喜事的高家长辈。对了,赵看海性子急,不管什么方法你一定摁住他,还有林阿姨和默读那边,你帮我照看着,如果能联系上高辛辞的话最好,叫他立刻过来!” “你一个人能撑住吗?”陆澄澄满眼关切。 我拍了拍额头醒神道:“撑不住也得撑,我要是输了,你就等着没当两天小少爷咱就都滚回老家捡瓶子的日子去吧。” “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好好的!”陆澄澄在身后喊。 “知道啦!”我摆摆手。 一出门,梁森已经在等我了,黑压压的乌云下,傅家门楼前守着同样鸦黑一片的人群。 “上车,到了地方一切听我指挥,不许闹事,都清楚了吗?”我压着心头的熊熊怒火尽量平心静气道。 “是!”众人很快回应。 上了车,我有气无力的摊在座位上,想着多少能补充一点体力,梁森替我系上安全带,随后一脚油门开出去。 直到到了红灯前,有了空余,梁森这才怒气冲冲的一拳砸向方向盘,汽车鸣笛声撕裂暗夜的寂静,前面车主烦躁的摇下车窗,刚要说我们些什么,一见这么大阵仗顿时哑口无言,赶忙把头伸回了车里。 我叹了口气,手里握着手机给秦柯发消息,一边提醒叫她带领老宅的人戒备,一边又忍不住劝梁森一句:“别生气了,一会儿让你发火的地方还有的是。” “不是我说这高家人有病吧!这世上哪有一家兄弟向同一个姑娘提亲的道理?惜时,你之前认识高寒熵吗?恐怕见都没见过吧!高二爷真是年纪大了越老越糊涂!大清早亡了,他还以为是包办婚姻的年代呢!就算是,他家以当初的算法论起来也不过是宗室子弟出身,哪来的脸跟真正掌家的高董事长抢媳妇?”梁森怒骂道。 若是当初,我或许真会觉得梁森这说法没什么错,但现在…… 我幽幽望向车窗外:“你觉得如果没有争得高董事长的同意,高二爷他能带聘礼出来吗?高家规矩森严,比起咱们傅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婚丧嫁娶这种大事,是要五房掌家开昭和堂共同商议决定的,高董事长自然是知道的,至此我大概也就明白为什么、高辛辞会突然失约了。” “你的意思是说,高辛辞为了躲这件事,跑啦?”梁森嗓门大的简直要穿透我的耳膜。 我捂了捂心口道:“我相信他。你想啊,要是换做咱们家,老傅二叔和小叔他们长辈要商讨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吗?高辛辞再是继承人,他也是小辈。我相信他。” 可话是这么说,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是小辈,可他也是高家长房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婆婆的独生子啊,如今商讨的又是他同宗表哥要跟他抢亲的事情,他真的能不知道吗…… 我稍稍难过一阵儿,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我至亲都还困在柯益动弹不得,我没时间顾及私人的小情小爱,眼看到了柯益门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灯火辉煌,与我往日所看到的并无什么不同,可是这暗中、却隐隐冒着一股死气。 梁森扶着我下车,我只有抓紧了他的手臂才能撑住自己,深呼吸两回,才勉强站住,不由分说,高家派来“抬聘礼”的人已经冲上来十几号将我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对面问道。 梁森全然没有半分好气:“眼睛不要可以去捐了,高二爷来提亲,难道都没有告诉底下人提亲人家的姑娘长什么样子吗?” “傅小姐。”高家人将信将疑,不过看到我身后这阵仗,不信也得信了。 我松开梁森走 第132章 悖伦(中) 接上回,我在办公室门口偷偷观望,局面闹得十分难看。 高二爷眉目间暗了又暗,只不过为了达到目的,再加上常年以来积攒下的耐性,他没有开口,只摆摆手让高寒熵退后。 二叔隐隐有些担忧,见他的神色、以及在场傅家与高家的排面布局,我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不是非要口出恶言,只是如今两边都虎视眈眈,看高二爷这样子是无意和谈了,拒绝也无用,一定要见我,二叔肯定是不愿的,万一我出了什么差错那就不是小事了,唯一的方式,只有动武。 现在傅家这边有邵勤、裴圳和表哥身边的贺清云领头,带着大概十几个人,外头应祁只管对付崔汝舟都自顾不暇,楼下的梁森就更不好说了,而高家,办公室外的人暂且按下不说,就论这里面,能做头目的就有高二爷身边老练的叶学明、刘雪茵,高寒熵身边的江朝瑞和婆婆身边的邓颖。 虽说婆婆肯定不会帮着高二爷的人和傅家动手,可就叶学明那几个也足够让傅家吃够呛,要晓得傅家比武不至于不出名,可高家是什么人家?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二叔这是把全家都赌进去了,至少逼高家先动手,警察来了傅家也可以抓着这一点让高家吃瘪。 可惜被高二爷看破了,他不肯动手,还好是被看破了…… 否则真让老傅二叔小叔他们为我与高家动手,万一受什么伤,我还不如去死。 “傅二哥,您别生气,其实当年咱们两家的婚约上,写的也并不是辛辞和时时的名字,而是高家和傅家,所以按理说,寒熵确实是有向时时提亲的资格的。”一直沉默不言的婆婆开了口。 办公室耀眼夺目的暖光灯下,照耀着婆婆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更加动人心魄,她今日好像还是特意打扮过的,脸颊、鼻尖、锁骨,处处都有金粉的痕迹,平日里不爱首饰,今天这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也装饰了些,手上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十分夺目,别在衣领上的蜜蜡向日葵栩栩如生,只是说出的这番话却使我心里凉透了! 什么叫做写的是高家和傅家的名字?如果当初不是她亲口跟老傅和二叔保证、是辛辞会爱我一生一世,老傅和二叔怎会签下婚约?现在想起来签的是姓氏了? “高琅越,你可真是巧舌如簧啊,如果不是你蒙骗,时时如今怎会被当做一个商品一样、被你们争来抢去的!她现在还是我们傅家的女儿,不是你们高家的私有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老傅再也忍不住,当即拍案咆哮道。 “当然不是!时时自有选择的权力,只要她亲口说了,是要嫁给我家辛辞,那就还是咱们的两个孩子结亲啊!”婆婆玉珠含泪,焦急解释道。 小叔眼见着是要闹掰了,也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了,手背一甩,桌上定窑白瓷手绘的茶杯已然摔落在地,发出震天响的碎裂声,小叔毫不犹豫的怒骂道: “你这话说的轻巧,可知若事情传出去,毁的是我家女儿的名声!婚约上写的是高家和傅家,众人皆知,你高家有的是适龄的公子,可我家适龄女儿只有时时一个!照你那样的说法,但凡是个姓高的男孩子都能来向我家时时提亲吗?咱自己知道的,高辛辞和高寒熵已经没有血缘关系,可外面盯着两家联姻的眼睛呢?谁会在乎血缘?他们只会知道这两个孩子都姓高!都是你高家出来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表兄弟!一家兄弟向同一个女孩提亲,你们是公平竞争,高兴了,我家时时呢?担着一个高攀你家的骂名还不够,还得背上一句水性杨花、勾搭一家兄弟吗!” “我女儿不是嫁不出去了,也不是家里养不起了非塞到你家里的!高琅越,你想让高辛辞娶时时,难道就只是因为感情?敢说没有想占傅家名声的目的吗!”老傅拍着桌子怒吼道,说罢,又止不住剧烈的咳嗽。 我泪眼模糊,几乎承受不住要冲进去,可我偏偏还不能,在没搞清楚里面的状况之前,我不能乱了阵脚,外面的事情还要我撑住了。 我打开手机,刺眼的光简直要让我失明,模模糊糊中,我看见秦柯回了消息,津海老宅一切平安,如有需求随时可派人来临江,梁森则说楼下一切正常,陆澄澄在家里表示赵家、寒家和侯家随时可以帮忙,可是如今真明了了高二爷的目的,我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无用的。 高家并不想动手,也不是非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我,高二爷这招,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能捞到好处。 如果我坚持还要嫁给高辛辞,那就像小叔所说的,我名声坏了,傅家和高家长房也会有嫌隙,即使硬凑在一起,长房也别想捞到联姻本该带来的半点好处。 如果我赌气,答应和高寒熵订婚,那外界又该谣传,说我变心太快,是个高家人都能接受,且高寒熵原本是有妻子的,我还见过,知道程筱蕊怀孕的时候,作为未来弟媳,我还给她送过补品,趁虚而入,用家世来打压被高家轻视的儿媳,被辱骂的还会是我。 如果我想解除婚约,谁也不嫁,得罪了高家,高家自然有理由向我傅家发难,到时候,我们就只有退回津海这一条路可选。 这么多要素夹杂其中,怎么看,我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我,我们傅家,就是唯一的牺牲者。 可是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人可以救我的,我不明白,怎样都想不通,为什么高二爷可以通过向我提亲的要求?为什么婆婆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辛辞要这么对我,只要他们阻拦,高二爷哪有带聘礼前来的资格? 即便我已经做好了打算,三个选择中伤害最低的就是我答应嫁给高辛辞,我仍旧泣不成声。 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也不想是高辛辞亲手毁了它。 不对,或许是我想错了,他只是从犯,是婆婆想出这个主意来的,她说过,高辛辞鲜少求她,所以这次一求,无论多难她都会帮高辛辞实现 第133章 悖伦(下) 接上回,默读当着高家的面对我说要追求我。 他轻轻捧着我的手,掌心相对,温热难言。 “默读,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又惊又怕,下意识要把手抽出来,可默读却抓得更紧了。 他皮肤白皙,唯有指节与指腹处微微泛着些桃红,正如此刻如同喝了酒一般的面容,满心期待,犹如当年游轮上的求婚,望穿秋水、悬悬而望。 “你不讨厌我吧?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应该做什么。”默读眉宇间略略多了些伤感,似乎下一秒盈盈泪珠就要落在我手心,可再抬首看我时又是阳光明媚一般:“我明白,论感情我一定比不上哥哥,但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做的比他好,你相信我吗?” 我信,我怎能不信,可是我们不能!坚决不能,无论是什么原因。 可大抵是惊吓,亦或是心中冲动使然,我分明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却在出口时如棉絮般柔软无力:“不,不……” 谁都听不见,甚至是我自己。 小叔忽然幽幽开口,满是嘲讽之意,他瞥了眼高家的人:“我倒是忘了,我们傅家和林家也是有婚约的,若按先来后到,确实该是从默读算起。” 老傅看似漫不经心,似笑非笑道:“默读,你先坐。” 默读冲我微微一笑,起身与我并排而坐,此间仍旧半分不肯脱离的牵着我的手,他不看旁人,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我。 高家的人恨的牙都快咬碎了,原本制定好的计划都被突然出现的默读打碎,如果没有这个多出来的人,他们本可以迫使傅家从两个高家子中选一个,但默读来了,他还是林家人,只要老傅随口一说要先考虑林家的事情,便可破局。 我明白了默读的好意,我真不想他因此冒险,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默读有意无意的挑了挑眉,向我庆贺他的“鬼主意”。 婆婆最先按捺不住,起身道:“我听闻你回临江并没有多久,和时时才见了几面?怎敢说出这样的话?再且说了,你的家世……” 她忽然停了口,再说下去,只怕不用老傅开口,我就会先下了高家的脸面。 默读的家世就是写哥的家世,写哥那时甚至不如默读,可却是傅家上下认定的女婿。 默读先是向婆婆躬了躬身方才回应:“我对时时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样还不够吗?再说了,听闻寒熵公子与时时也只见过一面,为何就有资格向时时提亲了呢?还是说,高阿姨觉得,我向时时提亲是谈感情,寒熵公子就不需要了。” 默读说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不过也足够了。 “默读,注意言辞,不要让客人觉得我们冒犯了。”二叔会心一笑道。 客人,我们。 上一世默读求娶我可没有得到家里人这么好的脸色,如今弥补了遗憾,我却笑不出来。 我实在害怕,如果高家真要报复,我怎能护好他?我尚且自顾不暇,想到这儿,实在难以抑制幽幽垂泪,不想叫人看到,我侧目望向窗外。 高二爷面如死灰,沉声道:“傅家和林家有婚约,那也是和林默写那个孩子,林默写死后,婚约自然消除,否则,傅家怎会再和我们高家立婚约?难不成你是要说傅家一女二嫁吗?”说罢,他眼神示意,叶学明立刻上前,将一张烫金纸笺平整的放在桌上。 默读探头瞧了瞧,随后又坐正了,浅浅一笑:“高二爷,晚辈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有句话想反问您,您既然说高家与傅家的婚约上并未写清要嫁的一定是时时,那我向时时提亲,您家公子娶了傅家其他女儿,怎能说是一女二嫁呢?” 高二爷神色难堪,然而默读却还在滔滔不绝。 “当年傅伯父和二叔与我母亲一同定下两家婚约,也没有写清姓名,晚辈知晓此举唐突,可对时时的爱意天地可鉴,便也挟婚约来此,哪怕没有结局,但求心安。” “你家什么婚约,我们高家的婚约白纸黑字的放在这儿算作证物,你呢?空着手来的也敢提亲,真是笑话。”高二爷明显是心虚,却还义正言辞道。 默读微微一挑眉,上前两根手指夹起婚约,喃喃道:“高二爷这么说了,那晚辈可得好好看一眼这婚约。” 在场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过去,只见默读轻飘飘的一笑,随后竟拿出打火机,当着众人面将婚约点燃了,随手抛在地下。 “你干什么!”高二爷瞪大了眼,连婆婆也震惊起身。 默读欠身笑道:“一张纸而已,算哪门子的婚约。高二爷,我听闻若非高辛辞将时时带进了昭和堂,在众人面前承认时时是他的未婚妻,您都不知道高家和傅家有婚约这事吧?所以这张纸要是没了,谁能证明傅家和高家有婚约?傅家和我们林家立约却是举世皆知的事情。” “你……” “晚辈不敢冒犯高家,但也不得不告诉高二爷一个道理,做人,是要讲礼貌的,高二爷一句话不问,没有得到傅家的认同就上门提亲,若传出去,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事丢的、未必是傅家的脸面。” 默读像是在平静的叙说,可看他的眼神就明白,并非如此。 老傅默默不言,只是以喝茶掩饰笑意。 “我看默读这孩子更诚心一些,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不如这样吧,我们家时时还小,订婚也不急于一时,就先把事情放放,来日再定。”小叔说着就要起身。 “不行!”高二爷眼见计划失败,连忙先小叔一步挡住了去路:“你们傅家以这样的方式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从哪儿冒出一个毛头小子提亲、也能比得上我们家寒熵?傅家是有意侮辱我们高家不成!” “侮辱?这话从高二爷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不害臊啊!您一进门把我们全家困在这里,说是提亲,大晚上的却非逼我们家未出阁的女儿出来见人,究竟是提亲还是抢亲?再说了,侮辱也是你们家侮辱在先吧 第134章 人祸 接上回,我先给梁森递了消息,迅速查问高辛辞的行踪,回到办公室草草应付了高二爷。 高家此次算是不得不认命,要么解除婚约,要么娶傅家别的女儿,高寒熵最多算是高家的旁支子嗣,既如此,我们傅家旁支也多的是适龄待嫁的女儿,就看高家二房乐不乐意娶了,否则,就按小叔所说,让他们再等个十几年,等他的女儿长大,不过到时候泽宁、泽欣和泽禄愿不愿意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有婆婆一句话还算是拖了些时间,她哭了一会儿,等我回去那一阵儿也算是清楚了,她回顾望向默读:“孩子,我倒还有个问题问你。” “您说。”默读躬身道。 “昭和堂之中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时时无意间说给你的吧。”她话音虽缓慢温和,却是不恶而严,说罢,登时整个办公室变得阴森恐怖。 默读只是一怔,随后便和声道:“在我回国之前,有一个姓尚的叔叔得知我是林家的次子,听说我要回国,就跟我好好说道了说道临江的是非,但他具体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无从知晓了。” 姓尚,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尚明誉。 提到短处,婆婆自低了头去不再多说,只是我看向默读,却不知该不该为默读这一趟明了的不能再明了的小聪明心思感到高兴。 可我却想,其实这些话,未必是尚明誉告诉他的吧?尚明誉再蠢,不会破坏他儿子一场大有裨益的联姻。 我暗暗叹了口气。 想来上一世是我不喜欢他也做那些诡谲云涌的算计,他才向我保证,以后做事都要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的,年纪轻轻正是养心性的时候,却把心思都放在了所谓“正道”上,我前世被人“呵护”的太好,所以终究无法评定所谓正道是对是错,但活到今日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不去算计别人,别人照样还会来算计我。 我护不住他,难道还不许他自保吗? 我上前一步躬了躬身道:“我傅家无意为难各位长辈,今天发生的事,傅家不会外传,还请各位长辈也封锁消息,要知道传出去,丢的可不是我家的脸。” 婆婆是没法出面了,叶学明看过高二爷的脸色,高二爷早已气的发颤,只好他一个二房管家来出面应了一句:“那是自然。” “还有,作为我们家女婿的备选,我希望在我疏忽的情况下,高二爷,琅越,你们能顺手帮我好好保护林家和默读这孩子,不要让他出一点差池。”老傅似笑非笑道。 高二爷气的翻白眼:“凭什么!” “默读为了我们家时时,情难自抑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高家,这我们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所以之后的日子里若默读出了什么意外,很难不让我怀疑是高家的做了什么手脚啊。”老傅说着,悠悠然从桌上拿起空茶杯比划了比划,默读见状,立刻去倒了杯新茶。 高二爷脑袋一懵,回过神儿又不觉脸色惨白,冷笑两声道:“呵,呵,傅董,你是觉得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置气不成?” “那谁知道呢,抢亲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再过分一点也难说哦。”小叔嗤笑道。 老傅摆摆手,喝过默读敬茶后又是泰然安定的笑容,他并不是这地方年纪辈分最长之人,此刻却俨然是了,“鸣延,也不能这样说,你还年轻,我们在高二爷面前,都该称一声晚辈的,晚辈怎能去猜测长辈的心胸呢不是?” 小叔点了点头,自顾自喝茶去了。 老傅又看向高二爷:“所以,晚辈这才放心把默读的安危交给您,您说是吗?” 高二爷没应声,还是婆婆先行答道:“是,这话就算傅大哥不说,我们家、也会尽心竭力帮扶林家的,怎么说,小写当初来到高家也是帮过不少忙的,这份恩情,高家铭记在心。”言毕,身下一软,掌心扶在沙发边沿才能站定。 怎么说婆婆也是照看了我几年的,我也不好让她太难看,旋即开口安慰道:“爸,林阿姨是我养母,默读是她的孩子,所以就算日后不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兄长,那就是咱们的家人,一应琐事咱家也不好全然交给高家来处置吧。” 老傅看我一向是温和慈爱的目光,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见默读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如果成了女婿自然最好,如果不是,我希望还可以是我的养子,算我对舒媛这些年来养育你的感激了。”老傅又看向默读:“孩子,你说呢?” “傅伯父这些年来对林家扶持,对于晚辈来说,早已恩同父母,再得到肯定,自然愿意。”默读神色波澜不惊,比起平常,不过是多了些敬意。 “既然愿意,那还不改口?”小叔与二叔说了两句闲话,看向默读都是欣慰的神色。 “是。”默读恋恋不舍般松开我的手,郑重其事的站到老傅二叔和小叔面前鞠躬道:“爸,二叔,小叔。” 改口之后,默读蹲下身,依次端了新茶给各位长辈。 这大概是两世以来,家里人最喜爱默读的时候了,得到傅家的肯定,高家吃了瘪,凭着今晚的事情以后也不敢再动他,甚至还要护他,默读以后的前途大概会更顺畅些吧,我幽幽叹气。 送走婆婆、高二爷和高寒熵那帮人,我还来不及坐下,立即就被震天响的手机铃声勾住,来电显示是梁森,看来是高辛辞那边有结果了。 “爸、二叔、小叔,我有件要紧事得赶紧走了,我很快回来!” 来不及多说,也来不及等结果,我迅速冲出办公室的门,就连离我最近的默读也没能跟我搭上半句话。 一口气冲到楼下,高家人已经散了,傅家那四十多个守在暗处等待送老傅他们安稳到家,梁森安抚好他们,见我下来便立刻向我的方向赶来。 “在哪?”我问。 “津海。”梁森答。 我一怔。 分明是我家的主场,可我一听到那个地方却比任何人都害怕,不必多说,我眼前已是模模糊糊 第135章 津海 接上回,我居然见到了威廉。 他的容貌还不是我记忆中的那样老迈,现在看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我记得上一世初见他的时候是在婚后五年,他已年过五十,性情古怪,时而疯癫时而正经,人人都说他是个老顽童,好在脾气虽怪,却不会伤人。 我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叔叔,毕竟出席宴会,大家都穿着束手的礼服,平时再胡闹也要装出个正型的,还有很多会趁着好机会谈生意,可威廉不同,他不喜欢跟同龄人说话,只喜欢穿着颜色鲜艳的西装、头上戴着小动物的发箍扮作小丑,拉着各家十岁以下的幼童玩闹,喜欢谁家的孩子,宴会结束后就找哪家谈生意。 威廉是在国际上很有地位的商人,比起高家和赵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即使他再怪,回国之后也照样有一大片的商人争先恐后的奉承着他,家里没有幼童的,把别人家的抱来当做养子也要送到威廉身边去。 我没什么其他的朋友,原来的那些也都正在事业高峰期,宴会上肯定都在忙,没什么意思,不需要喝酒客套的时候,趁着安安过去跟他玩耍,我就会站在一旁看着。 这样的事有很多次了,没有跟家里人说,因为原本也就只能在宴席上才能见到,我跟人家也不搭话,看个热闹而已,没必要当个稀罕事似的告的众人皆知,直到某一次,威廉突然注意到了我,大概是我长的偏幼态还是其他什么的缘故,他忽然抛下一众小朋友跑到我面前来,把气球编成帽子不由分说的就套在了我头上,还对我说:“小朋友,叔叔包里有水果味的软糖哦,都送给你。” 给我吓一跳,我跟他说我都快三十了,不是小朋友,随后就拉着安安就跑了,再发生什么我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只听旁人说在我走后,威廉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宴席结束的时候才被他老婆拉走。 当晚,威廉纷纷找到高家和傅家谈了合作,各家负责人把合同递上去,都已经做好了无限次修改的准备了,他扫都没扫一眼,直接签了。 不过,这并不是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他不是跟高辛辞或者老傅他们谈的,高家出面的是高寒熵,傅家出面的傅云歆,我倒也不是非要这合作不可,生意上的事情我看不明白,我只知道在那之后,高辛辞立刻将我拉回家把那天的事问了一通,没告诉我什么原因,但面色很沉重,除他之外,一向不怎么搭理我的老傅他们也特意赶来高家问我,同样都面如死灰。 我想我可能真的一不小心踢到了块硬石头,高辛辞叫我不要担心,万事有他,老傅他们则告诉我以后出门躲着点威廉,有感觉任何不对的地方立刻带着安安回家。 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保险,我连身边保镖都换了一批,加了一倍的人手,但很快,威廉自己找上了我,正如今晚他毫不费力的就来到医院的样子。 彼时我正要去学校接安安放学,在自己家里地下车库却看见他和安安玩的正好。 要知道高家可不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况且他还是孤身一人来的。 我心跳骤停,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好在他找了理由先让安安回家去了,我害怕,所以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叫身边所有人都去护送安安平安到家,只留了一个助理陪着我,等所有人都走了,这个疯子,他便痴笑着问我,当时为什么不跟他一块玩。 我仍旧说不上话,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戳破方才跟安安一起玩的气球,从中掉出一把尖锐的刀,猩红着双眼冲上来,直到刀尖抵到我咽喉才突然调转了方向,一刀刺进留下的那个助理胸膛。 杀死人还不够,他又接着一刀又一刀,连着十几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脚下一软倒在地上,想拦也拦不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我眼前,岂能不怕? 到这儿都没结束,他痛快了之后仰天舒了一口气,享受血腥的乐趣,随后又变回了正经的模样,在我眼前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就晕过去了,醒来时,我居然在小叔家。 因为大着肚子出嫁,给家里丢脸的缘故,小叔一直很反感我,可那天,我声泪俱下的把遇到的事情讲给他的时候,他却很温柔的告诉我我是做噩梦了,说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我听不懂的话,没多久老傅和二叔也来了,陪他演了半天的戏,说什么什么我生病了,高辛辞照顾我照顾的不好之类的,随后丝毫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当夜里小叔就把我带回了津海老宅。 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就连安安都坚定的对我说他没有见过威廉,不止那一天,他是从来都没见过威廉,他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但那个助理是真的死去了,不过据她家人所说,她是压力太大,自杀的。 此后在津海,我也多方打听,可威廉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商界只剩下了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在津海住了小半年,高辛辞和老傅偶尔过来看我,渐渐的,我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澄澄有一次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原来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高家和傅家的生意都一落千丈,这些年一直是威廉的妻子在出面为难我们两家。 等我意识所谓“清醒”之后,小叔回了临江,换之而来的是表哥和澄澄回老宅陪我,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临江那边又是十分突然的传来消息:威廉死了,他的妻子殉情。 高辛辞来接我回家,途中模模糊糊说了两句:威廉是忽然自杀的,没有缘由,在他平时最喜欢的那间玩偶屋自焚,等人去救他的时候都变成灰了,留了封遗书说没意思,没人打得过他,他老婆唾了两口,说没什么好稀罕的,他本来就是精神病,找了个扫帚扫了两碗灰就葬了,两天后,她也喝了农药。 因为没有父母子女,也没有明确规定的财 第136章 惩罚 接上回,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威廉会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二奶奶和三奶奶解决了,而且从话里行间这意思,威廉好像还是傅家出去的人,他的母亲还曾是家里的太太,看来,又是爷爷欠下的风流债。 “嘿,乖乖,吓傻啦?”小叔嬉笑着拍了我一下。 我才回过神儿来,扯了扯嘴角又不自觉的挽上高辛辞的手臂。 小叔见我们这腻歪样子不觉“嫌弃”的啧了两声:“看看,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不还委屈呢?现在来,把你刚才说那话再跟他说一遍。”小叔白了高辛辞一眼。 高辛辞这才想起来,捏了捏我的手心:“哦对了,今天晚上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时时,我刚还听你提到高寒熵?高寒熵怎么了?” 我脸顿时煞白,讪讪笑道:“你大概不会想知道。” “别嘛,他欺负你了?不会吧,平时看着挺假正经的一个人……”高辛辞眉头拧成了个一字型。 “你也说了是假正经。”小叔冷哼道:“姑爷,回头自己好好打听打听去啊,有需求叔叔给你发监控视频。” “小叔……”我发自真心的愁苦,小叔见了也只能饶我。 “行了行了不说了昂,再哭眼睛要瞎了。”小叔不满道,随后自顾自的找小婶腻着去了。 老傅见状叹了口气,众人都没什么好话,也就只能他这个长辈来说:“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威廉再回来,咱们也不好过,先回家吧,辛辞,身上的伤还好吗?” “我没事的傅叔叔,医生说走的时候再换一次药。”高辛辞答。 “那就快点,时时,你去陪着,然后把过几天要用的药全都带回家去,家里有医生会按时帮你换的。”老傅淡淡道。 “是。”高辛辞点了点头。 而后我陪着高辛辞进了病房,因为主治医生已经走了,高辛辞又有些矫情的不想让护士姐姐看他,或者是受了伤格外依赖我的缘故,他把药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把病房门关上便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坐在病床上,我尽量小心的解开他衬衣纽扣,将旧绷带摘了下来,白皙的皮肤上是触目惊心的刀口,鲜红一片。 “缝了几针?”我忍着心里的难过询问,眼泪还是哒哒的往下掉,只好尽量低着头。 他温热的掌心摩挲着我耳廓,几次三番的想抱我,最后都被我推开,只好先任由我把药上好,轻声道:“不怎么疼的,也没缝几针。” 一指长的划伤,看起来不算特别深,那大概是七八针左右了。 “别哭。” “对不起……” 上好药,缠好绷带,我再也难以忍受愧疚,靠在他肩膀上幽幽垂泪。 今天一见威廉才知道,他原本就是冲着我们傅家来的,高辛辞这些天躲着我,很有可能就是想瞒着我,独自抗下威廉带来的一切,可我呢?我在做什么?被蒙蔽之后不仅不能对他表示半分感激,甚至还在背后埋怨怪罪他,对他没有一点信任。 “为什么要道歉。”高辛辞浑然不知,手足无措,给我擦眼泪的速度甚至没我掉得快,顿时黯然:“时时,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告诉你。” “是你替我撑着的,对不起……” 听我这样解释,高辛辞正色道:“时时,我们是爱人,很快又要是夫妻,夫妻一体,你有难处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再说了,威廉的事不止为你,这是咱们两家共同的仇敌。” “那就更应该是我们一起对待!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撑着呢?你瞒的够紧,甚至老傅他们都不知道。”我哽咽道。 高辛辞无奈的摇摇头笑笑:“可我要是不能为你排忧解难,遮风避雨,又凭什么做你男朋友呢,你说是吧?” 我怔了怔。 高辛辞见我无话,披上衣服,又嬉皮笑脸的往前凑了凑:“我女朋友这么优秀,我要是不能做到最好,那不就要被情敌们比下去了?” 不止是早有谋算还是一时冲动,总之在那个时候,我当即便吻上去,唇齿相扣,两心相映。 大概是我心急还是别的什么,我毫不顾忌的拨下他披着的衬衣,搂着他的后颈,连呼吸也不顾及,不是第一次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在,这次倒像是上一世般、是熟门熟路的夫妻,只是小叔有句话说的确实没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好惹。 还没多久,高辛辞便一把将我揽起来侧着放到腿上,随后一手扶在我腰上,一手在膝下,单是接吻还不够,全然忘却一门之隔还有长辈在外便解我胸前的纽扣。 好在只拧了两个。 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将手伸到了背后,“噗噗”两声过后,有什么束缚我的东西便倏然落下了。 他忽然抬头冲着我笑笑,反口就在我身前咬了一口。 “你……”我又羞又臊,可又不敢太大声,只好抵着他的额头不许靠近。 装可怜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我轻打了他两下,他才不甘的吻回来,将我唇瓣浸在口中尝了又尝。 浓情蜜意间,却不曾想病房门上是有个洞的。 “咚”的一声巨响,听着简直是要把房门都砸碎了,我们浑身一颤,鼻子差点没撞变形,向门边一看,正看见小叔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仍旧要硬挤出一个笑,装作是无意碰撞,背对着窗口,把空隙都挡死了。 “你多动症犯了?老实待一会儿不行。”老傅嫌恶道。 “嗯,一定的,一定的。”小叔答应。 我们在屋里,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小叔磨牙的声音。 “都怪你!”我臊红着脸躲到更靠里的地方去,背过身手忙脚乱的把带子拉好,回顾一看高辛辞一面穿衣服一面怨气连天。 “你强吻的我!” “你没拒绝!” “这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好吗!” 斗嘴半天,谁也说不过谁,最后也只能是同样局促的从房门出去。 看小叔瞪高辛辞那样子,恨不得要砍人,我刚要嘲笑他一番,转头小叔又踹了我一脚。 老傅和婆婆走在前面有一句没一句 第137章 身世 接上回,高辛辞翻墙来我房间,各自敞开心扉把话说清之后便进入梦乡,大概是这么多年习惯身边有他的缘故,这晚我睡的十分安稳,没有做梦,唯一很可怕的一点是:由于实在太安稳了,我早上起不来了。 掌家归家,按照家规,这天八点钟,家中所有人要洗漱整齐一起去凝晖堂吃早饭,路远还要骑马之类的,所以大伙大多六点多就要起床,我们这几个刚回家的小辈就更惨了,没成年、手上没生意的在早饭之前要去给家里最大的两位长辈敬茶,也就是二奶奶和三奶奶,最晚五点钟也一定要起了,二奶奶的院子比较远。 高辛辞拖到四点五十多的时候实在拖不住了,闹钟响了八回我都不动如山,又是捏脸又是晃肩的,最后恨不得给我一过肩摔,没忍心,也只能在我耳边哼哼唧唧:“时时~起床了嘛,快点儿啦咱们必须得在陆澄之前起了,不让等他一会儿来叫你,发现我就死定了!” “那你自己翻墙回去嘛,二叔明明说了我可以多睡一会儿的,你别说陆澄澄,天雷劈我我都不起……”我呢喃道,翻身到另一边儿去。 高辛辞挪了挪咬了咬我耳垂:“起嘛,快点,敬完茶吃完早饭咱们出去约会啊,上回来都没好好玩。” “大难临头了,你也不怕出去撞上威廉,还有心情约会呢。”我拉起被子蒙住头:“我还年轻,想多活两年。” “这可是津海,傅家的地盘,别说威廉了,换他爹来了都得夹着尾巴走,你快点儿嘛,咱俩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就是不想我呢。” “诶呀不都睡了一晚上了嘛!” “不够嘛!再说了这一晚上给我整的心惊胆战的,睡觉都得睁只眼,生怕被发现了!” 高辛辞满脸懊恼,我是真觉得稀罕,堂堂临江太子爷还会有害怕的一天,不由得回过头去坏笑笑,手指盈盈抚摸他的脸颊,语重心长道:“既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咩?” 高辛辞浑身一颤:“咦!”嫌弃之后敲敲我的脑门:“你都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一直觉得你很保守。” “颠覆认知了吧,让这破宅子憋出来的。”我盖住被子,心里暗暗想到、我这样还不是面前这个闷骚的美男纸教的,重生一回他居然还反过来问我!这世间真是太没天理了。 “你还要睡多久啊,一会儿回来再睡嘛快起床啦,我现在强烈要求约会!” 高辛辞耍无赖的钻进我被窝,我真的是很难搞!一边是加强腻歪般老公,一边是死死拉着我要下棋的周公,心烦意乱下,我一脚踹开被子躺平,头一仰腿一分:“约什么约啊,省略过程直接上好了!”说罢,揪着高辛辞的衣领一把拉过来,两手一摊。 高辛辞人都傻了,正好推门来叫我起床的陆澄澄也傻了。 没错,陆澄澄。 “什么直接上?”陆澄澄目瞪口呆道,眼前这一场面似乎已经伤害到了他弱小的心灵,这个前世今生都是单身狗的可怜孩子。 我缓缓回头,逐渐石化。 “小叔!哥!”陆澄澄回过神儿,拔腿就跑!还专门挑两个最凶的叫! 我起身就要追,可一看身上这衣服我哪能出去见人嘛!一脚蹬到高辛辞尾巴骨:“你还愣着干什么!真让他跑出去你就等着没过门就跪祠堂吧!” “哦!陆澄澄你给我站住!” 等俩人都走了,我赶忙起身找了件比较得体的长裙换上,随手涂了个口红让自己看上去不像要死不活的样子便立刻追了出去。 一楼客厅,陆澄澄已经被高辛辞五花大绑、险些灭口。 “嘿!你跑啊,你怎么不跑啦?欧呦你跑不了!”高辛辞那腰都快扭断了似的,陆澄澄气不打一处来。 我上去把高辛辞甩到一边:“别说他了,你这样我都想抽你。” “是吧!”陆澄澄找到知音顿时激动。 可俗话说得好,我要雨露均……额不是,是打弟弟要趁早,我一脑瓜崩弹上去:“你再给我作!还想告状,叛徒!我告诉你哦如果被小叔知道你不敲门就进我房间你死得更惨!” “我之前没敲吗!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敲门对你有用吗?睡得跟猪一样!” “我是猪你就是猪弟弟,咱们一家全都是猪!” “谁是你弟谁是你弟!长这么丑我才不是你弟。” “诶呦!赖账是吧?既然如此,来人!” 我一声高呼,高辛辞立马蹦过来:“臣在。” “把他给我扔池塘里去好好涮涮,让他清醒清醒。”我摆摆手。 “是!”高辛辞说动手就动手,立刻抬起陆澄澄就往小池塘走。 陆澄澄鬼哭狼嚎许久,终于在池塘边上忍痛认输:“救命啊傅惜时!” “叫声姐姐来听听。”我揉了揉后颈。 陆澄澄趴在高辛辞肩膀上欲哭无泪,可两相对比结果,我相信这小伙子还是很识时务的,毕竟叫声姐姐又不会少块肉。 “姐……” “好!放人。” 高辛辞把陆澄澄扔一边,随手把绑他身上的麻绳解开便回到我身边,硬掰着我的脸亲了一口,陆澄澄还在手忙脚乱的收拾身上的绳子,看见这一幕更是狂翻白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我的面就欺负良家妇女是吧?” 高辛辞一把搂住我的腰际,身高不够的我还得踮踮脚:“什么话?这叫什么话?我和你姐马上就要订婚了,能娶到时时这样的仙女,我们家祖坟都得冒青烟。”说着,高辛辞一股胜利者的姿态拖着我秀了把恩爱。 而陆澄澄:“切,娶到我姐?你们家祖坟得炸。” “得了啊得了,一天到晚能不能消停会儿?”我一面掐了把高辛辞的腰一面瞪了眼陆澄澄,“作为善解人意的小仙女,我呢,肯定是都理解你们的,一个,看见个男的都会吃醋,连我爸的醋都吃过!安全感不足,以后我一定弥补。至于另一个,弟弟们嘛,对姐夫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看不顺眼,这是天性,很正常,你们就互 论心:前尘(上) 岁月沉淀略有沧桑的手拖着手里的香移到白烛的火苗上,徐徐轻烟升腾,亦如今晨山上缭绕的雾,傅鸣瀛拿着一炷香对着高台上最左边红木金边的牌位拜了三拜,眼神瞥到中间时却觉得刺眼,斟酌许久,还是浅浅一拜,随手插在香案里。 傅鸣堂瞧他一眼,不免摇头发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埋怨他啊?” “你喜欢你就去拜,何必来难为我。”傅鸣瀛说罢,转身出门,院子里,邵勤和应祁二人已叫人将茶台摆放好,差人退出了祠堂,关上了院门。 傅鸣堂紧紧跟上,摆手笑道:“我拜什么,我连香都没带来。” 两人坐下,邵勤和应祁站着两边倒茶。 “大小姐去了宜枫院了么?”傅鸣瀛抿了一口茶水似是无意问道。 邵勤点点头:“是,大小姐起得很早,听谦和堂的人说小少爷刚去没多久就跟大小姐打闹了起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大小姐是和小高总一块儿出来的,很怕是昨晚上就在一块了。” 邵勤坑坑巴巴说完,傅鸣瀛手上动作顿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眼邵勤。 “师父,虽说小姐和小高总很快要订婚,可毕竟还没有成婚,高家这样行径,是否欠妥?”邵勤小心询问道。 傅鸣堂听着,微微笑了笑:“谁年纪轻轻的没有个轻狂的时候,分别这么久,想要聚一聚也是应该的,时时心里有分寸就好,别去戳穿她,女孩子嘛,咱家里又没有个同性长辈照看她,很多话不能同咱们说,本来就够憋屈的了,有个知心人也好。” “她要是真的愿意,那倒好了。”傅鸣瀛低下头沉思,不多久又苦笑笑:“老二,你有没有觉得,时时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你说,是不是之前老宅的事、吓到她了?她突然这么懂事,事事顾全大局,我都有点儿不习惯。” “一语成谶,你曾说过,不怕女儿胡闹,不怕痴傻,就怕带回来一个心思重、不知倾诉的闷罐子,刚见到时时的时候我还说你得偿所愿了,结果过了三四年,她又变了。”傅鸣堂笑吟吟道。 傅鸣瀛凝视着手中升腾的雾气沉声道:“懂事是好的,这样她以后的路途就算没有我了,她自己也能过得顺畅些,但很多时候我又实在矛盾,我看着时时现在的样子,我真的说不上那是什么滋味,以前她活的恣意豁达,无论何时何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没心没肺、轻易的揭过,可现在,她变得小心谨慎,衡情酌理,似乎每走一步都要细细斟酌,每每夜里经过她房间总能听到她在哭,可我想要进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又马上换了最好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以前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可现在是越来越闭塞,也可能是,她只隐瞒了我一个人。” “时时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傅鸣堂安慰的说道,可这话说出去才意识到会更让人难过。 傅鸣瀛摇了摇头:“我们俩都老了,这么多年,手上不干净,心里当然也脏了,怎么能看透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心里的想法,她说给我们也没什么用的。” “也是,看着她更喜欢跟鸣延待在一块。”傅鸣堂若有所思道:“只是鸣延曾险些害了时时。” “既然已经原谅了就不说这事了,鸣延心细,能开导开导时时也是好的。”傅鸣瀛叹气道。 “别瞎想了,谁都有这么个心思重的时候,或许等事情都解决了,时时就会好起来了呢?”傅鸣堂温言道,抬手在大哥茶杯里续了些茶水。 “那就一定要在时时嫁进高家之前、把高家另外四房都收拾了,可现在鸣棋回来了,事情估计要有点麻烦。” “麻烦也得做啊,时时是咱们家的女儿,绝不能让她过得不安稳。” “大概我之前,真不该心软救他一遭,半床湿棉被,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傅鸣瀛神色夸张的瘪了瘪嘴。 傅鸣堂不免被引笑,轻叹了口气逗趣道:“你心软的地方还多着呢,当年,要是没有救我和鸣延,傅家不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那不行,你要是死了,谁替我管家啊?谁唠叨我啊?鸣延要是死了,谁给我找麻烦啊?我一个人活着多无聊。”傅鸣瀛挑了挑眉。 正说着,祠堂的大门戛然而开,风旋起门前的落叶,傅疏忱带着贺清云慢步进来,一抬头看见大伯和父亲在祖宗牌位之前品茶,差点儿把鼻梁之上的眼睛都吓掉下来。 “爸,大伯,你们这是……”傅疏忱扶了扶镜框道。 傅鸣堂摆摆手笑道:“害,这地方安静,不会有闲人来的地方,说话才安生。” “啊……”傅疏忱怔了怔,旋即看了眼祠堂内烛光下耀眼的牌位,歪了歪头道:“也对。”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们父子俩聊吧。”傅鸣瀛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转身离开。 院门再一次打开又闭上,阴森森的祠堂内更安静了些,傅疏忱跪在铺垫上上了三炷香,虔心拜了三拜,出门来坐在父亲对面,捡了个没用过的杯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夸张念道:“嗯,在祖宗面前喝茶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傅鸣堂无奈的看着儿子笑笑。 “哦对了爸,你跟大伯刚聊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什么湿棉被,什么湿棉被?”傅疏忱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天潮了,想找个天晴的日子把库房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晾晾而已,要不然都发霉了。”傅鸣堂不以为意道,端了盘茶点送到儿子面前去:“离早饭还有一段呢,你昨晚上就没吃饭,先随便吃点儿垫一垫。” “好。”傅疏忱捏了块水晶糕塞到嘴里,忽然想到什么,有些落寞,但又着急,嘴里含着东西就模模糊糊的说了:“爸,我妈的忌日快到了,咱半个月能回去吗?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 傅鸣堂手上动作慢了慢,反应过来之后也只是淡淡的把茶水续上 论心:前尘(下) 夏日的烈炎穿破云雾,阳光明晃晃的落下来,毫不吝啬的哺育世间万物,傅鸣瀛从傅宅大门走出来,朝天上望了望,晃眼的光亮刺目,他伸手挡了挡,从指缝中着眼这山下——傅家的江山。 毫不夸张的说,津海,只此一家,外人不管来了谁,说难听些,就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高琅越来到这里,入乡随俗穿了一件中式的湖蓝直襟香云纱花纹旗袍,看上去雍容华贵,听闻傅鸣瀛要出门,她紧巴巴的赶过来,途中不小心扭了脚也不停歇,好在是赶上了。 高琅越松了一口气,扶在门槛边冲着傅鸣瀛轻笑笑:“傅大哥,我跟你一块去吧。” “别了,一会儿我要是回不来,这家里还得有个主事的,劳烦亲家帮我一忙了。”傅鸣瀛客气道,看到高琅越脚下红肿一片,他有些愠怒的瞪了一眼他派着为亲家服务的小厮:“你是怎么做事的,高董崴了脚,你当时都没能扶一把吗?” 那人被吓的低下了头,高琅越忙打圆场道:“孩子嘛,谁还没个失误了,傅大哥,家中主事我是外人,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置喙,不是还有二哥和鸣延嘛,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多少能帮上点儿什么,家中二爷那件事,我心里还是抱歉的。” “谁家做母亲的能不为自己孩子着想,你不算错,说开了也就好了,毕竟咱们家长辈也是旧交情了。”傅鸣瀛拍了拍高琅越的肩膀道:“其实说实话,威廉的事情大多还是怨了我们家,当初大火,你和高伯父也是无辜受累,威廉……算是我们家家事了,这件事源头在我和老爷子身上,老爷子走了,自然也就该我来解决。你就去忙活两个孩子的婚事吧。” “那你小心。”高琅越颔首。 简单告别后,傅鸣瀛上了车,除了司机,剩下一个闲人都没多带,到山下餐厅的时候,威廉甚至为此惊讶而羞愧,摆摆手叫身后众人都离开。 傅鸣瀛在威廉对面坐下,嫌恶的瞥了眼屋内的摆设,拍了拍身上虚无的脏东西。 “大哥就那么嫌弃我么。”威廉还算正经,将报纸上最后一段读完,放下手中物品揉了揉眼睛。 “怎么会呢,不然,不会救你了。”傅鸣瀛点燃一根烟。 “你女儿不是刚说了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抽烟么,还不改?我可是会告状的。”威廉抬眼狡黠道。 傅鸣瀛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沉思一阵儿,想来女儿上回说让他戒烟是孙阊平来闹改名宴的时候。 傅鸣瀛低着头微微一笑,吸了一口吐出来,阳光下,烟雾是耀眼的灰蓝色。 “话说你救我不是为了恶心老爷子么,你说你,老是这样,好事不会做到底,坏事,也不会做绝了,这样的性格很不合适。”威廉凑近了,双眼间尽是嘲笑。 傅鸣瀛不为所动,招人送来茶水,他自顾自的品尝一口:“黄山毛峰,老爷子的喜好啊。” “没办法,当初在傅家,我母亲不被老爷子喜欢,没有其他茶叶供给我们,我只有在老爷子屋里读书的时候才能喝到这一种茶,如今也习惯了。”威廉目不斜视的盯着傅鸣瀛的一举一动,似笑非笑。 “可惜我不喜欢。”傅鸣瀛将茶水放下,轻松的瞥了威廉一眼,他靠到座椅上去:“找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不是叙旧么。”威廉扯着嘴角笑笑。 傅鸣瀛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冷哼一声道:“那还是算了,恶心。” 威廉眉心动了动,傅鸣瀛虽然没有正眼看他,仅用余光瞟一眼也觉得寒气逼人,不过他素来也是知道的,他这个弟弟恨虽恨,做事也不是没有规矩的,没准备的事情,他从来不做,而他在津海不可能使得上力。 威廉怔了怔,旋即笑了,发疯一般的大笑,震耳欲聋,撕心裂肺,傅鸣瀛心烦,却也不得不留在这里等他笑的嗓子都哑了,趴到地下去咳个死去活来。 声音渐渐小下去,傅鸣瀛拉了他一把,可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打断。 威廉的掌心冲上来,他没能躲避,手腕红了一圈。 “要杀就杀!要救就救!你把我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是什么意思?傅鸣瀛,你为什么救他们不救我啊……”威廉吼过,眼角又留了泪痕,他低下头两手扶住脸颊,跪在地下无助的哭喊,“哥,大哥……为什么,我是最听你话的,你说什么我都做了,为什么你救的却是傅鸣堂和傅鸣延……” “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也无可奈何。” “老爷子明明也是想烧死他们!你为什么要救!如果他们死了,现在傅家就是你一个人的,我倒要看看,许肃宁、戴明月,她们拿什么耀武扬威!”威廉近乎癫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森的血红,他脸上那道疤痕随着脸部肌肉的颤动扭捏,傅鸣瀛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生疼。 傅鸣瀛无奈的摇摇头:“你不会明白的,老爷子这个人,看上去豁达,实际上比谁都心胸狭窄,阴险狡诈,你真的觉得他会纵火烧死他两个孩子?当初恒恒的死虽然是个意外,可我毕竟真的没有不在场证明,老爷子当然不信我,在他心里,恒恒虽然不重要,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如果我再做一次,没有人能挡在鸣延前头,你说这损失大不大?” “所以呢?”威廉战战兢兢的问。 “所以,老爷子是在试探我,可惜我早就知道堂中那道风景画之后有一条暗道,如果我不去救人,老爷子喊一声,鸣堂和鸣延有手有脚的,当然能冲出火海。”傅鸣瀛沉声道,眼前仿佛又是当年的火场。 “那我呢?”威廉一颗泪珠划破脸颊,衬得脸上疤痕更加深重,“我叫你,我拼命的叫你,你分明是看见我了,为什么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跑了?你去救傅鸣堂,傅鸣延,却连顺手都不肯拉我一把,可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你又要分给我半床被子,为什么!” “尽人事,听天命。我那时还不是掌家,一应事务还是要以老爷子的想法为重,可我又不 第138章 纵有荆棘路(上) 接上回,我得知了威廉的身世,不免唏嘘,回到房间,又得知小婶怀了孕。 在镜前好好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年纪轻轻,看起来倒比我生下安安之后更憔悴一点,拿脂粉掩住了,我起身沉默了一阵儿,随后对梁森说:“小婶无论是要去临江还是颖京,总归都是要在温玉医科看着,你帮我去跟侯向阳说一声,请他帮我保留她所有的治疗记录、药方,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有个证明,以防她赖在我身上。” “可是三爷不是知道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么?”梁森疑惑道。 我苦笑笑:“你看小婶现在的样子,她相信小叔么?”我从柜子里拿出药来灌了一粒,自嘲般笑道:“说不定,她还会觉得小叔是在偏袒。” “也是,也不知道三夫人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一直觉得她温柔大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老跟咱们过不去。”梁森五官挤成一片,有些夸张的叹了叹。 “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倒霉的事儿还多着呢!”我被梁森的模样逗笑了,不由得也学着他的样子龇牙咧嘴:“闹了半天,我才知道威廉是从咱们家出去的!怪不得我刚回家的时候管小叔叫‘三叔’,老傅非要我改口叫‘小叔’,闹了半天是他自己也分不清小叔到底是排老三还是老四!” “反正是最小的那个哈哈!”梁森毫不掩饰嘲笑。 “但是你说,威廉到底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啊?我是不是该找个什么机会跟他做个鉴定,看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我摆手笑道。 梁森却挤眉弄眼的,“额”了好一阵儿才憋出一句话:“那个……时时啊,其实无论他是不是老爷子亲生,你俩都应该有血缘的。” “为什么!” “因为先二太太偷情的对象是老爷子的堂弟。” “我嘞个亲娘嘞——”我欲哭无泪:“这怎么还搞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一套呢!” 说着就要去撬瓶酒炫了,梁森见状赶忙冲上来死死掰住酒瓶底奋起反抗:“我的小祖宗你再喝我就该给你陪葬了!我还年轻,老婆都没有,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啊!” 我白了梁森一眼,真恨不得穿个高跟鞋踩他一脚,“嘿呦,还没老婆,你来两天跟秦柯在那儿眉来眼去的你当我瞎是吧!放心昂老弟,在你下临江河之前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梁森顿时眼冒星光:“真的?!” “只要你的颜值足以让她看上,其他好处,我作为傅家大小姐还能满足不了不成?”我眯了眯眼道,一把拍到梁森肩膀:“既然这样,那我也搞一招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等你哪天跑出去被哪家奸细勾了魂,还不如撺掇咱自己院里的。” “就是!柯柯老好了。”梁森一阵儿冒粉红泡泡。 我鄙夷一阵,倒也不免羡慕,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我就接到过婚礼邀请,梁森的妻子是个姓秦的姑娘,现在看来也就是秦柯了,不过我那时还在为了和默读的婚事纠缠,实在是无暇分心来老宅,随便送了礼物过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直到后来嫁进高家,他孩子满月又送了请帖来,恰逢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就又没去,听闻夫妻俩琴瑟和睦,除礼物外又送了些客套话,总之据我所知,夫妻俩一直都是甜甜蜜蜜的。 情谊是难得的,能走到最后更是不容易,谁又能不羡慕呢?不过梁森和柯柯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本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结果。 正想着,窗外的钟声又敲了,陆澄澄准时出现在门口:“快走啦干饭,我要饿死啦!” 我连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物,摆了个奇葩的姿势:“兄弟们,我还美丽吗?” “美得很。”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就好,俺老孙去也。”说罢,我一脸怨气出门去。 刚应付了二奶奶和三奶奶那里,现在又要去应付早餐,真是烦得很! 好在饭桌上还算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有高家人在的缘故,我看着好些个无论老少都是端庄的不能再端庄,夸张到让人想笑,顺着我的目光,高辛辞也想扭头去看看我为什么笑得那么“隐忍”,可惜脖子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我一掐大腿,肾上腺素飙升,亏得是捂嘴及时,要不然今早上代替公鸡鸣叫的就是他。 “你干嘛呀……”高辛辞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我一挑眉:“你看我看腻了是不是?知道我家美女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顺便换个老婆?” 高辛辞差点儿气笑了:“你这不无理取闹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在笑什么……” “咱俩还没订婚呢你就觉得我无理取闹了?那这婚还订什么呀。”我白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我谁也不看,我眼睛就长你身上好不好……”高辛辞四下看了看长辈们没什么人看着,赶忙往我身边凑了凑讨饶。 “咳”一声,瞬间我的肾上腺素也飙升,抬头一看是表哥,我赶忙低下头去好好吃饭再不敢多事。 饭后,高辛辞非拉着我去约会,其间去机场接了寒露和静蕾,一个是非要来当我伴娘,一个是老傅资助的学生,也就是傅家的学生,我婚礼的时候她理当是要回来陪我一块招待客人的。 寒露冲上来就抱我,虽说跳下来的第一句是问我陆澄澄在哪里,但我也依旧是很开心滴……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你回家找你的澄澄去吧!” 接送之后,高辛辞因为婆婆有事找他,中途又赶回了老宅去,寒露硬要拉着我去挑婚纱,我对此只能苦笑笑,因为高家和傅家结婚只能穿中式婚服。 “啊!居然不能穿婚纱啊,那我怎么当伴娘——”寒露失落的声音拉的老长。 “我是订婚不是结婚,就算是西式婚礼我也不用穿婚纱啊。”我哭笑不得,“再说了,老宅婚宴的礼服是老宅自己出的,临江那边是高家来准备,就连首饰都是定好了的,不用我自己出来买的。” “那你就像条案板上的鱼任凭处置了?万一外人准备的不好看怎么 第139章 纵有荆棘路(下) 接上回,老傅将我叫到祠堂说清一切。 暗夜里只有星星烛火随着清风摇晃,我有些冷了,紧紧的抱住自己,老傅又回过头去看老爷子的牌位了,他每次来到这里,都是这样麻木而冷静的。 “老爷子是真想烧死他们的,他知道,只要我大权在握,不会放过他,他出这个题目是试探我,如若不成,也是给他自己的儿子求最痛快的死法,与其在我手上生不如死,不如他亲手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孩子送走。”老傅幽幽道。 “那归雁庭风景画后的暗道呢?”我问。 老傅又是冷笑笑:“你知道了,呵,那是我自己找人做的,是在那场大火以后的事了。” “为什么?” “原因今天不就找上门来了么。” 老傅看向我,烛光微弱,我看不大清他的模样,可按照他现在的语气,我猜测他大概是笑着的。 “威廉。”我平静道,“你今天早上是去见他了。” “是啊,编了几句瞎话,其实说实话,我心里对他是有愧疚的,可我没办法,按捺住老爷子、让我掌控整个傅家,最好的方式就是救了老爷子爱的人,再杀死对他来说碍眼的人,事实证明我成功了,自那不久,我就坐上了掌家的位子。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原因,棋棋这个孩子跟我太像了,时时,你知道爸最怕什么吗?最怕,将来十几年都要对着一个镜子活着。”老傅沉声道。 “所以你把他丢在了大火中。” “不,我还是没忍心,怎么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给了他半条湿棉被,他也聪明,躲在角落里挡住了自己,还真活了下来,老爷子气不过他放一把火谁都没烧死,便把他扔出了门外,我又偷偷把他送到医院去,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他能不能活,都是他的命,我并不欠他的。” “他如今又回来了,他恨你,对吗?” “是啊,恨我救鸣堂和鸣延都不救他,都是我的弟弟,我都想救,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能顺天而为。如今他回来了,他怪我,我不在乎,对付高家,出去发疯,我可以视若无睹,但别人我可以不管,他要是敢在你订婚期间闹事,我不怕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老傅说罢,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沉寂了好久没人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老傅,则是继续盯着堂上奶奶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是无父无母一般长大的?我想,老爷子这样的人是不配做父亲的,至少是不配做老傅的父亲,家中其他人见风使舵,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人是真正想做老爷子的亲戚的,那这家里就只剩下奶奶还是他的亲人,可怜奶奶也被逼迫致死,偌大的宅院,还有谁会爱他呢? “时时,我是第一次做人父亲,我也不知道是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在你出生时送你离开,是无奈之举,而后接你回来,你也已经不认我了,十三年的隔阂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我只能尽我所能、把自认为最好的都给你,护你平安周全,但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又错了,你不是个提线木偶,不能一辈子只按照我的意愿活着,事到如今爸承认错误,要你自己再选一次,你想怎样的活着?”老傅回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脱口而出:“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老傅有些惊讶。 我深吸一口气,呼出之后,心里一些不该有的“妄念”也随着这口气远去,我正色道:“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会生做傅家女儿,对我来说这不公平,我没有享受过傅家为我带来的荣光,凭什么要为了延续它牺牲我自己的一切,可是到了今天,听到你的话,我想明白了。” 说着,我上前去多点燃了几盏烛火,虽微弱,抱团起来也能将阴森森的祠堂照亮。 “其实从我踏入傅家门起,命就已经定了,傅家带给我的是与生俱来的荣耀,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家族威严支撑,我这样到处捅娄子的人早就死了,最不济讲,歇斯底里、怨天尤人,那都是无用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我不受这样的苦,真生在林家,生、老、病、死,我会经历得更快,人有所获,总也要有所失。” 我取了一炷香跪下去,朝着堂中所有祖先的牌位再拜三拜。 “就这样?”老傅微笑笑。 “那当然也不是啦。”我耸了耸肩,抬头又对上他慈爱的眼神,我一字一顿道:“爸,我想帮你,高辛辞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要强,因为他的母亲将他从襁褓小儿养大,他也要反过来保护他的母亲,我也是一样的。”说完又觉得别扭,摆手耍无赖道:“再说了,我所谓的牺牲也不过就是嫁个人而已!这有什么的,反正高辛辞本来就是我男朋友,我俩要是早早订婚了,回学校老班儿都管不了我俩早恋!” “傻丫头,高家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啊。”老傅苦笑笑:“你是真的想清楚了?真的要嫁过去?” 我点点头:“高辛辞在没有订婚以前就愿意为我付出,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既然有缘分要做夫妻,那么夫妻就是要并肩而行。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老傅温柔道。 “为什么以前从不跟我说这样的话?” 老傅听后有些落寞,走过我身后左右踱步许久才道:“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了也学不会。你能看破家里的局势,爸很欣慰,其实爸从接你回家的第一天就想过了,如果你一直这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过下去,那就什么都依你,只要你好好的,掌家这样的活计就交给澄澄来做,我甚至不在意、找回来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听话懂事,哪怕是个傻子都无所谓,可如果你年少有为,顾全大局,那未来掌家就还是你。” “你是说我以前是个傻子喽?”我一叉腰。 老傅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变了很多,从老宅回去后起。”说罢 第140章 天道轮回 接上回,老傅把我送回小院,说了几句话,我回到屋里。 刚一进客厅,就见梁森和秦柯都在沙发上坐着了,不知为何连上着学的云嫣也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小沙发上糯糯的喝着茶,一见我顿时跳的三丈高。 “小姑姑你回来啦!”云嫣朝我扑过来。 我接了一下,随后又满头雾水的问:“你们怎么都在,是出什么事了吗?” “哦是那个……” “我知道!因为梁森哥哥给柯柯姐姐表白了,但是柯柯姐姐有婚约没有解除,所以来找你帮忙啊。” 梁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嫣打断,云嫣嘻嘻笑着看我,梁森尴尬的扭回头,被我和秦柯狠狠嘲笑了一波。 我揽着云嫣回到沙发处去,其间将梁森和秦柯好好审视一番,眯了眯眼:“啧啧啧,你俩这进展够快的呀,今天早上才跟我承认了,下午就去表白了?还要取消以前的婚约,这是要立马结婚啊。” 秦柯看着脸红发烫的梁森撇着嘴笑笑,又回头看我:“大小姐你就别笑我们两个了,这都算慢的了,我原想着他要是还磨磨唧唧的有话不说,等到下个月我就该找下家了。” “啊!什么下家?柯柯,我这人天生容易害羞你也是知道的,你就不能多给我点儿时间嘛……”梁森捂着脸道。 “时间,时间,这都快一个月了还不够?我刚掌管津海这边的生意,每天都忙得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出去谈恋爱。”秦柯正色道。 我在旁边听得脸都绿了,讪讪道:“你们……就刚谈了不到一个月?” “是啊,诶也不对,是刚认识不到一个月,谈恋爱的话就刚才。”秦柯轻松的说。 我彻底懵了:“一个月!你们就要结婚!” “那倒也不至于,结婚的话应该还会再有一阵儿。”梁森压着嗓子跟我说,脸红的像极了猴屁股,他一手挡着脸一边说:“只是吧,柯柯有婚约,我却跟她谈恋爱,这好像显得有点儿不道德。” “你是在骂我吗?”我脱口而出。 想当年,我不也是在和高辛辞有婚约的时候跟默读谈恋爱…… 虽说我想的第一件事也是和高辛辞解除婚约,但解除的过程我还是在有恃无恐和默读卿卿我我,而且柯柯刚才说磨磨唧唧,认识不到一个月恋爱结婚都想好了还算磨唧,那我岂不是成了蜗牛了? “哈?”梁森眉头皱成了一团,很快又变成惊恐,颤颤巍巍的指着我:“你……你不会……” “没有!”我赶忙制止,白了他一眼转了个话题,“我就是觉得,婚约这玩意儿吧,咱都现代人了也无所谓吧,再说了,你们俩又不是商业联姻,没必要把规矩守的这么严实吧。诶对了柯柯,你未婚夫是谁啊?”我说着,有点儿心虚的喝了口面前的茶水。 “是云谨。”秦柯道。 我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 云谨,傅云谨! 我脑子血一冲,抬脚飞上茶几:“你刚说谁?是我理解的那个云谨吗!” “小……小姐你怎么这么激动?”清醒冷静如秦柯此刻都一副震惊的模样。 云嫣此刻才反应过来,赶忙挡在秦柯面前结结巴巴的说:“小姑姑你别误会了,我哥哥和柯柯姐姐的婚约不是自愿订下的,他们之前都没有见过几面,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你最好赶紧解释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扬了他的灰!”我尖叫道。 夭寿嘞,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居然不守男德跑来勾搭作为他姑姑的我!虽然我义正词严的拒绝了,但这不是他连坦白都不跟我坦白的借口! “我哥哥的婚约是在他走以后才定下的,因为小爷爷追责的原因,两位太奶奶没办法,要表现一下她们没有苛待我们、才临时要给哥哥订婚,正好选中刚刚回家的柯柯姐姐,就让柯柯姐姐去给哥哥扶灵。”云嫣可怜巴巴道:“他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我这才长舒一口气,天杀的还以为我差点被小三了呢,对象还是我大侄子。 我这才从茶几上挪下来,瘫在沙发上默默回想,云谨走了也快有一个月了,当初那么难过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居然是麻木,明明还没有过多久,或许是最近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到他的时候我竟然都能用上“习惯”二字。 我还记得走前他紧紧地抱着我,暧昧之间还要向我索取更多,可惜他喜欢错了人,我是不能给他什么了,连带他逃离都做不到。 “我知道了,我会去跟小叔他们说解除婚约的,你们放心吧。”我叹了口气道。 “那就多谢小姐了,不早了,我先送云嫣回去。”秦柯微笑笑道,示意梁森想办法哄哄我。 梁森一脸苦色,但也只能懊恼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也用不着他了,云谨走的时候至少以利用我的方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死而无憾,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在秦柯带着云嫣离开后,我坐起身看向梁森:“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还要支开云嫣和柯柯啊?” 梁森叹了口气,拽过一旁的抱枕扯了又扯:“女孩子嘛,怕吓到她们,没什么必要的事情就少知道点好了,房其章死了。” “怎么死的?”我淡淡问,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自杀,被人发现的时候在自家浴缸里泡着呢,都臭了,乔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概是去国外找她儿子去了,天眼传来消息说她儿子失踪了,不仅咱们在找,催债的在找,连孙阊平那边儿也找着呢。”梁森摆了摆手无奈道。 我摇了摇头:“不然能怎么办呢,乔芳知道所有的事情,光一个房其章灭口有什么用。”捏着手里的衣物想了一阵儿又说:“叫天眼的人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还有,把这事时时同步给老傅,省得我年轻气盛、回头再着了人家的道。” “说了,傅董那边只说让咱们清楚乔芳动向就行,别的事不管是孙阊平还是催债的下手咱们都不要管,哦对了,还有在临江咱们家的那个老管家,赶出去了。” 第142章 傅家宴(下) 接上回,梁森来“木头笼子”送吃的,突然又跟我说陆茵茵带了个女的要闯老傅的院子! “看着挺漂亮一小姑娘,有点儿眼熟,在柯益那边问了一声,说是新签的艺人,叫徐沅沅的。”梁森压低了嗓音道。 “还真是不老实。”我唾弃一句,“得了,叫上人手,过去看看。”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我身后,不说我是新娘的,看我这架势估计都要以为我是要去哪里抢亲,谁能想到我是要和老傅“抢”女人呢? 我风风火火的来到老傅的院子外,他留下守门的保镖并不算多,门口两个,侧面四个,还有凉亭里的一个,看着也不面熟,大概心腹都在身边或是招待客人去了,才会留下这几个不常用的,但再不管怎么说,老傅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现在见了陆茵茵这么个弱女子叫嚣反而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 “夫人,傅董说了您不来的,这让不让您进去,还是得有傅董的同意,您也别为难我们几个。”为首的大叔讪讪笑道。 陆茵茵沉默寡言担惊受怕了好些天,最近看着瘦的跟纸片一样,但气势却莫名扬起来:“真是可笑!我老公的院子,我不能进?还有哪个小狐狸精能进!都给我让开!” “您进去也行,可您带着别人这实在是不合规矩,万一傅董知道了……” “他要是知道你们这么苛待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才是要你们不得好死!”陆茵茵狠狠朝地下唾了一口,咒骂道:“什么东西!” “嘿呦我这暴脾气,不是,她自己多高贵啊?”梁森说着就要上前,我赶忙拉住他。 “别,万一吵了一架,她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什么伤的,咱犯不上。” 陆茵茵什么功夫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了,精通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死不死的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完事之后我还得去跟陆澄澄解释,这就麻烦了。 “怂货嘛,吓吓比直接揍好使。”我笑了笑,随后上前。 先是拍了拍在几步之外等待的程菱,她原本脸色是说不出的忧虑和无可奈何,身上的白衬衫都被揉皱,又被汗水浸透,头回对自己的形象如此不管不顾,从前见我是老鼠见了猫,这次却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惊喜。 “大小姐!”程菱差点儿没忍住抱我一下,反应过来后又连忙躬了躬身。 我从她耳后探了探头观察局势,冷笑道:“这你都能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她是……夫人啊。” 一向清丽婉转如黄鹂鸟儿一般的嗓音黯淡下去,一双饱含深情的丹凤眼也幽然半闭,眼角隐隐有了泪光。 程菱扯了扯嘴角,挤出来的笑容十分蹩脚。 “在我面前还装。”我嗤笑道,随即拨开她向陆茵茵的方向走去:“不得好死,你好大的本事。” 陆茵茵听到我的声音猛地一颤,回过头来满眼惊讶,像见鬼了一般:“大……大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 “碍你事儿了是吗?”我淡淡道,将陆茵茵上下扫了一圈。 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让她害怕的,只听家里的阿姨说是她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没几天就脱了形,之前还没怎么注意,今日一看还真是,阳光下,陆茵茵肤色如纸,耷拉着的皮肉盈盈坠在下颌,即便如此,她还是用不合时宜的珠宝首饰和脂粉将自己本该是白莲花一般的幼弱脸庞装饰成雍容华贵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就是觉得你今天不是订婚嘛,我以为你会在婚房等着的……”陆茵茵搓着手赔着笑道。 我自顾自明目张胆的冷哼一声,走到老傅院门前去,站上台阶居高临下的望着,身后人立刻搬了椅子来请我坐下。 “不必了,待一会儿就走。”我淡淡一笑道。 身后那位大叔呲着个大牙也收回去,手里拿着椅子手足无措,慌张的往台下看了好几眼,梁森十分憎恶的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晓得退开。 我扬声道:“这要不是小叔大发慈悲放我出来转转,我还真看不到这样的好戏,陆阿姨……哦不,夫人!您什么事儿啊?” 陆茵茵明显的心虚遮都遮不住,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跳动,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姑娘好几眼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后面这个叫徐沅沅的却年轻气盛十分张扬,见陆茵茵“无用”,连忙放声道:“大小姐,我是夫人新签进柯益的艺人,今天过来就是想让傅董看看合不合适,您看今天这太阳这么大,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站着吧?” “是么。”我淡笑笑:“柯益什么时候改朝换代了?夫人新签进来的,难道是我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注意到这个新消息,夫人开始替我家老傅做决定了?” “不是的,只是你爸爸觉得我没什么见识,让我去公司历练历练,总不能出了家门什么都不懂,让外人看笑话。”陆茵茵有些窘迫道。 徐沅沅看不过,果然蠢货找回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聪明玩意儿,攀上陆茵茵像攀上了高枝儿似的,当即便抢口说:“夫妻一体嘛!傅董的还不就是夫人的,将来还是疏愈的,反正小姐您素来也不管这些的,我只要进去让傅董看一眼就走,您还是赶紧回婚房去吧。” 我挑了挑眉,还想了好一阵儿她口中的“疏愈”是谁,半天才回想起那是澄澄的新名字,这话瞬间更可笑了,我直接没绷住,梁森原本也是一副憋的快断气的样子,看我都笑了便也不装了,领头带着身后的一群兄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你说的都对!”梁森一面笑一面说。 我一时岔气,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阵儿,好久才能上前去笑眯眯的问:“我就是闲得无聊出来转转而已,您别见怪,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想让老傅看你什么呀?” 陆茵茵发狂一般死死抓着徐沅沅的袖口,衣服都快给扯烂了,满头大汗,只怕这一天下来又要瘦十斤。 徐沅沅被梁森方才那几声“都对”给晕迷糊了,见我这么放低身段便 第143章 山际见来烟 接上回,收拾了陆茵茵,我回到婚房。 高辛辞快回来了,静蕾守房到了时候也就走了,夕阳下的津海山巅吹起了山风,树叶哗哗作响。 婚宴走到尾声,来往的宾客走了一半了,外头的热闹渐渐消亡,梁森把其他守门的人都安排到了院外,此刻只有我们两个闲聊几句,我坐在重新铺满花生桂圆的架子床上,他推进来一盘西瓜,随后就坐在婚房外面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景色。 “咱们那边传回来消息了,说是徐沅沅家世不是很干净,不建议留在傅董身边,单亲家庭,她妈妈是给人当小三的,专门傍大款,但由于一时间傍的太多了,突然怀上徐沅沅都不知道是谁的,老总们都以为是自己的,高高兴兴的找上门来,结果就给碰面了,后果……自行想象。”梁森一面嗑瓜子一面笑道。 我苦笑笑:“可想而知不是很好。” “确实,据当时观战的话说,头都给打歪了!”梁森夸张道,“孩子差点儿没保住,后来破了相,再不能出去勾搭人了,没办法,只能东逃西窜的躲起来剩下徐沅沅,做了亲子鉴定去坑了人家亲爹一笔钱,然后就远走高飞了,她妈妈拿所有积蓄培养徐沅沅,也养成今天这副模样,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主意都打到咱家身上来了!” “她要不是因为长得像程菱啊,估计也不会被带过来,陆茵茵不是没有给老傅送过女人,要多漂亮的也有,老傅不贪色,一个都没收,估计今天就是想着老傅会喝醉了,到时候天一黑灯一关,老傅喝得迷迷糊糊的会以为她是程菱,做点儿什么,第二天起来就不收也得收了。”我无奈道。 “可是时时,那个你年纪小啊,可能不太了解,男人喝多了是没有那个能力的……” “我知道,但你就说搂着睡一晚上,再让她拍几张照片,老傅可不就让她拿捏了么?咱家最重名声,谁不知道。” “嗯,也有道理,不过有个问题我不大明白,傅董又不好色,为什么对程菱那么死心塌地的啊?”梁森伸了个懒腰,伸进手来从放门口的桌子上掏了一串葡萄。 “也不算死心塌地吧,只能说是……想找个温柔和顺的搭伙过日子,我闲得无聊的时候跟邵勤聊过两句,邵勤说有段时候他是真打算过要娶程菱、给她一个名分的,但是没办法,澄澄是他一个心结,外面的女人再漂亮,再喜欢,永远也比不上孩子的,老傅再憎恶陆茵茵,再看见她恶心,澄澄是他们之间一辈子的联系。陆茵茵算的也准,但凡澄澄小我几岁,老傅还有理由说他是在老傅和郑琳佯感情破裂离婚之后才生的孩子,那样就不是私生子了,上了法院争他抚养权也有胜算,可惜啊,就小我两个月,让老傅没法说,澄澄也是个好面子的,就这样一辈子无法承认是亲生,要是不把陆茵茵留在身边,澄澄也就留不住了。”我叹气道:“所以,陆茵茵就算再搞事,我也只能一直忍,动不得她。” “一辈子都不能跟小少爷说吗?”梁森有些落寞。 每每说到陆澄澄的身世他都难过,虽说事实有可能也就是这样了,但总不能真让他一直难过下去,我换了个说法。 “人人都有资格知道自己的身世,澄澄也一样,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他的。”我展颜道,梁森探头冲我笑了笑,我又补了一句:“你和梁河也一样,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谢啦。”梁森摆摆手,回过头去总算平静下来:“其实我也想过,我父母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当初院长跟我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和河河都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漫天大雪,我俩都不哭了,就快冻死了,两床小被子里夹着一张纸条,写了我俩的名字,也写了他俩抛弃我们的原因,太穷了,实在养不起,我想在那么困苦的情况下,他们俩大冬天的也不好过吧,两床被子是他们最后能给我们的东西了,哦,再有就是我手上那个玻璃戒指,这些东西都给出来了,他们还能剩什么呢?不知道有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那你还找?” “找啊,我也就想有个盼头而已,万一找着了,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能让他们老两口过上好日子,只是可怜河河,我撑住了,他没撑住,后来,在我九岁的时候,院里来了现在的河河,院长跟我说他也是被抛弃的,跟我好像,我们以后要像亲兄弟那样相互扶持着生活,我就跟院长建议说,不如就给他取名、叫梁河。” 我默默然,梁森也好一阵没再说话。 渐渐的天黑了,院子外头热闹起来,梁森换了个喜庆的表情探头对我说:“是姑爷他们过来了,那你就好好洞房吧哈,我出去守门了!” 说罢梁森关上房门出了院子,我也坐正了理了理衣服等待,谁知我这衣服理了也是白理。 高辛辞稀里糊涂的开门进来,看见我倒是明了了,瞄准了就是饿狼一样扑上来,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压在身下不得动弹! “快!时时,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我懵了。 “啥玩意儿???你别搞笑哦我哥还在外面呐!” 高辛辞听我这么说手上动作反而更快了,越搞越激动,稀里糊涂的扒开自己外套,抓着我的手腕就往他衣服里放,一边念念有词:“我今天吃可少了,腹肌还在。” “是不是静蕾跟你说什么了,不是,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你多吃点我也不嫌弃你……”我哭笑不得。 “不要,我不要你嫌弃,我要你喜欢我,哪怕是好色的喜欢也行。” 说着说着就将外套整个儿的扯掉,露出雪白的皮肉,这很难不让人瞎想,想往这副干净的身体上留下一抹嫣红,所以我情不自禁的吻上去。 可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副身体未经人事懵懵懂懂,他解开我胸口的衣扣,温热湿润的唇吻在我耳畔、颈下,青春期少女心中的悸动使我控制不住的发抖,他掌心从我腰际 第144章 订婚(上) 接上回,在津海的宴席结束了,被威廉半路杀出来吓了一跳,稳定局势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了,反正落到别人心中口中都是要猜忌的,不如把事情做实,我和高辛辞的迅速订婚就是这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威廉一来傅家和高家就联姻,是意料之外。 两家本来就有婚约,是情理之中。 快速把本该再拖两年的婚事办了,也是明确的告诉津海商界,大麻烦来了,我们傅家不会去亲自给他们下命令什么的,只用订婚宴席来看他们自己心意,是要站哪一边,还是要置身事外。 威廉照常去给他老婆办生日宴了,两个宴会,去哪一个,或是都去都不去,任君选择。 高辛辞喝多了耍酒疯折腾了我半天,到了次日清晨,我顶着一双黑眼圈去跟长辈一块吃饭,高辛辞还是迷迷糊糊的,吃饭都差点儿吃鼻子里,所以这饭桌上的强烈压迫感又是只有我一个人承受了…… 表哥那幽怨的眼神,我总感觉下一秒他就能冲上来一把刀了高辛辞,然后把我关地下室去不再让我见“偷花贼”,而陆澄澄…… 等等,陆澄澄? “你看个屁!我很好看吗!”我暗暗掐了陆澄澄一把。 夭寿嘞,表哥管我也就算了,他多什么事!我作为超级邪恶大反派野蛮无理刁蛮任性的姐姐还能让弟弟欺负了不成?! 陆澄澄不甘示弱,一边夹了块青菜吃了一边白了我一眼:“好看,限定熊猫眼,都不用画眼妆了。” “那我可太谢谢您了,我本来就不怎么化妆。”我瘪了瘪嘴,在桌下掏出镜子看一眼,果然跟他说的一样,顿时难过。 “也不必太容貌焦虑了,你看看我,比起你也没好多少。”陆澄澄忽然又说,我抬头看他,这时才发现他的黑眼圈也不轻,吓我一跳。 “我是没睡好,你这干嘛去了?高辛辞不是说你当场就睡着了么?”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陆澄澄一脸怨气,可在长辈面前也不好发作,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吃饭,同时十分平静的说:“你也知道我耍酒疯都是睡醒了以后才耍的,高辛辞还给我灌了挺多的,我凌晨两点钟起的床,半个小时前才不闹腾了。” “咦……” 我小脸煞白,朝后看了一眼被安排去照顾陆澄澄起居的几个叔叔阿姨,还真是惨不忍睹,站着都能睡着的。 “你不能喝就别喝嘛,我早提醒过你,折腾别人不说,你自己也难受啊。”我一面说着,抓着陆澄澄的手臂捏了捏,滚烫!“怎么这么烫?我早跟你说了非必要情况不要去喝酒,你对酒精轻微过敏你自己能不能注意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过敏?”陆澄澄忽然歪了歪头,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模样,“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过敏,我以为就是单纯的不能喝呢。” 我才意识到,我又说多了,陆澄澄过敏这件事还是上一世某次酒会过后他喝得实在太多,大半夜发高烧说胡话闯进我房间里,老傅和陆茵茵都不在家,我一个人硬生生的把他拖去医院里看的,从那以后就算是紧急必要情况我也坚决不许他喝酒超过一瓶的量了,谁灌他我跟谁急。 因为他喝多了老烦我啊!他又不找别人!我结婚了他都不放过我!他但凡肯跑回家去找自己的麻麻我才不稀得搭理他! 但现在…… “之前学校做体检的时候,我叫人给你多查了一项,顺便的事。”我搪塞一句,随后便转到一边去跟小叔打闹了两句。 中午的时候,老傅二叔小叔和婆婆都没来吃饭,连带着二奶奶和三奶奶都到祠堂去,几个人商量了一通,下午的时候,告诉了我们这些小辈一个结果:今天下午就回到临江,晚上安顿下来,三天后,就该是临江的婚宴了,据消息,威廉也是要去临江做事的。 老傅说,威廉不是发狂的时候是不会轻易行事的,我们也不能去激他,所以我和辛辞这些天只需要好好熟悉订婚流程,学习高家礼仪,而表哥要约束好自己的脾气,不去主动招惹,也不受别人挑唆,澄澄则在这段期间负责看顾家中里外事宜。 澄澄这点说罢之后,老傅特意看了我一眼,神色难以形容,我苦笑笑,只怕这一点,是我之前说的话为他求来的了。 我向老傅点点头,背过身去暗自神伤,我侧目瞧着澄澄的模样,他是那么惊喜,他向来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换来回报,虽说成为这个家的孩子不是他最初所愿,可既来之则安之,以后的日子终究还要过下去,他当然是希望认可的。 可是天啊,我如今是真不能够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会怪我吧。 我无暇神游多久,婆婆已经走过来将我和辛辞拉到一边去,她将一本婚礼流程递给我们,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两个看上去年纪较长的阿姨带我们去一个宽敞的房间学礼仪去了,邓颖在房门口守着,直到晚上了才放我们出来。 高家的婚礼是要我全程在场的,多学学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按照婆婆的意愿呆了许久,在回临江的路上也捧着那本流程看着,直到回了傅家。 我发消息给梁森,让他近日看好郑琳佯,别让她出来捣乱,不到婚礼结束,不许放她出门半步。 我放下手机,倒头睡了过去。 三天很短,很快就过去了,临江婚礼一大早我就起身,画好得体的妆容,穿上高家为我准备的宋制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衫,在自家兄弟的扶持下,从傅家门出去,坐上轿辇,洒下金帘,被一步一步抬进高家,透过正红色的薄纱盖头,我看到高辛辞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 这副形制,比起我上一世的婚礼不知隆重了多少。 上一世,我甚至没有资格穿上按照高家傅家两家家规定过的中式婚服,如今只是订婚就这么奢靡了。 我去到高家老宅,宴会厅早早的准备好了,不过,我是要先去高家昭和堂,拜过高家长辈。 在门前,我被人从轿 第145章 订婚(中) 接上回,威廉来了,在场宾客没有不惊讶的,尤其是那些斟酌许久才来到高家宴席上的各路商人们,生怕被突然到访的威廉记住容貌,脸色惨白的直找理由往后院钻。 这种关乎存亡的时候了,遵守的道理自然成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示意梁森去后院招待,但我当然知道他们再怎么躲也是无用的,参加高家宴席的人员都有名单,而且是公开的,躲也没用,可多少能让他们心里安慰一点也是好的。 威廉的到来让全场寂静,二叔和婆婆来了,与老傅并排站着等待,小叔则拉着我和高辛辞及其他小辈退了几步,将我们护在身后。 “别担心,威廉虽然疯癫无常,可他的妻子是个清醒的,无心争斗,也只有她能管得住威廉,今天来了,恐怕就是夫人的主意,不想让临江起纷争罢了。”高辛辞凑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依旧是难以抑制的忧虑。 我当然知道威廉的夫人梁韵为人爽利,不卑不亢,但那都是在外人不会蹬鼻子上脸的前提下,如果有人敢欺负她家威廉,她也可以是心有城府,手段狠辣,比起威廉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上一世后期,威廉过度发癫发狂都是梁韵给救回去的。 威廉对待这位发妻,简直是当庙里的菩萨一样供着,对待别人怎样都是看心情,唯独对待老婆,无时无刻都是低声细语,没一句敢说重了,他公司的名字也是取了老婆名字里的“韵”字和为人“和善”的性格,也只有对待老婆的时候精神状态才是正常的。 不,也不对,不能算是正常,只不过他对梁韵的发狂是疯狂撒娇,大哭小叫,状如三岁小儿见了母亲一样,若不是他活的短,恐怕我们还能见到七老八十的老头还在给老婆撒娇的奇观。 “不愧是高家子和傅家女的订婚礼啊,就是隆重,咱们家初来乍到,还真是比不上,是吧夫人?” 威廉的声音远远的就从院里传到耳边,我探头过去,看他今天穿的还算正式,不像我平时看到他的样子,而是西装革履,庄重整洁,此刻正侧着面孔微微笑着对梁夫人说话。 而梁夫人雍容华贵,四十多岁了,外表看来还像少女一样光彩,只有一些细处能看得出岁月匆匆的痕迹,穿着一件简单的海绿色长裙,没有过多装饰,只有无名指上鸽子蛋大的蓝钻戒指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 她亦是微微笑着,可眼神中却泛起寒光,略有些粗糙的左手松开威廉的束缚抬起来,缓缓移向威廉的手臂,两根手指搭上去,然后狠狠一拧! “嘶!我错了!轻点儿啊老婆,这么多人呢……”威廉挤眉弄眼道。 梁夫人仍旧大方得体的笑着,语气却没有半点松懈的样子:“知道丢人就少给我惹事,不骄不躁,不露锋芒,我教过你多少次?” “是是是,我让着他们还不行嘛。” 威廉垂头丧气的依靠在梁夫人身侧,而梁夫人则眉开眼笑的进了宴会厅的门,拍了威廉后背一巴掌又友好的向老傅伸出手,依次向二叔和婆婆礼貌点头。 “大哥,二哥,高董,鸣延,恭喜了。” “小韵?竟然是你?”老傅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回过头去看二叔和小叔也是惊讶不已。 梁韵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似的,莞尔一笑,再将手向前一点拉着老傅握了握又松开,“怪我怪我,这二十多年没见了,也一直没联系过,说起来大哥当年善待我家棋棋,虽然可怜兄弟情分没能延续下去,可那十几年怎样也是恩情,今儿听说大哥的掌上明珠订婚,我和棋棋就特意过来祝贺。” 说了这么一通,老傅才稍稍缓过来,面向梁夫人微微笑道:“你能来当然是好的,只是我听人说你不是今天生日么?来赴我家的宴会岂不是要让你吃亏了。” “怎么会,大哥和高董还会少了我一碗长寿面不成?”梁夫人笑道。 威廉虽然看起来面色铁青却还是附和:“是啊,傅董和高董请帖都发到我们手上了,怎么能不来呢。” 我猜他现在在想:既然不想他来,何必又多发那一张请柬呢?明知道他家夫人过寿。 “那就感谢威廉和夫人的到来了,里面请吧。”婆婆看老傅的脸色些许平淡下去,也就明白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换句话说,就算危险也得请,好好招待着,外界也就说不了我们什么不是,于是便得体的笑着请他们进去。 等人走了,表哥连忙拉着我们和老傅他们聚成一堆,迫不及待的便问:“爸,大伯,小叔,你们认识梁夫人啊?她是谁啊?” 小叔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目光同样投到老傅和二叔身上去。 二叔轻轻叹一口气对小叔道:“你那会儿还小,估计想不起来了,就是灶台上烧火的那个姑娘,看见你的时候给过你两颗糖。” “那和威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也给过他?”小叔不解道。 “也不是,她比威廉大八岁,在我管束威廉起居之前,一直是她每天给威廉母子剩下点儿饭吃,冬天的时候利用职务之便带他们去厨房取暖。”老傅淡淡的说:“只是在威廉出傅家门以后,她也就离开了,自那之后再没见过,现在看来,她是跟着威廉走了,现在这局势,说不上是好是坏。”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高辛辞问道。 婆婆皱了皱眉,看向他时又和颜悦色道:“人不坏,否则当年也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管事位置去救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孩子了。” “琅越这话说的没错,当年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多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在她的院子里烤火长大的,可咱们现在也确实没办法确定,人是会变的,再加之梁韵确实是个聪明人,真是为了威廉动起手来,不好说。”二叔沉声道:“静观局势吧。” “好。”众人一齐答道,我碰了碰高辛辞的手示意他安心。 重生而来,我比现在的老傅他们多知道一条,梁韵实质上是不愿意让 第146章 订婚(下) 接上回,侯叔叔的继妻突然在婚宴上找不痛快。 我倒是也想过这样的状况,但收拾孙阊平、陆茵茵,或是尚明誉的方式我都想好了,可却偏偏没有想到怎么对付侯家的。 我抬眼去看侯家老爷子、侯叔叔和侯向阳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惊愕,看来是连他们也没有预想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侯向阳的生母阮文素更是直接把筷子扔了出去,脸色铁青的瞪着这个后来者。 也是了,老爷子只专心做医生,侯向阳一心想继承爷爷的衣钵,谁有闲心思去搞这样的风波,至于侯叔叔,那更是天生胆小,想都不敢想,一口饭吃到鼻子里都来不及收拾,抓着媳妇的手都快晃出残影了,短短一瞬,衬衣整个被汗水浸湿,贴在了前胸和后背。 “你干嘛啊,什么场合,你敢往外提这种事……”侯叔叔咬着牙含恨道,看了看老傅和婆婆的眼神简直都能当场剐了他。 侯向阳耐不住,跟阮文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也把筷子甩到一边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还没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故意为之,侯夫人笑呵呵道:“向阳,别那么激动嘛,妈就是开个玩笑。” “自己生不了也别到处认儿子,我可没有这么个知三当三的妈,别毁了我这么多年洁身自好的好名誉。”侯向阳语气疾冲,厌恶至极,要不是众人都在此处,我看他恨不得冲上去抽这个不知好歹的后妈一耳光。 “向阳,怎么说话呢,我怎么说也是你爸爸的合法妻子!”侯夫人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宴会厅的寂静。 这回就连侯叔叔一向怯懦都忍不了了,当即拧了她一道低吼道:“你快闭嘴吧!就你话多!” “你要是当这个侯夫人当久了,随时可以拿了离婚证走人,我们侯家不是非赖着你嫁进来的。”侯老爷子将拐杖敲了敲大理石地板厉声道,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说罢又咳了两声。 阮文素也顾不上生气了,赶忙到老爷子身畔半蹲下,问了侯叔叔一句:“师父今天早起吃药了吗?” 得到侯叔叔胆怯否认的答复,阮文素狠狠剜了他一眼,从自己包里拿了药给老爷子倒水服下。 这一场面让现如今的侯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明里暗里的针对道:“还得是自己的徒弟贴心,怪儿媳没有文素那么细致,也不懂医术,诶也不是,大概只是我不好的缘故了,要知道,文素以前也是老爷子的儿媳妇呢。” “闭嘴!”侯叔叔满脸通红,急得就差裤子也湿透了。 林阿姨不想多生事端,起身焦急道:“一个玩笑而已,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别为着这个让一家人离了心,我儿无福,不说这个了。”看向我时又柔和又自卑,讪讪笑道:“时时,妈……阿姨就是过来看看你,其实家里还有事呢,改天再说吧,你好好的昂……”说着就要离开。 别人我不在意,侯家内讧也与我无关,可我忍受不了任何人敢欺辱从小将我养大的母亲,愤而起身将林阿姨拉着坐下,冷声道:“妈,您也说了,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开出的玩笑生气呢。” “傅小姐,这话说的就难听了吧,我说的是事实不对么?”侯夫人嗤笑道,拨了两下面前的菜蔬气恼不已,忽而想到什么又冷笑:“也是了,你订过婚,和辛辞也算扯平了,如今你的前婆母位坐高堂,辛辞的前未婚妻寒小姐也是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们也是有够大度的。” 寒露一口饭没吃进去,卡在喉咙口,像是根本没想过这件事还会被翻出来重说似的,她幽幽起身,瞠目结舌,空了好一阵儿愣是说不出来一句解释的话,连高辛辞亦是哑口无言。 不止她,我也愣住了。 厅中众人皆是惊讶不已,围坐一团窃窃私语,只有与高家交好的几家看来十分难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数次回望婆婆的眼神都被堵回去,但至此我也就明白了,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就是事实。 “时……时时……”寒露窃窃唤我两声,看向侯夫人可谓是恨不得咬死她的冲动,“你胡说八道什么!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不介意费点儿功夫找人把你送进去!在人家婚礼上闹事,怎么,你自己每天跟个怨妇一样还见不得别人好啊!” “侯叔叔,我希望您能为此给我们高家和傅家一个解释,这是在我和时时的订婚礼上,说这样的话合不合适,您自己应当是斟酌的清的。”高辛辞反应过来也立刻起身道。 他看起来最为风轻云淡,可汗津津的手心暴露他的不安,他想牵着我的手,但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躲开了。 他和寒露订过婚,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我都已经活了两辈子…… 其实我相信他们之间定然是清清白白的,别说是订婚,就算是结婚,婚后还住过大床房,我都相信他们俩是吵了一晚上的架,我只恨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个事实!难不成在他们眼里心里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我会一直抓着过往的事不放吗?他们哪怕是婚礼开始之前一分钟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有话可说!什么都不知道,婚宴上突然被外人说这么一嘴,让我怎么办?! “当然、当然……”侯叔叔一面给高辛辞道歉,一面又死死的瞪着妻子恨得咬牙切齿,“你别胡说了!这都什么事,连我都不知道,你在那儿胡说什么!” “怎么不知道,就前几年出的事情,聚会上尚总亲口说出来的,你还举杯祝贺呢。”侯夫人不服道。 尚总,尚明誉,辛辞早召开过记者会说过的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如今人家来了婚宴敬为上宾不说,连订婚的事情也挂上了,看来侯夫人真是来者不善了。 “家中长辈打趣一两句话的事,被你拿出来说事!谁家父母没聚在一块谈论过孩子们的未来啊,你自己没孩子、不懂就别乱说!”侯叔叔横 第147章 梦罢(上) 接上回,侯家的人被带到医务室说清了事情原委。 侯家人大多气个半死,亏得是老傅看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去插了一嘴,否则,还不知道他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去,叫人来把发疯的侯夫人弄走,侯家的人才能尽量平心静气的和老傅和婆婆说话。 “鸣瀛,这一遭我们侯家对不住你,家里面都是一群医生,别的本事没有,看病救灾的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就算人到了阎王爷手里我们也能给他抢回来。”侯老爷子搀着阮文素捶胸顿足道。 还不等老傅回应这好意,侯叔叔又大手一挥,一句错话也不敢说的挽回:“爸,别说那不吉利的事,还是要让老傅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看向老傅抹了把汗整好衣衫才道:“我家家业比不过你,可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也把全家送进临江商榜前十了,不管要跟谁斗,以后总有要用钱的时候,你尽管开口!我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但你聪明,要做什么你说,我都听你的!” “那傅某也就不客气了。”老傅微微笑道。 “你尽管说。”侯叔叔正色道。 老傅颔首:“有一个叫林默念的孩子,这些天我看也差不多要转到温玉医科去了,还请老爷子帮晚辈多加照看。” “就这么简单?”侯老爷子有些惊讶。 “也不简单,要让老先生烦心了,那孩子病得很重,先前,小写那孩子就是怎样都没抓住。”老傅有些落寞,敛下笑容。 侯老爷子听来也觉着可惜,叹气道:“那孩子的事不能怪你,他已经到了病危的时候了,你见他时还算精神的样子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我那时候不在,可听文素说及时抢救或有一线生机,可……唉,还是没救回来。” “怪我医术不精,这回我家老爷子回来了,一定把默念给保住。”阮文素大概是知道真相,也无暇在意与老傅先前的恩怨了,明显的难过,泪盈盈的看向老傅。 老傅示意她按捺下。 然后,侯叔叔的脸就莫名的绿了。 嗯…… 不是我说,他绿个屁呦!婚都离了! 我鄙夷的白了屏幕对面一眼。 事情差不多说完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天命如此,只是希望默念的命不要像了她那可怜的哥哥一样。”老傅温和道,忽然又想到什么,旋即问道:“老先生刚才给默读看过,这个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看他脸色也不太好,就怕不是装的。” 无需侯老爷子来回答,我先开门插了一道:“他不仅没事,甚至比平常人的脉象更矫健呢。”说着又有些赌气,默读跟在我身后,想求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侯老爷子笑道:“这孩子也是聪明,脑子也灵光,想出装病这么个办法来,刚刚啊,是憋气憋的。” “这点倒和你哥哥很像。”老傅也赞许道。 “爸……”我隐隐不安,老傅会意,也不再提及。 身后,高辛辞可怜兮兮的抓住我一根手指,当着婆婆的面我也不好松开他,否则高辛辞倒不会怎样,只怕婆婆会瞎想,她一辈子都骄傲惯了。 邵勤在外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门,躬了躬身说:“傅董,高董,侯老先生,侯总,寒家来人了。” “谁?”老傅淡淡说。 “寒董和萧先生都来了,在宴会厅了。”邵勤颔首道。 老傅低头看了看表,悠悠道:“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侯老先生,侯总,还请上座。” “那辛辞和时时……”婆婆说是询问老傅的意思,可眼神却一直紧紧放在我身上。 我回头看了眼高辛辞那委屈巴巴的模样,“阿姨,我跟辛辞说几句话就过去。”说罢也不管谁是谁非的了,回过头去安顿好婆婆和默读。 等会儿众人回了宴会厅,宾客们见到没了闹事的侯夫人自然也就都会认清楚形式,我也能偷闲片刻。 带着高辛辞去了后院,其实我并不怀疑他什么,我也只是想把我心里的话跟他诉说一番而已。 他跟我说过,只要我介意的事情,他都会改的。 “时时,别走了,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订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是因为怕你误会,提亲之前我就想说了,可是那时候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真的害怕再有什么你就会离开……” 一条长廊边,高辛辞跟在我身后哽咽道。 我止住了,缓了一会儿回过头。 “所以,这是理由吗?”我平心静气问。 “我是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的……” “晚一点?”我不由得苦笑,心底燃起怒气可又生生的被家族荣耀压下去。 我明知道是有人故意挑拨,虽然是事实没错,可要真的发作,那就真的中了人家的计了。 因此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晚一点是什么时候?订了婚、结婚、有了孩子,还是我死了以后?” “不是这样的……” “可你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时时,我和寒露真的没有什么,我们的婚约是我爸和她爸私自定下的,甚至我们两个都不知道,等得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了别说了!”我烦躁的打断他的话,可转瞬又回归平淡,“辛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两个有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至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把私人感情都放到一边,只谈联姻、谈家族,你总要让我有个准备,就像今天这样,这件事情在咱们婚宴上被人翻出来,我连反驳的话我都说不出一句,看着你们两个在那里争辩,我呢?你让我怎么办?今天如果不是默读反应快,我们傅家就把脸丢尽了!” “对不起时时……”高辛辞低下头。 我仰头望了望远处的天,半刻才平复:“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 “我一定。”高辛辞恳切道,他双手将我半抱住:“时时,这次可以原谅我吗?”说着又把我抱起堵在墙面上,把头深深埋在我的脖颈。 “婚宴结束再说吧。”我有点累了,疲惫的将他推开,“回去吧,寒家人 第148章 梦罢(中) 接上回,寒董突然到来,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傅提亲,让他给陆澄澄和寒露订婚。 陆澄澄怅然若失的站起来,手里的东西也轻飘飘的放下,怔怔的看着老傅。 其实我想过这种可能,解除先前婚约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换上下一个婚约,最好的方向还就是我家这边,傅家没有别的适龄的公子了,只有陆澄澄。 可是我知道陆澄澄他不愿意,连我也没办法乐意,我自己的婚事已经搭在家族荣耀里了,因为我是傅家女儿,我享受了傅家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偏爱,可陆澄澄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被偏爱过,自打老傅跟我坦明的那天我就都想清楚了,他是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了,他就是个附属品,连名字都是这样的,附属于。 别人不清楚的我清楚,他没占傅家什么便宜的,反而因为所谓“继子”的身份接连被外人猜忌诟病,他天生就聪明,所有的风光荣耀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就算没有傅家他也可以过得好好的,甚至比上一世更好。 更令我悲哀的是,他的婚事现在看来也是被我拖累的,如果我当即就表示不在乎这些,或是自嘲和高辛辞就是扯平了,寒家不会出此下策。 我最了解寒阿姨的脾性,如果不是怕因此事得罪傅家和高家,她根本瞧不上在她眼里只是继子的澄澄,就算是寒露喜欢澄澄,寒董这样强势寒露也无可奈何,澄澄不会好过的。 小叔骂过我好几回烂好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在我眼里心里澄澄是个很好的人。 脑子一昏我便站起身反驳回去:“爸,寒阿姨,婚姻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做决定吧,我和辛辞是谈了好久的恋爱才决定订婚的,可是澄澄和露露先前并没有感情基础啊……” 厅中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我知道他们是在议论我,觉得寒家独女这么好的亲事送上门来我不许收是不想让澄澄攀高枝。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只是伸手把澄澄挡在身后。 上一世我受高家其他人欺辱看不起的时候、是陆澄澄孤注一掷的把我接回傅家,虽然有时候我和高辛辞小吵小闹他也会有些“多管闲事”的凑上来,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的,这一世我当然也做好姐姐的职责护着他。 即使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也救不了他。 “时时,现在是要立婚约,又不是订婚,以后的事肯定要他们自己做主啊,你不也是在刚刚认识辛辞的时候就有婚约了么,现在还不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他,你反悔了不成?”寒阿姨笑呵呵道。 高辛辞同样起身,满目担忧的拉了拉我的衣角。 她一向不喜欢我,从第一眼就是,但也大可不必我顶她一句就要坏我婚事,从此刻起就要捧她心里想要的“女婿”。 我有些焦躁不安,六神无主,神思恍惚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威胁我?” 好在声音微弱,除了身旁这几个近的,其他人都没听见,高辛辞和陆澄澄听后脸色大变,赶忙拉着我退后两步。 老傅和寒阿姨实在没什么交集,也真是不喜欢她常年来眼高于顶的情状,故听到我的话并不表态,二叔瞥了他一眼看使不上用,也只能自己开口:“这事情也太突然了,也怪我们最近家里面忙,对澄澄关心太少,竟不知道孩子们相互喜欢,当然,如果属实,我们家也是很愿意有露露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媳的,只是今天婚宴毕竟是时时和辛辞的主场,这件事还是私下再议吧。” 二叔说话已经极尽礼貌了,然而寒董却仍旧不依不饶:“傅二哥,知道你偏向闺女,但婚事上你总也要做到一回一视同仁嘛,让澄澄自己说,喜不喜欢我们家露露?” 二叔不是澄澄生父,也不大喜欢澄澄的出身,公道话说不成也只能将目光投向老傅。 老傅咳了咳,权衡亲情利弊之下站起身,把决定机会交给澄澄:“澄澄,你喜欢露露吗?要是喜欢,爸就给你做这个主。” 陆茵茵当然是欣喜若狂的,她甚至没敢想过能攀上这样门当户对的人家,暗处都快把澄澄的小腿掐出青紫。 澄澄脸色苍白,他回头看了看我,最终想出一个最委婉的回答方式:“爸,寒阿姨,露露当然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言毕,寒阿姨有意无意的松了口气,一瞬之间有些轻蔑的瞧了我一眼,老傅则用愁闷的眼色看我。 “可我年纪还小,没眼界没见识,没有能力给露露承诺,我自己对我自己的未来都是一片迷茫,试问露露能接受我这样一无是处的未婚夫吗?就算露露愿意,父母为儿女计长远,寒阿姨您能接受我这样的女婿吗?”澄澄自讽道,他是骄傲的,我从没听到过他有这样的言语,现在却是似笑非笑的摇摇头,“与其未来让您失望,不如等将来,我真正立业以后,您安心了,我再去求娶。” 把什么话都说到最好了,连寒董都有点慌神,连忙说:“辛辞不也还是小孩子嘛,照样和时时在一起,没关系的,以后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奋斗。” “还是我能力不足,怎么比得过我姐夫。”陆澄澄颔首落魄道。 “妈,还是等我们相处一段再说吧……”寒露虽然失望,但还是向着陆澄澄说话。 寒董面露难色,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松口,可惜她话还没说出一句就被陆茵茵打断。 “这样好的婚事,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陆茵茵涨红着脸站起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惋惜与贪婪,“寒董,我家澄澄不懂事,你别听他的,他有时候是有些自卑而已,也怪我没什么出息,从小时候没让他见过这么大场面,但其实他从小到大,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以后也肯定会大展宏图,配得上您的女儿的!” “妈……”陆澄澄失望贯彻眼底。 “寒董,我们家澄澄肯定是喜欢露露的,每天放学回来还不就是说着露露那点事,他从小啊,性 第149章 梦罢(下) 接上回,默读忽然跟我说那样奇怪的话,我回过头去。 这是高家,如果被人听到,可想而知我此后过日子会有多艰难,被人拿捏了把柄胁迫,可是我偏偏就是想听。 默读走到我身后很近的地方,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奶香味使我安心。 “在外面的应承是那么说,当着我的面也就没必要了吧。其实你并不开心,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开心,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因为他们原本也就没有几个人是来贺你新婚之喜的。你匆忙成婚,是因联姻,而非你自己的本意,我明白你顾忌家族荣辱,也明白作为一个家族的大小姐在这个时候有多么不易,你不仅要为今日的婚礼付出你的未来,还要提前准备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可未婚夫突然暴露先前有婚约又打的你措手不及,你作为傅家的孩子高家的妻子却不能有半刻为自己伤心为自己难过,而是要赶紧振作以求两全。你喜欢他,但是也没有那么喜欢,对吗?”默读轻声说。 我满心烦躁,不是因为他,只是最后那一句话。 “默读,你别瞎猜了,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个原因更多还是要偏向我的,傅家是我的家,荣耀也是我的荣耀,如果不是因为利益我也不会牺牲我自己!”我厉声道,可又一想,我凭什么跟他撒火?顿时又偃旗息鼓背过身去,“我只是觉得,今天有点太乱了。” “可我是在跟你谈感情问题,你却跟我说利益?”默读不再嬉笑,十分严肃的说,“你帮过我,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尽我所能,让你好过一点,你不能说的就让我说了吧,说出来总能让心里好受点。” “我们什么关系,你何必为我多做这些,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要知道你今天的话要是传出去,高家人不会放过你的。”我叹了口气。 而默读却突然十分欢快,“没关系。”说着刻意凑到我耳边,愉悦的情绪甚至透过身体传入灵魂:“义父会好好保护我的。” “你……”我哭笑不得,回头见他挑了挑眉,“那是我爸!” “提亲之后也是我爸了。”默读自得道:“你得好好感谢我呢,要不是有我,你一赌气都要成你未婚夫的嫂子了。” 阳光下,他的瞳孔是乱人心弦的棕黄色。 我一叉腰:“诶林默读,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昂,怎么着你在别人面前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到我这儿就这么开放呢?”说着说着也不由得发笑,因为他又脸红了。 上一世的时候默读莫名其妙以为我喜欢幽默开放的,情不自禁的就去学赵看海的样子,小海子是全班最活跃的,听见默读这想法居然还给他出主意,最后被我连人带攻略一起摁进了下水道里,此后好长时间都不敢靠近默读,怕把他给带坏了,当然,更怕挨我揍。 默读抿着嘴讪讪笑笑,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就好像他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一般,沉默了好一阵儿,他才吟吟开口:“你说过我很像哥哥,虽然不喜欢做别人的替身,但是如果你需要,就尽管把我当成他吧,只要你不嫌弃,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说给我听。” “所以你是刻意在学写哥的样子?”我怔了怔。 “你说过我很像他,第一次见我还认错了。”默读瘪了瘪嘴。 说他像吧,这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说不像吧,又有期望,时不时抬头怯怯的看我一眼。 我轻笑笑摇了摇头:“默读,人都有自己的个性,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了,没有必要去刻意模仿谁,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和写哥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在我眼里,他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但那是对于亲人来说,而你是我……”说到这儿忽然停顿,心底也不知被什么触动。 “是什么?”默读歪了歪头,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最好的朋友。”我顺口说,“对于朋友来说,你当然也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顶多也就是脑子笨,有时候会跟不上这么多人同时谋划,是因为这个才心烦,实质上我和高辛辞的事情说来也简单,谁家小情侣还不闹点儿矛盾了?正好赶上这个时候而已,他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女朋友,他又对我那么好,结婚是迟早的事,提前订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说罢,我长舒一口气。 是为了我自己和辛辞解开心结,也是为了从此往后,对默读死心,我们两相之间保持最合适的距离是再好不过的了。 默读听完我的长篇大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为我高兴。 “你自己开心的话,那就最好了。”默读眼神偏离了一瞬,很快又转过来微笑着问我:“所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喽?” “当然,不喜欢我干嘛要招惹。”我摆摆手,“他这个人啊,就是要强,容不得自己生命中有半点不好,又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才会觉得他和寒露订过婚我会介意,可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过眼云烟,我相信他,说的再难听点就是侯夫人说的那样,我也订过婚,我们两个扯平了,再且说了,谁还没有个缺点呢,我自己缺点还满天飞。”我倚在栏杆上,遥望着远处湛蓝的天。 默读笑出了声,我还疑惑,直到他仰着头指了指我身后。 我心下一惊,回过头,果然是高辛辞呆呆楞楞的站在那里,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像是喝醉了,可又没有。 他快步走上来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简直像是要把我整个儿的融进他的生命。 “时时,我会改的,你相信我我都会改的,你一直喜欢我好不好……”高辛辞搂着我,在我耳畔边低泣。 而我…… “我的小祖宗,默读看着呢,你这是干嘛呀,回家,回家想怎么哭怎么哭好吧?好啦好啦……”我拍着高辛辞的后背,眼看着他都好一点了, 论心:戏中(上) 过了正午了,层层暑气褪去,老宅门外的烟火声渐渐消退,林默读转过一个门弯,笑容敛去化为风平浪静,他仰了仰头望向远处的天。 远处飘来一片乌黑厚重的云,默读嘴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猜想,今晚上估计要下雨了,可以把整日喧嚣污浊的气息除去。 早已注意到身后满心厌恶的呼吸,他整了整衣衫,拿出最好的状态:“高阿姨,您要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晚辈的话还是早一点说,过了今天,我就该去接我妹妹回家了,以后都会很忙,您大概就很难见到我了。” 言毕,高琅越虽然惊讶倒也丝毫不客气,迈着步子缓缓从朱红的圆拱门之后走出。 默读转身,带着得体的微笑躬了躬身:“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不要拿这副弱小的身躯来挑战我们高家世代从商的权威。”高琅越站在阶上居高临下道,微风拂过,将她湖蓝绸缎的旗袍裙角掀起雍容的弧度。 “晚辈从未有过异心,听不懂您在说什么。”默读依旧是一副表情没变,仿若一个被标注好指数的机器人。 高琅越隐隐有些怒气,但还不至于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发作,她轻启朱唇:“你喜欢时时。” 默读听罢淡然一笑:“当然,难不成高阿姨不希望我喜欢时时,而是讨厌她?” “孩子,跟你说正事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嬉皮笑脸的,我的耐心有限。”高琅越和声笑道。 默读歪了歪头,琢磨了一阵儿。 “嗯……好吧。” 默读轻轻笑笑,再抬头时是冷冽的严肃。 “您是来找我算账的。”默读抬脚,饶有趣味似的左右踏步,忽而想到什么才站定,背着身似如自嘲一般道:“我是喜欢时时,但那又怎样?高阿姨,您已经赢了,何必再这样咄咄逼人下去呢,就不怕我哪一天状告给傅家,傅叔叔也是警告过您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很难不怀疑到您的身上,为我、损害到您身上,得不偿失。” “小朋友,你未免有点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傅家会袒护一个动不动就耍点小聪明的你吗?”高琅越昂首冷笑道:“时时,是自愿嫁进我们高家,就算她不愿意,为了我儿还有她自己家族的荣耀,绑也把她绑进家门。还有,要知道,你的母亲林舒媛做了怎样对不起傅家的事,天价的抚养费源源不断的进了医院,却把时时养成这样体弱多病的模样,你要是不知道,我可以给你好好讲讲。” 默读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在此之前晚辈先给您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两个母亲,一个爱子,即使变得骨瘦如柴,照样还是将所有的财富美好留给儿女,纵有不公,一腔爱子之心纯然于肺腑,所以依旧感动了女儿,另一个也是爱子,为了自己孩子开心,可以尽一身所能将世间美好统统收入儿子手下,以各种因素层层相迫,毫无底线,将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也留在了儿子身边,儿子好,便也对那姑娘好,但若有一天儿子不好,那姑娘、也就不一定了……” 默读说罢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高琅越高门大户出身,龙血凤髓的存在,一生中也是难免见到这样不怕死的,不禁心中暗骂:跟他哥哥那个弄巧呈乖的小畜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默读仍旧滔滔不绝:“两位母亲,姑娘都管她们叫一声妈,一个负她十三年,一个毁她后半生,都是亏欠,可是您来猜猜,那姑娘她更恨谁?” “只要没有你,时时还是会和我儿好好过日子。”高琅越笑吟吟道,眼底是渗人的寒气。 默读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何必呢,高阿姨您大概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小人,不易生怒,怒了又不易偃旗息鼓,您或许会不在意,会嗤之以鼻,可我也明话告诉您。”默读停下步伐,正身颔首道:“我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人生无欲、无憾,所以不惧,向死而生,活的就是一个痛快,谁要是让我劳动起来了,我就是被挫骨扬灰,也要毁了仇敌最为珍视的东西。” 高琅越抬眼看向面前孩童冷酷至深的瞳孔,一时也笑不出声,难以相信这次棋逢对手,她点了点头:“孩子,你很好。” “高阿姨,您刚才说的话晚辈都录下来了,我不打算胁迫您什么,只是请您自重。赢者,不需要再压迫失败者什么,晚辈无意宣战,也不希望这段录音出现在时时的耳边让她平白又添一桩烦心事。晚辈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您,这世上的感情分为三种,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愿意上天把我生做女儿身,至少是现在,您就不会疑神疑鬼了。”默读得到满意结果,躬身轻笑。 高琅越扯了扯嘴角。 鸣金收兵的刹那,傅鸣瀛恰巧出现在假山石后的走廊边缘,他慈和的笑着招了招手:“默读,外面太阳这么晒,一会儿再中暑了,我可没法跟你母亲交代,快回来吧。” “是,爸。”默读颔首,回头还不忘向高琅越道别:“多留不宜,晚辈先告辞了。”说罢便跟着傅鸣瀛离开。 曲径通幽处蜿蜒回折,从天上向下看,这里呈现优美的弧度。 步伐声整齐,林默读不紧不慢的跟在义父身后,极尽谦恭,未尝有一点出错,但也不卑不亢,坚韧不拔。 走到人迹罕至处,傅鸣瀛才幽幽开口:“默读,你说,让外人以为时时惦记的是个死人,总比再为此加害了一个活人的好不是么?” 默读会意,讪讪笑道:“您都听到了。” “聪明的孩子,不会选择把方才的那些话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傅鸣瀛拍了拍默读的肩膀,“好孩子,不是怪你,我人老了,见不得血腥,当年没能保住你哥哥已经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了,可再怎么说小写那边我是尽了力的,他是病死的,可你不一样,你原本健健康康的,你有大好的未来,没有必要为了 论心:戏中(中) 郑琳佯听到这话,既痛心又无奈的笑了笑,有了爱人的助力,她终于有勇气仰了仰头望向星空,伸出手去,可仍旧什么都抓不到,还是失望,苦难夹杂着泪水盈盈落下。 在傅鸣瀛看来,她却是狂笑,疯狂的将要喘不上气,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 好一阵儿郑琳佯才恢复正常,傅鸣瀛手上的动作继续,刚才那姑娘没有一起拿毛巾过来,他就从怀里取出手帕给郑琳佯擦脚,同时十分平淡的说:“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给你的药你按时吃。” 郑琳佯有些哀怨,她指尖轻轻的推了把傅鸣瀛的肩膀:“你那好弟弟能疯,我不能,真是厚此薄彼。” 傅鸣瀛知道她说的是威廉,故而苦笑:“他发疯,伤的是别人,你发疯,伤的是自己。”说着,他抬起郑琳佯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拿了一旁的酒精爽快的浇在郑琳佯的伤口上。 郑琳佯疼的有些扭曲,可习惯问题,她发不出任何呻吟了。 傅鸣瀛利落的消完毒,撒了药后将纱布裹上去,而后才拿了小凳子坐下,两手捂着前妻的脚为她取暖。 郑琳佯缓过来不禁落泪:“时时不在我身边,我整天整天的见不着她,没有人提醒我吃药,就是说了我也不想吃……”哭了好一阵儿又悲哀:“老傅,我老了,我能感受到我没有几年的活头了,可这场戏我还看不到个边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或者是疯的没有自我了,你也不要懈怠,别把真相告诉时时,就让她这么恨我吧,把戏演完,让她离开。” 傅鸣瀛心尖儿上颤了颤,外表还是装作镇定自若道:“你不老,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小我五岁呢昂,永远都是小姑娘。” “我刚说的后半句你都没听啊,老不老这事儿重要吗?”郑琳佯气笑了,左脚轻轻的蹬了傅鸣瀛肚子一下,“闺女都要嫁人了,我还什么小姑娘。”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又拧得像个中国结一样,戳了戳傅鸣瀛的嘴角:“程菱是小姑娘,算算时间,跟了你也不少时候了,你说我也是奇葩,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老婆了吧?那小妖精伺候的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不用管。”傅鸣瀛并不抬头,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郑琳佯的脚背。 “怎么能不管,我告诉你傅鸣瀛,我不在乎你喜欢谁睡了谁,你必须得给我保证,除了傅疏愈那个小贱种之外,你不能再有别的异生之子,否则,我就算是死,我也带着这群小贱种们一起死!”郑琳佯一面痛哭一面瞪着眼威胁。 傅鸣瀛张了张口却无话,捧着她那张瘦削苍白的脸,擦去上面浑浊的泪水,好一阵儿才缓过来道:“她生不了了,你放心。” 听到肯定的答复,郑琳佯却依旧默默,哭不出声也笑不出来,可怖的嘴角反复撕裂又愈合,到最后是靠在傅鸣瀛肩上淡然:“她原本有更好的前程,虽然是个墙头草,可这乱世之中不会耍点儿小聪明也是不行的,我毁了她,死后一定下地狱,就只靠你能对她好点儿给我减轻刑罚了,其实她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可偏偏就是输在爱你这点儿上了。” 傅鸣瀛凑近郑琳佯的额头,无声的哽咽着吻了吻:“你是我老婆,我只要你。” 郑琳佯嗤笑,怀抱却也更紧了些:“别说这个了,时时那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进不得退不得,最近她倒像是习惯了,不吵也不闹,乖乖的订了婚,身边的人也还算得力,小写给弄来的梁森算一个,老二那边又送过来一个小姑娘,叫秦柯的,干活都利落。” “老二?”郑琳佯听到不妥,不由得抬起了头,对上傅鸣瀛因疲惫深深陷入的眼窝,沉吟片刻道:“老二啊,那你还是好好查查那姑娘的底细,虽然这些年来,老二不争不抢默默无闻,但你也清楚,他是个心有成算的,再加上现在傅鸣棋回来了……你要牢牢的记着,老二媳妇是怎么死的。” “人又不是我杀的,鸣堂自己也明白,这就是命啊。”傅鸣瀛将妻子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郑琳佯苦笑笑,摇了摇头,“他一辈子过的苦,好不容易有个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又早早离去,人死了虽然不关咱们的事,可难保他不会怪罪到你身上半分,我知道你们是兄弟,四五十年了总有感情在,可是鸣瀛,架在这家族天平另一端的是咱们的女儿,咱们唯一的女儿。” “罢了,我都明白的,你好好养病,外面的事、就交给我。”傅鸣瀛轻声道。 院内安静了一会儿,夏夜知了的鸣叫声格外清晰,但这声音却又是嘶吼一般的,让人听了悲恸,听了发疯。 郑琳佯忽而唱起悠扬的童谣,声音婉转细腻,手里空空拍打,仿佛怀中有个酣然入梦的小婴儿。 一曲唱罢,刚想接上下一首,又被傅鸣瀛黯然止住:“别唱了,别再坏了嗓子。” “我想时时……”郑琳佯泪如雨下,”我好一阵儿都没见到她了,她怕是恨死我了吧,我这个妈当的,还不如养母,连自己女儿的婚宴都去不了……” 傅鸣瀛神色一瞬悲哀,不由苦笑:“你还是不去的好,时时她……并不开心。” 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可真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肝肠寸断。 郑琳佯修长的指甲几乎刺进傅鸣瀛的皮肉里,她愤恨砸拳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像我说的,从我肚子里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亲手把她送走!总比留到今天让外人糟践的好!” “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傅鸣瀛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约是自己的身世,他深深叹了口气:“至少,时时曾经真的快乐过,这一辈子也就值得了。” “可是现在,她的快乐要被毁掉了,老傅,你不忍心自己动手,我也输了,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郑琳佯喃喃道。 “让她是傅家人,可又不是。”傅 论心:戏中(下) 陆茵茵听过老傅的话后只觉内心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甚至比天上正在打的都吓人,她也顾不上怕了,赶忙从座位上起来,到丈夫面前单膝跪地,楚楚可怜的握着他一只手哭丧道:“老公,这怎么还是入赘呢,咱家澄澄怎么能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啊?” 傅鸣瀛终于见到陆茵茵痛心疾首,顿时喝茶都有了心情,抿了两口冷笑笑道:“寒家是女人当家做主的家族,女儿就算是高攀都很少外嫁,寒露又是寒家嫡系的独女,这些你是第一天知道吗?你亲手送你儿子入赘,现在反过来求我,我能怎么办?” “啊?!”陆茵茵方才明了,顿时浑身都颤抖,暗恨自己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不由得都想扇自己耳光。 傅鸣瀛不紧不慢,见状还觉得不够似的,再添了一把火:“这有什么,我都不介意,时时不也是嫁出去了么,反正就算入赘了,澄澄还是咱们族谱上长房一脉的长子,是我的好儿子不是么?” “那怎么能一样!时时是个姑娘家,她嫁人自然是常理之中啊,澄澄怎么能和她一样呢!”陆茵茵泫然欲泣,“扑通”一声坐在地下哀嚎。 “你自己也是女人,竟能说得出这种话,女人嫁到婆家受委屈,与父母别离就是应当,男人就不能入赘了?”傅鸣瀛冷笑笑。 “老傅,澄澄毕竟是你儿子啊,咱家还比寒家高一档次,真要入赘了咱家是要被人耻笑的。”陆茵茵见打感情牌不成,赶忙又换了道路,此刻那眼神比当初要上傅家族谱还坚定,不知道内情的还当这位夫人有多替夫家考虑。 傅鸣瀛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品味着手里的普洱茶悠悠然道:“咱家和高家也是门当户对,甚至先前若没有老爷子的帮助、她高琅越也做不得高家的掌家,她的儿子高辛辞没有入赘到我们傅家,反而让我女儿嫁过去给他家生儿育女,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老傅,澄澄是你儿子啊,你不能只想着女儿,就不为他考虑了啊……” “也对,澄澄是我的儿子,时时却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可以在这里惺惺作态的恶心我,自己无需关心还不让我关心,这又是什么道理?”傅鸣瀛达到目的也不愿再多说,抖抖身上的衣物便起身,临走了才居高临下的甩下一句:“我不是没为澄澄考虑过,是你,亲手把他推进火坑的。从今往后,谨记你自己的身份,也记住你是怎样才有的澄澄,时时的宽容不是你在这个家指手画脚的资本,离两个孩子远一点!” =================== 夜幕笼罩后的临江并没有早早进入梦乡,赵家庄园就更不会了,为着太子爷赵看海中午光顾着看戏没吃饱的原因,赵家上上下下忙碌着,正餐、甜点、水果、一应俱全,赵看海与父母坐在院子的凉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逐渐有点儿迷糊了。 最主要的是心里还憋着事,他等了好久,往常父母忙碌,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绝对不能再忍,于是赵看海拍案而起! 吓的赵老爹差点儿把吸管插嗓子眼儿里,还当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孩儿他娘生了气,不出三秒钟掏出搓衣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不……不是我拍的啊?”赵老妈打了个嗝,随后满腹疑惑的看向儿子:“怎么了我的太子爷?” 赵老爹这才发觉跪早了,赶忙起身,还带点儿怨气捂着心口道:“儿啊,你爹有高血压,你娘欺负我就算了,你省省心昂!” “爸,妈!我是有大事要告诉你们!”赵看海一踮脚一挑眉,让老两口都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眯了眯眼。 “你……”赵老爹挑眉试探道:“又作什么妖被时丫头按下水道里去了?” “那活该,我跟你说儿啊你就欠揍,生你之前应该给你生个姐姐来着,现在也就时时和辛辞那俩孩子能治你,要不是他俩都是独生子啊,妈非得去登门过继过来一个不成。”赵老妈碎碎念道,赵老爹连忙恭维着喂了颗葡萄。 赵看海嘟了嘟嘴委屈,可一想到更重要的任务又不敢去多想这些,连忙反口道:“不是啦妈!傅姐现在刚结婚,才懒得理我呢,我说的是我的终身大事啊!” 谁知此话一出爹娘更惊讶了,赵老妈一口葡萄差点儿噎嗓子眼儿里,目瞪口呆道:“儿,你千万别想不开去抢亲啊,妈知道时时那闺女很漂亮,但你也不看看她对象谁啊?保命重要!” “更不可能是傅姐啦!那在我眼里,傅姐跟亲姐姐一样!”赵看海一跺脚。 “那是谁啊?”赵老爹见儿子开了窍,顿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赵看海小脸一红,可又担心,极力装作乖巧的模样坐下扭捏作态好久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赵老妈不耐烦了,一巴掌差点儿把桌子劈两半。 “嗝!是静蕾!”赵看海吐出一句。 “静蕾……是哪一位?”赵老妈推了推眼镜,与赵老爹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我们见过吗?” 而赵老爹只关心:“漂亮吗?儿啊你长得不咋地,完全没有遗传我和你妈优秀的基因,为了下一代儿孙着想你的眼光也得放长远一点!”赵老爹语重心长道。 赵看海怔了一阵儿,仔细端详了老爹邋里邋遢五大三粗的模样,干笑着露出了自己像极了土拨鼠的小牙,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老爹娶了老妈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儿精精干干的,哪像你!臭老爷们!”赵老妈听着想笑,可强烈护短的心思还是让她给了老公一巴掌。 “媳妇儿息怒~”赵老爹抓着媳妇白白嫩嫩的手亲了一口。 “爸妈,我还在哦……”赵看海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不甘的想要反抗一下,脸颊肌肉抽动,直到爸妈收敛一点他才长舒一口气说:“来过的,只是你们经常不在家,要么就是忙,大概是没记住,今天也见过,就是……在门口招呼你们的那 第150章 聊以新颜待今朝 接上回,我们一家从婚宴离开。 陆澄澄回来这一路上也差不多清醒了,可心里还是难过,又不说,就挤在角落里呆呆地坐着,二叔和表哥他们是一向不喜欢理会他的,这时候能跟他说说话的也就只有我了。 毕竟当初我订婚难过的时候也是他陪着我的,我不占他便宜。 回家后,我拉着他喝了半天的酒,不过我也知道他酒量不好,为了营造一种我们在“借酒消愁”的氛围,我给他调配的“酒”是葡萄汁和酒精一百比零点一的比例,陆澄澄为此无语苦笑。 不过我更无语,因为就算是这样,陆澄澄还是喝多了,趴在我肩膀上睡得要多死有多死,跟那鱿鱼似的,吸住了扒都扒不开!无奈得很,但也不得不允许他在我房间的窗台上睡着。 瞧了瞧阳台门关上了,我也就安心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隆隆的雷声带来闪电,忽而照亮寂静的夜空,又是一夜疾风骤雨。 默读跟我说的话一向很准,刚刚才给我发的要下雨,叫我别出门,天气预报都报晴天,比不上他“夜观天象”。 我回了个消息,叫他早点休息,对面很快回复:“你也是。”顺便带了一张他和默念的合照。 我轻笑笑,趴在窗户边沿观望空山新雨落,顺流滑过前院的小溪潺潺,水流绿莹莹的,天然的宝物不加雕琢,比起院子里堆满的聘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起聘礼,看见那堆乱七八糟放着的俗物我就心烦!前几天就送过了,那摊子还没收拾完,今天晚上又送,这百十箱的东西我多会儿才能收拾完啊……高辛辞也不知道找点儿轻巧好放的金银细软,我要那么一大块檀香木干哈嘛玩意儿!还有,我家有没有人会弹琴,他送我一把古琴是几个意思啊? 嫌我没学问??? 说是高家长辈加上他补了几样送给我的礼物,我确实是很喜欢收礼物的,但是他干嘛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呐!我没有准备回礼啊,介个样子真的让我没法做人…… 小叔问我什么感想的时候、我只有“愧疚”二字可言,目瞪口呆,可给了小叔好机会好好的嘲笑我一番,而后叫人去库房挑挑拣拣选了几样送回去。 好在今晚的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次日早上才又热闹起来。 寒露的爸爸过来了,跟老傅在书房说了几句话,我偷听了几句,大致内容还是关于露露和澄澄的婚事,说实话,他们家考虑的还真是充分,既保全我们傅家的颜面,也让寒家后继有人。 露露还是算作出嫁的,但他们俩将来必须生一儿一女,男孩姓傅,女孩姓寒。 老傅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请萧先生留下来吃早饭,萧先生颔首谢过却不肯留,回家为女儿做早饭去了。 饭还没好,小叔就拽着二叔到餐桌上说笑去了,念叨着不待见寒董事长,可她家这位赘婿萧先生说话是个好听的,长相也温和,看着就像个受气包,老傅则把我叫进书房,关上了门。 他并不吭声,只是拿凉了的煮茶清水倒进花盆里当做浇花了,等我先开口。 我将手机里和梁森的聊天记录打开,上面是寒董事长在外与孙阊平尚明誉来往的证据和诋毁我傅家的条例。 “世上的人就是这样,自己的错误永远看不清,我自己也是,但更多的是可悲这副多情的心肠,优柔寡断,永远没个自我,想恨的人,不能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因为她是、寒露的妈妈是吗?”老傅温和的笑笑,将茶壶放在桌上,“就算想恨哪个,不要自己动手。” “我知道啊,我也没打算报复,因为没有那个必要,而且据梁森那边的可靠消息说、露露的妈妈也就是暂时性的利用了孙阊平,并没有打算跟他深交。”我耸了耸肩叹气道。 老傅依旧是那副若无其事的神色,摸了摸我的头发,“她倒是想深交,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要跟咱们这么多家斗,威廉,可看不上她。”说罢又冷笑。 也罢,威廉就是这样捉摸不透的人,当然他也有本事找得到更好的帮手,瞧不上叛徒也是应该的。 “吃饭吧。”老傅捏了捏我的脸,“我有话跟你和澄澄说。” “好。”我平淡回应。 出了门过院子走廊到西院的那个大餐厅去,大家早都准备好了,连酒醉的陆澄澄也泼了自己两盆水清醒了,只等我和老傅一来就开饭。 老傅看上去仍旧很疲惫,因为昨天的事情至今还没缓过神儿一样,但叮嘱我和陆澄澄时还是十分温和。 这也是自打我知道他看待陆澄澄的态度后,他第一次对陆澄澄这么有耐心,此刻一手拉着我们的一只手,粗糙的大手将我们整个儿包裹在一块。 “时时,澄澄,昨天订婚的事情,爸知道,其实你们心里都是不大愿意的,年轻人向往自由,心里都有自己的成算,但时局如此,你们都要做出一些牺牲,爸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想清了,你们就先熬过这段日子,等将来,没有外患了,婚约取消,你们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懵了。 陆澄澄也有点儿惊讶,不过短暂之后还是欣喜,他不可置信似的,还担忧自己是做梦,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疼又问:“爸,我也可以找自己喜欢的人吗?” 老傅听过之后哭笑不得:“当然啦,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分别呢?”只是说罢又意识到什么,从眼底就能看出亏欠。 但陆澄澄不觉得,只是欣喜。 跟上一世的差距太大了,我一时也有点儿缓不过来,吃饭的动作也慢了点,楠木筷子都被我咬出一个印记来,但片刻之后又默然。 老傅这样的决定做的太晚了,我已经没有疯狂追求自我的勇气了,未来是什么样的场景,我的选择会使未来发生什么改动,我都已经见识到了,没有必要再去害了什么人。 所以,我也只能为陆澄澄开心了,我拍了他一把:“现在可舒坦了?拉着我陪你买醉,那酒烧的我 第151章 开学季 接上回,自打高辛辞好几回翻了傅家的墙头、又当着我家中长辈的面儿亲我之后,老傅果断出手把围墙又修高了两三米,并加上了铁丝电网,即使搞成这个样子,原本园艺风的围墙就会变得好丑。 高辛辞也是的,明知道老傅刚刚把我这朵小花花插进他这坨牛粪里、正在气头上,他还跑过来显眼,被揍都是活该的,不过为了防止我守寡,我选择让梁森带人去暗中看顾他点。 可别在哪一天,夜黑风高处,杀人放火时,他被谁谁谁派人拖进小树林里揍一顿…… 呼!不敢想不敢想! 不过就当我以为在开学之前我都要憋在家里守活寡的时候,月老他老人家显灵了,预估时间开学还一个多星期呢,因为家里要有大量的客人来的缘故,老傅和二叔小叔他们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我们这些小辈先送到学校住一段去。 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决定联系“家长委员会”的其他成员,邀请他们把孩子提前送回学校,而学校会举办一些活动,例如说篮球啊、摄影什么的,还有自习课可以拿来给同学补作业。 学校人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外面人是不敢动手的。 除此之外,为了能让表哥读博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以及将来的工作经验,二叔果断把他塞进学校当了副校长,美其名曰“历练一下”。 嗯,历练就当校长了! 夭寿嘞,本来表哥揍我还没个底儿,现在好啦,把理由都摆到他面前了!我上课贪个睡什么的可是常事儿啊…… 我正懊恼,老傅接了个电话,又送了个好消息来。 陈家叔叔听说了表哥要去学校教书的事情,正好他闺女回来,果断也把女儿陈伊宁送进了学校当老师。 很好,未婚妻来了,还是永恒的白月光,那表哥估计没工夫理我了! 此处解释一下,我并没有不喜欢表嫂的意思,只是很好奇表哥的初恋长什么样,我当然还是更支持表嫂和我表哥在一起的!我会尽量拦着他们亲热的……啊呸我在说什么。 总之捣鼓了一阵儿,次日一早,老傅就把我和澄澄送回了学校,到了地方果然不出我所料,高辛辞早在大门口等着我了,张着双臂,似乎在等待我飞扑进去,直到他看到我身后帮我提过行李箱的嘴角颤抖的表哥。 高辛辞瞬间石化。 表哥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高辛辞,就这样两边翻转。 我真可谓尴尬至死,赶忙推着陆澄澄上去把高辛辞推走。 回学校的同学不多不少,别的校区不清楚,但高中部这一块,临江校区一共是有两千七百多个学生,来了个零头,但也足够让表哥头大了,他要听学校的管理员做好的策划,做什么活动什么时候做活动,都要他一个人来裁定,毕竟,现在他是这所学校里到校的唯一一个校长喽。 晨星的老师都是教授级,说放假就放假,老傅也招惹不起,所以此刻回学校任教的都是些助教老师,校长就更难请了,何况老傅也没有时间去和他们消磨,他还在家里待客呢。 我终于得了闲,趁表哥走开,我把行李箱往宿舍楼一扔就到高辛辞早就等我的地方好好腻歪了腻歪! “我可想死你了亲亲宝贝!”我像只树袋熊似的扒在高辛辞身上下不来,照着那张光滑细嫩的小脸“啵、啵”就是两口,吸得通红。 然而高辛辞:“好了我的小祖宗,等会儿再亲啦!” “为什么要等会儿!再等会儿我哥来了,你别磨叽快点儿的!”我说着就要解扣子,高辛辞却一把抓住我两只手,我有些烦躁的推开:“诶呀你放心好啦,这边儿的监控坏了,梁森刚告诉我的,我哥哥叫人今天晚上来修呢,不会拍到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宝宝……”高辛辞的脸鲜红欲滴,先说好,这个真不是我吸的,我就吸了两口,他现在是整张脸通红。 “那为什么?你害羞啊?”我歪了歪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少废话,我在家一天要憋死了!”说罢又满脸鄙夷的去拽高辛辞的衬衣纽扣,力气太大,甚至都让我拽掉两颗。 “时时……有人,有人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有人,咱俩不就是人嘛。” 他越反抗我越强壮!可正当我扒衣服在兴头上的时候,我的大脑却突然运转了一下,把高辛辞那句话好好思索了一番。 嗯,有人。 等会儿!有人! “谁啊?”我突然惊醒,目瞪口呆的从高辛辞身上跳下来,惊恐的回望四周,然后就在一个美丽的花坛小角落看到了与土拨鼠同宗的可怜的小海子一只,手里还抱着纯真未成年人的标志,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 当我看向他的时候,小海子弱小的心灵也遭受了重创,玩偶熊跌到地下。 “姐,你们俩居然……”小海子一面说着,指着我俩又捂上嘴,眼睛睁的碗底一般大。 高辛辞怨气满满,咬着牙拍了下我后身,简直没脸见人。 “我就说有人吧……” “你不早说!”我同样咬牙切齿道,随后背过了身,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气不过,我和高辛辞幽个会,小海子来捣什么乱啊?遂义愤填膺揭竿而起,“你来干嘛啊!刚才你什么都没看到,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我龇牙咧嘴的揪住小海子的耳朵,哦我的叙述有点儿问题,我好像抢了本该属于小海子的形容词。 嗯,那就给他升个级,勉强形容是痛心疾首吧! “姐!你放心,我不敢,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把你和老高亲嘴儿还扒衣服的事告诉副校长的,疼!” “你还说你还说!”我一计九阴白骨爪上去,小海子立刻闭嘴,好一阵儿消了气,我才想起来问最重要的事情,拍了拍小海子的肩膀,差点儿被吓得跳起来,“诶,话说你来干嘛啊?你不是一向躲我和高辛辞远远的么?” 赵看海委屈巴巴的揉了揉伤处,真是再不包扎就愈合了,可怜兮兮的 第152章 出糗 接上回,小海子的父母来了,我自己还没好好感受一下见家长的感觉,虽然结过婚,但也没啥经验,现在居然要去帮别人见家长! 我滴个天爷呦,要我小命了,也罢,都是兄弟,硬着头皮也上了。 到了校长室门口,正好碰上早早在那里等待的静蕾和刚到达的赵家父母打招呼,静蕾满脸红晕,隔着胸前的皮肉我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汹涌澎湃的,大概是几分钟前才终于猜透了赵看海糊里糊涂的表白,现在就突然要见家长,心里紧张无比,看到我们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赵家父母感受到身后有人,赶忙回头,赵家阿姨出于各种原因还挺喜欢我的,立刻就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大侄女儿!诶呦你也在呢,新婚快乐哈,上回阿姨看订婚宴情况那么紧张,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句呢,今天正好见你,你可千万别跟阿姨客气啊。”说着就摘下手里的金镯子往我手上套。 我直接一整个目瞪口呆:“真不用啊阿姨,这太贵重了,再说了订婚宴您已经送过很多了……” “开玩笑,在外面装样子的东西怎么能当做阿姨的心意呢?拿着,拿着昂!”说罢又转头看向高辛辞,拍了他硬邦邦的手臂两下又一股赞许的目光:“好孩子,年轻有为,站一块和时时就是搭配,郎才女貌的就是养眼!” 高辛辞倒还镇定,大概是应付我家人次数多了,见到赵阿姨这种直爽、尤其是和善的模样都轻松了,当即便颔首笑道:“谢谢阿姨。” “客气,帮我给你妈妈带个好,哦,还有时时,帮我给你爸爸和二叔带个好。”赵阿姨笑道。 正巧此时小叔也来了,突然从赵阿姨身后挤过来满脸幽怨的问:“她小叔呢?为什么不问了。” “你不就在这儿么?你约的我家老赵一块喝茶,还怕见不着你不成?”赵阿姨笑道,可就在这种其乐融融,感觉一切都还顺畅的时候,赵阿姨却突然把我们几个拉到一块小声念叨了句:“我紧张啊,你们给我想想办法!我该跟那姑娘说什么啊……”说着又暗暗的瞥了静蕾一眼。 我们这时才“恍然大悟”,高辛辞毫不掩饰的压着声音嘲笑道:“所以阿姨,您这是把我们当挡箭牌了是吧。”表情状如猥琐滑稽脸。 “少废话,小崽子我可告诉你哦,我儿这门婚事不成我就挑唆我儿抢你媳妇!”赵阿姨当即“恐吓”,脸上却还蹩脚的表现着得体的笑容。 “我不乐意哦!”我当即哭丧个脸,赶忙躲到高辛辞身后去。 赵家富贵是富贵,家风自由是自由,我未来老公从一个帅哥变成一只小土拨鼠我可不愿意! 高辛辞更是汗毛倒立,当即就背叛了小海子,夸张的五官皱在一块坦白道:“阿姨,其实我们就是赵看海叫过来帮助您们聊天更自在的僚机,您尽管发问,我们打配合。” “很好,靠你们了。”赵阿姨十分满意的拍了拍高辛辞的肩膀,随后便又背回身去和赵叔叔挽着手并排站住,然后,就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同理,静蕾见到这一场面也不知如何应付,我看她这模样,笑得脸都快僵了。 还得是小叔这个“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上去打断了这个尴尬的场面:“我们要不要进去说?在这里被小朋友们撞见,还以为学校要举办雕像活动呢。” “啊对!那个……咱们进去吧。”赵叔叔讪讪笑道,搓了搓手。 “叔叔阿姨您们请。”静蕾逮着机会,赶忙躬身开了门。 众人这才提着一口气进了门。 这间校长室是以前一个姓曾的校长用着的,不过前几年突发脑梗,因为身体原因不便工作就辞职了,这一段也没有人再用着,久而久之就被来学校的校董们当做了休息室,三室一厅的结构让人看着也很舒服,按老傅和赵叔叔他们的意思是,等年后就把这地方重新装修一下就改成会议室了。 长辈们依次在客厅沙发上落座,我们几个小辈自然就是恭敬乖巧的站在长辈身后,按说见家长无非也就是表现一些勤劳能干的优良品质,我缓了缓之后也就没那么担心,至少帮小海子和静蕾见个家长这种事总比不上小叔又见到高辛辞拉我手就投放眼刀可怕。 高辛辞咽了咽,赶忙松开我,规规矩矩的站好。 原本的家具还放在这里没有动,按照我们兄弟几个的眼神示意,赵看海去茶室带了一套茶具过来,静蕾别的手艺我不那么了解,但泡茶的功夫可是一流,在傅家“历练”的久了,对于这些基本礼仪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静蕾也上道,茶具一上来便立刻自告奋勇,可惜老天爷不给力,越到这种场合,出的岔子就越多,茶叶罐子见底了。 “我再去拿一罐吧。”静蕾自告奋勇道,迅速向茶室跑了去。 不过大概是曾校长离开后,储存的茶叶只出不进的缘故,茶室没有多余的茶叶了,静蕾没一会儿又出来,但仍旧不甘心,向我们短暂告别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赵家叔叔阿姨一直绷着的表情直到她离开后才缓了缓,赵叔叔更是抽了好几张纸巾抹了把脑袋上的汗:“鸣延老弟,你家和高家见面的时候也这么尴尬吗?我真是、见我未来儿媳妇比见祖宗还紧张呢。” 小叔苦笑笑:“也就开头这几次,以后见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说着又有意无意的瞥了高辛辞一眼。 我赶忙把高辛辞护在身后,小叔更加鄙夷。 “还护上了,女大不中留哦。”赵叔叔不由嬉笑,指着小叔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道:“亏得我家是个儿子,要不然今天,我打死也不会来见拐走我姑娘的人贩子。” “听听,人贩子?这以后就是你的新外号了。”小叔对着高辛辞没好气道。 而高辛辞皮皮虾附体,一把揽住我的腰:“小叔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只拐时时这一个。” “诶你……”小叔看着就是一副想打人的模样,我连忙抓住他伸起的手腆 第153章 夜来听风雨 接上回,静蕾拿露露的木耳当茶叶泡了,出了大糗。 好在此事并没有影响赵家父母对于静蕾的看法,出了这么个趣事反而还让局面缓和了些,主要还是露露的朝天大笑实在太有感染力了,小叔又给打圆场说好话,到最后大家伙儿都憋不住了。 看来静蕾今天是真紧张了,寒家不怎么喝茶的事她原本是知道的,实在是急慌了,加上九曲红梅和干木耳长得确实很像,居然就给拿错了,至于露露为什么要拿茶叶盒子装木耳,纯粹是因为那个宫廷风的盒子长得太好看了,我也没有收藏癖,看见露露喜欢就送她了而已。 下午的时候赵家父母带着静蕾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是满眼喜欢的样子,我们这些“僚机”自然也都放心了,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 明天开始是学校正式开始学前活动的日子,最近一段时间我要住在学校,就提前回了宿舍收拾东西,作为校董女儿的好处,即使平时不住学校,我依然有宿舍可回,而且与大多数同学的六人间四人间不同,我住独栋小别墅,连楼带院子三百来平,且有专人照顾。 不过吧,一个人住着实是有点儿太无聊了,干脆把露露也接了进来,还有赵看海求我的原因,静蕾也一块儿搬了进来,露露为此是肯定不满的,整理东西的时候就给我念叨: “呦,小姐们儿~你们俩现在关系可真好!都跟我同等位置了是不是?都跟我住一起了!她没有宿舍吗?她原来不跟舍友关系挺好的吗?她不是嫌我平时不回她消息吗?那明知道我会跟你住一起为什么还偏要挤进来呢?还当着未来公婆的面告我的状!什么意思啊,这太过分了!时时,你还偏袒她!” 皱着眉头抱怨了好一阵儿,是撒娇也试过了威逼也试过了,可这已经是我答应人家的事情了,我也晓得露露并不是真的多讨厌静蕾,无非是两个人性格不同,露露性格比较直爽而静蕾内敛一点,再加上露露占有欲也比较大,小女孩吃个醋闹闹脾气,闹够了也就算了,看平常,静蕾家境不好,露露各种拿好东西出来送她也不见吝啬的。 “放心好啦,静蕾住在一楼,咱俩都在二楼,她起的又早回来也晚,除了在班里的时候你基本是见不着她的,再说了,咱俩住校也就这一段时间的事啊,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来个人添点儿活气呢不是?”我哄了两句,露露满意了,立刻粘我身上下不去了。 晚点的时候静蕾才回来,手里俨然是赵叔叔提及的那把镶玉的凤颈琵琶,一看品相就是好东西,问过我们的意见之后便愉快的在院子里谈了好一阵儿,不过我和露露对琵琶实在没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空余去听了。 我消失没半个小时,高辛辞又给我打电话,这是赖我身上了?! 唉,算了,十来岁的小年轻,热恋期,能理解。 我换了件牛仔长裙出门,刚过拐角,我还没反应过来,高辛辞已经一把把我拉进小巷子里,正是今天早上我们聊天的地方。 我愣是没想到,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要被打……咳咳,关键这不是重生后第一次了,这还是在学校,实在羞耻的慌,但我的力气肯定是远远比不过他的,只能乖巧的缩进他怀中,被咬的耳垂通红,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袖,手心噙满汗水,弄的洁白的衬衣上湿哒哒的一片。 “我记住了,这儿的监控是坏的,拍不到。”高辛辞忽然在我耳畔坏笑道。 “啊?”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满腹疑惑的看他,直到他抓住我的手指咬的泛红,清晰的疼痛才叫我回过神儿来。 夭寿嘞!我可算是想起来了,这消息可不就是我早上自己告诉他的么,那我可真是自讨苦吃了。 我脸上烫的通红,愣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也只能轻轻打了他两下来泄愤,高辛辞紧紧搂住我,一手在我后背上恣意摸索。 “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早上来激我的,害我愣生生憋了半天,心里都冒火了,不信你摸摸。”说着,高辛辞委屈巴巴的拉着我的手从他衬衣缝隙里伸进去。 这种暧昧的时刻,我却三叉神经一乱开始讨价还价:“那这下可是你自己主动的昂,不能算在我身上。” 高辛辞顿时翻了个白眼,最终也只得无奈道:“好啦,我主动的。” “还有哦,我再补充一句,你平时再忙,偶像剧多少也看两集嘛,学学人家剧里的男主,你咬我咬的真的好痛!”说着,我没好气的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从口袋拿了湿巾把盖着的粉底一擦,最初淡粉色的咬痕现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高辛辞见状这才慌了,凑上来揉了揉我的伤痕,嘟着嘴可怜道:“对不起啊,我……我第一次谈恋爱,实在不大懂这些,我会改的。”说罢又低下头,看着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我都不忍心说什么了,不由得就想笑,捧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亲了又亲。 “好啦,我就是说一声你也没必要自责嘛,你要是什么都会那我才该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收拾你呢!”我踮着脚扑在高辛辞怀里,捏了捏他的脸。 想来我对这个男人也真是宽容过度,在这种时候我居然在对比,他这一世都好多了,岂能跟上一世相比啊,一言不合给我干出血。 不说了,说多了影响夫妻感情,都是泪啊~ “要不,你也咬我?”我正胡思乱想着,高辛辞忽然提了个“好主意”,我愣了一阵儿,还没回过神来,高辛辞已经解了自己两颗扣子了,往巷口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以后,他咬了咬牙,把衣领翻到锁骨以下,“你也咬我,我们扯平了,我再回去好好学习……”高辛辞低声道,到最后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我直接傻眼。 要我说,老夫老妻也不能这么玩啊! 但现在这个场面,很明显的就是高辛辞比我更害羞,机会难得,我怎能不好好挑逗他一番? 同样望了望巷子 第154章 歪理 接上回,高寒熵来学校找我。 换了身淡紫色的连衣裙出去,看了眼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隔着咖啡厅的落地窗看进去,高寒熵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穿着整齐的格子衬衫和简单的牛仔裤,估计是刚从公司过来,还戴着眼镜,这时候也不闲着,一边喝着咖啡提神一边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着。 我走上前,他还没有意识到,我看了眼书封上的名字。 “偷影子的人?” 高寒熵这才迅速起身,轻笑了笑请我坐下。 “你看过这本书吗?”高寒熵将咖啡推到我面前。 我摇了摇头,“我平时都不怎么看书,都是随便消耗过去的。” 高寒熵有些低落的耸了耸肩:“那真是可惜了,阅读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无心跟他闲聊,不止是因为没什么心情,更是因为先前二房提亲的事情,我再私下跟他见面被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很利索的问道:“这么晚了,高总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高寒熵也痛快,微笑着颔首道:“来感谢你,我妻子尚在孕中,不便前来,就只好我一个人来了,顺便归还一样东西。”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血玉梅花吊坠放在离我很近的桌上。 “应该是我和辛辞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辛辞的消息,当时的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我苦笑笑,拿起那枚吊坠细细摩挲,可转念又一想,他为什么不直接还给辛辞,还要过我的手? 不等我问,高寒熵已经给出了答案。 “津海回来后,辛辞来过我家里,但他不肯听我解释就是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有人拉着他,恐怕我今天也不能全须全尾儿的见到傅小姐了,所以无法归还,加上高家近日工作繁忙,今天是我下班最早的一天了,想着傅小姐应该不会这么早就休息了,这才过来叨扰。”高寒熵讪讪笑道,憋的也是可怜,明明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还要当做玩笑一样说出来。 “往后我会把事情原委说给辛辞听的,在这儿先替他跟您道个歉了。”我象征性的躬了躬身。 “他打了我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若换了我,明知已经有我的情况下还有人追我们家筱蕊,还是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我也会发疯的。”高寒熵低着头,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傅小姐,之前的事情,在我看来还是有必要向您道歉,提亲并不是我的意思。”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给我辛辞的行踪,又让我们傅家提前为威廉到来的事情防范,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不,就算没有你,依照辛辞的能力,他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而傅家,经过威廉的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避回津海,但我提亲之事不一样,流言蜚语会纠缠你这一生。” 看着高寒熵的样子似乎很诚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偏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反问道。 高寒熵微微张口,缓了一阵儿才道:“我并不在乎您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报复我,报复爷爷,但求一件事。” “你说。” “无论您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帮你去做,但请你放过筱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高寒熵一字一顿沉重道:“筱蕊跟我这段时间没享什么福,净遭罪了,所以她理当不必为我的所作所为承担同样的后果。” “抚养你长大的祖父都不顾了,却能顾得上妻儿,我究竟该说你是痴情儿还是冷血无情的小人呢?”我嗤笑道。 “谁养我长大?”高寒熵语气顿时冷了半分,似是硬生生压制才在此时没有显露,“傅小姐,按说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若说你的祖父疼你爱你,你信吗?” 我付之一笑:“信啊,至少到现在,他都没能弄死我。” 高寒熵赞许似的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傅小姐真是宽容。”他搅了搅剩半杯的咖啡坦言道:“我就不同了,天生不喜爱什么金钱、权势,只要能过的踏踏实实的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愿望,因为我觉得,那些东西挣的再多,我都是有死的那一天的,这些东西能跟随我到地下吗?况且我们高家出去的也就是个商人,也不会有永垂不朽那一说,但爷爷不同。” “至少他现在,还在拿你当做第一继承人在培养不是么?”我顿了顿道。 “十年以前,还真不是。”高寒熵无奈道。 我算了算,高寒熵和表哥一般大,那十年以前,他就是十二岁。 “十年前怎样?”我问。 高寒熵苦笑笑:“不怕傅小姐笑话,十年前,在高家,我活的还不如一条狗。”高寒熵满是自嘲的说:“我岂能跟辛辞这样的天之骄子相比啊,我母亲出身寒微,父亲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没少给爷爷生孙子,爷爷看他没什么本事,与其扶他上位,不如选出一个天资聪颖的孙子来,白纸一样的孩子总是听话的,但可惜了,父亲得了梅毒,弥留之际还不悔改,没多久就病死了,孙子也就只剩下那十几个,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因为我的生母是唯一一个并非家族显赫的,我那些兄弟的娘家便个个欺负我,甚至有些因为我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而痛恨我,想杀我,如果不是因为天命不佑,他们都因各种原因病死了,爷爷如今也看不到我。” “他们都死了,高总的日子也就渐渐好过起来了。”我迟疑一下道,“至少现在,你是高二爷以外,高家二房实际的掌权人不是么。” “爷爷并不希望我这么想,他要天命永存,我,在他活着的时候只能是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高寒熵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从前,他拿我母亲的命要挟我,我自然乖乖听话,但很可惜的是,我母亲身体孱弱,实在没办法让他糟践多久,三年前就过世了,他于是换了新的对象,也就是筱蕊。从前我想过,如果没有我,筱蕊现在应该过着平淡又 第155章 协议恋爱 接上回,我告别高寒熵往外走。 他还要还书,就先到柜台那边去了,我简单收拾了收拾自己,补了个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比起之前可是好多了,考虑一番过几天应该换一个颜色淡一点的口红,再好点儿我就可以彻底摆脱这玩意儿了。 大概是见我还没走,高寒熵在柜台那边又叫了我一声:“傅小姐?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学校就在旁边。”我微笑笑回应,可实际,老娘心里嫌弃的一批。 真当我随口骗骗就上当的小屁孩呢,给我装深沉,我一听他说话啥语气就知道他下一句蹦出什么好东西。 高寒熵这个人,这些话,看起来都是为妻儿用心良苦四处求告的好男人形象,他确实是满心满眼的在为程筱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但想踩着我让我去跟高二爷明面相斗他坐收渔翁之利,我还没那么傻。 他录音,想着稍微剪辑一下发给高二爷让高二爷对我警戒,我就录像,按着原路返还给高二爷。 家务事,家务断,怎么说我现在还没嫁进高家呢,怎么能以夫人的身份仗势欺人大吵大闹呢不是? 我出了咖啡馆的门,可我万万没想到,一切都那么赶巧,我又碰上了“绑架”! 一个强劲有力的手臂从我身后一把揽住我的腰,一使劲我直接两脚腾空,伴随着的还有一句十分幼稚的台词:“打劫!劫色!亲我一下!” “高辛辞!你放我下来啊这大街上……”我脸颊一阵儿羞红,要知道学院街一天人流量有多大?加上这学校里学生又回来这么多,我只感觉周围一双双眼睛全都在“不怀好意”的盯着我俩,就差大喊了:老师!这儿有人早恋! “大街上怎么啦,这么晚了,再说咱俩名正言顺的都订婚了有什么不好说的。”高辛辞有些不满的把我放下,被动享受是没指望了,他便主动出击,掰着我的脑袋硬要亲,我抵着他的肩膀宁死不屈。 “高辛辞,你哥!你哥在后面……”我一头埋进他怀里,指着高辛辞身后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而高辛辞满腹疑惑:“我哥?我独生子哪来的哥哥?”说着蛮横的回过头,看见高寒熵的一瞬间又气焰全消,羞得往我怀里钻! “辛辞……和弟妹真是、恩爱。”高寒熵一副“懂得”的模样看着我们,半天就憋出这一句。 “你怎么在这儿啊!”高辛辞羞红着脸,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把你先前落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弟妹。”高寒熵简便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高辛辞更气恼了,要知道,自打上回提亲的事后,他真恨不得能让自己这位表哥人间蒸发,可惜他又不是一个能狠下心的人,只好揍一顿了事,但他还是希望我和高寒熵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 高寒熵歪了歪头:“是你自己不肯听我把话说完的。” “你……”高辛辞一口气差点儿咽不下,懒得搭理高寒熵,拉着我就走,直到进了学校小情侣约会的绝妙小树林后,他看不见高寒熵的人影了才恢恢的把我拉进怀里,“我落了什么东西啊?我之前都没去过他家啊?” 我把血玉吊坠给高辛辞戴上,这时他才看清了失物的模样,我捏了捏他的脸道:“嗯……大概就是你太忙了,没注意到,掉在公司了吧,让他顺手给捡着了。” “那他为什么不放我办公室?我看就是没安好心!”高辛辞气鼓鼓道,两手紧紧的搂着我的腰。 “你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我捏了高辛辞的后身一把,高辛辞不服气,嘟着嘴又往不合理的地方轻打一下。 “胡说,我这个人面对任何事情,一向是公正廉洁、铁面无私、守正不阿,一视同仁!我为什么要看他不顺眼?”高辛辞立定,故作严肃的样子夸张道,被我一笑又破功,笑嘻嘻的凑过来又要贴紧,“诶对了时时,今天下午的时候……”说着说着又脸红害羞,咬紧了嘴唇愣是好久没接上下一句。 “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高辛辞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开口:“你为什么那么会……接吻,我、还想……”说着又顿住了,低下了头不敢看我,不过听到这儿,我也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我弯腰凑到高辛辞眼前故意挑逗问:“你想要什么呀?你要说清楚我才能给你的呀。” “诶呀就是下午,下午咱俩见面的时候你教我的……”高辛辞别说脸颊,这会儿鼻尖都是红红的,盛夏夜里却像被冻着了一样。 “下午?咱俩干啥来着,我好像有点儿忘了。”我抿着嘴认真思考了好一阵儿,但最终还是演技不过关,以笑场告终。 当然,高辛辞也自此明白了我在耍他。 这小子,但凡有一点儿生气都能给我磕墙上搞得我喘不过气,这次也不例外。 一手护着我的头,一手揽着我的腰,高辛辞把我推到墙上,丝毫不给喘息之机,两片温热唇瓣已经贴上来,翻云覆雨似的搅动在口中氤氲化开,我逐渐有些受不住,想要推开,他却将放在我腰间的那只手抽出来,一手抓住我的两个手腕抵在腹部,就这样还不老实,在我小腹乱蹭。 又痒又痛。 亲吻就算了,挠我痒痒是什么意思啊?! 我硬抵着吐出来,刚喘了一口气,回头看高辛辞还像头狼一样,一双眼亮汪汪的瞧着我,生怕我这个猎物跑了似的,抓着我的手腕还不肯松开。 “休息够了吧?再来。”高辛辞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眼看着他不由分说凑过来,我赶紧把头偏在一边,这一吻正好落在我脖颈,我正侥幸逃过一劫,他却更过分,吮吸着一块肉含在嘴里,舌尖缓缓舔舐,我瞪大了眼看他,正好对视,我这时候才看见他的眼神一直眼巴巴的盯着我。 “你……看我干嘛……”我受不住,迅速闭上眼,鱼尾纹都快被我挤出来了。 虽说夫妻七年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但每一次我都要求关 第156章 离谱规定 接上回,陆澄澄和寒露谈起了恋爱协议,协谈分手退婚,或是日久生情,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想出这么个损招! 高辛辞冷笑两声将手边的桃花酿一饮而尽肯定道:“是寒露能想出来的办法。” 我亦瘪着嘴点头,然而此时助理却尴尬的冒了一句:“不是我们小姐想的,是傅小少爷今天自己上门找我们小姐说要谈谈的。” 我和高辛辞同时瞪大双眼,高辛辞不可置信的望了他俩人一眼,回头又看向助理:“那个小闷罐子?你确定?!” 这么一说助理也十分怀疑自己,但仔细想想之后记忆并没有错乱,她还是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小姐最近身体不大好,说是头晕,小高总您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刚要去买药的,傅小少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要谈,小姐立刻就过来了。” 高辛辞两眼一眯嫌弃道:“恋爱脑,为了陆澄澄这小崽子连命都不要了,话说你们家里不会备药吗?” “小姐半年前说她好了,医生看过了也没什么情况,所以才……”助理为难道,看了一眼我和高辛辞的眼色。 “那也不是不备药的借口,再说了,医生当时说的是暂时不会有事,不代表以后都不会,还是得随时预备着。”我沉声训斥道,不过看这位助理的样子我并不是很熟悉,见过是见过,但并不是从前一直跟着露露的那一个,上下扫了一眼又问:“话说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之前跟着露露那个助理呢?” 不等助理回答,高辛辞杵着桌子、看着对桌那一句话不说光用气势对峙的两位“壮士”抢答无奈道:“和她妈妈吵架了呗,宁死不回家,要么来学校上早自习呢,这是她爸的助理,拖出来顶事儿了。” “小高总说的是。”助理颔首道。 “那就你一个助理了也跟露露一块儿等在这儿,她的药怎么办?”我不禁有些担忧。 “傅小姐放心,我们小姐说她打电话叫空闲的同学替她去了,就是跟您和我们小姐同宿舍的那位小姐。”助理说着,看见高辛辞杯里的酒空了便又给倒上。 “有人去就行。”高辛辞捏了捏我的手心,我们对视一眼也还算放心,高辛辞又看向助理:“你把他俩在拌嘴之前拟定好的东西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好的小高总。”助理说罢,转身去玻璃窗边拿了一张纸过来递给我们,高辛辞把这张纸平摊在桌面上,我俩脸贴脸一起看。 高辛辞边看边念:“为了保障情侣双方的恋爱有效期延长、爱情长久不变,经过双方平等协议,根据双方家庭状况及个人意向,签订此恋爱协议,于双方签字之日生效,甲乙双方必须对协议负责,双方共同遵守并执行,如有一方违反,该方必须按协议接受处罚,甲方傅疏愈乙方寒露。”念着念着不免笑出了声,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他俩哪有爱情,不是露露单相思么哈哈哈哈……” “你小心被她听见撕烂你的嘴哦,十七年老友你啥态度。”我说是这么说,可实在还是想笑,主要是没想到陆澄澄能搞出这动静,新鲜,太新鲜了! 高辛辞赌气似的别过了头:“哼,谁叫她拿我跳山羊,关键每次都跳不过!不是拌我肩膀就是拌我脑袋的,非要拉着我一起摔一跤,她不怕摔傻我还怕呢!” 看高辛辞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我不得不献上一吻哄哄,不过我可没有空余等他消气之后又窜过来,我还要看协议呢,于是又怼着脸把他推开。 “第一条,忠诚不二,一心一意。”我咳了咳念道:“首先恋爱双方甲乙方必须遵守底线,双方并不反对对方与异性正常相处,但要有一定界限,保持距离。其次,上学期间十一个课间,若无重大事件,其中五个课间必须由甲乙方相处,哪怕是趴桌子上睡觉也行,周末两天休息,其中一天必须一起度过,而放假期间同理,至少有一半时间在一起。” “很合理。”高辛辞摆了摆手,拉着我的手亲了一口说:“要是规定远离异性的话,时时,要不咱俩也签一个?”高辛辞不怀好意笑眯眯道。 我板着脸硬笑着回头看他:“我都是正常相处的,你要是不乐意不相信呢,随时退婚!”我指尖戳了戳高辛辞的心口:“疑心这么重你是皇帝嘛?怎么玩草木皆兵那一套呢。” 高辛辞又是可怜兮兮的钻进我怀里,原本看着是不敢乱说话了,谁知一看协议下一条又开始作妖,大喊道:“你看啊时时!他们都写了,甲乙双方无论出现任何矛盾,必须平心静气的接受调和讲道理,不可随口拿分手或退婚为威胁!” “签这个协议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两个,亲爱的你说呢?”我露出一个十分核善的笑:“你还有意见吗?” 高辛辞抿了抿嘴,哭丧个脸咽了咽,拉着我一只手就是不肯撒开,但怕分手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独自生闷气。 其实吧,我也不是多么狠心,就一个协议而已不必要死要活的,但我仔细一想,这对象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我对象是高辛辞啊!他的控制欲简直不用我多说,原本就管的够紧了,再给他一张可以“叫嚣”的协议,我还活不活了! 所以不签,坚决不签! 我继续去看那份协议,“第三条,双方要秉着互敬互爱的精神,不得有任何经济、地域、教育上的歧视,在双方家长没有无理要求的情况下尊重双方家长。若发生家长与对方意见有分歧的时候必须予以调和,不得偏向。” “第四条,甲乙双方有权征得对方同意后带对方回家,或可主动到对方家中,以增进与双方家人的感情,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借口或行为阻挠其行动自由。” “第五条,无论发生什么难以抗拒的原因,都不得吵架,如发生争论,应立刻喊停,双方应研究问题的原因并着手解决,甲乙双方都不能无理取闹,要讲道理。 第157章 小草带我上天堂 接上回,露露和澄澄二话不说就签了协议。 后面的事就全成了小情侣在前头跑,老夫老妻在后头追,十分离谱,不过有件事还真如澄澄说的一样,露露的身高真的亲不到他,露露累的跳不起来了也只能作罢,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后又回来挽我的手。 “宝,你饿不饿?我听说学院街奶茶店旁边新开了家烤肉店,咱们一块儿过去尝尝呗?”露露眼冒金光道。 我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刚吃了,挺饱的了。” “诶呀别嘛,明天就要上课了,趁着今天晚上还不管制咱们晚点儿再回学校呗。”露露可怜兮兮的哀求,看着周围都是同学在大街上散步就更难受了,指着他们拉着我手臂晃来晃去,“你看大家都没回去呢,咱们那么早回去黑灯瞎火的我害怕……” 还不等我说高辛辞就先给了回应:“你还害怕?真见着鬼你会满大街追着人家跑然后抓来研究吧?” 露露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高辛辞吃痛缩到我旁边还要嘴欠。 “母老虎,天天跟我抢老婆干什么!你自己没对象还是人家不搭理你啊?” “你有病啊高辛辞!” 一句话戳露露痛点上,高辛辞还专门往澄澄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出所料,露露提起路边顺手的树杈子就追上去了,而高辛辞也早有准备,迅速跑个没影。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这时候陆澄澄才有空凑到我身边来,他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只能从他说话的语气判定:“姐,要不就去烤肉店看看?开学之后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跑出来了。” 嗯,看起来是不大好的,先不说语气极其温柔根本不像他往常欠抽的模样,单看他这么主动的叫了我一声“姐”就很明显了,纵观这两世,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哪会用这个字称呼我啊?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他这么大个人也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路,我还是支持的。 我转了个话题道:“那是你们这群优等生,我想出来还不就是翻个墙的事,咱们学校的围墙又没有很高。” “啊?”陆澄澄一时噎住。 我指了指不远处宿舍楼那边的围墙道:“就那边,外面看起来是不低,但从里面水箱那块有个可以踩的平台,从那地方上了围墙再跳下来就好了,反正晚上上自习又没有老师看着,跟值日的同学打个招呼就好了嘛,至于回去的时候是不需要假条的,保安不会拦,怎么?开学带你试试?” “可是那么高,你跳下来不会脚疼啊?”澄澄的眉头拧到了一块。 我拍了他一把,满脸嫌弃道:“快一米九一大小伙子还怕这点儿高度不成?”不过稍稍琢磨了一下,我还是决定说出实情,这小子有多野我不是不知道,万一哪天他真要跟我尝试一下,到时候再笑话我半年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好吧实话说,每次我都拉赵看海他们一起去,他们几个跳下去之后会给我找梯子的,拉我一把就下去了。” “高辛辞不会吃醋吗?”陆澄澄两眼一眯。 很好,又被他猜中了,我翻了个白眼:“以前不知道的时候确实不会,他以为我只跟露露在一块儿胡闹,后来知道了就参与进了我们这个逃课的队伍。” “然后他就跟你们一起胡闹啊?”陆澄澄满脸惊讶。 我摇了摇头:“不会,但他会纵容我,我倒是想把他拉出去呢,可一看他那个正气凛然的样子我就觉得带歪他是一件很丧良心的事情,所以每次他只会在我逃课的时候偷偷溜出来一小会儿,把我送出校门再回去,他得抓紧写作业,因为我要抄。” “你厉害。”陆澄澄十分无奈的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就这么聊着聊着,我才发现我在无意中已经走到了烤肉店门口,闻到飘出来的烤肉香,我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呜呜作响。 “该死,我今天早上才说要减肥的。”我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痛恨道。 陆澄澄摁了摁我的头盖骨轻蔑道:“拉倒吧你,谁昨晚上大半夜不睡在冰箱里翻排骨啊?能减下去就怪了,再说你本来也不胖啊,我能把你当标枪扔出去。” “你就引诱我吧臭弟弟。”我狠狠戳了戳陆澄澄的肩膀,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走进了烤肉店的大门。 高辛辞和露露快我们几步,已经在店里看菜单了,甚至露露手上已经抓了两盘扇贝了,看见我来了十分惊喜:“诶!时时你不是说你不来嘛,我还以为澄澄把你送回去了,我点了扇贝和烤羊肉串还有两瓶酒你看你还要吃什么?” “明天早上还上课呢,别喝酒了吧。”澄澄皱着眉头劝了一句。 而露露十分傲气:“看不起谁呢!两瓶啤酒能灌醉我?我知道你不能喝酒所以我给你点了奶茶。” 澄澄瞥了我一眼,看不懂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顿了顿坐到露露旁边去。 嘶……不理解,有个这么漂亮女朋友有什么不好?算了也可能是初次正经恋爱还没做好准备吧,要知道当年姐姐我刚跟高辛辞在一块的时候我可是反应了两三个月呢,直到去医院检查发现有了安安我才反应过来我是真的嫁出去了,澄澄现在这个时速已经很可以了。 我做到高辛辞旁边的空座去,高辛辞一把抢过露露手里的菜单塞给我:“时时别理她,她都胖成球了,你得多吃点,你都瘦成这样了我要心疼死了。” “高辛辞,你欠抽是不是!”露露拿着筷子不满的戳了他一把,然鹅高辛辞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无休止的硬挤着我秀恩爱。 他搂着我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并回头给露露展示他扭成麻花的模样:“嘿嘿嘿,我亲的着~” “真该死啊你。”露露咬牙切齿,但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一眼,随后再回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一下陆澄澄,低下头化悲愤为食欲。 我随便点了几样,直到在菜单末尾看到一个老板家乡特产菌菇汤,我指了指 第158章 幻境世界 接上回,我吃菌子中毒晕过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晕过去,这种情况跟喝了酒更像,我还醒着,但我断片了,好在我在彻底失控之前还开了项链的录像功能,要不然我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该去找谁道歉的。 看看这美妙的场景,我的项链完美的记录了“被害人”的每一个惊恐的表情,加上各路监控的帮助,我从头开始阐述:我,自认为我成为了一杯奶昔,而瓶口就是我的肚脐眼纸,于是耍赖发疯非要高辛辞把我横着抱起来!不仅如此,我还觉得他只要晃一下我就撒了,哭的昏天黑地,要死要活…… 九敏我已经不想看了。 亏得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露露因为宿舍药熬好了的缘故先回去喝药了,澄澄去送她,我这一切的智障行为只有高辛辞看见,要不然我真的是要没法活啊! 诶等等,后面那是谁?好眼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撒出来了!你抱好我……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抱好了别哭昂,哈哈!乖啊时时,叫老公。” “你明明是叫高辛辞,为什么我要管你叫老公?” “诶呀我改名了,你快叫。” “老公?” “大声点儿!” “老公!” “对,乖。” 高辛辞一副逗小孩的“诡异”表情,十分欠揍,抱着我的手不老实,在我腰上狠狠摸了一把。 这坏男人,趁我生病占我便宜?搞得好像我平时就不能叫他老公了一样。 我难受劲儿突然起来了,在他怀里“唔唔”两声,不晓得为什么,老高还就爱吃这一套,我躲还来不及,又低下头重重的亲我一口,声音响的我那收音一向不大好的项链都听的一清二楚,而此刻,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怪不得我昨天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压我头上我没法呼吸呢,原来是高辛辞的头! 还好当时的我即使身残,依旧志坚!伸手就冲着高辛辞一拳,但是这个声音的气势确实低了点,带着点儿奶声奶气就是一句:“坏人,你欺负我……” “你叫我什么?”高辛辞饶有兴趣的挑一挑眉,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我自己扑闪着傻愣愣的大眼睛…… 这个形容我自己都受不了一点。 总之就是眨巴了眨巴,嘟着嘴委屈巴巴的嘟囔了句:“老公。” 很好,我就算是中毒了也还记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这个道理。 高辛辞满意了,也就没有再为难我,抱着我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等着什么,我猜应该是在等车,素常朱文青从高家把车开到学校的时间是五分钟,高辛辞颠了颠怀里的我,自顾自的看了眼手表嘟囔了句:“快了昂,快了。” “什么快了?”我歪了歪头问。 高辛辞点了下我的鼻尖微笑笑:“车快到了,我要带你去医院输液。” “为什么要去医院输液?什么是输液?我是奶昔。”我争辩道。 高辛辞还是没憋住大笑出了声,捏了捏我的脸:“好好好,你是奶昔,但是你快被我喝完了,所以要带你去医院续个杯,懂了吗?” 我懵懵懂懂,点了点头,但还是疑惑:“我被喝完了吗?” “你自己看看呢。”高辛辞尽量憋着笑,但还是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我不假思索,直接从领口把衣服掀开,整张脸探了进去:“我看看……” 高辛辞却急了,没想到我还真这么干似的,赶紧把我的脑袋薅出来把衣服摁下去,四周敲了敲没有别人看过来才松了口气,把我往高抱了抱亲了亲我的额头:“我们回家再看昂,乖。” “可是我还没看到……”我哭哭啼啼的,把头耷拉在一边。 “为什么没看到?”高辛辞疑惑的问了句。 这时我终于嚎啕大哭:“被肉肉挡住了……” 高辛辞愣了一阵儿,随后笑声如雷声大作! 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我丢这么大的脸!我两张脸加起来也就这么大省着点儿丢啊!没眼看,真的没眼看,我真的搞不明白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的,挡着我的“肉肉”能是什么啊…… 但是高辛辞笑了就算了,我打不过我忍,但是从一开始跟我说话的那株草!你过分了昂! 我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花坛边的那根狗尾巴草,当然,不管是监控里还是我自己的录像里,它都是安安静静的,十分无辜,可是在中毒的我眼里,它就是扭成麻花,它就是眉飞眼笑,它就是嘲笑我胖胖! 我指着那颗草:“老公它笑我!你打它!” “打什么啊?” “狗尾巴草!” “啊?” 高辛辞懵了,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万花丛中只有一颗无辜的小草孤零零的长在那里,顿时笑的直不起腰,就这样还不忘了安抚我:“宝宝乖啦,它真的没有笑你,它只是一颗小草而已。” “可我还是一杯奶昔呢,我不管它就是笑我,你打它!” “它只是一株小草而已啦,好了好了我们不看它了,乖乖的我们去续杯,等你满了之后它就不敢笑你了昂。”高辛辞又亲了亲我。 我不满的“哼”了一声,紧紧盯着那株草不肯移开眼睛,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先是黑色的皮鞋,一点一点往上移,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衬衣,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的,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张脸是世间最完美无瑕的产物,右眼眼角下一颗泪痣也恰到好处,只要微微一笑,天地间所有的温柔都会进入他的眼眸,我看向他的一瞬间,他也笑着看我。 默读弯了弯腰,修长的手指在花坛上盘旋,最终把那株正在笑我的小草拔起来,小草哇哇求饶,哭的比我猛烈,默读带着它向我走来。 “这株坏小草,上学的时候肯定没有好好学习,不然怎么连不可以嘲笑别人的基本礼仪都没有学会呢?”默读拿着小草柔声教导道,高辛辞听到声音也回头,不过默读并没有先急于跟他打招呼,而是拿着小草到我眼前,“道歉。” 小草哭哭啼啼的说了句对 第159章 落差 接上回,我被表哥扛进教室。 早上第一节是数学课,原本表哥这个极其严苛、比起二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是不会让我抽空窝在抽屉底下看我自己的英勇事迹的,但是吧,他出了岔子那就不能怪我落井下石了。 唉,到底是第一回当老师没啥经验,没带教案是个很严重的错误啊!我得给二叔打小报告了。 表哥手忙脚乱找了两分钟,终于还是放弃、摊开书直接讲了,看看同学们这个样子听的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家伙本来就是尖子班的好学生,一点就通,但我就不太一样了…… 苍天啊,这都什么天书? 想我当年好歹还能听出个一二三,成绩再烂也能及个格,可现在隔了十几年了又要我重新高考,简直是旷古绝今哦!我能想起来就见了鬼了! 反正也听不懂,表哥头回上课,拿着粉笔对着黑板十分认真,顾不上看我,再加上有陆澄澄给我放哨的一层保障,我安心的看起了录像,然后,就更后悔了。 求一双没有看过这东西的眼睛呜呜呜…… 高辛辞就算了,我怎么还扒默读的衣服啊!我上辈子都没扒过…… 趴在桌子上郁闷许久,熬到了下课铃响起,我才从桌兜里掏出一把镜子对着抓了抓我乱糟糟的头发,凑合着把它扎起来,表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旁边,“不怀好意”的敲了敲桌子。 “臭丫头,不听课是吧?我上课讲什么了,第十三页第五题,你给我讲一遍。” 而我早已想好应对之法,无所畏惧,手腕撑住肿成猪的脸颊闷气道:“你知道我没听还要我讲,太欺负人了吧?” 表哥顿时如同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脸不可置信的弯下腰看我:“小祖宗,我讲课你不听,还说我欺负你?!” “可是你早上就没有叫我起床啊,直接把我抬到教室来,我一点没收拾,这个样子真的很丢人诶!”我争辩道。 “我叫了,是你死也不起,还说天花板上有凹凸曼和小怪兽。”表哥鄙夷道。 我一整个尴尬住,但是那又能怎样呢?我岂能这么轻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也太便宜他了!我要让表哥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妹妹,是他后半辈子不幸的开端! “听讲,Listen carefully in class,中英文给我抄一百遍,下学以前交给我。” 表哥把书卷成棍子往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我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嘶”了一声,朝着天花板琢磨一阵儿,又低下头扯了张便利贴写了点什么贴在我脑门上,我拿下来一看,好家伙是觉得我不会写那几个英文单词! 陆澄澄嘲笑我一不小心出了声,表哥顺嘴来了句:“你跟她一起抄。” “哈哈哈哈哈哈!”我瞬间转悲为喜笑出鹅叫。 “为什么?!”陆澄澄把语调拉的老长。 表哥挑一挑眉:“助纣为虐,你说该不该?” “好兄弟,有福一起享,有难你来当。”我拍拍陆澄澄的肩膀,不过呢,我是肯定不会闲的没事干去抄这好东西的,就在表哥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又柔柔弱弱的叫了一句:“哥哥,借一下你的手机好不好?” 表哥呆呆的,没回过神儿来就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我手上,“你要干嘛啊?” “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手机镜面反射我的表情,嗯,真是十分猥琐且居心不良的,解锁之后,我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二叔的电话,随后摁了过去。 “喂?疏……”二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话音未落,我嚎啕大哭! “二叔救命啊!我哥打我!呜呜呜呜呜……” 表哥当时的表情应该怎么形容呢?嗯,是一个演变,懵比——震惊——恐惧! “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呢!”表哥急的发疯,赶忙把手机从我手上抢回来,好在我已经提前开启了免提。 抢也没用,丝毫不影响我发挥嗨害嗨! “二叔我哥不仅打我还要罚我抄课文!说要是我下学写不完就不给我吃饭!”我的哭声是表哥捂嘴都捂不上的那种。 而此时,二叔也算是反应过来了。 “疏忱!你干什么呢,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妹妹!”二叔十分严肃道。 “我没有啊爸……”表哥一手捂着我的嘴,一手还抓着手机解释,满头大汗。 “没有?没有时时还能冤枉你不成?你小时候就老欺负时时,长大了还这样,晚上回家!” “不是,爸我真没有!” “没有时时哭什么?还有,你说话那么大声音干什么,吓着时时了!” 我躲在一边笑的喘不过气,还得是二叔啊,表哥这叛逆期过的也真及时,要换做那么一两年前他才不管二叔说什么呢,该揍我还是揍我!亏得是我重生的这个时段好。 十分钟下课过了五分钟,表哥才大汗淋漓的把事情解决了,扭过头来盯着我,怨气比从教学楼跳下去的那个学姐还重,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咦嘻嘻嘻…… 虽说我现在拿不到表哥的手机,而我的手机还在宿舍里,但我身后不是还有一个楚楚可怜儿的陆澄澄嘛!我们要真正的让表哥认识一下什么叫做助纣为虐。 我,陆澄澄,我们小脸贴大脸,十分傲气的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哥哥,我们不想抄单词哦~”我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表哥无奈,眼看着课间过了一半了,他还赶着去隔壁给侯向阳他们班上课,简单讨价还价后,我们拉钩钩约定,我不给二叔告状,他也不许罚我,说罢,表哥两步一回头的不甘离开。 我跟陆澄澄击了个掌,回头又照了照镜子,拿湿巾抹了一把脸,想着再下了这节课就是大课间了,那会儿我还有空回宿舍去洗个脸。 预备铃响了。 高辛辞才回来,原来是去食堂给我带早饭,热腾腾的一袋子塞到我手里,还嫌我磨蹭,高辛辞抓了个包子就塞到我嘴里。 “快点儿吃,老师马上就来了,我听 第160章 情敌相见 接上回,默读的人生轨迹对比上一世改变了太多,我没办法不怀疑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默读大概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介绍自己,随后就开始讲课,他还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当了老师讲课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很喜欢他的教学方式,幽默有趣,但我听不进去。 我一直在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办法分出半点儿精力来面对当下的事情。 高辛辞和露露在前面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几分钟后扔了一张纸条到后排,拆开一看,一张纸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露露对于默读的崇拜之情:十九岁就读博了?就当高中老师了?我们十九岁在干什么啊? 高辛辞随后也丢过来一张,不过还不需要我看他就先念了出来:“咱们在上大二呗,笨蛋。” “高辛辞,你聪明,你怎么不跟人默读一样呢!天天自诩学霸,人家十六岁高中就毕业了,你都十七了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呢!”露露显然不服,趁着默读回头写板书的功夫又打闹起来。 高辛辞抓住露露俩手腕子,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三下:“还不是因为你!你!你!那会儿你爸非给我爸灌什么迷魂汤,不让我跳级说怕压力太大,还非要我跟你上一个学校,说什么带带你,带你带的我脑子都迟钝了,就是被你传染了!” “话说在订婚宴上你不是见过林默读嘛,为什么还会去问他要联系方式啊?你又不是不认识。”澄澄沉默半天终于冒了一句,听见他的声音,露露想打架的心都硬生生压下去了。 “因为我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嘛,我哪有心情顾得上别人呢?再说了就见了那一面,我哪记得住啊。”露露低眉垂眼道。 高辛辞十分欠揍,勾着露露肩膀不怀好意道:“我给你翻译一下,就是那时候她还没得到你呢,看帅哥也是要排队的,所以一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 “高辛辞!”露露看看讲台上的默读没注意,咬牙切齿就打起来。 这俩一天天就是这样,永远没个好的时候,见面就打架,不见面也要抽空诅咒对方,都给我看习惯了。 我叹了口气,手里抓着一杆笔在桌下描摹,无意间,画本上已满是默读的名字。 林默读,临江在读博士。 我借了澄澄的手机把信息发去给贺清云,考虑到他可能懒得理澄澄,我又说明身份又编了个理由,表哥在上课,肯定顾不上我,不过要是临江大学的话,那贺清云也是校友,听说他和校长关系还不错,应该有办法能给我弄到默读的资料。 快下课的时候,贺清云的消息发了回来,十分简便,一个文档,还有三个字:自看、烦。 匆匆看了一眼,资料上显示默读的学历肯定是没问题的,且在上学期间拿过很多奖项,光奖学金也有几十万了,这些东西是不可能造假的。 我晃了晃脑袋,想着最近真是傻了,他在进晨星之前这些东西肯定就被扒得底朝天了,我就算查了又怎样?再说了,默读又怎会屑于用造假这种方式呢?他根本不需要。 就这样熬着熬着下了课,铃一响,同学们迅速围成一个一个的小圈子,想也知道在讨论什么话题,不过也有与众不同的,对八卦不感兴趣,依旧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 不知道究竟是事实,还是我毒蘑菇吃多了产生的幻觉,默读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我,分明没有招手,我却总感觉他在叫我过去。 高辛辞和露露闹完了,不出所料,高辛辞又依靠力量取胜了,把露露气的脸通红,但也无可奈何,准确来说是澄澄还在不好发作,否则,她一定当场拉着高辛辞跳山羊。 “时时,你看什么呢?你也被美色迷惑双眼了?看我!”高辛辞缓缓堵到我眼前来,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好好好看你看你……”我敷衍的回应一句,抱着高辛辞的脑袋往旁边移了移。 这次我可以确保默读一定是看我了,抱着教案匆匆走过间回眸浅笑,直至到了门口才目视前方。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出了差错,我必须得问清楚!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一股劲儿了,来不及知会谁一声,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追了出去。 可惜我并不知道默读的办公室在哪里,出了门,看到门外闹哄哄的世界,我又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扒着栏杆又茫然,但我身后忽然又响起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我迅速回过头,后背抵在冰凉的栏杆上:“你……你没走?” 默读在教室门与窗户之间的墙壁前静静等待,见我果真追出来了,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我问他他又委屈:“我怕你找不到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我想问什么,可刚一张口又顿住,我该怎么跟他说呢?难道说,你不应该是高中生吗?不应该是我的同学吗?怎么会一跃成了老师。 要是真的这么问,他估计会当我菌子中毒还没好,哦,对了,菌子。 我低着头,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默读,不对,林老师,我昨天晚上好像扒……扒……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记得我看见什么了真的!” 余光中,默读的脸可谓“唰”一下变得通红,他轻轻咳了咳:“其实,你可以不提这件事情的。” 话音未落,我已经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苍天爷爷啊,我可真是嘴比脑子快!我刚说那话还不如不说,不记得看见什么了,那怎么还能记得扒衣服呢?要知道默读是个连泳衣最低标准都是半袖的存在啊,被我这么一说,不会明天就吊死在我家门口吧…… 我几乎能看见他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幽怨的灵魂要我还他清白的模样了。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我不是为这个事情,只是觉得我突然成了你的老师,你应该会不适应,所以想跟你说一声,你不用叫我老师的,我听着怪别扭的。”默读抿了抿嘴,快速瞥我一眼后又低下头:“嗯还有 第161章 隐匿于心口 接上回,我答应高辛辞要带他二次见家长。 老傅那边儿呢,因为之前的事情,看高辛辞多多少少有点儿不顺眼,所以让我尽量不要把他带回家,不然可能局面控制不住,不过既然已经定了,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但林阿姨那边我还完全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高辛辞为此非常不爽,认为养母也是母,该尽的礼数一定要尽到,我表示那你怎么不去精神病院看看慈禧太后?那可是我亲妈,小高表示他怕挨打。 “话说,郑阿姨真进了精神病院啦?已经那么严重了?”高辛辞惊讶道,莫名的还有一种要安慰我情绪的举动。 我耸了耸肩:“假的,我就是找了两个精神科的医生给她看了看,再说了,就算送了又怎样?你看她之前那个状态,多吓人啊,我到现在每天晚上还做噩梦呢!”我甩开高辛辞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好啦,你不要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根本不会因为她难过好吗?” 高辛辞委屈巴巴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单亲家庭、真的很难,我很多时候真的羡慕露露那样的家,不管怎样,她都有爸爸妈妈同时爱护。” “那又怎么了,我们也没缺胳膊少腿啊。” 见不得高辛辞不开心的样子,我果断!诶…… sorry失误了再来一次,我果断到柱子旁边把凳子搬过来,踩上,然后和高辛辞拥有同等身高,我趴在他肩上捏捏他的脸:“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就能互补了?你有妈妈,我有爸爸,这样我们不就父母双全了?” 高辛辞搂住我的腰,生怕我从栏杆边掉下去,听我这话又止不住的傻笑。 “所以说呢,我们没有必要羡慕任何人,只要我们两个在一块,就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我亲了亲高辛辞的脸颊。 原本是一个很快乐的场面,直到我的余光中出现了一群不该出现的人员,笑容逐渐变化,成为“囧”字。 “怎么了?”高辛辞回头,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半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笑的十分猥琐,手里甚至还在分发瓜子和爆米花。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班而不是一个班呢,因为剩下那一半还没开学,也没有提前返校呢。 我和高辛辞瞬间石化。 忘了,这是在学校,还是在教室门口。 亏得是第三节课是体育,体育老师嫌热不想上课,叫我们自由活动,否则看见我们这副模样,一定给老班打小报告,订婚之后,老班虽然不能再痛斥我俩早恋了,但影响校园学习氛围的理由也足够让我们罚站两节课了,我可不想站。 我和高辛辞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看不着我们的热闹,同学们自然还要找别的地方找乐子,闹了一会儿就散了,趁着不上课,我正好回宿舍拿手机,怕再被当八卦源头一样跟着,这回我叫上了露露和澄澄两个,就这样溜达着往回走,路途中还顺便听了个小热闹: 侯向阳惨了,怪不得他昨天晚上那么生气,今天早上我们才知道原因,侯叔叔当着媒体的面宣布了他的第三任妻子,这个人在侯向阳看来也不是陌生人了,是侯叔叔和他前妻在一块的时候背地里藏的小三,啊不对,前妻是小三上位,那这位新夫人该算作是小四了。 小四夫人比小三夫人更作更闹,三十多岁的人了,日常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离异带俩娃,可偏偏侯叔叔就吃这一套,不管家里抗拒成什么样子,他都非说家里人不懂他新媳妇的好,硬要把新媳妇带进家门,小侯很无奈,但为了自己学习不被影响,还是选择顺其自然,反正一般情况下侯老爹闹几天就会消停下来的。 但这一次与往常大不相同了…… 不仅后妈,连带着他的新弟弟新妹妹都是大明湖畔的碧螺春,拉着侯叔叔每天要“立威”,侯叔叔活了这么多年,上受老爷子的教训,下遭儿子的闷气,什么时候听说过威风这么个词儿?更别说享受这个滋味,瞬间被两个继子捧上了天,没事找事,让小侯十分烦恼。 啊当然,侯叔叔还是斗不过小侯的,这不,最近让小侯气的血压飙升,更可怕的是,给侯叔叔扎针治病的还是小侯,让老爷子跳过儿子直接定孙子当继承人的小侯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正好路过侯向阳所在的班级,别人在上体育课玩闹,可怜孩子还在对着手机发疯。 对面:“哥哥,你不要老惹爸爸生气嘛,怎么说爸爸也是一家之主。” 小侯:“自己没爹也不能到处认爹!扒开你那眼珠子看看你长得跟个球一样也配TMD上我家户口本!哦!我想通了,怪不得你和你妹都是个球呢,你妈长得像葫芦,生俩孩子可不就两个球么!” 对面:“呜呜呜……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呢,说我们就算了还要说妈妈,妈妈怎么说也是长辈啊。” 小侯:“长你妹!我告诉你,我今天下午就去取检测报告,你TM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你是我亲弟弟,不然我只能违背希波克拉底誓言亲手给你砌墙里!要死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老男人和葫芦的配置啊!” 对面被骂的哇哇哭,终于换成了管家来接这个电话。 “喂,少爷……您中午回家吃饭吗?” 侯向阳听到是无辜的管家,才硬逼着自己捡起了满地的素养温柔了点:“吃,我下午请假,刘叔,我爸呢?” “先生睡着呢。” “叫他起床!几点了睡什么睡!爷爷给布置的任务,早起打太极,这个点儿了他还睡!鸡都快打明天的鸣儿了!叫他起来,我下午带他去检查!” 侯叔叔弱弱的凑过来,苦兮兮道:“儿啊,爹今天真有点儿起不来,困啊……” 侯向阳冷笑着扬了扬眉:“是吗?那我打电话给爷爷,看看怎么能治治你嗜睡的毛病,爷爷的脾气、可就没有我这么好了!” “起!我马上起!儿啊千万别找你爷!”侯叔叔哭哭啼啼的回应。 我们一行人站在窗外十分 第162章 异样(上) 接上回,露露和澄澄要订婚了。 老傅原本没有想和寒家联姻的意思,他不喜欢和寒董打交道,可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了,又要早早定下澄澄的婚事。 他明明说过的,我、还有澄澄,都有权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但他却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我看到了他的不开心,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我什么都做不了,联姻兹事体大,是关乎全家族的大事,连我也逃脱不过,我更没有能力带他离开。 辛辞握住我的手,在旁人未经意间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眼睁睁的看着澄澄从我身边走过去,满眼恳求。 事与愿违,身不由己。 辛辞拉着我走了,表哥带着澄澄和露露走了,我想给老傅打电话,我还是想替澄澄说什么,可拿出手机,看到通讯录上那个字,我还是放下了。 就像辛辞对我说的:“他到底是我们的父亲,所作所为,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是觉得、人的感情不应该被推着走,这样原本的喜欢、在当事人看来也很有可能变成推动者规划的剧本,而他们就是傀儡。”我闻言轻声道。 “走吧,很多事情,让他们自己来处理,如果露露和小闷罐子真的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去参与,好吗?”辛辞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只能认命。 我也没什么心思听课了,拿了假条,高辛辞带我去学院街走了走,等天色渐渐黑了,给默读打过电话去一起回家,但是高辛辞这个小心眼儿的,偏不让我和默读坐同一辆车,浪费一辆车的汽油还不够,非得麻烦人家朱文青再把我们送过去。 我翻了个白眼儿,高辛辞又吃醋,拼命往我怀里钻。 正好赶上高峰期,路上堵车,回家的时间就晚了点,带上买菜的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默读先我们一步在前面带路,等到了的时候也自然比我们先下车,他到路边等着,在我刚刚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为我开了车门。 “谢谢。”我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高辛辞照常面色如土,等默读去后备箱拿菜的功夫我赶紧捏了高辛辞一把:“你差不多得了昂,默读招你惹你了?你不能把世上每一个人都当做情敌啊。” “时时,你居然为了他……掐我!”高辛辞表情夸张,想抹眼泪却一滴都挤不出来,我一掌拍下去立刻就绷不住笑了,可转念一想又委屈,趴在我肩上一双眼睛跟鹰似的紧紧盯着默读的身影:“别人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有问题。” 我愣了愣,寻思这情敌检测还能运用到下辈子?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和默读才刚刚认识啊。”我有些心虚的问道。 高辛辞两手一挥:“他跟你求婚诶!谁家刚认识会求婚啊?肯定是林阿姨哪年哪月的、闲来无事给他看了你照片,自此之后他对你一见钟情深深爱恋,于是!他就趁我不在的时候搞偷袭跟你求婚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要是不了解高辛辞,我都以为他祖上是说书的。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嫌弃”的刮了下高辛辞的鼻梁:“你要是能管住高寒熵以后不给我找事啊,我和默读也就能少见两回面,再说了,像默读这样优秀的人,要什么样的女朋友他找不到?何必来惦记我呢。”我远远看了看默读,月光洒下,他携带一池星辉。 “我知道,高寒熵的事是我的错……”高辛辞委屈巴巴的从背后抱住我,两只手在我小腹游来游去的,“我不会再让他在正场上露面了,绝不让他再打扰你!但是,林默读也未必就不喜欢你啊,当初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的。” “喜欢我把小海子摁进下水道里啊?”我鄙夷的瞥了眼高辛辞那天真懵懂的大眼睛,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我第一次见陌生人把校霸摁下水道里的话,我会觉得这个人有暴力倾向,但是高辛辞居然喜欢这样的!难不成说……他喜欢我时不时的揍他?天呐跟他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他有这种癖好! 呸!我在瞎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默读已经把东西拿好了站在我们身边了,他看了看我和高辛辞这副抱得极紧的亲昵模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我和高辛辞赶紧撒开。 “额那个……默读我帮你拿东西吧。”我尴尬的伸手上去,高辛辞更利索,还不等默读回应就先抢了一半的东西到自己手上。 “不用了。”默读讪讪笑道,淡淡的瞥了眼高辛辞后又将目光转向我:“时时,小高总,进去之前我还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我有些疑惑。 “默念比较怕生,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刚刚回国,一切都不大适应,因为水土不服已经生了好几回病了,身上不舒服,心里对于陌生人的排斥就更严重,她连妈妈都有一点怕,说话会有点结巴,而且,同性都算好的了,如果是异性的话就更怕了。”默读说这话时明显的自卑感升起,低着头,似乎生病的是他一样。 我倒是忘了这回事,默念一直怕生,默读的怕生只是内向,但默念的是实打实的心理疾病。 上一世我跟她相处好些年她也一直排斥我,虽然不至于说见也不想见,像看见别人一样止不住的大喊大叫,但也一直不愿意同我交流,生病去医院,让我照顾也不肯,一定要等到默读回家。 “那我们今天来了,会不会……”高辛辞拉住我的手有些迟疑。 “哦,那倒不会。”默读抱歉的笑笑,“她待在自己房间里很少出门的,我只是想说,如果她一会儿不想出门见客的话,还请见谅。” “我们没关系的,妹妹养病重要。”我拉了拉高辛辞的手,他立即点头应和。 “那我们就赶紧进去吧,别让妈妈等急了。”默读微笑笑。 “好。”我拉着高辛辞的手跟上。 身后,朱文青驾车驶进一望无际的黑暗。 默读拿钥匙开了门,大门外就听见林阿姨哄着默念吃药的声音了, 第163章 异样(中) 接上回,我把最终目的问出口。 默读拿筷子的手很明显颤了一下,眼神也有些恍惚,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微微笑着看我。 “还好吧,我……以前也没什么经验,当老师是个临时的活计,短期贴补家用,等我工作室稳定了,大概就不会再做这个工作了。” 答非所问,看来确实是有原因。 “嗯、我只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会是我们同学呢,今天很多同学说遇到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想要联系方式却发现是老师,没想到是你啊。”我并不抬头,只当是玩笑似的说了句。 “时时,我比你大三岁呢,怎么也不可能是同学了吧?”默读手上动作停了停,面上还是微笑着的,可我一向了解默读,我可以看得出他此刻很复杂,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就是觉得这样的默读十分陌生,他盛了一碗粥递给我,“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啊。” 他是在防备我? 也对,这一世的我们并不相熟,如果真的有什么隐私问题要隐瞒我可以理解,但我肯定这不是什么隐私的事,为什么要逃避? “别问了。亏得哥哥之前还跟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眼见着是哥哥不想回答的问题,却还一再追问,果然还是如我所想,你们都是坏人。” 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回头一看,竟是默念。 她倒是与从前没什么分别,永远都是冰冰冷冷的,嘴还毒,还有身上那一成不变的衬衣和短裙,头上一对小小的兔耳朵发卡,就算冬天也不会换,冻死也是这样,除非默读劝她,毕竟她保持这样的装束也只是为了默读在她七岁时说的一句“好看”。 “念念?你怎么出来了。”林阿姨一见她就泪盈盈的,刚要迎上去,默念立刻退了两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林阿姨这才知难而退。 默读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默念便十分乖巧的到他身边坐下,软塌塌的靠在他肩膀上,爱不释手的小熊仔也放在哥哥怀里。 “吃完饭了吗?”默读轻声问。 默念点了点头,随后像被下蛊了似的,满眼都是哥哥。 默读得到肯定答复,这才放心了,转头看向我:“抱歉时时,念念就是这样的,她从小只有我一个,没交过朋友,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际,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连忙放下筷子摇摇头:“是我的错,对不起啊默读,我不应该问那个问题的,这是你的隐私。” “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私吧,如果是说给你的话,也算是让我放松。”默读和声道,揉了揉默念的发丝,“你说得对,我原本应该是你的同学,不过这当中出了一点差错,当初我在国外读硕士,我写的论文很受导师的喜欢,于是他就来找我,希望我可以把这篇论文送给校董事的儿子,顺便把读博资格也一并让给他,价钱可以谈,但我不想要钱,只要升学,所以想办法拿了证据除掉了导师,校董根基深厚,我无能为力,但他对我也是无可奈何,怕我放出证据引发舆论哗然,只好私下来找我和谈,还威胁我说,我斗不过他,要是我一直不认输,他就会向上申请开除我的学籍,我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从高中开始重新读书,同时,在学校里找人霸凌我。” 默读说着,面不改色的解开胸前的纽扣,轻轻往下拉了一点,左肩处赫然是一道可怖的刀伤,即使现在已经愈合,从疤痕上看也能想象出在当初这得是多么要命的伤! 我被惊的起身,不由得往前探了探,默读脸颊微红,胸膛堵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吐出来,他手忙脚乱的把纽扣扣上。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默读咽了咽,低下了头,大概是没想到我看不清还能往前凑凑,他两只手一直捂在胸前似乎惊魂未定,“不过后来学校出了一件事,让校董没有闲心思再管我了,我就赶紧把剩下的知识学完收拾东西走人,考取江大的学习资格把学籍转走,想来他再神通广大,手爪子也不能伸进国内来。” “出了什么事啊?”高辛辞今天已经被吓得不轻,为了回本,还是追根究底决定把一切都问清。 默读瞥我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他浅浅笑了笑:“时时应该知道一点。” “我?”我一头雾水,看了看高辛辞也是震惊,“我怎么会知道啊?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世界确实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能绕到一起,你还记得房旭吗?” “房旭?” 我脑子里极速搜索这个名字,很快定位到一个人。 “房其章的儿子?”我不可置信的歪了歪头。 “是啊,他酒后撒疯,将一个同学锁在教室里,泼了火油,扔了打火机进去,犯了大错,本来开除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最不济学校再赔上一笔钱,但有人要保他,这可让校董会为难了,我就钻了这个空子,趁乱完成学业回国了。”默读苦笑笑,夹了片豆干喂给默念。 果然如默读所说,我真知道一点,保房旭的人还能有谁啊?还不就是孙阊平,房其章当初为了儿子房旭逃过这一劫,被孙阊平要求对林阿姨下手、再通过我的报复获得我傅家蓄意殴打他人的证据,截停新城区的开放,好在是被我识破了,没中了他的计,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和默读扯上关系。 我惊讶之余向默读微微颔首:“抱歉默读,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好伤心的,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呢,对我而言,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害羞的心绪过去,默读终于肯抬头看了看我:“而且,是说给你听的话,伤心我也认了。” “咳咳!”高辛辞立刻转同情为愤怒,我赶忙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他又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可眼睛还不忘幽怨的盯着默读。 默读却看不到他的情绪,他专注给默念剥鸡蛋了。 “多吃点,最近又瘦了好多。”默读捏了捏默念的脸颊。 高辛辞气鼓鼓的, 第164章 异样(下) 接上回,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将我养大的母亲,她居然要求我和默读去做那种事! 我再也忍受不住,两眼一黑险些要死在这里,我撑住了身后的水池,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居然还抱了一丝希望,我张口问道:“妈,我才十七岁,你有想过我真的做了这种事情,我还能回到傅家吗?” “时时,没关系,就算傅家不要你了,还有妈妈呢,还有默读呢。”林阿姨双眼闪烁着陌生的光,我真的要认不出她来了,似乎是意识到了我神色骤变,林阿姨有些慌张的左右看了看,很快又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改口道:“不会的时时,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不知道在村里这种事很多的,妈妈自己就见过很多,你这个年纪的有孩子的都多的是!都见怪不怪了真的,再说了,你、你是傅鸣瀛唯一的女儿!他不可能不要你的,你听妈妈说,只要你坚定的去做什么事,他再反对,到最后他还是会去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够了!”绝望至极的吼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我现在极其庆幸之前叫装修的时候给林宅上上下下都装了隔音材料,这样,这一切就只需要在场的我们两个承担了。 林阿姨被我吓的怔了怔,她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我使劲往下咽了咽:“妈,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你能不能为默读想想?你让他怎么办?” 林阿姨愣了愣,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显得比我更楚楚可怜,她竟是一副很疑惑的神情:“默读又怎么了?” “他作为你所有孩子中唯一一个没有患上心脏病的,这么多年来没病也被折磨病了!他一个人要扛起生活的重担,妈,你知不知道他每天晚上几点睡觉、早上几点起床,别人都在享受的周末,节假日,他都在忙什么,一个人上学、上班的时候不回家,在学校在公司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你知不知道他多久要去医院检查一次?你知不知道他每次要带多少药回家?”我眼前一片模糊,难受到极致的时候连手指头都是痛的。 林阿姨依旧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她甚至还想辩解:“可是,默读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好好的啊,我、我是他的妈妈,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吃药……” “谁家孩子不是报喜不报忧呢?你不去了解,你永远不会明白他的。”我说着说着不禁泪如雨下,抹了一把眼泪,身上没有力气,我只好靠在桌子边沿,“就像你也不知道我,你走的这几年,我都不知道寻过几回死路了,我根本数不清,老傅跟我说,他不喜欢太闹腾的孩子,可他希望每天能看到我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因为如果他回家时看到家里干净整洁的样子他就害怕,就要立刻去检查我药罐子里的药是少了一片还是整瓶都空荡荡的了,检查家里的刀具、任何带点尖的东西是一尘不染还是带了血迹,或者从家里的最高处往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我的身影,最后一个后来就不怎么检查了,因为我告诉他,我想漂漂亮亮的死去,跳楼的话摔破了脸,到了地下哥哥就不认识我了。” “时时,对不起,妈妈真的没有办法……” “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是你亲生的,你还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要保护,可是妈,默读呢?你不能因为他上苍庇佑没有病痛就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他身上,他也才十几岁。是,哥哥的事情怪我,我没本事我不聪明,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切只想着依赖他,他为了我劳累过度又被人陷害,才会死在手术台上,我满心的愧疚,所以将来我一定会代替他来保护这个家,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害了默读!害死哥哥的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你怎么敢肯定他就不会再对默读下手?除了那个凶手,还有高家,现在默读事业刚刚起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让他在这个时候得罪高家?我毫不夸张的说这真的会害了他!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和默读在一起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林阿姨原本也失落,可听到这里却突然反驳,她抬起头来满是疑惑的看我。 我也才想起这个问题,又变了。 上一世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林阿姨以身份不匹配的原因一直不支持我和默读相处,虽然也没有明确拒绝过,可明里暗里还是以各种方式提过不少次,甚至有次急了还对我说孩子们玩玩就算了,但这一世她怎么会拿婚约来说事……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搅不开,只好拍了拍额头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不会和默读在一起的,你可以不为我考虑,但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真的已经很累了,还有婚约的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就算哥哥还活着,我对他没有那样的想法也不会成为他的妻子,十三岁以前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是寄养在你身边的,所以我一直把他当做亲哥哥来看待,我想如果是哥哥的话也不会逼迫我的。妈,我这一辈子、只认高辛辞一个人,他会对我好的,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以后不带他来就是了。”说罢,我虚浮着一口气转身离开。 在我将要开门时她又扑上来拉住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或者说我也就吊着一口气儿了,很轻易的就被她拉进怀里,林阿姨的怀里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母亲的温暖,真正的她终于回来了,此刻紧紧地抱着我痛哭流涕。 “对不起,时时,真的对不起……”林阿姨泪如泉涌,一抽一抽的说着:“妈妈不是逼迫你做什么,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真的和高辛辞在一起之后你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亏欠你,傅家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却把你养成这个样子,当初竟还为了最后一笔钱狠心抛下你,向你爸爸发誓说从此以后永远 第165章 唯一 接上回,我把高辛辞拉到草丛里。 怎么说呢,这一世的高辛辞好像也变了很多,或者说从前没有发掘出他还有这样“娇羞”的一面,此刻被我压在身下手足无措,左顾右盼,我都跟他说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他还不信!宁死不屈! 你上辈子扒我衣服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这么保守呢! “快点儿啦,你要是再磨叽、一会儿天晚了默读还不见我们回去就真的出来找我们了!”我趴在高辛辞胸前跟他争抢衬衣扣子的主导权。 “这、这真的不好吧玩户外的?我们、我们回家再做好不好,我没关系但是你……”高辛辞两生两世头回这么结结巴巴的说话,一句足以给我创个半死! 我真恨这秒懂的人生,一掌拍向高辛辞的脑袋瓜:“你才多大?我才多大!你想什么呢你!” 高辛辞无奈:“你这样我真的很难不多想啊。” 趁着高辛辞倍感失落的松手,我赶忙凑上去解开两颗扣子把衣服往下拉了拉,抬头的时候刚好对视,满脸沮丧,泪眼汪汪。 “时时,那你到底是要干嘛啊?”高辛辞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又岂能不趁着好机会好好调戏一番?一手勾起他的下巴,拇指在唇周摩挲,暧昧的情愫在身体及灵魂的深处燃起。 “你想怎么做呢?我都听你的,把我、给你?” 高辛辞周身颤了颤,在我身下的骨肉青筋暴起。 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手刚刚带着惊惧松开,他猛地扑上来按住了我的手腕。 一翻身,我躺在湿润的泥土上仰望闪烁的星空,忽而一颗流星陨落,乳白色的光芒蒙住双眼。 高辛辞一只手盖住我的眼睛,一手扣住我的嘴角。 “张嘴。” 我顿了顿,沉寂已久的灵魂品味甘霖。 我想我做错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倒不如大胆一点,一错再错下去。 拉着他的衣领沉下来,面前是滚烫的空气,我凭着感觉摸黑到他耳畔:“用我教你的。” 我才咬了一口,耳垂上的肉温热柔软,他就再也受不住我的挑衅,抽下领带束缚我的两手围在他脖颈,随后残暴的扯坏我长裙的领口。 胸前落下湿热的吻痕,我不由自主、深深的陷进去,连带着整副身体都恨不得藏入地底,很不想有这样奇怪的姿态,可我就是情不自禁,想躲避,可当他真正离开之时又期盼的迎上去。 他终于还是放过我的眼睛,让我清晰的看到这世界,也看到他的汗珠浸透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肌肉线条隐隐浮现。 “可以吗?”他轻轻地问。 我点了点头。 然后…… 他给了我个脑瓜崩。 我:嗯……啥玩意儿??? 高辛辞得逞般的笑了笑,我一整个傻掉,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解开绑着我的领带,捧着我被勒红的手腕心疼不已的吹了吹揉了揉,亲了亲我的额头,随后从我身上起来、坐正,把来时穿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不是、什么情况?完事了?是他不知道还是我脑袋出问题了,我怎么觉得少步骤了呢?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步! 我呆呆愣愣的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高辛辞,他又给了我一脑瓜崩。 “你想什么呢?昂?这回终于轮到我教训你了,你自己想想你多大?我多大?”高辛辞一面把衣服给我披上一面“指责”我。 我才回过神儿来,不由发出一声冷笑!非常冷非常冷的那种! “你……”我咬牙切齿,本想说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我指责他最有话语权,可是当手指真的比在他眉心的时候我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重生了。 时间倒流了。 高辛辞还没有做那件事情! 那我怎么说他……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像我才是那个老流氓,觊觎辞辞爱妻美色,而辞辞爱妻抵抗诱惑,成功挣脱敌手还顺便教训了我一番。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公平了! 我这手举的越来越没有底气,高辛辞傲娇的脑袋快抬到天上去了,抬头就算了,他还晃悠! “我怎样?时时你不能不讲道理啊,我犯错你教训我,你犯错我就不能说你一句喽?”高辛辞眼见劝说不得,瞥一眼后居然还要咬我,亏我躲得快! “你属狗的啊!”我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我可怜的手指头。 高辛辞小脸一垮:“我属羊。” “羊吃草,不是吃我。”我点了点他的鼻尖。 幻想落空,我怏怏的倒在高辛辞怀里,他又拉着我躺下,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我却无心欣赏,默默了良久,我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起初只是小声的、捂着嘴巴低泣,越往后越急切,疾风骤雨一般势不可挡,我真的感觉我一颗心要碎在身体里。 我这副身体,天生病弱,最一开始就被人下了定义说活不过二十岁,但哥哥没有放弃我,丝毫不敢懈怠的照顾我,可我不在乎,有时候甚至就想、如果我死了,哥哥是不是就有更多的积蓄去治疗他自己的身体?所以我还是千疮百孔,只有这一颗心,它是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被护在胸膛里炽热跳动,为什么,为什么我最在乎的人要说出那种话,是非要毁了我不成? 我从小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连个别的朋友都没有。 她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在乎她……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她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身为人母的感情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要她这么对我…… 心死了,我整个人也就破碎了。 哭了好久,直到怀中的人身上湿了好一片,我也彻底没了力气,趴在他胸口体会他心脏的跳动。 “好点儿了吗?”他问。 我抬起头,见他也是两眼通红,只是一只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下来,直到我看他。 我替他擦了眼泪,轻轻叹了口气,我一面替他擦眼泪一面哽咽道:“其实林阿姨有句话说的没错,我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无论从什么地方看、我都配不上你……” “她说的 第166章 学姐 接上回,我和高辛辞返回林宅,默读拿着一个老式手电筒在门口等待。 我死死抓着领口不敢松开,高辛辞一面念叨着这哥们怎么这么热情,一面装作不经意的挡在我身前。 默读正望着远处发呆,直到我们脚步声渐渐近了才回过神儿来,挥了挥手,拿手电照亮我们脚下的道路。 “默读,你、你还没睡啊……”我有些心虚的念了句,跟在高辛辞身后一挪一挪的走。 “门口的灯坏了,天太黑了,我怕你们回来的时候看不清路,就出来等着了。”默读微笑笑,直到看清我和高辛辞脖颈上红彤彤的一片,他先是一怔,而后带着一股说不上来意味深长的笑挑了挑眉,“你们……” “呦,拔罐去了?”默念从门后钻出来,毫不避讳的说出实情,默读想堵她的嘴都来不及。 “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介意……”默读捂着脸,看起来比我们更加尴尬似的。 但其实我们也不大需要这声道歉的…… 就这样互相遮掩了好一阵儿,高辛辞才换了个较为得当的话题:“天不早了,我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额那个……林老师,我们住哪里啊?” “哦我正要说这个。”默读深吸一口气,把手拿开,拉了拉身后的默念又看向我:“家里空房间不多,加上我今晚又回来了,可能会有点挤,你看你们……” “没关系我们两个可以住一间的。”高辛辞瞬间兴奋抢答道。 然而很明显,他意会错了默读的意思,我赶忙轻轻打了他一下。 林宅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三个,刚刚的客厅算是林阿姨的房间,剩下的两个就是之前我和写哥的,说是两个房间,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瓦屋,左右各开了一扇门,中间遮了一块布而已。 如果我和高辛辞不在的话,这两间屋子正好给默读和默念分开,我俩在的话自然只能一个和默读挤挤一个和默念挤挤,总不好叫人家兄妹两个这么大了还住一起,默念看着小,实际上跟我也就差几个月。 默读稍稍有点儿尴尬,我赶紧接话:“不行啊辛辞,我们有习俗的,女婿到岳父岳母家过夜是绝对不可以和媳妇儿在一起的。” “这谁定的,这么离谱?”高辛辞顿觉不甘,但好在还算识眼色,被我瞪了一眼之后就乖乖回过头听候发落了。 默读低下头淡笑笑:“委屈小高总入乡随俗了,床褥我都准备好了,夜深了,还是赶紧休息吧。”说罢又回过头去看默念,柔和的拍了拍她的头:“乖乖的,早点睡,明天早上哥哥带你去检查。” 默念虽有不满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但这个夜晚却并没有像一开始预想的那般平静,虽说默念平常都是那副冷漠寡淡的姿态,好像无畏无惧的样子,可每到夜晚,尤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就会莫名的害怕,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搞清楚她在害怕什么,默读也只说是生病的缘故。 我们躺下不到十分钟,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默念开始尖叫,声音尖利刺耳,在地下万千亡灵的林宅中显示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就像是冤魂爬出孤坟哭诉,她又是十分绝望的,那声音便更像哭诉无门。 时间过了太久了,默念离开我的生命也太久了,以前照顾的多了,我也渐渐对默念的尖叫声脱敏,但如今重来,我再次被她吓到墙角,后背抵住墙壁冰冰凉凉的一片。 默念两腿分开坐在床上,极致的恐惧迫使她将眼睛睁到最大,即使在夜晚我也能看到她双眼中布满的血丝,她两只手抵在前方,不知道在抗拒着什么,前面分明什么都没有,脸色惨白没有一点生气,嘴巴张开的程度十分夸张。 她浑身汗津津的,甚至穿过衣服缝隙、在短裙尾部滴答滴答的落在天蓝色的床单上,床单的颜色深了一分,默念没有停止,她依旧痛苦的大叫着,我想把手搭在她肩上多少说几句,我总要知道她是在害怕什么才能帮她,可我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她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往旁边一跳。 “你干什么、放开我……”默念的声音从此处变成恳求,她水汪汪的眼睛在月光照射下、在寂静的闪着奇异的光。 我再也动弹不得,或者说,我也害怕。 默读很快冲了进来,他大概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但依旧是每一次都紧张,他迅速抱起趴在床边惊厥的默念,默念看到哥哥的那一刻才终于释放,那种感觉就像沉入大海几近窒息的时刻被拖上岸,默念大口大口的呼吸。 高辛辞带着惊讶和疑惑进了屋子,但更多的是惊讶,他匆匆瞥了默念一眼,看到我身上只有一件吊带,赶忙先上前帮我把被子盖紧。 默读在任何情况下,从来没有说闯过我所在的房间,默念是唯一可以让他丢弃礼节的人。 我拉着被子坐起来,惊魂未定下,冷汗出了一身,我向后往高辛辞怀里靠了靠,短暂缓和后才开口:“默读,默念这是……” “抱歉时时,医生早说过默念生病了,不适合离开亲近的人,我是看她最近一直好好的才会让她跟你住在一起,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默读没抬头,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默念身上。 “我没关系的,但是默念怎么办啊?” 默读怔了怔,将默念抱在怀里轻轻摇晃,擦掉她眼角的泪,许久才艰难道:“时时,小高总,不然还是你们住在一起吧,我哄默念睡觉。” “你们方便就好,我们不介意。”高辛辞替我回复。 默读没有再说什么,拿了条被子裹在默念身上匆匆离开。 整个过程可谓非常迅速,快到我和高辛辞又过了好久才回过神儿,相视一眼后,我们默契的明白谁都不想提及这件事,于是不动声色的沉默下去。 我侧着身靠在高辛辞怀里,脑海中不断搜索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我和默读做朋友两年,做恋人两年,加起来一共四年的时间,默念的身体一直不好, 第167章 沉沦 接上回,我穿好衣服,尴尬的从房间里出来。 默读正在院子里晾衣裳,挽起袖子,从有些破旧的红色塑料大盆里将湿哒哒的衣物拿出来拧的半干,挂在瓦屋和围墙间的铁绳上,水流溅到地上的声音没过我的声音,他没有注意到我,只是专注着手上的事情。 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却还是使他汗如雨下,在身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默读到水池边捧了水覆在脸颊上。 我看着他劳碌的背影,不由得又回想起从前,他总是这么辛苦的,家里大小事都要扛在自己身上,多累都没有埋怨过一声,我说过很多次要帮他,他还是把我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比在自己家里更快活一些。 我哽了哽,过了这么多年,一旦想起还是心疼,我挽了袖子上去帮他。 从盆里拿了衣服挂上去,默读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惊讶过后又焦急,赶忙从我手中抢过活计去,他急切的想说什么,不过没能快过我。 “时时,你……” “怎么?把我当外人啊?我自己家的活还能不干嘛。”我微微笑笑。 高辛辞也立刻赶上来,从小养尊处优的、哪做过这些?笨手笨脚的淋了自己一身水,可怜巴巴的凑过来,但还是先顺着我的话头说下去,他擦过手后拍了下默读的肩膀:“就是啊林老师,你自己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嘛。” “我是想说,时时是女孩子,不要做这种重活,这些衣服沾了水很重的。”默读对着我柔和的笑了笑,还是给我递了毛巾叫我擦干手,“早饭快做好了,你还是去屋里坐一会儿吧。” “没关系,我等你一起。”我笑盈盈道。 高辛辞从我肩膀边上挪过来幽幽的问了句:“那我呢?” “你?”默读干巴巴的把视线移过去,嘴角往下拉了拉,翻了个白眼转身道:“不是一家人么,干活。” “诶你……”高辛辞气鼓鼓的,可手伸出去了,瞧见默读一挑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人家,毕竟帮忙这事也不是默读主动要求的,是他自个儿凑上去的,道理是没错了,高辛辞却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于是从后紧紧贴住我不肯松手:“时时你看他……” 默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他一把:“得了吧你,我都收拾完了,你手里拿的是最后一件,赶紧搭上回屋吃早饭了。” 高辛辞还是不服,在默读背过身的功夫又眼巴巴的瞪了人家好久,嘟着嘴像个长不大的小娃娃,我又捧着哄了好一阵儿才笑眯眯的回屋了。 早饭是默读出去买了回来的,他就喜欢吃猪肉小馄饨,平时都没什么食欲,唯独看见小馄饨会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吃,我想了想新城区的布局,寻思着应该往哪儿开个馄饨店了。 林阿姨从外面回来了,默念却始终不见踪影,我疑惑便问了句:“妈,默念呢?还没起啊?” “哦,她不在,我叫了辆车把她送去医院了,她今天要检查身体。”林阿姨抹了把脸上的汗道,大概还记着昨晚的事情,神情似有些紧张,她匆匆看了我一眼,在我脖颈间停住。 我向下望了望,而后默然。 那地方还能有什么,可不就是我和高辛辞翻滚了许久刻意留下的吻痕,她躲了我一晚上,今天早上还是看到了。 众人都在,或说昨晚上真是昏了头了,现在也意识到错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夹了一筷子烙饼放在我碗里:“时时,看你瘦的,多吃点儿。” “妈,比起四年前我胖了二十斤……”我招笑道,果然,一阵轻松笑过,场面缓和了不少,这时候倒真像一家人的样子。 “默念一个人去医院没问题吗?我请假了也没什么事,要不一会儿我去找她?”我问了句。 默读摇了摇头:“不用,她以前也经常自己去的。” 饭后没多久我便准备告别,本想和高辛辞一起走,但突然间一个电话打过来,应该是工作上又有什么问题需要他去解决,便让他先走了。 我去厨房一边洗碗一边给表哥打去电话,语调还带着一点儿怨气:“哥哥,我可以回家了吗?” 表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迷迷糊糊的,我猜应该是昨晚睡得太晚、刚刚起床,他顿了顿才说:“我去接你。” 我应下,随意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默读原本也不想让我去洗碗,只是林阿姨不知道又叫他做什么,神神秘秘的把他叫走,我也没注意,等在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默读已经回房间很久了,只有林阿姨一个故作淡然的回来。 她从我手里拿过碗筷放进水池,怔了怔后笑道:“时时,咱们母女两个好不容易再见,就别忙活着这些事了,一会儿妈自己洗吧,默读和默念不熟悉临江,你知道我平时也比较忙,可不可以帮帮妈妈,空闲的时候带着他们去各处逛逛?” “我知道,等默念回来以后吧。”我随口应了句。 可林阿姨又忽然改口:“诶也不对,默念平常不爱出门的,也别为难她了,你就带着默读去走走吧,他正好今早上没什么事,你们先聊着,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咱中午就在家吃吧。” 我也不是傻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不懂言外之意,林阿姨还是想把我留下,但我依旧眷恋着这个家。 我借着转身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回柜子里的空隙偷偷擦了眼泪,若无其事道:“不了,我哥哥说一会儿就来接我,我弟弟昨天刚商量了订婚的事,我得回去问问什么情况。还有,妈,辛辞说可以联系他国内外认识的所有人脉一起帮忙去找合适默念的心脏源。” 林阿姨顿时激动起来,不过眼泪还在眼眶里克制,直到转过身才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 我手上动作顿了顿,我想,我从来没有求过她的感谢,我只是在乎这个家。 我还是淡然的把活计都做完,别过林阿姨之后去找默读,他还在房间里不知道琢磨着什么,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到,手里拿着一个 论情:暗红焰火 从夜阑人静至旭日初升,他没能休息多久,迷迷糊糊实在承受不住了才躺了一会儿,短暂后耳畔又传来闹钟的声响,他吓了一跳,赶忙窜起来按下,看了看小床上,轻轻叹了声。 床上的妹妹小猫似的打呼噜,不仅不吵闹反而可爱极了,至少他是这么觉得,胸膛中一颗心也为此跳动。 他上前去,为妹妹盖好被褥,随后便出去洗衣裳去了。 清晨就这样劳碌的度过,他原也以为就这样简单。 直到堂屋那个陌生的女人在妹妹醒后支走她,又往自己的房间放了两杯水,他不经意间喝下其中一杯。 她是他看见便会不自觉低眉垂眼的存在,也是这世间除了妹妹以外唯一一个会叫他心跳加速的人,是初见即万年,是再见便永生永世,他却在她面前暴露了隐匿于心底的污秽邪念,那刻真是挥刀自刎的心都有了。 好在是忍住了,姑娘一阵风似的逃了,他出门去,看向陌生女人的神情厌恶至极,克制他动手的是从小养成的礼仪素养,他转身走了,掬冰凉的露水在掌心、猛地覆在脸颊,他稍稍清醒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眼看着姑娘不在门口了,他再没什么顾忌,解开上衣纽扣也泼了水。 火气一点一点降下去,额头处一抽一抽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跳动,他伸手按了按,而后又苦笑。 想他林默读温文尔雅克己复礼小半辈子,居然还有吃这种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冷水解决不了内火,坚定的内心败给药物,他没忍住骂了一句,终于还是回屋里自己待了一阵儿,去医院接妹妹的时间又拖了半个小时。 此间林舒媛一直在院子里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木头人,阳光从房檐侧着照进来,落在她修长的睫毛、眼睛留下影子,她才僵硬的抬了抬头,左手抬起来遮挡,从缝隙中窥探太阳。 林默读从房间出来,草草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收拾库房去了,听说这地方原来是放林舒媛做生意的小车的,她出国以前卖掉了,这个大房子也就空下,正好妹妹的东西多,林默读简单规划一番便想把这地方改造成妹妹的专属小乐园,可以在这里放些玩偶什么的。 他虽然不知道妹妹究竟是什么原因才有了心理疾病,妹妹也不说,但他不能就此不管,听人说,是女孩子都喜欢玩偶的,可爱的玩偶会让人放松心情,于是他买了好多:小羊小狗小兔子…… 闹钟在十点多的时候又响了一次,这次他慢悠悠的,顺便让林舒媛也清醒清醒。 如他所料,林舒媛深深呼了一口气,从摇椅上伸出脚勾住地上的鞋。 “念念说去医院的路上堵车了,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晚,检查还得排一会儿队,不用着急去接她,我中午有课要去学校,你接她吧,晚上也有事,我就不回来了。”林默读一边忙活一边淡淡的说了句。 身后的林舒媛依旧是叹气,好似还陷在方才的事里不能脱离,好一会儿才有回应,却也答非所问。 “你说,她还会再回来吗?” “你自己觉得呢?”林默读冷笑道:“傻子才回来。”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林舒媛浑身软塌塌的,将要化成泥人散落一地一般,撑着座椅边才十分艰难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言自语念叨着:“我知道的,这孩子从小就心气儿高,她身上流的不是跟我一样自甘堕落的血,脏血……” 林默读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错,于是便不再看了。 “叫你放也放不开,利用又狠不下心,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林默读冷冷的念了句,将库房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把手上的玩具熊放在最中央的位置。 小熊有一人大,林默读想象着妹妹在上头睡觉的模样,可幻想千变万化,他不知怎的又想到傅惜时,想她稚嫩的脸庞及莫名老成的心,药物的作用没消耗完或者他本身就有迷恋,浴火再次升起,他赶忙使劲拧了自己的手腕,伤处通红一片。 林舒媛嗤笑:“这不就走了么,想用也用不着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赶走她的方式可真是清新脱俗啊,就不怕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傅叔叔?哦,也是,哥哥走了以后你就一直活得不耐烦,时时要是真的说了,傅家人一来咱就全军覆没了,你可不就省事了么。” 这次轮到林舒媛冷笑了:“你理智,你聪明,这么大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碰她?” 林默读为着自己难得的悸动感到羞耻,不愿承认真实的想法,他于是斩钉截铁道:“她还小。” “长大了你就会了?”林舒媛扬了扬语调带着戏谑的意味:“我拿走那杯水,为着她做了我十三年的女儿,我心疼她理所应当,我想让她走、远离我肮脏的生活,我都问心无愧,可你呢?林、默、读。” “你差不多得了,我又没招惹你。” “你喜欢我女儿吧?别说,这感觉还挺熟悉的,想当年小写也是这样,我早就看出来了,那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被傅鸣瀛和郑琳佯知道我家儿子惦记他们膝下唯一的宝贝闺女、他们还不得把牙都咬碎了,只是没想到啊,曾经心比天高的傅鸣瀛居然肯把小写带走,还订下婚约,要是小写现在还活着,我也就不用费这些功夫了。” 林默读从镜子当中瞥了眼,林舒媛在院子里摇摇晃晃的、马上要倒地不起一般。 “时时就是这样,到哪儿都讨人喜欢,你一共没见她几面,居然也喜欢上了。”林舒媛满是自嘲道。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她,无关情爱,我只是觉得她无辜,而且,念念欠她的,如果没有她,念念早就死了。我再次跟你说明,别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不管是对谁,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念念才是你的第一要 第168章 喜上加喜 接上回,我从林宅跑出来。 起初是极度痛苦的,可越往后我竟越来越觉得、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了,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渐渐走向麻木。 我知道这种情绪是个错误,但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推翻它的论据。 迷药、情欲,污秽的词语在我生命里变为淡然。 我没有经历过吗?我经历过啊,这次不过是我的养母和我从一开始就很爱恋的人罢了,上一次是谁?是我生父和我当做挚友的人,可我不是都接受了么? 我不仅没有反抗,我原谅了老傅,还嫁给了高辛辞,掩盖这背后可能会影响家族名声的坏事。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一件事撕开我深深藏在心底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清醒还是迷惑间我居然想到这些事情,可这问题我却久久不能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是,如果我说是错的,那怎么走才是正确的? 老傅对我很好啊,我重生之后了解到那么多事情,他很多都是为了我啊,甚至我以为他一直在意的澄澄和陆茵茵,他都不过是当做棋子在利用,还是为了保护我。 高辛辞对我很好啊,我们夫妻七年,整整七年,除了最一开始,他没有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跟我在一起他也顶了很大的压力,而且最开始的那次,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酒里到底有没有药,或许他也是被药物控制的呢? 谁错了?我错了? 我该怎么办,他们又该怎么办? 我被这些东西压的喘不上气,可我又不能和任何人说,没有人会明白我的。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崴了一下,手肘磕在大石头上,洁白的衣服沾上泥土,倒霉让人更心烦了,我甩了甩袖子,一瘸一拐的往大路上走。 远远的就看见表哥的车在大路上停着了,一个人站在车边,刚刚掏出手机看着是要打电话的样子,果然,下一秒我的手机就响了。 “哥哥我在这儿!”我挥了挥手,木然走上前去,可刚刚挽住那人的手我才发现我是真傻了。 贺清云回过头来,我拍了拍脑瓜,话说他和表哥身形真是有点儿像,不仔细看还真是分不清。 贺清云看见我脏兮兮的模样顿时龇牙咧嘴的“咦”了一声,两手扒上来使劲抹了抹我的脸,一边抹还一边絮絮叨叨:“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上哪个泥坑刨土去了?这地儿到处是水泥可不兴玩这个啊,别水泥干住了就把你当柱子砌墙里了,昂?听到没?” 见我一直没反应,清云哥气不打一处来的掐住我的脸颊往边儿扯,剧烈的疼痛才让我回到现实。 “疼、疼……”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而可怜的清云哥眼珠子差点儿没吓出来,赶忙松手,暗道一声玩大了,赶紧把我抱怀里哄着:“别哭、别哭啊小祖宗!你哥非得跟我拼命不成……” “哥哥我摔山沟子里去了,都磕破了呜呜呜呜……”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反正清云哥掐我自己也理亏,为了不让我告状他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唯一一件令人不满的是清云哥个子有点儿太高了,你说我这也没啥力气,刚那一下又吓得腿软,要是能趴他肩膀上哭、有个支撑的地方,那真是太舒坦的事情了,但我够不着! 我只能趴怀里,感受可怜的哥哥为了哄我拍背的手都快冒火星子了。 “别哭了别哭了昂,饿不饿?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嗯?”清云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我擦眼泪,莫名其妙、看着看着又憋不住笑了,他捏着我的鼻子晃了晃:“瞅瞅这样儿,都成大花猫了。” “你还笑我……” “哦哦不笑了不笑了。” 我内心:丫的我回去非给你告一状不可…… 但表面:“我要吃猪蹄子!” 饿是不饿的,毕竟我刚吃了饭,不过努努力还可以再吃点儿。 清云哥拍了拍我的脑袋:“好好好,到小镇上给你买啊,别哭了,正好补补你的小猪蹄儿。”他抓着我的手肘仔细看了看,拿随身带的酒精棉棒擦了。 我抹了把眼泪,突然才想起忘了一件大事,我仰了仰头:“我哥呢?他不是说好来接我的嘛。” 谁曾想我这么一说,清云哥反而笑的更“猥琐”了,他指了指车窗:“里头呢,喝多了,迷迷瞪瞪的开不了车,也爬不起来。” “啊?这、大早上的喝什么酒啊?”我弯腰瞄了眼车内,这会儿才看见表哥在呢,还真是眼睛都睁不开,靠在副驾驶上睡得正香,怪不得,我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声音那么模糊。 “比你想象的可怕多了,他是从昨晚上喝到现在啊。” “为什么?话说昨天不是寒家来和老傅讨论澄澄和露露婚约的事嘛,他不应该是在家看着?” “切,他才懒得管定几号不几号的,把俩孩子送家里就又回学校了。上车跟你说,他晚上还得去学校处理事儿去呢,早点回家让他睡会。”清云哥拉开车门把我推上去。 他坐上驾驶位,忽然又不知道笑什么,甚至浑身打颤,一会儿看表哥一眼,系安全带的手都没劲儿了,我眯了眯眼,扒在副驾驶座上紧紧盯着他。 好一会儿了清云哥才消停下来,看了眼表哥没醒才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乖乖,哥跟你说过某个叫唐Karrey的人不?” 我愣了愣:“那个……大学期间偷校长话筒爬顶楼跟我哥表白,我哥不同意她甚至上男厕所堵人,还不死心,为了追我哥半道转专业,疯狂搞好人际关系使得全班都是她的卧底,回回占座让她坐我哥旁边那个?” 清云哥十分激动的一拍手:“对!就她,诶你认识啊。” 我的表情显得十分无语,歪了歪头:“这些事事发一个小时之内,你跟全家每一个人都说了不下五遍了,连旺财都知道了吧,甚至还有细节,后续我哥心情激动羞的没脸见人差点儿没吊死在她宿舍门口,清醒了以后立马发愤图强回国读博,还 第169章 坠落 接上回,我去酒吧接澄澄。 也真是有共同话题,否则换了其他时候,表哥哪能安安稳稳的和澄澄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只有一点我不大想得通。 侯向阳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喝的烂醉啊喂?! 我到时露露已经来了,非常之可怜,一手一个没头脑一手一个不高兴,澄澄喝多全场喊妈妈,侯向阳喝多……全场骂后妈。 “时时救命啊!”露露在他俩中间欲哭无泪,我赶忙上前去拖住一个侯向阳,但是很快我的倒霉体质就又犯了! 当侯向阳一看是我哭哭啼啼喊女神的时候,我感到身后一阵儿“阴风”吹过,一般我会有这种后背发凉的反应呢,我都不用扭头去看就知道绝对是高辛辞来了。 “侯!向!阳!你可怜归可怜,但不代表你可以拉我老婆的手!”高辛辞一个晴天霹雳掌下去,侯向阳的手腕登时红彤彤的,恰如此刻桌上剩了一半的红酒。 可怜的向阳小朋友抬起头,看清高辛辞的那一刻顿时五官紧皱,哭都快哭不出来了,一边继续喝酒一边抓着我的手拿脸蹭了又蹭哭诉道:“女神,你怎么梦里还带男朋友啊,我跟姓高的什么仇什么怨怎么一个娶我女神一个嫁我亲爹呢!” 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倒真是忘了,向阳小朋友的后妈以及弟弟妹妹也姓高,他现在看见“高”这个字都要疯吧。 不过高辛辞才不惯他,当即上去揪住耳朵夺回我的手:“好你个杀千刀的侯向阳!我好心来看你,你背后挖我墙角是吧!” “别别别,他喝多了说梦话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了哈,别生气别生气。”我赶忙上去劝架,高辛辞这才委屈巴巴的撒手搂住我。 而侯向阳迷迷糊糊的也反应不过来跟高辛辞计较了,他只知道接起突然响起的电话:“喂?哪位?” 万万没想到,他家三株碧螺春居然还敢来挑衅!这回打电话的是他那个时时刻刻都在捏着嗓子说话的妹妹:“哥哥你怎么还在喝酒啊?这大早上的对身体不好,你说过喝太多酒会麻痹大脑的,你还教训爸爸呢,爸爸回来要说你的。” “你丫的蛇精病我用得着你管我!还麻痹神经,教训我,你母子三个大脑加起来没我胆囊大!天天搁那儿九斤黄金九斤黄金,你骨灰都烧不出九斤!连灰带盒你都没有九斤!你母子仨加起来也没有九斤!!!” 夹嗓子说不过就哭哭啼啼哭天喊地去了,果断换她的“正义哥”上战场接电话:“喂,哥你怎么能这么……” “我没找你你自己先找上门来了!啊?我怎么?我怎么?再敢多说一句我拿水泥灌你嗓子眼儿!我告诉你今天下午我就去拿鉴定报告,你要真是我爹私生子,今晚我就开铲车去撅你腚!王八蛋我让你自此断子绝孙!” 然后,正义哥也哭去了。 我也真是不理解,他俩最多比我们小一两岁,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也不比别人,就对比本家的侯向阳,小老弟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做了小当家了,他们居然还在装碧螺春争宠爱、抢别人的爸爸,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唉,人与人的差距啊。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高辛辞也在此刻凑上来从后面抱住我,低着头靠在我肩膀上可怜兮兮告状道:“时时你看呀!他哪里像喝多的样子,这骂人不挺通顺的嘛!” 这下“酒壮怂人胆”,侯向阳也憋不住了,扑上来就扯我的手臂往怀里放,顺带还留一只手抵抗高辛辞的攻击:“女神你看啊他欺人太甚了!上来就打我上来就打我!我就挨了女神一下你至于给我打的手腕子通红嘛!” 嗯……好吧看来小侯也有当小绿茶的潜质,这一下给高辛辞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好了好了都不闹了昂,辛辞你看向阳家里呜呜渣渣的,我听说他从昨儿晚上喝到现在了估计脑子都被酒精糊住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向阳,你也知道高辛辞的昂,他就这么大脾气,你大度,让让他,顺便提一句我这订婚了你再抓我手这确实不合适,乖,趴桌子上睡去!”我两边发力,终于才消停了点。 侯向阳嘟着嘴,整张脸红的能滴血,他使劲拍了拍才清醒一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抓着椅子靠背才稳当的坐下,嘟嘟囔囔道:“这还差不多……” 高辛辞岂能服输?当着侯向阳的面忽然拉过我亲了一口,还特响! 别说侯向阳了,附近这几桌全听见了吧!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柯霖啊,是我二叔的地盘啊!他居然敢在我二叔的地盘亲我!我二叔或许还稍稍开明一点可以理解,但这件事要是被我表哥知道了,加上上一回他翻我家墙头表白,我觉得我哥可以提刀来砍他了。 “你……”我捂住嘴羞红了脸。 高辛辞才不管那么多,向来都是快活一阵是一阵的,当即掰开我的手又亲了一口,我都气笑了,而原本还一脸花痴相看着我的小侯表示:“杀人诛心呐您?知道你俩在一起了但别当我面儿亲啊,我女神啊,我心稀碎稀碎的……” 小侯仰天长叹,捏着拳头狠狠地锤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澄澄倒是奇葩,靠在露露肩上看了会儿戏反倒清醒了点,至少不再到处喊妈妈了,他一手扒着露露肩膀坐起来朝着侯向阳迷迷糊糊道:“你哭啥啊,我都没哭。” “您有钱有颜成绩好,现在还抱得美人归,露姐立协议都非要嫁给你,你有什么好哭的?我有多惨你想象的到吗!”小侯满脸鄙夷,须臾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问:“诶我忘了问了,兄弟,话说你是傅叔叔亲生的吗?要不要我顺便帮你做个鉴定啊?放心,你就算是我也不嘲笑你!起码你不是哭啼妹和正义哥那样的。”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刚想上去捂住这个聒噪的嘴,露露却先我一步紧紧把澄澄抱在怀里咬牙切齿道:“我们好心来看你,你居然诅咒我们家澄澄是私 第170章 贫富差距? 接上回,学校出事了。 出门之前我基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真的想不通,学姐大好的前程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一个男人走到这样的地步! 再烦再闹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一尸两命。 这个孩子来得不合时宜,他不应该拖累他的母亲一起死,就算犯了错,打掉孩子,再换一个城市生活,将来还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为什么想不通一定要去死呢? 谈判的教室顿时一团乱麻,众人怒色瞬间平复、换了惊慌往外冲,谁都安静不下来,尤其是学姐的妈妈。 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夜空,染红坠落的流星。 我浑身上下都软成一团,等其他人都跑出去了我才撑着墙面站起来,身后有人拉我,我才注意到默读还在旁边。 默读担忧的摇摇头,情急之下半搂着我扶住,将我带到座位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时时你别去了,别怕,我在,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等会儿送你回家好吗?”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惧怕死亡,惧怕无辜之人的血液,我也相信默读,于是默认般的没动。 默读轻轻扶着我两肩让我坐下,我后背抵着墙面才稍稍稳住。 还是担忧或是其他的什么,默读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断抚摸我的脸颊和发丝,到最后“大胆”了一把,他轻轻抱了抱我。 “别怕,我在。”他在我耳畔轻语。 他在,对,他在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我不怕外面的事,可我担心他又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在他走前最后一刻拉住他。 “默读!你……你小心……”我声音渐弱,因为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面对我们之间的事情。 他却淡然,微微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很快就回来。” “我等你……” “很快。” 他走了,确实是很快就回来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折返,面色沉重,他回来时没有说话,苦笑也笑不出来,拍了拍我的头,他扯下自己的领带。 “别怕。”默读声音低哑在我耳边说,他将领带盖在我眼睛上。 “我不怕,你怕吗?”我带着哭腔问。 我现在真的可以确定一个年轻的生命已经离开世间了,陨落在世人所说青春馥郁的高中校园。 默读蒙住我的眼睛,我依旧能感受到他摇了摇头,他将我抱起来往外走。 门外的喧嚣声无法停止,有哭的,有喊的,有咚一声倒地的,我看不见,可单单靠耳朵来听也足以感受到诸多的绝望。 默读虽然不说话,但我可以听到他胸膛中跳动的心,我知道他也难过。 大概在出了这个大院的时候表哥和清云哥匆匆赶来了,表哥从默读手中接过我,说了声“麻烦你了,谢谢”,随后便将我带走,火速送回了家,清云哥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暂时控制局势。 到家的时候只剩小叔留守,听管家说,老傅和二叔立刻赶过去了,包括邵勤应祁这些只会做生意、从没处理过学校纠纷的人也过去了,小叔留着在家看好所有孩子,我和澄澄都不能出家门。 不一会儿,清云哥把露露送了回来,赵家把赵看海送来,高家把一脸懵比不知发生何事的侯向阳和高辛辞都送来了,侯向阳才醒酒,在看到自己爷爷和妈妈都在我家的时候直接傻眼,不过他插不上话,侯爷爷和文素姨托付了小叔一句照顾好他家孩子就匆忙走了。 高辛辞也没留多久,听了露露一顿哭诉之后大概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简单安慰我们一番就走了,估计是回学校里帮婆婆处理学姐的后事。 也是把这件事压下来。 后来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这几天小叔都不让我们出门,我们只能通过他和裴圳打电话交换消息或高辛辞忙碌之余发的几句消息了解学校的事情。 还好谈判是在周五晚上,学校没有什么学生,就算有些家里离得远的,那么晚了也都在宿舍,谈判的地点是新建的教学楼,那边因为已经死过一个学生的原因,还有鬼故事流传,大白天都没有什么人过去,更别说晚上,看见尸体的人也就是些打扫的阿姨,拿钱封口足矣,至于谈判的那几个老师和学校领导更不用担心,在晨星上班的人多少都是有些阅历的,遇见这种事情也只会急一阵子,很快就沉静下来了。 那就只剩学姐的家长,那些是爱闹事的。 小叔允许我们出门的时候是周一上午,早饭过后平淡的说让我们去上学。 我和露露、澄澄、小海子还有向阳五个人相视一眼,虽然惊讶,但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说什么。 裴圳本来要送我们,但一出门就看见高家一整个车队停在门口,高辛辞从上面下来跟小叔说了什么,小叔也难得看他顺眼一次,把我们都交出去了,上车以后高辛辞才开始跟我们交代。 “去了学校以后,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高辛辞沉声道。 我怔了怔,露露却是一刻都等不了,当即便情绪激动的问:“事情压下来了?不会吧?死了人了呀!”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移交到警察那边处理了,咱们不是不管,也不是要推卸责任,怎么说学姐是在学校里出事的,但这件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学校里的同学们没有义务承担一个陌生的学姐带来的压力。”高辛辞极其耐心道,看着露露的眼睛满是诚恳。 我和澄澄、看海和向阳也是。 学姐是死在露露眼前的,我们都没办法想象那会在露露的心里造成多大的伤害。 那晚她去一楼的卫生间,刚一出门就看到楼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仅离她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碎肉乱溅,学姐的眼睛正好面对她,露露回来的时候衣服上甚至还有血迹。 “露姐,你别怕,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这跟咱们扯不上关系的,就是恰巧碰见而已……”侯向阳面色惨白安慰道。 向阳家是医生,他自己也学医,不是没有见过横死的人,但每每想到这 第171章 校园暴力? 接上回,众多问题接踵而来,打的我们几个措手不及。 辛辞镇定早一点,给我们下午请了两节课的假,现在决定都聚集到家里来商议对策,还有那天晚上所有在场的老师和校领导,默读也给我发了消息说马上就到。 我挂了电话,好一阵儿才缓过来,梁森马上调论坛系统把热度最高的几个问题罗列出来,其实也就是刚刚露露他们说的那三个,最后一个好说,新校区监控虽然不完全,可是我一直和默读在一起,他可以给我证明,加上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也能证明我和那个学姐只是碰面,而露露更好说,一层是有监控的,她自打进了卫生间以后到学姐跳楼就没出来过。 “梁森,我把项链的视频传给你,你再帮我调一下一层的监控,这些问题能解决一个是一个。”我定了定心道。 梁森点点头,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电脑。 但剩下两个问题不是简单的事,第一,我们都不知道学姐和那个混混恋爱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如何,没办法判断这件事情的性质究竟是简单的殉情还是有人蓄谋,第二,学校校园暴力的事情确实不少见,大多也确实是因为贫富差距引起的。 经济、阶级,在晨星大概是个永远也解决不了的麻烦。 晨星立校,原本是所谓的“贵族学校”没错,学费交的不少,学生也基本都是有钱或有权人家的孩子,开始展现出一副“人人平等”的模样,直到老傅和婆婆当上了晨星最大的校董。 我们两家一向是有资助贫困生上学的规矩的,学费不需要交,生活费也会按月提供部分,当然,我们资助的也都是一些成绩好或有特长的学生,为着达到自己家族“达则兼济天下”的家规,事实证明我们两家的付出也不是打了水漂,很多好学生在毕业之后为了报恩进入两家企业工作,能力也出众,老傅和婆婆也一直为这样的决定骄傲。 但是,优点是有,短处也不是没有的。 起初两家资助学生再多,一年也就一百来个,学生们时常到家里来喝喝茶展示一下自己的成绩,两家也就每一个都看得住,但后来晨星学生遍地,名声也越来越响,渐渐的成了临江的重点学校,老傅、婆婆和其他校董会商定了一下,觉得学校有发展的机会应该往前迈一步的,贵不贵族院校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即使确实有些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与众不同的教育及吃住环境,大不了把贫富学生分开就好了。 校董会一拍即合,学校很快改变,趁着假期迅速多建了几栋宿舍楼,就是按照普通高中的规格修建的四人间,提供给家庭条件不是那么好的学生,至于教育,商定了一番还是没有分的太清,因为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分的太清那还是同一个学校吗?顶多把课外活动之类的换成报名制就好了,而且大家都一致认为学生之间是可以互补的,学生们可以彼此熟悉对方擅长的领域。 可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并不尽如人意,事实情况是:两边从小生活环境不同,所以理念也不同。 矛盾很快激化,所谓富家子弟觉得不公平,质疑为什么他们交着高昂的学费却跟不交学费的人享受同样的教学环境,并向被资助学生发难说他们身上有“穷酸气”,而被资助学生自尊心受到侵害,也有反抗的,但大多都沉默不语,只想安安稳稳的上学,即使被欺负了也不吭声,老傅他们每天工作,加上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不是每一个都照顾得到,有一段时间就不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直到事情闹大了。 老傅说在我没回家以前学校闹过的,校董会无奈只好去重新规划学校区域,将学生按照家庭条件分开了,顶着压力把闹事最严重的一群学生开除了,其他学生做了处分,而被欺负的也得到了应有的补偿,自那之后,除了前五个尖子班还是不分贫富共处,剩下的班级都有很严格的划分,两个区域之间没有适当理由是不能互通的,有保安处理。 但即使是这样,也总有人想钻空子,例如说下了学去校门口拦人家的,或是撺掇五个尖子班的同学为难性子比较软弱的学生,就像赵看海,以前也被人挑唆去欺负一个黑黑胖胖的男生,外面传言说他面上看着老实,实际背后勾搭有钱人家的女同学,赵看海连求证都没有就扬言“教训”人家去了,得亏是他倒霉,第一次就遇到我了,让我一把摁下水道里去了。 可是除此之外,我确信我们几个之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有欺负同学的行为,侯向阳发给我的图片却说欺负人的名单上面有我们。 再乱,大家都长了记性,最多就是小打小闹,告老师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要说什么学校为着谁家大势大就故意包庇,那是以前,自打我家老傅和婆婆接手谁还敢闹事?他们已经是临江顶尖了。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想把事情闹大,好让学校重视,根治由贫富差距引起的校园暴力行为;要么就是有人煽动的,以搅乱晨星的方式败坏我们几家的名声,让我们在商场上举步维艰。 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一,如果想闹事,贫困生大可能也会避开我和高辛辞,毕竟我们两个的父母是资助学生最多的人,先不说底下人良不良心的问题,为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不会愚蠢到来诋毁我们,万一因为这件事让老傅和婆婆对他们改观,从今往后可就没有学上了; 第二,要说我们几个人因为家里的关系会养的骄纵一点,但侯向阳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家是中医世家,侯爷爷和文素姨将他教育的很好,他通过交流了解到很多同学家里贫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顶梁柱生病,医生从来没有见死不救的,他就经常去同学家里免费给人家看病送药什么的,他自己治不了的就请到医院让长辈看,还主动帮人家申请救助基 第172章 闹事(上) 接上回,同学们又发了几句牢骚才离开,老傅留下了我、澄澄、高辛辞、露露和默读。 同学家长们不明白老傅的想法,我也不明白,我总感觉老傅看起来并不着急的样子,甚至十分悠闲,就好像是在看一群孩子玩闹。 也是,我们在他眼里可不就是孩子么。 我紧紧跟在老傅身后去了西院的大餐厅,今天来的家长人数真不少,只有这个地方能安稳放下所有人,进门之后,老傅坐在主位,左侧面第一个是二叔而后是婆婆和小叔,我和高辛辞澄澄露露和默读则依次坐在右侧,其他我认不大清的叔叔阿姨随便坐下。 老傅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仔细琢磨了半天手机上的内容,就当在场的叔叔阿姨们都觉得有希望的时候,老傅淡淡的打了个哈欠对着身后站着的刘姨说:“大中午的困了,还是喝咖啡吧。” “是。”刘姨收到指令就去了后厨。 叔叔阿姨们真是敢怒不敢言,不过众人一齐的叹气声还是过大了,那一刻怕得罪人的心思升到最高,气刚叹了一半又硬生生的止住,左右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尴尬,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老傅没抬头,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诶,你们没有不喝咖啡的吧?” “爸,默读喝不惯咖啡的味道。”我小声道。 “果汁行吗孩子?”老傅慈爱道。 默读躬了躬身:“爸,我白开水就可以的。” “去跟阿姨说一声,长辈们在这里,爸就顾不上管你喽。”老傅轻笑了笑。 默读颔首,起身去了后厨,很快再出来,是先端了咖啡送到老傅桌上又回去拿自己的水,对此,高辛辞脸都绿了,他轻轻捏了我后腰一把,我又羞又气的赶紧把他的爪子拍下去。 我拿手机发短信:“这么多大人在呢你干嘛啊。” 高辛辞:“为什么林默读也叫‘爸’?我现在都没改口呢!”后跟一个委屈到哭的表情包。 “亲爱的你是订了婚的女婿,老害怕默读干什么呀,他是义子那肯定改口快啊,再说了,老傅没说不让你改口啊,我不早就改口叫咱妈了?” “可是傅叔叔每次看我都好嫌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嘛!为什么他这么喜欢林默读?” “有本事你嫁女儿的时候笑出来,我刚回家四年,你连盆带花就要搬走,看起来还这么急的样子,老傅看你顺眼就怪了。”我加了一个笑哭的表情包。 高辛辞眼巴巴的又要往我身上凑,我赶忙推开,左右看看好在是没什么人看见。 刘姨做好了咖啡,叫了一群人把这些依次送到客人桌子上,而此刻终于有人遭不住了,一个叔叔眼看着众人都不敢做领头羊,只好咬咬牙自己站起来说:“傅董,我看孩子们的事还挺严重的,怎么说,您家大小姐也在那个名单上呢,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哪个没轻重的伤了大小姐您也心疼是不是?您看既然今天大家来的这么齐,不如您出个主意,我们照做,只要能让孩子们好好上学就好。” 老傅依旧是没有抬头嗤笑一声:“管什么?怎么管?几个孩子罢了,他们想玩就让他们玩,想闹就让他们闹嘛,我们一群半截儿入土的老头老太太了,难道还要为这一群孩子烦心吗?” “可是虽然都是些孩子,数目太过庞大了,现在是小半个学校都在闹啊。”云阿姨满脸担忧道,她一向就是绵软的性格,教的云姜也是一个样,虽说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总是有好处的,可是一旦遇到无赖例如今天这样就束手无策了。 老傅仍旧是无所谓的样子,他摆摆手:“你也说了是小半个,剩下一大半不都还好好的上课?” “可是那也不少了,学校人多,就算是小半个,小学部和中学部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如果少了还可以解决……” “是么,我倒不知道石总什么时候有这能力了,不如您跟我说说,要是人数少了您怎么解决?”老傅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方才说话那位叔叔的方向,他冷冰冰的笑了笑。 我看过去,那位石总很明显的发颤,躲避老傅的目光。 在场众人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投过厌恶的神色。 “孩子要是真的少了,石总您的儿子怕是不够打吧?我们今天来,是给无辜受害的孩子解决矛盾,可不是您家那个野小子。”寒阿姨冷哼一声。 云阿姨急切,她鄙夷石总的行为,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抹去女儿受过的委屈,她赶忙定了定心又开口:“老傅你别误会,我们今天来这里、说这话,不是想要追究那些孩子什么,一个个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他们能懂什么呀?我们不会去跟孩子斗,可我们的孩子大多是无辜的,他们也年纪尚小,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我家孩子成绩不是那么好,可我知道他最心善了,为这几个条件不好的朋友成天跑前跑后的争取各种各样比赛的名额,他自己又不考,还专门去了解人家考试规则,一字不落的转告给朋友们,考完了还去接他们呢,还有平时吃饭他就没白吃过一顿,我儿对我都没有这么贴心的!跟我说学校里的朋友们都很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人贴上‘校霸’的标签呢?老傅你是知道的呀。”向令琛爸爸气愤道。 “是呀!” “可不是么,我家孩子是尖子班的,学校是明确查了多少次,我孩子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才让他和那些同学在一个班的,是,我家的可能不如姜姜和令琛家的,没有帮过这群同学,可也没有欺负过人家呀!” “反口诬陷,帮了他们反而才委屈呢,你看我家,明里暗里的给那群白眼狼花了多少钱,不求回报,却求到人家报复了!” 叔叔阿姨们讨论起来,每个人脸上带着怒色,一如“疯批”同学们对我们的讨伐一样,他们也找了一个关键词:白眼狼。 “他们上学的学费是我们一块捐的,多多少少我们问心无愧,不要他们 第173章 闹事(中) 接上回,我提出一个简单的方案。 我知道单凭这一点肯定不能解决这件事,可就当我想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澄澄给我发了消息:别说了。 我回头看看,他很严肃的摇了摇头,我又看向老傅。 “就这样?没了?”孟叔叔疑惑道。 “孩子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我家媛媛能好好上学,你别说是这几个人了,再要多少多少都行啊。”秦阿姨急切道。 高辛辞注意到了我和陆澄澄的行为,见我求助连忙起身道:“叔叔阿姨,虽然我们知道一点儿内幕消息,但现在还没能去到学校看看具体情况闹成什么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总要去了之后再做行动,到时候一定会及时告知长辈们的。” “唉,是了,我今儿没送我家姜姜上学,光听见她打电话哭了,要是这样的话,时时,辛辞,你们看我们家长能不能去学校看看孩子,不会吓到那帮孩子的,我就趁上课的时候在窗户边看一眼就行,我家姑娘随我了,天生胆小,你说这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担心她害怕。”云阿姨满目忧愁,自打进门后那神情就没松下去过。 “云阿姨您放心吧,这些天学校的监控随时开放,我们回到学校以后也会照看姜姜的,不过,特殊时期,您还是……”我顿了顿。 云阿姨明白我的意思,她当然知晓大局为重,姜姜是她最小的女儿,她多爱护也是应该的,只是名声也是孩子重要的东西,她只能先放手。 “大家还是等消息,孩子们嘛,一会儿一个想法,说不定这一吓唬回去就不闹了呢?”老傅呵呵笑道。 “是了,可能吧。”几个叔叔阿姨讪讪笑道。 而后老傅又闲聊了几句,叔叔阿姨们一个接一个借口离开,直到最后一个走了,西院空下来。 露露原本想留下跟我们一起再讨论讨论,但澄澄又开口道:“你回学校吧,看住那几个同学的情况,晚一点去找你。” “小海子和向阳不是已经去了嘛,我留下来陪你。”露露依赖道。 此刻餐厅里,长辈只剩下老傅、二叔、婆婆和寒董,晚辈只剩下我、高辛辞、澄澄、露露和默读五个人,人已经很少了。 澄澄还是摇摇头,解释道:“底下闹,有保安可以拦着,五个尖子班里可是无论贫富都一个班的,闹起来不好处理,他们更听你的,况且侯向阳还好,赵看海做事一向粗心,你是知道的。” 露露委委屈屈的看看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寒阿姨的冷笑抢了先。 “你也知道闹事,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去保护好自己的未婚妻?反倒让她一个人过去。” “妈……”露露两面为难,可在外人面前又不能撒大小姐脾气,她起身:“婚姻是要双方都付出的,我总不能躲在澄澄身后什么都不做,既然他相信我,那我也选择相信他。” 寒阿姨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 露露这话倒是让澄澄触动,他怔了怔,对视过后又低眉,于是也跟着起身,在露露身后不知道动了什么,她的发卡掉了下来。 “诶……”露露刚要低头去捡,东西早已在澄澄手里了,她有些羞涩的接过。 “头发乱了,去收拾一下吧,等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去。”澄澄淡然道。 婆婆原本看寒阿姨就不怎么顺眼,如今又找我家的麻烦顿时护短:“你看,霜霜,孩子们的事嘛,就是多变,咱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去掺和人家小年轻的事。” 澄澄颔首道:“抱歉阿姨,是我考虑不周。” 这下寒阿姨是有气也不能出了,为了女儿她是不怕得罪我们家,但高家人还在这儿呢,前途总是要的。 “露露,妈妈给你整整,走吧。”寒阿姨面笑心不笑的走了。 澄澄眼看着她们走了才开口:“爸,高阿姨,刚才那群人当中,很多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 老傅和婆婆对视一眼,不过并没有什么惊讶,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对澄澄还是多了一分欣赏。 “孩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婆婆笑眯眯的问。 “我每一个都仔仔细细观察过了,其中很多家长从一开始就没有提过自己家孩子的事情,也没有所谓的‘申冤’,而且一直拿着手机,隔一会儿就会看一眼,发什么消息出去,到了这种境地还能面不改色,听着其他叔叔阿姨讲话好像在听笑话一样,只有是自己家孩子没有受人欺凌了,我一个一个跟班主任确定过、请表哥查过才知道,他们的孩子反而是有校园霸凌的案底的。”澄澄沉声道。 老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欺负过别人的孩子安然无恙,没有欺负过的却被诬陷……”他抬眼欣慰的看了看澄澄。 “再加上年年她们刚才说,在论坛上举报她们的同学在线下见到是躲在堵门同学身后的,他们并没有趁这个好时间控诉,而是泪眼汪汪的站着,我怀疑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胁迫了。”澄澄看了眼邵勤。 邵勤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名单给老傅看了一眼。 “爸,我记得之前查出过很多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其中一半施暴者的家境其实并不好,但他们也不是主谋,而是从犯,主谋则是家境优渥的同学,现在都被开除了,从犯只是处分,你说这些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从前的从犯,收了谁的好处又开始闹事,而幕后之人就是那些被开除的同学,为了报复?”我问道。 老傅盯着名单笑了笑,将它递给我:“我想你们猜对了。” “主使十七人,十六个都是受过处分的。”婆婆叹了叹轻笑道。 “可是章秉春并没有,她家庭条件也不好,父母都不在了,就一个妹妹,也受着咱家的资助上学呢,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啊,干净利落的。”我脑子里又糊成一团,最可怕的是,这个章秉春不仅是主使,还是最先挑起话题的人。 “越是这样的人,越无所畏惧的,或许,就是穷够了,为钱呢?”老傅指点道,他 第174章 闹事(下) 接上回,我和澄澄被老傅现场抓包。 嗯……怎么说呢,感觉老父亲此刻心情很复杂,两辈子加起来我都是第一次看见他把嘴张那么大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也是! 两方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直到婆婆派人上来叫我们,老傅的嘴巴才收了收,回复道:“昂,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要跟时时说,让琅越带着澄澄先去学校吧,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是。” 老傅这才撒开陆澄澄径直向我走来,陆澄澄还发愣,歪了歪头看我的眼色,我真恨不得一脚给他踹走! “砰”一声,老傅把房间门关上,不出意外的话这门应该是创到澄澄的鼻子了,老傅应该是故意的,然而回过头来我看他表情依旧是呆呆的。 他坐到床边,我心虚的咽了咽。 算鸟,说实话总比让老傅三观炸裂的好。 老傅斟酌了好久才问出一句:“闺女,你是知道澄澄是你亲弟弟的啊,平时看见好看挑逗挑逗得了,别过界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 “爸!你说什么呢……”我吓的创飞全宇宙,看都不敢看老傅一眼,仰天长叹后才想起要说什么来:“我都已经订婚了,而且他还是我亲弟弟,我再……我也不能盯上澄澄啊。” “那你们在干什么?爸看见你在那儿扣衣服了。” “我是想让他拍下我后背上的伤口,要是去了学校,有哪个无赖推我一把的话我能去验伤,好扭转局势,我不是想把澄澄怎么样……”我无奈的摆了摆手:“我想,高辛辞肯定是不会让我这么干的,家里的阿姨的话,我觉得她们会给你打小报告,我就更不敢找她们了。” 老傅听罢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提起来,甚至比刚刚更严重。 不愧是父子,说话的语气、动作都一样,老傅生气的点了点我的鼻尖道:“傻丫头,你怎么能拿你自己冒险呢?多疼啊!” “可我平白背了骂名更委屈啊,爸爸,这几天我真挺累的了,我就想安安生生的好好过日子,上完高中考大学,到了年龄就结婚,然后工作,我没什么别的追求,就这些,我想要是能遭一点点小罪就解决的话就不要熬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着,抓住把柄是最快的计划了。”我委委屈屈的靠在老傅的肩上。 一番话直接刺痛了老父亲脆弱的心灵,他伸手揽住我、轻轻拍打我的肩膀:“那也不能冒这个险啊,你也知道他们当中大多都是背了处分的,厚颜无耻,下手没个轻重,真伤到你怎么办?你有什么解决不了、难过的事情你可以告诉爸爸啊。” “我是觉得你挺忙的了,我又不像辛辞有那么好的脑子、早早就工作了,这些小事就别麻烦你了呗。”我抬眼看看,老傅既欣慰又无奈的笑了笑。 “爸的好闺女,辛辞这么早工作确实是他的本事,可也是高琅越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她没有足够的本事照顾好儿子在少年时期的平安,辛辞这孩子如果专心学习,他现在完全可以跟默读一样,年纪轻轻的就是金融博士,甚至比默读更强,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可惜,他的妈妈不能保护他,只好把小小的孩子禁锢在公司里,其实也不是她无能,只是很多时候她太感情用事,没有辛辞看得清楚、长远,尚明誉这么个小劫就能拖她一辈子了。爸爸可不想你像他们家一样。”老傅叹息道。 我埋在老傅宽大的怀抱里,想了想,他的话竟都对上了,人终将因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连婆婆这样的人也无法改变。 “不过,她也不算错了,人总是要有一个牵挂的,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一个心爱的人都没有的话,那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老傅捏了捏我的脸:“理性是好,但也不能太理性了。” “我明白。”我点点头,老傅又笑了。 “傻丫头,总说什么都明白,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到你身上的时候就不明白了,爸这些天仔细想了想,其实爸更喜欢你之前的模样,天真爽朗,无忧无虑的,就算是没心没肺也比现在这老成的模样好啦?爸就不明白了,你才十几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稳重。” 我头顶的“川”字逐渐加深,而后不服争辩:“我什么时候没心没肺了?” 谁知一下子就踩到老傅的专业领域了,这做生意的老头子记性就是好,当即举例:“你忘啦?就前年的时候你数学考了三分,关键还是认真写的,完事都怀疑自己脑子了,哭的昏天黑地的,我以为你会消沉两天,结果你第二天就用了十公斤沐浴露把家里弄的全是泡泡,还拿一个洗衣服的塑料盆当船,你一个人坐里面划,都不止一次这么搞,你还要拉你小叔一块玩……” “好了好了爸我想起来了你别说了!”我赶忙捂住老傅的嘴。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我以前这么讨厌的吗?还是扼杀了这段记忆的好,免得损坏我的英武形象。 老傅拉开我的手,依旧把我当小婴儿似的摇摇晃晃的哄着:“所以,你对澄澄好也是要帮爸爸分担啊?好闺女,这些事情不该你来做,爸一时顾不上,但不会不管他的,你的钱拿着自己用就好,分给他你自己怎么办啊?” “我手里还很多呢,够用的,就分了一小半而已,不过,梁森也说我又傻又败家,把嫁妆都送出去了,我又安慰他说至少还没败聘礼呢。”我笑眯眯道。 老傅的表情却逐渐严肃,他咳了咳:“谁告诉你那是嫁妆了?我的小祖宗,那么点东西要算是嫁妆的话,你去了高家得被欺负死。” “啊?”我愣了愣,掰着指头琢磨了一下……光现金就好几亿了,不少了呀! “闺女,你到底知不知道咱家到底有多少产业?爸手上有几百亿,就塞给你那点东西,剩下的钱给谁啊?烧了不成。”老傅苦笑着拍拍我的头:“高家的家业就更大了,这些年高琅越和辛辞虽然只争了六成的家产,但也超出咱们家好多了,他家毕竟是富了十 第175章 背后(上) 接上回,同学报信说校长和主任来了。 他家境还不错,可以说支持静蕾且不大富裕的同学一看就反感,当即愤愤道:“来就来呗,老师也不能不讲道理啊,明明就是静蕾被……” “你给我闭嘴!”我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句。 对面翻了个白眼但不敢吭声了,门外的脚步声也渐渐清晰,表哥和清云哥来了。 不是老校长和年级主任,甚至还是我这个“该死的有钱人的”哥哥,那群人顿时气焰更盛,尖酸道:“不愧是人家大小姐,就是有人护着昂。”说罢有意无意的瞥我一眼。 “既然知道是我家大小姐,还不赶紧跪下给磕个响头啊?”表哥才不惯她,当即回怼道。 我肉眼都能看见那人的头发一竖三尺高,叉了个腰拼嗓门大似的:“您是校长,难道对我们学生不该是一视同仁吗?您怎么能……” “那这就是你和校长说话的态度?再说了,我说你什么了?不是你自己承认自己是奴隶的么?自甘堕落,谁救得了你。”表哥冷哼一声:“搞搞清楚,你能站在这儿,还有身上的衣服、桌兜里的课本、甚至是每天的一日三餐花的都是我们家的钱,还奴隶,我们家狗的标准都比你高。” “就是,讲点儿良心吧你!”年年带头吼道,身后的同学也一连帮的喊起来。 我们班到底平常关系都不错,有好些个条件不大好的同学至今也没有说过我们的坏话,这时原本胆小的他们也挤到前头厉色道: “班里同学谁对不起你们了?贾睦,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些年你自己有没有数一数你拿了大家多少钱,有一个要你还的吗!你甚至连侯向阳都抹黑,他当年跟你坐硬卧七百多公里治好了你妈妈的腿疼!你转头说他霸凌你?!” “贾睦,你可真和你名字一样,你妈给你取这名字之前是找道士算过吧,算的可真准!” 不知道是谁气不过,上前推了一把,贾睦也够给力,一身腱子肉愣是没退两步,这时脾气也被激起来了:“还说没有霸凌,这是在干什么!这还大庭广众呢就动手动脚的,真当老子怕你们是吧!”说罢就气势汹汹的往前走。 还真被我猜中了,好机会来了。 贾睦欺软怕硬,第一招动手肯定要找经不住他的吓唬一下,很快他就把目标定格在云姜身上,我那时便想,怪不得云阿姨一出事就想接走云姜了,她的和善怯懦真是众人皆知,不管谁要动手她大概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匆忙穿过人群在最后一刻挡在她身前。 不出意料,后背传来一道力,我的肌肉酸痛一瞬,顺着这力道倒下去,在最后一刻手撑住地板把云姜推到一边,而我自己重重的磕在地下,耳边传来云姜的惊呼和痛哭。 其实他的力气不大,但对于“弱不禁风”的我来说是致命一击。 其实吧,我身上的伤看起来好的不快,一有什么磕了碰了的看起来又很恐怖,但我并不疼,只是大家都不信而已,当然,不信更好嗨害嗨! 我趁机把口红吃进肚子里,一张惨白的嘴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我趴在地下不动弹了。 差点儿给我亲爱的老哥和老公吓出心脏病来,我哥赶忙把周围的人都扒拉开抱起我。 “时时,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周围的关心此起彼伏,贾睦这才有点儿慌了,要说推倒云姜,云家一向奉承以和为贵,顶多让云姜哭一哭再训他一顿,到最后一定是握手言和,可推倒我就不一样了,我们家从来不爱好和平,加上我身上还有伤。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把他给我抓进去!”清云哥当即指挥道,教室外涌进很多傅家人,一个个冲上去就要抓人。 我生怕我的计划被人家反口,赶忙磕磕绊绊的吐出一句:“别!别伤到他!” “我的大小姐这时候你就别心软了好不好?”表哥气不打一处来的点了点我的额头,抱起我就要去医院。 贾睦还在挣扎,虽然惊恐却还不服输,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是未成年,就算推了她又怎样!顶多就是批评教育,再说了,明明是你们先瞧不起人的!” 清云哥直接气笑了,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脸:“小朋友,少管所听说过吗?哥有的是办法让你在那里面待到成年!” 也就在这个时候,章秉春和十几个主使带着“狗腿子”及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住手!这里是学校,你们在干什么!”章秉春难得流露出一种领导人的姿态冲上前,衬衣袖口干练的别起,头发梳的干干净净,没有一根多出来。 比起以往她常穿着不合身长裙的模样,她今天好像是特意打扮了似的。 章秉春上前把贾睦扶起来,此刻竟表现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她小小的身躯把一米八多的贾睦护在身后正气凛然道:“傅校长,贺主任,这里是学校,就算要仗势欺人,至少也等我们不在的时候吧,青天白日滥用私刑,看来你们是坏事做多了,都养成习惯了。” “你也知道是学校,谁给你的脸面为一个施暴者求情?”清云哥爆喝道。 我躺在表哥怀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过了大半个下午,这个最大的主使者总算找到时机出现了,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们一个班的,她平常人际关系就那样,没有人会像姜姜她们那样给她钱,但也从没欺负过她,她何必如此? 就算是为了妹妹,她大可以直接向我们求救。 章秉春低了低头叹了口气,随后从身后把一个大袋子拿过来打开,里面竟是一沓一沓的钱,她昂首挺胸,似乎十分骄傲的把这些钱整齐地摆放在离我们最近的桌子上。 “什么意思?”清云哥叉着腰道。 “没什么,我只是不能再助纣为虐。”章秉春撇了句,随即将教室众人扫了一圈,“抱歉各位,脏钱我拿的不舒坦,这是我打小工赚来的,正好还上这些年傅小姐资助我上学的所有费用,我现在就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你 第176章 背后(中) 接上回,徐沁来了。 整个班里魏年年和她最近,这时候大家自然都去看年年的脸色,她板着一张脸,握紧了拳头。 徐沁在论坛上说了,年年把她当做奴隶使唤,还顶替了她书法比赛的冠军。 “年年,徐沁她可能……”我刚要劝解,年年呼了一口气,拉下我的手示意没事,然后径直走到门口。 门开了,徐沁披着惨白的月光,她一向是楚楚可怜的,性格也文静,此时正噙着泪,两手捏的发白,她缓缓抬头:“年年,你、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解释什么。”年年面无表情的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大家互相看过眼色之后也返回去。 徐沁有些急了,把门关上之后立刻凑到年年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去抱着年年的腿就哭,年年顿时冒了满身的汗:“你干嘛啊学点儿什么不好你也学王静蕾那样儿!” 我望了望,亏得是小海子不知道把静蕾带哪儿哄去了,要不然现在非得吵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但我也是被逼的!”徐沁的哭诉穿破深夜的寂静,年年原本还在反抗,听清楚这句话后顿时愣住了,徐沁感受得到年年的震惊,一哽一哽的缓了好一阵儿才能再次开口:“他们、他们手上有一份名单,但不是论坛上写着你们的那一份,这一份写的是我们……” “什么意思?”高辛辞抓到重点,连忙拉着我凑到徐沁旁边。 有人把徐沁拉了起来让她坐下。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那么清楚,但我知道,学校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幕后的人我们不知道是谁,那些人叫他江哥,哦我说的那些人就是咱们学校的同学,今天跟在章秉春身后的那些。”徐沁急切道,而后又忽然惊恐,脸色变得煞白。 “沁沁你别怕,我们都在这里,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云姜捏了捏徐沁的手臂安慰道:“你刚才说那些人逼迫你 ,他们让你做什么?” 徐沁咽了咽:“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我只知道章秉春是主使之一,而且,她好像是最领头的那个,其他人都听她的。她第一次带走我的时候是上周五晚上,我接到消息,她说发了工资,约我去吃东西,我想着没什么事就去了,我按着她发的地址到了,那是一家很豪华的酒店,我以为我走错了,不知道章秉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就打电话问她,可她笑说就是这里,我就进去了,然后才发现饭店里满满的都是人,都是咱们学校的同学,好像各年级的都有,但最多的好像还是高中部的,咱们班的也不少,我感觉有点奇怪,这时候章秉春就来了,把我往一个包间带,我就去了,可我刚一进去就被人一脚踹到地下。” “章秉春吗?”露露眉头紧皱。 徐沁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是她身后那群人,但她也没有要管我的意思,直直走到前面的座位上去了,包间里除了章秉春他们也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七八个同学在,我不知道名字但都面熟,他们也都蹲在地下,房间中间堆了很多钱,章秉春就说,让我们分了这些。” “有多少?”我问。 徐沁想了一阵儿才说:“不清楚,但那么一大堆怎么也有几十万吧,我拿到的就有九万了,其他人拿的都比我多。但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白把钱给我们,然后就问他们要做什么,章秉春就笑眯眯的解释,说是用我的论坛账号,问我一些大家平时给我钱的原因,发布那些消息,起初我不知道他们知道那些是要做什么,等到看清了也晚了,我想删除,但是他们不让,又抢了我的手机把我关到另一个空房间去,那个房间也有很多人,而且很多都是咱们这五个班里的,甚至贾睦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也是被章秉春以吃饭的理由骗来的,她人际关系虽然没有那么好,但她是学生会的,大家觉得没有必要拒绝就都来了。” “所以那些消息并不是你们自愿发的?”年年惊讶道,想了想又问:“被迫过去的大概有多少人?学校这么多帖子都是被胁迫的吗?” 徐沁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被关在房间里听见一个人说我们只是其中一批,那个名单还很长呢,我趁他们喝酒不注意,瞥了一眼,看见名单上全都是家境不好的同学,普通人家都不会找,而且大多也都是我或贾睦这样家里长辈生病、性格软弱或贪财的,他们需要很多这样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听他们的话,借助我们的身份来诋毁你们,而且要事情越大越好,我想反抗,跟他们说我要报警,他们就想办法折腾我……”徐沁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会怎么样?”年年甚至不敢大声,她害怕的颤抖,轻轻碰了碰徐沁的肩膀。 她伸手捂住脸,身体一颤一颤的。 大概是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黑暗中有个男同学轻声说了一句:“男生都出去。” 年年抱住徐沁轻轻哄着,高辛辞拍了拍我的头以示安慰,随后就带着班里男生出了门。 直到门关上了,徐沁才渐渐哭出了声,她手忙脚乱的解开胸前的纽扣,一边哭一边说:“他们说不会在我们身上留下大伤口,检查也不会发现的,他们以前经常干这样的事情,把针上抹上辣椒油扎进身体里,很疼,我不怕疼,但是他们录了视频,跟我说如果报警的话就把视频发出去,我还反抗,他们就给我看妈妈的照片,他们去我家里了,装作是我好朋友回去看她……年年,我妈妈有心脏病,她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情她接受不了的……” 徐沁的衬衣下一片雪白,只有那一处是可怖的红紫色。 “还有,在下面……”徐沁哽咽道:“这种事情我不敢和别人说,就算是没有那些视频我也不敢报警,不然我一辈子就毁了,我真的很怕,但是我绝不能让他们伤害你。”徐沁对着年年眼泪汪汪道。 铁打的心也融了 第177章 背后(下) 接上回,我挑逗了高辛辞一番,这家伙给他气的,脸红脖子粗!把头扭到一边儿不理我了。 这要是他站着的时候我确实无可奈何,我就是踮起脚来也亲不着哄不了他,可现在他整个人还在我身下呢,这我能让他跑喽?我当即手动把他的头转回来,装模作样的照了下镜子。 “还有一块没涂好,让我再涂一下。”我捧住他的脸颊。 高辛辞此刻神色非常矛盾,羞怯中带着渴望,见我一直不动似乎在还在挑逗他似的,他气急了,一翻身将我压到身下,两手缚住抬到头顶。 青涩的身体本能的扭动,我随着心声害怕,不由得胸前起伏更剧烈,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可就是抑制不住。 他在我耳畔轻声呼吸,唇瓣触碰耳垂,我稍稍挪了挪吻到脸颊。 最后一点理智让我开口:“辛辞,别在这里,澄澄出来会看到的。” “那我们回房间。”他不断克制着本性,可又急躁,迅速起身将我抱起来回屋。 亏得是这会儿太晚了,做事的阿姨们都去另一栋楼的小房间休息去了,要不然被看见,我哥还没被学校的事压死就要先被我气死。 想到这儿,我忽然升起一股愧疚,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高辛辞利落的把外套甩到一边,这场景莫名有点儿熟悉,好像上一世工作回来饿狼似的扑我的样子,那我是不是应该发脾气让他去洗澡? 我还神游着,他已经按倒了我的手,风卷残云一般上上下下吻了一遍。 很好,现在该去洗澡的是我了。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这口红掉色太严重了,以后不能再买了,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方式晕染到唇上的颜色确实好看,趁着高辛辞还在折腾的功夫,我费力的拿过床头柜上的小镜子好好欣赏了一番,嗯,天生丽质…… 突然,高辛辞发疯似的咬了我一口,我毫无防备惊叫出声,而后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干嘛?” “你是不是玩腻我了?怎么这时候还能走神儿呢?我长得很像数学题吗?”高辛辞叉着腰眯着眼,忽然又一手把我脸颊的肉怼到嘴边,我顿时神似公鸡,马上能打个鸣儿的那种,高辛辞凑到我眼前气鼓鼓道:“坏女人,回答我!” 我顿时笑场:“其实也可以是物理题的亲爱的,同样是让人晕乎的东西。” “嗯?!” “诶你不要太过分哦!我本来就没在哄你啊,我都说了我在涂口红嘛,还不让我欣赏一下成果啦?”我顺手从衬衣纽扣处一滑而下。 高辛辞浑身颤了颤,还要装严肃,躲的我远远的,然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亏,恰逢我刻意挑了挑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扑回来按住我的手。 “这次又想怎样啊小高总?”我幸灾乐祸道,反正他能拿出的所有招数都是我见识过了的,竟让我生出一种前辈的感觉。 小高同学在我身下狠狠掐了一把:“我真恨不得我们现在就是夫妻。” “着急啦?”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抽出手搂住他的脖颈:“迟早要嫁给你的,急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高辛辞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哈?” 我仔细琢磨了一番,然后面红耳赤! “太坏了你!”我捂着脸拍了他一下。 高辛辞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再加上好不容易才有独处的机会,更是恨不得把我整个吃下去,一双大手快把我揉成一团塞进怀里,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抓着我手腕抬起来的目的竟然是要挠我痒痒! “你又要干嘛啊……”我笑的脸都涨红。 高辛辞满脸“邪恶”的笑容:“这下可走不了神了吧?我还像物理题吗?!” “你的恐怖程度可以再升一颗星,你是英语阅读!” 高辛辞几乎要笑到喘不上气。 这么美好的时候,突然一首好运来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我的手机在枕边震动,我赶忙拿过接起来,这几天紧急情况,生怕落下什么事。 可对面的声音我却很陌生:“小姐,您母亲这边不肯按医嘱吃药,您看我们该怎么做?” “啊?”我愣了好一阵儿才回想起,这是慈禧太后那边管家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她又怎么了?” “说是想您,要是一天见不到您她就不吃药,我们怎么劝都没用。”管家无奈道。 我也很无语,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高辛辞又在此刻凑上来折腾,我赶忙比了个手势让他噤声,高辛辞闷闷不乐的退到一边儿去了。 “她不吃你就把药片捣碎了放水里给她灌下去,我那边放了那么多人还按不住个病患吗?”我烦躁道。 管家听后莫名有些为难:“小姐,您不回来看看她吗?夫人最近精神都不大好,医生来了也不肯看病,一定要见您。” 我顿了顿。 想狠下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打心底里能把血缘斩断,我到底还有想利用她的地方,最终长舒一口气:“我最近实在没空,过两天吧,我找时间回去,最近您先帮我看好她吃药,别一见面又发疯。” “是。”管家应了句,随后把电话挂断。 我力气也被这一通电话抽没了似的瘫倒,高辛辞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躺在我身边抱住我安慰,我回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又与他对视:“老公,你想见亲岳母吗?” “你叫我什么?”高辛辞耳廓一瞬变红。 很好,我又顺嘴了。 想我重生也有半年了,怎么就改不了这个嘴快的毛病呢! 不过我还是故作镇定,一手搂住高辛辞躲进他怀里轻松道:“你不是早就说过可以这么叫嘛。” “昂那倒确实是可以……”高辛辞身上烫得慌,肉眼可见的发红了,他轻轻凑到我额头边抚摸我的发丝,愣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儿来:“你刚刚要我做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见亲岳母。”我迷迷糊糊道,折腾了半天我也确实是有点儿困了。 “你要回去看她?”高辛辞的语 第178章 人性 接上回,老傅从容的走上前去,没有半分担忧,甚至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二叔……”我带着忧虑和恐惧回头。 但二叔只是示意我接着看,高辛辞轻轻走过来拉紧我的手。 老傅在四周瞟了一眼,楼梯间角落有把破旧的椅子,他自顾自的上前去把椅子搬到栏杆边坐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自轻自贱的女孩子的性命的,你想死就死,但不要死在学校里,会碍着其他同学的眼的。” 我生怕章秉春被这言语一激真的会跳下去,屏住呼吸等待,可万万想不到的是,为着老傅这句话她居然真的从栏杆上下来,泪眼汪汪的、“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傅眼前。 “傅叔叔你救救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都是被人胁迫的,我所有的话都是背后那个人逼我这么说的、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得为她活着呀……”章秉春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但一字一句依旧清晰,她的哽咽在寂静的夜空状如野兽的悲啼。 果然是这样,我与高辛辞对视,我们猜对了。 虽说我们和章秉春的关系都不算亲近,可好歹也是几年同学了,我们初中不在一个班,但一直是在晨星上学的,都在学生会,平时工作学习都有接触,她不可能是霸凌同学的坏人,她看见过路的小猫都会分一半烤肠出去的。 老傅看似十分失望,他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能再坚持一会儿呢,都没个死的胆子,你跑这天台上干什么来啊?我就纳闷儿了,身“穷”志坚的孩子、学校里有的是,这个幕后之人是怎么看上你的呢?”老傅起身蹲下,紧紧的盯着章秉春的脸:“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章秉春自然听得懂老傅的挖苦,不敢抬头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傅叹了口气:“我一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哪能跟你们这群孩子计较这点儿小事儿啊?”他仰头望了望天,看了眼手表,似乎在不满入秋之后,太阳升起的时间就晚了。 “谢谢您……”章秉春低声道,可很快希望又落空。 “但我闺女呢?她是一个跟你年纪相当的小女孩,她是个孩子、她也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要承受你那么大的恶意啊?”老傅忽然改口道:“你说她什么来着?高攀,谄媚?孩子,我要是帮了你,我对不起我自己闺女,我闺女随我了,气性大,她要是生气了很难哄的,我得不偿失。”老傅说着,竟还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我躲在暗处真是觉得阴森刺骨。 我终究还是不明白,老傅让我看到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我闭上眼,紧紧贴在高辛辞胸口,这才得到一丝慰藉。 “时时,别怕,我在呢。”高辛辞在我耳畔轻声道。 我只凭着耳朵听着外界的举动,不知是谁的几下踱步,老傅喝了一口随身带的温水,而后玩笑似的说道:“行了,跳吧,我今儿也不是过来救你的,就是过来看看,为什么要看呢?两个原因,一,我好歹养你这么多年,我活一辈子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的白眼狼,我总得看看什么样子啊。二,我得叫人给你收尸,上次那个丫头死了吓着我闺女了,你要是再死了,我闺女万一做噩梦呢?我得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悄悄的给你埋了。诶,你猜你那个豆大的妹妹凭两条腿翻山越岭能找着你吗?或者说,她能活到找到你,给你报仇吗?”老傅戏谑道。 章秉春顿时嚎啕大哭,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她又知道什么呢? 眼泪顿时成了汪洋,我抑制不住,怎么说也是之前一起共事过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这地方跳下去啊!虽然下面有人等着救,我也不希望她是退无可退才会选择正道。 眼看着她已经重新爬上栏杆,我撒开高辛辞的手冲出去,谁也没能拦住,我冲着暗夜里影子的方向大喊道:“章秉春!你醒醒吧,就算你现在跳下去,那个人也不会救活你妹妹的,他连你的命都不在乎,怎么可能信守承诺去救一个陌生小女孩的命呢?而且就算救回来了,章小秋才十岁,你死了让她怎么过啊!她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我慌乱中看了一眼,老傅对我的出现并没有太大反应,好像也是意料当中一般。 章秉春听见我的话却也没有退回来,而是坐在栏杆上绝望的哭。 “对不起,对不起时时我真的很抱歉,可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章秉春身后的消防员叔叔已经探出了头,我不得不加紧,因为若是章秉春自己下来,自首一定会适当减刑,可要是被推下来就是被迫了。 我连忙道:“你可以来找我啊,我们班这么多同学,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为什么一定要到这种境地呢?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吧!你下来!只要你把事情真相都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不怪你,我们一起想办法去救章小秋!” “时时,对不起,一切都晚了,你根本不明白,你也永远不会明白的……”章秉春不住的摇头,声音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逐渐降低。 “有什么晚的呢?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希望不是吗?我爸爸说的是气话,你是他的学生是我们傅家的学生!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的你快下来!”我心跳逐渐加速。 章秉春似乎有了动容,她静静的看看我,而后转向老傅。 我说不上来老傅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太黑了我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我。 章秉春笑出了声,好似十分感激:“时时,谢谢你,这么多年,你帮我太多了,我对不起你,但求你救救我妹妹,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救下一条命:“那你快下来吧,我们一起去找警察叔叔,把事情说清楚,一切都还有余地。” 老傅却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我不解其意,可是想推又推不开。 老傅忽然在我耳边轻声 论情:博山炉 简约风的桦木办公桌上、缕缕青烟随着太阳升起,坐在桌旁的人伸出手,骨节分明、指节处淡淡的泛着一丝粉红,他轻轻的扇了扇,青烟支离破碎,改变了它原本的航线。 若秋水泛寒,千斛明珠觉未多,少年深蓝色的双眸微转,目光穿越俗世众生中的贪婪与疯狂,平静的望向落地窗边的威廉,他背着身。 桌面稀稀落落的撒了很多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和玩具,与同样摆放在一旁的铜鎏金博山炉格格不入,江以南也觉得,他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可威廉偏偏每次回来都要送给他一些,为此他很苦恼要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消耗掉。 等的久了,他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每次从孤儿院回来,都得在那儿站好一会儿,我不批判你的善心,但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我很忙的,没有时间一直等你,还有,这些小东西为什么不全留在那里?带回来给我做什么?”江以南懒洋洋道,他向后靠了靠。 威廉忽而笑了,他才转身到座位上去:“你也是孤儿啊。” “可我不是小朋友。” “你没当过小朋友,所以我帮你体会一下当小朋友的快乐啊。” 威廉好似为此十分骄傲,江以南心里有所触动,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更多的还是无语,歪了歪头:“你体会过?” 威廉耸了耸肩,该死!被这小朋友猜对了,都是没有童年的人,或许他不该说这些听起来有歧义的话,可他也很委屈,他最初带这些东西回来的目的是真的希望这个小朋友会开心的。 可他星空般的双眸没有一丝波动。 “那你喜欢什么?”威廉饶有兴趣的问。 “心脏。” “是指心脏本身还是它的情感?” “本身还是情感,不都是伤人的利器么?” 威廉略有些失望,眉宇间带了淡淡的忧伤:“你为什么老想着伤人呢?” 江以南带着惊讶和嘲笑将目光从书本移到威廉的脸上:“不是你让我伤人的么?你以为我闲的?” 威廉被这个小孩子堵的说不出话来,可又实在喜欢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只好不断地找话题不许他离开:“可惜我不能把我的心脏给你了。” “本来我也没想要。”江以南低下头。 威廉瘪了瘪嘴:“你这小朋友,说话真难听,我怎么不见你对……” “你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些?不会吧,我可是听说您的阴谋手段精明狠毒,怎么见了和形容不一样啊,我每回到这儿来都是冒着很高的风险的,要是想聊天,我麻烦您打电话。”江以南语气依旧平淡,可心里逐渐有了烦躁。 老头子可能喜欢漂亮的小朋友,但小朋友并不喜欢漂亮的老头子,江以南常常为此头疼不已,除非两个老狐狸在的时候会给他一点发泄的快感。 再聊这天就聊死了,威廉终于还是认清了现实,叹了口气:“小章被抓进去好几天了,你说她会不会供出点儿什么来?” “供也是供我,她又不认识你、你急什么。” “那你被抓进去可不就是供我了吗?” “我把柄还在你手里呢,担心这个?” 威廉呼了一口气:“是了,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你也不敢死,不敢被禁锢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你手上也有小章的把柄吧?” “当然,她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 “你答应要救她妹妹?艾滋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吧?” 江以南笑出了声,笑的直不起腰,他伸手捂住脸颊,眼泪从指缝中渗出一点来,蓝色的双眸为此更显诱人,他抬头微微笑着凝视着威廉:“谁说要救她了?我是要杀她,你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会突然患上艾滋病呢?” 威廉恍然大悟,不自觉的眼眸收紧,他起身,惊讶又赞许的高声道:“是你安排的?!” 江以南收起笑容:“不是,但你看看,你都信了,章秉春能不信吗?”他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低下头去看书:“之前,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很能给我使绊子,我看不过,就想借着你的势力报复回去,前两天正好听说他回国了,就找人去盯了两天,谁承想正好瞧见他去医院了,艾滋病,以前不干不净花天酒地染下的,现在就靠药吊着呢,我心想,那也没必要再落井下石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天,可准备叫盯梢的人回来的时候又得知了他跑去按摩店,想阻止也晚了,他已经去过了。本来我没当回事,直到手下的心软,想去提醒一声,却看见里面的姑娘面熟,偷偷拍了照我才发现,是时时的同学,我就知道我机会来了。” “拿这么一个小姑娘当靶子,你也太狠心了。”威廉欣慰的同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谁拿她当靶子?明明是章秉春自己说的,如果能让她妹妹平平安安,要她做什么都行。” “可你能让她妹妹平安吗?” “药吊着能多活几年的,我想专为孤儿挣钱的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昂?” 江以南的目光终于温柔了些,威廉松了一口气:“臭小子,这麻烦事不都还是我的嘛。” “我这是在找地方给您发扬善心。”江以南笑着摇了摇头。 “那这件事到这儿就算是结束了。”威廉看着香炉里的香料要燃尽了,拿了工具就要再换。 “嗯。”江以南没抬头应了一句:“至少是没有咱们的事了,且看傅家那边慢慢解决、还有,看寒家怎么闹。” 正说着,门却“咚”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两人双双看过去,而后又不约而同、平静的把头转回去。 可把委屈巴巴的孙总直接气出心脏病,两眼瞪得碗底一般大,捂着心口靠着门喘了好一阵儿,可一见冷漠的领导和小狐狸精谁都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样子,心底的怒气又督促着自己不能气死在这里,他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了药生吞一粒下去,风风火火的跑到办公桌边质问:“为什么不把计划延伸下去!事情明明已经闹得很大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论情:结伴 漂亮小朋友的眼眸毫无一丝波澜,似如没有风浪的湖面,没有喜怒哀乐一般,傅鸣瀛忽然觉得他不像一个正常人,至少是面对着威廉的时候。 清楚自己弟弟是什么德行,傅鸣瀛打开他的手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人家一个男孩子,你说漂亮?” “可这是事实啊,你以前也是这么说我的,你看他这双眼睛,我特别喜欢,总有一天我会把它都挖出来,哥,你喜欢吗?喜欢我分给你一个啊。”威廉笑道,眼角处的烧伤每到此时都泛着地狱般的暗红色。 傅鸣瀛总还是善良的,大概对这个少年更甚一些,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的眼睛,他就不自觉的感觉心中有愧,“他还是个孩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而后又看了少年的脸色,他依旧平淡的可怕。 威廉哈哈大笑,亲昵的搭上大哥的肩膀:“我说笑的,你怎么还当真啊。”他又指向少年:“不信你问他,他早就习惯了。” “这么大年纪了没个正型,你老实点儿吧!小打小闹的我都能护着你,真被人抓着把柄,我看你怎么收场!”傅鸣瀛嫌恶道。 可在威廉耳中这话就是吧啦吧啦我护你吧啦吧啦。 威廉笑嘻嘻的凑上去,神色更加贪婪无际:“你护我,我什么都不怕,你不一直是这样护着傅鸣堂和傅鸣延的嘛,犯了那么多错,到现在都还好端端的坐镇傅家。” 傅鸣瀛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感情之外,手无寸铁他也不想轻易招惹疯子,瞥了威廉一眼后甩甩袖子出了门。 凝入海水的双眸始终没有半分波动,少年只有本能扶他的那一瞬说了一句话,那时好像才是真正的人。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了,脚步声远了,威廉挂在脸上的笑容才收下去。 少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就是原罪,威廉忽然疯狗一般扑上去,粗糙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整张脸涨得通红,比几近窒息的少年更胜三分。 少年不反抗,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甚至连一声叫喊也没有。 “为什么,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鸣瀛什么意思?他凭什么用大哥的身份指责我,还保护我,他的意思是我在胡闹吗?你为什么不吭声?还是说,你已经被他收买了?”威廉怒火烧身颤抖不止。 窒息的痛感终究还是让少年目光黯淡一瞬,但更多的是他对威廉隐匿的仇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开口:“我没有义务帮你做任何事。” 掌心用力一握,额头上青青紫紫一片。 江以南才拍了拍衣袖走出来,上前丝毫不费任何力气就拉开了威廉的手,威廉也是看到他才消气。 “省省吧。”江以南低着头再次走到香炉边,“他脾气倔的跟驴一样,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所以比起他,我更喜欢你,聪明人嘛,你说这小脑瓜子挺聪明的、为什么非要浪费在无用的感情上呢?”威廉摆摆手,回头瞥了眼捂着胸口顺气的少年:“还疼吗小朋友?” 少年直起身,若无其事的往香炉换了另一种香料:“你要是敢当着你老婆的面说这样的话,我以后就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以南忍不住笑出了声,威廉也闹了个好大的没脸,他瘪了瘪嘴,忽而一笑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行啊小朋友,我说不过你好了吧?”威廉搓了搓手坐到椅子上去面对两个漂亮的小朋友:“你的意思是,我老婆又要突击检查?” “不然呢?我提前来难道是因为想你吗?”少年抬眼微笑,对待威廉他并不关心,目光流转,最终还是到了他最在意的人身上,他头也不回的问威廉:“你们聊完了吗?” 威廉忽然有一种在自己地盘被下逐客令的感觉,奈何老婆大人喜欢这两个小朋友,他便一个也不敢得罪。 “聊完了。”威廉怏怏道。 “我有话跟你说。”少年眼含期盼。 江以南心思不在书本上,但也不想正面回答,可陌路的好伙伴看起来心意已定,他的手腕上覆着温热的掌心,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手臂一同晃了晃。 “啊,叫我?”江以南明知故问的回过头,少年些许不满,眯了眯眼。 顶层办公室的玻璃廊道是参考了柯益的设计,不过对于傅鸣瀛来说是大气美观,对于威廉来说,那就只是他和老婆能暗自甜蜜的地方,现在暂时借给两位小朋友了。 江以南同少年一左一右呆呆的坐着,看着远处的风景,好久都没话说。 还是江以南先打破沉寂:“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一年十个月零二十六天。”少年回复。 又是一阵沉默,江以南虽然不看他,却也能听得到,少年的呼吸声渐渐沉重,不用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真的很担心。”少年哽咽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他不是坏人。” 江以南笑笑:“我们也不是好人啊。” “你是。”少年坚定道:“你是的,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江以南,收手吧,趁我们才到开头。” “可我还要救你和妹妹啊,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呢?威廉是我们向上爬最好的梯子了。”江以南孤注一掷,丝毫不肯偏离。 少年双眼含泪:“救妹妹,不要救我。” 这次,他不再能保持愉快的神色,黯淡了许多:“妹妹我随时都可以救,但你不同。”他长舒一口气又换上笑容:“你放心吧,为了救你,我会长命百岁的。” “我不想让你涉险……” “可我要是不救你,老妖婆不会放过我的。” 又是双双望向窗外,少年知道,打从一开始,江以南就没有再给自己留退路了,甚至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 威廉常说自己呆板无趣,像个机器人,可他觉得江以南才是真正的机器人。 人有求生的本能,他没有;人有七情六欲,他没有;人有对自由的向往,他不仅没有,还亲手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少年没再劝下去,他知道,这些对江以南来说只能是耳旁风了,于是他转 第179章 陌路(上) 接上回,距离小海子给我发求救消息已经三天了。 我倒是想帮,可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横插一脚,以我的视角来说露露和静蕾谁都没错。 静蕾并没有主动在论坛上发表任何言论说露露的不是,章秉春一行人也不敢招惹静蕾,准确来说是招惹她身后的赵看海,谣言的发布者只是那些不知道情况就随意跟风的同学,而静蕾相信了,我知道她确实是比较敏感的,是本性,不是她真的想伤害露露什么。 而露露,她之前的行为并不是针对静蕾,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对静蕾都是好的了,对发小高辛辞或赵看海那样的甚至于见一次吵一次,不见面都要抽空诅咒对方,大小姐脾气,又特别容易吃醋,我是因为静蕾是我家资助起来的、又同班,平常才会更多帮助静蕾一些,露露和静蕾的想法不在一条线上,不大能合得来,跟我出去玩的时候看到静蕾想跟上来自然看不惯,为了我不夹在中间为难,她也尽可能的接受静蕾,带她学习、参加活动、一起出去玩,她也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静蕾的事,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我始终没答应下来,只让小海子找个理由带静蕾出去玩几天,我先观察局势再想办法促使她们两个和好。 除了这件事外,章秉春那边也调查的差不多了。 之前的学姐是自杀不假,但并不是殉情,而是失去希望,她家境是好,但她并不是家中夫人的亲生女儿,而是父亲的私生女,起先一直不知情,家里长辈也从不亏待她,把她包装成正经大小姐的样子,乐于助人、阳光开朗,就是为了有一天、这个代表着背叛的女儿能为家里贡献她最大的价值——死在学校,赖在学校。 准确来说,是赖在我们傅家和高家头上,她家不会让我们倒台,但会一直依附着我们生活,也靠着女儿的事情威胁我们给他们好的资源,而她那个男朋友的自杀是个险些毁了他们计划的拦路虎,岂能不恨。 章秉春供出,他们背后是一个姓江的老头子指使的,那个小混混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生了重病,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了,老大就给了他很多钱让他挥霍,享受最后的人生,在痛苦的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挥刀自刎,而小混混得到这些的代价只是写一封遗书而已,何乐而不为? 江老头本人最后也找到了,好像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他穿戴整齐、打扮精致的走出公司大门,接受惩罚,很惊奇的是,这位江叔叔还是个老熟人了,以前是个十分老实本分的。 他并非求财,也不是想借此胁迫我们什么,就是单纯的想毁掉我们。 因为两年前,他的儿子江添被查出殴打辱骂同学被学校开除,他苦苦哀求过,一定会教育儿子改正,也会立刻给孩子转学,不再为难晨星,只求老傅不要给江添留下案底,否则他一辈子就毁了,江叔叔哭诉自己中年丧妻,只剩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常年工作也没有闲暇多过问儿子的生活,这才铸下大错,祈求老傅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被欺负的同学家他都会一个个登门道歉并加倍赔偿损失。 老傅只反问了他一句话:那被江添毁掉人生的那些同学呢?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才十几岁。 江添还是被开除了,其实他本人并不在意,因为老傅为着江叔叔的颜面、没有像从前一样私下叫人给江添点教训,之后依旧放纵任性,他没有再去上学,而是偷偷开走了江叔叔的车、在午夜的大街上发疯。 最后结果:无证驾驶,肇事逃逸,已年满十八,坐牢,在牢中一个月后因性格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被狱友失手错杀。 江叔叔当时在灵前大骂儿子自讨苦吃死有余辜,可实际心里还是把罪责都怪罪到我们身上,他觉得,如果当初江添没有被开除,他没有为了江添重新上学的事情四处奔波,疏于管教,江添就不会入狱,更不会死。 真相大白,被胁迫的同学们得到自由之后纷纷删帖,半天之内就没了一大半,而老傅和婆婆他们去忙善后的事情了,我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开学,剩了三天,也来不及搞什么开学前的活动了,但很多家境好的同学还是提前到了学校去见被伤害的朋友。 我和高辛辞不在学校过夜,但白天的时候还是会过去筹备开学典礼的事情,也方便我俩钻小树林不被发现嘿嘿嘿…… 午饭就在食堂里凑合了,口感跟家里面比起来差远了,但在家里我们可看不到这样的好戏。 舆论事件中,七成的同学为江家做事,而另外三成,一是像贾睦那样被收买了,二是跟风,再有就是宁死不屈甚至差点儿把几个主使脑袋戳个洞的,例如说现在在餐厅大台上“说书”的李戬,地下同学听得一阵儿迷糊。 “嘿,你们都想象不到!就章秉春那几个给我叫过去想暗算我的时候昂,我一拳头就给他们撂地下了,这不搞笑呢?昂?我家是不怎么有钱,诶,老爹也病着申请救助基金呢,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了?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恐吓!他们也不出去问问,我老爹是因为什么卧病在床的,我老爹以前那是打拳的!搞笑呢?就这几个瘦骨伶仃的小鸡崽子我爹就是进了ICU都能给大耳光打出去!还来找我,晓不晓得我是我爹门下亲传弟子啊!我平常那是没脾气,不是没气了!” “太帅了兄弟,你就应该重点儿打,你看现在他们都进去了,都打不着了。”侯向阳品味着同学递来的五香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李戬极骄傲的昂首豪放一笑:“放心吧猴子,我那手段,表面看着是不重,可真要治一下子,你过去都未必看的好!” “舒服了。”侯向阳深深呼了一口气:“我前两天还寻思呢,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家里面狐狸精的事没解决呢又被人诬陷校园暴力了,我冤死了!听你今天一说我真的,心里一下就松快了一半。” “ 第180章 陌路(中) 接上回,赵看海说静蕾摔倒被露露无视。 高辛辞也懵了,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露露不是昨晚……” 我赶忙压下他的手,故作平淡的拍了下赵看海的肩膀笑道:“露露气性大你是第一天知道啊?再说了,换你你会扶吗?误会人家石锐的时候你不也挺生气的嘛。” “那我怎么办啊姐,这两个我是真的一个都惹不起啊。”赵看海愁眉苦脸。 “放心,这不还有我在嘛,但是你一切都得听我的明白吗?” “一定的!”赵看海忽然兴奋。 我稍稍思索一阵儿,很快想到了办法,这种事情,总还是要找到真正错误的一方的。 “这样,她们俩吧,露露那边还好说话,静蕾太过敏感了,你现在去劝反而是火上浇油,你先把露露哄好了,再慢慢给静蕾做思想工作,最后再找理由让她们见一面、说开了不就好了?我先找机会让你和露露和好好吧?”我笑眯眯道,赵看海当然是上钩。 “好啊!”小海子一蹦三尺高,但很快又多了担忧:“姐,露姐不会打我吧?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后脱了衣服看,身上全是肿起来的印子,火辣辣的疼,我都不敢洗澡。” “我在呢,她会让着你的。”我弯了弯嘴角。 “好,那我等你消息。”小海子咧着张嘴笑个不停,忽然手机响了低下头去看,眉头又皱起来:“姐,我得先走了,静蕾的舍友给我发消息说静蕾晕倒了,现在在医务室。” “什么事啊,严重吗?” “低血糖,说是突然找不到葡萄糖了。”赵看海一面回复消息一面说,最后喝了口水拔腿就跑。 直到不见人影,我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高辛辞咬牙低呵:“这人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大病在身上呢,时时,我记得你都不怎么吃葡萄糖吧?” “我吃不吃是一回事,但我家每年都会给学生单独检查身体,能进大门的傅家门生是不会有任何疾病的,就算是低血糖也不可以,我也从来没见过她有低血糖的症状,更别说存放葡萄糖。”我晃了晃杯中的茶叶,明白是谁的错了,只是没想到静蕾会做出这种事。 高辛辞满脸嫌恶,以前除了默读和露露上一世的前夫,不见他这么讨厌谁,这倒好了,恐怕小海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都得往下降一降。 “辛辞,这事交给我,你就别跟着了,省的到时候绷不住、咱们可就中了人家的圈套了,露露的事我来解决,你帮我个忙吧。”我微微笑笑。 “什么呀?”高辛辞看见我脸色才缓和了,好不容易见我求助兴奋甜蜜的很,一把把我抱起放在腿上,手臂很自然的搭在我肩头。 我想了想:“帮我找几个得力的会计吧,订婚礼结束之后,我爸爸,二叔和小叔都过了很多产业给我,那些倒还好,但你给的实在太多了,梁森说他加班加点好几个晚上都算不完,头都大了,更可怜的是之前偷懒,在公司里也没多放几个信得过的,有一天大半夜给我发消息说请我在结婚前几天务必辞退他,让他逍遥几个月再放回来。” 高辛辞顿时笑个不停:“那你早说啊,这点儿小事还为难梁总了,那些股份店铺什么的,我送出去之前都有记录的,舰行的人随时能过去帮忙清点。” “这话要是让梁森听见,保证他怨气比鬼都重!”我捏了捏高辛辞的脸。 “哦对了,你打算怎么解决露露的事啊?”高辛辞问起,莫名的有些担忧:“实在不行就打电话叫我,那赵看海是个妻管严的料,不管发生什么,肯定都是第一时间偏向王静蕾,她就算是杀人了赵看海都敢去顶罪的,露露又是个有脾气的,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啊,也就对你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儿。” “那我要是把你叫过来了,气急了岂不是连你都要揍啊?”我吻了吻高辛辞的脸颊。 他眼睛转了转,似乎在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答:“那倒不至于,最多跳山羊。” 我憋不住笑了出来,手臂揽住他:“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诶对了,你手机上有露露的身份信息吗?帮她定张机票去颖京。” “啊?”高辛辞皱了皱眉,不大能理解我的思路,“就算是潜逃,有必要跑出省嘛?” “谁潜逃了。”我轻轻拍了他一下,同时发消息让露露立刻往回返,“我就是想看看,静蕾是不是真的诬陷露露,最近颖京不是有寒家设计的活动么,寒阿姨和箫叔叔都没什么空余,那她这位寒家大小姐过去盯个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昂。” 一切准备待续后是下午两点多了,露露带着点儿怨气,为着度假时期太短,还有澄澄死活不肯跟她进一个温泉,教游泳也不抱着,使她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恋爱的甜蜜,于是按照协议约定抓住澄澄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 然后……澄澄跑了,不知道哪儿去了。 露露一见我就是一顿输出,恨不得把澄澄祖宗十八代都喊出来评理一样,我听她唠叨完之后才把计划及起因都说了一遍。 露露对去颖京的建议没有丝毫异议,但静蕾的再次挑拨让她暴跳如雷。 “她胡说八道之前能不能带点儿脑子啊!搞笑吧?我昨晚上都不在学校啊,我一直跟澄澄在一起什么时候见过她?还谈什么残忍抛弃!”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总要想办法证明她是错的,赵看海相信她、护着她,咱们就都没办法,只有先让小海子也认清现实才对。”我轻轻叹了口气。 露露这才努力平静。 就算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到底也是十几年的发小了,露露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能让小海子踏进这个火坑。 “行!我就忍她一回,我去颖京,时时,那这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我给赵看海发了消息一起送露露去机场,路上还是有点儿小矛盾的,不过小海子很有眼色, 第181章 陌路(下) 接上回,我只用一点障眼法就识破了静蕾的手段。 她比我聪明,只要她肯多想半分,都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我算计。 梁森起身站到我身后,在手机界面点了几下展示在静蕾和赵看海面前,他平心静气道:“我虽然没有办法证明昨天晚上是谁推倒的你,但我可以保证不是寒小姐,她根本就不在学校,是寒家人来学校、去校长室那边处理谣言的事情之后又去了教室,给了你一个寒小姐还在校的错觉。” 手机上是度假村的监控录像,上面显示静蕾给赵看海打电话前后的时段,露露一直在跟澄澄泡温泉,但莫名搞笑的是,露露使出全身的力气、甚至直接跳到澄澄身上,澄澄都不肯跟她下水,连泳衣都是长袖的,就这样露露的笑声都异常“诡异”。 有一种纣王看见妲己想玩酒池肉林,但妲己誓死不从的感觉。 梁森摸了摸鼻头,咳了一声收起录像:“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也就无需再看下去了,这是临江恪岚湖风景区、柯玹投资建成的度假村,所有的监控都有备案,如果还不相信,可以自行调查。” “柯玹是傅小叔名下的产业,那不是想改就改?你、你们别想因为这个就诬陷静蕾……”赵看海有些哽咽,他心里一定也动摇,但此刻还是义无反顾的拥抱,渐渐急切的恳求:“静蕾,你快、你快说,你快说他们是诬陷你的……” 梁森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赵小少爷,证据确凿了,这时候你再不信就是傻子了吧?” “我就是傻子又怎样!” 赵看海痛哭着回过头,整张脸涨得通红,可委屈又大过愤怒,他泪如雨下,心虚的手指即使没有真相支撑也靠着爱意强举起,他指着梁森。 “你们都觉得我是傻子,从小到大都这样,可我只是想把每一个人都想的好一点,课本上从小学就在教了,人之初,性本善,我有什么错?我就是不想像了你们的样子成天没事干就去算计别人!为什么家里富裕起来了就一定要这样呢?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们这么多朋友里只有你不一样,老高会为了钱财权力骗我,露姐为了家族荣耀骗我,猴子给人看个病都要哄着我别捣乱,可是我哪知道他在给人看病啊?我就是想给他看看我新抓的蝴蝶,他发脾气之后又给我一个风筝让我去院里玩别吵他什么意思,为什么所有的话就不能好好说呢,我最恨别人骗我、瞒着我……” “看海,我没有想骗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现实……”我叹了口气解释,很快又被赵看海打断。 “事实又怎样?事实就是你一样骗我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拖出来,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努力去保护一个人,我只有这么一件事是最上心的,是,我知道,露姐被冤枉了委屈,我可以做我所能做的一切补偿她,所有的一切我慢慢来,就算是个傻子,我也可以解决的,我只有你和静蕾了,我不找别人,我只来找你,我就是想你可以帮帮我,你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我呢?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你又该怎么解决?我又该怎么面对你们?”赵看海坐在地上,声音低下去,他抱紧自己。 所有的话好像都在说着眼下的事,可又每一样都沾不上边,我有些无奈,可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错了。 人的情绪是可以在一瞬间爆发的。 赵看海以前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生气或者委屈到哭,露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也不会,我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按下水道里了也不会,高辛辞常常无意挖苦他也不会,或许他不是不会生气,不会难过,只是怕伤害到我们,所以把这些都隐藏了起来,自己消化,可谁能没有个消化不良的时候呢? 就像他说的,他只有我和静蕾了,只有我和静蕾不会触碰底线,欺骗他,隐瞒他,把他当傻子,如今一个把他算作计划里的一环,一个真相水落石出被识破,焉能不怨? 我不敢说没有认同过高辛辞、露露或者侯向阳的观点欺负过他,这时候也只能赎罪,我上前去蹲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才道:“看海,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跟静蕾说清,我们再把大家都集结起来,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你要跟她说什么?”赵看海从怀抱中探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带着祈求:“姐,你放过静蕾吧,我会跟她说、我跟她好好说,我甚至可以带她走,离开临江,不会让她再伤害任何人……” “看海,别瞎想了,静蕾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用不着你带离开她最熟悉的环境,再说了,你以什么理由带她走,你父母会同意吗?”我捏捏他的肩膀,赵看海怔了怔,还是低下了头。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赵家就更没有接受静蕾进门的可能了,就连赵家父母的支持也会失去。 “只要她肯改,你容我跟她说几句话,一切都还有回头的余地,而且这件事在我们掌控中过去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赵看海渐渐动容,他扭头看了看静蕾。 此刻的静蕾已经毫无畏惧了,她静默的坐在那里,没有半分举动,好似躯壳还在这里,灵魂已飘出天际。 “好了,出去吧,最多半个小时,我把静蕾还给你好吗?”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干赵看海的眼泪,扶着他从地上站起来。 他还有些犹豫,可静蕾始终没有再求助他。 他还是走了,梁森带着所有傅家人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直到他走后,静蕾才如梦初醒般笑了起来,起初只是小声的,像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过多久就成了倾盆大雨。 “你笑什么?”我站在门前,无奈的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绪。 我为找到伤害露露的人感到松快,又痛恨她,可一想到是相伴多年的朋友静蕾,我又可怜她。 “时时 第182章 生身(上) 接上回,我离开保安室,找齐了所有证据,王静蕾以后还想诬陷露露是不可能了,再说了,现在这个局面赵看海也该看清了。 没他“助纣为虐”,王静蕾一个毫无背景的贫困生也不可能威胁的到寒家小姐的地位,我不想拿天生的身份逼迫人什么,但有人自甘堕落觉得低人一等,那也不能怪我无情了。 刚一出门梁森就凑过来,带着些警惕挡在我身前,我才顺他的视线看过去,赵看海像是被抽干了一身力气和精神,浑浑噩噩的,随时像能倒下去一样。 我轻轻碰了碰梁森的手臂示意他没事,梁森才稍微往旁边站了站。 赵看海走近,低着头还有些哽咽:“姐,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露姐那边我会去找她的,但你也被这件事牵连,我还是应该替静蕾向你道歉的。” “事到如今还是不后悔吗?” 赵看海顿了顿,点头无比坚定道:“姐,我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她,我不后悔。” 我轻笑笑:“那就去找她吧,如果对静蕾的家世还有什么需要,我再想办法,至于咱们几个的事,等你好一点儿了我们再说。” “好,谢谢你。”赵看海最后抹了两把眼泪与我擦肩而过。 我带着傅家人离开,让司机和其他人在门口等着,我带着梁森去宿舍拿几样之前突然搬走落下的东西。 宿舍空无一人,即使这样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聘请的阿姨见我来了才风风火火的从隔壁的小房间赶来,我才知道,徐沁她们在学校事端解决的第一天就搬走了,这之间还不要保姆阿姨帮她们做什么,阿姨怎么劝都不管用,除了房间用来睡觉,她们也一次没有动过屋里的其他东西,走之前还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阿姨直夸这几个女孩子乖巧勤奋。 我微微笑笑,请阿姨回去休息了。 拿首饰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我到楼梯前往下望了望。 这院子大概也就只有一楼静蕾的房间还有点儿人气儿了,我和露露说是搬来住了,可实际上也没呆几晚上,就算马上要开学了,估计我也不会住在这里,哥哥刚给买的那个小院子有管家有保姆有安保有司机,还专门找了好几个合我口味的厨子,房间什么的也准备的那么齐全,和学校的距离走路也就五分钟,我猜家里是有让我长期住在那里的打算了。 不过也好,看今天静蕾这个样子,是巴不得能独处,不希望露露妨碍她的视线,如今又闹掰了,大概赵家马上就会派人来收拾静蕾的行李、搬离这个地方了。 我转头看梁森:“等王静蕾走了以后,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帮我联系一下专门管学生的方叔叔,让他找几个学习好人品好的同学住进来吧。” 梁森点点头。 我们顺着原来的路走出去,看到我,司机大叔很快上车去等待,我想我应该去找一趟老傅,报告了王静蕾的事情之后,我也该好好跟他说说澄澄和露露的婚事,成与不成,总要有个结论,不能让露露再这样沦陷下去了。 我看的出来,她对澄澄是认真的。 就算不成,长痛不如短痛。 可就在我要上车的最后一步,鬼使神差的,我往后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我抓住一只不学好的小坏蛋! “梁森,你先上去等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我退下去。 “啊?用我陪你吗?”梁森一边撕了个棒棒糖放嘴里一边模模糊糊的说。 “不用了——”不等他那话说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窜哪儿去了。 烟雾是从漆黑的小巷子飘起来的,抽烟的小坏蛋也飘起来,真当学校还没开学、监控不灵光,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管他了似的!我上前去揪过他放在嘴里的烟,另一手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 小坏蛋有些惊愕,大概以为我已经走了,但没想到还能折返。 我对着墙面把烟头摁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莫名的就被气笑了,随手抛着看着很眼熟的打火机想了一阵儿。 小坏蛋很心虚,刚张了张口也没有半句反驳的话,而后便低下头。 我终于认出了打火机的出处,不由得笑话这个“小笨蛋”,又坏又笨,刮了刮他的鼻梁:“不学好,喝不了酒就学老傅抽烟是吧?因为什么呀?人家都说,抽烟喝酒是男人压力太大,放松用的,可我就是想不通,喝酒我还理解,就是这个烟味儿啊,真是受不了。”我五官挤成了个“囧”字型,抬眼看看陆澄澄,他还是心虚的样子。 可惜他太高了,比我高出一头多,所以就算是低下头,我也照样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每一个表情变化,当小矮子还是有好处的。 “傻子,喝酒还能暂时麻痹神经呢,抽烟只能让你身体不好,我这一边儿还督促着老傅和梁森戒烟呢,你还给我增加工作量是不是?”我叉着腰想要装出一副很有气质的姐姐样,可惜不到三秒又破防,不禁笑出来,我感觉再挑逗下去陆澄澄就要哭了,我点了点他的额头:“行了昂,我又没骂你,你自己说,第几次了?” “第二次,就被你发现了。”陆澄澄低声说。 “就算这回被你躲过去了,老傅也很快会发现的。”我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你拿哪个不好?专挑这个,三十多万的珍藏版,抵咱一年学费了,虽然不是最贵的,但图样好看,跟了老傅二十多年了,他宝贝的很,亏得是这两天我把他烟偷了,他用不着打火机、自然也就没在意,要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 “这么贵吗?”陆澄澄攥了攥手心。 我略有些惊讶的扶了扶额:“大哥,你以为重要的是这个打火机吗?” “啊?”陆澄澄抬头迷茫的看着我。 “我的小祖宗,我是说你年纪轻轻不学好,抽烟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老傅要是发现这个打火机不见了,很容易就想到是你啊 第183章 生身(中) 接上回,老傅居然不在办公室。 楼上一般是没什么其他人上来的,老傅喜欢安静,这些年除了小叔和我令他无可奈何以外,其他人谁吵他大概率都会挨一顿骂,即使是工作上也只有规定时间才能送文件上来,急事要先打电话,除了饭点,老傅去餐厅,保洁阿姨会上来打扫卫生之外,整一层都是空荡荡的。 我刚要拿手机打电话,回头却刚好看到程菱。 她不进办公室的门,名义上的秘书也要守规矩,看她的样子大概是刚拿了什么文件上来要处理,我正好出去问她。 程菱见我从里面出来还吓了一跳。 “我爸呢?” 程菱匆忙起身,手背后按了按身后的短裙,她微微颔首道:“小姐,我不太清楚,傅董刚刚还在的。” “你都不知道?”我略带了点儿惊讶。 程菱更懵了,年纪轻轻的眉头就能挤出“川”字:“我……应该知道吗?” 梁森先反应过来,在后面拉了我一把,我才改口:“啊没事,你不用知道,我、我就随口一问。”随后赶忙拉着梁森下楼。 虽然不晓得我为什么要紧张,但和自己老爹的情人对话真的很尴尬,我还是选择溜了。 刚一进电梯梁森就毫不掩饰的笑我:“和你认知有偏差是不是?” 我明白他指的是我自认为程菱了解老傅的事情,呼了一口气咬着牙道:“偏差大了。” 缓过劲儿来后我发消息给老傅,这才知道他今天比较空闲,刚在后院转了转,现在准备回家了,我照他说的位置找他。 后院不大不小,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头顶十几米的地方是巨大的圆弧形玻璃罩,阳光从天空倾泄而下,到处摆满了老傅喜爱的绿植,墙角还有几个猫窝,老傅正惬意的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只慵懒肥胖的橘猫,摩挲间,拇指上的玉扳指散发着低沉的光。 邵勤在旁沏了一壶茶,见我来了,点了点头,转身向老傅浅浅躬了躬身就出门,我也示意梁森在门口等我。 “来了闺女,我听说静蕾和露露的事情解决了?”老傅伸了个懒腰,起身把猫咪放走。 我注意到老傅的衣服、猫咪趴过的地方被汗水浸透,不得不说,公司的猫咪是有点体重在身上的,看给我家老傅压的!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猫咪减肥的事先放到一边,我叉着腰气愤的看向老傅:“你又往我身边放人啊!” 老傅顿时把目光移向别处试图掩盖真相,可这些岂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顿了几秒,老傅果断认命,一拍大腿苦恼道:“时时,爸这也是没办法啊,你说就上回你妈妈那个事儿,她差点杀了你,那时候你身边要是没有人可怎么办?你以后再碰到疯子可怎么办?爸总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嘟了嘟嘴还想狡辩:“梁森会保护我的。” “那就双重保护。”老傅招呼我过去,倒了杯茶给我:“爸知道梁家那两个孩子都可以,但你想啊,到底梁森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岁,太年轻了,梁河就更不用说了,比你还小,心里边只有鬼主意,你身边没个老练的人手爸放心不下。” “那你安排的是谁啊?我总得认识,以后出了什么事才能听他的话吧?”我品了品手中的茶,有种淡淡的花香。 老傅大手一挥:“不用知道,要是知道了,你做什么事还得防着他了。” “耍赖。”我嘟囔了句。 老傅呵呵笑了,他向来信奉一个原则:我不大吵大闹不反驳就是撒娇。 “你一般也不来公司,小事电话里就说了,但现在嘛……”老傅眯了眯眼,将我上上下下扫了一圈,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说吧,有什么事情求爸爸呀?” “这你也猜得到?” “开玩笑,你是我闺女啊。” 我耷拉下脑袋:“好吧,其实是为了静蕾的事。” 老傅沉了沉,好一会儿才开口:“时时,你可想好了,她那样的人,如今真相大白,你还希望爸收她当义女吗?” 我没抬头,但也能感受的到老傅深沉的目光。 “还是说,你是想借着赵家娶亲,拖延澄澄和寒家的婚事?你知道寒蕴霜一向爱出风头,赵家订婚一定会盖过她,为着自己家将来的前途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赵家硬碰硬,她就一定会把婚期延后。” 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被你猜到了。” 老傅不晓得该说我什么好,也只能把我拉过去抱了抱,我坐在他腿边的蒲垫上,伏在他膝上。 老傅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发丝,慈爱又无奈道:“你就那么在乎澄澄?你不在意他的身份吗?外面的孩子没有一个喜欢私生子的。” 我苦笑笑,抱着老傅更紧一些,我答道:“讨厌,甚至、恨之入骨。” 上一世我可不就是被陆澄澄夺走老傅对我的疼惜?这其中定然也有我自己不如老傅的意的原因,但如果没有他,家里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我又岂会被家庭琐事绊住手脚。 可现在想来,那些事情的发生也并不是澄澄所愿,他最初过的也不是很好,老傅工作繁忙,偌大的宅院里反而是我们两个相处最长。 老傅听后心疼的揉了揉我的肩头:“不然,就把澄澄送回津海。” “不要,那就毁了他了。”我摇了摇头,咽下心里那股气,我直起身来正色道:“我到现在也讨厌他的身份,但一码归一码,他不是坏人,一点坏心眼儿都没有,我天天欺负他,他从来不还手,连告状都不会说一句,在老宅的时候还毫不犹豫的替我挡刀,为着这一点,我也就不计较那些了,再说了,我也不想委屈了露露,我跟他斗起来,露露怎么办呢。” 老傅的神色又暗了暗,他转过去端起茶喝了一口:“只是寒家未必能接受澄澄,寒蕴霜最一开始看上的是辛辞,这你是知道的,但辛辞那孩子不知道在哪里远远的看了你一眼,当即就要退婚,第二天就来咱们家提亲了,寒蕴霜自此记了仇,但是她也不敢和高家造次。再后 第184章 生身(下) 接上回,我和老傅回家后,一家子安安稳稳的把饭吃完。 可我刚要回房间睡觉,荷塘小院那边的司机就在门口摁喇叭了,我看向老傅,他很明显的逃避我。 “还有人在闹事吗?”我问道,但没有人回答我,澄澄也是迷茫,其他人是不想。 “早点回去吧时时,明天早上爸去接你,咱们回一趟津海,给王静蕾选一处宅子做样给赵家。”老傅顿了顿道。 我明白我猜对了,非赖着不走也是影响老傅动手,我还是给他省省心,我穿了件外套带着澄澄离开。 近几天高辛辞一直跟我住在一起,我不晓得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从高辛辞给家里打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有些个比较偏激的家长至今还在闹事,要我们几家给交代,他们并不会伤人也不砸东西,但就是要整宿整宿的在人家门口守着,或者在人多的广场上突然破开守卫冲出来,跪在几家人脚边哭天喊地哭爹喊娘。 简单来说就是不讲武德,试图利用舆论逼迫我们给出好处,他们没有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所以报警也没用,顶多批评教育,我们的办法也只有防着。 我松了口气,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比砸窗户持刀绑架好多了,再说,傅家有津海送来的安保,小院有高家派来的一百多个保安整夜巡逻,白天也会在远处围个圈防着,我们算安全了。 要说倒霉,还得是寒家。 为着王静蕾舆论搞出来的缺口,加上寒家家业虽大但背景不深,安保问题一直是达到标准就好,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就难免缺人。 高辛辞联系我家和赵家、侯家,我们各自分了些信任的人手过去才勉强守住家门。 今夜累得慌,折腾不起,我和高辛辞就早早休息了,次日一早经过同意后,高辛辞兴冲冲的带人跟上我家的车。 坐飞机很快到津海,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这次回来也就没怎么声张,只有管家和亲近的几个亲戚来迎了迎。 赵看海带着王静蕾,云家、魏家、向家几个也派了人来见证,不过大多没什么好脸色。 昨晚上老傅才打电话,柯柯就靠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选了个不好不坏的空院子——傅家待客的茶楼。 就在门楼之后第一个,懂行的人一看,顿时笑的停不下,这院子甚至不在傅家宅大门里面,不过倒也说得过去,王静蕾是义女,没有必要进到大门里面。 赵家是从赵叔叔这一代才突然起家的,也没什么空余去琢磨这些东西,所以赵看海下车之后不仅没有说什么,反而一脸兴奋的感谢我,王静蕾略懂,但这样的结果她也该满意了。 魏年年和云姜凑到我身边,云姜还好,年年性格直爽,便毫无顾忌满脸鄙夷的看着她,一面看一面说:“你看她那样,赵看海也真是个傻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一身奢侈品扮着也是一股子穷酸气,倒不如原来看的顺眼。” “赵家公开给露露道歉了,而且,以前的静蕾也挺好的,这次可能就是一时心急,以后还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就别提这件事了吧。”云姜说和道,也示意我身后还有赵家人。 我苦笑笑,没说话。 年年才不管那些,看见赵家人反而更起劲:“哼,道歉的是赵家不是她,谁晓得她自己心里是怎么想?再说了,就算真的有悔意又怎样呢?你看看最近寒家被摧残的多惨,她能补偿吗?露露可没说要原谅。” “好了年年,没脸没皮的人,你就是在她耳边喊这些话她也当听不见的,咱们别把赵看海惹急了,又给自己家找麻烦。”向令琛走过来拍了拍年年的肩膀,年年这才翻了个白眼转到一边去了。 收义女不是大事,至少老傅这么想,来的人不多也就没什么必要开归雁庭,老傅眼神示意后,柯柯带路去了凝晖堂,那边抓紧搞了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午宴。 吃饭时,王静蕾刻意坐到了我旁边,起初没当回事,直到她低声说起话来。 “时时,谢谢你。昨天我还在想,因为寒露的事,你一定不会再理我了,甚至恨我,但晚上我在赵家接到消息,知道傅叔叔同意收我之后,我高兴的一整晚都睡不着觉,我知道这一定是你的助力,你放心,我会和赵看海好好生活巩固联姻,做傅家的好女儿的。” 我哭笑不得,最后也只能自顾自的夹了点菜放到盘子里:“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恨什么人,如果你喜欢现在这个状态的话,那我恭喜你了。” 王静蕾浅浅笑笑,赵看海给她打扮的上上下下光彩夺目,我恍惚间竟有一种上一世的感觉,只是情分不如从前了。 “时时,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我也想通了,你说得对,寒露于我,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没有必要太大张旗鼓的报复她,到如今我已经满意了,为了你我也愿意再退一步,给她道歉,我和赵看海的婚期也定了,很快,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不求什么别的了。” “婚期定了?这么快。”我一面吃饭一面平静的问。 王静蕾脸上的笑容更深:“是啊,因为马上要开学了,所以比较急切,就在三天后。” “三天?” 我稍稍惊讶一瞬,很快平静下去,这也是意料之中。 一方面,确实是时间紧迫的问题,王静蕾得罪了姻亲,我家自然是不能再容她了,她要住进赵家总要有名分。 另一方面,赵家父母此时大概也不满意这个儿媳了,匆忙办事也不在乎。 王静蕾兴奋过头,早忘了这些是非,她品了品手中的铁观音:“是啊,三天后,我婆婆说那是个好日子,我也看了,宜嫁娶。” “你爱他吗?”我冷不丁问。 常常对答如流的王静蕾头回愣住,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爱、爱,当然,难道你会把终身托付给一个不爱的人吗?时时,你生气,你可以说我别的,不要拿感情开玩笑。” “怕赵看海听见吧。”我依旧是 第185章 歉意 接上回,寒家派人来了。 我到门口去迎,不出所料,从车上跳下来扑到我怀里的还真的是露露,看似并没有生我的气。 高辛辞在我身侧站着,一张嘴张得老大,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 露露白了他一眼:“可不?谁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小心眼儿,多一个情敌你能哭三天。” 我,懵比并问:“啥时候的事儿?” “就初三的时候啊,他提亲跟侯向阳家撞上了,那会儿刚认识嘛,他怕还没有追求你的机会就被侯家抢了先……唔!” 露露还要说下去,立刻就被高辛辞后背偷袭捂上了嘴。 我又无奈又有点骄傲,骄傲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这么爱我,无奈高辛辞这么傻,为了一个见了一面的人难过成这个样子,我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也不得不怀疑,我分明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完全没打扮,而且刚和赵看海打了一架,灰头土脸的,他就不怕我是人贩子? 不过,我也没什么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回了临江,各处都是人家的眼线,津海反倒是说出秘密最安全的地方,我拉起露露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啊,那我呢?”露露还来不及回答就被高辛辞抢了先,委屈巴巴的拉住我另一只手:“时时,你还没安排我呢。” “你是我未婚夫,说起来也就是我傅家的人,你当然要留下帮忙招待客人呀,乖啦,在老傅面前好好表现昂!”我摸了摸他午睡起来没整理的呆毛,高辛辞满意了,我又回头招呼梁河:“叫人,把望穿河那边守住,我带露露过去说件事。” “好嘞。”梁河干劲满满,迅速跑了出去。 左右看看没有梁森的身影,不过他来了老宅就闲不下,怎么说以前也是在这里上班的,我也就没当回事,带着露露往望穿河的方向去了。 这个地方不在老宅所属的地方内了,是出了院门外的,不过这片山上大半都是傅家的宅院,山腰上还是傅家的农田、茶园,所以外人自然把它当做我们家的地盘,一般没有人来,偶有一两个也是在河边钓鱼的。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打在水面上。 我拉着露露到矮山上的巨石边,传说这条河、巨石的名字都是傅家的先祖取的名字:望穿河,盼归石。 老傅讲睡前故事的时候说过,傅家祖上就是山上务农的小户人家,很多年前,有一位读了书的青年才干不愿屈从一生务农的命运,于是收拾了干粮盘缠、抛妻弃子,甚至连年过六十的父母也不要了,连夜下山寻找出路。 老两口倒还好,年纪大了,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大儿子走了,伤心了几天,日子好歹也能过下 去,可刚进门的媳妇就惨了,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到这穷乡僻壤小地方,起初也想好好过日子,便老老实实拜堂成婚,谁曾想新婚三日,丈夫就离家出走不复回。 她没办法再改嫁了,别说那时候还没有和离,更倒霉的是她在那三日之内怀了孩子,她就一辈子困在这户人家里了,只能在闲暇的时候来到丈夫渡船离开的河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巨石因为她的故事有了名字,盼归盼归,盼望丈夫归来。 河流为此大旱三年,似若她的眼泪被风干,望穿望穿,不如做忘川,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我给露露讲完这个故事,也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什么感触,坐在巨石上眺望着山脚下盈盈的金水。 “我还是让老傅收了王静蕾做义女,让她心想事成了,你会怪我吗?”我低声问,望着远处,思绪复杂。 露露听到我的话笑出了声,并无埋怨,只有欢快:“我相信你自有安排的啦。” “你还是不开心的吧,恶人没有恶报,甚至、很快这个人就要得偿所愿。”我轻轻叹了口气。 露露当然是百思不得其解,真相被撕破、展现在眼前的一瞬间,白皙的面容浮现血丝,我抬首,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她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角的皮肤为此褶皱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露露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像只惊厥的小鹿,方才看我一眼就怯懦的低下头去。 这份怯懦是对矛盾的逃避,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这些情分是我们走到如今都 不敢去想象的东西。 可惜我要让她失望了。 “为了拖延你和澄澄的婚事。”我缓缓开口:“如果不是王静蕾和赵看海,三天后成婚的、很有可能就是你和澄澄。” “为什么?”露露更惊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因为……澄澄,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极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幽幽的望着远处,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看她的表情。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她大概是愣了愣。 我不敢停顿,我怕只要我犹豫一下我就没有再说出真相的勇气,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对不起露露,隐瞒了你这么久,可是我不敢说出来……如果不是你和澄澄订婚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起!澄澄是我亲弟弟,他是私生子,十七年前,陆茵茵趁着我妈妈怀孕、没有闲暇去管老傅的事情横插一脚,我只查到她往老傅的酒里下了药,大概那个时候我妈妈和老傅的感情就已经有了裂痕,她就想利用这个机会逼迫老傅娶她进门、好成为我们傅家的夫人,老傅拒绝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怀孕了,用老傅给她的钱生下了澄澄,她带着澄澄躲了十几年,等到能彻底掌控他的时候才带着他重新出现在老傅面前……” 说罢我泣不成声。 望穿河边寂静了好久,好像除了我的哭声,就再没有别的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不大清晰的看到天空中点点繁星。 露露却突然冷静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具体时间记不大清了,大概,是在老宅、余婷死后不久,尚明誉告诉我的。” “尚明誉?”露露怔了怔:“那、高辛辞知道吗? 第186章 狗咬狗 接上回,露露的父亲忽然来到老宅。 按说这么晚了,再有什么急事也应该等到我们明天回临江去,可是箫叔叔还是来了,我们过去,他的神色也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慌。 “看来不是真的有求于人,而是奉上诚意说和来了。”梁森在我身后低声道。 我淡淡笑笑,想来也是,临江再闹事,幕后之人已经抓到了,剩下的几个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麻烦归麻烦,到底我们家、高家、赵家侯家,那都是出了人去帮忙的,怎么说也不该威胁到寒家以至于求助的地步,加上这次来的又是寒家榜首的好脾气,而非寒董事长。 对待箫叔叔,老傅还是客气的,请他到归雁庭小坐,也立刻叫人安排了住处,怎么说也是亲家。 我过去的时候,归雁庭水畔小岛上已有一个浅紫色的倩影,眉目含情,悠然拨动着琴弦。 “云嫣?”我回过头,恰好撞上过来找梁森的秦柯。 秦柯解释:“云嫣小姐的琴艺是云谨亲授,虽然她年纪还小,学的时间也不够长,但云谨的本事你是知道的,现在整个老宅已经没有比得过云嫣小姐的人了。” “也是,这门手艺谁也比不过他了。”我转回去,缓步进了归雁庭。 云谨走了也有一段了,如今听见云嫣的琴声,竟觉得恍如隔世。 “箫叔叔。”我走到中央的桌席间躬了躬身,露露见我来了也起身,老傅和箫叔叔点头示意后我们才一起坐下。 “梁森,柯柯,你们新婚却不能团聚,也是委屈了,趁着这时候好好看看彼此吧,不用跟着了。”老傅微微笑道。 “是。”两人应过之后转身离开。 归雁庭是个足以容纳几百人一同用餐的大庭,现在加上戏台上弹琴的云嫣却只有五个人,我忽然觉得有点冷清,连悠扬的琴声也成了索命般的哀调。 老傅看了看我没说话,手上动作少不了,给我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箫叔叔大概真是憋不住了才说:“傅董,咱们这到底是等谁啊?时时也过来了,外人也支出去了,有什么话您就明说吧。” 原以为寒阿姨趁火打劫损了我的名誉,被发现后、寒家多多少少会心虚,最不济低调一点,可眼见着人家是没有那个想法了。 箫叔叔处之泰然,面不改色。 老傅大抵还是有不满的,但不管怎么说,澄澄的事情我们也隐瞒了人家,看过我的神情之后也就没有再为难什么,他轻轻摆了摆手。 云嫣起身颔首,抱着古琴下台去了,戏台边等着的人立刻摇动船桨接她离开。 老傅轻笑笑:“自然是等能给您出主意的人啊。我老了,搞不懂现在孩子们是什么心态,还是年轻人来想主意的好。” “什么?”箫叔叔不解其意。 不过很快,这个“年轻人”就自己跳出来了。 身后多了脚步声,我回过头去,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端着茶点过来。 “默读?”我有点儿惊讶,连忙起身。 “林老师。”露露紧随其后,只是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说是平辈,默读担了个老师的名分;说是长辈,默读是我家义子,可以算做我义兄。 “坐吧,又没外人。”还是老傅开口,几个人才安定下来。 露露似乎还有点恍惚,以至于默读身后的澄澄走到她身边放下茶点又坐下,她都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诶,你怎么了?”澄澄碰了碰她的手臂。 谁敢想一向赖着澄澄像只树袋熊一样的露露,这次却主动避开他的触碰。 “啊、我没事,就是太晚了,有点儿困了。”露露整个儿的缩起来,两只手臂紧紧贴在身侧,手指摩挲着束在膝上,低着头,难得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可她从来不是这样性格的人,装也装不出来的。 澄澄眉间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我摇了摇头。 他大概是以为我跟露露说了什么,露露不会再迅速做出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他自由了,此刻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箫叔叔,晚辈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法子,但学校这件事,晚辈倒还有一个不错的建议。”默读颔首奉茶道。 默读上任不久,加上平日里箫叔叔只管内事,所以并不认识,看过露露的表情之后才淡淡开口:“哦,您是、露露的老师是吗?” “是助教,学校还没开学,主教老师来不了,我才带了几节课,这点微末技艺当不了您一声老师,箫叔叔当我是时时和寒小姐的同辈就好。”默读的声音听起来比箫叔叔更加平淡而冷漠,可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不晓得是不是我对默读天生有滤镜,我没觉得怎样,箫叔叔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助教也是老师,您当得起,至于其他的辈分亲缘另当别论。”箫叔叔干笑笑,主动递了茶水过去:“不知道林老师有什么方法解决学校的争端,箫某洗耳恭听。” 默读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个莫名的笑容,极其消瘦到手指骨节异常突出,他向椅子下伸了伸手,一只雪白的小狗扑过来到他手中,他暖洋洋的笑着抱起来。 “小狗?”露露眼中才有了些光亮,但更多的是疑惑。 默读抱着摸了摸:“是啊,小狗。爸和箫叔叔一向明面上做事,大概不会明白某些阴暗的小人,就像现在学校里那些,最好的办法就是狗咬狗,让他们自己内部打起来,到时候再报警,咱们可不就都是受害者了么,也不必落人口舌。” “狗咬狗?”箫叔叔顾不上忌惮谁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儿,可就像默读所说,他说不清这些阴暗的手段的:“什么意思?怎么让他们打起来?” “我相信现在围在寒家门口的那些人当中,肯定不是一家人吧?为的也不可能是同一个学生。其中大多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往上爬的机会,例如说曾参与过的比赛名次,未得到的比赛机会,想要争取的比赛资格,可这些东西虽然有寒家举办,寒家手中却并没有很多名额,甚至 第187章 三叔 接上回,默读忽然说那么奇怪的话。 说没反应是假的,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是他,只要是那句话,我永远都会有触动的,但这一次是抵抗,我丝毫不会感到欣喜。 我回过头去:“默读,没有那种可能,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或许这两世,人生无常,命运对我们两个本身或是对彼此的情分都是不公平的,可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是绝对公平的?我们一生总会错过什么,迎来新的什么,感情大概是最难割舍的东西,但这早就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他出现的时候,我和高辛辞已经是情侣,且很快就订婚了,至于我们两个,那是上一世就已经画上句号的故事。 默读大概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也可能是抑制,他不看我,硬挤出一个笑:“我开玩笑的。” “不好笑。”我斩钉截铁道。 “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他神色暗了暗。 他抬起头静悄悄的看我的时候,像只受了伤的小猫,默读对外人好像永远有着戒心,可我从来感受不到,我每每看着他,他不是阳光温润的翩翩少年就是楚楚可怜的稚童,哪怕旁人总是凑到我耳畔低语,说他看起来很可怕,我感受不到。 也或许在我面前他是刻意隐藏了锋芒的。 我知道默读不是坏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乱世之中保全自己和家人,我也就不在意他的锋芒,我还是可怜他。 但如今,我不仅仅是我自己,我还是傅家的小姐,高辛辞的未婚妻,我有我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不能总顺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默读,我们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怪你什么,也希望你不要再多想。可能你觉得那些话只是一个玩笑,但对我来说不同,我心里只有高辛辞,放不下别人,哪怕是一句话也听不得,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或者是义妹的话,就帮我这个忙,容忍我这个小毛病吧。” “我明白。”默读面无表情道,似乎十分困倦。 我转身想离开。 我想,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了。 “老宅这么大,现在又是三更半夜的,你要是真把我扔在这里的话,我会走丢的。” 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他整顿了心情一般,此刻尤为欢快乐观,好像刚才真的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我有点无语,这哥们变脸也太快了。 不过说的倒是实话,老宅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默读怎么说今天也帮了我,解决了寒蕴霜造谣我的事情,我不能恩将仇报的。 我捂着脸走回去拽着他的衣袖走。 住在我的小院肯定是不方便,可是去客房又难免被老宅其他人算计打搅,于是在老傅的允准下,我把默读带去了老傅的院子里叫人准备了房间。 再度对话仍然有些尴尬,我低着头瘪着嘴:“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要赶大早的航班回临江。” “好,那我等你。”默读抿嘴笑了笑。 我一刻也不敢多呆,要晓得我的小院和老傅的地盘只有一墙之隔,天晓得要是高辛辞看到我和默读独处会是多么可怕的场面?! 招惹上一个默读就够麻烦了,我觉得我日常生活已经很丰富了,不需要再加上感情问题。 闪人! 可就当我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逃离、一只脚迈进小院大门,准备享受美好梦乡的时候,迎面却扑上来一个笑容满面阴阳怪气的帅哥复读机:“好,那我等着你来接我呦~” 我浑身一颤,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高辛辞一张过年发红包都精彩不过此刻的脸,红橙黄绿青蓝紫…… 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梁森不在果然还是有好处的,就比如说现在,没人抓我和高辛辞的包了,他不用翻墙,正大光明的走进大门都可以,走进我房间都可以,一阵激烈的交战当中一不小心在客厅碰倒两个花瓶三个水杯,在大理石地板上碎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也不会有人从二楼的房间探出头来翻我个白眼对我说小点儿声。 折腾的累了,高辛辞才把我从沙发上拖起来,拦腰把我扛在肩上回了房间,一把给我扔到床的最里面去。 爱咋咋地吧,反正我是没力气了。 他解衣服,拉窗帘,我就乖乖的躺正了,拉上被子盖好,忽然有一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就好像心里有一块巨石落下,堵在心里好多年的东西被今夜的小雨冲刷洗净。 望着凄凉惨白的天花板,我忽然想起些什么,模糊的记忆忽然像幻灯片一样,一件一件浮现在眼前。 我看到夏夜的烟火,漆黑荒凉的山,裙摆随风飘起,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米安色林和血迹干涩的刀片,还有披在身上奶香味的深蓝色牛仔外套。 想起生疏的做饭手艺,想起悦耳的笑声和贴在脸颊上的轻语,想起某个从背后袭来温暖的拥抱,想起某个人拉着我的手一点一点的坐稳、站起来、直到能跑会跳,想起来我扔掉的所有恐惧和不安。 我看到栏杆会退后,刀片不再往手边放,药片按时按量的吃,吃饭能干掉一整碗小馄饨,清空房间里所有的啤酒但不是喝掉。 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完结的故事不会再有序章,我说过会爱他一生,一生过去了,我死在回到过去的路口,被撞的四分五裂。 “辛辞?还不睡啊?”几滴眼泪随着回忆消失的时候我抬头,窗边那个身影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啊?”听到我的声音,高辛辞才回过头来,脸上还遗留着不安的痕迹。 “外面有谁?”我探了探头,刚想要自己去看看又被顶着肩头推回去。 高辛辞突然偷袭,在我唇瓣咬了一口。 “好疼……”我捂着嘴,感到腥腥甜甜一片,我些许不满。 “疼就对了,昂,背着我跟林默读单独相处是不是?还说什么等你哦这么肉麻的话,我小心肝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高辛辞极委屈道,两张脸鼓成一团。 由 第188章 险路 接上回,我冲上台对着威廉就是一声三叔。 威廉回过头的时候,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不是被打了,照样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的情绪从来藏不住,看眼角烧伤的疤痕就可以看出来,但这次明显的真是过了,说不害怕是假的。 上一世,他在我眼前杀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被强行带出精神病院的疯子;一个潘多拉魔盒,哪怕再轻柔的打开,迎来的终将是和理智全然沾不上边的多种情绪;一个比起死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恶魔,死神带走凡人的灵魂还要判定这个人的寿命是不是走到尽头,威廉从来不会,真正到了死期的人,他反而是不屑于下手的。 消瘦的面部肌肉一抖一抖的,下面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我近在他眼前,我能看到他所有的恨意和怒火集聚在一双眼,中间的眉心为此颤抖。 我咽了咽,想来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下手,他忍了,不肯为我这一个战争中的无名小卒毁了大计,等众人散去之后再暗中下手。二,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动手杀我,反正精神病杀人是不会坐牢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是不会亏的。 只要威廉短期之内对我下手,我有把握,或是我死后有把握让我的家人避难,把他送回他的精神病院去。 外人没有闲心来了解我们家那么多的是是非非,而且就算把当年的真相全都说出去,老傅,我二叔,我小叔,没有一个人对不起他,致命的大火当中,谁不是拼命求本身安好的?没有人有义务救他,老傅已经做到极致了,他冒着大火和爷爷的压迫冲进去,救出了二叔和小叔,也给了威廉一半活着的希望。 傅家的大宅院里最可恨的是老爷子,其他人都只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而老爷子如今已经死了,他没有资格把他的怒火转移到老爷子的子孙身上,除非他能换掉他一身血肉,否则,就永永远远没办法逃脱他也是老爷子骨肉的事实,他和我的父亲和叔叔们是一样的。 他可怜,不是他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威廉却忽然笑了,他伸出手,好像要叫我过去。 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先退缩的人一定不能是我,我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一家是多么和睦、其乐融融,才能死死的把他和我们家捆绑在一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微笑着上前去搀住威廉的手臂,他一使力,骨瘦如柴的指节硌的我手腕生疼,像要断掉一般,我极力忍耐着骨骼错位的痛苦。 威廉依旧带着笑,他面向台下众多带着天真烂漫的目光,在我耳畔低声轻语:“我的好侄女,是你自己自作聪明呢,还是你爸爸教你这么说的?老实回答的话,我是不想伤害一个懵懂无知的小朋友的。” “你要真的有当众杀人的勇气,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我硬憋着一口气说出来。 威廉回过头,看向我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诧异和惊喜,即使保养多年,升腾的怒火还是将嘴角的皮肤撕裂,他带着鲜艳的血渍。 “你说什么?”威廉近乎恐怖的笑着,贪婪的意图毫不掩饰的钻出体外。 “我说,你没那个胆子,你敢动手吗?” “孩子,我是个疯子啊,我杀了你也不会怎么样的。你大好的青春,何必终结在我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手里,只要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阻碍你的道路,你可以尽情的享受你的人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威廉,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一个很贪婪的人?我比你更贪。我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如果生命只属于自己,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我要为了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们活着,你好好看看台下,学校里不是只有可以被你控制的傻子。其中,所有医护人员属于侯家,教育人才出自云家,电子科技隶属赵家,安保武装归属高家,学生,一半都是我傅家门生,还有管理层,是临江所有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共同组成。而这些人,都是我们傅家的同盟,他们都在底下看着,你敢动我。”我一字一顿道。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个疯子,我并不担忧杀了你之后会有什么后果的。”威廉渐渐失去了耐心。 “疯子?精神病?三叔,这可不是让人骄傲的东西,有病还是早点治。不过除了这个,侄女儿还要提醒您一件事,杀人,报仇,那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你想杀了我爸,那就千万别放过我,否则春风吹又生,我一定会报复回来,我不杀你,但一定要让你看着你引以为生的所有依靠在你眼前一个个凋零,别忘了,我也是个精神病,躁狂症杀人,我也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大概是肾上腺素飙升,我完全感受不到恐惧,甚至有当场拼命的冲动。 躁狂症确实也有过的,是写哥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不过我的症状并不严重,短期就已经治愈了,我更多的行为是伤害自己的抑郁,我也一直在吃药缓解,但对上威廉的这一刻,我只怕是把尘封的病症全都勾了起来。 我就是死,也一定拉着他陪葬,我死后,望上苍保佑我家人从此平安康乐,无病无灾。 “威廉。”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又有力量的女声。 那是一针镇定剂,刺破威廉坚硬的外壳直至内心,他几乎是瞬间换了一副模样,手腕上的力道松开,视我于无物后绕过循着声音的来源过去。 我也如梦初醒,松了一口气后把伤了的手腕背后。 “老婆。”威廉极顺从的走到梁韵身边,除了梁韵之外,他的眼中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梁韵是个聪明人,她肯定看破了一切,此刻到来就是给威廉收拾残局,只是不晓得她是要攻还是退。 “三婶。”我微微躬身。 “好孩子,知道你热情,但你三叔向来是个闭塞的,平日里很少与人交流,咱们一家刚刚团聚,你 第189章 捉弄(上) 接上回,我回到家,刚想报告一下今天在学校威廉的事情,谁曾想却看到房子要被拆了! 我正目瞪口呆,身边正好走过两个人搬着一个眼熟的衣柜往外走。 “为什么这东西看着这么眼熟?”梁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背后点了点我。 而我如梦初醒,扯着嗓子便大叫:“这不是我的衣柜吗?你们干嘛拆家啊?!” 两个工人费力的把衣柜放下抹了把汗,神情略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大小姐,我们也没办法,这是三爷的安排,他说家里的装修太丑太老气了,他改造一下……” “啊?” “至于您的衣柜,他说您每天穿的衣服除了黑白灰就没别的色儿了,搞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不符合您这个年纪正常小女孩欢快活泼的形象,要我们拉出去找专人给您换换。” “那换衣服把我衣柜也拉走干什么?!” 工人挠挠头,相视一眼后,还是靠前那位大哥一咬牙一狠心:“三爷说了,衣柜也丑,不止衣柜,在您来之前,床,地毯,窗帘,甚至是书桌……都丑,全换了。” “啥?!”我一整个傻掉。 工人只管干活,可不想趟这趟浑水,说完话后赶紧找个理由就搬着衣柜跑了,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简直能猝死当场。 管家见我不大行了,这才顶着“囧”字型的脸跑回来,给我递上一杯蜂蜜水,我拎起他喜羊羊的可爱领子:“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什么情况?我叔住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拆家了?他二哈附体嘛!还有!您今年几岁啊怎么还系这么幼稚的领带!要是有客人来家里不要看笑话嗒……”我欲哭无泪,正好又看到身侧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园丁想趁我不备溜走,我反手就是一记降龙十八掌:“你别想跑!我苹果树呢!” “大小姐,树……三爷说没什么用,你想吃苹果的话,咱家庄园那边有农场,会运过来的,就没必要再种了,全拔了种玫瑰花,他和三夫人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正好空出场地来种九百九十九朵……”园丁大叔哆哆嗦嗦道。 “啥?”我嘴角哆嗦的更厉害。 我每天浇水看着长大的树啊!就变成玫瑰花了?没人跟我商量一下的嘛! “小姐消消气儿,三爷说给您小阳台上放了几个橘子树,您接着养。”管家在我手下讨饶道,试图把他的领子从我手里放出来。 “我不吃橘子!我就要苹果!他的玫瑰花不能自己买嘛为什么要拔我的树……”我仰天长嚎,没错,嚎! “苹果树没死啊小姐,就是被移到庄园去了,您随时可以过去看的!”管家硬挤出一个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 但我的脸色更难看! “你说的简单,我要是有天天跑到庄园去的力气,我把树种家里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有农场嘛!你要这么说我在津海还有一座山呢!我能天天跑回去嘛!哦,我不举那么长远的例子了,我举个近在眼前的,我爸抢我抚养权干什么!我不就在临江、他不能随时来看嘛……” “小祖宗这玩笑可不能瞎开啊……”梁森赶忙上前捂住我的嘴,但很快就后悔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糊在他极其昂贵的西装上了,这件还是恋爱专属套装,梁森好一阵儿嫌弃,但也只能先哄着:“好了昂不哭了,那个……刘叔啊,所以三爷为什么突发奇想搞装修啊?还有你这风格变化……” “没办法,二小姐给系的,说是好看,我这也没法反驳呀。”管家苦兮兮道。 “泽宁?”梁森惊诧道。 “是啊,三爷拆家可不就是为了三夫人和几个孩子嘛,三爷中午突然说的,三夫人要搬过来住,他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好一圈,觉得南楼最好,然后就打电话叫来了装修工把家具全换了,顺带着把大小姐那屋收拾了收拾,还有就是后院那个坑,三爷说要修个泳池,教小姐学游泳……” “太离谱了!”我咬着牙,为自己不好好在家待着而跑去学校搞事情的举动流下悔恨的泪水,如果我在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一下! 唉,算了吧,我再也不一定管用,小叔一定会找个理由把我拖出去的。 但是一个把我推下河的人突发奇想要教我游泳真的很不可理喻啊! “话说家里不是有游泳池吗?地下那个,难道让他敲了改成儿童乐园了?”我捂着额头站稳了。 管家终于找到一个不必心虚的问题,此刻莫名有点儿兴奋:“那倒没有,就是三爷想要外院也有一个,就把后院空地给挖了,预计一周内完工。” “救命,梁森,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我以前拿十公斤沐浴露搞得家里成了泡泡屋我爸还能忍我了……”我哭丧个脸。 梁森向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因为你玩的都是三爷玩剩下的。” “我爸现在知道这个事了吗?”我捏住人中。 “还没呢,三爷就是趁着先生和二爷出门的时候动手的,只是没想到先回来的是您……”管家默默地低下头去。 “得了,你们赶紧去,把速效救心丸给我亲爱的爹地备上,我怕他一会儿回来看见、一口气上不来会晕过去。”我的呼吸渐渐虚浮。 “早就备好了,小姐放心。”管家沉重的点点头。 “那好,各位,我就先晕为敬了。”说罢,我向后一脑袋栽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卧室里了,不得不说,我手边要是没有这个熟悉的大熊,我都认不出来这是我的窝!除了墙和地板小叔没给我敲了,这剩下的东西全换了啊!天啊他又不会来我卧室,何必给我整成介个样子嘛…… 喜羊羊式俏皮外加小红帽可爱公主风? 泽宁肯定给他爹地出坏主意了,她就喜欢喜羊羊,还有泽欣昂,这梦幻城堡的壁纸是要搞哪样啊!等着,看我不把她屁股打八瓣! 我怨气冲天下床去,手机放在床边,我刚起身喝了口水,梁森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第190章 捉弄(下) 接上回,我在酒吧遇到喝的烂醉的默读。 “你……”我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我面前总要逞能,默读像方才不小心撞到我道歉那般十分焦急,扶着水池迫切的想要站起来,可地下满是水渍,他不小心滑了一跤,我赶紧去扶着,好在最后一刻把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时时,对不起……”默读整张脸通红,似乎很难过,既是身体上的,也是抱怨自己触碰到我,他想要避开。 我确实说过要跟他保持距离,但不是这种时候。 “别躲了,你刚才要不是抱住我,你后脑勺就磕到水池上了!”我有些埋怨的抓住他,扶他到外面坐下,捧着他发红发热的脸颊又不由得抱怨:“你喝了多少啊?” “没、没有多少……” “骗人,你酒量可不小。”我抓住他的手腕不许他乱动,向旁招了招手,很快有人送来一杯西红柿汁,“喝这个,缓解头晕的,靠在我身上吧。”我在默读身边坐下。 他斟酌了许久,胸口快速的起起伏伏,终于受不住了才轻轻的靠在我肩膀上。 闭着双目,默读缓了好一阵儿,酒吧的工作人员给我送来湿毛巾,我在他额头和手心擦了擦,好一会儿默读才有所缓解,呼吸平稳下去,可脸颊还是烫的。 我手背贴着,酒精的滚烫穿过皮肤涌进我的血肉里,默读睁开眼,靠在我肩上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还难受吗?”我有些心疼道,但更多的是疑惑:“你为什么会喝这么多酒?你以前可不是个自制力很差的人。” 默读没有吭声,只是带着心虚低下了头。 “别跟我说借酒消什么愁,我可不信,没有人会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的。”我拿湿毛巾贴着默读的脸颊,红血丝渐渐消退,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把我身边的小桌子掀倒,同时粗犷无理的声音响起:“喂!小狐狸精,放你出来几分钟啊就找到靠山了,怎么?你妈的生意不要签了?还是觉得怀里这个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啊……” 没礼貌的大叔翻过我肩膀,默读忽然变了脸色,顶着头痛站起来猛地推开他。 默读的一张脸温润如玉,是任谁见了都想驻足欣赏甚至于品味的那种,可只要带上一点点怒气都会叫人害怕,现在就是这样。 不过,这位没礼貌的大叔是来不及看他的眼神的。 我起身,挡在默读身前看着他,问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在临江欺负林家人,你把我们傅家当摆设啊?” “傅小姐……” 惊恐错愕的神情在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脸上显得十分蹩脚,还不止这些,他刚退一步又被自己亲手撂倒的桌子绊了一跤。 我轻笑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你们这些人啊,永远都想着挑战刺激,难道在动手伤人之前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抬头并不是轻蔑,我更多想的是把眼泪憋回去。 我对仗势欺人没什么兴趣,但对默读,我是看一眼都觉得可怜,我跟他在一起两年,加上相识的两年,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应酬,会被人这样欺辱。 “傅小姐,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是、我是石总的人,我一切都是按照石总的吩咐做的……”倒在地上的大叔哭诉。 “石濂?” “是……” 我想了想,竟又是我家的事情连累了默读。 之前校园暴力的事情刚出来的时候,这个石濂就去过家里求助,可他的儿子确实是有欺负人的先例的,老傅就呛了他一嘴,他不敢朝傅家下手,就欺负到默读的头上。 “在哪儿?”我问。 “走、走廊那边……” “带我过去,饶了你。” “是!”大叔连滚带爬的往前走,我拉上默读跟着。 石濂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在酒吧的范围了,而是旁边的一个餐厅,大叔把我们带到其中一个包间,进门前我还瞟了一眼,保镖还挺多,看来石濂自知能力有限还是做了准备的。 不过就这几个人,我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石总……”大叔上前轻轻敲门。 我才懒得装这个脸面,推开他一脚踹上去。 包间内还玩的热火朝天,门口突然这么大动静像是给他们每个人打了一剂镇定剂,一个个怔在原地不动了。 石濂的风评一向不好,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恶心,同样大户出身家规森严,我真是想不通,怎么旁人都能做到彬彬有礼,哪怕是装的,外人面前也不会丢了脸面,偏出石濂这么个奇才。 我进去的时候,他和他一群狐朋狗友喝的满脸是暗红色的酒污,衣服上就更不用多说,饭菜被扔的到处都是,酒水汗水聚在一起臭气熏天,他们怀里一个个搂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伴侣,男女都有,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衣冠不整。 包间左侧沙发上扔着几件红粉紫的薄纱。 我忍着一口没吐出来,回头看了默读一眼,只觉得怒意涌上心头,恨不得把这里整个砸烂扔进垃圾场,可我必须为了默读和家里忍着。 石濂是个恶心东西,但场子是魏家的,我家和魏家尚有盟约。 我拉着默读上前去,餐桌上只有一个空位,想来正是默读之前坐的地方,我就走到那里。 石濂如梦初醒,腾的站起来:“傅……傅小姐……” “石叔叔,真有雅兴。”我一面犯恶心一面忍着怒火。 石濂手足无措,一看我身后那么多白花花的皮肉,他赶忙打手势又恨铁不成钢的提示:“穿上!都穿上!” “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过度纵欲,小心喝多了猝死。”我拿起桌上最近的红酒倒了一杯:“这杯酒,我替默读敬您,明天……哦不,后天吧,正好赶上赵家订婚礼,我也不用再多余见您一次,我傅家等着您的解释。” 说罢,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有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感觉有些熟悉,可是在哪里喝过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看默读和石濂都试图阻止我的样子我也明白, 论情:举棋不定 床榻上的姑娘没说两句便沉沉的睡去,脸颊红彤彤的,似如她本人一样:亲昵、柔软、温热。 少年站在一旁静静的瞧着她,忽然又觉得这样的眼神不对,他拼命地想调整自己,却无可奈何。 为何自己半生所有的计策、恶毒,到了她眼前就全都化成一滩碎片、甚至于变成粉末随风飘去,为什么呢? 如果可以活着的话,拥有她得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林默读笑了笑,即使对她的贪得无厌,也是对自己的嘲笑唾弃,他抑制不住的靠近。 小猫儿似的呼吸均匀,暖洋洋的覆在皮肤上有种别样的痛痒,鼻尖一点一点的触碰。 他坐下,两手小心翼翼的搭在她的肩头,又抬起一只抚摸她的发丝,顺势抚上脸颊、唇角。 他忍不住俯身过去,轻轻闭上双目,他欲望所想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即使没有那一剂迷情,他也会为眼前的尤物深深动情。 常年被欺辱的人也有一天想欺辱别人,想翻覆在掌心、身下,无处可逃;想湿热的吻痕刻在皮肉上泛起嫣红,激起一滴、两滴,代表着抗拒的眼泪;想顶在端点的痛楚使齿间破裂呼喊,白皙细嫩的手臂折起来举过头顶。 最后让罪恶的欲望吞噬一切。 泪水氤氲,欢愉致死。 “默读……”小猫儿忽然呢喃了一句。 简单两个字,也像是一盆冷水狠狠的把他浇醒,他忽的站起来,浑身冒着冷汗。 没有触碰到她的唇瓣。 亵渎的心思无影无踪,他为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瞧着石濂是真的没安好心了,他原本以为最多就是头痛欲裂、捶胸顿足,竟没想到见面之后更恶毒的心思升腾,还要醉生梦死。 好在姑娘没有醒来。 那个瓶子里的酒他只喝了最初一点,石濂大概是趁他出门的那段又下了更重的药量,正好被她怒火上头一股脑儿的灌下去。 小猫儿不安的扭动起来,咿咿呀呀的喊痛叫他坐立难安。 “难……难受吗?很难受吗?”他伸手探了探,鼻息粗重而急促,她开始甩掉身上的一切负累。 乳白色的外套,淡粉色的连衣裙,丢到最后他不敢再看,急忙钻进卫生间去了。 把毛巾浸湿在水里,水滴滑过肌肤的灼烧感让他刺的生疼。 出门的时候,他把毛巾挡在眼前,一点一点摸到床边,把被子盖上去,捂紧了他才敢放心去看。 到底也就是那一杯,闹一闹也就不动了,虽然一想起来就恶心,他脑中也还是回想起威廉说过的:“石濂这恶心东西还是更喜欢安静的。” 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林默读只简单唾弃了一下,更重要的任务是帮傅惜时缓解身上的头痛,他学着她的模样给她擦了擦额头和手臂,最多只是隔着毛巾体会一番她的体温,别的不多求了。 傅惜时沉沉的睡过去,他再三确定过后,回到卫生间洗手洗脸。 电话铃响了。 “小朋友,还好吧,要不要我去救你?”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默读轻声笑了笑:“那你是希望我好还是不好呢。” “我当然还是希望你好端端的了,听你这声音,好像是没喝多少,那我也就放心了。”威廉身着深蓝色睡袍,悠悠然的端着红酒走到落地窗边,他远远观望窗外繁华的临江市,他顿了顿:“南南,我就喜欢你那张不染俗尘、冰清玉粹的脸,你可得给我守好了,要是脏了,我虽然嘴上不会说你,心里还是会嫌弃的。” 林默读手上动作停了停,即使威廉看不见,也还是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管我叫‘南南’,好恶心,你自己没老婆吗?老惦记我干什么。” “那你又不是林默读,为什么总要模仿着他的生活轨迹做事?”威廉轻飘飘的说。 他整个怔住。 对啊,自己不是真正的林默读,那自己是谁呢? 江以南。 日子久了,他甚至都要忘了该怎么称呼自己,他发现他逐渐探寻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灵魂,这世上还坚定的以为他是江以南的,竟只剩下威廉一个了。 “保住你那张脸,等你死了,我要沿着边沿,一点、一点的把它剥下来,贴在纸上,一定是一张完美无瑕的画作,我就每天晚上静静的瞧着你,唔……”威廉似乎在畅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情都变好了。” “老变态。”江以南这样评价,顿时手里的活都觉得恶心的很,他把毛巾扔进水池里,“我就算是死,死之前也把这张脸划了。” “别呀!诶呀好了,逗你玩的,那么认真干什么,我不喜欢小男孩。”威廉呵呵笑了。 “说实话我以为今天晚上你会发疯,没想到就只是恶心了我几句,你看我就这么不顺眼啊?把对花花草草和瓶瓶罐罐的怒火都转移到我身上了?”江以南嗤笑道。 “可不是么,我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浑身带刺似的。”威廉稍有些抱怨似的:“要论外貌,那还是你好,要是加上性格,那你就比不上南行乖巧听话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你离他远点,我们没有人有义务陪你玩。”江以南带了点怒气。 “呦,生气了?小心点,林默读可不会生气,别暴露了。”威廉扬着语调笑了。 “打电话就是为了嘲笑我的话,我就先挂了。”江以南冷声道。 “别生气,那么沉不住气,我无聊跟你说几句话也不行嘛!那聊聊让你开心的!石濂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威廉高声说了几句,酒杯里的红酒也剧烈摇晃,不小心撒了些。 彼时南行刚换了衣裳从房间里出来,他叹了口气,取了几张卫生纸趴过去擦了。 红酒的颜色攀上纯洁无暇的白纸。 威廉看看脚下,饶有兴趣的蹲下去,南行只觉上方一阵凉意。 江以南是个带刺的荆棘,想彻底的把控他、这辈子是难了,可难道还得不到他用心护着的人么? 威廉轻轻抬起南行的下巴,即使南行不肯看他也紧紧抓着,拇指一点一点滑过淡 论情:多变 醒了。 昨晚上还觉得十分困乏,可到了后半夜他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左思右想,终于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他睁眼。 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窗外还是灰蒙蒙的。 林默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吵醒睡梦中的傅惜时。 她还酣酣睡着,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即使睡梦中还带着笑容,似若刚刚新鲜出炉的蜜糖面包,带着火炉的暖洋洋、此刻还冒着热气。 屋里没开空调,大概是有点热的,她把被子蹬开了。 空调打开,他并不想趁人之危看些什么,别过头去把被子盖上了。 犹记得学校今天是有课的,虽说还没开学,但晨星的规矩就是这样。 要他们这群助教的目的是什么?要学历高的又是为什么?还不就是等着主教老师不在的时候,以最低廉的成本雇到一群成绩优异的大学生,在放假时可以给各家资助的、不回家的学生讲点儿课外知识,也是将来他们可以依据所听所看选择专业的渠道。 条件好的同学们不需要靠助教说怎么选择专业,他们不会那么晚才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道路,但这群接触不到课外知识的孩子需要,好在虽然平时没有接触,晨星的学生也没有笨的,基本都是一点就通。 他躺在沙发上侧着身子,静静的看着傅惜时睡着的模样,心里也过了一遍今天要讲的内容:金融真的快讲吐了,还是换点儿没说过的。 五点多的时候天明了,简单洗漱过后他离开小院,出门前还顺便做了个好事,似乎能清洗罪恶,所以到了学校讲课时,他竟觉得格外轻松,看着底下没小几岁的学生一个个渴盼知识渴盼未来的脸,他忽然想到没加入计划前的自己。 那一切都太远了。 现在,他只能是林默读。 即使四处去做好人好事,永远也改变不了他当初为了活着而被人践踏的尊严、肮脏的灵魂,他再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了…… “在某一多变过程中,n为一定值,但不同多变过程的n值各不相同,对复杂的实际过程,可把实际过程分作几段不同多变指数的多变过程来描述,但每一段中的n值保持不变。由此可见,多变过程是一些有规律的过程的总称。” 说罢这句话,他翻了翻教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是知识匮乏,而是忽然发现这句话也太适合给人讲大道理了。 他信命,或者说,他认命。 所以,命是一定的,人生是一个多变过程,但无论过程怎样,最后结果都是个定数,他最终会走到不得好死的地步…… 门口忽然“砰”的响了一声,打乱他的思绪,他带着疑惑看过去,是一个教数学的助教老师,姓杨,交流过几次,他觉得这人一向憨憨的,还怪可爱。 杨老师抱歉的躬了躬身,大概也没想到这个门这么脆弱,一脚就踹开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林老师,抱歉啊,您继续讲课,我过来抓个逃课的。” 林默读先是点头微笑应付杨老师,随后无奈又想笑的看向讲台下。 每次都这样,他讲课的时候,台下的学生格外多,甚至教室椅子占满了,教室后头蹲着的也有,窗户外面站着的也有,大多他还不认识。 于是就常常发生这种尴尬的场面:另一名对教育行业满怀憧憬的老师一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学生少了一大半,到他的课上来抓“逃课”。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管他叫狐狸精的更多了,这更加坚定了他死之前一定要把这张脸划了的观点,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名。 他苦笑笑继续讲课去了。 殊不知另一边是一个道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也不晓得是不是林默读给众人都下了蛊,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从昨晚工作到中午的高辛辞气冲冲的从家出来,到了一家咖啡店坐了好一会儿制定好一个计划,那就是同样也和一个朋友共度一下午的“美好时光”,以达到让傅惜时吃醋的效果,可谁曾想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不是有事就是去听狐狸精情敌的课去了,后者居然还居多! 高辛辞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也只能和寒露面对面坐着,俩人手杵在桌子上撑着脸颊,一起大眼瞪小眼。 寒露挑了挑眉:“所以,这就是你突发奇想要跟我逛街的理由?” “对,我现在只能叫出你来了,还好你没有被狐狸精迷惑。”高辛辞板着脸道。 “你想多了,我是想去听的,就是林老师的课太早了我起不来,中午的话又要跟我爸妈去浅尝一下家门口最新开的饭点。”寒露略带心虚的眯眼笑笑。 高辛辞顿时一个白眼翻上天:“没义气的!是不是朋友?帮不帮我!” “诶呦老高你就消消气吧,闹哪门子的别扭,一根头发能代表什么呀?又不是咳咳在床了,说不准儿是林老师送时时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掉那儿的呢?你刚不也说了嘛,时时喝多了,可不得给送到房间去。”寒露摆摆手。 “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居然还向着那个狐狸精说话!”高辛辞怨气满满。 “好嘛好嘛,就按照你说的那个最差的想法,就算林老师真的趁人之危,时时真的分不清主次想偏向这个养母家的哥哥,你找我刺激她也没用啊,时时早都说过了,咱俩就算是去开大床房她也不会相信咱俩有一腿儿的你就放弃吧。”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嘛!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时时生我的气为我烦心,我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就会难受成这个样子,可她好像大多时候都不过问我去了哪里接触了谁,她也从来没有吃过我的醋……”高辛辞说着说着心里一阵酸楚,可猛一抬眼却瞧见寒露一种关爱“儿童”的眼神。 无奈且烦躁。 眼看着高辛辞要变脸了寒露才收起那副神情,极力想要展示自己是真的要安慰兄弟的神色:“老高,你、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嘛 第191章 出轨? 接上回,高辛辞在床上发现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上一秒还困得要命,下一秒转头就走。 一点不开玩笑的说,我的血压飙到了一百八,生命无法承受之高度! 褐色头发的还能有谁啊?我身边那么多人也只有默读是这个颜色了,而高辛辞向来跟默读八字不合,见面剑拔弩张,不见面都要抽空诅咒对方,我一般是不怎么信什么宿命的,但他们俩我是深信不疑!高辛辞我倒了解,一向小心眼,记恨谁也是正常,但默读这么个一般没什么仇人的也会私下里气的咬牙切齿。 但上一世他俩争斗不会波及到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他俩不会打起来,可这一世,怎么还惹到我身上了呢?! 默读在我床上睡觉了?他的头发怎么会掉到我的枕边啊!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感吧!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高辛辞哄回来,他一天一夜没睡觉,都困成那样了,现在又这么急躁的跑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站在门口找不到他的踪影也只能打电话为先,可他把手机关机了,根本探不到一点消息,我赶紧叫司机送我去他可能去的地方。 第一站,舰行,我冲进去。 最近一段时间都是警戒状态,公司里要一直有人留着,高辛辞离开的时候,他身边两个助理左峤和朱文青还有婆婆身边的邓颖轮流倒,恰好我来的时候赶上左峤和邓颖交接,我突然闯进来,两个顶着黑眼圈的人吓了一大跳。 “夫人?”左峤揉了揉眼睛。 我一般是不来公司的,我自己的锐意都没迈进去过几步,来了舰行,左峤这副表情我也可以理解。 “看见高辛辞了吗?”我急切问。 左峤回头看看邓颖,都是一副疑惑的神色,最终还是左峤扭回来:“小高总不是回家了吗?他说他去找你了。” “我见到他了,但是他又离家出走了,他没回公司吗?” “离家出走?”左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碗底大:“小高总有这么幼稚?什么情况啊?” “我们两个闹点别扭这种时候你就别八卦了,快点帮我找啊!”我急的五官紧皱,上下狂跳。 “哦好好好……”左峤才反应过来,赶忙拿手机打电话,但很快又尴尬的抬起头:“夫人,他没接。” “是挂了还是关机?”我问。 “挂了。”邓颖也放下手机,耸了耸肩,“夫人,我们先发消息吧,辛辞肯定能看见,大家一起劝劝,有什么话你们见面再说。” “好,那你告诉他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给他解释清楚的,让他别跑了,好歹给我个反应的机会啊!”我哭丧个脸。 “那我联系朱文青一起发,夫人你也别太着急了,小高总也就心眼小点,办事还是谨慎的,他不会有什么事的。”左峤摆了摆手,略微还带着点对八卦的渴求。 我翻了个白眼,左峤这人没别的毛病,就一点,嘴闭不上,话太密了! 但做人还是要讲礼貌的,既帮忙,则饶你小命!我点了点头:“谢谢了,他回话电话告诉我一声,邓阿姨,老左,我先走了。” 出了大门后又听见邓颖极无奈的念叨了句:“我有那么老嘛,每次都叫阿姨……” 我拍拍脑袋,又忘了高家和傅家的规矩是不一样的,高家不那么重辈分。 刚过三十岁的女生被一个快二十岁的女生叫阿姨确实是一个比较伤人的事情,唉,看来又得罪人了!我一天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二站,家里。 这回倒不像上次那般,除了管家和保安之外就空空荡荡,可也没有高辛辞的身影,阿姨去里屋请了婆婆出来,婆婆听我说完也满是意外,给高辛辞打电话也是没有回应的。 “时时,你别着急,辛辞那孩子是有点冲动,但他会注意安全的,你也注意安全知道吗?慢点儿跑。”婆婆给我递了杯水,抚了抚我的后背。 “我知道了妈。”我有些低落,守着手机,也不知道他还能去哪。 婆婆想了想:“要不试试给他的朋友打电话,他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妈这边去问问家里的酒店和饭点,你别急啊,有话好好说,辛辞他就是占有欲有点强,但消气也快,他会想清楚的,如果一不小心说了什么重话,你也别跟他计较,打他几下就行了。” “好。” 婆婆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她第一句就给我新思路了:朋友。 外人看来高辛辞的朋友挺多的,但实际上他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也就那几个,我一个个打过电话去。 侯向阳在跟家里“庶子”斗智斗勇,没空。 左峤和朱文青到现在还没有新消息。 赵看海在试明天订婚礼的西装,甚至还叫我过去一起看,我看个妖怪! 也就只剩下露露了,好在这次我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鲍鱼烤乳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美食搭配?那就只能是露露在给我传递消息了,鲍鱼,信鸽,报信! 我松了一口气,对对面说:“那要是等他消气了你跟我说一声,或者,他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他才能消气。” 挂断电话,我却还是懵懵的,现在虽然知道他和露露在一起发牢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这件事不管拖到什么时候我还是要解决,可是该怎么解决呢?家里又没有监控。 “好了,知道辛辞没事就行了,这孩子随我,脾气不大好,但他不会朝你发,就会自己发发牢骚,谁家小夫妻还不闹闹矛盾了,让他自己出去走走,最多晚上,肯定就消气、自己就回家了,再说了,还有露露在呢,你也知道,露露的脾气比他差多了,真给露露惹急了,骂也给他骂醒了。”婆婆冲我笑笑,捏了捏我肩膀:“吃饭了吗?留下吃个饭吧。” 我硬着头皮回了个笑。 我午饭是没吃多少,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只是此时我实在是没有吃饭的心思。 “妈,找不着辛辞我也吃不下去,您吃吧,既然他和露露在一块的话, 第192章 家人 接上回,我接到露露的报信后赶回家去。 谁曾想我找了一下午,高辛辞居然在一半的时候就折返回家了呢?说他小心眼儿真是我不对了,我真是没想到谁能在吃醋之后、不用哄就自己回家了,甚至他还做了烛光晚餐…… 边哭边做…… 抬起头时那个红彤彤的眼眶真是给我心灵一个重击! 以至于我次日参加赵家婚礼,坐在宾客席时我还在恍惚,露露嬉笑着凑在我身边笑我:“怎么样?昨晚上,老高交的功课还算可观?” 我呆呆地看向前方:“哪止可观,简直是优秀胜出。我以为他生气了,找了他一天,结果发现他在家里边哭边给我做晚饭,还是四菜一汤。” “自责吗?” “我真该死啊……” 我十分懊悔,流下“痛苦”的眼泪,然而余光中,露露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似乎十分疑惑加上恨铁不成钢,她再次凑近:“就没了?光做饭?” 我愣了愣:“除了这些……也就把他哄好之后他喝多了,大半夜又给默读发消息,说什么‘死狐狸精借宿就算了还掉毛’,害的我大半夜又去找默读,还好我赶过去的时间还算早,默读那个表情应该是还没看见,我趁机给他删了,也就没什么了。” 露露的表情有些诧异,不过在我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换成了一副把“百年好合”四个大字刻脸上的模样:“嗯、嗯,呵呵,挺好的,你们开心就好,琴瑟和鸣,早生贵子。”随后就跑了。 直到我看到她上去就给正在傻笑的高辛辞一拳头,我才终于明白她话里真正的含义: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你就做个饭、不会点儿别的了?你迟早被狐狸精偷家!” 高辛辞一脸懵懂天真,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挨打的原因到底在哪,也还好是他不懂。 露露是真没办法理解我的苦楚啊,高辛辞晚懂几年倒好了,还能让我松快松快,有个词来形容他真是再好不过的:血气方刚。 正当我叹气的功夫,王静蕾换好了礼服坐到我身后,点了点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赵看海的眼光向来是不差的,选媳妇也是一样,别看王静蕾平时不怎么打扮,好像十分平庸,可一换上这些华丽的服饰,还真有一种世家大族女主人的风范,就算是装样子也是技术活的。 我笑笑:“你怎么出来了,按照流程,你不是要等到典礼开始,礼官去请你才能出门嘛。” 王静蕾几天之内已经完整改掉了从前唯唯诺诺的姿态,此刻坐的板正,她也同样还我一个礼貌的微笑:“看海是赵家独生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他说要让我在赵家自由自在的,谁敢反对呢,我想出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哦,是么,那真是恭喜你了。”我听得出炫耀的成分,不过在大喜日子里我并不想和她计较什么。 “时时,其实这场上大半的长辈、朋友,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守在后台,乖乖巧巧的做一个等待丈夫迎接的新娘也罢,但你不同,我知道你来了,我就只想出来见你,什么规矩什么忌讳来说都不重要,只有你,能让我打破我的原则……”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王静蕾好似极其认真的要跟我大肆宣扬什么,但我不想下了她的脸面,是为了赵家和我傅家义女的体面,不代表我要坐在这里听她废话。 王静蕾是最有分寸的,此刻也能摸清楚我的言下之意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望向远处。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这些天我在赵家待嫁,公婆对我都还不错,如果你还担忧我的话,希望这些可以让你安心,除此之外,我还有些贴心话要告诉你,世家大族的媳妇不好做,为着联姻嫁过去的就更难了,赵家生性豁达,已经是很好的了,这些天也让我筋疲力尽,我婆婆说了,你会更难,高家,在外人看来是福地洞天,可实际上,那就是个虎狼窝,五房共事是最大的问题,辛辞是最大的一房,可与他抗争的占多数,日子可以说是举步维艰,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王静蕾好像是很忧虑,可怜的看了看我,不过表达担忧之后总还要加些安慰。 “不过你放心,辛辞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相处,我和看海再清楚不过了,他比高家任何人都优秀,他一定可以让你平平安安的度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和看海义不容辞。” “静蕾,谢谢你,我也祝福你,但是我和辛辞名义上是联姻,实际上,我们两个两心相许,我也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需要谁来拼了命的保护。”我笑笑,伸手倒了杯茶递给她:“名义上我们是姐妹,即为长姐,我也提醒你一句,看海人再好,你不能把他当做一生的依靠,只有你自己,才是依靠。” “我当然明白,我必须尽早有能保住我地位的东西,现在时日太早,我并不能我们的孩子,但是,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年的事,中间这一两年,我只有尽心尽力的做好看海的妻子,做好赵家的女主人,如果有一天你想清楚了,也帮帮我吧,我真的需要傅家义女的身份……” 王静蕾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不由得轻笑,一个人,如果觉得孩子和什么规矩体面就可以作为一生希望,那我再怎么劝她也是没有用的了。 婚礼要开始了,她没有得到我的答复,只能恋恋不舍的看我,随后被礼官带走。 而后露露气冲冲的走过来坐下,我简直能看到她头顶上的火光,眼睁睁的瞧着王静蕾上台,去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露露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配跟你比!时时,你是傅家长女,也是独女,傅家是什么地位?高家是拿了传家宝、还有高阿姨和辛辞亲自上门求你进门的,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她呢?自己上赶着要嫁出去,娘家还是乞丐似的讨来的,而且婚前就被娘家驱逐进了婆家讨日子,当然艰 第193章 师生 接上回,赵家订婚礼过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开学典礼,次日一早,班里同学都是很一致的黑眼圈,谁懂一个班都在我家狂欢了一晚上,凌晨四点钟睡觉七点钟又起床的感受啊…… 我想最为合适的形容词就是要死要活了吧…… 不过比起我和高辛辞两个,其他同学都好多了,至少他们只是承受了早起一天的痛苦,而我们两个,是被老班夺命连环提问,从眼神中可以看出,老班看我们着实不顺眼。 从前不许我们早恋,一个暑假过去我俩订婚了,连家长都见了,现在是个同学路过都要嘲笑一下老班是绝对的月老,更有甚者,我都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想的,带着对象去老班门口秀恩爱,试图被老班抓住,然后叫家长,然后效仿我和高辛辞。 老班于是更恨我了。 小老头一向以学习成绩和纪律为重,校规校纪看得比天还重,而高辛辞自打小学起就年年打破学校最高分记录,所以老班是实在没办法说他,最终只能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成绩吊车尾的我身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同样是理科,高辛辞高二做高考卷子考723,我月考卷子490啊,这还是我努力学习的结果。 高考实在是过了太久了,就算当初真的学了点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想我上一世,为了能和默读考上同一个大学,不分白天黑夜的学习,疯狂赶了两年,高辛辞和默读还有陆澄澄三个人轮班倒着教我,都快被我折腾疯了,我最后也就考了个五百七,他们的分数统统达到了颖大,只把我一个人留在了临江,我也考不上临大,只能去离家稍微近点的恪岚大学。 默读为我改了志愿,能上最好大学的人,居然心甘情愿的跟我一起留在恪岚,好在这一世逆转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我会有多么自责,看看如今,没有我耽误他的前途,他都成了临大的在读博士了。 其实我也知道,老班天天上赶着催促我学习,打我手板,并不是真的多讨厌我、觉得我拖全班后腿了,他为人严苛,对每一个同学都是这样的,对我,甚至比对别人更温柔。 他知道我身体不好,回家之前都没怎么上过学,所以下班还给我开小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小课机会,我能问到他打瞌睡。 只是他再怎么在意,我永远都是那副死样子,我自己都要放弃我自己了。 一个上了初三拼音都没学全的人、打开课本连一本书都读不下来,我还能奢望自己有多么光明的未来呢,即使这一世重活,我的基础比上一世好了太多,我也没什么兴致了。 上一世好歹还有个向前跑的理由,这一世有什么,反正都知道结果就是那个样。 想过的再好一点,我就跟老傅学做生意,跟二叔学管家之道,跟小叔学“偷奸耍滑”,能守得住自己手底下的生意,管好家里内事,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不求什么别的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上了小半个月,老班死抓着我,小半个月后我交给老班的成绩单也只提高了五分,我感觉他要被我气厥过去了。 办公室里,老班看着依旧垫底的我,抓着成绩单的手指都在颤抖,他推了推眼镜,手下移后又果断的掐在自己的人中上。 我两手背后,不禁咬了咬嘴唇,还没打呢,我手心都隐隐作痛了。 “尽力了吗?”老班忽然开口,本就因天天怒吼而发哑的嗓音更加雪上加霜。 我愣了愣,旋即点头,而我身后的高辛辞更快一步:“尽力了老师。” “看得出来,你是尽力了。”老班长叹一声,我也回头望望,高辛辞确实是顶着比熊猫还黑的黑眼圈,但我却十分没良心的笑出了声。 老班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把嘴闭上,许久之后,又是一声长叹。 “没关系,至少是进步了。”老班喝口茶往下咽了咽,总算是挤出一个笑容来:“辛辞,把作业抱回去吧,我批完了,让大家在晚自习前改完再交上来。” “好,那时时……”高辛辞略显心虚的指了指我。 “我还有几句话,你先回去。”老班清了清嗓子。 “好吧。”高辛辞瞥了眼我,但碍于老班也只能先行离开,在办公室门口偷瞄我,直到又被老班拿报纸把窗户糊上。 “坐吧。”老班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 一般情况下,老班骂我之前是不会有这么多铺垫的,但是除了骂我之外还能有别的话? 我半信半疑的坐下。 “时时,老师呢,先不跟你谈学习的问题了,先说说最近半个月,还有上个学期,从打你和辛辞早恋那三十板子之前一点点开始,在学校观察你上学的事情,你跟老师说实话,好吗?”老班忽然极其温柔,温柔的我感觉他被夺舍了。 “昂……好,好的。”我眯了眯眼。 “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就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是关于你家里的,你和辛辞突然就订婚了,是你自愿的,还是家里面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可能是、联姻是家族之间的大事,或者只要你现在联姻,以后还可以解除什么的?”老班支支吾吾道。 “啊?”我愣了愣,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从本能的反应去说:“我订婚当然是自愿的啊,高辛辞是我男朋友,虽然说现在可能是早了点,可结婚不是迟早的事嘛,现在订婚还能为家族做点什么,一举两得啊。” “诶,别着急,老师问这些只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个婚姻啊,它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且你是女孩子,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婚姻对你的影响肯定是最大的,老师呢,第一件事肯定是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你自己,而后才是谁家的小姐、谁的女儿、谁的妻子,婚姻是你自己的,你心里一定要有确切的选择,你觉得另一半适合跟你过日子,你才能跟他在一起,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说法,因为你现在还小嘛,可能会觉得,啊、外面人都说辛辞怎么样怎么 第194章 二次出轨?! 接上回,我刚刚躲过老班的半路偷袭,转头又碰上我的语文助教。 迎面就撞上他一张温柔似水的脸,我心跳漏了半拍——赶紧看一眼高辛辞有没有跟下来,夭寿嘞,本来就吃醋,这要让他再看见一次不得发疯啊?可给我吓死了。默读也是,怎么开始喜欢上搞突袭了,男人的心思我真搞不懂。 周围看起来貌似是没有什么人的,我赶忙把默读拉到小角落里。 “干嘛,咱们说句话还要躲起来了?”默读有些无奈的瞧着我。 以前我觉得他笑的是真可爱,现在我真想拍他一脑瓜子! 笑!还笑嘞!敢情高辛辞吃醋折磨的不是你你就高兴嘞! 可表面上我还得是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默读,这是在学校,咱们两家八卦传成那个样子,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吧,但是咱俩还是少惹事端的好,反正统共也就这两年,上了大学以后大家就都各奔东西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躲了嘛。” “嗯,好吧。”默读耸了耸肩,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很快又被他整个儿提起来,“我以为是为了小高总呢,我还说、他骂我一句‘死狐狸精掉毛’,我们俩扯平了呢。” “你看见了!”我眼睛差点瞪出来。 默读有些懊恼,低下头去摇了摇:“是啊,我还在想,应该怎么给他解释,或者承认我就是狐狸精好了,让他给个机会我们公平竞争,你就来了,把那条消息删了,你以为我不打开聊天框就看不见哦?” 而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公平竞争”。 “别开玩笑了你。”我龇牙笑笑,拍了他肩膀一下:“追你的人不少吧?教师节我都没抢上给你送礼物的名额,你的另一半难道还轮得上我这个有夫之妇啊?” 默读轻笑笑,眼神偏离了些,他看向栏杆外的落日余晖。 “其实我也没当几天老师,收同学们的礼物,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默读扶在栏杆上叹了叹。 “好的老师哪怕只教几天也可以让同学们记一辈子的,你的教学方式大家都很喜欢啊,咱们班月考成绩平均分比以前抬了七八分呢,还不多亏你了?大家为了能找你默写课文,好多我看晚自习结束了还在教室里坐着呢。”我也同样趴过去,默读的侧脸被金色的夕阳勾勒出轮廓。 “那是大家认真好学,跟我扯不上什么关系。”默读看了看我,有一种感觉,他被突然抽干了所有力气,此刻看起来很疲惫。 他永远积极对待每一天,从没怎么这样过,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十分难过的事情。 看现在的情形,能够影响他心情的也就只能是我的一堆污糟事了,还有高辛辞那句话。 “默读,对不起,我的事又给你惹麻烦了。”我低着头念了句:“你别把高辛辞那话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这样,而且那天晚上他喝多了,他胡乱发的,第二天早上醒了干了什么他自己都记不清的,他不是真的觉得你怎样。” “做错了事情是该挨骂的,是我考虑不周,你不用道歉。” 头顶上传来原谅的一句,但我听得出,默读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只是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能向着他了。 “默读,但是以后呢,我们两个好朋友归好朋友,该有的距离也一定要保持。”我抬起头看着他。 默读好似愣了愣。 我见不得他难过的样子,也只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次性说完,再次低下去,我好几句才喘一口气儿的说:“我知道,我们没有外人口中那种不正当的关系,你也不是他们口中什么狐不狐狸精的,他们就是单纯的嫉妒你长得好看,还嫉妒你讲课效率高学生又拥护,我永远是支持你的,但是人言可畏,不管是为了林家还是傅家,公众面前我们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再有就是、作为高辛辞的未婚妻,我也应该有一种自觉,这种自觉就是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男生保持合理的距离,这其中不仅仅是你,赵看海侯向阳我们以前都是好朋友我也还是减少私下联系了,我知道可能这些话有点伤人,但是我绝对没有说你居心不良的意思你一定要相信我,但是我不想让高辛辞再这么没有安全感了,看见他哭了我虽然觉得很可爱,但是事后也真的会很难过觉得我自己简直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让一个这么爱我疼惜我的人哭了!换位思考一下,他跑出去跟一个我不熟悉的女孩子接触,我难道会当做无事发生就翻篇吗,我是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我不能让他总是这样。” 说罢,我感觉眼前有点发黑,好像是缺氧了,我连忙深吸一口气。 抬头看看默读,他面无表情,呆呆的,好像还在消化我方才所说的东西。 我顿时没了搞笑的劲头,连吸气都不敢太大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默默等待回应,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次换默读深吸一口气了:“所以,我们是要疏远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咬紧牙关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 默读的眼中似有些晶莹,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晖太过耀眼,被我看错了,可他真的缓了好久:“时时,很抱歉我影响了你们的感情,但是,我本意并不是这样,我本能的想要多依赖你一点,是因为你是我来到临江之后第一个朋友,你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好朋友,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愿意去特意附和谁、讨好谁,总是独来独往的,因为长相加上性格的原因也总是被孤立,你是唯一愿意无条件对我好的人,别人再怎么对我我不在意,只是你,我不想放弃,我说不上来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但,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多一点,为了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哪怕你生闷气不理我呢,我能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了,我不多求什么的……” “友情!”我目光比念结婚誓言更加坚定,我凑到他眼前去,好似能够加深他的记忆点,“我们是友情!坚定不移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默读煽 第195章 误解的后果 接上回,我从来没见过谁家亲兄妹抱抱也能被抓早恋的。 不止哥哥了,我不晓得我是不是捅了月老门前的马蜂窝,吸引注意了,红线是有了,但是它也不能乱牵呐! 让我好好思索一下我都跟谁一起被抓过,像高辛辞这样的我都认命了,起码他在一起被怀疑也是合理的,但是!我哥、我小叔,甚至是我爸!我跟这些人在一起有什么可说的啊?到底是谁在磕有血缘关系的CP啊! 呵,我先不说亲缘关系这些事了,打手电筒的这位主任,你闪瞎我的小眼睛无所谓,但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谁?新校长…… “看什么看!诶呦!挺有胆色昂,我还没见过被我抓了还不跑的,还抱得这么紧呢,你俩给我撒开!” 我的内心独白还没说罢就被打断,手电筒被摆到地下去,昨天刚来校报到的邢主任怒气冲冲,上手就将我们两人打开,哥哥都懵了,我手腕通红。 “疼吗?”哥哥一向不太爱理会外人,这种“欺负”我的就更不在意了,早将他忘到一边去,再次托起我的手腕。 “不、不疼。”我死死压着笑意。 而邢主任,目瞪口呆,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甚至以为是在做梦,直到他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空气中响起猛烈地惨叫声,邢主任觉醒了! “嘿!我还没见过哪家小两口敢这么嚣张!当初我揪高家和傅家那俩人都得夹着尾巴挨打反省,诶你可倒好,还给保护上了?说!几年级的!哪个班的!别以为你们几个小崽子家里有点钱权我就会怕你们了,我可告诉你们,校规第一条,在学校里,老师最大!”邢主任极夸张的扬了扬手。 校规是这样写的没错,当初老傅提出这一条的时候是为了防止学生合伙欺压老师的情况,但年轻的校长对老师好像并不在这一条的规范范围内。 哥哥眉头更皱了:“你打她了?” “谁啊?”邢主任瞪了瞪眼,哥哥指指我,他这才凑近了仔细看我,顿时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又紧急捂住嘴巴制止:“你……你!你是傅惜时!” 我极乖巧的点了点头。 邢主任顿时像见了鬼一样,举着手电筒朝我和哥哥之间到处晃:“可是,你好像不是高辛辞啊!”好久之后,邢主任举着手电筒的手都颤抖,最后“啪嗒”一声、手电筒掉到地下去。 “废话,我怎么可能是那个王八蛋。”哥哥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不过注意力还是很快转向我,他一面捂着我的手腕揉了揉一面又问:“他打你哪儿?” 我委屈巴巴的指了指手心:“两只手,各十板子,当时肿的好高哦。” “什么时候打的?你真的早就跟那个人贩子在一起了?” “不是啊,但是我确实跟高辛辞住在一起了,那会儿是被我妈打的受不了了,正好他愿意收留我,我就去了,谁曾想被发现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咱家就不要你了一样,你是抚养权在大伯母手上,不是整条命都在!回家来咱家还能不要你吗?”哥哥心疼的摸摸我的头,又将我抱在怀里:“怪我怪我,我要是早点来临江就好了,大伯工作那么忙,他们上一辈又死守那什么什么计划的瞒着咱们,爷爷死都死了还要四处提防着,都没有发现你被欺负成那个样子。” 我忽然有些心酸,上一世至死没有听到的话,重生竟还能有个结果,所以,还是有必要的吧。 “你们还敢抱啊,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我刚感动一阵儿,忽然又被一道力气狠命拽开,哥哥更烦躁了。 我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终于还是没笑出声来。 邢主任满头大汗,抓耳挠腮,他肯定是没仔细听我和哥哥刚才的对话,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好东西,感觉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纠结着要不要向上举报我们,最终还是一咬牙一狠心两手掐住我的肩膀:“傅惜时!我的傅大小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都已经订婚了!你怎么还找第二个呀?这是谁啊!” “你谁啊?你……”哥哥冷漠道。 “你闭嘴!”话还没问完,哥哥这个一向把骄傲刻在骨子里的就被再次狠狠一击,手背显出了印子,邢主任咬牙切齿:“不行!我是你老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向歧途!这是家族间的事情,由不得你随心所欲!你!赶紧给你家长打电话!趁着这件事情暂时只有我发现了,你们家里私下解决了,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学校好好学习,我就当没看见!” “主任,你就别瞎想了,我和高辛辞好好的,这是我……” “好好的你就更不能这样了啊!你图什么呀?你看看你身边这个、啊,傻大个儿?”邢主任将我拽到哥哥面前去,听见形容词的使用,哥哥顿时一张脸拉的老长,邢主任还在滔滔不绝:“他长得也没有小高好看吧?哦,充其量、他比小高个子高一点,但是都是青春期的男孩子,都长得很快的!你不能因为小高仅仅有这样一个缺陷你就喜欢更好的了,老师知道,你家里基因好你从小就长得好看,喜欢你的人多,但是你择优可以,你不能把喜欢的都收了吧!再说了,小高那孩子个子也不低啊一米八六了,你就长他一半高,你你你,你还要更高的啊你!” 这下换我目瞪口呆了,我指了指自己:“主任,你看清楚我有一米六的!谁长他一半高了!再说了,这跟身高有什么关系,我和我哥哥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没有!那唇印子还挂那儿呢!粉嘟嘟的当我看不见啊!老师是老花眼了但不至于色盲!”邢主任坚定道。 我才发现,哥哥脸上是真的有印子。 怪我,撒娇之前没把口红擦了,皮肤的白皙和颜料的红润撞在一起是真的明显,但我也没办法,记性因为吃药的后遗症是真的不太好,我又不能不化妆,上一世还好,养了那么多年,气色也养回来了,可是重生回到身体第二差的时候,我素颜真 第196章 血婴 接上回,老傅和二叔在学校完成重要会面。 但是除了老傅二叔还有小叔的沉默之外,我还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身影站在角落里,好似十分不服气我们家今天这个结果,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长相明艳、还略带着点攻击性又有娇气。 关键是,我哥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我也是难得见他有这么夸张的表情,不由得多侧了侧身看他。 哥哥回过头来被我吓了一跳,给了我个脑瓜崩。 “这是嫂子?”我眯了眯眼轻声问。 “别瞎说。”哥哥不看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着,居然又在背后打了我一下。 我就说我哥不是个好玩的人,昨晚上突发奇想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我,我说这两天月考刚刚结束,老邢怎么有时间跑出来抓早恋来了,闹了半天是被举报了。 不过有热闹看我也是不亏的,不出所料的话,角落里不服气的这位就是陈伊宁了。 “不许欺负妹妹。”二叔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示意邢主任出去,等人走了之后,我赶忙跑到二叔身后躲清静,二叔无奈的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坏丫头,跟哥哥误会了怎么不解释呢,还让我们担惊受怕一晚上。” “我一直想解释,邢主任他也不信啊,而且这个主意是哥哥先提出的,二叔你也捏捏他!”我嬉笑道。 “两个都是小坏蛋。”二叔笑着点点我的额头,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看向那个女生:“伊宁啊,这件事呢,就是个误会,你放心,就算婚约有什么闪失,我们家也一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但是平时呢,也希望你和我家疏忱好好交流,不要再做出传出去、可能会影响两家名誉的事情,尤其不要伤害我女儿,到底是个女孩子,家里人担心的多一点你也是可以理解的昂。” 陈伊宁看似想说什么,但又按捺下去,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泪水莹莹。 “那个……爸,我的错,你别怪伊宁,她就小孩子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几年爬顶楼的事你也看见了……”哥哥忽然开口道,说到最后又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整张脸带着耳朵根儿都泛红。 同样在角落里吃瓜看戏的清云哥“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脸躲到门后去。 也不怪他笑,陈伊宁爬顶楼是做什么去了?当着全校的面拿大喇叭给我哥表白啊,我哥逃跑都不成,勇敢追爱的女人直接堵到男卫生间,而这件事清云哥紧紧跟随着看完了全过程,以至于后几年一直都是他嘲笑我哥的把柄。 “真该死啊你。”哥哥对口型咬牙切齿。 然鹅清云哥根本不管,无声地笑着,都快滚地下去了。 “对不起傅叔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问清楚的,但是我坚决不退婚。”陈伊宁拧着眉头说,最后一句还刻意加重。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死都不会娶你的!你个巫婆……”我哥一秒变脸,简直要气哭。 陈伊宁同样气的鼓起腮帮子,喘气都费事:“说谁巫婆呢傅疏忱,我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我早揍你了!我也告诉你!我赖上你了,你可以不娶我,但你也绝对别想娶别人!” “诶你怎么那么无赖呢!” “我就是这么无赖,有本事你跑啊,你还转学,我告诉你你跑到天南海北我都能抓着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流氓!” “我就流氓!知道小爷我是流氓还不赶紧抬起头给爷乐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 激烈的争吵声中不合时宜的闯入一段笑声,众人齐齐看过去,清云哥这次是真的滚到了地上狂笑不止,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起身:“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你们继续,我出去、出去。” “你别笑了你!出去记得把监控给我关了。”哥哥气得跺脚。 “什么?把监控保存给你散播出去?好嘞!”清云哥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临到门口了才想起来打招呼:“大伯,叔,小叔,我先走了昂,诶还有那个、嫂子!走了昂!” “兄弟好样的!”陈伊宁表示十分nice。 我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办公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哥哥只能转移战区。 “陈伊宁你差不多得了,你到底喜欢我哪儿我改还不行嘛!” “我喜欢你活着,你改啊。”陈伊宁扬了扬眉,似乎宣告着胜利,我哥确实是没话说了。 “行了,你们俩该吵吵该闹闹,但别带坏了时时。” 二叔坐着坐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拉走我!我还没见过谁能把我哥堵的说不上话呢! “好啦乖啦,你哥年纪大了无所谓,你还小呢,瞎看什么热闹。”小叔竟然还助力,于是我最终还是被拉出教室去,老傅紧随其后。 邢主任还在走廊尽头等着,在下楼梯的时候我们正好撞上,他看了我一眼,随后跑到老傅身边去。 “傅董,我这实在是刚来,还不认识小傅校长,确实是我误会了,浪费了您的时间,向您道歉了。” 老傅浅笑笑,拍了拍老邢的肩膀:“邢主任,时间嘛,如果是为了我女儿的事情,我还是充足的,你最应该道歉的不是我。” “我知道,回头我会去跟小傅校长说的。”老邢谦卑的躬了躬身,这一辈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但是唯一一次卑微的道歉、他却没有听出老傅话里真正的含义来,不由得替他悲哀。 老傅面不改色:“有些话我认为没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究竟错在哪里,邢主任自己揣摩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您也不是晚辈,我总不好仗着些权势教训您,怎么说您也教了一辈子的书了,是对社会有贡献的。” 老邢赔着笑再次欠了欠身:“傅董,这事它实在不能怪我呀,您说我就算是个主任,我也就是个教书的,学校里这么多学生、老师,多大的背景,世界上未必有第二个陈小姐,但一定会有第二个邢主任,我也是情非 论情第二个孩子(上) 手术室的灯牌亮了又灭,门前静静等待的人群刚要起身,却又亮了。 医院的墙壁听过比教堂更虔诚的祷告,一生的唯物主义者希望相爱的人来世可以重逢。 傅鸣延静静地坐在走廊冰冷的座位上,听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是应该像大哥二哥那样、在走廊里一圈一圈的走动,时不时看一眼手术室的大门;还是像周夏的父母那样,额头抵在墙壁上无声的痛哭。 可最终他只能呆滞的看向灰蒙蒙的地板。 为什么? 事情发展到如今到底是为什么? 他还有什么罪孽没有赎清吗?为什么会报应到他的妻子和孩子身上?或许这个孩子原本就留不住,是已经决定了要打掉的,那妻子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平白多受一番罪。 他从二十六年前,大哥把他从那场大火里抱出来他就一心一意要悔改了,或许中途还曾因为什么犹豫一次,可是他迷途知返了,为什么?为什么报应还是来了? 哦,对了,他本身就是个罪孽,大哥这一生的催命符是谁?还不就是他和二哥。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二哥已经付出一切了,如今轮到他了。 过了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绝望”两个字是怎么写了,如今又让他想起来。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突兀的响起一段细弱的哭声,他仿佛是被惊醒一般,回头看看,夏夏的父母并没有出声,而眼前的大哥二哥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他发现了哭声的来源。 黑漆漆的安全通道里,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泪眼盈盈,但还尽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不愿发声。 傅鸣延制止了大哥二哥想要上前的脚步,他只身走进黑暗里,心虚矛盾的接受那个人影愧疚的目光,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 终于到了无人的窗前,外头隐隐透着一丝光亮,他看清了牵着的人的面容挂着晶莹的泪光,他伸手抚上去,拇指滑过惨白的皮肤。 泪水是凉丝丝的。 “怎么跑出来了?冷不冷?”傅鸣延将她好好揉了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他好一阵儿才想起来将外套脱下披在眼前人的身上:“不哭,辛辞刚刚过来跟我说你有点难受,打了点滴,现在好点儿了吗?抱歉小叔太忙了,都没顾得上去看你,高家人那边还细心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答非所问,傅鸣延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怔了怔,傅惜时的双眼又红了一分。 “乖乖,没有人怪你,这就是个意外。”傅鸣延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如果我没有无理取闹叫你们来学校、没有不小心摔那一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傅惜时哽咽着,她一字一句说不清楚,但傅鸣延还是觉得格外清晰。 可是错误真的是傅惜时造成的吗?他是绝对不肯相信的。 浅色的唇印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周夏为何能一眼看出,而且半句话不肯听他解释,她又为何会来学校,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到来的。 背后推手另有其人一定是没错的,但是,作为同样身在其中的乖乖,他实在做不到立刻真心实意的放下,于是轻轻抚摸着后背的掌心变冷了,变缓了,怀里的她也能感受到,挣扎着拥抱更紧,脊背上的骨架凸出来。 “回去吧。”傅鸣延终于还是将这句话吐出来,他拉着傅惜时的手臂轻轻抽开,不再注视她的眼泪:“小叔还要照顾这边,就不去看你了,裴圳,安稳送小姐回去。” “是。” 傅惜时几乎是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应声打断,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预想当中的了。 多说不宜,她还是乖巧的跟在裴圳身后离开,最后又十分及时的晕倒在路口。 裴圳回头看了看傅鸣延的脸色,傅鸣延怔了怔,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显露出来。 没有不满就是心软,裴圳于是弯下腰轻轻的提起傅惜时的小臂,还未抱起又被打断。 “不用了!”走廊尽头响起人声,而后就是“啪嗒啪嗒”的脚步,走近了才看清是梁森,他先是把自家小姐从地上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紧随其后向窗口和身侧躬了躬身:“三爷,裴叔,小姐还小不懂事,还请您们别跟她计较,她身体还没好完全呢,我先带她回病房了。” “小姐不懂事,你就多照顾,你总该懂事了吧?”傅鸣延的语气一瞬转换冷清。 梁森面不改色,担忧尤甚,他欠了欠身:“照顾肯定是有的,但我年纪还轻经验不足,有些事情……我仔细斟酌,还是拿来跟三爷问问,不敢同老爷和二爷先说。” “说。” “外头闹起来了。” “什么?” 傅鸣延整理袖口的手停下,警觉的望向梁森。 梁森又把软塌塌险些掉下去的小姐往上提了提,先看看她憔悴幼弱的脸颊,再抬头就更有胆色与锋利,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周家人。我是小姐的贴身助理,说是傅家人,但我更清楚我只属于小姐麾下,家族荣耀在我眼前比不过我家小姐的性命平安。周家的人闹得太凶,我先来告知三爷,希望三爷能够妥善处理,但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情况闪失,我只以小姐为重。” “那样最好,人手不够尽管来找裴圳要。”傅鸣延听得出梁森话里的威胁,但这本就是傅家的规矩。 别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这个三爷,就是死去的老爷子牌位摆在这儿,真有人敢动小姐一根汗毛,梁森也得冲上去给它烧了。 没有愤懑,没有不甘,傅鸣延静下心去真切的想了想乖乖的后路:“高家。” “是,高家现在是最好的保命之地了,那我去送小姐。”裴圳点点头。 “你也跟着去吧,姑爷人不错,但是她那个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况且闹事的是周家,于情于理,咱们不能在这 论情第二个孩子(中) 高辛辞从自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冷风拂过,让外头马棚里蹲着的几个狠狠打了个哆嗦,他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足以让几个面向凶神恶煞的向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畏惧低头。 高辛辞招了招手,在亭子里坐着的朱文青和左峤放下手中的肉夹馍和扑克牌,提上脚边的一筐子衣服,左峤将竹筐子扔进去,一群人就疯狂冲上来争抢着披上,朱文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嘻嘻”笑了两声把手搭在高辛辞的肩膀上,高辛辞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朱文青才瘪着嘴把手放下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群脏兮兮的“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该表现出怎样的神情,最终是以一副劝诫的模样开口:“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你们别把我惹急了,为了时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群人哭着喊着“不敢了不敢了”,清澈的眼泪滑过脸颊洗刷污秽的干草和粪水,可马匹在旁哼哧哼哧的叫声掩盖了所有的一切。 “行了,走吧。” 高辛辞罢手,守着马棚的人一盆冷水浇下去,人人都干净了,打开上了锁的围栏,一群人一窝蜂的跑出去。 其中一个走到门口还想大叫,朱文青随手扔一根棍子过去,脚踩上去顿时倒了一片,嘴不严实的人被压在最底下,朱文青嬉笑着低下身去比了个“嘘”的手势。 “能把你抓过来一次,自然也就能有第二次,你可想好了,你想告状可以啊,但高家有多少人啊?诶,你猜猜一个一个抓你进来再放了,你接着告状,要多久高家能被你告完了?或者说,要几次你就不在了?别没事找事儿啊。”朱文青的笑容格外开朗动人。 “我不说、我真的一句闲话都不会说的……”那人近乎癫狂的摇头,摔的皮开肉绽的双手捂住嘴。 “诶呦!又脏了?”朱文青却忽然一声惊呼,而后又是委屈惆怅的姿态,他招了招手:“快,给周先生洗干净,万一出去让人看见可怎么办呀,说我们高家不好好待客呢。” 又是一盆冷水毫不犹豫的泼下去,这次好似更过分些,不知谁往里头放了酒精,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寂静的夜空。 朱文青不满的捂了捂耳朵,十分刻意的念叨了一句:“好在周围材料都是隔音的,还在郊外,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 左峤翻了个白眼,在高辛辞无语之前踹了他一脚:“你差不多得了昂,还演上瘾了。” “啧!说好今晚一块儿装黑帮大佬的,你自己不积极就算了还抢我戏,不跟你玩了。”朱文青气鼓鼓的起身拍了拍高辛辞的手臂:“辛辞,你说嘛!好不好玩?刺不刺激?” 高辛辞依旧是沉默的姿态,朱文青觉得无聊,耸了耸肩躲到一边儿去了。 “滚吧。”左峤对地下的人轻声说了句。 静止的钟表转动,所有人又爬起来赶紧跑。 等到人都走光了朱文青才忿忿不满的回来:“诶!你让我们做的!到最后你怎么害怕上了,还有老左,你别想跑!咱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抓人的时候你也有份,怎么你俩都成了叛徒了,就显得我最坏!” “行了,没人想把你抛下。”左峤无奈的扫他一眼,回过头看到静默的身影又是担忧,“辛辞,你还好吗?” “辛辞,我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咱家谁不是这样的,就你心软!偶尔做一次也没什么的吧,而且又没打他们,你没必要呆这么久吧,你晚饭都没吃,咱们一块出去吃烧烤呗?”朱文青扬声道,见高辛辞还是没有回复,他兴奋的心也沉下去了,转而化作一声长叹。 “朱文青说的没错,本来你担心夫人,从早到晚都没吃几口,你总也要照顾自己身体吧。”左峤顺着高辛辞的后背摸了摸。 高辛辞终于才有了反应,他凝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这只是一部分,周家的人不少,这回闹事甚至连邻里邻居都叫上了,我担心时时,这世上,蠢人好对付,坏人好对付,又蠢又坏才最磨人,偏偏让周家聚了一堆。” “你已经挑了一半处理了,剩下的那些好歹还会所谓的审时度势,情况会好很多的,再说了,傅家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朱文青说道。 左峤也得到了启发:“是啊辛辞,傅家生意排场不大,到如今为何还会受各家尊崇?连干妈还要礼让七分是为什么?傅家是以狠辣决断立世的,眼里不会容这种脏东西败坏家风,就算没有咱们,他们也迟早会动手的。” “我怕时时会害怕。”高辛辞的解释简洁明了:“这种事情,我能做的就替她做了。” 听到傅惜时的名号,朱文青和左峤就是再有千言万语等着劝诫,此时也只能闭嘴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朱文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那周家剩下的人怎么办?审时度势是一回事,可现在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周家大小姐因为夫人造成的误会流产了,这是最好的宣扬机会,我怕周家的会拼尽全力赌一把,咱们还动手吗?” “不能,剩下的都是周夏的近亲,一切行动都听周夏指挥,就算他们是傻子,周夏还有些谋略,而且,傅小叔夹在其中很难做,和周家闹得太难堪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左峤摇了摇头。 “眼下周围的眼睛都在盯着傅家长房,我们动手和时时动手没有差别,还是要小心的,省的让人抓了把柄。”高辛辞应和道。 朱文青挠了挠后颈:“嗯——那怎么办?让手下人去做?我听说南山冯家和周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不如知会他们一声做点事情出来,断了周家的资金链。要我说啊,周家那一帮表面上听自家小姐的话,实际上那就是拿她当摇钱树,这要是在傅家闹一回,钱没要到还把棺材本给砸了谁能愿意啊?肯定就都跑回去管自家生意了。” “这倒是个办法。”左峤顿了顿,又看向高辛辞的脸色。 高辛辞还是摇头 论情第二个孩子(下) 外头的争吵声越来越剧烈,掌事们走廊里站成一排,分明平时看着关系都不错,今天也是剑拔弩张的,就连一向“最没良心”的贺清云也是一样,他才二十二岁,损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绝了,梁森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可惜刚想逃跑,傅鸣瀛已经推开门出来了。 “师父。”邵勤最先迎上去,刚还是恨不得出去刀了所有人的凶神恶煞,见着傅鸣瀛立刻变得委屈巴巴,眉头拧成一团:“拦不住了,我怕是周夏跟他们说了什么,除去之前被姑爷带走的,又有好些人不见了,我也问过姑爷那边,他说不是他做的,已经叫上朱文青他们出去找了。” 傅鸣瀛更加烦躁,扫了外头一圈,最后在裴圳身上停了停。 “掌家。”裴圳面不改色躬了躬身。 “你不是看着小姐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梁森。”傅鸣瀛冷漠道。 “小姐说让我出来看看情况,她那边有邓颖守着呢,安全问题不用考虑,但外面的言论得防住。”梁森颔首道,暗自又瞥了眼身后的裴圳,言语间带了点耐人寻味的迟钝:“至于裴叔,小姐说三爷身边就裴叔一个人,还是让他陪着三爷的好,现在毕竟是三房出的事情,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傅鸣瀛眉头挑了挑,招手唤过梁森在耳畔低声询问:“时时真是这么说的?” “假的,我编的,小姐睡着呢,但是裴叔总是在门外一圈又一圈的转,我实在觉得不太合适,这世道,亲叔叔都要避嫌了,那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叔叔就更不敢说话了呀。”梁森撇了撇嘴。 “啧,胡说什么呢。”傅鸣瀛轻轻打了下梁森的手臂,但稍稍琢磨一下也是真的心酸。 早知道如今会闹的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支持三太太,不让周夏进家门,如今弟弟已然情根深种,是劝也劝不好了。 梁森冲着身后的裴圳翻了个白眼:“我是替时时打抱不平,这个糟老头子,还想挖走我!” 傅鸣瀛顿了顿,看向对面裴圳那张刚刚过了三十岁、正是当打之年面如冠玉的脸,总觉得梁森那句“糟老头子”还有别的含义,但他没有证据。 于是最终还是咽下这口气。 “时时睡得还安稳吗?她老做噩梦,经常惊醒之后就哭,你就算想支开裴圳,你找别人来嘛,她身边没有熟人陪着、哭了连个哄的人都没有,可怜巴巴的,你和小高都不在,那邓颖是个谁啊?干婆婆啊?”傅鸣瀛埋怨道。 梁森打了个手势以示安慰:“放心吧,我给她带的安眠药,她吃了睡的,老稳当了,再说了那邓颖也不进门,屋里是寒小姐守着呢。” “那还好。”傅鸣瀛松了口气:“梁森,现在时时身边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她还小,有时候不懂事,你帮衬着点,有什么情况处理不了的你尽管来找邵勤。” 一旁的邵勤连连点头应和。 “正好,你过来了,我刚还说去找你。”傅鸣瀛拉过邵勤:“周家的事情刚刚你那句话也算是提醒裴圳了,鸣延夹在中间为难、管不了,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鸣延受罪,这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去后院,侯家说带来几个咱公司的人,有几个合同还是什么的,我这边忙不过来,你去签了得了,记得注意点儿昂,把条约都看清楚。” “是师父,那我签完马上回来。”邵勤点点头离开。 梁森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什么拉了拉傅鸣瀛的衣袖:“哦对了叔,时时睡着之前是说过一句话,她让你千万按捺,沉住气,别跟周家人吵起来,这事儿谁出面咱们长房不能出面。” 傅鸣瀛叹了口气:“这就对味儿了,像是我闺女说出来的话,太了解我了。得了,你回去看着她吧,要是她还睡着你就联系一下家里天眼,帮着姑爷把跑出去的人控制住,别让他们乱说话,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梁森躬了躬身离开。 随后傅鸣瀛接了个电话走了,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警告的话说完了,傅鸣堂不久后也适时的带着傅鸣延回来,留守的裴圳应祁和贺清云三人才动了动。 “怎么回来了?不是去看着时时了么?”傅鸣延满是疲惫的问了句,在二哥的搀扶下还是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裴圳却不会给他留什么怜悯的,想来自己这么长时间受的委屈,于是毫不犹豫的念了句:“当叔叔的要避嫌。” 贺清云在旁十分给力的笑了出来还招揽身侧的应祁,小声却足以让众人听见的嘲笑:“我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理由,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 应祁略显慌张,手足无措,他微微抬眼看了下傅鸣堂的眼色。 傅鸣堂:拉倒吧,我自己儿子都管不住他的嘴,何况贺清云是个更毒的。 “得了,裴圳,你也好长时间没休息了,去吃点东西睡会儿吧。”傅鸣堂捏了捏弟弟的手臂以示安慰,随后又无奈的看向“干儿子”:“清云,这个事你就别瞎掺和了,回去和疏忱收拾收拾东西,回璜阳一趟吧。” “好吧。”贺清云耸耸肩,同时也庆幸自己没嘴快问句为什么,稍一回神就想起来了。 后天是干妈的忌日。 贺清云和裴圳也一起离开,傅鸣延在门外好好深呼吸了几次才镇定下来,最后看了二哥一眼,二哥点了点头他便进门。 “二爷,我需要做些什么?”应祁上前一步。 傅鸣堂抬头轻轻叹了两口气,他没说什么,只是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应祁虽不是一开始就做了掌事的,但也算是跟了傅鸣堂多年,此时却看不懂他的意味。 “二爷?”应祁蹙了蹙眉。 傅鸣堂好似才回神,他又是轻松的笑了笑,拍了下应祁的肩膀:“别那么紧张,不过就是自己家的内事,也没有必要全家人的精力都集中过来,如今,老大警告了弟妹,我也劝了鸣延,之后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可是外面的流言还有周家人……” “流 论情:孽生 从噩梦中醒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泼了盆冰水。 陆茵茵从被窝里起身,看了看手上极其奢华的名表。 噩梦那么长,可实际上她才睡下不到五分钟,她发觉自己真的要发疯了,“腾”的一声站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急速奔到镜子边上。 都是她梦寐以求如今也真实到手的一切,连镜子都是镶了紫水晶的,光华耀眼,可是距离她升起这个梦想距今已经十几年了,最珍贵的容颜青春反倒给傅家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傅鸣瀛当初给了五十万让她打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五十万啊,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随后就收拾行囊背井离乡,可她却并没有守约,极有远见的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多争气啊?这就成了傅家长房第一个孩子,她稍稍做了点努力,也让这个孩子成为了唯一的男孩。 可没有想到,迎来的却是郑琳佯十年不肯罢休的追杀,那真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女人,更可恨的是,傅鸣瀛似乎默认了她这种行为,且准备了众多价值连城的礼物为自己的妻子赔罪。 凭什么! 傅鸣瀛和郑琳佯根本没有爱情,那根本就是商业联姻!陆茵茵坚决不肯相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如此卑微的爱着一个女人,把所有最珍贵的一切都给她,甚至在最年轻的时候顶着家里的压力不要孩子,支持妻子在外招摇忙活生意,生生熬到了三十多岁,结果还只是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于是陆茵茵找到了契机,四处找关系,在郑琳佯怀胎不易、最薄弱的时候抢夺了她的丈夫。 她想,她年轻、美丽,温柔、顺从、且没有什么事业心,可以接受在家里洗手作羹汤、日复一日的相夫教子,做生意她比不上郑琳佯,但要论做豪门媳妇,她最合适不过,彼时傅鸣瀛已基本掌握郑琳佯手下的生意,那他就不需要这个联姻了。 一次出轨,就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 一杯红酒,只需要薄薄的一包粉末就可以变成伤害原配妻子的一把利器。 陆茵茵对此再骄傲不过了,她骄傲自己的肚子真的争气,只那么一次就怀上了。 更快乐的是,还没有等她出手,郑琳佯和傅鸣瀛真的闹上了法庭,走到了离婚的地步,她甚至为此一夜没合眼,跑去喝了许多酒,跳了好久的舞,即使傅鸣瀛手下太过心软,竟然没有占下郑琳佯的公司,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她也很心满意足了,她想,或许这就是上位者对输者的怜悯和施舍。 重新带着成绩优异相貌端正的儿子出现,她迅速压下了前妻和粗鄙不堪病秧子女儿,顺利的进入了傅家,拥有大笔的财产,帅气的丈夫,谁能想到,这才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守活寡似的生活还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撑着颜面每天睡沙发,最重要的是钱到手了,可为什么她优异的儿子跟没用的大小姐差那么一大截儿?这可是她千辛万苦给长房留下的唯一的一个男孩!傅家不是重男轻女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并不阻拦大小姐享受人生,没有在她和高家定亲的道路上做阻碍,可为什么傅鸣瀛还是要把所有最好的一切留给女儿?她不是都做了更好人家的媳妇了么?生死富贵,靠她自己啊! 最可气的是,自己的儿子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喝她的血,吃她的肉长大的儿子,竟然向着那个所谓的姐姐,如今,更是算计傅家二爷,算计向上爬的阶梯,只为办妥姐姐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陆茵茵真恨当年没有亲自动手淹死那个病秧子!却交给一群废物,还被三爷反手背刺了。 整日忧虑,夜夜恐惧,陆茵茵看到自己不到四十岁,眼角就爬满了皱纹,头发也白了几根。 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用的一直都是最贵的面霜,每隔几天就要去做最贵的护理,她怎么会老呢?比她大了十几岁的丈夫日日操劳,如今还没有白头发呢,她却有了。 陆茵茵疯狂的抓起化妆桌上的东西一个个打开往脸上抹。 房间里乒铃乓啷的,瓶瓶罐罐无意间被摔落到地上,金色的面霜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陆茵茵边涂边想,她其实最初没有想到再去做什么,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寒蕴霜分明说了,就是吓唬周夏一下,毕竟把口红痕迹留在衬衫上的是傅鸣延的亲侄女,难不成周夏还会怀疑什么吗?她也只是闲得无聊想要为之前的事情教训傅惜时一下而已,陆茵茵当然也想。 谁曾想周夏就那么经不住吓呢?谁能想她那么轻易就流产了呢?更不敢想她竟敢教唆自家亲戚向长房动手,她这是要分裂傅家呀。 自己的宝贝儿子跑去帮忙了,他竟然跑去帮忙了!他是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害死他的亲生母亲!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陆茵茵惊了一惊,探进来的正是自己儿子的脸,好像还带着点烦躁。 “妈,你怎么了?弄得乱七八糟的。”傅疏愈茫然不解的走进来,捡起地上的面霜放回去,想来自打母亲嫁进傅家也有好久没有这样发疯过了,她不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吗?傅疏愈无可奈何的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以示安慰:“收拾收拾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在这儿待着也睡不好。” “你为什么要去掺和傅惜时的事情!”陆茵茵终于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她疯狂地拍打儿子的胸膛和手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拼了命的挤进傅家,不是让你给那个病秧子当垫脚石的!” 傅疏愈怔了一下,随即又是无奈的长叹,这些话他这些年来听的耳朵都磨茧子了。 他推开母亲:“别闹了。原因我也说过很多次了,因为这一切原本就不属于我。” “所以我才会千辛万苦的给你争来!机会就在眼前啊我的儿,你不能不顾妈妈这些年来把你养的出类拔萃的,你什么都好,妈给了你最好的一切…… 论情:私情(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晓得是病情加重还是心事太重的情况,傅惜时就算吃了安眠药也没有真正的“安”下去,在梁森回来以前,她已经从睡梦中惊醒,不过并不如自己父亲和梁森想象当中的一样,她没有再哭了,只是平平淡淡的坐起来。 寒露和梁森都被她这样的平淡吓了一跳。 熟悉的人都晓得,她傅惜时的平淡不是真正的平淡,在她十三四岁最难过的时候总也是这样的,平淡的从床上坐起来,莫名其妙的开始流眼泪却一句话不说,随后,一双幼弱的小手拾起了枕下冰寒刺骨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在自己的手腕,温热的血水浸透床单。 但这次寒露摸到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 “时时?你……你还好吧?”寒露试探性的伸了伸手,好在这次触碰到额头的温度并不太高,她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梁森,看自家小姐这个样子,看来是没有把精力主要放在伤心难过上了,不过为着周夏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值得。 傅惜时琢磨了一阵转过头:“露露,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会觉得我和我小叔能发生什么事情吗?”傅惜时很严肃的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说到这个寒露可就来劲了,拍案而起指着窗户就骂:“神经病吧她!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想啊!亲叔叔和亲侄女,为什么会有人想到这么污秽的事情啊她是不是有病啊她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梁森,你呢?” “我?”梁森耸了耸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当初听到她说这句话都反应了好久,大家都呆住了,我还一直在想她是不是表述不对,可能她在说你隐瞒小叔找女人什么的,直到傅叔叔破口大骂了我才意识到她就是那个意思,认为你和小叔……” “你们都觉得不可能,一般人都不会这样想对吧。”傅惜时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寒露冷哼一声:“二般人都不会这么想,谁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龌龊!还说什么叔叔侄女儿要避嫌,避个屁!凭什么把一家人分开啊?哦她是嫁进来也有孩子了,但是你和小叔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啊,小叔又是被傅伯父一手带大的,小叔对你好一点也很正常啊!我看啊,就应该查一下她和她叔叔的关系,别是她自己用过的招数带进傅家来了!” 傅惜时却始终皱着眉头低着脑袋,仿佛她根本听不见寒露说话。 梁森直勾勾的看着她,他自然也谨记着傅鸣瀛说过的话,害怕小姐发病自残,但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抑郁症患者发病的前兆,倒像是在想主意。 终于在十分钟之后傅惜时长舒一口气:“大概是我把她想的太高尚了。” “什么?”寒露愣了愣。 “你们觉得呢?周夏要是想诬陷我和我小叔,那为什么这么久了她只批判我,我小叔一直在旁她却并不争执,难道就是因为欺软怕硬吗?”傅惜时一字一顿道:“或者,她只是觉得我有问题,何必又对我爸爸,还有侯家和寒家的人动手,而且在柳宗兰的事情发生之前她一直对我很好,她如今大张旗鼓、到底所求为何。” “这个问题我想过,二爷说,她可能是想要分裂大房和三房。”梁森回想道。 “可是为什么要分裂?”傅惜时皱紧了眉头:“我爸爸可没有阻拦过她做任何事,同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分裂?现在又没有家产可以争夺。” “那你怎么想?”寒露疑惑道。 傅惜时凝神考虑了一番,随后将手机拿出来翻找东西,与此同时又交代:“我的想法还需要验证,梁森,你去帮我找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梁森凑近问。 “漂亮的,年轻的,二十出头,温柔贤惠,不会闹小脾气,至少不会对爱人闹,还有,白白胖胖一看就好生养的。”傅惜时一面翻着手机一面说,最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将手机翻到梁森那边:“最好长得像她。” “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眼熟。”寒露撇了撇嘴。 梁森却认出是个熟悉的,当即瞪大了眼睛笑出了声:“柳宗兰?” ====================== 茶室里没有人喝茶,团团聚在一个长条梨花木桌上做着各自手上的事,只是没人能做到心上。 阮文素翻看着手里的医书,每个字都认得,连起来却忘了讲的什么意思,她在一个极端朝着另一个极端的方向看,而名义上永远的丈夫侯文斌将她围在角落里,时不时挡着视线。 裴圳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声音贯穿整间茶室,失败的提示音也连连响起,便懊恼着烦躁,他抬眼有些埋怨的瞧着活死人一般的傅鸣延。 而长桌的极端烟雾缭绕,透过玻璃窗,阳光洒下来穿过,烟雾就成了耀眼的灰蓝色,傅鸣瀛在这烟雾底下思考着人生百态,忽而被对面的傅鸣堂塞上一杯茶,又夺过烟去按灭在名为“鱼水欢”的玻璃杠里。 “不如,还是我去劝劝她吧。”傅鸣堂鼻息重了一分。 “那就麻烦二弟了。”没有丝毫犹豫傅鸣瀛便应下,嘴角扬起一个“得逞”似的笑容,他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傅鸣堂无奈的叹了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面离开一面念叨道:“不晓得这次你又要生我多久的气啊。” “二哥……”一直呆滞的傅鸣延忽然回过头神色恍惚。 傅鸣堂摆摆手:“得了,你歇着,放心吧。” 侯文斌气鼓鼓的瞧着妻子“花痴”的样子,十分显眼的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和亮闪闪的打火机为自己点了一根,随后果断被呛得气都上不来。 就在这样沉重又诙谐的气氛中,傅鸣堂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在病房门口碰上周夏的父母又带上了更多的嘱托。 “亲家,一定要劝劝我家夏夏,不能因为这点意外就闹脾气,万一走到离婚那步呢?其实我们周家还是更希望能与傅家永结 论情:私情(下) 在这世上的许些人眼里,兄弟的八卦往往比自己手上的正事更加重要,如果是感情方面的八卦那就更甚之,例如说高辛辞这一声过后,朱文青手上的老头子都险些扔出去。 “啊?你情敌?”朱文青兴奋的探过头。 动静不大但也足以引人注目,苍白无力的小狐狸半躺在角落的卡座里,模模糊糊的看见不远处的人影,不止是为着情敌面前的尊严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两手撑着坐直了身子。 好痛,浑身都好痛,但是他一定要坐直了,喝醉酒后半睁的双眼格外迷离。 左峤赶忙先催促身后人将周家人带走,随后才放心的跟在高辛辞身后走过去。 林默读最多只能瘫坐着了,身上的酒味几乎要盖过吧台,高辛辞久经酒场的人也要捂着口鼻才能过去,他伸手挑起林默读身前的衬衣,被呛鼻的白酒浸的湿透了,远看却看不出什么来,只有腰处那一片留下一片黄色的痕迹,好像有什么人吐在那里一样,林默读一向爱干净,醉成这样了还撑着将污秽擦去,唯有那一点痕迹是让他无可奈何的。 “你、你还好吗?”高辛辞肉眼可见的愣了愣,既是少见这样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的场面,也是未曾想到林默读素来不染俗尘的模样会出现在这样的情景。 林默读幽幽的瞧着面前的情敌,似笑非笑着,像是在等待他的嘲弄。 高辛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林默读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带着玩味的歪了歪头。 “真醉了?”高辛辞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就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趁火打劫抽人报复一般,他捏紧了拳头在林默读眼前比划了比划,幼稚至极,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哼哼,我可得拿回去让时时看看,不仅是只狐狸还是只脏狐狸!” 林默读却忽然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的掐住高辛辞的下颏,轻启朱唇笑道:“你要是不姓高,就凭这这张脸,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孔雀精。” 高辛辞“腾”的闪开,目瞪口呆的看着,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又气愤,指尖颤抖的指着眼前的狐狸精高声道:“你、你没醉!” “孔雀精,我还睁着眼睛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我醉了吧?” “你说谁孔雀精!” “你啊,这附近还有别人吗?” 林默读略带挑逗意味说,可高辛辞很快表情严肃的为他展示了一下他身后两人健硕的手臂肌肉。 林默读瘪着嘴琢磨了一番,最后认定打不过。 “哦,那也是说你,人家两个都穿的灰不溜秋的,哪像你?花花绿绿的,都快开屏了,话说你以前不是只穿黑白灰吗?怎么突然换风格了。”林默读含笑道。 高辛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凑上前去就捏了拳头恐吓:“我揍你昂!” “随便。”林默读甚至是带着享受的表情抬起头,双眼对上拳心:“反正喝多了的人是不记事的,就像、时时给我解释你半夜骂我狐狸精的事。” 提到时时才是抓住了软肋,高辛辞生生把一口气咽下去,蹲在地下缓和了好久。 “算了,时时不喜欢我打架,我听我老婆的!” “是未婚妻。” “那也是将来的老婆!”高辛辞扬了扬脸傲娇道,可一看林默读这表情…… 狐狸精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算了。”高辛辞拍了拍,甩掉身上的灰尘:“你要是去告状,说我把你丢在这里还言语恐吓,想来时时肯定会生我的气,我大度,看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回学校还是林家?我送你。”说着便上前去搭林默读的肩膀。 身体一半悬空,极致的疼痛才使林默读多了一分嘲弄之外的神情。 “裂开了。”他轻哼道。 “什么裂开了?”高辛辞疑惑的回头,见到卫衣被什么东西染得血红、差点吓一激灵把肩膀上的人扔出去。 在左峤和朱文青的帮扶下,高辛辞才惴惴不安的把林默读放回沙发上。 他胸前有血迹,高辛辞急切的把衬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叫左峤和朱文青用身体挡住外面停驻的目光,他将衬衣轻轻揭下,酒精与伤口的接触是撕心裂肺的感受。 雪白的肌肤不知被谁划了两根手指长的一道,刀口汩汩向外冒血,刀口之下竟还有数不清的惊心动魄的挠痕。 “谁弄得你?!”高辛辞险些蹦起来。 林默读却是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笑话高辛辞的懵懂无知:“小高总,大少爷,世界上会有人有这种癖好的,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你喝蒙了吧我问的是谁弄得你!”高辛辞气愤道。 林默读黯淡下去:“何必呢小高总,有些事情就别问了,有些时候、也给在你之下的人留一条活路。石濂资金链断裂,倾家荡产之后气绝身亡是他活该,但像今天这样的,他们也不过是生计无奈为人所用,其实本质上跟我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一个字也听不懂。”高辛辞气势渐渐弱下去。 虽说经历不同,但生活在他们这个世界的人,道理都是一样的,总有不得已的苦衷,内容不同也没有必要问了。 高辛辞短暂可怜了一下又跳脚:“那这样我怎么带你回去啊?” “你不用管我了,我酒醒了自己会走的。”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又不喜欢我。” “时时会怪我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林默读忽然有些惊奇,自己把话意、语气都说得这般冷淡,高辛辞却像个小太阳,即使没有什么耐心也把他说的话全都堵上了。 “去给我找个轮椅去。”高辛辞吩咐道,左峤立刻奔出去。 消毒工具比轮椅先到,高辛辞蹲下身,在林默读复杂的注视下用棉棒轻轻沾了药点到伤口上。 “疼了能说吗?”林默读歪了歪头。 高辛辞抬头瞪了他一眼:“疼了就喊,到时候我就叫人堵你的嘴。” “可我会给时时告状诶。” “那我让人缝 第197章 无血之亲 接上回,我又在庄园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其间,我能感知到身旁一直有人,露露是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的,小叔陪了我一小会儿就黯然离去,想来就算不是我的错,小婶那样说,他心里还是会有芥蒂的,总还需要一定时间来缓和,老傅是想一直陪着我,可外面的流言还需要他操劳,接连的电话打来,他也怕吵到我,于是十来分钟过后也离开。 每次我呜咽着醒来,温柔的掌心抚摸我的后背,又细心安慰我睡去的总是二叔。 二叔无论何时都对我最好了,这一世更好,重生后第一次不敢见他是因为害怕他说我的缺漏,可这一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有温和。 我想这可能是我这一世虽然闯祸但好歹不再胡闹,有了家族观念的缘故吧。 直到夜晚再次来临大家才都回去休息,换成睡了一天精力充沛的哥哥在门口守着我,说是明天下午出发,要带我去璜阳一趟避避风头,这也是老傅和二叔商定出来最好的结果。 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我想试小婶的方式也不适宜我在场,否则一定会被她猜忌,那也就没有我想要的效果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梁森真的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来。 肌肤雪白,方桃譬李,耀如春华,般般入画。 小婶身量纤纤,照当初三奶奶的话说就是太过瘦弱,不善生养,能生了这么多确实是个惊喜,但如今也没有指望了,而如今这位出现在眼前的美人体态丰腴,想来才是长辈们会喜欢的姿态。 最重要的一点,梁森想的周到,如若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相貌实在与柳宗兰太过相似也会引起怀疑,所以只有在特殊化妆后眉眼间有三分相似,其余时候可谓毫不相关,既如此,就算是被小叔看见了也没法说什么了,但小婶不同。 如果不是极致的忌惮与恐惧,她也不会挑一个外人虎视眈眈的节骨眼儿上除掉柳宗兰。 我请侯向阳和露露去外头弄出点动静把老傅和两个叔叔都支走了,哥哥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现在留在房间的就只剩下我、高辛辞、梁森和这位拥有惊人之姿的美人。 高辛辞坐到床边与我并排,梁森则退后坐到靠墙的沙发上,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位美人就上前躬了躬身:“大小姐,姑爷,我叫兰暄云,二十二岁。” “昨晚上仔细想了想,我们不方便出面跟三太太通气儿,现在还好,三太太定然乐意帮我们,但是若外部事情解决了,三太太可就捏了我们的把柄了,倘若叫她告诉小叔我们也不好过,所以还是先按捺下。”梁森解释道。 不等他说完,我和高辛辞便异口同声:“何必跑那么远,裴圳不是近在眼前么。” 说罢,我回头笑眯眯的看高辛辞,怎么说我们也是极有默契的夫妻了,可不晓得为什么,高辛辞却很别扭,硬生生挤出一个笑之后又扭回去不看我,暗地里却从后探进我的衣服里捏来捏去。 “怎么了?”我问。 高辛辞摇了摇头。 大敌当前,加上外人还在场,我没多说,便只咳了咳,梁森意会,当即便给裴圳发了消息。 傅家掌事,状如亲人。 他们往往是从小培养的,要么出身寒微,家中父母无力养育其以至成年,便在五岁之前在通过傅家考核后由家人送进宅门,或者本就是孤儿,被家中长辈收养,天赋超群者被择选出来,从小跟主家一起长大,渐渐的拥有和主家相近的权力,平素里打打闹闹,喝茶聊天,就好像只是养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每到这种主家分不清局势的时候才会最大程度的体现他们的价值。 主家当局者迷,他们旁观者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及自身的使命会是他们代替主家做下对自身最好的选择。 就类似于当初,老傅的另一个助理纪槟在老傅面对昔年旧友反水、盗取公司机密给尚明誉时心软不肯下决断,纪槟便代行其政,召集傅家耆老到场清理门户。 或是在哥哥因为二叔生病,高考后不肯去更好的大学,一定要留在璜阳尽孝的时候是清云哥做主给他改了志愿,又一起去学校办理休学一年留在璜阳直至二叔病愈。 梁森跟他们不大一样,我小时候不在傅家长大,自然也没有为我贴身准备的谁,所以即使梁森比我大了整整九岁,年龄不符,又是异性,性别也不符,但家里也不得不为我破这个戒了,他做的就更多,我还没有成年,所以梁森全权管理着我手下的所有产业,虽然我成年了也不一定会去管。 到如今替做决断的也轮到裴圳了,而他也像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本该在家里休息的裴叔不到五分钟就敲响了我房间的门,梁森示意后兰暄云上前开门。 开门就把裴圳吓了一跳,眼睛瞪得碗底大,盯着兰暄云直到进了门又走到床边,毫无预兆的,裴圳又冷笑出声,瞧着我的样子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无奈,他定了定之后向我颔首:“大小姐,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梁森拿凳子过去请裴圳坐下,他也是一副知道自己坐不久的样子摆了摆手。 “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家里人都在忙,我也只好来找裴叔了。”说罢,我示意身后的兰暄云,兰暄云立刻端了一盏茶上前来,我下不了床,高辛辞便替我接过亲自送上去。 “小姐的事情我怎么能决定,再说了,有事解决不了您也应该去找邵勤啊,我们毕竟不是一个屋子的,就算我对小姐有疼爱之心,你肯信我吗?”裴圳端着茶在手里吹了吹却没有急着喝下去,抬眼生笑着瞧着我。 “如果不信,不会请裴叔过来了。”我先端了床柜上的茶喝了一口以示尊敬,笑眯眯道:“虽说不是一房的,但头顶上不都是个‘傅’字么,我们是一家人,小叔对外不是也常说我是他的女儿嘛,现在也不过是有一些误会,我有多委屈想来裴叔是看得出来的,我是病秧子一个又时常 第198章 知棠 夜里的钟声格外清晰,拿来催眠最合适了。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总之我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折磨”,身上实在燥热难耐,我起身把空调开高了点又定了时,穿好衣服躺下,看着高辛辞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然而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影响刚才的发挥。 其实我还挺希望能影响一下的,因为我现在好疼! 但为了不被发觉又被加以惩戒,我还是乖乖的没说什么,熄了灯抱住他把被子拉上,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想什么呢,赶紧睡吧,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开会嘛。” “不想去了,让左峤替我,我留在家里陪你。”高辛辞说着便翻身过来紧紧抱住我。 我闻言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 也不是不想让他休息,只是他要是休息了,我就没法休息了,臭男人就喜欢在我睡着的时候折腾我!分明毕业了却还能体会到上早八的致命感! “好……好吧。”我支支吾吾道。 高辛辞舒坦了,松了口气儿,把发丝埋在我怀里蹭了蹭,但躺正了却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也睡不着,就是一直盯着天花板,奇奇怪怪的。 “到底怎么了啊?你想什么呢?”我在他胸前抚了抚。 而沉默了许久的高辛辞终于给了回复,突然从我头下面把手抽出来坐直了,瞅着面前的墙壁怔了怔才扭过来问我:“时时,你还记不记得零九年,咱们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寒假刚结束那会儿你说过一句话,‘挚友陪在身边,挚爱放在心里’那句话你是对着林默读说的,他当时在你身边,那他是挚友,挚爱是谁啊?是我吗?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吧?刚认识,那会儿在你心里是我更重要还是林默读更重要啊?” 高辛辞一通输出,直接给我整懵了。 他并非是生气,而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我:哼,我说呢,今晚差点儿没干死我,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他还吃醋!吃醋就算了还折磨我! “时时你快说呀,啊!” 高辛辞话音未落,我一拳敲了上去。 而现实的我也从睡梦中惊醒,“腾”的一下站起来又顶到头,我忘了,我已经是在前往璜阳的车上了。 接上回,跟梁森交代了随时通信的事情后,我踏上了前往璜阳的旅途。 哥哥和清云哥一左一右在我身边坐着,其中最损的一位看我疼的咬牙切齿的果断笑出声,但可惜哥哥是笑不出来了,一不小心让他看到了点好东西,想来他现在估计还气的牙痒痒呢,就比如说现在,他正是一边翻白眼一边给我揉揉的。 “你别以为用这种苦肉计我就能饶了你昂,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还小你还小,防着点那个人贩子,你倒好,还整上自愿那一套了!男人!都是!坏蛋!不能信!懂了没?给我重复一遍!”哥哥恨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是,男人都是坏蛋不能信……”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甘心又不由得嘟囔两句:‘哥哥你不也是男的嘛。’ “那我就更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了!”哥哥拧起眉头表现现实的恐怖,他捏了捏我的脸:“我是你亲哥,对你我当然是好好的,但别的小姑娘我很有可能就会骗啊。” “你哥说的没错,就像前几年他用出去买个避YT的说辞骗了陈伊宁,就那十分钟疯了似的买了机票就回国了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呢你!” 清云哥笑的一口气没上来咳了半天,哥哥说是替他拍拍,可我看那力度都能把肺拍出来了。 “时时还小呢……”哥哥压低了声音道,但我就坐中间,怎么可能听不见?真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清云哥倒是很无所谓似的伸了个懒腰:“不小了,都十七八岁的人了。你不教,这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那人贩子替你教,你想后悔都晚了。” 哥哥没说什么,只是很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又让我靠到他身上去休息,但在我闭眼之前还是让我重复了一句:“除了爸爸叔叔哥哥以外的男人都是坏蛋!坚决不能信!更不能亲嘴嘴!” 我苦笑笑,谁曾想露露一连给我和高辛辞发了好几百条警告信息我俩却谁都没看到呢?高辛辞因为我和默读想出的解决方法一致又吃醋,每每一吃醋总会扑上来缠着我,谁曾想这次就被哥哥恰巧抓包了。 不过我也该庆幸了,还好,他看到的只是接吻…… 梦到上一世的事情也不奇怪了,每次他吃醋我总要联想点什么,我记得梦里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结婚两三年后,那次我无语的很,加上白天不知道因为什么生闷气,他没发现没哄我也就罢了,竟又提及默读的事情,我就给了他一拳,然后他就哭哭啼啼的睡着了,当然,我也很快遭了报应。 他休假七天,我七天没睡好觉。 到晚饭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璜阳。 这座城市比起颖京和临江都静谧一点,并非是人少的原因,而是这里的气氛会让人觉得安宁,江南水乡,静雅如诗,结束了一天的劳碌,在大街上走走停停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了,这里也很少会有车辆的喧嚣,因为大半都是水路,我们只会见到有几只小船在栏杆外的水面上飘摇。 哥哥拉着我的手拦了一条坐上去,在离家不远的这条大街上逛了逛,刚不到半个小时,我手里已经拿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老傅跟我说过,二叔原先也不是个喜静的人,最初离家闯荡的时候选定的也不是璜阳,而是更加繁华也更有挑战性的颖京,但二婶喜欢这里,二叔也就义无反顾的把公司总部搬到这里来,一住就是十几年,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后来即使二婶过世了,二叔也不能再离开这里了。 明天就是二婶的忌日,我可以看得出来,哥哥虽然看起来还是尽心竭力的顾着我开心,四处找着新鲜玩意儿逗我,但我知道,他是趁着背过身的时 第199章 想念的风 接上回,自璜阳回来后,哥哥和陈伊宁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了,两人常常往来,虽然好像每一次哥哥都是被调戏的那个,但是,我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我一双睿智的眼睛在饭桌上左右不定的瞟着,哥哥居然都给陈伊宁带家里来了!还是大晚上的!即使是被迫。 此刻一张靠窗的四方桌上,二叔坐在一头,哥哥和陈伊宁坐在另一头,我就拿个板凳蹲在厨房门里听着他们聊天,清云哥则扒在另一个门框。 忽然,陈伊宁腾的一声站起来,随手拍了拍坐太久起皱的长裙,将茶水端起来,对着二叔十分热情的喊了一声“爸”。 毫不夸张的说,二叔茶叶都卡嗓子眼儿里了,想来我二叔一生儒雅温柔,这还真是我第一次见他红了脸,不过不是气的,是吓的。 我哥也难得吓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竟然什么都没说,这是默认了? 还真怪不得清云哥跟我说的那句话,我哥就是死缠烂打就可以追到的类型。 “陈……陈伊宁你矜持一点好不好啊……”一口汤彻底咽下去了,哥哥才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夹了点菜放进陈伊宁碗里,又红着脸颊小声念叨了句:“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陈伊宁眼神真挚的拉住哥哥的手:“亲爱的,日子久了,你会习惯的。” 旁边的清云哥捂着嘴却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憋不住,甚至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顿时疼的五官紧皱、眼泪都出来了,调整好状态,他又重新看出去,口中念念有词:“成了,成了!必须成了!” “清云哥,你看起来比我哥还激动。”我“嫌弃”的上下瞥了他一眼。 我是希望我哥哥开心的,也想看个热闹听个八卦,但是比起眼前这位过于跳脱、还趁机举报我的初恋嫂子,我突然就想起我亲嫂子来,那么的温柔、大方,每次我跟哥哥回家都给我做好吃的,跟高辛辞吵架的时候,赖在她身边住半个月她都不会说我什么,甚至还要丢下我哥带我出去旅行,还有我那两个可爱的小侄子,顿时倍感愧疚,可我又不能阻止哥哥和谁相处,只得叹气。 对不起了我亲爱的嫂子,等将来,将来我一定给你出气! 清云哥更加嫌弃的瞥我一眼:“你哥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他也拦着不让我找,我能不着急么!”说着,竟把对我哥不能发泄的怒气转移到我身上,狠狠地掐了下我的脸:“我跟你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说什么,你还偷看,偷看是吧?” 我岂能咽的下这口恶气?霎时换了个表情动作倚在门上笑的像朵花儿一样:“清云哥,别气馁,虽然你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男朋友呀~” “跟你哥学坏了你还!嘲笑我是不是?”清云哥作势就要过来揍我,而我的倒霉体质也在这个时候产生了效用。 一首《好运来》献给大家! 我赶忙捂住我声音巨大的手机,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门外的目光齐齐投过来,清云哥为了自己不被发现,竟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我推出去,真是没义气的很。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看到哥哥的耳根子都要红透了,也不晓得是觉得丢脸还是单纯的害羞。 我苦笑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好在最后关头还是想到了理由:“我……我感觉我有点儿饿了,我去冰箱拿根萝卜吃。” “萝卜呢?”陈伊宁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我转头就跑:“我突然就不饿了!” 一股脑儿的跑到后院去我才止步,大喘气半天,电话已经响了两次又挂掉,我刚想再打回去问问什么情况另一边便又打来了第三个,我接起来。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喂您好,是林默读的家属吗?” “对我是,请问您是?”我回了句,还有点莫名其妙。 但对面的姐姐刚要解释却又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这声音这么耳熟,手机尾号多少?” 陌生姐姐回答:“0943。” 随后电话便被抢过去,对面是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女声:“喂?傅惜时是吧,来医院一趟,一个姓林的喝多了被人送到医院了,你来接一下。”还不等我回复就挂了电话。 不过不问也听得出来了,显然是阮文素的声音,这整个临江市对我家怨气最大的也就是她了,三十年了,还是忘不了我爸当初拒绝她的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位姓林的,默读也真是,怎么总是喝多了,这次都到医院了。 这大晚上的,我再调动司机肯定会让二叔担心,老傅还在公司处理周家散布谣言的事情,小叔也还在照顾小婶,我也不想让家里多注意我什么了,我也只不过是去接一下默读然后送回学校而已,想到这儿,我悄悄摸摸的走出大门,到了大路上打了个车去医院。 夜里的医院是暗色的,走廊里的灯灭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显得格外凄冷,尤其是到了医院发给我的病房门口却不见默读踪影的时候就更可怖了,我着急忙慌的拉住一个过路的护士。 “姐姐,请问一下这个床的病人去哪里了?”我焦急道。 护士姐姐探了探头,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是手术室,刚刚病人自己签了字就送进去了,伤口严重感染,需要切开引流,把周围坏死组织清除。”说着说着又拧眉:“你们家属是怎么照顾的,那么大的伤口,还让他喝酒,你是他女朋友吧?那么好的男朋友珍惜一下,管管他,等会儿医生来了把药开了,每天看着他点。” “伤口?”我怔了怔。 护士的表情更难看了:“我还真是高估你了,敢情你都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啊?那么大一道呢。” 我才连忙躬了躬身:“抱歉啊姐姐,我们最近没见面确实是有点儿不清楚。” “这声抱歉别跟我说,跟你男朋友说。”护士往随身带的夹子上写了些什么才重新抬起头来,背过身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说了句:“记得去缴费昂。” “好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应下 第200章 危机再起 接上回,我从病房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说是空白,可又不自觉的会难过,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可以为了一些很没必要的小事放纵自己痛哭流涕、闹得死去活来,每每真到了应该大哭一场的时候又不知道被什么压着,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浑身酸痛无力,走着走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我不能再这样了,当初生病的时候症状差不多就是这样,医生跟我说过,有什么事情我一定要哭出来,眼泪是宣泄的途径,当时即使病重到吃药或催眠的地步,即使我感知不到我的情绪,只有难受,但我是能看到我的眼泪落下来的,我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于是伸手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狠狠的掐下去。 起初痛感是模糊的,渐渐的清晰起来,霸占在一小块据点上,松开手,伤处泛了白,最终归于红肿。 疼痛才将我僵硬的身躯唤醒,灵魂占据身体,终于泣不成声,在这黑漆漆的走廊里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只剩耳畔清宁,我听到不远处的前方有急救推车咕咕的声响,以及一户陌生人家的声嘶力竭,急切的呼唤推车上的名字。 回过神来的时候赶忙让路,靠在冰冰凉凉的墙壁上,听着那些哭喊声渐渐走远,手术室的灯熄了又亮。 我想,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我想,每天都会有人生病的。 但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世上人人都可以生病,人人都会死去,我却什么时候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养我的母亲身上。 我蹲下靠在墙角,害怕吵到别人,我只能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默读对我说的那几句话久久在我心口回荡。 “时时,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尽力压制的喜欢还是给你造成了困扰,但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更别提伤害你,但是妈妈也没有,我们都误解了她。” “你长久的不在她身边,自然可以避开这些话题,可我作为她唯一一个健康的孩子难辞其咎,我之前来过医院了,是因为默念的精神很不好,总是惊醒恐慌,可她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敢直接带她看病,我害怕她会应激,就想先替她把医院的路走一遍,可谁知道我在心理医生那里意外得到了妈妈的病例。” “她是双向情感障碍和焦虑症,还有不算太过严重的抑郁症。时时,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她一直为着哥哥和默念的事情烦心,用尽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赚钱,渐渐的,身体垮了,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也是我不能为她分忧,我承认这么多年没见过她几面,甚至,在你回来之前我和默念都还一直闹别扭不肯认她为母亲,直到我见到她那样努力的想保护我们,铁打的心也融了,我不求你能原谅她,只看在她曾经抚养过你……看在哥哥的份儿上吧,回去看看她,她最近真的要不行了,自你走后形同枯槁,我害怕真的有一天……” 我打断她的话,坚定的告诉他妈妈不会离开。 但如今这个样子我怎敢打包票?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上一世我也说过要保护好她,如果我没有因为她打我的事情跟她赌气就好了,她怎么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呢…… 可如今我又真的不知道我应该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缘由再回去。 默读同我说,我不需要理由,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可我真是她的女儿吗?她明明有自己亲生的孩子默念。 我将额头埋在膝上,湿哒哒的泪水浸湿了衣裳。 直到身旁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轻的、慢悠悠的,我以为他只是陌生的过客,因为在医院里哭泣的人并不在少数,即使是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我以为我不会引起谁的注意的。 脚步声还是在我面前停住了,随后在头顶上方响起纸扎的声音,我稍稍抬头,只看到面前是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风衣长到膝盖处,随后又被一朵浅紫色的玫瑰花挡住了视线。 我接过,抹了把眼泪被他扶起来。 “侯叔叔?”我怔了怔:“您怎么这么晚来医院啊?” 侯叔叔今天打扮的格外正式,比起往常参加宴会也不逊色,一副金色的框架眼镜戴上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文斌,文质彬彬。 倒我有一种感觉,他以前那不正经的样子都是装的了。 侯叔叔上下扫了我一眼,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皮挑的高了些,这下就彻底打回原形了,他可能以为自己做的是居高临下阴阳我的样子,实际上人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心里酸的很,嘴巴都成了倒月牙。 “唉,这要是让傅老头看见了他的宝贝闺女在我们侯家的医院里哭成这个样子,那不得心疼死啊,万一还要误会成我们侯家欺负你那就更不好了。”侯叔叔不看我,望着走廊连连摇头:“得了,反正我这束花原本是九朵,给我老婆正好,但店员多给了我一支,抽出来哄哄你吧。诶对了昂,这是我替我儿子送你的。” “啊?”我莫名苦笑出声,看看手里开得正盛的紫玫瑰。 “话说我是来接我老婆回家,你一小姑娘大半夜不在家待着跑医院来干嘛?哪儿不舒服啊?”侯叔叔一面向周围张望一面问我。 我自顾自的坐回座位上:“别找了,我刚看到文素姨做手术去了,但听说就是个割阑尾的,她也只是缺人暂时去帮下忙,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我身体也没问题,过来看看朋友。” “哦——”侯叔叔瘪了瘪嘴,坐到跟我隔了一个座的地方,花束放到正中间,似乎是百无聊赖了又跟我搭起话来:“问你个事儿昂。” “您说。”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儿子啊?”侯叔叔顿时换了副面孔,一副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叫我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他两手一叉腰:“诶你们姓傅的眼光怎么都这么刁钻?你爸瞧不上我家素素温柔娴静的,你瞧不上我家向阳这么帅气逼人的!而 第201章 心软 接上回,小叔作无事般离开后,我浑身上下也软了一半了,梁森扶着我一点一点走回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感觉,我随时会腾空,而后坠入深渊。 梁森帮我把被子盖上,捏了捏我手心:“别怕,没事的,这是临江,不是颖京,是我们长房的地盘,等会我把这件事上报给傅董,家里人都清理一遍就安全了。” “你千万记得告诉他不要冲动,也不要把事情做的太明显了,小叔现在什么意思我并不能看出来,他也不一定就是要怎样,但若是一激之后就不一定了,他最容易冲动,老傅听后会有自己的考量的,你只要暂时止住他情绪就好。”我赶忙嘱咐道。 梁森点点头,刚还要说什么门口又传来响动。 裴圳敷衍的敲了敲门,并不等待回应就径直走了进来,在距离床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 屋里并没有开灯,我迷迷糊糊的也看不清裴圳的样貌,只有反射着月光的银丝眼镜格外引人注目,想来能做到同样显眼的只能是梁森的白眼了。 “你还敢来,裴叔,欺人太甚了吧!”梁森压着声音低吼道。 眼见着我们是没有意图好好交流了,裴圳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回去把门关上:“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门前几天刚换过,傅鸣延试了,隔音非常好。”可真正等梁森要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裴圳又摆了摆手:“不过提前说一句,时时的事情不是我告诉傅鸣延的,他是突然行动的,十分钟前他才突然叫我过来,人员调动之类都是他自己做的。” “那三爷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三太太?”梁森愣住了,回头看我也是同样的神情。 但裴圳还是摇了摇头:“当年欺辱笑话威廉的人少不了三太太,如今威廉岂能不憎恨三房,三太太这个时候挑拨离间难道是疯了不成。” “那会是谁?这其中没有其他的人经手了。”我细细思索一番:“这件事,我、辛辞、梁森、还有裴叔您自己,最多再加上个兰暄云,她或许能猜出来点意味,但兰暄云是孤儿,从小收养她的表伯一家子也都不在了,她如今身家性命都全包在长房,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啊。” “按我的想法和对傅鸣延的了解,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你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凭空起意加上心中的冲动。周夏在侯家的庄园里头险些割腕自尽,他也是一时……” “什么?周夏有病吧!她还委屈上了!”梁森气的差点儿跳起来,朝着床上的空处就是几拳,砸出“咚”“咚”的声响,咬牙切齿道:“我家时时还输在病晚了呗?天道不公天理难容!对着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口出污秽,还指望着家里人还都向着她不成!时时不也是刚刚才过好一点吗?她非要把时时逼死是不是!她的日子就算过得再难那跟时时又有什么关系啊!” “时时输在没有周夏能演会装,傅鸣延怀疑掌家,怀疑二爷,但毕竟都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他没法太快下手,所以只能先从几个孩子身上打探消息,只是没想到刚试了第一个就真准了,时时,其实只要你咬死不承认,傅鸣延一个字的证据都没有。”裴圳空幽幽的叹气:“只可惜你被吓破了胆子,还没问,你自己就承认了。” “废话,你被推下河试试,你别怕。”梁森翻了个白眼,转过来又轻轻拍拍我的手。 我更混乱了。 小婶怎么会想到自杀呢?这么极端的法子其实反倒不像她本人了,不管到了时候我是肯定她不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的,因为她不可能松开小叔,且她还有五个孩子在世,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小叔以后不续娶她都不会自杀的,而且,如今三房的举止已经很明显是都在给她台阶下了,到底是什么能把她逼到自杀这个地步? 梁森在一旁瞧着是生怕我病死,揽着我的力道也更紧了些,这一下才给我推回现实。 我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不对,小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她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一直看守着?就算是她心绪不佳把人都赶了出去、连护士都不许留,她的房间除了明摆着的那几个监控,至少还放了三十个不止的针孔摄像头随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监视器后也有十几个人轮流看守,她嫁进傅家也有十年了,难道会不清楚傅家的规矩吗?以往我自寻死路,不出三分钟就会被救,后来都知道自己跑远一点了,真的想寻死的人会这样做吗?” “所以说你不如她能演会装。”裴圳冷笑笑。 梁森刚要继续骂下去,我赶忙拉住他,稍稍使个眼色他大抵也就明白了,随后便一起转向裴圳:“裴叔叔过来不止是想跟我们说这些没有用的话吧?您都能看得出小婶的改变,或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才发现,小叔与她在一起最久,就算当局者迷,十年时间,难道就真的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吗?刚才小叔的话我也仔细琢磨过了,其实也未必是要对我怎么样,他自己也说了,他可是我亲叔叔,难道还不如梁森护着我。” “可是鸣延方才也真是要动手了啊。”裴圳轻笑着挑了挑眉。 我更确信了心中的观点:“可是,小叔又停手了。”我一字一顿道。 梁森也补充:“小叔又不是傻子,这是掌家的院子,他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他不是更清楚傅家的规矩么。因为时时身体不好的缘故,这整个家里内部的监控没有上千也早就成百了,院子里从前大概少一些,但现下二叔和小叔都搬进来了,外头还有威廉、以及高家二房三房,尚家和孙家,多留个心眼儿不过分吧,此时我恐怕不必主动去找傅董,我们所有的对话他都听着了。” 裴圳的神色也松了一些,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为自己松了一口气,他顿了顿道:“周夏一定是装的没错,但鸣延这次确实是冲动了,时时,其实我本来不想过来跟你说这些,你还小,不想 第202章 谜团 接上回,小叔的报复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浮现了,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在我们全家人都仅仅睡了两个小时的情况下把我们都叫起来各自吃了一盘“碳”而已。 话说就这么简单,我甚至还觉得有点占了便……yue! 占什么便宜我亏大发了! 本来是想听老傅的话,吃完就回去补一觉的,但是现在大家谁也睡不着了,从凌晨四点到早上九点,我们一群人一人占了一个卫生间疯狂催吐,等彻底吐完的时候,我们也就睡不着了。 小叔美其名曰:“给你们清清肠胃。”最后还特别过来捏了捏我的脸,恶狠狠道:“臭丫头,一点儿都不乖!白疼你了!你怎么能想你叔是那样的人呢?就算你质疑我的人品,你也不能质疑我的智商,我疯了啊还第二次挑战全家!但是说你归说你昂,你要是哪儿不舒服记得及时说,你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你老爹非得给我扔海里喂鲨鱼。” 我一边刷牙一边回想,这已经是我刷的第七次了,苍天啊为什么嘴里还有碳味儿…… 牙龈伤了流了血我才停下,嘴里头甜腥腥的,我漱了口出去,早早的就听见卫生间门外乱糟糟的了。 我确实是知道小婶今天就要搬到南院来,她盼望了这么久,小叔偏偏这个时候松口,让她在最尴尬的时候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不晓得她满意了没有,不过我是住在中院的,按理说南院离得最远又有隔音,应该是烦不到我才是,门口的嘈杂声却这么重。 出门才明白了,声音就在门口。 二楼卧房围着的小客厅里,一群阿姨们正大汗淋漓的翻找着什么,见我出来都丧气的点了点头:“小姐。” “怎么了?找什么呢?”我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 其中一位阿姨今天打扮的格外清丽好看,但泪盈盈的双眼好像将这一切蒙上了一层纱,听我说这话顿时绷不住了,抹了两把眼泪哽咽道:“时时,阿姨今天带了一本书过来,那是我孙女在学校获得的奖励,我就想带过来给大家看看,没想到刚在这儿放了一阵儿就找不到了,我都翻了半天了,那本书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实在是急慌了。” 我想了想:“阿姨,您最开始是放哪里了?” “一楼客厅那边,当时先生和二爷三爷说要谈事情,就到茶室那边去了,但二爷说嘴里苦今天不想喝茶,就叫我去倒杯果汁来,我就去了,谁曾想就这一阵儿的功夫书就不在了,小姐,您能不能让我看看监控啊,那是我孙女获得的第一个奖励,她真的很珍惜。”阿姨泪汪汪的躬身。 我哪受得起,赶忙把阿姨扶起来:“您别着急,您刚刚说看到小叔了,南院那边不是带了人过来收拾嘛,现在还在搬家具呢,洒扫的阿姨没事做,肯定是来其他几个院子转过了,新人不熟悉环境,想来是把您的书当做是我爸的、放回书房了,这样吧,您把那本书的名字和样子跟我说一下,我去帮您找,找不到就查监控。” “谢谢!谢谢!那本书叫《童年》,浅蓝色的,上面画了个跪着的老太太。” 别过几位阿姨我便去了书房,老傅的书房向来是不许别人进的,连卫生大多都自己打扫,就算是叫别人,他也一定在里面看着,不过我向来不守规矩,或者说老傅的规矩到我面前也都不算规矩了,所以替他守门的那个人只是拦了一句就放我进门,还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摆摆手:“不用,我就找本书,刚刚是不是有三房的人送了一本过来啊?” “是,不过我不敢进去,就一直拿着,先生回来拿东西的时候自己放回去了。”守门小哥说。 “好,谢谢,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找找。” “是。”那人离开了,门再次关上。 书房还是很大的,有九排三米高的书架,听二叔说老傅从小就爱看书,别看书架上的书多,隔半年就得换一批,前些年很佩服老傅有这样的耐心,我也曾翻过两页,故事书还好,散文和哲学我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块就不懂了,实在难受。 一边想着,我把书架绕了一圈,估摸出只有前三排是最近整理过的,便一本本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阿姨所说的那本,不过刚要出去,老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闺女,你在书房吗?帮爸从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二个柜子里拿个文件过来,新城区那个,就放在最上面,柜子没锁你直接开。” “哦好。”我一面应承一面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手挪开老傅巨重无比的真皮座椅一手想拉柜子,然而那柜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就凑得更近硬拔了两下,最后柜子是开了,但一不小心撞到书架,上面的书也砸了几本下来。 “怎么了闺女?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老傅异常警觉道。 “我就一不小心撞到书架了,没事,我一会儿放回去。” “书无所谓,没砸到你吧?” “没有,放心吧,我先把文件送下去就回来收拾。” 老傅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好,不过要是太累了就别自己弄,找个熟悉的阿姨来,你看着就好,哦对了,清云说一会儿要借一本故事书,你随便给他拿一本吧,我记得桌上就有本。” “好。” 说罢我把文件送过去,老傅他们为了新城区的事情本就忙碌,加上又耽搁了这么些天,估计又要没日没夜的工作了,于是我也没打扰,放下东西就走,随后回书房整理那些掉落的书,我过去的时候清云哥已经到了,手里挑挑拣拣好几本。 “哥,我爸说桌上不是就放着一本嘛。” “我早都看过了,没什么意思,大伯说让我自己翻翻,但这些我感觉大多都没什么兴趣啊……” “唉,肯定没兴趣,他最喜欢研究哲学,都是我一句话都看不懂的类型。”我凑过去,发现清云哥已经把书都捡起来放在桌上了,我就找空处放回去。 清云哥揉了 第203章 闲话(上) 接上回,我从锐意办公室醒来。 梁森还没来得及送我去医院我便被惊醒,梁河在公司是从来没有阻碍的,他一路冲上楼“砰”的一声就撞开办公室的门,这玩意比泼我一盆水都管用。 梁森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我扔出去的那种,反应过来后便气愤的吼了句:“你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稳重点儿?在公司就有点儿严肃的样子。你先在这儿看着,我送时时去医院,等会儿再回来找你算账。” 梁河怔了怔,眼巴巴的瞧了我一眼更迷惑了:“为什么要去医院?” “你看不着她都晕过去了吗?”梁森翻了个白眼,估计是现下的情形还不方便给梁河这个大嘴巴透露,话到嘴边就成了“时时低血糖犯了,去买个葡萄糖片”。 “可是姐明明就醒着啊。”梁河指了指我,梁森才是短期内就受到两回惊吓,这次是真的把我扔出去了,我抓着他手臂才站定。 “本来晕了也被你吓醒了。”我硬撑着站好,带着些怨气的说了句:“你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哦对,姐,二层会客厅有个人说是来找你的,听家里人说你来了公司。”梁河说着又神秘兮兮的往前凑了凑:“姐,我虽然说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但能认出来,他是郑夫人那边的人,是郑夫人找你啊,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总感觉她没安好心,我担心你啊……” “郑夫人。”我回头与梁森对视一眼,回过头来又黯然:“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耽搁了这么多天,我也该去看看她了。” “她有什么好看的,把你害的这么惨,姐,你要是不想见我就把他给赶出去。”梁河嘟了嘟嘴埋怨道。 我摆摆手:“算了,人家就是个打工的,天天看着精神病也不容易,何必为难人家。这样吧,河河,你去叫个司机来,我过去一趟,你找两三个人跟着,到了地方就躲起来守着,如果我真遇到了什么危险咱们就‘摔杯为号’好吧?” “这么刺激!”梁河搓搓手,很快又咳了咳故作严肃:“没问题!姐,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那快去吧。” 支走了梁河我才能再同梁森商量,我把照片拿过来叫梁森拍了一张存在手机里。 “我手机里所有信息都会被随时监视,这张照片的内容就只有你能存着,但也很有可能在抽查的时候被发现,你找个机会把它印出来放在密室里,手机里的就删掉,至于这张照片我找时机给老傅放回去。” “纪槟的事怎么办?去查吗?” “不。”我摇摇头,昏迷期间的思量让我改变了一些想法:“我毕竟也不能因为这些细微的证据就断章取义觉得老傅对我怎么样,我信他,而且纪槟的事情就算要查,也不能操之过急,除了你,我身边所有人包括我们的所谓“心腹”,其实都是老傅派到我身边来的,但你也不能亲自去查,我现在毕竟还没有成年,锐意的所有掌控权并不在我手上,也就等于不在你手上,二叔那边是找人看着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内情,我们因为查纪槟的事情耽搁了公司的事情,二叔和老傅从来是一个想法的,他定然会察觉,到时候告诉老傅就是打草惊蛇。再或者,这张照片就是有人故意让我看到的,老傅或许真的有什么谋划,但并不是要伤我害我,如果我们有了什么小动作,反而会让他的计划落空。我们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梁森更苦恼了。 “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叹了口气:“梁森,你先帮我看好公司吧,过会儿替我去医院看看默读,就当这是我今天来公司找你的理由了,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我先去会会郑琳佯和纪槟,看看他们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图。” “好,那你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河河身边的人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只管放心,一定保护好你的安全。” “我会活着,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谁都别想再欺我骗我。”我背过身离开。 “扶翠云轩”门楼的四个字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发掘着上一世和这一世能找到的一切端倪,可老傅做事向来是天衣无缝的,就算与他少有关联,只一个八面莹澈的纪槟我也够呛,两辈子我是始终没有看清纪槟是怎样的人的,对我忽冷忽热,对老傅也是一样,我看不清他是好是坏。 正想的入迷的时候,司机已经过来开车门请我下去了,不出所料,见只是我来了,没有家里其他任何人跟着,纪槟便亲自出来迎接了,站在门前彬彬有礼,装的倒像样,我暗暗打量着他的模样。 比起照片上,除了年纪看起来大了些,他也更爱干净了,身上的衣服不再是胡乱套上的,竟还有点时尚感,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的,除此之外,脸上偌大的疤痕也成了我难以认出他的原因,好长好宽的一道疤,倒像是从中间把脸皮撕了一半又长起来,当初他来应聘的时候梁森还吓了一跳,好在他能力出众,加上相貌的缺陷,反倒让梁森觉得这样的人才能牢牢地把控在我们手里。 现在看来是我们中了人家的计了。 纪槟分明是没有抬头,在我即将从他身边绕过去的时候还是平淡的念了句:“小姐在看什么?” “嗯?” “我问,小姐在看什么。”纪槟抬起头,冷淡看不出情绪的双眼更加透彻,像是能一眼把我看穿了。 我停下,尽量装作镇定:“解叔叔,其实我是想问郑……我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她要是不安宁我可不敢进去看她,但又一想,您不大清楚我家里的情形,我要是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挺奇怪的。” 纪槟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看来应该是骗过他了,只见他不自然的耸了耸肩膀看了眼院子里面,空幽幽的叹了句:“我每日同郑夫人相处,就算先前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这么长时间下来也能猜个大概了。 第204章 闲话(中) 接上回,我把药一股脑儿的给郑琳佯灌下去,叫人拿绳索给她捆了就安安生生的上菜吃饭等着药物起作用了,不过我倒也觉得奇怪,按说从前我给她灌药的时候她总还要发一阵儿疯的,拳打脚踢出口成脏,但这回倒是安静的很。 双手被缚在沙发腿上,双目无神,两条腿当时怎么被按住就怎么随意的搭在地上,姿势别扭但也没有改变一次,她呆滞的望着面前的木地板,发丝混乱,但苍白的面容和生来姣好的容颜竟让她在微风拂过的一瞬显得格外娇弱可怜。 我渐渐吃不下了,从前一直想着总有一天我也能有能力压制她,让她瞧瞧被至亲欺辱是什么感觉,可真的这样做了到最后还是心软。 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走过去俯身,郑琳佯这才抬眼看了看我。 “能安静了吗,能了就吃饭。”我一面说一面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 可刚刚松开郑琳佯瘦的只剩骨架的手便掐住我的手腕,我吓了一跳倒坐在地上,可后悔的话还没在心里升起就被她无力又倔强的哭声打断,郑琳佯双膝支起来作一副跪着的模样,比坐在地上的我高出一截,但气势是大不如从前了。 她竟然在恳求。 “时时,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好不好……我受不了了,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也就这几年而已,我活不了多久了,最后的时间你陪陪我吧好不好,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为了生你我差点死在手术室,你不要丢下我……” 我疑信参半,手上还随时准备防着,我也有过精神上的疾病,自然知道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因为同理心去放弃我自己的平安。 我于是挣开郑琳佯的手:“你胡说什么,从前也没见你怎样,现在换了更好的房子我又雇了这么多人照顾你,生我算是给你留条后路吧。” “你不明白!”郑琳佯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哭声绝望,根根泛白的发丝从指缝流出来,她极无助的恸哭:“我不敢吃药,我太平静了,时时,你明白那种感觉的对吗?我、我真的失去了好多记忆,我总感觉我忘记了很多但是这里每一个人都告诉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好些时候大概真的是我出现了幻觉,我能看到的东西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们要我不要多想,可是我没办法……我吃了药,没有自己的情绪,就算想要激起来也浑身没有力气,这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他们跟我不一样,自然不能明白我的苦楚……时时,我一直等你来看我,一直等一直等,因为我知道只有才能明白我、理解我,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来了之后,又像他们一样要给我灌下药去,我不想像这样活着……” 我听到这样的话却忽然镇静了,一瞬间竟然比吃了药还管用,像一盆冷水泼在心上。 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起身:“你说我理解你,我确实能理解,你吃的所有药我基本都吃了一遍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生病的?” 直起身的时候有些晕眩,好在离开公司之前梁森早有准备,给我塞了一口袋的葡萄糖片,我撕了一个吃下,甜味在嘴里散开便好多了,我才能继续心平气和的说话。 “你就是喜欢把没有病的人也折腾的都跟你一样,我连你的自私也一并能理解,因为如果在我受苦的时候世界上的人都跟我一样,我也不会觉得被人当成一个精神病是耻辱了,只不过我胆子比你小,我没有办法放下我所有的一切埋头去做。郑琳佯,我理解你,你生病了,所以我不会怪你,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还是恨我吧。”她忽而又笑了,慢慢从地上撑着站起来:“至少,还能消消对这个世界的怨气。人总要有什么情感是能支撑着自己活着的,哪怕是恨呢?” 这样看起来才是真正的正常了,我也松了口气,顺嘴怼一句:“倒也不必,我有爱,不需要恨。” “谁的爱?是你爸爸,还是未婚夫?”郑琳佯笑着摇了摇头,还像从前那般抚了抚自己混乱的发丝,拆下来重整了一番又拍了拍衣服:“这些东西又该换了,好在你留下来的这些人还算有用,治病就那样,但伺候人还是得力的,没觉着我是个没用的老婆子就暗地里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啊,就你现在这姿态,人家都生怕哪天被你一个不高兴就砍死吧?你又不用负法律责任。”我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坐回位子上去吃饭,实话说我感觉有点儿亏了,就这小院做饭师傅的手艺比我自己小厨房都好,凭啥疯了虐待我的人还能有这待遇? 得找个机会给她换走! 郑琳佯简单收拾了下就自顾自的端了碗筷吃饭,我暗暗瞧了她一眼,有时候也有点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和老傅生的,老傅年轻时候品貌非凡,除他之外,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郑琳佯只是简单收拾一下就是倾国倾城之姿,怎么这两个好看的生下我就成了这样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说,相由心生?郑琳佯天天发疯或是和老傅感情不和导致心情不好,生下我就是丑的?那可真是太离谱了。 “看什么呢,不吃饭。” 郑琳佯吃着忽然瞥我一眼,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坐直了抹了抹嘴唇,忽然一双手便往我脸上放,我赶忙躲开。 “你干嘛?”我双手护住自己,从前不在乎她的打闹是因为我本也就没有什么求生的心思,就算她不打我我也想办法自残自杀的,但现在我可什么病都好了!我怕疼啊! 郑琳佯“啧”了一声,但转了转眼珠好像也觉得不大合理,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医生说了我好歹还有几年的活头,按照你这心软的劲儿好好相处也是不远的事儿。” 我一口水差点呛死,当即反 第205章 闲话(下) 接上回,我拿默读生病的事情当幌子叫郑琳佯换了话题,可突然我又想到一件事——她好像看默读更不顺眼。 果然,话音刚落郑琳佯一张脸就拉的老长,还铁青铁青的,骄傲自己看清我心理的同时也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是要掐我一把的样子,我赶忙躲开。 郑琳佯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你个死丫头,我告诉你的话你从来不听!真不晓得林家的人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林默写死了之后把你的脑子也带走了?要说林默写那孩子不知情、年纪又小,看在他照顾你的情分上我没什么好说的,可那个林舒媛你是怎么想的?如今真相大白了,你欠他们林家什么呀?我和你爸在外累死累活的替她养了一个儿子还差点儿把闺女也送出去不说,还要替她把剩下两个孩子也养了呗?” “你以前不是和林阿姨挺好的么,怎么现在一听见她就炸毛。”我耸了耸肩,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就放下筷子,手机信息铃声也恰好响起,打开一看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是默读发了消息给我:放心,我很好,你要是有事的话就不用过来了,这是今天的药量,我是当着梁总的面吃的哦。 我微微笑笑,回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给他。 郑琳佯两手拍了拍桌子吸引我的注意,只见她瞥了眼手机更气愤了:“她的孩子碍了我的孩子的路,我还能跟她好吗?” “我和默读才刚认识,怎么就碍我的路了,再说了,人家现在自力更生,一个月工资也不少,还是我的老师,你少在那里疑神疑鬼的,从前的事我心里都有数,你就别瞎掺和了。”我一面说着一面回复默读的消息,听着郑琳佯的话还莫名的想笑。 郑琳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放弃,毕竟她现在这模样也没法多管什么,看这病情恐怕都很少能出了这扇门,想管都管不着。 “对了时时,你什么时候把女婿带回来给我看看?”郑琳佯一面烦躁的夹了几筷子菜一面又有期盼。 “再说吧,最近没空,小婶流产了,小叔在家里有点儿僵,我实在没心思想这些事情。”我随口敷衍过去,有这些原因,但更多的我还在为了纪槟的事情头疼,再让高辛辞掺和进来好似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谁知竟又激起了郑琳佯的愤怒与八卦的熊熊之火,两手摔了筷子一叉腰:“你管他们干什么,我跟你说,别理那个周夏,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顶多在傅鸣延面前装个好东西!” “我知道,但我再讨厌她,没有想过害死她的孩子。这件事是个意外,但到底还是跟我有关系,我虽然不至于感到抱歉,但也不能说毫不理会吧。”我说着这件事又有些落寞。 我并不可怜周夏,跑来构陷到我身上,我没跟她计较已是最大的宽容,但我心疼我小叔。 短短几天他都不知道被摧残成了什么样子,瘦了许多,还要装作一副没良心的样子找理由来“报复”我们,还要在自己幼小的孩子们面前装样子,不让他们知道家里的烦扰。 “你小叔还差点淹死你呢!我跟你说,适当时候收起你那好心,他们没你可怜!就说那个陆澄吧,他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有什么好可怜的?你就一个爸爸,那什么妈妈一个疯子一个差点儿把你养死的,他哪有你可怜啊?同理你小叔也是一样的,三太太还在世,再不济还有你爸这个是非不分宠弟狂魔在这儿惯着,轮得着你这个小辈心软吗?我的傻闺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妈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不在了那妈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我活不了几年了,至少在这几年里我得看着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吧?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一瞬间都气笑了,当即坐直了问她:“是吗?我怎么记着人家装好歹也装的出来,你是直接毫不犹豫的打我,几次差点亲手送我上路啊?” 郑琳佯没话说了,沉寂了好一会儿。 不过闷气归闷气,我想一阵儿也就明白了,我何必跟她计较这些是非?我分明是来套话和顺便盯梢纪槟的,趁着她现在还清醒、且愿意跟我说的时候,我应该是能听多少听多少的,哪怕于她于我而言只是闲话家常呢? 想通了,于是我咳了咳又开口:“其实我之前感觉小婶还挺不错的,也就是我撞破了她的好事才开始无理取闹的。” “嗐,就你傻!你爸爸他们是不想让你沾染家里太多的脏事儿,实际上呢?周夏阴险狡诈含血喷人的本事那是你想到想不到的。虽说柳宗兰那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想想,柳宗兰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好歹也是个被傅家三太太收养的义女,身份贵重、前途一片光明,平白找上周夏干什么?俩人都不在一个学院、根本没有交集,最关键的是,她一个义女,连着四年还斗不过一个手无寸铁没有身份背景的穷丫头,你觉着这可能啊?”听见我给了台阶,郑琳佯很快接下去。 本来没抱太大希望,但郑琳佯说起这个却还真让我心里一惊。 对啊,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如果小婶从前真的心善,难道就能一次动手稳准狠的弄死在傅家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柳宗兰?还有,她哪里来的可以为她卖命的亲信、以至于她动手的时候连小叔都没有察觉? “装傻才是最能混淆视听的办法,你呀你,就是太天真了,才能在家里被她欺负成这个样子。”郑琳佯起身在餐桌前转了两圈,目光隐隐透着担忧暗暗的瞧了我两眼,停下时咬了咬牙:“时时,妈不是教唆你自残昂,但是在傅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你要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得有你自己的办法,能力什么的我是不指望你了,你从前不在家里过,姓林的王八蛋没怎么让你上过学,婚事我们也尽力给你安排上最好的了,你只要再熬过这几年就好了,要我说,一个人想往上爬,最重要的还是对 第206章 诡药 接上回,郑琳佯提起二婶和二叔的事情。 别人倒还好,要说小叔小婶那一家子害我总归有个理由,家里两位太太也是为自己的儿孙考虑,只可怜我自己的奶奶早逝无法替我筹谋罢了,威廉更是情理之中,但二叔我实在是想不通。 若说他害我,那我也不必防着什么了,安安心心的坐在家里等死罢了。 我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郑琳佯,只见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前些天,是不是跟着哥哥回璜阳去祭奠你二婶了?” “是啊。” “上山了吗?是在山下等着哥哥,还是你也跟上去一起祭奠了?” “我们俩一起上去的,哥哥还哭了好一阵儿呢。”我一字一顿呆板的回复。 郑琳佯好似更悲伤了,好久没见她这样为谁伤心过,一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愁眉苦脸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妈跟你说认真的,以后,你跟你哥哥再去祭奠你二婶的时候,你就把她当亲娘敬着。” “为什么?” “你知道你二叔这些年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还想把你从族谱上过走吗?他每一次都不是在跟你爸爸开玩笑,次次认真,你可能没见过几次,但是,实际上每次开族谱的时候他都会说,为着这样的事每回你爸爸回家都要跟我唠叨好一阵儿、气个半死,但我们都没有办法跟他计较。因为背后究其原因,是你二婶喜欢你,她是个很好的人,可怜好好一个大姑娘嫁进来没多久就走了,咱们傅家、谁都对不起她,临走前她说这辈子就差个闺女,要是活着就好了,疼你也像是有了闺女的。” 郑琳佯说着说着眼角竟还多了泪痕。 我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我给了二叔?” 郑琳佯顿时破功,嫌弃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一巴掌拍的桌子震天响:“你娘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出你来!你让我给了别人?死丫头我别是抱错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呀!” “嗯,应该是吧,反正我前两年回家的时候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不是林阿姨瞎抱回来的没错。”我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提起林阿姨郑琳佯才没话说了,毕竟她是没舍得把我送给二叔,但却放在林阿姨那里不管不顾十几年,到如今我为什么还不肯管这位亲娘叫一声妈,除了她打我外自然还是这个原因占大头。 谁知她骄傲一世,此刻却真的为此事道歉了。 “怪我,怪我。我自己知道我和你爸没资格也没本事养闺女却还要孤注一掷的,妈当初要是在仔细一点,谨慎一点,给你生个亲哥哥弟弟你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或是直截了当的把你送给鸣堂,想来外头和傅鸣延那边也就都没话说了。” 我:目瞪口呆并举起手摸摸她是不是发烧烧坏脑袋了。 郑琳佯烦躁的把我的手拍下去:“干嘛,我脑袋没坏!” “那我还真是有点不相信哦,你脑子没坏,难道是我出现幻觉还是做梦啦?”我鄙夷的龇了龇牙。 慈禧太后这话说的我心肝都跟着颤抖了一下,浑身酸溜溜的,搞得我都差点忘了她这个外号。 慈禧呀!我能相信她的鬼话??? “怎么还不信了。”郑琳佯瘪了瘪嘴,“你要晓得我是你亲妈,就算之前对你不怎么样,我就你一个孩子了我死到临头还能害你不成?” “话说的那么好听,你没做管什么用?哥哥呢?弟弟呢?你和老傅结婚也挺久了吧,一直想要儿子怎么没生一个?生我也生的那么晚。”我倒了杯茶,从包里拿出随身的药来吃了。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忙叫外面的人把郑琳佯的药也送过来,生怕刚才药量不够,没等我走她就又发疯。 郑琳佯直等着外面脚步声远了才叹了口气,手杵在桌子上撑住脸颊:“前些年的时候不想生,想着老娘我也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凭什么给这个大了我这么多岁的糟老头子生孩子?难道嫁进豪门就应该学着你小婶那样一个接一个的下崽儿吗?要那样的不如娶头猪好了,能一窝一窝的生,好在你爸爸还尊重我的意见,每次都带着才一起睡觉,再后来倒是想生了,可我们两个的生意都忙活起来了,见一面多难啊,生你一个都是我们俩连着喝了半年的药调理身体、又各自挤出一个月时间跑到国外把手机全关机才一举怀上的,你以为孩子想有就有啊?再后来就伤了身体,我怀不上了。” 我听着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抓着茶杯的手都颤颤巍巍:“其实……不用跟我说的那么具体,你就直接说没时间不就好了。” 郑琳佯嫌弃的瞥我一眼:“这就具体了?也罢,你还小,不懂也好,要是懂了我才该去找高家那臭小子算账呢。” 这个话题属实是让人别扭的很,我暗暗窃喜没在郑琳佯面前说漏嘴什么,否则我怕她是真的会上高家闹事去,脑子转了个弯儿赶忙转移注意。 “二婶走的那么早,她见过我吗?”我端杯茶给郑琳佯。 “见过,那会儿你刚一个多月,临走前儿见的,你爸说孩子冲喜,让你二婶看看你,我回家急急忙忙去抱你的时候你一直哭,到你二婶眼跟前儿的时候停下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你居然会笑,你二婶就那么拉着你的手,跟她一根指头一般大,她说,看你一眼都疼的慌,没能活着疼你,上了天上她也看着你呢,让你二叔照看好儿子,还有你这个刚出生的闺女。” “哦。”我漫不经心的回复。 本来挺惊讶的事情现在也压下去了,我还当是多么深刻的一句话,结果也就这样。 如果说,二叔因为二婶的话想从老傅手里要过我我是相信的,毕竟一方面为了妻子的临终遗愿,一方面肯定也有老傅和郑琳佯生了我却没有照顾的缘故,那样还不如把孩子给了他,至少能丰衣足食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像他之前对我不冷不热的状态,但最近二叔对我实在好的有点过了,我想怎么也有我开始不吵 第207章 自认身份 接上回,我从郑琳佯的小院出来,满头大汗的疾步走了一阵儿,一路祷告,谁知还是倒霉体质发作,都到门口了还是迎面撞上了纪槟。 纪槟微微躬了躬身,我也点点头回礼。 “小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我叫车来吧。”纪槟面无表情道。 “不用了,有人在外面等着。”我将手背后道。 谁知此话一出纪槟不仅没有走开,甚至还挑了挑眉:“哦?是么,我怎么看着外面梁先生几个都开着车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呢。” “啊?”我惊了一惊,但当着纪槟的面儿我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怪异。 毕竟在现在的情形来说,梁河是我的人,“解尘”也是。 “小姐要是信不过别人,不如我送小姐回去吧,小姐是要回家吗?”纪槟保持着基本的风度和礼貌,但我怎么看他都是蒙着一层迷雾在的。 老傅和郑琳佯肯定是隐瞒了我什么,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做了策划,因为我虽然几次见纪槟的时候都是老傅在侧,好像只是他瞒着我什么,但梁森也有一次无意间撞破了,那可是郑琳佯瞒住了他,不关老傅的事,而且,也不可能是清云哥欺骗我什么,这整个家里只有我很少见到纪槟,我随便再问谁一句都有可能被拆穿。 我如果并非重生,老傅和郑琳佯布下的这个局一定可以隐瞒一辈子,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我重生回来,虽然没有见过纪槟现在这个样貌,但我能辨认他的性格。 容貌是可以改变的,我在后面见到纪槟的那副小白脸样子应该就是他整容之后的样子,但我真的想不通他到底要做什么。 “对,我回家,劳烦解叔叔了。”我装作无事的点点头,想着就算真的有人想害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随后纪槟便离开,没一会儿开了一辆车回来,又周到的下车替我开车门。 车行一半,眼看着纪槟没什么动静我才给梁河发消息:“你怎么走了?跑哪去了?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想办法再回一趟小院,去给我找个身手好的人,我叫梁森把小院监控分布发过去,你叫那人想办法避开监控去药房把郑琳佯的药渣偷拿一点回来。” 梁河很快回复,我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出消息界面,迎面冲击而来的就是吓到手指颤抖的一句话:“啊?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没走啊,还在小院呢,解管家说你和郑夫人说话正兴起就让我们到后院边吃点东西边等啊。” “谁说的?!” “解管家啊。他不也是咱们的人嘛,我哥查清了底细才收进来的,我想着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派了人看着你的,我就没再守着,姐,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攥紧了拳头,目光一点一点挪到后视镜,却正好撞上一双冷厉的双眼,我惊了一惊下意识的离开,心口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来,不自觉的抓紧了安全带,可也就是一瞬我才发觉,纪槟早不知道把车开到了哪里,这根本不是我回家的路,这都快走到郊区了! 我知道我已经被发现了,果然演技是需要磨练的,不然自己觉得再像在人家眼里都是漏洞百出,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发消息给梁河: “别管药渣了,现在带着人立刻离开小院回公司找梁森,我给你发定位,你叫梁森带人来找我。” 消息刚刚发出,纪槟一脚刹车踩下去,安全带勒着小腹猛地一痛,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可惜还没有喘息的功夫纪槟已经打开了身侧的车门,冷冷的说了一句:“下车。” 我只能听从,把手机藏在背后下去,而纪槟先是把后座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随后又自顾自的拿过我的包打开翻了一番,自始至终我都只能安安静静的在旁看着,不敢反驳一句。 纪槟是老傅的人,如果他想做什么、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老傅的命令,而我身后说是保护我的那些人也都是老傅安排的,上上下下都是一条心,所以我就算喊也没用,这片地方也不会再有别人来了,本就荒凉不说,公路也还没有完工,我走过这条路,这是高家承包修建的,高辛辞带我来看过,我知道最多再有两三公里前面就不许通过了,只能绕小路,所以一般情况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我倒霉体质又发作,破地方没信号,我的定位一直在转圈圈,始终发不到梁河那边。 我闭紧了双眼几乎认命似的,听着声音纪槟很快翻完了我的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回过头来看我,用着比较沙哑的嗓音说:“麻烦小姐翻找一下自己的外套和所有的衣服口袋,还有所有离开过视线的东西都要搜。” “啊?”我先是愣了愣,一看纪槟扬了扬眉又赶紧照做,把外套脱下来送到他手里、再把所有口袋翻出来。 本以为会是空荡荡的一片,今早出门急,哪能想起来装什么东西,但忽然一个黑乎乎的小玩意却“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下,叮呤咣啷的落到纪槟脚边,我更傻了。 纪槟捡起来仔细瞧了瞧,顿时眉头紧皱,将其举到我眼前问:“小姐,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是我的……”我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纪槟叹了口气,从后备箱拿了个锤子出来,我刚要往后躲,谁知他却只是将那小东西往地下一扔砸碎了,甚至还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不慌不忙的拿了小扫帚和小簸箕把垃圾收拾进一个塑料袋里。 这……还挺环保? “这是窃听器,小院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人,小姐这是让人摆了一道,下次还是要小心。”纪槟一面把东西重新放回了后备箱一面说。 我算是整个儿呆住了,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简直是把我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纪槟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关上门后怔了好久,忽然又回过头来问我:“你看出我是谁来了吧?” 我:What??? 他渐渐走近,我想退都没有地方,身后是万丈深渊, 第208章 药丸 接上回,梁森把我送回家之后马上用自己的身份订了去津海的机票,同秦柯那里也通了口风,只说是夫妻两个要去蜜月旅行,实际上则是走了别的路线到了柯益的海外公司。 躺在卧室床上的时候已经很疲惫了,虽说也没走过几步路,但心里面的事情太重,我实在松不下来,口袋里放着的那张照片我也还要找机会在老傅发现之前放回去。 对,老傅。 想起这件事就不由得难过加上愧疚,我怎样也不该怀疑自己的父亲,这世上许多人许多事,种种说法加起来也没有他害我的道理,只叹我刚刚明白这个道理,连个缓冲、想如何道歉的时间都不肯给我,门外已然响起他的呼唤。 “时时?你回来了吗?” 我莫名打了个激灵,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怀疑都解除了也没必要再这样,于是翻身下床去开门。 “先生,我刚见到小姐已经回来了,不过脸色不大好,应该是今天日头太盛,让晒着了。”刚到门口便听到保姆阿姨在门口回话。 “哦——行,你忙去吧。” “是。” 两句对话过后我刚好打开门,老傅也恰巧回头。 “爸,怎么了?”我问。 老傅先是稍稍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但与想象中的不同:“爸是想说快到饭点儿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吩咐后厨去做。” “就这些?”我疑惑的歪了歪头,可老傅神色怪异却没有再说。 我先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到了西院,随口说了几个最先浮现的菜名,而后想着回房间也没什么事,便留在餐厅等待,没一会儿老傅也过来了,可依旧只是坐在正中的主座上一句话都不说,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好像在忙工作的样子,余光中我却看见他时不时的瞧一眼我,偶尔也瞥一眼门口。 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我还是没忍住:“爸,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老傅被我一点也慌了些,目光移向别处,想了一阵儿又问:“对了时时,我听说默读病了,这些天一直在医院?” “是,工作上不大顺利,所以被人欺负,身上划了道口子,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叫了锐意的人看着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伤他的人我也叫天眼去查了,顺带收拾干净。” 保姆阿姨拿了茶具来,我按着习惯倒了茶给老傅。 老傅接过之后却还是不安,浅浅抿了一口又问:“这些天不见你去找辛辞了,他待你还好吗?不是吵架了吧?” 我扬了扬眉十分不解:“我们才分开不到两天啊?也没有吵架,拌嘴都没有,刚刚才打了电话,他……听起来挺正常的啊?难道他找您告我什么状啦?” “那倒没有,就是觉着你们之前几分钟不见都要黏上似的,这几天他没来找你总觉得咱家的围墙上少点儿什么,扫把放手里都不知道怎么用了。”老傅说笑似的念叨了句,但在我看来,这个表情不大像想笑。 我还是顺着老傅的话说下去:“您不是不愿意我和高辛辞走的太近嘛,他不来了反而不高兴啦?” “在一起可以,但咱家又不是没有正门,堂堂一个高家的少爷干嘛要翻墙啊,让人看见说出去不好听而已,你还惯着他。” “外面人想看就看喽,我就说那叫强健体魄,正是好动的年纪,要是连我家的墙都翻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娶我?我可不要身体不好的。”说着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威廉和孙阊平那边不断找事,尚叔叔到底是他生父,确实能帮点小忙送出点消息没错,但威廉好似并不相信尚叔叔,所以很重要的机密他根本见不到,辛辞就有心无力,顾得上公司、顾不上我喽。” “年轻人嘛,有点事业心是好的,你也多理解理解他,要是实在无聊,就去找露露来家里玩。”老傅喝了口茶又顿了顿:“最近一段时间我看学业还不算太过紧张,我想着澄澄的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也可以空出一段时间来去公司看看了,等他做出点成绩,也可以多一个人来照顾着外面的生意,说不准还能帮辛辞减轻一点压力,就有更多的时间多陪陪你是吗?” 我琢磨一番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我记着上一世澄澄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接手家里一些生意的,加上我刚给了他那么多产业,他总要先学会打理,总不能一味的交给沈岐林,便点了点头:“是应该了,恰好,他身边的沈岐林也刚刚加入傅家,不大熟悉家里规矩,趁此机会也能一起见识,以后合作才能更融洽。” “说起沈岐林我也正好想到梁森,今天下午递了消息过来,说是跟秦柯一块出去旅行去了,大概需要半个多月?”老傅又问。 “是啊。”我答。 老傅很显然的皱了皱眉,但很快神色又显得很为难,许久之后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时时,梁家兄弟二人确实是值得相信的,也对你很好,但是梁河太小,梁森呢,又比你大了太多岁数了,他正是结婚过日子的时候,现在是蜜月,过不了多久相信就是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如今你名下虽说掌事的位置已经填满了,但一个秦柯顾着津海老宅,一个梁森是秦柯的丈夫,肯定万事先顺着她那边来,你身边反倒没人了,爸实在不放心,不然还是给你再加一个?” “可是爸,按说我的辈分和身份原本都只能有一个掌事在身边的,多了一个柯柯都已经是二叔从哥哥那里给我划出来的名额了,再多的话,违反家规,家中耆老肯定会有人反对的,咱们家作为长房,我又是您的长女,总不能带头作乱吧,不然以后谁还听信家规呢?我总也不能把梁森或是柯柯从掌事的位置上踢下去。” “可是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还跑出去,这种时候你身边怎么能没人呢。”老傅格外担忧,但还极力压制着声音,好像我们在说悄悄话一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只要是人,就 第209章 无依 接上回,高辛辞这个“莽夫”,加上我家这新来的没眼力见儿的管家,两个人唱的这一出戏险些没让我尬死当场。 我就说嘛!当初就不应该听陆茵茵瞎提的那什么建议,自打高寒熵来提亲之后她就魂不守舍的,过了几天就说什么一个管家管着里外大小事务、一被收买很有可能将所有人的行动都暴露在外人眼中,不如分成两个,于是在她神神叨叨精神不正常的“建议”下,老傅不得已采纳了她内外各分两个管家的方法。 外管家负责客人到来的准备和接待,做这个除了要做背调之外还是需要点能力要求的,而内管家只要负责监管保姆阿姨和保安按时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就好了,所以在陆茵茵的强烈要求下,老傅从外头找了个大字不识的大叔回来,老实且憨厚,可爱是挺可爱的,但就像今天这种情况,有什么话他都会毫不顾忌的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 夭寿嘞! 不过在尴尬的跟高辛辞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于是找理由支开了管家溜到院里的卫生间偷偷打了个电话:“喂?河河,你赶明儿找个时间去趟郑琳佯的小院,我今儿吃了她那儿一颗安心凝神的药丸,是个墨绿色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但我记不清是什么药了,你就问问那儿的医生估摸下,然后把药方给我抄回来。” “姐,你不舒服吗?”梁河担忧道。 “啊、也没有,就是最近有点儿烦,事儿太多了,吃了药我好安心睡觉。哦对了,你哥要出趟远门,这半个月没人管你上下学,你就说是我吩咐,去我那个小院调个司机走。” “哦好,那我明天开了药回来,姐姐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我一阵长叹。 晚安个鬼哦,你姐夫今晚上要是能让姐姐睡觉都是烧了高香了,可刚要认命出门去又想起来一件事,虽说我并不喜欢郑琳佯,也想报复她这些年来家暴我的事情,但也真是血缘筋脉联络着,如果她真的吃了变味的药疯的更厉害,甚至哪天一命呜呼,她是我生母,我肯定脱不了干系,连累家里就更麻烦了。 我给侯向阳发了消息约着明天见一面,而后手机界面还没退出去,积极向上的小侯就回了消息说没问题,后面还跟了一个紫色玫瑰花的表情包。 看来是老侯把为儿追妻的故事讲给他听了,可惜了,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傅惜时,除了利益往来和友情之外我也只能辜负他的其他好意了。 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简单补了个妆出门。 高辛辞并不在车上,只有左峤和朱文青代替他过来接我,一路把我带到舰行,可俩人只把我放到办公室,说了句“请夫人稍作等待”之后就没声儿了,我莫名有一种感觉:这是苏培盛给我送养心殿等待侍寝了?我怎么还得等他啊!还不是在家里等,还搞办公室恋情这一套。 闲的无聊,暗暗抱怨了一会儿之后,我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深蓝色的色调与落地窗外清冷的月光相得益彰,就如他每次说起工作的时候,累了就会站在窗前待一会儿,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只看风景,凝视着月光,心绪就会慢慢静下来,最后再向下看,透过窗户,这里是临江市最中心的地方。 临江河上所有耀眼的船只都是高家的产业,而陆地上,亮着的也有灯光一半都姓高,他跟我说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三十岁之前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成为囊中之物,每次想到都很有动力,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在我二十九岁生日那年,他带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在众人的见证下,他将落地窗分成左右两边,左边看过去的所有产业归他自己,而右边的一切都公证属于我,而这也仅仅只是他送给我诸多礼物中的一部分,临江的舰行只是高家诸多分公司中较为出色的一个,在颖京的总公司,那里才是高家真正登临皇位的地方。 他说,他会亲手争夺到所有的一切,然后分一半给我,我们两个一起登上权力的顶峰。 想来那时候还是很幸福很感动的,可惜了,我偏是个短命鬼,没有陪他一起活到三十岁。 不愿多想这些丧气事儿,我把目光移向别处,从书架上拿了本最顺眼的书装装样子,我挑了个最松软的沙发坐下,而后拿出手机给梁森打了个视频,接通看到他大概是刚洗完澡的样子,还穿着浴袍,头发湿哒哒的。 “这么晚了还查岗啊?”梁森看起来莫名幽怨的说了句。 我耸了耸肩:“没有啊,纯粹闲得无聊。高辛辞说想我,结果叫人把我接到舰行来了,他自己却没影儿,我都在这儿待半天了,没事儿干,就想看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到的津海,陪着柯柯收拾了点行李顺便跟两位太太打了招呼,火急火燎的就出门了,半个小时以前我才刚刚上船,东西还没放下呢你就查岗,小心我去劳动局举报你哦!”梁森五官皱的夸张。 而我两眼一眯,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怎么着,你是泡鸳鸯浴呢,我打电话时机不好坏你好事儿了?” “臭丫头胡说八道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小屁孩一个就算你订婚了也不能这么快就装这些有颜色的东西……”梁森情绪激动一顿输出,可也就是这样的举动才能显示出心虚。 我对着屏幕一直盯,梁森拧着眉咬着牙,时不时的瞥我一眼,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倒好了。”梁森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脸色又变成懊恼,趴在桌上百思不得其解,“诶,小屁孩,我确实是没怎么谈恋爱就结婚了没什么经验昂,有点搞不懂柯柯的心思,她为什么开口就说要定两间房?我们不是结婚了嘛!为什么还要分居啊?!刚结婚就分居,她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可是下午还好好的,我没看出来她有什么情绪啊?我是上船的时候有哪里做错了吗?” 梁森沉 论责:族中 清晨的雾是最为迷人的,不过,不是指别具一格的景色也不是镌骨铭心的感受,就是字面意思:迷人。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加上办公室在顶楼就更什么都看不清了,傅鸣延已经数不清用着工作的借口躲了几天了,原先还能看着窗外发发呆,比起家里的事来已是十分心旷神怡,如今却只能看着裴圳日复一日的擦拭他那宝贝匕首。 很普通的材质,很普通的样式,一连看了二十多年了,自打他认识裴圳起就一直带在身边,傅鸣延却始终瞧不出来那把刀到底是哪里不同,能让裴圳这么“冷血”的人爱不释手。 说实话,感觉还不如他前些年送给宝贝侄女的那一把镶满了宝石的,美其名曰美女用的刀也必须是漂亮的。 “看什么?”裴圳分明没有看他却还是注意到了目光。 傅鸣延稍稍颤动了一下,为着自己前两天阴阳裴圳的事情心虚,但仔细想想自己才是老板诶!加上裴圳多少比他大两个月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些小事,于是傅鸣延咳了咳坐直了:“你天天擦这把刀,它不会生锈吗?” 裴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没话找话是吧?你天天闯祸你哥怎么还没打死你呢?” 果然还是被怼了,傅鸣延往后缩了缩,忽然觉着远处的天更黯淡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他轻轻叹了句。 裴圳再次把目光放回匕首上,但擦拭也渐渐没法用心:“嗯,这都入秋了,加上下雨,估计会冷几天吧。” “那你记得提醒时时一声这几天多穿衣服哦,我怕她忘了。” “早就说过了,还差人给她送到学校了,不过我觉得这些小事上你也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楚,疏忱和清云现下都在学校了,有人管着她呢。” “能弥补,自然尽量弥补。” 又是叹气,裴圳听着又痛恨又无奈,可短暂停顿之后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鸣延,事情到了眼前,该选择的还是要选择的。” “你想让我选什么?”傅鸣延听到这里甚至很开心的笑了笑,歪了歪头。 但于裴圳来说,皮笑肉不笑真的是很明显的,而且好丑。 “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希望你有。”裴圳说着,不敢再看傅鸣延的眼睛,他回过头去倒了杯酒。 “可是,两个都是我的家呀。” 办公桌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傅鸣延和自己两个哥哥的合照,另一张是自己和妻子和孩子们的照片。 从前放在这里是欢愉、幸福,如今看着却和笑话一样。 “你什么时候有两个家了,不一直都是一个嘛。”裴圳摇了摇杯中的红酒:“一家人,不分彼此,为什么要拆散?鸣延,这么多人都认为你只有一个家,难道要为了一个人的私心变得支离破碎么,不止如此,哪怕你把这些情分都撇到一边去,你真的选择了把一个家分裂成两半,你觉得我们势单力薄的、威廉冲我们下手的时候我们真的能反抗吗?到时候可真就连小家都没有了。” 傅鸣延沉默了一阵儿,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但是,已经十年了,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即使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永远都不会倾斜,但总还是奢求拖拖时间的。 “你不忍心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下手。”裴圳说这话时却将匕首收回鞘中,可惜伶仃的安慰并不能起到丝毫作用。 “再说吧,老大如今还没有施压,夏夏以后或许真的就改了呢,傅家规矩,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说呢?”傅鸣延苦笑笑。 裴圳手上顿了顿。 如今真不知是不是到了指着他脑袋说恋爱脑的时候了,傅鸣延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事到如今,自己也是到了没有再三的时候了,裴圳掐着指头数了数:一次自作主张去追杀纪槟,一次陪着傅惜时去算计了周夏。 心无旁骛的守了二十多年的人,裴圳渐渐心酸,真的开始觉得不值了,但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该知道的,被两个哥哥娇养长大的小孩子脾气、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或许自己也是时候像梁森那样,放下老板,自由自在的跑出去谈个没心没肺的恋爱了。 裴圳这样想。 甚至于后来傅鸣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因为他跑去翻这些年来傅家上下为“孝敬”他送来的相亲册子了。 傅鸣延一路赶回家,小雨雾蒙蒙的,连带着整个人的心绪也跟着飘到天边去,直到在保安的提示下他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慢慢又走到中院,停在一个亭子外面,隔着开敞的玻璃大门听着里头比起曾经沧桑了不知多少的童谣: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 轻轻撩开纱帘望进去,脸颊圆嘟嘟的小女孩蹲在地下,为难着沙发上半大的老头子手忙脚乱给她的扎了两个小揪揪出来,本来头发也没有很长,扎起辫子就显得更笨重了,所以即使是自己的“作品”,老头子还是抹了把汗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小姑娘还不满意,哼哼唧唧的爬上沙发了:“大伯,我不要听这个,我要听羊咩咩~” “大伯不会唱羊咩咩啊,小欣欣换一个好不好?现在还这么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不然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欣欣是不是就会困的掉进碗里面去啊?”老头子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哄了又哄,更加怨怼自己当初头昏,分明有两个孩子,小时候却没有一个带在自己身边养,这个年纪了反倒不会带孩子。 傅鸣延鼻尖一瞬酸痛,泪水氤氲,眼中看到的世界也模糊了。 老头子是自己的大哥,小姑娘是自己的女儿,而自己趴在这里却像是卑微阴暗的老鼠在窥探人家的幸福。 确实,因为他的幸福原本也就是哥哥那里盗取来的,生命是,孩子也是。 如果当初哥哥没有救他,不会有如今三房暗自争斗的场面。 如果当初哥哥没有把自己的孩子送走,过不了多久也是他的 论责:非愿 直到八点多钟的时候,迷雾终于散去,郑琳佯也到了和韵公司的后门。 后门正抵着一座矮山峰,树木丛生,蛇虫鼠蚁居多,因而人迹罕至,也不知究竟是故意这样安排,还是威廉忽然来了临江,对于百家联盟无力争执,所以只能买到这样的地皮。 两个传言,郑琳佯还是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居大。 抬起头看看,即将阴雨连绵的天光她也受不住,数不清疯了多少个年月了,每天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吸血鬼,如今真是见光死了。 可惜给她缓和的时间并不多,门口的保安看她一眼就警戒,过了这么多年梁韵还是这样,当年被吓怕了,如今就最重视安保,十几个人团团围上来。 郑琳佯站直了身子,最后为自己撑了一把华琼董事和傅家夫人的名号。 “郑夫人?”保安几个不敢相信,还特意试探一句。 郑琳佯微微笑笑,点了点头作回礼姿态,而后便都是傲气的:“梁韵在里头吧,去跟她说,她大嫂来了,叫她出来迎接。” “郑夫人,我们夫人不见傅家人。”领头的保安拿稳了手中的电棍,神情紧张。 不管怎样,郑琳佯当初的名号也是以武力狂野胜出的,哪怕没病她也是个疯女人,如今生了病,那保护她的界限便又多一层,法律是不会为了她杀人而制裁她的。 郑琳佯扬了扬嘴角,按照从前的习惯从口袋里掏了颗棒棒糖塞进嘴里,甜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 “等这颗糖吃完的时候我就下来,胳膊腿儿还没老吧?”郑琳佯轻声问。 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纪槟轻蔑的笑笑:“老了,但还不至于收拾不了这一群小崽子。” “那就好。”郑琳佯勾了勾唇角,随后再没有任何顾忌,径直向前方走去。 身后腥风血雨。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梁韵远远的站在五十层往上的办公室,看下来也不过是一群蝼蚁一般的黑点在争斗,不过就这样也差不多心里有数了——能以一敌十的蝼蚁在临江可真是屈指可数,能毫不顾忌就大打出手的更只有那一个了。 平心静气的坐在沙发上等待,刻意的摆着一副女王的姿态,可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只要有郑琳佯在,傅家的女人没有什么能出头比过她的,最可怕的是她从未压制过任何一个女人。 所以在郑琳佯进门前梁韵还是放下了,放下自不量力的尊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不出所料,郑琳佯今日打扮的可真是美丽、贵气。 “你真是有本事,即使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女儿还是那么爱你,瞧瞧这一身珠光宝气的。”梁韵平静的伸手请坐,收手前流利的煮茶倒进桌上的曜变天目盏中,“大嫂,我真羡慕你,可怜我和鸣棋这一生没有孩子,否则,也不想这样苦苦劳累的熬着,要有个一儿半女的,我俩早退休了,家业交给孩子,我俩就山高水远的玩去,我才不要回到临江这个要命的地方。” “有孩子就更难了,你瞧瞧我这样子,年纪大了,病也重了,没几年光阴的人了,不回家等死,还过来找你,也就是为了我女儿了,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郑琳佯幽幽的叹了口气。 梁韵端茶的手颤了颤,短暂之后还是将茶杯稳稳的放在对面的座位上。 “谁不是呢,做母亲的大多都是这样的。” “你不是。”郑琳佯忽然道。 梁韵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你什么意思?” “梁韵,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是那么狠心绝情的一个人,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你甚至没有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漫天大雪滴血成冰的深夜里,你竟就裹了一床被子将自己亲生的骨肉丢弃!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后不到一刻钟,两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连我这么一个恨你、恨威廉入骨的人都起了恻隐之心,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郑琳佯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不住的拍打着胸膛中碎裂的心脏。 梁韵则是彻底崩溃,尝试着吸了几口气依旧上不来,右手握了拳头拼命猛砸红木桌子,清晰的皮肉之痛才叫她回过神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可很快就成了有气无力,心如刀绞悲秋垂涕:“当年你在哪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这么多年了,快三十年了,她的孩子自打出生第一天就不要了,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隐瞒一生一世的。 “做了亏心事,总有鬼敲门的。梁韵,同为母亲你别怪我,我也不想拿你可怜的孩子作为交换的筹码,但这是你和威廉逼我的,我的女儿何其无辜!是,当初在傅家的时候,人人对你和威廉亏欠,对当时真正的二太太亏欠,我们没人能站出来为你们说些什么,但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所有的一切同我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她还那么小,我和鸣瀛也没有亲自带她长大,她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要遭受无妄之灾?” “你这样说……”梁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抬头,对于真相她胆小怯懦又带着希冀:“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郑琳佯却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双胞胎,一个骨枯黄土,一个成家立业,应该怎么表述呢? 为了自己的私心也只能说是活着了,郑琳佯咽了咽,点了点头。 “他们在哪?!”梁韵心中猛地抽动,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连空气都是腥甜的。 快三十年了,三十年她都不敢期盼会有孩子的消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还能得到三分希望。 可很快一盆冷水就泼上来了,郑琳佯摇了摇头:“梁韵,你的孩子现在过得很幸福,虽然无父无母,至少彼此依偎,还能有一丝安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幸福、安稳的,但在我看来,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有一天能像你的孩子那样,不求有多富贵,只求平安、健康,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有能力,有同甘共苦的朋友,有患难与共的妻儿,将来再 第210章 明天和意外(上) 接上回,我被高辛辞叫到公司,他自己没影儿,我就跟梁森闲聊了两句,谁知一个话题还没结束呢,忽然上一秒还侃侃而谈的梁森下一秒就屏息凝神,看着我身后的方向仰了仰头。 而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禁眯了眯眼,缓缓的向后转去…… 刚转了一半就听到“啵”的一声巨响,我赶忙捂着脸颊跳到一边,真是不得不说,高辛辞有时候真的很吓人诶!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而且还喜欢搞偷袭,我感觉我这不像是被亲了一口,而是被嘬了。 梁森十分嫌弃的龇牙咧嘴:“我滴个天现在的小屁孩都在搞什么鬼,我真是老了看不懂了,我尽量管住我的嘴不去告状,但你俩也收敛一点儿啊……” “你不许跟家里胡说!”我羞得脸色通红,但我毕竟不能穿过屏幕去捂住梁森的嘴。 于是在梁森挑衅般“邪恶”一笑过后,他抢先一步挂了电话,最后,只剩我对着黑乎乎的屏幕一齐等待身后饿狼的扑食…… 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高辛辞这人的精神真是亢奋,在上了一天班的情况下还没有一点儿困意,我这闲了一天的都要困死了,可硬生生的陪他折腾到了凌晨四点多钟才沉沉的睡下,我就不明白了,他这个年纪这个未婚夫的身份又不能做什么!他除了能弄我一脸口水…… 咳咳!不说了。 总之就是搞了一晚上的办公室恋情之后,我再醒来都已经是中午了,还是被人叫醒的,朱文青在外面快把门都敲坏了,在我开门的一瞬间毫无防备的摔进来,我也真是庆幸还好我躲得快。 “咚”的一声,我感觉这整栋楼都晃动了,紧随其后的是老朱痛苦的哀嚎。 “哎呦我嘞个亲爹亲娘啊……要了我的老命了~救命啊这个班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左峤在外面肺都快笑出来了,许久之后才想起来冲我微微躬了躬身:“夫人,我们是来请您吃中午饭的,不好意思出了点儿意外哈哈哈哈……” “所以你都知道出意外了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一把!”朱文青撑着地板爬起来,鼻尖红彤彤的一摊,面色死灰。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憋不住…… “我、我去屋里给你拿卫生纸,你流鼻血了……”我找了借口一股脑的跑回房间,直到关上里屋的门才敢放声大笑,但我万万没想到,我这倒霉体质这时候还能发作。 笑完了我才想起来,高家和我们傅家的构造不一样,他们不是处处都用隔音材料的,就比如说这个办公室,是外面书房里面卧室的设计,反正都是高辛辞的地盘,中间那堵墙又何必加隔音呢? 想到这里,我眦着的大牙瞬间就收回去了。 悄咪咪的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儿,只见倚在外门口的朱文青正瞧着我的方向,脸都气的有点儿歪了。 老朱瘪着嘴歪了歪头:“夫人,你的笑声未免有点儿太伤人了。” 很好,我的脚趾马上就要扣出三室一厅了。 好在左峤还能帮我打打圆场,即使这个由头在这时候看来十分的潦草,他摆了摆手:“走啦!再晚一会儿抢不到热乎饭了,那个……夫人,我们就先下去了哈,您有什么吩咐给我们打电话。” “诶等等,辛辞呢?”我才想起来视线范围之内少了个人,他好像很早的时候就出去了,不过那时候我太困也就没有管他,以为他在工作呢,可一出卧室门,很显然他是不在办公桌上的,我将办公室以及二楼都观望了一圈:“他出去谈生意了吗?” 朱文青耸了耸肩:“不是啊,他今天休息,刚拉着寒露和侯向阳去酒吧了,你们不是约好的嘛,你不知道?” 我极其懵比的挠了挠头:“哈勒?我确实约了侯向阳有点事要说,但这地点、人数好像都有点儿对不上……”可稍稍一琢磨我立马就明白高辛辞要搞什么飞机了,当即“嘶”的一声,手忙脚乱的回屋抓上外套就往外跑:“九敏!左峤你赶紧、找个人开车送我去酒吧再晚我就完蛋了!” 一路狂奔,我连妆都没化,顶着一张死人脸下楼差点没有吓坏公司里的小盆友,都有人拉住我问要不要叫救护车了,亏得是我跑得快,在车上才匆匆忙忙的简单遮了遮,最后涂上一个最显色的口红,做完这些,我也刚好到了柯玹的酒吧。 不得不说他们也是真会选地方,这是生怕我小叔抓不着我偷偷喝酒。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我板着一张脸到了高辛辞他们的卡座,但可惜了,我还是来晚了,侯向阳已经到了端着酒瓶高歌美好人生的时候了。 哦,现在这个阶段他可能还不太美好,听着嘴里嘟嘟囔囔说的这些话,好像还是骂他那个小四后妈还有一对绿茶弟妹的。 露露的样子看着也像是喝多了,虽然对比侯向阳来说还好一点,但也是迷迷糊糊的,手臂撑在桌面上抵着脸颊、带着些茫然的望向远处,只有高辛辞还亢奋异常,见我来了居然还邀功似的扑上来:“时时,你看我厉害吧?一个人喝倒两个,现在你要问侯向阳什么问题他肯定说的都是真话了,毕竟酒后吐真言嘛!” 我震惊的看过去,简直没一口气儿噎死。 “我让你把他放倒啦!我是因为看我妈的疯症一直没好转,想问问他一些专业上的问题看看怎么办,又不是要审他,你把他灌的烂醉如泥的我怎么问!” 高辛辞这才意识到了不对,目瞪口呆的放下搭在我身上的手,看看我又看看侯向阳:“那、那现在怎么办啊,泼他盆水叫醒行不行?” “你不要欺负人家向阳脾气好可不可以啊!”我气不打一处来,在高辛辞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可心急如焚很显然也是没什么用处的,我只得短暂思考随后定了定心,意志坚定的坐到卡座里去随手抓了个纸巾盒当做“惊堂木”往桌上猛地一拍。 “侯向阳!以下我问的问题你都要迅速回答,不得有误,你可晓得!” 高辛 第211章 明天和意外(中) 接上回,我得知我自己吃了好几年的药有问题。 至今我也才想清小叔说的那些话,如果他想害我,那么拙劣的办法一定不会用第二次。 这句话不只是用于他自己,还有这傅家的其他人,我自重生以来总是自恃聪明,觉得知道未来的发展走向就一定能查出事情背后的真相,可我却忘了古话说的:上有计策,下有对策,还有随机应变。我能靠着多出来的记忆解决一些事情,但背后之人能想出一个办法就不会想不出第二个。 我哪怕是把这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载,比起家里或是外面那些老狐狸还是年轻,可笑。 “惜时,你不知道这些药是谁开给你的是吗?”侯向阳忽然又问。 我点了点头,开药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意识到我生病了,这些药老傅是直接拿给我的,我一直当安眠药吃的。 “那这之间你有没有拿着这种药在医生面前出现过?中医,最好是中医。” “怎么了?” 侯向阳轻轻叹了口气,将纸包着的药沫拿的稍微近了些,差不多到桌子中间的位置,而后他抬起头:“你闻到了吗?” “当然能,这个味道很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侯向阳是什么意思,但刚想喝口酒冷静一下就瞬间惊醒了。 按照我们几个人喝酒的习惯,虽说酒量都不算小,但也只有在谈生意或酒会的时候会顾忌所谓的身份而选择度数较大的红酒,平时就不会选择太过于浓烈的,尤其是侯向阳,不喜欢喝醉的感觉但又想喝酒就只会喝度数较低的水果酒,这两种酒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不懂酒的人闻起来不会觉得有太大差别,但常常饮酒的人可以分得很清。 同理,我不懂药理,所以分辨不出我的药有什么问题,但每天围着药物走的中医呢? 我赶忙回想,但时间太过久远,我的记忆并没有那么清晰,而且我是心病,吃药的时间大多都在家里,我甚至好长一段时间连学都没上,若非要说我拿着这种药出现在哪个医生面前的话,我印象里是只有两个人的,且后者是至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我哥哥还在世的时候,我偶尔在医院里被人碰见过,就是当时给我哥哥看病的护士,好像叫什么……什么康……” “康蕊!”侯向阳脱口而出。 “对,就是康蕊!” 大概是因为药物的缘故,我那几年的记忆一直不是很清晰,甚至上一秒还说出口的事情下一秒就会忘记,除了跟写哥有关系的事情我根本不会特意写到本子上,但也不至于到了别人提醒还想不起来的程度,可我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康蕊只是个护士,而且我也只是在她面前吃药,并没有专门给她看。” 侯向阳再次把药收了回去,想了一阵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我们现在没有方向,只能靠着这些蛛丝马迹一点一点查找,如果是看出你的药有问题还没有反应的就有必要查一遍,康蕊还是有很大嫌疑的,因为我记得她在写哥去世之后没多久就离职了,说是老家亲戚希望她回去工作,我回头找人去看看她什么情况。” “好。”我捏着心口久久不能缓和,趁着这个空档我也好好回忆了一番上一世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停了这种药的。 应该是我差不多快高考的那段时间,我因为老傅不同意我跟高辛辞退婚、和默读在一起的事情整日都很郁闷,就开始服用以前吃过的抗抑郁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药物的作用越来越小,每天实在难过的要命,再次萌生了自杀的念头,然后就割了两回腕,事情闹得太大就把二叔和小叔都给招回来了,也是二叔找了个医生回来给我看病,之后二叔就告诉我不要再吃那种药丸了,说是觉得没什么作用,之后给我换了新的药。 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才发觉二叔应该是看出问题来了,但又为了不让我害怕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可是这排除的选项未免也太简单了,这整个家里我也就最相信老傅和二叔了,排除他又有什么用啊,凶手范围还是那么大。 “时时,你别担心,如果我这边有什么进展的话一定立刻告诉你。”侯向阳安慰道,脸色看起来比我还忧愁。 我也只能点点头,尽量做出一个安心的表情:“向阳,谢谢你。” 不过看侯向阳丝毫没有变化的脸色我也就知道了,我的演技没有半点提升。 我虽然担心,但总也不能把今天过来的真正要事给忘了,捏了捏包里纪槟给我的药渣,刚要掏出来忽然又被身后的动静打断了。 五六个人的脚步声整整齐齐,怎么听也不像是喝多了酒玩闹的宾客,我赶忙回头,只见是几个穿着整齐的男人,眼熟极了。 为首的那位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大小姐,三爷说了,您身体不好不宜饮酒,今日天色也不是很好,如果您和侯小少爷没有什么其他的要事要谈的话,那他等您简单收拾一下,一起回家。” 果然是我小叔的人,我就说我只要待在柯玹的酒吧超不过半个小时一定会被抓,好在这个档口我还没来得及把药渣拿出来,只是如此也足够让我汗毛倒立了,“募”的一下忽然站起来。 为首的人被我吓了一跳,我赶忙将情绪按捺下去尽力平稳的问话:“我小叔在哪?” 来人向上仰了仰头,我看过去,正是我小叔站在二层,好像是抓到我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得意的挑了挑眉。 “大小姐,我帮您拿东西吧。”来人说着就要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包,我只好装作被抓包的小朋友、飞快的抓起酒杯喝完最后一点,这期间也刚好用身体挡住来人的手。 好歹我也是家里小姐,为着在外名声清白,他们根本不敢碰我一下,转而往后退了两米远,我趁着这时候抓着药包藏在袖子里就跑到侯向阳那边去拿了酒瓶狂灌,小叔在楼上都叫出声了,余光瞥一眼,他气的抬头纹 第212章 明天和意外(下) 接上回,我接到梁森的消息,查到小婶的流产果真不是个意外。 我就知道,我这个继母上一世折腾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因为我说不跟澄澄争家产就偃旗息鼓,就算我说了,她也得信才行啊。 只是我虽然可怜小婶肚子里那个孩子,如今的局面我也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且不说我自己尚有那么多要事没有处理,我就算依靠这个扳倒了陆茵茵又怎么样,她与我而言原本也就不能被称作对手,再说了,澄澄在家里本来就不被人认可,如果查出来陆茵茵这个亲娘做了违背原则的事情,第一个遭难的就是澄澄,澄澄之后就是我们长房所有人。 只是我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揭过,总还是要去教训一番的,加上郑琳佯的事和我装病的事对家里都要有个交代,陆茵茵未尝不能为我所用,此后也算是被我抓了把柄,想到这儿,我捋了捋思绪,为了前因后果更加顺畅,我从抽屉里翻找了一遍。 可惜了,大概是老傅觉得我抑郁症复发、害怕我像从前一样割伤自己,于是卧室里的所有利器全都被收起来了,我只得再想办法,好在之前提亲时候高辛辞心血来潮挑拣来的一堆古董瓶子都还在库房里收着,随便挑了个小巧的出来砸碎,我手拿碎瓷片一闭眼一睁眼,手臂上已经多了道一指长的伤口。 我翻了药箱给伤口淋上止血药。 坐在床边缓了会儿,顺便把脚下零落的鲜血收拾干净丢进垃圾桶,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郑琳佯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在傅家这样的家族里,人要想过得好,就必须先学会对自己狠。 上一世的时候还发过誓,觉得郑琳佯既然那么恨我,一直想让我死,那我就什么事情都要跟她对着干,先把她气死我才可以离开,谁曾想这一世还是听了一句,竟然还是有关于自残的,忽然就觉得好笑。 等到伤口凝固的差不多了,至少不再往下落血我便出门,因为南楼装修以及三房保姆到我们家来跟管家交接工作的事情,最近家里一直很热闹,只要主家不在的时候,客厅里保姆阿姨们总是吵吵嚷嚷的,我出门就都立刻捂上嘴了,无论上一秒多么气恼,下一秒都要齐齐转过身同我问个好。 “阿姨,晚上我想吃佛跳墙,今天有备这个菜吗?如果没有,现在再做是不是就太晚了啊?”我趴在栏杆上笑嘻嘻的说了句。 “啊!有!现在厨房就做着呢,小姐等着吃吧,再等会儿送到餐厅去就来叫小姐,话说小姐您睡醒了还难受吗?先生他们在书房,要不要叫过来陪您待一会儿?”装束与旁人都不同的阿姨抢先回答道,后面人的脸色顿时都难看了不少。 不过我今天真是没空管内斗的事情,只管装作纯真懂事的样子:“哦,不用了,既然爸爸和二叔他们在书房一定有生意上的事要谈吧,我也没什么大事,就不打扰了,您们聊着,我上天台吹吹风。” 说罢从身后的旋转楼梯绕过去,确保在众人眼里我确实是保持着良好的心情准备去天台的,不过这个方向中途也连接着另一个地点——陆茵茵的房间。 我到三楼的时候目标人物还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不过约摸着大概是在指挥销售留下哪样首饰和包包了,算算日子,也确实到了她每月更换首饰柜的时候,不过很尴尬,刷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余额不足。 销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拿着银行卡的手无从安放,抬也不是落也不是,陆茵茵就更不用说了,脚指头快扣出大别墅了。 我也是无语,想来按照邵叔的话说,老傅每个月也就定时定量给她十万的零花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狂什么,找来的奢侈品销售拿出的每一样物件都是她消费不起的,买东西之前都不看价格。 “刷我的吧。”我在门外冲销售姐姐招了招手,她才松了口气脚步轻快的走出来。 “傅小姐。”销售姐姐微微拱了躬身,接过我手上的卡刷了之后又恭恭敬敬的递回来,而后又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耳边:“我们店最近出了新款的包,您要不要也看一下啊?” “我这位继母看过还不够吗?”我微微笑笑。 销售姐姐的笑容果然就收回去了,变成些许的尴尬,冲身后人使了个眼色,赶忙道了别就离开。 可惜我想在外人面前留住陆茵茵的面子,她却拉都拉不住的继续往外面丢人。 销售们人还没彻底没影儿呢她就追出来,扯着嗓子就大骂:“没眼色的东西,也不看看彼此是什么身份,还有好东西藏着没拿出来不给我看,是觉得我买不起还是怎么着!我哪次少了你们的了?我又不止这一张银行卡。” “您就少嚷嚷吧,你不要脸,澄澄以后还要在商圈里混的,销售的耳目一向最为灵光,别让人家之后议论起你的‘光荣事迹’来被外人听见,免不得还要以为澄澄苛待你这个生母,连几个包几件衣服都买不起。”我冷笑笑。 如今的家里没有老傅的支持,陆茵茵根本不敢轻易和我多嘴,见我这么说了也只能先按捺下怨气,只是还要摆着夫人的架子挺直了腰板才略带傲慢的同我说话:“惜时啊,这次就谢谢你了,不过阿姨也不是没钱,只是刚好这张卡里没有而已,你是来早了,之后我会把花掉的钱再打到你账上的。” 我不由嗤笑:“你的钱?你哪来的钱?从老傅那儿讹过来的生活费也不够你造耗的吧。” “那自然还有我家澄澄……” “澄澄现在手上所有的产业都是我分了一半给他的,也就等同于、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吃的东西甚至是喝的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拿什么还我啊?”我扬了扬眉,语气更加轻佻:“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打个电话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爱不爱给予他帮助、支持他创业的姐姐?” 陆茵茵吃瘪的神情我一向觉得很好笑,但现在,我只觉得她无论如何都是恶心。 “ 第213章 内鬼 接上回,家里忽然停电了。 要是别的地方甚至是学校,偶尔停个电什么的我都不会当回事儿,但这是傅宅,是我家老傅的地盘,停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电路什么都是按时检查的,就算是源头供电出了问题,家里面也有发电机一直准备着。 我屏息凝神在心里数了十个数,眼前还没有恢复明亮,我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害怕而数快了,再次数一遍之后还没有反应,这时候大致就明白了,家里出事了。 我撇下陆茵茵,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开了条缝,喧闹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是几个阿姨在楼下客厅里吵嚷,还有几个在房间门口的小客厅里聊天,刚要再观察一番,距离房间不远处的厨房又响起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不知为何,厨房的声音忽然让我浑身一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快步过去。 让我心揪总是有原因的,这次大概是姐弟连心了,在厨房里被弄伤的是澄澄,我过去时他正站在冰箱前面,左手举在半空微微颤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而地下,一瓶不合时宜的花生酱撒了一半,静静的躺倒在地。 “澄澄!”我低声喊了句,赶忙凑过去翻过他的手。 被花生酱沾到的地方瞬间泛起红疹,在黑暗的环境中更显得血腥而刺眼。 “这可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吧,我家澄澄对花生严重过敏,他之前就因为过敏差点儿休克啊!”陆茵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这才注意她跟出来了,不敢让她继续多说,赶忙一把捂上她的嘴。 “闭嘴!”我再三确认陆茵茵不敢说话了才松开手,急切的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把澄澄手上的花生酱擦掉,又拿了常备的过敏药塞到他嘴里:“吃了,还能忍一会儿吗?” 我能感受到澄澄此刻已经有一点晕眩的反应了,赶忙又带他到水池旁边拿冷水拍了拍额头。 澄澄站定了,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可陆茵茵往往是这么急躁,她上前来拉住我的衣领:“为什么还要等一会儿啊!我们、我们现在去医院不可以吗?傅惜时,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你别伤害我儿子……” “你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儿子碰一下花生都会死吗!”我压低了声音一嗓子吼下去,一手扶着澄澄靠着墙面一边推开陆茵茵:“不帮忙别添乱,我就这一个弟弟,我能害死他不成?!” “你的意思是……”陆茵茵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她的眼神渐渐泛起恐惧。 我回过头,用纸巾沾着凉水把花生酱的痕迹彻底擦干净了,随后用粉底液把红疹都盖住。 “当着我的面就有人敢对澄澄下手,这是有多等不及,不用我提醒你吧。”我背着身一面忙活手里的事情一面对陆茵茵说,但当务之急我并不能光顾着指责她,压制住心里的烦躁又问:“澄澄过敏的事情,你没有再跟别人说过吧?” “没有!”陆茵茵迅速回复,她稍稍回想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带了哭腔:“大小姐,我……我从第一天来这个家里的时候问过家里保姆、家里有没有花生之类的东西,她们说你不喜欢,所以都叫人撤掉了以后都不许出现,我想着也够安全了所以就没有再说过,应该不会被人察觉什么吧?” “原话是什么?”我问。 “哦!我问家里有没有花生之类的,因为我先前怀孕的时候吃太多了,所以看见一眼都恶心,希望家里以后都不要备着。”陆茵茵回复,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始一惊一乍的拉我的衣袖:“可是澄澄进家门的时候,老傅带他去医院做过检查,有一份体检报告上面显示着澄澄对花生过敏的,在库房放着呢!不、不会被人发现吧……” “我和澄澄一起去做的体检,库房里有两份报告,那两份报告都被我弄混了而且泼了墨水上去盖住了名字,你跟我打配合演个戏,以后应该就没事了。”我定了定心认命,最后又抬头向澄澄确认一遍:“你是不是打开冰箱的时候那瓶花生酱就掉下来了,不是你弄倒的吧?” 澄澄点了点头:“不是。” “好。”我深吸一口气,把他拉到陆茵茵那边,看了看门口没人注意,我连忙从冰箱最后一格的位置掏出一袋冻的结实的大闸蟹,咬了咬牙将蟹壳的部位摁到左手手背上。 “你干什么!”澄澄赶忙上前,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手上泛起跟澄澄类似的红疹。 “全家的体检报告是混在一起的没错,但家里老傅他们的身体状况这么多年早就被摸的一清二楚了,只有你,我,还有你妈妈,我们是半中间回到家里的,至今也没有几年,被泼了墨的报告只能是我们三个人其中之一,我之前一直是吃花生酱的,是后来才说了不喜欢,这件事很容易就能查到,所以大概率不是冲着我来的,只有你,他们可能猜到是你了。”我尽量保持冷静对澄澄一字一顿道。 “那你这是……”澄澄揽住我的肩膀。 “暗算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今天,甚至都进了家门了,我们都不知道是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背后之人以为认错了我们两个的体检报告,我们互换身份,再逐个排查,才能暂时保住我们的小命。”我说着,顿时感觉也有点头疼,好在我的过敏反应没有澄澄那么严重,吃了药之后就好多了。 此刻也不由得庆幸,重生还是有作用的,至少多出的这一段记忆能让我提早反应,我一早就知道澄澄对花生过敏,所以即使他刚刚来到家里的时候我还想着报复一下,还是顾惜着他的小命,借口说是我自己不喜欢花生,先叫人把家里的花生酱都撤掉,随后在体检报告刚刚送回家里的时候故意泼了墨水上去,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科学研究证明,过敏未必不是后天因为免疫力的下降而染上的,所以花生过敏的人也未必不能是我,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外面响起了乱糟 第214章 做戏 接上回,我大吵大闹的说要找东西。 虽说我已经好久没在家里发疯了,但之前我多么蛮横的样子家里的管事也是有目共睹的,好几年也都习惯了,监控室的保安大叔抹了把汗又把气儿喘匀了才发觉家里停电并不是他的问题,遂挺直了腰板耐心解释道:“小姐别急,外面已经有人在抢修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电的,您要找什么东西吩咐下去我们来找就好了。” “找什么?那能问我?还不得仔细问问咱家这位胡搅蛮缠的夫人嘛!”我翻了个白眼将陆茵茵推向前。 陆茵茵这会儿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暗暗狠掐了自己手腕一把登时泪眼汪汪的:“老张,我的项链不见了,带错了小姐的,是我的错,是项链都太像了我没分清,所以这才想来查查监控看看是掉哪儿了,可是这……”陆茵茵指了指黑漆漆的屏幕。 我和陆茵茵的闹剧从来没有停歇过,家里人如今也都见怪不怪了,几句话加一连贯的动作下来保安张叔基本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于是立刻躬了躬身:“我现在就去找,没有监控也没事的,夫人别担心,小姐别生气。” 理由找好了我便离开,自作生气的模样在房间里呆了好久,在此期间,家里的电源很快被修好了,而陆茵茵的项链也很快被找到,毕竟她每天的活动轨迹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我扔去的后花园还是她最喜欢的,几个保安大叔按照她的喜好转一圈就找到了。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便有人来敲我的房门了,晚饭时间到了,我真正要演戏的时候也到了。 能在家里就光明正大的伤了澄澄的人,甚至还出入北苑看了两重枷锁才能打开的体检报告,除了自家的,其他人真的很难做到,我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家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就算这件事真的就是外面有人派了内鬼来潜伏了好久才动手的,与家人无关,我也必须要演戏,毕竟连家里人都不相信的事情我更不能让外人相信了。 我简单整了整衣服便前往西院,今晚的饭菜很丰盛,也不晓得是不是我提了一嘴的缘故,佛跳墙是拿了一个很大的盅装的,感觉能让我一次吃腻一样。 我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见我来了,老傅立刻招呼我坐他身边去,随后盛了满满一大碗莲藕排骨汤给我。 “谢谢爸。”我把过敏的左手藏在身下,只抬了右手去接。 老傅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而是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后心疼的又往我碗里夹了个大鸡腿:“看看你,最近又瘦了,本来就没多重,马上要成纸片了。” “还好吧,我去称了重的,没轻几斤,而且向阳也说了,我没什么大事,就是精神不好没胃口,度过这一段儿就好了。”我一面喝汤一面答道,顺便瞧了瞧饭桌上众人的脸色,但好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小叔给小婶碗里夹了点菜又看了看手机,随后抬起头平淡的说道:“最近还难受吗?身体不舒服可不好拖,哥,我看要不就最近给乖乖在学校再请一段时间的假,我带她去颖京医院看看吧。” “看病这种事能早就早,你要是有空就抓紧吧。”老傅点了点头。 二叔放下碗筷叹了口气:“时时,二叔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但你在顾着别人之前要先顾着你自己啊,今天我听人说,你又去看望郑夫人了是不是?你正是心绪不佳的时候,这样的人就不要见她。” “我也不想去啊,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天天派人来堵我,我拗不过她呗。”我叹了口气。 老傅很惊讶的回过头来:“时时,你怎么跑去看她了?怎么样,她没再伤着你吧?” “没有,爸你就放心吧。”我面露心虚,稍稍抬眼,正好撞上在对面隐忍了许久的哥哥的视线。 “没有,还没有。”哥哥甩下筷子朝我的方向快步走来,不由分说就拉起我一直隐藏在桌下的左手,把袖子撸起来,左手手臂上刚刚结住血痂的伤口暴露无遗,哥哥又气又心疼的点了点我额头:“你呀,能不能顾着点儿自己的小命啊,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这是怎么弄的?她又打你了!”老傅急匆匆的放下汤碗凑过来,一双大手捧住我手臂时都不敢用三分力,生怕把我弄疼了,眼睛睁得滴溜圆。 “没有,这、这就是我不小心弄的……”我赶忙抽回手,同时在不显眼的时候露了露手背上的红疹。 “这能是不小心弄的?你就别给她开脱了!时时,郑夫人是生了你,但也不能随意的夺走你的生命啊!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宝贝,听哥哥的,以后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好不好?她发起疯来你不是没有见过,你身体又不好又没有自保的能力。”哥哥见我这样也无奈了,只好蹲下认真的跟我说了一番。 而我……心虚,挤眉弄眼。 “我知道的哥哥,但是……我明天可不可以再去最后一趟?” 哥哥直接愣住,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我的额头:“我的乖乖啊,你不是让她打傻了吧?” “我没有啊哥。” “没有你还去!是不是傻?不疼吗?”哥哥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脑瓜崩上来。 老傅看久了也焦躁不已开始帮腔:“闺女,你找她干嘛去?你说你被她看着的那两年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当年要不是辛辞在大街上捡到你,爸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你都回家了何必还要再跑回去受罪呢。” “爸,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生母,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想要问责也一定先找到我身上,哪怕不是真心实意,做样子我总也要做足了吧。”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我去见她,只觉得她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我明天还想去盯着是因为我从向阳那里又请了几个新医生给她看病,我得把人安顿好啊,你就放心吧,我会叫河河陪我一起去的,不会再出事了。” “再怎么说河河也还小,经验不足 第215章 断掉的电话 接上回,我说过让陆茵茵配合我演戏,但没让她给自己加戏啊??! 但好歹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不好下澄澄的面子,否则他在家里就更没办法立足了,瞅瞅他那可怜巴巴管不住自己娘亲的样子、都快认命了,唉,姐姐我岂能不心软呢…… 我起身,一边瘪嘴翻白眼一边没好气的说了句:“是,陆夫人,对不起,晚辈不该对您那么说话。” 陆茵茵高兴了,还当着我的面儿呢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了,眼泪顺着她那深深的法令纹流进嘴里,被我瞪了一眼才猛地抖了一下又收敛。 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从称呼里她应当意识到自己该摆在什么位置才对,全家都称她一句“陆夫人”而不是直接一声“夫人”或是其他亲昵的什么称呼,带姓的夫人,如今郑琳佯也是这么被称呼的,那么她又和离了婚又犯了疯病的郑琳佯有什么区别。 “爸,我没什么胃口,我想先出去走走,等会儿再吃吧。”站都站起来了我也懒得再多费一番功夫,整了整衣衫便想出去,不得不说,向阳新开给我的调理心情的那几服药果真还一如往常,吃了之后再吃饭都是一件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完成的事。 老傅也一如既往的担忧:“闺女,你都没吃多少,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呢,你要是不喜欢吃油腻的,那再喝点汤嘛。” “爸,我胸口有点儿闷,想出去透透气儿,我等会儿会再吃一些的,再说了,您不是说了新助理马上要来报到,我要是吃得太饱了也不好看嘛,我先等着去见见人家到时候再说。”我微微笑笑示意老傅放心。 二叔两相看看,招待身后的阿姨说了几句,随后才笑眯眯的回过头:“好了,时时,后院的灯修好了,想去就转转,晚一点,阿姨熬一点白粥和你喜欢的小菜送到你房间里去,吃了就早点休息。” “好。”我微微躬了躬身离开。 还好,在我离开这个门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除了小婶轻蔑的瞥了我一眼以外便再也没有人给我找不痛快了,只是我没想到了,即使没有人祸,也有天灾! 不对,这还是人祸。 我一出门,几步路拐到了北苑后面的后花园,没走几步呢就崴进了一个坑里,左脚脚腕生疼,也不知道我今天这个左半面儿身体怎么这么倒霉,我整个人都不平衡了。 就怪小叔,带小婶来就来呗,家里那么多屋子哪里就不好看了非要装修,装修就装修呗室内就算了还非要挖我后花园,还把我苹果树都移走了,留这么一堆大坑,搞这么一堆中看不中用的玫瑰花,玫瑰花能吃吗? 我今晚给他薅秃一丛拿回去泡澡! 想着想着,看着远处的星空渐渐入了神,前面有个往上升的石阶子,原本是要建一个别有意趣的石亭子出来,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也搁置了,这地方只剩下一些碎石,不过看起来并不凌乱,相反,我和老傅还挺喜欢这种仿若“原生态”的感觉的,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踩着这几块碎石头上房顶。 北苑的房顶并不高,又安全,上去看风景吹风又是绝妙,我手搬着院墙踩着缝隙上去,半躺在红砖瓦上的时候,亮闪闪的星空似乎都在眨眼,好像有人在远处看着我。 我在等人。 不过,不是那苦兮兮来照顾我的倒霉助理。 还好,在我这小弱缺身体还没有到顶不住的时候那个人就出现了,吹着轻快的口哨,还略带着点明明不好意思却还偏偏装作嘲弄的样子,停在墙下站了许久。 “搞什么,不说话,是想听姐姐给你讲什么大道理啊?”我叹了一句。 “不是,我吧……也是觉得有点儿吃多了,出来走走消消食。”澄澄慢悠悠的给自己找了个再离谱不过的理由。 我走后没多久他就跟出来了,期间也就几分钟,试问他一个时常讲究餐桌礼仪的人、吃饭并不会太快,几分钟又怎么能吃撑呢?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眯了眯眼睛,在他偷看我的时候正好对视被吓了一跳,澄澄捂着小心脏,嫌弃的龇了龇牙后拧着眉头以蚊子哼哼的形式来了一句:“顺便跟你说一句,谢谢昂……” “你说什么?”我抬手放在耳朵上摆成一个听筒的形式。 澄澄顿时浑身上下熟透了似的泛红,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我什么都没说!” “唉,这弟弟,经不起挑逗一下,没意思。”我啧了几声。 晚风拂过有些微凉,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就这样又坐了好久,期间澄澄也一直沉默着,突然也有点儿活回上一世的感觉。 忘了是哪一年了,差不多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那年过年老傅忙生意不在家,陆茵茵也偏要跟去,家里的阿姨都放假了,这偌大的院子也就只剩下我和澄澄两个人相对无言,那时候我没有看清局势也喜欢耍小孩子脾气,跟他闹别扭,加上这小崽子也病着,整日整夜的我们就更没话说了。 不过,行动总还是少不了的,毕竟彼此都是那一天唯一的亲人了。 我给澄澄送药量体温,叨饰了半天他晚上退烧了,又爬起来给我做饭。 “我一直弄不清楚一个问题。”澄澄忽然又开口了,我笑眯眯的看下去,他沉吟了好一阵儿,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羞涩,他抬起头看我:“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对我好?我刚来的时候你明明很讨厌我的样子,现在又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我?” 我苦笑,真是姐弟之间心有灵犀啊,这个答案跟过年时候照顾他不都差不多嘛。 “我就你一个亲弟弟,不帮你帮谁……”我小声嘟囔道。 “啊?”澄澄没听清,赶忙凑得更近了些。 我轻轻叹了口气,同样也凑他近了些认真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真的?” “对,就算之前对你不好,那也是讨厌你的身份,我对你的所有情绪、发泄,所有的一切只是来源于你的身份和你分走的、老傅的宠爱,和你本身并没有半点关系,相反,我喜欢你,喜欢你所有的一切,相貌,性格,品行,你要不是傅疏愈,是别的什么人,我们有认识的机会过后还有相处的机会,我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澄澄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只是反应过来之后就再也不可能看我了,呆呆的目视着前方。 “那现在呢?为什么这个身份还跟随着我,你还是对我好。” “因为我想通了呗,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没做错什么,而且,我知道自己身体又差又笨成这个样子,我扛不起傅家的家大业大,与其自不量力,等着这些东西哪一天被我毁了,不如交出去,给你总比给别人强。”我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把莫须有的眼泪。 “就这些?”澄澄莫名有一种失望的感觉,但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 予以重任承认能力难道还不够好? 要是有人夸我聪明绝顶是傅家的希望,我直接当场蹦起来好不好! 我琢磨了一阵儿又补了一句:“我最主要还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好。”附带一个十分严肃的大拇指。 陆澄澄轻笑笑摇了摇头:“没有半点诚意,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诶,还有刚才的事怎么办?” “刚才什么事啊?” “我知道你跟我妈妈道歉就是为了我在家里的颜面,可是你怎么办?” “嗐,那就更不用在意了,反正我在老傅他们面前丢脸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也不算什么。”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但澄澄的忧虑丝毫没有减弱:“底下人会笑话你的,尤其是再传回老宅那边,那些小肚鸡肠的管事就等着逮你的错处呢,万一被他们知道,以后回家又要给你脸色看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又坐正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什么?” “是人心。可同时,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心,至于分辨值不值钱的,你要看这人本性如何,像老宅子里那帮管事,你就算讨得了他们的人心又怎样呢?不值钱的东西永远不值钱,他们的心就是个任人拨弄的天秤,从前偏在两位太太那里,咱们回老宅的时候,不照样几棍子下去就滚到了我这边。这偌大的宅子里,多的是人不服我,可从来没有人敢不认我,所以,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因为他们无法将我怎样。澄澄,我护着你的颜面也只是希望你可以在二叔和小叔那边好过,从没想过是为了在管事那边说的好听,因为你不需要,你为家里付出,念你好的,将来自然还有你的好报,至于那些背后说你闲话的,大多时候也不必跟他们计较,因为过着邋遢日子、拿着你的好处还有闲心说你闲话的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跟他们计较,反倒是拉低了你自己的位份。” “还是给我讲大道理了。”澄澄笑着耸了耸肩,“不过,我听进去了,以后都按你说的做。” “听话就好。”我莫名有些骄傲,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 “话说你的脚腕弄伤了,上去了想没想过怎么下来啊?”澄澄抬眼瞧着我,眼底映照着星空的璀璨。 “你搞搞清楚,这是在家里,我嗷一嗓子不就有人来救我了嘛,这还能是个事儿了?”我扬了扬眉,随后又向下伸手:“正好,你来都来了,顺便把我弄下去吧。” “你怎么不嗷一嗓子了?” “你不就在这儿么还要嗷,想听啊,想听你把我弄下去我在你耳朵边儿嚎。” 我故作烦躁摆了两下手,澄澄这个小崽子挑逗不成“垂头丧气”,瘪了瘪嘴,找了两个结实的石墩子站上来,两手把我抱了下去,不过我下了天台之后,他却又迟迟不肯放我下来,就那么一直抱着往前走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重吗?还是你把我当杠铃锻炼呢?” “你才几斤?重什么?不过呢,我平时也确实没有拿人当健身器材的习惯,我呢,就只是单纯的大发善心,觉得你一会儿一瘸一拐的蹦回去不好看,影响我视线了,我只好直接把你抱回去喽,反正咱都住中院,顺路!”陆澄澄狡黠的笑了笑,晃头晃脑的模样还怪可爱。 临到门口见着火急火燎要出门的邵勤我才想起来我那倒霉新助理的事情,赶忙从澄澄怀里挣脱,跑上去拉住他问了,不过却得到一个让我松口气儿的消息: 新助理临时请假了,等后天他再来,正好送我上学。 呼—— 中间空出的这一天时间我正好联系梁森跟他解释一下,我丝毫没有想分他职权的意思,这事儿真的不怪我呀…… “小姐赶紧回屋吧,晚上风大,哦,阿姨已经把饭送你屋里了,趁热吃昂!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邵勤急匆匆的拍了拍我的头,随后不等我便又离开了。 我耸了耸肩,转头拉着澄澄回屋了,正好他也没怎么吃,不如一起吃个夜宵再各回各窝睡觉。 不过新助理的事情过去了,露露的告状电话又风风火火的打过来了,开口就是疯狂抱怨哭天喊地:“苍天啊!大地啊!” 话说我怎么感觉这两句话仿佛是我的台词…… “什么情况啊我的宝宝,谁欺负你啦,这么委屈。”我无奈的笑笑。 “太欺负人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的浪漫场面最后总是以我意想不到的结局收场?我是真的搞不懂男生的脑回路!宝宝,你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嘛……”露露生等着说完了自己的台词才作里作气哽咽着回答我的问题:“还能有谁,你弟呗,钢铁理工男!” 我望了望门外,还好,澄澄回屋不知道拿什么东西还没有过来,我才放心大胆的开口:“我和高辛辞吧,遇到腻歪的场面一般都是我理解不了打断他。”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白眼,露露隔了一阵儿才说:“你俩不愧是姐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怜我和老高,用情至深!结果你们俩成天拆台!” “到底什么情况啊?” “唉,我这不看网上的校园恋爱嘛,都说什么学霸和学渣坐一起,讲题的过程中眼神碰撞啊,甜蜜啊,我就也想试试嘛,虽说我成绩不差,但我肯定比不上澄澄,扮演不了那个学霸的身份,只能演学渣,就随便找了道题问他,结果可能是我看他太入迷了吧,一道题他给我讲五遍了我都没听进去,到最后,他就用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冷漠的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要是有良心,这会儿不懂也应该装懂了。” 我一口水差点噎住:“大小姐,你这可真怨不着人家了昂,谈个恋爱何必非要用讲题的方式啊,澄澄学习好不代表他爱学习啊。” “我哪知道,但、他至少得有耐心啊!也不过就五遍……嘶,五遍好像也确实有点儿多了,但我就是觉得不爽!哪有他这样的男朋友!怎么能说我有良心也该装懂了呢?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寂静,我感觉不大对劲,赶忙对着手机问了两句。 露露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时时,我现在突然有点事,以后再跟你说。” 电话挂了,发出嘟嘟嘟的忙音。 嘿,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昂,怎么都突然有事? 论责:爱与被爱 月亮静悄悄爬上屋檐的时候,淘气的弟弟也蹑手蹑脚的抱着漂亮的大盒子趴到姐姐门口了,从缝隙里望进去,小茶几上的热腾腾的饭菜冒着热气,知道他要来,还准备了最喜欢的牛奶。 姐姐站在大落地窗前向外眺望,不晓得在看些什么,背影温柔而耀眼,在他眼里比得上天上的星星。 不,月亮。 吓人的心思荡然无存,不想破坏平淡的气氛,因为这原本是他与姐姐初见又分别之后、四年来最渴望的一切,虽然不可能了,但幻想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简单的呼唤,简单的寒暄,简单的坐在一起吃饭,相顾无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还没回过神儿来,直到姐姐一口汤噎住了才提醒自己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别的,头一歪正好瞥到粉色地毯上精致的正方形盒子。 “那是什么?”傅惜时努了努嘴。 “给你的。”傅疏愈满心期许的拿起来递去,确实演技不错,还能面色如常。 傅惜时愣了愣,而后又像是长辈般、喜爱又觉得孩子“胡乱花钱”似的深情接过,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耀眼夺目、极尽奢华的金镶玉璎珞,上头缀着琳琅满目的珠宝,不过最主要的明显是隔一段便缀一颗的巨大的珍珠,璎珞下头还有一副纯白无暇的珍珠耳坠。 “喜欢吗?”傅疏愈依旧平静的问。 “喜欢,挺好看的。”傅惜时轻笑笑,盖子盖上放在一边,“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 “我听说几十年前,爷爷为了警醒两位太太、巩固奶奶的地位,就送了一副价值连城的珍珠头面给奶奶,后来爸又传给你,为了我的事情你又分给露露一半,其他的还好说,戒指簪子之类都有那么三四个,分就分了,但璎珞和耳坠就那么一副,送出去你就没有了,我这不给你补上嘛。” 傅疏愈看得出姐姐虽然喜欢,但并没有那么雀跃,不禁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演技优越强挺着。 “嗯,行吧,挺有良心的。”傅惜时扬了扬眉之后又认真低下头去吃饭,口齿不清又补了一句:“你这点儿小心思啊,还是多用在露露身上多点吧,讨好你姐姐我有什么用啊,我本来也跑不了,但你要是再这么直下去你老婆可就跑了。” “我给她准备了,见面之后会送的。”傅疏愈敷衍的说,而后也心不在焉的吃饭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但却不知道别人爱他到了骨子里。 人与人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 寒露挂着泪,但藏在骨子里的自尊支持她狠心把眼泪抹去又坚毅的站在门口,沉默的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白花花的一片很快把衣服套上了,虽然不太整洁,好歹把该遮的遮上了。 寒蕴霜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倚在柜子上。 孙阊平咳了咳,孩子面前还有脸面给寒蕴霜使了个眼色,事前刚喝了点东西,没有发泄,此刻飘飘欲仙的走出门去,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臭烘烘的所谓“男人味”蹭到了寒露的肩头。 寒蕴霜咬牙切齿,刚还浓情蜜意呢,马上又想冲上去把他的头敲碎。 背影消失了。 寒露轻轻开口,没有责备,但也没有原谅。 “前两天我看到你饮食清单改了,时常犯恶心又去了医院,你是怀孕了。”寒露盼望着母亲能在这时候反驳她一句,哪怕就一句,但什么话都没有,她冷笑笑,是埋怨又是自嘲:“我没有说出去,不是我爸爸的孩子吧,怀孕时间对不上,爸爸一直在出差,我还一直在想,到底是你哪个小情人的,左左右右的我查了一圈,一直没个结果,没想到啊,你比我想象的有能耐多了,孙阊平。” 寒露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向后踉跄两步扶着墙站稳,转身就要走。 寒蕴霜岂能就这么放女儿离开,赶忙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随即就被大力甩开。 寒露彻底爆发了,长发在转过来的一瞬间也是破碎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 “妈!你疯了吧!你把人带出去、你爱干什么你都随便,开个房很贵吗你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我爸爸还在家呢!”寒露说罢这话,感觉胸口都没气儿了,靠着墙喘了好久才能继续说:“我爸爸为了你闯下的祸,接二连三的在高家傅家两头跑,笑脸也赔了面子也丢了,你倒好,从始至终不露面,如今,他整日整夜的不睡觉为着你伤害时时的事情给傅家赔罪,帮着修缮新城区连晚饭都没吃,你呢?你把谁带回来?我要不是忘了东西突然回来,还看不到这样的好戏呢,你就真的不怕爸爸和你离婚吗?” “露露,你别这样说,就算你爸爸在工作是累了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妈妈当初嫁给他也是顶了多大的压力啊?萧家都快破产了!是妈妈一心坚持,又出钱又出人才把萧家扶起来!妈妈工作不也很累吗?”寒蕴霜自我感动“语重心长”的解释。 “这就是你的解释吗?”寒露几乎处在了崩溃边缘。 寒蕴霜才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又改口:“露露,这件事是妈妈的错,是想寻求刺激来着,你爸爸不知道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不会失去爸爸的你爸爸根本就不敢跟妈妈结婚,现在萧家的所有生意都在妈妈手掌心,将来你会是寒家和萧家两家的继承人,至于现在妈妈肚子里这个孩子,你也不用在意,妈妈就算怀孕了也不会生的,你永远是妈妈唯一的孩子这个你可以放心的!” “你是怕我分财产跟人打起来吗?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吗?如果这个孩子是你和爸爸的我会发自内心的期盼弟弟妹妹的到来,可是他是吗!”寒露放声大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 母亲方才说到爸爸不敢跟她离婚,这也勾起了她最难过的回忆。 在她七岁的时候,在心疼发小高辛辞父母离异之后,她也得到了一个同样锥心刺骨的消息,那天晚上,爸爸哭着抱住她,说要离婚。 她哭的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昏沉了,口中还模糊不清的说着:“不要离婚,不要离婚,爸爸你别丢下我我求求你……” 箫泽百般苦闷百般无奈,也只能哭着放下她。 “露露,对不起,爸爸没有能力带你走,爸爸没本事,这么多年了也不能和你妈妈站在一条平行线上,你一直是属于你妈妈的,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话,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放在心里,当年还小,记忆并不清晰,即使其他的事情都已经随着风吹散了,只有这句话,她只要一想起来依旧像昨日一样。 寒蕴霜渐渐没有耐心了,但最主要的还是她觉得,女儿真不应该在此事上小题大做,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来都没在乎过,甚至觉得应该放开一点。 “想玩又有什么不对!露露,你根本不明白,你也看到了,跟咱们家同样的家世,那些个你从小熟悉的叔叔们当中,有几个是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凭什么他们男人可以花天酒地,我们女人就要守住自己胯下那所谓的清白?我们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只要有钱有地位!而这些东西妈妈已经做到顶尖了!” “你在胡说什么?”寒露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其实在你祖母之前我们寒家的女人根本没有地位,这些都是你祖母和妈妈千辛万苦抢过来的,这才振兴了寒家!在这之前,寒家的男人们占着主家的位置,不干正事还耍威风,欺辱底下的女人们,妈妈当年的日子你根本没法体会,我如今努力翻身,为什么还要恪守那些破规矩,我凭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耍开心耍快活!” 寒露可怜自己的母亲,但也绝不认同这一份歪理,她依旧还是把母亲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拉开。 “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把我的婚姻当儿戏吗!” 寒蕴霜却始终不能理解。 “你从前出去想要跟谁玩我管过你一次吗?可这是谁这是孙阊平!是我未婚夫家的宿敌,你还是盟友你现在在干什么!” 寒露觉得自己做了退步,可母亲却始终没有放过她。 寒蕴霜很无奈的抹了一把汗:“露露,那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要你嫁给那个傅疏愈,他根本配不上你!你知道傅家是怎样的人家吗?女人在傅家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你自己去看看傅惜时,一个傅家的亲生女儿,她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一步一步小心谨慎,你怎么能去他们家受罪?我如今这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喜欢那个小崽子,你尽管跟他玩玩就好了。” “玩玩?”寒露彻底崩溃了,一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寒蕴霜还怕她不信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香糖大小的盒子、打开了撕了一个递给她。 “你也不小了,十七岁了,只要你能注意别伤了身体,要做什么妈妈都是可以理解的,尽管去玩。” 什么样的母亲会教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寒露简直没办法理解,好像也是从今日起她才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可我不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 寒露冷冷的、绝望的抛下这句话,没有接过那所谓的“自由”。 而寒蕴霜口中可怖的傅家,此刻可不同她所说的那般,傅鸣瀛正陪着两兄弟喂家里几个宠物呢。 一大一小两只小狗崽是时时的心头最爱,傅鸣瀛也就更偏爱一些,狗粮多倒了半碗,而老二家带来那只长得和自己侄子傅疏忱很像的二哈,傅鸣瀛嫌弃的眯了眯眼,倒了两粒。 二哈愣住了,随后抬起头很无语的看着他,似乎在悲叹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 老二不忍心了,狗儿子和亲儿子相比不也就长得不一样嘛?岂能不心痛!顿时暴起抢过大哥手上的狗粮整个儿堆在狗儿子面前。 “诶诶,偏心了昂,我家的才吃了两碗。”傅鸣瀛一双幽怨的眼睛瞥过去。 傅鸣堂今天莫名的轻快,狗粮之外又开了两个罐头,空幽幽的念叨了句:“孩子嘛,谁的谁疼,我偏心这也是我孩子啊,除非……”傅鸣堂顿了顿,眼睛眯了眯带着一种坏笑的弧度:“你把你的孩子给我,我疼。” “还不死心!你少给我提这破事儿昂,提一下子我一整天好心情都被你给败坏了……”傅鸣瀛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走到一边儿去了。 傅鸣延瞧着自己两个哥哥笑了笑,不过他对地上三个乱糟糟的小狗不感兴趣,还是稀罕自己养的肥嘟嘟的小橘猫,把小鱼干放在沙发上,他伸手勾了勾香炉里寥寥升起的青烟。 “时时这小聪明耍的,绕这么大一个圈,为着澄澄还狠心自残,确实不错,难怪老大成了女儿奴喽。” 听到弟弟的话,傅鸣瀛和傅鸣堂都抬起头。 傅鸣堂轻笑笑:“聪明点儿好,自残不怕,比起外人,她至少还能有分寸。还得是咱们傅家的姑娘,随了老大了,心眼子蜂窝似的。” “闹了半天,这事儿不是你们俩干的啊?”傅鸣瀛又像是提醒又是开玩笑。 傅鸣堂收了笑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而后又成了闷气,他并不出声。 但傅鸣延可跳脚了,当即站起来:“哥你什么意思啊,当然不是我啦!” “是啊老大,鸣延他是时时的亲叔叔,你怎么也不能怀疑到我们两个头上……” “我怎么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呢?!” 傅鸣堂刚要解释什么,立即又被傅鸣延打断。 不是不会害,而是不会用愚蠢的方式。 傅鸣瀛脸上的神色是静置的微笑,就这样瞧着弟弟定住的身体好久,直到一声爆笑传来,傅鸣延仰着头几乎上不来气。 “是不是吓到啦?我开玩笑的,二哥说的多对啊,我怎么着也是时时的亲叔叔。”傅鸣延松了口气儿又坐下,抱着胖橘温和的揉了揉,嘴角升起迷人的弧度:“那不是我,不是二哥,更不可能是大哥你了,咱们家里有脏东西啊。” “可不是嘛,咱们家、何时消停过啊。”傅鸣堂苦笑笑,倒了杯茶端给大哥。 “是啊,没办法,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年轻气盛,总是自视清高——”傅鸣瀛接过茶杯轻轻晃了晃又看向傅鸣延:“正好,你不是说你是亲叔叔吗,你去查吧,这星期给我个结果昂。” “没问题,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大侄子,我拿花生灌死他。”傅鸣延舔了舔嘴角,转头又喂猫去了。 而傅鸣瀛依旧瞧着手里的茶水,忽然将它倒扣在废水池。 “这茶凉了,换一杯吧。”傅鸣瀛平淡的扔下茶杯走了。 第216章 夜谈(上) 接上回,露露给我打了电话又突然挂断了,总觉得有什么猫腻,不过我也没处打听消息,只能放弃,反正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露露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溜出自己家——高辛辞这个坏蛋,老是搞什么半夜约会半夜约会说是刺激,完全没有考虑过我有多难嘛!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随时拉警报的哥哥,上次接吻被抓到,我哥直接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对比一下我才发现,我爸和二叔小叔是有多么开放。 等吃完夜宵送走了澄澄,我开始琢磨我能不能从北苑那边翻墙,我没有仓库的钥匙,不能自己把梯子拖出来,后花园好歹还有碎石头给我踩踩呢,可惜实践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院墙实在太高了!这几块儿石头顶多增加我的身高。 高辛辞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再说什么。 “你就放心吧,我今天看过巡守的名单和时间安排了,这个点儿守后花园的大叔请假了,没人过来的。”我略带烦躁的说了句。 高辛辞的情绪顿时高涨:“我就知道!时时你就是想我的,还专门去看了巡守准备跟我私奔!” “你少来,我是怕被人发现了我还得去跪家法,我堂堂傅家大小姐,生来恪守家规知书达礼安分守己谦虚谨慎,岂能因为你破戒?就算要破!我也不能被人发现。”我一面四处寻找着工具一面说。 而高辛辞对此似乎十分疑惑,支吾了好一阵儿才说清:“时时,你刚说的那是你嘛……” “怎么不是我!我最讲文明懂礼貌了,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都还没有发掘到我的良好品德吗?男朋友怎么当哒?” “是未婚夫。” 话刚说出口,高辛辞那张嬉笑着的脸就从墙头出现了,而我,目瞪口呆! “我爸为了防你,专门把院墙加高了一米,你咋爬上来的啊?” 高辛辞站稳了之后摆摆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小一堵墙,还能拦住我的爱情了?我今儿自带梯子来的。” “佩服。”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简直能想象到下次再看到这堵墙的时候、墙上插满了碎玻璃的模样了,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能跑一次是一次,赶忙先把手伸上去:“那你快拉我一把,我要是能踩到那个墙缝里我就能爬出去了。” “会不会不安全啊?”高辛辞有些担忧的往下瞥了一眼。 而我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你叫我翻墙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安不安全!别磨蹭了快点儿的吧,要是一会儿被我哥抓住了那我才是真的不安全了。” “哦……”高辛辞撅了噘嘴,赶忙拉住我一双手。 谁知我确实踩到那个墙缝也有足够的力量爬出去,身后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我的妈呀!”我高呼一声,毫无准备的向后仰下去。 好在身后之人反应快,疾步上前从后接住了我,打横把我抱起来。 可我回头一看,给我这么大惊吓的不是我哥我就很气愤! “陆澄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吓唬我干什么!”我挣开他跳到地下。 然而我的宝贝弟弟不知道是让什么玩意儿吓破了胆子,被我说了之后还久久没有回神,脸色十分难看,高辛辞看不过了,在墙上叫了他一声,澄澄方才惊醒。 “我就是出来找你的,你们要去干嘛啊?”澄澄有些焦急道。 “当然是约会啦,这还用问?难不成是被老丈人或是大舅哥发现了!”高辛辞顿时小脸煞白。 澄澄却摇了摇头。 高辛辞又理直气壮了,两手一摊:“那碍你什么事儿,快快快回去睡觉去,我和你姐明早天亮之前肯定回来了。” 我摆摆手支开高辛辞,这才拉了拉澄澄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寒露说要跟我退婚。” “啊?!”这下轮我和高辛辞一起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为什么?”我满脸问号。 “我也不知道,她就问我现在有没有喜欢上她,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然后她就说要退婚。” “你个未婚夫,跟人家小姑娘都订了婚你还说要慢慢来?”高辛辞鄙夷的说了句,我估计现在要不是中间隔了堵墙,他能冲进来揍澄澄一顿。 可澄澄说这样的话我并不是不能理解,因为露露和澄澄的订婚本来也就是长辈安排,当时情形下谁也没有想到,感情之事也确实是小两口说好了的,我虽作为姐姐,也不能决定澄澄喜欢谁不喜欢谁,至少他和露露都愿意和对方相处我也就知足了。 但现在,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们每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好久,我左看看右看看,高辛辞在仔细琢磨这两天露露的异样,而澄澄始终一脸茫然。 最后还是高辛辞打破寂静:“咱们在这儿想,想一辈子也搞不懂的,傅疏愈,我看你也别睡了,我俩也不约会了,咱一块儿找露露问问什么情况去。” “好。”澄澄很快回复。 有正当理由了,我发了消息给老傅,随后我就和澄澄带着沈岐林一起出了家门,一路上高辛辞都在给露露夺命连环Call,因为露露不接澄澄的电话也不接我的电话,高辛辞好歹第一次还打通了,虽然除了要命的哭声什么都没问出来。 就这一次也够定位了,左峤在车后座捣鼓了一阵儿之后告诉我们结果,车又驶入小道,过了一个长隧道之后来到郊区。 “前面不远是露露家的庄园,不过她一直说这儿空旷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怕得很,怎么跑这儿来了?” 朱文青在前头嘟囔了句,但话音未落又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不出意外,安全带差点儿没把我们后面这几个勒死,高辛辞本来就心烦气躁,刚要发作,忽然朱文青指着我们右边的方向喊了句:“那不是寒露!” 我和高辛辞还有澄澄赶忙看过去,穿那样风格黑裙子的还能有谁?我们赶忙下了车跟上去,露露大概正想着什么就没有注意,一只脚刚过圆拱门就被我们挡着门拦住,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下头满是泪痕,见到我们的一瞬间满是震惊。 “你、你们怎么来了?”露露向后缩了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我困了,想早点休息,这么晚了你们也别回去了不安全,我让管家收拾房间。” 不轮我说高辛辞便冲上去,提着耳朵就是一句:“寒露露你咋那么没良心呢!什么大事?退婚算不算大事啊?你大半夜不睡觉吓唬人就算了还关机,这么多年了你要给我搞不熟那套是不是?” 露露却始终没什么心思,被高辛辞这么一弄,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珠子反而又掉出来了:“要你管我!我又不是跟你退婚……” 我赶忙过去把高辛辞拉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退婚啊?我怎么你了?”澄澄才是真正的一脸懵。 露露只有简单的一句:“我配不上你。” “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看不到她都哭了吗?”高辛辞看见澄澄都头疼。 今晚要不是我在这儿,一个个的都得打起来,我真恨不得找个绳子给俩人都拴上!但现在还是露露的事情最重要,只好一个塞给左峤一个塞给沈岐林,自己则上前去挽住露露手臂。 “你要是想休息,那我们就一起回去,要是散步我也跟着,你不想说,我不会问你,但我总要确保你的安全吧。” 露露顿了顿,但也想不到理由拒绝,只得由着我,于是在穿过眼前的圆拱门之后,来到寒家庄园还未修缮完毕的后院。 秋天了,月光下晚风微凉,掀起层层麦浪,沙沙沙的声音渐渐也让人平静下来,露露带着我找了个亭子坐下,一齐看着远处明亮的月光。 “天气真好,不如我们明天去野餐?”我笑嘻嘻的回过头试图转移话题。 但露露却只是轻笑笑,叹了口气便认命:“时时,对不起,为了我和澄澄的事情又让你睡不着了吧。” 我坐正了也不再嬉皮笑脸:“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要退婚?是澄澄做错了什么吗?但你不说出原因再大闹一场,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当然不是因为他,我这几天,跟澄澄甚至都没有怎么见面。” “那是为什么?” 露露哽了哽,整个人几乎要陷进一种绝望里,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这样过,甚至是上一世带着两个孩子离婚、孤身回过来找我和高辛辞,我也没有见她这样过。 露露弓起身,手心扶着额头缓了好一阵儿,再抬起头时鼻音极重:“时时,我愿意告诉你,因为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我说要退婚,是因为我妈妈今天彻底给我坦白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和澄澄走到最后,她就是为着联姻,情形紧张不得不暂时把我交出去而已,我当然不愿意,我喜欢澄澄,我是想坚持,可我一个人的坚持有什么用?澄澄早就说过了,他心里有别人,喜欢了很多年了,即使他告诉我,他会慢慢忘掉那个人,会对我好,可是感情不能是逼出来的,没有双向的爱意,靠着婚约硬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时时,如果我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这么多世家公子我嫁给谁不是嫁?我就不会等到今天。”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因为澄澄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慷他人之慨让露露等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是喜欢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的家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只有你和老高,然后就是澄澄,我喜欢他的稳重中带一点幼稚,傲娇里带一点可爱,同时又有细心和耐心,哪怕我脾气再大他也可以容忍,每次拌个嘴也都是他先来道歉,无论对错,知道我有先天性的疾病,即使并不严重他也会随时把药带在身上,我因为家庭工作的原因,时常要穿高跟鞋,他便也随身带着创可贴,准备给我贴在脚踝上省的磨伤,拖鞋也放在柜子里,你说这样是不是非常好?”露露回过头来充满忧伤却还笑着看我。 “是啊。”我点点头。 露露又低下了头:“可是,他并不单单对我细心,他对大部分人都抱有善心,我始终感受不到独特属于我的那一份,又一想,他对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我都能这么细心,那对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呢?他才十七岁,就装了那个人四年,整整四年,她是多好的人?能让澄澄这样外人看来孤僻的人挂心那么久,我怕我哪怕结了婚之后也比不上她,澄澄不会忘了她的,我永远只能是个礼物,作为两家联姻互送的礼物,对于澄澄来说,最多也就是个同病相怜的朋友、挂着名分的妻子、心中那个人的替代品。” “露露,澄澄从来不会把任何人当做替代品,你更不会,他是个性格倔强的人,如果没有认真想过好好跟你在一起,他是绝不会认同婚约的。”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但还有件事令我疑惑:“澄澄这些话是从一开始就说清的,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事情?还是出了什么事吧?你又为什么说、对不起我?” 露露沉寂了好一阵儿之后才哽咽着抱住我,祈求似的靠了好一阵儿,一双手紧紧不肯松开,许久才泪眼模糊的说:“对不起,时时,如果不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我始终都在慷他人之慨,我今天才明白,我决定嫁给澄澄对你来说是多么自私的事情。”露露起身,抹了两把眼泪又看向远方:“我妈怀孕了,不是我爸爸的孩子,可笑私生子这种事终究还是发生在了我头上。” 我愣了。 第217章 夜谈(下) 接上回,介个世界是肿么了!寒露的妈妈,寒蕴霜,这老大年纪要生二胎?生的还不是自己老公的?! 我头顶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露露神色的坚定让我相信自己的听力,我坐的更直了:“那……是谁的孩子?” “孙阊平,我妈跟他还没有断了往来,她当初明明在我爸爸面前保证了的,也跟我说过她有多么多么恶心这个老男人,可笑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竟还能有这样的关系。”露露自嘲般冷笑:“我妈说,她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儿,不会让这个孩子来跟我争,时时,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是跟她大发雷霆,还是去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可那样我就要看着我父母争吵,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其实七岁那年,不止高辛辞在难过,高阿姨在跟尚叔叔闹离婚,我爸妈也是这样的,我差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爸爸被一群穿着妖艳的男人欺负走,到后来他们没有离婚的原因也是我妈手段高明罢了,她手上拿着萧家所有的产业捏着把柄,我爸爸就是受辱至死,也不能离开寒家一步。” “这个姓孙的没安好心,他是威廉那边的人啊!他不可能对你妈妈好的,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你也忍着去劝劝吧,不要为了一时赌气最后得不偿失啊,露露,这些不仅是为了你妈妈,身后还有箫叔叔呢,还有一整个萧家。”我一听孙阊平的名字两耳都发懵。 这个人是最没底线的,威廉和尚明誉至少是有个原因才会作恶,哪怕理由再离谱,可孙阊平全然就是因为利益和所谓的乐趣!他甚至连我不到十岁的孩子都可以下手,更何况只付出了肉体的寒蕴霜呢? 我并不在意寒蕴霜死活,但她是寒家的主人,露露还是她的女儿,再怎么样,我也不能不管露露。 而露露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又怎么会不管她,我只是在想拿什么劝、怎么劝,我妈混到这个年岁她也不缺什么了,现在对她来说,只有肉体的快乐才是真快乐,如何换掉孙阊平,我是能让我爸爸返老还童还是亲手往我妈被褥里塞年轻男人?我都做不到。” “你是怎么知道你妈妈和孙阊平交往的?是有什么聊天记录之类的东西吗?还是工作往来的文件,如果方便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我担心孙阊平会套话。”我拧着眉头道。 感情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这也是这么多年我在傅家和高家所学到的,而且寒蕴霜天性如此是改不了的,我是外人,唯一能推动的就只有我们几家之间的秘密没有被传出去。 露露摇了摇头:“没有,你放心吧,她只是贪图色相,从来不会把工作和感情连接在一起,就算做了恶,那也怨不得孙阊平,那就是她自己想做的。” 我点点头琢磨一番,也确实了,寒蕴霜最近做的恶事无非也就是造我的谣,而她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岂会是孙阊平的过错,分明就是她自己作死。 “亲眼见到自己的妈妈出轨是什么感觉……” 露露又开始哽咽,我无奈的看过去,走廊尽头昏黄的灯光下,她只能沾到微末的光线,几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别看我平时嘴皮子挺溜的,但遇到这种情况,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劝诫。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的苍白使得她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灰暗,而后又自嘲般的苦笑:“之前听说过,见还真是第一次见,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我就这么难过,其实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个容貌各异的小白脸来过公司了,还跟我打过招呼,我也知道,他们就是被我妈养在小房子里的,但那些我都习惯了,这一次我妈居然都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我没有告诉我爸爸,不是因为、我不爱他,我不偏向他,而是我觉得,就那么一层楼的距离,房子又没有那么隔音,我是突然回家取东西才发现这件事的,我自打上楼的时候就听到声响了,那声音很大,我觉得只要是个人经过都可以发现的、我妈又没有禁止家里人上楼去,甚至我还看到有阿姨在二楼客厅里若无其事的打扫卫生,是见我来了她才害怕,所以我觉得,我爸爸其实是知道的,但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他无力阻拦,更不敢再提离婚了。” “可是,偏就是这样,连我爸爸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我就是不明白,他都不在意的事情我看一眼就恶心的想吐。”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世界上有那么多比我苦比我惨的人,他们很可能连温饱都成问题,或许也可能是生着很严重的病,或者是遭受了很多的灾难,我就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了,明明是很多家庭、尤其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很容易见到的,也不过就是父母出轨离婚嘛,但是我就是难受,我就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也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而已,哪怕我们家不那么有钱也可以,我不要那些浮华的珠宝首饰也可以。” “我可能真的不配当寒家的继承人,我私心太重了,家中上上下下,这么多男女老少,可当我第一眼看到我妈妈、和孙阊平抱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毁了这个家,我就在想,这个家她既然已经不要了,那我也不要了,大家都别好好过嘛!” 对着麦浪歇斯底里的哭诉一阵儿确实是不错的选择,露露说罢这些话之后便掩面大哭,从前最在意自己是不是随时花容月貌的人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蜷缩着身体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情绪吐出来,我也只能静悄悄的守在她身边,好歹有个人能陪着也是好的,好歹有个人能抱抱也是好的。 露露挂在我身上了,一双手搭在腰身,隔着衣服也觉得凉飕飕的,我扒开自己外套也裹在了她身上。 许久她才抬头,红着眼泪眼汪汪道:“时时,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可还不等我想主意回答露露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肩膀颤了颤又紧拉着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起初我还诧异,她为什么要觉得抱歉,可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在临江,高家赵家两个巨头,往下我们傅侯陈寒四大世家,要说家主及夫人的关系,还有谁能比我更惨啊,离异倒不算什么,毕竟高家和侯家的也离了婚,甚至还有陈家丧偶的,可至少这几家的少爷小姐们要么是独生子,有兄弟姐妹的也是一母同胞,我呢? 老傅是对我很好,可我在家里头并不是不受欺负的,如果当初在老宅没有被我戳破,老傅现在只怕还在给我演戏,他和陆茵茵一唱一和的日子我是一天都忍不下去的,再说到郑琳佯,她那里就更不用多说了,之前是富有,不比在傅家的日子差,可后来呢,她为了一个小白脸疯了,对我非打即骂,谁还能跟我比可怜啊。 可我也早就释然了。 “别担心我啦,反正我也不在乎。”我嬉笑着安慰露露,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对我来说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郑琳佯和老傅甜甜蜜蜜的样子,连伪装都没有,我刚回家,他俩就大吵大闹着离婚了,不对,应该是……如果他们俩没有离婚,我估计现在我还在林家住着呢,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要承担这一切、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吗?”露露抹着眼泪问我。 我瞧着远处朦胧的月光也不由得苦笑:“可能也可怜过自己吧,但直到陆茵茵进了家门,我又见到老傅和程菱……但我第一件事是特别可笑的去可怜澄澄,郑琳佯跟我说过,我不应该可怜他,因为他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也都深深的爱着他,哪怕方式不那么正常呢?至少外人眼里他是名正言顺的傅家小少爷,但是我却知道,老傅和陆茵茵给他的所有、都是想要控制的爱,还有这样虚假的家庭氛围,澄澄又怎么会不可怜呢。至于我……不提这个了。” “如果我能快点儿长大就好了,早早接管寒家大大小小的生意,或许也就不再有空余去想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把藏家里的那一堆小白脸都赶走!”露露哭了许久大概是松快多了,哪怕提到小白脸还是咬牙切齿的,至少眼泪没有再滴下来。 “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我朝着露露腰身捏了一把。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小兔子似的双眼衬得一张脸更加可爱,但现在对我来说,可爱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你就拿这个理由就把我弟甩了?明明当初都是说好的慢慢来,我和高辛辞看着你们两个签的恋爱协议,现在好了,吃干抹净了你要走人是不是!还有!你为什么宁愿接高辛辞的电话都不接我的电话啊啊啊你都要给我解释清楚了!”我拽着露露的脖领子就是一阵儿晃,突然地发疯杀的她猝不及防。 但是!我并不觉得我所说的任何话有一句内容或是语法上的错误! 露露当场炸毛:“我什么时候把他吃干抹净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就亲了一次、还没亲着……” “什么!亲到哪儿了?你要负责!”我昂首挺胸义正言辞怒目圆睁:“我现在很严肃的要为我可怜的宝贝弟弟申冤!你能不能稍微慢点儿下手啊,他本来就腼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倒好,什么时候趁着我不注意还亲上了?!” “我亲的脖子……”露露欲哭无泪。 而我仔细琢磨了一番:“现在年轻人流行亲脖子的吗?这什么做法?我和我家老高一般不往大动脉上走啊。” 露露白了我一眼,顿时气愤道叉腰:“那还不去问问你的好弟弟什么意思!协议上明明说好了可以动手动脚,他一副我强抢民男的表情干什么!我本来也只是想亲一下他的脸而已,结果那扑腾的,我过年抓猪都没这么难!摁都摁不住!这不,最后让他逃脱站起来了,后来是被我堵在墙角了不假,但是他太高了我亲不到,踮着脚也只能亲到脖子,这也要我负责啊?我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好不好……” “你看,这不还是亲了?再说了,我宝贝弟弟怕冷,这几天降温,一直是穿着高领毛衣出门的,你怎么亲到脖子的?”我眯了眯眼后震惊的曝光真相:“你还扒他衣服了是不是!” “我就扒了一小点儿!”露露大惊失色。 这下轮我叉腰了:“负责。” 可怜的寒小姐在我一通输出后才发觉,这是被我套话了,这可倒好,他俩之间相处的所有事都被我扒的一干二净,我又怎么可能还放他们两个轻易退婚呢? “好你个傅惜时,我们两个这么多年情谊比不上你刚来半年的宝贝弟弟是吧!”露露嘟着嘴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你的亲发小呢,你为什么接高辛辞电话不接我电话?” “诶呀我那不是想着你是澄澄姐姐,出了什么事儿你肯定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你和老高不在一起,他找我肯定有别的事呢,我还不是一听到他说澄澄我就挂电话了?” “嗯,行吧,这个理由还凑合。”我向后靠到台阶上,叼了根狗尾巴草晃晃荡荡:“我呢,虽然是你的好姐妹澄澄的姐姐,但你们俩的感情生活我也没办法太多掺和,但是你这样单方面宣布把我弟甩了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恕我不能接受,你俩必须要好好再谈一回,否则,你俩就算要退婚我也不给在老傅面前说好话的昂……” 我眯着眼睛悄悄往露露那边瞧了一眼,只见她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最终一咬牙一狠心。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去见见澄澄,不管怎么样,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要不要坚持都要我们两个共同商量才对。如果因为今天这件事他不要我了,我认命,就当做我们没缘分吧,但只要他说,还希望我们可以走下去,那我寒露,即使背上成千上万人的反对我也坚决跟他走一遭!” 第218章 情敌送上门? 接上回,露露清醒过后总算表明心意,我也不晓得她和澄澄最后聊了些什么,即使我和高辛辞就趴在不远处的草丛偷听,奈何这两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加上高辛辞老在旁边捣乱! 不过过程虽然不清楚,但结果我是亲眼看到了的,成了。 清冷微明的月光下,露露轻轻靠在澄澄的肩头,一阵轻语过后,她起身轻吻了澄澄的脸颊,而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虎狼行为,像只受惊的小鹿,在澄澄回头看她的一瞬转头就跑了。 而我家澄澄…… 懵懂,茫然,最后回去的一路上哭哭啼啼像丢了清白! “差不多得了昂,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被自己女朋友亲了一口这算什么事儿啊有什么好哭的,再说了,你一大老爷们,要吃亏也是露露吃亏好不好?” 某位姓高的娘家人狂翻白眼表示不屑,不过很快就被露露制裁了。 露露一个肘击上去:“你才得了呢!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厚脸皮。” “见色忘义!”高辛辞十分不服,于是果断把虎狼般的目光放到我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我搂到怀里给了露露一个轻蔑的眼神:“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厚脸皮。”说罢,扳过我的脸就深吻下去,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先喘口气儿。 这一口给我亲的,差点儿憋死! 果然露露被这么一激立马沉不住气了,同样都是有对象的人、她差点儿啥呢?转头就去找自己的心肝宝贝。 “澄澄你看他们!” “不行了昂这可真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是我未婚夫,结果我连挨都挨不得这是什么道理你给我过来——” 不出意外,一辆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俩都能打的不可开交,我和辛辞在旁边看着也无可奈何,只能摆摆手随他们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到下车的时候我俩秀恩爱的“报应”就来了罢了。 临近我家宅院,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等在路口了,时不时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起初我也不觉得是等我的,直到真正看清这人的样貌。 外来车辆并不能进入我们家的院子里,最多只能到门口的停车场,于是在此人等待的路口、车辆停下了,左峤从副驾驶过来开门,我刚一下去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搭上了一件暖呼呼的牛仔外套。 “林老师?”露露一声惊呼,随后很快看向高辛辞的表情。 高辛辞显然是懵的,一整个目瞪口呆,而我看他们的表情这样,我也顿时感到了身后凉风阵阵。 “这么晚了,你们上哪儿玩去了?时时,爸刚还让我打电话问你呢,正好你就回来了。”默读的声音果然从身后传来,我连忙回过头去,太急了崴到脚,我差点倒在这个温暖的怀里。 一双手顺势搭上了我手腕,默读轻轻抓着我,皮肉的触碰此刻就像火烧一样,我赶忙躲开。 “默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我低着头尬笑道。 此处表明一下,我并没有半点儿赶人的意思,我是生怕身后这个小心眼儿吃醋啊…… 果然,在我这句话之后,默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高辛辞就气急败坏了。 “狐狸精你怎么阴魂不散……”一声咆哮吼的我脊柱都发抖,好在话音未落就被左峤捂上了嘴架起来拖到后面去。 “你闭嘴吧人家又没干什么,好歹是你老师……”左峤咬着牙道,奈何这夜里实在太安静了,即使他是凑在耳边说的我们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然鹅我万万没想到,这次默读也不甘示弱了,他清了清嗓子:“孔雀精,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来还要跟你打招呼不成?爸是知道我过来的,时时也知道。” “哈?”我惊呆了,眼看着高辛辞捏着自己人中就快过去了,我赶忙向后一个撤步手都快摇出残影了:“我怎么知道,你可没跟我说过啊!” “哦——”默读瞧着高辛辞的模样像是得意的笑了笑,随后又看向我:“我猜邵叔叔是不是跟你说,你的新助理今晚原本要过来,结果临时有事请假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我把事情解决了,所以就过来了,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再告诉你,正好爸说你出门了,我就在门口等你,准备见面再和你说喽。”默读摆摆手。 “所以,你就是我的新助理?!” 很好,我人都傻了! 但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高辛辞和默读八字不合的事情了,最令我震惊的是老傅怎么会有这种安排?家里人担心我的安危,要给我安排新助理在身边我没有意见,哪怕是来监视我的我也无所谓,但默读不行,即使他超脱了我们傅家的范围,我坚信他会事事站在我这边也不行!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风风火火的就往家里走,后头高辛辞叫我我也只能先叫他回家等我消息。 一路奔到中院客厅,听着保姆阿姨的指路,我知道老傅他们还在书房里忙工作,也是自重生之后第一回,我不顾一切的闯进了书房大门。 老傅正端着一盏茶、靠在真皮座椅上悠然自得的,二叔和小叔的脸色不如他那般轻松,但三人一齐看到我的时候神色便统一了,惊讶加宠爱。 老傅坐直了,招了招手叫我过去。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啊?”我坐下之后,老傅摸了摸我的发丝又递给我一杯热茶。 小叔则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这又是谁欺负我们家小祖宗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昂?” 我也没心思再铺垫那么多了,满眼焦虑直接开口道:“爸,您怎么能让默读做我的助理呢,您也说了,是觉得梁森不能时时跟在我身边才要找一个新助理的,可默读也不能一直看着我啊……” “默读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你呢?”老傅轻笑笑,神色还像在逗我玩儿似的。 我更急了:“爸,你明知道现在外界对我和默读的传言,您也知道高辛辞那性子,我是怕他们两个接触久了,更加看对方不顺眼就会误会一些什么……” 说着说着我也低下头去,虽然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战火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但我不能为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就放弃另外一个,高辛辞是我未来的丈夫,但我打心眼儿里对默读是抱有愧疚的,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我的事情才出了意外,到如今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有难而不帮忙?我也尽量不自己出现在默读眼前了,但命运的齿轮偏就这样转动。 默读已经成了我的老师,如今,还要做我的贴身助理。 老傅轻轻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而后又揽住我的肩膀:“我的好闺女,人言可畏,你的考虑确实没有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偏是这样故意躲着不去面对,再此后每一次的接触,你和默读才会承受更多的揣测?你可能一辈子不跟他见面吗?还是即便见面也一言不发?” 我有些茫然,但听着老傅这问题也觉得不可能,便摇了摇头。 “可是,我有什么事情可以私下里跟默读见面,只要不传出去就好了。” “傻丫头,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那么多人盯着咱们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你那个三叔啊,从小到大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斗不过我们自然会从你们这些孩子的私事下手。” 老傅朝着二叔和小叔瞧了一眼又笑笑,大家自然都明白其中这位“三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言而喻便都轻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消息传出去一点儿,你们俩之间的所有情分无论是什么样的都会被无限放大,扭曲,也正是因为外界不知道你们的见面、聊天内容是什么,所以才会去遐想,所以倒不如把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外面人自然无话可说。”二叔轻咳了咳道。 “至于高家那孩子,生气的快好的也快嘛,你哄哄不就什么都过去了,再说了,默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傅拍拍我的肩膀。 “可是……”我还深觉不妥,也不止是因为传言的事情,虽然不想提及,但现在也不得不说了,我咬了咬牙:“可是还有身份呢?写哥曾经是我的未婚夫,虽然并没有正式成婚、也没有夫妻之实,可我和林家对外也并没有正式解除婚约,所以说我是写哥的未亡人也不为过,我们一定是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那写哥的弟弟又怎么能低我一头、做我的助理听我指挥呢?” “不许胡说!”老傅顿时变了脸色,神情紧张的看了看未闭紧的大门。 “砰”的一声,小叔上前去把门紧紧闭住,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教训我:“臭丫头,知道未亡人什么意思吗就胡说八道,哪有你这么坏自己名声的?” “为什么是坏名声呢?我和写哥有过婚约这是事实,再说了,不是你们想让我嫁给他的嘛,我和哥哥原本又没有这个意思……”我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去,又无奈又懊恼。 二叔捏了捏我手心:“时时,我们都知道你对小写那孩子感情深厚,知道你是被他养大的、舍不得我们说他,但是你自己也要清楚,我们没有大肆宣扬与林家退婚的消息也是要给林家留些颜面,小写哪怕再好他也已经不在了,你和他不会再有任何缘分可续,但他走了,你还活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现在也有了新的婚事,你自己想啊,如果今天这些话被辛辞知道了,他能高兴吗?” “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知道自身有多么清白,都要注意,祸从口出,有些话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的,小小年纪还整出‘未亡人’这个词儿来了,哪有那么严重……”小叔低声念叨,说着还点了点我的额头。 老傅也是惊魂未定,从柜子里翻了颗药吃了才能重新开口:“时时,这些话出去你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辛辞那孩子本来就容易急,为着小写的事情你们俩也没少闹别扭吧?你原本对小写也没有那些多余的情分,又何必说出来招惹是非呢?你的意思爸也明白了,无非就是觉得默读是小写的弟弟,你并不希望他作为你的助理罢了。” “是啊,也不仅仅是我说的那些问题,我是觉得我身边的事虽然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小事,跟着我,我也实在没什么正事需要默读去做啊,他金融博士出身,没必要跟在我身边浪费了前途。”我点点头担忧道。 “什么叫没有正事做呢,锐意的事不是事啊?”小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小祖宗你是不是真的没数过你有多少钱啊?虽说,老爷子留给你的都是些小产业,但合在一块儿也不是小数目了,别的不说,就单单是津海的几座茶庄,颖京的七八个五星级酒店,加上柳凉几条街的铺面,这些东西一年的年利润也上十亿了,这还单单是你原本就有的,高辛辞送来的那些订婚礼、小叔粗略的看了一眼估计就比你现有的产业更多,光是舰行的股份到现在都还没算清呢,这么多东西,你自己不会算才会觉得没前途,你让林默读算一下,他从今晚得头疼到明年。” “人总需要历练的,默读学业成绩再好,总不能一毕业就管理太多的东西,他在你身边,跟着梁森好好学一学,将来再回到咱们傅家中心产业或是高家做事也不迟,再说了,咱们家的助理什么时候低人一头了?要知道他们还有一个称呼,叫做‘掌事’,他在咱们家里跟你是有同等的地位的,梁森不是时常抱怨你闯祸、不给他假期嘛,跟在你身边才是最自由不过的了,你说呢时时?”二叔推了份茶点到我面前。 “好像……也有道理?”我逐渐被绕进去了,回头迷茫的看了眼老傅。 “掌事是需要知晓你的一举一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以你为先的,换了别人在你身边爸也不放心啊,而世人皆知,林家是你的第二个家,默读也理所应当是你的家人,爸自然也放心他,再且说了,就算身份不平等,除了助理之外你也还要管他叫一声老师呢,你们俩扯平了。”老傅揽着我劝诫道。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发觉能说的所有话题都被堵上了。 而老傅大概也有诸事烦身,没有空余时间再听我说这些琐事了,他拍了拍我的头:“好了时时,默读要是刚来你就把他赶走了,这才是林家最大的没脸,好歹让他在你身边呆几天吧,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爸和你两个叔叔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你早点休息。” “好吧,那爸你也早点休息,二叔小叔晚安……”我无奈的起身告别。 出门之后,我也毫不意外的在走廊里撞上了正靠着墙等待的默读,大概是琢磨透了我的态度,总也不可能开开心心的等着的,但一见我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样?有什么结果了吗?” 我一时回答不上来,也再没有看他眼睛的勇气。 “没关系的时时,如果你不喜欢我留在你身边,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是我先一声不吭就跑来跟爸说这些事情,之后我会再找机会,调到别的岗位工作,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处境,收留我的话,高家那边你也不好过……” “默读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我也只是想要在你身边而已……” “什么?” 虽然声音极小,但我也还是听清了,突然想到什么,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默读。 默读却轻轻笑了:“我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好,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平安,我没有办法决定别人心里怎么想,但我可以看清自己的心,我一定会事事以你为先,满足作为你的助理最重要的条件,而我的愿望和目标也是吻合的、只是希望你平安罢了。” 第219章 四年前的失踪案 接上回,默读真挚的同我说出那些话。 其实我也能理解,他自小被人欺负,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对他好,自然愿意义无反顾的扑上来,只是,默读不是在傅家长大的,也从未归属于任何一个世家大族,不知道我们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我不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可人的命运如此,又是谁可以改变的呢? 上一世默读也是陪伴在我身边、这才慢慢走进深渊,只不过这一世我拥有的记忆改变了我原本生活的走向,提前跟高辛辞在一起了,但我们俩的这段孽缘即使搁置无果,也并不能阻止我们一步步走近,毕竟我们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有爱情,还有林家。 我是林家养大的女儿,他是林家亲生的孩子,我们始终不能避免、终究会有交集的。 事已至此,我咬了咬牙,主动上前伸出手去:“已经安排在一起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或是觉得跟我没前途了,那也跑不了喽,以后多多指教,合作愉快。” 我想,如果我不将默读收在身边的话,我们傅家也是很难找出更适当的理由帮扶林家、保护默读了,既然命运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默读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换上了喜悦的神情,他同样也握住我的手。 “合作愉快,不过,我不会跑掉的。” 然后在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究还是把默读留在了身边,好在这些天一直无事发生了,也给我一点思想准备、先尽量让默读不过多接触生意场以外的事情,而剩下的时间,我除了上学就是…… 左边哄完吃大醋的高辛辞,转头就去哄差点心肌梗塞的我哥。 前面刚应付了劳动成果被人占去一半的梁森,后头就要去关心默读在公司里的适应问题,在他面前我还不能表现出对他造成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不满。 烦死了! 但总体而言,我还算是过了一段儿风平浪静的日子,此间,威廉没有再闹出任何事,听说是梁韵生病了,他贴身去照顾、寸步不离,守在家里就连出门透个风的时间都没有,老傅他们也曾提着礼物去探望过,但反反复复几次下来,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梁韵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大概,是心病,那没有个三五年的是好不了了。 我并不庆幸,但还坦然。 除此之外,梁森在国外待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在真正的纪槟的管束下,分公司的纪律严明,无论是要查什么样的档案都要经过层层审批,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这还是看在梁森也是自家人的情况下才拿到了当年的工作档案,以及赵家当时派出的人员情况,经过调查之后,证实了解尘的话确实没问题。 不过得知这件事情的我并不开心,我以后该如何面对看模样对我极尽疼爱的小叔呢?但是,好像并没有人替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家里依旧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嘿!想什么呢?” 忽然额头上一阵疼痛传来我才从幻想回到现实,眼前正是梁森眯着眼满脸疑惑的模样。 “你脑子里是狐狸精啊还是孔雀精啊?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我一面委屈的捂着额头一面吐槽:“你能不能不要学着他们俩胡说八道啊,他俩是八字不合天生死对头,你乱叫个什么劲儿。” “哼,这你就不明白我的苦楚了吧?他们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争得是你,而我,单纯就是为了报仇雪恨!”梁森说着,咬牙切齿。 “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敷衍着问。 梁森把文件一扔双手叉腰:“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和高辛辞哪次私奔傅董管教过你?他说都没跟你说过吧?哪次不是训我!至于那个林默读,明明是你要求我去国外给你探路的,到头来却成了我擅离职守不管顾你的安危,小狐狸精趁人之危直接偷掉我半个家!我能不急嘛!你知道我回来那天傅董跟我说什么吗?说我的重心应该放在工作上吗?不!应该时时刻刻放在你身上!然后直接把我总监的位置削了说无需我常去公司,反倒让那小崽子顶了我的位置!” “金融博士,原来是这么用的?”我怔了怔。 “什么?!”梁森一听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好在我反应快,赶忙拿着他抛下的文件护住头,随后连声讨饶。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啊,默读年纪轻轻的,经验方面上肯定没你强,等过两天,外面的事情都消停了以后我就亲自去跟老傅说,你别说是个总监的位置了,股份我都分给你好不好?” “啊?那倒也不至于,我怕傅董又该指责我欺负你不懂事儿了。”梁森耸了耸肩,而后又把注意力移回了我手拿的文件上,使了个眼色让我看:“前半部分是侯家小少爷新送来的这一批医生的资料,我叫人重新去做了背调,都是侯家干了多年的老人了,很难混进去有问题的,值得相信。后半部分呢,就是侯小少爷以及我现在所能查到的有关康蕊的所有事情。” “康蕊失踪了?!”我随手翻过去,第一页就赫然写下了这个令人心惊的结果。 梁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而且,她的失踪时间很精准的卡在了林默写死亡之后的第七十二个小时。当年她说想要回乡工作,是文素姨亲自给她办理的离职,理由是觉得她只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护士,所见过的场面还不多,怎么说林默写也是她专职照顾的第一个病人,他的死亡恐怕也吓到了康蕊,于是就没有阻拦,很容易康蕊就打包行李出了医院,那一天也正好是第三天,也就是说,康蕊很有可能在刚出了医院的大门之后就凭空消失了,现在能找到她出现的最后一段录像就是这个了。”梁森又指了指电脑,点开了播放键。 监控录像中人声嘈杂,好像是医院的走廊,虽然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不大清晰,但我还是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康蕊,她的神色并不淡然,也不是离开工作地的难过,而是带着一种恐惧,鬼鬼祟祟的左右观看,她走到电梯前。 倒霉的是,电梯好像正好坏掉了,工人们正在维修,康蕊过去,很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又看了下腕上的手表,经过一番焦灼的思想斗争过,瘦弱的身体果断扛着一大箱行李走进了楼梯间,而第二段监控则是她走过了医院前长长的一段大路,最后在不远不近的一个拐角、康蕊刚刚走进去,监控便结束了。 “然后就再没有康蕊出现过的记录了,追查之后的结果是,康蕊的失踪确实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她的家人从柳凉闹到了临江,请求警方一定要找到康蕊,但医院的人对此事并不大清楚,因为康蕊有明确的离职记录,身边关系较好的同事也早就听说了她想要离职的意愿,所以原因不大可能出现在医院的有关工作上。” “向阳也确实有跟我提过康蕊离职的事情,他当时还那么小,连他都知道,那看来康蕊确实大肆宣扬过,既然表明要回乡,肯定也给家人打过电话,警方查到通话记录也就不大可能会怀疑到医院了。”我点点头回应。 “对,于是警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也很快否定了,经调查,旁人寻仇绑架的可能也小之又小,因为康蕊初入社会且性格并不开放,从前她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没有听说过任何她和谁结仇,警方是有怀疑过咱们家,因为林默写的死去,怕是我们怪罪康蕊,但康蕊出事当天,咱们家每一个人,上至傅董二爷和三爷,下至清扫卫生的阿姨和护工,每一个人都有明确的工作记录,且有监控和旁人作证,管家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及康蕊的事情了,因为原本警方也就没有明确说明康蕊是失踪,管家一直以为这就只是一件坑钱类的小事,所以没有上报,所以咱们家也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就算我们真要寻什么仇,真正最主要照顾林默写的文素姨及其他主治医生都毫发无损,我们没有必要挑选一个作用微乎其微的护士下手,警方就准备去找下一个可能,但这些调查也花费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康蕊失踪的事情很快有眉目的时候,康蕊的父母亲自到了警局,说明了无需再寻找女儿的事情。” “啊?!”我惊了一惊,愣了一下又问:“难道是康蕊父母找到了有关女儿的消息,所以才告诉警方别找了?” 梁森神色别扭,眼中是藏不住的惋惜:“看上去像是你说的,康蕊父母有了康蕊的消息,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是康蕊视角写的她和情人私奔的消息,但实际上经调查,短信上的语言风格,逻辑,甚至是对人的称呼,都跟康蕊平时的信息有很大差别,奈何康蕊父母坚持不愿意再找女儿,也拒绝警方再上门,有人曾经去考察过康蕊家里的情况,他们村里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而康蕊父母放弃寻找女儿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康蕊的哥哥很快就要结婚了,康蕊的父母不希望女儿的事情传到亲家耳朵里败坏儿子的名声,而当初大费周章寻找女儿,也只是为了凑够彩礼钱而已,实际上他们并不在乎女儿的死活,只是觉得,女儿偷偷躲起来是为了不给他们钱而已。” “一群畜生!”我不由得暗暗低吼。 但可惜的是,老天爷给我悲天悯人的心,却没有给我拯救世界的能力,我当然知道,世上还有很多这样歪思想的人,甚至于连我自己也深受其害,如果不是老傅和二叔小叔没那么迂腐,我都不敢想象我自己在傅家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但难过归难过,经过康蕊这件事的调查,我也几乎可以确定,她跟写哥突然病死的事件一定有联系,不然不会这么巧合,更何况,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出,康蕊是在大马路上失踪的,距离她失踪地不远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公交站牌,人很多。 如果不是背景深厚,在光天化日之下悄无声息的掳走一个健康的少女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要么,是太过于厉害。 要么,就是熟人作案,这个熟人则是当初派遣她伤害写哥的人,她做了亏心事,当时还正在心虚的时候,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也就可以无声无息的被带走。 “康蕊的事情我会叫更多的人手去查的,你也放心,这都是我在进入咱家之前的手下,跟了我很多年的,也联系不上咱们家,更不会被外人知道。”梁森拍拍我肩头安慰道。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拉住梁森的衣袖:“对了,你记得要连当年在写哥附近住过的病患也调查一番。” “啊?”梁森怔了怔。 “因为康蕊失踪了,说明背后指使之人并不相信她,你刚刚说了,康蕊家里为了她哥哥结婚的事情一直在找她要钱,康蕊或许就是为了紧急赚快钱才会听命伤害写哥,本意并不想害人,所以随时有反转的余地,背后之人就一定会找人随时看着她,而最容易随时关注一个护士的,可不就是病人吗?”我急忙解释。 “我明白了,马上调人手去查当年的记录。”梁森点点头。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我们当初坐在这里最原本想要讨论的话题——澄澄过敏当天的监控记录。 “我去查了监控,你猜的果然没错,监控有一段是空缺的,但和你所说的缺失时间对不上,据我的判断,至少在断电三分钟以前监控画面就缺失了,很有可能就是有人要伪造断电引起的监控缺失的假象,在此期间去将花生酱放到了冰箱最前端,而那段时间在楼上的就只有你、小少爷和陆夫人,陆夫人最近一直称病,很少出房间门,你食欲不振,很少会主动去翻冰箱,而小少爷就不同了,他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去拿一些零食来吃,所以撞上花生酱掉落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梁森严肃道。 “在家里就有人敢动手了……”我顿感头痛,几乎吸不上来。 “时时,我还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咱们不用再查了。”梁森忽然道。 我抬起头看他,只见他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森顿了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北苑监控室的张叔,昨天半夜的时候被三爷带走了,我也是睡不着才偶然碰上,然后就跟出去想看看这么晚了三爷想干什么,结果就一路到了咱家庄子上,听到三爷审问,张叔招了,就是他要害小少爷,但不肯说出指使之人是谁,然后,三爷就说,要小少爷受了什么罪,同样要在张叔身上报复回来……” “所以呢?小叔做什么了?”我满腹疑惑,搞不懂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让梁森都毛骨悚然。 “三爷叫人拿了两人大箩筐的花生,一晚上,几乎让张叔全咽下去了,你可能觉得没打没骂的不算什么事儿,但快天亮的时候,我看见张叔已经口吐白沫,我猜估计是不行了。”梁森咽了咽,手心扶住我肩头。 他也真是料准了,知道我每次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得浑身发软一回,差点儿一口气儿没喘上来。 本来气氛就够恐怖的了,但也就在此时,忽然从远处又传来一声极其尖利刺耳的惨叫。 我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募”的一下站起来从敞开的窗户看去。 第220章 连环计(上) 接上回,我和梁森正说起过敏事件的前后,外院忽然传来凄厉的叫喊。 我的房间是隔音的,所以在密封的情况下,我房间里所有的监控录音就会格外清晰,原本我不太在意这些,想来老傅也是好心,我生病的那段时间精神并不是很正常,只有随时盯着我的动向才能防止我突然心绪不佳导致自杀,但现在,留下这些录音设备就未必是好事了。 突然拆了肯定会引人怀疑,我也只能保证每次在谈话的时候使设备录不清我说的东西,这才打开了窗户,谁知就正好撞上这一声叫喊。 梁森起身本能的护在我身前,到窗边看了许久确定没有危险才叫我过去,指了指楼下乱糟糟奔跑的人群。 “好像是往南楼方向去的,刚那一嗓子也确实像是三夫人,她又作什么妖?”梁森眯了眯眼鄙夷道。 虽然我心里很认同梁森这个想法,但叫声这么凄惨,万一是真的出事儿了呢? 我拉了拉梁森的衣袖:“算了,以前的事情早都说好是过去式了,都是一家子咱没法跟她计较,听说她这两天病了精神恍惚,万一是真难受呢。” “也是,哪怕算是给三爷面子呢。”梁森极无奈的耸了耸肩,想了一阵儿又说:“既然病了,你就别去了,本来身体也不好,省的被她传染了,我去吧,我记得咱们小库房里、高家之前送过来一些灵芝之类的补药,我叫人送过去吧。” 可话刚说好了,忽然我房间门便被人“砰”的一声一脚踹开,回过头一看,是梁河气冲冲又带着点儿委屈的来了,关上门就开始大吵大闹:“姐!你还管她呢,我看啊你就是太心软了,一直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实际上呢?她恨不得傅家只剩她三房了!” 河河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的一堆纸张哗啦啦的全甩在桌上。 “什么情况?”梁森带着疑惑拿起几张瞥了眼,很快就变得跟河河同款表情。 我也随便瞥了几眼,不由得发出一声心累的长叹。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周夏一直把她流产的事情怪在我头上,加上小叔也一直留在长房也对我很好,她难免心有不甘,虽然我始终不明白,我一个亲侄女儿到底能跟她争什么,可她就是无止境的吃醋。 现在倒好,我不去主动招惹她,她倒开始到处倒苦水毁起我的名声来了,要么说我跟林家的不清不楚,要么就提起当初我和云谨的事情,可原本我们也没见几面,再有就是诬陷我害她滑胎。 我将桌上的几页纸随手翻了翻又放下,想来如果连家里的事情我都处理不完全,那外面就更棘手了,内忧外患一起上,那我不得被打成筛子? “姐姐,这都是我最近这几天从各个娱乐号拦下来的,来源九成都是周家的,我是真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说到底,她不也是傅家的人?如果傅家的名声败了她自己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她脖子上顶的是个黄豆吗?”河河小小年纪就硬生生给自己挤出了抬头纹。 见他这可爱模样我反倒是笑出来了,轻轻叹了口气又坐下:“周夏可不傻,你以为这些东西坏了我的名声就是最大的作用了,可实际上我的名声又能决定什么?我毕竟不是傅家养大的女儿,回来也不过几年时光而已,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流出去,最先被指责教养的是林家,再之后,这些东西就会被送给高家、破坏我的姻亲,高家就有理由对我下手、好保全高家的清名,即使高辛辞不会这么做甚至不会相信,但高家其他人呢?高二爷和高三爷可从来不希望高辛辞娶了我,好助长高家长房的气焰的。周夏这是想了个一箭三雕的法子,既可以杀了我,也能维护傅家的名声,还可以除掉现在她眼中傅家最大的拖油瓶林家。” “时时,周夏看来是不打算跟我们和解了,我知道你心疼小叔,也觉得三房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年纪还小、不能没有母亲,但你有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枕边人,三爷迟早也被拖进去,几个孩子被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将来也不会好过的。”梁森隐忍着恼怒道。 我自然也能看得清道理,只是除掉周夏不是个简单的办法,一旦被小叔知道,那我也没有好下场,只得先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吧,面子功夫要做足了,还是把补药送过去,这也到饭点儿了,先吃饭。” 梁森和河河也只能应下。 我换了衣服下楼,只见偌大的中院大半的人都不见了,只怕都被周夏支走了,最近总是这样,我渐渐的也都习惯了,懒得跟她计较。 也怪我一直病着,虽然药没断过,但每到了换季的时候都这样,实在没什么力气没什么心思去计较,我咳嗽两声都觉得快要了我的小命了,出房间还得裹着毯子。 迷迷糊糊的从客厅的柜子里自己拿了饭前的药,但倒水的时候却发现饮水机里空荡荡的,恰好瞧见书房门口有个眼生的阿姨在等待,我便唤了一声。 “阿姨,没水了,帮我换一桶吧。” 可还不等我像往常一样到座位上等着,身后就传来冷漠的回应:“大小姐,我是南楼的人,不负责中院的事情,您找别人吧。” 我回过头去还带了点祈求,实在是突然难受的慌,想着至少先吃了止痛药再说,否则换个水的事情我自己也有手有脚。 “阿姨,中院的人都去了南楼那边帮忙了,您要是觉得水桶太重先送来一杯也行,不费您什么时间,我要吃药。” “可是三夫人要我在这里等着三爷出来再请过去,我实在是走不开,再说了只是一杯水而已,出门就是西院,我看大小姐现在不也好好的走着嘛,自己去吧,三夫人是真的病的不行了,我得等着三爷啊。”莫名的,我感觉那位面生的阿姨对我有种嘲讽的意思。 但我也没力气跟她争了,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就在这没人的时候忽然腹痛不止,我便想趴会沙发上坐会儿,又是这差点儿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又有一道力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诶……” “我看药箱里昨晚上的药还摆在那里没动,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轻柔的声音从耳畔拂过,我一手搭在默读肩膀上,凑得太近,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他担忧的神情。 这几天默读都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回学校讲课,而是作为我的家教一直留在了家里,他不用参与家里核心产业的计划,也不用去南楼琢磨人情世故,这时候还能有闲心突然出现照顾我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所以就忘了吃。”我带着点儿心虚的回答,实际上根本就是不想,中药实在太苦了。 好在默读没再跟我计较,把我放到沙发上之后就端来一杯温水,眼看着我把所有的药吃了,最后把止疼片含在嘴里,转头才去看方才顶我的阿姨,明显的是生气的模样,但又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大发雷霆,只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轻蔑的笑了笑。 “如果先前管家没有凭空捏造事实的话,我记得他同我说过,南楼的所有护工、安保、厨师等等,自打来了榭雨书和之后便一直是长房管家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付的工资,所以,哪怕各位先前是三房出来的人,钱是长房给的,再忠心,也不至于给我们长房的小姐甩脸吧?” “啊?啊?什么甩脸?大小姐怎么了?”正说到这儿,门口又传来惊讶的声音。 我回头,正见到是管家扛着一桶水进来,显然人手不够,老头子为了保证自家院子正常运转都自行上手了,他将水桶放下,抹了把汗。 见是管家来了,那位阿姨才稍稍带了点紧张,微微躬了躬身:“不是甩脸色,实在是我们夫人身体不适,想要见自己丈夫而已,我是打从十年前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就跟着的,总不能夫人这点儿愿望都实现不了,我也是瞧着大小姐的脸色没有那么差,这才请小姐找别人做活计的,毕竟家规上也写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先顾着自己的主家不是么。” “家规上写的是,掌事要随时顾着自己的主家,你是掌事吗?”默读悠悠的向后靠了靠,不一会儿又忽的坐直了:“那也不对啊,三夫人不姓傅,按说,身边是不能有掌事的呀,难道三房已经任性到可以随意破坏家规了,还是单纯就是您偷闲惫懒、自视清高、瞧不上我们家小姐呢?” “林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阿姨彻底急了,瞬间冒了一脑袋的汗。 默读的问题实在太刁钻,一般人还真不能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要是这个阿姨说就是小叔宠坏了小婶,随意破坏规矩,那等消息一传回老宅,家族耆老就会先找小叔问责,哪怕小叔否认这事,这位阿姨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她要是说瞧不上我,消息甚至都不用大费周章的传递,被老傅知道她也是生不如死。 我叹了口气,拉了拉默读的衣袖。 “时时,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不至于’?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最近去查了三夫人的病例,发现大部分都是伪造的,打从流产之后她就一直在装病、扮可怜博同情,刚我也去了南楼看过了,哪需要咱们中院的人全都过去,大部分人都在院子里闲着呢,还不让走,如今就连她身边一个阿姨都敢欺负你,你要是心软、就这么放任下去,以后真遇到紧急情况没人管你,出事了怎么办?”默读凑在我耳边严肃道,抬头又看向管家:“刘叔,您说该怎么办?” 管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直勾勾的看向我,试图从我脸上揪出点儿正理来。 我?我还能怎么办?默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不赶人,他以后在家里还怎么立足,再且说了,他也是为我好。 我摆摆手叫过管家,书房门口那位阿姨也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我咳了咳:“既然是南楼的人,跑来我们中院做什么?用不动的可不就是外人,我们傅家不是吃饱了撑的,不养外人,刘叔,麻烦您帮我把这位外客收拾了东西送出去吧,以后要有什么事也请预约。” “大小姐,我是南楼的人,就算去留也不能是您来决定吧?”阿姨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方才再大的脾气此刻也软了,但说话的内容显然还是不服。 我没理她,只是侧着身瞧了眼管家:“刘叔,名册和资料都在您手上吧?哦不对,这位阿姨刚才说自己是从十年前就跟了小婶的,那也可能是老宅里出来的,那还麻烦您将人送出去之后再联系一下柯柯,叫她把老宅里这位的名字也去了。哦,在这之前先去一趟南楼,把人都叫回来,咱家南楼没多大,打扫卫生不需要那么多人。” “是。”刘叔一听这话警了醒,赶忙把水桶放下就去拉人,毕竟我说的也很清楚了,榭雨书和无论是中院还是南楼都是我家,而老宅也在几个月前被我的掌事管控。 我没再多管,抽了张纸巾擦了汗靠倒了,听着耳畔阿姨终于后悔的声音,还有书房的大门咔嚓一声打开,从中传出哒哒的脚步声,小叔平淡的扫了一眼就出门去了,老傅和二叔则拉我去吃饭。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简单的过去了,至少是我在第二天午饭前重新见到那位阿姨之前都这么认为。 第二天中院的人都在岗位上了,我同样还是坐在沙发上,一直照顾我的刘阿姨给我递了水和药过来,可我还没来得及闭着眼睛一股脑儿的灌进去她就出现在眼前,我手里的药都差点儿被我扔出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拧着眉头问了句。 被留下来的阿姨果然是得意洋洋的,嘴角扬着压不住的笑意,她浅浅躬了躬身:“大小姐,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呢,小姐手里那杯水还是我刚倒的呢,给小姐赔罪了,以后在家里一定谨小慎微的,也是夫人舍不得我才把我留下,您别生气,为着这点儿小事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正说着,小叔还是突然从书房出来,只是和昨天有点儿不一样了,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并且面色平淡的走到我身边,非要看着我把药吃了。 小叔并没有搭理身后那位阿姨,只是同平常一般摸了摸我的头:“我听默读说你前天晚上又不吃药是不是?你呀,臭丫头,到底要病多少次才能长教训?自己不觉得难受啊?” “我知道了,我就前天忘了一次。”我有些别扭,不肯抬头看着小叔。 我能感受的到,他不是单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果然下一句小叔就瞥了眼身后,长长的舒了口气:“乖乖,你既然病着,就不要老出门来吹风了,尤其是管这些没意义的闲事,而且小叔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啊,有错的教训一下就得了,直接赶出去就没必要了,还有你说的那些话,南楼的人来中院做什么?那小叔以后也别来了好不好?” “小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小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记得吃药。” 我刚想起身又被小叔摁回去,再不听什么解释,转头就走了。 我眼睁睁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却无可奈何。 今天的客厅可同昨日不一样,满满的都是打理的阿姨们,一双双眼睛齐齐的投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小叔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不会想不到,我被人欺辱,欺辱我的阿姨还能毫发无损的留在家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成是心狠,我的话以后还能有人听吗? 小叔昨天不是没有看到这件事情,他并没有打算管制,看来只能是周夏的枕边风吹的了,在家里她都不想给我好脸色了,看来我也没必要再心软。 我倒要让她看看什么是真的狠心。 不就是想坏我名声么,我帮她一把。 我又抽了张纸捂在嘴边装作咳嗽,实际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把压在舌下的药片都吐了出去。 第221章 连环计(中) 接上回,我把该吃的药都吐出来,本来最近就不舒服,周夏还天天往我枪口上撞。 好样的,我倒要让她看看,她的装病跟我的真病还是有区别的。 下午就有一点点低烧了,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常事,老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也就没大肆宣扬,稍稍画了个淡妆,我装作平淡的样子出了门,半个小时之后我已经躺在高辛辞怀里了,好在秋天了,隔着厚厚的长袖,高辛辞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异样。 办公桌旁偌大的办公桌投射进秋日的暖阳,他一面抱着我,一面还要忙着把最后一串代码打完,同我一样,高辛辞最近一个星期也没有上几天的学,不过我是生病,他是上班,我们夫妻两个也算是……天造地设了?不上学气死老班专业组合。 我没急着把目的说出口,只是在温暖的怀抱中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手指一勾一勾的划着他的衣领。 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单纯的等他、消磨时光罢了,不过高辛辞大概是想多了,慢慢的,我感觉身下有个什么东西开始硌我了,我拧着眉头瞧了他一眼,一双手勾上他的脖颈。 “不可以瞎想哦——”我笑嘻嘻的看着他,掌心向下顺着脊背滑下去。 “烦死了!不忍了!”高辛辞鲜红欲滴的皮肉再也忍不住,红彤彤的手一把把鼠标扔出去,红彤彤的唇瓣便立刻俯下来,我丝毫来不及躲避,不意外的被他狠狠嘬了一口。 “你属狗的啊,好痛!”我捂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明明是你多想,到最后受罪的还是我,我不服,要申诉!” “申诉无效。”高辛辞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又耸了耸肩:“谁叫你不愿意去沙发上坐着,非要赖我怀里的?我在工作啊宝宝,难道这还不算诱惑我?” “那不也还是你不认真,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嘛,否则怎么有空瞎想呢?”我装模作样长长舒了口气,说着便要起身:“那我现在不打扰你了,你上班吧,我回家了。” 果然,话音未落我就又被拖回去,某位姓高的不讲理人士毫不客气的从我裙下探进去狠狠捏了一把。 “想跑?门儿都没有!” 我被紧紧的束缚在怀中,两手被往上一抬一抓,连着被挠了好久的痒痒,直到筋疲力尽了笑都笑不出来了才稍稍放过。 “还跑吗?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我?你不知道,这几天大舅哥防的太严,你家围墙不仅加高一米,还放了那么多玻璃渣子上去!我是一点儿都爬不了了,这几天晚上你也一直在家不来咱们的小院,晚上我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睡,根本睡不踏实……”高辛辞嘟嘟囔囔的诉苦,我看一眼都觉得委屈极了,赶忙拍拍哄一下。 “我最近一直病着,我哥那不也是怕你把我弄得更严重嘛,你自己说,你晚上好好睡觉过一次没有?” 高辛辞无话可说了,甚至还有点儿心虚的抿了抿嘴唇。 我摆摆手:“这不就结了,你放心好了,我也就换季会病两天,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到时候、我就找个理由回小院,咱们俩就又在一起了。” “那我等你,给你暖被窝。”高辛辞吻了吻我额头。 我也顺势向下,耳朵贴在他胸口。 甜蜜过后再实行计划永远是残忍的,尤其在我听到他炽热的心跳,我真的有点儿犹豫了。 我知道我想出的这个计划很有可能会伤害到高辛辞,虽然他一定不会相信,总会听我解释,但心里一定还是会不舒服的,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开口:“辛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你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帮我个忙吧。” 高辛辞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好。” 我顿了顿,咽回所有的心酸,我想我如果不能靠着这个计划解决周夏,我们俩以后同样也不会好过的,事实已把我逼向绝路,我没有选择。 我于是还是拿出怀里那张早早准备的信息递过去,我尽量做平静道:“帮我找到这个人,但不要带到我面前,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后续我自有安排。” 说着说着我又低下头去,我可以感受得到,高辛辞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猜不出来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绝无可能认识这个人,但他明白,我这副表情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你相信我吗?”我抬眼,带着希冀的问。 高辛辞原本深锁的眉头也很快打开了,爱人间最大的情分源于信任,这话果然是真的,他一瞬间驱走了所有的阴霾,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信。” “好……” 晚点的时候我回到家,在吃饭之前再次坐到沙发上吃药,我的体温已经渐渐升高了,但还不够,我依旧还是在梁森和默读离开之后转身把吃下去的所有药又吐出来,随后,硬逼迫着自己装作平常的模样去了西院吃饭,到北苑花园转了一圈才窝回房间里休息。 夜幕降临了,我缩在被子里,看着眼前的事物慢慢模糊,将周围物品砰的乒铃乓啷的才从柜子里拿出水银温度计,藏在怀里过了不知道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进了蒸笼,马上就会成为一个熟透的包子。 还好,没有特别高,我应该是还能站起来的——三十九度五。 虽然说我的心理疾病已经好多了,但我知道老傅一直不放心,所以会安排阿姨专门守夜,每隔半个小时就会过来看我一眼,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实际上我一直是清楚的,因为生病的时候睡眠都很浅,哪怕只是卫生间水龙头落下一滴水都知道的。 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我估摸着差不多了,在被窝里套了件厚一点的衣服,在守夜的阿姨走后便偷偷摸摸的走到了门口,左右看了下周围没人,我按照之前观察的自家安保空位钻了出去。 出了门才彻底安心,我一脚轻一脚重的走到了离宅子不远不近的地方才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下,但在我彻底晕倒之前,我还是成功告知了救护车我的具体地址。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不过最近是流感高发的时候,我没能成功找到一个休息的好地方,护士姐姐也很无奈,但也只能先把我放在大厅的座位上,我抬眼看了看,输液瓶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之前看过文素姨的工作表,今天晚上她是值班的,也跟侯家的人打听过了,我先前碰到的、侯叔叔捧着花来接文素姨下班是常事,所以如果幸运的话,今天可以碰到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再由他们去和老傅说我的惨状,可比我自己去诉苦管用多了。 但我虽然知道他们今天会在医院,也不能主动去找,否则就太刻意了。 我静悄悄的缩在座位上,全身冷冰冰的,我裹了裹外套,内心也不由得开始抱怨:演戏是重要,但这样作践自己也实在难受,看来以后是要想点儿更简单的办法了。 就在快睡着的时候,我忽然又感受到有人在拉我外套,我猛地睁眼,果然,眼前正是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文素姨,背后还有正探头探脑的侯叔叔,今天手里捧着的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红蔷薇。 见我醒了,侯叔叔十分夸张的抹了一把脸上虚无的汗水:“诶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醒了,你快把你叔这条老命吓没了!”说着说着侯叔叔又眯了眯眼睛,双手抱胸以一种奇怪的姿态瞧着我:“丫头,你这什么情况?病成这个样子你家里都没有人管你的吗?你不能是被你家赶出来了吧?诶呦妈呀,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干脆就跟叔叔阿姨回家昂,好不容易有这好机会,我得为我儿子争取一把!” 正到兴起处,文素姨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一个手肘差点儿把侯叔叔昨晚吃的饭都怼出来,她低声说了句:“跟孩子胡说什么呢,老傅有什么理由能欺负自己亲女儿啊?你以为是你,儿子被你那个新老婆逼得在家里待不下去了,跑到我这儿来哇哇哭……” 侯叔叔没话说了,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两手抠来抠去的。 “我是半夜里醒来感觉太难受了,但家里人又都休息了,所以才没有打扰,想着自己还能走才悄悄跑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晕倒在半路……是我自不量力了。”我尽量装作无辜可怜的模样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只是文素姨心里固然对我还是关心的,脸上却表现不出分毫,甚至看起来还是恶意的样子,她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温度计塞给我:“自己量,这么大的孩子了,照顾不好自己,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我看你都撑不到高家那小崽子娶你。”说罢便气冲冲的走了。 而侯叔叔倒是多待了一会儿,他似乎饶有兴趣的坐在了我对面的位置,歪着头盯了我好一会儿,随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丫头,看你这个脸色啊叔叔也真是心惊胆战的,我说你以后要是再像今天这样生病还没有人陪护的,你千万去别的医院昂,不然你万一真在我家开的医院出点儿什么事,你老爹肯定先来找我的麻烦,叔叔害怕啊。” 侯叔叔说罢,依旧是古怪的笑笑,随后起身来弹了弹我的输液瓶。 我将温度计抽出来,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不足以看到具体的温度的,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是清楚的,一般像这样还算清醒的状态,最多三十八度五,差不多了,回家吃个退烧药捂一晚上就能好。 “输完了,侯叔叔,我该回家了。”我静静的望着头顶上那个映照着昏暗灯光的输液瓶,等待最后一滴坠落在,最后利落的把针头拔下,手指轻轻按住了输液贴下出血的地方,微微躬了躬身。 “来都来了,叔叔要是不送你回去啊,你爸爸照样也找我的麻烦。”侯叔叔长长的叹了口气,笑着伸手指向门外蓝色的宾利:“走吧,傅大小姐。”侯叔叔好似不情不愿的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了我身上。 回家之前先去药房开了点药,在车上就先吃了一部分,等着回家去看好戏,而家里的场景也确实如我所想,甚至超出想象范围。 刚刚到了榭雨书和大门口,连着一大堆举着手电筒的保安大叔就热泪盈眶的把我包围了,激动地像见到了太奶。 侯叔叔幸灾乐祸的倚在车门上吹了个欢快的口哨:“瞧瞧,傅大小姐失踪一下给你老爹都吓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啊傅大小姐,别玩了,别叔叔刚把你送回来了回头又要把你爸接走。” 我回身微微躬了躬,带着病弱的身体轻声说了句:“侯叔叔,我是生病,不是玩闹。” 悄悄抬眼瞥一下,眼看着侯叔叔是看出来我的小心思了,好在他并没有多余的乐趣了,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拆穿我。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就先走了,你素姨还在医院等着我去接她呢,让你爸改天登门拜访昂。”侯叔叔笑了笑,摆了摆手便离开。 我才跟着几个保安大叔回屋去,只是这几位一个个的、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哭天抹泪的,也没有谁能给我介绍一下此刻家里是什么情况,还得是一开大门就看到在客厅里聚了一堆的老傅他们。 “怎……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明知故问道,此时也不需要什么演技了,我这满脸沧桑的也足够吓人了。 哥哥第一个奔过来,又气又难过的样子我看一眼就心疼,有那一瞬间也后悔过我此时的想法,但做都做了,我不得不将事情贯彻到底。 哥哥恨不得打我一顿但又心疼,最终一双大手停滞在了空中,颤抖了许久又落下,哥哥眼中含着泪大吼:“大半夜的,你跑哪儿去了!” “手机也不拿,坑都不吭一声,你要吓死我们啊!”小叔气冲冲的疾走几步,他可没有哥哥心软,直接朝着我身后打了一掌。 我本身就没什么力气,被弄这么一下顿时重心不稳向前倒去,好在澄澄眼疾手快,在旁边一把拉住我轻轻抱住,小叔再过来的时候又赶忙护住我,即使小叔这次并不是要打我,而是被吓到了,想过来看看我怎么样。 “时时,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所以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说呢,还要大晚上出去,我们都很担心你。”二叔起身,仿佛又苍老了一半,鬓间白发在月光下更加显眼。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是病了去医院了,刚才是侯家先生给送回来的。”保安大叔在后连忙解释。 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忍耐了,借着这股难受劲儿顺理成章的哭出来,一面抹眼泪一面说:“我……我就是害怕你们担心才没有说……我晚上起来,觉得自己身上好难受好难受,量了体温才发现病的更重了,我想着大家都睡了,还是大晚上的,我不想打扰了才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我没带手机是因为我忘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就被人搂进怀里,终于也到了最后一个了,果然是我家老傅那张担忧至极的面孔,他将我护在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发丝。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哭着说,只是眼看着这样也更加自责、愧疚。 我也早就知道我这个计划会伤害到真正关心我的人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事后道歉。 老傅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从来都很坚强的人此刻也老泪纵横。 “爸不怪你,还没好全呢,还烫着,都别说了,回屋休息吧……” 第222章 连环计(下) 接上回,闹腾了半晚上,在家里人又疯狂招呼家庭医生来轮番把脉开药之后,等我终于能上床睡觉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不过回屋之前我还是最后看了一眼被迫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小婶的脸色,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估计心里也在想着模仿我一下吧,毕竟,她的病装起来是真不像,而我是天生弱症,病是真好不了,谁都不能不信。 之后的几天我安静了一段儿,不然一股脑儿的把病症都抖出来反倒会引人怀疑,小婶这几天也被挫了气焰,也不闹事了,不过,她本来也就只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才会装病挑拨离间,那天要不是我突然不舒服、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梁森把我带回家,我还真看不到她每天作什么妖。 家中一连四五天风平浪静,时光一点点的流逝,我掐着指头算了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于是在计划执行前一天把自己所有的计划悄悄告诉了梁森。 梁森的反应一如想象中的那样:震惊,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气愤,骂我是擀面杖上顶了个西瓜,无奈,一下午叹的气比我这辈子叹的都多,隐藏的心疼了那么一小下,最后撸起袖子准备揍我。 我拔腿就跑! “我也是没办法啊!是你让我想办法自保的,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你看看多逼真啊你每天守在我身边都一点儿没看出来,那别人不是更相信了吗?天衣无缝啊!” 梁森气的上头,整张脸都泛红:“我的小祖宗,我让你自保,没让你自残啊!你想不出办法能不能跟我说?我帮你想嘛!你还觉得自己很聪明想法很棒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那我做都做了,不能白生病嘛!你就帮帮我呗……”我从沙发上拿了个枕头挡在身前,可怜巴巴的瘪了瘪嘴:“反正我最近这两天的药都已经吐掉了,已经开始有点儿低烧了,你要么就打死我算了,我在这家里撑着也怪难受的,我死了正好下去找写哥……” 梁森听着也无可奈何,扶了扶额,随手把戒尺扔下了,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仰天长叹:“我滴个小姑奶奶啊,我将来要是被傅董扔河里了,你有良心就每年给我多烧点儿纸!” “放心啦,不会的,只要我还活着,老傅的宽容性还是很高的。”我幸灾乐祸的探出头,“我会给你求情的!” “臭丫头!” 梁森作势又要打,我赶忙又躲起来,不过嘛,我到底还是老板,梁森再生气也顶多给我个脑瓜嘣。 “咚”的一声闷响,我猜对了,捂着额头满脸不服。 “得了,已经这样了,下次不许了昂!”梁森白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坐下商议对策:“那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周夏的克星,周夏的克星不就是柳宗兰么,死都死了,难不成、再用兰暄云吓她一跳,这会儿应该不管用了吧?” “兰暄云肯定是不行了,小叔都已经看出来了,肯定不会再让她接近小婶,我当然不会故技重施引人怀疑,但这次吧……”我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这个人是我托高辛辞帮我找来的,叫王祎,是小婶的大学同学,以前纠缠过她,但至于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个人吧,秘密,你就别问了,总之只要知道是个变态就行了!” 呵呵,我这次全然是靠着上一世的记忆翻身了,长辈们的糗事我自然是无从知晓的,但偏偏在某一年的中秋节,糗事自己找上门儿来了,那年我和高辛辞回家吃团圆饭,正聊到我俩要二胎的问题上,忽然西院的窗户外面就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估计是墙头没抓紧,那人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正是王祎。 情况吓人,我本来胆子也不大,忙躲到了高辛辞身后,高家带来的安保以及我自家的保安大叔立刻一窝蜂围上来抓住了这个满脸胡茬、蓬头垢面的男人,随后就把他送到了警察局,当时没看出来什么,可后来高辛辞为了我的安危,难免要去查一查这个能闯进傅家层层守卫的男人,随后便得知一段往事。 王祎从高中起便眼巴巴的盯上了小婶,平日里不少纠缠,路上堵人,缠着说说话也就罢了,但在后续的时日中,竟然还出现了往宿舍里面放窃听器、针孔摄像头、以及偷东西的情况,小婶自然忍无可忍,马上报了警,可很快王祎就被放出来了,因为经调查结果显示,王祎有精神病史,且他一口咬定在缠着小婶的时候就是犯病的时候,加上王祎家里又小有权势,所以自然求告无门。 小婶无奈,只能接连搬家,但王祎是个厚脸皮的变态,人家躲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大四快结束,彼时小叔出现了,王祎家再能耐,到底也比不上我们津海傅氏,王家自然带人风风火火的拉着这个神经病儿子逃难去了。 但这并不代表,王祎对小婶死心。 所以这个人小叔是知道的,且深恶痛绝,我倒是想看看,如果这个人再度出现,且被作为小婶扮可怜装委屈的道具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小叔会作何感想呢? 这也不能怪我狠心了,要怪就怪周夏自己,是她先来要我的命的,甚至连死去的云谨他都不放过、统统拉出来做文章,自然会有应得的报应。 梁森想了想,随后拿过我身边的手机点了几下。 “你弄了个什么上去啊?”我探了探头问。 “定位。”梁森面无表情的回答。 “啊?”我带着惊讶和疑惑,“我不要隐私的啊,被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你要装定位……好歹背着我点儿嘛……”我委屈巴巴的低下头,但也没法阻止。 梁森抬起头戳了下我的额头恶狠狠道:“小祖宗,你还想要隐私?你再要隐私我就没小命儿了!你还成天说周夏作妖,你比她更作!想办法就想办法,你弄个变态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周夏当年是漂亮,但现在也是上了三十多的人了还生了那么多孩子,不比从前了,你呢?你就成了咱家现在唯一的妙龄少女了,万一那个变态盯上你怎么办?我可忍不了,我得看着你,以后出门随时带手机明白没有?” “哦——我知道了。”我依旧带着点儿不服气,但我哪能抢得过梁森呢?只能认命,毕竟他也是为我好。 “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你不许去见那个变态听见没有?还有昂,你想生病装可怜可以,小病一下就行了,别一下子停两三天的药,很伤身体的。”梁森唠唠叨叨的交代了一大堆,最后才想起来计划,从手中的蓝色文件夹里掏出来一摞照片:“那这些东西,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在裴圳眼前过一下,让他转告三爷,才能让三爷以为,这是周夏为了陷害我们故意制造的陷阱?我听说最近裴圳要去冯家一趟,好像是谈什么生意,知会一声让冯家配合咱们吗?” 我瞧着梁森手里那一堆周夏找人借位拍摄的许多我和默读以及云谨看似暧昧的照片,虽然还是心有不忍,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摇了摇头:“不,不够狠,现在如果是事关小婶的事情,他根本不信任裴圳,必须要让他自己看见才能心服口服,而且,咱们和冯家的关系还并没有好到此等地步,说直接点,我们没有冯家的把柄,但却要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冯家,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梁森伤脑筋的问。 我咬了咬牙,一狠心才说出来:“我听说,小叔过些天要因为新城区的事情跟高家商量一下策划书,而高家此事的负责人……是高辛辞。” 梁森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你要亲手把这些照片交给你的未婚夫?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被他看到,后果会怎么样?你的清誉可就真的被毁了!高辛辞或许不会绝对相信,但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个男人会全然的咽下这样的事情、总会留下芥蒂!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辛辞对别人还好,对林默读最为记恨,周夏找你麻烦最多宣扬的就是你和林默读!” 我闭了闭眼还是肯定,也尽量做到声音比梁森更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且如果高辛辞宁可听信旁人捕风捉影拍来的照片也不肯相信我的清白,那他不配做我的丈夫。” 梁森顿时没话说了,但面上的表情还是担忧,我只好整个人松下去之后再讲道理。 “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是一杆秤,小叔也一样,平时他肯定会紧紧的压在周夏那边,毕竟他和我再亲我也只是个侄女,也不是他看着长大的,我回家也不过四年,他不会多么在乎我的,我只有让他知道,这是一件纯粹的害人之事、让他知道小婶的心性变了,不像从前了,他才有可能动摇,再加上我和高家的联姻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存亡,他心里的天平才会翻转。小叔生性多疑,我也只能把事情做绝了、把自己逼上绝路,才能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梁森,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如果不能尽快扳倒周夏,她迟早惹出大麻烦来,现在咱们在外面还各处树敌呢,家里不能再乱了,而且只要我们时间把控精准,高辛辞不会看到的,相信我一次。” 梁森再三考虑,盯着手中的一摞照片,许久之后也只能咬牙点头了,我也松了口气。 “等周夏再次闹事的时候,我会带着这个人来的,下午的事情你自己注意,别让三爷看出端倪。” “好,放心。” 把话说清楚之后梁森就去安排后续的事情了,而我则不紧不慢的在房间里吃下了一颗止痛药,等到药效确保我能在之后的时段安安稳稳的站着之后,我起身出门,笑眯眯的伸手招呼了客厅里一直专门照顾我的两个阿姨。 “阿姨,可以帮我叫人去北苑仓库把我的首饰随便搬来几箱吗?我有用处。” 很快,两个阿姨就带着大汗淋漓的几个保安大叔搬着四五箱小书桌大的楠木箱子来了,我认出这都是高辛辞当初提亲时送来的订婚礼,在库里也放了许久了,我没怎么看过,但仍旧记着箱子上这股莫名的清香。 保安大叔放下箱子后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阿姨们则留下,跨过箱子递来了一张单子,上面是几个箱子里装着的物品的记录。 “小姐这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首饰箱子了,是不是最近放在衣帽间的一批不满意,想换换新的?”刘阿姨弯着腰轻声问,生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结果,毕竟我的衣着用度一直是她负责的。 虽然我不大在乎我的外在,但老傅十分在意我的心情,即使只是衣着上稍稍有一小点不满意也能瞬间看出来,然后责怪阿姨们。 我摇了摇头,翻开其中一个抓了一把项链出来:“我是因为班里有几个同学要过生日了,但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想来想去,还是首饰最不容易出错,毕竟平时就能看到她们喜好的风格,但也懒得出去花钱买了,反正高辛辞送我的这些我也没戴过,干脆就借花献佛了。” “哦——”刘阿姨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喜笑颜开:“还是小姐细心,后半年的生日送首饰的话,我看要么就送些大块儿头的,毕竟衣服厚重,要是不大点儿,放在衣服上都看不清。” “是哦。”我扬了扬头,随后又把这一箱闭上,转而去翻了一箱专门放大首饰的。 一打开就极其亮眼,里头满满的摆放的都是硕大的宝石以及大块的金饰,随便颠一个都觉得累得慌,更令我震惊的是,这还只是一部分,不到十分之一,老傅之前还同我说过这些只是订婚礼,聘礼要是只有这么些,他可不肯把我送去给人家做媳妇。 嗯……有点儿后悔上一世的时候没有好好看看我存在库里的聘礼,如果全都开箱的话,那得是一个多么盛大的场面啊! 嘶溜…… 我随手挑了几个出来放在一边,数了数,过生日的同学数量也差不多了,随后便划去了单子上这几样东西的记录,在动笔的时候也抬头瞄了瞄,此刻正是好时候。 我忽然抬头:“阿姨,你们是不是也是后半年的生日啊?” 刘阿姨愣了愣,随后才笑着回复:“我是的,但也是在十一月末尾了,你张姨倒也是,不过她的生日前两天就过了。” “啊?”我挠了挠头,赶忙放下手里的单子又重新从箱子里翻了个鸽子蛋大的蓝宝石项链和金镯子出来,急急忙忙的就走到两位阿姨身边:“阿姨,你看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都没跟您说一声,现在补上吧,阿姨,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说着我便动手把项链套在了张阿姨的脖子上,镯子则塞到刘阿姨手里。 这里随便一个物件都是十万起步,且许多还是私人订制,就是有钱都很难买到的,这么大手笔,两位阿姨岂会轻易领受?慌忙的便往回推,一面婉拒一面说着:“可不敢可不敢,哪能收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心意到了就好了,阿姨们都知道你是个心眼儿极好的孩子,这些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带吧,听话昂。” 可我的手也是迟迟不松的,两相僵持下也还是我的力气大,大抵也有阿姨们确实喜欢的缘故吧,东西还是纷纷上了身,两位阿姨又惊喜又难为情的面面相觑。 我连声劝说:“阿姨,你们就拿着吧,我忘了张阿姨的生日,补上礼物是应该的,还有刘阿姨,我也没记住您的,您也知道我一直病着,这个记性啊真是不行,而且就算现在记住了,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万一您生日那天,我又跑到医院去了呢……所以以防那时候不能亲身过来为您祝贺,您还是提前收着礼物吧,我也能安心,加上在这个家里,也就是您两位最照顾我了,围着我这副病弱身体、起得早睡得晚这也有四年了,您们要是不收着,我这心里也实在愧疚。” 两位阿姨被我这一番言论说的都快掉眼泪了,相看一番,最终也还是笑着接下了礼物。 “本来也就是我们的工作,都是应该的,小姐这话说的,我们倒不觉得是在打工了,而是在养我们自己的孩子似的……”张阿姨一面感动一面说。 刘阿姨也赶忙接话:“是啊,也不知道咱们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过得舒舒坦坦的,到老了还能照顾一个像自己女儿一样乖巧体贴的,小姐的这份心意,我们两个肯定记一辈子。”刘阿姨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变了脸色,朝地下装模作样的狠狠一唾:“就不像如今南楼那位,谁要是照顾了她,谁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呢!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家里的长辈,倒好意思学着我们家小姐的样子装病装可怜儿挑拨离间,你们不知道,我那天正好撞到了,亲眼见着咱们这位三夫人病的是有多重啊?她吃的所有药,趁人不备的时候就都吐出去了!既然病了不吃药,那不就是作死么,可她要是没病,那就是故意要搞的家里鸡飞狗跳了。” 我忽然捕捉到重点。 “小婶……把吃下去的所有药都吐掉了?”我扬了扬眉。 刘阿姨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只是持续的抱怨:“可不么,我看啊,她就是成心找不痛快,见不得家里风平浪静的,也嫉妒我们家小姐得尽了家人宠爱,而她自己家只把她当做摇钱树罢了!” 我轻笑笑,可叹周夏过了这么多年真是退步了,害人这种事情上只会耍小聪明了,靠着小叔的宠爱给我下绊子,一不小心就满是纰漏。 这不,又被我抓到一个把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本想着周夏其余的身体状况可能是装的,抑郁症不会呢?毕竟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可她却把药都吐出来了。 要知道心病可和旁的不一样啊,她早就说过,如果没有药物的抑制,她可转瞬就要发癫发狂、一命呜呼了呢…… 论责:何为家(上) 当计划得到升华的时候,再不加把劲儿可就不礼貌了。 傅惜时仔细的琢磨了这个道理之后,本来该在此时吃下的又一颗止疼药也毫不犹豫的吐出去了,而结果也如自己所想,不到半刻,浑身酸软,痛不欲生,但她也还是尽量装作尚且能走路的样子同两位阿姨道了别,表示家中长辈事务繁忙,就不用特意说一声了,等他们工作回来,她也就从医院回来了。 两位阿姨刚刚当做亲女儿一般疼爱的人,此刻怎会不心疼呢?于是,计划又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了。 在林默读的车才把傅惜时接走的时候,两位阿姨一出门就杠上了日常来中院找事的南楼人士。 这次南楼人士依旧是堵在书房门前等待,只是招惹人的目的性又更多了些,大概是周夏催得紧、加上又有傅鸣延“庇佑”的缘故,南楼人士冲着中院洒扫的一个小姑娘颐指气使的叫嚷了句:“你,给我找个凳子来,年纪大了一直站着遭不住,还有,给我倒杯水。” 起初在听到搬凳子的言论时,中院所有在场的人员都没什么反应,想着反正大家都是照顾主家的保姆,平起平坐的,她说了不理她也就是了,但她偏偏要提一杯水。 三爷为什么当着众人面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还不就是因为一杯水。 让一个自家付了钱的保姆为生病的自己倒杯水,不能说是过分的行为,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哪怕傅惜时不是自家小姐,只是个来做客的小姑娘,难道看着一个人生着那么严重的病、那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难道连一杯水也不肯为她送一杯吗? 南楼的人毫无愧疚之意,甚至如今还趾高气扬的来命令中院的人。 小姑娘年轻气盛,虽然还是敬着老人家的年纪没说重话,还是嘟囔了一句:“说到底,大家都是保姆,而且论辈分,我们是长房家的,你一个三房的,占着我们长房家的地方还要来这里装模作样的充长辈,跟我们家小姐顶嘴,还有脸指使我们替你做事,真是够厚脸皮的。” 南楼阿姨仗着自己是三夫人的人,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做久了,这时候还真像一个年迈的长辈被小辈欺辱了,当即便气的喘不上来,一双手指出来都颤抖,立刻便要上手打人,口中还振振有词: “谁跟小姐顶嘴了?你怎么敢胡乱攀扯!再说了,我就是不能帮大小姐做事又怎么了?我是三夫人的人,在我眼里,只有泽宁小姐泽欣小姐和泽禄小姐才是自家的,大小姐跟我们家夫人可是隔着的,且我们家夫人是长辈,自然要先紧着我们家夫人的事情做。” 傅惜时的人缘一向不错,加上老刘和老张才刚收了“亲女儿”的礼物,遇到这种事情岂能坐视不理?登时甩掉了手里的一把瓜子疾步冲上去一把揪住恶人烫的卷曲的头发: “你个不要脸皮的老货!平时说两句是我们不稀罕搭理你,你倒好,不知收敛也就罢了,还越来越过分!竟然敢念叨起我们家小姐来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狂吠!” “一口一个你们家夫人你们家夫人,你们家夫人宝贵,到底不还是攀着我们家三爷上来的?可我们家小姐那是天生的富贵命!她生来就是我们家的大小姐,从来不需要求着谁惯着谁,高家那样的高门大户,照样也是求着盼着来娶我们家小姐的,不是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东西能叫嚷的!” “好,你们家夫人金贵,我们惹不起,但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还不能打了吗?说好听点你是个保姆,说难听点你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嘴里不干不净的没有教养,这辈子你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命了!活该挨打!” 两个阿姨打的热烈,恶人毫无还手之机,周围原本旁观的人此时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虽然很想看到三房故意来招摇的恶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就两位阿姨这样的打法,要是再不拦着,只怕真的要出事了。 于是,五六个人跑去拉住那个恶人,十几个人拉住两个阿姨,还漏了那么一两个机灵的跑出去找保安大叔。 只是人虽然暂时拉住了,不会再打架,但吵嚷叫骂声仍然此起彼伏,即使里头的动静把管家都招进来了也不管用,叫骂声太大,吵架的三人根本听不清管家的劝诫。 管家在外也十分无奈,不管吧,怕书房里的主家一旦开门所有人都完蛋,管吧,这一个是三房的,另两个虽然是自家人,可人家是专门照顾小姐的,要真是罚重了,叫她们气的去给小姐告状,就连他这个管家也得完蛋,实在是伤脑筋。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救星突然出现了。 贺清云不知道是上哪儿玩闹了一晚上,悄悄溜进客厅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一身酒味,管家还是靠闻味道才发现他的到来,赶忙回头躬了躬身。 贺清云睁着迷糊的双眼审视了一圈,随后茫然的看向管家:“她们在吵什么?” 管家没来得及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好在身后争吵的阿姨就自动说出答案了。 老张一甩肥胖的大腿撂倒周围一圈劝架的人挤到最前面去,指着恶人的鼻子便大喊:“真没天理了!连你一个伺候人的都敢在这里诋毁我们家小姐,你要知道这里是我们长房的地盘,偌大的产业将来都是要我们小姐来继承!我们家小姐在自己家里反而要被你们欺凌,你们家那位也配叫做长辈!成天哭嚎装病,扰得全家不得安生,我们家小姐生病了却要自己扛着、小小年纪不要人照顾,侯家的看了都心疼!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你们家那位到底明不明白啊!” “时时病了?”贺清云忽然听到一个让他瞬间酒醒的消息,浑身打了个哆嗦。 听到不该属于这里的声音,几个阿姨才猛然清醒,意识到主家偷偷摸摸来了,顿时满头大汗的回过头,微微躬了躬身,声音都哆嗦了。 “贺……贺先生……”老张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责任也最重,自觉地走到最前头等罚。 但贺清云才懒得管这些琐事,连忙走了几步到阿姨面前:“阿姨,您刚刚说时时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去看医生了吗,怎么说?” 老张眼看着重点偏向了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此时正是替小姐告状的好时候,赶忙又提了一口气:“就大概一个小时前吧,小姐忽然说不舒服,但听闻家中长辈都在商议工作,就没有打扰,跟我们说过、叫我们等先生忙完工作再转达,小姐已经由林先生送到医院去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等待,直接敲门进书房,马上告知我们知道吗。”贺清云显得有点生气,在原地站了会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在场众人连连称是。 贺清云不知又想了些什么,随后便去向书房了,不一会儿,在书房里窝了一天的主家们就都出来了,脸上带着的神色或担忧、或无奈、或心疼、或愧疚,总之神色各异,但最终目标都是一致的:去医院。 最后只有傅鸣延的步伐停了停,伸手指向了一个人:“你,明天不用来了。” 众人原本低着的头立刻抬起来,本以为三爷一定会偏向自家人,却不曾想他这次指向的正是自家挨打的那位,他当初亲自下场保住自己妻子的体面留下来的。 “三爷这……这是什么意思啊?”三房的阿姨浑身发颤,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傅鸣延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如吃饭睡觉般平常的小事:“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就解释的更简单一点,你被开除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 可殊不知对于这位阿姨来说是丢工作的要命大事,叫人霎时面色如纸:“三爷我……我是为了维护咱们三房……” “维护?我需要你来维护?”傅鸣延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怒意:“我是残了还是死了?用得着你来越俎代庖,你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家事?谁又跟你说了长房是三房对立面?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有闲心,就回去给我告诉南楼所有人,长房掌家是我大哥,时时是我亲侄女,我们都姓傅,我从来没有任何想要跟他们对立的心思,不管我人生走到何种地步,他们都是我同姓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轮不着外人来说闲话!” 众人听后不由得一惊,三爷刻意提起同姓、血脉亲人以及外人这样的字眼,那三夫人还算什么?三爷这样说,岂非这些天已经对三夫人装病的事情心知肚明且不满?那他们可要好好想清楚才能站队了。 而老张和老刘在担忧自己受到惩罚之余也不免为另一件事欣喜,好在这一趟争吵让家里人看到了小姐的委屈,她们倒要看看,三房的人以后还如何作妖。 正想到这里,南楼那边忽然又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大抵是三夫人得知了小姐生病、又不在家的消息,又没有灵通到立刻知晓中院争吵的事端,所以才会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再次装病扮可怜。 但傅鸣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忍拆穿,他没有再跟上其余家人的步伐,而是发了个消息过去告知自己要稍等片刻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或许在他心中,他的天平已经开始稍稍偏转,但对于家族和妻子,他依旧无法去完全偏向家族,毕竟,那是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 说能放下,那是假话。 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往南楼的方向去了。 南墙坚硬无比,他也照样还是去撞了。 等到安抚好妻子,想起自己还在医院的小侄女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傅鸣延原想着他也无需再去医院了,等会儿家里人也都该回来了,却不曾想很快又得到了侄女要留院观察的消息。 “这么严重?”傅鸣延拧着眉头看向坐在桌子上十分无语的裴圳。 裴圳晃了晃脚:“嗯,可不么,你要是再不去啊那就说不过去了,时时这几天为什么病啊?你个当叔叔的闯了什么祸还不知道吗?” 傅鸣延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 裴圳很快翻了个白眼上去:“我先替你去医院探过路了,结果时时还没见到,先被阮文素抓住狠狠骂了一顿,问我们到底是什么毛病,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前几天半夜一个人晕倒在路边、无人看管就算了,这些天病情加重,时时好几天没吃药,亲口承认就算是被梁森看着吃了药转头也吐了,情绪十分不稳定,身上也多了好几道自残的刀口,结果咱家一问一个不知道,问时时,她就说是太吵了,想吹着风安静一会儿,谁知不开窗、开着空调会烦,开了窗,外头吵嚷的声音更烦。” “外头?吵嚷?”傅鸣延疑惑的扬了扬眉。 “最近我听说……咱家这院子其实挺不安生的,家里的这些保姆啊保安们各为其主,闹得不太愉快,不过我这几天也不在家,具体不知道是哪两房呢……”裴圳十分刻意的看了看四周。 这时候就轮到傅鸣延翻白眼了。 哪两房闹事?哪两房抗争?这还能是个问题了? 他的好二哥从来不喜欢生人在身边,也不大喜欢别人照顾,也就明面上专门摆上去的那几个照顾的、还是多年的老人了,不忍心让他们回老家孤苦伶仃的才将他们放在二房养老,他们岂会有争吵的心思?剩下的也就只能是自己家的和大哥一家了。 “闹事的领头我已经弄走了,想来之后几天也应该会安宁了,等时时病好了回来以后我再好好照顾她吧。”傅鸣延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今晚呢?你还去吗?”裴圳问。 傅鸣延整了整衣服起身:“当然去啊,时时还那么小,无端让她承受这么多也是我这个做小叔的不是,再说了,哪怕不是为了时时,也得为了咱们自己呢,你是没瞧见老大看我那个眼神,今天我要是不表个态,只怕,明天就要被老大扔进大海里喂鲨鱼了。” 论责:何为家(中) 傅惜时一个人缩在医院的独立病房里,等到自己一大家子看完自己之后又因为工作离开,看看表也才五点钟。 其实哥哥原本是想留在医院一直陪着的,老傅和二叔也觉得合适,但傅惜时虽然很眷恋有人陪伴的时光,但她不能,毕竟若是哥哥在现场的话,跟小叔的那些戏就没法演了,所以最终以需要休息为由,只叫梁森和林默读留下,让哥哥也跟着老傅和二叔回公司了。 再按照接下来的计划,就应该是在小叔到来之前想办法让自己哭出来了。 她本以为会是件很难的事情,梁森也一直这么觉得,便找个理由忽悠林默读出去买洋葱,可傅惜时起身拔掉了输液的针头、绕着病房转了一圈,食指伸出在冰凉的墙壁上轻轻摩擦,望着满眼凄凉的白色,她忽然就哭了,把梁森都吓了一跳。 起初不晓得哭泣的原因,直到恍惚间瞧见了病房的门牌号——3601号。 林默写就是死在这里的,连病房门都没来得及出、手术室都没来得及进,十几个医生一涌进来,她就被赶出去了,无助的趴在门框上哭泣着等待,她感受到自己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碎掉了,久到自己也要碎掉了,她满脑子都是最后一眼时,写哥墨蓝色的双眼掉下晶莹的泪珠,然后就什么都结束了。 之后的记忆就都是空旷的。 她不记得自己听到死亡宣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姿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只记得不敢相信,只记得十几个小时以后她才忽然回想起什么,在写哥要火化前猛地扑上去,掀开白布最后再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什么都没了。 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年三个月二十一天。 傅惜时从不觉得自己能释怀,但好歹过了这么久会消减一点失去至亲的难过,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一样的。 这个病房一般是不打开来用的,除非是病人爆满的疾病高发期,剩下的时候,阮文素就都会关上门留下来给她,不知道算不算是让她睹物思人。 梁森先是惊讶的看了一小会儿,而后渐渐的也想明白了,便静静的看着、等待着。 到了目标人物出现的时候,计划执行的简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真情流露的眼泪可比弄虚作假逼出来的好多了。 傅惜时红彤彤的双眼呆滞无神,蜷缩着整个身体坐在床头,不晓得还记不记得那个所谓的计划,但梁森是时刻紧绷着,果然,在将近八点的时候傅鸣延的脸出现在病房门的玻璃框上。 梁森暗里推了推傅惜时的手臂,轻道一句:“来了。” 傅惜时并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装作没看见的缩的更紧了些:“他不会主动进来的,刚刚默读跟我说了,刘阿姨那边传过消息来,小婶又在家里闹了一场,多少心里也会同我有隔阂。你去迎一迎他吧。” “好,别哭了,眼睛已经够肿了,丑死了。”梁森担忧的说罢又拍了拍傅惜时的肩头。 傅惜时一笑带过,而后梁森便起身离开了,出了门,傅鸣延果真拦下他。 “时时怎么样,还好吗?我看她又哭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傅鸣延略带心虚的问了句,但“心病”二字还是没有摆到明面儿上。 梁森自然是明白傅鸣延话里的含义的,当即变了脸色,有一种分明厌恶眼前人却还不得不尊敬的感觉,虽然他本来也就不甚喜欢傅鸣延。 “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说……都有吧。”梁森冷笑笑:“医生说时时又有好几天没吃药了,我还奇怪,我最近明明是一直盯着她把药吃了才走的,没一次落下,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结果,谁知刚才一问才知道了,我一走她就把所有药都吐掉了。” “吐掉了?为什么?”傅鸣延有些疑惑。 “这个、三爷要不还是自己去问吧,毕竟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懂,三爷专业就是学这个的。” “好。” 梁森微微躬了躬身,可就当傅鸣延即将绕过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忽然又被拉住。 梁森顿了顿:“小叔,我知道在您眼里,我跟时时没有血缘,也认识没多久,肯定比不上你这个血脉相连的亲叔叔,但其实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时时与我而言就已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我是个孤儿,除了河河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口气大的说一句,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能理解时时的心情。有件事,我们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只有时时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自打我进傅家以来,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有块儿地方隐隐作痛,我们傅家,每一个人都自诩是时时最亲的亲人,可是谁不知道,当年的情况,傅董将时时送去林家过活,从来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为了她的平安、时时根本就是被抛弃的……” “闭嘴!”傅鸣延被戳中了痛处,顿时激起了隐埋的情绪,又慌又痛,他左右相看一圈,好在是没有旁人听到,回头之后恨不得一刀把梁森攮死,但还隐忍着,再开口时眼底的怒意都要喷出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么?”梁森苦笑笑:“那为什么,在老爷子一命呜呼之后,傅董明知时时的日子过的不好,却从来没有去资助过她一次、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呢?傅董和郑夫人之后难道没有过别的孩子吗?如果不是他们都死了,傅董何尝会想起还有时时这个女儿,如今所有的一切,也不过都是因为愧疚而补偿罢了。” “梁森,你是喝多了吧?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些消息?整那些子虚乌有的猜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世人谁会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裴圳眼看着傅鸣延要撑不住了,赶忙又上前一步顶上,好在他的表情管理还是不错的,十分冷漠。 “这些事情一查就清楚,难道还需要我来编造吗?裴叔别是忘了这些年来我做的最多的是什么,查人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梁森冷哼道。 裴圳也才回想起,梁森刚才说了,他是个孤儿,孤儿嘛,有几个没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梁森查了这么多年,这样联系着亲缘关系的活计他最清楚不过了,随即放弃又把目光投回给傅鸣延。 傅鸣延回头看了看门内病床上的傅惜时,还想嘴硬,但语气依旧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你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是想让时时听到么,你既然说了把她当做亲妹妹,就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跟她说,什么话该揉碎了咽进肚子里,正如你所说,时时已经够可怜了。” “小叔您不用担心我,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时时带来的,我自然没有半分理由去伤害她,只有心疼。四年前,时时最亲的亲人、林默写已经死去了,她说是被接回亲生父母身边过富贵的日子,可是最爱的人不在了,她就只剩自己了,您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在咱们这个家里面,您和其他的掌家固有血缘不假,但谁当初没有参与抛弃她的事情?就算如今接回来了,相识也不过四年,跟我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不如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奢求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小叔您说呢?” 傅鸣延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梁森,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想抽他吧,又感觉他说的有道理,认同吧,岂非承认自己全家都是贪婪无度的王八蛋?尤其是自己。 于是最终以最简单的方式结束话题,傅鸣延倚在门框上扬了扬眉:“说完了吗?” “说完了。”梁森听着语气像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自行谦卑的躬了躬身。 傅鸣延没再理会他,转身进了病房门,裴圳则留在门外和梁森保持了对立的姿态。 房内的傅惜时这才抬起头,稍稍端正了姿态:“小叔。” “好点儿没有?”傅鸣延坐在病床侧面俯身过去,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 “早就退烧了,但是文素姨怕我晚上再烧起来,所以才让我留下观察一晚上。”傅惜时平淡的回复,好歹还没有忘了自己的计划,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 “梁森跟我说你又把药吐掉了?你个傻姑娘,图什么呀?非要病了之后再来医院,这循环往复的你不嫌累啊?你以前不是最害怕来医院了吗?”傅鸣延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抓过侄女的手臂把袖子撸了起来。 果然同裴圳说的那样,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自残的刀口,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傅惜时把手抽回去,抹了两把眼泪轻笑笑:“没事的,都结痂了,我每次划完都后悔,所以每次都会很及时的消毒上药的。” “哼哼,下次不还是继续,我看就应该像以前一样,把你屋里所有的铁器都收了!”傅鸣延点了点侄女的额头但又心疼。 傅惜时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带着生人情感的表情,全都是硬挤着五官憋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要每次都把药吐掉?之前你说心情不好不就已经把药开上了吗?明明吃掉就可以舒坦很多的,何必还要折磨自己啊?”傅鸣延轻声问。 傅惜时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因为这些东西,每次吃下之后,我都觉得它关闭了我所有的情绪,我太过于平静了,没有一丝波澜,我感受不到悲伤、难过、也没有痛苦,每次躺在床上都可以很快入睡。” “那这样不是很好吗?” 傅惜时回过头,这时候也不是演戏了,眼底满是对药物的恐惧:“不一样,因为我同样也感受不到开心、喜爱,渐渐的,我发现我的生活就是简单的翻日历,我每一天都过得像设定好的一样,我就是个机器人,甚至更多时候,我开始怀疑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根本都是我的想象或是我在做梦,我从来就没有醒过来,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过了那么多年了,我所认知的一切却都告诉我实情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样,都反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希望它都是幻觉,可我又害怕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傅鸣延看来,这样的话正如梁森所说,她孤身回到傅家,所谓的亲人认识也不过四年。 傅鸣延赶忙伸出手抱紧了她,他自己遭受过的罪孽,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另一个人也承担,他自己也在妹妹死后无数次的想象过这样的问题。 “别瞎想了时时,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你只是生病了,只要你好好吃药,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抑郁症又不是绝症,你看,你中途不是好了半年嘛,你还订婚了,你跟高家那臭小子偷偷跑出去约会的时候你自己说嘛,是不是感觉很好玩?咱家为了防他还把院墙都加高了一米,结果还是防不住你自己要出去。”傅鸣延刻意扮笑着点了点傅惜时的鼻尖。 想到爱人,傅惜时内心才真的动摇一瞬。 对啊,至少,高辛辞从来都没有变过。 “小叔,我好多了,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想回家……”傅惜时哽了哽,回过头泪眼朦胧。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好不好,因为你现在刚刚退烧,医生说还是要在这里待一晚上观察一下,不然的话晚上再发烧,再过来的路上吹了风又感冒了。”傅鸣延摸了摸怀中软绵绵的发丝。 “好吧……” 软糯糯的回应响起,傅鸣延才发觉自己真的如长辈哄孩子般松了口气,他想了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改变一些什么,家里的事情可以是任何人的错,唯独不会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错,那为什么没有错的人要承担罪责呢? “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检查完之后没有问题我们就马上回家好吗?”傅鸣延捏了捏傅惜时的手心。 傅惜时自然乖巧听话的立刻躺下,同时,她算了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悄无声息中瞧了玻璃窗外一眼,正好也对上梁森的眼神。 时间卡的正好,下一秒,裴圳的手机铃声响了,梁森眼看着他狐疑的走到角落里说了几句话,随后便面色凝重的回来,直接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干什么?”傅鸣延有些不满的低声道。 裴圳先是看了眼傅惜时病弱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公司有点儿事情,咱们得过去一趟,好像有个什么漏洞吧……”说着很明显的使了个眼色。 傅鸣延却没看清:“那总不能让时时一个人在医院待着吧,你去还不够吗?” 裴圳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把傅鸣延从病床上拖起来凑到耳边:“周家的事情,你确定让我管?” 傅鸣延本想反驳,此刻也瞬间改变了心意,与裴圳交换过眼神后,傅鸣延也只得为难的回头看向傅惜时。 “是有什么工作吗?小叔,裴叔叔,那你们赶快去吧,我没事的,只是观察而已。”傅惜时十分体贴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留下?”裴圳顿了顿道。 傅惜时摇了摇头:“不用了裴叔,梁森不是在嘛,默读刚去开药了一会儿也回来,我没关系的。” “那好吧。”傅鸣延犹豫许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轻轻拍了拍傅惜时的肩膀:“那你早点睡,小叔明天来接你。” “好,小叔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随后傅鸣延和裴圳便离开,梁森在门口确认没有外人之后才进门,锁好后拉上了门窗上的帘子,回头只见傅惜时已经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神色无比冷漠。 不过他倒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于是十分欢快的笑了出来。 “周家的那个、听话么?”傅惜时回过头轻笑笑。 “放心。”梁森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服也给他打服了。” 论责:何为家(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傅惜时一个电话,早就心潮澎湃的高辛辞“蹙溜”一声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叫上自己最盛大的队伍就唠叨起来、叮嘱所有人夫人生病了,高家接回未来夫人的场面固然要有,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安静,不要打扰到夫人休息。 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底下等待出发撑场面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十分无语,抱着柠檬疯狂啃食。 而高辛辞乐此不疲,甚至觉得还不够,全然把昨晚上左峤和朱文青跟他说的所有事情都忘在了脑后,连他自己也忘了,不过,本来也就没有在意过。 左峤在旁无奈的瞧着他,连同朱文青一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恋爱脑,别哪天被人家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朱文青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说,傅小姐倒还不至于这么做,没什么好处,只是……”左峤顿了顿:“王祎不是个好东西,我查过了,有不少案底,甚至还没有深挖就到了能判死刑的地步,他还有精神病史,真不知道傅小姐找他到底是做什么,我是怕后续会出问题。” “哼,那能怎么办?你就看咱家这个有一点危机意识吗?”朱文青耸了耸肩,瞥了眼正坐在镜子面前疯狂换衣服的高辛辞,白眼也翻的不知疲倦,他指了指:“就这,让人家傅小姐……哦不,夫人两个月就拿捏的死死的,你不看昨晚上咱跟他说王祎这事儿的时候他怎么回复咱们的?哦——没关系,我相信时时~” 左峤见朱文青扮鬼脸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即使是苦笑。 想想昨晚上的景象也确实令人无语,左峤千辛万苦的找齐证据将王祎很危险的证据捧到高辛辞眼前的时候,他确实是迷茫了一会儿的,面上也是不开心的神色,可是已经亮了屏幕的手机在桌上放了好久,手指也浮在上面,就是迟迟不能打电话过去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最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用两分钟就劝服了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时时不说,我就不问,我相信她。” 一番操作把左峤和朱文青看的目瞪口呆,连连称赞爱情的力量真伟大,给一个千亿公司的未来继承人都磨练成小奶狗了,结果说了几句高辛辞还不高兴了,统统把他们都赶了出去闷头就睡,表示明天早上还要出门去接自己未来媳妇回家。 最关键来媳妇接走的电话还是梁森打来的,傅小姐本人似乎还在呼呼大睡,对面说六点钟准时出院,这边四点钟开始操练,不过兄弟们起先还有些抱怨,在高总疯狂加工资之后便统统沉默了,再给加班费之后直接集体对着医院感谢大嫂。 终于,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高辛辞终于换好衣服出门了,医院那边也做好准备,傅惜时以最快的时间刷牙洗脸换衣服,梁森和林默读各站一边走在身后,夫妻两个完成重要会面,乌泱泱的人群一起回到高家又各自回窝睡回笼觉。 只剩下十点钟才忙完工作来接闺女的傅家人在空荡荡的医院病房集体沉默。 许久,还是傅疏忱最先打破沉寂,毫不掩饰的厌弃道:“高家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我们家时时还没出嫁呢,娘家又不是没人了,轮得着他们来接走。” “高家人不管这个闲事,难不成让时时一个人在这医院硬耗着不成。”傅鸣瀛忽然开口,语气是空前的冰冷淡漠。 听见这话,众人也顿时都没了气焰,只剩下自责,毕竟前一天也是他们自己说好的,第二天一定一大早就来接傅惜时回家,结果一家子,父亲二叔小叔还有个哥哥、没一个守约的,娘家这么多血脉相连的亲人竟比不上未婚夫。 “也是,她以前最怕医院了,咱们都没陪她,高家那个孩子在、倒也好。”傅鸣堂看着大哥的脸色不由得叹气说和道:“咱们再去高家把时时接回来吧,总归也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人照顾的更仔细,知道时时的喜好和忌讳。” “只怕高家比咱们更清楚。”傅鸣瀛一面恼火,一面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先前几年时时留在郑琳佯身边的时候,每次挨打,时时不都是住在高家,怪我,连着两年都毫不知情,我这个当爹的还不如婆家人。” “别这么说,时时自己都说了,她只是担心打扰到咱们工作罢了,孩子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傅鸣堂连连劝慰,可到最后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低眉垂目。 “得了,打个电话问问高家,看时时精神好点没有,要是好多了就去接她回家。”傅鸣瀛定了定心交代道。 可惜邵勤的电话还没有拨出去,梁森便率先打了过来。 傅惜时坐在顶楼天台的玻璃穹顶下晒着太阳,桌上是医院的实时监控,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病房里自己家人一个个急切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一丝波澜。 “说什么?”梁森拿着手机轻声问。 傅惜时裹了裹身上的薄毯,向后靠了靠,抬起头,她眷恋今日耀眼的阳光。 “我暂时不想回去,你跟他们说,我还有点不舒服,高家给我请了医生来,等中午饭过后、开完药我就回去。” 梁森隐隐约约猜到了傅惜时究竟在难过什么,可张了张口还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回给邵勤。 监控中的人在原地怔了怔,没过多久还是走了,与此同时邵勤那边也传回了消息:可以在高家待着,但晚上一定要回家,多休息。 傅惜时听后轻笑笑,十分淡然的伸了个懒腰。 梁森挂断电话后转过身:“以后别再这样了,你天生身体就不好,如果不吃药很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扮可怜又不是只有生病这一种办法,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吓不吓人?为什么就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呢。”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之前就生病的时候,也没见谁多在意,如果我不把戏演的在逼真一点,谁会注意到我。”傅惜时幽幽的看着远方轻声道:“我可以自己伤身,但我决不能就这么死在一个蠢货的手上。” “可是……” “姐姐,哥。” 梁森刚还想说什么就被楼梯那边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了,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这次梁河脸上的怒气比之前可严重多了。 傅惜时微微笑笑,其实这次的结果她大抵是能预料到的,于是依旧松松散散的摊在躺椅上,等着梁河把照片甩在眼前的桌子上,傅惜时随便拿起几张看了看,随后苦笑着递给梁森。 梁森这么冷静的一个人也终于忍不住炸开锅了,顿时脸色通红不停跳脚:“周夏疯了吧!她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她看什么东西都是污秽的吗!而且我分明没有碰到你,这些照片全都是借位,一点儿证据都没有的事情她也敢乱造谣啊!” 照片上俨然是昨夜病房里、梁森坐在病床边静静地陪伴傅惜时哭泣的模样,只是从门缝里拍出来的照片角度十分暧昧,分明连手都没有碰到,照片里却像是要亲了一样。 “姐,周夏太过分了!咱绝对不能再忍了!”梁河肉乎乎的腮帮子都鼓成了一团。 傅惜时瞧着弟弟的可爱模样忽然都觉得气不起来了,抬手就是捏了捏白嫩嫩的小脸,梁河都有点儿懵了。 “谁说我要放过她了,我这不是在收拾她了嘛。她的家是家,我的家更是,她的可怜不是我造成的,我的烦扰却有她的一半,我又不欠她的,凭什么任她作践。”傅惜时从桌上的照片中选了几张最暧昧的,随后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之前的几张合在一起递给梁森:“只是人嘛,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一定要学会沉得住气,否则我贸然打上去,只会徒增烦扰罢了。” “那就好,姐姐,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梁河可算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 梁森明白了傅惜时的意思,即使还有犹豫,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不动手,之前的努力便都是白费的。 “周夏现在急于除掉我,已经自行乱了手脚了,我们如今只需要等着看戏。梁森,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带着河河回津海避一段时间吧,否则小叔不会相信的,正好,你跟柯柯分开也有一段儿了,新婚夫妻老是分居也不是个办法。”傅惜时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姹紫嫣红的后花园,看似十分轻松惬意。 “那你呢?”梁森担忧道。 “我?不是还有默读嘛,不会有什么事的,正好,我也有个理由回小院,那样辛辞也跟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原本硬生生扬着的笑容此刻也败下去了,平淡的声音渐渐低落,变为愧疚,从心底寒到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计划偏偏就要伤害到高辛辞呢? 偏偏就是因为全世界都知道,她爱他,所以永远不会拿爱情的事情作为赌注、作为筹码,可是她偏偏还是做了。 她明明知道,一个不小心、高辛辞意识到自己被利用的时候会有多失望,但照现在这样的局面看来,她好像没有选择。 那就只有对不起了。 傅惜时下定了决心,所以在注视着梁森试探的眼神时,她即使泪眼婆娑也没有退缩过。 梁森明白了,点了点头带着梁河和那些照片离开。 就在傅惜时终于放下心来偷偷拭泪后没多久,高辛辞又偏偏出现,从背后猛地抱住她,还不等她反应,脸上便多了一个温热的吻痕,分明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儿,每每抱着她的时候却又像小猫儿一样软绵绵的晃来晃去,贴的紧巴巴的、不舍放开。 傅惜时赶忙抹掉自己脸上所有的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了一个笑容回头拥抱他,在脸颊上留了一个红彤彤的吻痕,她笑眯眯道:“忙完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今天都不来陪我了呢。” 高辛辞可怜巴巴的往媳妇怀里趴了趴:“没办法,最近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二房那边,高寒熵这不又被他爷爷放出来了嘛,进实验室捣鼓了几天还搞了个专利出来,所以最近要出新品,到处签合同呢,还有三房,二房好歹还是给家里争光嘞,三房那个表叔纯粹拖后腿,昨天晚上大马路上耍酒疯,直接被人给揍得鼻青脸肿的,我这今早上才听到消息,急慌慌的就去捞他,要不然家里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嗯——这么忙还能抽出时间来接我啊?”傅惜时抽出一根手指在高辛辞胸前勾了勾,顿时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 高辛辞不由得红了脸,但在亲热之前最紧要的当然还是乖乖回复媳妇的问题,他将她抱紧了:“当然啦,哪能有什么事情比你还重要啊?我就是当甩手掌柜,把这些东西都抛出去给别人做,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时时,你生病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作为你的未婚夫,我理应一直陪着你才对,为什么不叫我陪着你呢……” 这话分明是高辛辞在说,渐渐的却是傅惜时泪流满面。 “你是爱我的对吧……”高辛辞小声询问。 “当然。”傅惜时极肯定的回答。 “爱我就应该让我陪着你啊,我好想你,你以后都要第一个想起我好不好。”高辛辞“蛮不讲理”的紧紧抱着媳妇的腰身撒娇道。 傅惜时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她心里究竟在为什么难过。 无论多忙都能第一时间奔到自己身边,无论到达何种境地,只要他在,自己就从来不会为什么事情操心,傅惜时得到一个十分可笑的结果:在傅家做女儿的日子,哪怕拥有很多很多的爱,竟比不上在高家做夫人。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爱,永远都只是“非我不可”的偏爱,从简单一件医院的小事就看出来了,这或许是她这一辈子所有的计划里最不想实现的一个,可偏偏进展就那么顺利,甚至连一点小插曲都没有出现。 是她亲自找工作上的问题想要支开所有家人,才能让高辛辞带她离开,好引起家人的愧疚,她做到了,甚至没有废掉多大的力气,这便说明在她的家人眼里,至少她现下找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比她本身更加重要的。 不由得也开始回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无助的时候,是她自己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不清楚自己是生了什么病,只知道浑身疼的发颤,冷的像进了太平间一样,衣服整个被汗水打湿,一拧就能流落满地,醒了晕,晕了醒,循环往复多次,而她所有的亲人没有一个在身边,电话也联系不上。 直到手术室的灯光照到她眼睛发黑,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出现为手术可能造成的后果签字。 最后如果不是阮文素顶着巨大的压力瞒着所有人直接开展手术,恐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也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会不会就真的像高辛辞所说的那样呢?真的爱她的人,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医院里,梁森和默读再好也不是亲人,所以她不还是一个人吗?如果她的家人都真的万事以她为先的话,她的计划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机会成功? 傅惜时这样想,但最后,还是恨不得打自己一掌的泯灭这个想法。 矫情,这样想就太矫情了,毕竟是她自己要把人家支走的,人家走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如果怎么做都不行,那做人也太难了昂? 于是她的难过糊里糊涂的结束了,殊不知在午饭后的舰行办公室里,高辛辞的难过才刚刚开始。 他岂会想到一个没他腰身高的小男孩会在他进入公司之前没头没脑的撞到他怀里,他只是顺手扶了一把,手里就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封?他确实是没有第一时间看里面的内容的,因为还没进门他就被好几个董事连拖带拽的拉进去签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合同,但是在签完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他便心怀疑惑的打开了这个信封。 里面的东西让他当场红了眼眶。 信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他稍一琢磨,结合傅惜时几次莫名其妙的生病和几次三番躲着他的行为,还有王祎那个变态,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顿时,自己好像就变成了一个供人利用的木偶。 “左峤,你之前说,王祎可能什么地方跟傅家有关联来着?”高辛辞失魂落魄的低声问了句。 “王祎和周夏周夫人是一个大学的,好像高中也认识,怎么了?”左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面整理着书桌上的文件一面说。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小高总,傅小叔来了,来商量新城区的事情。”朱文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世界上没有这么精密的巧合,高辛辞瞬间落寞,他好似想通傅惜时的计划了,只是令人难过的是,他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甚至作为计划的行使人,他没有资格得知这个计划的半点内容。 “请进。”高辛辞咽了咽,迅速抹掉自己脸上一切难过的痕迹,把信封开了一条缝放到了桌角。 他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傅惜时的计划,他自己亲口说过的,他一定支持傅惜时所有的想法,无论以何种形式。 果然最终也如他所想,傅鸣延和裴圳进门之后便朝着办公桌这边走过来,高辛辞趁人不备,在裴圳身边轻轻碰了一把,信封便顺着桌子滑下去掉在地下,照片也散了几张出来。 他的位置是视线死角,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裴圳会瞬间反应过来。 裴圳本能的向下瞟了一眼,顿时神色一紧,慌忙碰了碰旁边的傅鸣延,傅鸣延看过去也顿时慌了一瞬,但在高辛辞装模作样要探头之时,傅鸣延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姑爷,这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啊?”傅鸣延忍着心中的惊慌和愤怒问道。 他丝毫不敢想象,手里这些照片如果被眼前之人看上一眼会造成多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也不知道,是门口一个我不认识小孩突然撞我身上,然后这信封就到我手里了。”高辛辞故作平静道,他探了探头:“小叔,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傅鸣延迅速收回手轻笑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一堆废纸罢了,我想,你也是不会相信什么说我家坏话的谣言昂?” “自然不会,信封里竟然是这种东西吗?那造谣分裂我们两家的人可真是居心叵测,没有办法接近我身边,就派了个小孩撞到我怀里,连孩子都可以利用……”高辛辞表现出一副不满的样子,随后又十分恭敬的点了点头:“小叔,要是这样的话,这东西我就不看了,扔了便是。” 也不晓得是自己演技真的精湛无比可以拿奥斯卡影帝,还是傅小叔心里有鬼不得不信,他和裴圳都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这些东西我就顺手帮你处理了吧。”傅鸣延微微笑道。 “好。” 高辛辞既不甘又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垮下去了。 第223章 破碎的婚姻(上) 接上回,当梁森给我传回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计划一如往常的顺利。 照片被小叔带走了,我一向知道朱文青看我不大顺眼,又藏不住事,这次回来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我再愧疚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是时间把控及时,高辛辞没有看到那些照片。 梁森先我一步回家探路去了,顺便找了个由头再次勾起长房与南楼那边人的争吵,而这次的效果也超乎所想,长房与三房底下的人都积怨已久,一点就着,加上我生病都到了医院还没人看顾、“被迫”去了婆家休养的缘故,我屋里的人替我喊冤吵的嗓子都冒烟了,到最后都动起了手,甚至于我小院的那些阿姨们听说了这件事也都打了个车跑过来帮腔。 虽然很感动,但也还是把我吓了一跳,赶忙出钱出人把受伤的人送去消毒包扎。 这件事至此也是真的闹大了,先前几次还只是传到了老傅他们的耳朵里,这次是直接让他们看见打的有多猛烈,甚至是亲自上前拉架都拉不住的程度,不过不至于破坏长房与三房的和平,因为南楼闹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并且,小叔麾下的是没有一个人动手的,在场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全然都是周夏在后面拱火,于是,她的势力就更弱了,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小叔理亏,这次自然是只能罚自己房中闹事的人,不敢说长房什么,甚至老傅也全然不给面子了,给长房所有为我鸣不平的人明面上涨了工资,而周夏吃了瘪,自然会找机会让小叔再次心软偏向她,并且一定会很急,那就又踩到我的陷阱了。 我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候差不多了,收拾东西给邵勤打了电话,很快他便过来接我。 晚饭时,周夏当着全家的面和和气气的同我道歉,而我再讨厌她也不会不顾及她在家里的体面尊严,毕竟现在她的一切还关联着我小叔,于是我起身恭恭敬敬的再把话说回去,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再往后,表明我第二天不会在家里,要去学校忙一个要紧的工作,我想周夏动手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果然,在我第二天装模作样的出门之后,南楼的人很快骚动,我差不多预感到是好戏要上场了,立刻向学校称病告假回家,悄悄摸摸的回了我自己的院子,梁森紧随其后将我不舒服的消息告诉了刚刚回家的哥哥,此刻,全院子的人注意力都在南楼上,自然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哥哥刚刚进我房间的时候,我趴在床边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嗓子都卡疼了,瞬间给我哥吓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扶住我就要打120,我赶忙给拦住了。 “哥!哥哥……我没事,我就是喝水呛了一下,没事的……”我抚了抚胸口一面顺气一面说。 我哥才松了口气,半抱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刮了下我的鼻梁:“小坏蛋,你说你还没好透呢逞什么能啊?就你们那学生会能有什么多要紧的事,我看,就不应该非得让你一个病号去做,担个名号把事情交代给其他人做就得了。” “唔——我知道了哥,我这不是一难受就立刻回来了嘛,组织活动的事情露露替我去了。”我软塌塌的趴在哥哥怀里撒娇道。 我哥自然也不忍心再说我,我感受到头顶长长的叹息后,一双手便开始轻轻拍打我后背。 “我昨晚上想了想,不如哥哥就陪你一块、咱们继续搬回小院去住,离学校也近,再加上咱家最近不安宁,小婶呢,不管她再怎么作怎么闹,咱们也实在奈何不得,占着长辈的身份咱们能怎么办呢,到底她的颜面也关乎小叔,传出去对咱家名声也不好,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回小院之后安安静静的过一段日子,等你的病养的差不多了也就放寒假了,过年就回老宅去住,你说呢?” 嘿,正好,我正愁没理由回小院跟高辛辞一起住呢,我哥倒自己想通了。 不过——好像跟我想象的多了那么一点点偏差,为什么我哥也要一起去啊!那我和高辛辞还怎么偷偷睡在一起?九敏晚上没有他抱着我睡不着…… 我的表情哭笑不得,但现在的局面,我也只能硬生生的挤出一声“好”。 我哥开心了,把我搁枕头上放好又盖好了被子,捏了捏我手心轻声道:“睡一会儿吧,起那么早肯定也困了。” “嗯,我喝完药就睡了。”我点点头,向后探了探使了个眼色:“梁森,你去看一下我的药熬好了没吧,我觉着应该是差不多了。哦!还有,我饿了,帮我带点儿吃的回来。” “好。”梁森听罢很快出门。 而哥哥也气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小馋鬼,吃了睡睡了吃。” 等药的过程中闲聊了几句,楼下的响声渐渐的便起来了,哥哥知道我今日最烦躁的就是吵闹,生怕我再因此心绪不佳而自残,赶忙叫人把我楼下的人都赶走,梁森上来的时候端了药和几个糕点,以及一个有趣的消息。 “这下面又闹什么事了,这么吵啊。”哥哥随口问了句。 梁森自然也是不甚在意的随口答:“哦,是个保安丢了一件工作服,据说里面还有他昨天刚刚买给他老婆的金项链,非说是被偷了,这不就闹起来了么。” “工作服丢了?谁没事偷那玩意,谁没有啊,光丢个金项链还差不多。”哥哥表示简直匪夷所思,十分嫌弃的眯了眯眼。 “所以啊,我估计就是那大叔忘了自己衣服放哪儿呢,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正常,再一时情急拌两句嘴,没什么大事儿。”梁森附和道。 不过我却从他有意无意的投过的几个眼神中猜到了大概,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果然。 河河那边发了消息,王祎在津海得知了小婶的消息,早在前几天的时候就到了临江了,今天河河再去观察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住处了,查了一路的监控找到他的行踪,最后一次便是出现在榭雨书和的牌楼外面。 那看来,保安大叔的衣服丢失就不是个意外了…… 正好,老天爷都帮着我,天时地利人和。 我暗暗想着,随后将药一饮而尽,我想我要快点好起来,否则,没法健健康康的看到所有我讨厌的人的下场。 南楼那边的人准备的够充分了,没多久,就在周夏一个噩梦惊醒尖叫之后,一群跟着一群就往她卧室里涌,而照常还有一个跑到中院到书房请小叔过去。 哥哥气愤不过,自然也想去看看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好随便挑两句话怼回去出气,而我也以吵醒了睡不着为由起身换了衣服过去。 南楼的阳光真是不错,我和哥哥在南楼长廊的尽头碰上同样方向的老傅二叔和小叔,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周夏是在装病,但又不能不维护这个体面,相视一眼之后便心有灵犀的什么话都没说,一齐向周夏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周夏看到我不由得惊讶,没想到我会在家,不过也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扑了粉,她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大喘气,而后便是如何也止不住的痛哭,还是以前的理由: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人在看她,总是能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小孩子?咱家的小孩子不就只有泽禄一个嘛,泽禄好好的啊,我刚还看着跟阿姨玩闹呢。”哥哥明知故问的说了句。 很快就被小叔打断,即使知道小婶是装的但还是不自觉的偏向她那边,有些闷气的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别闹,这个点儿你怎么不上班?一边儿待着去。” 哥哥自然不理会,翻了个白眼就到窗边站着去了,我也顺理成章的跟过去。 我并不全然信任王祎的本事,即使知道,他心理极其病态又多年痴恋周夏,但就他那个体格和脑子也未必能这么轻易的在我傅家横行,即使是偷了一件保安服,所以在这之前,我也想好了别的计划,叫梁森提前准备了一双跟王祎尺寸一样的鞋,专门印了几个鞋印在窗口,这一眼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我伸手过去。 屋子里的众人瞬间被我的声音吸引过来,哥哥最先走到我身边揽住我肩膀,本来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到他看清了我指着的东西,顿时浑身一震。 “疏忱,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啊?”二叔探了探头疑惑的问道。 不等哥哥回答,我先故作紧张的回头看向周夏:“小婶,你刚刚说,觉得有人一直在看着你是吗?” 周夏一时有些懵了,但总不能打破自己刚刚说出口的理由,所以即便是满头大汗,她也不得不认同我的话。 “是啊,所以我太害怕了,每天都睡不大安稳……”周夏缩着身体轻声道。 “我记得这几天可没有叫挂绳子擦玻璃,但窗台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所以很有可能有人潜进了咱们家,小婶又刚刚被惊醒,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偷偷进来,那那个人肯定还没走远!梁森,默读,立刻叫人锁了院子围好围墙,搜!”我一声令下就要跟着梁森和默读往外跑。 正如我所想,家里不会任由我一个病号逞能的,刚到门口的时候我就被清云哥照着脑门摁住,皱着眉头嫌弃的说了句:“小丫头片子在这儿待着别动。”说罢,他便自己跑了出去。 “你轻点儿啊。”哥哥一面捂着我的额头一面把白眼给清云哥翻回去,不过很可惜的是,清云哥已经跑远了。 我本觉得最先拦住我的会是邵勤,没想到他还是年纪大了,没有清云哥反应快,不过这样更好,否则,什么责任都到了我长房头上,后面事情查出来的时候难免被小婶狡辩成我们长房在诬陷她摧残她,但如果是清云哥的话就不一样了,他是二房的人,虽说平时就像我亲哥一样偏爱我,但二房与世无争是全家都传出去的好名声,周夏再不服也只能认命。 我暗暗笑笑,这下,就真的只等好戏开场了。 王祎这几年吃胖了不少,身子骨不甚矫健,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周夏的魅力都这么大,王祎为了看她一眼竟还是使着吃奶的劲儿爬到了南楼不远处的树上,不过还是出了意外,脚一滑摔倒了树下,当时腿就断了,清云哥在把他抓起来之前竟还要先叫医生给他看病,不过这同时并不影响清云哥调查。 很快,由二房为主、梁森和默读为辅的小型“调查组”就得出了结论,晚饭的时候把消息带了回来。 “那个人说自己叫王祎,是津海那边的人,精神有点儿不太正常,是不小心走进咱们家里来的,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说他们王家在津海那边算个小官,要是咱家愿意的话希望能交个朋友,以后生意上有什么事情他们家能帮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只求这件事能私了,不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梁森一面吃饭一面平淡的说。 可小叔可绷不住了,他大概是想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的,但脸色是伪装不了的,起身时动静也比平常儒雅的样子大了太多,脚边吃饭的小猫都被吓了个激灵。 “叫什么名字?”小叔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而小婶也彻底傻了眼,恐怕万万没想到,死了一个柳宗兰,这个世界上依然有能叫她毛骨悚然的人出现,甚至比柳宗兰的阴影更加恐怖,她看了眼小叔,瞬间就泪眼汪汪的,她拉了拉小叔的衣袖。 “王祎啊。”梁森表现出一种惊讶的神色看着小叔:“怎么了?小叔你认识?” “不、不认识。”小叔使劲往下咽了咽才稍稍松快一点,但我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他的双拳紧紧握着。 老傅和二叔大抵也是听过王祎的名号的,此刻脸色也都不甚好看,相视一眼后,老傅是最沉不住气的,最先哼了一声。 我依旧不动声色,默默地端起了面前的粥,只在碗筷掩盖面容的时候终于抑制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第224章 破碎的婚姻(中) 接上回,我知道,王祎的消息一旦传给众人听,小婶一定会做些准备,毕竟,这才是当初真正差点毁了她的人,对比下来,柳宗兰都只能算作是个小小的威胁。 只是当年的真相未必能轻易问出来,王祎是个嘴硬的,也明白他最合用保命之道就是装疯卖傻,审出他来肯定还需要一些时日,因为我和梁森知道真相并没有什么用,只有让王祎亲口说给清云哥听,二房才能出手做主这件事,我们长房才能彻底置身事外。 饭后我提出要亲自去见见这个王祎,也算见见世面,我知道小叔一定不会让我去接触这种畜生,但是没想到全家的呼声会那么整齐,当老傅二叔小叔和梁森都“砰”的一拍桌子着急忙慌的大喊一句“不许去”的时候直接把我筷子都吓掉了。 我怔了怔,扬了扬眉。 “这么激动,要是再说不认识,那可就不礼貌了昂……”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哥哥就先眯着眼睛念叨了一句,最后把目光停滞在二叔身上:“爸,什么情况,咱都一家子也没外人在,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二叔咳了咳,眼神示意老傅和小叔把手放下,缓了缓才开口:“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去当然无所谓啊,最重要的是你妹妹她是个女孩子,去见这种恶心东西,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办?梁森刚也说了他有精神病史。时时,你还病着,就别去看了,省得沾了晦气,有什么事情让梁森转告你。” 二叔先是嫌弃的瞥了眼哥哥,而后看向我时目光又是一种别样的慈祥——果然二叔是知道当年的闹剧的。 而哥哥也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法”,二叔说了他可以去,他原本有的好奇反而会被打消掉,这件事又只是事关小婶的,他才懒得搭理小婶的是非,自然不会再去撞破这层丑事,清云哥虽然脾气急的跟哥哥不相上下,但掌事做多了,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大多时候该有的大局观还是有的,不会因为委屈了我就大肆宣扬。 那这件事就有点儿超出我的预期了,要是老傅和二叔不知道,计划还能按照原位走,但老傅和二叔清楚的话,这件事我就得再给诸位加点儿料了。 我朝梁森的方向看过去,恰巧他也正回头看我,交换眼色过后,在晚饭结束时便第一时间来我的房间见面。 梁森把窗户打开,我们一齐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又观察了窗户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才开口。 “那些照片我已经交到姑爷手上了、看着他把信封拿进去的,这一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消息来源稍加引导,三爷也应该查到是周家在作怪了,但这些会不会太显眼了?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三爷查到了,他会怀疑的吧?”梁森隐隐有些担忧道。 “不会,要是藏的太好了天衣无缝了,那就不在周家人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而且周家人想毁我这件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小叔先前未必不清楚,只是私底下跟咱们一样、拦过了,知道不会传出去,所以才不跟周家计较罢了。再说了,难道这么些时候了,小叔还能对周家一点儿不满都没有么,十年了,一直靠着自家女儿当吸血鬼也就罢了,如今反倒要回过头来毁了我们傅家,小叔又不是傻子。”我一面倒了茶递给梁森一面说。 梁森听后觉得有道理,只是也不免叹气,皱了皱眉头气愤道:“三爷有时候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周夏一直在针对你,是,他也护着你了,但凭什么无休无止的维护她啊!其他时候也就算了,这还是在咱们长房家里的日子,你一个亲女儿反而要过得小心翼翼的,要我看,你冤死了……” “我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小婶不懂事我也不懂事啊?她就算嫁进咱家来了,到底是姓周不姓傅,自然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可我不一样,我是傅家的亲女儿,要以家族为先,所以就算她再跟我闹,我明面上也必须给她该有的体面,私底下再以牙还牙罢了。”我轻笑笑说:“至于小叔,小婶是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而且还一起孕育了五个小生命,小婶在柳宗兰的事情之前也一直没有犯过错,小叔自然不忍心,我是能理解的,毕竟,要是小叔真的因为我一个还没有遭受到实际伤害的侄女就可以伤害自己十年的妻子的话,那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梁森想了想,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倚在桌上啧了两声:“也是,要是换成柯柯的话,那我也下不了手。” “换成高辛辞我也不会,所以,我并不责怪小叔,只是有时候也必须让他看清现实,我的婚事不是让小婶出气的工具,是事关全族的大事,不能被她随意把玩。而小婶,我给过她机会,也讲过无数次道理了,既然她不仁,那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梁森听过之后默默了良久,我不晓得他想了些什么,只看到在最后一刻,他凝望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苦笑笑:“没什么好说的,都走到这份儿上了,走错了也就这么错着吧,至少现在的局面看来、我们处在一个有利的地位,之前你跟小叔说过我生病时把药都吐掉了,他应该也反应过来了小婶就是这样装病的,还有王祎潜进咱家院子,应该是趁着我称病、院落底下没人看守的时候,而那会儿的保安大叔是哥哥赶走的,王祎也是高家派人找来的,左右哪件事都跟咱们没关系,但是小婶那边就不一样了,无论哪件事都表明她是针对我,如果王祎也是的话,那我都能想象出小叔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 “也是,人都说,三爷这辈子最在意的也就是他这段婚姻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怕这次,心都要碎了。”梁森无奈的摇摇头。 “别管这些了,还是先等实现了计划我们才有后话可说,你这几天小心点,小婶不会放着这么一个把柄在我们身边的,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王祎,她身边一定有打手替她收拾腌臜事,否则柳宗兰不会死的那么无声无息,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切记不要跟她正面对抗,她最会的就是颠倒是非,最好、就是引导清云哥出面,咱们只能是受害者,你亲自去守着,要么就是默读,换了别人我不放心。”我一面琢磨一面交代道。 “没问题,放心吧。” “哦对了,你要是跟默读说的话,就找一个更合适的理由,就说咱们家没守住家门,竟然让外人进来了,很有可能是威廉那边又想出新招数来找咱们家的不痛快了,卧底被抓,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这几天一定还会再派人来传递消息的,二叔那边在准备收网了,让他有事一定先通报给清云哥。” “好。” 我松了口气:“反正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要么,就是小婶动手,被咱们发现,然后事情被推到她头上,咱们再装回受害者,小叔先前在高辛辞那里撞到毁我名声的照片,为着家族名声也该清醒了,要么,就是被清云哥查出来,要么就是二叔直接告知清云哥这件事不能查,大家合伙把事情咽下去,但也心知肚明是谁的问题。到底是家丑,总归不会闹到警察局去,那咱们的时间就还多。” 简单谈过之后,梁森看了看时候确实有点晚了,收拾收拾就赶紧去了关着王祎的地方看守住。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依旧是好一天病一天的、没什么精神,也算是为了躲是非,所以不是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就是偷偷跟着高辛辞“私奔”,到高家去待两顿饭的时间,我也想过要过夜,但是每次我甚至都得到了老傅的同意,还是会被我哥短信上的一个字掐住命运的后脖颈。 老傅:闺女,今晚真的不能回家了吗?爸爸去接你嘛。 我:诶呀爸比我真的不舒服真的很难受,我感觉我都有点儿发烧了,不能再跑出去了,万一吹了风我又会生病了QAQ…… 老傅:好吧,那你早点休息,跟那个臭小子保持距离! 而我哥:回。 我:收到哥哥!我已经在家门口了麻烦亲爱的哥哥帮我开一下门吧么么! 嗯…… 这里解释一下,真的不是我怂,我是真怕我哥拿着擀面杖上门来打断高辛辞的腿,然后再回家打断我的腿。 就这样熬过去这些时日,到第五六天的时候我已经渐渐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饭桌上,清云哥开始有意无意的阴阳小叔,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再有另一个反应就是拼命往我碗里夹菜,甚至恨不得直接喂我嘴里,挡都挡不住,我为此胖了整整四斤。 梁森回来之后我就更加确信了,在饭桌上也暗暗透露了关押着王祎的庄子上如今又多了一个人,这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夏真的动手了。 我示意梁森到时候了,当天夜里,梁森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收拾了东西跟老傅请假,说要带着河河回津海,这样的消息不会惊不动小叔,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盯着梁森和清云哥的动向,尤其是梁森,到底清云哥是从小在家养大的,哪怕脾气大点顶撞他,也一定会遵守着傅家规矩,但梁森不同,他是明确说过他不在意傅家,万事以我为先的。 于是梁森在请辞之后来找我时,我远远的就看到梁森身后有个人影一直在跟着了,但还不动声色,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也不往那个方向看,只伸手接过了梁森递过来的暖手炉。 “时时,我有件事跟你说。”梁森面色凝重道,走到我身边捏了捏我的肩膀。 交换眼色之后,我知道计划走到了结尾,解开束缚住长发的发绳,我掩盖住塞在耳朵里的耳机,河河在幕后调试之后,一段一段的给我接上了不同监控的收音,我就能随时听到小叔的动向。 不,有两个人,是小叔和裴圳,那更好,有裴圳在,他一向痛恨破坏小叔安宁的人,不怕他在旁不拱火。 我微微笑笑示意梁森坐下:“你说呗。” “出去说吧,在这儿……不太方便。”梁森顿了顿道。 “可是,外面很冷,我怕冷……” 我的神色逐渐从愉快变为迷惘,梁森没在同我用商量的语气,只是利落的动手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从架子上将帽子围巾之类的稀稀落落的拾掇了一堆统统套在我身上,拉着我手腕带我离开了傅家的大院,带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 唯一的路灯下,当代表凄凉的秋风吹起的时候,泛黄的树叶脆生生的摩擦大地,演奏着一曲痛彻心扉的乐章。 梁森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垫到路边的台阶上扶我坐下,在一旁叹了好久的气,不得不说,这演的连我都要信了,我一面酝酿情绪,一面也屏息凝神的听着耳机传来的小叔的声音。 在我们停下不久以后,耳机那边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我暗暗敲了敲这四周能遮挡的地方,也就是不远处的巷子口了,小叔和裴圳大概就在那里,大概五米远的距离,应该是足够他们把我和梁森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时时,我得离开一段儿时间,这段日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少逞能,但凡有一点儿不舒服都别憋着,一定说出来,别老乱跑,小心出门吹风又感冒,还有,按时吃药,不许再吐了知道没有?我会让林默读一直盯着你的,晚上也别熬夜,早点睡觉,然后也就没什么了,等我回来。”梁森两手搭在我肩上极其认真的说。 我怔了怔才问:“你要去哪儿?” “津海。”梁森长舒了一口气:“河河也要跟我一起走,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不会走多久,就是回去看看柯柯,马上就会来找你好吗,你在家乖乖的,好好养病,万事交代给别人去做。” “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离开?你别骗我,你刚跟柯柯分开没多久,为什么又突然要回去?”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的演技,在起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泪眼朦胧,带着哭腔:“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你一定要离开。” “你长大了,我不想瞒你,但在这之前你先答应我,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着急知道吗?”梁森想了一阵儿才回答,语气中还带着些紧张。 我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好像我真的有多迫切知道这个答案似的。 梁森打开手机翻了翻,随后在我面前展示了一张看起来十分暧昧的照片,正是在医院那天我和梁森被拍到的,这时候也算派上用场,只怕周夏也想不到,她拿来诋毁我的东西将会变成我扳倒她重要的物证。 “有人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柯柯,所以,我不方便再留着了。”梁森低头叹息道。 我一时迷茫,失落,最后绝望。 “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什么都没有,这张照片是在医院,医院那天我们甚至都没有坐到一起!这张照片根本就是角度问题,而且梁森我也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都说了嘛你先别急,我比你大了快十岁了肯定也不能对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啊,我还没有那么畜生。”梁森急忙按住我重新让我坐在台阶上,而后左一圈右一圈的转了好久才重新回过头:“柯柯跟我说过了,她肯定是相信我们两个的,但是你想啊,层层防护下这种东西都能传到柯柯手上,可见背后之人用心险恶,时时,我和柯柯肯定是不会在意这种流言蜚语,但你不一样,你刚刚定亲,还没嫁过去,还是个小姑娘,你的名声非常重要,再加上你现在是高嫁,是联姻,那就是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了,所以你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像这种事情,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那到底是什么人传出这样的谣言?我们凭什么任他摆布!难道就不可以反击吗?”我重重的拍了拍自己胸口:“梁森,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边真的不能再缺人了,我真的害怕……现在家里那么多事情,你把我扔下了,我一个人解决不来的,我也真的不想让默读掺和进来,我怎么说也还是傅家的人遭受点什么都是应该的,但默读是无辜的……” “到这种时候了你就先想着点儿你自己吧,林默读的心眼儿比你多,他不会怎样的,倒是你啊,几次三番的被人算计!”梁森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面上露出不忍心的神色最后又心一横:“现在王祎的事情有着落了,我估计照片的事情就是在遮掩王祎,这几天我跟贺清云好好查了查,得知了一个消息,王祎是来找你小婶的,他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骚扰三夫人,直到后来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三爷带她离开津海才停止,可如今王祎来了临江又重新得到了三夫人的消息,这才过来偷窥,但你可知道王祎是被谁带来临江的?” “谁?” “是高辛辞,你未婚夫!”梁森越说越气愤。 耳机那头杂乱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只怕是小叔连我们接下来要演什么都猜到了。 “什么?”我愣了愣。 “傻呀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梁森气的拍着自己额头直响:“王祎确实承认了自己是被高家生意上的事情招来的,但高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会跟王祎家这样的小生意人讲合作这样的事,王祎有什么是能在高家面前拿得出手的啊?我当然不信,所以又去调查了此次合作原因,才知道,王家是刘家引荐给高家的,而刘家和周家一向有私底下的经济往来,现在明白了吗?” 我缓缓起身:“你的意思是说,小婶自己把王祎找来,就是要诬陷我毁她清白名声,因为王祎到来的原因就是我的未婚夫的邀请?这件事死死的钉在了我身上?!”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三夫人现在跟咱们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虽然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哪里招惹到她了,但她就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梁森侧着身体叹气道。 我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喊:“可是我根本不认识王祎是谁!凭什么要把这样的脏水泼到我头上,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我做错什么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225章 破碎的婚姻(下) 接上回,我是在演戏,可是有许些时候也未尝不是在宣泄内心的不满。 我重生回到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我当然想要改变我未来的道路,嫁给高辛辞之后我也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番没有娘家的支撑在夫家过得会有多艰难,明白了身后的家族有多重要,所以这一世我已经在拼尽全力的维护我的家族,可为什么我回头之后却又那么多人要把气焰撒在我身上?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我不管那么多是非,我只知道我已经讲过道理了,既然都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说,那就把事情闹大。 梁森上前扶住我肩膀,凝望许久又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轻轻拍了两下背过身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夏已经打上门来了,咱们没有办法,她到底还是咱们自家人,家丑不可外扬,王祎的事情只能无果而终,二叔说了,这件事我们必须烂到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时时,周夏怎么说也还是小叔的妻子,她的脸面就是小叔的脸面,你也不希望小叔以后在家里没办法立足吧。” 我怔了怔,最后也只能默然,失魂落魄的坐回台阶上。 “那我们的事情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躲一辈子吗?”我轻声问。 梁森这才坐到我身边来轻轻揽住我肩膀:“不会的,我最多走半个月一定就回来了,柯柯跟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是非,她也不可能会怀疑我们有什么,最重要的是找出能将这些消息传播到津海、甚至进了老宅的中间人,如果不解决他,将来后患无穷,柯柯是老宅的管家,齐承没有多少权力,所以现在老宅上下一千多号人都要归她管辖,她抽不开身,这才叫我回去。” “那你小心,也千万告诉柯柯,不要轻敌,齐承能被选中留在二叔身边,又是因为我的意外闯进才被发现是奸细,想必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现在又正值三十多岁当打之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柯柯夺走大半权力,以后肯定还会有所行动。”我像是忽然被抽走浑身力气,一句话就要深深的喘一口。 “好,放心吧,我会早点回来的,你自己在家乖乖的,有事就去找林默读,林默读解决不了的就去找邵勤,甚至是把状告到高辛辞那边都可以,只要能护住你自己。”梁森的戏都演完了也开始严肃的交代我,可听到有关高家的字眼我也只能苦笑。 我是希望高辛辞能保护我一生一世,我也相信他,但拿夫家来打压娘家,那是最愚蠢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再且说了,高家的是非我也从未替他多管过,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来掺和我家这些令人焦头烂额的难事。 “我知道了,你走吧,已经很晚了,别误了行程。”我轻轻叹气道。 只是我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说着说着,脸上也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悄然滑过去,随后就是梁森担忧怜悯的声音。 “诶,你别哭啊……” 我抹了把脸上,才发觉是莫名的哭了出来,我想,大概也真是因为我忍了太久了,我摆了摆手。 “没事,你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等会儿自己会回去的。” “吃药了吗?”梁森走了两步又回头问。 我知道他问的大概是治疗抑郁症的那些药,我确保我还没有复发到要吃药的地步,但他现在都这么问了我也只能点点头。 “放心吧,吃过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梁森最终还是走回来,蹲在我面前伸出手:“拿出来。” “什么?”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快点儿的。”梁森指了指我袖口。 我才明白,苦笑笑把袖口一指长的软刀抽出来,原本是高辛辞买来给我防身用的小玩意儿,现在倒好,被误会成我自残的道具了。 “你都知道我是装的了……”我不由得凑在耳边暗暗吐槽一声。 而梁森也极其无奈的瞥我一眼啧了一声,朝小叔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当然知道啊,但做戏就要做全套,你就放心好了,这地方偏是偏了点儿,监控都是能用的,三爷和裴圳脑残了都不会选在这个地方对你下手,我也会盯着的。你快点儿的吧,小心一会儿被发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险些破功,眼睛瞪到碗底大。 稍稍偏头瞥了眼小叔,心底的火焰也被浇灭半盆,但我想,他哪怕曾经做错过,如今晓得我是无辜的,也不会非要置我于死地了吧,我不信他这些年对我的疼爱都是演出来的,反正换做我、我做不到。 梁森真是恨我此刻的心软,咬牙切齿的,最终为了计划不暴露也只得咬了咬牙抱着我的脑袋就磕在他肩膀上,表现出一副是要抱抱我安慰的样子。 我:惊讶,懵比,无语、翻白眼。 原本我对这种“舞台事故”演员自行想办法谢幕的事情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梁森身上的烟味真的好重!我刚放下戒备一秒钟就瞬间破防,把手搭上去也伪装做抱抱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摸鼻子。 “你又偷偷抽烟!从去年你就说肯定要戒了!”我暗暗龇牙咧嘴。 梁森当然不甘示弱,在我腰间拧了一把:“管好你自己吧小祖宗,我还没说你呢,我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就这几天都快把我累死了!我不抽烟难道抽你吗?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不管你了!” “你……” “你自己慢慢玩吧,哥们回津海度假去了,提前说好这是顺从你的计划我才离开临江的昂,这算出差,工资照发并且加上我的奖金、出差费和精神补偿费,都从你零花钱里扣!” “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再闯祸,等我从津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绑架你然后打断你的腿!” 梁森差不多装完了,拍了拍我后背才把我松开,还趁人之危的使劲捏了捏我的脸,好,我决定了,下一个“报复”的就是他! “我走了。”梁森最后拍拍我的头而后离去。 他是背对着小叔的,所以小叔自然看不到他展现给我的表情,但我看得见!他在挑衅我! 于是等他走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短信轰炸: “梁森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动不动就说要打断我的腿!” “你居然掐我!我要告诉我爸去!” “太欺负人了!你给我等着!!!” 梁森只回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很好,我要炸了! 不过很快又有一盆冷水把我泼醒,耳机里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赶忙坐稳了屏息凝神。 第一个是裴圳:“要我去查查梁森手上那张照片吗?” 而后是小叔,声音听起来空前的疲惫,还夹杂了自嘲的情绪:“人家说的还不够清楚么,都发到秦柯手上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再后来,小叔的电话就打到了我手机上,我赶紧抹了两把眼泪,我知道他看得见,我也就是要让他看见我有多么委屈又识大体。 我接起电话:“喂?小叔。” “你在哪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小叔去接你。” “昂——”我四处看了看,角落里的黑影也瞬间退后,我想了想说:“我没走多远,我就在榭雨书和里面呢,闲的没什么事就出来转转,很快回去。” “好,那我在家门口等你。” 小叔说罢便挂了电话,大概也是怕我听出他语气中的失魂落魄吧。 事情是我计划的,局面是我造成的,可听到这里又不由得默然许久。 周夏罪有应得,但我心疼我小叔。 十年啊,人的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像我这种短命的就更少了,两世了,我也不过经历了不到三个十年,情分更不会轻易被冲淡,我甚至不敢去想,他这一辈子到死之前还能不能释怀。 可抬头时我确定自己不后悔,家里的事情总要有个结尾,如果别人做不到,那就我来。 她的家是家,我的家更是,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家。 晚些的时候,梁森顺利的黑进了家里的监控系统,把南楼晚上的录音也发给了我,我带上耳机,滋啦滋啦的响声过后,先是一阵儿令人面色滴血的吟叫,而后是梁森的紧急掐断。 “等等等……等会儿。”梁森急匆匆的说了句。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放下耳机吃了点东西才再次拿起,但那头却是死一样的沉寂,我刚以为是坏掉了、想拿下来拍一拍,小叔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王祎那事……大哥和二哥说了,就当没发生,夏夏,真的、别闹了。”小叔异常疲惫的说了句,每一句话都像叹息。 小婶先是一愣神,许久才回应:“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明白,时时到底招惹到你什么了?你为什么就偏要跟她过不去呢!她才十七岁!”小叔渐渐开始带了怒气,只是还极力忍耐着:“从柳宗兰那件事开始你就对她不满意,但是你做了这么多事,时时从来没对你怎样吧?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甚至都没有过来跟我说一句,是,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也委屈,但是从一开始我们就都清楚的、我们的孩子本来就留不住,那件事也就是个意外,跟时时没有关系,为什么你就是想不通呢,最开始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我也次次都偏向你了,可是王祎,我没办法理解,你现在为了诬陷时时都可以走到这种地步了吗?你难道不知道王祎有多危险吗?你是非要连自己的清白也一并毁了是吗?” 小婶的哽咽声很快传来,起初还是细雨绵绵,最后渐渐演化为狂风骤雨:“傅鸣延,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己把王祎招来的吗?我疯了吗我要把这样一个精神病带到我自己身边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你真当傅惜时是个什么简单的货色,你把我想的那么恶毒,殊不知你那好侄女背后都做了什么肮脏事!贺清云不是查出来了么,王祎是经过高家的邀请才会来到临江的,我能跟高家人扯上关系吗!” “可时时怎么可能会认识王祎!连我知道他都是十年前跟你相识,十年前时时才七岁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傅家的女儿!” “可就算不是她,难道就一定是我吗!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老公,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柳宗兰的事情之后我承认我是一时糊涂,在这之前我有一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吗?”小婶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做小伏低的声音引人心生怜惜。 但小叔实在不能接受再继续这样袒护下去了,“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大力的甩在了床上,被子发出“噗噗”的响声,小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以为十年了,我应该了解你,你没有什么坏心,可我现在突然又看不清了,你的错事做的太精细,这些肮脏污秽的东西都到了高家手上了!你知不知道万一泄露、高家一个不相信,我们家就都完蛋了!” 我想,小叔摆出来的大概就是周夏偷拍我的那些暧昧照片了。 “这……这不是我……” “还不是你!周家是我一手抬起来的,难道在其中我不会放几个人看着吗?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周家人想用谣言的方式毁了时时,但我以为你最多就是闹一闹,好歹是一条人命,我以为你终究会迷途知返,很快就会收手,直到我从高辛辞手上截下这些照片,你说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时时自己把这种毁清白的东西、送到自己未婚夫手上吗!” “真的不是我……”小婶到此终于大哭:“我……我就算看不惯傅惜时,叫人拍过这些照片,我也没有本事把东西送到高家的手上啊。” “你已经够有本事了,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清你了,夏夏,你是真的想要全家一起死啊。”小叔顿了顿,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你明天就回颖京吧,我叫裴圳去送你,别再闹事了,也回去告诉周家,如果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们就离婚吧。” “什……什么?你要、跟我离婚?”小婶也不哭了,此刻只有不可置信。 “虽然很少有人这么说,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个私生子,如果没有老大的宽容,从小费尽心思的把我带大,我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与我而言,我的命是他给的,他恩同父母,就算他随时想要把这条命收回去我都绝无二话,如今我更不可能去伤害他的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就怨我吧,但我绝不会和长房作对,这是最后一次。”小叔一字一顿道。 “傅鸣延!你现在想起兄弟情义来了!你大度了!当年你把傅惜时推下河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你大哥抚育你到成年!现在你要把罪行都推到我身上,我也只能还你一句我们两个不相上下罢了!”小婶发狂般的怒吼。 但小叔没有力气再吵架了,怔了怔之后,他长叹一声:“对啊,所以,我永远都亏欠他的。我曾以为,是他杀了恒恒,我才想要杀了他的女儿,给恒恒报仇,但后来我就想清了,就算恒恒真的死在他手上,谁都有资格找他复仇,唯独我没有……我做了什么我认,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时时的事情,我也会下定决心,除掉所有想要伤害时时的人。” 谈话还没有结束,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把耳机摘下了。 我抬头望望窗外的月色,达到了目的,心中却是空前的寂寥。 第226章 秋日萤火(上) 接上回,计划彻底结束了,我整个人也彻底垮下去。 总觉得我每次做成什么事,先要想的从来都不是给自己解决了什么麻烦,而是心软,觉得自己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好,许多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矫情、磨人,好在老天爷给了我这个缺点,总也会给我一个解决缺点的办法的,那就是不停歇的给我找各种各样的麻烦,让我没有闲心去想已经过去的事情。 我对着窗外叹气,叹着叹着就笑了,虽然是苦笑。 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外面的事情还一大堆。 郑琳佯那边的奸细要查,还要想办法往她的小院塞人去帮助纪槟。康蕊的失踪案还没有着落,这件事事关写哥,我不能把所有的筹码都赌在侯家,即使我十分相信向阳,但侯叔叔是个绝对趋利避害的,他不会让唯一的儿子来掺和的。还有,周家爱挑事的那些我也要想办法动一动了,不能一直放纵着。 想到这些我就头疼,还不知道要多少个明天才是头,我不敢再琢磨从前了,赶忙就要盖被子睡觉,否则明天都没精神! 可我刚刚打了个哈欠、连被子还没来得及撑开,忽然门外又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我探了探头。 “是我。”默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先换好衣服起身到门口,打开门,只见默读穿着一件熨烫的十分平整的黑色衬衣,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睛,轻轻倚在门口,面上是十分温和的神色,见我之后嘴边抿起笑容。 “默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傅家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没什么熬夜的习惯,要是没有工作都会早早熄灯睡觉,我向默读身后看了看,除了走廊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客厅什么的都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我犹记得默读也没有熬夜的习惯,他从来都是极其严苛的控制自己早睡早起的。 “你不也还没睡嘛。”默读轻笑笑,打趣之后站直了身体:“其实不想打扰你的,但是看到你房间还亮着灯,就抱了点儿希望过来看看,结果你还真的没睡,看来我将很幸运了。”默读说着,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但我却更迷茫了,不禁拧住了眉头:“为什么?难道你要跟我——一起熬夜打麻将?可我们四缺二啊。” 默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当的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想什么呢你,我不会打麻将。” “那斗地主?”我歪了歪头。 但默读好似再没有跟我开玩笑的意思了,他的眼神忽然像是喝了许多酒一样、蒙了一层水汪汪的雾气,红着脸颊笑眯眯的盯着我,忽然又伸出双手轻轻牵住了我。 我一时有些愣神,但感到不合适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已经晚了,默读握的更紧了些,拇指在我手背上不断摩挲。 “默、默读你……” “时时,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你可以陪我待一会儿吗?不会耽误你多久的,一会儿就好。” 我好似是被什么堵上了嘴一般始终说不出话来,也大概是实在惊讶的缘故——在我的记忆里默读分明不是这个性格,虽然也有些举止上能找到上一世的痕迹,但显然默读还是比我想象中的主动多了。 我长久没有回复,默读的神色急转直下,很明显的低落了些,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你要是困了的话,那就算了。” “嗯……也还好,但是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这么晚了。”我想了想说,好歹默读这几天为了王祎的事情操劳了这么久,我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的话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默读见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顿时像只活泼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笑眯眯的瞧着我:“去了就知道了。” 不等我反应,默读已然撤下我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不由分说的往我身上一披,拉着我手腕迈开步子跑了出去,静谧的夜里响起欢快的脚步声,也唤醒一个又一个沉睡的灵魂,睡意较浅或者守夜的阿姨房间随着脚步声一盏一盏的亮起灯,偶尔也有一两个打开窗户看向我们奔去的方向。 “小姐?林先生?你们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睡不着,出去转转,阿姨您早点儿休息。”默读好似十分开心道。 而我着急忙慌,我是穿着拖鞋出来的!他跑那么快我跟也跟不上、拖鞋都快到脚腕儿了!一边跑还一边向身后回复:“阿姨您睡吧,我我我……我就是饿了、出去吃夜宵很快就回来!” 我的内心OS:哼,还看风景,这黑布隆冬的看个鬼的风景嘞,能看见啥啊,就算要看,容我换个鞋啊先……今晚这个饭我必蹭,不然亏死了! 正想着,我已经被默读拉到了停车场,我被当做小挂件似的提起来塞进了副驾驶,默读给我系上安全带,而后就飞速的跑到驾驶座上开车,晚上的大路没有什么人,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默读今晚开车异常的迅猛,甚至让我有一种这是要谋杀我的感觉。 我弱小的心灵不由得迫使我的身体抓紧了座位…… 差不多开了二十多分钟,默读一脚油门给我带到了郊区,眼前所见之处除了我身下这辆车就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坪,草坪的正前方有潺潺的水声,我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我们正处在一处峡谷的上方,下面是奔涌的临江河,不远处有一座小山。 这地方我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始终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我始终不明白默读带我来这里是要看什么,不过下车之后感觉空气倒是很不错。 想来我这些天在家,一边病着一边还要费尽心思去操持计划上的问题,是好久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出来换换气也是好的。 默读忽然从身后把我抱起来又把我吓了一跳,可还没来得叫出声他又把我放下了,我坐在白色的车头上,套着粉色毛绒小猪头袜子的脚被他握在手里,他露着一副担忧且愧疚的模样,许久才抬起头看我。 “对不起啊时时,走的太急我都没注意到,你还没换鞋呢,脚都这么冷了。”默读轻声道,说着还搓了搓手,将我一双脚捂得更严实了些。 我:原地尬死!赶紧把脚抽回来,抓着两个小猪耳朵脸都红到耳朵根儿,内心戏简直要爆炸! 大哥!你拖都把我拖出来了就不要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好不好!还抓抓我的jiojio,我很痒诶!大可不必! 但表面上我依旧温柔、平和、友善,把气儿顺匀了才说:“没关系的,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天生就手脚冰凉,穿多少也都那样,不怪你。”我抬头试图寻找转移话题的方法,正好,朦胧的夜色给了我灵感:“默读,话说你带我来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默读才松了口气笑了笑,低下头看了眼手表:“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不解其意,默读倒是一直很积极,从车后座上拿来一件外套给我披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制作精良的红木盒子,看起来倒像是他所谓的“惊喜”。 “那个盒子是什么?”我探了探头问。 “闭上眼睛。” 默读笑眯眯的伸出手蒙过来,我乖乖的闭上,他又凑得更近了些,好似是耳畔轻语,细水流长般的柔和无法用文字形容,只能感受到耳廓轻飘飘的风。 “三。” “二。” “一。” 默读把手放下了,我仰头望向天空,方才还阴蒙蒙的一片,忽然银白色的月光穿过云层、稀稀落落的洒向大地,落在奔流不息的长河上,湛蓝色的画卷波光粼粼,偶有几只落单的、南飞的小鸟清啼几声,而后又朝着月光升起的地方奔去。 秋水共长天一色,那一刻我好像见到了课本里的画面。 我不由得勾起笑意,默读总是有这样的魔法,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办法让我看到许多最耀眼的时刻,他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可以很轻易的被人喜欢的。 “别回头。”默读在后面轻声说,随后是木盒轻启。 点点荧光从我身后升起,接连成百上千个紧追不舍,有些零零散散,有些又聚成一堆,成了更加明亮的光源、与月比肩,我不禁伸手触碰,星团又散开,一瞬间似若百花盛放。 在那一刻脑海中也升腾起许多沉淀的记忆,短暂欣喜之后泫然欲泣。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熟悉?怎么会不熟悉呢,我来过这里啊,十几年前,我也曾深深地爱着这里,也爱着带我来这里的人,在这里重新站起来,丢弃所有的不堪,也是从写哥走之后第一次,我看到这个世界是有颜色的,放眼望去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九十九只萤火虫星星点点的照亮夜空。 一丝凉意划过脸颊,颤抖的双手举上去,却再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我同当年那个少年再无可能。 这是情人谷,当年我和默读定情的地方。 那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到我的未来了,我甚至预感自己活不到十八岁,是默读,一点一点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让我丢掉控制我情绪的药物,让我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正常的活着,可以出门见见阳光。 我爱他,我曾歇斯底里的爱过他,为他可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第一次让我感受到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见不到他是酸的,见到就只有甜,想念的时候是苦的,落下的眼泪是咸的。 我也想过,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像爱他一样深刻的爱着谁,我或许也确实做到了,从上高二、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重新拥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初时以为只是捡回了从前的习惯,是因为我吃药的副作用导致记性不好,想记住一些不能忘记的事情,后来才发觉,对我来说,只有有关他的事情我才会觉得不能忘记。 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动作,开心或难过,我都想要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而更加幸运的是他也爱我,最后的最后,他在游轮上向我求婚,四周是众多陌生人祝福我们的掌声,他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起身轻轻吻我的嘴唇。 我再没有像爱他一样爱过别人了,人都说初恋是不同的,我证实了,确实不同。 可是他死了。 回忆戛然而止,心口处像有一把钝刀一次又一次的捅进去,求救没有回复,肝肠寸断的痛苦将我淹没。 我怎么会忘了呢?十七岁那年的十月十五日,我怎么会忘了,是在这一天,默读带我走向新的生命,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同样,我说过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人,可他两世都这样对我,我却失约了…… 对啊,我失约了,早在七年前我就失约了,默读死了,可我还活着,不仅如此,我还投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晚了,什么都晚了,哪怕重生,默读重新回到我身边,一切也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已经结婚了…… “看,有流星。”默读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我才从幻想被拉回现实,急匆匆把眼泪抹去看向他手指的地方。 繁星坠落凡间时带着最后的色彩,末尾是梦幻的天蓝色,划破天际,为自己拼搏出死亡的美丽。 到此差不多就结束了,除了没有他背后的拥抱和憧憬中浪漫的告白,余下所有的一切都同上一世是一样的。 我极想要忍耐,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便也只能一直背着身,掉一滴眼泪就擦掉一滴。 “看完喽,就算没看够也没有了,萤火虫都跑光了,下一次流星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默读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悲观之后声音又更显欢快,伸手搭上我肩头:“喜欢吗?” 我匆忙掩饰自己所有的伤心,压着哽咽不停地嗓子故作轻松的问:“萤火虫好像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 默读还如从前一般仰了仰头微笑,发丝被晚风吹起:“想要总是有的,也可能是我幸运吧,当初抓的时候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还真被我养到了秋天,可能是因为我每天都跟它们说,一定要好好活着啊,等到放生它们的那一天一定要带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姐姐过来,它们可以看到漂亮姐姐,所以都是为你活着呢。” 他俯下身看着我,那一刻对我来说,生与死的壁垒也轻易被打破。 天上的星不是星,他眼中的才是。 第227章 秋日萤火(下) 接上回,时间过去那么久,我自诩那么爱过眼前的默读,可也是到了今天才发现,我们的许多回忆早都随着远去的时光飘散了,我甚至连定情的地方都遗忘,告白的话语也想不起一星半点儿。 只记得他在爱我的四年间说了无数遍的:我爱你。 可就算没了生与死的隔阂,再用心的两情相许也逃不过上天早就定好的命数。 上一世,他离我而去。 这一世,我离他而去。 我们之间,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错啊…… “每年的十月十五日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天,我很喜欢我的生日,但更喜欢这一天,我也只想跟你一起度过。”默读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还在直勾勾的望着明亮的月,他轻轻说:“时时,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但是又觉得自私的要求你来陪伴我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就想着能给你准备些什么喜欢的惊喜,还懊恼过萤火虫太单调了,还好,我很幸运,流星雨也为今天的快乐添砖加瓦了,你喜欢吗?” 默读回过头,我躲着把眼泪抹干净了才敢去看他,瞧见了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浅笑笑,转身又看向他憧憬的方向。 “是、是我选错方向了吗?”默读略有些失望,扬起的笑容深深藏下去,眼中的光芒消失殆尽,他低下头,一双手一下一下的乱扣:“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 在他喜欢的日子里还要给我准备惊喜,我这样败人家的兴致实在不该有,于是带着愧疚本能的抓住他的手指,可转眼又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 仿若一柄利刃穿破我朦胧的视野,撕裂我所有沉痛的曾经也告诉我,过去就是过去。 默读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被动转主动,反过来紧紧牵着我的手,但我也只能狠心的抽回来。 “默读,抱歉,我已经订婚了。”我低着头轻声说。 默读松开了我的手,分不清究竟是快与不快,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总归是听到他笑了两声。 “是我该道歉才对,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为这样的事打扰你了。” 我松了口气回过身,流星雨过去后,天空又重归于沉寂。 “我没有不喜欢,流星雨很美,我也很感谢你为我准备这些,但是哥哥跟我说过一句话,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他们所爱的人,但是流星雨,如何又不是代表着星星的死亡呢?”我叹了口气道。 我想,流星雨不也就是不合时宜的萤火虫,释放美丽的一瞬间也就代表着它不久以后的消亡。 萤火虫活不过冰冷的秋季,流星坠落之后消解殆尽。 就像我和默读一样,终归是没有结果的,最爱的瞬间是死亡的前兆,既然如此,何必强求,只要肯放下这个坎儿,我们将来都可以遇到更加适合自己的爱人的。 就像我,我遇到了高辛辞,这一辈子也足够了。 默读在身后沉默了一阵儿,最后向前两步与我并排:“可是,在湮灭之前他们绽放了此生最美的一面,就像昙花一样,哪怕只能绽放一瞬,但也让人记住了它此生最美的样子、传颂千年,值当了,不是么?” 我大抵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痛苦自己的作为或许让他产生了误会,平白增添一番苦闷,无计可施,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希望劝诫还能让他改变心意,至少,对我死心。 “传颂有什么用呢?没有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你刚刚放生那些萤火虫,可实际上你很清楚,它们不会有多久的自由,熬不过秋季的寒冷,还有漫天的流星,惊艳一时,倒不如远远地挂在天际长久的,哪怕平淡,哪怕没有那么闪耀,至少还好好的活着,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 “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就算做出一点牺牲又能怎么样呢?我愿意让她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哪怕将来面临祸患甚至死亡,我只要她能看到我。” “可是明知道没有结果啊,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孤注一掷的付出呢,没有意义的付出就是飞蛾扑火,难道你不觉得那样很傻吗?” “飞蛾扑火也是为了走向自己的光明,你又如何能知道它们就不是甘之如饴?对于爱的期待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或是本身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爱!” 默读的情绪有些涨起来了,我的心里也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快。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情分即使不该有也还会朝着既定的方向蔓延,但这一次的交谈终将不会是浪漫的告白,而是争执。 “我做出的选择永远都不是一时兴起,我可以为我所有的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也从不会平白做出什么选择,我永远坚定我爱着的那个人不会视若无睹,时时,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情感,每一个升起都有应有的道理,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别样的喜爱,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对另一个人好!” “因为哥哥!”我终于也无法忍耐,将心底所有的憋闷这一刻发泄出来,即使不是真话。 默读一怔,浑身的气焰都在这时候归零,险些整个儿的垮下去。 “什么?”他眼角带了微红,说话时隐隐有些颤音。 可我不能心软,这样的事情,心软就是给他希望,没有未来的希望都是最伤人的。 “因为哥哥,我欠哥哥一条命,他是为我而死的,我不得不保护所有跟他有关的人,以此来偿还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因为妈妈,妈妈将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我养大成人,我不得不费尽心力同样去保护她的孩子,以此来偿还她对我的养育之恩,默读,我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任何一个人好的……” 我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可于我而言,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地狱里拖拽了一遭。 “可你不是说,对我好,只是因为是我……”默读不断后退,不愿抬头却也不愿错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细节,所以低着头又抬眼看我,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更使我如同千刀万剐。 “我犹记得你问我的问题是,你和哥哥像不像,而我说的是,你和哥哥从来不像,他就是他,你就是你。”我逼迫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长舒一口气后背过去,掩饰住自己致命的抽泣。 “那……你爱着的人呢?”默读似乎还想掩饰这一层窗户纸,也或许是最后的期望。 “不是近在眼前么。”我硬挤出一个笑容:“高辛辞,我很爱他,他是我活着的希望,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么,不需要飞蛾扑火、做无谓的牺牲,顺理成章的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明白了……”默读大概是真的死心了,灰蒙蒙的披上一层雾。 我深吸一口气,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吐出最后一句话:“默读,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想妈妈了,从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晚的也一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也永远是我哥哥……” “呵……” 此刻就连一向最平稳的默读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而后苦闷的坐在草地上,像是喝了许多的酒,想起了愈来愈多的烦心事。 哥哥,好一个哥哥的称谓,可不就对上了我与他此世相见第二次说的那句“二哥”?同为一家人,写哥是我大哥,他就是我二哥。 可是他如何会稀罕“哥哥”这个身份呢。 但我也无可奈何了…… 回去的路上我瞧着四周霓虹灯闪烁,凌晨了,这个城市依旧没有停歇的时候,经过市中心时,如白日般的喧闹才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倚在车窗上,轻轻拨动了挂在手腕上的银铃。 “默读,你为什么喜欢十月十五日这一天呢?”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在有限的时光里尽量陪伴他度过这个他喜欢的一天。 默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即使眼周还有微红的痕迹,但他就像我说的那样,万事不会把话说的那么分明,以后就还有路可走。 他轻轻笑了笑,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我:“我的生日,也是妈妈曾度过的痛苦日,她身体不好,又一连生了我和哥哥两个,我心疼她,所以不是那么在意,但十月十五号是我跟她重逢的日子,我很开心默念有了妈妈。” “你也有妈妈了啊,为什么不说你自己?”我随口问道。 “因为我更在意默念吧。”默读慢了半拍,随后才回复道。 我回过头去,只见他在红灯前停下车的时候拿出了响铃的手机,本还是洋溢的笑容转瞬消失,略微还带了点嫌恶,但在见我看他时又很快把那副神情收了起来,手机也放了回去,他侧着身冲我笑了笑。 “要是太困了就睡吧,到家我叫你。” “嗯。” 我没再问下去了,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实在是太累太倦,闭上眼睛就是梦乡。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了,总之醒来就已经在床上了,不过,不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而是在医院,身上穿着整整齐齐的病号服,梁森也回来了,在我床边左一圈右一圈的踱步,时不时叹一叹气,好像我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许多事情我根本就是做了一场梦,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哪有什么梦会那么清晰呢。 我嗤笑笑,扶着床坐直了身体,梁森听见响动,第一个冲上来扶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我个脑瓜崩。 顿时,在场的老傅二叔、小叔和哥哥,甚至是刚要跑过来的高辛辞都愣在了原地。 梁森毫无畏惧,顶着黑眼圈只管发泄心中的怒气,抓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崩! “我的!小姑奶奶!你又上哪儿玩儿去了!我才!刚走!一个多小时!你就给我闯祸!还敢夜不归宿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晚上在临江和津海之间跑了两个来回!你要急死我啊!” 我本来就委屈,被梁森这么一折腾那还能好?况且这可是在我亲爹面前他都敢欺负我,那以后就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活不活了!我“哇”的一声就哭,边哭边疯狂的扒拉一双手抵挡梁森的物理攻击。 “打我干嘛!打我干嘛啊!我哪里夜不归宿了我明明回家了就是出去玩了那么一小会儿,难道是我自己想生病的嘛,我穿了那么多衣服、但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说没防住而已,本来就难受,你还打我,你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诶姑奶奶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么混账的话……”梁森满脸心虚,回头看了眼我家老傅目瞪口呆,估计连棺材板要什么材质的都想好了,但还想拼死挣扎一下,伸手就来捂我的嘴,但我岂能让他得逞? “啊呜”一口,梁森果断跳起来。 “你属狗的啊你!” “哼哼,我属猴,专门挠你的!”我龇牙咧嘴道。 “梁总监,你别怪她,是我的错,大晚上的还带她出去……”默读忽然从人后走出来,低着头满脸歉疚的说了句,大概是高辛辞还在旁边,怕他误会,赶忙又补了一句:“我应该让她在家等着的,我是想着,时时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会饿,就出去买点夜宵,没想到她会突然高烧不退。” “你还知道啊!还好意思出来说呢,我没找你麻烦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梁森瞬间变了脸色十分严肃的骂了回去,我都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瞬间连求情都忘了,就在床上傻愣愣的看着。 “得了,我看你也别凑时时身边儿待着了,你管不了她,除了补课我给她补不了,剩下的时间你就都到公司看着去,最近那么多酒店业绩下滑那么多你是怎么看着的,干啥啥不行,跟她一起闯祸第一名……” 我听得出梁森这话有点儿公报私仇的意思,酒店的账目我都看过,国庆假期刚刚过去,不是旅游旺季,住酒店的当然没有原来多,稍微有所下滑是很正常的事情,跟默读的个人能力无关,于是赶忙拉了拉梁森的衣袖。 但很抱歉的是,我不能为默读说情了,我没有办法放下我的私心,梁森有个主意出的确实不错,默读不适合再多留在我身边,与其让他一直盯着没有可能的感情神伤,倒不如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让他管公司是最好的选择。 我于是最终还是静默,倒是哥哥那边神情怪异,瘪着嘴朝着身后的贺清云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感觉梁森刚说的应该是我的台词?他偷看我剧本儿了?” 贺清云嬉笑着耸了耸肩。 最终还是老傅开口解决这场闹剧,他咳了咳:“好了,既然时时醒了,那就早点回家吧,文素刚刚说了最近流感高发,时时留在医院容易感染,并不安全,辛辞,时时刚退烧走不稳路,就麻烦你把她抱回去吧,疏忱,去跟文素姨说一声,咱们就先走了。” “好。” “我现在就去。” 高辛辞和哥哥双双回应。 我也从被子里钻出来,高辛辞扶着我穿好毛茸茸的蓝色云朵外套,他拦腰把我抱起来,我伸手搭上他肩膀。 “辛辞,昨晚上我睡着了,什么情况,我怎么一睁眼就到医院了?还说我高烧不退,我到底哪儿出了毛病啊?胃啊肺啊还是小心肝儿啊?”我承认我有点儿没话找话的意思,原因很显然,高辛辞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开心,即使可以在我娘家人面前明目张胆的抱着我也笑不出来。 “都不是,就是着凉感冒了,以后多穿点,晚上就别出去了。”高辛辞极低落的说,嘴角微微扬起也是硬挤出来的,十分蹩脚。 我又不傻,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清楚,顿时也就明白了,我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他的。 “对不起。”我轻轻靠在他暖洋洋的肩头,眼泪还是止不住滑了下来。 大概是昨晚上哭的太多了,现在连眼睛都是疼的,又可气又可笑。 高辛辞摇了摇头,抿着嘴唇沉默了许久。 可就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同我说话了的时候,到家门口高辛辞忽然又开口,靠近我耳畔低声说了句:“时时,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小叔决定要送小婶回颖京,不过她拒绝了,最后决定带着疏忆和疏童两个弟弟回津海老宅,今天就走。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在外面看好周家人的,但是小婶我没法靠近,只能靠你自己,无论你今天去不去送她,你都小心点。” 第228章 长路漫漫(上) 接上回,高辛辞忽然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我做的所有事,而且事关小婶。 所有。 我稍一愣神,随后立刻联想到我能提供给他想清楚的所有证据,仅凭我让他找王祎的事情绝不足以让他看清我的计划,王祎的事情连我都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才分明,上一世确实是高辛辞告诉我这件事的真相,但实际上结果并不是高家自己查出来的,而是小叔为息事宁人主动承认的。 我们傅家别的地方不说,但津海是别人丝毫渗透不进来的地盘,津海的事情我们家还是说了算的,王祎当年骚扰小婶的事情或许有证人,但想让他们闭嘴再简单不过,高家是绝不可能知晓的,高辛辞也不能仅凭小婶的结局就看破什么。 那么让高辛辞想通的,就只有梁森遣人送到舰行的照片,因为只有那些物证能够把计划的方向引向周家,王祎身份的问题才能明了,加上他现下这样低落的情绪,还有之前几天一直称忙很少见我的事情…… 所以,我还真是把泯灭爱意铁证亲手送到了最爱我的人眼前。 梁森跟我说过,高辛辞倒不至于因为这几张照片就不相信我,但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轻易的咽下这种事情,总会留下芥蒂,而我也确实见识过了。 上一世我和高辛辞为什么吵架,为什么冷战,还不就是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我和默读曾经的照片和日记,但那时我认为默读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去非议曾经的事情,所以避而不答,高辛辞才会觉得我心里从来没有他。 我从来都知道高辛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但我为达目的亲手把自己的“罪状”送到了他眼前。 扬起的嘴角瞬间低沉下去,原本毫无波澜的身体顿时如波涛翻涌,不用看病历我也知道我究竟生了什么病了,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酸涌让我明白,我不由得开始哽咽,泪眼模糊。 “我……我没有……” 无需刻意的压低声音,我基本已经失声了,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我眼巴巴的盯着高辛辞,祈求他可以给我回应。 高辛辞却别过了头,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同机械一般抱着我往回走。 我心基本已经凉了半截。 我可以脱口而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甚至超过我的生身父母。 我也想我们永远都好好的在一起,我也想我们从来都没有过那些争端,没有冷战,没有相看两厌,没有说出离婚、我的孩子更没有意外流掉!但为什么偏偏我的计划出现了纰漏呢…… 难道前世的所有也是注定的,我还要再经历一次么…… 不,是我错了,我想过挽回所有,唯独没有想过倾尽一切去爱他,我最初敢想出这种明知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计划,不也都是仗着他爱我,我明知他爱我。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生离的痛苦。 “我、我不要分手,不要分手……”我抱他更紧了些,凑在耳畔,似乎只要这样就不会被推开,好在事实也确实如此。 高辛辞眼角渐渐微红,又生气又伤心,但看了看我的模样还是哽咽着低声回复:“不会的,我们不会分手的。” 不会分手?只有不会分手。 上一世他也没有提过离婚,他从不想着分开,可对于我来说貌合神离何尝不比分开更叫人撕心裂肺,如果我们之后的情景就像上一世一样,那我不如从未重生过,死在滚滚车轮下才是真正的解脱。 也或许从他没有下文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去了,倒在他肩膀上。 但无论如何,我在回家之后都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傅家和高家的联姻是大事,就算真的同床异梦,我和高辛辞装也得装出样子来,在老傅面前紧紧的牵着手,只是不久之后他便借口工作离开了,剩下我们一家子围坐在西院的长桌边吃饭,我实在提不起精神。 “乖乖,要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再回去睡会儿,一会叫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间去。”小叔忽然说。 我才抬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没事,就是有点儿头疼,睡也睡不着的,我还是在外面透透气吧。” “本来就感冒,还透什么气啊,一会儿起风了更冷。”老傅放下碗筷,接过程菱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时时,先回去吧昂,你邵叔刚还说呢今天降温,趁着现在还晴着,睡不着也先回屋待着,走,爸送你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反正我也没胃口,在西院待着也无用,便只好披了衣服起身。 “不用了爸,就这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吧,您吃饭,下午不是还要去公司嘛。”我一面走一面说。 “你也说了,就这几步路,无所谓的,况且不亲眼看着你回去爸也不放心,万一又晕倒了呢。”老傅见我拔腿就走,赶忙火急火燎的披上挂在座椅上的外衣疾步走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不由得又开始念叨:“你看看,这手还是冰凉的,冷不冷啊?衣服是不是还是太薄了?” “没有,这都已经裹了两层棉袄了,这才十月,再厚一点我都不知道冬天还能穿什么了。”我无奈的念叨了句。 老傅一路搀着我回到房间,但其实我已经好多了,手凉是天生的,捂一会儿就能好,但老傅还是坚持把我送到床上帮我盖好被子,走之前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不烫了爸,你回去吃饭吧,两个阿姨轮番守着我呢,梁森一会儿也回来了,三个人看着我你还不放心啊。”我浅笑笑劝慰道。 老傅瞧着我的样子也只得叹了口气,但在临走之前忽然又遣退了门口的阿姨们,顿了顿才稍稍俯下身:“时时,下午爸爸和你几个叔叔都不在,你小婶呢,晚上就走,她是要回津海的,老宅那边没有脸面不好过日子,你也不希望你小叔的脸面也一起折在那儿吧?所以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过去送送她,好歹是长辈。” 我一时有些震惊,原本升起的困意也在这时候消亡,我抬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老傅:“爸,你希望我去送她?可你明知道……” “爸都明白,你小婶自打柳宗兰的事儿以后一直跟你闹不快活,但这件事不是为了她,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小叔,听爸的话,去吧,就算你不想见她,低着头过去打个招呼走就是了。”老傅捏了捏我手心低声念道。 我心里憋屈,闷气的把头别到一边,非得是硬生生逼迫着自己把脾气咽下去才稍能开口:“可要是希望我出面保全小婶的颜面,何必要等着你们都走了的时候,有人做个见证不是更能证明我和小婶之间无冤无仇么,我现在去不更好。” 老傅看得出我的怨气,还像从前一样哄着惯着摸了摸我的发丝,但等我回头时却又极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你一定要去,但也只能等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去,人在这样的境地总要吐出一些真心话来的,无论于你来说是好是坏,你都认真仔细的听着,时时,这些话你不需要来告诉爸,但你自己要用心斟酌,留下对你有用的,爸只能说到这儿了,因为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你不能事事依赖爸,乖,你首先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万事沉住气,之前的事情……爸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识王祎,但都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发生,爸会去帮你把之前的证据都销毁的。好了,先睡一会儿吧。” 我心里猛的颤一下,看着老傅阳光下泛着褐色的瞳孔不由得缩紧了身体,可我始终想不清我到底是哪一步没有做对。 “爸,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满心担忧的问。 而老傅只是极温和慈爱的笑笑,将我的被褥掖的更紧了些:“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还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 “可我想不通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如果……如果真的有很大的漏洞,万一二叔和小叔也看出来了!那……” “嘘——” 我正要将后续可能的结果说出口,老傅又轻笑着将手比在嘴边制止,等我彻底没了声响后,老傅捏了捏我的脸,长长的舒了口气。 “时时啊,你做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爸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但是你为什么要承认呢?你看,爸才诈了你一句,你自己就把真相吐出来了。”老傅扬着眉头摊了摊手:“这就是爸要教你的第二个道理,不要太过于去神化别人,你二叔和小叔确实是在家里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精明的很,但到底也还是血肉之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顾得上的,你在这件事中一直是受害者,也没有刻意去给自己营造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那谁还能发觉是你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呢?所以啊,以后再有人问你这样的问题,在对方没有切实的证据甩到你面前的时候,只管咬死不承认,谁还能把你怎么样?” “所以……你是蒙的?”我目瞪口呆,从未想过还能用这种方法。 老傅瞧着我这“没见识”的样子也不由得扶额苦笑,再次捏了捏我手心:“这难道是你第一次见吗?之前兰暄云那件事,你用计吓了你小婶一趟、你小叔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套了你的话,他同样抓不到你一点儿把柄,傻丫头,其实你是个很细心的人,做事妥帖,但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够相信自己,人有了弱点就会输的一塌涂地,你要谨记住这句话,现在的闹剧还都在咱们家里,即使你做了什么错事,自家的人看你是个孩子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爸也都可以替你解决,但若是将来做了掌家、出嫁了呢?你面对的就是社会上更多形形色色的人,那时候你就没有输的机会了,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乖,睡会儿吧,两个小时之后梁森会来叫你,记住,跟周夏对峙的时候少主动开口,不要暴露你自己的弱点,但是,你可以从她的话里得到她的弱点,即使将来不一定用得上,抓在手里总是安心的。”老傅交代道。 “好。”我回复。 老傅最后探了探我额头便出门了,梁森和两个阿姨在外等着,等他离开才抱着一个手炉进来,把手炉塞给我就自顾自的到屏风后的沙发上歇着了,而我也趁着这个时间开始仔细思索老傅的这些话,以及小婶可能会同我说什么,我又该如何回应。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两个小时以后梁森也按时来叫我,我精神头确实好了很多,也或许是心里藏着事儿的缘故,捏着鼻子大口喝完所有药物之后,我起身换了身较为体面的衣服叫人从库房里抬着补品便前往南楼。 前些日子还是热闹非凡、随随便便就能让整个榭雨书和鸡飞狗跳的南楼,转瞬间就变得异常冷清。 听管家的意思,是小叔凌晨忽然下的指令,让所有跟随三房从颖京搬来的安保保姆连夜回到颖京,其余现招的都付了赔偿金辞掉,连夜搬出榭雨书和,到今儿早上的时候南楼就已经空荡荡的了,甚至连一个照顾小婶的都没留下。 本来按规矩,我们中院的人也是可以过来帮忙打打下手的,但先前南楼的人已经把中院得罪了个干净,现下也没人愿意去沾染这个“晦气”,男人们顺理成章不可以进入女主人的房间,女人们就麻烦一点了,要编造各种各样的借口,有时还要卖卖惨装装可怜,例如说自己天生体弱的、或是年纪大了、家里有小孙子之类的,实在怕接触了小婶这个病患沾染病气,还请通融,管家一个接一个白眼翻上去,但始终也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最终,还要靠小婶自己“善解人意”,说她不需要人照顾,只管把煎好了的药放在房间门口就好,剩下的她自己有手有脚,就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我赢了,又为她的失败叹息,看来在这个世上行差踏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只要输一次,人心、权力、金钱、宠爱就什么都失去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孩子也要骨肉分离,做人也真是输不起啊。 第229章 长路漫漫(中) 接上回,我来到南楼门前,只见一片凄惨荒凉,可怜小婶的同时也庆幸,还好输的不是我,否则,如今得到这一切的也就是我了。 我整了整衣衫,身后带着梁森还有几个体格健硕的阿姨搬着补品一起小步迈进去,穿越长廊走过玻璃穹顶的客厅,上了三楼来到小婶的房间,敲敲门,其中传来一声极其平淡的声音:“放门口吧,我一会儿出去拿。” 看来是把我当做每日来送药的阿姨了,我苦笑笑,摆摆手,梁森叫人把补品都放在房门口又撤到外面的小客厅去,我清了清嗓子:“小婶,是我,带了几样东西过来看看你。”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儿,随后便是长长的一阵叹息,许久她才给出答复:“进来吧,门没锁。” 我示意梁森守在不远处,随后便推门进去。 房间里看上去很整洁,被褥是刚换过的,散发着玫瑰汁水的清香,小婶一向有这个习惯,喜欢玫瑰,就叫人每隔三天用玫瑰花瓣泡水洗随身物品,故此,如今我家后花园才会被小叔翻了叫人全都种上各色的玫瑰,我的苹果树都因此被迫搬家,现在估摸着,没多久我就可以把我的苹果树搬回来了。 身着花青色睡袍的美人静悄悄的半靠在堆了两层的枕头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交叉叠着,盖着清香的被褥,仿佛一幅画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神色不大好了,弯弯的柳叶眉拧在一起,想必一定是对我的到来很不满意了,好在这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她依旧淡然,也或者是没精打采。 “你以为你赢了,过来看我笑话的是么。”小婶轻笑笑,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我无意落井下石,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便先退一步,在门边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个礼:“小婶想多了,我本来带着病气,也不想过来接触小婶,但是我爸爸让我敬您是长辈,长辈要走了,总该过来送送,跟您说几句话,现在说完了,送您滋补身体的东西我也叫人放在客厅了,我就先走了。” “来都来了,坐下歇歇吧。” 刚要转身,她便又叹了口气说,可别人有相视一笑泯恩仇的能耐我没有,所以只能板着脸扭回去。 “别了,怕过了病气给小婶。” “我也病着,不差你这一下,过来坐吧,把药给我端过来。”小婶略有些嘲讽意思说道,也不晓得是在自嘲还是嘲笑我,笑我就算赢了她也还是长辈,我也还要顾着我小叔的面子被她使唤。 不过,我也不差这一回了,于是还是忍着脾气端了桌上的药走过去。 “坐吧。”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时候也不把药倒掉反去给小叔装可怜了。 我冷笑笑,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稍稍想过,也没打算跟她客气:“听说小婶不愿意回颖京,想回津海老宅住着?” 听出我的言下之意,周夏放下碗的手顿了顿,想来她这个三夫人也是真怕自己做到头,如今,死活不肯安安生生的回颖京守家门,非要到津海那个地方整天斗智斗勇去证明自己的身份,最后无论怎么说,她那个嘲讽的笑都只能送给她自己。 只是我没想到,她还真能撕破这层窗户纸,把这耻辱的身份真的按到自己身上。 “颖京就我一个人,实在没趣,倒不如老宅,虽然算计多了些,好歹有个人气儿,再说了,回去又能怎样呢,我一个差点儿离婚的夫人,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他们还能吃了我?”周夏抬头瞧着我,无奈的笑了笑。 我微微颔首轻笑:“小婶开心就好,也别误会,我就是随口一说,也从来没说过老宅什么坏话。” “别装了,这儿又没有别人,昨天我一再要求下,监控也都拆了,不会有人发现你真实什么模样的。” “我听不懂小婶在说什么。” “罢了,随你吧,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得意的太早了,你以为赶走我就是赢了,可实际上,这才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 我抬首,先前一直被情绪牵引着不想同她多说,也看她没有跟我再斗一把的心思,但现在,只怕是真应了老傅刚要跟我讲的道理,人总会在某些时候吐出一些实话的,要知道,周夏在傅家待的时间比我久。 “说给你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我没了孩子,杀害柳宗兰的事情也被你发现,我确实不想让你好过,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时时,我从来和你无冤无仇,我从前对你也不错吧,只不过是我怨气无处可撒,你是我唯一可以找到报复的人。”周夏挑着眉头轻蔑笑道。 “无冤无仇?”我冷哼道:“我也觉得我和小婶之间无冤无仇,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偏偏揪着我和小叔的事情不放,为何你明知道你的孩子留不住、还要把这一切怪在我的身上,柳宗兰恶有恶报,她死了我心里根本不会有任何波澜,我不想跟你计较那些多余的,可为何小婶就是不讲道理,出门四处散播我和旁人的谣言,我和林家的关系并不分明、我问心有愧,你想出去胡说我都忍了,可连死去的云谨你都不放过,这我就没办法理解了。” 可周夏摇了摇头,轻轻叹过之后目光飘向别处,却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可怜,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护你,每一个人都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证明什么,血缘关系有什么用呢?别管家里这些是非了,自私一点,为自己活着就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值得你为了他付出生命,甚至是你的至亲也不可以,收起你的小聪明,该犯蠢的时候就犯蠢,熬过这几年,到了年纪,老老实实的嫁到高家去跟高辛辞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来,因为你不知道,傅家这一家子、到底有多可怕,可我知道……” 我上下扫一眼过去,只觉得她这副平淡的神色下留着的魂魄未必清醒了。 “小婶糊涂了吧。”我极冷淡道。 “我不糊涂,是你,太相信你自己眼睛看到的了,可在这个家里,能演会装的多了,你再这样冒头,对你没好处,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你不了解你小叔,不了解你二叔,不了解你自己的父亲,不了解傅家的任何一个人!傅云谨就是个白眼狼,他作为三房的学生,你小叔是没有给到他多富足的生活,但也给了他温饱,治他的病,可傅云谨回馈给你小叔的是什么?以一个人的死亡让整个三房陷入水深火热之地。别傻了姑娘,他都只是个例子,你还想见到像更是多这样的例子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利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爱你,血缘关系于凉薄之人、凉薄之家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听她说罢,我心中更觉得她是病的迷糊了,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好招法,到最后也不过是挑拨离间,未来的事情还能有谁比我更清楚呢?我已经遭过一次罪回来了。 “能演会装的我见多了,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已经知道了未来的结果,无论我人生活到何种境界,无论我走到哪种地步,娘家都是我最有利的支撑,我的亲人都是世上最爱我的存在,你说能演会装,你也看到了,我不比谁真诚一点,我一辈子演过很多戏了,但我也要分一个能演或者不能,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人一场戏能演一辈子的。” 我正襟危坐道,我想,在我上一世离开的时候小叔或许还是当打之年,但老傅和二叔都已经是上了六十岁的人了,年轻时满心工作没有多照顾自己身体,所以晚年也不甚康健,就算还想做什么,哪还有那样的能耐呢? “你让我不要管束家里的事情,做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可作为大家族的儿女是决不能自私的,你让我嫁给高辛辞之后就跟他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来,可你知不知道,没有娘家的日子、在夫家会有多难过。” “有娘家的日子更难过,就像周家,从来都只把我当做摇钱树。”周夏瞧着我说了这么多,仍旧是一副轻浮的模样。 “可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的家都是这样,不要拿你的思想来捆绑我。我并不相信你说的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爱我的家人,我也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爱我。你刚才提到云谨,那我也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云谨是个很好的人,他将老宅一众像他一样的孩子们都保护的很好,老宅的许多学生也以他为心目中的英雄,是,小叔给予他温饱,可他一身本领,到哪儿解决不了自己的温饱?你说小叔给他治病,可他最初是如何生病的?他是天生弱症吗?分明是三奶奶见小叔不肯听她管教,只好率先拿他的学生出气,叫家中管事一再刁难、有事虐打没事找事硬生生逼出来的!你可曾见过他满身的伤口!他一生短短十九年,痊愈的伤口我看不见,未曾痊愈或留下伤疤的三百一十九道,云嫣夜里睡不着,每一处伤口她都一一说给我听,每一个都恍如昨日发生,如此清晰,撕心裂肺。小婶,你自己带入一下,云谨个子比你高了一头,体重却不比你多多少,你自己的身体空处能不能留下三百多道的伤口,他身上还能有块儿好的地方么?” “那又怎样?同你有关系吗?你将他说的这般楚楚可怜又彪炳千古,他的善心他的伟大可曾惠及于你?他对你也很好吗?他明知自己大限将至,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你,难道他不知道他走出那个大门就很有可能死在你怀里,他死后你没有被卷入流言蜚语当中,人都是自私的,对于他来说,他心里坚持的东西,他的妹妹,他所关照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比你重要!你也不过是个供他攀上高枝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利用品!” “那又怎样?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吗?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我见他时他已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他是解脱了,但他的妹妹呢?还有老宅一百多个无父无母的伶仃孤儿,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一走,所有的苦难就都会到了这些孩子们的身上,他还能怎么办!如果是我,整整十九年日夜受苦求告无门,我定会比他更狠!别说是一个相识不过半月的陌生人,就是拖着全家一起下地狱的心都有!我是家中小姐,我有对家族众人负责的义务,没有更早发现他的苦闷,是我的失职,别说是被他利用,便是为这些年所有孤苦无依的傅家子孙偿命了我也无话可说!你别跟我讲什么上位者需心狠绝情的那些话,我没有那样的野心也没有那样的能耐,我只要我所爱的亲人都好好的活着!我只要家中众人都能求得一个公平!我问心无愧,不怕你把我今天的话都录下来出去四处宣扬。” 老傅才跟我说过,自己心里的东西不能统统给别人看到,可这些话我实在是不能留在心里了,只能一吐为快。 我说的这些话周夏听完或许真的有所触动,双目颤抖一番,我也相信她最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可悲经过了重重思考之后,她还是空洞的沉寂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傻孩子,这个家里其他的少爷小姐们或许应该有着你的思维,但你不一样,你是被遗弃的,你不一样……” 提到“遗弃”二字,我确实有所触动,我的十三年贫穷困苦,没有完整的家庭,我确实为此难过,可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我压下去。 “遗弃”并非我父母所愿,也是无奈之举,我早就释怀了。 且我想,如果没有这十三年,我不会见到哥哥,我不会有这样即使亲生父母不在身边也被好好疼爱着的生活,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还是不明白,做他的女儿,会十分可怜的……”周夏一副十分可怜我的神色,眼中甚至都含了泪光。 我冷笑,说罢这些我也彻底松快了,遂抬眼更加可怜的望向她:“我听闻小婶这次回老宅要带两个孩子回去解闷,不知道是要带哪两个?” “我带疏忆和疏童。”周夏吸了一口气平淡道。 我于是更加悲叹,小婶两子三女,她平日里瞧不见自己的女儿便罢了,这时候的选择竟也被我轻易料想到,我不是不心疼我两个出生身子就不大痛快的弟弟,可我那几个妹妹又何错之有?凭什么生来就不大能感受得到母亲的疼爱?泽宁泽欣两个倒罢了,年纪大一点,我也生养过、能帮着照看一些,可泽禄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她还不到一岁。 我有一次,抱着这个幼小的孩儿上天台晒太阳的时候,瞧着她对我哭、对我笑的模样,我心都碎了,看着远处的太阳遥遥升起,我几次泯灭了要报复周夏的想法,因为我想了千万种可能,我根本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没了母亲她该怎么活。 可如今看来,她的母亲从来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我妹妹小禄儿的名字出自先秦诗经《 鸳鸯 》,当初便是为着好意头,祝福君子万年寿,福禄一同来安享,只可惜了,为她取这个名字的是她的父亲,而非母亲,小禄儿同没有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啊,做你的女儿才可怜。” 我抛下这句话,不愿为这样自私的人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就算真有道理也不想再听,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30章 长路漫漫(下) 接上回,从小婶那儿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梁森上来扶了我一把,晃了半天我才稍稍回神,随后便是一阵的头昏脑涨,能把一手好牌打成稀烂的我真是难得见一回,不过她跟我说的那番话在我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得深思。 她说每个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是我有什么? 若是以后,或许还有联姻的好处,而且照上一世的情形来看,老傅和二叔小叔并不在意我的婚事,起初肯定是我未婚先孕丢了家里脸面的问题,高辛辞几番证明是他的错之后家里人就更生气了,老傅还好,为了安安也劝我要是还能过下去就继续过着,二叔也还听我意见,小叔脾气急,当即就吼了我一顿说我当初非憋着不肯说出实情,恨嫁似的非要去高家,哥哥知道之后更是直接把我从高家抢了出来揍了一顿非逼我离婚,导致我现在只要看他没表情我都怕的想哭。 最后的结果就是,傅家和高家为数不多撑着脸面的几桩生意在某次宴会我被高家人为难之后也由澄澄做主毁约了,婆婆亲自上门我家都避而不见,澄澄也提过要把我接回家住一段时间,不过我想着这是高家的问题,又不是高辛辞的问题,他从来也是被家里为难的,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怪罪在他的身上,便偷偷溜了字条跑回了家,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所以就算是有联姻的好处,我家也从没占高家什么便宜,那么我手上究竟还有什么是足够诱人到这种地步的?我实在想不通。 正想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心烦意乱的掏出来瞥了一眼,可也就这一眼,让我顿时有了精神,是高辛辞发来的: “今晚可以见一面吗?我回咱们的小院。” 我不求他能立刻原谅我,至少给我一个请求原谅的机会,上一世我们就是从未好好交谈过,到了最后就全都是和稀泥、混日子似的过下去,我们知道那样谁都煎熬,可偏偏谁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偶尔也说过要好好聊聊,到最后都成了争吵,再后来,除了还在一张床上睡着,我们都快没有交集了。 我绝不能让我的日子活成上一世一样,我也是重来一次才发觉,真的是我对他的关注太少,我总是把精力全都放在自己家或是默读的身上,是为了弥补我先前的亏欠,可我却忘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是我把他的爱都当成了习惯,殊不知再热烈的爱也会被冷水般的回应浇灭的。 我立刻回复,打字的手都颤抖,早也把刚刚想到的问题抛在了脑后,我没敢耽搁时间,虽然他说的是晚上,可就我这副憔悴的样子怎么敢去见他,立刻回屋里收拾收拾,出发的时候也五点多钟了。 没想到高辛辞也早早等在小院里,我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心境,可我确实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从小克己复礼,一时间竟把所有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他平时不少生气,别人看不出来,因为即使急昏了头他也都是那副样子,无非说话语速快一点,脸上泛点红,从没带过一个脏字,可今天不同。 我没有看到他躲在窗帘后,刚要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穿过玻璃门却被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拖进去,来不及呼救,整个身体就被人一使劲腾空扛在肩上,我被吓一跳有些上不来气,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句“救命”便也没能说出口,扛着我的人倒是替我说了。 “滚!” 好似是用尽了心里包含的所有怒火吼出来,我认出是他的同时身体也变得僵硬,因为从他爆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就算看上去是在吼外面的人,可我知道,他实际上是在恨我。 外面还能有谁?无非是来送我的梁森和司机,还有就是他自己带来的左峤和朱文青。 帮我做成欺瞒他的事的是梁森,把真相撕开递到他眼前的是左峤和朱文青,他心底都有无数的愤懑,哪怕知道,他们没有错,他们也不过是尽了自己应尽的责任,他只是不肯把言语上的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而我能做的,也只有最后再示意梁森一眼:今日我无论怎样都别管我了,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承担。 贴在冰冷的墙上,被摘下的领带束缚了双手高高举起的时候,我的眼泪才开始如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唰的往下流,我哭红了双眼可怜巴巴的求着他,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站也站不住,可他不再心疼我了,只是一手握紧了我的腰身迫使我不能离开,从那刻起就有样东西堵在胸口了,我一哽一哽的呼吸不畅。 呜咽声乱七八糟的拼成一片,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大抵能分的清两个字就是重复的“不要”,可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过一刻,我身上的物件依次被他拖拽、撕扯,帽子、围巾、牛仔外套,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我不敢抬眼看他,只好把头低一点更低一点,可他不肯,轻轻掐住脖颈使我抬起来,我也只能闭住眼睛如同掩耳盗铃一般。 “抬起来。” 舌尖轻轻贴上来的时候我还可以忍受,可吮吸的力度稍稍大一点,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本能反应都只会让我退避,我缩着脖颈,初时还是哽咽,渐渐的声音便越来越大,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痛的,痛到绝望。 我不是不愿意把自己给他,我只是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当年的事情我真的经过多久都无法释怀,我没有办法忘记被绑在栏杆上的时候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整个下半身都颤抖的不成样子,一晚上的折磨让我筋疲力尽,甚至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被血色和霜色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覆盖了一双腿我都没力气大声哭出来。 哪怕我后来跟他过了七年,哪怕这样的事情在七年间经历了无数遍。 可我从来不是矫情我是真的害怕…… 我怕他这个样子非要钻进我的梦境里挥之不去,我甚至会开始害怕睡觉,每次闭上眼睛身体都会隐隐作痛,极端的时候熬到许久不闭眼睛双目通红,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挣脱不掉。 高辛辞见我没有反应便也只能自行动手了,可他实在空不出来,搂着我腰身的左手一松开,我整个人就像泥鳅一样顺着墙皮往下滑,束缚着我双手的右手一松开,我就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终于几番拉扯之后他没了耐心,拦腰把我抱起来进了客厅。 拂袖扫下去,桌上的各种杯子装饰统统落地发出脆生生的响动,我被吓的蹲在地下,又被他拽着手腕拖起来,先是背过去趴好,又被撕扯,这次是一件淡蓝色的毛衣,他好像还想尊重我早已破败不堪的羞耻心,所以在毛衣之后,几近透明的白色小背心并没有被脱下,但里面那件包裹着我的胸膛的东西却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从后腰揉上来的时候险些叫喊出声,我慌忙捂住了嘴巴。 黏腻的触感从腰身开始,经过背部,后颈,顺着我的脊柱一点一点爬上来,到达耳畔的时候我一动不敢动,他轻轻咬了一口,我吃痛不由得出了声,反应过来之后又赶忙捂得死死的,泪水氤氲使我看不清前方,弓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我也说过的,他并不满足我多顺从的样子。 真把他惹生气了,他恨不得我哭的昏天黑地。 捂着嘴的一双手被扒下来,他一举一动都更用力了些,忽然从我身后打了一下,听见哭声才满意。 “想把你浑身上下都吻一遍,时时,我要你,我想要你……”高辛辞轻轻凑在我耳边。 “不要、辛辞你别这样,我害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我真的害怕我求你了……” 我一面哭着一面想逃跑,可手腕被牢牢的禁锢着,我根本躲不开,很快就被他弄平展了放在桌上。 当两手被绑在桌子腿上,我再次看到惨白的天花板的时候,我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上一世一般,我便想,如果重生就是重来,那我这一生、重活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如就在那辆货车底下被碾的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不必再多余回这人间一趟。 脚腕被抬到肩上,滚烫的掌心贴在内侧,颤抖的脚也被抓住,皮肉牢牢靠紧的时候我好像麻木了,还没有开始就成这个死板的样子,像条案板上等待死亡的鱼,已经被打晕没什么知觉了,剩下的,就只有睁着这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剥皮抽骨,迎来的从来没有光明,只有死亡。 可我又说不上是不是比鱼好了一点呢? “时时,你怎么了?” 紧紧闭上眼睛之后,我听到耳边如蚊虫嗡鸣般的一声,随后困住的双手被放开,膝盖忽然疼痛一瞬,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仿佛浑身都在猛烈的颤抖。 “时时,时时?你别吓我……”高辛辞扳着我的肩膀使我坐在地下。 但我身体里好像有一根筋在拉扯着,我根本直不起身体来,弓成一条弯曲的线,趴在地下动弹不得。 “我……我很疼,但是我说不上我哪里疼,我喘不上气来,辛辞,我的药……我的药在口袋里……”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 高辛辞慌了,他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我也没有,上一世没有反应大概是我的身体已经被养了很多年好得差不多了,但现在重回到这个时候,我根本承受不住半点压力,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的,我今天早上才出院。 口袋里是镇定剂,我虽然不常用,但还是随时装着的,文素姨打写哥死后就给我备了一瓶。 我并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但好在我蒙对了,就是被吓到了,吃了镇定剂之后倒头就睡,醒来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身下是暖洋洋的被褥,枕着一只手臂,我稍动弹了一下,那只手臂仿佛也惊喜一瞬,不过很快便沉寂下去。 黑乎乎的房间里,一声叹息撞的满墙都是凄凉。 “好点了吗?” 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终于熬到了救赎,于是拼命的朝着这个怀抱钻进去,脸颊贴在胸前的时候终于逃脱了恐惧。 给我恐惧的也是他,带走恐惧的也是他。 “对不起。”高辛辞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在我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顿时血肉模糊,慢慢的淋落了一地都是难过与酸楚。 我拼命摇头,想哭但还是不出声,就怕打扰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我把脸颊深深埋在被子里。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辛辞,你相信我,那些照片……我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一次都没有!周家弄出那些东西来就是为了毁了我们,我没有办法,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管着,可我又不能真的认命,我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但是照片上的那些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我哽咽着说。 高辛辞没有先开口,只是揉了揉我的发丝,随后抬手去寻找台灯的开关,循着记忆里的位置摁开了之后调暗光线,当房间里被鹅黄的暖光照亮的时候,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双深邃的瞳孔直勾勾的看着我。 “时时,你真的觉得我是为了这件事生气?你以为,在你把那些照片送给我之前,没有别人偷偷地给我传递过什么消息?周家做事那么显而易见,我是瞎子还是傻子?能被他们蒙蔽了。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形象,你会觉得、我宁愿相信几组没由来的照片也不相信你,时时,我从来不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可你呢?你相信过我吗?或者说,你在乎过我吗?” 我一时愣神,没有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他也看出了我的不解,不由得自嘲更加悲哀。 “你如果相信我,从一开始有人伤害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至少,想出了办法也应该让我帮忙,你如果在乎我,你知道这个计划会伤害我的时候,你至少会有一刻的犹豫,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你只会去赌,赌我没有看到那些东西,这么多天,你问都没有问过我一次,甚至也没有看出我的难过。” 我终于明白过来,心里瞬间空了一块。 “对不起……”我分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的时候也只剩下这三个字了,我知道多说也只能是狡辩。 高辛辞揉了揉我的后背,额头贴着我的额头哭泣,他还是忍不住了,开口时竟比我更加卑微,好像犯错的是他一般。 “时时,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不会再有下次!我不会了,对不起……”我赶忙抱紧了他,像是表决心一般。 “好,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爱我吗?”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我随时都可以脱口而出,我扑上去轻轻吻过他的嘴唇。 “我爱你。” 高辛辞松了口气,眼睛也心满意足的闭上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像是在对我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够了,这就够了……” 论责:一念成魔 当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变暗却不是它自己过错的时候,傅惜时就知道,是天亮了,她轻轻偏了偏头,没有吵醒怀抱着自己酣睡的灵魂,看向窗口,阳光从帘子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可她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无论是从无数个被梁森挡下的家里人的电话,还是四处散落的被撕破的自尊、淡蓝色的毛衣一半搭在座椅靠背上,脱落的丝线还没来得及补上,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上一世太像了,纵使她紧紧闭上双眼也躲不掉。 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跌,不慎露出了手臂上的淤青,梁森本能的扶一把,本来只是稍有些担忧,可看一眼之后立刻变了脸,不由分说的冲了出去上去就是一拳,连着傅惜时和左峤朱文青三个拦都拦不住。 众人之中,却唯独高辛辞这个挨打的没有吭一声,生生受下了,梁森见着更气,也懒得问什么多余的问题了,抓着拳头就要再冲上去,最终还是傅惜时哭的昏天黑地拉住了袖子。 两家人还是背道而驰了,从此以后,日子也一天天冷淡下去。 人在这样绝望的时候,能焐热她的估计也就只有打开家门时双手颤抖的母亲、还有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端出来的一锅热腾腾的饺子。 傅惜时望着养母的背影呆呆的坐着,从那一刻起也明白了所谓的“至悲无泪,至痛无声”,她想,同样的是非,她原谅了父亲一次,为何不能原谅养母一次?她同样也是愧对养母的。 且,回到林家,只怕也是她这后半辈子唯一可以见到林默读的地方了,今日也算是告别,她告诉林默读、她已经接受了梁森提给老傅的提拔他作为副总监接管公司大半事务的建议的时候,他们两个无缘的人坐在餐桌旁第一次静悄悄的吃了一顿饭,只有林舒媛在旁为这两个孩子不住的夹菜。 可傅惜时却没有想到,这顿饭除了她和林默读吃的不痛快,就是笑得很开心的林舒媛也不曾真正开心过,好在她曾经做过话剧演员,演技一向顶尖,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 林舒媛生等着养女离开了才放声大哭,哭声中满是悲苦怨恨,恨老天爷不公,恨苍天无眼,恨自己亲手杀死自己一个孩子之后,老天爷还要她再杀死一个,她亲生的女儿林默念则抱着玩偶小兔子冷眼瞧着这一切,只觉得活到如今,她所见到的一切都太过荒诞,今夜这个也不算什么了。 林默读将自己单独锁在房间里呆了好久,他的路走的从来都很快,直到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是飞蛾扑火,才将自己放下来歇了歇,在门上的窗子洒下月光的时候他才回看往昔,可这时他才发觉,他根本想不起来见到傅惜时前的日子。 他记忆里的最前端,是傅惜时不慎从高处滑下来时他将她抱在怀里的模样,好似那时候他终于活过来,好似,从那时候起才安然接受了“林默读”这个身份,否则,“江以南”本没有资格遇见她,更不必说留在她身边。 许久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带着新身份出门了。 “在彻底将她拉下水之前,好好对她吧。”林舒媛眼泪流尽了,仿佛没了魂儿似的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绕,直到看到江以南走出门才空幽幽的说了句。 江以南张了张口,却并没有回答,反倒是林默念率先打破了所有的脸面,她冷冷的笑出声:“哼,有什么用。” “念念,妈妈见你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妈再给你做吧。”林舒媛这时眼底才是真正的疼爱,哪怕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来没有爱过她。 果然,亲女和养女的区别就是这么大,江以南嗤笑自己方才对林舒媛所有的怜悯,庆幸自己安慰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他静默着走开了。 林默念头也没抬,从旁拿过自己的琵琶拨弄起来了,半张脸冷淡半张脸笑: “阿姨,省省吧。” “哥哥,不要不开心,我唱歌给你听。” 琵琶弦连连拨动,曲子也幽幽的响起来了,传进江以南耳朵里才消解了他大半的苦闷。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听出妹妹唱的是一种江南的民间小调《无锡景》。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只无锡景呀,细细那个到到末唱畀拉诸公听。 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东南西北共有四城门呀,一到那宣统三年份呀,新造那一座末,光呀光复门。 光复真闹猛,造起电灯厂,处处贯通造的嘞能有样呀,夜里向,电灯澄澄亮呀,男男那个女女末,侪呀侪好行。 粉厂毗布厂,纱厂搭丝厂,厂里做工乡下大姑娘呀,一进那丝厂学时样呀,身浪厢个香水末洒得嘞喷喷香。 而后,除去一起回家,江以南掰着指头一天一天的过,他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数字是很惊人的,算来他和傅惜时二百零九天没有见面。 他生日那天接受到的第一个“生日快乐”是威廉发的已经很难过了,是在被拒绝后发的更难过,没想到最难过的还在后面的二百零九天,江以南在这二百多天细细思索,这才发现,如果没有傅惜时,他和没有生命的木头人毫无区别。 同他一样在惨淡的月光下思考的还有远在津海的傅云嫣,当她十分费力的将竖琴抱进长廊的时候,月光恰好从乌云中显现出来,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月光有了形状,又恰好照在她拨动琴弦的右手。 许久没碰过竖琴了,傅云嫣苦笑笑,想了想,她从四岁开始学琴,到了九岁的时候,字儿还没认下几个的时候琴技就可称惊艳,可惜她被当做天才的日子没能过了多久,仿佛是三太太从前被一个教竖琴的先生辜负过,见她第一面便开始不喜欢,“教育”了哥哥一顿之后,连竖琴也不许自己学了。 傅云嫣起先还天真的觉得,三太太真是因为竖琴才不喜欢自己,给哥哥招致连日的打骂不说,连着排房里其他像他们一样的兄弟姐妹也遭受了冷落,她不明白哥哥当年的叹息是何意,只是哭哭啼啼的扔掉了竖琴,跟着哥哥改学古琴,只可惜在古琴贯通之后,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直到哥哥死后,傅云嫣才明白,三太太压迫他们从来与竖琴无关。 今儿忽然想起来,也有些兴致,她再次把竖琴抱出来了,八年未曾碰过了,她发觉自己早把这本事丢掉了,抱出来也是白费力气,渐渐的都被自己气笑了。 “云嫣小姐何事这么开心?今日怎么抱出这竖琴来了,小姐的古琴呢?” 忽然一个苍老刁钻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傅云嫣放下调琴的手向那边看去,只见是从前没少欺负他们的那个厨房洗菜的婆子,如今被小姑姑暗地里收拾了一顿,表现出来的竟是一种她想都想不到的恭敬乖觉,傅云嫣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秦阿姨不知道吗?我本来就是弹竖琴的,哦,贵人多忘事,秦阿姨每天忙活着厨房的大小事务,恐怕也没时间关照我这些。”傅云嫣倚在漆红的柱子上空幽幽的说。 真是可笑,像秦婆子这般在傅家“功高盖主”的老人、名正言顺的五阶管事也会有向她这个十几岁没爹没娘没人照拂的小姐低头。 秦婆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小姐这话说的,您才是贵人呢,我就是个伺候您的管事,最近忙,一不小心忘了小姐从前是学竖琴的,真是该打,任凭小姐处置了。”秦婆子低着头忍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懑道,心中也不由得怒骂:小贱蹄子,一有人帮两下子就升上天了,竟敢对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管事颐指气使,到底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要不是如今大小姐发了话,三太太让忍两天,她才不会对着一个黄毛丫头卑躬屈膝的。 傅云嫣空笑着凝视面前的秦婆子,大抵也猜出了她的心意,冷冷的撇下了竖琴搓了搓被琴弦划破的手:“我开玩笑的,我本就是学古琴的,这竖琴不过是抱出来玩玩,秦阿姨这又是记错成谁了?我可罚不成,您还是去找那位您记忆里学竖琴的小姐去吧。” “啊……”秦婆子方才松懈的心又紧起来,毕竟骂归骂不服归不服,现在的她还真招惹不起面前的黄毛丫头,可她从未瞧得起排房的少爷小姐们,又岂会记得谁学竖琴、谁学古琴呢?登时呆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人。 傅云嫣直勾勾的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直到玩够了才摆摆手:“得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尝试了一回仗势欺人的滋味,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傅云嫣想,大概是因为这并不是自己最想报复的人吧。 她再次远远的望向最亮眼的星,不晓得哥哥有没有在天上看着她,不晓得、多久她才能替哥哥走到复仇的尽头。 比之前两位待遇稍差一点的是纪槟,等他算完了家里最近一个月账目支出的时候乌云已经笼罩了起来,所以他无缘欣赏今夜的月光了,好在自打搬来这小院之后,黑漆漆的夜里开始有人给自己留了一盏灯。 郑琳佯每晚失眠睡不着,从前不乐意,闷着脑袋数羊也要逼迫自己,如今也看淡了,甚至渐渐地开始期盼纪槟的到来,因为纪槟每来一次,她都可以看到他的忠诚更多一点,自己女儿后半辈子的指望也多一点,即使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没良心。 但是自己这一辈子,利用过的人数不胜数了,不差这一个,大不了死后下地狱嘛。 她拿着勺子搅动着锅里,白米粥热腾腾的翻滚起来的时候纪槟恰好进门,她便收拾心情,挤出一个笑容,拿了碗盛了递过去。 “吹一吹再喝,烫。”郑琳佯裹着毛毯有气无力的说。 纪槟激动的手都快不好使了,抓勺子的时候竟然磕了四五次才成功,不由得羞愧、抬手捏着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忽然想起郑琳佯喜欢有礼有节的而非他这样的糙汉子又惊慌,赶忙咳了咳放下手,没想到弄的更加滑稽,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悄悄抬眼看郑琳佯的反应。 郑琳佯苦笑笑:“得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弄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喝了睡吧,再折腾天亮了。” “诶……”纪槟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被喜悦冲散。 手中的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白粥,也是认识四十多年来,郑琳佯给他做过的第一顿饭,哪怕小菜只有桌上的一道拍黄瓜也是好吃的,因为他知道郑琳佯根本就不会做饭。 纪槟一边吃一边说:“琳琳,以后这些活你就别干了,小心伤了手,让我来就成,等今儿天亮了我上超市给你买腊肉去,我听厨房那几个说你想吃,我最会做腊肉了。” 郑琳佯望着窗外轻轻笑了:“那可不,谁能比上你啊,以前整个村里就你家的流水席做得最好,你老偷摸从锅里铲了肉送我家里来,跟你一块在村里的时候我就没瘦过。” “嗐,要那么瘦干嘛,胖点,胖点儿好,胖点儿有福气!你现在就太瘦了,打从你跟了傅鸣瀛以后就瘦的不成样子,我看了都心疼……”纪槟起先几句话还说的有底气,可很快就发觉,自己又越界了。 郑琳佯是傅鸣瀛的妻子,她是要漂亮的,不是福气。 “得了吧,太胖不好看,撑的衣服都穿不进去。” 郑琳佯心里也有些波动,她也不敢说自己未曾后悔过,如果她所爱之人不是傅鸣瀛,或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也真的会被纪槟的柔情所感动,只可惜她爱的偏偏是傅鸣瀛,她便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他下一次来看我……”郑琳佯叹了口气,幽幽的背过身去看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 “能。”纪槟纵使心酸也还是肯定,因为这个愿望同自己的也是相符的,他一面喝尽最后一口白粥一面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只可惜,他们的愿望都要落空了。 同江以南一样,威廉一边照顾着自己“莫名”生病在床的妻子梁韵,一边也掐着指头数时候。 他并不晓得梁韵到底是被什么胁迫、忽然叫他在郑琳佯死之后再对傅家动手,可梁韵没说,他便也不想问,只是乖乖的听老婆话,一日一日的熬下去,大半年来与傅家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可日子总会过去的,终于在二百零九天过后,好消息传来了。 郑琳佯被查出胃癌晚期,最多也就半年时间了…… 威廉死寂的灵魂好似忽然复生,当时便跑到家门外的院子里去放了几挂鞭炮。 第231章 权力争端 接上回,从我和高辛辞闹了那一趟之后,接下来的大半年都风平浪静,所有的苦难仿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甚至从老傅的口中我还得知,如今家里生意上的事情都十分安稳,连威廉都凭空消失了似的。 我后来倒是去打听过,威廉是因为梁韵生了病,所以一直在家照顾,和韵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过,他并不出来见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尚明誉和孙阊平则成了助理一般替他出面接待客户,我想这个年轻人可能会是威廉的孩子或是学生之类的。 老傅和二叔小叔聚在一块的时候也讨论过这个年轻人,他们倒不是不信会有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掌管偌大的和韵的天才,但威廉不是个轻信于人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交给一个孩子呢?而这个孩子又为什么不出来见人,外人就算了,连在和韵待了大半辈子的保安也说没有见过。 所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根本就是威廉瞎编出来的。 可我并不这么觉得,因为上一世也有过这样的传言,虽然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的,但我绝对确保这个人的存在,我见过他。 我曾提到过威廉持刀杀害了我一个助理,那次在停车场我就吓得晕过去了,后来送我去医院的并不是我家的人,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了,威廉得偿所愿后就转身离开,在他离开后不久,是一个十分瘦削、面色苍白的男人抱着我走了,不过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我听到过他的声音十分虚弱,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似的。 在我到了病床上的时候,隐隐也看到了威廉重新赶过来,拉着这个人就走,虽然很急促很生气,可他并没有说过任何重话。 所以我想,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是威廉极其相信也疼爱的存在,不出门见人或许是因为他病的很严重,我见他那次他已经是张纸片了,比对一下年龄,有可能是威廉的孩子或学生,便开口询问了老傅他们威廉有没有孩子。 只可惜老傅二叔和小叔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个结果,后来老傅叫邵勤去查,国外的一家医院给了答复说梁韵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可孩子这个设想也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埋下了一颗担忧的种子,毕竟,想要孩子也未必非要自己生,以威廉和梁韵的能力,领养一个不成问题。 不过威廉一家的问题是上一辈的恩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就算我想管,老傅他们也不肯为我透露一星半点,那次谈话之后甚至连哥哥也不让跟着一起了,所以我在短暂忧虑过后又投身进下一个难关。 侯向阳派来的医生在郑琳佯的小院待了一段时间,给了我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郑琳佯的药物果然是有问题的,而且比我的药更狠,药量整整多了一倍,向阳很遗憾的告诉我,大概是因为郑琳佯疯的彻底,大家谁都不会在意这样一个疯子的死活,所以下药的人毫无顾忌,动手极其狠辣,样样伤及根本,先前被药物伤及的后遗症已经无法根除了,只能缓解,且她又不仅仅是精神有问题那么简单,身体上还有很多常年过量工作积累的病症,所以纵使用心医治,她的生命只怕也不会很长了。 我虽说因为长达三年的打骂恨透了这个人,可她毕竟还是我生母,大概是血缘关系使然、我永远无法为她即将到来的死讯感到开心,偶然间在老傅的房间里翻到她以前的照片,看着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由得唏嘘,时常也想,如果当初他们两个感情没有破裂、没有离婚,如果郑琳佯没有疯,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呢,只可惜从来没有体会过,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母带来的。 向阳似乎也为此感到抱歉,不过做为朋友,他能帮我这么多我已无话可说,可他还是愧疚,我查当年写哥病故的案子里他便全力支持,把这些年来自己暗中积攒的独属于自己的势力供了一半出来,而另一半也没闲着,愿同我家和高家一起去找合适默念的心脏配源。 我一时怔愣,瞧着他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这辈子,对我有恩情的人我是谁都还不了了。 自我那日谢过向阳之后,没几天侯家就派人来了学校,还搬了好几样价值不菲的仪器来,默念也被带进了晨星,跟向阳一个班读书,不过她是不必考试的,所以就是上课睡觉也没人管她什么,只管每天待在学校就够了。 这番安排一是为了不影响向阳学习,只趁着早中晚饭把脉记录默念身体足矣,虽然他的医术并不足以作为默念的主治之一,但文素姨希望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识一下。 二是默念根本离不开默读,一日不见就要闹得天翻地覆,谁也劝不住,她对默读就是有种极强的依赖,无论哪一世都一样,我想大概是她从小是和默读相依为命的缘故了,而默读现在连着接了锐意和学校两个活计,根本闲不下来,并不能去医院陪伴默念,所以在学校找个房间专门供给这兄妹二人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跟学校请示,希望把默读调给向阳班里做助教,学校的回复很快下来了,当天晚上默读就坐在了二班,我也曾去窗外看他,他大概早就想到了,在我刚一出现的时候他也回过头。 分明是面无表情,我却能隔着一张面皮看到他心里的怨怼。 可我终归是不能让他再留在我身边的,既然没有缘分,那就应该从开始就斩断,老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我转头匆匆离开了。 从那日之后,我们便许久没有见面了,即使见了也只是擦肩而过,如同不见,我却也满意了,这样的日子让我安心。 我在家磋磨了许久,最终还是收拾行囊搬回了我和高辛辞的小院,哥哥原本也说要跟我一起搬过来照顾我的,只是后来陈家生意上遇见了点问题,要去国外重新制定一个新方案,哥哥说是不在乎陈伊宁,可嘴上唠唠叨叨的,还是在晚上收拾行囊第二天一大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哥哥一直在家,迟早要看出我和高辛辞的异样,再像梁森似的上去就是一拳,他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恐怕是无颜再见他了,我只想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我不想我的日子从开始就成了活死人一般。 可惜,事与愿违。 高辛辞看似没有怪我,空了时候就来找我,有什么好东西也第一个拿给我,我跟他说的话、给他的东西,他依旧是牢牢的记在心上,可我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他最先对我的所有热情都渐渐冲淡了。 到最后支撑他还同我在一块儿的,仿佛已经不是感情了,而是责任。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下去,等我再活过来时,已经这样过了大半年了,如今距离高考只剩半个多月,加上除了高考之外的另一件大事,我根本睡不踏实,听到耳边好似有衣服抖动的声音,我懵的睁开眼。 高辛辞在衣帽间蹑手蹑脚的拿了外套出来,我手撑着床坐起来:“辛辞,你去哪儿?” 高辛辞有点无奈的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我本来还觉得挺小心的,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他坐在床边摸了摸我额头,捂了一晚上终于退烧了,才松了口气,又抱着我吻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发丝:“公司紧急会议,我得过去一下,听着好像不是小事,所以我估计要晚点回来,你要是一个人待着无聊就回家看看,今天周末,叔叔他们应该都在家休息,可以陪陪你。”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怜巴巴的问。 这大半年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真的变了的缘故,明明高辛辞还是一直在我身边,我仍旧患得患失的,好像一眼没看住他就跑了一样。 而高辛辞看得出来,却也无法轻易过去那道坎儿,我做再多补偿都没有用。 “我回来会去接你的,乖乖在家待着,快考试了可别病了,还得复读。”高辛辞最后说了句,急忙穿上衣服走了。 我也确实闲来无事,坐在床上怔了怔,想来也确实该回家一趟了,我在小院跟高辛辞独处这么久,我家老傅的忍耐值早就到了极限了,再不回去,别是我哥还没发现我在干什么好事,我家老傅先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提着菜刀上门了。 我起床洗漱一番,梁森带着柯柯和河河一块儿过来接我。 因为很快要到老宅的大日子,家中管家是不能同时作为谁的掌事的,且这本来也就是关于我和澄澄的大事,所以提前将近四个月,柯柯已经将所有管家事务都交给了齐承,早早回到了我身边,梁森也表示出了对这个家法的强烈赞同。 毕竟我在高辛辞身边,他就不用看着我,公司的事情现在大半又都在默读手上,他整天闲着,正好,老婆也到了自己身边,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需要回去,甚至回不回去都是一个未知数,带薪度蜜月还不浪费自己年假,这种好事也不是谁都能摊上的。 只有我和河河坐在车后座感到十分的无语…… 他俩是当我俩不存在吗? 不过我也没什么力气多说了,只管躺在车上闭目养神,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课,但家里的事情还要解决,傅家家规,掌家子女每到十八和三十岁时都要重新分配一次财产并选定第一继承人,我和澄澄都差那么几个月就要满十八岁了,胜负在此一时,除了高考成绩外,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就是能力,而傅家的能力又分两种,一是做生意,二便是管家。 做生意我基本没什么接触,但管家还是学了不少的,上一世嫁去高家,纵使我是个不被人看好的夫人,但我也还是出身傅家的小姐,所以管理高家上下子孙的职位还是落在了我头上,看账本、人员调动任免,管理家中各项开销和人情往来,虽然说这些东西看似一般都是先由管家做好了总结,只要送过来给我看一眼就成,是个闲差,但高家和傅家到底是不一样的。 高家选家里人都是经过层层考核,为保安全,稍微有点难度系数的任务都是一群人去做,每次分配到的“队友”相互之间大概率也不认识,如果其中有犯错的,队友是可以举报的,举报的奖励数额很大,根本不会有人不心动,且若是没有主家亲口说要留下来的,高家管事都是五年一换,所以在高家做事的人很难讨到“老员工”的好处,可我们傅家就不一样了。 傅家人多也杂,有像清云哥和柯柯这样的高材生,从小就选出来放在主家身边同吃同住养出来、或是原本就是傅家的旁系子孙,但更多招进来的其实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家里有困难急需用钱或是身有疾病但并不严重却还是找不到工作的,没有文化又不想进厂打工、嫌弃打工赚太少的,傅家更多招收其实是这样的人,起初我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许多都会偷鸡摸狗整日不安生,甚至一眼没看住就会欺负到无父无母的主家头上,云谨和云嫣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用同样的钱,为什么不找一点更好的人,但听过老傅给我的解释之后我也就明白了,再也没有抱怨过这些东西。 所以傅家的管家其实是很麻烦的,一个看不好就会出大乱子,老爷子在世时才会把在外开疆扩土和在内管家理事作为同一标准上的考核,我和澄澄各选其一,我让他先选,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果然选了做生意,我便顺理成章的接下管家的任务。 梁森和柯柯忽然停顿下谈感情的心,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在前面嘀嘀咕咕了一阵儿,看着梁森的脸色渐渐难看下去,我大抵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很快梁森回过头。 “你个傻丫头,我早跟你说选做生意吧,就算你不会,我和柯柯偷偷帮你做了就完了,你居然把机会让给那个小崽子!这下好了,他跟着傅董飞黄腾达了,你完了,刚接到消息,老宅那边背着柯柯提前把管事分配给干完了,美其名曰不要你作弊,说柯柯不仅是管家还是你身边的掌事肯定都向着你,我呸!他们怎么不让傅董这段时间和小少爷断绝父子关系啊!那不也是作弊么!再说了你学管家的期间不让你参与人员分配,他们一个个的分不清大小王了要起飞啊!” 第232章 小老三? 接上回,梁森过了这么久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当初,更是恨不得按着我的脑袋逼我选做生意,亏得是当时在场的人多他不好下手,就算是我已经选了,回了屋里他也恨不得把我吊起来打。 不过我是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当初的选择的,虽有不甘,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一定能撑得起偌大的长房,就算是我真想当掌家,澄澄的地位也一定不能低,所以我不要老傅生意上对我的偏心,我只跟澄澄公平竞争,最后是赢是输我都认。 我缓了缓才开口:“其实,我倒希望最后当上掌家的是澄澄,我的能力我自己有数,五年前我回家的时候还认不得几个字,就算再怎么用心去学,五年后难道就能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吗?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但澄澄熟知,管家的事务我倒还不错,但澄澄同样也贯通,我无话可说,而且,我这副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到哪年哪月,万一中途出了什么事,长房名义上没有亲生的儿女,肯定又要大乱,即使我们知道澄澄是亲生的又能怎样,他到底是私生子,名位不正,坐不稳家里的,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预定的掌家,我就可以在活着的时间里为他扶正地位,就算将来我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安心合眼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你才多大啊就讲这些生啊死啊的事情,文素姨不是说了嘛你好好的,别老瞎想这些,没病也让你给愁病了,不想当掌家就不当呗,你支棱点!”梁森咬牙切齿看似十分凶悍道:“快说呸呸呸!” “好啦,呸呸呸。”我扶额苦笑道:“其实我是想着我将来要嫁到高家去,高家诸事繁多,比起咱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我站稳脚跟之前根本顾不上管长房的事情,到时候不还是澄澄补上,再说了,就算是他做了长房的掌家,我不还是家里唯一的大小姐么,家产有我一半就得了,我估计都不止一半,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老傅有多偏心,早就偷偷摸摸把手底下产业转给我好多了。” “本来应该都给你的,就你傻,还让出去一半,对面还是个私生子,你是真不计较啊。” “我计较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傅就真的能不要这个儿子么,如果他真能放下,当初就不会为了扶正他的地位娶陆茵茵过门,如今也不会耐心细致的教导澄澄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人尽皆知的护着,倒不如认命,安安静静的,否则吵的他烦了,我难道还有好日子过么。” 梁森不说话了,用怜悯的目光瞧了我许久,最终幽幽的叹了口气。 “总之,这场竞争,我赢了,我就好好做我的继承人,我输了,也算是为我自己以后在傅家的地位拼了一把,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无憾了。”我坐直了身体貌似随性的望了望窗外的景色,“而且如今管家的职权毕竟还没有交到我手里,我不过是个初学者,如果家里真的出了乱子,问责也不会先问到我身上吧,分人那事儿不急,最晚……今早我们就得有个答复了吧。”我拨了拨手里的黄花梨念珠。 “二爷?”梁森发动车辆前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的同他对视之后梁森才发觉一时不注意把内心想法说出口,赶忙收回视线,装作无心的摇下车窗吹了吹风,我趁此悄悄看了眼柯柯的脸色,好在并无不适。 我还记得在老宅祭拜奶奶的之后,老傅出门讲完大道理跟我说过一句话,柯柯是好,至今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可我在用她之前总还是要深思熟虑,因为她是二叔教出来的学生,要报恩也是先报二房的恩,我不是觉得二叔送她来会对我有什么威胁,可她毕竟不会是一心一意向着我的,而且二房也不是只有疼爱我的二叔和哥哥,加上自家的亲戚外戚还有外头雇来的至少七百人,这人多了就杂了,有些事情也未必是二叔能管得了的。 我挤了个笑容出来:“老宅的人想自作主张越俎代庖,我随他们去啊,那他们也不能影响我去告状吧,毕竟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胳膊拧不过他们的大腿,干不过就得摇人,他们管不着我。”我十分扭捏作里作气的说了句。 梁森的戏都快演不下去了,遇到红灯一脚油门踩下去,再看向后视镜的眼神就极其“嫌弃”“鄙夷”了,摇着头啧了两声:“万恶的富二代,干不过就拼父母,简直不讲武德!” “不不不,首先,我是富三代,其次,我是拼二叔,最后,我乐意,你管我!待在自己的小窝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小废物不好么,我要是想证明自己,没两天咱家公司就该破产了,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十分坚定的拍了拍胸脯。 而后一路就这样欢跃闹腾的回了家,我原想着天还早,老傅上了那么久的班,不想早早去打扰他了,等到日上三竿再喊他吃早饭,没曾想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大惊小怪的跑去敲老傅的房门,就好像是上一世我出嫁了许久才回一趟娘家似的闹腾,而我家老傅还真的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奔下楼,那副样子,我上一世回门都没见过…… “闺女啊,你可终于……” 然而老傅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冒出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清云哥路过,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冷笑道:“呦,这不咱家小吉祥物么,还舍得回来呢?半个月了都,我还寻思你什么时候嫁出去的,没收到通知啊。” 老傅回头翻了个白眼给他,不过对某些观点也没法不赞同,先前我去送茶的时候听他悄悄跟二叔抱怨了不少,说以前看高辛辞年少有为还挺顺眼的,直到他拐了我,然后就越来越不顺眼了,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点儿尴尬,赶忙疯狂转动大脑换了个话题,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清云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着我哥哥在国外吗?难道……他也回来了?”我瑟瑟发抖,简直可以想象到我哥知道我和高辛辞同居之后他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然后把我关在屋里打断我的腿的场景。 而清云哥只是十分无语的瞥了我一眼,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小祖宗,你觉得他要是真回来了,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儿站着吗?你真该感谢我的不告状之恩哦!” “呼——那就好那就好。”我长舒一口气:“所以哥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啊?” 说到这个清云哥怨怼的意思都要怼到我脸上来了,瞬间一脸黑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半个月前就回来了,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是什么很冤种的人么?要天天待在他们两个跟前看他们秀恩爱?最关键是秀也就算了,我忍,可他俩一吵架就到我面前告状我就没办法理解了啊!他们俩没别的朋友了吗?只会往我这里倒苦水!大半年了我一件正事儿都没干,一天到晚就处理他俩情感难题了,我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俩的情感导师吗?关键我又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谈恋爱吵架该怎么搞!这种要命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要我说他俩就是性格不合,都是强势的人,针尖对麦芒,那能好了就怪了,就别多此一举试着谈这个恋爱了呗,等事情处理完了告诉各家长辈退婚就完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难道还能有退不了的婚约?”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未必两个强势的人就不能走到一块儿了,性格问题从来不是最大的争端,只要感情足够深刻,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呢。”老傅在旁念叨了句,随即又莫名其妙的转到敏感话题,他极其“慈祥”的拍了拍清云哥的肩膀:“清云,你也确实不该老掺和疏忱的事情,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赶紧考虑着找个女朋友啊,我和你叔叔都怪着急的,连时时和澄澄两个比你小这么多的也都有了归宿了,你也该抓紧了。” 清云哥的表情逐渐僵硬,对于相亲的恐惧从心底蔓延,随后赶忙嬉皮笑脸的过来挽住老傅的手:“诶呀大伯~你看我也才不到二十四嘛,有些事情不能那么着急的呀,我相信我的真命天女总会到来的,就是时间问题,我找到了肯定第一时间带回家来咱全家一起吃顿饭的。” “豁,那希望你能在疏忱的孩子满月之前带回来哦,不然,你就不止要当他们俩的情感导师,还要升级成超级奶妈给他们带孩子去喽。”老傅瞧着清云哥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大伯你就放心好啦,我以我的人格魅力担保!”清云哥抱着老傅的胳膊撒娇。 老傅拍了拍他的头又把他推开:“得了,自由恋爱可以,别带个狐狸精回来就行,赶紧洗漱洗漱去,一会儿吃早饭了。” “好嘞!”清云哥见状一溜烟的跑了。 老傅也终于省心会儿,其实我知道他并没有多想给清云哥介绍相亲,我家老傅还是挺开明的,子女婚事未必都要联姻,他就是单纯的觉得清云哥太吵了,最重要的是还挡在了我前面,我可怜的老父亲都半个月没见到我了,只怕他从前也没想过给我计划婚事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和高辛辞的感情一旦发展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老父亲是抓都抓不住了,只怕现在真是十分后悔。 “笑,还笑嘞!”老傅轻轻打了我后背一下,无奈又心疼,说罢掌心轻轻贴住我手腕量了量,这次多出了半截指头的距离,顿时眉头又拧成一团:“又瘦了,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跟高家那个臭小子过成什么样也从来不说,爸想去看你又怕打扰你,学业那么重,本来休息时间就不多……” 老傅唠唠叨叨的扶着我上楼,虽然我的身体还没有到了需要人扶的地步,可老傅总是这样,甚至恨不得背我上去,只可惜我家多余修了个电梯影响我老父亲发挥了。 我哭笑不得的跟着一块儿上了楼,三楼的走廊尽头是我的房间,因为光线最好,可以做一个环绕式的落地窗,不过也有个很令人不适的缺点,就是要经过陆茵茵的房间,每次看到她都头疼,至今纵使她的地位比我一再降低我也没有丝毫改善,毕竟地位是不影响人又蠢又坏的。 如今她儿子澄澄能力如此出众,就算身份比起我差了那么一点,可说起来也是上了族谱过了门的,老宅长房一脉有不少人看着风向渐渐偏过去,马上就要做长房继承人的母亲了,陆茵茵自然趾高气扬的,虽然因为被我痛揍过一顿的原因也不敢扑腾到我跟前来,但私下里还是会给我找找不痛快的。 可我每次怨归怨,一看到澄澄又狠不下心,甚至庆幸,还好我看到了陆茵茵为了自己的地位有多不顾及自己儿子的小命。 这一大早的满房间就都是她的吵嚷声,正好阿姨从屋里送早饭出来,瞧见老傅连忙止步,门也忘了关,从门缝里我望进去,只见母子两个大早的就坐在桌前,上头摆着山一样的两大摞书,一边是学校的课本和笔记,另一边则是公司的财务报表和各种策划书,真是学习争家产两不误,就是误了自己的健康。 澄澄困得难受,手肘撑在桌子上,不用看他的正脸我都能知道此刻肯定双眼通红。 “这么早就起来了?累了一周了,好不容易学校放假,多睡会儿再起来吧。”老傅压着声音说。 保姆阿姨微微躬了躬身,同样也压着声音不敢打扰:“先生,小少爷五点钟就起了,夫人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休息,可现在是临高考的时候,一刻都不能松懈,否则要是成绩出来不理想,给家里蒙羞就不好了。” “哦——”老傅顿了顿,又指了指阿姨手中的餐盘:“我看这早饭也是一个人的量,谁没吃东西啊?” 阿姨又答:“是小少爷没吃,夫人说了,吃得太饱了容易犯困,没心思看书,所以让小少爷等一会儿,到西院把所有早饭都做出来了再一块儿吃。” “这不胡扯么,饿着肚子才不能集中注意力吧。”我没忍住,直截了当的吐出一句:“回回说以后,小学完了小升初,初中完了中考,高中完了高考,以后还要上大学考研究生,考博士,博士完了就工作,三年又三年,铁打的身体也没这么熬的。”说着回过头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老傅:“爸,你好歹管管呀,她非要把澄澄累死吗?这几天本来就精神紧绷,他现在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都不敢请假,只让我把药送到学校去,好不容易放个假,结果起床时间比在学校还早,谁能遭得住这么折腾啊,这样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的。” 可老傅也只是苦笑笑,拉着我的手走了:“怎么管啊,她又不听我的,再说了,现在确实是关键时候,我这个当爹的从小没管过澄澄的教育问题,到现在高考了开始插手让他休息了,真要下降一两分,确实亏了澄澄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了。” “可难道为了成绩就能不顾惜他的身体吗,他闭着眼睛都能考七百分,想上什么大学不行啊,还有必要闹成这个样子,我看着都替他累。”我深深叹了口气道。 “除了学业不还有工作嘛,辛辞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仅辛辞,咱们熟悉的周围这几家里谁家孩子不是这样,向阳从小学医,看海搞电子科技,年年跟着家里学投资,他们有休息的时候是因为家族事业他们从小就有接触,可澄澄是十六岁才回了咱家里的,你陆阿姨有心让他进取,爸无话可说,而且最近到了分配家产的时候,也怕她多想什么、又要闹事,你要是真心疼澄澄,你去说说,没准儿能消停两天呢。”老傅无奈笑道。 “我又不是没说过,我都说了千八百遍了,可她总觉得我让澄澄歇下就是为了自己能趁这个时候赶超他,我确实不在乎她乱传的流言蜚语,可没过几天澄澄又会被更早的拖起来学习,瞬间我就觉得我说的话不是打压了,而是给她打了鸡血。”我不住的发着牢骚。 可老傅始终都是那个样子,只是低头笑笑不发一言,我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不会逼着澄澄不分昼夜的学习,可也不会管顾陆茵茵替他行动。 他先前在老爷子手下就是这样劳累,甚至比澄澄所受更多,因为他不像澄澄一样有我这么一个远远比不上他的兄弟,老傅曾经历过的远比澄澄残酷的多,所以自然不会觉得澄澄怎样,可我心疼,我知道老傅的身体就是从前不爱惜才磋磨下来的,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澄澄也这样。 老傅把我送回房间以后还想说什么,可程菱忽然来敲了敲门,说是公司有个文件要让他看一眼,某家公司派来签合同的人都从昨晚上等到现在了,成与不成好歹见一面,老傅便只能面带不悦的离开。 我也是生怕出什么事,程菱口中非要赖着我家老傅的还能有谁,还不就是陆茵茵的娘家,陆茵茵贫瘠的时候一个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多年我都觉得陆茵茵可能是个孤儿,好久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父母双全的,甚至家里面人还不少,还做着个不大不小的生意。 而陆茵茵呢,她自然是不想让这样阿谀奉承的娘家跑来沾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光,却也不想传出自己苛待娘家的坏名声,就想让我家老傅来做这个坏人,但老傅如今还要为着澄澄的名声打算,便对陆家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耗下去,偶尔给个一两件东西打发了就是,只待澄澄的地位稍稍稳固,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陆家。 我原是没有心情管陆家的闲事,可我也担心陆家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周家,甚至比周家更可怕,只看培养出来的孩子就能看个大概了,我小婶哪怕心思不正过,好歹是个高材生,想攀上我小叔也知道先提升自己,努力站到一个平行线上去,就差个家世出身了,可陆茵茵是个什么东西,听说从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念书了,日日盯着我家老傅一个已婚的男人,她能教养出澄澄这样的孩子都算是歹竹出好笋。 这世上之人,蠢不怕,坏不怕,又蠢又坏才是最磨人的。 我回头示意柯柯,她点了点头,随后从屏风边先绕出去看着局面了。 可正当老傅起身要出门的时候,我无意间却捕捉到一个极其怪异的场景:程菱行动缓慢,从前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现在动一下都畏畏缩缩的,还十分刻意的躲着我似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显眼本能动作暴露无疑——那就是走动一步都要捂着肚子。 我歪了歪头,隐隐约约的觉着她的肚子仿佛比平日大了些,纵使穿着松垮的毛衣也暴露无遗。 我无法描述猜到结果时我是什么心情,大抵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最后也只能低下头。 等老傅彻底走没影儿了我才稍稍平复,怎么说也还是正事为重,我先叫过河河。 “叫津海那边的人查查,看看三奶奶去哪儿了,老宅正是热闹的时候,她居然不留下来一起看热闹。”我有气无力的说。 河河先是疑惑的挠了挠头:“哈?姐姐,可是老宅传消息的人说这件事是二太太和三太太一起谋划的呀,三太太不在老宅还能去哪儿?” “恐怕是二太太自己计划的,生怕出事才拉了三太太一起下水吧。”梁森率先领会到我的意思,在旁冷笑着耸了耸肩。 “啊?为什么?她们俩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河河依旧是一副极天真的模样。 “要不是三奶奶名位比她低,又肯无怨无悔的替她做事、顶锅,老了也还算是个伴儿,只怕三奶奶的下场不会好过我奶奶和威廉的生母。”我叹了口气无奈道:“二奶奶是老爷子几位太太中唯一出身名门的,一直以正室自居,她岂能瞧得起勾栏出身还作为妾室的三奶奶,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奶奶才能事事仔细谨慎的算计于人,在老傅和二叔差不多已经长成且分走大半家产的时候,还能让小叔平安长大并平稳立足,给我找不痛快这种事要是换做三奶奶来做她是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反倒是二奶奶、成了众人皆知的苛刻死板,正室派头是不会把坏事往身后藏的,全都是摆在明面儿上。” “这样啊……”河河听得云里雾里,咬了咬嘴唇之后又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随后转身离开,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但是不重要。 “你走之前记得先去陆茵茵那儿一趟昂,老规矩,把澄澄给我弄过来。”我在背后提醒了句,河河摆了摆手示意明白。 我又回头看向梁森,看他那模样,估计是早就猜出了我心中所想,而我也叹了口气无奈又可怜道:“梁森,我又要当姐姐了,我和老傅真不愧是父女两个,都是十八岁的年纪又多了弟弟妹妹,兄弟几个还都不是一个妈生的,我这条命活的,天天跟闯关似的。” 第233章 掌家之论 接上回,我看程菱那样子多半是大了肚子了,只是惊讶无奈之外还有好奇,我看过她的药案,跟了老傅十几年了,避孕药当饭吃,按说她的身体是不大可能怀孕了。 上一世我确实也得到了程菱怀孕的消息,不过那都是很久往后的事情了,我怀第二胎的时候程菱也刚好一起查出来,她比我大两三个月的样子,不过没多久以后我就流产了,接连又出了意外,到现在重生,所以我并不知道程菱那个孩子有没有生下,但先前倒是听文素姨提过一嘴,程菱都四十四了算是大龄产妇,还是头胎,估计就算是能熬过十月怀胎的辛苦,生孩子的时候也要废掉她半条命。 “还好吗?”梁森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可笑又无奈的坐在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开玩笑似的说:“什么心情啊?” 我苦笑笑,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又发现、我想出的所有词藻都无法形容我现在的情绪。 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好像想恨想怨,却不知道该恨谁怨谁,因为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逃不过的,我无力改变这些既定的事实,又抱有希冀,我希望我这样愁肠百结到令人窒息的生活会突然出现一点不一样的光明,哪怕只是一点点萤火也好,就像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一汪平静如死寂的湖水也会希望有个人扔一颗石子进来,有一点点波澜也是好的,我也想像这样被拯救,哪怕只是一时的,我终究会回到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里,至少我体会过自由的滋味。 可是什么都没有,别人无法救我,我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迎面而来的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每一个、每一个我都逃不掉,而我不仅要打起精神来一个一个面对,我还要为我的将来考虑,因为稍有行差踏错,我的日子都会越来越难熬的。 我没来得及跟梁森说我现在的感受,门就被人推开了,澄澄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撑着最后一点儿劲往我房间最里头的床上走,“咚”的一声脸朝下就倒下去,最后抬起个大拇指给我。 “你终于来救我了……”澄澄有气无力道,手放下去的时候用力重了点,磕到台子上又“砰”的一声,随后就是他迷迷糊糊的呻吟。 我也顾不上想别的了,赶紧先过去把他翻正了,被子盖好,一边忙活、偶尔抬头看看他这脸色发白的样子也心疼,想来亏得是他有我这么个冰雪聪明的好姐姐,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只要我装傻充愣的说管家事宜这儿不会那儿不会的叫澄澄来教我,陆茵茵希望自己的儿子各项全能赶超我,自然就不会阻拦,而我只需要一段时间不出门、事后再给澄澄透露一些管家上一些账目的问题,陆茵茵就算是回去再拷问澄澄也看不出来什么。 费了老鼻子劲终于把小崽子弄正了,枕头垫好被子盖好,我才长舒一口气,而这小崽子迷迷瞪瞪的,还不忘伸手挑逗我一句:“我在天堂吗?你是天使吗?” “睡你的吧!”我没好气的戳了下他额头,只恨这孩子死心眼儿,就算累死也没法指望他自己喊一句累。 “你走半个月,我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我都感觉我要猝死了……”澄澄彻底坚持不下去了,说着话就随时要去见周公。 我完全想不通,我作为姐姐都心疼的模样,陆茵茵作为生母,如何狠得下心。 “我尽量多回来。”我说着,伸手去把他衬衣手腕处的扣子解开,胸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松了,想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睡着觉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只笔,我轻轻掰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就睡得这么死。 我卷起他袖口,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在时间本就紧迫的情况下他还要再挤出一点时间去练散打,刚才磕到床沿上怪不得疼的叫唤,这手腕往上大片大片的淤青,不疼才怪了。 刘阿姨轻轻推门进来,照常送上一瓶药油,我倒在手里搓热了在他伤处揉了一阵儿,阿姨又拿了毛巾和热水袋来包在他手腕上热敷。 “不是先冷敷吗?”我压低了声音问。 “这伤口好几天了,早不能用冷敷了。”阿姨轻声说,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些忧愁:“其实我早看见小少爷手上伤着了,但实在不好去多管,我毕竟不是夫人房里的,怕多管闲事、会被人曲解你的意思。” “阿姨,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回来管就是了。”我无奈道。 “好。”阿姨一边把药油收起来一边回复。 “以前一碰就醒,看看现在,浑身疼都能睡得这么沉。”我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赶忙说:“阿姨,你去西院那边说一声,叫早饭晚点儿再做吧,不然做好了他也起不来,放着又凉了,要是已经下锅了就给我端过来,别打扰澄澄,让他多睡会儿。” “诶好,那我现在就过去。”刘阿姨应下,随后赶忙出了门。 我坐着愣了一阵儿,才想起来摸摸澄澄的额头,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说可能感冒了,还低烧,我还托向阳给他看看开两副药,好在现在体温正常,回头看见窗帘还开着,阳光晃眼,我又赶紧去拉上。 做完这一切了,梁森也正好接着电话进来,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我蹑手蹑脚的出去。 我房间在走廊尽头,一出门就有一个圆弧形的大阳台,平时会在这里晒太阳喝下午茶什么的,就专门订了一套餐桌餐具摆放,澄澄早上来我房间补觉的这段时间更派上了用场,因为老傅曾明确划分过这就是我的地盘,就跟我房间一样,所以陆茵茵是不敢来这里的,只要拉上玻璃门的窗帘,我就算在这儿蹦迪陆茵茵也不会知道。 梁森叫我坐在小沙发上,自己在电话里不知道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没一会儿又推门出去了,五分钟之后又接上来一个人,穿着西装看着怪别扭的,他本人似乎也不大适应,一直忍不住的动来动去,许久才扭捏的拉了拉袖口冲我躬了躬身。 “大小姐好……” “盛小飞?”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整得人模人样的,看来这一年在老宅混得不错呀,怎么,现在不管马棚了,还穿上西装开始当传话的了,看你这样还不大适应,刚升的职啊?几阶了?” 犹记得我上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头发乱糟糟如鸡窝、里面黄卫衣外面蓝色背带裤头上还带着个红帽子的奇怪搭配少年,常年拨弄马草之类的脏活累活,手上脸上都脏兮兮的,见人之前都使劲用衣袖抹抹脸,手往裤子上蹭干净。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糙”过来的,如今突然让他穿上西装搞正经,还真是为难他了。 老习惯没变,盛小飞摸了摸鼻子,轻轻咳了咳给我表现了个立正的姿势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都……都是小姐提拔我,难忘小姐的大恩大德,刚提拔到四阶了,我现在在老宅住着单独的大屋子,还有大院子,拿的钱也多,出门倍有面儿!都、都得老老实实的叫我一声盛管事,多亏小姐不计前嫌也不嫌我蠢笨,谢、真的谢谢小姐!” 盛小飞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头都快磕到桌子上了。 “得了,坐吧。”我摆摆手,倒了茶递过去。 盛小飞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而梁森坐在了我侧面,暗暗使了个眼色,看着十分幸灾乐祸,我就知道,老宅人员分划的事情成了。 盛小飞飞快的从包里拿出一份名单交过来,夏日微风徐徐,吹得名单哗啦啦的响,盛小飞只好刚坐下就立马站起来,站到我旁边替我压着这几张纸在桌上,只是生性莽撞,这一下子又给梁森创出二里地,我无奈的笑笑。 “大小姐,这就是二爷定下来的所有管事分配,看您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我随手翻了翻,瞧见几个价位高的管事哪怕都是像盛小飞这样呆呆的,好歹心地善良,而且都被我升过几阶,可以说心都是偏向我这边的,也就没什么可细看的了,最多再问一嘴人员分布。 还不等我问出来盛小飞就抢答:“云嫣小姐分到一个三阶管事,随身照料。” 我怔了怔后同梁森对视一眼,彼此也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意:三阶未免太小了,甚至还不如眼前的盛小飞。 “啊……那个孩子很聪明的!跟云嫣小姐是一个年纪,就像掌家的子女们一样,从小有这样一个同龄的姐妹陪在身边同吃同住,将来长大也可以同您和梁先生一样啊,说不准儿那时候云嫣小姐出息了,同大小姐一样风光,连带那个小姑娘也成了掌事了,不是皆大欢喜嘛……”盛小飞意识到不对也赶忙解释。 从这个计划里我是能体会到二叔的良苦用心,可这样的安排总还是有隐患的,我实在不免担忧,可外人在前我也只能先挤出一个笑,转而换了话题。 “二叔的安排我当然是没意见的,到底我初学管家,对家里这些事情不是那么熟悉,不过我还有个小问题。” “小姐您说。” “我记得人员调度分配不是每年的六月中么,这次怎么提前了两个月就送来了?是老宅出了什么事、要升谁降谁的问题很着急吗?” 盛小飞松了口气,我晓得这件事是二奶奶为了针对我做的,不过如今二叔都改过了,想必他在让盛小飞来临江前也说了一套标准答案给他了。 “这件事是这样的,二爷说怕您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不放,耽误了您的学业,所以他就先替您做主了,先就按这么办这,等您考试结束了觉得还有哪里不合适再调就好了。”盛小飞一面说,我瞧着背地里还在后面扣手,傻子也看出来是说谎了。 好在我现在长进了,也不会想着这样的小事能成为我报复二奶奶的契机,我也从来就不该想要报复这个长辈,连老傅这么多年都没能扳倒她的,也亏得是她生了一个二叔这样温文尔雅的儿子四处调停才能保住她后半生的体面风光,在这个家里不管是谁,就算想跟他计较,也要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消火。 盛小飞见我脸色没变,这才匆匆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上来上来说好话,他忽然蹲在我脚边悄声说:“大小姐,其实依我愚见啊,二爷这样子一看就是向着您的,虽说云嫣小姐得了的管事阶级低了些,可自小冰雪聪明的,谁看不出来就是从预选的掌事堆儿里揪出来的?且云嫣小姐年纪太小了,要是真挑个老成的过去、到底无父无母无人照拂的,云谨少爷又忽然过世了,万一被欺负呢,三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二叔当然向着我,只是我想着云嫣才十五岁,一下又没了亲哥哥,多少还是心疼而已,不过以她在傅家旁系的血缘和地位年纪,三阶管事已经很不错了。我身体不好不能挪动,听说这两天二叔去了津海,不能当面过去,电话道谢是肯定的,不过还得让你替我去当面说一声。”我微微笑道。 “那是,那是肯定的。”盛小飞连连应答,不过说完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蹲在地下许久,我刚要问的时候他又猛地抬起头,大概是组织好了语言,他稍稍起身靠近了道:“其实不止二爷,不止云嫣小姐,不止后院排房的所有的少爷小姐和管事们,我和去年一同受过大小姐恩泽的所有管事都支持大小姐作为将来长房的掌家,我们都相信,只有您能继承如今掌家的衣钵,只有您,至于其他人在您面前……” “够了。”盛小飞还没说完我便出声打断,不过我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我只是淡淡的笑着回过头:“多谢盛管事好意,我从来没有那个念头,无论将来傅家落入谁手,我都毫无怨言、听从长辈安排。” 盛小飞愣了愣,许久才猛地起身不住的躬身:“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也不是说小少爷不好的意思……” “好了。”看得出盛小飞是真没心眼不是装的,我也无意为难,便摆了摆手又冲梁森使了个眼色:“盛管事既然是老宅里的四阶管事了,平常家里安排给你的活计肯定不少,我当然知道盛管事是无心之失,下次不犯就好,我就不耽误盛管事的时间了,赶紧回去吧,梁森,替我送送。” “请吧盛管事。”不由分说,梁森已然替我下了逐客令了。 盛小飞没心眼也没胆量,见这副架势自然也不敢多留,拔腿就跑,等他出了这扇门,我从阳台上远远的看着他开来的车走了,梁森再次观察了外面一番、没什么异样才回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看我的意思。 “想办法,把他的嘴堵上。”我微微抿了一口茶后轻声道。 “可他不是支持我们的吗?老宅管事共九阶,其中八阶和九阶都是掌事不易得,盛小飞四阶已经很难得了,而且,我看他笨了点、但还算是老实,除掉他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梁森顿了顿道。 一句话直接给我整无语,我无奈的回过头鄙夷的瞧了他一眼,不由得“啧”了两声。 “我是恶毒女配吗?动不动就要除掉谁,我的意思只是让你堵上他的嘴,随便找个事情把他支出去就好了,别让他到处乱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没好气的说了句。 梁森才回过神儿来,松了口气笑了笑:“哦,你是这个意思啊,好了好了算我心理阴暗好吧,那盛小飞要是突然走了,会不会让他说的那群人突然乱了分寸,不知道该不该帮我们啊?” 我冷笑笑回身,再次拨了拨手上的念珠:“他蠢老宅的人就都跟着他一起蠢吗?再说了,盛小飞只是一个四阶的管事,还是二叔偏向我才随手提拔上来的,他难道会是那些人的头目吗?如果不是,那他是走是留都不影响我成为继承人,如果是,那我也不敢乱用一群口不择言的蠢货。” “也是,争夺继承人位置这种事,就算想要站队,旁敲侧击几句,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岂能轻易的说出来,万一隔墙有耳呢。”梁森点了点头应和道。 “更何况,家中继承人选拔何时轮到一群五阶以下的管事说话了,我的目标还是在云嫣这些多少有些血缘关系的傅家旁系上,至于管事,我可是要接替二叔管家的人、无论是否能当上继承人,管事当中有几个不喜欢的,换掉就是了,这对我来说还能算个事儿么?刻意拉拢倒是我没眼界没见识了。” 第234章 私生 接上回,前来报消息的盛小飞走后,我将他带来的几页纸再重新翻了翻,最后也就只剩下云嫣被分去的三阶管事刺眼,阶位也就算了,云嫣的年纪还小,还是旁系出身无可奈何,但最令人担忧的是这个管事还跟云嫣是一个年纪。 见我不悦,梁森坐的近了些点了点我肩头:“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担心云嫣。”我叹了口气,越想越别扭,气不打一处来的砸了砸身下的沙发:“怎么想都有问题,就那个管事,阶级什么的我就都不说了,可把这样的人安排在云嫣身边多少都是有隐患的呀,盛小飞说她跟云嫣同龄,还很聪明,手脚利落、什么都能干,这一看就是从未来掌事的人选中拨出来的,人家本来都是经过专业培养、学识和涵养都不输家里亲生孩子的,大部分以后都会像清云哥那样,或是更自由一点,被没有孩子的主家认作义子女分给产业的,可忽然被分给了云嫣,我不是觉得云嫣怎样,可云嫣的身份切切实实的摆在那里,无父无母无人照拂,如今就连唯一的哥哥云谨也不在了,我怕云嫣很难让这样的管事信服。所以就算是个天才,我倒觉得不如来个老成的来得痛快,至少老成的除了依附主家之外就一辈子没有指望了。” “也不一定吧,就算是天之骄子,那也是傅家从小给养出来的,难道还能瞧不起傅家的亲生孩子?哪怕云嫣的条件是不怎么好,但她到底也姓傅啊。”梁森想了想安慰道。 “难道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没有叛逆期吗?”我愁眉苦脸的说了句。 看似是小事,可于我而言,我都不敢回忆我十五六岁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好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同盛小飞说这件事?让他通报二叔,把那个管事换走不就得了么?”梁森又好气又好笑道。 我再懊恼也只能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人员分配的事情是二奶奶想出来折腾我的法子,想必她早就昭告全家了,二叔想补救,就只能立刻改了名单再发出去,我要是改别的分配计划还好说,可这是云嫣,当初谁不知道我为了云谨云嫣的事情大闹老宅?所以现在所有人都会一致认定云嫣是我的人,无论做什么改动都一定会被放大。我换管事,换个官大的,人家要说我嫌二叔小气,换个官小的,我压了自己的名声,二奶奶只怕还要觉得我是向她认输,换个同级的,又要说了,昂?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级位平等还要换,到底是不喜欢那位小管事啊还就是单纯的没事找事呢?我们长房就这么瞧不上二房吗?管家的权力还没落到长房手里呢。” “真绕啊,想想我都头疼,你是怎么受得了的。”梁森在旁嫌弃的眯了眯眼,随后又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仰着头朝着天空打了个哈欠。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我家呀,我能不去适应么。”我苦笑笑,拿起桌上未凉的茶抿了一口。 梁森拍拍胸脯又比了个枪的手势,神色十分嚣张:“没事,有哥呢昂!不就是这点儿小事嘛——能动手就不瞎吵吵,我叫两个人去看着,无缘无故不能更改分配名单,但要是犯了错可就理所当然了,跟踪一段时间,这小管事要是好好的,那就让她在云嫣身边跟着,但凡敢蹬鼻子上脸的直接给她发还原籍,我管她什么天不天才是不是叛逆期的,她吃住从小到大都是傅家供养的,过得再滋润,受了再多人的追捧也该明白自己这种情况就是寄人篱下,还想摆架子?回自己家摆去!”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轻轻拍了下梁森的肩膀:“得了,还不晓得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呢,你派人过去也小心一点,掌事备选的反侦察能力都是很强的,还有,叫人之前先把程菱给我弄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梁森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干嘛?叮嘱她一番照顾好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啊?” “她想得美!我是要给她警个醒儿,这孩子她想生可以,但也要认清她自己的位置,省的飘了。”我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可又十分无奈,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叹气道:“而且,我要是再不松口,恐怕就算我没要求她打掉这个孩子,孩子勒也被她自己勒死了,别到时候一尸两命死在我家,徒增晦气。” 梁森没大想通我最后几句话,但还是先出了门去找程菱,没一会儿便带了这个“可怜”的孕妈过来。 程菱自己也心虚,被梁森拖着进门许久也一句话不说,我余光瞥了她几眼,只见她一直把头深深的低着,身体也稍稍弓着,怕我看出异样,就这几分钟的时间还去把衣服换了一套,十分宽松的毛衣确实适合用来遮挡孕肚,但很可惜,她的月份实在太大了。 我招了招手,梁森便在程菱身后推了一把,程菱踉跄一步可也不敢还手,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过来,今日倒是十分有眼力见儿,也或者说是为了自己母子俩的性命不得不讨好,见我茶杯空了,立刻拿起茶壶续上。 “坐吧。”我摆摆手。 程菱半信半疑,但也不敢违抗我的话,只好先坐下,本能的想要扶肚子,可估计还抱着一丝我没有看出来的侥幸、赶忙又把手收了回去。 梁森的电话突然响了,应该是公司有什么问题要去解决,他指了指手机示意我之后就先行离开了,倒也正好,女人怀孕这种事他要是在场的话,我也不好多说了。 我不动声色的给程菱递了一杯茶过去。 程菱想了想,捏紧了拳头终于还是主动开口:“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如、如果不是什么要事的话,我还是回去陪傅董吧,邵勤不在,陆家人又过来了,我总要过去帮忙照应着点儿。” “程阿姨的孩子得有五六个月了吧?如果有什么偏差,您也别怪罪,毕竟我的眼睛也不是机器,只是依稀记得上次见着你孕吐得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事了。”我一边面无表情的将茶水倒在紫陶金蟾茶宠上一边说,忽然又想起什么,我面露虚假的担忧抬起头:“月份大了就不该做这些活计了吧?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啊。” 程菱咽了咽,神色更加畏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你……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瞎。”我凝固着笑说,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副俏丽的面容:“怪不得最近不见你留宿在老傅的房间,原来不是养老钱挣够了想要脱身了,而是身上重了不方便伺候啊,我原以为你就是为钱,才一直放纵着没理会你,却没想到程阿姨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不仅要钱,还想当我后妈?” 尾音拖重了一点,程菱顿时便撑不住,“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下,我心里都吓的动弹,生怕这一下用力过猛给她整流产了,程菱却不在意,三两下爬到了我跟前紧紧的拉住我裙摆。 “大小姐!大小姐我求求你,我没有想要凌驾于你之上的意思,但我是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后半辈子得有个倚靠啊!医生说了,我先前吃了太多的避孕药,我基本没有可能再怀孕了,这个孩子是我最后的希望,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吧,你是名正言顺的,而我这个孩子充其量就是个私生子,你当个玩具放在家里就好了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的,你不喜欢他,我随你打骂,哪怕缺条胳膊缺条腿儿的我也毫无怨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瞧着程菱这副卑微的模样却丝毫没有满意的感觉,反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和怜悯,我指着她:“你也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只能是私生子,你也知道无名无分就是玩具!你想有依靠,可这所有的一切对这个孩子来说公平吗!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又是傅家资质起来的学生,九十年代考上大学,你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程!非要为钱为权留在老傅身边做一个随时泄欲的工具,事到如今了你还不回头,非等撞了南墙、头破血流!” “可是我不是为了钱才留在你爸爸身边!我是真心爱他的。”程菱捂着胸口好似十分真诚道,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恶心:“大小姐,我不会碍着你的事儿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就让我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吧,是我堕落又不是你,这件事与你又有何关系呢……” “你也知道你跟着的人是我爸!你肚子里这个、将来还是我的亲弟妹!你跟我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怎么想的!”我忍不住怒火吼了出来,桌上的茶杯也被我衣袖甩下去,落在地下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天台乱撞。 程菱也吓了一跳,不过有句俗话说的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脑子被吓蒙了,身体是一动不敢动的,除了那只本能抚上肚子的手。 可我不能被冲上头脑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即使我再恨程菱,我不能在正值继承人选拔的时候主动出手动她,纵有太多的气也只能先咽下去,把所有的利益往我自己身上揽。 我拍着胸口望了望远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长舒一口气后捡起掉到地下的念珠。 “现在不是我饶不饶你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老傅会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他如果真想要你生的孩子,不会让你吃那么多的避孕药,老傅这辈子吃的最大的亏在谁身上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觉得他还想让这样的事情重演吗?他现在不甚理会你,小半年都没见你,一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二是新城区的生意快要收尾了,他得天天盯着,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你怀孕的事情,他还能留你吗?要是熬得月份大了再引产,别说孩子,连你也得死在手术台上。”我平静的说:“得了,你也别老跪着,折我寿。” 程菱见着希望,自然飞一般的扑过来咬着不放,顿时爬的离我更近了些,身体也弯的更深,她忽的抓住我脚腕满眼希冀:“我可以的,我有办法的,只要你可以容得下这个孩子,我不信他真的这么狠心!” “哼。”我不由得冷笑出声,凑近了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跟老傅的时间比我长,老傅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他可怜你?可怜这个还没有出世的无名无分的孩子?别做梦了。”我将她推开,靠在沙发靠背上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傅又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程菱当然晓得我说的是老傅当年纵容郑琳佯追杀陆茵茵和澄澄的事情,那时候,澄澄可都是个上了小学的孩子了,老傅没有见过,自然没有丝毫怜惜,心软的是见到澄澄的后没有下手的郑琳佯。 花容月貌顿时沉了下去,整个人都跟失了魂儿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唰唰唰落下来,程菱瘫倒在地下,护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肯松手,这时候看见我却成了救命稻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程菱竟又疯似的扑上来抓住我:“大小姐!大小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你肯救他,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冷冷的说,再次毫不犹豫的甩开。 程菱彻底绝望,这时候就是哭都没法出声了,捂着嘴巴抱着肚子趴在地下失魂落魄。 我静静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伸手拉了她一把。 “我给你找份差事,你离开临江,总归也就是那四五个月的事,再狠点你八个月的时候就剖了,只要孩子生出来让老傅看一眼他也就舍不得了,虎毒不食子。”我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的说,结束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蠢。 “真、真的?”程菱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我,余光中,我似乎看到她双目中的我都快发光了。 “我要是真不想让你生,就在原地推你一把,难道你流产了老傅就会不认我这个女儿吗?”我冷冷的说。 “是!是……”程菱喜极而泣,连忙上来抓着我的手感激涕零:“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帮我,我保证,我的孩子生出来以后,他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由你来定,不听话无论你打骂我都心服口服!大小姐,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将来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我孩子在傅家还有一口饭吃,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哪怕是死了我也闭眼了!” “行了,还没生下来呢,话别说得太满,我说给你找地方生孩子,生不生的下可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不管怎样与我无关。还有,就算你平平安安的生了回来了,你的孩子你也自己带,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死了你的孩子难不成我来带吗,长姐如母这个道理也不是这么用的。”我有些嫌恶的缩回手,可很显然,程菱如今看我是有滤镜的。 “没问题!我自己养,我一定给他养的聪明伶俐、活泼乖巧的,而且,一定最听姐姐的话。”程菱眼中泛着光,仿佛一个幼小的婴儿已经在她怀里了似的。 “得了,就正常养就行,也不必太过苛求了,我受不起。还有,把你那束腹带摘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勒着,也不怕给勒死了……”我拍了拍裙摆起身。 原想着我这戏就演到这儿了,可万万没想到,阳台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而缝隙外,正是澄澄那双失望透顶的眼睛。 “小少爷!”程菱惊了一惊,连忙看我的眼色。 “你赶紧走……”我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程菱迅速起身,可澄澄堵在门口她又走不了,只好眼神在我们两个之前不住的转着。 而澄澄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多余”,最后心灰意冷的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235章 家产保卫战 接上回,我和程菱交谈的场面被澄澄看到。 我不晓得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我可以确保,梁森离开之前他是不在这里的,而我和程菱所说的话、除了允准程菱生孩子以外并没有任何不妥,就算有些隐晦的话意他也是听不懂的,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澄澄,所以,我并不担忧。 只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澄澄什么性格我再清楚不过,看他这样怒形于色的样子,无非就是因为厌恶程菱,即使他很早就知道老傅和程菱的关系,跟陆茵茵也不甚和睦,可在他眼里,自己母亲到底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程菱无非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消磨时间罢了,可玩物不应该生下跟他同血脉的孩子,这事本质可就变了。 但他若是真的失望难过,就不会吞声忍泪的停在原处,如果想报复程菱,就该悄悄走掉暗中行事,他停下,那就只是想要我一个解释。 我拉着程菱离开阳台,出了玻璃门把她推到另一个方向,而我则跑去拉住澄澄的衣袖:“别走了,你听我把话说完……” “说什么?你都答应她了,还要跟我说什么?过来通知我马上又要有个新弟弟妹妹了是吗?”澄澄压着声音道,显然他比我更加谨慎,说罢还四下望了望、没有别人过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没说话,只是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再痛苦也是表面的,我轻轻去牵他的手,果然,他并没有一点反抗,我将他重新带回到阳台上。 这次为保安稳,我找了个架子放在门把手下,帘子拉的不见一点缝隙。 “往里面点。”我走到沙发边,快满十八的男孩子了还在哭天抹泪、看着可怜巴巴的,可惜加上了亲弟滤镜,我突然就烦了,没好气的朝他脚边踢了下。 “三个沙发你就偏跟我坐一块啊……”澄澄脸成了囧字型,不情不愿的往里挪了挪。 我坐在沙发上,将方才冷了的茶水都倒掉,杯子放到一边又重取了几个来斟了热茶,其中一杯搁到澄澄面前,他依旧是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而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当喝酒呢?不烫啊?”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这位还在生闷气的孩纸表现的十分倔强,眼角都让他挤出褶子了还嘴硬,咳了咳白我一眼道:“不烫!” “好了别生气了,你要不想让她生我就把她叫回来让她去引产嘛,这算什么事儿啊,一个外人在那儿沾沾自喜让咱们一家子内讧……” “好啊那你去啊。” 我话还没说完,本想起身做个样子,谁知这小崽子不按我套路出牌,甚至抹干眼泪后还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顿时有点儿卡壳。 我了当的坐下揣手:“我不去,这得罪人的事儿,你不也知道了么,你怎么不去。” “我无所谓啊,让她生是你提的,让她引产也是你提的,从头到尾跟我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吧。”澄澄撇撇嘴道。 “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拉长了语调。 小崽子也来劲儿了,转过身硬憋着一口气盯着我:“那你为什么非要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呢!多一个私生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当然会有自己的目的啊!” “你有什么目的需要一个私生子来完成啊!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能做什么还是多了个婴儿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毁你自己的名声毁咱们家的名声!爸好好的过了一辈子这个年纪了多了个私生子出来,咱家的家风严谨的名声还要不要?那是不是从今往后家中所有人都可以另生子嗣那不都乱套了么!” “你以为爸不当这个领头的底下人就清清白白了吗?再说了家风严谨严谨个屁!这几年老宅里出的私生子还少啊,不过是没有人关注曝光出去而已,再说了就算不明说、整个临江谁不知道程菱是老傅的人,要名声也早丢了!” “那你呢?你好端端的又多出一个弟弟来,高家难道不会说你什么闲话吗?这还是订婚的时候就多这样的幺蛾子,你何必给自己找事儿呢!” “我当初好端端多出你这个弟弟来高辛辞也没说我什么呀!” “我又不是你亲弟弟!我们俩在同一屋檐下是因为你的爸爸娶了我的妈妈,我们俩是姐弟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程菱生一个那就是明晃晃的私生子是家风不正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啊!” “昂。” “昂!” 我和澄澄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恼火,澄澄指着我气的脸红,都快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许久之后终于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一句:“所以呢?您的目的是啥啊?你也没说清楚啊!” “为了你!” “那怎么又成为了我了呢?”澄澄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可我笑不出口了,此刻只是直勾勾的瞧着他,没有别样的委屈,只有沉寂,澄澄看得久了,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收起来,他摆正了姿态。 “为什么……说是为了我?”他轻声问。 “为了长房,为了能让你身边再留一个至亲之人。你是半道才来了傅家的,名义上也不是傅家的亲生骨肉,老傅的年纪一天接一天的大了,我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如果我们真出点儿什么意外,你一个人在傅家长房怎么活?”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什么意思?”澄澄大概是明白过来了,可又不敢相信。 “你也别不信,后续事情我都想的差不多了,我才会让程菱生下这个看似威胁我们地位的孩子,不然我吃饱了撑的!”我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愿再去看澄澄的眼睛,我把头别到一边貌似十分轻松的开口:“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傅家、其实绝大多数就像老宅里那样,恃强凌弱作威作福、同室操戈,掌家这三房反倒是最安宁的,可这些对你来说不一样。澄澄,你知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都盯着老傅这个位置和他的财产?在你到这个家之前,家中规矩一直是掌家四十无子就过继族中子侄作为继承人的,所以你可以想象到、现在有多少贪慕富贵的人都恨你入骨了?” “可、可你呢?你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没有我的时候不还有你在吗?为什么还会有子侄蠢蠢欲动……” “你可曾在傅家见过一个女掌家?纵使是像曾经的‘四房’表姑一家,哪怕傅云歆再出类拔萃卓乎不群,哪怕傅云秦再是个扶不起的烂泥,继承人这个词傅云歆能沾到半点儿边吗?把话说得再难听点,如果没有你,没有老傅和二叔小叔对我的偏爱、愿意力排众议一起改家规,我连竞选的资格都没有。” 澄澄哽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我也知道,傅家的这些死旧刻板的规矩终究会跟我们所学的一切道理相背而驰,我初时回家的时候又岂能受得了呢,只不过从前从未想过要承担罢了。 我缓了会儿才继续说:“我想让程菱留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能给你留个支撑长房的理由,让众人知道我们长房不是无后而终也不是因为无后才立你做继承人,堵上悠悠之口。你大概会想问,老傅直接立我做继承人就好了,哪还有这么多的问题,我们也确实不同,我能打破家规,我有二叔小叔和哥哥对我的宠爱扶持,可我有一副康健的身躯吗?我能活几年?我自己都不敢奢望……” “你别胡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为什么要去想那些没由来的事情……”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澄澄打断,可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他很清楚,他来这个家里两年我就病了一年半,数都数不清往医院跑了多少次。 “现实一点吧,咱们家的事情不是我们异想天开或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我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在程菱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想的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让高辛辞帮你,至少让我们长房一脉传承下去,不至于就此湮灭、被族人瓜分,但他到底是只是傅家的姻亲,我们族人就算因为高家权势而畏惧他,又能畏畏缩缩到几时?他一个不留神,那群豺狼虎豹就能扑上来把长房所有的一切吞没,再有就是,我若死了,他难道会为我守一辈子吗?所以到底不如有个亲生的孩子在家里,安安稳稳的把他带大即可,也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了。” “高辛辞会变心吗?”澄澄忽然开口道:“不是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既然早就知道你身体不好,那就应该做好你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如若丧妻就变心,何必要许那样的承诺……” “你注意点在哪里啊喂?我在跟你说正事。”我没好气道。 而小崽子也凑过来十分严肃道:“我也在跟你说正事,婚姻难道不是大事吗?” “可是婚姻是在双方都活着的条件下进行的,我在世的时候他对我好不就够了嘛,我还能指望他给我守寡啊?那也太苛刻了吧?” “你还活着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在你走后会变心了,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还不够好你没有信心吗?那既然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嫁呢?” “你这谬论!”我叉着腰板着脸道:“第一,这些都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是我依据现实的一个猜想,第二,他没有对我不好,第三,我不嫁给他你养我啊?” “可以啊我养你,反正咱俩也不是亲姐弟。”澄澄学我叉着腰淡淡的说。 不是我开玩笑,那一瞬间,他埋哪儿我都想好了。 让我天天待家里看这死鱼脸不如立刻弄死我! 要我说,像这种长得帅但脾气稀奇古怪的小帅哥嘛,普通撩逗一下就可以了,要长久的过日子真的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真爱滤镜,对此我还是觉得露露更能胜任,而我嘛,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我看不上你。”我瘪了瘪嘴道:“现在可以了吗小少爷?可以聊家产了吗?” “哦——”澄澄有些丧气的低了低头。 估计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拒绝,难免心里有点小波动,不过姐姐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没揍他已经是我良好的思想道德在强撑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那句丧偶之后不能再有真爱真的很刺耳,我总感觉他在点我…… “可那样的话程菱的孩子也有继承权,我不是亲生的,如何跟他争?”澄澄顿了顿低声说。 我才回过神儿,思路又转回正事去,有时候多盼望着这个小傻子能仔细琢磨一下,他要不是亲生的,老傅为何不喜欢陆茵茵还要娶她过门?还不就是为了合法得到他的抚养权,为什么他就从来想不到鉴定报告被篡改过。 但不知道或许也好吧,私生子这个身份确实是足够压死人的。 我仰了仰头长舒一口气,再看向他时又换了张笑脸:“我的宝贝澄澄,你好歹也是考七百分的高智商了,怎么会为跟一个衣食住行都需要父母帮扶的小婴儿争抢费脑筋?傅家家规规定,长辈为晚辈分家产只有两次,就在子女十八岁和三十岁的时候,这两次都要通告全家而且公证的,现在咱俩都十八了,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咱俩三十的时候他也赶不上分家产了,顶多给他留两个商铺能过日子就行,那以后、他过的是好是坏还不都是你说了算?有什么好担心的。”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过后,我将两手都搭在沙发上,把话都说开了确实舒坦的很,不过忽然回头,却见澄澄不知道什么毛病,忽然面上血色欲滴扭捏作态、活像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令人十分不解。 “干嘛?太阳给你晒蒙了?这不有遮阳伞在么。”我抬头看看伞上并没有破洞。 澄澄依旧别扭,咬着嘴唇许久才坑坑巴巴的说出一句:“谁……谁是你宝贝……” “啧,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鄙夷的瞥一眼。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经撩逗,哪一世都一个样,我随手勾了下他下巴,孩子顿时跟触电了似的差点站在沙发上。 “你干嘛!” “你紧张什么,我是你姐我能把你怎么样?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扒你衣服了似的好不好?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诶。”我满脸写着对某崽大惊小怪的嫌弃,啧了两声后拿起桌上那份人员分配的名单:“这个你随便翻翻记两个名儿,足够你拿回去应付你老妈了。” “哦……”澄澄这才把护在身前的手拿下来一只、接过那份名单。 “还有,联姻对于家产分配是很重要的,你好好对人家露露知道没有,不对,是不是联姻你都得给我对她好点,我认识她比认识你早!”我十分严肃道。 澄澄还是像从前一样满不在乎,每次跟他提起联姻都是一个样:“知,道,啦。” 不过想想这一年了他对露露也还算上心,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感情嘛,不就讲究一个日久天长。 “你也别去跟你姐夫胡说八道昂,我俩过得好好的你少捣乱,他对我很好。”我忽然想起来还是叮嘱了一句。 澄某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知~道~啦~” “阴阳怪气儿的,一看你就没憋好事。”我没忍住笑出了声,看了看表不早了,我也起身整了整衣服准备下楼,“吃早饭喽。” 可惜刚把顶着门的架子拿开,手还没碰到门把手,我忽然又被一股力猛的拽回去,随后就是紧紧贴在后背的拥抱和耳畔的呼吸声。 “老弟,你做咩?”我板着脸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去想这弟弟莫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长相性格没一个跟我像的地方啊…… 而澄澄还是不肯松手,甚至抱的更紧了点。 “我谢谢你。”澄某摸不着头脑的扔过来一句。 我仔细琢磨之后猜测到一个概率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结果,遂松了一口气。 哦,美男计啊。 这有血缘关系的使美男计真没意思。 第236章 原谅与否(上) 接上回,澄澄抱住我之后许久没有松开,可能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就是需要哄的吧,好歹我是个当姐姐的,加上这小崽子最近也挺听我话的,唉,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 “好了好了好了别委屈了昂,我还啥也没说呢你倒先急上了,诶呦还哭嘞!十八了还哭,怎么我再给你唱个摇篮曲啊?哄哄你……” 我回过身同样也紧紧抱住他,才拍了拍后背,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凉意,我抬头见他那样子不由得又惊又笑的。 “抹眼泪喽!男子汉大丈夫,刚不是还挺拽的吗?” “我没有!你别造谣哦……”澄澄被我撞破,一面狡辩一面匆忙伸手捂眼睛,只可惜越忙活越委屈,到最后不仅眼睛红彤彤的,喘气也不大顺畅,一哽一哽的、说话都结巴了。 我还真没见过他这么“撒娇”似的样儿,恨不得提起相机咔嚓保存印出来挂客厅里,没带相机真的是一个十分亏本的事情! “要不你再哭一会儿,我去拿下手机,拍张照我就回来哄你好不好?”我十分真挚的说。 澄澄哭都噎住了,低下头十分无语的看着我:“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好吧,不是……”我细细琢磨了一番,最终还是放下执念抱了回去,但这种拍拍后背哼唧哼唧的哄人方式真的很像我在带安安的时候啊…… 唉,又想我宝贝好大儿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玻璃门吱呀吱呀响了两下,我回过头,看到从门后探过头的是好似十分疲惫的老傅。 “爸,你忙完了啊?”我随口说了句。 澄澄赶紧松开我躲到一边儿去了,从口袋里扯了几张纸把脸上抹干净才回过头。 老傅在门口愣了愣,也不晓得是在看什么,总之是怔了好一阵儿才开口:“哦,忙完了,正好、吃饭了,你们俩也赶紧去西院了昂。” “好,我们把东西放房间就去。”澄澄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说。 “好。”老傅应了句,而后冲我招了招手:“时时你先过来,爸有话跟你说。”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先跟了上去,在到书房之前我也想了很多种结果,因为老傅说这件事时是避开了澄澄的,而且柯柯离开了这么久还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所以很有可能是陆家突然出了什么无法掌控的问题或是跟陆家周旋实在太过烦扰、在澄澄稳定下来之前就必须先做敲打,因为陆家最近也确实假借傅家姻亲的势力出去捞了不少利,而这些东西到最后都是要我们家赔人情的。 可我左想右想,偏是没想到闭上房门后是这个结果。 老傅让我坐下,在书房里左一圈右一圈的晃悠了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才沉沉的吐出一句话:“时时,澄澄他到底是个男孩子,又正好是这青春年少的时候,哪怕同在一屋檐下,你也应该跟他保持距离……”老傅说着说着,好似自己也觉得离谱。 我就更摸不着头脑了,整张脸挤成“囧”字型:“可我们是亲姐弟啊,爸,不是你希望我跟他好好相处的嘛,现在又让我保持距离,我又没做什么,如果就这样也要再远一些,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摆摆手。 老傅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估计心里也是十分为难,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又不能不顾及自己心里那套想法,许久之后才接上下一句:“是,爸知道你们是亲姐弟没什么好避讳的,可澄澄不知……” 老傅的话没说完,忽然一阵铃声传来,我赶忙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侯向阳的电话,我抬头看了看老傅的眼色。 “先接电话。”老傅低声示意。 我才接了,侯向阳那边仅用简短的一句话就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都砸成了粉碎,我策划好了这么多后事,我本以为我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的。 “喂?时时,你来医院一趟吧。郑阿姨她……检查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最多……最多也就半年时间了,可能不到半年。” 我没出声,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郑琳佯的死亡,面对这个曾弃我于不顾、再次相见又虐打我三年有余的生母。 虽然我已经见过一次,可人的生死又哪是简单几个字就可以轻松揭过的?即使连我自己也感受到过死亡的沉痛。 我们这对母女间的情分也不能简单说明,虽然在备受虐待的那段时间我真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但如今,那些日子都过去太久了,我都麻木了,忘记了恨是什么感觉,也可能是我早已脱离魔掌,如今站在她上方,作为胜利者,我无意对弱者落井下石。 所以最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还是茫然的,茫然到不知所措,连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时时?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很久没来医院了,一直在忙别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看过郑阿姨的检查报告。哦!那几个我派去照顾郑阿姨的人,他们说是郑阿姨不让他们透露她的病情,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这几个人我一定都一一发落了!时时,你好歹说句话啊,骂我也好……” 侯向阳又接着说了一连串,我仿佛才稍稍清醒,忽然深吸一口气,我抬头望向天花板,顿了顿才说:“没关系,她活该,你不用自责,我现在去一趟看看吧,你把她所在地址发给我。” “好。”侯向阳应了句,大概是早就准备好的,我刚说了,短信就传来提示音。 住院部A区七楼九层901。 “知道了,等会儿见。”我有气无力道,说罢就挂了电话。 老傅看出我情绪的突然变化,于是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身旁揉了揉我肩膀低声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你要去哪,爸去送你。” “没事的爸,小问题,我过去看一眼就好,会早点回来的。”我硬挤了个笑容道,而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迅速起身出了书房,拿上大门口架子上的外套便出门。 直到站在大路上,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联系家里的司机,拍了拍自己脑袋又拿出手机,可忽然又被凭空冒出的一只手夺了去,我抬头时没看清面前人的身影,他抽走了我拿着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一言不发的拉住我的手腕就要走。 我才看清这个高大的背影,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穿着最喜欢的牛仔外套,纯白色的T恤长了一截,超越深蓝色的外套露出一点点边缘,再往下是和外套同种颜色的牛仔长裤,手腕上永远是我送给他的那块手表,他自打收到这个礼物就无比珍重。 微风缓缓袭来的时候眯了我的眼睛,但也让我稍稍清醒过来,我想停住,但力气太小,还是被抓着手腕的这道力拉着向前踉跄了两步,好在前面这人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停住扶了我一把。 我立刻把手抽回来,防着他似的刻意背在了身后,低着头故作镇定道:“默读,你这是做什么。” “郑阿姨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是要去医院么,我送你。”默读指了指不远处的车,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掺杂,我抬眼见他面上只有担忧,他轻轻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还要跟我避嫌吗?我正好也去接念念,快走吧,侯向阳跟我说那几个医生因为不小心暴露了郑阿姨的病情,已经被郑阿姨连着骂了两个多钟头了,你要是再不去,好好几个医生都要被骂出抑郁症了。” 听到这话,我好不容易对郑琳佯生出的一点点怜悯之心都瞬间消亡,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默读:“那都这样了,侯家都没人管吗?那几个医生是我聘来的,我只让他们看病什么时候让他们挨骂了?” “没办法,侯向阳说的要给你赔罪,还不就只能先拿那几个医生开刀,他自己也在那儿挨着呢,都是抽了个空才出来给你打电话。”默读一面重新拉着我走一面说,到了副驾驶前,他开了车门把我塞进去,而后又赶忙回到驾驶位。 去医院的路上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甚至到了医院门前,我双腿都快没有力气,生生扶着墙才一步一步爬上去,刚出电梯口,我远远的就听见了郑琳佯的嘶吼。 我想过她会为了自己的身体、生活的安宁、衣食住行的富裕而恼怒、而发狂,独独没有想到会是那句话,以至于听到我都以为是幻觉。 “你们什么时候说不行,现在我女儿马上要高考!万一影响她的情绪她的前途可怎么办!你们几个医生我跟你们没得说,可你呢侯向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女儿,视她为珍宝一样,可你连最基础都做不到,你难道不清楚她在傅家的处境多艰难吗?我是个被傅家抛弃的夫人,她如果为我的事情烦心那一定会被傅家所不容!现在还是她争夺家产的关键时刻,你把我的病情告诉她,你是诚心不想见她好吗!” 侯向阳十分疲惫,深深叹了口气之后才回复:“郑阿姨,可你到底还是时时的母亲,她应该知道你的病情。” “我死了又有什么所谓!重要的是我的女儿!这条破命我早就不想留着了,我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想还能多为她再做点而打算!可都被你们毁了!” 郑琳佯在疯狂地叫喊之后便是哭泣,弄得这副撕心裂肺的样子,我简直都要不认识她了,她这么说,就好像当初随意侮辱打骂、几次要置我于死地的不是她一样。 我扶着墙有些喘不上气,默读在身后想扶我一把,我制止之后,自行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到病房门口去。 可真正见面之后我却发现我麻木了,所有先前对她的一切情绪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呆呆的站在门口与她对视,聒噪的病房瞬间静下去,几个医生和向阳齐刷刷的看过来。 郑琳佯大概没有意识到我会来,对视的那刻、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 确实,在这一年里为着学业和管家事务我一直没什么空余时间,她有什么小病小灾的我从没看望过,如果不算过年时候我顺路送的饺子和跟纪槟商量对策的几次、顺便留下吃了个饭之外,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如今再见,不久后就是永别了。 我没话可说,只是静默的走到病床边,想了想,我从桌上的果篮里捡了个亮眼的苹果,拿起水果刀把上面的皮一点点削掉。 病房里就这样寂静了好一阵儿,期间没有一个人开口,直到我有些忍耐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 “癌症,什么时候发现的?早期的话不是能治疗么?怎么拖到现在啊。”我低着头询问道。 还是没有人说话,我余光向旁瞥过,郑琳佯求助似的看向那几个医生,可很显然,没有一个冤种会在刚挨完骂的时候帮她,面面相觑之后便统统闭上了嘴,有个脾气大些的还主动将幽怨的眼神投回给郑琳佯。 这我就差不多清楚了,医生们应该很早就发现了郑琳佯的病情,但郑琳佯依然是拖着的态度,直到今天,被不想砸自己饭碗的医生曝光出来晚期的消息。 “不想说就算了。”我叹了句,将苹果一点一点分成块又交给郑琳佯,回头看向几个黑脸的医生摆了摆手:“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跟我母……我跟郑夫人有话要说。” 貌似“郑夫人”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郑琳佯的脸色也“募”的沉了下去,听了她两个小时坏话的医生都没这么难过,我自然也知晓她的执念是什么,别说是这一世她仿佛对我还有点临死前的善意和好心,就是上一世全都恨透了的时候,闭眼前也希望我叫她一声“妈妈”的。 她说,我到底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只可惜我对她的母爱从来没有半点概念,就是硬逼着也编不出来一点。 我每次只要想到自己满身被她打出来的丑陋的疤,那种痛是在心上的,我就根本骗不了我自己。 第237章 原谅与否(下) 接上回,我来到医院看郑琳佯,可向阳他们离开以后,我瞧着眼前这十分可怜可悲又可恨的生母、却只剩下相顾无言。 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削完苹果放在一旁的碟子里给她递去,吃不吃,领不领情,这都是她的事,而我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问心无愧和外头的名声传出去好听罢了。 默读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察觉到我的尴尬,他主动近前来倒了杯温水给郑琳佯又扶我坐下,不晓得又从哪儿捧出一束花,拾掇了一番插在了花瓶里。 我抬眼瞧了瞧,是颜色各异的康乃馨,姹紫嫣红的、倒是给这苍白的医院多添了点人气儿,我为默读这份心意感动,但他一年都无法忘却的感情也是堆积在我身上的压力,要知道,康乃馨的花语是母亲的爱,这可不像是专门来看默念、顺道来接的我。 郑琳佯见我一直低着头不开口,万般无奈下也只能挑别的话头好歹引起我的注意,她总算拿出点好脸色来面对林家的人,对着默读轻轻点了点头:“孩子,有心了,你就是默读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的,像你母亲。” “谢谢阿姨夸奖,我这也是应该的,其实来临江的时候就应该先看望您,但听时时说您一直病着,晚辈也就不好叨扰,我母亲也一直挂念您呢。”默读依旧是事事妥帖的说。 我听着这话更加刺耳,说谎话不红脸一直是我们家的传家秘术,如今看来,默读跟我们接触久了也学了个十成十,郑琳佯平时如何看待林家人不用我多说,林阿姨挂念郑琳佯这就更离谱了,这从前的姐妹俩自打有我隔着,什么时候不跟要命的仇人似的,郑琳佯只要想起来林家就是一句不重复的脏话输出,而林阿姨表达恨的方式不同,她是从来都闭口不提,上一世郑琳佯快死的时候她也没来瞥一眼的。 按照我这两位母亲的心思,就是生母嫌养母照料我不周,养母两个儿子还都上赶着要搬走我这盆花,养母嫌生母十三年不见我还那么指手画脚的,还怨怼生母凭什么将我说要走就要走,好歹她养了我十三年,要走就算了,后半生结个姻亲继续留在林家又怎么了。 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儿,如今重来一遍,我就更不在乎了,反正我晓得未来就算我这两位母亲再在背后互相看不惯,不管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打起来。 正想着,默读忽然拉了拉我的手,我才回过神儿来,俩人聊了半晌、不知道装模作样到了什么程度,这会儿郑琳佯都感动到涕泪横流了,口中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好半天我才稍稍明白,他们俩是聊到默念的病情上了,郑琳佯看不惯林家其他人,对写哥倒是独一份儿的怜惜,知道默念跟写哥得的是同一种病症、不由得便落泪,写哥死时的惨状她是亲眼看见了的。 许久之后郑琳佯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话也渐渐清晰:“默读,你们家也可怜,你最辛苦,因为你是你母亲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健健康康的了,老天爷庇佑你,也是给你们全家一个生存的出口,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母亲替我照顾女儿这么多年,阿姨也没什么可表示的,这个项链,是当初和你母亲一起参演话剧比赛时候的奖品,你母亲的那个随着你哥哥一起去了,阿姨这个就传给你。”郑琳佯说着,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条矩形切割的硕大的蓝宝石项链。 我苦笑笑,认出这是郑琳佯挥霍无度后唯一一件留下来的宝贝了,也不晓得她明明说是对老傅没有感情了,却还要视若珍宝似的一直留着,我记得她给我讲过这个故事,是在将近三十年前的时候,她和老傅还没有相恋,但老傅在一次晚宴过后就紧紧盯上了她,从此展开猛烈的攻势,当他得知郑琳佯要跟林阿姨一起演绎一场话剧的时候更是豪掷百万硬生生把话剧原先的投资方砸成了小弟,给他一边儿扇扇子一边儿端茶倒水的,可让老傅装了个好,而最终胜利的果实也如同所料,很轻松的就落到了郑琳佯和林阿姨的头上,老傅依旧忙不迭的砸钱讨好,原本的奖品也由一个普通的奖杯换成眼前这个硕大的蓝宝石项链。 只不过林阿姨的项链虽不至于是假货,老傅也没打算花什么心思,只用了普通的蓝宝石,当时售价几千,传到写哥那里也不过涨到五六万,林阿姨自然是觉得那物件跟写哥一起下葬也没什么,但郑琳佯的这个不同,听说是老傅费了好大心思从一个落魄皇室那儿搞来的冠冕上的蓝宝石,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就拍卖到了九十万的高价,到如今怎么也是上千万的家伙了。 郑琳佯一面做着大方样子,一面又悄悄用余光看我脸色,似乎祈祷着她的豪掷千金可以让我有一丝情绪的转化。 默读不晓得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但他只是面色如常的坦然拒绝,摆了摆手:“阿姨,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您说了,我母亲的那个传给了我哥哥,那您的荣誉不也该给时时嘛,我不能要。” 看透了郑琳佯把式的我只是冷笑笑,随手就把她手上的盒子拿了来塞到默读怀里,表现的十分平淡道:“郑夫人给你就拿着吧,反正她得到这样东西,当初本来也是沾了妈妈的光,她哪会演什么话剧啊。” 说罢,郑琳佯的神色果然沉了下去,尤其听到我那一声“妈妈”是当着她这个生母的面称呼养母的更是瞬间红了眼眶,我倒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当然,最重要的也是不想激化她和林家的矛盾,于是想了想又补了句。 “谁家长辈不送见面礼的,妈妈先前同我刚重逢的时候可是给我塞了个大金镯子呢,就当我们互换了。” 默读这才浅笑笑,恭恭敬敬的起身给郑琳佯躬了躬身:“那晚辈就多谢郑阿姨的疼爱了。” “比起你母亲这些年来对我家时时的照顾,这也不算什么了,说起来还抱歉呢,当年你母亲工作忙,我也帮着带过你和你哥哥几天,那时候第一次带孩子也粗心,不小心把炭火的烟灰磕到了你哥哥后腰上一点,可把孩子疼的哭了许久,给你母亲心疼坏了,到后来说成什么也要随时把孩子带在身边,再也不肯信我了,现在小写那孩子不在了,我若能从你身上弥补一点对他的歉疚,那我也松快了。”郑琳佯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我回想一番,写哥腰上确实有那个伤口,小时候不懂事,去他房间总是不敲门,老能撞见他换衣服,写哥是想制止也拿我无可奈何,说也说不住,打又舍不得,后来就学会了锁门,但写哥能给我关上一扇门,老天爷也自会给我打开一扇窗,我踩着凳子轻轻松松的就爬进去了。 久而久之,写哥索性也就不管了,而我也在有记忆后开始思索写哥腰上的伤口是哪来的,我问过他,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如今我才晓得了,原来是郑琳佯干的好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郑阿姨不必挂念,想我母亲也一定不是因为这件事就不信任您了,只不过是怕缺失了对我和哥哥的母爱罢了,您在那件事之后不也深刻的信任我母亲嘛,否则也不会把时时送给我母亲抚养,只是可惜了,我从小和默念被送去了国外由继父抚养长大,每次想来都很羡慕哥哥,如果我也可以被留在临江的话,我都不敢想和时时一起长大会是多幸运的事。”默读说着,忽然伸手捏了捏我手心。 “默读……”我叹了口气把手抽回去,回头看郑琳佯瞧着我们的脸色不由得多了点惊异,赶忙说了一句:“默读没有见过哥哥确实是最可惜的事情,哥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和他一起长大,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大概是这么久被我拒绝的惯了,默读脸色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调戏”了我之后微笑更加明媚了。 我有点无语,也不明白他现在对我的情分到底是怎样的,是坚定的觉得他所谓的“飞蛾扑火”是值得的?还是单纯的破罐子破摔。 我十分苦恼,我不是没有爱过他,没有爱过他真诚的一切,但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我也清晰的知道如果我们偏要执着的走下去最后一定没有好结果,我抗拒他对我的感情,一方面是我已婚嫁不想耽误他,另一方面也是想保护他罢了,可默读永远都视这些为无物。 于是在郑琳佯和默读的两边施压下,我逐渐受不住这里的气氛,遂叹了口气起身对郑琳佯说:“得了,你好好养病吧,我最近忙,只怕见不了你几次,但我会派更多的人照顾你,你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诶,时时……”默读愣了愣,但很快还是追了上来。 “你不是说默念也在医院嘛,她平时最粘你,你一分钟不在她都能哭的昏天黑地的,小姑娘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别让人家伤心难过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家就行。”我回过头飞速的对默读说罢,转身又要离开。 可正当我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郑琳佯忽然又高声叫住了我:“时时!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说不了两句又要走……”而后便是深深的啜泣声,一下一下好像都敲在人心上似的痛楚,我回过头望一眼,只见惨白的床单被她揉皱,上头一点一点开出灰色的花。 我站定了,长长的叹一口气,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哭闹就坐回原处去硬生生的逼自己做样子,只是静悄悄的等她哭完,直到哭声渐渐落幕的时候,我才冷漠开口:“别演了,我都替你累。” 郑琳佯猛地一怔,抬首又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时时,你说什么呢?” “我说,别演了。”我平静的重述,顿了顿后续上理由:“现在装的一副好样子,是觉得这样我就可以遗忘你抚养我的那三年成日酗酒虐打我的事情吗?我又不是猴子,哪有你这么耍的。我浑身上下八十二道口子两个窟窿哪个不是拜你所赐或是为你的残暴买单自绝性命?要不是我命硬,我只怕我今天都不能站在这里供你当做扮演慈母的木偶、玩乐的工具,替你赚钱过好日子的机器人。你说我可不可悲?就这样了,我还要过来装模作样,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为了我傅家的好名声过来对你好声好气为你忙东忙西,你说,我好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吧,临了了你怎么就不能给我点善意呢?别玩我了。”我十分疲惫道。 而郑琳佯更加绝望,忍着疼痛迫不及待的就要冲过来给我解释,注意到我退了一步,知道我还嫌弃她不肯原谅她,她还体贴周到的坐在原地开口:“时时,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以前那么对你,可是妈妈是生病了,我的躁狂症让我控制不住的就会伤人!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在最后这一点时间能再多看我两眼……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我、我马上就要死去了,以后都不会再碍你的眼,就这么几个月了,你就、就多陪我一小会儿……好不好?我一定会尽到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郑琳佯十分痛苦的哭泣道,她缓缓伸出手却又在即将触碰我时颤抖的收回,似乎我是样绝世的珍宝,生怕触碰一下,我就会被她打碎。 多感人的场面?只怕是个石头见了都该掉两滴眼泪了,我也一样,可我的眼泪始终是流给我自己、因为给她这样丧心病狂的母亲、害人至深的存在,简直太不值得了。 我抽泣了两下,再次叹息时声音都是颤抖的,但我明白,也就是最后一回了,即将见证自己马上要脱离这种生母的掌控,我认为是可以用上“重获新生”这个词语的,所以我不吝啬我的眼泪。 将泪痕抹去,确保自己以崭新的面貌重新抬头的时候我才开口,冷眼瞧着面前这位似乎临死了才幡然醒悟的生母,我想我大概也能猜出她这两世对我态度不同的原因。 我咽了咽:“你不必再抱有希望了,因为我的难过,我的眼泪,我急匆匆的过来看你,从始至终不过因为你是我生母的身份,我在意的只有这个身份,在意这个世界上最简单最理所当然的母爱我从未在你身上得到过,我在意我一辈子都没人能弥补我的这份遗憾,而不是你这个人。郑琳佯,妈,知道我为什么还是愿意叫你这声妈么?因为对我来说,这个字眼用在你身上就是那么的廉价、无所谓,大概我们这一辈子就是没有母女缘分吧,你也不必再浪费口舌了,对不起有用么?道歉有用么?你知道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不会恨你,因为你生了我,但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生我,不仅没有尽到半分做母亲的责任,还让我无端遭受了颇多的苦楚,但如今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毕竟死者为大嘛,你都要死了。” “时时,不是这样的……你还在生妈妈的气,你只是在生气对不对,不要说这样的狠话……”郑琳佯顿时没了气力,整个人瞬间瘫下去、再也没有直起身的能力。 而我永远也只能冷淡的瞧着这一切了。 “其实你是想至死都拿我出气的对吧?因为,你只有我了,只有我还从天然的角度上屈居你身下,只不过现在因为我拥有我父亲对我的疼爱,拥有了金钱,所以我成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你只能依靠着我,才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安富尊荣的度过。有句俗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不是不信你没有后悔过吧,毕竟能一手好牌打成稀烂你也是没谁了,但更多的,我相信人性,人总是驱利而为的,你还是为钱。放心吧,我就算顾及着我傅家长女的名声,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好好养病吧。” 说罢这些,我也不愿再多留,在郑琳佯无助的哭声中离开了病房。 我本以为我可以就这样一直忍耐坚强下去,直到我在医院走廊尽头看到急匆匆赶来的高辛辞,他也瞧见了我,登时便定在了原地,一面担忧、一面不住的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我终于按捺不住,小跑着过去飞扑到他怀里便哭出了声,除了郑琳佯的事情,还有对他的恨和怨,一整年都对我冷冷清清的,今天终于也是跑过来的了,我不住的轻捶他的后背。 “你终于来了……你怎么才来……” 第238章 憧憬 接上回,从郑琳佯那里离开,我迎面碰上了高辛辞,也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稍稍安心。 这大半年来我也一直在想,或许他先前说过的话从来都是错误的,我才是浮萍,我若没有他,我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任何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是哪里,可他没有我并没有什么所谓,因为就算他也没有什么真心可以亲近之人,他的能力足以支撑着自己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才是那个真正需要他的人。 高辛辞愣了一阵儿才回过神儿来,第一件事便是紧紧抱住我,一只手在后背轻轻拍打,另一只手则抚摸我的发丝,他并没有直接说起郑琳佯的事,看了眼手表之后想了想,转而换了另一个话头:“时时,我们回家吧,饿了吧?我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你最近生病瘦了这么多,我们好好补回来好不好。” 回家?是啊,有些时候我也只是需要回到一个和平安稳的地方罢了。 我点了点头,高辛辞便一手挽住我,拿出手帕帮我擦了擦眼泪便要带我离开,可默读的声音很快又在身后响起。 “时时,等一下。” 我回过头,默读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过来,我稍稍有些惊讶,因为默读自打知晓我的心意之后,虽会在某些时候打趣我两句,但并不会在高辛辞面前有什么表现,高辛辞也就一直跟他维持着这种平衡,互不相犯,可今天突然打破,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默读走近之后把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接电话,我怔了怔,他才叹了口气低声提示道:“你手机关机了,爸联系不上你,知道今天早上你是跟我一起出去的才来问。” “啊?”我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默读所说,我才想起来昨晚忘了充电,赶紧先接起老傅的电话:“喂,爸,怎么了?” 老傅那边长舒一口气:“没事,就是看你早上走得急,到现在了也没报个平安,爸有点儿担心才问问,诶,你怎么跑医院去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这可不能瞒着老爸昂。” “哦——”我一时不晓得该怎么说,毕竟全家都告诫过我最好不要再来看郑琳佯,正郁闷着,抬眼瞧见默读瞬间有了个好幌子,我连忙说:“我来看看默念,还有,向阳不是还拿着我的体检报告嘛,顺便过来取一下。” “这样啊。”老傅回复道。 蒙混过关了我才松了口气,趁着空档抬头看了眼高辛辞,这时才发觉他和默读不知何时又对上了,俩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的样子,一个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我就知道,我的麻烦又来了。 “那你现在忙完了没有?早点回家昂,今天晚上你二叔和小叔都要回来,一起吃个饭。”老傅又说。 不过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只管连声答应便挂了电话,老老实实的把手机还给默读之后,我拉着高辛辞就想走,但试探了一下才发觉,这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我这么个小卡拉米是真拽不动,于是最终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记得林老师今天不是有课么,怎么还有空来医院啊。”高辛辞一面说着,一面一手将我揽进怀里。 我自然明白他是吃醋了想做样子给默读看,只是有些时候也不大能接受得了,尤其是在大庭广众的情况下,这可是医院,我并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的私事让外人看了笑话,而且,默读是站在十分不利的那方的,他最初目的也只是让我接个电话并没有别的,高辛辞的施压实在没有必要。 好在默读还是一如既往的退让,静静的瞧我一眼之后,并没有让我难堪:“看来小高总即使不做我的学生之后、对我的上课时间也还是很熟悉啊,感谢您的关心了,我是来接默念的,顺便过来看一眼曾经资助过我们一家的长辈,现在看完了,我得去找默念了,您请便。” “那好,今天风大,默念也不好一直在外面待着,默读,你接了她之后就早点回家,拜拜。”我一连串的说罢,这次去拽高辛辞好歹是能拖动了,这场小小的闹剧才作罢。 从向阳那里拿了我的体检报告等着晚上回去应付老傅,我便乖乖的被高辛辞拉着回小院,一路上他开车,我想着郑琳佯的事情,一直也没什么话说,偶尔空了,我回看他的眼神,没有喜欢,也没有怨怼,只是淡淡的,若是从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会这样,若有我也一定会问问怎么回事,可自从王祎那件事之后,所有的问题就都没有必要了。 高辛辞的心里大抵是真的烙下印儿了,两百多天过去了,恋爱的热情渐渐消退,留下的就只剩这些平淡的模样,我有时候也想抱怨他变了,冷漠了,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是为什么而淡漠的?我们的情分为什么会有裂痕?这些东西是我造成的啊,而且,他的行动也实在让我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失落有陪伴,委屈会撑腰,过节有礼物,困顿有帮扶,后来我为了弥补也跟他坦白了不少我私下里担忧的所做的事情,包括默念的心脏源,怀疑写哥的死因、追查康蕊的事情,澄澄的身份和陆家的刁难,对威廉突然消失的猜测,他每一样都仔细想过,跟我说了他的想法,也派了亲信跟梁森的人一起调查,所有都做到周全了,我确实没什么可说,最后也只能想出一句“歪理”来劝慰自己: 夫妻俩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嘛,谁家不一样,热恋会过去,剩下的日子是生活,两个人作伴其实到了后头最重要的也早就不是感情了,而是责任,高辛辞的负责程度是没谁能比的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偷看的时间久了,高辛辞注意到我的视线,便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我赶忙收回去,装模作样的从包里拿了镜子出来补了点口红。 “怎么了?”高辛辞开口问。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到了红灯口的时候他停下,安慰似的揉了揉我的头,而后又是一路无话,没多久到了小院。 本来按照在医院的时候说好的,高辛辞换了衣服就要去做饭,可惜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就拉住他说不必了,只叫阿姨去随便做几道清淡的菜就好,于是他照常拿了笔记本在客厅修改策划案,也是工作也是陪我,我就靠在他身边做题,偶尔有不会的就问问他,本来想着就这样混一下午,晚上再回家就是,可在屋里的钟表走到十二点整,叮叮当的响了几声之后,把我课本拿走的却并不是来叫我吃饭的阿姨,而是高辛辞。 我压了压眉头表示疑惑,而他微微笑着,也不知道是突然抽了哪根筋,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抱在怀里颠了颠,伸手去拽掉我脚上的拖鞋。 “你干嘛?”我怔了怔,只觉得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 “帮我把眼镜摘掉。”高辛辞低声说。 其实我本意是想反问他自己没手啊,可仔细一看,他两只手确实都占着呢,一手扶在我腰上、钻进衣服就乱摸,另一手则抓着我的脚,便只好忍着好奇先按他说的做了,谁知还真是被我猜准了,果真没安好心,没了挡着眼睛的东西,他俯下身便紧紧咬住我唇瓣,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本能便是想躲,可他早有准备,我就说他怎么突然抓住我的脚,原来是怕我跑!揽住我的腰身又使我动弹不得,只好乖乖领受,谁知他还“得寸进尺”,简单的亲吻还不够,短暂之后又扣住我的下巴要我张嘴,舌尖触碰的时候,忽然间整个人都成了软绵绵的。 许久他才满意的松口,我先是按捺住扑通乱跳的心口红着脸看他,最后也还是没忍住,“腾”的一声逃到沙发边缘去,捂着嘴巴先环顾了眼四周,确认没人看见才羞臊着说:“你这是干嘛,阿姨马上过来叫咱们吃饭,万一看见了怎么办,你不害羞我还害羞呢……” 高辛辞幸灾乐祸的笑笑,起身走过来又再次将我拖起来抱在怀里,还是怕我跑,不过这次是抓住我的手,从我手里取过金丝框的眼镜擦了擦戴上,顿了顿才又说:“咱俩住在一起都半年了,阿姨们早都习惯了,前两天还有一个问我呢,说这几天都没有看到我们搂搂抱抱的,是不是吵架了。” “啊?!”我顿感离谱,想来我一直还觉得自个儿藏的挺深的,但阿姨们的火眼金睛竟已经可怕到这种地步,随时随地掏一把瓜子看我热闹。 高辛辞同感“悲伤”的点了点头,随后抬头看了下这个小客厅的布局:“我觉得是我们这个屋子太小的问题,阿姨们的行动轨迹就只能局限在外面的小院子和厨房之类的地方,客厅还被咱俩占着,撞见点什么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想着等考试结束之后我们可以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就像榭雨书和和落霖笙烟那样的,那样就撞不到了。” “又要买房子啊。”我眯了眯眼道,直了直身体坐正了,也学着他的模样瞧了瞧这个小院:“其实我觉得也还好,而且就我们两个人住,没必要买那种四五个楼怼在一起的大院子了吧,你家是因为给族人做样子撑场面,我家是因为我二叔他们也时不时搬来住,人多,要不然我家老傅也不想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空院子,咱两家在临江的房子也够多了,要是想暑假的时候找个大点儿的地方住,我们搬去庄园就好了嘛,老傅前两天刚给我买了两套,我还没去过呢。” “临江归临江的,我是想说,我们将来如果不在临江上大学的话,是不是要在大学附近也买个大点的房子。”高辛辞一面说一面让我靠在他肩上,等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我:“时时,你有没有想过去哪里上大学?是颖京?还是回老家津海啊?” 我愣了愣,这时候了才想起来还有这个重要的问题,不过我并不是紧张学业上的,我知道那些早都已经是定数,上一世我是考到了本市的恪岚大学、一个普通的一本,这一世我就算再努力、撑死了也就五百八九不到六百分,最多拼一个临江大学的冷门专业,可高辛辞不同,他闭着眼都是七百分,上一世他和澄澄都是以七百多分的成绩被颖京大学的人哭着喊着拉走的。 我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原来马上我们就又要分开了,整整四年,虽然我知道就算在不同的城市,他每周还是会回来看我一次的,但就我们俩现在这个状态,天天在一起都是冷冷清清的,要是分开了,会有什么结果我都不敢想,而且颖大金融系的课很多,周末还要回来看我还要赶论文,我不想他这么累。 可是就我这成绩,颖京的大学没一个能考上的,还有家里那么多事情,我也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离开临江。 我叹了口气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你要是想让我从郑琳佯的事儿里转移注意力,那找的这个话题真的很差劲诶,你提大学我只会更难受,我们要分开了。” “怎么会。”高辛辞略带心疼的凑过来依旧抱着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对于他的话我也只能苦笑笑,爱情是很好,但哪会比前程更重要呢?他是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可我会愧疚一辈子。 “妈跟我说,她想让你去国外留学,正好她留在国内看住国内的产业,你去国外市场露个脸,对于你们家来说助力更好,而且,朱文青的妈妈是外国人,这次跟你一起出国留学的话也算是探亲了,一举两得不是么。”我苦笑笑说。 “可我从来没有出国的打算,我要是走了,长房就只有我妈妈一个人撑着了,到时候二爷三爷他们肯定连串的使绊子,不远处还有威廉在虎视眈眈,还有之前高寒熵就是去国外留学的,他在那边市场势力已经固定了,我就是去了、短短几年时间也远不如留在国内巩固市场收获得多,再说了,我要是出国了,左峤也一定跟着我一起去,朱文青是探着亲了,左峤岂不是要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了?而且,我也舍不得你。”高辛辞十分严肃道,唯有最后一句才稍稍软了些,说罢吻了吻我额头。 “那你也肯定会考颖大,那是现在国内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了,舰行的总公司也在颖京,你要是过去了助力就最大了,我又考不上……”我撇了撇嘴丧气道:“我呢,其实不太想离开临江,估计最好也就是临大,而且还选不上好专业,恪岚大学倒是还有点不错的,至于你说的津海大学,好是好,我也不用担心考不上,我爸在那里面捐了不止两栋楼了,但是我实在不想回老宅那边去,我怕就我这脑子,没几天就得让二奶奶他们给我算计的倾家荡产了。” “你想留在临江啊,正好我也想,那我们一起上临大嘛。”高辛辞依然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捏了捏我手心,“专不专业的不重要,你有什么不会的我给你补,反正我们家各自都有皇位要继承,你又不担心找不着工作,生意上的事情我教你就好了,但如果你真的就是想上金融系的话,大不了我也给临大捐栋楼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目瞪口呆叠buff黑人问号脸,“蹙溜”一声坐直了,伸手摸了摸高辛辞的额头。 “亲爱的,你没烧糊涂吧?” “当然没有。”高辛辞表现的十分严肃,拉着我的手认真的给我比划道:“你看昂,这最重要的一点肯定是我们一直在一块,我们两个刚订婚不到一年,怎么能分开呢?这很不合理!第二,现在舰行的总公司是在颖京没错,但是你想想啊,我们家最大的生意就是造船,尤其是我们长房,百分之七十的收益都是造船带来的,但颖京连条河都没有!现在按照族里的意思,就是想把总公司迁到临江来,毕竟这是我们老家,我家老宅还在这儿呢,你说是不是?只不过现在吧,要整理的文件有点儿多,这才耽搁了会儿。” “啊?你不会是想哄我开心、瞎说的吧?总公司哪能说迁就迁啊?颖京那么好的地段,说放弃就放弃也很可惜吧。”我显然不信,但高辛辞说的话好像也确实有点道理。 “哄你干嘛,要不然你以为我就来临江上个高中,我妈跟我一块儿搬来还算合理,二爷三爷他们怎么也争先抢后的购置房产啊?而且我们只是把颖京的做成分公司又没说要放弃,就算它地段再好也得分实际情况而定嘛,先前我们家是想要做房地产和餐饮,为着颖京人流量大才会把总公司迁到那儿去,这不因为先前没经验、竞争压力大又亏了嘛,所以还是做回老本行,在临江的话不仅能离工厂近一点,合作的机会也更多啊,最近妈妈想跟赵家打个照面准备谈合作了,他们家新的电子产品如果可以加以改造放在我们家船上的话、出海的安全性更高,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高辛辞一边说还一边点头附和自己,忽然又想到什么猛地缩了下脖子,而后苦笑着瞥了我一眼道:“这话怎么又说回来了,我们还是留在临江的话,那我们确实不用再买新房子了,临大不就在咱两家庄园旁边嘛……” 我傻愣愣的看着高辛辞的模样,心里头又酸又苦的,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明白他说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不想我们分开的,亏我之前还想过抱怨他这一年来对我情分上的冷漠。 也或许他并不想冷漠,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今天是因为郑琳佯的事情、想哄我开心才会硬生生的迈过去。 高辛辞见我没有回复,心里估计也犯嘀咕呢,觉得我肯定是猜到了他所想,于是最终一咬牙心一横,紧巴巴的把我抱进怀里:“好吧我就是舍不得你离不开你离一天都活不了!我就不去颖大!我就要留在临江!你在哪我在哪这都说好了的,你别想反悔!” 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揽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了吻,我点了点头。 高辛辞这才笑嘻嘻的凑近了跟我商讨想改庄园装修的问题,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到最好了。 这一幕就好像回到了我们从来没有隔阂的时候,我还以为和好会是我这辈子的奢求了,原来还会有成真的一天,想着他对我永不分离的承诺和即将迎来的大学最快活的时光,我也不由得抛弃这些天所有的难过、去憧憬以后的日子。 第239章 歪理or正道 接上回,高辛辞跟我提起未来的事情,我在欣喜之余也不忘为实现这些憧憬做准备,首先我必须要平定家里的事情,无论我做不做这个掌家,至少我要先让老宅里的人服我、服澄澄。 澄澄的生意是肯定做到位了,管家之事虽然二叔不教他,但我在空余的时候还是会跟他说一下家里的情况的,想来我们姐弟两个也真是够互补的,生意上的事我一窍不通,管家的事他焦头烂额,我也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柯益那一帮子高智商、我一见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的人,澄澄管起来得心应手,对付起老宅里这一帮大字不识的却束手无策了,每次都急得想哭。 早上才把老宅人员分配的名单丢给澄澄,下午就没完没了的打电话轰炸我,搞得我原本想晚饭时候卡点回家,在这之前跟高辛辞重温一下接吻的快感都被他几个电话整的没心情了,三点多钟的时候我就义愤填膺揭竿而起!抄起我小院的鸡毛掸子就要去给他一个姐姐带来的完整童年,最后拉住我的还是高辛辞,表示还是消消气吧,陆澄澄那小兔崽子学过散打我干不过他。 呼——高辛辞其实说的也有道理,算了,我做姐姐的怎么能跟小屁孩计较这点事?我这叫大度,我才不是怕打不过他……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路上有点堵车,高辛辞把我送到家的时候都三点半了,一进门我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小崽子扑上来拉着我就往楼上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老宅的人员分配真的有道理吗!为什么会让一个不识字的去做档案寄存让一个识字的去喂马啊啊啊!我不理解!” 梁森刚刚进门,估计是想跟我说点什么吧,那么大个子愣是没抢过澄澄一个小孩,呆呆的看着我被带走,而带了一帮兄弟在客厅打游戏的清云哥更是表现的十分不解、眉头皱成了一团,回看向身后的朋友们:“诶,你们家弟弟貌似在欺负妹妹的话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我回头仿佛看到了希望,伸手求救道:“哥哥救我啊,我不想看账本我想先吃个饭啊——” 可惜清云哥的朋友扫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刚开场的游戏后果断拍了拍清云哥的肩膀坚定道:“小屁孩儿们嘛,我一般选择视而不见。” 我:6。 于是最终我还是被小崽子拖到了他房间里去,认命的长叹一声后,我开始一个一个解释他的问题: “寄存档案的那位,他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他只要认识大家的名字、能和本人对的上号就好啦,老宅很多人都说了他是街溜子,跟谁都能唠上两句,之前又是扫地的,哪个区域都能去,所以他能认出老宅的所有人,哪怕就看个后脑勺都能知道是谁,有这样的能力,以后要是有人想偷档案的话就遭老罪了,被他看见一片衣角都能瞬间揪出来,比监控都管用。而且寄存档案的管事要是认识那么多字,又有查看档案权力,万一是个奸细,把档案的内容记下来卖出去倒霉的不就是咱家了嘛。” “第二,喂马怎么了,你以为喂马就是个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了吗?这是个肥差你懂不懂!马棚管理员不仅仅要负责喂马,他还要统管其他管牲畜的管事们,这下头又是鸡呀猪呀羊呀鱼呀各种牲畜,每一种要吃的饲料都不一样,都是管马棚这位统一采购的,八十多种饲料啊,他能不识字吗?他不仅要识字他还得会算账呢,不然万一被饲料厂的坑了可怎么办,这花的可都是我们家的钱。” 澄澄冥思苦想一阵儿还是深觉不妥,不服气的坐在桌上又问:“那他也只要知道饲料的名字不就可以了嘛,我之前还看过他的资料呢,好歹是个中专毕业的,他明明可以做一点更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啊?” “光知道名字就可以?好,那我问你,大麦米糠麦麸甜菜粕玉米和红豆杉树叶哪个是马不能吃的?”我翘着个二郎腿表现得十分拽里拽气。 真的不是我夸张,把一个高考能考七百分的学霸弄到无话可说真的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叫他平时说我笨不给我讲题,我真的要给他瞧瞧姐姐我的知识储备其实还是很广的。 “嗯……”澄澄琢磨了好一阵儿才试探性的憋出一个答案:“麦麸?那是啥玩意儿?” “麦麸就是麦子皮啦!正确答案是红豆杉的叶子,那个有毒、马吃了会死的,我还给你说过这个答案,你之前被老宅的马甩下去不就是因为那匹马的饲料里被人混了红豆杉树叶?记吃不记打你。”我耸了耸肩,过了瘾才认真解释道:“所以啊,养牲畜嘛那还是得有经验的人来,二叔招人进门前哪怕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找来搬砖的都会做背调的,这位管事虽然进门的时候基本已经是个乞丐了,看上去啥啥也不懂的样子,但他家以前是开养殖场的,是被同行坑了才家道中落的。” “这样啊。”澄澄懵懂的点点头,但很快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我看他刚进门的时候二叔确实安排他去搬砖了,那知道他有这方面知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让他管马棚呢?” 我飞速伸出三指头怼到他眼前:“一,管马棚至少就是三阶管事了,哪有人一进门就当管事的?那不得历练一段再说?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去年冬天进门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家中管事调度都是每年六月中,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条也不仅仅是说给管事们的,也是为了避免有些小主家想偷偷提拔自己亲信。三,之前管马棚的那位是大专毕业的,能力其实比现在这位强,只不过上个星期的时候被二叔知道他在外面欠了赌债了,债主都找上门了,二叔就找了几个人把他扔出去了,不然也不会把他换掉,毕竟他管理能力还是到位的。” “哦——”澄澄才稍稍认同了点,趴回去重新找漏洞了,不过最终都被我一一说服,只是聊到最后也还是一声长叹捂住脑壳苦笑:“啧啧,怪不得二叔的白头发长得比老爸还快,家里头这堆事乱糟糟的,不烦才怪了,诶我有时候真就不明白了,你说咱家不差钱啊,这发出去的工资也不低,说明就没想从管事这块儿省钱占便宜,可为什么花同样的钱不雇一些读过书没那么聒噪的人来呢?我看二叔招来的人都是些以前村里那没受过教育的地痞流氓还有乞丐什么的,一旦有点阶位就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还组小团体,什么坏事儿都做过了,二叔居然还留着他们!” 我听到这话默然,想当初我也问过二叔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收留这样品行不端的人、给予他们温饱,为什么不将生存的机会留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二叔跟我解释过后许多年我还一直当做歪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可时至今日,我竟也无奈的认同,于是直了直身体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他们都是地痞流氓,言行肮脏卑劣龌龊,可是澄澄,他们再恶劣、再无耻,最多也不过相互欺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罢,澄澄登时愣住了,许久没有发声。 想当初我也是这么个反应,不过我比他更激动些,年轻人嘛、没有经历世事前总会有一点侠肝义胆的意思,连问题都一样,我曾反问过二叔的话如今澄澄也来反问我:“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万一其中有一个善良的人,他只是想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为什么要平白受欺凌?如果我们找一些本身就很好的人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啊!” “可是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人呢?老宅那么大的地方,要用到的管事成员至少得有五百人,你要从津海找五百个心里善良还肯听话顺从的人得有多难?可地痞流氓呢?贫民窟里扎个堆,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乞丐们,他们为了生存,就是跪下磕头也能做得到,你上哪儿找比这更顺从如奴隶一般的人呢?老宅里要做的事情也无非是干杂物的营生,又不需要有文凭,拿着同样的钱,你去给一个念过书上过学的,他会觉得诶,不多不少刚刚好,但他有主见有自尊,你开始让他去做修水管之类的活计,他觉着还行,过两天他惹着你了,你一气之下让他去扫大街,顶着烈日大太阳,他也恼了,把扫帚往地下一扔说我不干了,他能出去找别的活计,你是不是还得继续往家里招人?一个人你觉得这样没事,可五百个人都这样呢?可要是乞丐呢?爬起来扫扫地、几千块钱就到手,老宅还给包吃包住,不用再风餐露宿,他恨不能给你跪下说一句老爷您说是啥就是啥!你就是让他去扫厕所,几千块钱拿在手里头也是暖和的,你就算是恨得揍他打他,他也得顾着自己的小命儿,怕出了傅家的大门就冻死饿死,哭着喊着跑去求你的原谅。” 澄澄对我说的话全然不能理解,整张脸成了“囧”字,不一会儿甚至都涨红了,拍着桌子便反问我:“可我们只是找做活的,又不是找奴隶,而且我问你的是如果其中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在我们家的地盘上被欺负了,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是啊,我们有责任啊,但是澄澄,你学管家这么多天了,之前也去过老宅,对咱家的管事多少也有了解了吧,你给我说出一个你觉得善良的人来啊。”我平淡的问道。 澄澄噎住了,呆了许久没有话说,我就静静地等着,他被我看的尴尬,终于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一个名字来:“盛小飞。” 我不禁摇头苦笑,靠在椅背上幽幽开口:“今天早上的时候盛小飞来送人员名单,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不知道啊,怎么了吗?”澄澄摇了摇头有些慌张。 “他跟我说,他如今成为四阶管事都是被我提携,所以他愿联结从前一样受过我恩惠的管事们在老傅分配家产的时候鼎力支持我,只有我才有资格作为长房未来的掌家,至于其他人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澄澄,能跟我争家产的还能有谁啊?”我眼瞧着他不自在的哆嗦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一个人简单驱利而为的举动,但也可以深究,你想想,他一个管事,凭什么左右老傅的想法?如何帮我?他还不就只能选择给你名下的管事们使绊子找麻烦,然后再举报他们在老傅面前邀功请赏,以此表现我御下有术,而你一塌糊涂么?可你的管事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他啊!”澄澄听明白这些后,第一件事不是生气,而是如同被背叛一般的茫然,未经世事的可怜模样让人看了都心疼。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手背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解释:“他在赌,赌我真的做了掌家,感念他的帮助会再次给他提升阶级。” “可万一输了呢?”澄澄低声却一字一句都清晰道,不仅是对一个陌生人恶意的不可置信,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信任。 而我依旧平淡,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到挡着一层纱帘的落地窗前,我并没有先急着回答澄澄的问题,而是绕了个弯儿。 “我们家最低层位的管员工资是一千五,能做到一阶管事就成了三千,傅家管事共九阶,升几阶工资涨几千,就是再没脑子的,只要肯埋下头苦干、过个一两年也能熬到个二三阶管事,也就是九千块钱嘛,澄澄,你我都不是从小就安享富贵的少爷小姐,都是半道儿回来的,不会对钱没有概念吧?老宅包吃包住,有了孩子还帮忙给送到自家开办的学校里的,还能剩下八九千块钱生活,我们傅家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上等的人家了。一般人能做到二三阶管事就到头了,如果真的没有希望,那九千块钱也就心满意足的过一辈子了,可如果因为受到主家的青睐,一不小心又升了一阶呢?就如同盛小飞,你我到现在还能清晰明了的记着他,他为什么不敢拼上一把?赢了,我高兴了把他收到身边,哪怕只能升一两阶,他的工资也翻了倍了,而且阶位升到上面了以后最重要的也就不是钱了,而是权力。” “什么权力?不还是管事吗?”澄澄不解道。 “管事?”我苦笑着回头,无奈的看着眼前还十分天真的澄澄开口道:“你要知道,梁森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七阶,但他已经不能被称为管事了,而是掌事,傅家的七八九阶被称为上三阶,你身边的沈岐林现在工资是我在发,所以你可能不大清楚,他的基本工资和梁森是一样的,是一个月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澄澄顿时瞪大了眼,掰着手指头怎么算都不分明,最后也只能震惊着问我:“为什么是二十五万?不是升几阶涨几千么?” “是啊,按照原来的涨工资方式,他确实应该只有两万五,但我也说了,他是掌事,掌事的工资是在原有的计算基础上加一个零,那不就是二十五万了么,而且这只是基本工资,梁森和沈岐林都是后来才来咱们家的,他们的工资计算方式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我就不拿他俩举例子了,说清云哥吧,他是八阶掌事,基本工资是三十三万,但除此之外,按照规矩,作为哥哥身边的掌事,家里按照哥哥标准的一半给了他公司的股份,所以他每个月能拿在手里的钱至少都有五百万,五百万啊宝贝,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做了掌事,不仅有钱还有前程,他读书,生活,甚至是婚姻,哪个不是和哥哥一样的标准?权力上,他回了老宅,所有管事们称他一声贺先生,比你个小少爷回家还得脸,你说说,他跟哥哥相比除了差一层血缘和几个田地铺子还有什么区别?” 澄澄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意识到其中的残酷,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的语气也才松了点,因为经历过,所以才能理解他此刻的难捱,想了想又笑说:“给你打个最通俗易懂的比方吧,刚上来的时候看见没有?清云哥叫了一群朋友来家里客厅打游戏着呢,这是小叔不在的情况下好像还挺和平的,等会儿小叔回来了,为了争个游戏机他俩能打起来,我每次都躲到一边儿跟哥哥赌,谁赢了就弹对方脑瓜崩。还有,之前我手腕上多了个淤青,梁森以为是高辛辞弄得,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当场挂彩,高辛辞脸上的肿一个星期都没消下去,换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你敢啊?所以说呢,傅家的掌事其实就跟亲生儿女没有区别了,这是金钱所换不来的。” “这样吗……”澄澄顿了顿,难过的不知所以,但忽然捕捉到我语言中的不妥又连忙抬头反驳:“我敢。” “啊?”我一时没领会他的意思。 澄澄靠在桌子上重新一字一顿道:“我说,如果发现你手上有伤的是我,就算对面是高辛辞我也敢揍他,说实话我早就不服他了!我就是觉得他对你还不如我好!偏你一厢情愿的扑上去!” 我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可仔细想想,我老弟能有这份心意其实我也挺感动的,遂笑笑哄了哄:“好好好,你敢,你最厉害了……” “你好敷衍。”澄澄瘪了瘪嘴。 “说正事。”我摆了摆手:“说回最前头,你看不惯家中许多管事的丑恶,觉得其中或许会有良善之辈平白蒙冤,但你想啊,二叔管家多年,这五百个人其实从二叔接过这个职务起就没换过几个,甚至后来都开始在家里成婚生子了,他们的子女长大了也开始在傅家找差事做,可以说,二叔是看他们大,看他们老的,是好是坏,二叔不比我们更清楚吗?不管,就是因为没有好人,甚至是你开始还觉得老实本分的盛小飞等人以前在背地里也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营生,你觉得他们良善,只是因为他胆小怯懦,不敢明着欺负到你头上,因为在他眼中你毕竟还是上位者,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生死。所以既然都是恶人,那他们相互欺凌,也算是相互给予对方惩罚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管的呢?” 第240章 冤孽无门 接上回,我同澄澄讲了些老宅选人的道理。 以前没琢磨过这背后的考量,也没想过要管家,有什么委屈怨恨的也不会想着去提升自己让管事们心服或者是害怕,总是跑到老傅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他都会替我出气的,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注定是度过平庸的一生。 如今想来,其实我上一世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都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小时候有哥哥,青春期有老爸,嫁出去了有高辛辞,书没怎么读,班一天都没上过,家里的事想管就管不想管就当甩手掌柜,大部分时候就算想管也是三分钟热度,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发时光,不开心了跑出去疯狂消费也没人管我,最难过的也就生病的那段时间,刚结婚的时候,还有跟高辛辞闹别扭的时候。 不过嘛,哪怕有时候会受点儿不公平待遇,至少,从小到大没挨过打,挨骂也就那一两回,剩下的时候都是被迁就着,还有婚姻,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的婚姻是从一开始就幸福美满的呢,好在我很幸运,就算最初是抗拒的,后来也就越过越好了。 重活一世,我以过来人的角度看澄澄、倒像是在看当初懵懂的我一样,不过,他比我强多了,至少适应起来不像是我当初那样无理取闹的,他只会凡事都憋在心里,最后深深地叹一口气,闷闷的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笑笑将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房间,背过身去,澄澄抬手挡了挡眼睛,过了会儿才挪开。 “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别老把房间弄得灰不溜秋的,老傅给你挑个这么大落地窗的房间不是让你整天拉着窗帘的。”我笑吟吟的走过去拍了拍澄澄的头,忽然间发觉他又长高了不少,不由感叹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长得就是快,但我怎么就一年蹿不了一厘米呢…… 嗯,这是个严重的问题,看来我还是营养不良,一天三顿饭不够,得改成五顿。 澄澄闷了一会儿才苦笑笑,同我一块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去:“我妈说窗帘打开了晃眼,看不清投影仪。” “你妈妈现在又不在,偷懒摸鱼这种事情难道也要我教你吗?”我十分“嫌弃”的摆了摆手。 而这小崽子估计现在心里头CPU还超标呢,连我说笑都接不上了,闷了会儿竟然回头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此话一出,我顿时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一双睿智的“鹰眼”直接怼到他脸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诚恳发问道:“大哥你考七百,你笨那我是什么?” “我是说我不会管家啦。”澄澄没好气的把我手拿开道。 “嗐,哪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好像我刚开始的时候跟老宅的人会讲道理似的,我不都是仗着自己是老傅的闺女就为所欲为的嘛。” “可也就那么一次,是他们先欺负到你头上的,活该被制裁,你现在真的很好,不对,你一直都很好。”澄澄轻笑笑说。 “嗯,小少爷很上道,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我扬了扬眉靠向沙发,想了会儿才总结了最后一句,我极认真的回过头对着澄澄一字一顿道:“总之你只要记住,万事无论做何安排都有它的好处和坏处。你是想让家里安宁些,所以要雇佣有文凭讲道理的,我能理解,但你也要知道,我们家是不适用这种方式的。说好听点,在津海,我们家是救世主,让原本不富裕的一个三四线小渔村发展到如今的架势、是又捐钱又出力的,老爷子当年被戏称作杂货铺老板,就是因为他事事全能,让津海三十多种产业站起来走出去,可说难听点呢?地头蛇、土皇帝,也不是没有人说过,站在这种随时可能会崩塌的局面上,我们就必须把握好一个平衡,第一件事就是名声不能破,方法就是软硬兼施。” “那要怎么做?”澄澄问。 “硬,就是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心要狠,只要能保住家族,哪怕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我们家能在赵家和高家这样的世家面前有话语权、甚至是主导权,就是因为我们家够狠,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跟我们家鱼死网破,因为我们永远都有一条退路那就是津海老宅,就算被逼的一行不能做,后续还有三十多行在等着,而且我们家的权力也不是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的。” “就像爸手里是娱乐房地产种植园,二叔是建筑餐饮和服装,小叔是旅游电子科技和投资,每人有三大类,但底下还抓着许多小类,就是在给自己留退路。”澄澄大致明白了便微微笑道。 “对。”我竖了个大拇指又偷偷凑到他耳边:“就比如前两天老傅偷偷塞给我们国外的矿场,谁也不知道。” “你再大声一点就谁都知道了……”澄澄说着连忙捂住我的嘴。 我才嫌弃的把他手掰开,没好气的瘪了瘪嘴道:“我哪有那么大嘴巴。” “其实你可以暗示我,不如我们创造一个只有我们能看的懂的手势,这样说话更方便一点!”澄澄冥思苦想了一阵儿,最后说到打手势还比了个枪抵到我额头上,眼睛亮汪汪的。 我依旧是嫌弃的拍开,有句俗话说的真是好,男人至死是少年,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幼稚,我冷哼一声道:“弟弟,你是继承家产啊还是准备当特工啊?还创造个手势,至于么。” “好玩嘛。”澄澄有些丧气的低了低头。 “得了,说正事。”我摆摆手继续道:“至于软嘛,就是我刚跟你说的,我们家要一个家风清白的好名声。我们作为掌家的子女,即使能控制得住自己言行得体,可身后的诸多旁系子孙呢?我们能一个个都看住吗?西游记里神仙都管不住自己的坐骑,就像去年被赶出家门的傅云秦,虽说肯定会有被人算计的原因,但追根究底还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我们家为了解决这件事是当晚就动了家法的,但要做的也绝不仅仅是打一顿扔给警察就了事,期间我还做了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封住全家上下的嘴,我们作为主家,肯定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但受雇来做事的管事们呢?他们也一言不发,正是因为最初是我们家给了他们容身之所,一方面,总会有人感激我们,另一方面也怕失去傅家这个庇护所,因为我们最初招收的就是一堆除了手脚剩下什么都无用的家伙,他们必须要考虑如果真的得罪了我们,自己浑身的皮都被傅家养金贵了,还能不能承受离开傅家门之后的生活。” “可若是外人想要搞垮我们,愿意出很高的价钱从管事们口中套话呢?难道就不会有一个人心痒痒吗?你刚才也说了,老宅中的普通人一辈子顶头也就混到个八九千的工资了,万一有人肯出十万,一百万,也没有人敢说吗?”澄澄十分不解道。 “澄澄,如果让你来选,你觉得是那些钱重要,还是自己全家的安危重要?”我扬起一个笑容问道。 我这天真可爱的弟弟还觉得我的问题十分奇怪,眉头拧成一团表示疑惑,但还是先十分肯定道:“当然是我的家人啊。” “是啊,高明之处也就在这里了。”我耸了耸肩:“我们招进来的这些人,没有背景没有手段,刚进门的时候光顾着喜滋滋的觉着自己有吃有住了,大部分的日子又只能在宅子里活动,所以最后九成的人都会选择在宅子里结婚生子,渐渐的,孩子大了,免费就可以上我们家开办的学校,老人干不动了,我们家给一笔钱或送进养老院给送终,都沉浸在金窝里了,等到真的出了事,想后悔也晚了,他们会发现,就算自己想要凭借着背叛赚一笔大钱从此逍遥快活,可他一个人能走得了,家人还在宅子里呢,但凡是有一点儿良知的人,能走远么?要知道我们家家风严谨,就算是对待自家人也肯狠心打断腿的,何况外人呢。” 澄澄听罢恍然大悟,惊讶之余也稍有些恐惧,对于“心狠”的理解也更加透彻。 “那剩下那一成呢?”澄澄想了一阵儿还是选择发问。 我无奈的笑了笑,掰指头给他数:“最后一成,无非也就五十个人,要么是进门太短知道事情不多,想挑拨也无用的,要么就是孤家寡人,上没有父母下也没有成家没有儿女的,这样的人确实孑然一身好似无所畏惧,但我们家的天眼也不是吃干饭的,最多不过二三十个人、难道还能看不住么。而我们家管理天眼的人都是从掌事选拔里刷下来的,从小在傅家长大,都不怎么跟外界接触,所有的底细我们都知晓,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我们家给予这些风餐露宿的人活路,自然是名垂千古的善事,可实际上,我们确实给了他们活路,但也困住了他们一生,只要是进了傅家的门,以后就再也出不去了。”澄澄拧着一口气苦闷道。 “我们并没有想困住谁,我们此番行为也不过是想让他们讲良心罢了,只要不做叛徒,傅家哪一点亏待过他们?也只有心怀贪婪之人,才会觉得傅家是牢笼,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仁至义尽的。”我纠正道,而后拍了拍澄澄的肩膀:“懂了?” “明白。”澄澄点点头。 我才松了口气,好在这小崽子没像我当年一样大吵大闹,否则二叔知道怎么哄好我,我可不知道怎么哄好澄澄。 大抵也是为了让他稍稍安心,我起身之后才又打了个比方补了一句:“雇佣的人全是文凭太高的其实并不好,脑子里的小路数太多了就不好把控,咱家再乱再闹,也就是管事们之间的小矛盾、并不会影响家族什么,但你看高家,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高家家风也确实纪律严明,行动起来大多时候比我们家高效,可一旦闹出乱子就是危及顶层的,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我明白的。”澄澄点了点头,学我起身伸懒腰,突然又回头比了个“一”给我吓一哆嗦,还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最后一个问题。” “要问就问别吓我!你姐我心脏不好!”我没好气道。 “哦,我是想问那管事们也不仅仅是互相欺压啊,之前杨钺杨彬他们不还欺负云谨哥哥来着?都出人命了!现在云嫣妹妹也还在老宅呢,这种事怎么办?”澄澄十分担忧道。 “傻样你!可不能叫哥哥妹妹的,那是你大侄儿!”我绷着脸打断道。 “啊?” “我是说,云谨是比我们大几岁,可他比咱们小一辈,他要管我叫姑姑管你叫舅舅的!你可不敢反过去给人叫哥哥了昂,那差辈儿了!” “哦!”澄澄才如梦初醒般、一副吃亏吃大了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瞧着我这傻弟弟的模样我是又气又心疼,最后也只能跟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玩笑的给他掰着偏一偏:“我给你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你之前没看过族谱啊?” “诶呀好啦,当时光关注人命了,哪有时间考虑辈不辈分的。” “嗯——倒也是。”我松开手,认真思考起澄澄问我这个问题,最后停在嘴边也满是无奈,我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最初想伤害云谨云嫣他们的也不是管事们啊。说到底,那些管事们不还是称他们一句少爷小姐嘛,所以,他们还是主家,但是主家上头也还有更高权势的人在的。” “二奶奶和三奶奶。”澄澄瞬间就知晓了答案,沦为跟我一样的无奈。 我苦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到嘴边:“以后不要这么直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谨记这八个字: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我明白。”澄澄说罢,也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粘人,早上才刚松开的拥抱此刻又续上了,而且比早上的更加紧密。 我还记得老傅刚同我说过的话,即使不大赞同,我也总还惦记着,所以本想轻轻抱一下安慰过后就分开,可这一次他一手扶住了我肩膀,做出一副不愿的模样,我也只能就那么抱着,好在很快也知道原因。 从小就板着严肃的人此刻终于也有了个孩子的样儿,可怜巴巴的凑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句:“你好久没回家了,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能跟谁说说话,我……我只有你了……” 说不触动是假的,说实话,我能很直观的理解澄澄的感受,上一世我半路回家,一个人在家里也是十分无助,我也觉得和陌生的亲人相处十分难堪,这还是在众人都宠着我爱着我的情况下,可澄澄只有很少的爱,还都只体现在老傅对他的寄予众望,他确实只有我了。 他在我无助的时候对我好过,所以这笔账,这一世我理当还回去了。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后常回来。” “好。”澄澄满意了,这才把我放开。 其实他笑起来比刚见面的时候一身黑衣服还死鱼脸的时候可爱多了,我看着他,时间长了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老傅会渐渐爱这个孩子超过我了,毕竟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呢,除了出身都无可挑剔。 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是梁森过来找我,不过手上还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信封,看着不像是他自己的,他也正拧着眉头翻看着,见我开门才先按下。 “你们忙完了吗?弄完了我还有点儿事。”梁森推了推眼镜道。 “哦,我们弄完了。”我赶忙收拾了出门去,示意澄澄之后便拉着梁森离开。 拐个弯到我房间,梁森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经过,又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才同我一起走到窗户边的小沙发处,不过他第一件事却并不是坐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又扑过来连着给我几个脑瓜崩! “小、小、小祖宗!你可真胆儿大啊!跟程菱说完话不知道去删监控的吗?我回来没事就随手去看一眼,没想到你还真没删啊!万一被傅董知道你包庇程菱给他原本可以清清白白的一生里又添了一个私生子非把你吊起来打不可!这个名分怎么给啊?跟陆茵茵离了再娶程菱啊?你可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哦!送孩子送老婆的。” 我捂着脑袋就狂奔,真的,家人们谁懂啊!就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在我家里就敢欺负我!关键我反过来还得给他发工资就很悲惨,我还不能得罪他!我退一万步讲,他确实是为我好希望我谨慎一点儿的,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弹我啊!这件事他怎么就敢确定我没有自己的考量呢? 我躲到床上抄起我哥给我买的大熊玩偶就堵在身前当盾牌,另一手抓起我的辟邪桃木剑作战斗势,梁森一看眼睛都亮了! “呦呵?小屁孩想跟我比划比划?看你一会儿输了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现在认输我还能饶了你昂。”梁森眯了眯眼搞了个“螳螂拳”的手势。 听了他的话我几经思索,最终还是选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求饶! 清楚地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我原地蹲下抱头高喊大侠饶命! “这还差不多。”梁森得意的笑一声,长叹一声坐到沙发上去了。 “欺人太甚的老男人……”我暗暗嘀咕了句,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才没好气的坐到他对面解释道:“你好歹问问我是什么情况再说嘛,我是觉得删那些东西没有必要并不是我忘了,你想啊,程菱那肚子看起来都五六个月了,要说老傅这个枕边人不知道我才不信嘞,就算最近新城区的工作收尾,老傅有点儿忙,但要说一次都没同房过,打死我都不信……” 梁森顿了顿,隔了一阵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现的很惊讶,探头道:“妈耶,那我打冤你了!” 我没好气的瘪了瘪嘴:“你这个道歉看起来一点都不诚恳,不过我向来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下次问清楚了再动手好不好,我又不是傻子。” “好好好,你是聪明子,聪明子给自己留一个私生子弟弟,说实话我还是不理解,你跟澄澄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了,但我还是想不通,你说你只是营养不良体弱,又不是绝症,干嘛那么咒自己啊?昂,你出点儿什么事,身后再留一个弟弟就能守住长房了?”梁森看着我又气又怜惜道。 “可如果我说,程菱来找我就是老傅的一个试探呢。”我低着头满心无奈道:“刚我也说了,老傅不会看不出来程菱怀孕,他没有叫程菱去打掉,可也没有叫程菱藏起来不要被我们发现,程菱的肚子大到藏不住了、还敢轻易出现在我面前,不就是表明了老傅打心底里想要这个孩子么,但他又不想破坏家里的和平,就只能来赌我的心意、赌我不会忍心,而一旦我妥协了,澄澄一向听我的话、便也就认同了,那这个家里还有谁能阻止这个孩子的降生呢。” 梁森听我说罢也更加压抑,停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所以,你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他了?” “倒也不是吧,多少还会有其他的想法。”我摇摇头:“之前对付周夏的时候,兰暄云不是得罪了小叔么,自那之后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同我提起过,希望我能给她找一个靠山安度余生,能压制小叔的还能有谁,不也就是老傅和二叔了嘛,但二叔自打二婶走后就没有再找过,她肯定不会自找没趣,那就只能是老傅,我想的是老傅只是需要一个女人,无论是程菱还是兰暄云都可以,如果让我来选择,那我没理由会去选二十岁出头还年轻貌美的兰暄云,我也做不到给自己亲爹床上送人这种事,所以,倒不如就让程菱这么待着吧,她二十多岁青春正茂的时候也没见她能把老傅勾搭的要死要活的,现在三十多了,难道生个孩子就能上天了?无论是事实还是安慰自己,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梁森叹了口气,忽然又点了点我额头道:“那既然兰暄云不老实,我找个机会把她收拾了吧。” “唉,算了,反正她手上也没咱们什么把柄,就算之前一起算计过人、如今全家也都心知肚明了,她愿意自甘堕落就随她去吧,反正赖不到咱们头上。”我摆摆手。 “好吧。”梁森点点头,最终一切无奈也只能化作对我可怜的小熊玩偶的一顿拳击了。 “哦对了,你刚拿的信封是什么东西啊?”我忽然想起来又抬头问道,此刻那一摊子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莫名泛着诡异的气息。 梁森也才想起来,随后将那东西推给我:“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有个习惯每天看你小院的邮箱么,本来那东西也就是个装饰用的,拿来玩玩就算了,没成想今天还真有个信封装里头了,我就拿回来了,还没看呢,不知道是谁给你的。” 我满脸疑惑,寻思着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写信传消息?打开一看还真被我猜准了,确实不是谁写的信,而是几张打印出来的B超单,我将那些东西都摊在桌上和梁森一起看。 “这是……有人偷偷给你递消息想告诉你程菱怀孕了?那这说的也晚了呀,我们都知道了。”梁森不禁笑出了声。 我也只能陪着一块叹了口气,本想着也就是个没什么用的闲事了,可忽然又瞥到一个重要的信息,顿时瞳孔放大赶忙抓起其中一张放在眼前。 这些单子上面确实显示的是怀孕没错,但这个名字不对!虽然字迹不知被谁泼了墨水上去弄脏了一片,但能很明显的看出这个名字绝对不会是程菱! 关——木——亻 这是郑琳佯! 第241章 泣血 接上回,我发现梁森拿回来的那一堆B超单是郑琳佯的。 但现在这个时候,郑琳佯肯定是没有生育能力了,而且上面这些单子的日期显然也不是怀我的时候的,且从日期上还能看出,郑琳佯除我之外也不止怀过一次,这些单子至少是五六次了,可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老傅也没有。 如果是身体不好或不小心,流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第二个孩子也是流掉了,可郑琳佯这不是一两次,除我之外的五个孩子都没有降生!这还能全是意外么? 在我前头有一个,看这样子应该是在两三个月的时候流了,因为两个月之后就没有记录了。在我后头四个也是流产,其中第一个是人工流产,后两个药物,最后一个自然流产。 按说如果有孩子的话,那时候郑琳佯和老傅的感情还没有破裂,应该是很期待有孩子的降生的,而且郑琳佯也跟我说过,她生我的时候急匆匆的,提前许久养生备孕,所以无论是她还是老傅、如果知道有了孩子都没理由要求打胎,这后面却这么多的打胎记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孩子有问题不能生、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导致胎停,被迫清宫。 我看过郑琳佯生我时候的记录,前期一直是没什么问题的,她也好好的,和老傅结婚前也做过婚检是没问题的,我的体弱只是因为我是八个月早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文素姨也跟我提过一嘴,郑琳佯是因为腹部遭受撞击才不得不提前剖腹,生了我还大出血过,所以可以说明她原本身体对于产子是没问题的,那我那些没有降生的兄弟姐妹就不可能全是因为先天不足,背后一定还有隐情。 但看这架势,郑琳佯和老傅是绝对不可能跟我说真话了,可能知道真相的、当初一直跟在他俩身边的就只有邵勤和纪槟,邵勤死脑筋肯定不会说,那就只剩下纪槟。 在这半年里我打问过了,也怪不得纪槟会对郑琳佯和老傅“瞒着我”的要求两边无视,原来并非是他作为掌事的职责,而是他做掌事就是追着郑琳佯来的,他自个儿心里有一个比职责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保护郑琳佯。 他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家境原也不错的,家里做流水席,后来还开了个不小的餐馆,我家对于掌事的要求不是高到天上去,但至少也有一条是无父无母无家族或家中长辈没有工作能力、极其缺钱的,不仅是因为这样的人好掌控,无论是从情分还是利益上都会偏向傅家,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着想,因为做了掌事就一定是亡命之徒,对于私底下的黑事,主家不能做就全是掌事动手,小事还好,一旦闹大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东窗事发就一定要自己出去顶罪,若有家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不是能轻易捱过的。 谁知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纪槟还是肯收拾行囊远离家乡,一路追随郑琳佯从柳凉到了津海又来了临江,甚至不惜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用二十年的时间,硬生生从一个厨子变成老傅身边最神秘的纪总。 这是铁了心的要在我老爹身边当情敌啊…… 我还真第一次见爱一个人爱到这么离谱的,老傅的情敌着实是有点儿强大啊,话说就这样了老傅还把他留在身边我是不理解的!难道是……让情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老婆甜甜蜜蜜? 看来还真是性格相差太大的缘故,这种方式到我家高辛辞身上就不适用,他对于默读都是每次见了都恨不得扑上去咬死的。 脑袋里乱糟糟的,我七零八乱的想了一通,终于在将近天黑的时候等回了眉目阴沉的梁森,我原本还抱有希望,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想,真正的事实不是这样,可一看梁森的表情我就明白了,明白给我送这些东西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目的、根本不会送一摊废纸过来。 我叫梁森进房间坐下,缓了好一阵儿才镇定了叫他说。 “纪槟说,第一个孩子是自然流产的,本来也觉得太早了没想要,而且碰巧那时候郑夫人一直病着没什么起色,怕孩子生出来有问题,所以跟傅董商量好了要打胎的,但在出发之前几天在家里楼梯滑下去了,后来发现是被抹了肥皂水,保洁的阿姨说不是故意的,因为平时郑夫人都坐电梯,没想到那天会突然从楼梯下去。”梁森将更多的照片及检查报告拿出来摆在桌上,我扫了一眼,大都是对于意外现场的记录,应该是纪槟调查的时候拍下来的。 “所以是意外么?”我拧着眉头憋闷道,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抹肥皂水的阿姨是哪个?现在还在咱们家吗?” “当然不会,肯定开了,但档案还在北苑库房放着呢,而且这件事应该真的是意外没错,他跟了那个阿姨几年了,没儿没女也没个什么亲戚的,离开咱家以后日子也一直很拮据,如果有人要让她害郑夫人的话肯定会给一笔钱,但她之后就一直在村里养点鸡鸭之类的,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后来告诉了郑夫人,郑夫人还想着阿姨挺可怜的,就叫人又给找了份工作,我去查了一下,确实都跟纪槟所说的一致,但那个阿姨去年因为心肌梗塞离世了,现在是问不着了。”梁森一面说一面从手边的皮包里拿出一份档案。 我随手翻了翻,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好又放下。 “那后几个呢?”我继续问。 “后几个……”梁森顿了顿,随后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几个就不大好了,跟咱们所想的一样,不会全是意外,确实是有人加害的,而且这个人你恐怕都想象不到。” “谁?”我疑惑道。 梁森这次甚至还特意瞥了眼窗外,我的视线也跟着一同望过去,可我的房间这是在三楼,怎么可能有人在外面,若一定要说有什么,那就是旁边能看到一点点澄澄房间的窗户。 梁森注视了许久才回头,而后以一种极悲悯的眼神瞧着我说:“陆茵茵。”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愣了愣,随后便是如同雷阵般的东西在我脑中炸开一样,顿时窒息、头痛欲裂、百爪挠心,我恨不能把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碎!我始终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有人一定要做这么多的恶!我们家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愚蠢的毒妇!可恨的是她如今竟还成功的嫁进了我们傅家,我不能报复,因为如今她所有的一切也代表了我们家的名声!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将所有情绪爆发出来,一时间眼泪如泉涌,嗓子也忽然哑了,喊声如同在磨砂纸上作画。 “时时,你先别着急……” “说!” 梁森见我模样变得突然顿时有些着急,本想安慰,但我这颗心是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了,我必须迅速知道真相,于是梁森也只能咽了咽,硬着头皮开口。 “郑夫人怀你是第二胎了,那时候因为前一个孩子是意外流产的,所以比较谨慎,而且大概因为那会儿陆茵茵也同时怀孕无暇顾及,你才平平安安的长到八个月,其实你和小少爷的预产期应该是差不多的,但郑夫人在一次出门的时候却碰上了车祸,咱自家司机当场死亡,对面肇事司机逃了,好在郑夫人福大命大是坐在了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司机保命甩车尾的时候才把她护在了后面,所幸没受到太大损伤,但也还是下身出血羊水破裂,是围观群众帮忙打的120,没办法就剖腹,生出来你才会天生体弱,但好歹是生下了。” “所以肇事司机呢?后来找到了吗?”我连忙追问。 “找到了。”梁森深吸一口气,脸色十分阴沉:“但是他死了。” “死了?!”我登时憋不住惊愕,在房间里走动了几圈后,硬生生的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才坐回去问:“这件事也是陆茵茵做的吗?可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当初她自甘堕落,所以陆家不要她了,她都穷的没下限了,就算是想雇佣一个亡命之徒替她卖这个命,她又哪来的钱?” “可惜她就是有这些。”梁森于心不忍似的,声音一点一点降得我都快听不到了,非是我凑近了才勉强听清,梁森闭紧了眼认命般:“当初陆茵茵给傅董下药,尽力打扮成郑夫人的模样,傅董又喝多了才没有防备,第二天早上清醒了傅董才慌了,立刻打电话给纪槟要解决这个事情,当时纪槟也是想着不要让郑夫人伤心,所以才没有说,那谁承想傅董会自己跑过去承认啊!郑夫人就跟傅董闹了一通,但也就是因为情绪激动,所有人都落了一个严重的事情,那就是傅董其实给了陆茵茵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大概三四十万吧,陆茵茵应该是分了两部分,一部分用来雇佣那个肇事司机,另一部分支持她这么长时间四处搬家躲避郑夫人的追杀。谁能想到傅董留的这笔钱反而会成了加害郑夫人还有你的利刃呢。” “三四十万?分一部分最多也就二十万,真的会有人为了二十万就去送命吗?”我十分不解更愤怒。 梁森拍了拍我肩头止不住的叹息:“时时,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总会有要钱不要命的,而且后来法医解剖了那个肇事司机,查出来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他名下还有个上大学的女儿,这笔钱应该是给了他女儿,他女儿很聪明,那笔钱应该是通过现金或是金条的方式保存了,银行账户上查不到问题,所以我们没有证据,那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可我还是想不通。”我拿着桌上车祸现场的照片和解剖报告看了又看,过了片刻才问:“那既然没有证据,纪槟是怎么知道是陆茵茵害了我和郑琳佯?” “因为两个月后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对傅董说的话,他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了,满月,六斤七两,并且陆茵茵表示非常担心郑夫人的伤情,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探望,但是郑夫人因为当时生意上树敌太多的原因,傅董担心会有人在她出事这段时间加害,所以郑夫人住院的消息一直是封锁的,陆茵茵却表示她知道伤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场车祸是她策划的。” “那老傅有了这条证据为什么没有报警抓她!” “因为证据不足啊。”梁森十分无奈道:“当时傅董是管住了家里人的嘴没错,但谁也不敢保证当时围观的群众里有没有人看清郑夫人的面孔,警察去查了,但打给120的是个公共电话那个只能查到地点,看了监控发现那个人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面孔,后来走到没有监控的地方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顿时感受到一种深刻的绝望,我想我这辈子经历过许多的感受,但第一次有这样的,形容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就是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坠落。 我没办法想象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作恶诸多,一个女人为了利益可以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狠下杀手!要知道陆茵茵生澄澄的时候顶多就二十岁,刚刚踏入社会的年纪,为了顶替郑琳佯的位置她一个蠢货也可以做到那么缜密,丝毫不漏一点破绽,如果当初郑琳佯没有那么幸运的话,那我们只怕就要落得一个母女双亡的下场。 “那……那后面几个孩子呢?”我简直不敢再往下发问,但对于真相的追求还是使我硬生生掰开了自己的嘴,“一个人工流产,两个药死的……” “人工流产那个是天生畸形,是在生你之后不久怀上的,那时候郑夫人还在因为车祸和气血大亏吃药,所以孩子变形了,就打掉了,至于那两个药死的,第一个是郑夫人出月子之后强挺着去公司开会,在半道上的时候被人推下了楼梯。还是因为人太多,所以监控根本看不清是谁动的手,即使傅董在其中认出了有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手上戴着和陆茵茵一样的手链,也不能被视为证据,因为他甚至不能证明那是陆茵茵,那条手链也不过是个地摊货而已、到处都有卖的,傅董可以说是求告无门了。后来郑夫人再次被送去医院,虽说她及时抓住了栏杆,并没有摔几层台阶,但还是被医院通知胎停,还在孕早期,所以就用了药物流产,再后面那个倒是没有意外了,但因为郑夫人求子心切、傅董拗不过她,隔得太近又怀孕了,身体都没养好,所以一个月之后又胎停,最后被医院告知以后都没有生育能力了。” 梁森说罢,到现在我也就明白了所有,沉沉的坐下去,深呼吸好几次也不能抑制身体本能的颤抖,我捏紧了拳头。 “那最后一个,就是因为前期流产太多,造成子宫受损了吧……”我几乎是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一点一点把那句话吐出来,到最后整个人都瘫下去没有力气,忽然止不住的抽泣。 我不晓得这是为了什么,我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就算恨,我也必须振作起来我才能报仇,而且我并不爱郑琳佯即使她是我的生母,她打从一开始就抛弃了我,后来寻回还接连虐打我三年有余,可我就是没办法、忍不住,或许是在哭自己上一世也做过母亲也流产过,或许是哭那些不能出生的弟弟妹妹,也或许是在哭自己原本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如果没有陆茵茵,如果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不是老傅就没有必要送走我?郑琳佯也说过的,如果我有那么一两个亲兄弟、老宅里的人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了,郑琳佯也不会疯,那她如果没有精神失常的话是不是也不会控制不住的打我?那我也不会有浑身除不掉的丑陋的疤痕,我一切都好好的,我也可以不必费尽心思证明自己,我本身就是名正言顺的傅家大小姐,可偏偏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陆茵茵的贪婪给毁了! 可我回头看看,我却发现我最恨的不是她,而是一直傻乎乎还乐在其中的我自己!我竟还一直觉得我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竟还安安宁宁的放任陆茵茵快活那么久!还有她一生都拿来在傅家立足的宝贝儿子,我发觉我根本恨不起来这个生来就同我是仇敌的弟弟,即使陆茵茵做了这么多,我都没有办法恨澄澄…… 我错了,到如今我所有的一切都走错了,想后悔都来不及,真相来的太晚,我都快走到绝路上了…… 我整个人趴下去,身上似乎有千斤重,我根本抬不起来,最后除了哭声之外,我只能听到梁森轻声一步步的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我靠在他肩上,好似有了支撑我才能放声大哭。 可梁森却至此没有“放过”我,一定要将最残酷的一面撕开了揉碎了摆在我眼前,他一面轻轻拍打我后背,一面在我耳畔沉寂许久后开口:“纪槟要我告诉你,其实这桩仇恨中最可悲的不是两个女人之间为了自己孩子的相争,而是两个不知道真相的孩子顶着莫大的仇恨莫逆于心志趣相投,最终情谊深厚。小少爷的母亲杀害了你所有的亲弟妹,你却真的把她的孩子视作骨肉至亲,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 第242章 破碎的梦 接上回,我说不清我是怎么从房间里出来、又神志不清的走到楼梯口的了,看见客厅里热热闹闹的景象,我突然就想,为什么这明明是我的家,我的至亲,瞧见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扶在栏杆上却像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在窥探别人的幸福? 我说不出话来,浑身上下冒着虚汗,走也走不动了,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盯着看,满客厅里的人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因为平常也不会有人走楼梯,都是用电梯的,但我今天就是心血来潮,大抵是楼梯这里有一扇极大的落地窗户,白天的时候采光很好,所以灯就不大使用,而晚上的时候,这里就黑漆漆的一片,似乎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我静悄悄的坐下、缩成一团。 沉静了许久,我才慢慢稳定心神,想起了方才发生过的事,我想起来哭了许久,最后眼睛肿了的时候梁森才把我抱回床上,睡也睡不着,但还是躺着,总觉得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但又觉得、还能被称作活死人,因为命还在。 再往后,应该是没有躺多久,没有看过表,但看到天只是稍微黑了一点点,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敲了敲门,梁森在屏风外坐着,听见了先是过来看了看我,见我没睡着才去开门叫人进来,是秦柯和河河回来了,是把早上打问的消息传回来顺便叫我吃饭。 秦柯跟了陆家人一天,又派遣了合适的人去查陆家的账目,这件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不需要隐瞒家里人,甚至连澄澄也不在乎这个所谓的母家,所以选人的事情上就方便得多,好在陆家人的蠢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有什么坏事也都摆在明面上,就好收拾得多,只需要时间来存留证据就够了。 要我说他们家能生出澄澄来真是祖坟冒了八辈子的青烟。 至于河河要查的事情就更容易了,小叔这一年里说是和小婶分居两地,平日在我们面前也不表现有多重视小婶的样子,可从行动上谁看不出来他还是在顺着小婶的心意?以前一年去不了老宅一两趟,现在是有空就回去,就差能顶了二叔的位置去管家了,如今小婶的地位坐稳了,他就又着手开始修复小婶和三奶奶的婆媳关系,所以三奶奶不在家是因为被小叔带出去一块儿旅游了。 河河说着都忍不住想笑,他也愣是没想到,简单查个事情还能看到那么精彩的表演,要说三奶奶也真不愧是行院出身,脸上表情就是丰富,高高兴兴的出去玩了一趟回家后看到二奶奶拉着她的名义干了什么好事的时候人都傻了,一秒钟八百个表情。 我也只能跟着苦笑笑,知道郑琳佯的事情之后,好似这些东西我突然就不在乎了,反正谁都不会比我可怜的那几个弟弟妹妹重要,老宅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随后,我就以换衣服为由让他们先去西院,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梁森不知道有没有跟着一起离开,但那也不重要了,我返回床上拉着帘子又闷了一会儿才下楼,也就到了现在这个场面。 清云哥的朋友们还没有走,看着天色也晚了,老傅就干脆叫他们留下来一起吃饭,晚上去南楼客房休息,好歹清云哥和哥哥他们出国快一年了也没见面,这回正好叙旧,于是清云哥可抱着老傅的胳膊好好的撒了一回娇。 “大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随后身后传来走过去的二叔幽怨的一声:“唉,没良心的。” 清云哥才猛地回头,一见二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赶忙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又挽住二叔:“那怎么会呢堂叔肯定还是您对我最好了呀,咱俩除了隔一层血缘关系您就跟我亲爹似的从小是您把我养大的呀~” 二叔则好笑又无奈的敲了敲他的头。 而小叔和裴圳作为最年轻的两个长辈则挤在人堆里跟清云哥那一堆朋友们抢游戏机,一个个闹得脸红脖子粗。 “诶呀小叔你别闹!你把把输让裴叔带嘛!等会儿你再玩喽。”清云哥的朋友们一边倒起哄道。 裴圳登时耀武扬威作里作气的一挺身,可把小叔气的一哆嗦,委屈的很。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小东西!都忘了小时候是谁带你们出去玩谁带你们逃课闯祸,现在倒好、我就输几把一个一个都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说罢小叔一叉腰。 “嘿,你还说嘞,都是你给我们灌输这种奇奇怪怪的观念!害得我们老考全班吊车尾,结果你半夜里不睡觉举台灯猛猛学、次次考第一!那后来都是裴叔帮我们补的课!你比我们大这么多还大一辈你就没教过好。”其中一个相貌十分板正的哥哥没好气的吐槽道。 一句话直接把小叔的嘴堵上了,毕竟这事儿他确实干过,我记得我刚回家的时候他还抱着我跟我提过,背地里笑的起劲,确实不讲武德。 我坐了一阵儿,直到心彻底静下来了才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可还是没什么力气,刚走两步就踉跄一下险些摔下楼,好在忽然有两只手一前一后拉住了我,我这才发现原来身边一直是有人的,应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楼梯口的,前面这只手正是他,而后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跟着的梁森。 这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便异口同声的问出来:“没事吧?” 我回看了一眼梁森示意他不要露馅,这才直视应祁、硬憋出一个笑摇了摇头回复:“应叔我没事,就是没睡醒,头有点儿晕。” “不舒服吗?那我跟二爷说一声……” “诶别!” 应祁听罢脸色一变转头就要走,我赶忙拉住。 我并不想让二叔担心,何况关于郑琳佯的事情如今突然有人给我传消息,显然就是想让家里闹起来,我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人家挑拨离间的计谋,又怎能轻举妄动、反倒中了计,虽说郑琳佯生病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但我为之难过可以,决不能再表现出其他异样的情绪。 应祁才回过身来,明白我的意思,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先扶着我下了楼梯。 “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加上这学业又重还要管家里的事情,能不头疼才怪了,要我说,时时,干脆高考完之后先不要急着上大学了,等到时候看考到哪里了,就跟学校说一声、休学一年,先养好身体再说,不然你现在这个样子在家里都三天两头病一回,出去上学一个人过日子我们哪能放心啊。” “应叔你就放心吧,我和辛辞都商量好了,不会走那么远的,就在临大,而且,不还有梁森一直跟着我嘛,我这身体再休养也就这样了,就是偶尔犯一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我下楼站稳后微微躬了躬身道。 应祁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得了,总逞强,谁也劝不动你,先吃饭吧。梁森,你可得看好她了。” 身后的梁森一面扶住我后背一面点头。 我本以为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还能给我留有空余仔细想想应对的方式,或是我根本没有报复的机会,至少给一段时间难过也是好的,可我的梦最终都还是落空了,我早该知道,我这样的脾性不适合活在这样的家族里,随时随地做好样子演好自己的角色,我没有办法承受。 没办法承受当澄澄不知情还十分喜悦的过来拉我的时候给他最平常的爱护,语气和表情都装不出来。 没办法承受听说老傅竟然为了澄澄的名声而去答应陆家的依附时、还要保持一个世家大族小姐的风度和素养,跟家里人一起探讨这件事的利弊。 没办法承受陆茵茵见到利益欢喜的不成模样,扑上去殷勤的为老傅夹菜的时候、发觉老傅竟已经开始对她的存在适应,甚至在告知真相后已经不再考虑我的感受,对着澄澄的面对陆茵茵展现出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模样。 那我死去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呢?他当初那么痛恨的事实,如今就都忘了? 我无法言恨,可我更没有办法将眼前所看到的东西道理视如不见!即使我知道老傅一定会有他的苦衷,可他什么时候对陆茵茵好都可以,我不在乎,但绝不能是在我刚刚知道真相的今天。 一种翻江倒海的感受从胃里升腾,我实在按捺不住恶心的慌,当时干呕了两下,赶忙便扔下手中的碗筷刀叉跑到洗手间去,等我回来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直勾勾的放在我身上,同时带了些呆滞。 再若无其事的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仍旧发觉不自在了我才抬头,二叔顿了顿问道:“时时,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咳成这个样子。” “今天的菜是不是太油腻了?她病刚好怎么就改菜谱。”小叔一边念叨着一边扒拉了两下眼前的菜,恨不得有一点油混进去的都丢出去喂狗,回看几个厨师大叔的眼神都跟带了刀子似的,逼得人家连连后退。 “我没事的小叔,这不是有清淡的就摆我眼前嘛,总不能我一个人病着就让全家都跟进了寺庙似的一点儿油水都不沾,反正我吃什么都不大有胃口的。”理智战胜了感性,我依旧还能心平气和的找个理由蒙混过关。 但我想家里风平浪静、陆茵茵可不见得,只怕是见老傅的态度比起她最先进家门的时候好多了,澄澄在家中的地位也蒸蒸日上的缘故,她忽然又“端正”了姿态,搬着凳子坐在最顶头老傅的位置旁边,真摆出一副夫人的架子开始对我“嘘寒问暖”。 “没胃口可怎么行啊,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咱家里这都还健康,但你的身体要好好养着,多迁就一下也是应该的。”前半句似乎还妥帖,我没什么话好说,可后半句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往老傅身上贴,笑的十分狐媚讨好,像是说笑又让所有人都能听明白她的意思:“想当初我身体最差劲的时候也就是怀澄澄那会儿了,吃什么都想吐,就是闻见一点都受不了,所以我能理解时时这种感觉,要我说,不如从明天开始都换成清淡些的,或是干脆让时时在房间里吃饭,省的出来着凉。诶,我怀澄澄那会儿就爱吃点儿酸甜的,就例如说山楂那样的,开胃,要不明天也叫人多买点回来?” 陆茵茵这些话似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顿时大家伙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别说是老傅二叔和小叔他们这些照顾过自己妻子怀孕的,就是还没生养过对此一窍不通的清云哥和河河这样的也能听出一点意思了,陆茵茵却还觉得不够。 “我倒听说时时在小院和高家吃饭还算不错,是不是真的和家里的有点儿差别?要不马上叫人打了电话问问菜单,如果喜欢就按着这两个地方的做吧。” 这下就彻底把事情摆到明面儿上了,这大半年我为了跟高辛辞近一点、如何不是各自从家里搬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小院住着的,这孤男寡女的、若是发生点儿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刻意提起怀孕期间的事情,如何不是暗地里讽刺我怕我肚子里也揣了什么,可我要是年纪稍大一点还好,顶多挨顿念叨,但现在不一样。 清云哥脾气跟哥哥一样急躁的很,听懂陆茵茵言下之意,当即先我一步摔了筷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梁森也接连几个白眼翻上天,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陆夫人好记性,不过这也快二十年了,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进了家门了怎么还不趁着没老到一定年岁再生一个?好给小少爷做个伴。” 秦柯和河河也统统放下筷子表态,不过比梁森更稳妥一点的地方是在发作之前先看了眼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进攻的意思才稍稍按捺,于是河河只是捏着拳头憋到脸红,而秦柯顺着梁森的话头补了一句:“是啊,我和梁森刚刚新婚又长久两地分居,实在没什么子嗣缘分,哪里比得上夫人的好福气,诶,倒忘了问一句,夫人在怀上小少爷之前有没有做什么准备啊?如何调养身体的,也请夫人给我们这些新婚的小夫妻传授点儿经验嘛。” 两句话搞得陆茵茵里外不是人,小叔本想替我说什么,听罢也像二叔一样低着头冷笑笑,梁森和柯柯两句话可不表明了陆茵茵是靠什么上位的,而事到如今二十年了,还是得不到老傅的真心,甚至连身体也恶心的不想碰,根本就没有再生一个的机会。 澄澄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帮理不帮亲的瞥了陆茵茵一眼,对着口型说了句“别闹了”,暗暗摇了摇头。 虽说我心里如今隐隐有些怨他,但也不想见他难堪,因为我明白那种感受,所以我也不想跟陆茵茵计较什么了,又埋下头去吃饭,大家伙也不想家里又闹起来,看我都没什么反应了,自然也一块儿低下头去吃饭。 可我始终不能明白老傅的思路,不理解为什么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他偏就舍不得这一点的委屈、即使是当着家里人的面也要为澄澄讨回来,清了清嗓子便指责梁森和柯柯道:“你们俩是新婚了,有些事情跟长辈说说也就算了,可这地方还有孩子在,怎么就张口了?” 我登时愣住,刚才拿起的筷子又再次放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傅,可他却回避我的眼神。 我明白他是希望澄澄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因为二叔和小叔都不大喜欢他,哥哥他们更是看不顺眼,他希望可以通过他的态度和澄澄自己的努力改变家里人的想法,所以大多时候会更多护着澄澄些,他之前也跟我说过这件事情,我确实是同意了的,但这就能代表我在家里的地位是无所谓的了吗? 就因为我天生拥有二叔和小叔对我的偏爱,这就是我的原罪?我就应该为澄澄的立足而让步,我难道让的还不够多吗?别的也倒算了,但陆茵茵这次说我的是我作为一个女儿家名节上的问题。 我知道澄澄可怜,他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他本身并没有错,可我是老傅唯一的正妻名正言顺生下的女儿啊,我天生不是更没错吗?且我比澄澄早回这个家也没几年,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他对梁森和柯柯的指责确实好似是无关痛痒的,他们两个也不甚在乎,只是回过头看我的脸色才决定要不要再说下去,可我不需要他们再替我顶话了,反正老傅都不会在乎。 我放下手中的一切东西,一时间有些悲意冲头,转过身脱口而出道:“爸,其实我今天去医院还见了另一个人,我妈胃癌晚期,医生说就不到半年了,你去看看她吗?” 不知究竟是对生与死的痛苦还是单纯对我说的话感到震惊,此话一出,顿时全家的目光都惊愕的转到我身上,尤其是老傅。 停顿了一会儿,老傅才缓过神来平复着心情像是安慰又像是真心发问的说:“时时,你希望爸去看她吗?” 冲动上头的怒火在这时候才瞬间消融,我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或许真的有些难为人了。 郑琳佯的日子过得再不好,之前受过再多苦,她和老傅都已经离婚了,情感破裂到两方提起来彼此都没什么好话说,纵使如此,老傅也还是默许我拿着家里的钱一直接济郑琳佯、给她最好的生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且说了,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会记她的仇,我何必又要为难旁人。 愣了愣神,我才回看了一圈众人的眼色又低下头:“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傅惜时……”澄澄在座位底下拉了拉我的手,大概是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也替我难过,可谁都可以可怜我,唯有澄澄,我没有办法接受他在这件事上给予我的怜悯。 于是我还是抽出了手,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似有些艰难。 我虽尽力压着心里的难过和痛楚,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既是赌气也是顺口,我起身低着头道:“我没胃口,高辛辞还等着我,我先回家了。” 说罢那句话我才意识到,眼下所处的地方才真正是我的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排外感,我偏偏就吐出那么一句。 老傅或许是挽留也或许是认为我说的话不妥当,轻轻开口拦了一句:“时时,别闹,快坐下……”眼里既有愧疚也有阻挠。 一时间我心里更是堵得慌了,其实,我甚至不指望他可以站在我的角度上为我说一句话,因为我知道,不仅我是他的孩子,澄澄也是,同样恨着郑琳佯和陆茵茵,所以即使身份上有什么差距、老傅只怕也不那么在意了,我和澄澄在他眼里从最初就是一视同仁的,加之后来我不争气,成绩上比不过澄澄,连身体也是三天两头病的,我也确实让他的生活比原本更劳累了。 可我没办法接受他连闭口不言都做不到,我忽然又开始想一个问题:两世过去了,我用着两种方式来对待家里的事情,可为什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结局走向同一个方向? 所以无论我退不退让大不大度,原来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怎样的看了眼老傅,又默默的把头低下去:“我回小院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第243章 误会解除 接上回,我暗暗在心里抱怨了那么多话,终究没有勇气能坐下来冷静的跟老傅谈一谈,我也确信他不会看不穿我心里的难过,我需要的不是我主动去索取的爱,我觉得那样都太没有意义了,简简单单的一份偏爱而已、哪怕只是那一刻,老傅想给随时都可以,而且父亲对于子女的爱本该是天性,不是在一个人本能之外额外争取的。 既然还需要争取,说明他的心早就已经偏了,我再去无理取闹倒显得我不够懂事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梁森和柯柯好不容易团聚,一般事情上我就不想打扰他,于是走前还是叫他留在家里盯着局面不要太乱就好,至于带我回家这件事我还是选择走到门楼下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高辛辞。 他没问什么,只是听说我一个人站在门楼下的时候稍微有点着急,不一会儿便赶到了,我见他从车上急匆匆的下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件软和的运动外套,他走过来给我披上。 有抱怨又有心疼,可看看我脸上这副受了欺负的表情顿时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抱了抱我,随后轻声叫我上车,给我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话。 我仍旧是从后视镜里静悄悄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绝对可以看出我眼底的难过,我总想让他跟我说点儿什么哪怕只是些无用的敷衍的安慰,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不知道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我总觉得我和高辛辞的关系又回到了原来,就好像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一样,就这样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关系我真的受够了。 终于等到红灯停车的时候我才把藏在心底的话问出口,我侧了侧身:“高辛辞,你还爱我吗?” 他愣了愣,夜半的霓虹灯下太过模糊,也或许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去分辨人家表情的能力了,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愿说,不爱我,那把钝刀都已经深深插进心口一般,叫我彻底喘不过气来。 我错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早该知道重生不是改命,到最后我都会走到同一个结局的,所以我干嘛还要费尽心思想要去改变什么!我明明都亲眼看到即使我费尽心机所有的事情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走了!老傅的心还是会渐渐偏到澄澄那边,我和高辛辞也还是会走到只剩责任的地步!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责任! 这世上我能用各种方式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我能得到的责任多了,我不想要我的亲情和婚姻到最后也成了责任,我只是想要一个人无条件的偏爱我,可就是从来都得不到……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这日子我还过什么!我不如把所有的一切都砸碎! “停车。”我先是忍住自己所有的情绪低声说了句,见高辛辞没有反应,我终于崩溃爆发,自顾自的解开安全带大声吼了一句:“停车!” 高辛辞才回过神儿似的,因为还在大马路上,他没有办法真的停下,见我已经开始大吵大闹伸手就要去拉车门的样子,他只能先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抓着我的手腕,好在在我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他将车停在了一个无人的路边,这条路一向没多少人的。 保持着仅存的理智等到车稳稳停下那一刻,我立刻打开车门出去,大步流星的往相反的方向走,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跟他走,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我只知道我想离开这样的生活,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我所有的一切回到上一世的轨迹,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可惜走了没两步我又被拉住,高辛辞急匆匆的赶上来拉住我的手,我拼命的想要甩开他,可我的力气跟他比起来真的差了太多。 “放开我!” “时时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啊为什么突然要闹成这个样子!” “谁闹了?我闹了!你以为我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受够了高辛辞、离婚吧!我早该知道我跟你根本过不下去!” 我硬生生将自己一双手从高辛辞手中拽出来,分离的一瞬间立刻通红,渐渐降下去升起一点青紫的痕迹。 高辛辞听到这儿就彻底蒙了,我看到他这样表情的那一刻,我可恨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生气或难过而是想笑,我才发现他根本理解不了我的情绪,我憋屈了一年,结果现在才知道他根本都没在意过,甚至突然我会觉得、他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因为我怀揣着愧疚之意,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跟他吵过一回架拌过一句嘴,回回我认输。 他呢?只需要选择接受或不接受就是了,接受,回到从前可以忽冷忽热的时候,不接受,我再哄他几天。 我又想走,这回高辛辞似乎才彻底清醒了,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我一步都跨不出去。 “你放开我……放开!” 我拼力挣扎着,可根本无法脱身,硬被他摁着转回来,他稍稍一使力就将我一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护在后脑勺上,他将我逼退到身后的树上死死摁住,我尚还来不及睁眼的功夫,他已然贴过来,当温热的唇瓣覆在我嘴角还想叩开的时候,我舌尖抵着往外吐,可他并不死心,我也一时怒火上头,张嘴就咬了下去。 血腥的雾气在口中散开,我也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了,只感受到无比的疼痛由身至心,他还不愿意走,似乎腥甜的血滴同泪水的苦涩混淆在一起成了一道美味的佳肴,而这样一点一点的、我也渐渐软了下来,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着想要钻出来,紧紧伴随着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心痛。 高辛辞见我没什么抵抗的力度了便渐渐把我手松开,我连最后的自尊也失足落空,原来无论是从天生的力量上或地位,我根本没有反抗他的能力,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得到所有想爱的一切了,因为我从一开始也只是他一个猎物罢了,“弱肉强食”的道理也存在在人类的社会,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无论我受过多少委屈藏了多少怨恨,到最后我只要反抗他,所有人都会站出来指责我不知好歹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一条平行线上,而且就算我不在意舆论,他自己也足矣扑上来将我捕获,就像如今,或者,没有八年前晚宴上的那杯酒。 我甚至八年了都没有问清,当初他究竟是被酒杯里的迷药逼迫、还是单纯的想要把我留在身边,就这么跟他稀里糊涂的过了七年,如今重生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股脑儿的栽倒在他怀里,我甚至都忘了我们最一开始在一起不是因为爱。 我真的快要疯了。 两手松下来抵在他胸口的时候他并不大在乎,只是稍有不满,便也伸出自己的两手紧紧锢住我的腰身和后背,唇瓣松开了,我好不容易别过头去,他又贴住我耳廓,痒痒的触感酥酥麻麻的传遍全身的时候,我连膝盖都弯了,还要靠他那样抱着才稍稍站住,就这样了他还不满足,扒开我捂着嘴的手,忽然咬我耳垂一口,非要听见我吃痛的呻吟才肯罢休。 最后将我松开的时候,我已然是浑身一软蹲到地下去了,头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脚腕不小心磕到了树根,火辣辣的疼痛之后泛起红肿,我轻轻依靠在树干上不住的呜咽。 高辛辞大概也恢复了一点理智,蹲下身在我身边静静的待了一会儿、有些手足无措,就这样两相抗衡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他才伸手迫使我坐下,吻了吻我额头,回到车上拿了药油抬起我受伤的脚腕揉了揉。 “我爱你。”高辛辞缓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 “晚了!”我没好气的塞回去,本来他若是不说这话,说不准我身上疼了还能安安稳稳的跟他度过这晚,可他非要给一个迟到的答案,那我也没法冷静了,艰难的扶着树起身就要离开,一面想走一面说:“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受够了你的冷暴力、受够了你可以随时随地蹂躏我的样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非要坚持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互相折磨,直到我死罢了!”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分手的理由啊!我错在哪里了!”高辛辞快步上来扳住我的肩膀。 我于是也趁着这个机会将最后的怨恨一并撒出去,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又困又肿的瞧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只是想占有我!你只是想你身边有一个比你懦弱比你可怜的对照、好以此给你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我们最开始在一起本来也就不是因为爱不对吗!总是强迫我做一些我不喜欢做的事,每次都说迁就我,可实际上脾气急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听我的求告……每次都弄得我很痛很痛……” 高辛辞愣了愣,抬头怯怯的瞧了他一眼,顿时我更不理解他了,不晓得我明明是在说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他到底为毛要脸红?但很快就捉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点,笑容瞬间消失回过头惊愕的看着我。 “我们最一开始不是因为爱才在一起的话,那是因为什么?是你追的我啊?” 我忽然间哑口无言,若说这一世的话,确实是我先同他表明心意,就因为我重生之前也没得到个准信儿,被他弄醒的时候本能的喊了一声“老公”,这才激起他蛮不讲理直接上门提亲的架势,可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我会重生?我哪知道一醒来之后我那跟“豺狼虎豹”似的老公会变成纯情高中生?那再说上一世,我本来也没打算嫁给他,婚约都取消了,分明就是他强迫我,如今老天爷却让我站在了一个理亏的角度上。 “那如果你不是因为爱我,那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是啊,我爱你,但我同样也恨你。至于原因,我想了想发现也不是不能跟你解释清楚,我总是希望可以把从前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梦就算了,如果你没有像梦里那样,日子还可以照旧过下去,可你呢?高辛辞,一年了,王祎那件事开始你就一直这样若即若离的,那件事是我的错但你难道没有报复回来吗?是没有得手就觉得不够吗?一年里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那时候没有突然发病,你是不是真的就……” 我突然噎住说不下去了,不过已经足以让高辛辞沉默,牛仔外套垂在地下沾染了尘灰,正如同面上的神色一般灰蒙蒙的。 “你动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占有我是能让你有什么成就感吗?我真的想了好多好多年,为什么我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甚至还爱闯祸爱胡闹,你还是坚持喜欢我,今天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我哽了哽深吸一口气才道:“因为在你眼里,我太容易满足了,我的愧疚和爱真的太廉价了,不只是你,任何没有触犯我底线的人,只要我认为我还需要跟他们相处,我从始至终地位就都是卑微的,哪怕你们做过什么错事让我难过的歇斯底里,只要后来还能给点好脸色看,我都会再义无反顾的扑上去,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嘛!哪怕是你本能保持一个对我负责任的爱我都会满足,我会觉得我离不开你,依赖你、离了你我就活不了,可你呢?你确实不会这么觉得的,因为惊慌害怕的从来都是我……从来都是……” 我再也忍受不住,缩成一团趴在膝盖上掩面哭泣,可就算到了这种程度我也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有谁突然钻出来看我笑话似的,而高辛辞沉寂了许久,终于在我将近崩溃的时候把我抱在怀中。 其实我知道的,两世都一样,自打写哥走以后我仿佛跨越阶级回到傅家,我最大的情绪就是无助,我满目迷茫,因为我找不到一个像哥哥那样能给我无底线偏爱的人,我尝试了那么多次想要寻觅,但最后,老傅、林阿姨、默读,都是给我致命的打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头顶上方传来高辛辞哽咽的道歉,一只手扶在我后颈,一只手牵着我的手,我渐渐能感受到他后背上加速的起伏,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更重的鼻音,他将我搂的极紧:“对不起时时,我爱你,我不知道这一年里你一直是这样的心态,其实王祎的事情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也从没有想要冷待你,我就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愿意让我跟你一起承担,我怕你不相信我不在乎我……不爱我,我才会退步,对不起我不知道,在你想要依赖我的时候我却退步了……” “我许多事情不跟你说是因为都是我傅家家务事,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是想保护你,高家的事情你不是也从来不想让我参与吗,怎么同样的方式到了你那儿就想不通了呢!” 听了高辛辞的解释之后我猛地抬起头,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这一年里叫我们分隔甚远的竟是这种原因,我怀着愧疚不敢靠近他,他怀着自卑不敢靠近我,我们两个都仿佛没张嘴似的各自猜疑,就这样冷冷的过了一年? “你傻啊你,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爱你了!你心里一直抱着这种想法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们说开了不就好了吗,你倒好,不仅不说,还总是躲着我!那你热切的时候我都不爱你你冷淡了难道我就舍不得了吗?你都没想过吗?” 谁知高辛辞听了我说的话后第一件事不是解释也并非为之难过,而是十分精准的反问戳了我的痛处,他一面伸手抹眼泪,一面委屈巴巴的瘪着嘴问道:“那你也一直这么伤心,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我一时语塞,可愣了半天偏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到最后一句歪理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 我俩可真不愧是夫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都不长嘴! 我连委屈都抛到脑后了,顿时只有满满的恼怒和恨铁不成钢、提起拳头狠狠锤他的后背:“高辛辞!你有病啊!每次都是你主动到这种事情上你让我主动了,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想法啊!我还以为是你不爱我了想分手呢……我一直都特别害怕你不提分手是因为两家联姻……” “你说你从来没说过不爱我,那我也从来没说过要分手啊,不一样都是误会你咋还区别对待呢……” 高辛辞那委屈的样儿我是真想立刻拿个相机记录下来,不是觉得很可爱,而是这不讲道理的模样我一定要打印下来挂墙上,以后再犟我就拿出来翻旧账!哪有他这样的! 我哭着哭着,想明白这件事以后都不是生气了,都给我气笑了。 “强词夺理你!”我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不过好似也就是这一下让高辛辞的占有欲又升起了,大抵理解了我的意思,他再次扑上来紧紧抱住我。 “不要提分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提分手了好不好……”高辛辞在我耳畔连绵不绝道。 我没有别的话说了,只有点头,就算是做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又能怎样呢,谁叫他偏偏就捏了我的把柄我就是爱他,离了他就是活不了,他如何不能称作是偏爱我呢?我同样也紧紧的抱回去。 “那我就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不跟你过了……”我咬了咬牙十分狠心道,眼角簌簌的流着泪。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高辛辞满口肯定道。 就这样掉进了温柔乡,我以为重归于好的欢喜会就这样持续下去,至少也让我轻松的度过这一晚上,可谁成想,我的倒霉体质…… 高辛辞哭着哭着忽然又想起我方才话中的一个重点,忙不迭便问道:“诶对了时时,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分开是离婚啊?我们还没有结婚啊。”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Vocal!这我怎么解释?难道讲实话说我上辈子嫁给他了?习惯了就说顺口了? 嗯……还是那句话,老公,话说你对时间倒流这方面有研究吗?相信吗…… 论责:端走的花 脚尖最先点入温热的水池,拨开耀眼的玫瑰花瓣,当层层雾气升腾朦胧镜片的时候,傅惜时浑身都似寒冰融化一般酥酥麻麻的,皮肤泛起一层嫣红。 在过热的水中将要迷失心智的时候,忽然浴室门被人拉开,高辛辞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可实际上耳廓的颜色不亚于水面上的瓣瓣红花。 傅惜时有些迷茫,不知重生算不算是重新相爱,如今赤身裸体也不晓得该不该遮挡,只好将水池中的花瓣往身前拨了拨,若隐若现的弧度在迷茫的白雾间更显诱人。 高辛辞不大忍得住,所以不看,视线一直没往那边撇,只是在流动水下将毛巾沾湿,蹲下身将傅惜时的一双手从花池里捞出。 毛巾包裹着冰袋,附着在手腕上淤青的时候,没由来的刺激让傅惜时没忍住哼了一声,登时耳廓的颜色更加鲜艳,马上要滴血了似的,喉结动了动,唇瓣拧的青白。 好在他谨记着傅惜时方才的话,本身所受的教养也不会许他克制不住自己,如果有,那只能是眼前的未婚妻再提一遍分手。 冷敷的过程没话可说,就这样表面清清静静的过去,似乎在高辛辞又起身拉门要走的时候傅惜时才稍有波动,只可惜话头也没递出去。 不过心绪浮躁,惴惴不安,也注定她在这水池子里面待不了多久了,不久后伴随着破碎涟漪,她裹了一件极薄的白衬衣出去。 是意外也是刻意,打扫卫生的阿姨以为她今晚不回来了,才会把常穿的睡衣拿去洗了,可她明明有一整个衣柜的睡衣。 毛巾裹挟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高辛辞眼前的时候一时迷了人的眼睛,不小心摁下吹风机的响动才将他拖回现实,招了招手,俩人静悄悄的坐在了床边。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过了会儿高辛辞才忽然说,吹风机的躁响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感受到后背贴上温暖的体温,傅惜时既心安又胆怯,往后靠了靠,她发觉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曾经的苦难上了,就算尚有一丝不甘,她还是不想让高辛辞掺和进来。 “没什么,小事。”傅惜时捏了捏小腹前高辛辞搭着的手,然而那只手从她手中挣脱又轻轻打了一下。 “小事你会这样大闹一场?不讲道理,每次都不跟我说,就让我猜,我又不是算命的。”高辛辞说着,声音低沉了些,说是怨怼,实际上还是心疼,可怜巴巴的把手重新握回去,他从后吻了吻傅惜时的发丝,顿了顿:“你第一次跟我吵,到底发生什么了?有没有什么我能替你解决的。” 傅惜时沉住了,鼻子酸了一下,最终还是挤了个笑容,她稍稍回过头:“我真的没有……” “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高辛辞轻声叹了叹,拂去她面颊上默然流出的泪,“睡吧。” 傅惜时抬起来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下,如同小猫似的呼吸甜甜的,碰撞之后更让人舒畅,她其实都明白,根本瞒不住高辛辞的,但她就是胆怯,不愿自己的痛苦让他一起承受。 “我今天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想分手,分手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咽了咽,抹了把眼泪,一如夫妻般的相处不禁让她想起上一世,于是本能的俯身上去替他解纽扣,手都触碰上去了才回过神儿来,浑身一颤,带着些惊厥抬眼。 高辛辞并没有开口,略有些惊讶,但也尴尬,便只是抚了抚她的后背想让这件事快点过去,却未曾想到,傅惜时咬了咬嘴唇后深思熟虑的结果是继续解下去,伴随着轻轻靠在耳畔的空气撞动: “你要是想,我可以……” 没说完就迅速一个脑瓜崩上去,捂着脑袋退回去,他才捏着手心敢抬眼了,呼吸重了些。 “你要是再说下去,就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是我忍不忍得住。”高辛辞将傅惜时本就包裹严实的衬衣拉的更紧了些,实际上一松手还是落了下去,占了发丝上的水珠,白衬衣顿时成了半透明的状态,隐隐约约的能瞧见一些难以描述的风景,他摸了摸鼻子,又将被子拉到她肩膀上,“首先我不会趁火打劫,第二,我要是真敢碰你,老丈人那不得……哦,都轮不到老丈人亲自动手,大舅哥就会立马买票飞回来打断我的腿。” 表现似乎确实很正人君子,可要知道,傅惜时此刻是伏在他胸口的,被子一拉,只会靠近,不会推远。 傅惜时头一低,贴在胸口停了停,随后带着些“鄙视”抬眼看他:“骗子。” 于是最终还是压倒在身下,高辛辞在这短短一瞬间琢磨了下,他并不打算真的动手,但就傅惜时今天这甜丝丝的样儿,楚楚可怜泪水氤氲,品味后悔一辈子,不品味后悔八辈子!对比一下,还是八辈子更凄惨些。 而且,只要不做最后一步,大抵是不至于被打死的,接吻这种事情私下里偷偷也多了,大舅哥心里总该是有数的,再说了,大舅哥现在还在太平洋对面呢,怎么可能知道远在临江发生的事情?高辛辞还是存了些侥幸心理的。 毕竟谁又能预想到大舅哥有可能会因为“家暴”而突然选择回国呢? 高辛辞扶着傅惜时的腰身揽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大舅哥一边抹眼泪一边将行李取出来。 高辛辞将傅惜时堵在墙壁上接吻的时候,大舅哥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出机场。 高辛辞咬着傅惜时耳朵、故意舌尖舔了一下的时候,大舅哥已经趴着上了自家来接的车了。 可怜的傅疏忱本人也万万想不到,自己本身已经够可怜了,在不久的将来还会看到更让他龇牙咧嘴的画面,此刻他的愤怒值还处在百分之七十的部位拿着手机信誓旦旦的保证:“陈伊宁!我要是再回去,我就是狗!我回去就跟我爸提退婚的事情,这日子我跟你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哪有你这样的!光天化日强抢民男非逼着我娶你还不够你还家暴是吧?我告诉你,这是犯法哒!” 而对面:“呦呦呦,瞧把你能耐的。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嘛,谁知道你有那毛病,你又没跟我说过。乖啦老公你别闹了,赶紧回家昂,晚上给你做红烧排骨行不行?” 听着陈伊宁这嘲笑的语气傅疏忱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刚想奋起反击,忽然身后“噗呲”一声,顿时如同火山爆发冰川融化,疼的脚指头都缩起来了。 苍天啊!大地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痔疮这种令人绝望的东西啊! 关键是有就算了,傅疏忱自认倒霉,也确实怨自己总是喜欢在卫生间打游戏,可这种东西加上有一个会玩千年杀的未婚妻叠buff之后就是地狱级的恐怖了! 傅疏忱咬牙切齿:“谁是你老公!咱俩还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吗?你才是攻!你都给我反过来了!诶呦疼……” “那谁知道你长痔疮啊,你又没跟我说过!” “我之前不是暗示过你吗!” “你家暗示长痔疮是屁股上长了个痘痘啊!我能听懂吗!” “你就从我每天坐不下就应该能看得出来,十男九痔你没听说过吗!你每天不高兴了就回来甩脸子让我猜猜猜,怎么到你这儿就不猜了直接上手!你知道我现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吗?我真爱死你了陈伊宁!” “那你回来我给你上药嘛!” “我不!你美甲整的比我头发都长我怕你戳死我!骗完财了你还想骗色,我是不会给你觊觎我美貌的机会的!” “傅疏忱,你搞搞清楚,你是男的我女的要说下来也是我吃亏好不好?” “你要搞清楚我们现在是纯情男大和女流氓的搭配好吗?” “噗嗤……” 开车的司机大叔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傅疏忱十分无语的瞥了一眼,大叔这才捂着嘴摇了摇头:“少爷对不起……但是,我觉着吧你和夫人之间问题不大真的,没必要吵成这个样子,还大半夜了回爹家……” “啧,本来我也没想分手,但我总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给她翻篇儿了吧,必须给点儿教训让她知道我也是会离家出走的!”傅疏忱一面捂着通话口一面气鼓鼓的说:“哦,还有,我不回家,我这样回去肯定会被小叔嘲笑的,我妹最近是不是在小院住着呢?去小院吧,我瞅瞅她去。” “好的少爷。”司机应了声,在绿灯亮起后掉头开去了另一个方向。 旁的事情解决了,傅疏忱又再次恶狠狠的低头对向自己的手机:“陈伊宁,我跟你说昂,你要是想哄我就赶紧回临江把我接回去,不然……你就守活寡吧你!” “幼不幼稚……” 陈伊宁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想来这也真是恋爱大半年以来头一遭了,第一次家庭地位这么高昂,傅疏忱不由得心里有些小窃喜,同时也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陈伊宁到底是怎么在短期内给自己锁的这么死的?分明是她追的自己,自己当时恋爱还是想了一晚上的家族大义联姻利益才含泪献身,现在居然就统统反转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看到陈伊宁的两个弟弟一看到自己就如同看到救世主一般,还是老丈人听说终于把女儿嫁出去了恨不得给自己立个神像的时候,还是自己被迫回答了陈伊宁各种离谱的送命题、例如“贺清云和她一起掉河里他先救谁”的时候。 嗯……总之不是痔疮期千年杀的时候! 傅疏忱越想越烦,加之实在疼的发麻,索性抱着手机趴下了,想到一会儿可以见到妹妹了才稍稍舒坦点儿,也不知道这半年没见、妹妹过得好不好,不过据说是还不错,学习进步了很多,病的也少了点,开始学管家了之后、家里人也大多不敢给她找不痛快,但就是不大能理解贺清云前两天那种奇奇怪怪的语气、阴阳的莫名其妙的,他寻思着这几天除了有点儿重色轻友以外也没招惹他啊…… 带着这个疑问,傅疏忱到了小院门口,自有人出来接应他、将行李拖去了后院,不过令傅疏忱更加不解的事情来了,为什么保姆阿姨们的脸色也这么难看嘞?今天是什么不吉利的日子吗?还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傅疏忱抹了把脸,可指腹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推开了小院的大门,瞧见眼前这美丽的场面之后,所有的问题才迎刃而解,傅疏忱当场石化,忘了有个词语怎么形容了,简单来说就是:脑子里劈了啪啦轰轰隆隆嘁吃喀嚓的! 那一晚上,家里三把戒尺断了两把。 未婚妻带来的是剧痛,妹妹带来的就更好家伙了,差点儿休克! 一个小时之后,傅疏忱捂着脑袋趴在沙发上,一时间急火攻心,差点儿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来!他始终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花儿就这么被连盆端走了呢!心肝儿痛啊!捏拳狂锤沙发垫咚咚咚咚。 他进门的时候那个王八蛋偷花贼还给花儿在怀里搂着呢,扣子解一半了,半拉的衬衣底下还什么都没穿!就算那个衬衣长到能当裙子,那也不能这么搞!嘴唇还给咬破了,属狗的啊接吻就接吻还咬人!抬眼看看妹妹那开始发肿的嘴唇,傅疏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仔细想想,自己毕竟是走了大半年啊,这次是撞见了,那以前没撞见的时候…… 他简直不敢想! 当即抄起最后一根没断的戒尺满眼震惊的问:“除了亲嘴没干过别的了吧!” “真没有!你都问八遍了……”傅惜时一边哭的抽抽一边捂了捂身后肿起来的地方。 “你哥我这么大岁数了在婚前也舍不得碰你嫂子一根手指头,你倒好!你俩人比我还积极主动是吧!谁教你们的啊……” 傅惜时吸了吸鼻子低声念叨了句:“那你们的恋爱在谈什么啊……” “你说什么?!”傅疏忱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厥过去,掐着人中抬眼十分震惊的瞧着自己妹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没说话……”傅惜时连忙捂上自己的嘴。 “你、你个完蛋小崽子……你气死我算了……” 傅疏忱仰天长啸、欲哭无泪之后,终于还是坐正了招呼妹妹到自己身边决定好好谈谈。 “干嘛!你还要打我……你都打断两根棍子了,我又什么都没干呜呜呜呜……”傅惜时往后退了半步猛猛哭。 “不是你在委屈啥?我就打了你两下!剩下的数目全在高辛辞身上呢你哭啥!再说了那棍子我是打你打断的吗?我那不是打桌子上了吗?”傅疏忱更委屈,顿时一阵哭嚎。 傅惜时内心:嚯,那你上辈子那俩棍子总是在我身上打断的没错了吧? “疼……”傅惜时扯着嗓子又哭又闹。 “哪里疼啊小姑奶奶?都过半个小时了再疼也消下去了吧!” “我心疼……” “啊?” “你打了高辛辞好几下,我心疼……” 听到具体理由之后,傅疏忱顿时更加绝望,捂着心口就差吃两片速效救心丸了:“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啊……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啊……我不管你了你快嫁出去吧……”哭着哭着,手里攥着的苹果都快捏烂了。 可怜的苹果瞧着这对兄妹一个个哭天抹泪的模样也不由得表示:我不如烂地里!劳资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捏的! 论责:违心(上) 一边大眼瞪小眼,一边油门踩到底,终于在傅疏忱彻底休克之前,贺清云揣着两瓶速效救心丸及时出现,听见大门响了,傅疏忱登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掐着人中冲着贺清云走来的方向招手。 然而贺清云…… 药一甩外套一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吐着舌头大喘气:“累死我了!多大点儿事啊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不睡我还要睡呢,今儿打了一天游戏我都要困死了。” 傅疏忱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暗暗念了句没义气,转头从药瓶里倒了一片翘了瓶酒灌下去。 “吃药不能配酒。” “我里面放的糖片。”傅疏忱没好气的说了句,一口酒喝猛了有点上头,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额头:“我才多大我就开始吃速效救心丸了,你是想咒我活不了多久了吗?” “合着你这大半夜叫我过来给你送糖来了?还是你晚上不搂着我睡不着啊?有病啊你傅疏忱,我才刚躲了你几天。”贺清云一个大白眼翻回去,夺过傅疏忱手中的酒也灌了一口:“得,哥们今晚上就在这儿陪你了,反正喝酒了也开不了车。” 傅惜时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瞧着自己两个哥哥“打情骂俏”的劲儿,真恨不得手边立刻能有一盘瓜子。 太刺激了,他俩果然有问题! 可惜手还没能摸到身后装瓜果的柜子就又被提起,傅疏忱咬牙切齿忽然抬手指过来:“还动!你给我站好了!” 傅惜时浑身一颤,赶忙将两手摆到身前低下头。 “我是让你管她,这小兔崽子,我管不了了!”傅疏忱没好气的说了句,登时气的冒火灌了口酒,本身酒量是不差的,但今天就是十分上头。 贺清云这才惊讶的发觉原来房间里还有个人,还是自个儿妹妹,看着还可怜巴巴的模样,稍稍联想一下,连忙摆摆手招过来,一面叫人一面问:“不是、这什么情况?高家那小贼还给弄哭了?太过分了吧!” 傅惜时知道自己时机到了,赶忙揉了揉眼睛、嫌不够可怜还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果然,在到了贺清云身边的时候委屈值已经达到了巅峰,而傅疏忱瞧着自己妹妹这样儿、顿时也就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了,白眼一翻,毫不掩饰的冷笑掰着指头数数:“三、二、一。” “哇啊啊啊……”傅惜时嗷一嗓子哭了出来,在贺清云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扑进怀里:“哥哥他打我……” “啊?啊!谁打你?姓高的那个?”贺清云满眼不知所措,一面目光乱扫一面两手乱七八糟的放到后背上轻轻拍打,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尤其是这种一哭起来就没个边儿、说话还不清楚的孩子。 “不、不是,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贺清云一头雾水,默默的抛出一个问号,最后还得傅疏忱本人自己跳出来翻译:“我打的,两下她就哭成这个样子,但你说她早恋我能不管教她吗?小兔崽子不听话还要给我告状!” “哈?”贺清云顿了顿,眉头拧成一团:“你喝蒙上头了吧你,多大点儿事你说归说打她干嘛,小姑娘家家的也这么大了你不能老搞这种教育理念懂吗。” “关键我给她讲好几次道理她也不听啊!” “她多大你多大,你跟她讲道理?再说了谁十七八岁不是叛逆期,你那会儿可比她二五八万多了我都不想说你,时时已经够听话了,身体又不好,你打一下打出毛病咋办?” “那她早恋我就不管了?” “差仨月十八了也不小了,谈个恋爱很正常,再说了这恋爱原本是她想谈的么,时时也没想这么早订婚啊,那不都是家里联姻给订出去了么,那你总不能让她对她未婚夫视而不见吧?咱家姑娘有分寸就行了,也不过是住在一起,家里这么多保姆看着呢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嘿,你是来拆我台的吧,我说一句你替她怼我一句,那闹了半天是我的错了呗?” “难道不是吗?你个当亲哥的光顾着自己的爱情了,大半年也没管过时时在家里过得好不好,那姓陆的母夜叉凭着自己儿子有点儿成绩都快骑时时头上来了你也不知道,那时时也谈个恋爱有个心里慰藉有什么问题啊,你倒好,一回来就棒打鸳鸯还打她,你怎么不回去打断陆澄澄那小崽子的腿!” 傅惜时听着听着发觉方向逐渐跑偏,赶忙举手打断:“哥,跟澄澄没关系,他优秀是他的事,我承认我比不上他,有错也是陆茵茵一个人的错。” 傅疏忱恨铁不成钢的瘪了瘪嘴,指着对贺清云发牢骚:“看见没,这还在这儿护着呢,我能怎么办?” “人家说的是不让你欺负陆澄澄,可没说那个黄毛老怪,你还是有机会从别处展现你这个做哥哥的对她的关爱的。” “诶贺清云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我不就说了句你和陈伊宁一起掉河里我先救她么你至于生我这么长时间的气嘛,我那不是知道你会游泳才说的嘛你矫情啥,我现在在跟你谈教育的问题,你不要记仇就全盘否定我好不好。”傅疏忱一张脸拉得老长。 而贺清云的脸色也瞬间一黑:“所以如果我不会游泳的话你先救谁?” “陈伊宁。” “没义气!”贺清云顿时气的有些发懵,捂着额头龇牙咧嘴:“我好歹也是陪你过了十九年的兄弟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是吧?关键你忘就忘了说出来干嘛!很扎心的懂不懂。” “没人忘你,我是觉着你体格好掉河里淹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诶呀怎么又翻到这旧账上来了我是在跟你说教育理念的问题!”傅疏忱拍了贺清云后背一下。 贺清云翻了个白眼,随手摸了摸怀里妹妹的发丝:“我也是在跟你聊教育理念的问题,俗话说得好,一个完美的家庭往往都拥有一个严父和一个慈母,虽说咱俩是当哥哥的肯定不能被称作父母吧,但换汤不换药,总得有一个严一个宽松的,你打都打了我总不能再过来训一顿了吧,你想让时时再抑郁回去啊?等哪天再割个腕、你看大伯给不给你扔进太平洋。” 傅惜时静悄悄的听着,脑子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原来哥哥们是这么想的!并不是真的袒护自己,那看来以后得悠着点儿作了,别这两位现在还能控制得住情绪、喝多了可就不管不顾了。 不过这样的大声密谋属实有点儿不顾她死活的意思…… “扔到太平洋我也是她哥,犯错了就是得管,再说了那高辛辞就没错吗?诱拐咱家还这么小的妹妹、你早回来半个月居然都视而不见!”傅疏忱一摊手,抄起沙发上的戒尺恨不得连贺清云一起打。 贺清云满脸无语一把将戒尺夺走撇到一边,把怀里一见戒尺就抽抽的妹妹抱得更紧了些:“对,你俩都有错,一个扔太平洋一个扔大西洋可以了吧?昂,还有个北冰洋呢,你进海里了那我也完蛋,我自行跳到北冰洋里随着洋流说不准儿哪天还能碰着你呢。还拿戒尺打,大伯年纪大了不想闹腾了你还真当他爱好和平啊?小叔现在还哆嗦哪天被喂鲨鱼呢,你可真敢下手。”贺清云一面念叨着,一面把妹妹往上提了提搂着好好哄了哄:“好了不哭了昂,宝贝乖,这是坏哥哥我们不要他了,他刚才打你哪儿了哥哥给你揉揉。” “屁股……” “那揉不了。” 空气中飘过一丝尴尬,傅惜时趴在怀里旁人也看不着表情,见着两个哥哥都吃瘪了顿时幸灾乐祸的嘟了嘟嘴,折腾了一天,这时候也有些困,于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贺清云愣了一会儿,给傅疏忱使了个眼色,而后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了,晚点把妹妹抱回床上哄睡了,兄弟俩关了门回自己房间。 往后的日子没什么好说,时间紧迫要高考,傅惜时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哥哥回来了正好也把老宅管家的事情全权交出去,反正陆澄澄生意上的事情都有老傅给作弊了,那自己也找个“枪手”是理所应当的,除了在回学校之前交代了梁森一句查送信封的人的来头,此后的时间便一直备战高考,按她的话说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君子不想复读。 于是此后的日子里,学校的自习室里坐满了相熟却难得相见无言的人,除了翻书和写字唰唰唰的声音,旁的便什么也听不到,各自回家后才稍稍有点带了点活气,不过还是学习。 澄澄搬进了小院,陆茵茵也硬跟着借住了几天,晚上房间的灯光亮起来,陆茵茵端着两杯牛奶踩着拖鞋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在这种时候高辛辞和陆澄澄也能坐到一起心平气和的讨论了,实在是他俩的成绩直接给其他同学搞了个三十分的断层,没法跟别人互帮互助了。 傅惜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左一圈右一圈的晃悠着背英语作文,最头疼的就是这玩意,其实她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想通,她从来没有出国的打算,为啥要学这个英语,如果说会有外国人来怕交流不通的话,为啥不是那个外国人学中文!难道来别人地盘还要反客为主了吗?只可惜在她考试之前学英语这个事情是不会有转机了,只好硬背,好在自己还能稍稍回忆起上一世考试的内容,也算是开了外挂了。 不过没有外挂的傅疏忱和贺清云坐在床边盯着妹妹的所有复习模板,他俩就不大明白妹妹为什么一定当李华、还要给房东写留言条了。 赵家大院里难得这么安静,赵家父母十分不可置信的从院里望着自己素来是土拨鼠般吵闹的儿子坐在窗前辅导儿媳妇写作业,想来真是爱情迷人眼,老两口同时叹了口气,招呼厨房去做了燕窝送上去。 别人都是清清静静的,但侯家就稍稍有点儿不同了,并非是后妈带进来的正义哥和哭啼妹吵闹,在侯向阳高考前半年老侯就一反常态,不顾新老婆的反对直接把娘仨都赶到了郊区庄园,阮文素也搬回了家里,本来该是一副难得的温馨场面的,直到林默读一句实在忙没时间,林默念哪哪儿不愿去,却因侯向阳无意的一个抬手抄起行囊就搬去了侯家。 侯向阳瞬间连剁了自己手的心都有了,但人已经住进家里了,他也只能叉着腰对着这个没自己肩膀高的双马尾妹妹大眼瞪小眼,傍晚坐在窗前更是懊恼,如果非要他形容林默念的话,那就是《猫和老鼠》里一不小心坐到了钢琴上的老鼠,没一会儿就会从长椅的一端扭来扭去到了另一端,这时候就要他拽着辫子给人拉回来。 “快点,你还要不要高考?不管你又让我教,管你又不好好学,要我说你本来年纪就比我们小一届、晚会儿考能怎样嘛,非要难为我女神给你办跳级,你是不是觉得她名义上是你姐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侯向阳满脸幽怨道,忽然就想,为啥自己不能和林默读互换身份?那样近水楼台先得月,女神还能有高辛辞的事儿!都怪这个林默读,给他机会他都不中用! 而林默念挤干净自己手里的袋装牛奶抿了抿嘴唇,趁着侯向阳发呆的功夫甩着自己两条双马尾上去就是嗲嗲的一声:“哥哥。” 侯向阳猛然惊醒,然后懵了:“啥?” “昂,我也叫你哥哥了,现在你可以对我有点耐心了吗哥哥?让让我呗,老是那么凶干啥,你越这样傅惜时越不喜欢你的,因为我会告状,说你欺负我。”林默念耸了耸肩没所谓的说了句,语调也变回从前的冷漠。 “你……”侯向阳回过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在他尚能克制,在吐槽的话说出来之前将其牢牢堵在了嗓子眼,险些当场打一套太极,他长舒一口气冷哼一声:“好,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现在可以学习了吗!” “诶呀你就装装样子就好了不用太过管我的,我也没想能考好到哪儿去,我小学都没去过几天、初中待了不到半年,高中更是常年休学,字儿都认不全,那都是我哥哥非要让我学的,但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时间教我,如果是他教我的话我说不准还能听两句,但我现在,分到的‘老师’是你啊……”林默念丧气的说了句,抬眼可怜巴巴的看向侯向阳。 侯向阳直接没绷住哭嚎出声,真的,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姑奶奶!是你非要住到我家来的诶!你以为我想辅导你作业!你自己笨到哪种境界还要我提醒你吗?你还反过来嫌弃我来了!我带你进家门,我真……我真请了个祖宗回来啊……”侯向阳说着,趴在桌上简直欲哭无泪。 林默念这才稍稍觉得说话有点儿不妥了,她想了会儿,点了点侯向阳的肩膀:“嗯……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你是我除了哥哥以外见过最好的,所以我才会跟你回家,你别生气嘛,我就是不会说话,你就当我说话是放屁好不好……” “文明一点。”侯向阳趴着抽出一只手比了个“一”。 “嗯……”林默念想了想才又凑到侯向阳耳边:“那排放无用气体?” “算了,随便吧,毁灭吧。”侯向阳休息一阵,终于还是生无可恋的起身翻了两页书,“学习最重要,现在可以看两页书了吗小姑奶奶?” “拉倒吧,我还不知道我自己能活几天呢,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带到地底下去……”林默念似是无所谓可又低落的晃了晃脚,本来是个煽情的画面,可谁知侯向阳不走寻常路、一个脑瓜崩上去直接给人敲回现实,林默念捂着额头眼泪都快出来了、气鼓鼓的恨不得咬人。 侯向阳说到这儿就起劲儿了,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老大的姿态指了指自己:“怎么?瞧不起哥?哥中医世家出身,家里十个人九个半都学医,哥初中的时候就能上医院当医助了人称医学界未来的新星哥会治不好你?哥告诉你,你只能在教育界让哥颜面扫地,但在医学界,你只能是哥扬眉吐气的案例。” “可明明你妈妈才是我的主治医师啊……”林默念呆呆的念了句。 “那也有哥一半功劳!你每天把脉配药这种事不都是我干哒!”侯向阳眉毛都快翘到天上去,此刻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摆摆手,似乎已经想象到未来林默念对自己感激涕零的模样,半分钟之后回归现实,又弹了人家一个脑瓜崩:“所以!你不要老想着那些丧气的事情打击我的自信心,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你虽然叫我一声哥但别指望我养你一辈子!我那是看在我女神的面子上才勉强收留你几天的。” “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养我啊,我叫你一声哥也是给傅惜时面子,我自己有哥哥才不会认你,我不过是暂住、你又不娶我我才不需要你养!”林默念依旧捂着额头气鼓鼓的说。 “哼,那最好啦——谁娶了你谁倒霉,你哥有你这么个粘人还多事的妹妹也倒霉。”侯向阳刻意拉长了语调开心到起飞。 林默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脑筋转转弯儿立刻想到了好主意,遂歪嘴一笑:“我不需要你养,但我让你女神养,谁叫我妈也是她养母呢,我妈把她养大,她就得养我一辈子,到时候,我就天天在她身边粘着她烦她!然后说你坏话!” “你……”侯向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对待林默念这样脾气差还打不得骂不得的大小姐真是没主意,最后也只能哭丧个脸败下阵去。 林默念就在他趴下之后踩在凳子上、趴在他后背连连发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 老侯在背后露出一双眼睛静悄悄的观察着,不一会儿拍了拍在旁认真写论文的阮文素:“媳妇儿,这个治好的概率大么?我觉着当儿媳妇挺好的,你看,给咱儿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阮文素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下拍拍老侯的头:“得了吧,她的心脏病治好倒是有可能,但要是让你儿子娶她,你儿子估计就要跳河了。诶,人家草木皆兵,你草木皆儿媳妇是哇?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现在你儿子满眼还是老傅家那闺女呢,可惜了了,当年我没追上老傅,我儿子也追不上他闺女,反正我啊,是不指望咱家这傻儿子还能喜欢上别人了,只求将来你给他联姻,能找个日子过的下去的、他能接受就行。” “我没打算让儿子联姻,他自己喜欢哪个、娶就好了,反正这临江有头有脸能跟咱家称门当户对的也就那几个,有闺女的全都许出去了,都是低娶,不如娶个他自己喜欢的。”老侯回过头趴在阮文素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话说,媳妇儿,你能别提你当初追老傅的事儿了嘛,你这说的,我心里怪难受的……” 阮文素冷笑一声,回过头手指头摁着老侯推回去:“咱俩都离了,你都再娶几个了?还管我要不要想老傅啊,你心里难受,我的心就是铁做的?” “那不是你不愿意跟我复婚嘛,你要是愿意,我立马能把那些莺莺燕燕全扔了!还有这房子,咱俩当时离婚的时候待过我看着也晦气,立马买新的,全都换新的!咱还重办个婚礼呢,咱儿子当花童!完了儿子也高考结束了,咱一家三口一块去度蜜月,你说好不好?”老侯说到最后语气也软了下来,抱着阮文素的肩膀就不撒手。 只可惜了,阮文素最终也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别一个不小心传出去了,外头人又要说我守不住你的心,口口声声说着多爱我呢,心里爱,身上不爱呗。”阮文素有些疲惫的点了点老侯的额头:“所以啊,我不拿那张证拦着你,我这医院的事儿这么忙也不会再嫁,你就别瞎操心了,跟着我的那群人你该调走就调走吧,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做点儿更有意义的事情,帮你做做生意不好吗?你想起来就看我一眼,想不起来我只求你好好照顾儿子、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就得了。” 侯文斌苦笑笑,低下头冷冷的叹了口气,呆了会坐正了,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没有那么轻柔了,也不顾身后的孩子们会不会听到,总之是动手快,在高声嬉闹中一把揽过阮文素瘦小的身躯到自己怀里,冷笑一声。 “还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是么?也行,我都能接受。不过老婆,你觉不觉着其实咱儿子挺孤单的?他还是得有个兄弟姐妹陪着才对,那些个花红柳绿的你全都下药了也生不了,那你总得给我生吧?” “利索点,我还有论文没写。”阮文素面无表情的将电脑关机放在一边。 侯文斌便抱着阮文素回屋去了。 林默念偶然回头看了一眼,登时笑的合不拢嘴,拍了拍侯向阳的后背幸灾乐祸道:“你爸爸妈妈要给你生弟弟妹妹喽,不要你喽。” “哦。”侯向阳见怪不怪的瞥了一眼、耸了耸肩,随后看到林默念又翻了个白眼:“那我要弟弟不要妹妹,妹妹太烦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让侯向阳恐惧妹妹的还不就是刚才作里作气的自己?林默念顿时龇着牙便扑上去:“侯向阳你欠揍是不是——” 论责:违心(中) 月色渐渐朦胧的时候,月下的人影便黯淡了,山边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笼住初升的旭日,阳光便没有那么晃眼。 风一吹,树叶零零散散的落了几片,大多悄无声息隐入尘埃,最幸运的一片静悄悄的躺在人的青丝上,林默读醒来的时候将它拾在手中,瞧了瞧,扇装的银杏叶未入深秋,此刻还是盎然的绿色,少了些金黄的浪漫,但有青春的活气,他微微笑笑,将其夹进手边的书里。 想来自己是昨天夜里突然起了兴致,嫌屋里闷热才出院子里看书的,谁知一个迷糊就睡到现在,不过也好,毕竟清晨太阳升起的画面他是不多见的,至少是最近这段时光不多见,虽说临近高考常常早起备课,但也一直是被关在办公室那个小笼子里的,很少出来,突然发觉当老师真是一个很难的活计,他还只是个助教。 好在,以后是不用受这个苦了,高考结束了,他本意也只是带到傅惜时高考结束而已,要给下一届那些想让自己带课的孩子们说声抱歉了。 应学校要求,他多少是个“关系户”,所以给几个成绩最好家境又最富足的学生送祝福就成了他的任务,稍稍整理了一下,他列出一个礼物的单子和学生先后顺序的名单来: 高辛辞是铁打的第一位,全校最高分729,其实他原本是不用参加高考的,凭着前几年的成绩就可以保送很多好学校了,颖大的人上门不少次,可惜都被拒绝,林默读不禁笑笑,觉着这位公子哥儿是在跟自己较劲,毕竟高辛辞怎么能容忍自己不是第一呢?从前自然是没人能盖过他的风光的,自打自己成了晨星的老师,带了个最高分719进门。 第二名也是雷打不动的,傅疏愈来了晨星多久就当了多久的千年老二,高考也一样,大抵也是较劲,非要去参加高考,最后还是拿了个718的成绩,被高辛辞嘲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懊恼。 此后接着往下排:侯向阳第三名707,赵看海第四名706,魏年年第五名701,云姜第六名699,徐沁第七名692,孟钦元第八691,寒露第九689,汤汤十七672,向令琛二十九657…… 这些是前三十名里面有印象的学生,其实林默读本该只去看顾家世也好的学生,其余家境一般的自有别的老师去祝贺,实在是有个太争气了,汤汤倒也罢了是第十七名,但徐沁硬生生挤进了前十,校长大人听说这个消息差点没一蹦三尺高,哪还轮得到别的老师去祝贺,他亲自去都觉得亏待了这位才女。 徐沁父母来了学校更是热泪盈眶,跟带徐沁的班主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夸赞这个孩子能在一众条件好出头的同学身边不骄不躁不气馁,取得一个这么好的成绩,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更有许多校董会成员早早的就想招揽这位姑娘去自家公司,只可惜了,魏年年以一人之力推开众多奉承将徐沁挡在身后,急的差点儿就动手了,满操场都是她宣誓主权的声音,说徐沁和她才是最好的,毕业也自然要去她家公司才对,各家听罢,再有争抢人才之心也只能先往边儿稍稍了,毕竟魏家多大势力先不说,还得先掂量掂量魏小姐的战斗力。 这些都是正常高三考试的学生,林默读自身成绩不低,甚至若同为一届还可以当个第二,所以也不会为这几个学生的成绩多兴奋,因为都不如他,除了高辛辞他确实是有些佩服的,其他的也就那回事。 不过有考得好的自然也就有砸了的,王静蕾原先成绩是不错的,可惜误入歧途、心术不正,高中生涯里的一段小插曲毁了她在大部分同学心中的形象、也彻底毁了她一辈子,此次哭的天昏地暗,林默读没能看到她的具体成绩,但从众人口中听说,大概是刚过二本线的。 再有,先前犯错记了大过的贾睦,起先他恩将仇报造谣学校给过他经济帮助的同学,真相大白后也遭了报应,经过众人长期的指指点点,没进精神病院都是靠着一张城墙拐角般的厚脸皮,高考自然不会顺利,本来就是尖子班的吊车尾,这回连普通班都追不上了,就四百零几分。 还有,自个儿的宝贝妹妹,默念虽说小一届,但也跳级参加了高考,别看吃着雪糕悠悠闲闲的在校园里晃荡着,偶尔还去找侯向阳打打闹闹,实际上她才考了三百出头,对比一下同样跳级高考的梁河,人家考了632,默念还不到他一半,可把林默读愁了个没边儿。 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句话,不过愁了一阵儿发觉也就那样了,默念一直病着,本来也没上过几天学,能上三百都烧了高香了,反正他原本也没想让默念去上大学,只要能健健康康的活着,他给养一辈子又怎样? 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可惜微笑方才升起,他随手翻着、不知是否是命运注定,又到了有傅惜时成绩的那一页,笑容顿时凝固。 傅惜时考得还不错,比她自己预想的多一点,612分,她说想上临大,这个分数其实还是有点儿悬的,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忧了,因为高辛辞这个状元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颖大来挖人的老师,当着众人的面就把差了一截的临大老师拉走,几句话就搞定了临大,说是只要能把他和傅惜时夫妻俩分到同一个班,他立马就能跟临大签合同。 傅疏愈慢了一步,阴暗爬行龇牙咧嘴的又把刚回座上的临大老师拉走说只要把他和傅惜时姐弟俩分一个班,他也可以立马签合同。 紧随其后,连带着侯向阳赵看海和寒露统统拉着临大的老师去了小角落,将最好的颖大统统抛在脑后,最后去颖大的特级学神居然只有孟钦元和云姜两个人,颖大的老师甚至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泼了自己一杯水之后才相信是现实,然后开始阴暗爬行。 林默读想到这些,有些想笑但又带了心酸,看到喜欢的人幸福,他自然是想去祝福一番的,哪怕她一直称忙,如今连回家也常常避着自己,只单独跟林舒媛见面,能打个电话听见她的声音也是好的,只可惜…… 林默读打开通话记录,从成绩出了的那一刻到昨晚,打给傅惜时的所有记录都是刺眼的红色。 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傅惜时,他去问过梁森了,除了得到一个有些嫌弃的眼色之外,也得到了切实消息,傅惜时高考一结束就被傅疏忱接到国外去了,连手机都给扣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就想起管她恋爱的事来,生怕妹夫挨到傅惜时一根手指头,所以是完全断了她对外联系的所有方式的,只许让贺清云带着到处玩乐,出成绩的那一天才刚刚回国,又被拉去了津海老宅接受众多亲戚连番的“拷问”,今天这是要填志愿了,才在昨天定了要回临江。 这趟傅家的排场可大了,两个亲生的,一个梁河这个小天才,傅家三个掌家一高兴,又分别给了几个产业、珠宝和现金,私人飞机都给收拾的超常利落,专程送几个孩子回临江来。 林默读是想去迎一迎的,可惜仍旧也联系不上,加上先前林舒媛的嘱托,也只好罢休,只昨日在学校远远望了望。 “怎么,还惦记着呢?”身后忽然出现空幽幽的说话声,脚步声从来是不怎么有的,轻的可怕,在林默读心里,或者说在江以南心里,这个林舒媛从来都是鬼魂儿似的可怕,最初见的时候总被她吓着,如今也渐渐习惯了,林舒媛差不多走到了林默读身后一米远的样子,瞧着这个“儿子”的背影,她不由得冷笑:“我一个养了她十三年的养母,原还没有你这个半道儿看上的毛头小子在意她。” 林默读心境顿时冷了下来,不过拥有着同样的目的,他暂时还保持着应有的风度选择不跟林舒媛计较,于是憋出一声冷笑,伸手将成绩单合上:“因为,你不配。” 空气中沉默一阵,一句话大概也扎了林舒媛的心,到底是十几年的感情,她的心不是铁做的,但回头一想,身后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女啊…… 顿了顿又开口,不过林舒媛没有什么嘲弄的心思了,咳了咳深吸一口气:“你也不配,时时瞧不上你,我们两个都不配的人何必互相挖苦。如今她全身心都在傅家和高辛辞身上,这确实是我回临江之前没想到的,我们只能想办法逆转,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林舒媛捏了捏拳坚定道。 林默读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死了,怎么就最后的机会了。” 林舒媛满眼震惊的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这个冷淡的少年连连发问:“我说你有机会都是我抬举你,以前你还能沾着我儿的光跟时时走得近一些,你现在看她、还多跟你搭一句的话吗?休要把自己想的太过高尚了,不是谁都喜欢你的。” 最后一句话可谓狠狠刺进林默读心里,其实在遇见傅惜时之前,他恨极了自己这张人人都称狐狸精的脸,但之后,就是悔恨自己为何不能好看一点、再好看一点,不论从哪方面,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傅惜时肯看看他,那他便什么都足够了,可就是不知为何,傅惜时分明事事仔细待他,就是不愿意见他,哪怕他意识到从前的错误,百般避嫌也已然无用了,傅惜时都没有再回头。 大概这就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的代价,他早该料到的,只是不甘心、不舍得,也不服气,多少次也恨过,为什么自己一眼就能望到生命的尽头了?老天爷连追求爱情的权力都没给他,而是彻底封死了后路,可最终,他也只能苦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她会很为难……”林默读眼角酸了酸,哭不出来,但就是浑身疼的难受,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却还是被林舒媛嘲讽。 “你现在做的事情最终要让她家破人亡啊!你还在意她为不为难?江以南,你多大的能耐?你能保住她的命,保住默念还好好活着就不错了!这世上何人还能指望你什么啊?路都走一半儿了,现在发现自己动了真感情了!晚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击在胸口的石子,林默读半梦半醒,可心里隐隐作痛还是让他分明了、他一辈子傀儡般的命数已经决定了他没有能力爱任何人。 于是,他最终还是捂着心口启程了…… 向着征程一步步穿过浓浓的迷雾,最后来到会见她的学校,许多同学已早早来了,今天主要是来找老师们寻求报志愿的事情,虽然有好些个分数特别高的早就定下了,今天也会过来,有些是徐沁这样的家太远,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学校是可以提供宿舍到下一届学生进门的,有些就如傅惜时这般,过来透透风、凑个热闹,毕竟有句话是校长大人自己说的,等毕了业之后,学校就是你的游乐园,想回来就回来,还不用苦兮兮的上课。 同学们自然当了真,反正新生还没来,原先大家伙用过的教室操场之类都是空着的,不玩白不玩,那么大的场地,打打篮球羽毛球啥的都是好去处,学校地段也好,跟家里都不算太远,就当做是同学们毕业后聚会的地方或是个单纯可以跳广场舞的地方也是值当的,于是即便是不报志愿的也愿意回来转转。 林默读先是去了操场上,远远的就瞧见众多欢愉打闹的声音了,高考期间沉寂了那么久,此刻学校也终于有了点儿人气,让他也跟着一起活过来了,只可惜,还没过多久就被路过的其他助教老师拉走。 “诶,林老师你来这么早啊,正好正好,江湖救急帮我一把!我那儿还有好多学生的资料没整理完呢……”隔壁办公室的许老师拉着他一只手臂便急匆匆的要走,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稍稍一想,也确实该给自己找个不在场证明,即使眼前这位许老师当初也是常因学生贪图美色翘课来找他,在背后叫了他不少次狐狸精。 将厚厚的一摞资料放进保险箱、又给两个同学解决了报考问题之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寻思了一番林舒媛怎么还没动静,她不动手,自己连饭都不好出去吃,只好干坐着等待,实在肚子叫的慌,便想着拿抽屉里的饼干垫一垫,不过他随手一摸,没摸到饼干的包装,却有另一张带着些莫名香气的卡纸掉了出来。 林默读怔了怔,随即弯腰去捡,是一张外面打了蝴蝶结的粉色爱心卡纸,他从前不少收这东西,所以也习惯了,情书嘛,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确实是情窦初开的,只是不清楚是谁,捡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又翻了下抽屉里,果然不止情书,还有一个红木质地的盒子。 盒子看上去都这么精巧昂贵了,整个临江能随手送出这样的人家也没几个,林默读大概心里有了数,打开一瞧,是个价值不菲的手表,跟自己手上这个珍惜了一年多的样子相似,送礼物的人也真是用心,他轻笑笑,将这些东西都摆到了桌子上,果然很快,他也瞧见了送礼物的人是谁。 门外轻轻响了一下,随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响,林默读朝着窗外看了眼,还真是心里想到的那个,两个小朋友还想跑,只可惜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他叫住。 “年年,向阳,进来。” 两个小朋友手背在身后,一副犯了错的模样进门,只是侯向阳明显是被拉来壮胆的,被发现了眼里只有怨恨,盯着身旁的魏年年就差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林默读发觉自己忽然懂了唇语。 侯向阳:“我就说你别找我别找我吧,给老师表白,你咋想的啊,现在好了,被发现了吧!” 魏年年:“那又怎样,我都送情书了还能不让他知道吗?那我写了个啥劲儿,你要是怂你就先溜,没义气的、别拦着姐追求姐的爱情。” 爱情?林默读看懂的时候挑了挑眉苦笑,不知为何,都是一个年纪的人,他总看着傅惜时就成熟些,看其他人就都是幼稚的孩子。 “说说吧,什么事儿找我?”林默读带着对孩子般慈祥的笑意明知故问道。 “额……林老师我们是不知道怎么报志愿。” “啊对我不知道该去哪所大学!所以想过来问问您……” 侯向阳前脚找了个理由,魏年年这个说不怂的立马就跟上了,整的侯向阳这张脸顿时如同他的姓氏一样了:皱的像猴! “可是、向阳你不是已经跟临大签了协议了么,还报哪门子的志愿啊,想后悔都没理由,临大的医学系是全国名列前茅的。”林默读笑着拆穿,随后将眼神投到魏年年身上。 侯向阳咬一咬牙,赶忙又再把魏年年推出去:“额老师是她!她想问您的,我肯定不改了,就去临大,我是过来陪她一块的……” “对对对是我想问的老师!”魏年年收到提示赶忙说。 “你七百多分去哪里不可以啊,各大学校抢着要的,还需要我来帮你选不成。”林默读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果然见魏年年和侯向阳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好了,耳廓泛起深红色。 “我想学经济,但是临大和颖大的经济学都很好,我是真的没想好去哪儿……”魏年年默默的低下了头,此刻她已经瞧见了被林默读放在桌上的情书和礼物,便也就明白了林默读的意思了。 林默读最后苦笑笑,抬手将身后的凳子拉了一个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好了向阳,你先回去吧,我跟年年有话要说。”可说罢又觉得不妥,林默读重新抬头的时候眼底带了些哄孩子似的光亮,一面若有所思的点头一面笑道:“我跟年年说一下临大和颖大的区别。” 侯向阳如释重负一般迅速逃走了,最后在窗口暖阳下照着的便只有魏年年。 事已至此,她知晓最终结果,便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作为魏家从族谱第一页开始算都赫赫有名的大小姐,她魏年年还没怕过什么!不就是表白么?不就是老师么?都毕业了还怕啥?当即咬了咬牙猛一狠心,走到林默读桌边狠狠一敲桌子: “林老师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喜欢,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论责:违心(下) 青春期的情窦初开是明亮而美好的,尤其是在这种高考刚考了七百分以上、家世又好长相也好的孩子身上,她已经没有什么缺点了,林默读静静的瞧着眼前这个看似十分张扬、实际内心却扛不住半点期盼恋爱的羞涩的姑娘,晚霞般美丽的淡粉色一点一点爬上脸颊的时候,姑娘再也忍受不住了,哭丧个脸“募”的坐下将面容整个儿埋藏在臂弯里。 “哎呀林老师!你就别一直盯着我看了嘛,同不同意你给个话呀……” 林默读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魏年年的头:“你还小呢,好好学习吧,要记住、我可是你的老师。”林默读意有所指,轻轻点了点放着“高三级助教”立牌的桌面。 “我不小了!”魏年年一听这话登时绷不住了,猛地抬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就差踩到桌子上了,再次气不打一处来的锤了锤桌子,突然想起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转变时便显得十分蹩脚,理了理自己两条小辫扭扭捏捏可怜巴巴道:“老师,我不小了,我都十八岁我高中都毕业了,我成年了,谈恋爱没问题吧,那再说了,你不也就比我大三岁嘛,而且助教也不算是特别正经的老师吧,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你是说我不正经喽?”林默读捕捉到一个关键笑点。 “不是!”魏年年连忙止住,眼睛瞪的老大,可皱了皱眉头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忽然又回头点了点手机似乎在寻求军师的帮助,过了会儿才回头:“老师我都毕业了!我、我特意毕业了才跟你说的!那我们这段师生关系也就没有连接的那么紧密了吧,为什么不可以换一种关系继续延续下去!” 林默读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笑,可惜自己没有体会过这种纯真恋爱的感受,虽然自己也深切喜欢着傅惜时,但他能清晰的意识到,这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且最主要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或许在年年的心里,她喜欢的只是阳光开朗温润如玉的林默读,可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不是,他连身份都是造假的,性格更不必说,常常沉醉在灯火酒绿纸醉金迷下,他连身体都是污浊的,他本身比不上外人眼中的一半耀眼。 他知道自己做了多少的恶、多少的孽,不会有资格去爱任何一个纯洁无瑕的姑娘,连靠近一点都是侮辱,他活着只是为了达成目的,拯救两个自己没法放下的人,否则,他早去投江自尽了。 想到这儿,林默读轻轻的叹了口气,招招手让年年再次坐下。 “年年,你会有更好的选择的,老师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最多能看到的只是我在讲台上的样子,选择一个爱人是要看到他的方方面面的,老师呢,还是建议你去颖大读书,临大好是好,但肯定是不比颖大的,而且读大学是你成年以后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出去自己闯一闯会比留在临江有家人在身边见识的更多。改掉鲁莽的坏习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老师相信你,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实现你自己的心愿、带领魏家赶上其余几个世家,直至成为世家之首。” “那你呢?”魏年年预料到了结果,转眼便有些丧气,她低下头:“为什么把我说的这么好,却又不喜欢我……” “怎么会,老师当然喜欢你啊。” “那为什么说我会有更好的选择?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选择!老师,你说我不了解你,可你又如何能明晰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这辈子除你之外在没有对谁这么认真过,我了解你的,我不止是知道你上课的模样、在讲台上的时候永远都是熠熠生辉的,看到你是真心喜欢做老师的样子,真心爱护每一个学生,别人或许对你深有诟病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没有错处。你说的没错,我是很鲁莽,但我不傻!大事上我至今还没有错误,犯错的那些事情究其原因是我根本不在乎,我有犯错的底气,但我喜欢谁这是关乎人生的大事,我不会犯错的。” 魏年年说着,原本就大大咧咧的,偶尔在爱人面前装装淑女形象,如今坦白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泪哗哗流下来的时候抽着袖子就去抹,精致的妆容也稍稍变了形,她哽了哽。 “正如你所说,我是魏家唯一的女儿,我家所有的责任、负担,到最后都会堆积在我身上,我是有雄心壮志,可太多的期望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也很累,我有时候就想、能有一刻清闲也是好的,可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不允许我有松懈,甚至连同我毫无关系的其他老师和同学、我最好的朋友也会如此般劝我,我回头看看像我一样责任沉重的人,发现他们好似也确实从未清闲,我就会觉得,我有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多深的罪孽,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坚定、甚至于不配做魏家的继承人,是你,是你让我马不停蹄的人生有了休憩的权力,告诉我,我是正确的,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不能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的,哪怕是王者、追根究底也是人,世人都有休息的资格,告诉我大家对我的期望更多的是爱,爱是很重要的东西,正如开心时的分享,难过时的安慰,失意时的鼓励,骄躁时的提示,这不都是你给我的吗?” “但是年年,不是谁告诉你有爱、你就要爱谁的,世界上有很多种爱,你对老师未必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老师自问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会让你误会的姿态。我是老师,所以理应对你们所有人负责,或许表达关心的过程中确实会有细微的不同,那也是因为你们都是不同的个体,所需要的情感也不同。老师确实喜欢你,但仅仅存在于师生之情,并没有别的。”林默读坐正了极认真的解释道。 “那难道师生之情就再没有转变的可能了吗?” “你管我叫什么?” “老师啊,嗯……” 意识到“中计”的魏年年连忙捂上自己的嘴,可惜话已出口、落在林默读耳朵里便已经晚了。 林默读轻笑笑:“看,你自己也不大能接受关系转变,如果你并不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做师生之情,本能就不会说出那个称呼了。” “林默读!”魏年年依旧还是不甘心,此刻起身皱着眉头又坚定又委屈的唤了一声,可瞧着眼前心上人的模样、气势又不由得渐渐降下去:“我会改的,那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 望着魏年年真挚又可怜的样子,林默读忽然也想起自己对待傅惜时,如何又不是像魏年年一样?同样是师生的关系隔着,最初他只是想拿这个身份压着作为傅惜时未婚夫的高辛辞的,却未曾想到自己对傅惜时真的动了感情,反倒成了禁锢自己的牢笼。 他爱人又何尝不是傅惜时教的呢? 不过魏年年比他好得多,不仅有勇气,也有爱人的能力和权力,他打心底是敬佩的,只是不能接受这份爱是对自己,于是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是老师有喜欢的人了。”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易碎的东西狠狠地被人打破,无法修补,魏年年的眼泪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的便落下来了,浑身控制不住的颤了颤,连心脏也跟着一起绞痛,却未曾想,其实说出来是两个人的勇气。 “是谁?她与我、有何不同?”魏年年强忍着心里的失落一字一顿道,知道结果,她从来都是输得起的,但也要知道是输在哪里。 林默读想了想,却没有一个词语足够美好到形容自己心里那个人,将所有的一切连接起来,他才痛苦又好笑的发现原来他和傅惜时的故事很短,甚至让他没有说起的地方,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喜欢、何时喜欢上傅惜时的,但她就是什么都好。 或许是一点一滴积累,或许从第一面的时候就倾心,只是未曾发觉,好像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一样。 “老师……喜欢她所有的一切,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想分享也愿分担,只可怜老师有一点是与你相同的,同样,也是她教会我爱人,却并不是爱我,可我连她不喜欢我的样子也是深爱的。”林默读尽量作平淡的说,却在不觉间眼睛红了一圈。 魏年年就此死心了,含糊不清的答案反而更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心。 不,倒也不含糊,林默读也说清了的,那个人是所有都好、没有缺点的。 “我明白了……”魏年年点了点头,将眼泪擦干。 “好在你没有在高考前说这些事情,至少到现在、保住了你的前途。”林默读空笑笑,随后拿起桌上的情书和礼物,“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送给真正两情相悦的人,老师祝你幸福。” “林老师你就收着吧,我想过失败的可能,这些东西便也没想过还能送给别人了,信上是你的名字,手表也是我特意选给你的,别人用不了。”魏年年失落的瞥了眼,叹了口气又逼迫自己放下。 “那就送给自己。”林默读起身走到魏年年身边,将盒子里的手表戴在魏年年手上:“哪怕现在不知道应该去爱谁,但爱自己是永恒的,人生所走过的所有道路都可以促使你进步,哪怕走错也可以,这个手表我看着是限定款、价值不菲吧?就当给自己走过人生的一个阶段庆祝吧,而那封信,是你走过这段路的记录。” “老师,情书就算了,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不该放着,但这个手表没关系吧……其实它也没有多贵,就让它留在你身边作纪念不好嘛,你第一次带高考班,也算是走过一个人生的阶段啊,你就忘了今天我给你表白的事,当做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不可以嘛……”魏年年沮丧道。 林默读想到这儿忽然又扬起一个笑容,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手腕,一块被主人精心爱护的手表显露出来。 “但我很珍惜它,除了它,我的手腕承载不了别的东西喽。” 魏年年听得出林默读的潜台词,这哪是手腕和手表的事?是心里放不下别人了。 得到最终结果的两人走散了,魏年年出门便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林默读是放心的,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姑娘是他见过所有人里最敬佩的一个,她人生的目标远不止于去爱一个人,将要扛起一个家族的人会爱人,但也不会一直拘泥于小情小爱,此次之后也并不会打击她的自信心,只会让她越挫越勇、浴火重生,于是在关心学生之外,他也该去做一点自己该做的事了。 林舒媛的消息发过来了,傅惜时已经朝着目标地点的地方去了,期间一定会经过他的办公室,他该出门了。 窗前有影子走过的时候,林默读立即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不出所料,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朝着他怀抱倒过来,他赶忙伸手接住,往上一提,傅惜时便整个儿的到了他怀里,不同的原因却有相同的反应,俩人的心都是砰砰乱跳着的。 “默读……”傅惜时喘着粗气、连眼神都恍惚了,看清眼前人的相貌后愣了愣,赶忙扶着他的肩膀从怀中挣脱:“你、你怎么在这儿。” 连着躲了一年,即使心里多少还有一点儿残影,对于见面也害怕了,她如今日子紧张,并不希望会有更多的人掺和进来,也有胆怯、害怕失去的缘故,于是和林默读便相见不如不见了。 林默读朝着傅惜时身后的方向迅速瞥了一眼又收回,想来也亏得是自己时间抓得准了,要说林舒媛也真够狠,那么多的泡沫覆在地上,想不摔死都难。 “这是我的办公室。”林默读解释道,这也将是他说的最后一句实话了,从前演过再多的戏,在爱人面前也怯懦,在旁人看不到的背后紧紧捏住了拳头,顿了顿赶忙接上下一句:“时时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昂,正想着事情呢,也没注意地下这么湿。”傅惜时心有余悸的往身后看了看,一大摊水旁边是阿姨落下的墩布和水桶,但人却不知去了哪里,“默读,你知道清洁阿姨的电话吗?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可不可以赶紧把这些收拾了,我担心别的同学也跟我一样走路不看路、摔倒了就不好了。” “电话不太清楚,不过刚我听见阿姨说不舒服来着,去卫生间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大不了我先收拾了就好。”林默读淡笑笑。 “那也行,我还有事,那我就先……” “你是要去找妈妈吧,她刚跟我说了,正好我也有事去找她,你等我一起吧,我们很久没见了。” 傅惜时刚想要逃跑,很快就被一句话拦下,登时心里有些慌乱。 “不会、这一小段路程也要避嫌吧……”清楚傅惜时的心软,林默读了当的便戳穿事实,摆出一副受害者般可怜的姿态,“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先去。” “没关系的默读,其实你也不需要这样,我只是听妈妈说她在跟陆茵茵她们聊天呢,就有点担心,陆茵茵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怕她没安好心,所以急着过去看看,不过现在想想,这是学校,我也还在不远处,她没那么大胆子。”傅惜时几句话劝过了自己,殊不知每一句都踩在了人家的圈套里,她善解人意的笑笑:“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我帮你一起把这儿收拾了先。” 醉心于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傅惜时却不知道,危机的到来是不需要陆茵茵的胆量的,就算她没有,林舒媛为达目的也会让她有。 方才拍到的几张林默读抱着傅惜时的照片很快传到了陆茵茵的手机上。 看似是与她无关的东西,就算交出去给别人看也不会联想到这样“败坏风气”的事情会影响到傅疏愈的前程,更不会想到,原来只要用这么简单的方式就足以让陆茵茵胆战心惊。 她是不想让傅惜时好过的,但杀人的代价太大,她只得另辟蹊径,最后的方式就是让傅惜时嫁入高门了,因为傅家家法明文规定,出嫁的女儿是不可以继承家族财产的,她在这个家“呕心沥血”如此之久为儿子铺路,什么坏事都做过了,唯独没有破坏过傅惜时的姻缘,因为高家的家世比傅家高了太多,所以傅惜时若要联姻便一定是出嫁的那一个,那她就没有资格再跟自己儿子争夺。 可为什么偏偏在满心期盼的一切将要实现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个林家! 更可怕的是,林家从前同傅家也是有婚约的,订的姑娘也是傅惜时,而且比高家更早,甚至连几个掌家的意愿也是林家为先,即使最初的那个未婚夫林默写已经死了,可又冒出来一个林默读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抱了傅惜时?他和傅惜时传出的谣言也不少? 陆茵茵并不在意傅惜时将来会嫁怎样的人,是美是丑是好是坏都无所谓,但绝不能是家世低于傅家的,因为一旦低于,傅家就有理由让林家的入赘,而一旦入赘,傅惜时就再也算不上出嫁女!作为唯一一个正妻所出的长女,她将是傅疏愈最大的敌人! 身份,地位,甚至于是三位掌家的宠爱,老天爷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送给了傅惜时,若再让她有了竞争财产的资格,陆茵茵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林舒媛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是否是有意为之,她忽然开始提起先前死去的那个儿子来,大肆宣扬起若他还活着,便可以让他和傅惜时亲上加亲,只可怜命运不公。 她说这些话若只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就罢了,可参与聊天的却并不止她们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位是高家四爷的媳妇儿,高辛辞的四婶,林舒媛绝不会是一个不晓得眼色的人,可却在这位四夫人已经脸黑如墨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莫大的恐惧简直将陆茵茵整个人都笼罩,使她一时丢了谨慎,虽然本来也不多,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她是完全感受不到的,在慢慢走近下楼的阶梯的时候,有一个人也慢慢走到了她身后。 此刻的情形便是,林舒媛走在最前头,高四夫人在中间,而她走在最后,身后出现的这个人急匆匆的度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推了一把陆茵茵身前的高四夫人。 “啊!” “你这是做什么……” 两声尖叫过后,陆茵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忽然便一片狼藉了,她花了好久才捋清。 高四夫人被推了一把,险些自己摔下楼梯,本能的便去扶了一下前头的林舒媛,而林舒媛已经走到了台阶上,她前方再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自然毫无防备的便滚了下去,高四夫人则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盯着颤颤巍巍的双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最末的台阶下鲜血横流,而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傅惜时不知何时出现,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第244章 养育之恩(上) 接上回,安安生生的过了一段日子之后,我以为我终于熬到头了,高考结束了,成绩还算理想,大学定了,会一直跟高辛辞在一起,连带着许多朋友们也会在一个学校,前来送郑琳佯孕检报告的黑衣人调查也有了眉目,梁森早上跨省去追人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往我希望的方向走,一时间我迷了眼,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 可最终,也只能是“以为”,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当林阿姨也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眼睁睁的瞧着,却也没能及时救了她,甚至于她最后将手伸给我的时候,我连上去牵住她的能力都没有,我没力气,一步都迈不出去,像隔了一堵墙。 还是默读反应快些,从我身后迅速冲过去将林阿姨从地下抱起来,大概这就是我这个养女跟她亲生儿女的区别,我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在这种时候我永远比不上默读,也难怪,林阿姨上一世走的时候那么恨我…… 忽然想到什么,我向上望了一眼,教室外面的人是不多的,就算今天有家长来学校陪孩子,大多也是待在教室陪着玩游戏放松或是在老师办公室商量报志愿的事,所以围上来查看的人并不多,大约十几个的样子,且他们同林阿姨走在一起的“凶手”也隔了至少两米的距离。 那我想看到的就十分显而易见了,站在台阶最上头战战兢兢的只有两个人:陆茵茵,还有高家四婶婶,四婶婶还是前头那个,我看到她的一瞬间,满心满眼都只有不可置信。 “时时!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默读朝我吼了一句我才猛地惊醒,赶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到他身边,走近的时候,瞧见林阿姨已经不省人事了,闭着眼睛静悄悄的、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唯有额头被石台阶撞破的血流格外刺眼。 “我先把妈妈送去校医室给她清理外伤消毒,今天放假,校医室里是没人的,我过去之后立刻叫救护车,在此期间你赶紧去找侯向阳,请他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妈妈摔伤但也不至于晕倒才对!”默读迅速说完,将林阿姨的头摆在自己肩上之后便立刻朝着校医室的方向去了。 默读走后,我又抬头又看了眼楼上的两人,可如今再不甘心也只能先离开,抓凶手再重要,也要先等林阿姨好了再说,再此后好久的路上,我一路跑一路抹眼泪,打侯向阳的电话他也不接,我就只能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无非也就教室和操场。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奔跑最快的时候了,我已经想不清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嗓子里冒着一股腥甜,无暇关注、咽了咽又下去,终于快要到达的时候,我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挪,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虽不能止住剧痛但也就那么放着,在门口听见里头与我全然隔绝的欢乐笑声。 毕业了,大家大多取得了好成绩,老师和家长都跟着高兴,便在这一天志愿之外结伴玩起游戏,坐在自己原先的座位上、非要拉着老师上讲台照常讲课,随后他们在座位底下偷偷吃喝,薯片辣条还有学校门口的小笼包,各样的香味连连飘出来,而老师则笑嘻嘻的跟他们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抓住偷吃的人今晚请全班吃饭。 可惜,老师笑的肩膀都跟着颤,根本没有心思讲什么题,于是造成了英语老师讲数学、数学老师一口一个“有辱斯文”,而语文老师脱口而出就是一句“Shut up”的乱象。 可惜,同学们也演不下去,笑的不成样子,同桌间上学的时候很公平的分零食,这个时候却忽然闹起来,还不等老师下台抓人就先狼人自爆,而理由只是为了一包最简单不过的榨菜,俩人一个比一个急促的就要抓着对方的手拖上讲台,脸涨得通红。 “老师我举报!韩潇潇上课偷吃馒头榨菜!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她还吃独食!她吃一包就给我咬一根儿!” “老师你别听孟钦元胡说!明明是他上课饿了非要吃东西还抢我的,你说这个人,自个儿有钱不会去买啊欺负我一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干嘛啊啊啊……” 韩潇潇说着,两手一个扶在孟钦元腰上一个放后颈,力拔山兮气盖世、一个使劲以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之力给孟钦元来了个过肩摔,孟钦元都快习惯了,倒地下又爬起来给老师告状的台词都成固定的了,叫人倒背如流,顿时全班都学着他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跟着学: “呜呜呜……老师你看呀,她散打九年的母老虎我真的不能再跟她坐一块儿了!太欺负人了!不给我好吃的还天天叫我给她倒垃圾,买垃圾袋还得我来!我才是那个柔弱的美男子啊……别学我说话!”孟钦元猛地回过头龇牙咧嘴,全班跟着发出一声爆笑。 “孟钦元你讲良心诶!我什么时候不给你分吃的了!那门口小笼包你一笼一笼的吃不都是我给你排的队,还有高考前三天的时候,你非要吃我的苹果!我说我就那一个我也想吃,你伸手就给我掰开了都给我看傻了!你家里专门给你买的黑卡苹果不吃的就稀罕我的是哇,我现在告诉你那个苹果我不仅放了一个星期还没洗,你拉肚子就是因为那个苹果!” “韩潇潇!你果然意图谋害朕!有这种事你都不告诉我!” 俩人又闹腾的挤在一起,而今毕业了彻底脱离了学校不许早恋的魔咒,当着老师的面,同学们直接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可惜在众人皆欢愉的时候,我的母亲却突发意外,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我撕心裂肺一般,渐渐要站不住,我蹲在地下捂着胸口,气都要喘不上来。 我无意破坏旁人的安宁,只好蹲在地上静悄悄的往里看,扫过一圈却没有侯向阳的身影,一时间更加绝望,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才能站起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往操场奔去,好在这次终于准了,刚下楼便看到不远的跑道处,五个熟悉的背影推着三辆自行车,是向阳和高辛辞他们。 我才回想起,向阳前两天突发奇想说是要教默念骑自行车,可明明哪天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在我捂着心口奔过去的过程中,只见默念依旧赖皮,学车不肯让向阳松手,非要他在后面扶着,否则就不上车,非扒在向阳背上死活不下来说害怕,像只猴子扒着香蕉树,而露露挤眉弄眼的瞧着这场面,推着自行车回头看了眼悠悠闲闲的随性蹬两下又看笑话的澄澄,忽然咬着牙暗暗愤恨了一句:“废了,自行车学早了。” 登时澄澄的脸红的像血,但还是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把头别到一边儿去了不看她。 高辛辞嫌弃的皱了皱眉,眼看着露露没注意都要骑花坛里了又赶紧帮了把手,耸了耸肩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了句:“姑奶奶,你处对象之前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儿吧,再说了,自行车这种东西你可以装不会啊。” “高辛辞!” “叫姐夫。” 一个气的鼓着腮帮子,一个仗着身份耀武扬威,澄澄和高辛辞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都别过头去不理对方。 露露左看右看,一时间两个都有点嫌弃,啧了两声后没好气的吐槽了句都没耐心,转头又极“邪恶”的看向向阳那边:“诶!向阳,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谁那么有耐心,你别是喜欢人家默念吧!要是被林老师知道了他把他妹妹放你家几天你就惦记上了只怕要提斧子来砍你了!” 向阳一面扶着背上死命晃荡的默念,听清露露说完这话顿时炸毛:“你别胡说昂!我一学医的我还能没耐心了?我只是对你们没耐心!再说了谁要喜欢这个小屁孩!各科成绩没我体温高!” “侯向阳!你体温有四十七度啊!” “你哪门四十七!” “我数学考了四十七!你体温四十七你都熟了!” 默念趴在向阳背上闹得起劲,向阳想把她弄下来都无计可施,两条筷子似的小腿看着瘦、力气却大的可怕,夹在腰上搞得向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家的事情弄得全都不开心,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最后关头我赶忙冲上去,忽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连忙把默念弄下来,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向阳迅速便往医务室跑,一路跑一路解释,好在语言表述功能还是清楚的,很快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向阳挣开我的手飞一般朝医务室去。 我晚一些到,失力倒在门口的时候向阳已经把完了脉,我瞧着他的眼神,甚至都不需要他说话,只需要他面色凝重的转头看我的时候,我便陷入深深的绝望。 果然还有更严重的事,我就说,如果只是摔倒林阿姨不至于晕过去的,她本身很多我说都说不上来的病症,这次一定是引发了什么,都怪我去找她晚了,才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她,亏她如亲生母亲般养育我十三年,我真没用…… 我趴在门框上一点一点滑下去,然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身前,向阳迅速将林阿姨身体摆平整了,将头部向一侧倾倒,解开领口的扣子,靠近林阿姨口鼻听了听,赶忙又从身旁的架子上找了干净的手帕将林阿姨的舌头包裹着拉出来,催促默读急匆匆的将毛巾从水管上浸湿盖在林阿姨的头上…… 身侧,高辛辞澄澄和露露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我没办法主持大局,高辛辞和澄澄就一边一个站在我左右、驱散所有围观的人员,剩下一个露露在我身边搂着我,让我至少有人可依。 身后,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响彻云霄。 脑溢血。 医生只急匆匆的给了我这个答案,随后又匆匆回去了,关上了手术室的门,我整个人都麻木了,像个幽魂一样在门口徘徊飘荡,再或者就是坐在手术室门前,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死亡概率百分之五十二的东西,就算有幸能活下来也是后遗症罗列一大堆,就这么让林阿姨给摊上了,还因为我和默读的无知变得更加严重,脑溢血患者是不能移动的,我们不知道,生生将她从楼梯下拖到校医室。 我伸出手,看着手上因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便沾满的猩红血迹,止不住的颤抖,可我哭不出声了,我害怕,但我更迷茫,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老天爷给人最大的惩罚恐怕就是这样了吧。 给我生命,给我看得见这个世界的眼睛,给我听得见这个世界的耳朵,给我爱人的能力,而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所有爱着的人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稍稍回头,指腹轻轻贴在手术室浅蓝色的大门上,血迹随着我手指攀爬上去留下点点污浊,当初我等写哥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么无助,那么绝望,唯一不同的就是写哥走的那么急,我刚刚被拉走没一会儿他便被推出来了,随后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林阿姨稍稍久一点,可我还是不敢想。 我害怕等待她的时间太长了,我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恐惧先行离去。 我害怕我确实等到了,可她也会变得像写哥一样。 我已经见过她死去的模样了,我千万不能再见一次…… 好在这一次我是幸运的,终于在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之后,奇迹降临了,文素姨忙活了好一阵儿,终于在我也几乎要进手术室陪林阿姨的之前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抹了把满头的汗,我站不起来,只好抱着她的两腿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她也顿时红了眼,蹲下身才轻声告诉我:“时时,别哭,她活着,手术成功了。” 我松了一口气,也正是那口气一直顶着才支持我清醒到如今,现在知道林阿姨没事了,我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脱力后又哭又笑的倒下去,随后耳边便都是急切唤我的声音。 第245章 养育之恩(下) 接上回,我等了好久,终于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林阿姨手术成功的喜讯终于传出来。 莫大的压力坠着我突然脱力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找不到手机也没有手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手心被另一个人紧紧握着,我摸着黑凑近了看看,是高辛辞,脸色灰蒙蒙看似十分疲惫,趴在我床边沉沉的睡着。 在病房的另一侧,一溜儿排开在各个凳子上的是老傅二叔和侯向阳,看样子今天是都为我的事情急了,平时挺注意形象的,如今也都四仰八叉的。 我不想打搅,便轻手轻脚的将被子掀开,高辛辞太困了,所以我将手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来后他也没能醒来,双脚到地下去悄无声息的勾了鞋子拖上,我一点一点的从病房里挪出去。 我想去看看林阿姨,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我不能在这里一个人待着,哪怕已经知道她手术成功了,我这颗心还是放不下,我查过了,脑溢血不仅有很高的死亡率,就算是手术成功了,此后两到三周甚至两三个月也不能放松警惕的,我是她女儿,这种时候我得去看看她。 只可惜我偷偷溜走的愿望落空了,我不想打扰别人,可文素姨就在门口守着,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稍稍有点迷糊了,听到我开门的声音瞬间惊醒,看到是我就更惊讶了,连忙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额头。 “好了?这明明还有点儿烫,出来干嘛,走廊里有风,你这衣服又薄,赶紧回去再躺会儿,听话。” “文素姨,我妈妈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她,她还好吗……”事到如今我已经顾不上我自己了,甚至是怨恨,我无心去听文素姨难得对我耐心的劝告,我只知道,如果没有我,林阿姨本来无需受这么多的磋磨。 她不是意外掉下来的,我听到过她在之前质问的一句,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害她,而她身后两个人无非是四婶婶和陆茵茵,一个是我婆家的亲戚,一个是我名义上的继母,如果不是我,林阿姨怎么会跟他们两个人有接触?她养我十三年,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你就让我去看看她吧,不然我回去也没法安心的,文素姨,我做了好久好久的梦,我梦到她死了,连最后一面我都没来得及见她,然后,我也死了……” “别胡说!” 我大概真是魔怔了,我没有办法把我这些生啊死啊的丧气想法压下去,因为我全都亲眼见过了,我所有的遗憾都来源于我的懦弱和自卑,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再发生一次,如果是这样,我恨不得先一步离去,至少眼不见为净。 文素姨出言制止了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怕我说的是事实,她盯了我好一阵儿,在眼泪将要掉下来的时候背过身去,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我听见她抽泣了两声。 在外陪着她的侯叔叔也醒了,见最爱的人这样子岂会不心疼,连忙揉了揉眼睛起身让她坐下,自己则挤到前头来替她,对我没好气又不得不装装样子,表情十分尴尬的拍了拍我的头,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怪使劲儿的捏了捏我的脸:“你这臭丫头怪不省心的,跟你爸当年真一样一样的,我都不知道说你啥好,得了,你老实点儿,我带你过去看,但前提说好了昂,看完了你不许大吵大闹的,你不睡这院里其他人还要睡呢。” “我知道,侯叔叔,你赶紧带我去吧。”我不在意谁说我什么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赶紧看到林阿姨。 侯叔叔瘪了瘪嘴,不知又嘟嘟囔囔了什么,有些嫌弃的背过身去,模模糊糊的我只听见一句“我儿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这么个事儿多的”,随后便安慰的捏了捏文素姨的肩膀,等文素姨点头之后才带着我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上电梯到了九层,偏偏是九层,我又熟悉又不愿意到来的地方,但心里多少还抱了点希望,直到我真的走到那个门前,看到上面几个字才彻底沉下去,顿时呼吸又困难。 重症医学科。 写哥待过这个地方,默念也来过,上一世我来来回回多少次,我对这地方再熟悉不过了,最后等到的结果往往是一样的,他们都死了,如今林阿姨也进来。 我险些没忍住倒下去,好在待在门口的梁森和身后的侯叔叔眼疾手快,一人一只胳膊把我拉住,镇定了好一会儿我才将他们两个都甩开,趴在门口、看不见里面却偏偏还要瞪大了眼睛盯着。 “林阿姨不是手术成功了么,为什么又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压着声音回头去问,侯叔叔和梁森两个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大好看,我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背过身去扶着银白色的门框一点点滑下去,无论如何都憋不住泪水常常挂在脸颊上,“骗我,又骗我……” 当初,我在离开林家回傅家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围着我千万个保证一定不会亏待林家,一定会出很高的治疗费、能保证写哥会好起来我才回来,可结果是什么,写哥的病不仅没好,为着我回家多少人的眼红还彻底送了命,连林阿姨也离开临江远赴海外,我许多年没再见到她。 “谁骗你了,当时是手术成功了,但后来又出了点毛病谁能预料的到,这里是医院,我老婆是医生不是神仙,你以为跟阎王爷抢人是个简单活儿啊,那你怎么自己不救……”侯叔叔没好气的说了句,梁森赶紧去捂他的嘴。 听他这么说我自然是没什么脾气了,他说的对,我没本事保护好我养母、让她受这么大的伤害到头来还指责医生确实是我为难人了,我也知道文素姨向来是偏爱我的,再多怨怼我不该说她什么,她甚至不是神内的医生,主要是心外科的,为了我也多劳累去手术室里盯着。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了句,侯叔叔本也无心为难我,自顾自叹了口气退到一边了,换梁森上前把我扶起来,好声好气的把我拉到一边劝了会儿。 “时时,你听我说,你先别急,别等林阿姨好了你又病倒了。林阿姨出事第一时间就做了检查了,她有点高血压,还有冠心病史,之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检查结果大致说是她这几年工作压力太大了,情绪不稳定又早出晚归的,脑溢血是冠心病的后遗症,与你无关,当初也是她把你抛下离开临江的,那时候你才十三岁,这难道也是你的问题吗?你别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搁。”梁森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拍打我后背,可他不知道,说得越多我越自责。 林阿姨有冠心病,我以前从未知晓过,现在也是从别人口中我才得知。 “你放心,此次照顾林阿姨的不仅有温玉的医护人员,还有从津海医院那边调过来的精英,都是咱们自己家出去的学生,绝对可信的,一定可以让林阿姨平平安安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不然等她好了该心疼你了,而且你也不止有她一个亲人,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啊,你在爱她的时候难道就不顾我们也在担心你吗?”梁森说罢,我才好不容易把委屈咽了咽,撑着自己起身缓了会儿。 “带我去看看她吧,我保证我不闹了……”我深吸一口气说。 梁森才伸手抹掉我的眼泪,在身后扶着我进去了,其中冷色的气氛让人绝望。 林阿姨所在的病房是独立的,更加静谧也更加压迫,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在里头,护士们都在过道玻璃窗外的机器上看着她的各项体征,时不时会出去从另一个门进去看看她,家属是不让探视的,避免交叉感染,所以我也只能和默读一样,隔着这块玻璃看着她浑身插满说不上名字的仪器,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很怕林阿姨会出什么事,也怕身为她亲生儿子的默读会怪我,怪我嘴上说的那么好,满心期盼着她回临江来由我报答她十三年的养育之恩好好照顾她,结果她回来这一年我总共也没出现几次,最后甚至要为自己的婚事跟林家避嫌。 我确实为林阿姨当初用计撮合我和默读的事情难堪,可我也不该抱怨那么久的,我更应该想想如果没有林阿姨我就活不到今天,今天林阿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学校看我,又被跟我有交集的两个人害成这个样子。 默读只在最开头的时候看了看我,随后便叹了口气回过头,我怕他怪我恨我,沉默许久,实在承受不住了我才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去轻轻拉住他衣袖。 “默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忽远忽近的,我应该要护就护的严严实实的要走就离她远远的再不接触,偏这样忽冷忽热的、让别人有了欺负她的空子,害她成了这个样子,对不起……”头越来越重,我卑微的祈求着默读能原谅,将头从后轻轻靠在他肩上。 好在,从他这里我永远能得到肯定的答复,默读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回过头来紧紧抱住我,我才有片刻安心。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默读停靠在我耳畔轻声说:“时时,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当初,是妈妈先抛弃了你,虽有万般无奈,但那都与你无关,你是唯一的受害者。现在回来了,有人敢当着你的面伤害她,只能说明你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并没有别的,我和妈妈都不会怪你,只有心疼。也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是我不该妄想,你的婚约是跟哥哥的,哥哥死了,我不该去从上头找什么纰漏给我和你在一起找理由,都是我太贪心了,才会无端招来这些祸事……” “你说什么?”我忽然挣开默读的拥抱,我原本以为谁对林阿姨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恨我,可从默读的话里,我很明显能听出来还会有别的原因。 为着我和默读之间在一起的事,婚约,这些东西放到现在可不是什么十分美好的事。 默读确实跟我表明过心意,可自那之后我就跟他划清界限了,只是朋友,我再不会单独见他的,难道都这样了还是要被人诟病吗? 我起先肯定是更怀疑陆茵茵的,因为我与她之间有利益纠葛,可要说加上我的婚事的话,那四婶婶也很难脱得了干系,要知道,她到底是高家的人,四叔为人和善、除了婆婆的吩咐以外便远离纷争不问世事,四婶婶和他相像但也绝非一模一样,我知道她是有自己的心思的,上一世我嫁入高家,她也是长房当中唯一对我不甚和睦的人,无非就是瞧不起我,也因为我当初放弃高家的联姻和默读在一起的事,但我从未招惹过她。 可我问过之后,默读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呆愣了好久,就好像我方才听到的话全是幻觉一样,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他每次说谎心虚,都会将两手放在小腹前抠来抠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我伸手将他的手扣下来紧紧握住,果然是冰凉干涩的,到此我甚至不用他再解释什么便都知晓了,向后退了两步满心痛恨的点了点头。 “时时,你别误会,我就是个猜想……” “别再瞒我了!你们还要这样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再也抑制不住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出来,我也记不得我进门之前跟梁森保证什么了,我甩开所有禁锢我的一切,连默读也停在了原地不敢在靠近,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我真是受够了! “所有的过程我一概不知,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默读,你是不是还觉得让我置之度外我就能有好日子过了?殊不知,这所有的错事连接点在我,我根本逃不开,你瞒着我,只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靠着周围人的怜悯和施舍过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时时,你别去跟他们争执,你……”默读还想说什么,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我深吸一口气,瞧着他也不知道该怨该抱歉,只是难堪,我紧紧捏住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痛感才让我清醒,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自己查。”言毕,我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出了观察室的门,我立刻打电话给河河让他看住高家四房和长房以及澄澄的动向,甚至也不放心寒家,河河年纪小我觉得不够的,便让秦柯也带人亲自去盯着,梁森见我这个样子,自然也知道是拗不过我了,也只能哄着让我先坐着,他则立刻安排人手去查今天早上陆茵茵和四婶和林阿姨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约四十分钟后,走廊口传来脚步声,封适之手里拿着几页纸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这个人对我来说更加熟悉,原本他才是家里安排给我的掌事,只比我大两岁,但十分稳重心细,可惜我回家没多久之后还没来得及跟他见面便被写哥抢了先,跟家里介绍了梁森进门,不过他从小受得教育已经根深蒂固了、便是同我为无血亲人,所有的一切自然都先向着我,上一世也是他跟着我一起去了高家,虽然他不大跟我说话,可他老实,我们之间也更有默契,这一世在回家没多久后我也想起了他,此后便一直让梁森带他学些事情。 这次见面,也是我重生以来头一回了,头一回又让他赶上大祸。 “大小姐,你的猜想没错,在林夫人和陆夫人以及高夫人在学校里的这段时间确实出现了点你名誉上的麻烦,据其他几位曾经过她们几位身边的证人所说,林夫人曾提起过你和林默写之间的事情,但并非婚约,只是普通兄妹间的相处,但自那之后,陆夫人和高夫人的脸色就不大好了。” “具体怎么个不好?她们是有争执之类的吗?”我连忙问。 “并没有争执,陆夫人和高夫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林夫人十分惋惜,心痛林默写的死亡,但仅仅经过了一个走廊的时间,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林夫人便出现了意外。那个地方的监控是坏掉了的,因为近日学校都在关注高考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修,有半个月了,所以应该不是早有谋划,而是突然起意,从另一个监控把声音放到最大也可以确定林夫人确实不是意外坠落的,林夫人在晕倒之前曾呼喊过一句‘你这是做什么’,只是现在还没法确定,林夫人口中的这个‘你’指的究竟是高夫人还是陆夫人。”封适之说着,将手中的几页纸递给我:“这是天眼黑进高夫人和陆夫人手机系统找到的,在林夫人出意外前两分钟她们接受到的陌生信息。” 我看了一眼顿时明了了,果然就像默读说的那样,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几张照片上记录的正是我早上意外在默读办公室前面滑倒,而他因为救我才抱了我一下的事情。 可我的滑倒难道就一定是意外吗?这也是说不准的,我再不小心也不至于平地摔跤,我记的很清楚,分明就是因为地下过多的泡沫,我和默读还怕别人没看清会摔倒,找了工具清理了那些东西,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陆茵茵会担忧我跟默读在一起后不算外嫁、而有权力跟她儿子抢家产,四婶婶则单纯是瞧不起我,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也是有的,而背后算计的这个人正是看中了她们两个各自的缺点,才会创立了这个计划,以此可以分裂我和高家的联姻,我和高辛辞如果真的分手,对于想害我们的人来说好处可就多了。 “给她们两个发消息的这个陌生号码查到是谁的了吗?”我定了定心神问。 “查到了,只不过、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这家人跟我们家有什么过节,其中的事情我没办法肯定。”封适之顿了顿说。 我有些心烦的叹了口气:“你只管说你的猜想,剩下的我自有判断。” “寒家。”封适之紧跟着我的话头说下去,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抬头来看他,他顿了顿,从我手中拿回纸张的最后一页在背面写了几个字上去。 我依次看过,依次从最开始是冯—程—何—寒,都是我较为熟悉的家族,他们之间分隔开并没有往来,但连在一起确实是有接触的,我指了指最开始的“冯”字:“这个冯是南山冯家的意思吗?” 封适之点了点头,随后依次解释:“南山冯家现在归属高家,是高四夫人娘家姑父所创,无论是从名义还是实际自然都偏向高家长房和四房,程家则是冯家主外甥女婿的家族,而何家前与程家主交往甚密,是同窗好友,后又依附于寒家。最近,我查到寒家要做一个千万级的生意,从前寒董是绝对瞧不上能力并不出众的何家的,但这一次却将何家主也加进了合作邀约的行列中,在宴会过后,甚至还主动邀请何家主单独叙话,而何家主从寒家离开后,很快同程家主联系了数次又见面,甚至将手头难得千万级别的生意与程家主分享,最后就轮到冯家了,虽然明面上我并没有查到冯家和程家主再联系,可人家两家是亲戚,想背着我们联系甚至是不需要见面的,而后没多久,冯家主的那个订了婚的孙女忽然就解除婚约了,现在是待嫁的状态。” “啊?”梁森听了半天,能评论出的唯一一句就是疑惑,愣了半天更懵了,“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冯家姑娘解除婚约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冯家主的孙女冯玥之前一直是想介绍给高辛辞做未婚妻的,好让高家和冯家亲上加亲,后来被我横插一脚进来。那时候高辛辞跟寒露说清退婚之后,我和林家的婚约也敲定了,他那时候就算再喜欢我也要顾及伦理纲常,就什么都没说,后来都快认同家里给他随意订婚了,直到写哥突然病倒,老傅就有点儿后悔,想给我另寻婚事,他就立刻上门提亲,于是咱家和高家的婚事又定了,冯家姑娘就被晾在一边了,现在能懂了吗?”我烦躁的说了句,至此我也明白封适之的意思了,顿时压力更大,手心贴着额头低下去。 “那冯家姑娘后来不是又订出去了么,本来高辛辞对她也没意思,就是家族联姻,冯家当时也没说什么啊?他家姑娘再退婚难道能跟咱们有关系?”梁森一头雾水,可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叹了口气轻声道:“也是,以冯家的势力怎么敢在咱们家面前多嘴……” “所以这么说也就说通了,寒家,一直记恨着寒露小姐被退婚的事情,同你作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冯家也有同样的怨恨,只是冯家势弱,不敢跟咱家叫嚣,所以明面上跟咱家是没过节的,甚至都不认识。冯家本想就此过去了,就把孙女跟别家订了婚,但寒董不忍心让自己的独女就这么吃了哑巴亏,便通过程家和何家联系上冯家主,企图用伤害林夫人这样的事情分裂咱家和高家,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你对于护着林家向来是不管不顾的,而他们也算准了今天林夫人一定会来学校看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伤害林夫人,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再私下解决。”封适之一字一顿道。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如果说那个陌生的电话号是冯家的,冯家主依旧想要为了利益将孙女嫁到高家,可他们就没想过万一失败吗?寒家肯定是不会承认和冯家有交集、自然能全身而退,可冯家呢?接连得罪高家和咱们家,就这么不怕死,就算是成功了,离间了咱们两家,冯玥小姐成功顶了你的位置嫁到高家,那高四夫人也绝无可能还能在高家过活了,高四夫人也是冯家的亲戚啊?”梁森皱着眉头疑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捏紧了拳头:“再说了,高四夫人说到底不过就是冯家的侄女,怎么能跟人家的亲孙女相比,是死是活,跟冯家有关系吗?寒家不亲自动手,一是想东窗事发能全身而退,二则是他们不够了解高家,而冯家依附高家已久,说是半个高家人也足够了,他们动手,大多是一击即中的,冯家此时无端给孙女退婚,正是给冯玥顶我的班做准备呢。” “可又如何证明、此次计划就一定和寒家有联系呢?你和封适之说了这么多都只是猜想,寒家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证明他们参与了,难道就只凭寒董突然想起了何家主,给了他一个千万级的生意吗?”梁森摇了摇头,指出这些后,我也疑惑的看向封适之,想了想,我确实找不出寒家也参与的证据。 封适之却极肯定的点了点头:“寒家有行动的。” “什么?”我和梁森一齐问道。 封适之停了停,直到他手机响了一下,看过之后将其举到我面前:“寒家现在在帮助高家长房及四房和咱家的小少爷,意图让高四夫人和陆夫人先离开临江避难。” 第246章 穷途末路(上) 接上回,我彻底知道了林阿姨这次遭难就是个阴谋,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牵扯到那么多人,其中许多还是我十分亲近、难以抉择的。 我恨透了陆茵茵,可更恨她儿子偏是我最爱的弟弟。 我怨极了寒蕴霜,可她女儿偏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为人子女,如今养母被害困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生死未卜,我坐立不安、恨不能马上提一把刀去手刃仇人!可偏偏最主要的凶手是我丈夫的家族!我如果真的动了手,那我们两个以后就真的再无可能! 我很难不去想,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最重要的一切到头来都要背叛我?我做错什么了? 所有的痛楚在我脑海中蔓延的时候,同撕心裂肺万蚁噬心也没什么区别了,可我不想哭,我不想再软弱下去,让别人觉得我的宽容和爱都是好欺负,把头别到一边去,攥紧了拳头想清楚,在梁森捏了捏我肩膀的时候回过头去。 “告诉我们手下所有信得过的兄弟,愿意跟我冒险的,就留下,这次是要接连得罪高家和寒家了,到最后连自己家都不一定能再待下去。想保平安的,现在就收拾东西回津海告知天眼,说是我的意思,以后就全都给老宅留用了,待遇不变。”我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 梁森和封适之都有些惊讶,虽然都能理解我,但这也绝对是是自毁的主意,于己绝不会有半点好处,便都抬手要劝,可最后还是谁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梁森叹了口气,拍了拍我后背:“我跟你去,反正这几年养老钱也攒够了,大不了以后被赶出门了我反过来养你。” 封适之看了眼梁森,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儿,最终也抬起头:“我也去,底下人不用问了,除了掌家和二爷三爷拨过来那部分不大可信,其他的都是我自去外面招来的,跟咱家里联系不大,你就是放他们走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还不如闯一遭,只不过、人不多。” “多少?”我抬头问。 “不到四十个。”封适之皱了皱眉头,费尽了心思去想以少制多的办法。 “不用想了,他们的人也不会多的,三十个够数了。”我整了整衣服起身:“高家、寒家、或是咱们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被外人看出端倪,拆散盟约,所以定是轻装简行,不会比我们多出太多的。” “可是你也要想清楚,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的婚事也注定告吹了,你就不心疼高辛辞吗?还有,寒小姐和咱家澄澄那边,估计以后也不大好说了,而且咱家一向名声为重,你的位置本来就不稳固,被赶出家门又得罪了这么多家族,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梁森顿了顿严肃道。 “我不在乎。”已经做好的决定,无论付出什么后果我也不会回头了,爱情,亲情,友情,这些东西在我生命中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林家是我的底线,任何东西都比不过我的底线,“梁森,对我来说,他们怎么伤害我都无所谓,我可以大度,我可以为着家族名声顾全大局全都放下,甚至是每天赔着笑脸满口客套话、在外人面前装作亲密无间都可以,但这次不一样。养我的母亲受委屈的时候,我跟这世上任何人都是可以拼命的,这就是我的道理。” “时时……” “今天别说是婚事,别说是什么名声、家族、富贵、权力,就算是把命丢在那里,就算是我做完这件事后被拖回老宅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死了以正威严,我也一定要给我母亲讨回公道!” 我回过头去盯着梁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本还想劝我什么,看我这么坚定也只能叹气了,伸手拨了拨我额前凌乱的发丝:“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如果真的有麻烦,我就带着你和河河离开临江。” “在作为傅家的小姐之前,我得先是林家的女儿,如果没有林家,如果当初没有林阿姨费心养育我的话,我早就死了,傅家当头这么多的尔虞我诈,我知道我不是其中的唯一,但林阿姨现在只有我,我是她的唯一,我得替她拼一回。”我低声道:“立刻叫所有人,动身去机场,拼了命也要把池吟和陆茵茵给我扣下!我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是。”封适之应下,立刻将消息发出去,我们站在离窗口近的地方,很快听到从楼下传来一两声鸣笛。 “走吧。”梁森拍拍我后背。 我点点头,可我们刚要转身离开,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身后忽然又传出鼓掌的声响,梁森和封适之立刻警觉护在我身前:“谁!” 从另一个走廊口走出来的却是满面看戏意思的侯叔叔,我知道他一向是不愿管闲事的,便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了,不过还有些奇怪他为何还要现身,便示意梁森和封适之把手放下便走到前头:“侯叔叔,您不会拦我吧?我如今所做一切与侯家无关,也不会破坏盟约。我做错事、一力承担,公道讨回来后我自己会去跟高家和家族请罪,相信两家也不会因为我一个手上没有半点核心权势的姑娘决裂。” “怎么无关?”侯叔叔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还十分开心的样子,我着实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他也扶着墙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咳了咳:“我才不在乎什么盟约,几家联合起来也不过对付一个威廉,那主要是你家和高家的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要是被傅家赶出来了,又和高家解除了婚约,这就跟我家有关系了,我儿子还在后头排队呢!正好你手无寸铁没法反抗了,就绑回来给我家做儿媳吧。” 听他说罢,我与梁森和封适之交换了眼色,都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确实是没有威胁的,侯叔叔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在我们面前说谎,遂都没说什么,回过头去依旧做恭敬样子瞧着他。 “诶,小姑娘个子不大胆子不小,确实是有点儿能耐的,怪不得能把我家那傻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得!配得上我儿子。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如果人手不够或者有别的什么只管打电话,叔叫向阳去接应你,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侯叔叔,您帮我,难道就为了这个?您就不怕惹上麻烦吗?”我有些怀疑道,这种时候了也确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侯叔叔瞬间变了脸,对我的说法表示强烈不满,不过怎么看这个表情也不算是恼火的样子,而是单纯的逗我玩:“你叔我这辈子就两件事,一,养儿子,二,气你老爹,你两样都占了难道还不算大事吗?那你觉得什么叫大事?” “为什么要气我爸?”我更懵了。 侯叔叔耸了耸肩一挑眉,十分没所谓的不知从哪掏出一瓶酒来喝了一口,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老爹那是快三十年的情敌了你是第一天知道吗?你老爹当年拒绝我老婆,生个你又拒绝我儿子,我家是跟你家八字不合啊,我每天看着你家平平安安我家怨天尤人的我就心里不舒坦,非得找个机会给你闹起来不可!得了别说了,你赶紧去追吧,再浪费时间,池吟他们真跑了,你最好不要小看高家人做事的效率和不要脸程度,我先过去暂时拦住你老爹他们。” “谢谢。”我沉下心去,想来侯叔叔这么多年过去了,的确是个除了自己的小家庭便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没什么可不信了,同梁森和封适之一齐向他躬了躬身。 “犯不上这么客气,儿媳妇,千万别告诉你素姨……哦不,未来婆婆,别告诉她我在医院喝酒的事儿昂。”侯叔叔抬了抬酒瓶乐呵呵道。 我没心思再说闲话了,侯叔叔那句话说的没错,不要小看一个家族为了自己名声能做到的不要脸程度。要知道,婆婆在高家并不好过,她是名位最高的长房掌家,可她也是高家五房中唯一一个女掌家,可高家并不是主张男女平等的地方,所以她即使能力再出众,总有人会瞧不上她、想找时机占位,四房的四叔是她唯一的帮手,所以她为着四叔的面子也必定会保住四婶婶池吟,我是心疼她这么多年在家里劳累,可我更心疼我如今在重症监护室的母亲。 万一婆婆真的把池吟送去一个无人知晓的鬼地方再也不回来,再在外头大肆宣扬就是我病糊涂了,那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一路上我都在隐隐担忧,心里也不是没有过为难,怕我这样做真的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牵连许多人,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最多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到了地方以后,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好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我终于赶上了。 婆婆确实低调行事,只怕是也考虑了我会赶来拦人的可能,所以并不在机场大厅里等候,另找了一个不大豪华的小地方让池吟和陆茵茵待着,人手并不多,看起来十分低调,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我还看到几个十分熟悉的人影,难过但也轻松认命了的澄澄,高家四叔,还有地下这个被人按得死死的喻明敭。 我在车上的时候拼命地劝自己冷静,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个场子上,我还真是冷静了,只不过没有怒火,却慢慢的都是难以抑制的苦楚,我甚至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我真恨不得我已经死了、从来没有重生过,不知道这些隐埋在背后的真相,不知道原来其实所有人都不那么在乎我,我也就不会这么绝望了。 所有的猜想都成真了,我嘴上说的再好,真到眼跟前,我又该如何面对连着亲情爱情友情三份的背叛呢?他们原来真的从未想过,把凶手都送走了,我在这世上该如何立足,养母遇害了还无动于衷,我是要被戳脊梁骨一辈子了。 我不敢抬头望向远处,因为鸦雀无声的那一片是澄澄他们带着好几包行李马上就要逃跑的池吟和陆茵茵,只好将目光下移,到了脚下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喻明敭身上。 河河十分嫌恶、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上前来挽住我手臂又气又恨道:“姐,他还想跑!卑鄙小人,敢做不敢当!你们寒家就是如此家风!” 我深深叹了口气,趁人不注意间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喻总,平时不是很忙碌么,如今手上还有那么大笔的生意,竟还能有时间出手来掺和我们家的事情,比我这个做亲女儿和媳妇儿的都上心,我都不知道,现在是该谢您的,还是深究下去最后打上寒家,向您家的寒董讨个道理来才是。” 我知道喻明敭是箫叔叔手下做事的人,可箫叔叔作为萧家次子,当初是为了萧家没落、想利用寒蕴霜的钱财和权力东山再起才会孤身一人入赘给寒家,寒蕴霜生性多疑,所以箫叔叔进门之后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她给安排的,连喻明敭这个唯一能和他走近的外家人也是。 喻明敭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必再浪费口舌虚与委蛇,只是叹了口气便出言认命了:“傅小姐事情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想来已经有论断了,何必再与喻某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是啊,我跟你废什么话,你也不过是听令行事,一个打工的,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过节,我心里也还是敬重箫叔叔的为人的,就不为难你了。河河,放人。”我空幽幽的说着,眼神也逐渐移到最前头陆茵茵他们身上。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怖,甚至更多的是可怜,但他们就是打颤。 “姐姐,就这么让他走了?太便宜他了吧!”河河抱着我胳膊十分不满张牙舞爪道,他为我鸣不平,更多时候还是小孩子气,可我知道,他本心是好的,便耐心的拍了拍他的手。 “我们原本目的也不是为难一个不相干的人,寒家与咱们家不同,就算是身边人,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总不好让人家喻总快四十的人了,为这点儿钱还要丢了命吧。”我这话明面上是说给河河、但也是说给喻明敭听的,希望他能在此时为自己想想后路了,可我不会读心术,便也只能瞧见他只是低头转了转眼珠子。 河河琢磨了一阵大概是明白了,便摆摆手,按着喻明敭的人很快把他拖起来,三两下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扔到一边便把人推出了门。 “好了,现在,差不多就都是咱们自己人了。”我低声但绝对清晰的说。 抬眼望过去,婆婆四处看了看,澄澄紧闭双眼退后了,即使陆茵茵再恐惧无助也再没有说半句话,而四叔一向胆小怯懦,就算是自己媳妇也不敢袒护,便只能收回两手放在身前,即使捏得泛起青白也没有上前一步,耷拉着脑袋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偶尔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看婆婆。 眼见着没有出头的了,婆婆便只能自己上前,还想给我打感情名声牌:“时时,咱们有什么话回家关起门来说,别在这里,如果被外人听了传出去,对咱们几家都没什么好处。” “哦?是么。”我很难瞧得起这样的话,原来在场敢做不敢当的并不止喻明敭一个人,原来我一直十分敬重的婆婆也是这样的,我差点都没话说了,忍不住的冷笑:“高阿姨把事情做成现在这样子,可不像是要跟我好好谈谈的态度。” 自打跟高辛辞订婚以后有了名分,加上上一世也习惯了,我早就改口管她叫妈妈了,现在又忽然改回去叫阿姨,她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的,顿时声泪俱下,可我知道,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她在乎的是她的儿子没有办法得到心爱的人,我早在上一世她同旁人一样瞧不起我的时候就明白她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个外人,我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了了。 “时时,你别太激动,你别说气话……” “别激动?我妈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生死未卜!你要让这两个罪魁祸首逃跑、你让我别激动!你不为人父母吗?你不为人子女吗!如果现在在ICU里待着的不是我的亲人、而是你的父母、你的儿子!你会为了什么狗屁大局将凶手轻松放过、我敬佩你真冷血无情!可你能吗!你就只会在这里装可怜扮无辜、慷他人之慨!拿你所谓的家族所谓的大局绑架我,算什么本事!” 我简直要杀红了眼睛,想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时候能将心中的怒火这般发泄无遗了。 “事到如今,是你们高家先欠我的!我也不用再顾着什么姻亲名分,这些都不会有我养母重要!反正就算我再做到无底线的气量宏大善解人意,你们高家打心底里也不会瞧得起我!多少人多少次私底下毫无愧疚的诟病我与林家我都忍了!我便只求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两不相犯就好了,就这样你们也不能够,那我不如不做你们高家的媳妇、另请高明去吧!我现在只为我母亲也不怕做个泼妇!” “住手!别闹了!” 我说着说着带了哭腔,可老天爷却也没有一点放过我的意思,我形势本来就足够难堪了,身后竟还响起阵阵脚步声,我甚至都不用回头我就知道,又是一个来拦我的,还是最让我绝望的一个。 他只需要出言袒护别人一句话,就足以把我所有后路堵死了。 第247章 穷途末路(下) 接上回,我带人成功拦下想要逃跑的池吟和陆茵茵,但没说几句呢老傅就带人赶上,看来,侯叔叔终归还是挡不住老傅的,只不过虽然没能拦在当地,他倒也没违约。 老傅带了大约五十多个人的样子,将我所带的人马团团围住,不过也不偏袒,婆婆那边的他也照样围了,先不急着发火,只是走到我身前将我拉到一边,我见他很显然是忍着怒气压着声音道:“时时,别闹了,你闹这么大还要杀人不成?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爸,爸给你想办法!你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到最后要搞成这个样子,你不在乎家族,那你自己的名声呢?得罪了这么多人又没了靠山,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爸,所以你是来给我撑腰的,还是单纯来阻拦我的。”我依旧还抱了点希望的问。 只可惜,我又高估自己了,我明晓得他不会为了我放弃整个家族的,这是他的责任,所以我并不勉强,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多抹一把眼泪就是了。 “撑腰还是阻拦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希望你好么。”老傅沉默了一阵儿给我这个结果,“时时,听话,你还病着,林舒媛也还在医院里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如果没有你,她甚至出不了那个重症监护室。” “可是爸,你不动手、谁会一定抓着林阿姨不放?”老傅刚想将我拉到身后便去解决事端,我又紧紧拉住他,“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就跟她一起死,我的命是林家给的。” “你的命是我给的!”老傅忍不下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我便训斥,不怕谁听见了丢人了,“你记住,林家不过是抚养你长大,生你的人是我!甚至不是我这么多年流水般的抚养费送出去,林家也不会要你这个拖油瓶!”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养育我!你终于把你藏着掖着的话说出口了,终于说出我是拖油瓶了,其实你早就这么觉得了是不是!那又何必编了那么多的谎话来骗我我都快相信你了!这么多年了我在相信你等你保护我的时候你一次都没有出现,就算到了现在,你也一定要毫不留情的打压我是吗!甚至就是为了这么两个不相干的人。” 我扫了眼不远处好似有了靠山般止住恐惧,甚至看我时带了耀武扬威意思的池吟和陆茵茵,可笑的是这个所谓的“靠山”居然是我的父亲。 “我从来都不想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老傅听过我的话之后确实是十分惊愕的,他不曾想过我容忍了那么多年,原来看似那样好脾气的也藏了这么多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是父爱属性大爆发,愧疚之情多少升了那么一点点,他脾气稍降下去了,硬生生的往下咽了咽又回过头来抱住我,象征性的拍了拍哄了哄。 “时时,之前的事情都是爸的错,但今天不一样,你绝对不能胡闹!你可知盟约一旦破裂,威廉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们!别人不知道可你晓得吧?他是从咱们家出去的人,他若找到时机第一个就会打上咱们家那咱家就都完了!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养母毁掉你自己真正血脉相连的家族吗?” “可是我知道这个家族里面有多少人无时无刻都巴不得我去死,他们真的比不上我养母啊。” “他们归他们,回头去挨个教训了也就不敢了,你不在乎他们无所谓,可是难道这个家里就没有你在乎的人吗?我们几个老的无所谓,反正现在也就是为了你们下一辈硬撑着了,你哥哥呢?你哥哥平时最疼你了,还有,你小叔家里还有五个那么小的弟弟妹妹,他们有什么错呢?还有澄澄,你要知道他们可都姓傅!傅家没了他们就都死定了!” “爸,可我为你所说的大局贡献的还不够多吗?我没有替他们着想过吗?我连身带心的全赔进什么破家族荣誉里了!我十七岁就把自己后半辈子都送给家族联姻了!我什么都考虑了那谁来考虑我啊!” “难道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权力,财富,地位,我都给你了!难道不比你在林家缺衣少食的日子过得好!” “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只知道我有了这些之后就什么自由都没有了,我甚至连晚上吃什么饭都要为着一家子十几个人来考虑,我甚至生个病想去医院都要考虑会不会让谁担心我、会不会在此期间有人给我使绊子,我太累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好,如果说我这条小命就是连在傅家门里的这是我的责任我认了!可为什么我现在只是想给我养母讨回公道却不能使用你所说给我的权力呢!我有什么权力!我连我自己养母都保护不了!” “这件事它就是个意外!谁能预料得到呢?平时那些事情你是在承担,可家里谁不是那么过的呢?爸几十年了不也照样熬过来了吗!你甚至还好一些,年纪小,身体也不那么好,所以家里人大多都理所当然的护着你,还有联姻,难道不是你喜欢高辛辞爸才会让你和他订婚的吗?难道这件事也是逼迫你的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又把所有的错误推我头上了,我瞧着老傅那副肯定的眼神,我也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居然是这么想的,原来他从来不清楚我的委屈,我便也只剩下冷笑了。 “爸,我和高辛辞的婚约,难道是在我喜欢他以后才定的吗?”我轻声反问回去。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当初高辛辞提亲太急,是没留下通知我的时间的,虽然我能意识得到,可我伤心之外并没有空余去管顾我婚姻的事情,写哥病重,我只一心扑在他身上照顾他,只想在他彻底离开我之前多陪伴一会,哪怕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老傅果然是噎住了,停顿了一会儿,脸色缓和了些,走近了身后抹干我脸上的眼泪,牵着我在手心处捏了捏,又放软了语调试图劝我:“可是你现在是愿意嫁给他的不是么,爸当然也是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好,现在就把联姻的事情放过不提,你想报仇,那澄澄呢?他的身世他自己并不知情,你也知道他是个多要强的孩子的,我们根本没法告诉他身世的事情这根本就是要他的命啊,陆茵茵是他留在家里唯一的理由,你要从陆茵茵身上报复,你让他以后如何立足呢?” “爸,你要不要看看澄澄现在在哪里啊?”我更加诚恳疑惑的发问,为他指了指站在陆茵茵身旁的澄澄,连伸手都颤抖了,说话不由得升起哭腔:“澄澄先背叛我了……你要我怎么办呢?” “这不是背叛。”老傅十分急切的捏了捏手,十分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奈的瞥了澄澄一眼,回过头来捏着我的肩膀道:“那毕竟是他的妈妈呀。” “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的也是我的妈妈呀!”我终于绝望的哭嚎出声,迫切想要让老傅理解我的意思,我都快手脚并用了,一面抹眼泪一面组织语言:“爸,或许林阿姨作为一个养母对我来说她并不完美,那陆茵茵呢?她给了澄澄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澄澄就应该对她感激涕零吗?你也知道澄澄很要强很骄傲他接受不了这个身份,他在家里会没办法立足可我呢?我才是你唯一名正言顺的孩子,你总说他欠我的可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在委曲求全,他欠我的他还了吗?我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我在教他争夺本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啊……我难道不是应该恨他吗!他在家里没法立足,那难道我在我养母面前就可以立足……” “别说了!澄澄还在呢……”老傅听着这话魂儿都快吓出来了,赶忙捂住我的嘴。 但我虽然激动、却也还保留了一定分寸的,抱怨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大,澄澄是听不见的,他非得亲自回过头去看了才肯相信我,将捂着我口鼻险些让我窒息的手挪开,至此,我也就明白,他是不会再向着我了,我还真是彻底没有顾虑了。 “你真的就非得让澄澄没了妈妈才行吗?”老傅甚至放下身段摆出一副祈求的样子面对我。 “他妈妈现在还好端端的在那儿站着呢。”我尽力恢复平静,冷冰冰的瞧着眼前这一切,最后再退一步:“爸,可是我就快没有妈妈了,我甚至还比别人多一个,我有两个妈妈,结果还是都失去了,林阿姨现在命在旦夕,我之前也跟你说了郑琳佯胃癌晚期,我生母和养母都没了,你让我怎么过啊?你刚才说让我不要激动,说你会帮我想办法,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啊?” 老傅又沉默了,可我都可怜巴巴的把手伸出去了,他也久久没有牵上来,我就知道,我这一句是又多说了,不仅浪费口舌,还是重新给老傅一个机会,让他递一把刀回来给我。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医院专心救治林舒媛让她醒来不是么,你作为她养女,这最重要的时候就该好好回去照看,至于外面的事情,自然有我们这些长辈替你做。”老傅别过头去并不看我,也答非所问。 我当然没指望了,闭着眼睛哭笑不得,泪水从缝隙里涌出来,那一瞬间我连找把剪刀捅进去的心思都有。 不,我暂时还不能,我还没有看到池吟和陆茵茵付出代价后的惨状,我岂能瞎了这双眼?我轻轻迈了几步走上前。 “替我?如何替我。” 我眼神一个个扫过池吟和陆茵茵,池吟到底是高家出来的,原先娘家也不是太上不得台面的,见识的世面多一点,也就不那么怕我,只是简单的哆嗦两下,而陆茵茵则是快哭出来了,死命抓着澄澄的胳膊、可澄澄再不上前,便只能自顾自的往后退,直到抵在墙面退无可退。 “是替我抽她的筋,还是扒她的皮。” 我冷冰冰的把话头挑明了,在场众人都惊了一惊,四叔手里的东西也“咚”一声掉到了地下,眼巴巴的想上前来劝我可又不敢,只好退回去又拉婆婆的手臂,婆婆这一辈子也就为了身下一个儿子了,她是心疼自己这个帮自己做了多年事的弟弟,可四叔到底也只是个表弟,如何能比得上她儿子一生幸福? 高辛辞一心决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改变的,他唯一求过自己母亲的事情也就是娶我了,既如此,婆婆怎么会不让他如愿,便只是拍了拍四叔的手,转头既可怜又威胁似的瞧了眼老傅:“这、时时你岁数也不大,小心翼翼的过了这么多年都要熬到好日子了,别为了这么个意外就喊打喊杀的呀,你若真的这么做了,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呢……” 而老傅也如梦初醒一般,疾走几步便上前将我拉到身后,满眼怒色这时候也藏不住了,指着我的模样我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掐着我的手腕生疼。 “闹够了没有!不过是一个意外,你还要杀人不成!这种事情如果闹大了,咱们全家都得死!你不要命了,难道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要陪葬吗?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我不记得你教了我什么,我只记得在老宅的时候你说过,从今往后无论有什么你都会护着我,这才刚过了一年,爸,你是不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话吗?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我就不该信你,甚至五年前就不该为了你几句随口说出来的东西离开林家!我明知道你根本就没养过我!” “你……” “打!” 我毫无保留的将所有怨恨的话说出去,也不再对老傅抱有什么希望了,这一次也真是把他逼急了,这两世我无论怎么胡闹他都没有打过我的,这一次却连巴掌都伸起来了。 其实我倒希望他真是打了我的,那最后能拦着我的一点父女亲情也该一笔划清了,我就可以彻底放空,只管为我养母报仇才是,可他把手放下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心有愧疚不舍不肯动手,还是门外忽然又有了动静,“砰”的一声,门外忽然又涌进三四十号人的样子,加上老傅和我以及高家带来的那部分,小小一个等候厅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外面这一波显然都是练家子,手上还抄着家伙什,这架势着实是把人吓了一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黑帮火拼呢。 梁森和封适之显然也没预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连忙要拉我,可我早已不知被从哪儿冒出来的邵勤扯到小角落去,连带着老傅身边亲近的几个叔叔将我围了个圈,不仅是拦着外面这一帮,更是防着高家下黑手。 “邵叔,这外面又是谁啊?”我扶着邵勤的手臂往外探了探头,本以为今天也不过我们几家的事了,这忽然又凭空冒出来一批着实吓人。 “谁知道啊,这种事情又不会有谁提前通知我们。”邵勤一面从角落里抄了个顺手的家伙,一面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戳了下我额头,“我说小祖宗你就别闹了,今儿你万一真出点什么毛病你让师父怎么活!你不是还病着么,平时蔫了吧唧的今天倒活蹦乱跳的,敢情你平时都为今天存着力气呢?” “我没闹!我是要为我养母讨回公道!” “可现在局势很危险,这样,叔跟你保证,无论如何给你把人扣下来,你先从后门让梁森带你走……” “我不走!你们老是骗我,我一走那池吟和陆茵茵跑到天涯海角去我上哪儿去抓人啊!再说了有危险咱家也这么多人呢,我不怕,我爸还在这儿呢我得留下!” “真怨不得师父说你啊!”邵勤回过头瞥了我一眼,真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掐了把我的脸,“小拖油瓶你,和那个一样,没一个省心的!老实在这儿待着!” 邵勤最后伸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澄澄,被一块儿带来的沈岐林立刻带了几个壮汉跑到他身边护住他,损了我一句便赶忙又跑回到老傅身边,梁森和封适之连忙又过来站到他方才的位置。 突然而来的这几十个人站队还挺满,也真是追求所谓的完美,非要将我们内里这一群裹成个圆满的大圈围里头才算数,硬是折腾了两三分钟才搞好队形,最后将门后让开一条道,万万没想到,连他也在这时候凑上热闹了,我真是搞不清楚这人的心路历程! “儿媳妇!未来公婆给你撑腰来了!”侯叔叔在外嚎的一声,整理着身上极其招摇的卡其色西服,将手腕处扣子解开,却不曾想这耍帅的紧要关头没注意到多人踩踏荡起的烟灰,愣是呛了一嘴,连声的就开始咳嗽,就这样了还不忘说台词:“咳咳……呸!这破地儿还挺难找,唉,本来大晚上的了人忙活一天就够累、不想再出来了,没想到没拦住你老爹,不得不说这亲家公力气还挺大,雄风不减当年啊!我跟你说啊儿媳妇,你爸这平常身体不好肯定是装的,急起来那真是一句话都不听我说,比那过年的猪都难摁!” “少废话!”文素姨听不下去了,拧着耳朵就给侯叔叔拉到空处去,清了清嗓子看似平和道:“今儿我们也不是来闹事的,就求个公平,老傅,要说时时这丫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吧,这么些年我治她浑身的病症费心劳神也废了半条命了,你没接她回家之前我就照顾着她,说我是她半个妈也不差什么的,既然她管我叫一声姨,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 “文素姨……”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愧疚,连半身的戾气也随着消去不少。 “阮文素,你照顾时时那是因为你是医生!那是你的职责!我们做家长的是朋友,可我们家自问为了时时身体的事情上心也不比你少,你给她看病了,我们也没少付你治疗费啊!这时候你又跑出来闹什么!”婆婆忍不下去了,朝着文素姨便是一顿指责,不过她自然是不会立刻发怒的,只是质问,可她也真是将侯叔叔的脾气想的过好了。 “我们当然是来捡漏啊,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还看不出来?这俗话说得好,一个婆婆半个妈呀。”侯叔叔冷笑笑讽刺道:“这么好的儿媳妇你家不珍惜,还联络着外人一起欺负她,你自己不心虚啊?还装那么好的样子给谁看,在场的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依我看啊,这事儿闹完了,老傅家不要这闺女了,你家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了,我家正好带回去接着养啊!你也说了,时时身体不好,在你家这闹事的地方是养不成了,那肯定还得是我们全家做医生的地方最合适啊!” “你……” “怎么?我说错了?高琅越,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谁还稀得给你做样子,我侯家爱好和平、不参与纷争,但你也不能当我是泥捏的呀。我们几家有盟约,闹这一遭下去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我可不爱吃哑巴亏,不得过来看看能捡着点儿什么好处啊?你要为你儿子考虑,那我也得为我儿子想想啊,我也就那么一个崽,这终身大事,我得遂了他的心愿才成。” 侯叔叔笑吟吟的将两手抱在胸前悠闲自在般的拧了拧,随后便示意门口守着的侯家人咚一声把大门关上。 “儿媳妇!还不过来?难不成你还等着高家的能大义灭亲给你一个没过门的媳妇撑腰不成?但我侯家可以啊,你瞅瞅,这池吟、陆茵茵,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我侯家家世简单,能给你出这个头。这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救了那么多人命,偶尔也弄死那么一两个,应该不会把功德扣完吧?” 第248章 重生希冀 接上回,侯叔叔和文素姨忽然也带人来凑了这热闹,是意料之外,我不大能想的通,但侯叔叔说了那句“反正盟约吵完这通也剩不下什么了”,那也还算说的下去了。 不闹白不闹。 但我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便没有轻举妄动,梁森也不会让我乱跑,我带来的那小四十个人没空替我抓人了,全成了保镖围着我这个“小拖油瓶”。 不仅如此,打侯叔叔那句话说完之后,今日闹事的主题就变了,没人再管顾陆茵茵和池吟的死活了,而是统统要抓我似的:侯家的自然是听侯叔叔的安排,立刻往我这边挪了挪,真是摆出一副抢人的架势。老傅的人一半都到了我这儿,邵勤打头,看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还有这半路冒出来抢女儿的?真是活久见活见鬼!而婆婆自也不会心甘情愿让这么大一个儿媳妇飞了,高家人手本来就不多,就这样还挪了一半过来。 我真是受够了,一个个摆着护着我为我撑腰的名分,事实上都做了些什么?一次又一次闹起来,三家对峙!究竟是来帮助我还是绑架我!眼看着池吟和陆茵茵就要趁这个间隙无人关注从后门逃跑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冲出人群、谁也没能抓住我,便在众人的惊愕声中拽住了池吟一片衣角,没有半分犹豫用尽全力打了一掌上去。 “啪”一声下去之后,等候厅里也算是彻底安静下去,我和高家也算是掰了一半儿了。 “时时!”老傅急促的唤了一声,再往后就是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呼喊,或惊讶、或怨怼、或安慰、或焦急,我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本来好端端的一天,非要闹成这个样子,当初的愿望真是实现了,我的生活真的同许多人一样固定了,一眼望到头,永世不得安心。 我太累了,我一个人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今日算是我对不起我带来的这些兄弟们,我也赔罪,也是满足我自己的心愿,若不成事,我就先走一步、等着大伙在地下相聚了。 陆茵茵这个蠢货是我自家人,得罪了这么多人、也没人在乎她,量她也没路可走,就算生了个好儿子也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我便只一把抓住了池吟的衣领,绕到她身后死死的禁锢住她,从袖口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的时候,只怕连高家人也没有想到,他们自家小少主买来给我防身的小玩意有一天还能派上这用场。 “都闭嘴!不许动!”我将匕首架在池吟脖子上,把握不住力度,上头已经有了一条细小的血痕,她吓的一怔,顿时又一道划开了,血丝沾了一点点到我手指间,纯白色的衣服被沾染,终于在这死气沉沉的鬼地方留下一丝活气。 “时时!有话好好说!听话,你先把刀放下!”老傅这时候才是真的着急了,差点儿没掐着人中晕过去。 侯叔叔和文素姨他们大抵也不会料到我还能这么做,顿时也都慌了神,可实在离我太远,他们也束手无策,只好站在原地干着急。梁森和封适之更恼火了,真是痛恨怎么没刚开头的时候就把我绑起来,早该想到我这次会豁出去的,现在想起来也晚了,只好不停的想办法喊话。而婆婆更慌了,本来就是莫名其妙躺枪,过来帮四婶逃跑都是被逼无奈的,事情不成便算了,现在还越闹越大。 小小一个等候厅,呜呜泱泱的炒成一锅粥,我本来就头疼,病没好溜出来的,再吵下去我都要炸了,一面忍着随时要晕倒的乏力,一面又深吸一口气往胸口捶了捶,我再次吼了一句:“都闭嘴!别吵了!” “那你想要怎样嘛!你说!听话时时,先把刀放下,别冲动,你要什么爸都满足你成不成?”老傅快急疯了,这么多年了他也就怕我寻死,早说我早这样啊! 真是病糊涂了,我拿捏老傅的办法都被我给搞忘了,亏我还是重生来的,角色前期属性忘的死死的。 我咽了咽才往下说:“今天要么让我带两个罪魁祸首离开,让我发落,要么,我就跟她一起死在这里!你们看着办吧!” 池吟听了这话顿时绝望,本来看着那么多人护她还挺得意的,现在可算是落我手里了,哭哭啼啼的就开始求饶:“不是,傅小姐,这事儿你听我说,真的不像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陆茵茵!陆茵茵莫名其妙的推了我一把,我在楼梯边上差点摔下去,我是推了林夫人一把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撞到她的呀!” “要真是这样那你跑什么!解释都没有一句就想逃之夭夭,还跟着陆茵茵一起,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我手上一使劲,顿时脖子上又有了第三道血痕,不过我还是有分寸的,顶多破皮,让池吟吃痛便罢了。 果然,池吟被我这么一下差点儿没翻了白眼,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哭起来一抖一抖的跟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都快掉我衣服上了:“我那不是怕你家嘛!再说了,就算一不小心伤害了林夫人,她到底现在还活着不是,你也不是非要我命吧,这事儿是我和陆茵茵一起做下的,你也不能把所有的罪过全搁在我身上啊……” “呵,你这意思就是,以后谁若想犯罪杀人,只要同伙够多就能共担罪责,一万个人杀了一个人,被害者死了,那一万个人同担罪责,一人是不是就剪个头发就够了!” 眼看着池吟嘴笨,我就快憋不住直接动手了,老傅赶忙又拨开身前的人靠近了点大喊:“可你带们两个走又能怎样呢!万一消息传出去,你也还是难逃制裁!爸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真出点儿什么事爸还怎么活!时时你别闹了,赶紧过来,咱们回家好吗?爸保证一定让林舒媛好端端的从手术室里出来、让她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好吗!爸也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 “你骗人!你每次都这么说!哪次不是把我骗走之后就把所有的话抛在脑后……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家老傅这次是真的快咽气儿了,被我这么一说,若不是有邵勤扶着,我还真有点儿怕他直着倒下去,再这么说也是疼过我的也是我亲爹,我是要给我自己养母报仇,可更不能在这场子里损了我亲爹,偏就是我这一下,婆婆身边的邓颖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我提着刀的手臂将池吟拽了出去。 我突然失策,有些乱了心神,虽说池吟并没有跑多远,可我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可能斗得过练了二十年的邓颖,眼看着众人就要争先上前抢我手里的刀了,我只好孤注一掷,将刀子架在了我自己脖子上。 没想到还真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原来自杀更有效,我家老傅现在开始掐人中了,急匆匆的就要指挥人上前帮我把池吟抓回来,而婆婆也瞬间妥协,恨铁不成钢的照着邓颖背后就是一下:“我要时时!我要池吟干什么!” “姑奶奶,你差不多得了昂,你还真要把自己栽进去不成!”梁森此刻说话都颤抖,忙不迭的就要冲上来,奈何我手里的匕首实在太过锋利,他万万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好一步步像蚂蚁似的往前挪。 一直一言不发的澄澄脑袋顶也快冒烟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通什么稀奇古怪的我也没听懂,我只是眼花缭乱的瞧着眼前这一帮子,大起大落好几次,我怕我这副废物身体真是要支撑不住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事情却还有转折。 大门再次“砰”的一声被打开,而且还是两个门都被翘了,外头眼看着是不下一百人的,比屋子里头所有的人手加起来都多,里面实在满了、人再多也挤不进,便全都堆积在外面,将等候厅外围弄了个水泄不通,我人都傻了!今晚上到底还要来多少人? 河河一句真是把我心里话说出来了,对着门口气急败坏的就是一句:“没完了!开大会来了一会儿一波一会儿一波的,一次性来完行不行!” 没想到的是外面竟还真的传来回应了,听着像是朱文青的声音,下一秒就看见他累的哼哧哼哧的从门外小跑着进来:“完了完了,这次保证是最后一波!不会再有人来了……”将众人排开站在最前头叉着腰便一阵大喘气。 他站在那里的一瞬间,我甚至感觉我家老傅企图绑架他来换走高家那边的池吟,不过朱文青恢复速度显然快的超出老傅的想象了,他还没能接近朱文青两米远的地方朱文青便抹了把汗靠的更近了些,对着我嬉皮笑脸的便是一句:“少夫人,你说你,搞得我们大半夜都睡不了觉,你要抓人就直说嘛,你看看你身后那一群跟你作对的到底不都是高家人?那肯定还是我们最了解呀,你一声令下,就高辛辞那个要爱情不要脑子的,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啊……” “所有人!小高总吩咐,将祸首池吟抓起来,等候老宅发落,若有不从,一律赶出高家,永不再用!”左峤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真是毫无半分情分,婆婆带来的那一波人都傻眼了,原本是听从主家命令来的,然而现在主家的儿子却又带了更多的人把自家人围了,还说出这种毁人家前途的话。 高家家规严苛,虽说一旦得了主家青眼,日后便一定是扶摇直上的日子,就算没被看上,在高家混上合约里五年的时光也绝不会亏本,因为每月都会有高昂的工资,主家一高兴还有多到腰包都装不下的奖金,但也是个危险的活计,因为一旦在这五年中被赶出家门,此后就再无前途可言,毕竟高家可真是个记仇的家族,就算被逐出的人员文凭再高能力再强,高家也有的是办法让人只能上大街乞讨,所以说,赶出家门可真是一样比要命还可怕的惩罚,左峤话音刚落,大伙就算是跟着婆婆和四叔的指令来的也不敢不改过方向,伸手就将池吟拿下。 眼瞧着婆婆和四叔的脸色都猛地一变,我也是有些惊讶在的,不曾想高辛辞会为了我到这种地步、反过来对自家人动手,我倒不是不信他护我,可我这次做的是要命的勾当,他真会认同我吗?明明连我自家人都不怎么认同的。 不对,说到底,抓了池吟的不还是高家人?他们如何处置池吟我怎能知晓?若是当面跟我说抓了,实际背后放了,我又找谁说理去?想到这儿,我便还是紧紧握住匕首。 “高辛辞人呢?如果他来了,那我跟他说话!你们别想就这么几句话糊弄了我……” 朱文青努了努嘴,眼神左右的乱瞟一阵儿,正当我疑惑他在搞什么名堂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停住,指着我身后说道:“那不就在你后面吗!” 我连忙回头,可也还是晚了,高辛辞突然冒出来抓住我手中的匕首,刀锋深深刺进手心的皮肉里,可他还是不肯撒手,眼看着伤口越来越深,我赶忙自己松手,可也就这一下,我再没有任何能助我达成目的的武器,我连装可怜都用不上了,高辛辞一步步向我靠近想要抱我,可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我一旦被抓住了,今晚我付出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无用功,我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林阿姨白白受了委屈而我自己也被控制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吗? 可我想躲,却又是退无可退的,后背抵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侯向阳,我便又躲,可四周都被围上了,我前后只有不足三米的活动空间,要么是侯向阳,要么是高辛辞,我总会被抓住的,空前的绝望顿时弥漫了周身,我从未有如此无助,从心底传到嗓子眼的力气也只够我祈求般的喊出最后一句:“别过来!” “时时,你先听高辛辞说完嘛!我保证,我保证我们一定是来帮你的!”侯向阳不再往前走了,站在原地满是急切的喊道。 与此同时高辛辞也在不知不觉间靠得更近了些,一双手就要抓住我了,我再也站不住,“咚”的一声坐下,眼巴巴的瞧着他求他放过我,可我不管怎么往后挪,我总是躲不过的,那一刻我仿佛已经能看到池吟和陆茵茵嘲笑我的目光,看到林阿姨将永远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重症监护室里,而我遭受着世人的指责,被当做一个耀眼的玩具一般,永远困在那个没有边际的牢笼里,就这样重复我上一世的生活,我害怕…… “别过来、别过来……我求你了辛辞……” “时时,别怕,相信我,跟我回去,我们先去医院,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高辛辞轻声说着,到底还是蹲下身把我抱紧了。 “我不信!” 我终究还是推开他,我没有办法忍受,我爱他,但我不能将爱和信任混淆了,他也爱我不假,但我绝不相信他可以为了我而剑指他的至亲,因为我自己也无法做到为了我和他的感情放任我养母不管,对于我和他之间,我便只好为我们这段感情的结束做好准备,准备抱歉了。 “你别想拦我,我不会放过池吟的我没有错!我不可能为了我自己的感情放弃养我的母亲……如果非要说我对不起谁的话我对不起你!辛辞,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不管她、哪怕你不要我了,哪怕我们真的就此分开,她是我母亲,我没有办法……对不起……”我说罢,顿时痛心入骨泪眼模糊。 高辛辞顿了顿,却也还是走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但不急着劝我什么了,而是背着我朝向左峤那边去,使了个眼色,左峤立刻反应,叫高家人腾出一条道去,随后将池吟拉出来,直接推向梁森那边。 “时时,你不信我,那我把她交给梁森,叫人左峤亲自将梁森送出去,这样你可以信我了吗?”高辛辞回过头轻声说。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高辛辞眼底却没有半分抱怨,只是轻柔的捏着我手心。 “辛辞,你疯了!那可是你四婶婶!”婆婆目瞪口呆道,想反抗也是没法子的,这些年她放权给自己儿子太多,且高辛辞管家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即使她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长房掌家、高辛辞的母亲,在场高家人中也没几个人肯听她的了,只好瞪着眼干着急。 而四叔眼见着自己当儿子似的宠大的侄儿却不顾着自己媳妇也急了,哪怕是自己媳妇先做错的,但也想着争辩一句,跺着脚便结结巴巴的说:“辛辞,你别……你跟时时好好说说,放过你四婶婶吧行不行,她好歹嫁进咱家这么多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四婶婶在你小时候也挺疼你的不是……” “是,辛辞感谢四婶婶年幼时的疼爱,感谢她为高家这么多年的付出,所以呢?” “啊?” 高辛辞轻轻拍拍我的手背便回过头,登时十分冷漠的瞧着四叔和婆婆两人,一句话把四叔都听傻了。 “所以你也要为你婶婶想想啊,帮帮忙,叔以后一定为这件事向傅家弥补回来……”四叔搓着手看似十分可怜道。 “可她也只是我的婶婶,不是时时的亲人啊,时时真正的亲人在病房里躺着呢!就算婶婶再疼爱我,我难道就可以慷他人之慨?四叔,婶婶是您妻子,您为她考虑,偶尔说错话侄儿都可以谅解,但也请您可以理解我,时时也是我妻子,是将来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也是要护着她的。至于您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怎么弥补?您是有办法能让林阿姨醒过来吗?” “辛辞,你又闹些什么!这件事本来就够弯绕了,你还……” “这件事分明只是要犯错的人付出代价就够了!哪里弯绕了?明明就是妈你自己、非要带着有错的人潜逃,时时被逼急了才会走到如此地步的……” 婆婆还想劝什么,结果所有都被高辛辞堵了回来,其实我知道,高辛辞也很为难,我能感受得到他牵着我的手自始至终都是颤抖的,指尖也十分冰凉,可他就是从未放开过,也不会允许我放开。 婆婆几乎要被整崩溃了,局面完全反转了,她不可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儿子跟她对着干,忍无可忍泣不成声的喊了一句:“你要记着,你可姓高啊!你再爱时时,你也不能把刀锋对着你自家人啊!” 听完这话,连我自己也不抱希望了,我想,哪怕高辛辞现在倒戈重新回过头来像他们一样劝我,慷我的慨,我也认了,至少,我不是一直都孤军奋战的,他能为我剑指自己的家族,能为我说这么几句话,哪怕最后结果不是好的,我也知道了,他是爱我的,他是很爱我的,我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我低下头抹了抹眼泪,已经做好了松开他手的准备,可他却从没这么想过,甚至拉着我更紧了些。 高辛辞顿了顿,忽然同我五指相扣,并将我们两个牵着的手举起来,将戒指漏在外面,“妈,我自打跟她求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就算现在还没有正式结婚,我心里也早就把她当成了我妻子,我要一辈子护着她,永远不会放手的,您说,她在我眼里心里、还能是外人吗?” 婆婆愣了愣,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就算按您心里想的,我们还没有结婚,时时还是我未婚妻,可她在还没嫁给我的时候我就不护着她了,这么明显是四婶婶的错误,我都要反过来去指责她,我还能指望她放心的嫁给我吗?她同样也是万般宠爱养大的孩子,我只是她丈夫,我凭什么这么糟践她?我不能啊……还有什么所谓大不大局的,又凭什么非得是时时顾全大局,为何就不是四婶婶来顾全大局,她可是长辈啊,难道不是更该长辈来为后辈做榜样?如果上梁不正,下梁如何正直不屈。” “可是你四婶婶嫁进咱家这么多年了,她为咱家做了这么多,不是让她逃避责任,只是也不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在她身上吧……她到底也还是你亲人啊!”婆婆满心期盼着儿子能回头,此刻也不逼迫什么了,都成恳求了:“辛辞,你多少看在亲戚间的情面上,饶过她……” “时时从未曾说过要将所有的罪责给四婶婶,妈你也从来没有让四婶婶伏法的意思!否则,我们今天也不会在这个地方相见了!” 高辛辞歇斯底里的说出这一句,嗓子里也带了些哭腔了,可他还是十分坚定的回头看我,牵着我的手在众人面前承诺。 “时时自打答应嫁给我的那天起,所有的缘分就开启了。她的青春是付出,她的爱意也是付出,我们在一起,她受外界非议不在少数,可她从来没有为了这些流言蜚语便放开我的手,也是付出,而岳家为了我二人之间的琐事忙碌繁多,是亲戚间的情面,这些恩情,我不得不报。” “至于,妈,四叔,你们所说的,四婶婶嫁进高家多年,操劳家事、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时时将来嫁给我,难道就会缺少哪一样吗?她为我操劳家事,我才能在外拼搏没有后顾之忧,她为我生儿育女,我才能在年老的时候与她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如果我将来的妻子不是她,我宁愿此生不娶不生。” “那既然四婶婶当初做过的每一件事、时时一样都不会少,凭什么就要让时时没有情分没有体面,连出了这样的大事,也要放下自己的养母来替我承担孝敬长辈的责任呢?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如果你们非要说什么长幼有序、尊敬长辈的,那我倒要反问一个问题了,难道时时如今从四婶婶这里受过的委屈,将来全都报复到后辈身上吗?到时候,妈,四叔,你们是否能够做到毫无异议,甚至,去劝后辈慷慨大度,不要计较呢?” 第249章 惊愕之余 接上回,眼看着梁森已经将池吟拿下,我才稍微松快了一点。 陆茵茵那边麻烦些,澄澄一定要跟着她一块去,我也只能先退一步,到底现在林阿姨还没醒,当时的更多细节,我必须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才能论罪,便只好先同梁森说了,让他带着池吟、陆茵茵和澄澄到我先前私下买的郊区别墅,先不必责罚,好吃好喝的供几天,也算是我应了高辛辞口中说的“公平”一事了。 要么公审,要么私审,这句话只有从高辛辞口中说出来才会有威信可言。从等候厅到医院的这段路程他也劝过我,最好还是公审,就像先前老宅傅云秦那件事,虽然说是公审,这件事也传出去让外人笑话了,可最后评判下来、舆论还是说好的多,因为我们家公事公办绝不偏私,也向外界展现了我家家风严苛、一视同仁,最主要的是,公审对我来说好处更多。 我如果动私刑,无论是高家还是澄澄,多罚少罚他们都会不服的,公审就是公家说了算了,走法律程序,判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可我思虑一番也还是拒绝了,要知道,公审的话,高家在背后做点儿什么小动作,最后减刑了还是怎样,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这些。 到了医院终于支撑不住睡了一会儿,高辛辞依旧在我身边陪着我,但这次比起我离开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即使在睡梦中,我也能感受得到、他是再也睡不着了,不止他,许多人这一晚上恐怕都没法闭眼,我隐隐约约听见左峤来过一次,跟高辛辞说了点外面的事情。 说起方才,默读听说了这件事,着急忙慌的就要来见我,不过被梁森拦下来了,就这样还不死心,连林阿姨他都不管了,就在我病房门口守着。还有,林阿姨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很有可能最近这几天就会醒,等她清醒以后,不用多久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最后就是二叔得知消息以后跟老傅大吵了一架,心疼的没边儿,当即就叫应祁忙里忙外的各种想办法照顾我。 睡也睡不沉,过了没两个小时之后我还是醒了,高辛辞扶我坐起来,没过多久,刚才左峤说的最后一点我就见到了,就是这多的差点儿铺满了我床的山珍海味,都是二叔叫应叔连番送进来的,确实都是我爱吃的,只可惜我今天实在是没胃口,动了两筷子也咽不下了,只好对着这些和高辛辞一起干瞪眼。 “真的不再吃点儿了?”高辛辞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抽了张纸巾帮我擦了擦嘴边。 我摇了摇头:“不了,没胃口,吃什么都是苦的。” “那就等饿了再说吧,不急,别一会儿又撑住了。” 高辛辞说着便准备将小桌上的菜肴撤走,可我这时候实在离不了他,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哪怕我知道他只是去把盘子送出去,马上就会回来也不可以,我还是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别走……” “诶,怎么又哭了……”高辛辞赶忙又坐下,将盘子搁到一边,伸手抹了把我的眼泪,我趁机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贴上去,他才哄孩子似的抱住我,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别担心时时,我不走,我就是把盘子放在门口的小车上,一会儿有人要过来拉走的。” “那让别人去做嘛,你别走……”我哭哭啼啼的说。 眼见着他还想说什么,我生怕又是劝我的,连忙便吻上去堵住他的嘴,过一会儿松下来,事实证明这招果然有效,高辛辞愣了愣,随后把装着餐盘的小桌子推到了角落里,立刻便又扑上来吻住我唇瓣,情到深处轻轻咬了咬,我没忍住哼了两声,他不许我逃跑,左手扶住我后颈,我便所有的一切都得消受着,我也心甘情愿。 可也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被人敲了敲,我们俩连忙分开回头,才瞧见病房门没关,二叔带着应祁和哥哥恰好此时过来全都看见了,只不过今日哥哥没有在像以前一样跟豺狼似的扑上来了,虽有些无奈,可我眼看着他看到高辛辞眼里更多的是感谢。 “二叔,应叔,哥。”高辛辞起身一一打过招呼,而我实在有点难为情,始终没抬起头来,直到二叔走到病床边轻轻笑了两声,我抬头,见哥哥带着高辛辞出去了。 “二叔……”我小声唤了句,生怕他再说我什么,但二叔一直都只是轻轻笑着,似乎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捏了捏我手心。 “还是这么凉,一会儿让你哥哥给你送个暖手的过来,二叔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怎么了?是不喜欢还是……” “没有,都是我爱吃的,但今天……我实在吃不下。”我埋着头说了句,装可怜似的一点点挪到了二叔怀里,而他也明了我的意思,自然是无可奈何,只好温和的拍拍我后背,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应祁抢了先。 “那肯定了,你每天在餐桌上多夹了哪道菜几筷子二爷都会记下来,他又怎么会不清楚你喜欢吃什么,时时,叔知道你现在心里头不舒服才吃不下,但你也得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等明早上的时候叫人再送饭的时候,你可得多吃点儿了好吗?” “行了,别说这些……”二叔轻声说了句,余光中我瞧见他对着应祁摇了摇头。 我的愧疚顿时更多了,我在拿着全家的名声去赌的时候,全然没有在意我家族中还有这么多疼爱我的人,只管自己逞英雄了,岂能不内疚,就这样了,二叔到现在也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而我小叔甚至都没空隙来看我一眼,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解决舆论呢。 “对不起,二叔,对不起……” “没事的时时,你没有错,不管是谁,到了这样的时候没有不像你这样的,你没有错。” 我哽咽着抱紧了,二叔也更加心疼,不断着强调着我的无辜,可惜这样的时光并没有过多久,忽然又有人在外头急切的敲了敲门,应祁先出门去查看情况,很快又折返回来,在二叔耳边耳语几句,二叔的眉头皱了皱,我便知道,看来今天的事情还是没拦住传出去了。 为保我们几家的名誉不受影响,便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消息拦下来,到这种境界二叔还是不愿让我担心,很快憋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我的头:“时时,公司出了点事情,二叔要去解决一下,很快就回来陪你好吗,先让辛辞和梁森守着你,哦,还有默读,他也等了你有一阵儿了,熬了一天了,你也劝劝、让他回去睡会儿吧,二叔刚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林舒媛这些天在医院,他这个做儿子的可有的熬呢,别把身体搞坏了就不值当了。” “放心吧二叔,我肯定好好的,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先告诉你,不会再添乱了。”我点点头。 二叔临走了,听了这话又返了回来刮了下我的鼻子:“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添过乱啊。” 我愣了愣,顿时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可老天爷没再给我留时间感谢二叔了,二叔说完那话便已带着应祁扬长而去。 我抻了抻让身体松快了些,我自己闯的祸,总不好让家人都为我一力承担,我必须得早点好起来,哪怕只担待一点也是好的,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点热水的功夫,梁森已经带着向阳进来了,一人主力一人帮着往我输液袋里又推了两管什么进去,很简单的工作,按理说向阳应该不会当回事儿的,这回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揪起袖子抹了把脑袋上的汗。 至于这样的原因我同样也很快就知道了,俩人都站在原地瞪着我瞧了好一阵儿,随后同步反应上前来给我额头左右两边各弹了个脑瓜崩,我对此行为表示十分无语,但这俩人傲娇的很,依旧是同步动作:“哼”一声——摸头发——翘个二郎腿坐下去——仰天长啸鬼哭狼嚎“姑奶奶!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跟我们商量一下行不行!吓死个人了你!” “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随时通信儿嘛,我知道你们生我的气,但起码生个合理的气好不好……”我抱着双膝可怜巴巴道:“你们倒不如直接指责我不该这么闹呢。”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我们只是比起长辈们来说更善解人意一点,我俩联合讨论了一下,好像站在你的角度上来说你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招儿了,也没别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只好找别的方面说你喽。”梁森耸了耸肩,与旁边的侯向阳对视一眼、十分惋惜般点了点头。 我左右瞥一眼,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遂认命:“好吧,我就当你俩是关心我。” “我们俩本来就是在关心你啊!”又是同步行动,这俩人今天的默契程度让我很难不惊叹,他们本人看来也是这么认为的,面对面惊喜如遇到知己一般相见恨晚,果断抬手击了个掌,不过我今天可实在没兴趣看这种奇奇怪怪的戏,于是很没好气的伸伸手打断。 “话说高辛辞和默读去哪儿了,刚刚不是还在门口吗?怎么不见他俩进来?”我一面轻咳了咳一面说,突然想到一个不大好的可能又连忙抬头:“他俩不会是打起来了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该在外头跟他俩搞群殴啊。”侯向阳眉头皱了皱,不知从哪儿掏了几片瓜子磕了,瓜子皮往垃圾桶一扔便神色坚定的站起来:“不说了,打架去了。” “啧,胡闹什么。”梁森满眼嫌弃的把他拉回来,随后又嫌弃的看看我:“你那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不说别的,就说你那俩对象都忙了一天了还有力气打架么?顶多见面的时候互相骂两句,再说了这是医院,怎么可能是给他俩打架的地方,就是一个被高家来人拉走了,另一个怕吵到人,到楼梯间接电话去了。” “你别胡说,什么叫我的俩对象,我哪有俩对象,我订婚了,说话注意一点。”我连忙反驳一句,不过在惊愕之余也不由得对高辛辞被高家人拉走说话这个信息多想一番。 梁森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从侯向阳手里抢瓜子吃,整得我这病房都低沉不起来,我都憋不住想笑两下子、顺道儿抢点儿瓜子,只可惜还没伸手就又被打断了,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谁啊?”梁森问了句。 门口传来应祁的声音:“我,刚二爷有几句话没来得及交代,我过来传个话。” 侯向阳听罢立刻起身,知道多留不便,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应祁站在门口同他打了个招呼,眼看着人走远了才进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贺卡样的纸张塞到我手里,我满腹疑惑,自顾自的打开看了看。 “别看了,大多都是些客套话,看多了头疼,我就直接说吧。”应祁整了整衣服坐下,看了眼手表才又抬头看我:“是这样,时时,今天的事情一定要有个了结,你现在冷静一点了,应该能理解几家为了消除舆论要做一些事情了昂?” “我明白,只要池吟和陆茵茵还在我手里,不会再有人劝我放过她们,家里面子上要对外人说些什么我都可以理解,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以我的名义。”我点点头道。 应祁却摇摇头:“不,错了就是错了,没人会包庇她们,也肯定不会在言语上贬低你,但这毕竟是关于高家和咱家的事情,盟约从最一开始是咱们两家提起的,所以咱俩家之间绝不能有过大的嫌隙,今天晚上的事情去了的几家都是带了非常信任的人手过去,所以不会有半点问题,但早上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林夫人坠楼,所以现在最主要解决的是这件事情,高家刚才来向咱家求情,处置池吟他们是不会有任何怨言了,但一定要在一周之后。” “一周之后?为什么?”我并不反对,只是更加疑惑,就算是拖时间也没有这样的。 “因为池吟必须在一周之后出席由高家和咱家共同举办的晚宴,陆茵茵也是,你也要去,连默读和默念到时候也要在晚宴上露脸。”应祁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更惊讶了,有正当理由要装面子,我倒是可以去一趟,可默读和默念怎么说也是林阿姨的亲生儿女,他们怎么可以含冤受辱之后还要摆出一副笑脸来替我们两家应付外人?就算高家人再怎么恳求,我也拉不下这个脸去告知他们。 应祁见我激动,连忙又拍拍我的肩膀劝我先坐好,缓了一会儿才又说:“你放心,不用你来说,他们会同意的。” “怎么同意?难道又靠威胁吗?那林家确实没办法和高家相提并论。”我没好气的别过头。 “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虽然我也不知道高家为什么敢这么肯定,但这是辛辞那孩子跟我保证过的,绝不会委屈了林家,你不信别人,难道还不信他吗?” 应祁说罢,我才稍稍回头,但疑惑也更多了:“辛辞说的?高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等会儿他回来你亲自问问吧,二爷只同我说了要告知你晚宴的事情,只有一周,在这一周里你必须好起来,到时候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晚宴这个场子,如果有一点儿差错,那今天的事情对盟约造成的损伤就再也无法弥补。时时,辛辞今晚上算是帮了你吧,他如今在高家亲戚面前也不好说话了,你说你是不是也该返回去帮他一次?” “那倒是……”我沉沉的坐下,有再多的问题也只能先等待。 “这就对了。”应祁长舒一口气,搓了搓手才又说:“这次晚宴的主题呢,还是你和高家婚约的事情,该怎么做就不需要我教你了,切记,这几天不要处理池吟他们,至少要让他们在外人面前和林家好端端的,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以后谁还会关注,随你怎么收拾他们。” “我明白了应叔,您放心吧,我不会着急动她们的。” “那就好,那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养病,到时候只怕还有很多麻烦得你自己应对了,高家另外几房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高老二,你也了解了。”应祁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寒家那边,二爷的意思是这件事还尚无定论,总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对,总之无论怎样,也先不要对寒家追责,你又不用担心寒家跑了。” “我有分寸。”我应了声,随后也不由得思考应祁那句话,我知道二叔此刻是绝对不会再偏袒谁了,他说寒家没问题我没理由不信,只是若不是寒蕴霜在背后搞鬼的话,那还能有谁呢? 正事说完了,应祁本该那么忙碌却也没走,反而是轻松的瘫下去伸了个懒腰,忽而又长叹一声:“唉,时时,你说你也是,平时看着挺聪明挺有谋略的、怎么到了正场上就这么不知变通,咱家难道真的怕了高家不成?不过是怕麻烦,咱家天眼不是吃素的,你背地里做点什么,就算真是把池吟她们剐了、高家找上门来没证据都没话说,何必非要摆在明面上,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我听了这话一怔,但心里的谨慎还压着,便没有表达出什么怪异的神色来,只是装作很懵懂的一问:“应叔,这是我二叔的意思?” 应祁听了也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轻轻笑了笑道:“二爷倒没明说,只是咱家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显然的答非所问,即使面色没有丝毫异样,我也还是存了点疑心,顿了顿便否定:“应叔,若是别家还好,但高家的事情超出我能力范围。摆在明面上,就算我再胡闹、为了这样的目的怎么说我都问心无愧,可若是背地里收拾了,以后多少年我都要为了这件事情担惊受怕,没出阁的日子高家管不了我,可我将来是要嫁过去的,到时候不仅要忍受高家人对我的刁难,只怕高辛辞也会心生猜疑,我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 “啊……倒也是。”应祁听罢忽然很尴尬,赔着笑又别过头,咳了咳才又说:“我都没想到这一层,是我卖弄了,跟了二爷这么多年了也还是不能摸准他的意思,实在惭愧啊。” “没关系的应叔,有句话说得好,叫关心则乱嘛,您也是太忙太累了。”我微微躬了躬身。 “唉,是了。我也该走了,二爷还在公司忙着呢,我得过去帮着点儿了,你早点休息。”应祁说罢便转身离开。 梁森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按礼数躬了躬身,随后便十分平常的过来倒了杯水给我,可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梁森,你觉不觉得应叔怪怪的?” “啊?”梁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好多次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哪儿怪?” “作为长辈,私下里这种东西不是该直接替我做了么?哪有教唆我自己去杀人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梁森挠了挠头想了想,最终十分无所谓的摆摆手:“嗐,如果下次真的还有这种紧急关头要人命的,他不教你你就不做了?咱家谁手上多干净啊?就像应叔说的,不都那样么,再说了,应叔是跟了二叔几十年的人了,一直都没差错的,他的意思都是照着二叔来的,二叔难道会害咱们不成?你要是担心,我再多叫些人去看住池吟她们好了。” “那倒也不用,我巴不得别人动手收拾了她们呢。”我叹了口气瘪瘪嘴:“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应付完这些事,刚想躺下再睡一会儿,门口忽然又有了响动,我精神都快恍惚了,要死要活的爬起来、深吸一口气才得以再问一句:“谁啊?” “姐姐,我,姐夫和默读哥哥回来了,都想看看你。”河河回复道。 “哝,你俩对象来了,见见不?”梁森颇有嘲笑我意思的说了句。 我真恨不得一棒槌给他敲晕,省得他一会儿说顺口了,只怕高辛辞和默读就真要打起来了,只可惜我现在只有踹他一脚的力气:“别胡说,我就一个对象。” “好啦好啦就一个,所以见不见?见哪个?不见我就叫河河给他们赶出去。” “肯定是都见啊,赶出去哪个我都有罪。”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到我的肯定,梁森没好气的点了点我额头,随后示意门外守着的河河放人,谁知房门一开,高辛辞还好,刚见了我便不至于过分激动,但默读就不同了,火急火燎的扑了进来,那急慌慌的样子差点儿没刹住车撞我脸上,随后便是止不住的道歉和观察我有没有受伤之类的,给高辛辞和梁森都看傻眼了,连我都吓了一跳。 不过我虽然不明白默读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这件事当中他分明什么错都没有,但为了让他赶紧离开我脸边省得他和高辛辞一会儿当我面打起来,我还是赶忙先安慰了一番,好在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坐到我病床旁的沙发上去了。 高辛辞这才能稳稳当当的坐到我旁边,喂我喝完药之后又看看默读,这时我才发现这俩人今天异常的和谐,谁都不吵不闹的,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高辛辞顿了顿,随后笑眯眯的将我额头的碎发撩到耳后:“时时,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我满是低落的沉下去,却见高辛辞还是十分肯定,认真的牵住我的手,我忽然想起方才应祁跟我说的、高家想出了一个绝不会委屈林家人的办法,“到底怎么了?” “默念的心脏配型、找到了。” “什么?!” 第250章 重演 接上回,我从应祁那里得知,高家为了平息此事,决定办一场晚宴,宴请临江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共同见证,说白了就是我和高辛辞的第二次订婚宴,跟上一次也就差了个服装,上次是中式,这次是西式。 我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只要他们肯交出罪魁祸首,我不至于将一个人的过错牵连整个高家,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僵,到底还是姻亲,真把关系搞黄了,将来嫁过去也是我受罪,又没有谁替我,只是高家的效率属实是太快了些,快的让我难堪,我刚应下没一会儿,晚宴那天的礼服当着默读默念的面就给我送了过来。 一件星空蓝的吊带蓬裙齐地式礼服,一件白色珍珠小拖鱼尾式,一件浅紫色的短款,几套合适的珠宝首饰。 翻来覆去的看也就那么个样子,没看出来多适合我,贵倒是挺贵的,就这件星空蓝的裙子上头那鸽子蛋大的宝石一看成色就是极好的,只怕家里给我的那几个矿场挖空了也不一定能找的出来两三个,看来这次,南山冯家算是吃了大亏了,想算计我没成,清朝时候就靠一流制衣手艺起家的、现在反倒要赔上家底为我制作这件礼服,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我长叹一口气,递出去让梁森带回家了,再怎么说、高家现在不算是林家的恩人呢?人家找到了默念的心脏配源,真正的祸首虽是高家的媳妇,可人家到底是姓池的,过了多少年也还是外人,高家都直接把她放弃了,林家也不怨怼什么了,那我这个林家的养女还有什么好说的,将来,还要去做高家的媳妇呢。 “我有点儿困了,想休息,你们也早点睡吧,都累了一天了。”我低声说了句,高辛辞他们便也明白,齐齐起身便准备离去,走前,高辛辞在我额头吻了吻,我也安心不少,可就在他们离开没一会儿,我人还没能躺下呢,敲门声又响了。 梁森在隔壁床位被子都拉开了,外头吵吵闹闹的也不得不重新爬起来,隔着一堵墙我都能听到他抱怨的声音,脚步声原本那么大,到了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我就知道,看来我这一晚上铁定是还有一劫了,此时此刻也没什么脾气可发,便只平淡的起身穿好衣服,在梁森敲门的时候应下让他进来就是。 这次是在家专门照顾我的两个阿姨,以往见我都是笑眯眯的十分和蔼喜庆的样子,今天却是尴尬的很,一个二个的面面相觑你推我攘,最终也还是刘阿姨咬了咬牙,无奈上前一步低着头说:“小姐,先生问你好点了没有,他说,他忙完了一会儿就来陪你。” “很忙吗?如果勉强的话,也不用了,我没事。”我面上十分平静的回复。 我晓得老傅是在试探,这中间这么长时间,我绝不信他就这么没空来看我,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二叔忙成那个样子,板凳都没坐热就走了也是来过的,小叔即使没空亲自来,中间也是一直有给我发消息的,可老傅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我知道他是怕我没消气、他来了我还会跟他闹,他居然到这个时候、第一件事还是怕我闹…… 说是不会再对他抱希望了,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他当初亲手把我推进火坑里,我后来不也是好好地对他么,老傅怎么说也是我生父啊,他也不是没对我好过,我又不是石头。 可这次,我大概真是失望了,也就不委屈,不想哭,也不想念了。 两个阿姨更难捱了,相视一眼后笑的比哭还难看,哭丧个脸的不敢拿这个去回话,可又不能明着跟我说,便只好又派上一个代表好声好气的劝:“小姐,您确定就说这个吗……” “就这个。”我拉展身下的被褥,盼望着今天还能睡个好觉。 两个阿姨无可奈何便还是去了,在我还没躺下之前便又带了新消息回来,我便知道,老傅其实就在门口等着了,他就是不愿意进来亲自问我。 这次是张阿姨上前:“小姐,先生说他也不是特别忙,就有个小会议,马上就说完了,您真的不见见吗?” “可我实在困了。”我回过头去硬憋出一个笑容回复,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瞧着两位阿姨都不大忍心了,我咽了咽,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你帮我跟他说,要见等明天吧,我要睡了,让他忙完也早点休息。” “好吧。”两位阿姨便又走了。 梁森在旁说不出话来,只好静悄悄的递了纸巾给我,我抹掉便要睡了,可不曾想,他还是不放过我的,两位阿姨也成了我们父女俩之间最后的纽带似的,这次,两个阿姨端了不同的三碗汤水过来。 “小姐,先生让您肚子里多少装点儿东西再睡,总也不能一直饿着吧。” “刚才二爷叫人送过了啊,傅董不知道吗?现在才送,有这时间早饿死了……”梁森感到莫名其妙的嘟囔了句,同我一起探头看了看。 一碗燕窝,一碗山药羊肉汤,一碗红枣汤。 都不是我喜欢的,我平时也从不喝这些,我甚至对山药还有轻微过敏,以前还觉得,老傅真的不会向我表达他有多爱我,送的礼物不合心意,我以为只是他不会,他也是第一次养女儿,所以我即使是收到不那么喜欢的礼物也不会扫他的兴,今天我才发觉,原来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大关注我而已。 羊汤的腻味传到鼻子里,本来就头晕犯恶心,这次真是忍不住,背到身后捂着嘴干呕了好一阵儿才缓了缓,再抬头也无法直着身,捂着鼻子用嘴呼吸,梁森一看就急了。 “拿走拿走!她现在见都见不得那么油腻的东西,而且她也不吃山药她过敏!她也不喜欢燕窝!”梁森压着声音道,此刻怕是恨不得出去给老傅上一课。 两个阿姨这才醒神,连忙就要拿着东西离开,可我晓得一直为难她们也很没意思,老傅今晚就是要逼出我的原谅,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我不接受这个,一会儿也还会有人送别的来的,倒不如一劳永逸。 “等等。”我招手将人拦下,两位阿姨登时尴尬的定在原地,我在这三碗不喜欢的东西间左挑右选,最终还是定了那碗红枣汤,反正喝不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我接过之后一饮而尽,“现在可以了吧,回去告诉老傅,让他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我睡了。” 被子蒙着脑袋盖过去,我也不在乎还会有什么污糟事发生了,眼下我首要的任务就只有在一周之内养好身体,我总还是要为我和高辛辞的未来最好打算的,如今我眼里心里最重要的也就只有他了,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自当为他全力以赴的。 好在这一周之中我的恢复能力确实是不错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最初生病也就是吓的,林阿姨指标稳定之后也就没什么了,虽然多少还有些焦虑,因为林阿姨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一直没有彻底清醒,听说中间迷迷糊糊的是醒过一次,闭着眼睛口齿不清的就是要见默读,默读恰好出门了,默念就去见她,可刚刚过去没多久,据说默念是连句话都没说,林阿姨忽然又出了问题,再抢救之后各项检查表明她没大问题了,却也一直醒不来。 文素姨说,我们做子女的平时多跟她说说话,她是听得见的,如果昏迷时间过长,脑溢血变成植物人也是有的。 默念的心脏源还在高家手上,即使林阿姨的症状再严重,我也没法再闹,就算闹了也不会有别的结果了,且我虽然相信高辛辞足够爱我,但我没法保证他在高家的地位也像他爱我一般沉重,高家五房,他也只是其中一房掌家之子而已,我做得太多只会让他为难,二房和三房还在虎视眈眈,我们不能再内讧了。 于是一周之后,纵使满心忧虑我也还是先换上高家给我的礼服,站在镜子前,我知道今天晚上铁定还有更多豺狼虎豹等着我,往后再多麻烦也是往后的事,现下最重要的是稳固姻亲关系,怎么也先过了这一晚上再说。 我挽着高辛辞的手臂从化妆间出去,按着流程先过了讲话祝酒等、请了几个剧团过来表演节目,到舞池同舞伴跳了几曲,到最后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是刷怪笼随机给我找麻烦的时候了,高辛辞手上生意太多,没多久就被人拉走了,与人社交这活计就彻底落到了我头上,亏得是我上一世结婚七年也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前期正常有较为亲近的几个小公司的董事问我两家联姻的事情,我很自然的回复,要是联姻真的破裂,我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至于学校里的事全是传言,林家与高家并无不和,就是个意外,不远处,池吟和陆茵茵也好端端的在那儿站着。 说了没两句默读就过来替我挡酒,大家伙眼见着林家的亲儿子都来了,神色也好好的没什么异样、自然也就没话可说,转而眉开眼笑的祝贺我和高辛辞百年好合了,没一会儿也散去谈生意。 这是第一波,都是好解决的,也是最关键的,我别过众人之后坐到位子上去歇了歇,等待着今晚真正的主角登场,有时候也不得不可怜高家的,跟他们自己人对着干的不是外人,反倒是他们自己人,为了最终的权力,哪怕是在危急关头也可以内斗的你死我活,削弱整个家族的实力也要把自己推向顶端,高二爷和高三爷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人各有志,我自己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在他们眼中肯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就各凭本事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真赢了,那我还真是无话可说呢。 默读在旁边静悄悄的陪着我,大概是见我呆呆的没什么精神、觉得我应该是饿了,便从桌上拿了几样点心过来,我才回过神儿,一面接过一面说了声谢谢。 “默念去哪儿了?之前不是很黏你嘛,最近倒见她不大在你身边了,不过你最近是忙了点,她不闹了吗?”我闲来无事便问了句。 默读听了这话,十分无奈的笑笑,长叹一声之后摇了摇头,示意我看了眼身后:“女大不中留,最近跟侯向阳玩得可好了,也不怎么搭理我了。” “默念很喜欢向阳啊。”我莫名欣慰的说了句,不过瞧着默读这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也不好再说下去,想了想连忙改口道:“你也别多想,默念都这么大了,之前身体一直不好也没力气交朋友,向阳是个很好的人,说不准儿就是好朋友呢。” “其实不是好朋友也没关系,她一天比一天大了,再有一岁也成年了,有点什么别的情愫很正常。我是哥哥,就算我愿意,默念也未必肯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让我养着,我只是觉得,我之前学习工作都太忙了,没什么时间陪她,也没有带她去交交朋友,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了十七年,等我终于小有成就了、有时间关心她了也晚了,我觉得我这个哥哥做的太失败了。”默读说着,眼眶有些微红。 忽然身后传来叮呤咣啷几声巨响以及人的叫喊声,我俩连忙回过头去,正好瞧见默念扫干净了桌上的所有瓶瓶罐罐,随后爬上去直接跳到了侯向阳背上,展示了一样早已失传的绝世武功“泰山压顶”,向阳差点被压扁,好在多年锻炼还是让他慢慢直起了身,随后挪到默读面前没好气的来了句:“虽然爱是常觉亏欠,但令妹的体重着实让人看不出半点缺爱的痕迹。” “侯向阳!你说谁重呢!”默念没好气的上手就揪耳朵,恨不得咬人一口。 侯向阳才赶忙求饶,带着默念往角落里闹去了,省的在大厅里面吵吵嚷嚷,堂堂侯家唯一继承人,大少爷,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这地方,虽然他嘴上念叨的话早不知被多少人传了又传了。 “默念妹妹,默念妹妹差不多了!耳朵掉了!” 默读哭笑不得的怔了会儿,见他这样我也只能安慰着,拍了拍他手臂轻声说:“如果你对默念真的没有那么好,她也不会那么黏你了,默念也不止你一个亲人,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你去上学又兼职,不一直是养父照顾默念嘛,妈妈跟我说默念也挺喜欢他的,但到底不还是比不上你,回国这么久了,我也没见默念提过,满心里只有你这个哥哥不是么。” 默读却忽然神情别扭,呆了呆后叹了口气轻笑笑:“其实,我不大熟悉养父,他并不管我,我们也很少能见面,他白天在家,我晚上才能回来,不过,我也还是挺感谢他照顾默念的,只是现在,他再婚了,我和默念也不是他亲生的,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他了,省得多生事端。” “是么,这我倒是没听说,抱歉啊默读。”我有些尴尬的说了句,谁能晓得会是这结果,林阿姨回临江也才一年而已,前夫就再娶了。 “没关系……” “傅小姐,好久不见。” 默读回复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又有个声音打断我们,我回过头看,还真是个“好久不见”的,高寒熵。 只是没想到,高家二房三房派出来给我挖坑的第一个是他。 哦不,倒也不一定是来挖坑的。 我趁着他走过来的功夫低下头想了想,先示意默读离开,随后面色如常的端了酒杯迎上去:“确实好久没见了,不过,高总,我们好像也没有熟悉到非要相见的程度吧,你和辛辞平时也不怎么见。” “说的倒也是,不过我本身其实还是想和傅小姐多见面的,傅小姐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只可惜,傅小姐用到我身上的第一个聪明招数就把我关进了高家老宅、整整一年。”高寒熵放慢了语调似乎感到十分有趣般,手执酒杯轻轻往我杯沿碰了碰:“怎么说,在那之前辛辞的事情上我也是帮了傅小姐,没想到傅小姐恩将仇报啊。” “原来高总帮人的方式、是顺着自己爷爷的心意在你已娶我已嫁的基础上向我提亲,原谅我回家晚,高门大户帮人的方式着实见得不多,没眼界了,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我仰头看了看,高寒熵低着头无奈的笑笑,我也就明了了,他并非是高二爷派来的。 想来高二爷晚年都要在头疼里度过了,剩下这么唯一一个孙子,为着自己可怜的母亲生前在高家不好过,往后定会为母亲报仇,纵使老爷子身子骨还健朗,孙子整天跟他对着干,只怕也熬不了几年,高寒熵能力在高家虽然并没有那么出众,但还稳妥,最主要的是他年轻,有一定基础就有很多的试错机会,但高二爷就不一样了,再有几个月就要办七十大寿的人了。 “如果高总自己也心虚,觉着提亲不算帮我的话,那您就是先得罪了我,辛辞的事情我只当您是赔罪,再后来你我相见筹谋也是两清的,您想利用我,我反击,合情合理,而且,您也算因祸得福了不是?” 我说罢,轻轻抿了口杯中的红酒,见着高寒熵听见这声“福”之后眼睛都大了不少,我转身拿过放在桌上专门来应付他的物件,一个檀木制的方形盒子,装着金镶玉的两对手镯和项链。 “这是我送给两位侄儿的礼物,我进了高家门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也算是我给表哥您的见面礼了,相争无益,不知以往恩怨是否可以一笔勾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打从一开始也就没想跟高寒熵争斗些什么,他虽也算上进,但野心远远比不上其祖父高二爷,就算是有,论能力论谋略论胆识他都比不上高辛辞,我没什么可担忧的,我如今对他脸色好一点,并不指望他能在工作上帮到高辛辞什么,但若想除掉高二爷,高寒熵很有可能是极重要的一环,他当上二房掌家,于我和高辛辞只有百利无一害,而想要招揽高寒熵,自然就是向他心中最重要的人表态。 不得不说程筱蕊也真是好福气,万般艰难也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本来高二爷瞧见这个孙子就头疼,若不是只剩下这么一个继承人,都恨不得一棍子把孙子抡死,程筱蕊这个没有门第的孙媳妇他也看不上,怀孕了之后就放在老宅不管不顾,后来高寒熵也被问责回了老宅,也亏得是他意外回去了,否则他这媳妇差点儿就一尸三命了,谁能晓得老宅里就是有人这么黑心,想攀上高寒熵,最先动手害的也就是程筱蕊这个孕妇了。 好在后来有惊无险,及时送了医院以后,大人和孩子都没什么事,怀胎十月后产子,一生就是两个,高寒熵夫妇俩人年纪都没多大,二十三四岁就儿女双全了,而高二爷隔辈亲,瞧见两个重孙就乐呵呵的,心一软也把孙子放出家门了,程筱蕊也终于被认可,至少出了门,别人叫她一声“少夫人”高二爷也不会黑脸了。 高寒熵很满意我的几句话,知晓了我对他没有敌意,甚至以后还可能作为盟友,这个亲戚谁会不认,便接过礼物、再次端起酒杯碰了碰:“那我就先替我两个孩子谢谢小婶了,以后过了门,我也要请弟妹多多指教才是。” “表哥客气了。”我回敬一杯。 看着我俩杯中的酒都渐渐见底,旁边的服务生便端着盘子重新送来两杯,不过这人应该是新来的、我没见过,手脚不大稳当,大概也是有点紧张,高寒熵刚刚接过酒杯浅浅喝了一口,我还没来得及伸手他便手一偏将盘子弄倒了,高寒熵本能伸手挡了下,所有的酒就全浇在了他身上,整洁的西装弄脏一大片,而那个服务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帕就要替他擦,可这哪能擦得干净,最后忙的满头大汗也无济于事,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我去换身衣服就好,你也别忙活了,叫保洁把这儿收拾了,带我去找个衣帽间。”高寒熵看着服务生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也无心刁难,便跟我道了别离开。 他走了,我倒还真是松了口气,要是没有这段小插曲,聊完这些我还真不知道还能跟他说点什么,太尴尬了,未免他一会儿还回来找我,我想着主意的溜,正巧,我刚还没拿到酒呢,我可以用这个理由先蛇形走位绕开每一个端酒的服务生,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门外去,要说我的酒量好是好但也禁不住一直造啊,我现在跟个酒桶有什么区别?头疼死了。 只可惜我刚想进行这个计划,一转头就碰见了老傅。 这些日子我们父女俩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但有二叔调和着,加上两边都不想吵架了,倒也算安宁,不过见面还是稍稍有一点尴尬,老傅倒是表现的很积极,仿佛十分想早日修复我们的父女关系,但是我非常不想他现在表现! 我说我没酒了实际意思是我想溜啊,可老傅没懂,反而立刻叫过一个服务生然后给我酒杯,还贴心的说了句:“少喝点。” 嗯…… 呵呵,我本来是可以少喝一点的,现在可办好事了。 这晚宴里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我也没办法拒绝了,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来喝一口,好在一回头没走两步呢又碰上刚才那倒霉的小服务生,低着头走路一脑袋创我手上,红酒果断又撒了我一身,小服务生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简直都快怀疑人生了。 可在我看来,哥们,你怀疑什么人生!你简直是我福星!等会儿我铁定问名字,这孩子必须涨工资我说的。 装作有些惊讶的样子,我让小服务生赶紧带我去衣帽间换衣服,不过刚开始往门外走的时候我还觉得挺轻松的,走着走着我就发觉不对劲。 我感觉我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不清楚了,浑身软的没有力气,今天是阴天,刚才还下了一小会儿的雨,本来该是个清爽的日子,且我天生怕冷,这个时候却觉得浑身像被火烧了一般的热,我硬生生捏着拳头、逼迫自己不停歇的大喘气才能直挺挺的跟在服务生后面走着。 我想我大概是喝多了,这种感觉是有点熟悉,我应该是喝多了吧,应该是刚刚的鸡尾酒我没注意,可能酒精含量高,刚喝着觉得是甜的,现在就开始上头了。 不对!还是不对,就算酒精含量再高那到底也只是杯鸡尾酒,我左思右想最多也就喝了两杯,我的酒量不至于低到这种地步,不对,酒里肯定有问题,是被人掺了什么东西! 我想到一种可能,连手心也不由得出了很多汗,要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上一世,我是怎么嫁进高家的我不是不清楚!可我如今已经和高家订婚了!今天就是我和高辛辞的第二次订婚宴啊,我嫁进来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有谁还会在这时候再算计我呢?难不成,高家是怕我反悔,想在这种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知道我家一向好面子,我就跑不了了?可我家再怎样也不可能会吃这种哑巴亏啊!难道真的会有人想出这种办法?! 可这种时候我绝不能掉头离开,因为衣帽间还好,至少关起门来我再怎样也没人知道,只要在最后清醒的时候发条消息让人来救我就好,总好过在这大厅里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便还是强忍着跟着服务生出了院子进了外面被临时改装成更衣间的一个小房子,里面黑漆漆的,服务生在门口停住了,我进门才自己找了墙上的开关,但摁了几次都没反应。 “灯坏了……”我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尽量让自己表现的看起来还算正常。 服务生忽然一改常态,很急切的回了句:“哦,是坏了,一会儿找人来修,傅小姐先换衣服吧,里面有窗户,拉上纱帘有月亮照着也不算很黑,我先走了。”说罢砰的一声便把门关上。 只剩一个人了我才捂着胸口趴在地下,我受不了了,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难受的要命,可很快我又清醒,我已经吃过一次这种亏了,岂能再吃一次?我确实不在意把我身体交给高辛辞,但绝不是在这种场合,哪怕再两情相悦、我傅家也是要脸的,于是我还是拖着重的像灌了铅似的双腿起身去把门锁上。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响动,“咚”的一声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吓没了,我本以为这个衣帽间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才发现,原来隐秘之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刚刚是从衣柜旁的角落里摔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刚才离开的高寒熵! 他手上不知被谁拉开一道,不过很大可能是他自己了,因为另一只手里正握着一把切水果用的小刀,我这时候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了,竟还走过去想扶他一边,可指尖刚一触碰他手臂就都明白了。 烫的厉害,他跟我是一样的! “别动!快走……” 我才发觉高寒熵此刻呼吸声如此厚重,甚至比我还强烈一点,眼看着已经浑身是汗了,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人带进来预备算计我的居然会是他! 而高寒熵此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闭上眼睛屏住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我一把:“快走,我们这是让人算计了,我喝了太多快控制不住了,你赶紧出去……” “好,等我出去以后马上找人来救你,你等着……”我听罢便赶忙起身,也顾不上难不难受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折在这儿!可开了锁、用尽全身力气去扳门把手却纹丝不动,一种绝望的情绪才从心底升腾。 门从外面被锁住了,而身后,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 论道:飞鸟尽(上)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要同这个人交换身份,用自己干干净净的人生去换他的满目疮痍,却不曾想五年之后,还会遇到一个真心依恋的人,于是自己的善意,责任、以及发自心底的爱,变成了理所应当的肮脏和耻辱,而换来的那个可怖的假身份,也从此变成束缚自己的牢笼。 他像惊恐的野兽,本以为终于要见到光明,可实际等待他的却是玻璃的破碎声和爱人的“死讯”,那时候他便想,他该怎么做呢?他该怎么改变这一切,如果这些问题太深奥难懂,那就问自己一个简单的:他到底是谁? 林默读还是江以南。 他却发现自己是连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的,背负着三个人的生命,一个兄弟,一个妹妹,一个爱人,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究竟是拿爱人的命换兄妹,还是拿兄妹的命换爱人,他甚至都没有把自己的命算进去,因为比起那三人来说自己从不算什么。 在这偌大的棋局里,他也确实不算什么,只不过,是随时可以被人丢弃的棋子,是博山炉中随风飘散的烟,是碧蓝的双眸中渐渐消逝的善意,是寥寥几笔便可以记录一生的人。 如今在这个世人都觉得他耻辱的晚宴上,他是代表林家来的,那他便做林默读吧,林默读承受了众人千万般猜测、怜悯和嘲讽,他自己却不觉得怎样,因为他知道,那些都与他无关,而且在他眼中,所谓的名声也从不算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他原想着就可以这样轻松的度过了,却独独忘了,威廉是绝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眼见着心爱的人破开窗户,浑身带着血迹和痛苦捂着断掉一截的裙摆被当做低贱的商品一般被展示在众人面前,展示她的可怜,展示她的伤疤,展示她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稍稍稳固的一切。 她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永远幸福了,林默读发自真心的祝福她,因为自己没有爱她的能力,便想着,那就让有能力的人去爱她,而他永远祝福着,却不曾想,还是被毁掉了。 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因为这种场合若上前的是自己,只会让她卷入更大的风波,便只好看着傅疏忱和梁森冲上去为她披好衣服,随后带着她离开此处,看着她的剩下的亲人为她据理力争讨回公道,他最终没能待得了多久,还是跑到无人的角落里去了,去好好回想一番,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天罗地网就已经布好了…… 事情回到一周以前。 关于林家的传言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是不会觉得林家能有什么好下场的,毕竟,就算是林家最出息的一个养女也不过是傅家的小姐罢了,说顶天了,是高家的未婚妻,就按照高家那眼睛长天上的样儿,能看上傅家女儿已是傅家的福气,却不知晓这一切荣耀的背后,高家其实也是有许多困苦的,例如说眼前这位怒火能将世上所有的一切吞噬的傅鸣瀛。 “砰”的一声,高琅越姿态放低、卑微的双手奉上一杯最名贵的热茶,即使这样也还是被傅鸣瀛毫不犹豫的随手摔到地下,也或许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与她想象中“好解决”的场面不同,她本以为傅鸣瀛恨极了林家,她本以为、傅鸣瀛就算在乎也不会为了这个女儿得罪高家、破坏现在于傅家而言最重要的联姻及临江百余家的盟约,因为盟约一旦终止,威廉第一个动手除掉的就是傅家,她本以为方才傅鸣瀛对着傅惜时那个态度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可现在,傅鸣瀛却连双眼都是通红的,简直恨不得抄一把刀把这里所有人都给她姑娘陪葬了去。 “想这么轻轻松松就翻篇了,想我家时时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受了你们家的气!你是无辜了,可难道我家时时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是无奈了,顾着你自己的尊荣体统了!我家时时难道就是你家的丫鬟,就该任劳任怨,到头来还要给你家背黑锅是吗!高琅越,我还没死呢!”傅鸣瀛捏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黄花梨的桌面上,杯中的水也为此震动不止,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剜心般的恼怒,此刻也不住的咳嗽起来。 邵勤见了,连忙从口袋里拿了药上前去,就着温水让师父把药喝下,师父凑到耳边问女儿情况的时候,邵勤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师父所有的父爱如今给别人做着呢,傅鸣堂刚刚才搬了满桌的食物送进去,都是傅惜时爱吃的。 听罢,傅鸣瀛恍惚间仿佛又听到自己这个好弟弟方才对自己吼的话:“即使时时有什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你也不能这么说她,你还想打她,你这是要逼死她不成!时时为什么心里家族观念不如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中难道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她自小是在家里长的吗?你教过她吗?林舒媛千错万错,至少替你养大了这个孩子,她不是凭空长那么大的,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是人岂能不报。” 确实了,傅鸣瀛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他也从来不怪罪女儿会为林家不在意傅家什么的,因为女儿确实是在林家长大的,有人说,养育之恩是比生育之恩更重要的,他其实很认同这句话,就算多少会有些酸涩,可他从未有要对林舒媛不利的意思,只可惜了,换作平常都无所谓,这种时候,他再多无奈也只能把女儿往外推。 因为越是伤她,越是让她远离纷争,越是让她未来长久。 他也没有办法,他也想亲自去护着女儿,可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已经太晚了,误会太深,所以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时时的能力越大,与他这个父亲越亲近,只会被牵连,便只好把时时推出去,自己众叛亲离的,只配守着一个传出去无名无分的私生子过活,或许才能解开那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愤恨。 只是可怜了澄澄。 澄澄?不,他不可怜,他只要有陆茵茵这个愚不可及心如蛇蝎的母亲,他就永远都不可怜。 “那就好,那就好……”傅鸣瀛才稍稍定了定心,但在转回看到高家一个个仗势欺人的模样的时候还是气的头疼:“要么,叫你家把人交出来,在我闺女面前还能保她个全尸,要么,就交出去,咱们上公堂,我倒要看看,你高家有几张脸皮够拿出去给外面丢的!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了,活这一辈子也就为了闺女,我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高家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能耐!看是我傅家手上的消息多,还是你家身后的关系多!” 提到把柄就怂了,如今高家请来一起说和的几位长辈不清楚,但高琅越却晓得,傅家并非眼睛能看到的资本那么简单,其身后有许多外人看不到的势力,傅家如今几个掌家也不比当初叱咤风云的老爷子差劲,不过都是藏着手段呢,真把人逼急了,傅家永远有退路,可高家呢? 势力再大,不算底下的子侄,五房掌家一起分摊了,其实未必有傅家能耐。 最重要的事,其实几十年前高琅越年轻气盛的时候就已经给老爷子出过一回馊主意,把傅家这三个祖宗得罪死了,还没算上因那件事彻底被赶出傅家的威廉,她让自己的儿子跟傅家女儿联姻又如何不是为了“赔罪”?好不容易恩怨一笔勾销了,若再翻起来,她很难不去想如今身下高家长房掌家的位子当初是谁给夺来的,人家难道就不会收回吗? “别别别!”高琅越放下茶杯连声说道:“傅大哥,咱们几家现在都在风头上,您自己不也是嘛,时时是你女儿,如果傅家得不到安宁,时时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时时将来也是要嫁进高家的啊……” “你不用拿这个来吓唬我!我家女儿是家里养不起了还是嫁不出去了?不是非要塞到你家不可!我起初是瞧见你家辛辞一片赤诚,两个孩子感情不错,否则,你以为我还稀罕跟你家、跟你打交道吗!”傅鸣瀛一面咳嗽着一面说完,声音没有很大,却能让在场众人都明了他的决心,喝了口水缓了缓,傅鸣瀛才接着往下说:“是,我傅家是在风头上,威廉是从我家门出去的,可你也要搞搞清楚,当初,真的是我要他死、我要他离开家门了?前十几年难道不是我一直接济他、他才能在家中活下去,我再有野心,何必要他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命来替我铺路!高琅越,你好好想想吧,联姻之事,究竟是你离不了我傅家,还是我家非要上赶着高攀你的!” 此话一出,高家门下他人立刻哗然,两头窃窃私语着傅鸣瀛为何说高家离不开傅家,傅鸣瀛一向不是个诬陷人家的人物,想来他们家这位掌家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傅家的事了。 高琅越岂敢回忆当年场景,她那时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那么小的年纪能想出那么恶毒的主意,可那都是为了父亲和自己在高家的权力! 当年父亲与自己在高家势单力薄,如何能跟二爷和三爷相争?可她又不能真就这样轻松让别人越过自己去,要知道,当初高家的权势原本都是在她祖上这一脉手里的,是一代长辈不争气,才让子侄趁机上位、越俎代庖,最终造成现在五房割据的现象,她也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手段和谋略把权力收回来而已,谁能想到,威廉经过那件事之后还能活着!傅鸣堂和傅鸣延也活着!且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为了傅惜时,恐怕傅家总有一天会同高家翻脸,所以确实是高家离不开傅家的。 高琅越百口莫辩,未免以讹传讹,她也只能再赔着笑脸递上一杯新茶:“是是是,傅大哥您说的是,时时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怎么会不珍惜呢……”回头又向邓颖使了个眼色。 邓颖会意,立刻先将高家其他人遣走。 高琅越这才放下心,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池吟,但多少还是要给老四留点颜面,此时也算是尽力了,等人一走光便变了脸色道:“傅大哥,我家四弟妹罪有应得,时时要怎样我都能接受,我那弟弟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一定能理解时时对养母的一片孝心,也不会再多袒护,可池吟娘家那边也不是无财无权的白丁啊……” “你不用管这个,只要你能管住高家不要跟我家对着干,池家那边我自有说法。”傅鸣瀛眼见着闺女的目的成了才稍稍减退点怒火,没好气的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茶杯:“哦对了,还有寒家那边的情况,从始至终,你得想办法给我搞清楚了,三天内我要知道准信儿。” “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亲自上门告知前因后果。”高琅越连忙说道,门口被人敲了敲,她回过头一看,顿时神情才舒缓下来,眉开眼笑的转过头说:“傅大哥,东西来了,想必就算是摆在林夫人面前,她醒来也不会再怪罪什么了。” “心脏源吗?”傅鸣瀛抬起头,草草瞥了眼便难过的低下头去:“知道了,让时时看看吧,至少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得了,抓紧从外院调专家过来,好好抢救林舒媛吧。” 最后说了几句客套话,傅鸣瀛也待不住了,披上衣服便起身离开,可惜刚想去天台外头透透风,刚出了接待室的门便被一把拉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侯文斌也是真应了他这个姓氏,跟“猴”似的,上蹿下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哪儿打了胜仗,就差原地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傅鸣瀛见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推开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了。 这冷漠的态度可把侯文斌给整急了,蹬蹬几步奔上去、双手一叉腰:“诶!老傅你啥意思,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知道我憋笑憋的多累吗!我为了你我都快成影帝了你公司欠我个最佳演员奖懂不!” 论道:飞鸟尽(中) 连日的烦闷加上此刻推脱不掉的“应酬”让傅鸣瀛实在觉得有些心烦了,可看着眼前这位自诩奥斯卡影帝的“猴”,想甩开他却也迟迟狠不下心,只好再同往常一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橘红色的火舌升腾将烟纸的白色层层裹住,灰蓝色的烟雾才苍白的灯光下是别样的耀眼。 只可惜没抽两口呢就被忽然出现的阮文素夺走了,还险些烫到他一根手指,傅鸣瀛见了阮文素这样子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果然,侯文斌的妻管严是侯家祖上就传下来的,什么兄弟情义秘密行动,在阮文素面前都藏不了一点。 阮文素带着些愠怒,倒也没急着发作,想必也是同为人父母、多少是能共情的,便只是压着声音说了句:“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抽烟别抽烟,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总也要顾着你那宝贝闺女,一身的烟味,二手烟闻多了得癌的几率很大你知不知道。” 傅鸣瀛没来得及回复,立刻就被开了屏孔雀似的侯文斌抢了先,猛一大跳拉住阮文素的手臂:“就是!老婆,你看我就从来没这臭毛病,我多心疼你和儿子啊,不像这老匹夫!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你喝的烂醉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儿子每次去酒局上把你拖回来的时候有多丢脸?一波一波的往儿子身上吐,亏得是儿子像了我,当了医生,牢记希波克拉底誓词,否则,他早把你扔大街上了。”阮文素回头十分嫌弃的说了句。 侯文斌心虚的低下头,不过并不代表他就服气了,只是躲到一个媳妇听不见的地方嘟嘟囔囔又说了句:“嘿,我儿子才舍不得呢,好歹是我亲骨肉……” “你们两口子啊,这辈子是吵不完了。”傅鸣瀛无奈的瞧着这场闹剧,倒也不免羡慕,不管人家夫妻两个再怎么不和,到了紧要关头都有个商量的人在,他原本也有的,只可惜,马上还是要失去了。 即使她现在还在,他也不敢轻易去看她。 “谁吵啦,我在仔细倾听我老婆的训诫,你别血口喷人哦!”侯文斌听着连忙反驳,随后赌气似的坐到了老傅身边的沙发上,觉得还不够近又挪了挪,整个人都快贴到人家身上去了,有意无意的拨弄了一番自己新搞的发型,心里暗暗便想:傅鸣瀛年轻前再好看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己虽然不及他,可到底还是年轻了几岁,难道还会比不上吗? 老侯真的就差搞个孔雀尾巴插自己后头了,然而阮文素此刻的注意力完全移不到他身上,满心里只是些怨怼之意,她没好气的搬了个凳子坐下了,双手抱胸哼了一声道:“我跟你俩说,时时那个事儿,这种事情以后要是再瞒我我以后真翻脸了!” “翻,跟他翻,这个是你的。”傅鸣瀛毫不犹豫的把侯文斌推了出去,随后又想点支烟,不过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你个没义气的,我还不是为了你?”侯文斌满脸鄙视的撇了撇嘴,话题回到正轨,他旋即又添了许多抱怨,放下手里的沙发垫子就忙不迭的念叨起来:“你说你也是,早把闺女嫁到我家来,有我给你看着,能出什么事儿嘛,就高琅越那个,你从她身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啊?还不长教训,她儿子能是个省心的?要是时时给了我家,一是肯定不会有公婆媳矛盾,二是我儿子那绝对我家家族传统妻管严呐,那不得被你闺女治的服服帖帖的?还是独生子,将来家产什么的争都不用争,全是你闺女的!有什么不好的嘛,你倒好,不跟我结亲家,反而跑到高家去,我看你啊,受了这么多的气,寿命都够少两年的!” “那有什么办法,我要保我闺女平安富贵一生,总得给她找一个顶天的婚事吧,我现在还在呢,能多替她顶几年,高琅越的把柄我手上也是有的,她翻不出花来,主要我也是看着辛辞那孩子满意、总也得我闺女喜欢才行啊。”傅鸣瀛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话一出侯文斌自然是更不服气了,两手一叉腰十分不满道:“你这意思是我儿子不好喽?” “不是不好,是你儿子太呆了!”傅鸣瀛了当的抛出一句,转头更加头疼:“也不知道到底是像了谁,你说你们两口子也都不是傻乎乎的人,这么偏就生出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孩子,八百个心眼全是实心的,加起来没我闺女脚指头大,能护住个啥……” “什么呆,那是我儿子良好品德,那叫天真无邪。”侯文斌一字一顿道,回过头又朝媳妇撒娇,媳妇不管又忿忿回头,想了一阵儿才不服气道:“我说老傅,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寻思着你家那个也没什么动静啊,之前那几次就不能是意外嘛,他年纪是比你小点,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年纪大了有点儿失误也正常啊,再说了,他这辈子基本都是从你手底下长大的,记你的好,他就不忍心动手了,不记你的好,难道你手上就没有能扳倒他的东西吗?” “有是有,可你也说了,五十年了。”傅鸣瀛无奈的笑笑,将没有点燃的烟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又叹了口气:“你每天这么折腾我,在我闺女面前说我坏话、给我找不痛快,我都没把你怎样,那是我亲弟弟,我能下手吗?” 很显然是嘲笑的意思,侯文斌眯了眯眼脑袋一昂:“好,跟我感情不深是吧?哦那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找我!” “诶别别别,我错了,给你道个歉还不成嘛,昂老侯。”傅鸣瀛当孩子似的上去哄着,老侯这才稍稍回心转意,但还傲娇着不肯低头,这么多年了都是一个样子,傅鸣瀛知道他没事了,回过头又开始感叹起自己来:“念我的好,其实我不指望,能别伤害我的孩子我就知足了,说是我带大的,实际上他比我也就小两岁,鸣延可以说我是长兄如父的养着,可他不一样,我知道,他从小就有成算,聪明,踏实,肯干,唯独输在一个出身上了,我是恨过他,可后来也就那样了,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谁想当私生子呢。老侯,咱俩出身都没什么问题,又怎么会明白他从小是受着怎样的指指点点长大的,其实我反倒心疼他,受了那么多罪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任劳任怨的,可实际上当初犯错的,难道不是滥情的老爷子和虚伪的许肃宁嘛,跟他有什么关系。” “啧,别人圣母你圣父啊?心疼起私生子来了,怎么?非要他把你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才觉得他是真的有错啊?私生子出生就是原罪,他受人嫌恶,回去怨他爹娘去!来恨你一个原配生的、还是从未害过他的哥哥,世上哪来这么大脸的人啊——再说了,我瞧着你家老二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侯文斌说着,拿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还好还好,自己家里没这毛病,也亏得是自己当初下手快,老娘年纪轻轻走了以后就赶着在二娘进门以前往她饭食里悄悄加了点商陆,人不知不觉的就没了,否则,只怕是真要被心眼儿跟马蜂窝似的多的二娘和她肚里五个月大的孩子磋磨几年了,这也是他一辈子没继承祖辈手艺做医生的原因了…… 希波克拉底誓词那玩意儿太神圣,他背了也心虚,不敢起誓的。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傅鸣瀛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太憋闷了,便向侯家两口子告别出门透风了。 只可惜,他今夜注定是无法真正静下心去体会夏夜的微风了,郑琳佯同他心有灵犀,此刻也恰好想出门转转,这不,刚倚在门口,迎面就撞见了,近一年没见了,再相见的时候竟有些恍惚,只可惜,就算看见了,也不能靠近的。 傅鸣瀛的胸口有些起伏,止不住的就想上前了,邵勤见状连忙一把拉住,警惕的摇了摇头。 “老二的人今晚大多去对付高家了,我就想、就想看看她……”老泪盈转在眼眶,本该是最简单的愿望,这些年也成了奢望。 他和郑琳佯本可以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的,哪怕天天吵架意见不合,从来没人想过要离婚啊,如今半截入土了却要体会生离死别的痛楚。 “师父,二爷的人再少现在也还有在医院守着的!您都躲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就此功亏一篑了呀!改天咱再来成吗?”邵勤没多少时候便已经冒了一脑袋的汗,过堂风一吹,浑身都同浸了冰水似的。 “可我就想看看她,走近点看看就可以……”年过半百的人老泪纵横,其实他一辈子也就想过个安宁而已,只可怜看似最平常的愿望到他这里也只能是奢求了。 “师娘已经这样了,付出了这么多才换来今天您和二爷相安无事的局面,您现在要是过去师娘不仅不能恢复如前她将来也白死了!”邵勤压低了声音吼道,向四周看看,好在暂时是没招来人的,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又叫身后两个兄弟去走廊口守着。 郑琳佯瞧了这么半天也明了了,哭着笑着便劝慰:“走吧,走吧……” 早知道是永世不能相见的定数,她也早就不盼着了,只求哪天,还能撑起这副没二两重的病骨头,还能看他俩的闺女一眼就什么都足够了,他们俩这前半辈子没能做好父母,就想晚年能为闺女做点儿什么,死了也无所谓,多少能弥补就足够了。 于是最终二人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散。 邵勤微微躬身后拉着傅鸣瀛走远了,身后,纪槟上前扶着郑琳佯,仰头看向窗外遥遥的月光。 ====================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情景,还一直打电话过来,我被人发现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你不想活了,死也要拉我下水啊。” 林默念抱着一个奶白色的兔子玩偶踮着脚尖悄悄凑近了楼梯间的铁门,废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一点,从缝隙里望进去,自己那向来温文尔雅的哥哥不晓得是受了什么人的气,十分恼怒呼天呵地、神色十分恐怖不说,嘴里还总是说些生呀死啊的。 要知道,因为自己一直生病,家里便一直很忌讳生死这样的话题的,不吉利,哥哥原本是最遵守的一个。 然而江以南忙着生气,左一圈又右一圈的转着,终究是没什么心思防备这个忽然到来的妹妹了,尤其是听见威廉的嘲弄之后更是怒火中烧,指着手机便大骂:“糟老头子你有毛病啊,看着我发火你很高兴,那你干脆别让我来冒险了,就把我留公司,我天天生气给你看!我本来没心脏病的人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 威廉在摆满鲜花的大落地窗前呵呵笑了笑,刚同梁韵一起过了个美好的周末,他心情好的很,挑逗了小狐狸精生气更是神清气爽了,拨弄了两下手边桌上的玫瑰花,一把又摁到正专心看书的南行头上去。 南行了当的翻了个白眼,抓起他的手甩到一边儿去,低头又画了个重点。 看来小朋友不大喜欢自己,威廉稍稍有些失落,不过抿了抿嘴之后还是眉开眼笑,对着电话那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唉,我这不是想着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找我,我总得知道你到底在忙活什么吧?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本来就头疼,提到这个江以南更是没了好脸色,啧了一声之后便叹气道:“还能怎样,要有好事我早就说了,还用你打电话来问我,要我说人运气不好的时候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谁晓得林舒媛有冠心病啊,这一摔没讹着高家,她反倒醒不来了,咱家先损一人,她要是真死了或成了植物人,我和傅家的以后连面都见不着了,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南行想的,跟我没关系。”威廉饶有一种看戏的兴致瞥了眼身旁的南行,随手打开了免提。 江以南满心的烦闷此刻也让人堵了一般,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被打断的南行缓了缓先开口:“你先别急,林舒媛就算真的出事,咱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不怕高家不认账,晕了还是死了效果不都一样么,傅惜时从哥哥走了以后就满心都是对林家的愧疚,且就算她能力低微还做不了什么,傅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出事的,毕竟咱家现在就跟挂傅家身上没什么区别,这次若是放着外人欺辱林家,他们傅家以后的名声也得损一截,难不成,他们还想被外界说是怕了高家、不敢报复不成。” “默读……”江以南黯然念叨了句,心中不免担忧。 南行心中是稍稍颤了一下,可很快便又恢复平静:“我是南行,现在,你才是林默读。” 论道:飞鸟尽(下) 利益当头,不是自己的仇恨也成了自己的,江以南仰着头轻声叹了叹,其实刚接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还庆幸了一番威廉真是学聪明了,总算有一个计划看起来不像是让他送死的,结果,这根本不是威廉出的主意,真正在背后默默关心他的人是南行。 这恐怕也是南行二十年来做过的唯一一件坏事了。 南行的加入确实是会让计划事半功倍的,可江以南从不想让他掺和进来,说起来他还是有点儿迷信的,相信一个人一辈子,如果做了好事,下辈子就可以顺顺利利的过,如果做了坏事就会下地狱,南行善事做了一辈子,连路过只蚂蚁都要绕开走,唯独做了这件事,都算到人命上了,希望不会抵消他所有的功德。 想了一阵儿越发头疼,揉了揉之后稍加缓和他才再开口:“得了,林舒媛这边我好好盯着,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的,你告诉威廉,让他别老找我,闲的没事儿干多生几个孩子,老折腾咱俩干什么,我不是他儿子。” “嘿——臭小子,戳我心肝是不是?”威廉拉长了语调,颇有一种责备的意思,不过两个小朋友都不以为然,显然是明了了他习性了,如果是真的生气会直接发疯的,吓唬不成,威廉也只好垮着个脸坐到一边儿去了。 “他走了没?我有话跟你说。”江以南思忖一番还是一字一顿道。 可惜,威廉先生并没有走远,听见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叉着腰便道:“诶!你俩搞搞清楚,这是我的手机,花的我的话费,要说悄悄话也请二位用自己手机好不好?” “我们充话费的钱不也是你出的,有什么区别。”南行平淡的说了句,转头便拿着手机走了,到了一个清净地方,眼见着威廉不会过来了才开口:“他不走我走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以后别再掺和这事儿了,傅家这边有我就够了,你别多想,好好养病,我尽早做完之后就带你和念念走,别嫌我唠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坏事做多了会下地狱的。” 江以南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被南行接了,这些话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他都能全文背诵了。 南行笑笑,拨了拨手腕上制作精致的银手镯,听着江以南那边又沉默了才说:“你做的了,我有什么不能的,大不了我下地狱陪你喽。” “南行,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是有把柄在威廉手上,你又何必呢。”江以南恨铁不成钢般说了句,走廊里满目的苍白叫他几近窒息。 “你只是有把柄,我可是整条命都在他手上啊,你看看我,现在只能躲在他家里,除了偶尔去和韵能出去透透风,和坐监狱有什么区别?就算是悄无声息的被他弄死了也是没话说的,所以我为他效力,不仅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哪怕下地狱也无所谓了,活着的路还没走明白呢,干嘛去想死后的事。”南行温雅的笑笑,碧蓝色的双眼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纯真,却只有江以南看的明白,他永远回不去了。 沉默了一阵儿,两相好像都没什么话说了。 “妹妹呢?”许久之后南行才想起来问了句。 兄妹两个小时候感情也是不错的,只可惜打八岁分开以后就没怎么见过,换成江以南去陪她了,默念那时候才四岁,估计看不出来什么,但南行还是记得许多的,没什么感情罢了。 江以南轻笑笑,他也明白,默念如今也只是南行跟他打破僵局的一个工具罢了,便随口回了句:“念念好着呢,不用担心,她的情况可比你好多了,你还是抓紧撺掇着梁姨给你找心脏源吧,威廉那个不靠谱的,驴一样,你不推他不走。” “我知道,早点把心脏源搞到手,还有念念的,咱们三个就一起逃跑。”南行抿了抿嘴,不由得也去幻想以后的日子,虽然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到底还是人家威廉的手机,南行自己也不好意思一直占着,即使他知道威廉不止这一个手机,他也不会感到无聊,但半大老头子一圈又一圈的在门口晃悠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无语。 挂了电话,江以南又呆呆的站了一下才往大门走,今天是个急切的日子,大伙儿都忙活着呢,他如今在众人眼中还是林舒媛的儿子,风暴中心呢,躲不了多久,却未曾想到,他偷偷溜出来的半刻清闲也被一人收入眼底了。 刚一开门,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看着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抓着衣领子就把人提了起来,还担心是谁家派来监视他的奸细,谁知转过头来才发现是默念,顿时心慌的就成他了,手忙脚乱的把默念放下,心虚的给她把衣服整好,连带着默念怀里的玩偶也拍了两下。 最近这段日子也真是怪他没时间看顾默念,默念在侯家住了好多时候,侯家把她上上下下行头换了个遍,穿衣风格都变了,让这个做了十几年哥哥的人都认不出自己妹妹。 “念念,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么晚了,不是让你去休息嘛。”江以南略带心虚的说。 威廉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瞒着默念的,林舒媛好些时候神神叨叨的会说漏嘴一些,但大多时候江以南都会及时带着默念离开,但瞧着默念现下这样子,怕是没能瞒住了,什么都没能瞒住。 “我不困,我不想住在医院,侯向阳说等一会儿他看着姐姐把药吃了就带我回家。”默念也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更多的是希冀,她并不想做温室里的花朵,至少不是在大家都藏着什么心事的时候唯独她一个人漫无目的,于是上前一步揽住江以南的腰身:“哥哥,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另一个哥哥,他的情况比起我不大好吗?” 心跳漏了一拍,都问的这么了当了,只怕默念真是都猜出来了,果然这林家人真是没有傻子,第一个林默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死,第二个南行,威廉长了记性,千方百计的要把他收在身边,作为他们两个的妹妹,默念又岂会是不明事理的孩子,真是失策。 只是事到如此了,江以南还在奢求着默念口中这个“哥哥”只是个所谓对陌生男子的称谓,而并非自己的同胞兄长,便拍了拍她的头又把她推开:“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哪来另一个哥哥,你不就我一个哥哥嘛,今晚的事是不是把你吓到了?乖,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怕不怕一个人待着?侯向阳要是太忙的话,要不哥哥先送你回公寓去,但哥哥不能陪你,得在这儿守着。” 默念的神色呈现出一种十分清晰的转折,失落、悲哀,安慰自己似的苦笑,她重新上前又挽住江以南的手臂:“没事的哥哥,我等侯向阳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说到这儿又觉得陌生可怕,“麻烦”这种词语一向是不会出现在他们兄妹身上的,她简直不敢想说出来之后、俩人将来会越走越生分,那会是一种多可怕的场景?在江以南开口之前她连忙便改口:“哥哥,我主要是怕黑,我不敢一个人待着……” “等哥哥忙完这阵儿一定回家陪你,乖。”江以南叹了口气拍了拍默念的头,身后传来脚步声,这会儿关键时候他不敢放松,若被高家挟持破罐子破摔,那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将默念护在身后才转身,没猜错还真是高家人,不过这个看起来还稍稍顺眼一点——左峤。 来人很礼貌,站定了之后微微躬了躬身,在回礼之前江以南还仔细斟酌了一番,按说高辛辞和傅惜时是未婚夫妻,他和左峤分别是这夫妻两个人的助理,本来就是平级,不用装这样子的,人家还非得做一下,原来高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也是会知道低头的。 “林总,我们小高总请你过去说些事情,关于对林家的赔偿,想必您一定会感兴趣。”左峤面色平静道。 江以南挑了挑眉,说实话,虽然是个严肃的场景,但他着实是挺想笑的,亏得是自己多年的演技让自己硬生生压了下去,咳了咳又看向身后的默念:“念念,哥哥现在要去谈一些事情,你现在去找向阳哥哥,他要是忙完了就让他早点带你回家知道吗?” “好,哥哥你也早点休息。”林默念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 随后江以南便跟着左峤去了一个办公室,没有什么苦情戏码,也没有威逼利诱,高辛辞只单刀直入了一句话:他们按照林家先前提供的默念的信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心脏配型。 据了解,那人是个脑梗患者,年纪还算轻,但由于早年创伤导致截肢没法运动,加上脑梗面积过大,无法自理,长时间的治疗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所以饮食情况也很差,高家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是个竹竿子了,寿命大概是没多少时候了,猜测可能还有一两年,反正没什么希望了,所以高家提出可以满足他条件的时候他当即就签订了器官捐献协议,只是希望在死亡之前可以到世界各地转转,还有在他死后可以出一部分钱赡养他年迈的父母。 默念近年身体状况还算正常,等个一两年大抵是没问题的,高家便很爽快的答应了条件,随后便是现在这个场面。 江以南心头一颤,久久没能说得上话来,在高辛辞看来这是不足以与林舒媛对抵的条件,便还满心愧疚,可他又怎能猜得透江以南。 谁又能知道,林家提供给高家寻找配型的资料根本不是默念的,而是南行。 若是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谁又想为人手脚去害人!至少江以南从没这么想过,他为威廉做事,无非就是威廉答应他可以替他去找寻南行的心脏配源,林家一家子都是Rh阴性血型,心脏源本来就难找,血型又特殊,江以南自问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只好拜托能力更大的人,谁知高家却在威廉之前找到了。 如今南行有了合适的心脏源,默念的心脏源就是自己,那是不是一两年之后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一时间泪水氤氲,江以南从前竟从未发现过,原来自己是这么幸运的,不需要再做选择了,不用害了自己的爱人,也可以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兄妹去死。 于是在高辛辞再发问的时候他满口答应下来,只要高家肯把心脏源给默念,手术成功之后,林家不会对高家再有任何怨言,且愿意为高家向外界澄清。 但事情又岂会那么轻易过去呢,威廉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棋子…… =================== 林默念在医院里走走停停,穿过一个又一个漆黑的走廊,抱着玩偶无所事事,其实,她确实没说谎的,她是真的怕黑,也怕医院,与从前的经历有关,在傅惜时面前表现过一回了,林舒媛在最初回国前带她去检查过一次,医生说,那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今天倒正常的奇怪,也可能是好日子过久了,被那么多人围堆疼爱着,她渐渐都要忘了。 按照哥哥的话,她确实去找过侯向阳了,不过他还有点小事要收尾,就让她再等一小会儿,她听话得很,就来不远处的走廊口透透风,也是许久了才发觉,原来这里是没有灯的。 没有心慌,没有想要尖叫的欲望,就只是全身心的沉默,她仰了仰头望向窗外的月亮,连月光也刺眼,她不由得伸手挡了挡,同样是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寻思着是不是高家人要把她也带过去商量什么呢,回过头却发现只是个护士打扮的姐姐,林默念友好的点了点头。 “诶,默念,是你啊,你怎么不开灯啊,一个人站在这儿这是做什么呢,跟个小幽灵似的,可把我吓死了……”护士姐姐脸色煞白拍着胸口道:“话说,你知道你哥去哪儿了吗?你妈妈醒了,吵着要见他呢。” 默念本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听见“妈妈”两个字才刺激了神经一般,心里咯噔一声,皱着眉头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看似羸弱的一只小手掐住人手腕的那一刻似刻骨般的生疼。 护士姐姐猛地一惊,不自觉的后退却又抽不出手,眼泪花都出来了,抬头紧张的瞧着默念可怜巴巴的说:“默念妹妹你这是干什么,这……难道不是好事嘛……” “你说她醒了?她还能醒?”林默念极不可置信般询问。 “是啊,不好吗?你快放开我吧,我还赶着要去告诉你哥哥和傅小姐呢……”护士不解其意,但眼下最要紧的显然是想办法让默念松手。 林默念仿佛才注意到护士脸上的惊愕,忽然松开手,只在低头的一瞬间想了对策,抬头便又换上一副笑脸:“当然是好事啦,姐姐,抱歉我就是太激动了。我确实刚见了我哥哥,不过他被高家的人带走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你还是别过去了,省的撞上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至于我姐姐那边也别去讨不痛快,正病的严重呢,万一给她吓一跳更严重了怎么办,而且,我妈妈现在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稳定不是,万一把她叫来又晕过去了,白高兴一场,你是出头鸟,那些个位高权重的万一找你麻烦可怎么办呢,这可不是个美差。” 护士揉着手腕本还想着赶紧离开,谁知林默念这么一说顿时又一惊,怎么想都觉得有道理,顿时更害怕了,连忙便问:“那我怎么办呢?难道就什么都不说吗?可是、你妈妈那边也等着见人呢呀……” “这有什么,我去看看不就得了,我到底是她亲女儿,就算有什么闪失,有我挡着呢,谁也说不了你什么。”林默念极善解人意的牵着护士双手道。 护士顿时喜笑颜开,刚才的疼也忘了,抓着林默念的手连声便道谢:“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默念,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吧。” 一路上一直是笑着的,就算到了林舒媛面前也是笑着的,林舒媛瞧见自己女儿自然是高兴,哪怕第一时间不能同江以南商议后续计划也是高兴的,哪怕浑身的管子也想抬起手来摸摸默念的脸蛋。 谁曾想,默念却是先仔细看了监控的位置,随后便冲着玻璃窗对面的护士大吵大闹:“我有事情要跟我妈妈说,你们都出去!”几人大惊失色,连忙便来哄着惯着这小姑奶奶,可她谁的话都不听,只是坚持自己的目的,坚持不成,这孩子便跑出门口去告状,扯着嗓子便大喊:“侯向阳!侯向阳你家人欺负我!你管不管啊!” 亏得是侯向阳办公室不远,且耳朵好些,听见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赶忙捂住小祖宗的嘴就哄着:“我的好姑奶奶这是医院,你别闹昂,大半夜的病人都要休息呢,你乖乖的,等我忙完这会儿就带你回家好不好?谁欺负你了?” 林默念伸手便指着几个医生护士,几人哆哆嗦嗦的申冤:“小院长,是林小姐非要一个人进病房去看林夫人,可我们在窗户外面看着机器又碍不着她,林夫人现在的情况离不了人,我们实在走不开啊……” “我看着我看着,你们先出去吧。”侯向阳听罢十分无奈道,摆了摆手,几个医生面面相觑过后也只好离开,侯向阳又转头去哄小祖宗:“默念妹妹,我看着总可以吧?要知道这是重症监护室,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回家爱玩什么玩什么,但这些医疗设备监测的是你妈妈的数据,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昂,乖,我看着,我不听你们母女俩说什么好不好?” 默念虽有些失落,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应下,随后祈祷自己的动作够快。 于是侯向阳进了观测室,而林默念则抓紧时间进了方才的病房,趁着侯向阳还在低头看仪器,抓住机会用衣服挡住监控,伸手便捏住了一个输送液体的管子。 林舒媛感受到异常,连一声“默念”还没说出来便定住,一双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顿时悲痛欲绝泪涕如雨,还有希冀,伸手还想拉住默念,直到默念低声开口,她才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 “你去死吧!如果没有你,哥哥才不会去做坏事,从始至终罪魁祸首都只有你一个人,是你毁了他的人生!是你杀了大哥哥,二哥哥现在也不知道被你送到哪里去,还把我送去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被人欺凌虐待十五年!连姐姐对你这么好你也要背地害她,你也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还能醒来?你就该去死!如果没有你,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字一句都是满心的杀意,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加上仪器管道堵塞,林舒媛渐渐便没了气力,甚至来不及说句话便又闭上了眼睛。 林默念并不知道自己捏的是什么管子,不晓得是做什么的,没想到作用这么大,算来她进这个病房还不到半分钟林舒媛便晕过去了,门外传来滴滴答答的警报声,真是成效颇丰,她赶忙便跳出作案场地,等侯向阳冲进来的时候,她只管换上一副委屈且害怕的神色。 “你碰到什么仪器了还是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侯向阳十分惊恐的问,眼神飘到林舒媛身上,也不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他瞧着人甚至都开始泛起青紫了。 “我什么都没碰到,我也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呢,她突然就翻白眼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默念哭哭啼啼的,还怕不够似的,难得也对着哥哥以外的人撒一次娇,揉了揉眼睛便挽上侯向阳的手臂:“向阳哥哥,她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好怕,我好怕哥哥姐姐会怪我,你不要跟他们说好不好……” 侯向阳的心软就是一辈子的软肋,即使知道默念口中的哥哥姐姐如今就是自家医院最不能得罪的俩人,瞧见默念梨花带雨的样子也还是一口应下,一面出门叫人一面抹去默念脸上的泪痕:“没事没事不怕,我不跟他们说,但是现在我要看着人给你妈妈做手术了,你心脏不好不要熬夜,不想一个人回家的话那就去我办公室先睡一会儿好不好,办公室里有床,我尽早忙完,然后就去陪你,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我叫人在门口看着,无论是傅家的还是高家的你要是路上见到了都离远一点明白没有?” “好……”林默念点了点头,旋即被带出了病房,回头看看,病房里头涌进了十几个医生护士,看来今晚上终于还是不得安生了。 真希望这些医生们不要那么尽力,最好,还没开始手术就宣布抢救失败…… 第251章 坚冰 接上回,我中了计,喝下酒中的迷药之后被人带到一个昏暗的更衣室,在里头发现了同样中了迷药的高寒熵,见此情形我们俩也立马明白了下药之人所求,高寒熵喝了太多浑身已经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了,那就只剩我,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高寒熵在后头挣扎的声音没有了,落霖笙烟晚宴的喧闹也被封闭的门窗堵死了,此刻这个不大的更衣室就只剩我们两个,于是沉重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我一动不敢动,就这样僵硬的背着身,直到那个脚步声到了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 我不敢激他,因为我很清楚这个药的效用,上一世高辛辞是怎么控制不住的,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在高寒熵身上重演!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我和高辛辞也订婚了,我们两家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和高辛辞名义上也还是表亲,这不是小事,一旦发生我们几家伦理和脸面都要不得! 明了事态的严重,我只好先尽力控制自己保持清醒,随后轻声说话稳住高寒熵:“你还好吗?高寒熵,千万别轻举妄动,想想程筱蕊,想想你两个孩子,我们如果是被人用这种方式轻易就算计了,实在不值当,你好不容易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你想就这么容易毁了吗……” 高寒熵并没有答复,我紧紧攥着拳头,不敢妄动,我清楚就我这小弱缺身体,如果高寒熵没有制住自己的能力那我一定完蛋,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况且我也是喝了药的,浑身更没什么力气了,还能站着都是万幸,滚烫的呼吸落到肩膀和脖颈之间的地方,烧的人不由得颤抖。 一只手从腰身的地方穿过去,我瞪大了眼睛,好在他并未停留,只是虚惊一场,从我手臂和身体中间穿过去,高寒熵青筋绷起汗水直流的手强撑着按在门把手上,许久之后才忍着火气吐出一句:“为什么不走。” “门被人锁上了。”我照实回答:“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转头就想离开,我本以为高寒熵还能出声便是可以坚持得住的,谁知他早就乱了心智了,我刚一动身,顿时一股力道从腰间传来,我仰着面被翻上去,天花板近在眼前,没多久又被暴戾的扔下,我人都被摔懵了,本来就被药物迷了脑子,如今更是回不过神儿来,不由分说的就被两个垫子塞在腰下。 高寒熵没什么理智可言了,逃命的力气没有,撕扯的力气倒是大的跟牛一样,我还没反应过来,紧紧抓着裙摆的手就被他拨开,“撕拉”一声,下身一凉我才反应过来,满头的汗估计也是把喝下去的要全都以这种形式排出来了,我赶忙起身便抵住他肩膀,“啪”一掌打上去。 “高寒熵!你疯了!” 脸颊的丝丝微红似乎让他停顿了一瞬,可很快袭来的便是更生猛的攻势,我两只手腕被束缚在掌心,稍稍用点儿力就提了上去,呼喊都没有力气,而且喊了也怕白喊,这四周都是隔音材料,高寒熵刚刚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甚至划开自己手心一道血痕,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人来救他,只怕背后下药的人是早有预谋了。 我没办法,本身就没什么力气,也没法指望别人,高寒熵脸色涨得通红,冲着我脖子就咬下来,我也只能寄希望于几句话能唤醒他了。 “高寒熵,你、你想想清楚,我是傅家长女,也是你高家正式提亲也订了婚的长房少夫人,如果你真没抗住被人这么一折腾,两家的颜面一起丢了,我肯定是不想活了,但我死也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傅家不会放过你,高家也会趁机铲除二房,我跟你不熟你不在乎,可你高家二房上上下下几百人也得跟我一起陪葬,你确定你也无所谓吗?你想想你爬了多少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二十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吗!” 虽然同样作为高二爷的孙子,可我晓得高寒熵不同,母亲出身低微,要不是高二爷其他儿子孙子全都死光了也不会轮到他做二房的继承人,他不可能不恨不怨,再没有野心的人也绝不舍得放下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 果然我说罢高寒熵便停下,脸颊往上抬了抬,我趁机挣脱开他双手,顶着肩膀把他推出去,拉住裙摆往下扯了扯,我也真是服了,看着瘦高瘦高没二两肉的怎么力气这么大,给我拖地的长裙都扯成过膝裙了,亏是没成超短裙,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可我捂着他给我弄了半身的伤口还没来得及起身,第二次药效又上来了,一双大手推着我肩膀摁下去,这次更过分,我身前一块浅蓝色的披帛当即成了碎片被扫到一边,象征着自由的蓝宝石朝着角落飞出去,肩头的衣服滑落半截,虽然还没有突破底线,可也到了临界点了,如果高寒熵还控制不住,那我就真完了。 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重演,甚至是比上一世更可怕的悲剧!上一世高辛辞好歹是把我带离了这个地方,我就算再耻辱,不会有当着众人面的可能,可这是个更衣室,宴会厅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到时候我家半百年创下来的好名声一定毁于一旦,即使我是受害者!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看热闹和嘲讽的人谁会在意当事人所处的情境?他们只会在意他们所看到的。 更可怕的是,我和高辛辞上一世至少都还有退步的空间,我们都还单身,我未婚先孕哪怕被人诟病我们也是可以用结婚的方式消除一些流言的,可现在呢?我已经订婚了,名义上还是高寒熵的弟妹,高寒熵甚至都已经结婚了,他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如果真的出事,唯一解决问题的方式还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以死谢罪了,可是凭什么! 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凭什么别人陷害我也要我来认罪?这世上岂还有公平可言? 我伸直了手臂尽力抵抗着,仰着头观察着更衣室里的情形,我只想有个地方能让我逃脱,可设计的人不是傻子,所有的一切密封严实的让我绝望,渐渐泣不成声,偶然间不小心碰到了高寒熵刚刚划伤的手心,皮肉撕裂的痛楚似乎才让他清醒一瞬坐直了身体。 我才明白这事情还有转折的可能,连忙蹿起身,从沙发上胡乱拿了件外套捂在胸前便寻找遮挡的地方。 高寒熵手上的疼劲儿过去了,见我跑了便也跟着起身,眼神空洞像个机器人,依旧是不紧不慢,一点一点的靠近,我也真是怕了,匆忙间抓起桌上吃甜点用的叉子对准他,我又不敢真的动手,便只好再寄希望于说服他,渐渐声音都颤抖。 我一面抽泣一面说:“高寒熵,你就算不在乎你的前途了,不在乎高家,可你想想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你对得起程筱蕊吗……你们在一起才两三年,你想想她为了能受了多少罪,受了高家多少区别对待,她在高家连句少夫人都称不得,如今好不容易给你生了两个孩子才好过点了,高二爷年纪大了身体也没那么好,你掌权的日子指日可待,你们俩终于能好好过日子了,难道这个时候你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吗?就只因为喝了杯酒?你想想你两个孩子,他们才刚过了百天,一岁都不到,如果他们没了父亲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那就真的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你清醒一点……” 高寒熵还是一步步走过来,可正当我觉得没希望了的时候,他竟猛地抓住我握叉子的手腕朝他肩头刺进去,鲜血瞬间喷射溅到我手上,我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把叉子丢开,而高寒熵彻底清醒之后吃痛捂着手柄倒下,待了一阵儿却又站起来,捂着伤口朝四周看看,推了推窗户,窗户也是上了锁的,随后四处摸索选定一个凳子,拿凳子腿狠狠向窗户砸去,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晚宴欢愉的气氛。 更衣室的窗户背对着宴会厅,我看不见太多那边的场面,但也能听见欢闹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 “赶紧走……”高寒熵一手捂着伤口一手递给我,我赶忙扶着他手臂从窗户上出去。 接触到窗外空气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滞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受涌入我的身体,这一刻起我才觉得我真的要得救了,救了此刻的我,也救了上一世的沉沦迷惘。 我才庆幸,原来这不是我的命数。 苍天有眼,没让我白白重生一次,可惜我只欣喜了一阵儿,随后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酸楚,苍天是否真的有眼?这一次我确实躲过了,可上一世呢?上一世的我同样也是因为一杯下了药的酒,我所有的方位都偏移了,人生轨迹倾斜了,明明不是我的错,后果都是我来承担,后来我甚至都庆幸,尤其是现在最庆幸,还好,上一世是高辛辞,至少他是爱我的,也对我剩余的人生负责,如果上一世是今天这样的情形,我没有获救,我甚至都不会再有活着的希望。 所以究竟是有眼还是无眼,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再说了,大脑一片混乱已让我说不出什么准确的话来,我只能一步步的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找一个能告诉我安全了的人,因为我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傅小姐?诶,你们快看这是不是傅小姐!” “好像真的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傅小姐?傅小姐您这是怎么弄的啊,怎么那么多血啊!” 周遭惊愕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该作何表现,只能隐忍着哭声在人潮汹涌中穿梭,用长发挡住挂满泪痕的脸,我不知道我要找谁,就只好一味的冲着前方走,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唤我,冲上前来晃了晃我肩膀。 “时时?!你这是怎么了?” 是老傅的声音,我才回过神儿来,也终于有勇气放声大哭,顺着他抱着我的力度滑倒在地。 “爸……救我……救救我……”我低下头泣不成声。 老傅见我满身的血也急了,连忙翻看我身上却又找不着伤口,只好等我把气儿喘匀了再说,在此期间忙使唤邵勤去把围了一圈的人群疏散。 可看热闹的又岂是这么容易轰走的,今日晚宴在场的哪一个是无权无财的白丁?我家权势再大,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顶多当时给个面子后退一两步,马上就又会走回来,谁也不想放过这一等一的好机会,谁都想掺和一腿,无论是抱着什么目的,都要凑上来问一句究竟是怎么了,似乎最大的贪婪就是窥探别人的伤口。 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即使是被人推着我也说不清楚,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只能吐出两句话来:“高寒熵”,“更衣室”,“酒杯”,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什么,但这也足够了。 老傅停顿了一刻也猜出来一些,顿时大怒,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叫邵勤召集所有傅家人把整个宅子围了起来,管他什么世家财阀当官的统统围起来,颇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可我知道,这样不仅讨不到好处,甚至很有可能让今晚的消息越传越广,也让外界对我傅家生怨,我没有办法不为我家族考虑,再委屈、此刻也只能拉住老傅的手臂不住的摇头。 但老傅只俯下身拍了拍我,随后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没事。” 我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老傅摆摆手,梁森被邵勤的人放开,和哥哥一块儿冲上来将我从地上扶起,不对,也不能说是“扶起”了,应该是拖起来,我一双腿早已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二叔和小叔从远些的地方赶来,没忍心再问我,便去另一边同老傅耳语几句,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我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脸色都不大好,连同哥哥也被叫过去又说了几句,立即便带着一队人走了。 我没办法再亲眼看着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了,得了老傅的授意,梁森要把我带到安全地方去把衣服换了,再休息片刻,我没力气走,他便把我抱起来离开,不过很快我还是会得到消息的,毕竟我是当事人,就算背后之人还有什么要做的,那也大可能都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在我方才换好衣服,缓了缓情绪将事情经过讲给梁森之后,梁森安慰我没一会儿,手机上便传来信息,他看过之后脸色霎时一白,随后给我一个简短却令人更加震惊的消息: 池吟死了。 第252章 天罗地网(上) 接上回,我原本以为我逃出生天,却没想到,人家给我布的是张天罗地网,我哪怕避免被人羞辱,后头还有更重的人命官司等着我。 要知道,别人倒罢了,可这池吟现在是我傅家同高家之间秘密约定好的,千算万算,没算到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池吟被人谋杀,我们两家约定破裂,难免会有人从中发难对方,且我傅家显然是理亏的那一方。 当初是我非要报仇,跟高家对着干要杀池吟泄恨的,现在她真死了,众人矛头自然而然对准我身上,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傅董和二叔小叔当时叫人紧急把高家围了就是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外界想算计咱们家,不可能只从你下手,因为你有逃跑的可能,所以一定还留了后手。为了防着有人泼脏水,二爷叫人搜院之前就报了警,池吟的尸体是公家在后院花池里发现的,现在也让公家带走了,后面查监控,监控都被糊住了什么都看不清,就约摸有个人影儿出来把她摁地里了,除了能判定是谋杀其余什么也做不了。”梁森看着手机解释道。 “谁会杀池吟呢……不对啊,那天的消息我们明明都封上了,默读他们那边也认同了,还有谁能把消息传出去,当夜知道消息的只有我傅家三房,高家长房和四房,林家的,侯叔叔一家,寒家的大概也知道一些,冯家,还有谁?没有别人了呀!”我呢喃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森冥思苦想,同时拍拍我给一点微末的安慰,对我方才的话逐字分析道:“冯家不敢,寒家理亏,要是再这样得罪两家,只会落入众矢之的,寒蕴霜再不喜欢你也不会拿整个家族开玩笑,侯家不可能,咱家那天派过去的我后来都一一查验过,都是打小在咱家长大的,知道分寸绝不会乱说,那就只剩高家了。” “可高家更不可能了!”我满心的不可置信:“此事最初是高家理亏,池吟是害林阿姨重病的凶手啊,而且,就算高家对我家提出的解决方案还有什么不满,那也一定是想救池吟的,为何要杀她呢?而且为保万全,如今高家一直是辛辞掌权,他不会害我的、四房依附长房也没可能啊……” “不,不对,那可不一定,高辛辞不会害你,但四房真是不一定。”梁森摇了摇头反驳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一双眼瞪的都直了。 我连忙晃了晃他:“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啊,你是说四叔会倒戈吗?不会吧,四叔是四房唯一一个可以掌权的人,他的几个孩子都还年幼,可他天生胆小,就是我拦下池吟当天他也不敢护着自己媳妇,难道就敢背后使坏?拿着整个高家做赌注吗?他又为什么要杀了池吟呢?” “他的目的未必是要杀池吟,而是要找人救,他也未必是拿着整个高家做赌注,这万一就是高家门里自己出的事儿呢?”梁森回过头来猜想道。 我俩人都怔了怔,我慢慢的也想通他的意思:如果四叔并不想就这么认命,可他又不敢背叛高家,便舔着脸将这消息通过旁人告知高家其他三房,说不准儿这事情就还有转机,因为高家其他几位虽不在乎池吟的死活,但也在乎她的身份,说出去也是高家掌家的正头夫人,池吟丢脸了说出去必然牵扯到整个高家,剩下三房就算不会闹得特别狠也绝对可以拖延一些时间,在此期间,四叔就可以想办法,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我和高辛辞退婚,但高家和傅家的盟约绝对不可能分割的,两家都不是冲动的,儿女姻缘怎样也比不上盟约重要,此后一定会再寻由头联盟。 只是四叔恐怕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动手罢了。 “这事儿能是谁干的?”我连忙问。 梁森想通顿时没好气道:“还能是谁,想推倒高家长房上位的还不就是二房三房的。” “不对,二房不会,今天被人算计跟我关在试衣间的是高寒熵,那是二房唯一继承人,高二爷再怎样不会蠢到害自己孙子吧?”我顿了顿,随后与梁森可谓十分默契的一同回头说道:“三房!” “是了,高二爷和三爷表面看起来时常一起做事是一伙的,可实际上谁都清楚,高三爷早就不满二房在他之上,趁这个时候造反确实合适。” “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就是高三爷,但现下他的可能是最大的了。”我念叨着,莫名的心口一阵儿慌乱,总觉得还是落下了什么。 “那我立刻派人去盯着高家三房那边。”梁森询问道。 也就是这么一句,不知道从哪儿触动了我神经,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高家五房之间没有血缘,但还是互通的,因为人家从外面看还是一家子,那我家和威廉现在还能算一家子吗?虽然明面儿上不是了,可我们之间可是实打实的有血缘关系的,威廉能从我们家老宅的某些旧人手中同我们互通吗? 梁森见我没回复但也没反对,只当我是还在惊恐当中没反应过来,带着监视三房的任务就要走,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做的是对是错,但当时的第六感还是支持我坚定下去,我连忙拉住梁森的手臂。 “不,三房那边我们能想到的地方,老傅他们也绝对可以想到,如果这事真是高三爷做的,那他一定早有准备,他是个圆滑的老狐狸,我们斗不过他,甚至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被他抓到把柄。”我想了一阵儿又说:“这样,你现在立刻、回老宅,跟那边外人就一个解释,说我吓破了胆子,要回老宅避一避,你先去老宅那边为我回去做一点准备,跟二太太和三太太就说严肃点,傅家出事了,让她们立刻想想,家里有谁是从威廉出生到现在都一直在家里做活的,尤其是那阶位不低,在家里能说的上话的,之前在家里跟威廉说过话的最好,当初就这两个太太得罪威廉最多,要怕也是她们最怕,不会不重视。” “你是怀疑威廉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头?”梁森重新蹲下疑惑道,但很快也想清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简直要看到他头顶上冒出来的字了:压力山大。 “我并不确定,但我觉得这偌大的老宅里鱼龙混珠,杂七杂八的就算是出什么事我也不觉得稀奇了,而且,要知道梁韵当初也是在家里做事的,她当时在老宅就是个烧火丫头,现在这不、摇身一变成了威廉的夫人,和韵顶头的军师,当初的事,我不管从谁嘴里确实也都觉得威廉可怜,老宅做事的恶人是多,但我绝不信没有一个有点儿善心的,若有一个当初帮助过威廉,就像梁韵那样,一连拖到今日,做事的时间长了阶级肯定会涨,万一现在是个五六阶的管事,在家里有点儿权势,能打听到一点核心的事情,在外还跟威廉有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有这种可能,我之前在老宅呆的时日不长,但也听说过家里有很多经年的老人了。”梁森顿了顿道,忽然觉得不妥又回过头:“可我对老宅其实并没有很熟,林默写向家里举荐我到你把我带离津海也就三年时间,我在津海更多时候都在管生意上的事,家里的并不怎么掺和,要不然还是让柯柯回去,她虽然只做过一年的管家,但那是全权管着家里的事,或者封适之,他们俩就是家里长大的,肯定都比我了解更多。” “不行,不是你去我不放心,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最近这些日子不太平,外界想对咱家下手,肯定不会傻傻的冲着掌家和傅疏忱这样从小在家里长大的少爷去,只能是你或是澄澄,你们俩是半路回家的,他们赌的就是你们不明白大家族的是非。”梁森极担忧道。 一句话也点醒了我,我猛然回神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不,下一句,外面人要想对咱家动手,除了我就只有……” “澄澄!”我和梁森异口同声道,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我连忙起身,也顾不上别的了,披了件衣服就拉门出去,边走边商议,长长的走廊中充斥着刻骨的寒意。 “你刚刚有看到澄澄吗?还有陆茵茵,我倒真忘了还有陆茵茵这号人物,害了林阿姨的罪魁祸首是两个人,除了池吟还有陆茵茵呢,池吟伤我名声,但陆茵茵要是死了可就真是伤我根本了!成人礼在即,我和澄澄马上就面临争家产,澄澄的血缘没公布,他现在待在傅家唯一的理由就只有陆茵茵,她要是死了那整件事的理由就成了我在争家产了!” “我不太明白,就算想诬陷你争家产杀人,那池吟在这当中起什么作用?杀她干嘛,难道不会被人怀疑吗?”梁森一面追着我一面问。 “还能为什么,为联姻啊,池吟说到底不还是高家人,我靠着联姻到如今在家里有了一定势力,如今利用完了可不就可以甩掉了?我要是真的外嫁,我可就没有权力分家产了,这是咱家写在明面上的家规!而且这池吟要死是咱们两家早就说好的事情,我虽然没直接说过我要杀人,但高家就这么以为的我能怎么办,我就算是提前动手了,他们只怕也不那么奇怪了,只会一心觉得那就是我不服高家的讨好,且我还可以利用池吟这件事,她是在高家的场子上死的,陆茵茵再出点什么事我就反咬一口说是高家防备不严,让外人钻了空子,毕竟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是我动的手,我还在更衣室里受了高家的欺辱,以此胁迫高家,高家岂能不为我登上傅家掌家的位置,稍作弥补……” 我越说越恐惧,真不敢想象背后之人究竟是多可怕,一时不慎我就真会陷入万丈深渊,亏得是我先前跟梁森说起陆茵茵的事情时多留了个心眼,后来还是让更多的人看着陆茵茵,应该能抵挡一会儿,还有澄澄,我之前给过澄澄一个能定位的项链,我隐约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是带了的。 我连忙打开手机看了,好在项链定位显示确实是在高家宅子里的,那就好找的多,我回头示意梁森赶紧打电话给守着陆茵茵的两个人看她在哪,结果还是被我猜对了,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回复。 “估计是被打晕了,不用联系了。”我叹了口气道。 梁森无奈却也只能认命,连忙赶上我说:“当初没当回事儿,就派了两个眼尖的,我以为你是怕陆茵茵跑路呢,谁知道还能扯上人命官司,拳脚功夫弱的要死,能防住才怪了……” “现在不求他们防住了,拖延点时间,能保住陆茵茵小命就足够了。”到了走廊尽头,封适之正在大门口等着,也是看见他我才想起来,脑子混成一团我差点都忘了,连忙回过头交代梁森:“你现在就安排去老宅的行程,一会儿在我救下陆茵茵之后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就赶紧走,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可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呢?现在外面不太平。”梁森有些担忧道。 我回头瞥了眼封适之,回给梁森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还有他呢,柯柯不是也在嘛,就这几天我会保证好自己安全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好。” 最后交代了这些之后梁森便转身离开,我直等着他没影儿了才回头看向封适之,装作忽然想起无意道:“对了,柯柯今天不是守家门没出来嘛,你打个电话联系她,高寒熵刚刚自残被送进医院了,让她去盯紧高寒熵和高二爷,这件事情不能马虎,别让他们跑了。” “你不相信秦柯。”我刚要转身,封适之却在我身后极平淡的点明一句,我惊讶的回过头,却见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色,甚至还觉得我有点过度了,他耸了耸肩:“高二爷是谨慎,但也是个急性子,现在他孙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被扣上一个欺辱你的屎盆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甚至离开,再说了,看着医院那边自有侯家的支应我们,何必还让秦柯去。她是二爷的人,不是咱们长房的,你小心一点也正常。” “跟我说没关系,但出去之后可千万把这些话都咽肚子里,我从来没有不信我二叔的意思。”反正都被猜透了,我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便随口交代了几句,虽然明知道交代也是废话,他从小受训、懂得可比我多。 如今局面我就稍分明一些了,梁森替我去承担老宅的重担了,也只有他离开才能让外界放松警惕,因为大多人不认识封适之,自然也就不会清楚他的本事,柯柯也调去了别处,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解决眼下的麻烦。 只不过也确实没想到,今夜我多少还是要有些血光之灾了。 我顺着澄澄定位的方向走到后院一处茶室,那边宾客不多,但也还是有一些的,才稍稍放松了点,以为就算有人雇了杀手也绝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动手,而且澄澄还在,陆茵茵自打东窗事发之后就一直拿澄澄当做保命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澄澄从小练散打,拳脚功夫甚至比专业的打手都能耐一点,我是没敢想到底有谁敢当着他的面就动手杀他亲生母亲。 可现实就是那么离谱,那架势,颇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意思。 我刚一进茶室的门就见澄澄摔在房间顶端的地上,而陆茵茵和那个凶手近在眼前,陆茵茵的身子骨比我还软点,那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凶手一脚上去她尖叫一声就趴下了,而凶手秉持着一种类似扎马步的姿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着刀尖就要逼到她眼前了。 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当即伸手挡上去握紧了,刀刃划破手心,血流汩汩坠入陆茵茵的眼睛。 第253章 天罗地网(中) 接上回,我恰好撞见凶手行凶,当时没有别的方法,我只好空手接白刃,不得不说,看小说看电视剧里英雄们用这招还挺帅挺英勇的,但自己做一回这样的事着实是让我想拔刀砍人的痛苦。 “时时!” “傅惜时!” 封适之和澄澄见状立马冲上来要夺那人手里的刀,我虽然不大受得了小刀拉手心的疼痛,但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显然不是救我啊兄弟们? “先别管我,赶紧抓住他他要跑!” 果然,封适之和澄澄争先恐后的将我的手从刀刃上拉开,我话音未落,凶手已然弃下匕首越过窗户逃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我再叫人追生怕迟了,茶室这种地方接待的一般都是退休官员,因为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席上跟人喝酒玩乐,但我们做主家的既然把人家请来了就不可能不招待,便在茶室安排了清雅的宴席,却也就此出现了纰漏,有官员的地方我们是不能放过多的看守的,方才老傅他们叫家里人围住高家宅子,也是茶室这边最少。 “立刻带人,一定把他给我追回来!万一让他跑了那池吟的死我们百口莫辩!”我顾不上手上的伤势,连忙示意封适之和身后打开的门外探了几个脑袋的傅家人。 “你小心。”封适之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迅速起身离开,回头看见三三两两的高家人又停顿,冲我使了个眼色才离开。 我顿时也明白他的意思,思量再三还是不能让这群高家人留下,我在高家的时间不短,可我却认不得眼前这群人,只怕不是长房的,那留下就有隐患,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对眼前人道:“你们立刻去前厅找我父亲,让他叫人来支援茶室,一定把人给我拦下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行动的意思却没有切实做了,一看就知道是被我猜准了,不过我也不用担心几个底层的小喽喽,是别家的又怎样?赶走就成了,有他们往返的时间我家也能把事情做成了。 “还愣着干什么,我是高家少夫人,还用不了你们了吗!”我刻意扮狠说了句,高家长房说话到底还是管用的,他们不敢得罪我便只好离开。 等事情都定下了我才嫌恶的踹了脚边的陆茵茵一脚,真想不到有天我还会豁出性命救她。 “死了没?” “啊?没……没呢!你、你还能救我,谢谢……”陆茵茵又惊又怕的回了句,莫名冒出点那点感动的神色我还真是恶心。 “你以为我想管你,你死了澄澄没妈。”我没好气的说了句,回头又翻个白眼给澄澄:“你呢?没事儿吧。” 澄澄摇了摇头,一副愧疚又担忧的神色,我也懒得理他,无非是为了身边人都走了,看他拳脚功夫不错、留他当个保镖罢了,对,我才不管他。 在原地大概等了三四分钟,前厅的人过来的时候侯向阳也跟着过来,急匆匆的就要带我去医院,可我心里不安,实在没办法走远,就简单包扎了伤口,放眼望去身边围了那么多人,偏就有个极重要的始终都没个影子,我才发觉,好像打我和默读见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辛辞呢?”我一面忍着手上的痛楚一面问,谁知眼前这么多人也开始面面相觑,如同被我点醒一般,谁也说不出个准信来,甚至婆婆都满脸疑惑,我又回过头看向我家人:“刚才搜院的时候也没人见到他吗?” 邵勤领头的一群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只能给我个摇头的结果。 “糟了……” 我稍稍思索心里便一沉,我早该想到的,外面想破坏我和辛辞的联姻,自然不会只选择对我动手,就像上一世,陆茵茵想撮合我和辛辞,虽然不知道同伙是谁,但下药也应该是给我们两个都下了的。 当然,这是在当年辛辞也足够爱我的前提下,我不信他在清醒的状态下也忍心那么伤我。 我即刻起身,旁人也有劝我顾及自己身体、还带着伤之类的,可我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因为我知道,这次去找他不仅是救他,更是救我自己。 十年了,都快十年了,我需要一个答案,酒杯里的迷药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度过的桎梏,这是我唯一跨过去的机会。 众人跟在身后,我想了想并没有驱赶他们离开,因为辛辞若真的被人算计也下了什么药和别的女孩子关在一起的话,我相信他的自制力比高寒熵强些,不会真的下手,如果是我一个人过去,他是什么情况就只有我来向大家说明,到时候难免有人说我护短,委屈了别人家的姑娘还想私下解决,但如果是众人都看见了就无话可说,就像方才陆茵茵的事情,在茶室反倒更容易让人信服,看见我救陆茵茵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许多是德高望重的官员,如果凶手是我派来的,那我完全可以以惊魂未定的理由留在休息室里闭门不出,何必跑出来救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外人就算想信口开河造谣我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挑战那么多人的威信。 方才众人说,搜院的时候也没见到辛辞,我心底就出现了一个地方,高家老宅,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出事的,离落霖笙烟不远,那个地方一向没什么外人,是绝对安全的,无论是要下手还是隐藏都安全。 我连忙带着众人赶过去,虽口口声声说早就释怀了,可真正接近当年那个房间,我还是浑身打哆嗦。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但即使隔得时间长了,我还是能清晰的记起每一个角落,每一句让人绝望的求情,每一个冰冷的神色,眼前恍惚了一下,答案近在咫尺了我却不敢靠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时时,怎么了?”哥哥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出现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 “没事……”我摇摇头,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我只好把哥哥往前拉了拉:“你来开。” 纵使不解哥哥也还是先顺着我,只当我是受了太多惊吓不舒服,挡在我身前,当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刺眼的光线也帮我遮了一遮,让我在见到真相之前还有适应的空间,直到哥哥看清了房间里的形式,让开一条路让我自己选择如何解决。 好在如我所想,每一样都是。 被锁在房间里的是高辛辞和露露确实是让我有些惊讶的,也让我又一次见识了背后之人多歹毒,他们是连澄澄的婚事也要破坏的。 好在露露近日没什么心思喝酒,估计有药的那杯也像我一样只抿了一口就没再喝过了,现下也没了药效,但高辛辞今天是主家,他不喝也得喝,不小心就多了点,控制不住自己,又要不碰露露,干脆摘下胸前的领带把自己捆到了桌子腿上,此刻脸颊红扑扑的喘着粗气生忍着,而露露急的不成样子,又不能不管、直接把他放这儿,只好想办法拿凉水给他解药效,但显然凉水是没什么作用的,高辛辞脸色依旧涨红。 见我来了,露露连忙奔过来给我解释情况,高辛辞更是眼泪花都出来了,至此我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也只能是稍稍了。 被一个简单的问题困了十年,就算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却也不能满足。 在那一瞬间我也想问自己,上一世我分明都知道了,他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强行占有我,就是因为酒杯里有迷药的缘故,他是有原因的,我不能把所有的罪过全都归结于他,而是应该去找害我们的人,可转念我又想了,那同样是喝了迷药的,高辛辞今天为什么就能忍住不伤害露露?当年的我怎么就不行?难道所谓的原因就是他爱我吗? 这是否……真的太过可笑了? “时时,你、你还好吗?”露露说了半天却见我没有回应,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我手臂,我才回神,拍了拍她手背示意我没事。 我和高辛辞之间的事情等众人散去再追究也不迟,眼下还是先解决他体内药物的问题,我总不好让他就这样被众人围观,连忙上前去,看着盆里的清水用了一半,高辛辞身上衣服都是湿哒哒的,拧一把能流一地水的那种,可他还是十分难受的模样,轻轻触碰下他脸颊,他顿时整个人都绷起来。 “别碰我……”触电一般往后缩了缩,高辛辞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睁开了,被束缚着的手臂青筋绷起,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只好尽力逼迫自己清醒,不去看,也不去想,他颤颤巍巍的念叨着:“时时别碰我,也别看着我,我自己会好的……” 他这种情况,要么是送医院,要么就是在这里硬挺一晚上,但医院显然是不可能了,今晚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不是什么好事,就今晚跟过来的这一群我也不过是当做证人利用,将来都是要封口的,而且就算我不怕谣言不要名声,他也不肯的,否则就不会白白待在这里这么久,但一直憋着也很伤身体…… “不对啊,凉水应该有用啊,不应该这么一直发烫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我不是医生,也只能蹲在他身前干着急。 露露大概是听见了我嘟嘟囔囔的话,赶忙便奔上来:“凉水肯定管用,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刚起了一点点效用他没过多久又开始发烫,我也不敢再给他泼下去了,这虽然是大夏天的,可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这是冰水啊,我怕他受不住……” “反复发烫?”我不可置信的望过去,露露重重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才察觉到高辛辞身上有种淡淡的异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第六感还是告诉我绝不能放过,我于是凑近了闻了闻,大致就在他胸前的位置,突然到了哪个方位,好像一下子被电打了似的,一种奇怪的感受直冲大脑,比喝了整整一杯迷药都管用,我忽然也开始浑身发烫,跟方才的感受是一样的,我就知道我猜对了,连忙翻看高辛辞身上到底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果然,在他脖颈上翻出来一个墨绿色的玉吊坠。 这坠子是尚明誉送给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看着刺眼,就不许他戴,他也一直听从,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戴上了,出问题的也正是这个坠子。 原本是通体墨绿色的物件,绝顶上好的成色,现下却瞧见中间透出了一点白色,如果不是我眼花了,那就是这东西是空心的! 发现真相的瞬间怒火中烧,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害了我一辈子糊里糊涂的度过去!害我十年都在困顿之中!哪怕我后来真的爱上高辛辞我也不能释怀,就是这个东西造成我一辈子的噩梦!我一把扯下这东西丢了出去,触碰到地板碎裂的一瞬间,其中白色的粉末也在青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划出一条长线。 “哥哥,帮我查清楚这东西,一定要保留证据!”我歇斯底里般喊了句,我哥看一眼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立刻叫人拿小刷子扫上地上的粉末和玉石碎片走了。 露露瞧见真相大白,也十分妥当的要帮我把剩下的人带走,可走之前免不了还要提醒我一句,我也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再对她摇摇头:“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露露最后回了个安慰的眼神、拍了拍我肩膀便离开,替我处理外头的事去了,房间的门被彻底闭上之后,我心里好似也有什么落了下来,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放心了还是心死了,只是僵着身体转身去拉上了窗帘,回来便要解开高辛辞绑着手的领带。 “不不、别、别松开我时时,让我再缓一会儿……让我再缓一会儿……”高辛辞不住地摇着头,看也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他好像今天才知道不要伤害我,他却不知道,那些罪我早都已经遭过一次了。 婚结了,孩子生了,日子都过了七年了,甚至我人都死过一回了,我仰着头想看看天,可惜只能看见天花板,冷笑着自嘲,其实我原本是想问问老天爷的,重生对我来说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公平,好似让我知道了一个困了我十年的答案,不公,错误都已经发生了,就算翻回来还有什么用?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耻辱、痛苦、悲哀,可其他的人不记得,高辛辞也不记得,甚至算算他现在的年纪还没有到伤害我的那一年,那件事就不能算他做过,我不能怪他,那我能怨谁怪谁呢?我自己吗? 还是,作为这件事罪魁祸首的尚明誉、高辛辞的生父,这玉坠子是他送给高辛辞的,其中有什么关窍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或许高辛辞之后也清楚了…… 想到这儿我又不由得冷笑,低下头哭笑不得的,这时候反倒是我不敢看高辛辞了,没了力气便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床架子,我不由得便轻声说出口:“难怪你当年就是不肯告诉我,难怪……” 是啊,罪魁祸首是他父亲,当年的帮凶还有我继母,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的还有我的父亲,他怎么敢告诉我呢?他恨不得自己一力承担呢,他希望我只恨他一个人,他明知我做不到,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一瞒就瞒到我死…… 想通了便自暴自弃的,反正都已经错了,我不会回到从前了,那就这样了吧,我伸手去解高辛辞手上的领带,他就算急的满头是汗,另一只手也拦不住我手上的进度。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会着凉的,换下来吧。”风浪之后就是平淡,我似乎是十分随意的说了一句,也有暗示,我轻轻拉住他勒的有些发紫的手腕,他就如同针扎了一样震了下。 猛地摇摇头,拾起落在地下的领带,高辛辞还想着把自己绑起来,可浑身颤颤巍巍的、头也晕,就怎么都没法绑好,只好推攘着我、想让我离开,轻轻哭着道:“时时,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我、我不能伤害你……” 我不知怎的就冷笑了一声,还是不看他,但自顾自的脱下了外衫,散了头发把皮筋丢到一边,就像是告知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似的,轻轻靠在他肩上,仿佛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 “憋着对身体不好。”我轻声说:“如果你是爱我的话,那就算了。” 反正我已经跟他过了快十年了,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就不在乎了,哪怕在重生之后是第一次又怎样呢?我心里知道是无所谓的了。 既然无所谓,那就算了吧。 额头上沉重的呼吸声更重了,被他扶着肩膀和腰身靠在床上,嘴角有了被亲吻的痕迹,我以为一切都会同上一世一样,无非是过程多了点其他的幺蛾子,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我等了许久,预想的却并没有发生。 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是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亲吻过后就没了,我才睁眼,却瞧见高辛辞不知何时又把自己绑上了,将盆里剩下的冰水猛地从头上浇下去,没有吊坠的迷药再迷惑了,他渐渐的便恢复了理智,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他俯下身吻了吻我额头。 “时时,如果是你不愿意或勉强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碰你。我跟你在一起是一定要负责的,我很爱你,你的身体也是一样,但爱的前提是尊重,我会等到我们结婚以后、你真心愿意的那一天。”高辛辞十分坚定的说完这话。 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他说这话我也不知道该表现出一种怎样的神色,总之当时的本能是只剩哭了,我便只能扑上去抱着他放声大哭,把这十年的委屈和痛苦多少宣泄一些。 第254章 天罗地网(下) 接上回,我在老宅的房间里救下同样被下了药的高辛辞。 外面的事情有人处理,我最在意的一切都已经解决了,那夜我便没有再出去,主要也是为了照顾高辛辞,淋了一身的冰水,就那样再出去早晨非要感冒不成,接了一池热水叫他泡个澡,睡了半夜之后,第二天有人来送干净衣服,我们两个这才“体面了当”的离开。 反正丢人不丢人的,这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好的结果了,大局也不是我一个人能顾得了的,出了高家老宅这扇门,我最后也出了个主意,让左峤和秦柯两个代表高家和傅家去向昨夜的来宾一一致歉,就说家里出了案子,是个做贼的趁家里晚宴没什么防备就来偷东西,不小心做了点儿孽,已经全权交由公家查探,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我们两家自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样的借口显然是叫人难以信服的,不过大家都不是白丁人家,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我们两家就算是死了人或是少爷小姐出了点儿什么乱子,内里面大家都清楚是无伤大雅的,决定不了什么,这点儿空子还不足以让谁趁虚而入,况且我们两家平时交际还是不错的,于是大多也都袒护着,在外便没激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外界闭口不言,这件事自然就给了我们两家内里处置,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池吟死了,陆茵茵也险些被刺杀,出了人命官司,我、高辛辞、高寒熵和露露之间被下了迷药的事情就被推后成了小事,即使不会化为乌有,尤其是高二爷那边还在为了自己孙子的伤势大吵大闹,至少也比上一世针锋相对的好多了,不是一堆人紧逼着我要一个交代。 刺杀把私事变成了公事,依照我在回家的车上听封适之所说的,如今大致的情形就是:高家长房,辛辞被人算计进了套,如今也不大好出面,婆婆一心只有自己儿子,说实话池吟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便不想再掺和了,为了保住我这个儿媳妇,她一晚上没合眼,跟老傅商议了所有的一切都听我傅家处置,只要傅家不提退婚,她没有二话,而我家老傅虽然鄙夷,为了我受欺辱的事情闹了好大的脾气,到最后还是平静下来,没再反驳婆婆这个说法,只说是最后一起听我的意见。 高家二房一直是二爷做主,虽说平时看起来跟自家孙子不合,可说到底,他家就这一个命根子在了,重孙子还小,高二爷都七十多了,哪有把握能把重孙子抚养成年直到能独当一面?所以无论为了什么还是袒护自己孙子的。高寒熵送去医院后清理了伤口,当时虽然不能算作是什么大伤,包扎之后就该好的,但由于送医太晚,失血有点儿多了便一直没醒,于是二爷一大早的从医院回来就大闹,怪天怪地的要人给他孙子交代。 高家三房从始至终不是个省油的灯,原本我最怀疑的就是他家,到底没有证据,就算所有人都盯着三房也无可奈何,高三爷依旧能挺直了腰板出门来议事,不知道还和二房达成了什么一致,便跟着高二爷一起闹,剑指我家要我家给赔偿,理由是同样被下药,凭什么我好端端的出来了,而高寒熵却自残,气的小叔差点没抄上菜刀再上去给这俩糟老头子一人一血道子。 至于高家四房,四叔向来胆小,跟在婆婆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唯唯诺诺的,他老婆池吟在的时候说不准儿还能给他出出主意,然而现在死的是池吟,他更是六神无主了,眼看着婆婆已经放弃彻底不管他了,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一个人躲进楼梯间里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最后还是高辛辞可怜他,得到我的肯定后叫了朱文青去劝了好一阵儿给他劝出来,才准备去跟池家商讨,安排池吟的后事。 我倒也不算是就此原谅了池吟,只是多少有些怜悯四叔,不是觉得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懦弱无能就是有理,我是冷静下来之后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四叔原生家庭不好,他是生在高家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他不是哪房的近亲,他只是姓高,实际上跟高家的富贵沾不着什么边儿,高家人的怨气倒是能名正言顺的撒在他身上,因为按照高家的规矩,太远房的亲戚除了自谋生路,就只能留在老宅里打杂、给几房掌家使唤的,小时候尽让人欺负了,为了保护家人不受牵连,他岂能不低眉顺眼的去讨几房掌家的开心寻求庇护?他依附婆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我婆婆呢,她想高家重新回到她这一房的掌控又能有什么错,高家百年,本来也就是婆婆家祖上这一支创立下来的,后来是没办法了、才交给子侄一些,子侄们有了机会,差点儿没把高家分完了。 婆婆上位这些年能把高家管成这样也不容易了,她收养四叔这个表弟,一方面是可怜四叔,一方面也是因为四叔实在单纯好掌控,打个巴掌给个枣就能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是有点过分管束了,就例如,她人生一个信条是手底下的人不能有野心,因为一旦有了野心有了机会,就一定会觊觎她的位置,于是年轻的时候疑心太重,一直不许四叔有子嗣,生怕四叔一旦有了孩子就会为孩子打算,等后来婆婆地位基本稳定了,才敢让四叔有了几个孩子,以至于现在高辛辞都已经成年当家了,四叔的孩子才刚上小学,甚至还有一个嗷嗷待哺呢。 人都是自私的,谁能不为自家打算呢,对于大家族掌权人的打算我没话可说,我能做的只是不再计较是非,反正池吟死都死了,再恨她、我还能把她骨灰炸飞了吗?就算真那样做又能怎样呢,倒不如留个全尸给四房,就当是我还给高辛辞当初护我的情分。 除了这四房,不知为何,高家五房这次也少见的露面了,我和高辛辞面面相觑,也实在想不出个什么理由,据婆婆身边的邓颖带来消息说,昨晚上出事的时候五爷还不在临江,他一直是在颖京踏踏实实的管他五房的生意的,对于临江的一切争端他向来也不插手,有利益都不大来抢,可听说了昨晚的事后却第一时间赶回了临江,甚至亲自跑去高家老宅惊动了太奶奶,就在刚才没多久,太奶奶已经亲自出面,要求高家所有子孙返回临江,面子上理由是祭祖,实际上大伙儿都清楚了,是要开昭和堂,商议眼下这件事。 车停在高家门口的时候,邵勤都已经带人来把高家的帖子送我手上了,依照太奶奶的意思,这次是要打破规矩,让我傅家人也进入昭和堂跟高家一齐商议如何解决,老傅派邵勤来也是要听我想怎么解决,我们家是闹还是不闹,毕竟现在的情形显然我才是受害者。 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也晓得老傅就算是在问我意见,我想闹他也不会听我的,便让邵勤替我回了消息说我的冤屈事后再议,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清池吟的死因。 我当初和梁森在一块探讨的可能如今可一一都实现了,高二爷和高三爷都已经开始造势了,说是我为了争家产才自导自演这一场戏,我总不能为了一时意气,真跟高家闹起来,到最后就成了我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了。 不过,老傅他们虽然已经退了一步要跟高家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却也不是半点要求也没有的,就算要谈,也是我傅家来定场地,高家不能有异议,要知道,昭和堂是高家的地盘,还是老巢,我们是外人,按照高家的规矩,我们是外人,主家能进昭和堂已经是高家最大的尊重,保镖是带不进去的,如果高家在昭和堂埋伏,最后强行逼迫我们傅家吃了哑巴亏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高家也必须退一步,我们家不会逼迫高家人毫无防备的跟我们回津海老宅,高家人也别想让我们傅家人进高家的宅子。 高家老太太都出面了,人家心里一合计,便同意了我家的要求,到底是最年长的长辈,她一说话,高家没别人敢说个“不”字的,于是我家老傅和两个叔叔背地里也盘算了一番,最终将谈判的场地定在了我家新城区的庄园,新城区高家也是入了股的,说起来是最两全其美的地方了。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新城区还没全然开放,是没什么人住那里的,就算是两家谈不妥,在那儿打起来也没人知道,算是全了两家的颜面。 谈判的时间定在了下午,在此之间,老傅并没有让我在高辛辞身边待太久,昨天晚上那件事即使没成,我跑了,他也还是对高家有了不满,我家的观念保守,我在婚前和高辛辞这个未婚夫同居已经是在他底线边缘晃荡了,高寒熵即使是被人下了药,他也气的发昏,恨不得冲到医院去给人阉了。 看见他这样子,我也不由得想起来、上一世我即使是受害者他也恨不得丢了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他现在这么焦急的样子是为我受了委屈还是他自己的观念和脸面,不过没一会儿我便摇了摇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 家族荣辱在前,我哪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我收拾了收拾,却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即将代表我傅家出面的封适之,清云哥,沈岐林,邵勤、应祁和裴圳。 我家一直有这规矩,虽然不常用,还有点儿残忍,但它依旧是存在的,而且是大家都默认的,就是这种出了人命官司的时候,我们主家自己不能出面,不可惹火烧身,省的对家一个举报,到了公家眼前都是要命的麻烦,而掌事就是代替我们处理极端事务的人,就算是杀人放火,到最后也扯不到我们身上。 我知道家里这个决定之后,确实有一刻为封适之他们担忧,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家中培养掌事本身就是为了将来有这一天,封适之他们都当做平常,所以我也不会多介意什么,便都沉默对待,最多在封适之即将出门的时候多提醒了一句:不要跟高家闹大,无论他们说什么讥讽我家,必须沉稳下心。 我将脖子上的项链扯下来要交到封适之手里,本想着是怕几个哥哥和叔叔们真的报了必死的决心去,做出点什么极端的事情,为了别人陷害我们的事情,反过来自家人丧了命不值当,我盯着点能放心,结果封适之还没来得及说话,清云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把夺走项链,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又走到我身边、重新给我戴上。 “哥,我……” “傻丫头,真怕我们死了啊?”清云哥拨开我发丝从背后将项链替我戴上,两手搭在我肩膀又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而后讲悄悄话似的凑到我耳边极其认真道:“放心吧,我不敢,你哥说了,我这趟去要是敢脾气急、想点馊主意出点什么事,他就去我家炸我祖坟,我得活着守住我祖坟啊。” “啊?!”我又惊讶又疑惑的回过头。 “啊什么啊,你哥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啊?这人说话可算数,不得不信啊……”清云哥装模作样委屈巴巴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忽然想到什么又恶狠狠的龇牙咧嘴:“你哥这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我陪了他十九年,结果他找个女朋友转头就说我和陈伊宁一起掉河里他先救陈伊宁,我已经很亏了,我绝对不能更亏!不能把小命搁那儿,你就别瞎想了昂!乖,好好在家待着,至于你想看现场的情况,我们手上都拿着监视器呢,你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在家多喝热水多吃点儿饭,哥哥回来看见你必须胖了二斤昂!” “高家那几个老的都是精明的,我们现在的情形很容易落入下风,哥哥,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绕进去了,他们哪怕拿什么污秽的话骂我也没关系,千万别被激起情绪来。”我回过头仍然有些担忧的说。 我和高寒熵的事情很难不被抬上来跟池吟的死一起说,高二爷是什么德行我不能再清楚,想让我家人先动起手,最好的方式就是从我下手来骂我。 清云哥好似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还有点欣赏似的揉了揉我脑袋:“嗯,还行,妹妹长大了想的还挺全,放心吧,哥带了卷胶带,想骂街的时候就把自己嘴封上,就不会吵起来了。” “别担心了时时,你现在能想到的所有,你爸爸和几个叔叔昨晚上就叮嘱过我们一遍了,不会有事的。”应祁走过来说了句,展示了一下衬衣袖口里的窃听器和耳朵里极小的耳机:“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能交流,你未来婆母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她和辛辞也不出面了,还有四房的,都支持咱家的抉择,那谈判的场子上就只剩下高老二高老三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五爷,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就是,而且啊时时,哥告诉你昂,你年纪小,可能没见识过,你是不知道应叔多厉害,要说咱们这一家子里面,就他,心眼儿跟马蜂窝似的,多得都可怕,就算是高家那边有三个老狐狸,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他精明。”清云哥两手搭在我肩上指着应祁笑嘻嘻的说。 可也不晓得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听了这段夸奖,余光中,我好像瞧见应祁脸色猛地一绷,在我摆正了视线之后立刻恢复如常,和蔼的微微笑着,仿佛夏日暖阳下没有波澜的湖水。 第255章 登台唱戏(上) 接上回,清云哥在出发之前为了让我不要担心便闲聊了几句,期间说了句话,我怎么也觉着是夸人的,应祁却忽然变了脸色。 “年轻前儿的事了,那会儿你还是个这么大的臭小子。”我回过头,应祁的神色已然回转,同往常一样十分和蔼的样子,双手比了个西瓜大的样子:“要说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事,让你记了这么多年,其实就是你那会儿太小了,要放到现在,你也就不会觉得我有多能耐,只能算平常罢了。” “那倒是,应叔就是一直都很厉害啊。”清云哥难得说了句这么好听的话,顿时逗得应祁笑呵呵的直说他滑头。 眼看着局面这么温馨,我想我大概真是精神紧张看岔了,应叔为什么要生气呢?清云哥说的分明是哄人的话,而且他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所以一直是把哥哥和清云哥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的,二十几年了也没跟谁红过脸,一直宠着还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句夸人的话不满。 不过我对于清云哥那句话也不是完全认同的,我倒不觉得应叔是很精明的人,在我的印象里,应叔反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他也只会在关心我们晚辈的时候才用得到细心,吃穿用度都细致入微,也可能是我不够了解他,反正我没见应叔对谁精明计较过,否则先前也不会跟我传达错了二叔的意思,我想这大抵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他并不设防吧。 耸了耸肩,我没再接着想下去,回过头把准备的话叮嘱封适之说了,虽然晓得封适之比我聪明多了,我能想到的他肯定都能,但我总是说了才能放心的。 没多久他们便都出门,我也连忙去到南楼的大厅,在这地方,老傅他们早就备好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大屏幕,在谈判的那个屋子里看似是没什么,实际上监控比蜂窝洞还多,高二爷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在屏幕对面都一清二楚,我倒也信高家这几位老狐狸各自心里都有数,不会真不明白我家的计划,但人在急切的时候,难免会做出点儿什么错误的举动的,再狡猾的也一样。 今日尤其是高二爷,犯得事最多,情绪最不稳定,他今天能来都是老傅赏他的机会,昨夜跟侯家通过气儿之后,天没亮侯家人已经把临江市内民办的医院全堵上了,不影响高寒熵看病,但他们除了看病之外不能有半点别的举动,高二爷无可奈何,他又不能把孙儿送去公家的医院,这些年高二爷仗势欺人,仇家都能从南极排到北极了,送到公家医院只会更容易治死,民办的多给点钱还能多有点照应,死了还有地方追责呢。 我到南楼的时候,屋里正热闹,不过并不是老傅他们在说道高家什么,吵吵嚷嚷的是正在安装的大屏幕上投射出来的高二爷,果然诸事不顺、脾气便爆的很,没有由头发脾气,只好把怨气撒在身边伺候的人身上,不是茶水烫了就是凉了,摔杯子砸碗的,眼看着连高家自己人都不稀得搭理他了,高三爷原本是冲着跟他合作去的,此刻也退避三舍,一副怕沾了晦气的样子。 进门之前抬眼看了看,家中座位摆放看起来十分正式,不像平常的随意,甚至座位旁小桌上茶水点心的放置都是按照家规设置的,说实话,在家中我很少看到这样的情形,因为老傅一直嫌恶家规太过繁琐,他懒得那么严苛,没外人的情况下都很随意,二叔小叔也是一样的意见,老宅有二奶奶和三奶奶才会死守规矩,剩下的时间,我无论是在临江还是在璜阳和颖京都没有这么严肃过,种种迹象都证明今天是顶天的大事。 大屏幕之后,中间空置一块方形的地方,在这空地两边是一溜黄花梨的太师椅,垫着颜色图案各异的金丝绣垫子,两溜座位最顶端是金丝楠木的罗汉床,中间放置炕几,老傅和二叔正各自坐在罗汉床两侧,小叔坐在左侧第一个的太师椅上,今天的情况倒是稀奇,在小叔和二叔都在的情况下,老傅竟然在跟小叔随口说着什么,反倒把二叔晾在了一边,即使是心不在焉的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二叔插不进去老傅他们的话题,便无神的拿起桌上的茶点吃了两口。 直到安装屏幕的几个大叔看到我,连忙躬了躬身喊了一声“大小姐”之后,老傅他们才像找到了理由似的回过神儿来,一齐向门口看过来。 我多少还觉得有点别扭,之前我为了林阿姨的事情跟家里闹了一番加上昨晚上险些被高寒熵欺辱这件事,我家怎么说都是保守的,哪怕知道这件事不是我的错,也没有怪罪我的意思的,彼此见面还是尴尬的,我没个同性的亲人说话,以前倒不觉得家里全是异性家长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亲人,异性家长管我还宽泛点,如今才见识到不好处了,有什么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几个工人大叔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我又不能装作没来过,而且封适之他们那边的录像我也只能从老傅这里搞到,所以即便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到了正中间的空处一一打过招呼。 “爸,二叔,小叔。” “来了,好点儿了没?”二叔率先发了话,一副担忧的样子招呼我过去,我上前坐在他身前的角台上,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老傅打断。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来了就赶紧到自己位子上坐着,别打扰你二叔,他一晚上没睡了,一会儿还谈判,让他眯一会儿。”老傅面色平淡的说,随后拉着我去他那边转圈看了看,见我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便放我回去。 我总归觉得二叔话没说完就打断不好,老傅平时也不这样,但二叔确实也是一晚上没睡的,老傅的话打断的又有道理,我只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傅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了,我刚要上去再跟他说点什么,却又见着二叔满眼慈爱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加上小叔在后头拉了一把,我才坐回到小叔后面的我的位子去。 小叔耸了耸肩捂着嘴笑了笑,随后又极明显的“趁老傅不注意”,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了句:“别理他,你老爹现在心里烦得很,简单来说就跟高老二一个毛病,犯轴着呢,除了你看谁都不顺眼,哝,你看看高老二就知道了。”小叔指了下大屏幕。 我疑惑的抬眼看看,正巧屏幕中情节正进行到一个有趣的节点。 不晓得是不是高寒熵的指使,程筱蕊少见的来了这种大场面,不过看样子就知道,她即使给高家生了孩子也依旧过得十分窘迫,除了旁人按礼数的鞠躬和称呼的一声“少夫人”之外,再没有半点能证明她是高家少夫人的证据,满头大汗,妆容散乱,怀里抱着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应该就是她刚给高寒熵生下的其中一个,孩子哭的不成样子,也没有人过来替她抱一会哄一会。 高二爷本就头疼,看见程筱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砸杯子吓到孩子,又恨又怨也只能狠狠锤了两下自己的腿,指着程筱蕊小声骂道:“你来就来,把孩子带来干什么!又吵又闹的,你是诚心要气死我不成?” “爷爷,您别生气,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觉着寒熵在医院里呢,您这边没人照应,我才过来看看,伺候您喝水吃了药之后我就走,航航一直粘着我、不肯跟着月嫂我才把他带来的,他刚才很乖、一直不哭的,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程筱蕊一面低眉顺眼的哄着孩子一面焦急的解释。 高二爷的神色更显嫌恶了,中间还夹杂了点不可置信,他回头指了指自己身后十几个跟随的助理,气的牙痒痒的问了句:“你是觉着我身后这一堆都是死的?还不如一个你管用!你不是前两天还说什么月子病的吹了风头疼么,平时不见你人影,到正场上来给我丢人!” “爷爷,我……” “你来这事儿是寒熵的意思吗?”气不打一处来,喝了口茶水还不小心呛着,想了想又打断问。 “不是,寒熵不知道……”程筱蕊低着头念叨了句。 高二爷更生气了,把茶杯狠狠往桌上一磕忿忿道:“我就知道,寒熵哪怕是伤着喝了药、迷迷糊糊的也不会让你这个蠢货跑来气我!除非他期盼我死了,好早日继承家业!” “那也说不准确实有这个想法呢,就算一时没有想到,回去也说不准儿要夸赞表嫂两句,二爷您说呢?” 门口忽然传来声响,顺着监控扭转的方向看过去,我这才看见今天代替辛辞出席谈判的人是朱文青,顿时心下一颤。 显然二叔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先向老傅担忧的问了句:“怎么是朱文青?他脾气急,不如左峤能定的下心来,我当然晓得稳定外面的局面也很重要,但也不差跟高老二对峙的这一时半刻,辛辞这样安排,是不是有点不大妥当?” “我不大了解辛辞身边的那两个,但也确实听说左峤更稳妥一点,要不要提醒辛辞一声啊?让左峤跟着一块过来看着。”小叔听了二叔的话也随口问了句。 老傅却很平淡,甚至是觉着可笑般咳了两声,没看二叔便了当的回复:“在这种狼虎窝里要什么稳妥,针锋相对的时候妥当顶个屁用,左峤是能定心,但不如朱文青随机应变,辛辞这样安排合适的很。” “那倒也是。”二叔叹了口气转回去了,我想了想倒也是,便也没再说什么。 朱文青确实时刻都很坦然,今天也一样,仿佛跟他没关系似的,他笑呵呵的径直走进屋里,坐到最顶端辛辞的位置上,随手捏了块茶点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又站起来模糊不清的说:“哦,我差点儿忘了,还要给各位打招呼是吧?二爷,三爷,您二位今天身体怎么样啊?一定要长命百岁长命百岁昂!五爷,我就不跟您说这话了,反正您本来身子骨也就硬朗,又年轻了几十岁,我要这么说了,让别让人听去还以为我咒您呢,还有表嫂您,我嘴笨,还真不晓得对一年轻姑娘能说什么祝福的话,那就祝您和表哥……多子多福,昂。” 不得不说,真是一个个踩到雷点上,除了五爷他没讽刺,还乐呵呵的以外,剩下的几位脸色都瞬间铁青的,连程筱蕊这个受气包都委屈,可怜巴巴的望了眼身旁的高二爷。 高二爷和三爷的就不说了,程筱蕊的连我都觉得难堪,毕竟前两天她生孩子还没多会儿,一次性儿女双全本来是好事,却因为高二爷的态度转变太快又让她饱受非议——给高家生了孩子就能进门,而且越多二爷脸上笑的褶子越多,那为了地位稳固,程筱蕊可不得一直下崽儿了?那和娶了头猪有什么区别,真不愧是豪门的生育机器。 高二爷并不在乎程筱蕊,但也着实不想承认自己孙子不争气,娶了头“猪”进门,比不着高辛辞“精明”,转头给我家下聘跟我订婚,有了外界联姻的助力,便只好在外人面前处处装作是自愿的模样,希望自己孙儿幸福而不要他联姻,此刻一面翻着白眼一面伸手,压着脾气对程筱蕊说:“连个孩子你也哄不了,给我,我哄。” “诶……”程筱蕊连忙把孩子递过去。 不得不说高二爷也真不愧是带了近十几个孩子长大过的,哄孩子确实有一套,没多久怀里的孩子就不哭了,憨憨的睡去,高二爷这才把孩子还给程筱蕊,压着声音低声骂道:“蠢货,怪不得航航哭闹,他尿了你个当娘的也不知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孩子换个尿布!” “是……”程筱蕊听罢抱着孩子就要走,但高二爷忽然想起来还有个孙女没顾上,连忙又把人叫住。 “诶,航航在这儿让我哄睡了,笑笑呢?你把她抱哪儿去了?” “笑笑黏爸爸,跟着寒熵不肯走,我就把她放那儿了。”程筱蕊回头怯懦道。 不出所料,此举果然引起了高二爷不满,高二爷抬着花白的脑袋差点儿没忍住嘴边的脏话,看了看堂上的五爷和看热闹的朱文青,最终憋下去,只是反过来问了一句:“寒熵伤得那么重,你还让他看个孩子?三个月大的小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你可真够狠的心,还不回去伺候老公孩子,还在这儿站着看什么?” 真是别扭的可笑,朱文青没憋住,当时就在台上笑出了声,直到高二爷气的磨牙才稍稍收敛了些,但也只是不笑了,咳了咳之后抬着脚就搭在了桌子上,倒是引得台下的五爷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唉,你个小滑头,真是机灵得很。” “多谢五爷夸奖,没办法,我从小就这性子,多的是人夸我呢,天真活泼,我都不好意思了!”朱文青挑着眉头说了句,转头看见高二爷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封适之他们还没到,高家人自己倒先热闹起来了,小叔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老傅和二叔也还算平静,可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他们稳当,我就是很焦急,看了眼手表,掐着时间,封适之他们该到了啊?可就是一直不见人影。 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高家会不会在路上就对我们动手? 我一时急了,没控制住便“腾”的一声站起来,好在在我神志不清的走出门前终于听到屏幕对面传来邵勤领头的一句:“我们来了,高家对我傅家有什么交代,现在就赶紧说吧。” 第256章 登台唱戏(中上) 接上回,我正焦急着,生怕是高家或谁会在路上就对封适之他们动手,可就在我刚站起来要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邵勤的声音就从屏幕对面传来。 邵勤,封适之,清云哥,应祁,裴圳,我一个一个挨个数了发现没少人才稍稍安心坐下,倒也是了,邵叔他们在家里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就算外人想从他们下手还得掂量掂量呢。 我回头看看老傅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哥哥这时候才赶来,一般不是他的风格,不过倒也可以理解,他放心不下清云哥,又不能跟着一起去,一路设防保证清云哥的安全还是要有的,等他风尘仆仆的进来以后,我先是起身等着,他跟老傅他们打过招呼以后、在我身侧的座位落座之后我才跟着一起坐下,但哥哥的到来也提醒我一件事情,我连忙回头,招了招手叫过身后跟着我的人。 “小姐?”黎浠上前凑到我耳边问。 “怎么是你跟着,秦柯呢?她还没回来吗?”我疑惑道。 黎浠是老傅安排平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跟我同龄的小姑娘,平时不常见,因为一直在上学,高考结束之后才松快了,最近见她处理我屋里的事情多点,可她也只是照顾我饮食的,就算个小保姆,家里核心事务她一向是不参与的,我晓得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想拉她下水,可今天她却紧紧跟在我身后。 “秦总说还看着左峤呢,虽说昨夜里大都是高家请来的宾客,咱家的任务量没那么重,但还是想看着点,省得有人想给高家递投名状、就出馊主意把昨晚上的事诬赖给咱家,好歹把高家走访的名单记下。”黎浠解释道。 我寻思了半天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高家的名单我这里都有,就算有被藏掉的,高家派去走访的人是左峤,左峤只听从辛辞的指令行动,根本没有害我家的理由,而且外人要出主意也肯定不会当着秦柯的面说,私下里打电话总不会落到别人耳朵里,可我转念又想,我好多事情确实不方便秦柯知道,既然她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了,那我也没必要拦着。 “随她去吧。澄澄呢,他一直不来怎么回事,这边一会儿还要闹呢,赶紧去给他打个电话。”我一面拿着茶杯掩住口型一面说。 “早就打过了,小少爷手机关机了,后来都是打到了沈总的手机上才知道,小少爷现在还陪着寒小姐呢,昨晚的事儿之后寒小姐身边离不了人,小少爷便不肯回来……”黎浠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总想着澄澄在家里本就举步维艰,如果这种情况下再不出现,家里人有了意见,他的日子会像我上一世一样难过,责怪他没有分寸,却忘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我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就算再难过,过一会儿也缓过来了,可露露和澄澄没有,露露到底是个女孩子,虽说对面的高辛辞是她十几年的好朋友,高辛辞也没有伤害她,可那种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依旧还是名节上的奇耻大辱,她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却没有想到,澄澄是她的未婚夫,此刻理当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是我想的不够周到了。 “不用管他了,由他去吧,这边有我照应,你让沈岐林看着点,别让他冲动,还有,防着点寒蕴霜下黑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随口交代了几句,黎浠应下之后便离开。 此后我就只能专心应付和高家的谈判,封适之他们都落座之后,这场战争也算是正式打响了。 大抵还是骨子里瞧不起我们家的意思,高二爷仗着家底丰厚,高出我们家一截、即使不是他自己的也颐指气使,听邵勤说了那句之后反倒不说话了,只是昂着头冲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崔汝舟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上前缓缓倒了杯新茶递上去。 “二爷是颈椎炎吗?这可不是小病,有事儿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啊。”朱文青第一个看不惯,了当的说了句,高二爷嘴里的那口茶险些没气吐了,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朱文青一眼,而朱文青依旧不甘示弱:“这又怎么了?眼睛红成这样,红眼病啊?唉,二爷真是年纪大了,老毛病那么多,要我说,还是往家里装个大点的医务室吧,一是防着您年纪大了,那天有个灾难的,二是表嫂生孩子就不用跑出去了,三嘛,省得表哥再自残了没地方治不是?二爷平生作孽那么多,这万一有一个报复到表哥身上来可怎么办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啧,不舒坦……” “朱总,您说话之前把那‘二爷’两个字之前加上个‘高’字儿。”清云哥显然憋不住笑了,果断就跟上去一块冷嘲热讽的,皱着眉头捂了捂嘴,满脸嫌恶的瞥了高二爷一眼:“我老爹、他怪迷信的,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稍微脏点儿的地方都不肯去,就是怕沾染了晦气,您说这外头管您家的叫二爷,我家的也叫二爷,这总得有东西给分隔开吧,不然啊,我老爹听见这一样的称呼一定又要上哪个庙里念叨、让人念经去了,省得一世清名让个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毁了。” “你!”高二爷登时急得站起来,伸着一根指头没好气的指着清云哥。 “诶,高二爷,您急什么呀?这世上被人称二爷的多了,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是您。”清云哥耸着肩笑笑,忽而又一副惊讶的神色凑上去问:“我说的可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啊,您莫非是心里有鬼,自己承认了!” “胡扯!我一辈子老实本分的做生意、为高家着想,我有什么好承认的……”高二爷心虚的说着又坐下。 有些话还真是让说准了,今天的高二爷正在为自己孙子的事着急,说话真是不过脑子了,平时就是个急性子,今天更甚,确实是很容易说错话的,从他身上找破绽确实是第一选择。 朱文青和清云哥一波讽刺之后,屋里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正事了,一个虎视眈眈的恨不得要咬人似的,高三爷也开始问起我们家主家不在的事情,不过很快便被高五爷打断。 “来的是谁有什么要紧,既然都是谈判的,那就直接说好了,我们家的人不是也没来齐么。”五爷摇着扇子轻笑着说了句。 高三爷不由得冷笑一声,将我家人一一看过之后一面喝茶一面轻蔑道:“我们家人是没来齐,可琅越和辛辞是长房的,高家领头的,事务多忙点也正常,四房侄儿家里刚出了丧事,谁能不理解一番,我们五个掌家来了三个难道还不够体面么,谁知傅家就送了这几个小喽喽来敷衍,本来就不是对等的关系,还装的人模人样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清云哥听不下去就要揍人,屏幕对面的哥哥跟着心下一紧,一手抓着桌角绷起青筋,好在身旁的应叔一把拉住了他,清云哥意识到对面是在激他,赶忙便坐下,可高三爷的神色还像是占了便宜似的。 裴圳冷笑笑,拿起桌上的茶水闻了闻便浇在地下,像是自言自语又是对人说道:“高家这什么诚意啊,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家是长房头目的亲家,还不放恭敬了,正常人没给几个,就一只汪汪叫的狗,还有个马上入土的老头子,脑子都被糊住了,这要不是我从小接受一个尊老爱幼的道理啊,我就该叫人拿瓶白酒过来倒了。” “是啊,我看也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还是回去,等高董事长亲自上门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吧,也顺便,把辛辞和时时的婚事说说,眼看着两个孩子都大了,未来的事情也要早做准备才是。”应祁极温和的笑说。 若是光吵架,我们两家手里都有着无穷无尽的把柄给对方说,可高家二房三房最嫉妒长房的除了高家的股权还有什么?还不就是跟我家的婚事,他们满眼不屑,无非就是希望我们家牵连整个高家都憎恨,自己家没有很好的联姻,我和辛辞的婚约没了,他们岂能不幸灾乐祸,应叔没有被几句话绕进去,而是挑了这个最扎心的说,果然,话音刚落,二房三房那边便跟吃了哑药似的安静。 “现在能好好说事儿了吧,若不能,也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邵勤冷哼一声说了句,将目光投向了台上坐着的朱文青身上。 朱文青明白意思,当即起身捧了茶绕过高二爷和高三爷往五爷的方向去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亮的响声,朱文青十分恭敬道:“五爷,今天这个场子是您跟太奶奶说过了才集合起来的,自然还要您来主持这个大局,还是要先请您说说,太奶奶那边是什么想法?” 听见太奶奶的名号,二房和三房的顿时哑口无声,想来高家唯一一个能让众人心服的也就太奶奶一个了,也亏得太奶奶平时最叨的清事理,才让高家内部斗争这么多年还没有四分五裂,而眼前这个五爷,上一世我虽然成婚七年也没见过五爷几面,但从高辛辞和婆婆的口中多少也晓得,五爷是个真心护着高家的,且这次是他亲自去请太奶奶出山,想必不是冲着我们家来了,大概会是个好说话的,我才稍稍定心。 五爷起身,即使对待朱文青这个小辈、念着朱文青长房人的身份也丝毫不摆架子,接过茶水之后才悠悠的坐下,伸手示意朱文青落座之后才开口:“我昨夜里听说家里出了事就往回赶,但还是晚了点,知道的消息不多,到了姨母那里就更欠缺了,但大体还是说的清的,如今我们谈判就是解决两件事,一,老四屋里那个媳妇池吟被人暗杀,二,咱家辛辞和寒熵、傅家的时时还有寒家的寒小姐酒杯里让人下了药,闹出了点笑话,老太太那边说,既然是在咱家的场子上出的事,是我们家安保不足,在解决事情之前,该由我替老太太先向傅家道个歉,托邵总将此物交给傅小姐,以表达我们老太太对傅小姐的关心。” 五爷说着又起身,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一个雕刻精致的红木盒子,邵勤见状自然也好声好气的上去接过,当场打开看了眼,是个成色十分不错的羊脂白玉镯。 “我家老太太自然知道傅小姐不缺好首饰戴,但老人年纪大了,实在也不晓得还能送孩子点什么,就送一样家里珍藏的物件聊表心意,这是百年前高家老祖宗在境外的矿场做出的最好的一个镯子,白玉养人,给重孙媳妇最为合适。”五爷微微笑道。 百年前,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那时候大清都没亡,看高家的族谱,八成男子都是做官的,八成女子都是王公大臣的妻房,传下来宝贝不在少数,高家富贵,一般都不当回事儿,还能被老太太珍藏的,只怕是宫里头出来的,价值连城,跟先前老太太送我的见面礼有的一拼。 邵勤自然不敢替我接过这样的东西,说是富贵,倒不如说是压力。 我家论财富比不上高家,爷爷那代的时候刚富起来,比祖上更是拼不过,人家家里摆出这样的诚意,我不给点回应仿佛就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先礼后兵,我家若接了,就是要礼,若是不接,高家就有由头向我家施压,老太太这招,看似是为我和辛辞的婚事低头,实际上是给五爷接下来的话术分方向呢。 我回头看了眼老傅的方向,老傅原本是瘫在罗汉床上轻松的瘫着,此刻也坐直了,皱了皱眉头,随后也看向我。 “爸,先接下吧,我和辛辞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要在风口浪尖上。”我轻声说了句。 老傅明白我的考量,他自然也不想凑上去跟老太太对线,原本跟高家对上就已经是个亏本的活计了,高二爷这样愚蠢的还好,但若是见惯了世事阴谋的老太太,那我们傅家就有大半的可能是自掘坟墓。 第257章 登台唱戏(中下) 接上回,太奶奶一招先礼后兵,搞得我们家无计可施,除了接受也只有接受了。 好在我原本也没想过跟高辛辞分开,他护着我,我还爱他,更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下他家的面子,我们之间的别扭私下解决就够了,抬到明面上来属实没必要,反倒让高二爷这样的小人钻了我们的空子,我还是懂得分寸的。 眼看着五爷的神色松泛了些,我也就明白太奶奶的意思了,她从一开始就满意我家和高家的这门亲事,这次也明晓得错误是从她自家里出的,就不会轻易得罪我家,毁了这婚约,但为了高家整体的面子,她也不会全然顺着我家的意思。 高家出的问题,自然还是高家内里自己解决,五爷这个判官一晚上从颖京赶回临江,消息灵通的比我们这些当事人都神速,是给我们家一个效率的诚意,也是给我们一个警告。 我回头看看,老傅虽然暂时同意了高家这个决定,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要说也是,我们家生意上虽不如高家做得大,上头有人还得奉承着,可好歹也是当过“土皇帝”的,是要扩大家业才会来到临江,在津海的时候哪受过这样的气。 “高家无非就是仗着老巢在临江、所有势力都在临江才敢这么说话,这要是在津海,谁敢放个屁。”小叔也注意到了老傅的情绪,便低声安慰似的说了句。 老傅冷哼一声,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可我眼瞧着他拿起茶杯的手都青筋绷起。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老傅抿了口茶水轻声道:“时时的婚约还挂在他们家,撕破脸皮,将来只会让咱们自家女儿难堪。” “可高家这么安排,似乎也没想过要让咱家时时有什么面子。”二叔面色铁青的念叨了句,看看我又看看老傅:“老大,高琅越自己理亏不肯出来,反倒把自家老祖宗请出来挡刀,真的还有好好谈的必要么。” 听二叔这话的意思,只怕是对我的婚事也有不满,我顾忌着自家的颜面,但也不想跟高辛辞分开,而且高辛辞也未必知道太奶奶会这样安排,两相为难,起身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怎样都有错,便只能眼巴巴的等待老傅的回应。 老傅见我这样更无奈,只好先摆摆手让我坐下:“先看看高家打算怎么处置吧。” 我才松了口气,再次看向大屏幕,我只求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等着邵勤他们打过招呼后一一落定,还没等五爷开口,我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正是高辛辞。 我示意老傅,随后接了电话开免提,高辛辞焦急的声音从中传出:“时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威胁’的方式,我家里有错,对不住你,我一定都尊重你的选择给他们警戒,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太奶奶会这么说……” 老傅冷笑笑,但没说什么,我只好不热情也不冷淡的客套回复:“我明白的,放心吧辛辞,我会等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们两个小家再坐在一块谈,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老傅才幽幽的开口:“哼,还真是委屈了高琅越和辛辞了,这种场面,是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来了,我们要说他挑衅,不来吧,又换成更高一级的老太太威胁了,还得人家立马打电话解释。” “爸,你别这么说,辛辞来不来谈判都是提前跟我们说好的,我们也都答应了,前一天晚上事情紧急,谁也没料到太奶奶和五爷会掺和进来啊……”我连忙说,再为难,我听见老傅指责辛辞也是不舒服的。 我晓得辛辞对家里的事大多都无可奈何,辈分最小,年龄最小,责任最大,这种情况下还能从事情始末都偏向我,如果这个世上连我都不理解他的话,那就真的没谁会在意他的委屈了。 听我袒护了老傅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大伙静静地去看高家的解决方案了。 大屏幕里,邵勤打头的我家人吃了一瘪又不能反击,一个个都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不过高家二房和三房也不怎么样,六七十岁的人,在家里还不能为所欲为,上头顶着个老太太,还得当孙子似的乖觉,眼看着太奶奶是要偏向我家,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五爷面带和平的微笑,首先向邵勤开了口:“此事是我家亏欠,从一开头也是我家侄媳妇意外推攘了傅小姐的养母,致其长期昏迷不醒,才引导了后面这一堆事,所以我家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要听傅家怎样决断,顺道问一句傅小姐可还安康?” “我家小姐不好,三不五时的缠绵病榻,为了高家的体面才撑着上了宴席,谁晓得会发生这么多事。”邵勤没好气道,喝了口凉茶才往下压了压,顺了顺气又开口:“林夫人那件事,我走前问过我家小姐的意思,事情是您家的池夫人和我家的陆夫人一同犯下的,我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罪责归结于高家,本想着是等林夫人醒后再根据当时情况打算,谁晓得昨晚上您家的池夫人忽然被人刺杀,我家陆夫人也险些遭了毒手,亏得是小姐机敏,及时出现救下了,否则这案子最后我家小姐反倒成了最大嫌疑人,所以在此,我们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高家找到真凶,为我家小姐正名。至于之前的事,池夫人既然已经身亡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家也就不再计较了,等到公家那边把证据查清了,尸体自然归还您家四房。” “哼,这么说,我家还要感谢傅家大度了,还个尸体回来。”显然高二爷依旧不服,此时虽然低着头但还是中气十足道:“林舒媛又没死,倒要我们家夫人抵命了,到底只是个养母,林家那种贱命的也配跟我家夫人比较……” 听了这话我恨不得钻进大屏幕里把人撕了,谁曾想这世上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理亏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平时不见他搭理池吟,这时候拿来压人,当即坐正了从耳机里示意封适之说话。 封适之坐正了冷笑道:“第一,我家小姐从来没说过要池夫人的命,是您自家心虚,自知犯的是要命的死罪。其次,我们家当然也可以不动私刑,那就上公堂,到时候您高家出来的夫人坐了牢子,丢的又不是我们家的脸,我们家小姐给高家留着脸面,高二爷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算什么事?再三,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再不济好歹也是清白出身,林夫人抚养我家小姐长大,是我家千恩万谢的座上宾,五爷是老太太指派来的使者,您呢?哪儿钻出来的阿猫阿狗,我家是跟您家长房正嫡的一支有婚约,你在这儿汪汪叫什么?”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高二爷急的当时拍案而起,指着封适之,当着五爷的面、为了维护太奶奶的威严,不好反驳封适之方才的话,眼珠一转挑了另一方面开口:“你一个小辈,傅家的掌事也算不上,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要晓得你家小姐嫁过来也是我孙子辈的!” “所以您也说了是我家小姐嫁过去之后才是小辈,可我家小姐还没嫁呢,就没必要遵从您家的破规矩了吧?”封适之丝毫不惧稳坐着说,面无表情的盯着高二爷一字一顿道:“至于长辈这个说辞?哪门子长辈?我们两家之间除了婚约还有亲吗?既然无亲,那就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长辈不长辈就很难说啊,我还说我祖上是你老舅爷呢,你上哪找凭证证明我说的不对?至于我是不是掌事,关你屁事啊?” 清云哥本来生气,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连带着台上的朱文青和身旁的裴圳也跟着发笑,高二爷年纪大了,本来身上病就多,这时候更是浑身发抖,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封适之反倒慢条斯理的吃了口茶点,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 “哦——我晓得你是来干什么了,总不可能昨天晚上的事跟您没关系还来凑热闹,想必您是来给池夫人奔丧的吧?还不快来人,给高二爷记一笔,把份子钱收了。” “池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为我孙子讨公道!”高二爷极大声的吼了句,随后便是气上火了剧烈的咳嗽。 封适之还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上下扫了高二爷一眼便把头转向清云哥那边做悄悄话的架势道:“没关系还废话那么多,他要不说,我还以为池吟是他再生父母呢,那么在意……” “诶,年龄差太大了,父母犯不上,也有可能是有私情。”清云哥当机立断补刀道。 “你……你胡扯什么!池吟面上说是我侄媳妇,怎么可能有私情!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对我一个七十的老头子口出污秽,给自己积点德吧!”高二爷果真急的冒火,被封适之和清云哥一引导,一脚就踏进了陷阱当中。 逮到关键词,邵勤果断开口怒骂道:“是你要给自己积点口德吧!高二爷,年纪这么大了,为了自己那点嫉妒之心,跑去造谣我家还没成年的姑娘,你也不嫌羞耻!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了,不怕下地狱啊!造孽太多小心到了地下恶鬼拔了你的舌头!” 被戳中错处,高二爷岂能不心虚,说到底他那一房也就只掌管了高家一成多的生意,如果老太太不管他,他跟我家杠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时候气焰也下去了,只是结结巴巴的抵赖:“你胡扯,我为什么要造谣你家姑娘?分明是你家小辈无礼在先,我也不想多说,既然你们说,傅家清白人家,那就请您家给我孙子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我们家跟高家二房有什么相干。”裴圳压着恼火道。 “自然是昨夜几个孩子被下了迷药的事,我家寒熵是同你家姑娘被关在一个屋子里的,可后来你家姑娘好端端的出来了,我家寒熵却自残受伤,险些伤到要害,现在还因为失血过多在医院里躺着,难道、你家姑娘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说话跟放屁有什么区别!你还好意思提下药的事儿呢?我家想着你孙子也不是自愿,才不愿意跟你计较,你还找上我家来了!殊不知,我家家规若有外人冒犯我家姑娘的都是阉了处置的!不让你家断子绝孙已经是我家明事理了!”清云哥瞪着眼睛极恼怒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同样都是被下药,凭什么就得是我家寒熵自残?怎么不是你家姑娘以死明志保住清白?”高二爷强词夺理道,似乎还觉着自己说的话十分有道理,见我家生气登时洋洋得意道。 越在这种严峻的时刻,越能体现出应祁的冷静来,方才一直不说话,此时才压下众人冷笑笑开口:“高二爷,且不说大清早亡了,现代社会里,我家小姐就算是真没守住也不算什么,不会没人要,就算不要你家的婚约,一辈子不嫁了,我家家产也足够保她一世富贵。说句不中听的,咱们都是男人,男人那点事自己心里没数吗?您孙子要是能控制得住自己,我家姑娘还能逼他不成?别拿迷药喝酒说事情,那都是屁话!要脸的都不用多说,且我家姑娘就算是以死明志,你孙子吃了虎狼药正在兴头上,尸体也未必放过吧?要按这么说,就非得是我家哭你家笑,你才肯闭上你鼻子下面那个坑是吧!” “如今局面,我家敬重你家孙子确实是个爷们,能自残伤身,没有伤了我家姑娘,否则,定然杀你全家。”邵勤咬着牙忿忿道。 “您家家规不严,您儿子是怎么死的?纵欲过度!连带着十几个孙辈全都体弱多病,最后活下来的就高寒熵一个,外人不愿意戳破,您自己也藏着掖着点,就非得让全世界指着你家脊梁骨才能舒服是吧?歹竹出好笋你就偷着乐吧,还好意思出来招摇过市,这畜生要是我家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裴圳毫不留面讥讽道。 我回头看看老傅脸色,只见他愤怒值已到顶端了,只怕下一秒就要叫人提刀死磕,时机到了,我赶忙从耳机里示意封适之可以往目标上引了。 封适之动嘴也想象中的快,裴圳话音刚落他便接上:“高二爷若是脑子浑了,我家不介意出两盆冰水让您清醒清醒,不过我家今天来总也不可能一直跟您白费口舌的。”他转头又对上一直端正坐着的高三爷:“我想了好一通,始终不明高三爷您是来做什么的,今天的事好像同您没有关系,您也一向不是凑热闹的人,不是来给池夫人奔丧的,那难道、您也有什么冤屈或心虚的要一块儿说了?” 第258章 登台唱戏(下) 接上回,封适之在两家争吵到一个临界值的时候插话进去,一是为了不要浪费时间,二是不想我家白白给人家当了棋子。 昨晚上的事情我是有怀疑威廉会不会也从中作梗,但梁森回老宅调查还没结果,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三房,高三爷今天来,要么就是做贼心虚,想从中作梗,要么就是没做,知道自己嫌疑最大,主动跟太奶奶说了,让五爷替他解释来的,总之无论怎样,总要试他一番。 高三爷听了封适之这话后,手中举着的茶杯也停顿了,早想到自己的场面不会好看,但只怕设想了无数次,到了正场上也还是犹豫,可就在这时候,门外头忽然又传来一个爽利的女声:“我来晚了,希望还没错过什么,诶,先前没见过侄媳妇儿,不知道今天来了没?赏个脸跟婶婶见一面。”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岁出头、相貌并非国色却也明丽大气的女子跨过了前厅的门槛,身穿一件斜襟低领碧青色的旗袍,头发整齐的挽起来,戴着一个兰花式样的绒花钗,妥妥的一副中式打扮,身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跟着,女子笑嘻嘻的面对屋里一片死寂,摆了摆手,身后的姑娘立刻收了遮阳伞不知退哪儿去了,而女子眺望着那姑娘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才重新回过头。 “唉,夏天还是麻烦,我家那个,得了个什么什么疹子,问了医生说是热的湿的,这可倒好了,又要折腾我,本来一身病,咳两下子就见血的就够麻烦的了,我说请个护工吧,那王八蛋非说什么护工哪里比得上老婆伺候周到,我去他祖宗的,老娘嫁进这家来是来伺候他的?钱没花着他几分,劳动事成天不少,这好不容易得空,把他放到公爹那儿住了一个月,我才松快的把生意上的事儿结了,这不,马不停蹄就过来瞅瞅侄媳妇儿。” 红艳艳的唇瓣一上一下,三两句话把我的准备的说辞堵上了。 她说高三爷的儿子病了,起疹子算不上什么,可咳两嗓子见血就是大病了,并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反倒不易引人怀疑,从她的话里也不难听出高三爷这儿子还是个离不开人的,她自己没看着她丈夫,把丈夫扔到了高三爷这儿,那高三爷忙着照顾病重的儿子,哪还有空闲跑来算计我家?还说是一个月往前的事了,就是林阿姨出事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月而已,高三爷总不能未卜先知,能为后面这个好机会分心。 本来想着要查三房,为着三房最有能力下手,且事成之后也对三房有利,谁晓得她却忽然来了,分明我上一世嫁过去那么久都没见过她两面,我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这个时候却赶上来凑热闹。 “这人是谁?好厉害一张嘴。”老傅似乎饶有兴趣的多看了两眼,原本生气,这时候倒不由得冷笑出声。 我转头示意黎浠添茶,随后无奈的回复道:“是高三爷的儿媳妇覃喻,我和辛辞按辈分叫声叔母,嫁进高家有五六年了,听说,就是高家里长大的姑娘,但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就在高三爷身边养着的。” “时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小叔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说过高家还有这号人物。”我只当是平常的介绍,小叔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顿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整个人愣在原地。 说实话,我不是个什么好打听的人,全家都知道我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上一世高家的事情我都是嫁过去之后好久,大概两三年了,高辛辞才一一给我说清楚,就那样我后来还是迷迷糊糊的,逢年过节还得他给我一个个说面前亲戚是谁,我也就记住那么几个,小叔现在问我怎么知道,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还说,我重生了,你信吗? 张着嘴呆滞了半天,最后还是二叔给我解围微微笑着说了句:“这说明咱家时时懂事儿了啊,知道要为自己谋划,以后要嫁高家跟人家打擂台去,至少先把人认齐了。” “自家人还没认齐呢,跑去认未来的婆家。”老傅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显然我和二叔登时都很尴尬,也实在不明白老傅是什么意思,干脆就没再多说,返回去看大屏幕上的争论了。 五爷似乎也对突然来访的覃喻有些卡顿了,朱文青见状也停住,好一会儿才先好声好气的上前对着覃喻躬了躬身打招呼:“覃叔母。” “诶!这是谁啊,这么客气,不大像我那侄子啊,快让我瞅瞅这是谁家哒?”覃喻说着眉眼弯弯的低头,看清朱文青相貌之后忙用手中桂花样的缂丝团扇掩住口鼻笑了笑,许久才扶着朱文青肩膀让他站直了、似乎十分惊喜的捧着他脸颊道:“这不是文青么,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你也是大姐姐家里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过你可不大懂事,第一回见面就抢我点心吃,这老东西,见着你小还不让着我,你走了之后生生打了我十几个手板呢!我到现在还记着。”覃喻掩饰着嫌恶般瞥了眼高三爷,说罢也不管五爷和朱文青怎样了,自顾自的笑着坐下。 高三爷好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并不直视覃喻,只是斜着眼没好气的低声骂了句:“你怎么来了,好不容易不上班,不在家里伺候丈夫,跑出来摆什么样子!” 覃喻一向是个暴脾气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此刻也一个白眼翻回去:“呦,公爹不满意了,那是你儿子那不是我儿子,我是来给他当老婆的,不是给他当亲娘!我成天待在家里伺候他了,外头生意上的事情你能替我管完啊?你又不管。你要是能给足了生活费,我天天留在家里给你家生孩子,你又给不了。又要我给你家挣钱又要我伺候着,把我当畜生使唤不成?公爹你好歹也给我条活路。” 似乎是戳到了痛处,高三爷面色一阵羞红,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真的发作,只得摆着长辈架子拍了拍桌子低声吼道:“你要什么没给你?你嫁进来这些年,孩子也不想生,二宝的身体坏了,你替他做生意,家里股份也是你的,你不想伺候二宝就扔到我这里,我也是天天亲自喂水喂饭的,你回家晚了二宝还得给你准备热乎饭,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公爹这话说的轻巧,我做生意下来的钱不还是给你父子俩过好日子逞威风?家里股份说好听点是我的,可二宝的身体烂成那样,你统共也没给他多少,我占什么便宜?大部分不还是在你手上嘛。公司不是我的,法人是我的,我和二宝没领证,将来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力承担。还有你说什么给二宝喂水喂饭的,难道不是你分内之事?你儿子是光合作用长大的?你也就伺候了这么一个月就嫌累了,我伺候多久啊?打婆母死了就一直是我伺候着!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得看看还有没气儿,没气儿了操办后事也还是我!”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二宝好歹是你男人!” “我男人?豁,也好意思说是男人,哎呦你这不说还好,说了我才冤枉呢!”覃喻忽然不干了,抱着手臂翘起了二郎腿,脸色一阵铁青,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外人在,当即便了当道:“我刚嫁的时候还怕呢,说这么长时间没生个儿子,等二宝没了,你家是不是就得把我赶出去或是吸血吃肉把人整没了,就想着要么放下两天工作生一个,谁晓得养了好久的身体,你儿子根本就不能人道啊!生不了孩子那是我的问题嘛!公爹,多从自家找原因!” “放肆!”高三爷彻底绷不住了,连声敲了好几下桌子,脸色涨得通红,人也站起来了,指着覃喻的手指都哆嗦:“你……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这种话也能往外说,客人还在呢,你能不能顾着点!” 覃喻却两手一摆,无所谓的瞧着高三爷如笑话般拉长了语调说:“是啊,我可不就是个姑——娘——家么。” “你……” “诶!三哥,小喻啊,可别吵了,让亲家的看了笑话。”五爷眼见着局面有点控制不住了,晓得这是自家内事,明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也连忙上去拦着,扯着高三爷的手臂把他按回座位,又对着覃喻劝诫道:“小喻,有什么问题咱剩下自家人了再说,别气你公爹,年纪大了,血压高。” “我岂能不知道公爹血压高啊?这降压药我还随身带着呢!实在公爹说那话实在让人寒心……”覃喻没好气的说了句,从口袋里掏出降压药的瓶子扔在桌上。 而高三爷显然也没消气呢,随手就把瓶子扔出去:“我不吃你给的!我还生怕哪天让你毒死呢!” 见此情形,我家几个叔叔和哥哥好不容易松下去的神色也再次绷起。 表面上看着,是高家在内斗,新来的这位覃叔母还十分不给面子,快把高家的老底儿都掀完了,可让她这么一搅和,正经话题也一起掀过去了,甚至按照我家一贯名声礼数周全的,都不应该再待在这里听人家家的丑事,就算是厚着脸皮留着,我们家也没理由再向三房追责,覃叔母才说了,高三爷自己儿子还病着呢,一个月以来他贴身照顾,哪有时间安排别的。 谁家父母能做到孩子缠绵病榻、甚至濒临死亡的时候还能出谋算计别人呢?换做年轻前的高二爷或许可以,他儿孙多,可高三爷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大宝早死了,生下的两个孙辈病殃殃的,常年重症监护室里待着,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二宝了。 “得了,别说了。”五爷有些难堪了,劝导着俩人闭嘴。 还是覃喻稍“懂事”些,傲慢的点了点头,等五爷落座之后才换了副欣喜的神色摇了摇扇子冲着我家人问:“诶,我都忘了,傅家的几位亲家在呢,不知道我那侄媳妇儿来了没?我早想瞧瞧了。” “我家小姐身体不好,怕出门着凉,也过了病气给长辈,所以就留在屋里休养了。”邵勤尽量作平静的说了句。 覃喻摇着扇子,忽而又可惜的叹了句:“啊,身体不好啊?那可不成了,出嫁之前在娘家可得养好了,不然来了我们这家啊,那些个所谓长辈的、家里有皇位似的催生催死的要孩子呢,生晚了少了就跟犯了死罪似的,婶婶我天生贱命也就算了,可您家这千娇玉贵的、当姑奶奶似的捧着长大的,何苦受这罪呢?不晓得我有多委屈……”说着说着又想到什么,委屈的神色一扫而空,安慰般笑了笑,有些尴尬道:“哦,家丑是吧?不该说不该说,就当婶婶我是昏了头了,要说辛辞这孩子在高家也确实是不一样的。” 我冷笑笑,按着耳机示意屏幕那头的封适之同我一块儿说:“是啊,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我们家也不避着生孩子这个问题,就是要看姑爷人品怎么样,要是好的,生了也值当,就怕遇上那种看一眼都恶心的……” 言毕,覃喻的脸色果真僵了僵,亏得是先前高辛辞多少跟我也提过的,覃喻作为妻子虽瞧不上二宝,但作为一个姐姐,她还是心疼二宝的,从小是和二宝一起长起来的,二宝除了胖点笨点也没别的毛病了,有时候还有种傻的可爱的感觉,覃喻只是不想嫁他,却并非不爱他,她能打能骂的可别人不能,被封适之这么一说,岂能不恨。 不过也不能怪我心狠了,利益场上不分对错,且也是她胡乱造谣我婚姻在先,我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好一阵儿覃喻的脸色才回转过来,远远没了从前的热情,只是硬挤着笑容坐正了:“诶,想来侄媳妇儿肯定是比我有福气的,能出身傅家这样的有福之家,自然不是我能比的,且我家二宝对我也不错了……说正事儿吧,昨晚上的事我听说了些,正好生意不忙,就赶过来看看,不晓得你们方才聊到哪儿了?有什么解决方案、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正说到高三爷怎么有闲心来凑这样的热闹呢,覃夫人您就来了,从前竟没看出来高家三房一脉原来是这么古道热肠的。”清云哥冷笑笑说了句,眼神看上去十分凌冽,要看破人心似的。 可他这一嘴说出去我就暗道要输了,拦也来不及。 “覃夫人来是想见见我妹妹,毕竟将来算是亲戚的,这无可厚非,可高三爷早就见过了,好像还不大满意的样子,那也没什么新奇了吧?还来趟这浑水做什么呢?” “诶呦,您这话说的,什么就‘古道热肠’啊,我家公爹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恨不得回自己的小院里躲清闲呢,说起来,无非就是给几位亲家体面!给今儿来了的五叔和背后为子孙谋划的祖母体面罢了!怎么说这是高家内里的事,我家公爹也姓高啊。”覃喻哈哈大笑着抬手,起身躬着的模样要给老天爷拜一拜似的,转头又皮笑肉不笑的明知故问了一句:“我却不认识这位小哥儿是姓甚名谁?以前没见过啊,莫不是傅家二房的那位少爷?” 清云哥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便说了一句:“不是,我是贺清云。” 果然是一脚踏进了覃喻的陷阱,她当即大惊失色的俯下身,盯着我家人看了一圈:“你不是傅疏忱?另一位小哥儿看岁数也显然不是疏愈小少爷,这其余几位我先前都见过了,都并非傅家的主家,也就是说,今儿过来主持傅家事的竟没有一个是姓傅的啊!” 第259章 查案(上) 接上回,我知道覃喻向来嘴毒,清云哥气头上绝对踩了她的套,这不,果然就中了计。 我家套高家三房的话说是高三爷不该掺和其余几房的事,但人家到底都是姓高的,名声上头是一家子,再不亲也不关我们的事,反倒是我家,封适之他们可没一个姓傅的,就算我家自己晓得,高家多少也明白,掌事跟自家人没有区别,从小都是在傅家门里长大的,但人家照样可以从这份上参我家一笔。 “覃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是外人?”清云哥当即冷了脸色说道。 也不难理解,他从小在傅家长大,说是姓贺的,可他也就只有个姓不一样了,亲生父母没见过几面,是二叔亲手把他抚养长大,他恨不得自个儿是二叔生的呢,又岂能容忍覃喻说他是外人。 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急切的性子到哪儿都不是好的。 果然覃喻在众人口中知晓眼前的都并非傅家亲生骨肉之后便轻蔑起来,高昂着头颅,言行举止都慢条斯理的,也不管什么形不形象的了,翘起二郎腿,旗袍开叉的地方露出大腿根,不过很快三房自己也在不经意间露出点破绽。 例如说她这样子高三爷看了就心烦,连忙叫人拿来个薄毯给她盖上,一看桌上摆着的还是冰饮,立马就让撤了换成热水,那紧张的样子,顿时也就明了方才不是真吵架,三爷显然还很关心覃喻的样子,覃喻那才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扯了毯子,茶水也不喝了,只是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怎么会,既然是傅家派来的,不管姓甚名谁也是客人,我们家没那么小气,该应酬还是应酬么。” “可说是要应酬,覃夫人却没有要应酬的样子。”裴圳冷着脸哼了一声。 覃喻低下头瞥了眼,仿佛才稍稍收敛了些,直了身子骨却依旧不耐烦的摇了摇扇子:“我家若是真不愿意应酬,不会五房来了三房的掌家亲自来此,甚至跟我三房没什么关系的我公爹也依旧挺着老腰来了,可着实是没看到傅家的什么诚意,三房掌家,一位都没过来,甚至是底下儿女也没来一个,看来,傅家几位哥哥是不大在意这件事的,这倒也好,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我自家忙里忙外都火烧眉头了,实在空不出手来招待贵客。” 邵勤身材较胖,此刻气急了更是浑身泛红,喘着粗气要炸了似的,将茶杯往桌上一磕拧着眉头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覃喻十分客套的笑着说:“不然邵总您以为呢?如果傅家重视此事,也没什么道理啊对不对?这昨晚上出了两件事,一件、是死了我高家的夫人,另一件确实有关傅小姐,迷药的事儿嘛,但我们高家的两个孩子也是受害者,甚至比傅家受的罪还多一点,我们也正着急呢,傅家若是想追责抓凶手更应该去找警察,总不能认为我们高家给自己的孩子也下药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我意识到自家节节败退,当局者迷,自家几位叔叔和哥哥肯定都被绕进去了,赶忙敲了敲耳机示意封适之跟着我一起说,封适之明白我意思立刻坐直了对着覃喻。 “覃叔母,大家都是商人,商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讲究一个原则不是么,自家的东西出了问题,总是要负责的。我家陆夫人在您家的场子上虽然没有出事,但同样也是被刺杀了的,那是她命大才躲过一劫,我家叔伯长辈也是因为此事才未能到场。”说完这句封适之又对向高三爷:“您照顾生病的儿子,是为父亲的责任,照顾了一个月了才出来这么几日,我家长辈也是做父亲的,还是做丈夫的,昨晚上,陆夫人受了惊吓还在休养,我家小少爷被凶手偷袭,身上挨了几下,又因为未婚妻被下药的事情现在还在寒家回不来,还有我家小姐,迷药的事是没造成什么伤害,这就算了,可我家小姐同样作为高家的未来少夫人,身边没有高家专门的一个保镖,导致在营救陆夫人的时候手上直接挨了凶手一刀,若非凶手急于逃命,岂不是要将我家小姐也一同杀了?这些事情,难道因为我家福大命大,高家就全然没有责任了么?” “我们高家安保是出现了纰漏,但傅家为了心安,不也带了许多人?当夜就把我们高家围了,连刺杀池夫人和陆夫人的凶手也没有抓到,离得那么近,还能让人家跑了,难道,就只是我家一家之错吗?”覃喻黑着脸反问道:“再且说了,你家小姐是我家长房大姐姐的儿媳,就算要问责,你怎么不去找长房,抓着我们三房作甚。” “长房愿意全部承担傅家的问责,我们先前已然谈妥了,反倒是覃叔母拉着三房、一直叨扰傅家的。”朱文青立即跟上我家的话说。 覃喻没好气的瞪了朱文青一眼,貌似是也没想到“自家人”会帮着外人说话一般:“那也是傅家先向我三房发难的,封总何故上来对着我公爹就是一句来做什么的?要晓得您家小姐对我家公爹称一声三爷,不仅仅是外面的尊称,也是礼数,您家小姐都管长房大姐姐叫妈了,都是一家子,我家公爹自然也当得起她一声三爷爷,既然是一家子,我家凭什么不能管?我三房就不为难吗?来了让自家长房和傅家刁难,不来,我家得罪了五叔和祖母,我家多冤呐!” “冤枉?高三爷和覃夫人原本是为着帮我家来的吗?您为难,我家就不为难?您家不来要把得罪太夫人的事情怪罪到我家身上,您家来了,跟着高二爷一起讥讽我家,这就是三房的待客之道吗?要说高二爷,自家孙子确实受了委屈,就算是强词夺理也还说得过去,但我们家可从未开罪三房!您也别不承认,监控都录着呢,随时翻过来给您看一遍。高家三房此番作为,难道我家就不冤枉?池夫人死了,跟我家有牵扯,刺杀陆夫人的凶手跑了,在您家的场地上怨我家没抓到凶手,是,我家人是晚了一步,可我家也从来没有想要逃避什么,今天过来也就是为了同高家商议要解决这件事,可您倒好,我家亲长照顾伤了的夫人和儿女不能来此,您说我傅家没有诚意,我傅家的诚意就非得是抛妻弃子、才能摆在您家面前吗?” “那您傅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么就直接说清楚,也省得一番口舌之争。”覃喻满眼嫌恶,还秉持着一股傲慢的劲儿,似乎是料定我家不敢直言直语的要求,不过,她还真是看错我了。 “封适之,坐下,直接说。”我冷静了一番道。 封适之听到我的话有些犹豫,毕竟这是直截了当得罪高家,说实话,我心里也是稍稍发怵的,但回头一看,老傅轻笑笑之后肯定的冲我点了点头,我就有底了。 封适之怔了怔瞧见邵勤等人都没有反驳他的意思,便知晓家里都认同我的话了,当即清了清嗓子道:“我家觉着高家三房着实有嫌疑,首先,被下药的两个高家少爷不是三房所出,您家对两位少爷的态度也一直是淡淡的,并没什么感情。二,我家和长房联姻也是巩固了长房地位,如果是三房下药,加上刺杀池夫人和陆夫人的事都可以把嫌疑直接转移到我家小姐身上来,联姻坏了,高家两位少爷牵扯长房和二房名声也坏了,第一个上位的就是高家三房,所以我们家有理由怀疑高三爷,希望可以得到允准、查查您家近日的花销账目,家中人员分划,覃夫人您说呢?” “胡扯!”覃喻拍案而起,气红了双眼吼道。 “是不是胡扯,那也得查了才知道,覃夫人若是没做、清者自清您怕什么?”封适之冷笑道。 覃喻气的发抖,但回头瞥了眼高三爷还是斟酌了一番说辞才咬着牙说:“封总,我家是清白不怕查,可好说歹说也是高门大户,如果轻易就让您家查我账目,最后结果无论清白与否,传出去对我家名声都大有折损,这份又该怎么算呢?况且,您家小姐若是因为不想嫁人自导自演谋划这一出破坏联姻,难道就没可能吗?” “这两点覃夫人大可放心,我家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法。”封适之跟着我一字一句念道,随后笑着转到自打覃喻来了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的高五爷那里去:“您家的账目,我家是外人,若有什么隐私的肯定也不好过问,那就请高五爷代我家查问一番。” 五爷忽然被提到仿佛也惊了一跳,并不理解我家的做法,还是起身等待三房的说法。 覃喻真是气急了,没遮没拦的便脱口而出:“高家生意又不互通,那不还是让外人……” 正说到此处,高三爷连忙拉住覃喻的衣袖,而封适之见此也不必我提醒了,当即反问道:“覃夫人,五爷怎么能是外人呢?都是高家同姓的,您称呼五爷一声五叔,那也是您家的礼数亲情啊,如果您家确实清白,我家冤枉了,到最后是您自家人查的账,我们彼此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是么?” “那您家的账目呢?谁来查验,难道,是您家一直自诩中立的二房么?”覃喻咬着牙明摆着一副要拉人下水的架势道。 二叔果然变了脸色,覃喻这个说法,二叔若是查,那就等同于把我家长房和二房的关系说成高家那样的,如果不查,就是我家贼喊捉贼,怎样都不好,我连忙想了一阵,回过头深吸一口气说:“我家小姐手上的账目也由高五爷全权查看。”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手上才有几本账!能查出来什么!”覃喻气愤道。 “我家难道不是顺从着您的话说的吗?您怀疑的是我家小姐想退婚,才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查的就自然是我家小姐的账,或者说,难不成您是觉得世上有谁家父母可以亲手给自己女儿下那种迷情药物送去他人枕榻?那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您,您能想得出,我家做不出!您要是非得咄咄逼人,那就先请证明给我家看这世上确实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也用不着别人了,就请高三爷,亲手给您这个儿媳妇下药送出去,如果高三爷能做到,那我家所有账房的账目全拿来给五爷查证也无话可说!”封适之跟着我一同说,连情绪都学了个十成十,不过后来听着覃喻的话大抵也是真的在生气。 覃喻终于无计可施,也慌了神,唯一的计策就只有从人身上下手,她盯着封适之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随后忽然冷笑出声道:“就你?连个姓傅的都不是,说查我家的账就查,你凭什么?就算要查,也回家请你们家小姐来!” 她这是算准了我不会亲自来得罪她,我从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实在很多事情上都退步,也从此给人留下了一个好欺负的印象,不过我再怎么脾气好也是有底线的,家族就是我的底线。 敲了敲耳机,我了当的对封适之说:“我说的话就是我家小姐的意思,她没到场,但方才,小姐不还是一直在同您对话么。” “时时!”老傅这才急了,连忙要阻拦我。 封适之也没能把我这句话传递给覃喻,我知道他们都不希望我直接跟覃喻对上头,可我心里也是门儿清的。 首先我并不愿意让封适之给我挡刀,即使这是他生在我傅家经受养育后要尽的责任,可我并没有给到他掌事的职位,在傅家的尊严体统给了梁森,他为此遭人诟病,这是我对不住他的第一点,被我“抛弃”之后,他原本应该按照规矩去傅家的天眼工作,虽然不如掌事体面,还要常年躲在暗处,但好歹得个自由快活,我却没有让他去,甚至让他在梁森手下做事,这是对不住他的第二处。 其次,我就是想躲也躲不了的,高家卧虎藏龙,我们在暗处指使自家人说话做事,高家自然也有能人在盯着我家的作为。 “不用藏着,刚刚给覃喻撑伞的那个小姑娘耳朵好得很,隔着堵墙她也能听见我说话。” 第260章 查案(中) 接上回,我晓得覃喻身后那个姑娘耳朵好得很,封适之明白隐瞒也没用了,虽然还是一副中了我计的懊悔样子,但到底还是替我把原话说给了覃喻。 覃喻没想到我真会说的那么直接,当即傻了眼,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大抵是她带着的耳机那头也有人给她传了话,知晓我的原因,她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毕竟她如今最大的敌人可不是我了,而是五爷。 趁着覃喻和五爷说话这个间隙,我也回过头给老傅他们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爸,二叔,小叔,我觉着昨晚上那些事儿、不是高家三房做的,一定有人在外面指使,目的就是让我们家和高家内部乱起来,迷药和池吟的死针对我,同样迷药还追着辛辞和高寒熵,池吟拖上了高家四房,我们又有理由怀疑高家三房,这是这个计划的核心,至于外头的,露露也是被下了药的,这扯上了寒家和澄澄的婚事,南山冯家经此一遭也不可能再依附于高家,一箭都七雕了。” “那你又怎么确定、这些事就一定不是高家三房做的呢?”老傅看样子十分肯定我说的话,但为保稳妥再欣慰也还是多问了句:“三房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覃喻又隐瞒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解释呢。” “我顶覃喻的话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了高家三房大抵真是冤枉的。我之前听辛辞说过,覃喻和高三爷的关系看起来是不大好,但高三爷只是嘴毒,实际上还是很关心覃喻的,大抵和覃喻的出身有关。我虽然不知道覃喻的出身,但就从方才,高三爷对覃喻的行止和饮食方面细致入微就能看出来,他确实很疼覃喻,而覃喻最一开头一直在和高三爷吵架,后来却一口一个公爹的维护高三爷,就知道他们最初的争吵是在做戏。”我顿了顿,抬眼看看老傅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才接着往下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想不会有谁家真的这么不顾及家族颜面,可以把家丑这么往外抖搂的。”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老傅微微笑笑说了句,随手将桌上的茶水端起来抿了口,接着又清了清嗓子说:“说是家丑,可实际上都是些没用的信息,像高二宝不能生育这些,大家只是不愿意摆在明面上、给彼此一个面子罢了,背地里谁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刚要接着往下说,小叔忽然弱弱的冒出一句,我回头看看,只见他弓着身子低着头,笑嘻嘻的举起手:“我连覃喻都不认识。” “去!”老傅哭笑不得的怼了他一句,小叔挨骂了就舒服了,坐回去吃茶点,老傅则摆摆手让我继续。 “有些东西就算旁人都知道,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是难堪的。”我想了想才说:“覃喻顶了咱家这么半天,却都只是从我家派去人的姓氏下手,一句切实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我想,三房没有傻子,即使是他们口中蠢笨的二宝叔叔,我先前也是见过的,谈吐并不失风度,只是因为没有坏心眼儿,后来又生病了,覃喻的名声向来是高过他许多的,见过的人人都说覃喻爽利狠毒,是个厉害人物,所以我想如果是覃喻来策划这一切,她不会想到事成之后三房一定会沦为众矢之的,不可能没有想一个办法给自己家解除怀疑。” “万一是她装的呢,引导你觉得她清白。”老傅又问。 “那也不会,覃喻是有破绽的。”我极肯定道:“如果她是装的,就应该真的把自己打造成一副一概不知的形象,可她又生来要强,是不允许自己全然蒙在鼓中的。小叔方才说自己听都没听过覃喻这号人物,所以裴叔铁定也是不认识她的,覃喻方才却说除了清云哥和封适之,其他几位她之前见过。还有封适之,他也就比我和澄澄大了两岁,覃喻却说从年龄上一眼能看出来他不是澄澄。我也是很久之前偶然才听辛辞提起过覃喻,在昭和堂远远见了一面,从这儿可以得知覃喻不爱多管临江的闲事,她大半的生意都在邺都那边,是不怎么来临江的。我猜她从昨晚上忙到现在,为了今天的谈判她能有把握把三房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抑或只是拖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咱家的人认齐,脾气秉性摸清,就像她今天大多的话都是顶着清云哥说,就是知道这些人里清云哥的脾气最急,她最后被封适之的话怼回去,一方面是我在背后说着,另一方面就是她自己也心虚,封适之是半个月以前才到我身边的,她能了解的并不多,所以并不会主动跟他搭话,被打了七寸,也只能拿封适之的姓氏说事。” “时时说的不错。”二叔笑了笑点头认可我,随后又转到老傅那边去:“只怕高老五提前也知道高老三是冤枉的,我见他神色一直平淡,但还任由我们两家争吵,一言不发,就是想试探咱家底线,如果为着不得罪覃喻、咱家一退再退,想必高太夫人再心疼,再舍不得丢掉咱家时时这个重孙媳妇,也没道理让自家子孙受委屈的,哪怕是子孙自己理亏。她在高家五房当中一直是不偏不倚,不可能只顾着辛辞这个重孙子。” 老傅没有回复,也没有回头看二叔一眼,就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见二叔有些尴尬,虽然不知道他和老傅又为了什么事闹成这样,但也不能就让二叔那么晾着,连忙想话又说了句:“我看封适之让五爷替我家查账的时候,覃喻的脸色显然比我家自己查账更难看,想必三房是生意上有漏洞,我家查到了,最多捏个把柄,她家以后谨小慎微的,咱们家也不是挑事的人,相安无事就罢了,但如果是五爷发现的,上报给太奶奶,三房是要捱家法的,估计将来有一段时间不用看见高家三房的人了。” “那是好事儿啊,省得高老三老在咱家面前蹦跶了。”小叔看得出老傅和二叔之间的异样,当即顺着我的话接着说下去,硬生生挤出一个很尴尬的笑道:“哥,你们说呢?” “哼,吃你的豆糕去吧。”老傅无奈的笑笑,始终没回头瞥二叔一眼。 二叔也不可能全然没脾气的,连着被顶了几次也不会一直凑上去,背着身生闷气去了,而哥哥则凑到我耳边,担心了清云哥半天,现在才清醒了一般点了点我肩膀:“他俩咋了?” “我哪知道,我才刚回来,他们俩就一直这个样子,小叔跟我说老傅现在正上火呢,除了我看谁都不顺眼,但我不觉得他看小叔也不顺眼,就是单纯的针对二叔。”我小声回复了句。 哥哥更疑惑了,头搭在我肩上好一阵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嘟嘟囔囔的念了句:“我家老头最近没干啥呀,家门都没出,哪里得罪大伯了……”挠了挠头,哥哥还是没什么头绪,听见屏幕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回过头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反正他俩年轻前天天吵,也不差这一回。” 想来也确实是哥哥说的那个道理,我也就没多想,回过头接着看了,屏幕画面中,五爷大抵已经说通了和三房的事宜,覃喻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也就不想再多管,只是呆呆的坐着,估计在想怎样能给自家减轻罪责,而高二爷拖来三房就是给自己找个帮手,眼见着三房没着落了,自然又张开双臂自己扑腾起来大吵大闹。 “二哥,都是有重孙子的人了,消停点,为子孙后代积点儿德吧。”五爷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了句。 “这件事,丢的是整个高家的脸,我岂能视若无睹!”高二爷义正言辞道,可谁瞧不出他就是想为他孙子求个“公平”? 可惜这种事情的公平又哪是轻易能说清的,我倒也想像高寒熵一样、自残一刀让他闭嘴就是了,可是他真的敢吗? 他但凡敢冒出一个“敢”字,别说是高五爷,太奶奶都得替他捏把汗,都不用我家老傅吱一声,我那几个叔叔和哥哥就会直接冲上去把他劈成烂泥,然后再让二房断子绝孙。 “当初你教唆你已婚的孙儿去给定了亲的傅小姐提亲的时候、可曾想过高家的脸面?一家兄弟,哥哥去抢弟弟的未婚妻,你要脸了吗?高家、难道就有颜面可说了?”五爷也知晓其中利害,覃喻吵输了之后他就彻底清晰局势了,果断开口怼的高二爷噎住:“还说人家傅小姐是不知廉耻的人,敢问傅小姐至今做过任何不顾形象的事情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拿的所谓证据是什么,不就那几个视频么,抱一下能掉层皮啊?她赡养林家的,你们要造谣她与林家子,她不赡养,你们又该说她不孝养母,怎么都是她的错,怎么你都有理,人家傅家的事,你掺和什么?反倒是你,老了没个老的样子,恬不知耻。” “老五,你……”高二爷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五爷,可还不等他多说又被五爷塞回去。 “闭嘴!今天没你事儿,再敢多说,等我回去上报姨母你就跟老三一起挨家法,蓄意破坏长房继承人婚事的罪名,应该不用我细细给你解释一通了吧?”五爷毫不留情道,甩了甩身上墨色中山装的衣袖:“二哥也别嫌我啰嗦无情,咱们高家能传承一代又一代、两百年子孙昌盛富贵荣华,最重要的就是家法约束,到你这儿非得破例了,你是有能耐顶了姨母的位置统管全家了、还是不想守规矩了,想退出高家了?” “你胡扯!”高二爷连忙打断五爷的话,从此之后也没了那么嚣张的气焰,唯唯诺诺的坐下,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也不看五爷,就低着头叽里咕噜的念叨着:“我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我勤勤恳恳在高家过了一辈子,什么时候不按着规矩来,谁还能比我本分,胡扯,全都是胡扯,是诬陷……” 五爷懒得理他,回过头来面对邵勤他们:“池吟死了,高家怀疑傅家,傅小姐受辱,傅家怀疑高家,这不正是外人想见到的么,我们还是不要中了外人的奸计才好。” “五爷这话说的,好像从一开始是我家在挑事一样,我家从没人说过要全赖给高家的吧?”邵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应祁和裴圳也是连着冷哼。 五爷自知理亏,也不再为自家说什么,冲着门口拍了拍手之后,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就被拖了上来。 我定睛一看,正是当夜给高寒熵送酒又将我带到更衣室的那个。 我当夜就觉着他关门时候的神色不对,但后来一直把重心放在杀池吟的凶手上面,竟就一时忘了这个人,现在想来,凶手跑了,唯一能问出点方向的也就是这个少年了。 “这个孩子我问过寒熵了,就是昨夜给他送酒的,看了监控也是把傅小姐带去房间的那个,问过辛辞和寒小姐,同样也是这个人给他们送的酒,所以迷药事件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五爷顿了顿,从随从手中拿了一份资料交到邵勤手上。 邵勤看了眼资料,瞥了眼地下的少年又看向五爷:“甘孑?” “是,十九岁了,半年前进的高家,父亲是在职工人,高考考到了颖京,本来去年就该去上大学的,但是母亲突然出了意外,患上乳腺癌,需要一大笔的治疗费,就出来打工,高家不忍心让这孩子被疾病拖累没法出人头地,就承诺先在学校挂了他的学籍,让他休学两年在高家做工,高家给他母亲支付医院要求的治疗费,两年之后再统共给他三十万让他回家上学,事实证明这孩子确实很努力,什么事都抢着干,琅越说他确实是很不错的,也打算跟他商量毕业之后让他来舰行上班,直到昨天晚上出了那种事……”五爷冷冷的盯着地下的少年嫌恶道。 也是了,原本是好心想着帮个被贫穷拖住了脚步的孩子,是又出钱又费心的,五爷也说了,这就是个刚高考完的,他会做什么?打打杂两年就能赚三十万吗?这还不算两年之间高家付给医院的治疗费,到头来孩子差点害了自家亲生骨肉,这还是高家沉得住气,换了别人估计得发疯。 “不是说这件事要交给公家处置么,既然抓住了人,五爷怎么还没把他送出去呢。”邵勤见到实质证据才稍稍消气,心里门儿清五爷的意思,但面子工作还要做足,沉声询问后抬眼仔细观察了一番五爷的脸色。 五爷笑笑,微微躬了躬身:“我高家不敢私自决定,还是要询问傅家,毕竟这事儿走明路走暗路、消耗时间和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走明路怎么也得三四天吧。”邵勤知晓结果后松了口气,向后靠到椅背上去,斜眼瞧着地下的甘孑裤子都湿了一片,随后示意最末端坐着的封适之。 封适之意会,上去照着甘孑后背就是一脚,甘孑原本是跪着的,这一下让他脸朝地冲出去,“咚”一声过后,门牙当即掉了一颗,口中血腥味蔓延,甘孑年纪小没什么见识,估计也是被人蒙骗,不肯说出真相,只好趴在地下呜呜咽咽的哭。 封适之揪住衣领把人拎起来看了看,随后又扔下去,脚踩在人腰上用了三分力:“走暗路交给我,就这样的,最多一个小时。” 第261章 查案(下) 接上回,跟高家吵了这么长时间的废话,总算是看到一点实在的,也不得不说,这高五爷可真是耐得住性子,硬是给我家耗了这么久。 只是我家刚要下决定将甘孑带回来审问,身后忽然又传来一个急促浑厚的喊声:“不行!” 这道声音倒是怪熟悉的,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一看小叔的脸色骤变我也就琢磨出个一二三了。 我在老宅的时候并没见过白叔叔几面,加上那会儿是我为数不多见到死人的时候,余婷吊死在祠堂的场面到现在还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加上云谨也是那时候过世,我是在那个过程里和白叔叔见过几面,所以影响实在不深,见了面都恍惚,更别说是现在、白叔叔不知为何开始拄拐了,我就更认不出了。 直到白叔叔一瘸一拐哼哧哼哧的走到眼前,我瞧见他身上像是匆忙翻出来、没来得及熨平整的警服上的名字,我才松了口气,确认眼前的人是白一诚白警官没错,躬了躬身打招呼:“白叔叔。” “诶,大侄女儿。”白叔叔站定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手搭在桌子上,拿着小叔的杯子就灌了好几口,随后将杯子重重的砸在桌上:“不能动私刑!你差那几天啊?前面的证据都交给公家了,后面的交出去又能怎样啊。” 白叔叔这么一说,小叔的脾气也噌的一声上来了,搭着我肩膀拉过去指了指我便说:“你要是知道我家时时受了什么委屈你都说不出来这种话。” “可是受都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给小闺女洗清嫌疑不是意气用事不是?你动私刑,万一被人知道了,你这不是引火上身么!本来好好的,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了!”白叔叔急得脸色通红道,指了指屏幕里的甘孑:“就这孩子,审完了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怕他出去瞎说?” “那让他闭嘴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小叔没所谓的说了句。 “怎么闭嘴啊?”白叔叔顿了顿,拍着自己胸脯顺气,忽然想到什么又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来:“你还要灭口不成!” “这种王八蛋,我没把他剁碎了都便宜他。”小叔没好气的说,我也晓得小叔确实做得出这种事来。 况且若是别人,或许还要考虑思量,可就这个被五花大绑这么长时间还没被人想起来的甘孑,收拾他实在容易。 “他妈得癌的时候光治病借钱就把亲戚家借怕了,外面没人,再说他那父母,一个癌症过不了多少时候,一个也就是个工人,工地上出点什么事那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怕的。我要真给弄死了,你还举报我?”小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见着就要给裴圳下指令去了,白叔叔更是恼火,连忙将他手里的通讯器拍出去。 “傅鸣延!你犯浑是不是!我为你好,我还能害你不成!”通讯器碎裂在大厅角落的时候白叔叔举起手,拐杖都扔出去了,险些没扑通一下倒地上,亏得是哥哥及时扶住他,就这样了,白叔叔骂人的气势还是丝毫不减。 “我让你来帮忙的还是来拦着我的?还委屈‘受都受了’,敢情不是你心肝你真能说出这种话!”小叔甩手到座位上坐下,桌椅板凳拉的震天响。 “你……”白叔叔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尽量稳定了脾气才静下来十分严肃道:“你非要我跟你说的那么清楚吗?” “有什么你倒是说啊,整的这么神神秘秘干嘛。”小叔百思不得其解道。 白叔叔说了这句话我才猛地回过神来,回头看看屏幕对面因为听到白叔叔阻拦便停下行动的我家人,以及忽然没了声的高家人,我瞬间就明白了,赶忙跟着一起拦住小叔,又好声好气的给白叔叔道歉:“白叔叔,您别跟我小叔置气,都是一家子,我们肯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话音未落我就被小叔揍了,我捂着屁股直跳脚,小叔顶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小兔崽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诶呀小叔,一会儿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我一面使劲往大屏幕上使眼色一面急切道,哄完小叔又去给白叔叔解释:“可是白叔叔,甘孑这个人我家必须得要过来,您也知道临江这一大半的产业都在高家那边,就算要送公家,也得我家去送,不然这临江的水有多深……我真是不敢保证的。” 所谓的“水深”包括在上层贿赂,路上出事,亦或是别的什么,我想这些事情白叔叔在津海做了那么多年警察肯定比我们清楚,果然他沉默了好一阵儿,最终抬起头来示意了下后方的屏幕,而后直勾勾的盯着我道:“那好吧,把人带回来,我亲自送到警局去,这下安全了吧。” “是,白叔叔做事我们肯定是放心的。”我会意回复。 交代完之后,我们家里一齐摘下了通讯器关掉,听不见声音了,封适之他们明白家里是什么意思,只是高家的表情就很滑稽了,只可惜这场戏谢幕的太快,我都来不及记录一下,高五爷他们便迅速恢复如常。 甘孑于是还是被我们家的人带走,之后的话没什么好谈的,这个案子我们两家都至少要有一个方向才能接着往下说,甘孑如今是唯一一个抓住的活口,有什么消息也自然要等我家审出来,这场鸿门宴就这么散了,老傅招呼我们坐下等封适之他们回来,而白叔叔大口喝了许多茶水,大脑宕机许久才想起来给老傅他们打招呼。 我趁着这个时段跟小叔打听了一下,才晓得白叔叔的腿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中弹才瘸了的,而且那个案子大抵就是冲白叔叔去的,他是我们傅家的学生,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家里资助了,因为性子实在太过直来直往的,爷爷对他留在家里做事没抱太大希望,毕业了就问他将来想做什么,这才把他送去了警校,只是没想到这一送白叔叔这么争气,摇身一变成了局里一把手。 为了避免白叔叔被贴上官商勾结的名头,爷爷便也不大跟他来往,逢年过节的才在一块吃个饭,后来爷爷过世,就只剩下小叔跟他关系最好,偶尔私聊,小叔并不大把自家里的事去为难白叔叔,白叔叔也自觉的和家里的生意撇清关系,只是没想到就这样外人还觉得有白叔叔这个存在是给我们傅家增添助益,背后就悄摸动了手。 白叔叔腿部留下永久伤残,后来就退居二线,再后来,实在承受不住巨大的落差感,干脆辞职回老家待着,被同事领导劝了好久才留了个顾问的名头,不过跟辞职也没多大区别。 白叔叔跟家里人打完招呼了,底下人把茶水和茶点上齐了,我才整了整衣服起身解释:“如果我们真把甘孑打残打死了,现在不会怎么样,但难保将来,这是握了个把柄在高家人手上。虽说高家私底下做什么事咱们家不是不清楚,比咱家多多了,但咱家也没有一个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就算能拿出一点,也不是高家主事儿的亲手做的,随便拉个替罪羊到公家面前咱家也没话说。我刚才头疼脑热确实疏忽了,早该知道,高五爷根本不会让自家白白吃亏,先礼后兵,太夫人送我的那个镯子是礼,之后,也肯定要找法子拿捏我们的。” “不怪你,谁也没想到。”老傅叹了口气,回头又给白叔叔道谢,白叔叔连忙回礼。 “应该的,怎么说我也是傅家出来的,再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白叔叔微微躬了躬身道,思虑一番才接着说:“至于那个甘孑,我知道昨晚上真正刺杀的凶手跑了,你们要证据要得急,交给公家的话是慢一点,但屈打成招也一定是给高家把柄握,所以还是不能动手打人,如果私自想问的话,最多一天,但时间过长了公家那边还是不好交代的。” 此时小叔也冷静下来了,才叹了口气说了句:“是了,昨晚上已经报警了,这事儿一半扯在公家那儿,他们迟早也会查到甘孑的,确实不能妄动。” “你终于清醒了?”白叔叔又好气又好笑的念叨了句,点着桌子一字一句说道:“莽!夫!笨的让人想笑嘞,都说你精明,没见你精明到哪儿去,你侄女儿不就是我侄女儿?我能不心疼?” “是你刚刚说的话实在太混蛋了好吗?”小叔蛮不服气的说了句,不过撇撇嘴还是把重心放在正事上:“放心吧,不打他,一天之内我能问出来。你想办法弄清楚逃跑那个凶手吧,听封适之他们说,那人出门就没影儿了,跑了一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混点高家能信么。”白叔叔没好气道,不急着回答小叔的问题又回头看向我:“大侄女儿,我还是不太放心你小叔,但叔信你,你可得替叔叔拦着点你小叔,他要是犯浑你就告诉我,我一拳头给他打晕了!” “拦着呢拦着呢……”我一面说一面拉住小叔的胳膊,很快又被制裁了,我坐着小叔打不着我屁股,果断伸手弹了我个脑瓜崩。 说话的功夫封适之他们也回来了,甘孑应该是被撂到门外了,外头尽是“唔唔”的叫声,我趁着老傅和白叔叔商量抓凶手的时段又偷偷溜到封适之身后去,跟他讲明情况着急上火:“白叔叔说了,外面那个不让打,一根手指头都不让动,那怎么审啊?还只有一天时间,你有什么办法吗?” 封适之没来得及回答,清云哥就回头捏了捏我的脸云淡风轻道:“放心吧,办法有的是,不打才折磨人呢,我们回来路上都想好了。” “真的啊?”我有些惊讶,顺便探头往外看了看,但又被封适之拉回来。 “没事,甘孑的话好问,就差那个跑了的了,高家那边我们走的时候都交涉好了,姑爷说他最近几天和高董搬去庄园住,落霖笙烟那个房子留下给咱家查案,不会有人进去的,所有证据都留着,白叔叔这边呢?准备好了没有,这种事还是越早去越好的。” “这边都说通了,白叔叔随时可以过去。”我一面回应一面扒开清云哥捏我的手,回头看看身后一阵热闹,大概是“血脉意识觉醒”,白叔叔整了整衣服,叫人把拐杖捡回来就要走,我家老傅心里也急,自然没有把人留下来吃个饭的理由,简单收拾一通,二叔小叔留下守家,剩下人都赶忙跟在老傅身后一起出发去高家宅院。 到了高家宅院的时候,里里外外包围的都是我傅家的人手,进了前院,许多个兄弟把监控录像都看了个遍,除了高家宅子里的,还有离开高家宅院中途那条路上的直到上了大街,大家伙眼睛都看得快瞎了,实在是没半点思路。 那个凶手简直是凭空消失的,就在高家门楼出门大马路到最近的商业街一个巷口的这一段,最多五米长的盲区,盲区两边都是高楼,翻墙的可能性着实不大,就在这五米的狭道里,那么大一个黑衣服的大汉凭空消失,剩下的只有商业街熙熙攘攘的声音。 大家伙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是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人修改监控的可能,但最近这片商业街上头,八成的生意都是高辛辞手底下的,公家的监控并没有几个,而且那些监控的内容跟高辛辞私装监控内容并没什么区别,修改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下可就彻底犯了难。 这方面白叔叔是专家,只可惜他看了许久也没个什么说法,大家叹了口气,但也不至于希望彻底落空,白叔叔想了想,叫人把他带去了昨晚上池吟被杀的现场。 前天刚下过雨,池吟被杀的地方又是在高家的花园,土地里确实留下了很多深深的脚印,可以看得出来,池吟在被杀之前确实是进行了一番反抗的,地上脚印很乱,不过很快就清晰了,家里兄弟们按照脚印的大小和鞋底纹路做了简单的划分,可以看出这个凶手的脚很大,大概身高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间,给澄澄打过电话也印证了这个消息,兄弟们将这些简单的分析交到白叔叔手上。 白叔叔看了半天,眉头越拧越重,许久没有说一句话,正当大家都以为白叔叔也看不出来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抬头说了句:“这些数据全都不对!这些脚印也不对!大家看这些泥坑下沉的深度,正常人、尤其是一米八以上的正常男人不可能这么轻!” 第262章 追凶(上) 接上回,白叔叔忽然指出花园的脚印有问题,我上前去看看,脚印的深浅确实很奇怪,按照挣扎的足迹,更深的那个反而是池吟的,凶手的脚印却较浅。 池吟是婆婆给四叔千挑万选的媳妇,性格家世长相先放到一边不说,身体是肯定健康的,身高体重之类的都很匀称,保证给四叔生下的几个儿女都端正,看她外形应该是一米七左右、一百一十斤的样子,至于那个凶手,他蒙着面,我当晚虽说没看清他的长相,但也听到了声音,稍微估摸了外形,我能肯定那一定是个成年男子,怎么也得有一米八多的,而且力气很大,就算我是因为挨了刀估计的不准,但澄澄是从小练散打的身体倍儿棒,市里拿过奖的那种,一般情况下遇不到对手,昨晚上也依然被推倒在角落里。 可脚印确实是个实在的证据,而且可信度很高,如果凶手是被幕后之人突然安排,确实预料不到突然下雨的情况,后花园泥土松软,在那种焦急的情况下,留下脚印很难被察觉,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能,但还是在旁边的泥土地上踩了一脚。 风干了一晚上的泥土已经有些硬了,但我踩下去的深度依然是比凶手更深的,这还不考虑我并没有完全站上去、还有池吟当时反抗,凶手急于杀人可能会更用力的情况。 “你们看,时时踩上去都比这个脚印更深。”白叔叔走到我身后指给大家看道,琢磨了一阵儿又问我:“时时你大概就一米六左右吧,多重?” “我不到一米六,一米五八,七十六斤。”我想了想说。 “这不排骨架子么!多吃点!”白叔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查案都顾不上了又拍了我一下,那么大力气差点给我杵地里,赶紧拉了我一把才免于我吃土。 顿时众人的眼光都落在我身上,不得不说,我是有够尴尬的…… 可怜我对着长辈也没法说什么,而且人家这好像也确实是关心我,我也只好赔着笑,也怪我上一世精神上一直不大舒坦,天天不是发疯就是割腕,三天两头进医院,吃多少吐多少,我能胖倒怪了,帕罗西丁副作用都管不了我,不过我后来结婚之后就慢慢好了,虽然也没有太健康,但我至少胖到了——九十二斤。 “好了再说回这个脚印,这地都干了一晚上了,时时这么轻踩上去的坑都比那个人深,所以这个脚印肯定有问题,要么是伪造的,但这个可能刚刚你们给的资料和时时跟澄澄的笔录已经打破了,你们说确实见到了这个凶手是个很高很壮的人。再有第二种可能,凶手大腿以下有截肢,可能性也不太大,因为如果是一米八以上成年男性的话,上半身的体重一般也会超过七十斤,至少会比时时压下去的脚印深。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我之前在津海的时候办过一个案子,感觉会跟这个很相似。”白叔叔拧了拧眉头极其认真道,忽然抬首又悄悄给老傅使了个眼色。 “什么?”老傅走近了,明白白叔叔的顾虑,指了指周围的十几个兄弟说:“放心吧,都是自己人,身家性命都在家门里的。” 我不大知晓老傅最后那句话到底是放心还是提醒,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叫白叔叔快说。 “津海临水路,所以之前难免有人偷渡,我上回查案子的时候大概是在去年冬天,一个关于涉赌的案件,背后还涉黑,追到了境外,知道了不远的地方有个专门买卖侏儒人口的地方,这些被拐卖的侏儒经过特殊的训练之后、就有了一种类似于踩高跷的技能,但他们所踩的东西又不大一样,大致更像是人类的假肢,手里也会熟悉使用假肢一类,等到时机彻底成熟之后,这些人就会被带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定期接任务,什么都能做,但最多的是杀人越货,基本上是专门的杀手组织。”白叔叔顿了顿又道:“这种训练方式虽然成本高难度大,但每次做任务收费也是超高额度的,将来一旦做成一笔生意立马就能回本,差不多就是高风险高回报,就像我,我也是没想到,我的命在境外都挂了通缉令了,居然还那么值钱。”白叔叔苦笑着,拍了拍自己伤残的大腿。 我怔了怔,才回过神儿来,小叔方才跟我说了,白叔叔的腿是在去年冬天一次任务中被枪击导致残疾的,万万没想到这两件事居然结合在一块。 “两次都把矛头对准了咱们家,那看来,这个组织跟咱家挺大仇啊。”老傅意识到凶险、深深拧住了眉头。 白叔叔幽幽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咱家占了大半个津海,老爷子在的时候四处敲打,原先占着津海的几家谁能服气?树敌不少,被人报复也是有的,而且我很早就听说了,确实有几家卷了财产出了国,现在具体去向还不清楚呢。” 身边的兄弟许些听懂了,惊愕之后愤怒也猛然泛起来,一个个抓起身边顺手的家伙什就闹腾,还有一个拉着白叔叔就闹腾:“白哥,你说那个破组织在哪!咱傅家不是吃素的!明面上打不过,背地里下黑手什么出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巢给他端了,以后就没这些破事儿了!” “没必要,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老傅冷笑笑,没好气的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突然想起我在才缓了缓神色,摆摆手叫身边闹腾的人下去。 白叔叔略带担忧,也记挂着我在,只好凑到老傅跟前交代了两句,不过我忘了说了,我耳朵也不错,所以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组织盘踞很多年了,动静不小,你就算是想做,不要自己动手,钱只要不缺,那边的非政府组织要什么有什么,黑势力能发展那么大的地方,你比我更清楚有多脏了……” “我明白。”老傅平静的笑笑,似乎早料到会有这种事一样,也可能是注意着我的神色,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了我身后捏了捏我肩膀:“时时,你那天晚上过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如果那个凶手真像你白叔叔说的那样是个侏儒,你也未必能看得那么清楚,更多具体消息、你还是打个电话去跟澄澄查证一下。” “好,我马上去。”猜到老傅和白叔叔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被支开我也认了,毕竟境外的事我是一点没沾过的,非要凑上去也只能是添乱,还不如管好眼下的案子。 于是跟澄澄打完电话聊了几句之后我就赶忙去监控室,据澄澄和陆茵茵所说,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到凶手的手臂和大腿之类的,而且澄澄也没有跟那人正面交锋,而是从背后被偷袭的,凶手力气很大,推了澄澄一把之后就直冲着陆茵茵过去,澄澄还来不及反应,我就到了。 那澄澄了解的东西跟我就大差不差,问也没用,我听出他心绪不大好,就没再多说,简单安慰几句之后就让她去陪露露,我则抓紧查监控。 只可惜茶室那边为了上头的人不疑心,监控都是提前拆了的,只有外面围墙那边才有几段录像,凶手是翻墙出去的,蒙着面孔看不清脸,全身上下裹紧了衣物,也瞧不见四肢,我看了半天,着实是没什么头绪,也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侯向阳带着默念匆匆赶了过来,到我身边就自顾自的将监控翻到了凶手最后消失的那个五米的盲区。 “池吟的尸体经过高四叔的同意,昨晚上开始我家已经叫人解剖了,背部腰部腹部总共挨了十四刀,其中三刀到了脏器上是致命伤,刀口最深的九厘米最浅的五厘米。除此之外还有协助调查的几个叔叔的工作室那边出了结果,根据池吟的脚印和凶手的脚印推断凶手不可能是截肢。假脚、踝关节、小腿、膝关节、接受腔、悬吊装置这些加起来也就三四千克重,脚印不会那么浅,刚才白叔叔说的侏儒倒是很有可能,根据猜测,这个脚印的主人最有可能在三十五斤到四十斤之间。”向阳一面说一面将几份报告给我看。 可他如此认真查案,我的想法却飘到了另一处,不仅抬头眼睛瞪到了碗底大:“你家还有法医?!” 我一直知道向阳家祖上就是学医的,早些时候还有在宫里当御医的,但外面一直说他中医世家中医世家的,我竟然还不知道这所谓的“中医”里头还包含法医??? 向阳却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跟‘医’字沾点边的我家都有啊,那么多亲戚总不可能都学一科,我家还有兽医呢。” “不是专学中医?”我满眼疑惑道。 向阳却皱着眉头耸了耸肩:“说中医世家是因为我祖上年代只有中医,后来有了西医之后早就变了啊,只是中医偏多而已,我主修不还是西医么。时时,你不会忘了吧?”侯向阳说着又没好气的看向我。 而我…… 挺胸抬头死鸭子嘴……啊呸!我就是知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我怎么可能会忘呢,咱几年的好兄弟了!我这个人最讲义气!”我略带心虚的手肘顶了顶向阳的手臂,而这哥们最近一段时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以前管我叫姐叫女神的,现在直接叫我小名儿了不说,居然还白了我一眼! 忍,我忍,法医也是他家的,我忍! 向阳没再多说闲话,而是给我指了指监控上凶手消失的商业街巷子口,随后叫身后人拿来一张盲区的照片,盲区那边我倒是还没去过,但听人说是两边都是墙壁,看了照片我才知道,其实路左边的墙壁上是有个大概两米乘两米的小窗户的,但外面围了护栏,都是铁的,固定的死死的,所以我家来人才没当回事,就说全是墙壁。 “这个窗户里头是商业街的母婴室,我之前一直没想到,直到刚才,白叔叔和默念妹妹给了我个思路。”向阳指着窗口的铁栏杆道。 向阳说罢,默念上前拉了拉我手臂:“我小时候生病,哥哥要带我去医院,但他手臂摔了一跤骨折了抱不动我,就借了邻居家的婴儿车把我带出去,大概就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查了一下那会儿身高一米零二,体重三十二斤,放婴儿车里合适的很,差点都被人带到新生儿科。” “所以如果是侏儒的话,身高体重和默念小时候差不多,那被藏在婴儿车里根本发现不了,假肢一类的可以放在车底下的空隙,这就是凶手消失的原因!”向阳十分肯定道。 “那铁窗子就是被人破坏之后又焊起来,但是我们大家都注意到那个窗户,一直把精力放在别处,所以才会觉得凶手是‘消失’了!”我恍然大悟道。 “是,如果凶手是侏儒的话,铁窗破坏的面积只需要很小,焊接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那边是盲区,没有监控,有人暗中破坏了防护网也是很难被发现的。”向阳顿了顿又叹气:“可是昨晚上商业街有活动,母婴室人流量很大,就算看监控上的时间算,那五分钟进进出出也有将近百人了,调查难度还是很大的,而且这种事情只能拜托公家去查,私人的问题我们不好插手,公家一家一家的问的话,时间还是会消耗很多。” “不会,我刚说的那个杀手组织还是有很大的漏洞的。”白叔叔突然进门,跟在老傅身后来到电脑前指了指道:“杀手组织成员跟普通公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们花重金培养侏儒杀手,就是为了四肢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包括脚印手印之类的,连四肢都不要了的,组织也在境外,你猜他们在国内能有户口吗?” “大多都是被拐卖的,等他们训练结束长成的时候至少也要一二十年了,户口早就被销了!”我瞬间被点醒,随后立即拉住向阳解释道:“立刻截下所有当时出入的人、尤其是推了婴儿车的人的长相,拜托公家去调查,是黑户的就是凶手!” “好,我现在就去。”向阳反应过来,将默念交到我手里、向几位长辈行礼过后就立刻要走,可突然门口却有个人先他一步冲出了大门,由于太过急促,甚至还不小心打碎了门口桌上的瓷瓶。 “那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老傅身边的两个人震惊道,我们听了瞬间毛骨悚然。 这个案子事关我家和高家,是十年也难得出一件的大事,老傅刚说了今天来查案的都是身家性命都在家门里的自己人,那又怎么可能会有面孔都不被人熟知的兄弟? “立刻去追!要活的、给我抓回来审!”老傅最先反应,立刻下令道,一群兄弟立刻冲出门外去。 可我转念又想,幕后之人就算是想派个人来盯着我们调查进度,那这个人从始至终没有被发现过,这个时候跑什么? 眼看着众人为着这人跑了一大半,我赶忙要出声提示,心口突然猛地一痛,我连忙捂住,瞬间反应过来看向手边刚喝了的水,顺着放电脑的桌子就滑了下去。 “时时!” “时时你怎么了?” 老傅他们立刻围上来,我才意识到这是中计了,顾不上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连忙挨个交代:“爸,那就是个幌子、千万不要让所有人去追,把高家这个宅子守好了,不要让外人溜进来破坏了,白叔叔,拜托你亲自去公家那边请求调查,你从前是做这个的肯定比我们商家的话管用,但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如果就像你们刚说的,境外有组织从前是爷爷的仇家,他半年前没能杀成你后面肯定还会动手的!向阳,你帮我保护好默念,还有、请你告诉侯叔叔守住医院,林阿姨和默读还在那儿,我就这么两个软肋了,肯定会有人紧着他们拿捏……” 论道:单项选择(上) 三天两夜滴水未进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 南行坐在大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旭日再次东升的时候,他有点想通了,伸手挡了挡眼前刺眼的光线,随后将手边的药吃了。 “我的小祖宗,心里可算是舒服了?”威廉在身边猫着腰瞧着,他也奇怪呢,南行突然开始闹绝食也不吃药,他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原因来。 要说江以南知道高家找见了南行的心脏源、再也不需要自己了,就闯进和韵来要带南行逃跑,自己不让还给两个孩子都折腾了一顿那也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儿了,过了三四天了南行才想起来自杀着实是反射弧有点儿长了,再说了,威廉并不觉得自己做的狠了。 所谓的“折腾”也不过是小小的教训了一下,怕破了江以南的相被傅家人发现,他都没敢打,就捆在角落里找了几个他最恶心的醉醺醺的大汉来,而南行绑在另一边看着,江以南结束了就南行,南行再完了还有力气就再来一圈,如此循环往复,不过一个下午,时间长了他都怕傅家发现,马不停蹄的给江以南洗干净就放走了。 这种事以前没有他的时候,俩孩子凭借自己出奇的美貌并不少见,吐两顿都好了,总不能就自己安排的这回想不开了? 威廉百思不得其解。 南行叹了口气,回头瞧见威廉还在更伤脑筋了,轻启干裂的唇瓣发出沙哑的声音:“起这么早就过来看我笑话,有意思吗?” “我是怕你死这儿。”威廉略带着些委屈的说,下一秒觉得自己滑稽又莫名放声大笑:“你死了我怎么跟姓江的交代啊,最主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跟我一块看他笑话的人了!” “难道不是靠我威胁他么。”南行冷笑笑,可惜下一秒又被威廉制裁。 “小朋友,他为什么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啊?你以为他在意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威廉幽幽的摇了摇头,在房间里头左一圈右一圈的踱步:“他在意你,一方面你从小是和他一起受欺负的,他所遭受过的屈辱你也一起承受着,让他觉得他在这世上不是孤立无援,即使你帮不了他,泥泞里头也是有个人陪他的,他并非一个人脏,所以给他求生的希望,至于另一方面,是你知道他所有肮脏的过往,让他一生有地方可以倾诉。不然,你以为他真的想要一个明白他所有不堪的人留在这世上吗?” “你什么意思?”南行僵住了,每次威廉这么一说,他表面上不信,实际上也永远偏向江以南那边,可他如何会不难过呢? 即使这难过里也是有一份自私的,他也想要有人倾诉,有人共苦,还有,江以南的长相是比他更出众的,许多时候会承担更多的污秽…… “他嫌你脏。”威廉瞪大了眼睛轻蔑的笑着,对着南行不安的双目一字一顿道。 威廉数不清养了南行多少年,他清楚的知晓南行的脾性,尤其是南行在深渊多年、养出来一种趋近于变态的控制欲和自私的占有欲,表现在江以南面前是可怕的无私,只有背地里才敢展现真实的自己。 “他也脏,凭什……他不会嫌弃我。”南行为自己险些放出深渊里的恶魔而恐惧,更恐惧的是被威廉察觉到了,他极力压制着心虚低下头。 清醒之后他从来都强烈的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因为江以南如今出去冒险,每天行走于刀尖之上是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心脏源。 威廉满意的笑了,背过身去叙述更多:“他也怕你知道他的脏,毕竟他现在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纯洁无瑕的,多一个人知道他从前的屈辱,就多一份破坏这份纯洁的可能,他在乎你,到现在还为你奔波,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是想有个跟他一样可怜的人在他身边作对比,同时,也是因为还不能狠下心来杀你,你不死,他就只能想办法永远把你留在身边,好让你不要说出去他的秘密,留住他干干净净的形象,他并不爱你的。如果我手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筹码,我根本拴不住他。等他回来你就看吧,看看你给他布置的选择题,他到底选哪个。” 听完这话,梁韵端着两杯热牛奶在门口停下了。 这话是在说江以南和南行之间的问题,可绕个弯儿到了梁韵耳朵里,却总觉得也是自己和威廉。 她当初奋不顾身,为了心里那一点点善心、即使是离开傅家,从吃穿不愁变成饥寒交迫也要带着可怜的威廉过日子,她何尝又不是见过了威廉一生的屈辱?他们两人现在,不也是一起屈辱过了,享受了富裕的日子? 威廉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的,当年的精神病院都是她亲手送的。 威廉就是——什么事都门儿清,什么事都要搅浑,所以即使她坚信威廉现在对自己是爱大于耻辱的,可那一点点小小的耻辱也足以让威廉崩溃绝望,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威廉一生对她是有三个阶段的不同的。 第一个阶段是在傅家老宅,威廉受冻挨饿的时候,她是管厨房烧火的,有吃有喝,甚至还很富裕,那时候她对于威廉是显而易见的居高临下。 第二个阶段就是离开傅家门了,那个时候像姐姐,也像情人,她比威廉大八岁,可威廉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也十几岁了不小了,很多事情都懂了,青春期的孩子嘛,哪怕是四处流浪的时候心里也有悸动,日子好过点,在一个荒废的村子里找了个破房子住下来后,就有了第一次,那时候是两个人依偎着相互取暖。 第三个阶段就是没过多久她怀孕了,偏偏在寒冬腊月里早产,仅剩不多的吃食还被拾荒的抢走一半,威廉才十几岁,但也有做父亲的责任,为了让自己肚子里有食给孩子们喂奶,他就闭上眼睛躺被子里不肯吃喝,直到自己不忍心,把刚生下的两个孩子抱出去,放桥洞底下等好心人收养,不知道被谁捡走了还是野狗吃了。 自那以后,威廉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梁韵相信,威廉心里一定明白自己爱他是爱过两个孩子的,但为人父母,为自己口粮活命丢弃两个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理解其中道理,安能不恨? 所以即使她从郑琳佯口中得知自己孩子还活着,她为着心中的愧疚也不肯去找,也没有告诉威廉。 但沉默许久,她也还是推门进去了,不然手中的热牛奶就要凉了。 大早上就见到老婆的威廉很惊喜,也懒得管南行要死要活了,立刻就腆着脸凑上去又搂又抱的,而梁韵也恢复如前,嘴上说着嫌弃,实际等两杯热牛奶放在桌上了还是随着人家亲近。 “南行,过来吃早饭了,好点没有?”梁韵笑眯眯的走过去,她对南行一直还是不错的,虽说威廉欺负人的时候还是视若无睹的,但起码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面上表现的也很关心,所以南行也从未有为难她的意思。 “梁姨。”南行还算礼貌的躬了躬身,在躺椅上坐直了身体。 手心贴在额头上量了量体温,感觉没什么问题,梁韵好似松了口气,随后招呼他去餐桌上:“吃饭吧,好孩子,这都几天了,本来就瘦,越来越瘦,身体怎么扛得住……” “我不饿,不想吃,中午再说吧。”南行轻声回道。 梁韵叹了叹,但南行一向倔强,她晓得自己劝不动的,干脆就不多说了,只是从桌上拿来牛奶递到他手里,蹲下身温和道:“至少牛奶要喝完吧?南南专门叮嘱了你的,你才二十岁,还长身体呢,不能真就一直不吃不喝呀。” “好……”南行僵硬着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梁韵这才满意了,拿走空杯子自己去吃饭,于是接下来的场面又变成了南行瞧着窗外的风景,一面还听着威廉和梁韵的打情骂俏和计策商议了,南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到头来也就几句话进了脑子里。 威廉和梁韵说话一向是不避他的,多恶毒的话也可以说,南行并不在乎,但也憋屈,或许威廉他们正是因此才会什么都在他面前说,他们清楚,做一个知道所有秘密却无处可说的人、着实是很痛苦的。 他所不在乎的东西,是近在眼前的人穷尽一生想要探寻的。 “林家的人,不能惹急了,林默写的教训你还没领教够吗?”梁韵忽而说了一句,南行恰好听清了。 一句林家的人,好似事关自己,他便侧了侧身体,但听清了也就失望了,原来说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脏源。 “但他还是输了,他死了。”威廉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梁韵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给了他一个安慰般的眼神,可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是病死的,如果没有线人为我们动手,论单打独斗,咱们很难斗倒林默写。” 又在讨论同胞哥哥林默写的死因?哦。 南行平静的回过头,接着欣赏窗外的风景去了。 同一时间,江以南辗转反侧,在医院的这段时间着实是很熬人的,他躺在床上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简单冲了个澡,他才不要在这里陪着林舒媛跟守灵似的,又不是他亲妈,就算在外人面前要装样子,总也不能一天都不让出去吧? 那个什么封适之,他不是掌事都能陪在傅惜时身边,那他这个上了族谱的掌事算什么? 江以南是不大服气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趁着这两天高辛辞不能常来打扰傅家查案,他可以远远的看一看傅惜时,看看总不犯法喽? 说去就去,简单洗漱一番,林默读从柜子里挑了两件显得白净的衣服出发,侯家的人拦在门口问了一句,随后就叫人开车亲自送他,那刻江以南心里还是有些喜悦的,侯家人为什么要管他?不就只能是傅惜时的安排。 但他这么好的心情却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到了高家宅院,从里屋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他跟前,抱着他的大腿便是求告:“林总!林总你救救我……我是威廉的人,我来打探消息,傅家现在查案的进展我都清楚了,但是我被他们发现了,傅惜时被我毒倒了,但是傅鸣瀛他们没有喝那杯水!你想想办法救救我,我要回去报信啊!我也是被威廉威胁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救救我吧……” 江以南的神色一瞬间从喜悦到疑惑最后是惊讶,他脑子里急速想了一番,在两秒钟内抓住了最重要的关键词“傅惜时”。 “时时!”江以南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要冲进屋里,但转念一想总不能放跑凶手,果断又回头抓住地下跪着的人:“快来人!抓住他!” 地下的人疯狂挣扎,实在是想不通江以南这么瘦小的一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始终都没挣脱得了,最后还是被团团围住。 “林总。”为首的人向江以南打了个招呼。 眼看着凶手跑不了了,江以南这个短暂的任务就完成了,撒手冲去傅惜时所在的院子再没回过头,而身后,众人正咬牙切齿的要抓住地下这位“毒害小姐”的凶手,那人却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对着众人来了一句:“自己人!别动手!” “谁你自己人!你谁啊你!”为首的人没好气的说了句,深恶痛绝的模样恨不得给眼前人当场抽死似的,可刚要动手,封适之又忽然出现,举着脖子上六阶管事的玉牌晃了晃。 “封总?”众人不解,但手里的家伙也齐齐放下了。 “自己人,你们不认识,因为是刚收进来的,我安排的。”封适之见众人停手,一面冷淡的说着一面收起玉牌,他回头复杂的瞥了眼“林默读”离去的背影。 “啊?那小姐……” “这事是小姐安排的,你们不用管,等会儿回去就当没发生过,我会自己去和几个掌家和林总解释。”封适之解释道,冷眼瞥过众人呆呆愣愣的好似不信的样子,他歪了歪头:“怎么?我说话不管用?” “不是……”众人连忙低下头。 说实话,他们打心底确实是不大服封适之的,原定好的掌事被降了一阶,地位是降了不止一点半点的,封适之从小在傅家门长大,样样第一,性格也冷淡不近人情,遭报应当中丢了人,他们私底下没有少笑话过,可再怎么说再怎么降,人家还是六阶,比他们都高了一两阶的。 “回去干活。”封适之撂下一句,随后又看向刚安排的那个人:“你去瞧瞧甘孑运到哪儿了,我抓紧要审呢,这大早上的又不堵车,磨叽什么。” “是。”那人回应,封适之便匆匆离开,“林默读”和小姐那边他还是有场戏要演的。 第263章 追凶(中上) 接上回,正到案子有进展的时候,突然有个人造反似的冲出了屋门,而我也才反应过来,我刚才喝的水里又被人掺了东西。 然而我说遗言似的念叨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向阳在我旁边都要急死了,把了半天的脉我却只有脾胃不和的毛病,闻了剩下的半杯水半天也搞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能找来盐水想办法给我催吐,可我呕了半天也只有酸水。 我真服了!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这个时候,我从昨晚上到现在就什么都没吃过,我能吐出来倒怪了! 折腾了两三分钟之后,我脸都涨红了,然而我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但我也没被毒死,一切安安稳稳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坐在地上跟围着我的一圈人面面相觑,连连懵比,默读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把我拽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之后我就更懵了,封适之紧跟在他身后,又把我夺过去放下,拼命使着眼色非要我顺着他的话说,我的懵比程度真正意义上达到了巅峰。 “你俩别晃了!嫌她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侯向阳一巴掌一个都给打远了,可默读情绪是稍稍稳定点了,让向阳赶紧看看我有什么毛病,封适之却又锲而不舍的凑上来,甚至拉住了向阳的手。 “小侯总,我家小姐刚吐过一趟,那杯水是吐之前喝了一点,那是不是就全都排干净了?”封适之背着身,在只有我和向阳能看到的情况下眨了眨眼。 向阳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看我,有些质疑般问了句:“她吐过了?” “是,我们家小姐最近身体不是一直不好么,吃什么吐什么的,就刚才我怕她实在扛不住,就拿了点点心来给她吃了,不如到房间里细说,不然我家小姐在这里被众人看着,怕走漏了消息。”封适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着谎,在我的目瞪口呆下还毫不犹豫的拉住了我的手腕:“小姐,你说呢?” 我的表面:“说的有道理,爸,我的身体情况不大允许我乱跑,外面的事情还要拜托你和白叔叔,我留下把高家宅门守住,等事情过去之后,我立刻出去找你们,向阳,我刚刚确实吐过一遭,要不还是再做个更具体的检查吧。” 我的内心:“封适之你搞事之前告诉我一声好不好啊!你明知道我反射弧长,就这一下差点把我CPU烧了!我刚什么时候吃东西了,还给我带点心,我刚都没见着你人好咩?” 我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咬封适之一口,可怎么说也是自己人,我又不知道他什么安排,只好先顺从着将人带到后院的房间里去,老傅这么半天也听明白了就没拦着,到了房间关上门,向阳识趣儿的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因为封适之吓他的事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小侯总慢走。”封适之躬了躬身。 “你要气死他啊。”我打着哈欠翻了个白眼。 封适之却莫名想笑似的,翻过来到我床边蹲下,从抽屉里拿了薄毯和一些吃食出来递给我,我一面接过吃食一面咬着下唇赌气,他见我这样也只能无奈的笑笑,让我半躺着将薄毯披在我身上。 “你搞什么名堂啊,做事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你明知道我反应没那么快,你就不怕我说漏嘴什么啊?”眼见着封适之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便直接开口问了。 封适之似有些心虚似的,抿着嘴“嗯”了半天,却也没能成功说出口,而是耍赖的摸了摸我额头:“困吗?” “不困……呼——”我正要争辩,身体本能的哈欠却暴露了我,可他咋知道我困呢?我略一琢磨,缓缓地转向了手边向阳带进来的那杯水,“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双倍分量的安眠药,睡会儿吧,昨晚上打死我都不信高辛辞没折腾你,肯定没歇好,外面的事情我来收拾。”封适之说着就转身去拉上了窗帘。 而我:哈??? “不是,你别瞎说,我跟高辛辞什么都没有!我还没嫁过去呢!” “哦——”封适之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耸了耸肩回过头去,从饮水机倒了杯温水放在我床边。 “你没跟别人乱说吧?”我最终还是缩了缩脖子问,声音也越来越低。 确实没办法否认,要说我和高辛辞之间什么都没有,我还怕老天爷降个雷下来劈我呢,顶多是没做最后一步而已,没做的原因还是高辛辞意志坚定,不过这也实在不能怪我,毕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都结婚好久了,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稀罕的事,偏偏一个重生到高中,憋我好几年! “没有。”封适之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补刀:“那种事还用我说?昨晚上他还迷糊着呢,就你一个留在房间里照顾他,那都是因为出事了都在忙才没人提起,今早上大少爷突然想起来这事,差点就去高家砍人了,都是二爷拦下来的。”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眼皮也越来越沉,可在彻底昏过去之前还没忘问一句:“所以,你到底是搞什么幺蛾子啊?你还没跟我说呢……” “先睡吧,我去审甘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清醒我再告诉你。” 而后我就彻底睡过去了,本来就困,还喝了安眠药,我瞬间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只看见封适之轻轻放下温水、将我吃剩的点心带出去之后便离开了。 我再醒的时候是窗外“咚”的一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是做噩梦,吃了安眠药睡得倒是熟,做噩梦却也挣脱不出来了,亏得是不知道谁打翻了什么东西,不然梦里我和高辛辞差点分手。 起身摸了摸水杯,水居然还是温的,看来我是没睡多久了,怪不得眼皮还是直打颤,我喝了口,披着薄毯走出去,外面守着我的是黎浠,大概也是怕我惊醒,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和我正在厅里碰上。 “外面怎么了?”我问。 黎浠躬了躬身才道:“小姐睡吧,就是个瓶子摔了,兄弟们查了一晚上的案子都没睡好,刚二爷才说了叫人来换岗,走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没控制住手脚。” “这样啊,行,我再躺会儿,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来叫我。” “好。” 黎浠出了门,我回头重新往房间走,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默读从方才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走,此刻正坐在厅右侧的太师椅伏在小桌上酣睡,也是了,最近他照顾林阿姨那边,我也顾不上,医院那么多事,他手上还有生意,梁森和封适之也一直没空帮他,肯定是累坏了。 他一直是这么强压着自己的,二十年了不曾变过,即使重生也是一样的,不管什么时候,彼此之间什么情分,我见了他这样子总会心疼,我解下身上的薄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给他披在身上,可也就在这时候,我在他身上瞧见一个很特殊的印记。 其实也不能算很特殊,谁身上都可能有的,只是在默读身上有些奇怪……不对,应该说是我看到的心态很奇怪,默读有什么不能有的…… 是脖颈上清晰的吻痕,给他印上这吻痕的人大概是力气使大了,吻痕过深有些发紫。 我见到的一瞬间顿了顿,心里跳的慌,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可实际上呢,默读也二十岁了,有女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好像也不关我事,他有归宿,我也早有我自己的另一半,我和高辛辞在一起我们两个也过得很好,即使上一世确实经过一些波折,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跟他在一起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至于默读,我明知道我们两个没有结果,当初也是我自己拒绝他的,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默读这么好的人,追他的一直很多,他年纪也不小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谈个恋爱再合适不过了,早点找是好事,他在外面这么忙,如果说能有个帮上他工作或是家里能照顾他的也好,也表明他心里是彻底放下我了,我也就没有一直拖着他的压力,两全其美,怎么看都是好事儿啊…… 可能是听到耳边有动静,默读忽然动了动,我赶紧躲开,好在他并没有醒来,我松了口气,窥探别人的心虚着实不大好受,可我也实在不想回房间去了,虽说封适之为了探寻什么给我下了安眠药,可我转念一想,大家都在忙活,手底下的兄弟们一晚上没睡都眼冒金星了,我一个做家里大小姐的,总不能一个人在这儿享清闲,在厅里坐着吹吹风说不准儿一会儿也就清醒了。 我于是坐在默读身边的位置上,枕着手臂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稍稍眯了会儿,只可惜事与愿违,我估摸着我应该是没睡多久,忽然又被人抱起来,又被吓一跳!我真服了! “时时,你怎么睡这儿啊,一会儿吹感冒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不过也不用看清了,闻着身上这一股烟味儿,我不用猜都知道是老傅,错过肩头我向后看了看,默读已经醒了,但一直低着头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也可能是困的,我没多想,只是从老傅身上挣扎着下地。 “没事儿爸,我睡醒了,总也不能大白天的一直睡觉,不然晚上睡不着了,外面查到哪儿了?我跟着帮帮忙吧。”我一面揉着眼睛一面问。 老傅带着心疼,大抵是又要怪我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没好气的点了点我额头:“你最近都没怎么睡过,晚上有什么睡不着的,外面的事不用管,有爸在呢。放心吧,刚刚公家那边传来消息,说黑户已经找到了,就那一个,真让你白叔叔说准了,不过跑得是挺快,看监控今儿早上就出海了,高家这方面熟,已经动用手下的船只去拦截了,就算没追上也没事,他们逃跑的方向已经大致定了,就是你白叔叔说的那个组织,海外生意陈家做的熟,你哥哥的老丈人先前没起家的时候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有熟悉的兄弟在那儿,已经拜托去办了,人家打了包票了,最多一周,一定把人抓住了。” “一周?”我略略思索一阵,再不满意、到底不是我自己去抓的,只好低下头叹了口气:“已经很快了。” “是啊,毕竟那边不太平,如果要起争执,你陈叔叔那边还要买点合用装备的,不过呢,咱家肯定也不会让陈家亏本。” “嗯?” 老傅忽然逗趣似的捏了捏我的鼻子,我抬头看看,他一副喜悦的样子,凑到我耳边有些“邪恶”道:“陈家那边说了,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就让我做主,赶紧催着你哥哥和陈伊宁办婚事,不然这两个孩子都扭扭捏捏的、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别人家有这功夫孩子都会走路了!” “我哥和陈伊宁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吧,一年哪够生孩子的,陈叔叔这么着急把姑娘嫁出去啊。”我无奈的笑笑,不过之前确实也是听说过的:自打陈夫人去世之后,陈伊宁就成了家里最狠的母老虎,脾气真一急起来,别说是陈叔叔,就是祖宗排位她都敢扔火堆儿的,陈叔叔老婆奴半辈子,到老了又成功进化成了女儿奴。 “其实说实话,你陈叔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实在是她那两个弟弟被姐姐打的受不了了,哭天喊地的求姐夫赶紧把姐姐带走,哈哈,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他出国的这段时间陈伊宁打弟弟的次数都变少了?” “因为都打到我哥身上了呗!哥哥之前突然回家还不就是因为委屈的不行了,就那样我嫂子还嘲笑他呢,说他没本事吵架吵不过就回爹家。” 我说罢老傅又拉着我笑,其实我知道,老傅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哄我开心,至于哥哥的婚事,他和陈伊宁订婚也确实有段时间了,我和高辛辞拖着不结婚是因为年龄不够,否则别说是现在诸事繁杂,就算再乱一点,两家为了盟约稳定、甚至只是为了稳定其他几家的情绪都会立刻把我们俩的婚事提上进程,眼下确实该有一件事让大家放松放松,哥哥的婚事可以说来的突然但也及时。 “唉,现在外面的事情一半交给公家,一半就在老陈那里,你二叔跟他近一些,对接的事情就到了他头上,顺便让他跟老陈商量婚事,你就别担心啦,好好歇着吧,空下了就去陪陪你哥哥,这突然说起婚事来他有点儿慌了,你订婚的时候忙过一次,跟他说说流程。”老傅想了想又说。 仔细琢磨一番我也确实帮不上忙了,这个案子来的突然,大家都慌了神,但归根结底也就是个雇凶杀人,甘孑那边是个出口,白叔叔恰好经历过境外那个案子,承接上了,抓住那个侏儒问题也就解开了,这个看似吓人的杀人案到这里也就到了个节点,只待水落石出。 “好,那我守着高家的院子,晚点的时候等甘孑审出来了、安抚之后就把他送到公家去。”我顿了顿说,也不抓着老傅了,他去陪着二叔一起和陈家周旋会比在这里陪着我价值高,于是再随口聊了几句之后老傅便转身离开,但也不晓得是我看岔了还是怎的,我总觉得他出门前好像瞪了默读一眼。 “默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等老傅走了我才上前去问,他还是很疲惫的样子,照顾了林阿姨几天,脸色更苍白了,我想我最近抽空更应该去公司帮点忙。 “昨晚上出了事,我没能帮上你什么,今天怎么也要来看看,哪怕是陪着你也好,时时,最近外面很危险,他们都想着朝你下手,你还是把我调回来吧,公司那边梁森很早之前就叫了别人管着,我没多少能出力的地方,我总要为你做些什么吧,否则占着这个位置……其实我也挺惭愧的。”默读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我怔了怔,七零八碎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拼出到嘴边的一段话:“默读,其实你能帮我看着公司就可以了,我做生意实在没什么天赋,管不了那么多东西,公司的事情一直是梁森帮我处理,梁森突然被降了职,公司里的事情他肯定放不下心,安排人很正常,如今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免不了会慢慢抽手,那时候就真的完全需要你帮我了,而且,掌事不也就是做一个管理工作嘛,梁森管我身边的人员管理,柯柯帮我看着老宅,你帮我做生意,这样挺好的,再说了,你到我身边工作的话总还是不方便的,我这儿工作都没有固定时间,梁森和柯柯在家里久了都习惯了,但你女朋友那边不好说的吧……” 我说完这话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偏偏多了句嘴! “女、女朋友?”默读突然怔住,很疑惑我为什么这么说似的。 我倒也想理解成他还是单身的意思,是我误会了,可他脖子上的吻痕还能是谁弄得呢?铁证如山,都摆在那儿了,我低下头尽量做平静的样子,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时时,我……” “小姐。” 默读好像还想说什么,可刚一开口就被突然进门的封适之打断,走到我身后,我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他抓起我衣领子就往后拖。 “诶你干嘛,我这儿还有话没说完呢……” “等会儿再说我有急事。” “可我……” “急,非常非常急!特别急的事情!林总,你有什么话还是待会再说吧,我先带着小姐走了,您要是没什么事,那麻烦您去后院安排几个合用的人手准备一会押送甘孑了。” 说完这些,封适之全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了,直接捂上了我的嘴,我没办法,力气实在大不过他,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默读怔在原地而我被硬生生拖进后堂了。 第264章 追凶(中下) 接上回,案子的事到了一个节点,追凶的后续工作我帮不上什么忙,与我而言就剩个收尾了,眼下唯一找上我的“麻烦”貌似就只有默读,可我正和他说这话呢,甚至还有句说错了,我正琢磨这要怎么解释,封适之忽然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把我拖走了。 虽然我一向知道封适之就是这个脾气,要做什么都急得要命,但好歹外人面前给我留点脸面哇亲……我确实比你小两岁该管你叫哥我没叫,从另一个层面上说我还是你老板啊…… 唉,跟梁森一样一样的。 我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进了房间,没好气的坐在小床上翘着二郎腿,对着眼前站着的封适之就是一阵儿大眼瞪小眼,封适之略有些心虚似的抿着嘴缩着肩,摆着一副认错的姿态,可我怎么看他怎么都是在憋笑! “你笑话我!” “我没有,你眼花了。”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我都看到了!这儿可有监控呢昂,你没法抵赖!” 一个气急败坏,一个风轻云淡,哦不,他用不上这个词儿,眉开眼笑的! “好啦别生气啦,我笑是夸你呢,看你气鼓鼓的怪可爱的,不然要换成别人跟我生气,像梁森那样能一口把我吃了,我大气儿都不敢出。”封适之上前又递给了我一盘糕点和温水。 我顿了顿,每次封适之说起梁森我都有点儿心虚,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讨厌梁森,也不是在故意点我,但梁森占了他的位置是事实,而且,梁森虽然能力很高,封适之却也不差,在老宅一直是样样拔尖的,他从被家里选中起,就一直是预备将来守护我的,我从小不在家里长大,他这个所谓的掌事便也没人给他撑腰,家里人不服他,他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让长辈们看见他,却不曾想,有一天我终于回来了,他努力的结果却依旧成了别人的陪衬。 如果我不认识他,不熟悉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或许不会有这么在意,可我心里是清楚的,上一世是他陪我嫁到了高家,平时有什么不开心、不如意的事儿,都只能说给他听,高家有谁欺负我,是他替我报复回去,我因为出嫁的名头不好,所以老傅并没有给我家里的产业傍身,是他用我嫁妆里的现金让一座座高楼大厦平地而起,成了我最大的靠山,说他是我亲哥也不为过。 这样的兄弟,我辜负了,怎么可能问心无愧?可惜当时局势如此,我只能那么安排,以后也只能从别处补偿他,我成年正式掌管家事之后也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有两个掌事的名额,柯柯和默读掌家的位置是二叔和哥哥给我的,不能算是我自己的,那我自己定的除了梁森之外就可以匀出来一个给封适之。 “你还没跟我说呢,你为什么突然给我下药啊?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案子好不容易有点儿进展,你给我灌了安眠药我倒头就睡,还有那个跑出去的人,那是谁啊?也是你安排的?”我转移话题道。 封适之手里的活儿停了一瞬,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心虚似的,退了两步坐到沙发上,顿了顿才一狠心道:“好吧,反正总会有人给你打小报告的,倒不如我自己坦白从宽。刚才白叔叔提点了那么多话之后我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事态差不多安稳了我才叫人紧急搞了点事情出来,我是觉着昨晚上的事会跟威廉有关系,而且咱们自己人里面有奸细给他报信,我怀疑这个奸细是林默读,所以刚试了他一下。” “啊?!”我一口草莓慕斯差点噎嗓子眼儿里,拍着胸脯许久才缓过来,目瞪口呆的瞧着封适之:“哥们,你啥依据啊?默读为什么要害我,再说了,他怎么害我?” 我是想不通的,默读完全没有背叛我的理由,这件事的起源是林阿姨坠楼,就算他真是想给林阿姨报仇,那他杀了池吟我可以理解,对陆茵茵动手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之前虽然说好的,晚宴过后池吟归我处置,可我为了辛辞以后在高家顺遂也未必会杀池吟,而陆茵茵是澄澄的母亲,我就更不会把她怎样了,最多致残、不会要命,但他如果有什么不服可以直接告诉我,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决议有任何不满,甚至还常常劝我要冷静。 且默读就算不会为了我隐忍,为了林阿姨,为了默念他也必须要沉着,林阿姨如今一切治疗终究还是在我们几家头上,还有默念的心脏源,如今也在高家手上,他最清楚眼下不能冲动的,而且,他投靠威廉,威廉又能为他做什么呢?他同我有关系,就算投诚,威廉也未必会接受他的。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林默读,而是别人伪装的,那样自然就不会在意林家人,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叹了口气,转头面向封适之:“你关心我我知道,但别人都有可能,唯独默读不会,就算你不信我和他感情一类的,他是林家的亲儿子啊,如今林阿姨还在重症监护室待着呢,那是他生母,生母的命在我手上,他怎么敢冲动啊。” “那也不一定,万一他不是林阿姨亲生的呢?不然为什么林阿姨三个孩子,林默写遗传心脏病去世,林默念也常年抱病,就他一个好端端的,你给他们做过亲子鉴定吗?”封适之抱着手臂耸了耸肩道。 “那倒确实是没有……”我低下头琢磨了一阵儿,可马上又反应过来,差点儿被他绕进去了,我叉着腰直瞪眼道:“谁没事儿去做那玩意儿!老傅接我回家的时候不也没急着做亲子鉴定嘛,林阿姨还能认不得自己儿子吗?再说了,我知道默读血型啊,林家一大家子都是Rh阴性血,放眼全球这样血型的都不多,默读还一直在国外生活,在一大群老外里面找一个Rh阴性血的中国人这还能认错了?找错的概率比我喝水呛死的概率都低!我查过了,林阿姨以前老公那个心脏病也不是百分百都会遗传的,默读命大而已,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你还要怀疑他啊。” “几率再小、也有可能。”封适之轻轻叹了口气瞧着我这没救的“恋爱脑”道。 而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是咒我还是咒他啊?” “咒他,咒你我有什么好处啊。” “那咒他你有什么好处啊?!” “我省心啊,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喽。” 封适之云淡风轻的说着,可我就见不得别人欺负默读,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刚要吵架,封适之又说了这么一句,“错杀”,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默读怎么可能背刺我!实话还是说出来了吧! “所以你不还是什么都没试出来吗?我告诉你你别觉得默读脾气好就欺负他,他好好的,你知不知道之前医院还说过呢,默读的心脏可以作为默念的心脏配源?他们家血型本来就稀有,如果不是一家子,怎么可能这么契合?再说写哥,写哥确实是时运不济遗传了心脏病去世了,他和默读是双胞胎没错,但他们是异卵啊,长得都不一样,写哥遗传了未必默读也会遗传嘛。”我起先还庆幸,后来想起写哥又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确实看不出来林默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反侦察能力很强。”封适之点了点头道。 我更无语了,想不通他咋就这么执着、非要抓着默读不放,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你就别瞎想了好不好……” 封适之却幽幽的叹了口气,瞧着我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奇怪:“不瞎想很难啊,我今天可是看见……” “看见什么?” “他是不害你,他偷亲你啊。” “什么?!” 我“腾”的一声跳起来,心跳都慢了半拍,眼睛瞪得如碗底大,恨不得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做梦,可我死死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我咬牙切齿,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你是看错了吧……”我又惊又怕的缩着身体坐下,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希望,我又抬起头问:“他亲我哪儿?” 封适之没说话,只是一副“你终于醒悟”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好吧,我希望算是彻底落空了。 抱着膝盖回忆了一番,我不是不相信默读会做这种事,我最熟悉他是什么秉性的,我知道他十分期盼爱恋,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林阿姨不在身边,他年纪小也要承担照顾默念的责任,是有点儿缺爱了,上一世的时候他也做过,但那是我们在一起以后,他也只是亲了我额头而已,但现在…… “放心,没亲到。”封适之忽然又说。 我猛地松了口气,真恨不得把封适之的脑子撬开我自己读取他记忆,说话说一半很吓人的好不好! 然而我刚要出手,封适之意识到后立刻举起身旁的托盘挡在身前又吐出一句:“傅董亲自阻止的,是的你没听错,这种要命的场面被你爸看见了。” “啥?!”我更懵了,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要在我彻底放松的时候给我雷霆一击啊啊啊!是怕我在紧绷的时候有准备劈不死吗?大可不必!我真的很脆弱的一劈就死啊啊啊! 老天爷表示:别啥责任都往我身上扯,那都是表达的问题,事实都是同一个,林默读偷亲你了没亲到,因为被你老爸打断了,所以这件事更应该怪你眼前的封适之! “所以你看见了为啥你不阻止啊!非等着老傅来,那我不完蛋了嘛!”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是他亲你又不是你亲他,你不刚见了傅董嘛,他又没说你,甚至提都没提过一句,再说我刚才来就是和傅董一块来的,我正跟傅董解释给你下药的事儿呢,进门就看见林默读趴你脸跟前,傅董走我前面我连挡都挡不住,后来有人叫我我才出去了,晚回来一会儿,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封适之十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说得好像确实有道理,可我转念又一想,这件事依老傅的性格不可能轻轻揭过,如果我没事的话,那遭殃的不就是默读! “那老傅把默读怎么了?”我又一惊一乍道。 “没事儿,就是说了他几句。” “说了什么啊?” “我也没大听清,就听见几句好像是、傅董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但看不出来一点他爱你的样子,让他顾忌着你的婚约和未来,不要那么自私,玷污你的名声,然后就没了。”封适之摆摆手,见我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又拉我坐下,想了想又一副长辈样子耐心劝导我道:“小姐,你回家时间不长,我更是刚到你身边,不算太了解你,但我就看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在意的太多了。” “啊?” 封适之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之前我见过林默写一面,我觉得他说过的一句话特别有道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亲生父母,剩下谁都有可能害你。我本来不想多说,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有权决定,但看你这么在乎林默读的样子,我没办法不提醒你一句,你总是这样,明明不是你的错,你总是比发生在你自己身上还担心,你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什么。” “我不知道你对于林默读到底是对于林家的愧疚还是什么别的感情,但不管怎样我不得不说,他没有那么爱你,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就凭着他对你那所谓的一点喜欢控制不住的想吻你,他有想过你已经订婚了吗?他有想过万一这件事不是被傅董看见,而是别的什么人、万一传到你未婚夫耳朵里呢?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又为什么要那么考虑他那么相信他?是,他是没有像我想的那么恶毒,不是帮着威廉传信的奸细,那难道别的错误就不是错误了吗?” “林默读只是个例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咱家小少爷,姑爷,甚至是林夫人,他们或许心里真的记挂着你,但并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他们都没有那么值得你全身心的付出,你总是自卑,总觉得亏欠了谁什么,愧疚什么,这才造成别人看你是一个好欺负的突破口,才会事事都冲着你来。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错误,你心善不是错误,但你太过了。你身体不好,其实大多是因为想得太多,到头来压的都是你自己啊……” 我听罢,怔了怔又低下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明白你是关心我,可爱不是要算计的那么清楚的,换位思考很多事情我能理解他们,就像……我在乎老傅,永远会比在乎澄澄更多,因为老傅是我父亲,所以澄澄在陆茵茵的事情上对不起我又能怎样呢?陆茵茵再怎样也是他母亲啊,再说高辛辞,他在意家族,可他也还是先护着我了,我也在意我自己的家族啊,为了我的目的,我不是没有对不住他过,还有林阿姨,她有自己亲生的儿女,她还能把我抚养长大,这就是最大的恩情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听见这些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难过,即使再嘴硬,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我心里明白的,我最爱的人,他们心里最爱的并不是我,可我心里也不止是装了一个人的,我也做不到一定最爱谁,所以打心底还是愧疚的。 “爱是不能算计的那么清楚,但至少也讲究一个相近吧。”封适之深深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你的爱即使有先后之分,遇事的时候也不会全然不管后面那个,但他们呢?选择总是那么决绝,姑爷好一些,至少我能从点点滴滴里看出他爱你,你们是既定的夫妻,以后相濡以沫过一辈子,你考虑他是应当的,可旁人呢?难道就不会为了目的去害你吗?” 听到这儿我有点不耐烦了,封适之总是要把话说的这么绝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爱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道明的,我于是有些气愤的回过头去:“你说这世上除了亲生父母谁都可能害我,可那毕竟都是你的猜测,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阴谋论呢,而且现在,害我的‘旁人’我没看见,父母倒是有,你又不是不知道郑琳佯殴打我到什么地步,那可是我生母,你又怎么解释?” 封适之怔了怔,旋即低下了头:“抱歉……” “什么旁人,什么父母,这世上的亲缘爱恋,哪是那么好说的……”我接着嘟嘟囔囔道,大概是说到林阿姨和默读我无法容忍,构思了一句重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说除了父母,谁都会害我,那其中也包括你喽?我对你的态度是不是也该变一下?你自然也是先想着你父母儿女。” “不会。” “什么?” “我不会……” 我还带着点怨气,直到看到他一双眼眶竟泛起了微红,我整个人气焰顿时全消了,才反应过来,我说的真的过分了,对于忠心这点我说谁也不该说封适之啊,何况还是那种理由…… 我慢慢低下头,表现出知错的模样,但封适之还是认真了,硬要我抬着头注视着他目光,看他一字一顿坚定道:“我不会害你,我没有儿女,也没有父母,我来傅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孤儿了,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第265章 追凶(下) 接上回,封适之忽然跟我说那样的话。 可笑他才刚跟我说了,不要常常对人抱有愧疚之心,下一秒我的愧疚又到了他身上,我不明白他的处事思路,大概也永远没法理解,我认定这个世界不是冷冰冰的,我感受过最纯真的爱,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爱去温暖每一个人,哪怕我能做的不多,我也相信很多人都爱我,他们又不是石头,谁就感受不到,谁就不会爱呢? 至于我对封适之,上一世没有那么深的印象,因为我虽然常年跟他相伴,可与我而言,我上一世并没有卷入这么多的是非,或是卷进去了也不知情,所以他这个掌事对我来说意义不大,跟他的相处最多就是回娘家他替我敲打敲打家里的人,我只是知晓他的性格,并不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直到刚刚,我才猛然惊醒一般。 换位思考到他的角度,他两世都何其凄凉?没有父母,在进入傅家之前,他一直是孤儿院没人要的孩子,后来进了傅家好长一段时间也是躲在角落里的人,老宅是什么虎狼窝?就连云谨那样傅姓子孙也要看主家脸色过日子,更别说他这样收进家门却没有固定师父的学生,他打小只能自谋出路,经过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才被选中成为掌事候选,结果却是我这个未必能回家的小姐的掌事,被人诟病,说是掌家给的一个名头就敷衍过去了,好不容易又熬到我回家了,以为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又生生把本该属于他的权力剥夺了给旁人。 他成为掌事候选起就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话,说我是他唯一要守护的亲人,按他现在的身份也成了恬不知耻的“攀亲戚”,即便我心里早有打算,但我也不敢给他承诺,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例如我没有成为掌家继承人,那我也不会有两个掌事的名额。 我想,如果封适之有自己选择的能力,恐怕也不会跟这么能惹事还辜负期望的我扯上关系,我怎么会不愧疚,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他们也有别的理由堆在我身上,我怎么会不愧疚。 总之我那天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我也实在说不清什么了,找理由别过封适之之后我去了前厅,本想打问一下甘孑审的怎么样了,迎面却撞上默读,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硬的也来过软的也来过,默读还是这个样子,加之他脖子上的吻痕,我只怕现在的问题已不止局限在我们两个人,好在他正要跟我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的骚动又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局面,能在这时候还声势浩大到打扰到我面前的也就只有高家自己人了。 婆婆来了,身后跟着高辛辞,看见他们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一点,晚宴上出意外对于邀请来的客人那边也有舆论影响,高辛辞这大半天就是去解决这个事情。 “妈……阿姨,辛辞,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我躬了躬身低下头说。 婆婆怔了怔停在原地,辛辞倒是好点,慢慢的还是走到我身后两手搭在我肩上,默读知道场面尴尬就走到一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婆婆才颤颤开口:“时时,这儿又没外人,事情也都解决了,就别叫阿姨了……” “什么事解决了。”我把问题返抛回去,好像还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似的,我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可到底在房间里撞来撞去,还是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妈,别说了。”这时候连高辛辞都可怜我,轻轻的拍了拍我肩膀叹了口气。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婆婆想要我做什么,无非就是晚宴上出了岔子,导致原本要达成的目的没办好,她想让我家重新宣告外界,宣扬一番我和高辛辞的婚约牢不可破罢了。 老傅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大抵是预料到婆婆会来,所以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婆婆还来不及开口他便笑眯眯的堵了路道:“外面闹事儿嘛,什么目的大家心里门儿清,咱两家也不至于伤了和气,亲家今天过来,我们总也不会迷迷茫茫的不知道您什么意思,但您也知道,我家时时身体一直不大好,这突然出了这么多事,我看您要办的就缓一缓吧,不然这一来一回的,时时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老傅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跟着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这倒也是……” 瞎子看不出来我是装的,但老傅这态度也让婆婆说不出下一句来,我不在乎她,但我还爱着高辛辞,回头看看,他夹在中间肯定是比我更累,为了我安心还硬挤出一个笑,可家族利益在前,我没办法,只好先紧紧牵住他的手。 好在这个焦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出来活跃气氛的,虽然着实是吓人了点,但侯叔叔一双大手拍在老傅肩膀上的时候也确实是把气氛拉满了。 老傅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怼到眼前的就是侯叔叔抓着酒瓶醉醺醺的一句:“糟老头子!我来帮你啦!” “你管谁叫糟老头!” 我一直觉得我老爹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平时也都很严肃的样子,只有哄我的时候幼稚了点,不得不说,他现在这副眉头皱的搞出抬头纹的样子我真是第一次见,看来侯叔叔之前跟我说的没错,我老爹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年龄,尤其是五十岁往后。 但是侯叔叔显然也很不地道,说好来帮忙的,喝的酩酊大醉怎么帮?不添乱就不错了,我家老傅真是怕他吐自己一身,连忙就往后退,侯叔叔扑了个空差点脸朝地摔下去,幸而向阳突然出现才扶住了,一面给周围人道歉一面死死的抓住了侯叔叔的衣袖。 “嗯!美女你谁?”侯叔叔猛地抬手一把捧起向阳的脸揉了揉问。 向阳尴尬的都快扣出三室一厅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老爹塞进去,反手对着侯叔叔麻筋儿一掐:“你儿子很多吗?” 最后结果就是三家各自分散,我遵循老傅给我找的理由,回房间躲着装病去了,老傅去找白叔叔一起解决剩下的事,婆婆带着高辛辞离开,而侯叔叔就惨一点,要知道今天来帮忙的侯家人里面可是包括文素姨的,向阳后来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自己老爹带到了老妈面前,侯叔叔一开始迷迷糊糊的没看清,在文素姨面前还敢作死,开口就是一句美女给个联系方式,据说挨了一顿揍之后才清醒,但逃跑也挺快的,看清是自己老婆的一瞬间就健步而飞,侯爷爷听说这件事之后,一个劲儿的夸赞文素姨真是华佗在世,治侯叔叔是一把好手。 这样平静偶尔又有点诙谐的日子过了三四天,这期间,甘孑审出来了,也不知道封适之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分明棍棒刀叉哪个都没用,甘孑出门的时候却神志不清了,转交到公家手里上了车差不多花了十几分钟,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哭爹喊娘的,哀嚎着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第二个就是那个侏儒凶手,连带着装成宝妈推他离开的女人也抓住了,陈叔叔传消息回来说正在联合公家查背后组织,估摸着会很快,事儿什么时候完什么时候他家闺女出阁。 我一直想去见见那个凶手,毕竟我也是那天看见他的目击证人之一,希望可以问出他点什么,只可以封适之原本没有阻拦,先去了一趟探路之后就不让我去了,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老傅回来了,我才多少套出点儿话来,好像是凶手不会说话,也不识字,他背后的组织除了杀人和逃跑意外什么都没教他,像野人一样,脑子好像天生就有点问题,审问的意义不大,有一点比较可怕,我也没大听明白,大概意思是说,他之前可能因为出任务被反击了,半边脸都是假体,有点儿吓人。 最后一件事就是梁森回来了,带着一份曾经和威廉有交集,现在还在老宅里做事的人员名单,查了一番却并没有什么结果,三十个人里面二十五个都是打杂的,最后剩下五个阶位算是高一点的管事,也都是旁支家里的,很难接触的到掌家几位,更别说窥探消息传给威廉,这就怪了,我想不明白。 这中间穿插着件小事,就是默读一直想见我,好像想要解释什么,可我脑子里实在太乱不想听,所以永远找理由避着,这一来二去的他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也就没再来找我,但还是从短信给我长篇大论的解释了一番,大致意思是:他没有女朋友,那天回去他好好看了看自己身上会让我误会的地方,他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有个伤口,那是磕的,说不管我怎么想,他心里只喜欢我,没办法喜欢别人。 不是吻痕,而是“伤口”,可怎么会有伤口长成那个样子? 我捂着额头闷了好一阵儿,也真恨自己摇摆不定,纯粹的矛盾体,他喜欢别人我头疼,喜欢我更头疼,半个小时后才想起来抓重点,我想默读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如果真的跟谁有了什么,他不会不承认、还硬说是伤口,我只怕是有谁惦记他了欺负他了,默读是受了委屈,这可就关我的事儿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他老板,他现在做的事八成都是为我,受欺负也难免会和我有关,就像之前石濂那样。 于是在梁森在我房间吃完早饭、百无聊赖的捏了捏我肩膀之后,我转过头说了句:“梁森,你最近有去公司吗?你知不知道就最近,跟默读离得最近的员工都有谁?或者是接待的客户,他最近有接待客户吗?女的。”我提到性别忽然又想起石濂,虽然我心里很不想承认,但默读好像确实也很吸引……我于是低着头又补了一句:“男的信息也要。” “干嘛,查二姑爷啊,他出轨了?”梁森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面说一面没好意的笑我。 我顿时跟喝了二两酒似的浑身火烧,连忙堵上他的嘴:“你别胡说!瞎叫!什么就二姑爷了……” “开玩笑开玩笑。”梁森点了点我脑袋,眯着眼又揪了下我宽松的衣袖:“你才瞎想呢,既然不是二姑爷,你管林默读那么多事儿干嘛啊,你先管好你自己才对,上个月才做的衣服又小了一圈,本来就没二两肉,又瘦五斤,你是喜欢白骨精原型那种长相吗?” “我知道,我会管好我自己的……”我捂着额头趴下去,余光瞧着梁森起身示意了一番门口等着的裁缝进门,随后他便慢悠悠的挪到屏风后面去,一边走一边嘴还不消停:“放心吧,我会把二姑爷身边的狐狸精都抓走的,不过我觉得他本人才是最大的狐狸精。”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只剩一件单薄的背心,几个为我量身形的姐姐围上来将软尺贴在我身上记录数据,就在这个时候,我房间门却被“咚”的一声打开,黎浠一边喊着“急事急事”,一边大力出奇迹把梁森都推歪了,冲到屏风后一个崴脚就摔到我面前。 “咯嘣”一声,我好像听见了抽筋的声音…… 我弱弱的探下头去,正撞上黎浠疼的扭曲的表情。 “哥们,你还好吧?”我感同身受般脸色跟着抽抽。 黎浠冲我竖了个大拇指:“暂时没事,咱这身体,倍儿棒……” 我才直起身不禁苦笑道:“什么事儿啊急成这样,慢慢说呗。” “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林阿姨醒了!”黎浠说到这儿又突然激动道。 顿时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不敢置信的起身问:“你说什么?” “林阿姨醒了,医院刚打了电话,你手机在楼下我就替你接了,我……” 我确认我听到的一切不是幻觉,也等不及黎浠说完了,我立刻抓起衣服披上就往外冲。 确实是急事,确实是个好消息,这个消息比世界上任何事都重要,林阿姨昏迷这么久,她终于醒了!我悬着一颗心也可以放下,看来局势真的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终于算是熬出头了!林阿姨的苏醒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可我好不容易郁闷了几天才能笑出来几秒,跑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又被封适之拦住,他看起来也是很急切的样子,我以为他是跟黎浠一样,只不过是慢了几秒来告诉我林阿姨的消息,谁知却是另一个噩耗,封适之沉着脸,缓了几秒给我当头一棒: “不好了,陈家老爷子被抓了,侏儒杀手组织的案子查来查去,查到陈家自己头上了!” 论道:单项选择(中上) 吻痕的事情是早上发生的,江以南的白眼是下午翻到的,这辈子没想过还有这么冤的时候,江以南本人痛心表示:临江的七月应该给他飘个雪。 被喜欢的人误解也就算了,他在知晓误解之前还情绪冲动,险些吻了傅惜时的唇角,可这回过头来想想,他却并不愿意责怪自己:谁趴在桌上睡觉,醒来看见心上人就在自己手边一样酣酣的睡着能不激动的? 早上的雾蒙蒙的,飘进前厅蒙了眼睛,白茫茫圣洁的一片他还以为是梦,连眼前的爱人也是梦,直到“老丈人”突然出现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背。 老丈人的话至今还盘旋在耳边久久不散。 “林默读,我再三容忍你,是因为你哥哥在世的时候我没护住他,让他在我家为了时时葬送了一条命,我从一开始对你有愧,我还想着,你是他同胞弟弟,你不会差到哪儿去,事实证明你确实很聪明,可惜有时候,你真是聪明过了头,反变成愚蠢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离时时远一点,是对时时好那也是为你好!你想落得跟你哥哥一样的下场吗?” 自己那时大概真是荷尔蒙上头,超脱出胸膛汹涌的爱意让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当时跟老丈人争执起来:“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那些生啊死啊有的没的,只要能和时时在一起,您分明能看得出来、大家都看得出来!时时心里有我,她是喜欢我的,您也并非是瞧不上我的家世,既然哥哥您能接受,我又差在哪里?我学位、能力、甚至是身体!我都比哥哥好!也不差高辛辞什么,那站在时时身边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闭嘴吧!”老丈人不知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说出这几个字,顿时脸色都涨红了,生怕吵到十米开外房间里酣睡的女儿,他还尽力压着声音,还要把自己也拉得更远一点,缓了许久才说:“从这一点起你早就输给你哥哥了,你根本沉不住一点气!我从未提起你的家世,你又为什么频繁说起?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低看你,而是你自己把自己摆在一个低廉的位置。默读,是,我能看出来,时时心里有你一点又怎样呢?她对你那一点就非得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吗?她有亲口跟你说过吗?你不是臆想吗?我猜你是不是还想说,时时和高辛辞的婚约是我一手操办下的,是我逼着她非要她联姻嫁给高家,我为了什么家族利益,可我从头到尾就没把高家的婚约当回事儿!我当初和高琅越给时时和辛辞订婚,只是为了彼此有个照应,让两个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两家算是个依靠,年纪到了婚约自然解除,我让两个孩子相处,我让他们相恋了吗?一直都只是时时自己选择了高辛辞,她亲口极肯定的告诉我,她就是要嫁给高辛辞!可你呢?!” “我……我只是因为出现的太晚了而已……我只是因为出现的晚了而已……”江以南眼眶瞬间泛红,还不愿意承认事实,退了两步不住地摇着头期满怨恨自己。 “是啊,你晚了一步,你出现的时候时时和辛辞已经准备要订婚了,孩子,你该认命啊。”傅鸣瀛看似回到了从前那样长辈的模样耐心劝导道,只是一字一句如同刀绞:“别说时时没有提过喜欢你,就算是她提了,原谅我这个作为父亲的没有办法成全你们,你护不住她,因为我只能看出你喜欢她,看不出你爱她,如果你真是为了时时好的话,离她远一点,默读,你自己想想吧。” 江以南想到这些,满心郁闷呆呆的站着,而被翻白眼的威廉表示他也很委屈,他哪能想到那群汉子就这么控制不住,他早就提醒过了不要往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弄痕迹,可抬头看看小朋友这张脸,随着往下衬衫领口的地方一片冰清玉洁,他仿佛也能理解了,遂心虚的低下头。 江以南差点没掐着人中晕过去,本来不大喜欢说脏话的,看见威廉这样也不由得骂一句“你有病啊”,坐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还低声咒骂着:“王八蛋,畜生,变态!衣服盖的住的地方不能动,盖得住的就能了?糟老头子你……” “又不是我弄的,大不了我把手下人给你你揍一顿解气嘛!我对你又没兴趣,哪知道能出这种事。”威廉哭丧个脸愁人道。 江以南也无可奈何,总不好真上去打人,且不说他赤手空拳的、未必能打得过威廉门口守着的十几个大汉,南行还在角落里缩着呢,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跟南行紧紧牵连,别说是自己受了威廉什么侮辱,就是傅惜时被威廉下了药差点送给高寒熵他也没敢多说,私底下恨透了自己的“软弱”。 即使江以南知道计划是南行想的,他也处处可怜南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坚定南行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奈之举,南行在威廉手里做胁迫自己的人质,一旦自己行差踏错,南行都没有好日子过,轻了被羞辱一番,重了打个半死,江以南不在意自己,可南行身体不好,生怕哪天威廉真的疯起来,下手没有轻重,后果不堪设想…… “反正你的宝贝时时也不惜的看你一眼,衣服下面有点儿痕迹又怎么了嘛,她又不看,没几天你也好了,至于跟我吵这么半天……” 江以南都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威廉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嘟嘟囔囔的念叨个没完,别的倒算了,听见这句江以南是真破防。 “你……” “怎么,我说错啦?”威廉委屈巴巴还倔强道,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做出这个表情着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江以南真是恨得牙痒痒也只能盯着他继续往下说,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不是在老婆面前,咳了咳终于也摆出一副长辈应有的样子:“要我说啊南南,那丫头心里没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跟你说老傅家的人都倔,脾气一样一样的,盯上谁那就是谁,好说歹说那是我亲侄女,我多少还是能理解的,你看我,昂,我就从来不跟不爱的人浪费时间,至于你说那什么她很关心你,你再瞅瞅她身边那几个,她哪个不关心?她对你啊那最多就叫一个亲情!” “你少给我讲大道理,我自己叨不明白啊?”江以南没好气的呛了句。 “那就是知道还不想承认喽。”威廉坏笑着耸了耸肩,到桌面上捧了杯热茶抿了口:“得了,说正事,来找我干嘛啊?是有什么新进展了?” “进展个屁。”江以南没好气的小声骂了句、接着才说:“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明明这件事我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瞒着我做的。我被人盯上了,那个叫封适之的,是时……傅惜时原来的掌事备选,他今天专门找人,在关头上试了我一道,我差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哦?傅家还有个这么聪明的呢?我都没听说过,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听着像是老爷子的手笔,他就喜欢装蒜。”威廉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十分悠闲的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那你是怎么化险为夷的?” “那人冲上来,什么也不说就要我救他,我怎么救他?这件事从池吟死以后我就完全没有参与,我甚至都没机会出现在傅家眼前,我也没去审人,就算要求救,也不该来找我,再有,如果他真是你身边的人,怎么会冲上来、张口就是一句林总。”江以南说着,为自己的逃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在我这个身份根本就是个假的,封适之就算能怀疑我,从哪儿也查不到我的本名,我身份证上都叫林默读。” “那还不是靠我、有先见之明喽。”威廉骄傲的晃了晃脑袋。 而在此过程中,南行一直一言不发,躲在角落里,偶尔才敢抬抬头看看不常来的江以南,带着思念却又胆怯、心虚,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恶念升起的那一刻,甚至连自己都恐惧,觉得不可置信,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给威廉出了主意,而且事先并没有告知江以南,而这样做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拖住江以南,从小相依为命的朋友,现在却到了相互算计的地步。 不,不对,没有相互算计,只有自己算计他,而江以南对此一概不知,南行罪恶的发现自己开始恐惧江以南出去闯荡一番后如此圣洁的模样,清白、无暇、明镜,他并不为江以南的摆脱感到开心,甚至恐惧江以南会抛下他,将他独自留在深渊。 他不相信威廉,他知道威廉害怕他和江以南联手,他知道威廉一定会想尽办法挑拨离间,但他却信了威廉说的那句:江以南会抛弃你。因为这件事原本不用威廉去说他就害怕! 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一个除了死和爱别离都占了的人,岂能不担忧剩下两遭苦难也会穷追不舍?爱,爱着同他一样痛苦的江以南,死,如果江以南走了,他迟早也会死的,他的身体医生给过预告,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源的话,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惜他再费尽心思的躲起来,也还是被江以南提起,猛地抬头的一刹,撞上他一双疲惫但清澈的双眼,南行很冷似的哆嗦了两下才站起身。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江以南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有。”南行抿了抿嘴,不敢再直视江以南的眼睛,只是一直低着头,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己一旦这样江以南就不会再“为难”自己:“你们说话我也插不上嘴,我有点头晕,想坐一会儿。” “喔——头晕哦。”威廉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又被江以南白了一眼,但这次,他依旧洋洋自得。 “我刚去问了你主治医生,你又瘦了好几斤,血压也降不下去,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好好吃饭吃药。”江以南没好气的唠叨了两句转头又面向威廉:“我不督促你就不管他,他死了你也别指望我再管你的事,我去给傅家自首,我把你所有事都抖搂出去。南行为什么不吃饭,你又欺负他了?” “诶诶!这可不能冤枉我,我没弄他,他自己突然闹绝食也不吃药,我老婆可劝他老半天了,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他瞎吃什么偏方哑巴了呢。”威廉连忙摆手道,不怀好意的往南行边使了个眼色。 南行生怕“秘密”泄露,立即起身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没胃口。” “你能不能别老让我担心,我不能经常回来、会被发现的,再说了,念念也病着,林舒媛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你们三个都病着我哪顾得过来啊……” “那你还有空去看傅惜时。” 原本是关心的唠叨,南行从前时常听到,也不会有反驳的心思,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没控制住自己便脱口而出,等后悔的时候也晚了,这句话已经传到了江以南的耳朵里,他愣了愣。 “什么?”江以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棒后他选择别过头去,也没闲心去关心什么了,沉声说了句:“别管我。” 就这样两相沉默了很久,威廉在一边饶有兴趣的观看还计时,对着手表数秒钟,啊!二十九秒钟了,两个孩子头回在他面前还没话说,装都装不出来,破了新纪录。 “唉,得了,闹个别扭嘛,快二十年了,你们是没吵过不知道怎么吵架是吧?来来来我教你们,吵完就好了、吵完就舒坦了,都是孩子嘛,你俩不记仇的昂?”威廉装作一副劝架的样子,心底的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儿,意识到时机到了,他笑嘻嘻的走过去,朝着南行下手为先。 南行总是不想理他的,还以为现在是往常,烦躁的“啧”了一声就要别脸过去,却被威廉死死掐住了脖颈,方才如梦初醒,他恍然侧着眼睛瞧了眼桌上的药,他拼命回忆威廉刚才吃药没有。 威廉当然吃过药了,不然,此刻也不能这么清醒的挑拨离间,他佩服极了自己聪明的脑袋瓜,掐着南行修长的脖颈,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白嫩的脸颊,南行又惊恐又嫌恶的闭上眼,他就一把掐上去让他痛的险些惊叫出声。 “南南,你看你把南行气的,他这是吃醋啊,你看不出来么。”威廉玩味般指尖在脸颊上绕啊绕,他并不给南行反驳或解释的机会,稍一琢磨便接着说下去:“其实我觉着吧,这完全没必要嘛,南行,你想想啊,你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你叫林默读啊,南南现在就是占了你这个身份,我那个侄女呢,她喜欢的正是‘林默读’,你也可以当做是喜欢你呀,跟南南抢一把让他也吃醋,你俩不就扯平了?” 威廉说着松开南行的脖颈,而南行喘息许久,突然间脑子都短路了,迷迷糊糊的,他再次脱口而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胡扯,谁要她喜欢,恶心!” “闭嘴!”江以南彻底忍不住了,猩红着眼眶猛地吼了句。 南行惊愕的回过头,而威廉更开心了,原来一个人心里存了另一个人,激怒他竟是如此的容易! “你是说我呢,还是说南行呢?”威廉眉开眼笑的问,他一把揽住南行肩膀,瞧着怀里的小朋友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掐着南行的脸蛋好好转了转,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这就生气了,你还不知道南行后面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你闭嘴!”南行意识到秘密要败露,连忙回头惊恐的吼。 “哦——你也生气了,不敢跟他吼,就敢冲我吼是吧?我就要说!”威廉指着南行欣喜若狂道,怕被捂住嘴,连忙退了两步,转头直勾勾的盯着江以南痴笑道:“你完啦!南行背叛你了,他现在给我出主意,南南,你都不知道南行多聪明一个孩子呀,你都数不清他一个计策能拉多少人下水啊!我都快不需要你了你知道吗?你知道这件事最终会毁了谁吗?诶呦我记得我以前应该跟你讲过,你知道陈家在干殡葬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江以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瞧着威廉和南行的表情不像是好事,而且他今天从傅家出来才知道的,傅鸣瀛将后面追查境外侏儒组织的事交给了陈家,他连忙回想威廉曾跟他说过的、有关陈家的话题,猛然惊醒的一瞬间,他浑身的皮肉都绷紧了。 陈家族长,现被外界称为陈家话事人的陈长叡,世家出生,但是是旁支子女,不受重视,十四岁离开家族独自打拼,三十年之后衣锦还乡,被族人推举为族长,从此管理陈家五年有余,妻子早逝,没有续弦,身下一个女儿陈伊宁,现在是傅家二房傅疏忱的未婚妻,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儿子,还在上学,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个很励志的故事,可陈长叡那三十年是怎么打拼的却很少有人清楚底细。 什么样的活计能让一个旁支子女三十年就超过自己家族两百年创造出来的世家势力?即使这些年来嫡系子孙不争气,陈家日渐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不是那么好超越的,可别人不清楚威廉可清楚,威廉清楚江以南常年跟着他也就清楚,威廉在他回临江之前仔仔细细的讲过一遍的。 陈长叡,黑道起家,那是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人,几十年前还动荡的时候,也就这样不要命的活计能让人迅速出头了,他现在做殡葬也不是主业,而是爱好,威廉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见过陈长叡没有金盆洗手前的模样,他说,他希望可以给所有他尊敬的对手——送终。 在来到临江之前陈长叡在哪里生活?他为什么对境外生意熟悉?为什么要接下傅家如今递过来的烫手山芋? 只能说明对于陈长叡来说,他轻敌以为只是件小事。 江以南迅速想清南行的计划,如果跟陈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如果是石击石,能打败陈家的只有陈家自己! 江以南深吸了两口气,甚至感受到喉咙中一阵腥甜,他猛地冲上去提起南行的衣领:“你疯了!我跟没跟你说过不要擅自行动!” “怎么,不愿意?我是在帮你啊……”南行自知圆不回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同样倔强不肯低头,直勾勾的盯着江以南。 “我用你帮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过还是想用为我好那套敷衍我!”南行堵在江以南前头吼道,他使力一把拽开自己捏在江以南手里的衣物,对着曾经连脸都没红过的挚友一字一顿道:“不愿意,我做的事对你有什么影响!甚至可以缓解你在傅家的困境、我做错什么了!你有什么不愿意!你还不就是为了傅惜时!你选我还是选傅惜时!” “你疯了吧?”江以南错愕的瞧着眼前的南行,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可惜南行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他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屈辱成这样了,对着最信任的人还有什么好装的呢? “你要是不愿意,你去选傅惜时啊!你去把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你就解脱了!”眼泪夺眶而出,南行狠狠地抹了一把,说到最后所有的气势都耗尽,他忽而轻轻笑了,就像从前看到江以南来看他一样:“我也解脱了……” “疯了,你们都疯了……”江以南怔了好一阵儿,终于才冷笑出声,一时间心酸痛恨五味杂陈,他指着眼前的南行和威廉:“好,好……” 痛到深处连腿脚都不好使了,江以南简直数不清、当天他到底踉跄了多少次才离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 论道:单项选择(中下) 天边晚霞的橙色光芒慢慢消退,被宝石蓝的夜空取代的时候,侯文斌耗尽全身的力气终于逃脱老婆的魔掌,他简直不敢想象,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多么乌龙! 不对劲儿啊!阮文素以前不是不吃醋么!他小情人轮番换,一年换三百六十五个阮文素第一件事都是替他查查肾,顺便瞄一眼有没有什么病,这咋突然吃上醋了!自己一计金蝉脱壳甩到傅鸣瀛眼前,阮文素竟就爆发出一种恐怖的潜能,硬生生的追了他三条街,五公里啊,开玩笑呢!这还不止,侯文斌算了算此时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榭雨书和别墅群门楼的距离,他一直觉得这个别墅群很大,开车出门都得五分钟,没想到,今天他速度爆棚,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跑了进来!顿时显得阮文素更可怕了!以前只见过她在医学研究上有这么大的毅力,没想到体力也这么好! 诶不对……侯文斌拿着手机瞥了眼时间,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要说阮文素体力这么好的话,那为啥干那啥的时候老是说困了困了? 只能是因为不想了!侯文斌顿时脸绿,咬着牙都快冒眼泪花了,但现在,他显然是欣慰大过委屈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磕磕碰碰拐弯抹角、到最后就成了爱的象征!虽说他和阮文素结婚几十年,儿子都成年了也没见过阮文素吃醋,但今天,终于也算是见了一次!那可是长达五公里咬牙切齿的爱啊! 反正就那么稀奇古怪的骗过自己,侯文斌扶在电线杆子上,稍稍做了点思想准备,随后便一根手指头掏到嗓子眼儿里,瞬间将五分钟塞了一肚子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那酸爽,贼上头。 倚在电线杆上头昏脑涨的,侯文斌拍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儿,总算是清醒了一点,都怪自己这个破公司!都怪手底下这堆没用的东西!连个合同都谈不下来,还要他亲自去开个会,昨儿晚上出那事的时候他就知道,傅鸣瀛铁定会来找他,他求了一卦,大凶!今早上的时候一问傅鸣瀛找谁帮忙啊,傅鸣瀛说陈家,可真是验证了他的想法,不是哥们不够仗义,是哥们实在能力不够,一般情况下不想惹事,安安生生过日子挺好的,所以为了不被扯过去,他又用了自己常年使用的一招:装醉装痴装傻呗! 只可惜出了岔子,他又算了一卦傅鸣瀛给他打电话的时间,还有傅鸣瀛忍耐他迟到的底线,他本来打算提前两个小时开始喝酒的,谁知道突然被叫去开会!看来以后是不能老看美女,正经有能力的也得往办公室里放两个,不然遇到突发情况他不在家,公司连带研发部宣传部公关部行政部吧啦吧啦一大堆五百号人整的就像死绝了一样!一个能顶事儿的都站不出来,最后开完会,留给他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时间就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啊!他哪怕喝了一辈子的酒那也不到抡瓶干的地步!那是真烧胃啊!当然,最可惜的还是他酒窖里那几瓶好酒,就这么灌下去了,味儿都没尝出来,着实可惜! 正这么想着,侯文斌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危机也正一步步的降临。 他那口气还没叹完呢,忽然就被命运的小手死死的捏住了耳朵。 阮文素凭空出现,瞪着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她还嫌自己不够高,没办法给侯文斌整个提起来,专门走上了侯文斌身后的台子上,此时此刻,忽然就体会到了个子高的好处。 唉……早知道小时候就该让师父给打两针长高的激素。 “老婆老婆……疼、疼!”侯文斌一面手指如鸡爪似的张着,一面哭诉讨饶。 阮文素没好气的撒开,老侯的耳朵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红一阵紫一阵,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又照着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老侯连忙捂着脑袋躲到电线杆后面去。 “活该!侯文斌你是不是又欠打了?你皮痒痒啊出那么大事儿你居然还喝大酒、你还跑到傅家去给我丢人啊,儿子在帮着查案你在干什么啊!”阮文素一声更比一声大道。 侯向阳终于才匆匆赶来,本来父母吵架、老妈打老爸一直是个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自己家里一直是老妈主内、老妈主外,至于老爹,在欠揍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他想看热闹嗑瓜子的,可仰头才发现,自己望见的是天空,而不是自家的天花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上去拉架! “爸妈,回家吵、回家吵啊……”侯向阳尽量压低声音道。 老侯难得见儿子劝架“维护”自己,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喜欢挨打?于是便顺着儿子的话连忙求饶,暗自祈祷在回家的路途中老婆会慢慢消气。 “是啊老婆,家丑不可外扬!你回家再打我,我把我自己绑起来你随便打啊、我负荆请罪啊……” “是啊妈,鸡毛掸子在家里呢,你这么直接揍手多疼啊!” “昂?”父子俩一人一句说下去,说完了老侯才反应过来不对,鸡毛掸子在家里是什么鬼!遂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盯着小崽子:“你是我亲生的嘛?” “是,但我随我妈。”侯向阳点了点头十分坚定道。 “王八蛋你少带坏我儿子!我不早跟你说了嘛,你想背后找、你要喝酒,你避着点儿子!你个当爹的拉着儿子说醉话,你不嫌羞得慌!”阮文素恨得牙痒痒道。 可侯文斌依旧对此事满不在乎,摊了摊手道:“儿子早习惯了,放心吧老婆他除了长相随我一样威武霸气但剩下的都跟你一样一样的!不会学歪的,尤其是这个喜欢揍我的脾性,那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怕我是他老爹,唉,说出来都是泪啊……” “你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喝的迷迷糊糊、还捏我脸叫我美女的话我本来想做个孝子!”侯向阳满脸不服道。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好歹是给急脾气稳住了,老侯满头大汗,用尽毕生所学憋了几句好听话出来,把阮文素从台子上抱下来给劝着回了家,进了家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侯文斌才捂着耳朵想了又想,他本来不想让老婆儿子掺和,但现在,老婆说过以后任何事都不要瞒着她,儿子呢?长大了,要担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儿子是个小恋爱脑,他怕自己不说清其中利弊,这个小恋爱脑冲着对傅惜时长达九年的喜欢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帮忙,于是最终还是梳理了前因后果,换上一副端正的神色拉着老婆儿子坐下。 “今天的事,我是故意在老傅面前装的。” “拉倒吧,平时也没见你少喝。” 话没说完就被老婆呛了一嘴,老侯汗颜,感叹自己这个酒鬼的形象真是够深刻的,现在想挽回都不行,但事关重大,他还是抓住老婆的手十分严肃道:“我不是胡说,老婆,我是认真的。” “那你是不想帮老傅家喽?”阮文素依旧不信,撇着嘴不耐烦道。 却不曾想,侯文斌竟真的点了点头,带着半点笑意轻声道:“对,我这次真的不想帮他。” 此话一出,阮文素和侯向阳顿时都变了脸色:“为什么?” 虽说老侯平时是不着调了一点,关键时候都是靠谱的,就算真想逃避,总也不至于这么明了的说出来啊?他和老傅一向关系是不错的,而且傅家现在局势都明显好转了,为什么昨晚上还闹腾的要帮忙的,好转了之后却打退堂鼓了? 可惜老侯这也是没办法,长长的叹了口气后、一手牵住老婆一手牵住儿子:“不仅我不帮,你们俩最近半个月内也不要过去,只要不是非常严重火烧眉毛了,通通都敷衍过去,临江估计要变天了,咱家虽然也是世家,但你们清楚,我没出息,咱侯家现在是几个大世家之一,那也是垫底的,出了事,该避还是要避一避。” “要出事?什么事?”阮文素登时明白过来,压下声音满眼惊愕的问。 侯向阳的小脑袋瓜转了又转,最终也只想出一个关键词,猛的跳了一下:“出事!那时时……” “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时时没事老傅也没事,傅家的灾难已经过去了,我说临江很有可能要变天,说的是陈家,他家以前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还不知避嫌的掺和进境外组织的事情里,估计要把以前造的孽都还回来了。”老侯连忙安抚小侯说。 阮文素琢磨一番道:“你是说,这件事很有可能出在陈长叡的旧部里,但他金盆洗手太久不过问,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侯文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还有一件不清楚的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傅故意安排,他如果真的捣鼓陈家,唯一的理由只有打压他家老二,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几十年前发生在傅家老宅的旧案我并不清楚,没办法评判谁对谁错,我总不能直接问他,只有喝大酒试一回,看看他的态度,他比我聪明,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如果他真是失误或是做了但又后悔、想要及时止损,之后几天一定会来找我,如果没有,那就真是被我猜对了。但是老婆,儿子,不管他有没有来找我,这忙,咱家都不能帮了。”侯文斌带着些希冀望向阮文素说,其实他打心眼里是担忧的,因为他知道,阮文素最一开始喜欢的人是傅鸣瀛。 当年,要不是郑琳佯的出现,或许傅鸣瀛找不到合适的结婚人选就真的会选择阮文素,而后来,阮文素嫁给自己也不是因为爱,纯粹就是跟傅鸣瀛赌气,婚礼日期订到前后差一天,只是她没想到,傅鸣瀛真的这么不在乎,后来日子照样还要过,生了孩子之后看开了一点,但依旧常年生着闷气,到现在,反倒跟傅家成了最好的朋友。 侯文斌怎么能没想过,毕竟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媳妇难道就不会回心转意,心里又惦记了傅鸣瀛吗?也或者,从来就没放下过。 可阮文素这次却没有半句指责,甚至没有犹豫,她摇了摇头:“不能帮,就算咱们有这份心,这件事已经扯进公家了,真去提醒他只会让咱家也惹火上身,陈长叡做的从来都是要命的事,他自己都没考虑过后果,我们凭什么替他挡枪?再说老傅,他后不后悔的,都不能让咱家陪着他冒险。” “老婆,你不选老傅吗?”侯文斌又惊又喜,还担心自己听到的会是幻觉,问的小心翼翼。 阮文素却很疑惑,抬起头来问了句:“我选他什么?”好一阵反应过来,板着脸又一巴掌拍到老侯肩膀上:“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算是个王八蛋,我也已经眼瞎了这么多年了,再瞎几年又能怎样,你好歹是我孩子的爹,老傅是外人。” “真的?”侯文斌牵着媳妇的手,可怜巴巴的跟个孩子似的。 阮文素白了一眼,貌似十分不情不愿,但行动上还是暴露了她,她同样牵着老侯的手,但更紧的还是拉住自己的宝贝儿子,叹了口气对着老侯说:“我怀孕了。” “啊?!” “噗!” 霎时间,老侯震惊,小侯一口水吐了出来,满眼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自己爹娘。 “我又要当爹了?”老侯十分兴奋。 “我当了独生子十八年,你们还真要给我生弟弟妹妹!”小侯欲哭无泪。 “儿啊,你就知足吧,起码都是一个妈生的。”阮文素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她一直是防着的,谁曾想就一回大意,居然就这么怀上了!虽然痛恨,但怀都怀了,她打胎的想法闪了一下还是被丢弃,跟儿子说完,又转头咬牙切齿的瞧着这个几十年了依旧“死不顺眼”的前夫,随后一个枕头扔上去:“王八蛋!我告诉你,我现在算高龄产妇,所以你少气我!还有你那些个莺莺燕燕的、明天就给我遣散了,我以后再见到一次,我就阉了你!” “好好好!我明天……我今晚就去打电话,打也都给打走了!”侯文斌急的手抖,第二次当爹简直比第一次还刺激,他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挠了挠后脖颈忽然才想起来,凑上前去轻轻的摸了摸老婆的肚子:“真有了,我宝刀不老啊……” 阮文素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将检查报告甩他怀里,搂过自己还在懵比的大儿子,一家三口、不对,四口围在一起道:“外面不管怎么样,不管失去了谁,咱这个小家最重要,老侯,你好好的,咱俩就复婚,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我就认栽了这辈子就跟你了,阳阳大了,但我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出来呢,指定不能没爹。阳阳,你长大了,听妈一句话,别守着时时了,她不会喜欢你了,人生在世,不是只会爱上一个人,你该向前看了。” “好。”老侯和小侯一齐回答,不知道肚子里的小朋友吱声了没有,总之肚子外面的是紧紧靠在了一起。 ================= 几家欢喜几家愁,侯家一家子团结,爱意深厚,虽然偶尔会闹笑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例如高家,以前羡慕,听完一个可怕的故事之后,高辛辞就更羡慕了。 怪不得,一向眼睛长在天上的母亲当年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同意他和傅惜时的婚事,立刻上门提亲,他一直以为是两家长辈从前认识,多少也是有一点交情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交情,他也不敢去想,母亲为了夺回家族满心算计,原来是从十四岁就开始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那样令人绝望。 此刻他坐在昭和堂里,母亲坐在前面一个座位上,太奶奶在最高的台子上劝告着什么,他一句也听不进了,只是发冷,浑身都冷。 真奇怪,现在分明是盛夏啊…… 也或许,是太奶奶所说的、三十年前那场大火太冷了,冷的人发抖。 “你以为我真是要护着那闺女?辛辞这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好媳妇没有,我是看中了傅家确实不错,但到底比不上你啊琅越,你是我亲孙女儿!你做的孽,我得替你担着,你还年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到了这个位置,你不能疏忽啊……”太奶奶苦口婆心的劝导着,但眼看着自己这个孙女是听不进去一点了,只好背过身去拭泪。 老太太并不想为难自己重孙子,但人长大了,总要承担很多是非,高辛辞也是一样的,他甚至要承受更多,因为他是高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即使老太太心里清楚,心里背负着太多的罪恶,将来踏出每一步都将无比艰难,但罪孽已经造下了,子孙做错,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失职,所以她下定了决心,无论重孙子做怎样的选择,她都不会阻拦,因为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道理: 人得先是自己,随后才是谁的谁,否则,他就不是人,只是傀儡、行尸走肉。 听见太奶奶的劝告声停下了,高辛辞缓了缓后起身,先对着太奶奶鞠了一躬,随后面向自己的母亲,挂着眼泪,眼神早已黯淡无光,他咽了咽说:“高家和时时,我选时时,妈,你……我也选时时。” “辛辞!”高琅越终于还是听到这个结果,即使早有准备,一颗心也还是被击得粉碎,她扑上去泣不成声:“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难道就因为我犯了一个错,我就不是你母亲了?你连你的母亲也可以抛弃!” “我抛弃你?”高辛辞苦笑笑,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彻底绝望,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他慢慢推开母亲,一字一顿道:“妈,从小到大,我处处争强,我跟你说,我要像你一样,我要帮你,把高家所有的荣耀收回手中,让所有人都仰望我,我努力,成绩、艺术、能力、样样都是第一,我确实做到了让人仰望,可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些东西吗?” 高琅越愣了愣,抬头撞上儿子那一双无神的眼,反驳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儿里,她感到莫大的恐惧,她发觉好似今天才真的看清自己的儿子,可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她这个母亲做的,晚的不能再晚了。 可笑的是,她心中早有预兆,家暴、打压、什么都做过,儿子从七岁到十四岁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硬邦邦的过,直到傅惜时出现才让他重新有了人的温度,她却不想承认,认为儿子也会像自己一样蒙蔽一辈子,儿子这几年仿佛也真像她想象的那般做了,母子俩的关系分明就是在缓和,却不曾想,从今天起又要停止了,甚至会比缓和前更加冷淡…… “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在乎你,但现在,会和以前不一样了。”高辛辞满眼失望道:“是你先抛弃我的。” 论道:单项选择(下) “倒是挺久没见你了,之前是一直在老宅,时时没什么事给你做,你总算是松下来一阵儿吧?不过……家里当初定下你,却没让你当成掌事,确实还是委屈你了。” 傅鸣瀛说这话的时候,封适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但更多的是莫名想笑,他感激傅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也将自己抚养长大,可这不代表自己就没有人的七情六欲了,家规又不是天条,也没有规定过“落选的掌事不许委屈”这一点。 封适之跟在傅鸣瀛身后,没急着回答,耸了耸肩仔细想了想,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的,要怪也怪傅鸣瀛这问题着实为难人了,别人知道他落选,不嘲笑的人都闭口不提,傅鸣瀛倒好,把这问题怼他眼前问他,所以亲爱的老板爹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傅鸣瀛见他一直没开口又笑笑:“没事,有什么就说,既然当初定下你,不管你后来有没有当上,我们也早把你当一家子了,一家子是什么样,你看清云。”傅鸣瀛忽然站定,指了指前方。 封适之这才反应过来,一直想着傅惜时方才跟自己说的话,他的魂儿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现在才发现不知不觉的被带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顺着傅鸣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又惊讶又觉得搞笑。 贺清云平时看着拽里拽气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没想到私底下还有这一面!死死的抓着傅鸣堂边哭边撒娇,表现十分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子,趴在傅鸣堂肩上问着稀奇古怪又没有依据的问题: “呜呜呜……堂叔,你知道姓高的那家怎么说我的嘛!他们非说我是外人,我从小就是在家里长大的谁都不敢说我是外人他们凭什么说……我为啥不是你亲生的啊……” 前面两句傅鸣堂还心疼,哄孩子一般拍着贺清云的后背,最后一句直接愣住,眉间皱出了“川”字型,许久才磕磕绊绊的冒出一句:“我……我也不知道你为啥不是我亲生的啊……” “呜呜呜老天爷不公平……”贺清云还在不断哭着,根本想不到自己现在在被围观,还是傅鸣瀛先绷不住了,当时就笑出了声,贺清云才连忙回头,看清来人立刻吸了吸鼻子一把把眼泪抹干,脸色烧的通红,扭扭捏捏半天才想起来躬了躬身:“大伯。” “诶呦,真是没想到啊,都二十多岁了还哭鼻子呢,小老虎成大花猫了?”傅鸣瀛说着瞥了眼贺清云身边的傅鸣堂,傅鸣堂也只得无奈的笑笑。 “大伯你也笑话我……”贺清云憋不住,五官又皱成一团,迷迷糊糊里看见傅鸣瀛身边还有个人更是火上浇油,指着封适之就哭嚎:“你还带他一起笑话我!” “清云哥,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这儿……”封适之一面死死捏住拳头憋笑一面结结巴巴的说。 这显然有逃脱“罪责”的意思,可笑话是一起看的,傅鸣瀛岂能放过他?顿时笑着突然拽住他的手腕:“不,不是,他知道,他说他看见你在高家那边心情不好了,跟我打赌说你肯定要哭鼻子,不信你问他!” 封适之直接傻眼,奈何老头力气如此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的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清云掏出小本本记仇,随后指着他便大喊:“看我笑话,你给我等着,我跟时时告状去!” “不是,真不是我……”封适之欲哭无泪,然而贺清云急于回去洗脸,早就一溜烟见不着影儿了,他苦笑着也只能认命,别过傅鸣堂之后,他回头无奈的看向傅鸣瀛:“瀛叔,你干嘛整我啊。” 傅鸣瀛略带得意的样子拍了拍封适之的肩膀:“让你学学他呗,你看,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可以帮你分担,有什么委屈的,我们做长辈的也能做主啊。” “不怕您笑话我,其实,我刚开始是挺委屈的,后来又想,这也没什么,我当初如果没有被傅家收养,且不说吃喝,我在自己家里都未必能长大,就算是命好,没在哪年哪月冻死饿死了,长大也没有好的教育资源,我就没法到今天的地步,再说了,就算不能做掌事,我也是最高阶的管事,比起另一种命路,我已经好了太多,没什么不满意的,小姐需要我,我就来临江随时帮她。”封适之微微笑道:“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脾气好、长得还可爱的老板呢?” “嚯!”傅鸣瀛眼皮跳了跳,有些哭笑不得。 提到闺女的感情问题他一直都应激,最近受的刺激多了更严重了,先是侯家高家挤来挤去的提亲,后来高家赢了,他以为自此也就定下了、安静了,谁知凭空又冒出个林默读来,年轻人气血方刚的,差点把他这个老父亲心脏病吓出来,现在又听到封适之说闺女长得可爱,老父亲是真怕封适之下一句又崩出个他也喜欢时时来。 当父亲的自然看闺女哪哪都顺眼,但着实也不大理解闺女怎么就那么招人惦记呢,这都几个了?再来一个烦不烦! “一群偷花贼……”傅鸣瀛别过头去,咬牙切齿的低声吐出一句。 “您说什么?”封适之没听清又凑近了问。 傅鸣瀛才回过头,故作平淡道:“哦,没什么。你能这么想挺好的,不过呢,我也不是来劝你、让你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力去慷慨大度的,先是要跟你解释清楚,作为父亲,我肯定要先为自己女儿当时的局势着想,她在家里遭人针对,这你是知道的,我肯定要值得信任的人守着她,不是说你不值得相信,而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等在这里,我不怕你什么时候被人抢跑了,但其他人不同,梁森呢,是小写选的,小写做事不会没有缘由,梁森有大用处,但他又不是从小在傅家长大的,被家中旁人招走了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肯定要有一个位置,要先把他捆在长房的地界。秦柯那边我倒是没想,是老二送来的,能帮时时看着老宅也好,也该有一个位置。这第三个就是默读,其实这个也是老二跟我商量过的,时时没在家里长大,地位并不稳固,又没有生母在家里给她谋划,能宠着她的除了我这个亲爹,也就她这两个叔叔了,老二是最靠谱的,所以说即使他有些安排上并不是完全好的,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脸面,秦柯和默读无论是好是坏,时时都必须留下,再且说了,时时原本只有一个掌事名额,秦柯和默读的位置是二房挪出来的,相当于白送,为何不要。” “瀛叔,您这是教我沾二叔的便宜啊?”封适之有些无奈的笑道。 “嗐,虽然看着像个赖皮的说法,但想想还是觉得有道理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傅鸣瀛摆了摆手看似无所谓道,实际上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来咳了咳:“别告诉时时昂。” “是。”封适之忍俊不禁,哪怕傅鸣瀛此刻是背着身看不见他、也还是伸手掩了掩自己升起的嘴角。 “除了解释清楚,还有就是把这东西给你。”傅鸣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扳指递到身后去。 猛地定住,不可置信的怔了怔,傅鸣瀛见他许久不接又晃了晃,封适之才回神,可左手都伸出去了,最后关头却又撤了回去,他轻笑笑,冲着傅鸣瀛躬了躬身。 “怎么?不要啊?”傅鸣瀛大抵能想通封适之的心境,也心疼也担忧,这个才刚二十岁的孩子心思太重了,不知道将来会走什么样的路。 玉扳指是傅家七阶掌事的标志,跟主家的扳指又有些不同,主家的扳指像傅鸣瀛的都是戴在大拇指上的,颜色更深一点,没有花纹,不是装饰,更像是威严的象征,而掌事的这些虽然所用的玉石都是极品,上头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雕刻,寓意也不同,却有一点:这些扳指往往大小都是极其不合适的,要么大的能装下一个小孩的手腕,要么窄的套都套不进去。 梁森的扳指太小,所以他都戴在食指上,秦柯的扳指太大,她便套了编织绳当做项链挂在脖子上。 老宅有人对此有一个不大好听的解释:华而不实。 不过,作为学生或是收养的子嗣留在傅家生活的,对扳指的解释虽然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养育之恩在前,教养之恩在上,老爷子当初设立扳指这样表现掌事身份的东西、给了掌事尊严,也不能全然放任掌事为所欲为,扳指是标识,也是警戒,让人看清自己的身份,到底还是比主家低一截。 封适之瞧着送到眼前的玉扳指,他明白,在傅鸣瀛眼中早就已经认可了他,哪怕位置不好跨过家规提上去,但也让旁人知道,他同掌事没有区别,他心底是感激,可他并不能接过,他明白,依照家规所说,他要守着护着过一辈子的人毕竟不是傅鸣瀛。 “瀛叔,我不想让您为难,于傅家而言,您是长房掌家,是傅家领头的人,傅家上下团结一心,靠的是严苛的家规,大家互相监督,时刻警戒,总不能因为委屈了一个我,就让您破戒、做不好表率,这样会让后世子孙都认为家规也不是那么重要,以小见大,如果傅家分崩瓦解,那我可真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封适之微微笑道。 傅鸣瀛听他说罢先是发笑,而后却也不得不对他这话肃然起敬,看似矫情的做法,实际上,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样的孩子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于是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的神色。 “适之,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自然明白,我是家中表率,不会轻易破戒,但你苦读十数年,却被不公平对待也不能当做小事,如果在家中,摆在我眼前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到公平,子孙后代也是要心寒的,所以我为你的身份想了个主意。” “这几天夜里我想了很久,时时长大了,虽说在做生意上,她不像澄澄那么出众,但她是一个很合适的掌家人选,要管理一个家族,让人心服,最重要的不是赚钱的能力,而是遇善则善,遇恶则恶,她是个宽和仁厚的人,我知道让她面对家中的雨雪风霜逼她成长是一件近乎残忍的事情,她原本可以选择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可最近这半年,我发觉时时并不希望自己无所事事,我心疼我的女儿会在许多罪恶面前伤心难过,但也为她心底的志愿给自己找了一个压制的理由:她既然生做我的女儿,生做傅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天生便也要承担责任的。” “所以我心底已经肯定了,时时就是我的继承人,傅家将来的家业都将交到她的手上,这样,你的掌事位置也就有了着落,她作为继承人之后就会多一个掌事名额,你就合理得到你该有的权力。但是,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些,我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你先不要告诉时时。” 封适之听罢瞠目结舌,回过神来不免为傅惜时开心,为自己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冷静下来后,他毕恭毕敬的躬了躬身:“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相信小姐一定有做掌家的能力,但为我自己,我更希望我的荣誉是小姐亲手给我。” “嗯,也好,你要辅佐守护的人是时时,也确实该由她亲自跟你说了你的心结才能真正解开,是我没考虑周到了。”傅鸣瀛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封适之的肩膀。 正巧话题说罢,邵勤便找了过来,一面是告诉封适之,甘孑已经从家里带到高家宅院,让他赶紧去审问,一面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拉走了傅鸣瀛,封适之行礼别过长辈,转头又去了提前选好要审问的房间。 慢慢走着,慢慢兴奋也就下去了。 长辈说的话在理,仿佛也更管用,但对于封适之来说,实在都不能保留太久,他认定自己是个冷淡的人,不在意苦难,不在意喜悦,不爱笑,不爱哭,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有一个人,傅惜时,她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不同的。 或许是长年累月被人教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这个名字、这个人刻下了痕迹,从十岁起他被选做是大小姐的掌事备选,就有人时常冒出来告诉他,严肃认真的告诉他,他孤单的人生中要有第一个亲人: 傅——惜——时,亲——人。 所以即便是见面次数不算很多,大多的行为习惯都是陌生的也可以快速亲近信任,封适之这样天生冷淡的人也一样。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封适之更愿意相信的可能,哪怕自己也觉得蹊跷,但他依旧认为,傅惜时是形同黑白世界的傅家里,他见到的第一个有色彩的人,像是天边的暖阳。 所以荣耀和权力不是傅惜时带给他的,他都不在乎,就像寻常小事,过眼云烟。 五分钟后,他到了关着甘孑的房间门口,掌事的事情也真如云烟般散去,他推门进去,瞧见甘孑还在地下哭泣颤抖,裤子上还有不明刺激性液体,他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绕过甘孑走到后面的桌上,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架子上,此时贺清云也换了心情来到这里,不过刚进门就没好气的抱怨了一番。 “你真是、怎么想的,时时还在高家宅子里呢,你把他带到这儿来,万一被撞见了吓到时时怎么办!” “她比你狠。”封适之无所谓的说着,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类似人类面部边缘的木头壳子扔给贺清云,瞥见贺清云不愿承认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又轻笑,顿了顿,目光慢慢下移,脚尖抬了抬,触碰到甘孑的身体、将人吓的猛颤,“再说了,要真弄得血流满地,又脏、又晦气,手下有轻重还好,能留下一条命及时扔出去,万一没控制住,人没了,折在咱自家的地界里,小姐才会每天做噩梦吧?这是高家的地盘,不用白不用。” 贺清云听出了封适之话里的用意: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活计,不好在自己家动手,哪怕不会给甘孑留下外伤,那也是被高家人握着一个把柄,但如果行刑的地点是在高家的地盘,高家便也不能独善其身,这是要强制把高家跟自家拴在同一条船上。 “行吧。”贺清云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我刚才、给小姐下药,没提前跟小姐说明,犯了家规,有罪当罚,我受的不多,先把我的罚了吧。”封适之深吸一口气又当做平常般说出来,两手已经摆在桌上了。 按照家规,掌事以下自作主张、事关主家的话,是要用八十度左右的烫水用铁皮隔离,盖在双手掌心一分钟的,一般情况下会被烫起一手的泡,好几天都不能触碰任何物件,但并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受罚之前也会确定本人的健康状态的,显然,封适之特别健康。 但行刑的几个人却迟迟不敢上前,一堆刑罚工具也拼命的往身后藏。 贺清云听到封适之请罚的理由愣了愣,随后就是一声冷笑:“你有病啊?一天不挨揍皮痒是不是?时时又没怪你。” “家法还是要遵守的。”封适之平淡的吐出一句,可看向行刑者又疑惑:“怎么了?” “封先生,可是小姐提前也跟我们说过了,要把您当做掌事一样对待,如果是掌事的话,我们是没有资格罚您的,您是小姐的家人啊,至于您犯错的这方面小姐也没说啊……”几个行刑者颤颤巍巍的解释道,转头将刑具能塞的塞进柜子里装作没拿。 “她是这么说的?”封适之愣了愣,忽而心里又有希冀,却还隐隐担忧,浅浅叹了口气:“是家人,还是掌事?” “那你是觉着时时把秦柯当家人呢,还是把林默读当家人呢?咋,后面那是二姑爷你不敢比啊?”贺清云把手搭在身旁的柜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封适之,白了一眼,耸了耸肩又返回去准备审甘孑的刑具,一面还念叨着:“秦柯是我们家塞的,虽然也没强硬,但时时也不好不要吧,至于林默读那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你一天在疑神疑鬼些什么,那么自卑,你是小时候缺爱吗?” 提到“缺爱”这个词,封适之却也真的触动到了。 只是,以后就不会缺了。 封适之轻笑笑,转头去帮着贺清云收拾刑具。 随后就是给甘孑用刑,他们前面说好了,选的是古时候一种酷刑——水滴刑。 从前没有实践过,第一次用这种刑罚,真没想到心理的折磨真的比身体折磨更加可怖,甘孑是个孝子,从高家转到傅家手上的过程中肯定是挨过打的,即使害怕,也没见他吐出一个字来,谁知看似没有任何伤害的水滴刑却让他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 审问甘孑的结果很快被传到了傅家各处:一点,幕后之人姓江,旁人都一口一个江总的叫,大概身份很高,做事很隐蔽,帮他偷偷出门连高家都没有察觉。另一点则是这个江总是男人,声音却很轻柔,不是刻意夹着嗓子的那种柔,更像是病态,说两句话就得咳嗽两声。 傅惜时听罢这个结果,不知怎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写哥。 倒也不是完全一样,写哥的声音更沉一点,但病态真是一模一样的,心脏病到了后期的时候写哥一直没什么精神,也是常常咳嗽。 只是生病的人多了,咳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傅惜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琢磨着是有段时间没有去看写哥了,该找个空时候去祭拜了。 论道:镜花水月 蒙蒙白雾升起的时候,陈伊宁睡意渐渐消退,轻轻叹了口气,脚尖轻轻点地勾起鞋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没有阳光,只有阴霾,对于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仿佛不大吉利。 但……定都定下了,傅疏忱高兴,老头子高兴,自己那两个弟弟更是要上天,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就商量着要敲锣打鼓鞭炮齐鸣,连家里春联都要撕下来贴个新的!想到这儿就气的发蒙,那别人家的弟弟听说姐姐要嫁人都是哭天抹泪的舍不得,自己家这俩小崽子恨不得给未来姐夫立个雕像摆在院子里!感谢他分走了姐姐一半的暴脾气! 陈伊宁半点没惯着,上去就一人一顿暴揍,最后终于还是硬生生打哭了,而老头子则在一旁战战兢兢,蹑手蹑脚恨不得蠕动前行,生怕自己注意到他。 对此陈伊宁感到非常的不解,自己明明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女孩子,耀如春华, 琼容玉貌,人面桃花,倾国倾……呕!好吧,自己也听不下去了! 总之自打知道婚事要抓紧办了以来,家里就一直这么热热闹闹的,虽然平时也都这样,但也不至于四处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的满院子都是,老头子是最兴奋的,虽然打她出生的时候就每年都在攒着嫁妆了,但到了年纪算算,老爷子还是连连摇头,咋看都不够,从库房里挑了又挑捡了又捡,最后库房只剩地基了,老头子又动用手底下兄弟去市场上各处搜罗,于是傅家派人来搬嫁妆的那天,整队九十九号人全都傻眼。 人家是搬着聘礼来的,看着都是好东西,数量也很不错,陈伊宁自己是很喜欢的,但老头子的脸色从始至终没好过,尤其是看见女婿,那个瞪眼的表情就没变过,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好笑,从前恨不得立马把自己嫁出去的,现在老头子想起来后悔了。 反正后悔也晚了,老头子无可奈何,硬挤着好脸色应付了亲家,转头又一件聘礼没留下,都让搬回去填进嫁妆里了。 今天,是试婚服的日子。 好几宿没睡好了,今天凌晨也一直清醒,直到快到要起床的时候才稍有一点点困意,只可惜眼睛还没闭上呢闹钟又响了,这下彻底睡不着,眼睛瞪的老大,她没急着去试衣间,而是选择在窗口吹风。 不是不开心,不是不激动,终于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可能毫无波澜,但那是之前。 熬了几个晚上没睡,她琢磨了一下为什么自家老头子和傅家突然开始着急办婚事,为什么傅疏忱又留在临江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连试婚服的这一天也不见人影,期初不明所以,现在好像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满心期许爱恋变成担忧,甚至是恐惧。 可现在的局势也就像她形容老头子的那样:后悔也晚了。 现在只期盼是自己想多了,网上不都说有个什么婚前焦虑嘛,她甚至希望自己这样的表现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够爱傅疏忱,但这怎么可能呢。 磨蹭了半天,她还是换了衣服去试衣间,当几十件婚服围了个圈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心绪好像才稍稍好了一点,挑了一个最喜欢的穿上,大红色的自己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却没绷住哭出了声。 “小姐,您……”身旁的阿姨原本喜气洋洋的,此刻也变得慌张,身后一群小姑娘匆匆围上来要安慰。 “小姐是舍不得家里吧,没事啊,老爷说了,等您的婚事一办完他就着手把生意移回国内,就都回临江了,咱家的老宅子和姑爷家离得又不远,您随时回家啊。”其中一个姑娘连声安慰道。 可说的再多也没用,陈伊宁不是不想嫁,是害怕,她们所说的东西根本不在自己害怕的范围内,她们也不会懂。 她硬撑着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个笑道:“没事,我就是……哎呀,谁家姑娘出嫁前不哭一哭呢,我就是舍不得老头子和那两个小崽子。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众人也只得先离开。 偌大的试衣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身边空荡荡的,她反而哭不出,也顾不上婚服之类的了,魂儿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 眼前,心底,仿佛回到那段无法言说的时光,老头子拉着她和妈妈往前跑,随后,把她塞到一个木桶里面躲避,告诉她数到一百下的时候就什么都过去了,而老头子和妈妈在外面争执,说谁要去引开后面的人,她从木桶缝里看着,却也只能哭,什么都做不了。 哦,不对,她还可以数数,数到一百的时候就什么都结束了。 老头子和妈妈吵完的结果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他们跑开,她便开始数数。 “一。”“二。”“三。” “十七。”“十九。”“二十一。” 爆破声在耳边嘶鸣,眼前一片又一片的红光,刺眼到让人丧失理智,她抑制不住了,开始疯狂喊叫,可嘴里停下了,心里还在一直数着数,终于到一百的时候,世界竟然真的没了声音,可她睁眼,红光却还在眼前……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妈妈,老头子也没有,老头子拉着她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走了好久,零零散散的捡到了妈妈的东西:手指,脚踝,小腿,但是没有头颅。 找到了所有的一切,就是没有头颅,整个戈壁他们大手拉着小手走了七天,就是找不到头,最终在唯一无法探索的盐海前停下。 从回忆慢慢苏醒,不是放下了,而是她失去了之后的记忆,陈伊宁缓缓睁开眼睛,瞧着眼前干干净净的自己,手指一点一点抬起,最后落在自己右边的耳朵上。 忽然敲门声响了两下。 老头子一身喜气,外人面前那么威严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笑起来没有上面左边的虎牙。 陈伊宁每次看见老头子嘴里缺了个什么都想笑,可每回去劝老头子补回来,他都不肯,说这是对从前自己的警示。 老头子本来好好的,看见她也双眼含泪,但好歹忍着没掉下来,不敢上前了,在试衣间中间的小座位上坐下,陈伊宁提着裙摆转了个圈,问他:好看吗?老头子满口肯定:好看。 “但是,为什么不试婚纱呢?你不是一直想穿婚纱吗?”老头子轻声问。 陈伊宁背过身抹了把眼泪,顿了顿才说:“疏忱家里传统,他们家结婚一直都是穿中式婚服的,要婚纱也没什么用。” “可是你喜欢,咱家还就乐意按着你喜欢的来呢。”老头子皱了皱眉头,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这样,我去跟傅家说一声,办中西两场婚礼,中式的在他们家,西式的来咱们家。” “不用了,就中式吧,我看着也挺好的,我之前买的那些婚纱都小了,可能我最近胖了都穿不上,婚礼日期都定好了,重新准备太麻烦了。”陈伊宁回过头来走向老头子,在他身边蹲下。 “好吧……”老头子有些落寞,伸手牵过女儿的手:“我就是想,结婚是大事,就想什么好的都给你,再有就是,你耳朵的事情,你跟疏忱说了吗?” 陈伊宁的笑容渐渐收下去,许久没能答复,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右边耳朵听不见,这辈子是治不好了,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小时候的事我说了,我怕他嫌弃我……” “他敢!老子拧了他脑袋!”老头子一时气急,换天下任何一个老父亲估计都会觉得女婿配不上自己女儿,他也是一样的,可是慢慢的他才发觉,女儿各方面都是顶好的,让她自卑的还能有什么呢?渐渐气势又降下去,他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抚摸女儿的脸颊:“是……是爸对不起你,连累你,不该带你和你妈妈冒险……” 冰冰凉的眼泪落在手心,陈伊宁同样也拉住老头子的手:“爸,你也是为了我们有更好的生活,我不怪你,相信妈妈也不会怪你。但是、但是我……侏儒组织那档子事,你真的没有查到什么吗?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吗?” 陈伊宁当然相信老头子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但强烈的不安浮在脑海里,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那件事,就算跟老头子没关系,那老头子的手下呢?就没有一个手痒痒的?再说傅家,从前不怎么交好的,定亲一年也没怎么说过话,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家让帮忙查案? “没有。”老头子依旧是一个答案。 陈伊宁略有些失望,却还不肯放弃,她起身背过去,沉默了许久,脑子里对于傅疏忱的爱恋一遍遍闪过,她还是咬着牙放弃:“我不想嫁了……” “胡说,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嘛。” “我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陈伊宁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一时之间泣不成声:“我甚至没有想过他也会喜欢我!我每天看着他,我就是想试试、让自己没有遗憾,然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好好守着家里,守好我们一家四口,我哪能想到,他真的会有回应,他真的对我那么好,不管我怎么样,他都向着我,爱我,可他的家里……老头子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为了他让咱们家背上什么隐患,或许怪我太敏感,或许怪我不够爱他但我真的不敢为他冒险,我不想我们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的家成了他家两房争斗的工具,我真的怕了,我真的怕了,老头,咱们家从前的事情傅家知道很多,万一发生什么,比起傅疏忱,我更舍不得你……” “可是你不嫁了,孩子怎么办呢?”老头子忽而说。 陈伊宁怔住,才想起来这个让她更崩溃、更无法抉择的事情,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抚摸这个来的太快太意外的结晶,她没多久前才刚刚同居,一周前才刚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孩子爸爸。 “你马上也要为人父母了,宁宁,相信爸,爸真的没有查到什么东西,那什么组织真的跟咱家没关系,你总不能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现象,伤害你自己的孩子吧?”老头子尽力劝慰道。 不管怎样,好歹陈伊宁是真的犹豫了,哭声渐渐消退。 老头子不敢再说,多说一句都怕露馅,劝住自己女儿之后,他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伤心,女儿偏偏就猜的那么准…… 什么要命的侏儒组织,旁人也就算了,四处打点都能撇清,偏偏是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做的,陈长叡多恨当初没能狠下心,十几年前,他金盆洗手的时候为了洗脱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证,把所有知道他秘密的无论是兄弟还是仇人全都给了个痛快,偏偏留下师良峰!都是看在他是从一开始就跟他一起做事的,才没忍心下手,谁知今天会闹下这么大的麻烦! 师良峰狼子野心!手里已经攥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钞票了,还不满足!非要去做什么组织,做了就算了,还能被人发现!现在好了,成了人家手中的把柄!陈长叡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还能讲一个兄弟情谊,但师良峰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安危,也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陈长叡在闭上门试衣间的门之前手都在抖,女儿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父女两个最后一次见面了。 接下来,他要去承担最后一次做父亲的责任了。 公家查的太快,快到他措手不及,快到他来不及看女儿的婚礼,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不能亲手把她交到女婿的手中,但他没法犹豫了。 陈家当初所有不干净的一切,除了他、师良峰和女儿,谁都没有再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女儿当初撞到脑袋也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耳朵也听不见了,算是受害者,那么威胁陈家的就只剩下他自己和师良峰。 陈长叡从门缝里最后望了一眼女儿,将早就写好的、让女儿继承陈家所有一切的遗书和他自首的自白书放在桌上,听着外面匆忙的脚步声,擦了擦抽屉里许久不用的枪,拖着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师良峰上了天台,直到全副武装的众人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先彻底断了师良峰的气,最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生怕来人吓到正在试衣间看婚服的女儿,但对于他自己,他都只剩笑了。 不动声色的抬起手中的枪,“砰”一声过后,陈家三十年罪恶在那刻彻底埋藏在尘土之中。 可惜陈家悲剧到了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一缕尘烟,甚至,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点,至少威廉提起这件事是很高兴的,他甚至久违的请来一个客人,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山珍海味,只可惜这位客人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也可能是怕他在里面下毒。 威廉瘪了瘪嘴,幽幽的叹了口气对客人的行为十分无奈,耸了耸肩:“你呀,还是从前的老样子。” 把玩着玉扳指的客人轻笑笑,拾起筷子挑了两下眼前的菜品做样子:“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请我过来。我以为比起老大来说你会更恨我。” 威廉在桌下捏紧了拳头,表情狰狞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原状喜笑颜开道:“你又没惹我,虽说当初不管我吧,但也没害我啊不是?哎呀,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就不为难你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不错。”客人晃了晃手中的红酒,闻了闻味道又轻蔑笑道:“只是,歪道理多了,你的毛病还是没改,请我之前没调查清楚啊?我不喝酒。” “目的达到了就够了,何必在意这些,你又不住我家。”威廉咬着牙笑道:“得了,说正事吧,你跟我合作,想好了没有?只是一个有趣的小秘密而已,后续的事情我又不需要你做,何必搞得像扒你一层皮一样,犹豫这么久。陈家都倒了,高家凭什么还站着啊?” “可是,我也没好处啊。”客人轻笑道。 威廉却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松懈,幸灾乐祸的俯身上前:“公平,就是对你最大的好处。” 红酒终于落定,客人微微笑笑,认可了威廉的观点,而后窃窃私语。 却无人知晓在秘密房间的外面,尚明誉轻轻走过,也分走了一些他们的喜悦。 第266章 痴梦罢 接上回,梁森从老宅回来,查到老宅如今是风平浪静的,这算一个好消息,黎浠又告诉我林阿姨终于清醒,可就当我以为凶案到此就真的结束的时候,封适之带来的消息才让我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但是侏儒组织怎么可能是陈家培养的! 我不明白,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陈家有什么理由,陈叔叔之前是为了起家无奈做过黑事不假,但一有机会他就马上金盆洗手了,现在就是做普通生意,就算他私底下还有我们家不知道的交易,那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总清楚吧?我们家请求查案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帮呢?到头来把公家引到自己家里,他不是有病么!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陈家根本就是被构陷的!陈伊宁和陈叔叔都被算计了!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想,封适之给我简单解释了一番,侏儒组织的实际控制人是一个叫师良峰的人,说起他我就认识了,那是陈叔叔的跟班,老傅也跟我提过他二十年前就跟着陈叔叔混了,我心里就有数了。 看来,就是这个师良峰贼心不死,他是陈叔叔最亲近的人,也就是知道陈叔叔所有秘密的人,他就是借着陈叔叔从前的名声势力,私底下还在做一些黑事,由于陈叔叔只让他在陈家养老,生意上的事让他掺和不多,陈叔叔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生意,就没顾得上了解手底下人在做什么,一眼没看住,竟就酿成大祸。 但我现在想通也没用了,什么都晚了,就算我家肯搭上自家的名声去救也于事无补,公家今天早上已经去查封了陈家八成的生意,陈伊宁被带走审问了,师良峰死了,陈叔叔也已经过世了…… 我险些没站稳晕过去,我现在才将前因后果整清楚,原来打从林阿姨出意外开始,一系列的事情全朝着我家和高家来,给我和高辛辞下药,杀害池吟,境外侏儒组织,我家和高家虽然相互算计,但到底最大的目的还是补救,怪不得怎么补救都没有用,原来这一切最初根本不是冲着我们两家来的! 我和陈家的不熟悉,但陈家是我家姻亲,陈家折了不亚于折我一臂,我家最初又怀疑寒家,导致现在和寒家关系很僵,而高家更不用说,就差得罪死了!那现有的姻亲就全军覆没了! 不对,还不止姻亲,姻亲……我哥! “我哥哥呢?他现在在哪儿?”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拉住封适之的手臂问。 要知道,我哥对于陈家的情谊可不止是联姻那么简单,他和陈伊宁是真心相爱的,经过上一世他性情大变我也该知道的! 但封适之回答不上来,他一直在忙有关于我的事情,哪还能顾得上我哥?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梁森便又匆忙跑下楼:“柯霖,办公室,快走!” “好……”我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扶了门口的桌子一把才勉强撑住,拖着发软的双腿往前跑。 上了车,梁森一脚油门带我到了柯霖,冲上顶楼,都不用进办公室的门,我就已经看见我哥在办公室门口几近发疯的模样了。 “放开,都给我放开!让我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十几个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而哥哥早就急红了双眼,拼命的往外冲,可他怎么抵得过十几个人的力量,根本出不了那扇门。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二叔和清云哥去哪儿了,这两个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人都不在,门口除了那几个保安就只有应祁守着,见我来了,应祁赶忙上前:“小姐,你快去劝劝吧,虽然现在人多疏忱挤不出来,但是万一伤到他自己就真不行了,他平时对你最好了你快想想办法劝劝他,他舍不得你的……” “应叔,你让他们让开一条缝,先让我进去。”我使劲往下咽了咽尽量保持平静道。 应祁担忧的朝门边看了一眼便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行,疏忱现在精神的很,一旦让开一点他一下就出来了,这样,我带你从后门进去,那个地方他不知道,但你一定要快一点。” “好。”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紧跟着应祁的脚步绕到了后门,正巧又在那里碰上匆匆赶来的清云哥。 应祁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奔上去问:“你怎么来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拿了管镇定剂来,要是谈不拢,一会儿就把他弄睡捆起来。”清云哥一边掏钥匙一边解释道,见我来了又怔了怔:“时时,你就别闹了,赶紧去医院看看你养母,这边有我就行,你哥现在跟羊癫疯似的,别一会儿不小心推着你。” “我没事,哥,你放心,我有办法劝住他。”我肯定道。 虽然看着有气无力的,但清云哥也没别的办法了,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能劝住我哥,镇定剂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起一时作用,陈家还不一定要审多久,真要一针一针打下去,我哥非得傻了不可,如今局面,也只能让我死马当活马医了。 清云哥没再吭声,开门后立刻拉我进去,我哥反应也快,立刻发现还有后门,马上就冲过来,但怎么都没有清云哥关门快,还顺手把钥匙都丢了出去。 刚一回头的功夫哥哥已经闪身到我们两个面前,黑着脸对清云哥低吼道:“钥匙给我,让我出去。” 清云哥自然也不甘示弱,给他展示了一番空荡荡的手心:“让我扔出去了,你不是要闹么,我在这儿好好看着你闹。” “让开!”我哥顿时忍不住了,扳开清云哥的肩膀就把他撂在一边,清云哥也没有阻拦他的想法,毕竟这个暗门坚固的很,也隐蔽,一旦关上就和墙面严丝合缝,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否则我哥用这个办公室这么久了也不会不知道,拍了很久根本找不到边缘,我哥干脆一脚一脚的踹上去。 守着大门的保镖见状就要上前拦着,我赶忙止住,否则他们一旦闪开就又中计了,我哥在这儿时刻准备着呢,他又不会那么傻,真就对着这个看都看不见的门浪费时间,被我道破,他回头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我,可又不能真拿我撒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我肩上:“时时,听话,你就别闹了昂,让哥哥出去,哥哥必须去陈家那边看着。” “不行、不行哥你清醒一点,陈家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办法的……”我看着我哥这个样子,登时忍不住泣不成声,我只想让我家人都好好的,为什么都发展成今天这样?我扑上去抱着哥哥,暗自祈祷着他能为我冷静一下,不要让我走到最后一步。 可惜不行。 哥哥为了陈伊宁,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算什么,他早就没有自我意识了,听说陈家出事,陈伊宁被公家带走,他都快疯了,这时候我又能怎样。 他猩红着双眼早就顾不上,见我同样也是来阻拦他的,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把我推出去,我病了好几天没力气,根本受不住他狠狠一推,当即倒退好几步、腰身撞在桌子角上,我满后背都是郑琳佯当初家暴留下的伤口,哪怕养了一年倒现在也疼得要命,清云哥吓了一跳,赶忙上来扶我,此刻对我哥最后一点耐心也没了。 “傅疏忱你疯了吧!你推时时干什么、时时惹你了!”清云哥说着就一副要上去打架的样子,他和我哥一向都是这样,打完了就两边都清醒了,解决方法虽然暴力但绝对有效,但估计他这次也没想到,我动手比他更快。 我不想这样,我也舍不得,但我没办法,三步并作两步到门边拉过我哥,他还气愤的对着门口的保安大叔们骂着,迎面被我打了一巴掌,顿时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了,他也是。 “时时你……”清云哥在后面傻眼,但迟疑了两步还是没有上前。 我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是怕他,但我更爱他,他是我哥,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放任他不管,所以即使哗哗的往下掉着眼泪,我还是强撑着严肃道:“傅疏忱,你现在在这儿发疯有什么意义?你想去陈家看着,看着又能怎么样?陈叔叔已经过世了,陈伊宁已经被公家带走了,你去了,陈叔叔就能活过来了?陈伊宁就清白就无辜了?我告诉你,你过去,只能提醒公家,陈家、还有一个作为姻亲的傅家,傅家和陈家马上就要联姻了,那这两家肯定很亲近吧?傅家内部出了官司,会不会傅家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傅家内部是不是也不干净?然后把公家的注意力就会引到咱家身上来,你是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吗?” 我哥怔住了,他当然不是傻子,他是爱陈伊宁不假,但把官司引到我们家,赌上的就是我们全家的命,他的家族观念可比我重多了,但思索许久,他还是没办法死心,倒开始求着我了,揽着我双手声泪俱下道:“可、可是我不能把陈伊宁放在那儿不管……时时,哥哥会小心一点的,你告诉他们,让我出去,我只要远远的看她一眼我能最快速度知道她怎么样了就好,你、你别看陈伊宁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她最胆小了,我得去陪着她……” “杀人了!现在是杀人了傅疏忱!哥!你能明白吗?命案啊!几条命?池吟,师良峰,甚至是陈叔叔!你以为这些人在现在这个案子里面还能占多大位置吗?你知道侏儒组织自成立以来他们杀了多少人吗!牵扯了多少大案子!白叔叔的腿还折在他们那里!这还不算境外偷渡、走私、人口买卖这些问题。你小心,你有多小心?你能小心的过公家!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们能决定了的了!他们的眼睛恨不得成监控了二十四小时都在周围盯着了!你怎么小心!好!你多爱陈伊宁,我们全家的命都不要了拿去给你赌!你以为就能解决了?你不仅帮不了她,我们家的陈年旧事一旦被人扯出去了你只能拖累她!只会让她越判越重!且不说临江,前有威廉虎视眈眈,后有高家一直想让我们家帮他家顶罪,高辛辞再爱我又怎么样,高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一个人,怎么能管得住几十只老狐狸!津海呢?津海我们家的仇人就更是数都数不清了你不比我清楚吗!我们每天活在刀尖上!你还敢往公家面前撞!” “那我就真的眼睁睁的放着她不管吗!陈家的旧事,公家万一真的查到……” “查不到!” 哥哥担忧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我打断,见我如此肯定,哥哥当然犯迷糊,连忙扑上前问我:“为什么查不到?时时,你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顿了顿,其实我并不能保证我所说的一切都来自于陈伊宁,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至少先稳住我哥再说。 我定了定心道:“哥,当初就是为了帮陈伊宁解决她家生意的问题才出国,说明陈家的生意你是参与了的,陈伊宁是众人皆知的陈叔叔的继承人,能用到她一年去解决的问题,肯定是陈家核心的生意,所以你不比我清楚吗?帮着陈家做生意这么久,你发现陈家有什么不对了吗?” 我哥很明显是愣了愣,仔细回想,他还真是挑不出一个错来。 见此情形,我连忙乘胜追击:“陈家甚至比咱们家还干净对吧?猜也猜得到,陈叔叔当初是无可奈何才会做要命的事情,金盆洗手之后定然避讳从前,跟他的从前有交集的就只剩下师良峰,现在师良峰死了,陈叔叔自杀就是为了让陈家彻底洗白,公家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的,我们几家是知道陈叔叔以前做什么,但都没有证据啊、陈叔叔一直是在境外做的,他当年在境外做的事情是不触犯国内的法律的,最多就是师良峰有罪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陈伊宁也知道……” “什么?” “陈伊宁也知道!”我哥突然又激动起来,扳着我肩膀颤抖道:“陈伊宁也知道,我记得陈琰跟我提过,说他和他哥哥从小都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但陈伊宁一直跟着陈叔叔,所以陈叔叔当年是带着她去了境外的!她肯定也知道!我得去找她!” 陈琰是陈伊宁的弟弟,我哥说的这些我确实知道,陈伊宁当初至少跟着陈叔叔在境外待了七八年,连陈夫人也是死在那里的,但陈伊宁可未必清楚那么多。 “她不知道!”我哥抬腿就要绕过我离开,我伸手又把他拉回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什么都不知道!审问也审不出什么!陈伊宁早年回国是因为脑损伤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才会被送回陈家养病,才离开境外,她失忆了,你就算问她她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以为陈叔叔为什么要自杀?因为陈叔叔知道,只要他死了,陈伊宁才可以清清白白的留在世上!” “你怎么确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和陈伊宁都没见过几面你怎么会知道!”哥哥吼道,急得跳脚。 确实,我不了解陈伊宁,就算加上上一世的记忆,但我上一世也不是白坐在家里的,像这些世家大族的故事我可以不参与,但我绝不会一概不知,我和默读在一起的时候要跟着他做生意,自然要打问外面的事情,默读死后我颓废了两年,之后又嫁给了高辛辞,我还要帮高辛辞管家,偶尔还要照顾陆澄澄这个完全不善交际的小崽子管着娘家。 所以,我或许会不了解陈伊宁,但我绝不会不了解陈家。 “我知道的多了,她右边耳朵听不见,你发现了吗?”我一步步逼近,也不着急,就是死死的盯着哥哥,盯到他开始恐惧,开始发觉他根本不了解陈伊宁的曾经,开始回忆他和陈伊宁相处的点点滴滴,让他的记忆为我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白叔叔打电话,拖他去跟公家说,给陈伊宁做全身检查,看看她的耳朵是不是因为爆破导致耳膜破裂,听不到声音,看看她的大脑是不是受过严重的外伤,导致她失忆,带她去她境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带她去她母亲的墓前看看她是不是有应激障碍,你敢吗!” “我……我……”哥哥终于失去了方才所有的气势,他开始担忧,开始害怕,急的满头大汗,可就像我说的一样,他不能去陪着陈伊宁,否则我家在临江和津海仇人众多,如果被人构陷到了公家面前,凭着姻亲的关系只会拖累陈伊宁更多。 他倚着桌子,双腿发软都快站不住了,我成功了,可见哥哥现在的样子我没办法不心疼,从前一直是意气风发的,现在心如死灰,汗水泪水站在一起将发丝都卷成一缕一缕的,谁不知道,他最注意自己形象了,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他平常对我严厉一点,急起来还要揍我,可我知道,他是爱我才会这样,我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爱我的人。 背过身去抹了眼泪,弄干净一点,我才能回过头去重新轻轻抱住他:“哥哥,你要是真的爱陈伊宁,现在就不能冲动,而是想尽办法,联系一切你能联系到的做过境外生意的兄弟,花钱也好赔人情也好,叫境外那些曾经和陈叔叔有过交集的人、全都闭嘴。”我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我哥晕晕乎乎的听着,许久才点了点头,趁着这个他冷静下来的空隙,清云哥也成功把镇定剂推进他身体里,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就重提了上来。 梁森突然从门口冲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时时,赶紧去医院,林阿姨哭着喊着闹自杀,刚才割腕了!” 我真的快疯了。 第267章 暗恨生(上) 接上回,刚劝住我哥哥不要冲动,转头更坏的消息又到来,林阿姨好不容易从重症监护室移出来,转头又闹着要割腕,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重生回的真的是我的时空吗?为什么大家都变成这个样子,要死要活的,这不应该是我的毛病吗? 太多的事情压的我快喘不上气来,我没时间多说,只好先把哥哥推到清云哥怀里让清云哥照顾好他,我则立刻改道去医院,刚一下楼又碰上高辛辞,他气喘吁吁的,恰好见我差点摔倒,赶忙上来扶着我。 我一抬眼、看见他才有了支柱似的,停顿了几秒钟,扑在他怀里就只有哭了。 这一切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全都在我意料之外,我没那么大的能力,我又都想救,我没有办法做到像长辈们那样,只要置身事外就可以云淡风轻,他们为着家族更大的荣誉,为了身下成百上千的子孙后代选择隔岸观火,可我做不到。 我知道,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高辛辞了。 纵使在外人眼中我们两家现在是水火不容的,我也只有他了,我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浑身上下也接连软下去,最后成了他拖着我:“高辛辞,你终于来了,你怎么才来……” “别担心、别担心时时,林阿姨已经被人救起来了她没事的,医院有很多人守着她,现在她病房里所有的金属器械除了医疗设备全都收起来了,不会再有事了时时,我也不会走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止不住、一个劲儿的哭着:“我好累,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时时。” 我看着高辛辞担心我的样子,心里面的痛意更是一层深着一层,其实我哭、不仅仅是因为外面这些事情,还因为我要依赖他,我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告知外界我有依赖他的权力。 这些天,婆婆提过好几次要见面了,我也一直逃避,我知道,高家需要我家一起向外界证明,我两家联姻牢不可破,来打破眼下高家和傅家关系即将破裂的传闻,我知道联姻对于高家长房和高辛辞来说有多重要,可我没有办法,我身后还有我的家族。 我没有勇气说我爱他,恐怕我也很快要没有资格了。 高辛辞倒不觉得我应该愧疚,依旧是那副急切的样子,抱着我便上车要往医院开,或许他爱我真是远远超过我爱他的,我从前没有发觉,反倒觉得是他多想,更是愧疚。 很快我们到了医院,我跟在高辛辞身后来到林阿姨的新病房,我刚走到门口,守着林阿姨的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迎面就飞过来一个花瓶,我来不及躲,还是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侯向阳给我拦下,拉着我退后,而紧跟着他来的默念原本波澜不惊,见这场面却突然暴走冲进里头去,她说的话简直是我不敢相信的。 “老妖婆你闹什么闹!不想活就去死谁拦你了!没刀子还没窗户吗?你倒是往下跳啊你看有人拦着你吗!摔盘子砸碗的像什么样子,谁欠你的啊!诶得了您还是别跳楼了,省得高空抛物伤到别人,您这不刚摔了个花瓶嘛,去去去!你就拿那碎瓷片子划死你自己,来!” 林阿姨一直是最疼爱默念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默念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恨得林阿姨牙痒痒,平时倒算了我一个养女没法管,但这次不行,林阿姨现在够难受的了,我怕她真听了默念的话,赶忙冲进去拦着。 “默念,你说什么呢!” “念念,念念我是你妈妈呀,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和你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林阿姨伤心欲绝,当即拉着被子哭了起来。 我瞧着默念那样子,我是没指望她能反过来去哄林阿姨了,只好自己上前,可是林阿姨蒙着被子不肯见我,我没办法,我到底不是亲生的,除了能在被子外面跟林阿姨一起哭我什么都做不到,高辛辞心疼我也进来扶着我,还是侯向阳对着默念耳语几句,默念听他的话才板着脸上前,却依旧还是冷声冷气的说话:“起来!吃饭啦,别饿死了!晦不晦气。” 我想拦着,但高辛辞却示意我再看看。 林阿姨并没有探出头来,依旧捂着被子哭着:“念念,你别管我了,这是医院,每天要死多少人,总不会连一个我也容不下吧……” 默念翻了个白眼,可身后有侯向阳顶着,她也只能硬压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小米粥怼到被子面前:“妈,你是我亲妈行了吧!你喝不喝,不喝我喝了哈!” 林阿姨这才探出头来,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道:“你要是喜欢喝就喝吧,妈妈可以不喝的,只要你肯认我……” “我不爱喝这东西,你喝!”默念没好气的将碗怼到林阿姨嘴边。 就这样的态度,林阿姨却依旧爱的不得了,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亲生女儿原来只要这样的态度就可以。 我呆呆的看着,或许现在的情形我不应该去想这方面的问题,可我心里就是凉得很、绞着疼,可好歹林阿姨真是把那一碗粥喝了,我至少是松了一口气。 可眼见着粥碗见底了,默念又不认账了,听见外面有说她的声音,她朝着门口又叫嚷起来:“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知道什么呀就乱说!昂,你们要是喜欢她,你们当她的儿子女儿好啦!管我什么闲事!再说撕了你们的嘴!” “默念!”我再也忍不住,有点严厉的说了她一句,可马上,林阿姨连忙拉着我不许我说,而默念也转过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你也这么说我……” “念念,她不是……” 林阿姨在我们中间还想说什么,立刻又被默念打断,她看着我,额头上青筋爆裂指着林阿姨便吼道:“你看看她!你对她多好,你都来这么长时间了她才注意到你在这儿!对她好有用吗!再说我呢?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倒恨不得是妈亲生的!她看不见我是因为这里有你在!她对你有一丁点态度不好的时候吗!” “那你做她亲生的孩子好啦!我不跟你抢!”默念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林阿姨也在背后难得的拍了我一掌,对我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你说她干什么!你快去、你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 我只当默念是年纪小又被娇惯坏了,不管是我还是默读,她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但我知道,她虽然脾气大但不会冲动的,每次不高兴过一会儿就好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可为了林阿姨一个安心我也只能离开。 她是被池吟推下台阶才会变成这样的,外伤加上冠心病,之前做过搭桥手术,才会导致脑溢血,还有接连的并发症,这些我都不知道,推她的凶手池吟还是我婆家的人,我想林阿姨大概是恨我了,她大老远回到临江,我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尽让她遭罪了,她恨我也是应该。 我走出病房外,交代守在门口的几个人照顾好林阿姨,也不要再说默念的闲话,便想着去找找默念,安慰了她再让她回来哄哄林阿姨,可又被侯向阳拉住。 我很少见他那么苍白严肃的神色,看来他要跟我说的事情不小,我跟高辛辞说好了让他在近处等我,随后便跟着侯向阳离开,他带我坐电梯到了顶楼办公室区域,转头进了左手边的一扇门,我抬头看看,是监控室。 “出什么事了?是我没来的时候林阿姨还说了什么吗?”我连忙问。 侯向阳走到摆满屏幕的桌子前摸索一阵儿,掏出一个遥控器来点了点,一边把我拉到屏幕前一边解释:“确实和林阿姨有关,但不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得追溯到半个月前了,时时,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十分严肃道,伸手给我指了个方向。 那一小块屏幕里是林阿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时候,半个月前,那大概就是林阿姨刚刚送进医院里来。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也没有什么能比我现在的处境更恐怖的了,而事实证明我真是轻敌了,向阳点开了监控视频,映入眼帘的却是林阿姨醒着的画面,默念进了病房,她俯身到林阿姨眼前,我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没过多久之后,林阿姨就再次昏迷了过去,我正想着会不会是默念说了什么刺激到了林阿姨,向阳却又跟我说要注意默念的手。 我才惊愕的发现默念的一根手指摁到了医疗仪器的一根管道上,摁住这个东西不可能没感觉的,所以,默念这是要杀了林阿姨不成! 向阳长长的叹了口气,在我耳边解释道:“其实林阿姨在进医院当天就醒了,但发生了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就又昏迷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是默念做的,我不是学这一科的,所以没有进手术室看着,只听这一科的叔叔阿姨出来跟我说可能是医疗器械出了问题,林阿姨过长时间缺氧才导致昏迷,可是医院的器械都是我自家的,按时维修根本不可能出问题的,我还去检查了一遍,根本没有一点事,最后觉得也可能是林阿姨呼吸道有什么病症,后来也确实查到了,就抓紧治疗,然后就过了这半个月,你当时病着,我担心跟你说了你会更难受,看着林阿姨各项指标都还算稳定就自作主张只跟林老师说了,可昨天的时候突然辗转反侧总觉得哪还有问题,因为林阿姨的呼吸道疾病并不严重,不至于导致吸不上气,心血来潮就来查监控,才发现是默念……” 我整个人都发懵,只觉得向阳在我耳边说的话都那么模糊,我听不清,也可能是不可置信,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要狠心杀掉自己的生母,默念并不是一个弑杀的人!默读把她教育的很好!哪怕脾气是急了一点,可她懂得感恩!她对我和向阳都很好。 林阿姨是从小没有抚养她,现在不还是接回来了?也对她言听计从,老傅从小也没抚养我啊,可我还是很爱我的家人,虽然我知道我不能拿我的标准去要求默念,但是……但是…… 我想不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来,双腿一软,亏得是向阳及时扶住我,否则我估计就要磕到桌角上了,我来不及再和向阳多说,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就匆匆离开去找默念,她一直待在医院,还是林阿姨的亲生女儿,没人拦得住她去看林阿姨也不会有人拦她,加上林阿姨一向惯着她,我只怕她还会找机会对林阿姨下手,我必须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理由! 好在默读没法照顾默念的这段时间,默念在侯向阳家里已经住惯了,除了侯家和医院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很快我在侯向阳在医院给她安排的小房间门前找到了她,她还满脸无辜,见我过来以为我是给她道歉的,当即一挑眉一叉腰。 “哼!你别以为你来找我我就会原谅你了,我告诉你,你喜欢那个老妖婆你自己去照顾,别想来要求我,你就算带我去吃烤乳鸽也不可……” “啪!” 默念的话没说完,我也真是气急了,她不敢相信我真的会打她,我也确实是第一次打她,但我想不出别的解决方式。 她平时再怎么耍小脾气、我都可以容忍,我愧疚我作为姐姐我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我没能照顾她,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对林阿姨下手。 “你干什么!”默念愣了一阵儿,随即眼泪夺眶而出,推了我一把就想回房间,可又被我拽住手腕,常年生病力气大不过我,只能又哭又嚎的叫我撒开。 在外面我还怕打扰到别的病人休息呢,就满足她的愿望把她拖到房间里,她胡乱扑腾着说什么我无缘无故打她,我就把她扔在沙发上,把证据怼到她眼前。 “原因?你问我要原因?我还想要你给我一个原因!你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把手机放在她眼跟前,而默念看到照片的那一瞬怔住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就是故意的,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 回过神儿来的默念冷静下来了,冷静到我无法想象到这种表情会出现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的脸上,她又无辜的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忽然问了我一句:“我恨她,我想杀她,不应该吗?”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默念会是这样的人:“那是你亲生母亲!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杀了她啊!” “她毁了我、她毁了我!杀她?用这样的方式我都嫌便宜了她!我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你真是个傻子傅惜时!居然到现在你还在相信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她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第268章 暗恨生(下) 接上回,我才知道,原来默念对于林阿姨根本不是什么脾气不好或是不熟悉的问题,她就是纯粹的恨,可我不明白,林阿姨能做什么伤害默念的? 默念自打回到临江以来,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和默读在负责,不可能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林阿姨也一直表现的很爱默念,装模作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没多久我就以保护林家安全的理由往林家小院那边安插了人手,每天给我汇报过来的都只有默念欺负林阿姨的消息。 时间线再往前延伸,林阿姨从我十三岁到十六岁、离开临江的这三年里我确实见不到默念,可是这期间也有默读陪伴,如果说默读是帮凶,默念同样也很讨厌默读那还说得过去,可默念却很黏这个哥哥,那就实在说不清了。 正当我疑惑着,默念已经在找证据给我展示了,手里还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把周身衣物一件件扯下,一件背心也不剩,一边扯还一边念叨:“好,你觉得她好,我就让你看看她好在哪,你自己不也讨厌你自己生母吗?你不讨厌郑琳佯吗?我跟你有什么区别!” “诶……”虽说默念和我都是女孩子,我也没见过她身上长什么样,她突然这样我也不大好意思看,赶忙背过身去,我拦不住她,只能先确定门是锁着的,然后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默念身体常年泛寒,所以即使是盛夏她身上也穿着好几件,等我拉完窗帘回头她正好全扯下来,然后被吓一跳。 我没法想象默念那么小的身体上会有比我更多的瘆人的伤口,整个后背是大片的青紫痕迹,深紫色最多,最大的一块在右侧腰上有拳头大小,连着的三四个触目惊心,大腿根上还有极深的一排牙印,看着应该是过了好久了,伤痕都下不去。 “这是林阿姨打你的?”我惊叹道,立刻走上去,伸起手却又不敢落下,生怕弄疼了她。 “不是。”默念空幽幽的回答。 我心里才像落了块石头,还好,我想林阿姨也不可能是这么狠的人,她还晕血,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打人了,我一个养女她都心肝儿似的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暴力倾向对女儿下手,可默念下一句话又让我心一凉。 “Aaron打的,跟林舒媛有什么区别?”默念回头死死的盯着我冷笑道。 Aaron是默念在国外的继父,是他独自把默念从小抚养到十二岁,随后林阿姨出国后一家四口才团聚,可我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默念很黏他、很舍不得他才对!为什么真正到了默念口中竟然是这样的! 不对,默念很喜欢Aaron的消息是谁告诉我的? 林阿姨……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默念则冷笑着一步步靠近将我逼退:“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很黏他是不是?你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好啊,我全都告诉你,因为那个Aaron,他从头到尾就是个变态,林舒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有性癖的变态!但是他有钱!林舒媛给我的理由是,忍一忍,忍一忍我就可以治病,我的心脏病和哥哥的心脏病要花多少钱?她负担不起!所以负担不起的结果就是我一个人从八岁开始那么多年里每天都在承受那个变态的侮辱、傅惜时我承受了那么多年我最后也才十五岁而已!我回到临江我才刚刚结束了他的虐待!可他呢!什么惩罚什么报应都不会有,我离开之后他马上找了下一个,因为他欺辱我是林舒媛默许的,加上他会装,加上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他!所以十五年了,我只能忍受,我只能装作我是很喜欢他的样子!你满意了吗!你还要我认林舒媛吗!” “你、你……” 我说不出话来,我难以相信林阿姨真会是这种人,但转念我又一想,林阿姨不是没有给我下过药的,她的精神我没法确保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她也对我说过,既然写哥去世的早,我没能嫁给写哥,就希望我再和默读在一起,可那时候我马上都要和高辛辞订婚了,她也是知道的,但她还是…… 最后如果不是默读忍住了,我的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默念的话还是被我抓住了一个要点,我突然想到又问:“可是写哥一直是在临江长大,他的医药费一直都有我父母的抚养费代付啊?林阿姨是话剧演员出身,当时她已经有一整个剧团了,不可能连你一个人的医药费也承担不起啊?” 默念愣了愣,我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她说的不是写哥,而是默读,可我看过默读的病例,他是很健康的,我始终想不通这一点。 默念转过身,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抚养费我大哥哥是用了,但你又不是一点用不着,你身体也不好啊,那点抚养费哪里养得起两个病秧子,你还好说,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行了,我大哥哥可是随时有换心脏的需要,找心脏源也是要钱的事儿啊。” “那倒也是……”我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想来老傅和郑琳佯当时做生意、很多时候是顾不上我的,他们给的抚养费是不少,可很多时候会忘了,所以就是一次的费用抵三五次,写哥病的最严重,血型也特殊,找他的心脏源最难了,所以我俩的日子过的并不富裕,写哥都是省吃俭用养着我了。 “再说了,我二哥哥虽然没生病,但他不要上学的啊,国外的学校很贵的,我哥哥一连念到博士,肯定要花不少钱啊。”默念嘀嘀咕咕的说完,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回头看我:“所以,就成了我来承受,其实,我倒恨不得我死了,八岁到十五岁那是七年,整整七年,他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傅惜时,姐姐,你能明白我吗?郑琳佯也是你的生母啊,你管她叫过一声‘妈’么?你也恨她,因为她在你回家的三年里说要养你却不爱你,家暴你还咬着你脖子吸血,她留着你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生存的机会,依靠你骗取傅叔叔的同情和生活费,可是你受了委屈,你还有地方可以去,你还有你的生父在你身边,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几个叔叔哥哥还有弟弟妹妹的,即使你从小在贫民窟长大什么都不懂,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照样上门提亲娶你的大户不在少数,你不需要为你的生计考虑,可我呢?我离开那个畜生,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念念……”我真想上前抱抱她,我两世了,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默念受了这么多的罪,愧疚我以前还恨她,恨她在默读死去之后用了默读的心脏,我别扭默读没法整个的下葬,现在想来,默念何其不恨自己还活着? 我甚至想,上一世最后逼死默念的都不是排异反应了,而是身边所有她爱的亲人都走了,她自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的生父养父都是畜生,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养了、为了折磨我才养,我的母亲一边是始作俑者,一边是帮凶,你让我怎么不恨?要我说我跟你有什么区别,其实仔细想想也还是有的,我受的罪比你更多更久,爱你的人比我多得多,你前途无量,我后半辈子只能依附你和哥哥,你身体不好有人照顾,还有养好的可能,而我,有一颗随时会置我于死地的心脏,哦,还有那什么特别好玩的怎么说?PTSD——”默念流着眼泪,一副自嘲自恨的模样一字一顿道,可说到此处又停住,许久后大笑将脸移到我面前:“还有,我比你脏,我比你脏……” “念念,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全是屁话,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哄她了,我不能想象,十五年如一日那样过下去是怎样的,人没法感同身受,何况我即使也被强迫过,至少是被我爱的人,而且我那个时候都二十多岁了,默念熬了七年也才十五岁而已。 所以我最终没能抓住默念,她大笑着跑了,在偌大的客厅里面一圈一圈的跳舞,像疯了一样。 也是了,她该疯。 可这毕竟只是默念的一面之词,我总不能就为了这些话跑去质问我养母,我还要去找证据证明,于是短暂的考虑之后就要离开,可默念又突然在这时候叫住我。 我回过头,默念正呆呆的摊在沙发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才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你不要相信她,相信我,她并不爱你,她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在乎,你只是个养女而已。你回去顺便查一查,你看看高家或是陆茵茵那个贱人是不是又收到了你和我哥哥的亲密照,如果是,那就是她在害你,不然池吟和陆茵茵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她们三个突然走到了一起?林舒媛故意坠楼,就是逼迫你和高家的分手,然后和我哥哥在一起。一个人爱你,不要看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怎么做。你好好看看林舒媛是怎么做的吧。” 我顿时头皮一片发麻,默念说的这些话我甚至不用去查,我就是知道的,陆茵茵和池吟的手机我早就查过,他们确实收到了照片,高家内部一直以此要挟高辛辞跟我退婚,但我从来没想过这会是林阿姨做的。 就算她不在意我,她也不在意默读吗?默读是她亲儿子啊!默读的名声她也不要了?他那么聪明,本来可以凭自己博得一个好前程,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绑在一起?她就不怕高家报复、那是要命的! 可此刻我已经没心情反驳默念了,也或许我是没有那个勇气,总之无论怎样,我没办法再在这里多待,我必须去查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要我看林阿姨是怎么做的,那就必须先从接触过最初坠楼那件事的人开始。 陆茵茵好说,自打坠楼事件过后老傅就一直把她软禁在家里等候发落,澄澄现在也没有管她的意思,所以几番折腾之后她就涕泪横流了,哭着喊着说她有心也没胆,真的不是她推的。 陆茵茵这话我还真信,因为上一世,我留在家里不肯外嫁,随时有着跟澄澄抢家产的资格,她也从不敢正面对我下手,无非是趁我生病对家里的产业指点一番、或是断我吃食,让厨房给我馊了的饭菜,我没力气就不跟她计较这样,就算我给她机会,老傅在的时候让她骂我一句她也是不敢的,又怎么可能来踩我底线? 至于池吟,池吟倒是有胆,她是高家人,就算做了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事发之后她却一直惊恐的盯着陆茵茵,我不觉得她有推卸责任的必要,那如果真的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做的,当时的现场就只有林阿姨了,只有林阿姨自己摔下去、再诬陷别人的可能! 我想到这些,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扶着桌子我都能倒下去!想当初我也真是太急了,林阿姨出事,我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就要给她报仇,造成傅家、高家、寒家以及侯家如此险峻的局面,才会被后来人算计到今天地步,倘若林阿姨真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逼我和高家决裂,那岂非我才是造成联姻接连破裂、陈家覆灭、陈叔叔去世的元凶! 亏我还自作聪明想拯救谁,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不敢再往下想,我生怕我再也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我如果真的害了人,哪还能安稳的活在世上,就算活着,我也只能是行尸走肉。 梁森一直在侧,我做了这么多他大概是猜到什么了,当即蹲在我身边说:“就算不是你,陈家也过不了多久的,陈长叡当初为了起家,杀孽太重,他不会长寿的,陈伊宁或许无辜,但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时时,你别想那么多,要恨也是恨造成这一局面的人,跟你没关系……” “可造成这一局面的人就是我!”我终于承受不住失声痛哭,想恨想怨不知道该恨谁怨谁,最后也只能恨自己,捏紧了拳头一下又一下锤在桌子上:“我是蠢到什么程度我才能上我养母的当!我为了她,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爱人也不要了家族也不要了我要为她报仇,我到头来害了我自己亲哥哥,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她了!就为了老傅曾经定下的什么破婚约吗!可我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算现在知道了、写哥也早就死了!我凭什么还要顺延下去嫁给默读,我是物件吗!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 ======================== 一月一到啦!《和仇人谈恋爱》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祝大家元旦快乐!2024冲冲冲! 第269章 赎罪(上) 接上回,我真是恨,我在傅家待了这么多年,看惯了众人趋利避难的所有阴谋诡计,我甚至连我自己的亲人都算计在内,我唯一没有想过要动林家,那是我如同珍宝一样藏着的软弱,可偏偏这个软弱上长了一根刺。 一旦扎进去就是致命,足以血流成河。 这世上谁骗我,谁恨我,谁算计我都可以,偏偏是我养母!偏偏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的人!上一世我在她死后愧疚了那么多年,我恨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我就想这一世弥补,谁知道她居然从始至终就是趴我身上吸血! 她为什么突然回临江?她当初明明为了老傅给她的一笔钱连养了十三年的我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她不许我叫她妈妈,她让我改口叫阿姨,她把我抛在一个我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哪怕是把我丢在我亲生父母身边,可她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吗?满口都是对老傅的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见我,可三年之后她还是回来了,带着默读和默念,说是不要我的钱,实际上医院默念所有的治疗费用包括默读的工作都是我在提供。 好,我就算说默读自己有能力,找工作不算什么,写哥的治疗费是我欠他的,他对我好,我该跟他同甘共苦,那默念呢?默念现在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我在出,心脏源也是我费心费力托关系去找,眼下高家找到了,我上一世欠林家默读一条命我现在也还上了,我还做错了什么呀?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唉算了……”梁森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也只能坐到我身边轻轻抱着我拍拍后背,我也有个地方哭诉。 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停下了,因为他从前也提醒过我注意林家,是我总想着养育之恩在上就没听进去,打死我也想不到我养母会为了这种事情自残逼我下决心,最可恨的是我现在听到有人说她还觉得刺耳,甚至还想,这会不会是误会,林阿姨并没有这么做,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我哭了一会儿又起身抹了把眼泪,连自己都底气不足,还要逞能,我回过头对梁森轻声说:“帮我找几个人,最后再查一件事,如果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那我就死心了。” “好,查什么?”梁森走到我身后问。 我屏息一瞬,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说出口:“寒家。”我想了想接着说:“找原来安插在寒家的那几个暗线,让他们查一查最近寒家的生意是不是有什么变动,不是经济上的,是领导层,主要看有多少是萧家或跟萧家有关的人,越快越好。然后你再带上几个手脚麻利的跟着我,剩下一般的装个样子围到寒家门口,但不要跟寒家起冲突,去之前给露露打个电话说一声,我没有恶意,但我希望可以和寒蕴霜安安稳稳的坐着讲道理。” “好,我现在就去。”梁森说罢便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我也彻底绷不住,我哭不出了,只是愤恨,我明明事事不争不抢在谁面前都想安安稳稳的好好过,为什么一切阴谋算计都往我眼前走?难道我的隐忍退让到他们眼里反倒成了好欺负?别人这么想就算了,连我自己的养母也这么想!我没忍住,手臂猛地朝身旁桌子上的花瓶一甩,花瓶落地碎裂,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我才冷静下来。 可惜把黎浠吓坏了,她手上还端着一碗粥,被我这么一吓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了,只往里探了探头:“小、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不过来我就过去,我是没什么胃口,但我得支撑我自己好好活着,我是没什么本事好欺负,但也不能这么轻易被他们欺负死了,尤其不能自己气死自己,我得活着,就是摆设,我也得活着碍他们的眼,我将黎浠手上的粥一饮而尽,随后跟着梁森离开的方向走去,对黎浠抛下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出门对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掰着指头数了数,大概二三十个的样子,车准备了五辆,梁森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个个整装待发,恰好小叔回来,端着杯热咖啡十分轻松惬意的样子,还穿着睡衣,停在我身边跟着数了数,没一阵儿叹了口气。 “小叔……” 我生怕他是来阻止我闹事的,等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我的头无奈的笑了笑:“我的小祖宗,就这几个人,你干嘛?跟哪个同学吵架了、吵不过要干架去啊?” “不是,我哪有那么幼稚。”我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看小叔这表情就知道是猜透了我要干什么,家中长辈一直不支持我们多管“闲事”,因为现在整体局势肯定表明是保全自家为重,所以从前无论有什么过节现在都不追究,包括寒家当初帮助池吟和陆茵茵逃跑,别说是帮凶喻明敭了,就连高家我家也不愿意多计较,现在见面还客客气气的,陆茵茵也只是被关在家里,吃喝都不比平常差的。小叔纵使开明,但也包含在“长辈”行列里啊。 谁知他望着台阶下跟我一样低着头等训的人群、幽幽的叹了口气却说:“行了不逗你了,看你也没多大重视,是去寒家吧?” “你连我去哪儿都知道?”我惊讶的看着小叔问。 小叔很没好气的弹了下我额头,给了我个很大的白眼道:“你叔我聪明绝顶足智多谋,还能不知道你个小崽子心里想什么。除了寒家、谁家的安保还能这么差、靠这几个人就进门啊?不过寒家安保差归差,你也不能这么敷衍啊,裴圳,你叫几个人跟时时一块去。” “好。”小叔话音刚落,裴圳的应和就在身后响起。 但其实我想说,这些只是跟在我身边等着一起进寒家的门的,剩下留着守门的我根本就没带来…… 但是小叔都给人了,他手下的人操练的肯定比我的实在,不要白不要!且如果我闯祸了可以拉小叔一起哇哈哈~好吧主要是甩也甩不掉,不如认命。 但是小叔知道我要做什么,裴圳带的人我甩不掉,另一批倒是可以解决,正式出门之前我先让梁森把所有人手放在院内,我则独自一人先出院门,老傅派来看着我的人手一般情况下我不必理会,我做什么大多也不会拦我,但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一定会给老傅报信。 向小巷子口招招手,等待了小一阵儿,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商量完了便过来,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四十六秒。 “小姐?”其中打头的一个叔叔过来点了点头。 我琢磨一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帮我去境外,找到这个人。” “这是……林夫人的前夫?”领头大叔顿了顿说。 我怔了一下又放松,其实更合适说是默念的继父,因为林阿姨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过他这么理解也好,至少、我可以保住默念不被怀疑,也就能保住她的清白。 “是。” “小姐找他做什么?” 我并没有明说,只是轻笑笑,指尖在脖颈上轻轻一滑,大叔当即惊了一惊。 “小姐认真的?”大叔挠了挠头,向身后望了望队友,重新看我的时候又抹了把脑袋上的汗,他压低了声音:“小姐,这倒是可以,但我们还是要跟傅董说……” “李叔您怕什么。”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顺手把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塞在他手里,带着礼貌微微笑道:“您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打报告,老傅早说了,我年纪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情。” “可是这是……”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如果是在国内,我要您担责任,肯定是大事,但您也不看看这男人在哪呢,外面那种地方,想要一个人消失,尤其是这种人人都觉得应该消失的人,没了也不会有人查的,顶多当两天人家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 “可这到底是一条命啊……”大叔的眉头浓浓的皱成了一团,手却并没有半分要松开那镯子的意思。 真可惜、自打成了一个有弱点的人之后,就再也不能保住忠心二字,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将耳朵上的东西也摘了下来,一面伸手递出去一面轻声开口:“李叔,您家的也是一条人命。再说了,您也不是第一次听我话了,这上了贼船、哪有轻易下去的,您也是逼不得已。” “小姐这话……”大叔说着就要从我手里接过东西,我突然一收回,他立刻慌了,语气也从迟疑变为坚定,着急忙慌的从我手里“夺”回应有的报酬,如捣蒜般点头道:“是是,小姐说这话我就放心了。” “把人都带去吧,做的隐蔽点。” “是。” 我站在原地,眼看着空隙里的人影一个个消失才叹了口气,梁森从门后出来示意我可以出发了,上车之后,我仿佛才回神,掏出手机拨通了默念的电话。 她早就不哭了,只是呆呆的,就像上一世,每次进医院都以为濒死的那副样子,嗓子也是哑哑的:“姐,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哥哥好不好,他不知道,我不想他嫌弃我。” “放心吧,但是默念,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以后再像这样的情况,不要把你的秘密全盘告诉别人,谁都不要。”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哥哥跟我说过,你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但你说的话,我也记住了。” 小朋友叹气的声音着实怪异,我听着怎么都别扭,哪怕我听过再多遍,也或许我只是不希望默念是这个样子。 “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跟我说什么吗?”停顿了许久后默念才问,而我也如梦初醒,松了口气。 “明天黄昏之前,你会收到一份自己喜欢的礼物。” “是一条人命吗?” “你希望是的话,那就是。” 我想默念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了。 两相沉寂了很久,挂电话的时候车已经在寒家门前了,露露只怕很早就在门口等着,澄澄在她身后扶着她,她脸色看上去确实苍白,大概以为我是来找寒蕴霜追责的。 院内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估计是被露露提前撤走了,小叔看来是多虑了,他不应该考虑我的安全,而应该担心露露,帮理不帮亲一趟,她这半个小时里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虽然她也不得不帮理,否则,寒蕴霜的下场只怕比她想象中的凄惨,儿女平时生活里无论和父母观念多不和睦,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一致对外,她担心寒蕴霜,想保住寒蕴霜,唯一能利用的也就只剩我的怜悯、和把澄澄捏在手里当人质。 “她在房间里。”露露走一步颤一步的上前拉住我的手,缓了许久才又说:“自打林阿姨出事后那天,她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过。时时,我问过她了、问过很多次,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问过你爸爸了吗?”我突然问。 露露果真怔住,我只怕,她也是想到了这个结果了。 林阿姨出事当天,到小机场帮助池吟他们逃跑的人是喻明敭,虽说他是寒蕴霜在箫泽最初入赘的时候送给他的助理,原本是寒蕴霜的人,但寒蕴霜近年灯红酒绿,早就没了工作的意思,就算从前根基再深,箫泽常年替她收拾烂摊子管家,如果有心,未必不能篡权,他也不是白丁出身,见识未必就比寒蕴霜少,加之露露一直是更偏向她爸爸那边的,那么露露自己培养的势力,也是可以为箫泽所用的。 露露终究还是放下了牵着我的手,向旁侧了侧让出一条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自己去问吧。” “澄澄,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又问。 澄澄一怔,看向前面的露露,露露很显然有了呜咽的声音,却还坚定倔强着,伸手拦在澄澄面前:“我只是想让他再多陪我几天,也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想了想便释然,我也不想把人逼得那么紧,何况我本来也没有想要报复寒蕴霜的意思,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就问问。”说罢便带着几个人进了寒家的大门。 第270章 赎罪(中) 接上回,我带着几个人进了寒家的大门,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想和寒蕴霜说的,我也知道她那一张嘴各家各户斗了四十年、我也斗不过她,主要是箫泽只怕在事发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我来闹事,好给他一个跟寒蕴霜翻脸的理由,还有对寒家叫嚣要求寒蕴霜退位的借口。 不过我仔细考虑了一番,我也确实是该来的。 我进门的时候,寒蕴霜正趴在桌上静悄悄的等待着,她平时一贯是在意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容貌的,今天却不同,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看着也是穿了好几天没动过,没化妆,顶着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再加上随意摆放的手势,我也就明白了她此刻的情形。 看来箫泽的“深情”装的真的是很好,从前唯唯诺诺,一切老婆为主的样子,手里有点权力立马翻脸不认人,一个上门女婿,翻身做主人了之后脾气也大了不少,不过寒蕴霜的戏演的也实在拙劣,有点太过了,箫泽再恨她,也不可能在她的家里对她指手画脚,甚至连衣食用度都不管不顾,这个家到底姓寒,箫泽加上原生家庭的助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就在一夕之间彻底掌控寒家。 就算排开这些都不说,露露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父母真闹成这个样子,所以说这夫妻两个真是天生一对,都有点心眼儿,但都不多,不过现在看来俩人是没有和好的余地了,可惜一对“天作之合”。 “你来了。”寒蕴霜见我进门,懒洋洋的带着轻蔑的笑抬眼瞧着我,鼻息一时间重了些,她伸了个懒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没理她,自顾自的就坐下,寒蕴霜见了,眼睛眯了眯,即使自己都到了这个境界了也不妨碍她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傅家的女儿见了长辈都这么没有礼貌吗?你最好还是重新出去,敲敲门,在门口说一声‘寒阿姨好’,得到我的允准再进来,不然,丢的是你们家的脸,到了别的地方都直接说你没有教养的。” “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摆什么架子啊。”我平淡道。 “可小心你弟弟还在我家里呢。” “我要是在乎的话,我前几天就可以轻松的带他回家。” “那看来我家露露是绑错人质了,有时候我真是看不透你啊傅惜时。”寒蕴霜直勾勾的盯着我,面上的笑直让人泛寒,她伸手比划了比划我的身体,抿了抿嘴笑道:“你说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今年有——十八了,不到十八,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那么多心眼儿呢?还是一个比一个狠毒的,平时见你最疼澄澄了,到了摒弃的时候连犹豫都没有,你狼心狗肺啊?” “我要是不狠一点,人家都当我好欺负了,就像你一样。你说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的,就因为高辛辞喜欢我,为了你自己拜高踩低的秉性,高家和寒家退婚你也赖在我身上,这些年你传了我多少闲话,你自己都数不清吧?”我微微笑了笑。 我想寒蕴霜当然不想在家里跟我说起这些事,因为她晓得隔墙有耳,若只是箫泽也就罢了,可还有露露呢。 我稍稍侧身便瞥见她藏在桌下闪着红光的录音器。 “你来寒家,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旧事吗?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寒蕴霜轻轻一笑,脸颊依靠在手腕上十分悠闲,勾我也勾的十分明显,眼珠一转便转到了最刺耳的话题:“就比如,林舒媛摔一跤进了重症监护室,喻明敭过去帮助池吟逃跑、又导致后续这一系列事情发展这样的……” “不会啊。”我付之一笑,心里是怨恨寒蕴霜不知死活非要提起,但也嘲笑她的愚蠢,我这时才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相信寒阿姨做不出这样的事,没什么好问的。我今天来就是过来——看看您。” 话音刚落,寒蕴霜的脸色唰的一黑,我估摸着她现在要不是坐着,都能被我气晕。 “时时,寒蕴霜是在套你的话,我查了一遍,现在寒家上下说是箫泽管事,实际上四处走动的都是寒小姐的人,我估计,寒小姐现在是假意偏向箫泽,箫泽很信她,她是想查看自己父母的情况吧。”梁森的提醒从耳机里传出,跟我所想的一样。 寒蕴霜见我不为所动自然着急,连林阿姨都不能成为我的软肋了,她只能铤而走险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便痛骂:“傅惜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傅疏愈根本就是你放在这里的眼线!也或者说,你蒙骗他来当你的眼线,你够狠!你为着外界觉得我们两家联姻和睦,你甚至连他的小命也不顾!哦,陆茵茵是不是也在你手里控着呢?你妈都没斗过的两个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啊?真是好算计!” “寒阿姨是不是发现没说的了?就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谁不知道?拿来激我,我就更不在乎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寒蕴霜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教给我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轻敌,否则玩过头了,最后发现能拿捏人家的把柄都没有。我说着又笑眯眯的坐下,抬眼看着寒蕴霜的模样不由幽幽叹气:“寒阿姨有时间来管我的闲事,不如多想想您自己吧,兔死狗烹,感觉怎么样啊?看您这样子、箫叔叔还挺贴心。” “呵,箫泽?你以为他能把我怎么样!你少得意!”寒蕴霜咬着牙还非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也是了,一个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兔子,突然有一天褪了皮就成了一头狼,搁谁心里不恨啊。 “但是寒阿姨你有没有想过,箫叔叔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这副模样的吗?” 我缓缓起身,拿了带来的东西长长的叹了口气,瞧着房间里另一扇门的方向,背后是连我都觉得凄凉的真相,我忽然便想,露露该怎么办呢? “不然怎样?当初娶我,不就是为了钱么!箫泽,箫家上下都一样,选出他来,不过是他倒霉!偏是箫家次子,不受重视,又没什么能耐、空有一副皮囊,除了能从我手里掏点钱他还能干什么?”寒蕴霜翻着白眼道。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我轻声念叨着,似乎也瞧见那扇门的边缘晃了晃。 寒蕴霜更不耐烦,尤其是看到我朝着的方向,她便认定我是站在箫泽那边指责她的了,当即怒火冲天:“你少在那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你……” “寒阿姨还是老实待两天吧,您也知道,您的名声不好了,露露将来的道路也不会顺遂,所以,还是趁早收手吧。” “扯!我做什么了?无非解决一些私怨,我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寒家的事情,箫泽一个外人还想取代我,做梦!其实你也不是想站在他那边吧?否则我做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提过一嘴!你只是想让我们两个内斗,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寒蕴霜暴跳如雷,一面吼着又将桌下的录音器拔下来握在手里:“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外头的人好好看看,让露露好好看看,看看这位表面纯洁无瑕的你,实际是多么心肠狠毒!露露她白信了你!” “露露?你还知道你有露露这么个女儿?”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父母内斗,让女儿左右为难,眼见着家庭都要分崩离析,她还只能冷静,否则自己的力量就将无法阻止,稍有行差踏错,所有事物毁于一旦,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面对外敌竟然还拿女儿作为要挟,还摆出一副很爱她的样子,我真替露露感到恶心。 “随便你。”我咬着牙回过头死盯着她说:“或者,我先去把你做过的事情一一讲给露露听,看她表面上独当一面的妈妈,背地里用的都是怎样的手段,去算计她的发小,姐妹,还有未婚夫,寒蕴霜,你做过什么,不用我来提醒你吧?她是你女儿,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她一定会袒护你,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自己回想起这件事来呢?露露是个很好的孩子,心里没有一点邪念,你猜,她会不会因此懊恼,难过,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然后,发疯?” “你……” “所以我奉劝寒阿姨还是藏的严实一点,不然,众叛亲离的又不是我。” 我最后抛下一句便转身离开,只是出了门又不动声色的停下,寒家装作保姆的人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可惜他们也来不及给箫泽通风报信了,因为我刚一离开,不到半分钟房间内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瘆人的嗤笑。 首先就是箫泽的声音:“看见了吧,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觉得你做得对、也没有人会帮你,霜霜,我看我们就这样过下去算了,只要你后半生安安稳稳的,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我们一家子还好好过日子。” “一家子?我呸!谁跟你是一家子!你不是早就烦了么?你不是想离婚么!那离啊!现在又赖在这里想拿我寒家的家产你要不要脸!你还想要露露的抚养权,我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了,这个家到底姓寒,就算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姓箫的指手画脚。”寒蕴霜这话是一点没留余地,知道他们俩彼此都有叫嚣的资本,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考虑到露露。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别人的家事,我在这儿听着只能让露露更难堪,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后,我轻手轻脚的离开,寒家的人纷纷松了口气,梁森倒是疑惑,远了人之后便凑到我耳边问:“诶,你怎么知道寒蕴霜做过什么?这把柄上哪儿捞的?高辛辞告诉你的啊?” “我不知道,就是猜的,之前周夏那事儿的时候我不是也被小叔套过一回话嘛,老傅跟我说我是做的天衣无缝的,就是嘴不严,本来死不承认就没有一点证据的事,就教了我一回,没想到还真挺好用,寒蕴霜自己心虚,我还没说什么她就直接进坑了。”我耸了耸肩。 而梁森脸色一阵惊愕:“还带这样的?” “不重要。” 我没什么心思跟梁森说闲话,毕竟我真正证明了喻明敭的事并非寒蕴霜安排的之后,我就能肯定默念所说、林阿姨是自己坠楼的事情了,我当初跟封适之商讨过的那些可能结果,如果是寒蕴霜大抵还可能做到,但箫泽绝不可能,他和外界关系好,是因为他背后靠着的是寒蕴霜,又好说话,但如果没有寒蕴霜,他在外界的威信基本为零,他没有联合那么多家去暗害林阿姨的能力。 这个结局很心酸,但在外忧内患之时,我没有办法一切顺着林阿姨的心意、以她的心情为准,我也不想她伤害自己,这就表明我一定要在近期跟她把事情全盘说清,且划清界限。 回头看了眼寒家的方向,我简单给梁森解释道:“寒家,箫泽和寒蕴霜内斗,寒蕴霜是肯定不服,但箫泽这个人,跟他交谈过的都知道,敏感、多疑、胆量不大、重感情,在处理寒蕴霜的事情上经常打退堂鼓,才会带了这么多年绿帽子直到今天才爆发,我怕他这次还会畏手畏脚,虽然他看起来已经足够激动了,但为了防止他冷静,所以我说点酸话激他一下。” “可是寒小姐那边怎么办?不会让她听出来吗?” “不会,我早都想好了。” “时时。”我正说着,露露忽然走过来,眼中还带着希冀,可踌躇许久却没能重新拉上我的手,她缓了许久才低着头问:“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立刻接话道,没有犹豫也没有波澜。 露露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管理好寒家吧,这是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权力、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才能让事情都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我轻轻牵了牵露露的手。 随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露露也能猜透我的用意,大概我不用说她也只剩下这一个解决办法。 我一面离开寒家一面接着跟梁森说明:“寒蕴霜和箫泽小吵小闹无所谓,但真让他们一直斗下去,寒家就毁了,再说就算他们其中哪一个赢了,稳定了寒家上下,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专横强势,一个软弱无能,作为姻亲、对咱家没好处,所以,我是想让露露上位,趁着这个机会从她父母手中夺权,他们两个老实了,寒家也就安宁了。” “那倒也是,寒蕴霜近年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在家族早就备受争议,确实是不稳定的。箫泽虽然将家族关系处理的很好,但他在做生意上丝毫没有天赋,从小也没有基础和经验。他们俩要是再闹起来,寒家上下一定反对,但寒家家规严苛,嫡系和旁支的地位规划分明,旁系子孙哪怕能力再强也没有撑起家族的资格,不会有乱象的情况发生,加之寒小姐品学兼优,趁此机会提前上位确实容易。”梁森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我的眼神中又带了担忧和怜悯。 我轻笑笑,仰着头幽幽的叹了口气:“是啊——解决了寒家的事之后,我就该回过头去‘照顾’林阿姨了。” 第271章 赎罪(下) 接上回,我从寒家出来,刚要往医院的方向去,准备跟林阿姨问个清楚也做个了断,可我刚刚踏出大门,忽然手腕被谁拉住。 我还当是露露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完,回头一看却是澄澄,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原本按照出身,我俩天生就该是仇敌,可他实在太好,好到我愧疚,好到我理解他的一切,也容忍他的存在,太过闪耀的一切也让我无法把他当成谁的替代品,甚至是我自己。 而我如今,却在和他的母亲斗的你死我活。 其实这个说法也不对,没有你死我活,陆茵茵没有跟我作对的能力,几乎被我踩在脚下,可她作恶太多,我没办法看在澄澄的份儿上饶了她,他的出生建立在我的生母接连失去孩儿的基础上,我身为人子,不能不恨。 “怎么了?”我不敢长久地瞧着澄澄的样子,就只是低下头,最多看到肩膀的位置,说是人质,可我能看得出,露露把他养的很好,比在自己家里还好。 他同样也是不自然的,抓着我的手腕一点一点放开,许久才开口,眼睛到处乱瞟,就是聚焦不到一个地方:“姐、姐……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没事。”我没等他说完便抢着回答,想了想又道:“家里最近不太平,你在寒家还好些,就住着吧,陪陪露露,等我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找你你什么时候再回家。” “那我妈那边……”他终于还是把目的说出口,自愧有错更是不敢看我,可他一提到这里,我才觉得心酸。 我恨陆茵茵,一方面是她害了郑琳佯五次流产,导致郑琳佯生下我也是天生体弱,另一方面也就是林阿姨了,平常的我没心思跟她计较许多,相安无事也罢,可现在,老天爷却给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也不会有事。”我说罢后抬头,如我所想,他的惊愕程度是不亚于露露的,但在这份惊愕中还带了一份为难,他从来也是怕委屈我的,只是我上一世的时候总是不信,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很少叫我姐姐,我都好久没听过了,怎么?露露才养你几天,把你叛逆期都养完了?” “我、我是……” “我我我什么,你又不是结巴,说话那么费劲儿。”我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实在不能再停留在这个悲戚的环境,我于是背过身离开,为了不让他发现端倪,我一边走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啰里啰嗦的,浪费我时间,我那么多事儿一家接这一家我哪有时间哪能管得过来……” 梁森却见我没走几步便泪流满面了,只是没说什么。 寒家的事情很快结束,我示意梁森可以把带来的其他人送回去了,最后就只剩我们两个回到医院,只是我去之前还信誓旦旦,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越近却越没有底气,尤其是上了电梯,更是魂不守舍的,直到到了病房门口,高辛辞抱着我拍了拍我的头我才稍稍回神,抬眼见他满是担忧。 “我离开这么久,你就一直在这儿待着啊?”不知为何,我的声音小了很多。 而高辛辞将我额头被汗水沾湿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吻了吻我唇角:“你需要我,我就永远在这里等你。” 赎罪(补上一章 版) 接上回,我从高辛辞怀中离开,实际上,我并不希望他为我的事情太过劳神,因为他不像我。 高考结束这段时间我是松快了,没有学业上的辛劳,家里的公司也一向不需要我管,就顶着一个管家的名号,那都是我上一世就都学会了的、根本不需要再操心去学,而且我还有二叔和哥哥帮着我,可高辛辞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信任的人,所以所有的一切就都在自己肩上,他是高家未来的继承人,所以无论管家还是生意都一堆接一堆的,再为我受罪,我没办法不心疼,没办法不愧疚,可我有些时候也真的依赖他。 我又成了一个矛盾体,左右为难摇摆不定,直到高辛辞重新抱住我,擦去我眼角的眼泪,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担忧之外又难免会有失落:“时时,你不要有负担,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全都依靠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想做的,就全都丢给我,我愿意为你分担,你如果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才会真的害怕你有一天完全不需要我了,就会离开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委屈巴巴的想要解释,可看见高辛辞那副样子又说不出口,最近这段时间,我确实为了很多事情一直在冷落他,自打林阿姨出事后,我为难池吟为难高家,才知道是我冤枉了人,我也一直没有给他一个解释,最终也只得先凑上去吻了吻他:“那我就麻烦你一下吧,在这里、守好这扇门,等我出来,我们回家之后我就给你一个解释。” “好,我等你。”高辛辞见我神色不对,可估计转念一想是林家的事情他就不好插手,松开怀抱便让我进去。 病房门关上之后,我整个人才彻底冷下来,林阿姨到此刻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了我刚刚说默念的事情当我是不速之客,我还没走到她身边,远远就瞧见她猩红着眼眶,泪痕挂在脸上没有擦净,目光瞥向我时有明显嫌恶又尽力掩藏的模样,她不怎么对我发脾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大多便是像现在这样,冷言冷语、却也没有一个不好听的字,让人憋闷,让人窒息。 最可怕的是她的脾气用在我身上,从来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来干什么,你哄好念念了?时时,妈不想说你,我知道你现在回到你自己的家贵气了,人人都当你是大小姐的尊敬,可是念念她不一样,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你该清楚的!念念她先天心脏病、就跟你哥哥是一样的你不该气她的!”林阿姨并不一直看我,眼神四处乱瞟,可语气依旧坚定。 我没急着回复,而是静悄悄的走到她床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才轻飘飘的说:“所以,我是应该看着默念目无尊长,对她起不到半点教养的作用,将来看着她为着这一个缺点走向歧途是吗?” 林阿姨大抵没想到我会用这种冷漠的语气,我也确实没对她冷漠过,但是这次,她真的过分了。 “哪、哪有那么严重,默念她只是心里还别扭我而已,她出去不是好好的……” “还是你指望我能养她一辈子,这样就算她到处得罪人我也能给她担着?她出去就是好好的?”我没等林阿姨说完就问。 她的神色显然是慌了,她不晓得我为什么出门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可我知道,我知道陈家如今半边天塌了,几乎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我知道池吟含冤死了,成了这场局中无辜的牺牲品,我知道澄澄原本身份就不光彩,如今陆茵茵被软禁在家里就更是举步维艰,出了门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敢对他冷嘲热讽,这些是含冤受屈的人,他们或许有错,可哪一个罪可至死了?还有我哥,他原本马上就要到了婚期,马上就可以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现在全毁了,跟个疯子一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为了陈家的事情四处乱撞。 还有,我呢?她有没有想过,她重病的这段时间,就算没有发生后面这些事情、我和高家的决裂我就会好过了? 我没法心软了,而林阿姨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许久后,酝酿情绪“哇”的一声哭出来:“时时,对不起,妈妈知道,这么多年对于默念的亏欠、我想补偿她,不应该从你身上索取,可是妈妈没用……妈妈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妈妈现在只能依靠你活着……念念是妈妈亲生的,这么多年我没能亲自养她我实在愧疚,她又一直病着我真的心疼,你就帮帮妈妈好不好……” 不知为何,按我以前我应该会心疼的,可我现在看着她的样子、听着她说的话,我却只有彻骨的寒意,但其实,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真恨我从前瞎了眼,这么多漏洞,我居然至今才听出来许多。 我深吸一口气,仰着头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可惜还是失败了,我便挂着泪痕一字一句说:“是啊,默念是你亲生的,我是你养的,当然有区别。” “不是,时时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妈妈不是这个……” “那我应该怎么想?你难道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时时你在说什么呀!你到底怎么了?”林阿姨最初的不屑终于消失殆尽,我不晓得是她心里真的还有我还是单纯的怕失去经济支持,总之我如今心里是感受不到半分温暖了,只有失望和满心的痛苦。 我站起身:“我说什么?妈你真的一句都听不懂吗?你是真的一时慌了神,还是你打心眼儿里就是这么想的,要我养着默念因为你的养育之恩我就该无怨无悔什么都惯着她,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你完全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是,我不是亲生的,所以你只在意默念生病,我的死活对你而言都是无所谓!我也是天生弱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病三百天,你病倒的这大半个月,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吗?我还要等着别人来通知我!我主动来见你,你有关心过我一句最近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生病那些都不算,你知道池吟死了吗?” “池吟死了?!”林阿姨忽然惊叹出声,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而后猛地盯住我:“你不会……你杀了她!” “是!就是我杀了她!跟我杀的有什么区别!”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声。 而林阿姨也彻底震惊,可我没想到,她真就那么激动那么兴奋,装都装不了一下,当即瞪大了眼睛凑上来问我:“那你和高家……” “几乎走到决裂了,妈,你想要的东西马上就会见到了,我将和高家分手,然后,随了你的愿望嫁给默读。”我冷着脸只做是玩笑一般说道。 可林阿姨不知盼了多久这个消息,喜悦之情怎么压都压不下,她猛地抓住我的手,似乎是为我好般说道:“真的?那、那也没关系的时时,你回家来,默读会对你好的,就像你哥哥一样,你本来就该是我们林家的缘分怎么能让外人占了去……” “可是高辛辞跟我说,高家已经找到了默念的心脏配源,如果想要,除非我坚定不移的嫁给他,否则,他就算是把心脏源毁了,也不会让它落入我的手中,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我是很想让默念好好的,可是如果我现在以这副样子回到高家,死的就是我,妈,高家人不会放过我的、妈妈……” “不会的!不会……” “怎么不会!你知道他们现在说我什么吗?”我似乎还妄图找回我想象中她的母爱,急切的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转着同她诉说,试图让她知晓我眼下的处境,越差越好!可我最终回头,却没有见她有一点动摇的意思,我干巴巴的定在那里,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包含着希冀道:“我会死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本来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人不希望我和高辛辞在一起,如今被他们拿捏了这个把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折腾死我,就算说出去,我傅家也没有半点好处没法报仇、因为我也曾杀了高家的一条命就是池吟!可我是为了你啊!” “谁要你为了我了!我要念念!我要念念的心脏源!”林阿姨一时激动猛地吼道,我顿时失去了所有希望,可正当我以为这就是最差的结果时,她忽然仿佛又回过神儿来了,惊恐的摆手希望我不要记挂,随后又低下头一副专心给我想主意的样子,最终她带着贪婪又猛地抬起来:“时时,要不这样,你假意答应,跟他做些什么让他相信,然后、然后你还小,你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跟他结婚的,默念的身体也等不了那么久,你就忍耐一段时间,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默念的心脏一换你就离开他!怎么样?”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养了我十三年的母亲。 我甚至宁愿相信是我认错了人。 第272章 沉鱼 接上回,我说了些谎话,最初是想套林阿姨的话,可我自知演技烂得很,所以也不指望这份表演能给我带来什么,谁知林阿姨现在是走火入魔了,连这个也信,还要让我去为这份可笑的谎言付出名誉和清白两份代价。 我整个人就愣在那里,林阿姨对我却始终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她不在乎我年幼,不在乎我的清白我的前途,甚至不在乎我的命,我甚至只要她有一点点犹豫,有那么两分钟的卡顿就好,可她一通话不给我留半点余地,都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时时,时时妈求你,你就熬过这一遭,很快的真的很快的!你要是把高辛辞哄好了说不准儿一晚上就过去了,他不是什么都听你的么!事到如今了他还是要娶你拿默念的心脏威胁你也是要娶你,那这是你的劫数啊,你得去面对啊——真的,真的你要是不喜欢默读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你肯把默念的心脏带回来,从今往后你爱嫁谁嫁谁妈都不会管你!你是傅鸣瀛的女儿没有人敢嫌弃你的!而且你之前跟高辛辞那么好,你们总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过吧?都已经订婚了,就算是退婚你的名誉也不可能恢复如前了对你没有什么影响的……” “没有影响!”我挥手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扫了下去,大片的玻璃飞溅,林阿姨也怕的往后缩了缩,可我的怒气不仅没有结束,反而从此刻才是开始,我平生第一次这么愤恨的指着她:“我今天才知道,我的命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枉我一直亲你信你,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照顾哪怕你之前抛弃我我也没有说过你一句不是!就连别人传到我这边的话我也都左耳进右耳出的、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可今天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外界时常纠缠我和默读的谣言不放,原来是你,一直是你!放任不管,甚至希望我和默读就像谣言里那样做的!是你故意的!是,我和写哥是有过婚约,我本该是林家的儿媳,可写哥已经死了,他死了!不管怎么样不管写哥对我有多好,你难道有资格要求我跟他一起去死吗!如果是这样我都能认了,可你现在是要我嫁给默读、凭什么!你难道可以把写哥的婚约顺延给默读吗?我是物件吗随便你给来给去的!” “小写,对,还有小写……”林阿姨听着我的愤恨却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甚至从我这段话里找到了有利于她的关键词,她猛地立起来,豺狼虎豹般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尖叫道:“你欠了我小写的一条命,你必须替他把默念的心脏拿回来!” 我此刻再没有了半点温情可言,看着这个从前对我无微不至细心爱护的养母,如今那么陌生,我甚至都害怕,最终目瞪口呆,也只能冷冷的抛下一句:“我要是不呢?”就这样谁也不说话,两相僵持了很久,我又心软,我想她总不能真的顾了我就不要她亲生女儿的命的,于是我又给了个台阶说:“默念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高家能找到默念的心脏源,未必我就不可以找得到,我们傅家那么多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要的是默念立刻就好起来、立刻!”林阿姨喊着喊着顿时眼眶猩红,她死死的盯着我,现在不仅仅是疼爱没有了,可怕的是早已恨我咬牙切齿,她指着我一字一顿的吼道:“亏我的小写为你付出那么多,他连命都丢在你身上了,你呢!你却为他一点都不可以牺牲!是,小写是死了,是他福薄,但你不肯帮他你也不会有好报的!我只是让你牺牲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你嫁去高家又未必会死,可我的默念如果没有心脏源就一定会死!你为什么就不肯替我替小写、替默念考虑考虑!” “你放屁!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心脏是这样争取来的、那我宁愿去死!”门忽然被咚地一声推开,默念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但估计该听的都听到了,她闪身进来,我来不及拦着,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我身边,朝着林阿姨怒目圆睁道:“不管是我,还是哥哥,我们是想活,但不是用这种不知廉耻的手段,林舒媛,我早就该死了!是你非要强留着我、让我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赖在这世上!以前我是求生不能,可现在我是求死不得!十五年了,我受了整整十五年的罪、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临江我安生两天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念念……”林阿姨直到见到默念才稍有悔改之意,不,或许也不是悔改,而是被戳破真相后的恐惧,她只有面对默念的时候才是恐惧的。 “别叫我!我听着就恶心!”默念毫无顾忌道。 而我才想起门口守着的高辛辞,猛地回头,只见他还在门缝中有些不知所措的瞧着我们。 医院的门隔音并没有那么好,但也绝对不会差到什么程度,高辛辞和他带来的许多人的位置显然是听不到我和林阿姨在病房里的对话的,但默念来了如果非要听,高辛辞也是拦不了她的,默念估计是耳朵贴在门上才有了这番结论,如今冲进来给我撑腰,但她急起来也真是不顾惜自己的名声,门都没关。 我赶忙窜过去,在默念说出更多真相之前一把将门闭上。 回到原位,默念横眉冷对的样子已经让林阿姨彻底绝望,而默念也不屑再多说下去,只冷冷的抛下一句:“她从来不欠我们家任何,如果没有她,大哥哥别说是到十六岁、能为她筹谋被害去世了,他都活不过三岁,你擅自动用傅家叔叔阿姨给她的抚养费拿去给哥哥治病,反而把她养成这个样子,傅家没有追究已是万幸,所以,反倒该是林家欠她的才对,大哥哥心甘情愿为她死那是赔一条命呢!林舒媛,等你把她花给大哥哥的钱还清了,把她身体治好了,就像傅家刚把她送到你身边的时候那样,你再提什么破养育之恩的事情,就你这样的养育之恩,谁碰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好了默念,别说了。”我上前搭上默念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后背,默念识趣,也或是见我的样子连她也怜悯便退到了一边。 其实,我制止默念并非是原谅了林阿姨,她说的这番话,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无法相信她是一时冲动了,她当初抛弃我,又回来了,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看她绝望的样子,我似乎没有必要再落井下石了,且我并不赞同默念的另一句话:我想我对写哥终究还是有所亏欠的,因为我爱他,但他为我死了。 “我并没有跟高辛辞分开,我只是想试试,看你心里有没有我一星半点,想来是有点可惜的,不过,我不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蠢。原来,你是发觉自己没有独立找到默念心脏配型的能力,你是没钱了你才会回来找我。”我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道:“我会拿回默念的心脏源,我让写哥为我丢掉一条命,如今还给默念,我和你之间就算彻底两清,我还会管顾你的衣食住行,但旁的,以后都不会再和我有任何关联,你也不用再来找我。” “姐,我们走吧……”默念在旁低泣,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我袖子,我回头看到默念,顿时心头酸楚涌出更多。 我终于还是没更憋住眼泪,一颗一颗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擦都擦不净,泪水氤氲也是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捂着心口沉默许久,又艰难的抬手摸了摸默念的发丝,是对我自己对默念也是对林阿姨说:“明天,明天之前,我一定要Aaron的心脏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我倒要看看,把它扔在野狗堆里是不是连畜生都嫌弃这种脏东西!” “你、你知道了……不、不是你在说什么啊时时……你不要听人胡说,你别胡说……”林阿姨整个人柔弱的模样被重新翻起,再也没有方才猩红双眼的意思,只是楚楚可怜的躺在病床上,一面承受病痛带来的折磨,一面承受亲女儿和养女的“背叛”,我想,她此刻终于是能跟我感同身受了吧? “从来不是我不考虑默念的前途,从来都是你,是你毁了她。”我轻轻擦去默念眼角溢出的泪水,牵起她的手:“从今往后默念有我照顾,你就别费心了,好好养病吧。”说罢,我就拉着默念离开病房。 我一脚踏出让我绝望的地方,关上门,我才仿佛重获新生似的,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高辛辞连忙上前扶着我,而向阳不知何时也焦急的等在这里了,我缓过来的时候,默念早已匆匆忙忙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向阳的小臂,可向阳经过早间监控录像的事情显然和默念有了隔阂,不似从前那么亲密,眼神不自觉的瞥向我。 但其实我看的出来,就算默念是真的有错,我从那时起开始恨她,向阳也不会完全站在我这一边不管默念的,他很喜欢默念,默念也喜欢他,向阳的喜欢从来都是直白坚定的,默念或许经历太多,不太会明白向阳简单执着的喜欢,可她本能的靠近就证明她心里是有向阳的,他们两个无论谁都是很好的人,可这其中太多弯弯绕绕,我并不能保证向阳和默念真的能接受彼此的过往和将来,我没有办法替谁做决定,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说,我能做的只是告诉向阳,默念在监控录像那件事上,我并不怪她,她也没有错。 “向阳,我最近事情实在太多,身体吃不消了,也没有空余时间,劳烦你帮我照顾好默念,等有机会,我一定接她回家……”我上前道。 向阳的眼神显然亮了一瞬,甚至本能当即去牵默念的手,虽然到了最后还是停住,但指尖触碰的一刹那就足以将他整颗心燃起来了,他还是对监控的事情有疑惑,可如今还带着这么多人,千言万语也只能卡在嘴边说不出,磕磕巴巴也只吐出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你放心,默念妹妹我一定照顾好。” 我摇了摇头,这样都有些眩晕,我扶着高辛辞的手臂才勉强站定道:“没什么,你照顾默念已经很辛苦了,至于别的,等我把头绪理清,一定跟大家解释清楚。” “好……”向阳和默念面面相觑,也只好随我去了,向阳带着默念离开给我和高辛辞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高辛辞也时刻等待在我身边,期待着我会跟他说什么,可我若有话也绝不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便只是拖着他并不开口,我还在等一个人,只有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解决了,我才能做到“给高辛辞一个解释”。 很快,匆忙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高辛辞并没有注意,手掌轻轻搭在我肩膀上,还在疑惑我为什么许久一言不发,我却明白,时机到了,我立刻回头面对他,踮起脚尖。 “抱着我。”我说。 “嗯?”高辛辞还没反应过来。 可我等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抓着他的两手放在我腰际、贴紧了,摒弃周围人声鼎沸,拉住他的衣领旁若无人般吻上去,舌尖的温度和甜丝丝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我许久没能回神。 高辛辞惊讶极了,可很快又被冲昏了头的喜悦取而代之,他平日里比我霸道多了,什么事情都要主动,都要在前,甚至我的主动亲吻也很快会被他的热情压下去,他一手扶住我后颈,更加深刻的吻下去,没多久我便吃受不住,唇齿被叩的又热又困,胸膛不住地起伏喘息,渐渐的眼眶中也氤氲热气,手心有点推他,可另一只手又很快起来将我两只手腕束缚背在身后。 我硬接着他的深吻,直到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我唇瓣被咬疼了才刺激神经,匆匆逃离他怀抱,低着头等待着,而高辛辞不小心犯了错,满心懊悔、连忙上前,手指轻轻抚过我嘴角,捧着我的脸颊心疼的问:“没事吧?我弄疼你了……” 我闭着眼并没有作答,他见我这副样子自然也意识到不对,余光中感觉我身后多了些什么,他侧了侧去看,才发觉这个喧闹的走廊里多出一个该出现又不该出现的人。 他正怔怔的站在那里,我不敢立刻回头,只敢从高辛辞的眼睛里去看他。 默读。 第273章 风止意难平 接上回,我轻轻踮脚吻上高辛辞的唇瓣,可做这件事的目的却不是表达爱。 我提前从梁森那里得知,默读还在公司工作、实在走不开,哪怕是林阿姨醒了这样的消息他也不能脱离,因为公司现下没有人能接他的班,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他完成工作从公司出发,那估计十五分钟后就能到,于是我早做准备,为的就是等他来的时候,让他见到这个场面。 我肯说,我是爱过默读的,但也仅仅是爱过,上一世他意外亡故,我的伤心难过永远无法忘怀,但他死了,我还活着,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我不能一辈子沉溺在那份情绪里,人的一生也不止会爱上一个人,我跟高辛辞在一起,我爱他,这份爱当中也有一份是对于婚姻的责任,不仅高辛辞要遵守,我也需要的,所以对于默读,我没有办法做到他想要的、匀出半分半点情分在他身上。 或许我和默读一开始就是孽缘,所以上一世他才会先我一步离去,这一世又相见太晚,既然知道是孽缘,那我们俩就该今早分开才是,正如十诫诗中所说: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至相恋。最好是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用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静默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多久,高辛辞看见了他,再低下头瞧见我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自然也就知道方才那一吻是什么意思了,我是以他的名义在阻拦没缘分的爱情,没有同他所想的那般果断决绝,反而有种拿他当挡箭牌的架势,其实,如果是这样的解释,他倒更希望我和林默读相互冷淡着过去,只当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总好过把无论何种情谊摆在眼前的好。 我做这件事两个目的,一件是给我和高辛辞的未来铲除阻碍,一件是让默读死心,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显然后者超越了前者,可我实在对默读说不了半分重话,如果高辛辞因此怪我,我无话可说,却依旧充斥着希冀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衬衣,直至平展的一块被我揉皱,仰头泪眼模糊的瞧着他。 高辛辞瞬间红了眼眶,鼻音加重了些,眼神一会儿从默读身上转回我身上再转回去,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了句好,他看我的样子我真的害怕,可惜最坏的结果我也早就想好了,我做好了准备。 高辛辞忽然俯身下来咬住我,连喘息之机都没有,他手指叩开我嘴角,舌尖逮到机会立刻游鱼般钻进去,搅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嘴唇被他咬出血痕,甜腥味一股脑儿的涌进口中,方才的吻除了生理的欲望还有半分温存可言,现在就只剩下对背叛的怒火和报复。 耳廓处一阵一阵涌起发烫的灼烧感,脸颊也不逊色多少,我浑身涨得难受,可想逃开根本做不到,高辛辞一手紧紧锢住了我腰身,一手摁紧了后颈。 我最初还有讨饶的意思,可迷迷糊糊间一睁眼、泪水雾气升腾迷茫远处,可近在眼前高辛辞的双眼我看得清,缓缓分开之后,他将我轻轻抱在怀里,对于默读是恨意和无奈,对我则是满眼的失望。 心里猛地颤了一瞬,我却没有停顿的机会,高辛辞不愿再在此地有半刻停留,将我抱起来又离开,我眼睁睁瞧着与默读擦肩而过,所有的一切便都结束了,即使没有生离死别,最好没有生离死别,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走去时肩头剐蹭了一下,不晓得高辛辞是不是故意的,但默读此后便浑身失了力气一般靠在墙边了,在走廊尽头拐弯之后的事我便再不清楚了。 高辛辞把我带回了我们的小院,我们很久没回来了,但屋里的东西阿姨们一贯收拾的整洁,地面也是每天进来打扫一次,所以依旧一尘不染。阿姨们见我和高辛辞回来,刚要迎上来,可见到高辛辞这副拖着我的样子便都明白,这房子虽然是我哥哥买给我的,但家里一应设备和保姆阿姨大多是高家那边安排的,自然一切看高辛辞的脸色,顺带着替我把我家的阿姨们支开,所以通往房间的道路格外顺畅,经过上一次我哥突然袭击的教训,还有人专门去守门,而我也安心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高辛辞抓着我手腕把我推到床上去,他到窗帘前猛地一拉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将外套甩到沙发上,拉拉链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脆。 我克制心里的扑通乱跳,改了个趴着的姿势呈跪坐的姿态,低着头摆明一个认错的态度,可高辛辞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坐过来之后只是手心轻轻掐着我脖颈迫使我抬头,报复的心思好像用尽了似的,他只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使了几分力气,后来便慢慢轻柔了,也不再掐着我,只是两手轻轻扶在我肩上,往中心一点一点移,顺着脊柱摸索。 我以为他消气了,直到一颗泪珠滑落掌心滚烫。 我惊了一惊,我晓得那不是我的,睁眼见还真是高辛辞,顿了顿,我抬手挪到胸前去解我衬衣的纽扣,露出其中雪白的一片,高辛辞误以为我是想推开他,自己本已经够温柔的了,估计并不理解、便更加委屈,两手来牵我,刚想十指相扣,指节却不小心触碰到一点柔软的什么,他猛地往后退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马上又背过身去。 “你这是干什么,穿上。”高辛辞语气中带了些伤心与怨恨:“你以为这样就足够了,我如果……总之别闹了。” “你要我吧,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你不需要给我什么承诺,我都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极小声地说,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依旧震耳欲聋。 高辛辞的背影沉默了阵儿,我并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是个人就不会没有欲望,或许他还有什么顾虑,可我年纪上也就差不到一个月了,我也没那么在意,上一世我们做了许久的夫妻了。 我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类似口香糖的小盒子放到他手边,他拿起来一看,顿时急的整个人通红。 “你……” “我。” “谁教你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我知道。” 很无趣的几个问答,空气中闪过一丝尴尬,我依旧低着头,手指一转一转的玩垂到胸前的长发。 但其实我确实有件事冤枉高辛辞了,他并没有教过我用那个东西,上一世我俩就没买过这东西,后来我才意外怀上安安,生下安安之后恢复了一段时间就想生老二,都想要个闺女,就更没有防着的概念了,但这种东西——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许久高辛辞都没再有答复,我只听着他一阵大喘气,悄咪咪瞥了下,却正好和他对视,关于他好像被我气笑了这件事……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在线等。 好吧等不及了。 高辛辞举着那个小盒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冷笑笑说:“你就打算用这个解决问题是吧?”见我点了点头,他一边膝盖跪在床上靠近我:“可以,但我不戴这个。” 我懵了一阵儿,张着嘴却没说出话来,许久才回神,低下头小猫叫唤似的吐出一句:“不行……” “什么?” “不行,我会……我会那样的……” “哪样啊?” “就是那样啊。”我低声念叨着,眼见着高辛辞就是调戏我的意思,我没法说出口便只能两手比划了一个小宝宝的形状。 “你不是说那个是迟早的事,有小宝宝也是迟早的事啊。” “那不一样……”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仔细想想高辛辞这个所谓的条件,根本不敢答应,上一世怀安安的时候就是个意外,差点要了他老娘的小命,那会我都二十二了,可这一世我的年龄更是小到一个可怕的境界,我怕要是再出一个意外,我哥一定会在气的一命呜呼之前打死我。 高辛辞明知我害羞还非要拿在手里晃了晃,明明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但看这心态,我都分不清到底他是老手还是我是老手,他难道也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来了个重生? “这个的防护性也不是百分百,你买之前没查过吗?”他苦笑着问我。 “你怎么知道不是……” “学校的生理课你白上了?”高辛辞恨铁不成钢似的刮了下我鼻子,还嫌不够又敲了敲我的头:“你个傻姑娘。”可转瞬他又落寞,起身背过去,到窗边去了,我听见他有哭腔,却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你怎么买到的,谁给你买的,怎么想出这办法……” “就自己啊,这个又没规定年龄,我买的时候也没问……”我低声说。 “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高辛辞彻底沉下去,把那物件放到桌上,如冷笑话一般缓解情绪的小插曲过去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十分认真的走到床边来坐下:“时时,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我不需要你一件一件的解释,但我也需要一个总体的概括,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你提出的那些东西,只能满足一时的欲望,结束之后,问题也不会被解决,而且你还小呢,我也没大你几个月,我们都没有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和能力,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对吗?” 我顿了顿又点头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说实话就好。”高辛辞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解决今天的事,其实也不止是今天了,我很早就发现,你对林默读,就是跟侯向阳、傅疏愈、或是林默写和傅云谨不同,我不想承认,但你确实喜欢他对不对?你对他,和对别的喜欢你的人差距都太大了,你分明对于不爱的就会了当的拒绝,唯独他你说不了一句重话。时时,我能看出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哪怕再重感情,一定都把整体的利益放在最前面,很少多在意谁就去委屈集体,或是委屈其中某个人,你一向是很公平的,但林默读是个例外。你跟我在一起,绝大多数做到了未婚妻的责任,我起初也觉得是因为爱,但林默读出现之后我有点犹豫了,我安慰过自己很多次你是爱我的,或许很多事情我确实比不上林默读,可我都尽力赶上他,你总说我情绪不稳定,对你忽冷忽热的,我们也因为这个吵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众人面前义无反顾、丝毫没有犹豫的维护林默读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我甚至觉得,你对他、跟对我也不一样。” “因为对于他来说我是愧疚的。”我说。 “这份愧疚不是林默写的死亡带来的吧?”高辛辞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我才发觉我好久没有提过林默写了,以前就吃他的醋,因为你对他最好,但后来我就想通了,你对林默写并不是我想的那份感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没有血缘的事情你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他确实是如同亲兄长一般照顾你长大,所以我现在对他只有感激,但林默读不一样。我也劝过自己,会不会、是你对林家养育之恩的爱屋及乌,会不会是因为你还牵挂着死去的林默写和重病的林阿姨,直到我今天看到你和林阿姨决裂,我忽然就没有劝我自己的证据了,如果你对林默读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林家,那现在,林默写去世了,林阿姨背刺你,你对林家,究竟还有哪一点是愧疚的?就算有,你对林默读和默念也不同啊。” “你说得对,我对他,是另一份愧疚,跟林家其他人不同、也无关,我们之间有另一份感情,但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份感情早就结束了,在我看来早就结束了,我今天当着他的面做那件事,就是要告诉他,他也不该沉溺、不能沉溺,因为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也对你有个交代,我……” “我痛恨你对林默读的任何感情!如果这段感情你一定要画一个句号,什么亲情爱情友情的我甚至宁愿你是背着我的!如果你只是想让他放手,给我一个‘解释’,那我宁愿你们都悄无声息的,我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为什么一定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高辛辞终于还是被激起来,但转头一见我又无奈,整个人沉下去,闭着眼睛忍了好一阵儿忍下去,手背上青筋绷起,他松开,伸了伸手却没牵住我:“时时,你爱过他吗?” 我紧紧盯着他,我想我没有办法说谎,就算说了,高辛辞也不会信的,于是只好咽了咽道:“爱过,结束了。” “什么时候?是不是这中间我哪里做的不好,对不起我很多时候让你难过了……”两滴清泪滚下去,我明白高辛辞所说的“这中间”,我们恋爱期间确实有过相看无言的时候,但该尽的责任都尽了,我只是没想到高辛辞没有半点怪我的意思。 “在你之前。”我说。 “什么?” “我爱他是在你之前,之后从来没有过。” “你自己觉得可笑吗?林默读一年前才第一次来临江,你也没有出过国,你们怎么认识?怎么相爱?我们五年前就认识了,恋爱两年,一年前订婚,你是怎么在我之前爱上他?”高辛辞冷笑道,但还依旧克制着。 我却真的没有骗他,上一世的时候,我爱默读是在他之前,直至默读死后两年,我才和高辛辞在一起,婚后才有了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就算是实话,重生这种事情也实在难以置信。 “我爱的只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我最终选了一个最合适的答案,即使我知道这依旧如同钝刀深深刺进高辛辞心里,可我没有别的答案了。 “好、好。”许久后,高辛辞给我这样的答案,他叹了口气,一面说着一面冷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看得出他是不会信的,却还是上前紧紧抱住我:“不管怎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时时,那你和我在一起,最初的目的……不是联姻吧?” “不是。”我只有这一点十分坚定道,我坚定我是爱他的,于爱情而言,我如今只爱他。 “那就好,那就够了,这件事我们从此翻篇吧、谁都不要再提了好吗?”他带着点祈求道。 我自是满口答应,喉咙也被酸楚的感觉笼住,我总觉得我一生亏欠了很多人,所以都去弥补,直至今日我才发觉,我原来一直落下了高辛辞,即使我百般注意,我还是在生活轨迹中渐渐习惯了他对我无底线的爱恋,他哪怕有过什么错处又怎么样呢?我还是爱他不是么?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对我最好的人了,我对他的歉意才该是最多的。 可我除了爱之外,不知道还能还他什么。 “你罚我吧。”我忽而冒出一个想法。 “什么?” “罚我吧,打我骂我都行,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但都结束了,我以后一定都考虑你多一点……”我轻轻推开他、哽咽着模糊不清道,但高辛辞还是听到了的,一部分怨气和玩闹的意思被勾了起来。 他两手搭在我肩上道:“我们刚说了,那件事翻篇了,以后都不要再提。” 我愣了愣,不晓得该说什么,而高辛辞十分“贴心”,很快便不用我继续想答案了。 眼见的景象迅速变换,我被他拉着趴到大腿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啪”“啪”两声下去,腰下的部位火辣辣的疼,我人都傻了! 他还真是不客气!我说打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我也只希望他是当开玩笑的做,但哥们挺出人意料昂下手挺狠昂! 现在是夏天,夏天的衣服哪怕是我体寒也就穿那么两层,所以我算是生生挨了这两下子,原生态,高质量,防护值只有百分之一,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高辛辞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我顿时耐心爱心加上认错的态度统统消失不见,憋屈的意思也半点没有了,“哇”的一声爆哭反手就扑他身上两个拳头捏紧了打他。 “你讨厌打疼我了!我要告诉我爸告诉我哥你家暴!我爸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呜呜呜……” 不得不说,我嗷了这一嗓子之后,高辛辞的嘲笑声也真是格外刺耳。 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骑他身上就把他往过翻,一边哭一边嚷嚷着:“我不管我要打回来!” 整个房间一边哭一边笑,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事后我想想,估计当时在门口偷听探查情况的叔叔阿姨们会觉得我俩玩的挺花的吧…… 论道:折尾求生(上) 夏夜的风也有如此凛冽的时候,傅惜时睡不着觉,跑到院子里看星星,灯火并不通明的地方,星月就显得格外明亮,晚风拂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衣服。 可久了久了,她忽然又想不起来,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的冷还是心里。 她未曾想到,上一世的记忆带来的好处没享受多少,心软的毛病多一堆,对于爱情中多出来的一份感情是倒刺,是双刃剑,伤人也伤己,说是结束了,可如果真是结束了,她不会在夜半介怀,她甚至不会醒来。 高辛辞表面装作一副过去了不在意的样子,但自己的妻子亲口承认曾爱上过别人,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痛心疾首,却没有半点主意,因为事情确实已经过去了,精神出轨仿佛就是个生活里的小插曲,是葬礼的丧曲,听了晦气,不听就过不去,说分开他又不舍得分开。 他是事事都做到第一了,可他打心里还是自卑的,现下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让傅惜时难过的那么多,他却没有解决一件,甚至好多时候,他并不能站在傅惜时身边,于是夜半拧着心口痛哭,傅惜时被吵醒了,从后背紧紧抱着他,可他也只会更难过。 就像他对于精神出轨的评价,想要结束,他宁愿傅惜时是背着他和林默读告别的,也或者没有结尾,至少演戏和沉默比把真相摆在眼前的好,假象还可以劝慰自己,真相怎么办?只有认命。 于此而言,重生真成了个笑话,傅惜时没法给高辛辞解释清楚,高辛辞没法理解傅惜时。 或许就真的只有一言不发的过去了,埋藏在心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反正,谁也舍不得分开,一辈子就那么牢牢锁在一起了。 想通了,高辛辞去洗手间擦干净,拿了件外套出院子里给傅惜时披上了,从后面轻轻抱着她,两双手轻轻牵在小腹前。 “你在看什么?”高辛辞问。 傅惜时长长的叹了口气:“远处的星星,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去阴曹地府,还是像云嫣说的、到了天上就变成星星?” 高辛辞轻笑笑,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阴曹地府吧,喝了孟婆汤才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就像你问我的这件事我就忘得干干净净。”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傅惜时苦笑笑。 阴曹地府和天上哪里都没去,而是回到了十几年前,这感觉真是说不上来。 ========================== 是夜,也不知道是什么吉利的好日子,也或者说,是要折尾求生。 傅鸣堂倚在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报纸,想了又想,陈家的婚事是肯定没了,他并没多大的伤心难过,他也不大喜欢陈伊宁这个儿媳,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但他也还算是个开明的家长,儿子喜欢就够了,现在陈家没有了,他也顶多是为儿子的难过而难过。 傅疏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了,但好在是没出去闹去,听贺清云说是傅惜时去劝了劝,才把他留在家里去想主意管陈家当初在境外的关系,可惜了,他什么都查不到。 陈长叡是个经年的虎,他除了勇猛,自然还有计谋,金盆洗手之前他早就把后患都处理干净了,就算还有什么余孽,也不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轻易找到,而这一点也被傅惜时想到了,所以提前派了秦柯来看着。 傅鸣堂心里不是滋味,主要他不大猜得透小侄女怎么想,他将秦柯派去傅惜时身边,就是要随时从她的行为举止中判断老大要做什么,但小侄女的防备心似乎很重,他并不知道算不算他多想,要说秦柯闲着吧,她有老宅的大把差事,也不是闲差,而此次的侏儒案秦柯也没有一直做无用功,毕竟高家那边的左峤也是挨个去探访在宴会上受惊的宾客的,而今又被送来看着傅疏忱,但其余的事情秦柯一律插不上嘴,傅惜时跟其他掌事探讨的时候好似也大多避开她。 “那梁森呢?梁森也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他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吗?”傅鸣堂皱了皱眉头,忽然又问:“其他掌事那边呢,你们不会一起商量事情吗?” 秦柯摇了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二叔,我和梁森虽然结婚了,但您也知道,我们是闪婚,之前没什么感情,他没来傅家的时候……着过太多人的道儿了,除了小姐他谁都不信,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我问他,他也只告诉我他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总说到了地方他才能知道要做什么敷衍我。河河也经常出去,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每次就礼貌的回一句他还在上学,小姐不分配那么多事情给他,他都不清楚。封适之就更没办法了,我跟他不熟,也熟不了。至于林默读,我只怕他知道的比我还少。” “老大和郑琳佯厉害啊,一个选了封适之,一个选出梁森,留在时时身边的也就这两个最讨好了,他们手上肯定有很多信息,可惜了,苦了你把人都送出去了,也没半点作用。”傅鸣堂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茶水凉了,没半点热气,他轻笑笑,将茶水慢慢浇在台上的茶宠上。 秦柯听罢,顿时惊了一惊,连忙起身,说话连称呼都改了:“二爷,我办事不力,请您处置。” “处置?你舍得?”傅鸣堂无奈的摇摇头,眼神示意一番秦柯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舍得,我还不敢呢。” “我……”秦柯连忙捂着腹部,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她怀孕的消息一直都是很小心的藏着的,甚至至今连梁森都不知道,她如何都想不通傅鸣堂会察觉。 但事实如此,也只能是医院那边出了问题了,临江的医院大多还能在谁手上?虽说倒不至于是老侯那个吊儿郎当的给傅鸣瀛搞叛变,但她一个掌事身体上的一点信息说了也无伤大雅,还能当个人情换出去,何乐而不为?秦柯闭紧了眼,衬衣的衣袖被汗水浸湿。 “坐下吧。”许久后傅鸣堂才冷笑着回复,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茶杯放在桌上,秦柯十分有眼力见,立刻凑上去重泡了新茶,没多久应祁和贺清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傅鸣堂摆了摆手,她就知道可以去休息了,放下茶杯便离开。 而应祁带回来的消息才是今晚的正题,经过傅家一家子小半天的讨论,陈家倒台,威廉绝不会没有半点牵涉其中,否则没有谁还有这样的能力,背后做了什么、让高家傅家两家都没反应过来的了,既然是威廉出手,就不得不重视,而如今陈家出血已是定局,陈长叡自杀,陈家就只剩下一个陈伊宁主持大局,虽然不至于倒台,陈伊宁依旧是个好的领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依旧辉煌,但眼下局面,陈家和傅家还是不适宜有瓜葛了。 否则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陈家拖累傅家,傅家内部的事情让陈家罪加一等。 最好的解决办法,让傅家和陈家彻底划清界限的就是陈伊宁立刻将临江的所有生意移出国外,此后就在国外定居,想回来也至少在三年之后,傅疏忱立刻找人结婚,傅鸣堂忙活一晚上,也就是在给儿子选择新的妻子人选了,反正儿子是半点提不起兴趣,只留下一句话:除了陈伊宁,剩下其他人是谁都一样。 其实傅鸣堂反倒不希望儿子不吵不闹的,他还不如好好的哭一场。 望着傅疏忱房间的方向,傅鸣堂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一堆合适的照片也放下,说实话,他并不满意这些小姑娘,不是不好,她们个个都是品学兼优的女孩,但都不适合傅疏忱,也不适合眼下的局势,想来他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和威廉的那次谈话过后他就一直在想将来,不管是他和老大谁斗过了谁,孩子们都是无辜的,他晓得以老大的性子不会不在意他的儿子,便也想为老大的女儿将来考虑考虑。 他做了错事,高家的要倒台,联姻一定会被摧毁,按照威廉的话说,他家里那个对时时也不错,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傅鸣堂也好好考虑了一番,想来时时心里对林默读也确实是放不下的,林默读本人也还不错,只是出身不好,那么对比一番,自己的儿子要是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儿就显然是高了时时一头,这以后让外人怎么说? 所以他长舒一口气,将新送来的女孩信息都推了回去,想了想对应祁道:“咱家津海那边的茶庄,是不是有家姓宣的因为家里出了事,就一直拖欠租金,他家是不是有个女儿?” “叔你说的是宣杏云啊?”贺清云惊讶道。 应祁愣了愣才回复:“哦,你说老宣啊,他老婆不是肝癌去世了嘛,治病的时候花了点钱,现在亏空还没还干净呢,你不是说给他宽限到明年、让他不用着急嘛,好像是有个姑娘叫宣杏云。” “嗯。”傅鸣堂顿了顿,转头又看向贺清云:“你认识那姑娘啊?多大了知不知道?” “之前巡店的时候认识的,傅疏忱大手大脚的给人家花瓶碰坏了,还把人家姑娘的手给划伤了,我带去医院看的,可不得认识么。”贺清云没好气的念叨了一番又想:“年纪嘛,看着二十出头吧?我只记得上回见的时候她说她还在上大三。” “大三那就二十二一了吧,上回巡店也就去年年底的时候,那该有二十二了。”傅鸣堂仔细思索一番,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贺清云:“你不喜欢吧?” 贺清云被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吓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瓜子都飞出去,顿时一张脸涨得像塞满了松子的松鼠:“叔你说什么呢,我刚跟她见过一面,这事儿是傅疏忱坑了我一把我才记住她叫什么名字的,我真跟她不熟啊又怎么可能喜欢上啊……” “没事,我就问问,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抓紧抓紧了昂。”傅鸣堂没忍住笑出了声,避免了兄弟相争的戏码之后他便着手准备儿子的婚事了,转头示意应祁:“老宣是个老实人,在津海的时候听说他闺女养的挺好,长得还不错,乖乖小小的,应该是不差,疏忱现在这副样子,我估计给他找个要强还是吵闹的都只能让他心烦,老宣那安安静静的不错,你找个时候回津海去看看,要是觉得还行,你就替我去提亲,跟老宣说,要是乐意把他闺女嫁给疏忱,茶庄的那块地我就送给他了,另外我家出的彩礼对比给陈家的只多不少,他的外债我也都给他还了,只要他闺女能跟疏忱好好过日子,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随便提,最迟月底办婚礼,完事该有的流程还有,流程走完了,就让他准备给闺女转学到临江的学校来吧,至于哪所学校随便他选。” “好,我明天就回津海。”应祁立刻应下,而贺清云看着傅鸣堂的安排也不由叹气。 怎么说也是十九年的好兄弟了,见他这样子实在没法开心,没什么其他的事之后,贺清云招呼阿姨把桌上没用的照片都收拾了,便躬身向傅鸣堂招呼:“那堂叔,我回去找傅疏忱睡觉去了。” “你哄哄他吧,早点睡。”傅鸣堂点头,而后贺清云便离开。 未来的事情谁也看不清,随口就定下的婚姻更是未知数。 等这个消息传到傅疏忱耳朵里的时候,他都不由得苦笑,说实话,贺清云和宣杏云好歹还是说过两句话的,但他除了那句抱歉,可谓和这位未婚妻就半点交集都没有,甚至贺清云跟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陌生的,根本想不起来,且这个宣杏云年龄他倒是知道,二十二了,比他小两岁,他却总还觉得这就是个小屁孩,毕竟她开学大四,他都读博了,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那个小姑娘很容易哭,而且说话慢吞吞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说实话,他见第一面的时候有些厌烦。 但事情定下了,他并没有什么异议,反倒觉得这样也好,他知道小姑娘喜欢看书,挺安静的,他如今也只想要一个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婚姻,做到做丈夫的责任也就够了。 论道:折尾求生(中) 窗外的天边一点点泛起明亮,星星点点的阳光穿透云雾,当耀眼的金光洒落在临江的命脉水面时,印有高家舰行标识的轮船发出“嘟嘟”的气鸣声,扬帆远航。 尚明誉站在窗前,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判定这会是晴朗的一天,低下头看了眼手表,他预计自己的生命。 运气好的话,还能转过第二次十二点,运气不好,他连这个门都走不出。 不过,这条路是非走不可了,尚明誉久违的微微笑笑,想来也真是第一次为当初的离婚后悔,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极大的野心和不足以匹配的能力抱恨终天,也为自己伤害儿子的行为恨之入骨,好在,如今一切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江以南那个小狐狸精他是没指望了,说实话,尚明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德行,胆小、怕死,还爱装,策反小狐狸精那么多次就是不想自己去冒险,但最后结果事与愿违,虽然他并不能想明白到底为什么在小狐狸精眼里,南行竟然会比傅惜时更加重要,但此刻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让他暂时忘却这一切,他不得不把这些全都放下,直到看到儿子受委屈、难过、挣扎、窒息,他才发觉,自己那些虚荣心和贪婪算什么? 他突然不怕死了,高辛辞会是他生命的延续,哪怕辛辞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他一样没办法换掉自己周身的血液,那就足够了吧。 于是尚明誉出发了,昨天夜里他已将见面的信息发给傅惜时,他期盼着此行能够顺利,却在一出门的时候就被拦下,最近他做了不少事,算是跟了威廉以来最有用的一段时间,威廉把他看的很严。 两个保镖先礼后兵,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叫了一声“尚总”之后便开始拷问:“请问尚总是要去哪里?见谁?什么时候回来?是否需要随从?” “我就去个咖啡厅,喝杯咖啡,不见谁,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最后,我喝个咖啡你跟个屁?你要去给我洗杯子吗?”尚明誉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但显然,威廉选出来的保镖和威廉的脸皮一样厚。 两个保镖挨了一顿阴阳只是相视一眼,随后从各自口袋里拿出两样东西,尚明誉无奈的闭了闭眼,看来还是没能逃过:一个监视器,一个录音器。 他从前经常受威廉指使、去给江以南戴这种好东西,赵家科研部门搞出来的好东西,两个配套使用,提前设定违禁词和违禁人,监视器安装在眼镜上,录音器在手表上,精细检查,监视器模拟佩戴人的眼睛,观测他所见的是谁,随后录音器监听,如果对违禁人说出有关违禁词的话,两样东西自动自爆,威力不算太大,也就炸碎大动脉,飙血飙出二里地,佩戴人也别指望不说话、写字就可以了,监视器是识字的,检测到违禁词一样自爆,佩戴人也别指望把这两样东西哪个摘了,他们是能检测人体数据的,一个对不上,同样自爆,再给威廉传递信息,所以这玩意除了要命还是要命。 尚明誉苦笑笑,随即也只能认命了。 带上这些要命的玩意儿,他前往约定好的咖啡厅,等了许久,而最终不负所望,一个人影在咖啡厅门口徘徊几圈,还是朝着他的方向来了,整了整过膝的长裙,傅惜时带着狐疑的神色坐下。 “记得你说过不爱喝咖啡,我就不点了,省得你回去、跟辛辞告我的状。”尚明誉悠悠然的拿勺子将杯中的拉花搅散,此时监视器也有了反应,在眼尾处电了他一下,尚明誉笑笑,了当的将眼镜和手表都取了下来,开窗扔了出去。 傅惜时忍着心头的烦躁,帽子口罩取下来扔到桌上,没好气的踹了下桌子:“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闲话,你有什么就快说……” “是啊,我也确实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尚明誉打断了傅惜时的牢骚,目测了一番和韵公司大楼到这个咖啡厅的距离,临死的感觉竟变得十分淡然,他没有再给傅惜时咒他的时间,立刻整合了脑海中的东西一口气说:“侏儒组织的事情,你是不是对威廉有所怀疑?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猜想是对的,你在想,家里一定有谁再给威廉传递消息,所以你叫梁森去老宅,是想看看,当初是否有人怜悯威廉,如今成了管事,在老宅中也为威廉传递消息,你有那功夫,不如看看近处的。” “你什么意思?”傅惜时忽而眉头一紧,她并不怀疑林默读,可不知为何,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第一个联想到,不久前封适之才刚做了一个实验,不过失败了。 “是我。”尚明誉坦然道:“你别忘了,我之前也是傅家人,甚至比你待在傅家的时间还要久的多,你要去查威廉的势力,不如去查我的。” 傅惜时松了一口气,可转而又疑惑,她不解的盯着尚明誉问:“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你会照顾好我儿子的对吧。” 尚明誉睁大了双眼,丝毫要捕捉傅惜时脸上的每一次表情变化,恳切的傅惜时都快不认识他了,在万般疑惑和诧异中才挤出一点空余点了点头。 “那就好。”尚明誉绝望的笑了笑,他再低头看了手机,五个和韵的未接来电,半分钟前停止之后就没有反应了,如同没有波澜的死水,他知道威廉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时间不多了,他立刻起身:“我说了只怕你也不会信,那你就自己去看一看,十分钟后你去原朗街口截停和韵的商务车,那是威廉的王牌,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叫江以南。” “我信你,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是谁!光一个名字算什么,我又不认识!”傅惜时终于反应过来,尚明誉的精神样貌怎么看都像在说遗言,如果是为了高辛辞,那尚明誉有点良心,背叛威廉也不是难以相信的,但她也生怕会是威廉联合尚明誉布棋。 可尚明誉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咬着牙低声吼道:“我为了我儿子,我是不怕死,但不代表我想死!” “什么情况?”傅惜时立刻起身要拦他,但身后的脚步声又叫她立刻收回手,转头的功夫,尚明誉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咖啡厅的另一扇门口,突然多出了几个目测不善的人。 傅惜时转头被梁森拉走,威廉为保江以南忠心耿耿,自也不会轻易去动傅惜时的小命,只是尚明誉那边要失望了,监视器和录音器并没有检测到任何尚明誉说到违禁词的情况,但威廉已经不想给他机会解释了,紧追慢赶的,九点一刻之前,临江的水面被激起一层水花。 与此同时的原朗街,尚明誉的话傅惜时并不全然相信,但衡量再三,她还是做出了决定,猛地扳住驾驶座的座椅:“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越快越好,给我把前面和韵的那辆车截下来!” “好。”司机立刻反应,随后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对危机浑然不知的江以南和南行还在车上感受强烈尴尬的氛围,自打上次吵架之后,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又被威廉叫去商量下一步计策,没有对话的相见百无聊赖,南行便打趣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缝的小人,上面写着威廉的名字和生日,抓着车上自带的牙签一个一个的扎。 江以南看见,忽然都被气笑了,南行见他笑自己也笑,手里的动作更加起劲。 “电视剧看多了,还搞扎小人这套,小心让威廉发现了,把你吊起来打。”江以南收了笑板着脸说,他对于南行更多的不是怨恨,而是失望,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可他有矛盾,因为如果南行不做这些,他的日子就没法好过,便又哭笑不得,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南行手里拿过那个小人:“学你都学不完全,人家扎小人上面写的是原名和生辰八字,威廉原本不叫这名,他叫傅鸣棋,还有,生辰八字你少了个时。” “谁知道他几点出生的,我就没写。”南行的声音比上一会见的时候虚弱了不少,加上此刻的脸色苍白如雪,倒像是病入膏肓一般,但他还支撑着,给了江以南一个明媚的笑。 江以南还是笑不出,只是拨了拨南行沾了汗水贴在额前的头发,指节向前去探南行的体温,而南行眼波流转全在他的面容,只可惜,他们都要失望了。 司机猛地一脚刹车,他们谁都没反应过来,江以南本能的去护住南行,果然在触碰到手腕的一瞬,他感觉到南行的脉搏跳动剧烈,脸色也更加苍白,鬓边渗透出更多的汗水,手指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可他没有时间去思索南行怎样了。 威廉的电话和差点酿成车祸的原因一起展现在面前,江以南从挡风玻璃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而后迅速蹲下身,一面还拽着南行叫他不至于倒地,威廉的喊声在电话里不断传出:“快,傅惜时去找你们了,想办法,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时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江以南狠狠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琢磨许久,始终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南行却和威廉同时说出原因:“尚明誉。” “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能留着那个废物,不帮忙尽添乱!还有,你让人高辛辞的亲爹来帮着我们摧毁高辛辞,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南行咬牙切齿道。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你先想办法,熬过这一劫再说!”威廉气喘吁吁道。 “还能怎么办,我去!”南行咬了咬牙,捂着心口挺着坐起来。 “你能行吗?”江以南担忧道。 “不行也得行,傅惜时没见过我,也只有我去了。”南行从背包里拿出药瓶,可傅家的车上下来的人已经到眼前了,他来不及吃也只能先塞到衣服口袋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便下车。 见到光的那刻眩晕了一下,南行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有句话怎么说?有得必有失,他一双碧蓝色的双眼,无论是何人见了都要说一句惊为天人,可这样的美丽也彻底剥夺了他在阳光下视物的权力,也正应合他此刻的境界,是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 他伸手挡了挡,或许是出于对江以南的愧疚,他铁了心的要帮他度过这一劫,连心脏的抽痛都减轻了些,南行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每种和傅惜时交谈的场景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想到傅惜时猛地冲上来紧紧抓住了他双手,而后又紧紧抱住他,一声声如同泣血的唤他作“哥哥”。 不仅他,就连梁森,还有傅惜时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丢弃了十数年来的刀兵利刃,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的拥抱一个人,爱一个人,只是为了一双眼。 南行惊了一惊,不知道傅惜时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也只是保持着绅士的风度,轻轻将怀里的傅惜时推开,半睁着眼睛显得格外柔和,他尽量藏着咳嗽,捂着嘴许久才放下来,他轻声说:“傅小姐请自重,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 傅惜时也才反应过来,眼角还挂着泪,眼前这个陌生人遮挡着半张脸的时候最像了,手彻底垂下后她才回神,展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南行忍着心中的剧痛,递了手帕给傅惜时,傅惜时接过后,他便想办法逃离:“不知傅小姐为什么突然拦下我的车,是有什么事情吗?” “认错了……”傅惜时不甘心,依旧死死盯着这一双眼,试图从这双眼中找出什么有关爱的神色,找出她熟悉的一切。 可这双眼里只有陌生,和眼睛的主人本身的温和,并没有旁的,加上除这双眼之外完全陌生的脸。 “那看来就只是个误会,我还有事,就不与傅小姐多说了。”南行渐渐忍不住心口的剧烈疼痛,他只怕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心脏就再也承受不住负荷。 好在傅惜时真的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就要再回车上,可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又被傅惜时扯住手腕,伴随着带着呜咽声的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我叫江以南。”南行手心沁出汗水,便只敢用干燥的指尖将傅惜时拉开。 傅惜时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声炸响在脑子里散开,尚明誉确实说对了什么,她今日真的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江以南,加上之前查侏儒组织和甘孑的口供,其中被抓获的人员领头的都有提到说买家是一个姓江的年轻人,好似身体不好,三句话一声咳嗽,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举止真是全都吻合。 但是,没有证据。 傅惜时并没有半点将眼前之人捉拿归案审问的理由,她也没有那个心绪,她只要见到那一双眼,就可以卸下一身的刺,也只有那一双眼才可以,没有人知道缘由,只有她最清楚,可是也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是认错了。 梁森上前扶她,她落寞的低下头,抬手擦了一把脸颊,湿哒哒的全是不经意掉落的眼泪,口中不住的念叨着“认错了”这几个字,再无奈也只能准备离开,可也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响动,“咚”的一声,傅惜时回头,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脱力跪在地上,手臂和小腿的缝隙间,滴滴红色的液体从地下蔓延。 “你怎么了?”傅惜时急促的跑上去,扶住这个瘦弱的身体,定睛一看,这个自称是江以南的人嘴角溢出深红色的血沫。 “没事、没……”南行手臂颤抖,想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一小瓶药物掉到地下发出脆生生的响动,下一秒就到了傅惜时手里,傅惜时确实先迅速拿出一片给他吃下,但他吃药的两秒钟间也被傅惜时读出了药物的信息。 “地高辛片。”傅惜时浑身猛地一颤,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你有心脏病?!” “我不是……”南行艰难的想要从傅惜时手中抽回手,可傅惜时却已经抓住了要点,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最终南行也只能瞧着傅惜时洞察一切的模样窒息,傅惜时复杂的望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论道:折尾求生(下) 是被看破人心的恐惧,自私者的虚伪被戳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撞见灼热的阳光,可又无法做出半点自救的行为,南行没有这个能力,突然也发觉,自己狠不下这个心。 不是出于对江以南的爱人的尊重,却也并非自己的什么感情,南行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傅惜时,要非说他知道些什么,顶多也就是知道傅惜时的名字,还有她的相貌,见面确实是第一次见的,傅惜时给他一种特殊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并不厌恶傅惜时,却厌恶自己凭空升起的这种感觉。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他也不能抽什么空出来在意这份没由来的感情是为什么了,地高辛片是强心药没错,但也不是快速起效的,他原本是要拿速效救心丸的,谁曾想手一抖成了另一瓶,那瓶药还在车上的背包里,但他绝不能回去拿,江以南还在车上! 一旦江以南暴露,那威廉大半个计划都要瘫痪,如果他们没有利用价值,威廉又不是傻子,定然弃卒保车折尾求生,他和江以南就全都折在傅家手里,南行不是不想活,但斟酌再三,他不回去还有生路可言,如果傅惜时肯救他,那他和江以南都好好的,如果傅惜时不肯,自己的意外死亡也绝对拖死傅惜时,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亏本生意。 “你到底是谁!你也有心脏病……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傅惜时急切问道,不觉间掐着南行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 情急之下,南行也只好换了一副模样又可怜又无辜的神色,反手又牵住傅惜时:“傅小姐,你我何怨何愁,你是要杀了我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是!又怎样?” 傅惜时咬了咬牙,立刻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和一瓶矿泉水,拧开给南行灌了下去,抽出纸巾擦净南行嘴角的血沫,无微不至,她不知为眼前这种场景做过多少准备,只是,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速效救心丸的起效时间是五分钟,南行虽然没有立刻感觉好很多,可至少也有心理安慰,他是右心功能不好导致的肝淤血,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第一次吓的要死,第二次就有种“视死如归”的怪异情绪了,所以并不算太担忧,甚至发病导致脱力、他浑身一软还靠在了傅惜时怀里。 傅惜时见他这样却不觉得有什么,这双眼睛太熟悉,熟悉到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对于心中故人的思念和爱让她迫切的只要救回南行的命,她连忙便要招手示意梁森送南行去医院,可惜事与愿违。 肩膀处猛地受力,傅惜时被拽起来向后倒去,好在梁森就在不远处、保护及时,否则她非要撞到石墩子上不可,缓过来一看,方才推开自己的竟是怒目圆睁的威廉,紧随其后是焦灼的梁韵,一看就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平时最注意形象的人,此刻发丝都是凌乱的。 “南南,南南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昂?”梁韵连忙将南行搂到自己怀里,从包里拖拽出一连串的药来,一个个看着名字和药效、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而后又经过南行肯定之后才一股脑的塞到他嘴里。 威廉不懂那么多的药理,也没怎么照顾过南行,只好绞尽脑汁为此刻的情形想一个原因,最后抓起南行的手就往自己怀里塞,一边叨叨着南行手凉,一边回过头歇斯底里的对傅惜时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甚至是在车上躲人的江以南本南都懵了,甚至在这危急的时刻还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最恶心的还是当属南行,他听见威廉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感受到威廉衬衣上的温度,他恨不得把那只手剁了,并哭天抹泪的说出一句:“大叔,要不你还是让我死吧……” “你姓傅,你老婆姓梁,你儿子姓江,骗鬼呢你?!”梁森一面扶着傅惜时一面说,一时觉得好像有什么连接上的地方,一时气急便脱口而出:“我姓梁,你咋不说我是你儿子呢!” “你就是梁森?那行啊,你要是也想当我儿子,我不是养不起的。”威廉没好气的说了句,加以感叹自己的演技没问题,生生被剧本给拖累了。 “你说你叫什么?”梁韵见南行稍有好转终于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威廉的话又惊醒,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被心里的颤动冲昏了大脑一般回过头来看着梁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森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梁森板着脸回了句,说实话,他面对梁韵此刻还稳稳重重的都是出于天生绅士的态度。 “你的爸爸妈妈呢?”梁韵渐渐有些气喘,她岂能不记得,她当初抛弃自己孩子时唯二留给两个孩子的,除了威廉当初穷困时向她求婚的玻璃戒指,那就只剩下藏在被窝纸条里的名字了:一个梁森、一个梁河。 梁森却并不觉得这是个正常的问题,从始至终,有关父母的事一向是他的逆鳞,况且威廉他们要威胁傅家,自己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要说威廉老婆连自己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绝对不信,便瘪着嘴狠狠翻了个白眼:“我没父母!理解不了你们的感情行了吧!” “那你当然理解不了……” “闭嘴!”威廉还想说什么,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被梁韵毫无理由的夺了颜面,顿时有些委屈,眼泪花都出来了,十分惊愕又无辜,就要往梁韵怀里钻,梁韵依旧是第一次破天荒的推开了他,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你真的没有父母吗?” “不是,你这人有意思吗?没有就没有说出来很好玩吗?”梁森脸色都有些泛红了,若不是此刻怀里还有傅惜时,他真恨不能上去打一场,只是渐渐的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忽而疑惑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梁韵稍稍一瞥,已然瞧见梁森小指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戒指,蓝色云朵状的样式当年是很少见的,连名字、信物,都对上了,梁韵心底升起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怪不得,怪不得郑琳佯忽然同她提起她孩子的事情,只怕她是早有准备,自己的儿子正是她手下的筹码,倘若自己真的敢动她的女儿一根汗毛,那自己的儿子绝对要给傅惜时陪葬!最可怕的是,自己儿子担任的职位极有可能是傅惜时的掌事,那就不仅仅是攻身了,还有攻心!马上她便见到了这个攻心招数的可怕。 “南南是我养子,我把他从福利院接出来的时候他就叫这个名字,就没有改过,你不要误会……”梁韵连忙解释道,只是此刻生子和养子的差距就显现的可怕了,她随手便放下了南行。 不远处的梁森虽也觉得不妥和奇怪,但他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怀里忽然一重,他惊了一惊连忙去晃傅惜时,才发觉她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傅惜时身体一向不好,最近又一直被折腾没怎么休息过,就算是突然晕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梁森一拍脑瓜,想来就不应该跟威廉在这儿浪费时间,反正威廉在场那是肯定查不出来什么,也带不走眼前的江以南了,那就赶紧弃卒保车。 梁森立刻抱起傅惜时离开,傅家的车行驶出视线,许多人的心性都变了,唯独真正的江以南。 沉默许久,比起眼前的闹剧,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想:眼看着傅惜时此刻的模样,尚明誉是没说过真正的江以南是自己了,但傅惜时向来不信尚明誉,怎么可能就为了他几句话就冒险拦车,肯定还是有什么别的证据他遗漏了,傅惜时才有所怀疑,而这一系列疑问终止在他在病房门口见到默念的那刻统统消失殆尽。 威廉和梁韵有自己从国外带来的医生和精密仪器,所以南行的病并不会来医院,江以南此刻早就回温玉来照看林舒媛了,给外界做个样子,只是,默念虽然没有机会直接见到威廉或是南行,却也有可能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以南先前有个奇怪的癖好,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像威廉,他喜欢南行的眼睛,所以是拍过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的。 而此刻小小的默念从傅惜时和梁森的对话里听到几句蓝眼睛,忽然也抚上了自己的一双眼,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原来自己脆弱不堪的心脏也是有如此“激昂”的时候的,她尽力稳下来,随后便快走两步,拉住前方刚从办公室出来的侯向阳。 “哥哥,我的眼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是怎么了,我感觉……我……”默念说着说着又卡住,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出去,从四岁起就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林默读”会有什么下场。 可已经晚了。 眼见着侯向阳顿了顿,已经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医生常用的手电筒,默念从前检查过,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和二哥的蓝色眼镜是不同的,二哥是先天性眼部白化病,虹膜色素细胞缺乏,视网膜上也没有色素细胞,所以导致他在阳光下视物觉得刺眼,但默念又不同。 默念并没有白化病,但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只是因为虹膜色素细胞缺乏,但缺乏的量很少,正常情况下都看不出来是蓝色,就连默念自己都是偶然发现的,在被Aaron用强光照眼睛的时候,Aaron十分惊奇的同她说过一句:“亲爱的,你的眼睛跟我一样,是美丽的蓝色,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的。”那句话之后,默念吐个昏天黑地,差点想不开把自己的眼球摘下来扔进臭水沟。 后来也去看过,她用手电筒照出,自己的眼睛是很深的墨蓝色,但这也足够了,她知道时时姐姐自从见了二哥之后哭泣的原因是什么,正是为了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大哥哥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只是大哥哥的也有些差距,他是坚韧的湛蓝色。 那么,两个人的眼睛相像且都有心脏病,这可能是巧合,三个人都一样就奇怪了吧? 也或者说,她和大哥哥都是蓝眼睛,有严重的心脏病,唯独现在的“林默读”是黑眼睛、健健康康的,这总该提醒到傅惜时一些了。 默念按捺住咚咚乱跳的心,她想,事已至此了,侯向阳对自己的身体一向很警惕,就算突然后悔也不会拦住他的检查的,不如就认命,看时时姐姐那么偏向自己哥哥的样子,想必也不会非要置之死地的,说不准,还能让哥哥摆脱束缚。 “眼睛怎么了呢……”侯向阳一面哼哼着,一面打开了手电筒。 可惜还来不及抬手,默念额上的汗珠落下,发出“滴答”的一声暗响后,一只手也搭在了她的肩上:“念念,你要是少玩哥哥的手机,也不至于眼睛发困了,别闹,去好好睡一会,别给向阳哥哥找事。” 默念浑身猛地一绷,回头却见哥哥已经在身后站着了,带着她平日里最爱的小熊玩偶和他最温和的笑容,只是今天这笑容里,她只觉得可怕瘆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林老师,你回来了啊。”侯向阳见有人来了便先关掉手电筒,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而后又笑眯眯的拍了拍默念的后背:“默念妹妹很乖,估计她是想你了,才跑去黏你的,平时不怎么见她玩手机啊这些东西,可能想看看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去干嘛了吧。” “可能吧。”林默读一字一顿道,看向默念时,那副神情又变得十分意味深长,默念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林默读却又轻轻笑了,揽着默念重新看向侯向阳:“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你帮我照顾默念了,谢谢。” “嗐,还好啦,默念妹妹挺乖的,又不惹事,也不折腾,知道到点吃饭到点回家就够了,我没什么空余陪她玩,她也不闹,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我不费什么事。”侯向阳说着又不由得拍了拍默念的头。 只是在林默读眼里,哪怕妹妹如今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举动,那也还是他从小疼着爱着长大的妹妹,他依旧不大舒坦有可疑“妹夫”出现的情况,加之侯向阳的身份,林默读终究不能让默念继续留在他身边。 “林老师您是不是来看林阿姨啊?她好多了,昨天下午开始不闹了,而且指标也一切正常,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 “我妈妈那边还是要请小侯总多照料的,我也不懂什么照顾这方面的,除了端茶递水都做不来,而且,平时也挺多事要做的,我怕照顾不周,如果她可以出院的话,还是麻烦小侯总帮忙找一家合适的康复中心吧,花多少钱不碍事,只要她能好,回家的时候是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林默读笑眯眯道。 侯向阳觉得奇怪,谁家子女会有这样的要求?虽然康复中心也不是什么很坏的选择,人也说了,不怕花钱只管挑好的,但着实是没这个必要啊,但他看见林默读平淡到可怕的神色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小侯总,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接念念回家,念念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一离开我就哭,哦,我当然不是不信您照顾不好,但是……也是我舍不得念念吧。”林默读牵着默念的手紧了紧道,他已然能感受到默念手心层层汗水。 侯向阳心里一空,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临床表现是说不上话,只有一长段的:嗯—— “为了不打扰,念念的东西我就不上门去拿了,我买好了新的,之前的那些没必要的还请您家的阿姨费心收拾了,至于这段时间您照顾默念付出的辛苦,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同我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林默读说罢便转身离去,再没有给谁任何的反应余地。 无论是侯向阳,还是默念,或是他自己。 世间的悲剧往往不会在一部分人身上上演,挣扎的抉择、窒息,最后淡然,也不仅仅在几个人身上显现,夜半,子时的钟声敲响过后,傅鸣瀛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临江的江山是他打了小半辈子才打下的,虽说对比旁人,他已经是个成功的上位者,是遥不可及的目标,但在他看来,他还是输了。 老爷子当初一个人拿下整个津海,给后世至少三代子孙提供栖息之地,他顶多算拿下小半个临江,不仅如此,上头还有高家和赵家这两个巨头顶着,不过输给不择手段的老爷子也不是件什么丢人的事情,傅鸣瀛忽然有了些怪异的骄傲——至少人老了到死了,能拍拍胸脯说自己还有点良心在。 所以虽有不甘,但也算圆满了,他心满意足了,顶着莫大的压力活了那么多年,马上也要结束了。 今天去看郑琳佯,要从自己和女儿中间选一个,郑琳佯这个做母亲的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点血脉,都已经牺牲至此了,那他这个做父亲的没什么好说的了,自然是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女儿,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有自己心软过度,时至今日,他不想跟老二斗个死去活来,也不能斗,大家年纪都大了,半截埋土里的人了,没有必要毁了家族大半的前程去分个胜负,让后世子孙为难。 其实原本,他和郑琳佯商讨的时候,也是有保全傅家和女儿两全其美的办法的,老二只是疑心难消,但不代表他就不是个好人,傅鸣瀛知道,老二只是介怀自己的出身,介怀被私生子身份盖上的所有荣耀,澄澄的出现已消了他大半的怒火,自己只要肯狠狠心,闹出点什么乱子断绝一段的父女关系,让时时带着些溃烂的名声和委屈嫁到高家去,自己则守着澄澄这个私生子过一辈子,老二心里也就足够了。 现在的情形,甚至无需他自己动手,只要高家那边他肯松口,逼迫时时立刻重新订婚,说她几句,事情就成了,他也劝过自己,他最一开始的时候本来也是打算抛弃时时的,现在只是把当初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怎么就做不到了?况且,时时出嫁之后又不是不回来了,可他看着眼下时时的样子,他就是狠不下心,郑琳佯的话也没法把他骂醒。 “时时现在这个样子,她一直病着,我怎么狠得下心,把她送去高家!” “是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现在病着就病着那能死吗?她只是一个胃炎而已,如果时时继续留在傅家,你还要把掌家的位子给她,那就只有一个死!” 想起那两句话,傅鸣瀛心里就只剩下苦笑了,断绝父女关系,让她离开傅家,或许是个能保全众人的好方法,但这对时时不公平,高家那是个什么好地方?高辛辞再好,权力毕竟不全在他手里,而且就凭他那个性子,想包揽一切,绝不会让时时参与权利纷争,那是保护,说难听点,也可以是圈养。 如果时时真的是一个没目标只爱偷懒的人,那这就是最好的出路,可她不是啊,她有争权的心思,有目标,有能力,如果真的按原计划实行,时时的前途怎么办呢? 所以,傅鸣瀛想出了另一种主意,他为此感到从未有过的痛快。 想来要是实行了,老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274章 盛夏告别(上) 接上回,我打从尚明誉离开后,在街道口拦下江以南、见了他一面之后便昏迷,去了医院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哪里不舒服,最后没办法,做了个全身检查,最后结果显示,我是贫血、亚急性低血糖和糜烂出血性胃炎。 前两个毛病我倒是常犯,虽然治疗了很久,但近日事情太多,饮食和药物不规律也有一段时间了,再犯也不算什么,第三个症状我却没听过,好在文素姨告诉我,就是听着唬人了一点,其实不严重,也不需要住院,大概是我之前有过酗酒、大型手术经历,以及服用过部分止痛药导致的,我才松了一口气。 可转过头来又一想,我病了又能怎样呢?住院又能怎样?我就算好好的、出了这扇门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总是自诩、重生而来,我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能改变些什么,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根本算计不过来,而且我总是觉得,威廉的可怕不仅在于他自身的能力,我总觉得他还留了什么后手,就隐藏在高家和我们傅家核心层,而且不止一个,否则,为何他每次都能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最奇怪的是,老傅和其他长辈们对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般,就算是要折尾求生,丢弃陈家,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陈家也不是第一个了,若只是为了利益,那该丢弃就丢弃,但情分呢? 不过,在众多家族的争端中,情分也确实不算什么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能有多深厚?难道要这么多家族陪葬不成,我忽然整个人便也沉下去了,既然我什么都做不了,那病就病吧。 晚点的时候封适之来看我,看起来他的气是消了,我跟他说了今天的事,除了江以南的那一双蓝眼睛,否则,只怕他又要怀疑默读什么,哪怕我自己心里也多了些疑虑,可我不能仅仅因此就坚定默读有罪的态度,总还要有更多的证据,再且说了,心脏病是有很多种的,写哥的眼睛和江以南的也并不完全相同,写哥的眼睛是墨蓝色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有问题。 再往后,我的病虽然不严重,但还是浑浑噩噩了几天,醒了睡,睡了醒,等到我再有精神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陈家平反了,好在这件事总算如我所想,陈家所有的罪孽都在陈叔叔和师良峰身上了,他们一死,陈家洗白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公家什么都没查出来,虽然对于陈伊宁的监视还是有的,但陈伊宁从没做过什么,自然也没有被抓住的可能,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算上受审过程中各类经济损失、人情赔付,联姻取消,生意名誉受损等,陈家十成利益至少要失去两成,也算是出了很大一回血。 陈伊宁的两个弟弟已在她亲信的带领下去国外公司了,虽然年纪都小帮不上什么忙,但身后跟上两个老臣,倒也能稳定几天的大局,而陈伊宁自己抽这几天的空回了陈家老宅敲打族人,让他们别想着在这段时间生事之后,便是要整理陈叔叔留在国内的生意,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主持,她便也准备出国了,只是在此之前,总还要再见见谁。 我以为会是哥哥,但她却指名道姓要见我。 哥哥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奇怪,只是想了想,除了我、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她和哥哥,见面不如不见,就如现在的局势,一动不如一静。 于是我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去为这场盛夏的告别赴约,高辛辞把我送到约定的咖啡厅,整个咖啡厅都被陈伊宁包下了,我进门的时候,四处安安静静的,只有后台的机器有微弱工作的声音。 陈伊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悄悄的望着窗外发呆,今天阳光很好,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的时候,似若未来的希望,换句话来说,也是对过去的彻底断绝,许久陈伊宁才意识到我来了,微笑着招招手让我过去。 坐下后,我却看不出她半点释然,眼睛像是哭过的,身形瘦了许多,大概是来不及量身做新的衣服,现在穿上的这一件显得很宽大,只可惜,我对她怜悯,她对我的警惕性就很高了,即使这其中并不包含恶意。 “我和你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你看起来并不大喜欢我,没想到今天还可以来赴约,我倒是听说你一直病着?”陈伊宁率先开口道。 “人要是病的太久、没一点正常的时候那就不是病了,那是快死了。”我顿了顿道:“我哥喜欢你,他不能来,我就替他过来看看你。你呢?我们又不熟,怎么想起找我过来?”我一面说着,一面还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说起这个,陈伊宁的神情凝固了些,大抵也就是她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你,怎么知道我有失忆症?谁告诉你的。” 我并没有回复,只是淡笑笑,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我想,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陈伊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许久后,我只听得前方带着呜咽长舒一口气。 “算了,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查过你,我们扯平了,我是心因性失忆,以前总想找回记忆,直到现在才发觉,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陈叔叔的后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都收拾干净了,好在家里是有做殡葬生意的,老爷子生前也有几个交情好的叔叔阿姨,都帮着我办的风风光光的,也不枉费老头子这一辈子辛苦。”陈伊宁仰着头掩饰泪水,许久才低下来,随后便是接连的叹气,拿笑掩饰哭:“你不用劝我,漂亮话我最近听的耳朵都磨茧子了,我想的开。老头子年轻前的时候,生意大面上是不违法的,可那种生意,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手里不会没有一条无辜的人命,甚至不止一条,他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死了,我认,那就是报应,我也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听着陈伊宁的话,我想虽然我对陈家、陈家的人并不熟悉,却也不是不能共情的,想来我傅家当初争权上位拿下津海,也不是没有做过错事造过孽的,老爷子最先遭了报应,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黄泉,可这一切的报应还没有结束,老傅呢?二叔呢?小叔呢?谁没有做过,甚至,还有我。 都是会有报应的吧,只是不知道,我将来面对的时候,会不会有陈伊宁这般坦然。 “但也好在快了一步,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哥哥,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事。”陈伊宁泪泣道,她依旧骄傲挺立,即使这个时候也不愿意掉下一滴眼泪,很快便抹去,重新笑眯眯的看向我:“其实我找你没什么别的事情,也不是来质问你什么,我不知道该见谁了,但总觉得离开之前还是要见一见,至少,跟我的过去告个别吧。” “人是需要成长的,爱一个人的过程比结果重要。”我还是“多余”的劝了一句道,虽然在我眼里,这份感情对我哥哥来说是伤害大于成长。 但在这份感情里的他们谁都没有错,是我错信了不值得相信的人。 “他要结婚了,我们两家、不能在一起,我们家你也知道,硬要联姻的话,不仅帮不了你,甚至还有可能连累你,对我们都不好,现在只有你离开临江,我哥立刻结婚,才能免了外面闲言碎语。”我长舒一口气说道。 陈伊宁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估计也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轻笑笑便揭过困顿:“结婚对象定了吗?” “定了。” “她人好吗?” “挺好的。” “你说挺好的,你见过了?” “见过,很温柔的一个人,很漂亮,各方面都很好,她叫……” “名字就不用说了,想必我也没有机会认识,也不想认识,你就当我自私吧。” 这么多问题,她头一遭打断我的话,看来这份爱的经历对于陈伊宁来说也珍贵异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也抑制不住,她也只有闭上眼了。 回忆里,连我听说哥哥要结婚的消息也是震惊的,直到听到那个名字,宣杏云。 我才知道在上一世,哥哥与嫂子的举案齐眉是多大的骗局,相敬如宾是多大的悲哀。 哥哥心里一直是有人的,而我的嫂子,全天下最温柔最好的人,她也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谁都没有点破,彼此都有利益可言,宣杏云对于她的家族,是岌岌可危的情境下出现的救星,对于哥哥,是有名有实却无情的妻子,对于傅家,是撑起二房内事,将老宅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女主人,唯独对于她自己,她什么都不是。 嫂子很久之后、喝醉了酒才跟我说,她是喜欢哥哥的,但她知道哥哥心里不会有她,她也不会强求,至少哥哥做到了所有丈夫应尽的责任,甚至更好,所以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我当时还不理解,哥哥明明对嫂子那么好。 而今看来,就只是责任的好,愧疚的好了。 “要不,你还是告诉我吧。”陈伊宁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朝着我苦笑笑。 我想了想,最后凑到她的右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她笑了,还是只有苦笑。 “谢谢你能来见我,我没什么说的了,帮我把这个还给你哥哥吧。我要走了。”她摘下无名指的婚戒,轻轻放在我手心,随后便像失了魂一般呆滞的陷进去了。 我也无话可说,便带着这枚戒指离去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夏天的风吹干泪水,留在脸颊成了痕,我远远的就看见,原来哥哥就在不远处,咖啡厅门口红绿灯的对面,怪不得,陈伊宁总是望着窗外发呆,原来,他们是在看着彼此。 在哥哥的身后,清云哥招手让我过去,我左右看看,不知道高辛辞跑哪儿去了,说好的等我,此刻却不见人影,我也只能先去找哥哥他们。 “以后又只有我陪你了,唉,真烦。” “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怎么,你还嫌弃我不成?” “我嫌弃死你了!我还要怎么表达对您的亲密呢?率先谈了恋爱又要结婚的臭男人,我非得给你好好搓个澡给你洗干净了!” 清云哥吐槽着,又气又笑的捶了我哥一拳,而我哥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没办法,我不陪谁陪呢?谁叫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呢。”清云哥一面伸了个懒腰一面说。 我注意到哥哥的视线已经不在咖啡厅了,回过头一看,果然,陈伊宁早已无声无息的离开,我也只得叹了口气,然而就这一下差点让本就操心的清云哥背过气去。 “过马路看车——我的小祖宗,你要吓死人啊?” “现在绿灯。”我无奈摆摆手道。 “绿灯也要看车,万一有闯红灯的呢,我们不能跟车讲道理知道不?” 我终于到了马路对面,清云哥没好气的伸手戳戳我额头,但我的心绪实在没办法集中在这个上面,只是拉着哥哥的衣袖,许久之后才低声说了句:“哥,对不起。” 我哥还只当是那天早上我为了挡住他冲动就打了他的事,微微笑笑拍了拍我的头。 明天就是婚礼了,他没法释然,除了和清云哥说的那两句话,他的视线都集中在陈伊宁离开的方向,我还想说什么,又被清云哥制止了,他把我搂在怀里哄着劝着,都是哥哥现在没心情听很多,我也不用在意之前的事情。 也是了,原本是欢欢喜喜要结婚的,许诺后半生的生老病死,衍嗣绵延,突然就结束了,无疾而终,到最后,没有牵手、没有拥抱,连见一面,最后好好告别都做不到,哥哥怎么能不伤心。 我的愧疚也只能这样寂静的累积下去。 也就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显示是医院那边,我松开清云哥的怀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接通是文素姨的声音:“时时,你来一趟医院吧,郑琳佯她……她不太撑得住了,要见你最后一面。” 第275章 盛夏告别(中上) 接上回,我接到文素姨的电话。 我说不清郑琳佯的病危对我来说是什么感觉,压不垮我,但也让我如有千斤重担,我分明恨透了她,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却也是有惊愕、窒息、舍不得的情绪在的,但总体还是平静,甚至于眼眶中掉下的眼泪滴落手心,我都在想,为什么要哭?也或者,解脱了,为什么不哭? “生母”这个词语,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真是又苦又咸的存在,就像做菜,不能没有这些味道,但又讨厌这些味道出现的不合时宜或过重,算了,我还是不说的好,乱七八糟的,我还是没法形容她。 我擦尽眼泪,回头跟哥哥们说了一声有事便离开,好歹明天是我哥的婚礼了,就算是一个做给外界看的婚礼,也不好徒增晦气,虽然一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是有一种极端无助的感觉的,直到在病房门口见到文素姨和向阳之后也就缓和很多了。 文素姨比起之前好像胖了一点,据向阳所说,她是怀孕了,那我就更不好意思去让她帮我什么了,文素姨晓得我的性格也不强留,就让向阳在门口等着我,让我有什么需要就跟向阳说,但其实,在郑琳佯真的离世之前我没什么好问的,我也只是需要知道,病人在医院死亡后的处理流程而已。 解尘……哦不,纪槟对郑琳佯还真是深情,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同时,还在兼顾着自己整容手术的事情,现在看来,他的手术是很成功的。 就如我上一世记忆里的样子,老则老矣,依旧长着一副小白脸,减肥也很成功,只是因为操之过急,减肥的痕迹也永远留在了身上,成了一道一道的纹,皮肉松垮,看起来状态不大好,或许郑琳佯离世之后,他会去考虑美容一下的问题,不然就这样下去,他实在不像“纪槟”。 自从他那次自爆身份之后,我也是很久才想清了他和老傅、郑琳佯三个的计谋。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叫解尘,跟在老傅身边几十年的名字也一直是解尘,直到小叔对我下手、被他发现,解尘救我一命,但也因为撞破了老傅和小叔兄弟间的隔阂被裴圳追杀,本来只要狠狠心,找个理由老傅就该除掉解尘,但解尘是因为救我,无论是老傅还是郑琳佯都于心不忍,可小叔那边又没法交差,为了保证兄弟间表面的和气,老傅只能想出一个办法。 那就是明面上对小叔说,立刻找由头除掉解尘会让手底下的人寒心,倒不如不说,让底下人去猜,更能让他们有警戒心,不要试图犯错挑战主家的威严,找另一个容貌不同的人来代替解尘,先安排去国外分公司让国内的人都缓一缓,在此期间宣称说,这个世界从没有过解尘这号人物,他们全都记错了,这段时间陪在老傅身边的一直是纪槟,以后也只会是纪槟,长着一副跟他们记忆里不同的相貌,用着跟他们记忆里不同的名字。 对外部成员没什么可解释,因为身份够不到核心层,他们也接触不了解尘,更不会在意,而内部成员大多就是从老宅长起,现在在老宅天眼工作的人了,对于犯错的人的处置他们司空见惯,就更不会有谁质疑什么,只会在心里默默记下:没有解尘,只有纪槟,不能犯错。 这样下去,除了在老傅和郑琳佯眼里解尘只是整容换了个身份,但在旁人、尤其是小叔眼里,解尘早就死了,如此偷天换日的计划就成功收尾,至于清云哥之前看到照片时给我指错也只是个失误,他还没有适应,最主要的是,他对我没有防备,所以就算之后意识到他说错了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也以为我不会在意,殊不知那个刀疤脸长相的解尘根本没有死,甚至一直在我身边。 纪槟见我来了,浅浅躬了躬身便要出去,给我和郑琳佯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他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话:“你马上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吧?” 纪槟没有回应,回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又出去,而郑琳佯眼中惊愕一瞬,很快也消失殆尽,大概在她眼里,我知道了这件事也好,此后纪槟会在老傅的安排下一直留在我身边的,知道底细,也是握住一个把柄,这是老傅教我的,无论面对多亲近的人,都要这样。 门轻轻被合上,发出“咔哒”的声响,我轻声走到郑琳佯身边,也不知道临死了我该跟她说什么,是安息、还是些煽情的舍不得的话,可到了嘴边我都说不出口,就安安静静的站着等她说,可她好像也没什么话了,只是笑眯眯的瞧着我,眼眶里的泪一颗一颗的掉,最后佯做轻松的低下头,拍了拍床边的凳子。 “坐下说,老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不用了,我待不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琳佯躺在这个苍白的病房里,凄凄凉凉的一片,就像世上所有人都会经历的那样,她没有住在很好的特需病房里,即使是在温玉这种医院,也是有狭小的病房,看着不大干净的病床和被单的,以前写哥住院的时候也用这些,但不知为何,我明明这么恨郑琳佯,明明这世上很多人都会住在这样的病房里,甚至许多都没听过还有特需病房的存在,我就是看不惯,我看不惯是她在用。 原来勤勤恳恳的奋斗大半辈子,只是行差踏错一步,丢了公司就会有这样的下场,郑琳佯骄傲一辈子,到最后也要病死在这个有点破破烂烂的小病房里。 “我之前不是给你钱了么,让你搬个地方,又不是花你的,你也心疼?”我将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好像硬要彰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语气也冷冷淡淡的,即使我知道,这对一个将死之人产生不了什么作用,对我自己来说也只有“可笑”“卖弄”这两个词可说。 我又把手抽出来了,还是坐到那个椅子上,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抄起小刀去削,就像普通人家的儿女一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脑子抽了想要去体会常人的感情,我哪有什么常人的感情? 苹果削了半个停住了,拇指上被划伤,丝丝血液顺着苹果被削开的缝隙流进去,像是它流的血,为我无端拿它撒气作宣泄。 我没吭声,只是老老实实的把血沾染的地方削掉了,然后交到郑琳佯手里。 病房里只有一扇小窗,乌云很重,阳光星星点点的照进来,打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脸上、深浅不一,倒有一种安详的感觉。郑琳佯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那种从未有过的慈祥和爱的感觉盯得我直难受,我略显烦躁的把苹果在她眼前晃了晃,郑琳佯摆摆手说她不吃了,我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她愣了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淡的从抽屉里整理她仅剩不多的遗物,挑了两个灰白的世界里难得带颜色的给我。 “蓝色的这个,是给你哥哥的,他明天要结婚了吧?听说,女方家家世不太好,但小姑娘人还是不错的,我好歹也当了他一段时间的大伯母,虽然跟这小崽子不太对付,但好歹也是带过他一段时间的,该给的要给。黑色的那个帮我带给你爸爸,我跟他的话头,也就剩这些东西了。不过我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了。” “我也没指望。”我心平气和的说了句,而后打开那个黑色的盒子,又是一枚戒指,但和哥哥跟陈伊宁的分别不一样,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婚戒。 我拿出来看看,是个很大块的蓝紫色宝石,露露之前设计珠宝的时候似乎跟我提过,说这东西虽然不名贵,但她很喜欢它的颜色,我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名字。 “堇青石?”我随口问,见郑琳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是轻笑笑就放了回去:“好丑,而且这玩意儿、好像不值什么钱。” “五克拉以上还是比较稀有的,不过比起其他的首饰,确实不值当说,你爸爸当初买的时候也就图个新鲜,后来也就不看了,一直搁在我这里,离婚的时候早就忘了,我就一直留着,就当个纪念。”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纪念的呢。”我轻蔑的笑笑摇摇头,瞧着这个真的长得很丑的戒指,很大的戒圈,越往下颜色越深,很大的戒面,越往上越浅,最顶端没有经过修饰,还有野生野长的美丽,但是拖上整体难以掩饰的缺陷,我都想把设计师拖出来打一顿,还有就是询问我老爹,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差。 像她选女人的眼光,都有点什么毛病。我突然这样想,瞧着眼前神经兮兮的郑琳佯,陆茵茵和程菱的模样也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一个脑子不够用的恶毒后妈,一个年纪轻轻跟老头子搞纯爱的小秘书……我突然觉得这个戒指也没有那么丑了。 我坐着怪尴尬,所以目光一直在丑戒指上没离开过,忽而好像摸到了什么搁楞搁楞的,又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其中还暗藏玄机。戒圈内部还有类似文字的东西,一团一团的挤在一起,不过我看不懂。 “这什么?经文还是代码啊?”我问。 郑琳佯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爸爸看得懂就够了。” “哦。”我又把戒指放回去。 郑琳佯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即使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躺着,可我就是能看出来,仅仅是起身翻了翻抽屉的功夫已让她筋疲力尽,鼻音越来越重,喘息声都没有力气,脸色也渐渐从白色变成灰色。 灰色意味着什么?她真的快要死了,或许也只有她真的已经一只脚迈进鬼门关才会突然叫我过来,我突然有些伤感,但是看着她这张脸,我又想到我后背,手臂,大腿上还没好全的伤口,我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显然更清楚自己的状况,大概死神已经静静的等在角落,她盯着角落好久,最后扭回头来看我,泣不成声: “时时,我当初、真不应该抛弃你,对不起……”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我不由得苦笑出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真没意思。” 我想如果她不说,我会维持着这份表面的安宁,为了我心底那份演戏也要得到的片刻“亲情”忍下去,可是偏偏要说出,偏偏试图想要在临死之前去拔那个深深刺进我心里的倒刺。 一句对不起就想结束吗?三个字就想换来我的十三年和三年,她是觉得我就那么廉价,还是认为她的死可以绑架我,给自己换来一个虚幻的、母慈子孝的尽头,她有没有想过对我公不公平?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妈妈?”郑琳佯没在意我的低哭,依旧只想着她自己。 “妈妈?我没有妈妈。”我冷笑笑道,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恼怒和生气,只是失望,还有绝望,“那种多余的感情,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我从没想过抛弃任何人,是你们先背叛了我,我不是物件,也不是慈悲为怀的圣母,我没有义务,更没有耐心去捱过你们随时可以朝我发泄的恶意,最后又想用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我没那么贱。” 郑琳佯看着我的模样渐渐焦灼,好像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也没有意义了。 我起身,一步一步朝门口退去,离得远些了才能再开口:“你说后悔抛弃我,可你不知道,你抛弃我的那十三年,才是我此生最平稳、最快活的时日,直到我重新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竟这么罪大恶极,老天爷对我这么绝情!为什么我的生母是你啊……” “你说你错了,后悔了,可是你对我的伤害我已经经历过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郑琳佯那是十三年啊,加上三年你对我的虐待,一共是十六年,我一辈子有几个十六年?当初是你抛弃我,也是你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给了我狠狠一刀。你生了我,所以我不会恨你,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在这个阴暗的小病房里,度过你最后的时光吧,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我说罢便推门出去,向阳和纪槟都被我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而在他们起身迎向我的时候我也愣神,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我或是为了迎合众人的眼光也或是为了我自己,我竟又想折返回去,可那一声“妈”还是停在嘴边再没出口。 像是小虫在耳边吵闹,嗡嗡的一瞬又如电话挂断的忙音,手搭在门把手上冰凉,心里头空落落的,我又放弃了刚才那个想法,在向阳和纪槟碰到我前转身离开。 “时时那郑阿姨之后怎么办呢——”向阳的声音紧跟在我身后,给我抛了好大一个难题。 以后,她还有什么以后呢?我上回来的时候就说过让她去特需病房,那样住的好一点也吃的好一点,她又不听,出院是没有可能了,治病也没有必要,胃癌晚期,化疗都是浪费,白白遭罪,那除了这些,她的之后也就只剩下死亡了。 “花钱我出,死了再告诉我。”我像是赌气,这时候了还赌气,咬牙切齿的说。 向阳和纪槟并没有谁追上来,似乎觉得,今天我没有大发雷霆就是一个很好的告别了,大概郑琳佯也这么觉得,所以在我刚刚坐电梯到了医院楼下,还没有出大门的时候便接到了向阳的电话: 郑琳佯的心脏停了,就在我离开没多久,机器上显示出一条直线。 但她是笑着的,十分安详,向阳跟我说,她看来是没遭什么罪,是好事,可是转头就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了,电话那头变得沉默。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我顿了顿说。 我望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送行的灰色压抑着世间的生灵,断云一片接着一片,分裂了天边的颜色,一浓一淡,一浅一深。 我不知道郑琳佯死后我该怎么处理她的后事,要做什么流程,也或者直接一点,我需要依靠,需要一个很爱的人来陪我,我把电话打给了高辛辞,接通的一瞬间就有股酸楚的意思涌了上来。 “喂,辛辞,我妈妈她……” 高辛辞的声音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沙哑低落,他很难得的打断了我的话:“时时,我爸爸的尸体刚刚被人从临江河打捞上来,我最近要去处理他的后事,可能不能陪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呜咽,我顿住,最终仰着头没让眼泪落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那你空了再打给我吧……拜拜。” “拜拜。” 我挂了电话,转头一个人回去了。 第276章 盛夏告别(中) 接上回,我打电话给高辛辞,我想,无论我在之前对郑琳佯怎样,怎样恨她,怎样期盼的爱过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着一个死人撒火没有意义。 她怎么说都还是我生母,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来处理她的后事,娘家的人死的死了、得罪的得罪了,她也没什么朋友,除了纪槟,如果真让纪槟去替我处理,那也确实是不太好了,如果就让我把她扔下,烂在医院里,那是让向阳不好收场了。 我确实需要依靠,高辛辞也需要,比起他来说,我还多一份恐惧,因为我担心,尚明誉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他的叛变是为了保护辛辞,如果真的因此被威廉杀害,那也是很有可能的,我是告诉了他很多,但江以南眼睛和病症的事情我没有跟他说,我怕他会同我的想法一样,加上现在伤心过度,去怀疑默读,甚至直接动手审问什么,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坐在病房里的座位上,呆呆的瞧着医护人员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确认郑琳佯已经死亡,在她的面上盖上一层白布,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沉寂下去,就像向阳说的那样,她真的很安详,在白布落下前,她是微微笑着的,沉默着,一动不动。 打从我认识她这么久,她头一回这样,也不对,上一世离开的时候她也是笑着的,因为我真的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妈,她那个时候,心脏明明都已经停止跳动了,但辛辞告诉我,人最后失去的才是听觉,所以还是被她占便宜了。 向阳过来点了点我才回神,我松开抱着双膝的手坐正,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房间只剩下我和向阳、纪槟三个人了。 “要送郑阿姨去尸检吗?”向阳蹲在我身边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向阳顿了顿又解释的更具体:“郑阿姨身体里的药……虽然过的时间久了,但还是能检测出一点的,要不要……” 向阳说着说着停下,大概我此刻脸色不太好,我也隐隐觉得小腹有点痛,但并不严重,想了想,我把目光投到纪槟身上:“我没有替她报复谁的心思,你定吧,该花的钱我花,该做的事、告诉我我去做就好了。” 纪槟确实失望,但他于我来说就是更不重要的存在了,他的失望,就好像在我的牛奶里加了一点儿盐,而我从不喝牛奶,很没意思的笑话。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是她的女儿,我是谁啊,她死了之后我什么都不是,你嫌麻烦就算了。”纪槟极落寞的转过身去,一面唠叨着一面往外走,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不查就不查了吧,也别折腾她了,囫囵个儿的下葬,也挺好,也是应该的……” “向阳,我不太了解死亡证明怎么办,你要是方便的话陪我走一趟吧。”我没再管纪槟的闲事,他会一直这么神神叨叨下去的,就像上一世一样,就算后来到了我身边,也基本和养老没有区别。 向阳同意之后我便回小院去取一些要用的资料,带上身份证和户口簿,在医院取到死亡证明之后,联系殡葬公司安排火化。 向阳家有关系近一点专门做殡葬行业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说是可以尽快安排,但今天下午时间确实有点紧,而且殡仪馆一般也不会在下午安排火化的,虽然听起来有点迷信,但确实就有那个规矩,阴气重,火化不太好,怕尸变,最早也得安排在明天上午了,建议我也不用那么着急,可以找些什么亲戚朋友的、最后再送送她。 可是我低下头,在我的手机她的手机都找了许久,我不知道该找谁,郑琳佯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电话了,她的尸体已经被运进了太平间,我想我就算有胆子去扒开死人的嘴,她也跟我说不了什么。 向阳一直在旁边陪我漫无目的的瞎转悠,我很抱歉我浪费了他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销户除了死亡证明还得有火化证,最早我也得等到明天了,他也是被我点了点之后才回过神来,想了想才开口:“没关系,我也闲着,默念妹妹跟着林老师离开一段时间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她不闹我了,我反而没事儿干了。” “你喜欢默念啊?”我苦笑着问了句。 如果所想,向阳“唰”的一下脸色通红,之前写哥跟我说过,说谎的人会皮笑肉不笑,遮一下嘴掩饰尴尬,四肢不协调,重复我的问题,向阳一个一个撞了个遍。 “啊、啊……诶呀,我喜欢默念、我怎么会喜欢默念呢——”向阳十分不自然的挠着头说着,忽而又严肃板正的站定了,一副要教训我的神色说:“你你你、默念还小呢!我可是正人君子,咱同学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不成!” “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你每天啥样我怎么知道,再说了,默念就比你小两岁,可把你装的像个大人似的。”我轻轻捶了他一下。 向阳又仔细想了好久,最后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肩膀撞了撞我极小声道:“别闹啊女神,你就算不了解我这个人,也该了解我这颗心,我一直是喜欢你的!” “那你这么小声干什么,怕别人听见告诉默念啊?” “我、我哪里小声了,我之前甚至去学校广播站喊过,我喜欢你是全校都知道的事了啊,顶多就是……你没理我,我去找你还被你摁进了下水道,最后又被校长请我家长了而已……” “拉倒吧,你那完全是自己作的,可别赖在我身上。”我推了他一把,无奈的笑了笑:“我们都已经毕业了,学校已经不是我们的学校了,至于你,对我就死了那条心吧!我已经嫁为人妇啦。” “是未婚妻——” “未婚妻也是妻!” 向阳略带嫌弃的瞥了我一眼,背着身又偷笑:“唔,我怎么感觉在哪听过这句话呢。” “高辛辞说过吧。” 未婚夫也是夫,未婚妻也是妻。默读说过他像个孔雀精,顿时许多朋友一呼百应,都觉得他像,自从跟我在一起之后随时随地开屏,我不在的时候就跟人炫耀秀恩爱,除了他还能有谁说呢。 “向阳,我很认真的跟你说,你要是真的喜欢默念,我支持你,我朋友不多,你和露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因为你们的幸福而幸福,不管你们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祝福,但是如果关于默念的话,我是她姐姐,还是要多说两句。” “嗯,你说。”向阳停下步伐,点了点头。 我低下头想了想,默念从前的事情,她想说是她自己的想法,但我不能,于是简化了许多:“关于默念,她病了很久,你是学医的,你会比我清楚她经历过很多痛苦,别看她好像脾气很大、浑身的刺,但她很渴望永远的爱,所以我希望你在彻底了解她、确保自己会一直爱她所有的模样之前,不要轻易去招惹她,她是很脆弱的,我也看得出,她很依赖你,如果你只是简单的喜欢,就不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默念慢慢会明白,但她不会对你生什么气,以后就用好朋友的身份相处就好了,青春期的喜欢嘛,就是内心的懵懂,就算突然没有了,只要没招惹谁也不怪谁……” “我不是招惹我是真心的!”向阳很急切的扑上来,但站在那里手臂拨弄了很久,就是展现不出来什么,最后捂在胸口,好像真要把心掏出来给我看似的,可怜巴巴道:“可是默念妹妹,对我好像没有那种意思,她还小吧……”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等喽,我是肯定相信你很好,看你本事了。”我摆摆手。 向阳一边儿美去了,默念的事情说完,我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脑袋里乱七八糟,但过了一小会儿还是提起精神逼迫自己去想,准备后面的事情。 郑琳佯的葬礼我想等到头七再办,明天是哥哥的婚礼,说实话我希望她走的晚一点,我不明白我对她是什么感情,但我确信我是爱哥哥的,我甚至觉得,我生母在前一天的死去对于哥哥的婚礼来说是个晦气的事情,即使在哥哥眼中这都是个不重要的婚礼,而我就变成了那个晦气的人,因为郑琳佯离婚了,早早就不再是傅家的人,在傅家,还能跟她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我了,我要处理她的丧事,所以我晦气。但是人已经走了,也只好把葬礼拖一拖,至少在婚礼和回门宴之类的结束了。 除了郑琳佯的葬礼之外就是尚明誉的葬礼,我想辛辞现在恐怕跟我一样为难,他不好大肆操办尚明誉的丧事,即使那是他的生父,但他早就在媒体面前肯定过,他要和尚明誉断绝父子关系,而且,尚明誉和婆婆离婚许久了,早也算不上是高家的人,他不好利用高家的关系去为尚明誉做什么,再且就是,尚明誉是被害的,宣扬出去,不仅没有好处,不能报仇,反而会打草惊蛇、招惹祸端。 作为尚明誉的孩子,高辛辞最清楚他的父亲曾做过什么,十个死刑都够判了。 哥哥的婚礼我还要考虑去不去,他昨晚上给我发消息,说是嫂子前天刚到了临江,为了这场婚礼在外界看来不是那么随意的,就中西两种婚礼都办,但西式的话嫂子那边就有点问题了,因为她还在上大学,好朋友之类的要么上课要么实习,只有婚宴的时候能抽空过来吃顿饭,紧凑慢凑请来几个伴娘,还差一个,就希望我能去顶上。 我算了算,早上的话郑琳佯火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要用的棺材寿衣骨灰盒之类的我刚才就叫人去准备了,我要是远远的过去看着送一程,倒也不算太晦气,哥哥那边我就还能凑合去,晚点的宴会我尽量待一会儿,散场之后我就去陪辛辞,再过个一两天,辛辞情绪稳定了,或者是葬礼之后我再去办销户。时间紧张了点,但也不是周转不开的。 敲定了计划后向阳忽然又戳了戳我,面上带着为难,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郑阿姨的事情,你告诉傅叔叔了吗?要不……还是让他过来看一眼,好歹夫妻一场,就当是陪陪你呢。时时,你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是吗。”我说着,忽然觉得身上是没什么力气,这弱症说起来,麻烦是真麻烦,根本说不清身上到底哪里出了毛病不舒服,但就是累一点难过一点就小半个月没精神,我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安慰似的笑笑:“那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好。”向阳应下,而后松了口气,伸手搭上我的脉。 可是接连几个之后,老傅的电话都没有接通,我有点尴尬的耸了耸肩:“可能我哥哥的婚礼办的急,事是有点多。” “嗯——没关系,那我陪你嘛。”向阳歪了歪头,搭在我腕上的手离开了,看他的表情,是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了,他两根手指贴了贴我额头:“时时,要不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吧,郑阿姨那边的事我帮你看着。” “我没关系的,坐会儿就好。”我苦笑笑,说实话,我没感受到不知何时升起的体温。 每当这个时候只想呆呆的望望天花板,可也就是这一挑的功夫,我却看见一个极熟悉的人影,轻佻的笑着像是醉了,白皙的脸上透出醉意桃红,怀中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朝着向阳所说的、“他的办公室”去了,我不由得起身。 这一层大多是特需病房,条件好一点,除病房之外就还有副主任以上的办公室,向阳的办公室位列其中。 确实,能够到这一层的人是很少的,但不是没有,走廊里依旧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而那个熟悉的身影、搂着一个浑身低俗脂粉气令人作呕的女人从眼前走过之后,进了办公室里并没有关紧门,一种难以言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文素姨从另一个走廊里出来,扶着已经有点显怀的肚子悄悄的走过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面色平常的离开了,连我都替她委屈,文素姨却早已视如不见了。 可就算她不在乎,我依旧愤怒,我很早就和文素姨认识,我很小的时候跟写哥一起来医院、她很多照顾我,我想为她讨回公道,或者说,旁的时候都可以,偏偏不能是今天,偏偏不能是那个办公室里。 侯叔叔不可以趁着向阳为我的事情忙碌就去他的办公室里偷腥,不能在文素姨还在医院的时候敞着门折她的脸面。 我起身过去探看,向阳尴尬的跟过来,同我一起看到办公室里白花花的一片的时候他真的哭了,我很少见他哭,倔强的扭过头去缓了缓,他擦干眼泪,上前“砰”的一声关上门,随后拉着我的手腕带我离开。 可他也不知道能带我去哪儿,我也不明白,甚至、我们的苦难还不止于此,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以为会是老傅回给我,可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却是陆茵茵。 “喂?时时啊,我跟你爸爸在一起呢,别给他打电话了,他在忙,跟人喝酒呢,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 “你、跟我爸、在一起?”我一字一顿难以置信道。 难道陆茵茵做了什么,老傅不知道吗?还是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她,提都没有跟我提一句,我是不信的,但如果真的没有,按照我看到的那样,明明应该是陆茵茵被关在家里根本离不开房间,她又怎么会知道我给老傅打了电话?老傅去看她了吗? “我们在外面呢,今天是我跟你爸爸的恋爱纪念日,到底夫妻一场,就算再有什么,今天至少还是要过的吧……” “啪”一声,手机在地面上碎开,撞到空旷角落里静静摆着的牛奶瓶,乳白色和晶莹的玻璃混在一起,就像夜晚坠落的流星。 老傅给我讲过除浪漫外、流星的另一种说法,就是人死了。 换新书封啦!大家觉得这个和之前的几个哪个最好看嘞? 第277章 盛夏告别(中下) 接上回,我想打电话给老傅,老傅不接也无所谓,我理解他的忙碌,但我不能理解他对陆茵茵除了仇恨外的任何感情。 如果他对陆茵茵有感情,郑琳佯算什么?单单只是一个前妻吗?郑琳佯因为陆茵茵失去的那些孩子和彻底坏掉的身体算什么?我算什么?离婚是个分界线,但他凭什么这么无情,今天是郑琳佯去世的日子,他在那里和陆茵茵过恋爱纪念日,什么恋爱?他真的和陆茵茵相恋过吗? 他骗了郑琳佯,好,离婚了,无情就是无情可我呢?我不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有没有考虑过我在做什么,我的感受,我有多恨陆茵茵,我没有逼她去死吧?我还是看在澄澄的面子上给她活路给她体面给她荣华富贵了吧?还要我退?我还要退到哪里去,我没有退路了。 也或许这一瞬间我才明白,对于郑琳佯的葬礼我真正在难过什么,不是我对她或爱或恨的矛盾,而是从前与现在的不符,幻想与现实的不符,所有人都在告诉我,郑琳佯从前是多么风光,女中豪杰,人人羡慕,可现实里,她走的那么无声无息,谁也不晓得,她就窝在那个小小的病房里死了,除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找不到任何她还活在过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到最后,她所有的后路,全都压在了这个曾经自诩最恨她,恨不得她去死的我身上,焉能不恨。 “时时,你还好吗?你别生气了,为一个不值当的人没必要的……” “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你生气吗?你难过吗?你为什么要关上那扇门。”向阳小心翼翼的来拉我,可我整个人已彻底沉下去了,我没有清醒开口的能力,只是眼巴巴的盯着向阳,所有的一切就像在梦里一样,我眼前是苍白的,说的话、做的事,所有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那样一个女人,在你妈妈怀孕的时候,那么亲密的抱着你爸爸,青天白日、到医院这样、救死扶伤、神圣的地方,你妈妈工作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在你的办公室,偷腥,你难过吗?” “连我妈都习惯的事情,我难过又有什么用……”向阳背过去了,望着窗外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想不通,我难过,我不知道在为谁难过,但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我不是没有见过,我爸的情人也不止陆茵茵这一个,但他和谁好都可以有多好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妈妈死了,他在过什么恋爱纪念日!甚至他不可以亲口对我说,而是陆茵茵打电话给我。我想发脾气,我怎么发?我转念一想,我又为什么要生气?朝谁生气、什么目的?为了郑琳佯吗?这个我所谓的生母。可在这个世界上,她除了叫这个名字,是我的生母,她还是谁的谁?她是谁呢?” “时时,你在说什么啊,人不就是自己嘛,还能是谁,你别瞎想了,要不还是……” 向阳渐渐有些担忧了,这个情绪大概来源于我的胡言乱语,可我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我松开他拉着我的手,依旧滔滔不绝的说着。 “除了一具尸体,一个名字,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我作为她的女儿,我甚至找不到她活在过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她这一辈子都做了什么?我总是听人说,她年轻时多么多么厉害,有多少人敬佩她有多少人恨她,把她形容的神仙一样,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给我灌输,可是这些我一点都没有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 “旁人只要知道她是我生母,都会要求我为她做什么,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甚至都不了解她,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我刚回家的时候对我恶语相向,我脑子里只有鲜血、棍棒、伤口、纱布,我不明白她到了了又非要给我增加压力,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很爱我的样子,慈祥,和蔼,让所有都压迫我,觉得她既然后悔了给我道歉了我就该好好对她,可我呢?” “我的伤口会消失吗?我的记忆也会消失吗?谁考虑过我,但我现在还是站在这里,我一直在思考,我该怎么对她好,我在想,她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她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做了些什么,拥有什么,金钱、权力,爱,我都不知道,她还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希望我可以叫她一声妈妈可她已经死了我就是在她耳边吼她也不会再听得见!她想要我叫她妈妈,她是需要爱吗?可是爱是什么,我还是说不清楚,我对她没有爱,那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爱她?她的家人?她父母早就死了!没有兄弟姐妹,其他的亲人,要么死了要么有仇要么根本不认识。朋友?纪槟就在这儿呢。爱人,老傅吗?老傅在离婚后一直接济她,这算不算爱?我不知道。” “老傅在离婚后一直接济她,这算不算爱?我不知道。侯叔叔爱文素姨吗?背叛也是爱吗?他的爱在哪里,是随时随地可以冒出来的情话,工作结束后的一束鲜花,还是怀孕期间的背叛。什么是爱?他们连婚都离了哪还有爱。什么是爱,我说不清楚,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又为什么为了郑琳佯的事情白白折腾!” “时时,你别吓我……”向阳眉头都要拧成一块了,不到二十岁却愁成二百岁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 我捂着脸颊哭了,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我大概真是疯了,不该拉上向阳的家庭一起说,他家和我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也没有那个资格,许久之后才能重新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哭的久了,眼角处是被纸巾擦破的疼。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乱?乱七八糟的,实际上也就是这样,我也听不懂,我也不明白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心底塞着的疼痛是看不出来的,也或许我真就是赌气,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只想最后再好好送郑琳佯一程,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清云哥的电话拨过去,很快那边就接通。 清云哥估计还在替哥哥筹备明天的婚礼,在现场招呼收拾,电话那边很嘈杂,清云哥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我的存在:“诶对,喂时时?怎么了?” “哥,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明天不能去我哥的婚礼了,我妈妈去世了,明天火化,我得去看着。” “啊?!这什么时候的事,你在哪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找你。”清云哥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好像也掉了,电话那头传来“咚”的一声。 “没事,没事哥我这边有人陪我呢,你忙吧,她今天刚走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婚礼我去不了了。”我说着便泪如雨下,卫生纸扯没了,就干脆揪着袖子一下一下的擦。 “傅疏忱?傅疏忱跑哪儿去了?要命了这事儿怎么都赶到一起了。” “没事,哥我真没事,你别跟我哥说了,他明天婚礼我就不犯那个晦气了,我只是怕明天婚礼上事儿太多你们还得找我……” “胡说八道什么你臭丫头,你怎么就晦气了?不许胡说!真不要我去找你?”清云哥大抵也为难,婚期安排的太紧凑,又要盛大,看不出敷衍的样子,他也是忙不过来的,“你那边谁陪着你呢?” “向阳在呢,我要是实在弄不清楚,我会打电话给梁森他们的。” “哦,侯家的在啊,那倒也行……那你有事儿打电话昂!” “好。” 清云哥挂了电话,我也说不上是松快还是不松快,但想来就算我去了婚礼,看着我哥和嫂子明明两个人都还不爱彼此还要硬捆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不如当做一个无声的反抗,哪怕这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也是松了一口气了。 做完这些,我回过头对着向阳无奈的苦笑:“抱歉,把你拉了进来,但是我真的不想去了。” “没关系,你不是说了嘛,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都能和露露并排了,能帮你分担我也很开心。”向阳轻轻拍了拍我后背。 忽而肩膀上又多了一道力,我回头,才发现纪槟回来了,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总之脸色是不大好,顿了顿才说:“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早点休息,你哥哥不是明天婚礼么,早点把你妈妈的丧事办了,你该去婚礼上帮忙就去。” “我刚打电话说过了,我……” “小侯总,我家小姐身体不大好,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了,后续的事情还麻烦您多照顾,明天您还参加婚礼,我就先不打扰了。” 纪槟跟向阳说罢,也不再管我说什么了,拉着就走,直到到了医院楼下才把我撒开,绕到小路,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才松懈,缓了两步退到我身后慢慢跟着。 “车在外面。”纪槟许久才冒出这么一句。 “你是希望我去参加婚礼么?” “不去不好,你爸的事情,跟你哥赌什么气,他一辈子也就结一次婚,平时对你也挺好的,能赶得上还是去的好。” “就因为这些?” “……” 纪槟板着脸瞥了我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了,我叹了口气,也缓了几步跟他并排。 “二房根基深厚,我哥又是二房唯一的继承人,是因为这个吧。” “知道还问。” “我闲的。”我仰头望了望天空:“我是想,处理后事也挺费时间的,不一定能赶得上,不如提前说了,省的到时候又让人家失望,除了火化不是还要下葬么,选日子、墓地,那些事也是需要时间的。” “火化就用一个小时,殡仪馆七点钟上班,最晚九点你就能走了,赶得上,下葬也不是火化完就立刻埋的,骨灰还要停在殡仪馆一段时间,至于选日子骨灰盒墓地那些的我解决,到时候你就过去就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人死,这些东西还不懂?”纪槟生硬的说。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气我,在他的角度,我见过的死亡也就只有写哥了,但我也没力气发脾气了,只是叹了叹:“写哥走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家里哪肯让我接触后事这些,再说了,那几天我哭的难受,高烧了一段、就算有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刚刚是在哭什么?是因为你爸那边的事情,陆茵茵?”纪槟顿了顿,瞧着我难免失望,但这失望又没法理直气壮,顿了顿又别过头,极小声的问:“还是有一点什么别的原因。”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你希望是什么原因。”我平淡道。 “你妈妈不在了,你以后都没有妈妈了,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难过。” “看起来你更难过。” “那你呢?”纪槟终于还是肯回过头来盯着我,似乎是恳求,恳求我哪怕装样子、为他的逼问也说出那么一句“舍不得”。 可我说不出口。 “澄澄很快也要没有妈妈了吧。”我平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纪槟有一瞬间躲闪,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他不会放过的。 看着他老泪纵横,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就想、如果郑琳佯当初是和纪槟在一起,最后的结局也许会比跟老傅在一起好很多,那样也不会有我了,这个世界上会少三个很痛苦的人。 “现在太早了,如果动手的话,你的嫌疑会很大,得不偿失,而且我也顾不上,我想再过个一两年。” “一两年之后我的嫌疑会更大的,那时候成年礼过去了,我掌权,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管家,一两年正好打定基础,有了底牌,我才更有把握去杀了陆茵茵。” “那就再晚一两年。” 纪槟十分执拗,我知道我是劝不了他了,什么不值当,什么自己怎么办那都是大道理,他听不进去的,估计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就像当初的陈叔叔,他难道不知道,做那样刀尖上舔血的活计最后结果一定是不得好死吗? 总会有人、为飞蛾扑火的勇气折服的。 在飞蛾看来,那样的举措也未必是自寻死路。 第278章 盛夏告别(下) 接上回,纪槟的深情确实令人唏嘘,可于我而言,我已经没什么波动,哪怕他可以为了郑琳佯杀了陆茵茵,在我看来,也只是世界上要多几个可怜的人罢了。 我出了医院的大门,纪槟给我指车的方向,可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比车显眼的存在。 “哥哥?”我心里一颤,回过头瞥了纪槟一眼,但无论再怎么担忧,一只脚迈出医院了,我哥肯定看见他了,掩饰反倒是最引人怀疑的,我咬了咬牙向着我哥的方向走过去,尽量保证表情不刻意。 不管怎么说,纪槟虽然瘦脱相了皮肉有些松垮,但整容手术做的还算成功,应该是不至于被看出什么破绽的,就算有,也跟我没关系,自求多福吧。 我走到我哥身边,看他十分疲惫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还是为婚礼的事情发愁,哥哥接过我手里的包,轻轻拍了我后背一下:“你手机呢?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摔坏了。” “摔坏了还能给贺清云打电话?” “我不是有备用机嘛,你又没给我备用机打……”我委屈巴巴的抱住我哥手臂晃了晃,“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要看着婚礼布置吗,是不是……清云哥告诉你了?” “我也是刚知道,婚礼布置的地方离这块还有段距离呢,哪有这么快,我也不想盯着,有贺清云在就够了,我出来转转,正好看见你定位在医院,我还以为是你出什么事了,结果……”哥哥叹了口气,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又心疼又气的点了点:“你呀,生病不说,谈恋爱不说,连这种大事也不告诉我,我指望你告诉我什么啊?还不得我自己来看着我才安心。” “你就放心吧,我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硬挤出一个笑,只是看起来一定很蹩脚,显然,我哥的担忧没有丝毫变化。 “行了,不说这些了,火化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我想越早越好,处理了我也安心。” “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我:啊??? “哥,你是新郎,你怎么跑?”我十分严肃的问,我确实想过我哥会有临阵逃脱这种想法,但是别赖在我身上啊喂?!清云哥虽然被柯霖的人笑称是贺妈妈,但是遇到正事上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的! 而我哥仿佛才如梦初醒:“哦,我是新郎昂,那我走不开啊。” 我差点被气笑,拉着哥哥的手臂轻轻晃晃,倚在他肩上顿了顿才说:“哥你就放心吧,我没问题的,很多东西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明天我尽早弄完,弄完我就去婚礼。” “累了不来也没关系,明天我也不想应酬,结束之后我去找你。” “那可不行,就算你自己不喜欢这个婚礼,做给外界也要看的,我刚刚实在心里不舒坦,赌气才说不想去了,现在想想,我都可惜现实里没有撤回这个选项。” “放心吧,我就发发牢骚,这么大年纪了总还是懂事儿的。”哥哥无奈的点点我额头,虽然我知道,他是真的想过要逃跑、才会这么说的。 但他如果只是傅疏忱可以,是傅家二房唯一的继承人就不行。 “走吧,回家。”哥哥拉了拉我,我才松了口气,可还没迈出一步却又被拉住,身后传来哥哥疑惑的声音:“纪叔叔?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你的脸怎么了?” 我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闲聊的时间长了,忘了纪槟还在了,话说他怎么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走呢!这个令人愤懑的疑惑持续到我回头看到纪槟的现状。 我哥是站在医院电动门门口等着我的,别说一个那么大个子的人,就是个蚊子飞出去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后面,从医院后门的方向开来一辆垃圾车,和一个小轿车对上了,垃圾车横着堵在了保卫室和花坛之间,所以纪槟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除非他会轻功,能从我们头顶飞过去。 但这是言情文,不是玄幻文。 纪槟也只得走过来微微躬了躬身:“疏忱少爷。国外公司有人要接手了,我交接的差不多就先回来了,收拾收拾家里,傅董说,国内的生意周转不开,让我早点回来看着,昨天刚到。至于我这张老脸……”纪槟不露破绽的想了想,而后突然苦笑:“唉,人总有老的一天的,公司的事也比较忙,没时间经营。” “哦……”哥哥点了点头,表情怪异的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纪槟一圈。 不过想来他也看不出来什么,毕竟现在按照哥哥的视角,以前的“解尘”早就死了,纪槟是代替解尘的位置而来,和哥哥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就被调到国外分公司去了,就算觉得哪里有点怪,也只会是认为记忆出了差错。 果然,半分钟之后哥哥便叹了口气:“也好,只是,您怎么跟时时在一块?您回来的事情,跟大伯说过了吗?家里还不知道呢。” “还没来得及,不过前两天的时候接到您的请帖,想必傅董他们应该知道我会回来,至于小姐这边,我是看了定位才发现,梁森和小姐不在一个地方,小姐是一个人在医院的,怕是出了什么事,才急忙赶过来,没想到是这样不好的事情,也算我来的及时。” 纪槟讪笑笑,大概真是被突如其来的难过冲昏头脑了,这个时候给我使眼色,也亏得是我哥现在也为着结婚的事情头疼没注意,否则,真不知道纪槟还能活多久。 “诶对啊,梁森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哥哥才想起来问。 “梁森今天休假,和柯柯出去了,他们一直异地,现在柯柯好不容易因为公事可以来临江一段时间,工作之余,总得空出点时候让人家约约会,我这事不好推到他们眼前坏人气氛嘛……” 我哥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我想如果他不是现在失恋实在没心思,他能带我去检查脑科,满脸写着几个大字:约会重要还是有人去世重要? “河河还上学呢,默读照顾念念和林阿姨还要管着公司里的事走不开,封适之我想让他和默读学着接手一点公司的事,我已经占了他一点下班的时间去帮我准备葬礼要用的东西了,还按三倍加班费发了奖金……”我越说越怂,要知道,加上两世的记忆,我充分的了解了我哥的性格是怎么在一夕之间改变的。 要说他以前说要揍我,那就是摆摆架子不会真的动手,但上一世……戒尺在我身上断了两根! “得了,回家吧,你就这性格,我看这辈子是改不了了。”我哥望着远处长舒一口气,手搭在我肩上揉了揉。 好在是没出什么岔子的,跟纪槟告别之后,我哥把我放到副驾驶,安全带跟绑架似的套上,一路先去了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而后便往回家的路上走,我也着实是有点困了,就在车上打了个盹儿,不知道眯了多久,但醒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一个有趣的转折点,在离家两条街远的地方,我哥突然一个拐弯进了另一条街道。 “哥,你不会逃婚还要带着我吧?”我眯了眯眼,仔细瞧了瞧前方这并不熟悉的道路,很好,我路痴的特性又展现了,离家二里地就不认路,我戳了戳哥哥的肩膀:“你想挨揍你自己跑哦,我不想……” 哥哥回头冷笑笑:“你哥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么?” “只怕是的。”我瘪了瘪嘴。 哥哥白了我一眼,抬手晃了晃他手上亮晶晶的玩意儿:“哝,婚戒我都戴上了,认命了,我寻思着,宣杏云那姑娘比我惨,我是失恋了,为了家族,急于找个人结婚跟陈家撇清关系,那是我的命,可她呢?” “她不也是……为宣家出嫁吗?宣家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她妈妈一年多前去世,治病花了挺多钱,她爸还在这档子时间做生意亏了一笔,宣家正缺钱呢。”我耸了耸肩道。 哥哥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怎样?我听说宣家还欠了好大一笔外债呢。” “不是每一个父亲、都乐意拿自己女儿的后半生幸福去换钱的。”我哥在红灯前停下车,浅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前两天为了熟悉彼此,我找她聊过,才知道,原来应叔回津海说了这件事之后,宣叔叔连犹豫都没有,当即就拒绝了,还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他家再穷也不会卖女儿,如果我爸真不想再把茶庄租给他,他收拾东西走人就是,宣家也不是什么大家庭,没了就没了,一家子一起受苦也行,是宣杏云硬说喜欢我,寻死觅活非要嫁过来的,谁都知道她说这话是假的,我们俩就见过一面,就那一次我还把她得罪了。” “嗯……也或许,真就是一见钟情呢?”我笑眯眯道。 可我哥却立马变了脸色:“那人贩子是不是也拿这话哄过你?” “诶呀哥,那是你未来妹夫,你干嘛老管他叫人贩子啊、他又没绑架我。”我赌气皱了皱眉头,有些暴戾的从侧面拿了瓶水,瓶子磕在车上震天响。 然鹅我哥……毫不在意,还平淡的伸手推了推我:“往后靠,别挡我后视镜。” “哼……”我气鼓鼓的把头别过去。 “行了,不逗你了,小没良心的,谈个恋爱还不让我说一句了。”哥哥苦笑着扭过我的脸,注意力转回开车上去:“说回宣杏云吧,她年纪也不大,没有后台,大学还没毕业,我跑了,将来还有路可选,她怎么办呢?津海出生的姑娘,咱家在津海的地位你也知道,我逃婚了,以后谁还敢娶她。就算她一生一世不嫁人,只论平常,也是难以自处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流言蜚语是不亚于毒药的可怕,这点你清楚喽?” 我一时恍惚,对从前的事情也只能付之一笑,都过去了,转念一想又带着点滑稽的看向哥哥:“啧,我哥这么讲义气呢昂?” “那当然,也不看外面对你哥的评价都是怎么样的,正人君子、学富五车、东南竹箭、器宇不凡……” “得了吧你!”我戳了我哥一把哭笑不得:“那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我哥没应声,只是将车靠边慢慢放缓了速度,寻觅一阵,向前方一个身着白色长裙,带着帽子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嫂子?”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而我哥……目瞪口呆:“你改口倒是快昂?” 我才反应过来我又顺口了,要不是怕挨揍,我都想跟我亲爱的老哥唠叨一句:这算啥?你都不知道我刚重生的时候管高辛辞叫了多少声老公,让他占大便宜了。 宣杏云站在路口,还紧紧的盯着手里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戴上耳机后点开什么听着,偶尔抬手招一招,很快又低下去看书,目不转睛的,直到我哥把车停到她眼前,她才回神,手脚利落的把所有东西收进挎包里开了车门到后座:“师傅,麻烦去榭雨书和。” “把你当司机了。”我一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哥的脸色也瞬间晴转阴。 我早就说过,我哥定制的这个车配色真的不好看,超级像出租车,奈何他自己不觉得,还十分喜欢,今天可算是被嫂子上了一课,这七点多钟了天也慢慢黑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宣杏云可是一直在路边看书呢。 听到我说的话,又见我哥一直没走,宣杏云大概是反应过来什么了,左右仔细看看车里的摆设,我想这世界上也没谁会脑子抽了用这样的配置去组装一辆出租车的,方才如梦初醒,倒吸一口冷气开车门窜出去,脸色羞红不好意思的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没看清……真是不好意思啊……”低头的一下还差点把帽子都整掉了,赶忙伸手去捂。 “怎么比你还笨……”我哥瞥了我一眼嘟囔了句,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宣杏云,一种没由来的难过再次充满心窝窝,极其夸张的闭上眼,一手扶上额头。 “哥,你深沉起来真的让人觉得特别装。”我幸灾乐祸的补了一句。 “啧,上一边儿去。”我哥白我一眼,随即目光又转到宣杏云身上去,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宣杏云抢了先。 她微微弓着身,在橙黄色的路灯下显得十分温和,扒在窗边蚊子哼哼般低声祈求道:“师傅,这地方太偏了不好打车,我给你钱,你就把我带出这条街好不好?我得早点回去,我明天赶着结婚呢,得回去试婚服,要是走回去的话……”宣杏云说着又缩了缩脖子,眼神看来十分恳切:“太迟了,我老公会家暴我的。” 我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憋着笑,嘴都快咬烂了。 按照我对上一世的记忆,哥哥和嫂子确实是相敬如宾的过没错,但我哥经常上班忙着不能看孩子,这时候嫂子都会提着擀面杖上公司去堵人,所以从来也只有嫂子家暴我哥的份儿啊,我哥哪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这理由找的。 “戏精。”我哥嘴角颤抖着吐出一句。 “啊?什么?”宣杏云圆圆的眼睛透出清澈的愚蠢,也不得不说,她脸盲的症状真该早点去治治了。 见过结婚不和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结婚不熟的,明天婚礼,今天认不得老公。 “没什么,上车。”我哥冷声冷气的说了句。 宣杏云可高兴了,把包往后一挎上了车,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塞进了嘴里,还试图塞给我一个,可我瞥了眼我哥铁青的脸色没敢收,摆了摆手拒绝,她倒也不泄气,又换了包辣条硬塞过来:“不爱吃糖,辣条总喜欢吧,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哥哥板着脸说了句。 宣杏云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我哥长相并不是很凶,但那个表情着实瘆人,她也不再多说了,吃东西的声音都小了点,悄悄的缩到后面去,直到抵住靠背,许久才哆哆嗦嗦的吐出一句:“师傅,我忘了问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要钱,我是你老公。”我哥冷笑着说了句。 而宣杏云还是没反应过来,浑身一颤便炸毛,最后气鼓鼓的扑上来扒着驾驶座:“师傅,就算我说错话了您也不能这么占我便宜啊!我结婚了,我有老公!” 车再次被停到路边,我哥长舒一口气,缓了缓后才终于确保自己平心静气的回过头,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就是你老公。” “诶——你还不信是不是!我给你看我结婚证。”宣杏云脾气上来了,手忙脚乱的就去掏包里的红本本,顺手抓了一把被帽子压得乱糟糟的头发,口中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我跟你说,我老公可厉害了,你最好不要欺负我,否则……” 宣杏云的话没说完,我哥的红本本跟她同时掏出来,扬手扔到了她怀里。 “看看长得一不一样。”我哥无语的挑了挑眉。 宣杏云仔细比对后才惊愕的吸了一口气,嘴巴呈“O”型,猛地一抬头差点把我哥鼻子都撞歪了,她还懵着呢:“傅疏忱?” 我哥一面捂着鼻子一面还嘴毒:“你还是好好看看我,省的明天认错新郎,跟伴郎跑了。” “那倒不至于,贺清云我认识,我就是不太记得清你的脸……”宣杏云低着头压了压眼镜,咬着唇瓣有些发白了。 我哥确实闷气,不过细细想来,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挤在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对宣杏云只属于一个“不喜欢”的刻板印象,并非宣杏云做错了什么,作为丈夫,他并没有什么权力和资格让宣杏云为他改变与生俱来的性格,同样,他也不会为宣杏云改变什么。 这场婚姻,从始至终就是责任大于感情的。 第279章 念君去我时 接上回,哥哥离开婚礼现场,原来也不单单是为看不到前路的婚姻愁闷,无论如何,他还是在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尽到了自己做丈夫的责任,但将来怎样,还是看他和嫂子自己面对。 小两口的事我掺和不进去,也无从评价,我只能做好自己。于是回家好好休息了一天,把药有用没用的都吃全乎了,至少要保证我明天在婚礼结束前都是精神的。 大早起家里就是热闹的,我哥是傅家长子,婚礼哪怕再急、也一定是盛大的,而我是傅家长女,又是长房的,跟二房在一定范围上隔开却又紧密相连,我的存在,也一定是这场婚礼极大的话题,比起一整个家族的荣耀,郑琳佯的死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即使死去的是我的生母也是没什么所谓的,哪怕我被这血腥的红和迷茫的白压得喘不过气也是一样的。 黎浠早给我准备好了今天婚宴上要穿的礼服,各色的花样、鲜艳的颜色,我并不爱郑琳佯,但守孝还是有必要的,于是挑挑拣拣的,只从其中拿出一件天青色的挂脖礼服和浅蓝色的旗袍加月白色披帛放在一边,基本无视了黎浠对此强烈的疑惑和震惊。 “就这两件吧。”我一面拍了拍礼服的裙摆一面又从衣柜里找出件黑色的裙子穿上:“我上午有事不去,快中午的时候回来换衣服,你准备一下,还有头饰那些的、简单点就好,不然赶不上了。” “这……”黎浠目瞪口呆的拿起那两件礼服上下仔细瞟了一圈,许久之后不可置信的抬头:“小姐,你确定?这么素!” “穿的艳了,我是去参加我哥婚礼还是去抢新娘子风头啊?”我无奈的笑笑。 “可是可是疏忱少爷的婚礼对你也很重要啊?现在外面都在盯着,你和小少爷谁会成为新的继承人,他们摸不清实质的可不就只能从你和小少爷的礼服下手看你们在家里的处境了嘛?礼服当然要穿得好看啊?而且我这选的颜色也没有很深啊。” 黎浠将浅紫色的那件在我眼前晃晃,见我不为所动,又是粉色的宝蓝色的,最后搞得自己满头大汗,叉着腰抽了纸巾擦着。 “小姐,我实话说,我是实在看不上别的礼服了才拿那两件来凑数的,我没想到你真能看上啊!那那那一点花纹都没有的颜色也淡,有什么好的啊?您就说我那件紫色的,首饰我都选好了,配那个珍珠项链您绝对惊艳全场。您也别想着什么抢不抢风头的,少夫人的婚服和首饰我见过了,就这衣柜大的箱子一个都装不下,您的也就一盒,不会过分的……” “别瞎想了,寒家那边传来消息,澄澄病了,昨晚上就开始发烧了、怎么叫都不回来,今天婚礼他未必来,我俩较什么劲儿啊?”我轻笑笑,拾起礼服一角摸了摸,而后安慰似的冲黎浠笑笑:“我的身份局势如何,不在这些东西上,就算那些八卦的要想,这些衣料也不是便宜货色,加上柯益在背后给我做后盾,他们不敢瞎写的。” “您真的确定了?那好吧……”黎浠收了其他的礼服进柜子,我选出的两件礼服则被挂在卧室里,忽然想到什么,黎浠又猛地回头:“小姐,话说您要上哪儿去?还穿的这么丧气,要是被人拍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家里要说的。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去哪儿你就别管了,我哥知道,现在还没闹起来呢,我抓紧从后门出去,大概十点多钟就回来,有人问你你就说我不舒服躺会儿就行。”我说着便立刻起身离开。 今天的天气不错,二叔看过日子,说是宜嫁娶的,我没看是不是也宜火化,但也没那么重要了,梁森早早的便等在门口接我了,我昨天没告诉他,看着像是生了一晚上的气,眼圈都是黑的,但也不排除是柯柯久别重逢干了点什么。 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突然开始戒烟,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柯柯怀孕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所受的胎教是老爸是个大烟鬼。 这两件无论哪个都是难得的好事,只可惜我现在的情绪,我除了一句恭喜,什么也说不出来、表现不出来了,梁森好像比我更难过一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到了殡仪馆,震耳欲聋的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我定在门口愣了愣,梁森戳了戳我递上纸巾。 我才发现我哭了,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但其实我感受不到什么难过,或许是被这里的氛围感染了,才不自觉的会这样,我擦了擦,拍了拍梁森的手臂让他不用担心。 我发了个消息,纪槟很快便从里面出来迎我,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高辛辞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了,难道尚明誉的尸体也选在今天火化吗?我并不清楚,高辛辞只是上前牵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 我先将目光转到纪槟身上:“她的尸体呢?开始火化了吗?” “还没,你没到呢,人家要家属过来再说。”纪槟揉了揉肿胀的双眼,看着像哭了一晚上,怔了怔许久才想到要说什么:“我说时间紧,让他们先化妆,应该快了吧。” 正说着,这里的工作人员便走出来叫我们了,于是一群死灰般的人飘飘荡荡的跟着去了悼念区,我到棺材前探了探头,郑琳佯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上寿衣化了妆,原本还哭着,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又闭上眼别过头去,示意可以推进火化炉了。 我说不上我是什么感觉,就是浑身都僵僵的,仿佛躺在那个棺材里的不该是郑琳佯而是我,甚至想,要不是这地方有规定,我都不想浪费时间办什么葬礼,就把请来超度她的师傅们直接叫来这里,敲锣打鼓的该干什么就干了得了。 熊熊大火“呼”的一声燃起的时候,心里就好像缺了一块。 “你昨天应该告诉我的。”高辛辞捏了捏我手心轻声说:“至少,我能过来陪陪你。”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摊火,我呆呆的望着,许久后目光也回到火炉:“她真的死了吗?”我顿了顿,高辛辞似乎有些惊讶,终于回过头看了我,可我依旧神神叨叨的:“她是不是真的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时时……” “你放心吧,我并不难过,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回过头去看他,高辛辞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轻轻把我抱在怀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辛辞,你知道你爸爸死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呢?”我缓了许久才说。 高辛辞一面抚摸着我的发丝一面思索着,许久才回答:“我早就不爱他了,十二年前,他抛弃我和妈妈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爱他了。但是昨天,公家的消息传来让我去认尸的时候我还是哭了,我没去见他,是左峤替我去的,告诉我,他真的死了,预计死亡时间、是半个月以前,大概就是他刚来找过你,转头就被威廉杀害了,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尸体都烂的不成样子了,只能靠身上的首饰衣物辨认,公家叫我过去,其实是想比对DNA的,结果我没去。” 高辛辞说着竟还笑了,他的眼睛红彤彤的,为我讲了一个地狱般的冷笑话。 “可是我还是没去见他,左峤折返回来带了我的样本去了,我没见他,我甚至都想不起来,我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高辛辞哽咽着,没多久又倔强的擦干眼泪。 “他来找我,告诉我去拦江以南的路之后还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会不会照顾好你,即使是这样,即使他是为你而死的,你也不会原谅他吗?”我仰着头,伸手擦了擦高辛辞的眼泪,但它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的。 高辛辞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恨他,所以没有原谅,不爱他,也不会在意他为我做了什么,时时,或许你觉得我的心太狠了,一次背叛之后就再也掀不起波澜,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改变不了我自己的性格、情绪,我确实为他流泪了,我确实还称他一声父亲,但于我心里来说,他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是麻木的。” “麻木?”我听见这个词语愣了愣,松开高辛辞的怀抱,我看向烧的极旺的火炉:“大概我一直想的就是这种感觉,麻木的。”许久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纪槟:“葬礼你打算怎么办?” 纪槟还是呆呆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火炉,一晚上好像老了许多,梁森提醒他才回神,吸了一口气怔了怔:“听你的,我没意见,或者,你要是不想弄就交给我,我弄好了你直接过来看着就行。” “我昨晚上联系了一些超度的师傅,一会儿叫封适之把联系方式给你,你去说吧,我觉得她头七是个适合下葬的日子,前一天我去给她销户口,头七办葬礼吧。”我想了想说,不知道纪槟有没有听进去,但他点头了,我就没再理会。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骨灰被清出来了,梁森招呼着人把骨灰扫进南洋紫檀的骨灰盒里,纪槟抱着就不撒手,我也懒得管他,没什么事儿了就打算回家换衣服,赶紧赶着去我哥婚礼了,只是我人还没走出半步,身后又有个人点了点我肩膀,我回头看,是抱着一束菊花、穿着一身简洁黑西装的侯叔叔。 为了文素姨和向阳的事我多少还是看他有点不顺眼,只当他是来做样子的,好歹他和郑琳佯以前也是认识的,我没讲什么礼数也没说话,只是让开一条道,他大概也挺惊讶的,站在原处定了定才上前,在骨灰盒旁……不对,纪槟抱着骨灰盒呢,侯叔叔皱着眉头想了想,也只能把带来的花放在了纪槟旁边的桌子上。 纪槟才回神,把骨灰盒暂时放下一段时间,和侯叔叔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侯叔叔对着骨灰盒鞠了一躬,随后走回我身边,笑嘻嘻的用手肘怼了怼我:“啧,臭丫头,你说你,你跟我生的哪门子气?我又不是你爹,我媳妇和我儿子都没说我什么,你这何必给自己找事儿呢。” “侯叔叔想多了吧,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转过头去,瞧着老侯略显心虚的眼神,盯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冷笑笑,一字一顿道:“毕竟你总不能还指望、我在我妈妈火化的地方,此时此刻看见您来了,我还能笑出声来吧?” 老侯抿了抿嘴,思索一番还是没再笑了,只是将手里的袋子交给我:“我也不是来找茬的,这东西你昨天落医院了,我家向阳赶着参加婚礼给你打掩护,就只能我送过来了。” 看清了侯叔叔手里的东西我才想起来,那是郑琳佯临死前留下的两样遗物,昨天的事情太过突然,我倒是把这两样东西忘了。我接过,拿出里面的两样东西准备放进包里,可惜我今天拿的包太小了,除了两个手机畅通无阻,另外放什么东西都困难,第一个盒子进去之后,另一个怎么都塞不进去。 我有点心烦了,就使了点劲儿,想着大不了撑坏这个包,包也有点烦了,也使了点劲,想着大不了不要我这个主人,于是那个盒子掉出去了,在地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的东西滚了两圈也进了桌子底下。 “诶,小心点儿嘛,装不下手拿着呗。”侯叔叔念叨着自己上去捡,在桌子前蹲下捞出来,起身一半却又停住,一瞬间表情好像极其错愕,电打了似的,久久没能站直,他回头看了看我,而后头没动,目光往斜后方去,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正在打电话的梁森。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的问。 而侯叔叔如梦初醒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戒指在光下照了照,很快便递给我,面色十分严肃道:“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好好拿着,别弄丢了。时常看看,睹物思人。”最后八个字他仿佛是刻意说的一样,可我抬眼看看,他依旧面色如常。 “不是给我的,这是她给我爸的,我一时忘了而已。”我有些失落的想收起,可在这时,侯叔叔又猛地扼住我手腕。 “就是给你的,收好。”侯叔叔压低了声音道,这时表情才有些许变化,我从没见他说什么这么肯定过,好似十分紧张般,脸部肌肉都跟着颤抖。 “侯叔叔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点被吓到了,又仔细拿着这个戒指仔细看了看,可我着实没能看懂什么。 而老侯则顿了顿,猛地出了一口气,转而又换了副笑脸:“没什么,我只是想,这东西我之前见过,是你爸你妈的定情信物,我想着他俩都离婚了,你爸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不会再珍惜这东西,还不如留在你手里当个纪念呢,昂,听我的吧。你哥的婚礼那边我不去肯定会被人瞎想,我就先过去了,走了。” “诶……”我还想问什么,但侯叔叔早就飞也似的离开了。 这戒指绝对不可能是老傅和郑琳佯的定情信物的,郑琳佯自己说的,那都是结婚好一阵儿老傅才买的,所以侯叔叔的话我并不认同,但对于这个戒指我也只是好奇,比起哥哥的婚礼并不算什么。 老侯提醒了我关于婚礼的事,郑琳佯这边剩下的事情就不多了,交代了纪槟两句,我和高辛辞也赶紧回家换衣服,往婚礼现场的方向去了。 第280章 情不敢至深 接上回,亏了向阳的关系,郑琳佯火化的事情很快结束,好在也没有节外生枝出什么事端,我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加上我哥一直把人往外边引,所以摄像头一时没捕捉到我的身影也没人说什么,我很快回了家,换上礼服之后便火速赶往婚宴。 婚礼十分顺利,没有出现我哥所想的,宣杏云会认错新郎这种情况,也没有宣杏云所想的波折,至于我,确实没拦了几次做什么采访,好在他们所问的都是我提前准备过的,我是新婚夫妇的妹妹,所以问题也不会过多,加上我身体的原因也可以逃避一些。 最重要的也不过是婚约的问题,只是高家的态度还不分明,老傅也一直不对我和高辛辞的事情做评价,我无法明确说我和高辛辞将来怎样,连他也是迷茫的,但我至少、也该保住我当下的,我牵紧了高辛辞的手。 趁着这个空档,高家人和我家人注意力都在台上的时候,我抓住时机踮起脚尖拉过高辛辞吻了一下。 “我和他,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状态。” 我想,我是在乎我家族的名声,可我也爱他,我不是不愿意昭告世界我和他就是在一起定了,而是现在局势紧张,两家之中总有恶人蠢蠢欲动,不宣扬反倒是让大家都冷静冷静,但我不能让高辛辞误解成我不要他了,我体会过那种感受,我不想让他也体会一次。 高辛辞愣了愣,一秒钟后取而代之的安心的笑意,并没有多么激烈,我想我们两个本来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家族关系如何,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至少我们可以决定彼此相爱。 周遭一片哗然,想来破坏两家盟约的消息在这段时间被放出去不少,外界估计都觉得我和高辛辞就要分手了,现在反转,只怕都要好好惊讶一阵儿了。 “今天是我哥哥和嫂子的婚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帮着做,就先告辞了。”我点头微笑示意,梁森便带着一众保镖拦下记者们,我和高辛辞保持着风度,直到回了休息室。 “黎浠,我的另一件礼服呢?”我缓了一阵儿后又招了招手:“婚宴快结束了,再有就是晚宴,差不多该换衣服了。哦对了,澄澄是确定不来了吗?傅家一向看中长子,哥哥又是二房独生子、且一向能力出众,清云哥也是掌事中的佼佼者,他要是真的不来,对他以后在傅家的名声不好,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黎浠一面将礼服带出来整了整,一面又闷闷不乐的走过来帮我摘身上的首饰,不住的念叨:“小姐您还管小少爷呢,他自己不愿意来,又不是您不让他来,他自己不好好过活、给二房甩脸子,要遭什么罪也是他活该,我还怕他牵连你呢。” “别乱说,澄澄是病了又不是没有原因,跟二房有什么关系。”我连忙制止,轻轻拍了下黎浠的手背,她这才瘪了瘪嘴停息了,我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说:“你这话最多说给我听,去了外面可不敢胡说,你可知道家里利害的。” “放心吧小姐,我还是惜命的。”黎浠眨巴了眨巴眼睛,将我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放回了盒子里。 “行了行了,你少胡说八道,给小姐招惹麻烦有你好看的。”刘阿姨从茶水间出来,递给我一杯温水,顺带挤开黎浠,“你上一边去,嘴消停了再出来,我给小姐换衣服。” 刘阿姨是黎浠的姨母,黎浠也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着实怕得很,见此情形我也只好打圆场,对黎浠使了个眼色:“你去给我拿点吃的吧,我饿了。” “收到我的亲!”黎浠见状一溜烟跑了,我无奈的笑笑,转身进了衣帽间。 好在礼服和装扮到位之后,看了看时间还早,还能再休息半个小时,我松了口气,也正好享用黎浠带来的几盘点心,刘阿姨一面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眼神有些逃避的意思,可糊涂一句明白一句,我也还是晓得了,不是没有人想去叫澄澄,但也确实只有我屋里这几个,是我惦记着才去说道的。 澄澄确实病了,但只是低烧,今早上就好了,我房里的人打过电话,他也只是匆匆两句就敷衍过去,到后来,甚至电话都不接了,露露来之后黎浠也有过去问,但露露对此也无话可说。 “澄澄是个心气高的人,但也很自卑、敏感,打从进了咱家起,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家里人不疼他,甚至、欺负他,拿他和人作比较,无论他做到多好,多累,天才也有输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把他当过真正的亲人……” 我忽而便感叹了这么一句,其实打从一开始,我没有对陆茵茵下手,不是我不恨她,也并非看不上她,我总是要为澄澄做打算的,或许是上一世我欺他恨他太多,到最后却是他护我,我心存愧疚,或许是他只有我了,他依赖于我。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了,都两年了,我却还清晰的记得他在写哥坟前对我说的话,在我最困顿、最孤独的时候,是他靠在我身边,轻声对我说,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新亲人。 刘阿姨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捏了捏我手臂一字一顿劝诫般说:“小姐,小少爷或许真的可怜,但您听我一句,无论他怎样,都是他的命数,是他自己的母亲做了孽,母债子偿,逃不过的。我不知道为何上天会把这些难过加注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他的苦难从何而来,但你的苦难大部分是他带来的,你得为你自己想想啊。” “是啊,黎浠刚才说的话,其实我觉得没错。小姐,您平时对小少爷的关心不少了,他对你再好,你俩也算扯平了,小姐,小少爷跟你不一样。”张阿姨收拾完一边的首饰也搬了个凳子坐到我旁边,示意黎浠到门口看着,十分严肃压低了声音才说:“小少爷敏感,心气儿又高,这才会激发他向上的意志,他爱您,但他是有功利心的,甚至有些时候会不择手段,这点我想您会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天生没有与您相比的资格就算了,可他是咱家亲生的啊。” “眼看着成年礼就要到了,您该早做打算了。”刘阿姨双手搭在我膝盖上敛容屏气道。 我登时便明白,她们今天这些话不是突发奇想劝我,是早就商量好的。 “您年岁大一点,生日恰好又是中秋节,就在五天后了,小少爷十月二十三还早着呢,您是占了先机的,加上身份,出身也光彩,中秋傅家一定是回老宅过日子的,到时候进了洪堂,随便提一嘴婚礼这话题,自有人为您冲锋陷阵!” “小少爷这次算是自掘坟墓,这种时候,还有谁有闲心关注他怎么样?您生母病逝,不是也没人过问嘛,他母亲还是个犯了事的,不上赶着赎罪,却躲去未婚妻家跟人赌气,谁会理他?但这件事,也未必不是二爷和疏忱少爷早一步抓住了他的弱点、为您铺路,您应该顺着这个梯子往上爬的,参他一笔,不能心软,您就算是想护着小少爷,您上位之后也可以护,但如果小少爷先一步反应过来了,就算他能容您,那陆夫人呢?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以后在家里的路,就举步维艰了。” 刘阿姨和张阿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确实追逐过权力,也早明白,我和澄澄的争端不会轻易揭过,只是真到了这件事面前,我总是觉得冰寒刺骨的。 但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澄澄真的上位,我的局势不会比上一世好,那时候我根本没有争斗的心思,也没有培养半点势力,跟澄澄完全是没法站在一个平面的,所以掌家继承人的位置是直接落到了他肩上。老傅和二叔小叔护着我,那是因为我所处弱势,也不指望我有出头之日,如今,他们却都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架势,是要放任我们争夺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和陆茵茵的关系更甚之。上一世我确实也主动招惹,但最多也就是让陆茵茵难堪,还不至于到了让她没法见人的地步,澄澄是个感性的人,且他是敏感的,陆茵茵的关系显然和他更近,我打压陆茵茵,难免会让澄澄不痛快,哪怕他知道自己妈妈有错,没有走到输的时候,他不会认错的,我若输了,只怕将来陆茵茵要欺压我,他大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过分到要命的程度,他不会管我的。 “老宅那边,云谨少爷留下的根基并不算薄弱,旁支的势力加上许多学生,现在基本被云嫣小姐全面掌控,云嫣小姐随时为小姐效劳。”刘阿姨定了定道。 “云嫣?”我一时恍惚,我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幼弱的模样、楚楚可怜喊我小姑姑的时候,我并没见识过云嫣在争权上有什么本事,也没办法联想她带领众人,不自觉的便摇了摇头叹息:“如果云谨还在,我或许有八成把握,云嫣的话……澄澄在老宅的势力,大多是从前与我不睦的守旧派,虽不至于拉扯到长房以外的势力,但那些多少、是曾经和老傅一起并肩过的,有些底子的,我如果真用嚼舌根子的方式,未必能讨到好处。而且澄澄从前再不光彩,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再蠢再坏,到底也算个靠山,郑家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姐别气馁,也别小瞧了云嫣小姐,如果您是担心云嫣小姐没有争权领导老宅学生的能力,觉得众人追随只是为了当初云谨少爷的威望,那您大可放心。”刘阿姨轻笑笑附身过来:“老宅未选中掌事的学生居多,虽然不能算是天才,但也绝不会是傻子,察言观色、站队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样的学生和旁支子孙中,云谨少爷,周林颂周先生,您身边的掌事秦柯小姐,符祤小姐,都是叫得上名的佼佼者,秦小姐被二爷看中出头了,这无话可说,云谨少爷病故,剩下的两位也足以领头带领众人过活了,可眼下这两位,都心甘情愿的居于云嫣小姐之下呢。” “云嫣小姐若是真没什么本事,兄长病逝,她没了后盾是活不到今天的,您也不是时时刻刻看着她的,所以小姐不必担忧云嫣小姐那边,更该着想成人礼。依我看,小姐只要肯拼一把,没什么不可能的,二房一定是向着您的,三房那边,三爷现在虽然还不出声,但行动上已经表明,要知道,云谨少爷是三爷的学生,云嫣小姐自然也跟随兄长归属三房,三房的人带领众多学生一起支持您,三爷一声不吭,这还不能说明吗。” 张姨略有些焦急的晃了晃我,我瞧着她们的模样,心里自然会有动摇,我也学过一个道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让我想想吧。”我避开众人,一面走一面装作听进去了一般念叨:“所有的事情,等我回了老宅以后再做定夺。” 我还是打开了手机,想要说些什么,但指尖还是停在了和澄澄的聊天框上,想了想,叹口气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小姐,纪先生来了,说要见您。”黎浠从门口探了探头。 “让他进来吧,你们出去倒杯水。”我示意张姨和刘姨,纪槟在她们眼中是比邵勤更重要,也更邪门的存在,在国外经商多年是有自主的权力的,一回来第一件事是找我,若是好事,说不准儿能把海外市场的势力也带给我,自然利落的出去,也只剩我一个人担忧了。 纪槟闭上门,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去、扔了一沓资料在茶几上。 “你还是来婚礼上了,不怕被人发现么。”我走过去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昨天傅疏忱都看到我了,我不来不是更引人注目么,他是失恋了又不是傻了。” “话是那么说,可我哥和你又无冤无仇,就算被发现,你当初是为了救我才得罪小叔,未必会为难你,但今天你来了,那是直接往小叔枪杆上撞呢。” 纪槟低着头笑了笑,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挑着眼睛瞧着我:“大小姐,我已经被发现了,来了,带着口罩,傅鸣延和裴圳未必能认出我来,尚有活路可走,但要是不来,我回临江不上报、脸部还有异样的消息一旦传到你二叔耳朵里,你以为我就能活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二叔为什么要杀你?” “你小叔也没道理杀我啊,是他做亏心事在先,裴圳不还是动手了。”纪槟不由笑出声来,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而后叹了口气:“我救你本该是有功,但最后点头要杀我的是你父亲,他舍不得、看不惯,也只能让我换个身份生活,作为上位者,该狠的时候是要狠的,我的一条命,比起傅家的安宁,傅鸣延的脱罪,根本不值一提,亲兄弟和义兄弟哪个更重要,你觉得呢?” 我缓了缓,却也无言以对,只能把目光投在他带来的一沓子资料上:“这是什么东西?” “乔禾儿的资料,别人就算了,这是个领头的。” “我早就说过,郑夫人的事情你想怎样就自己解决,不用拿到我眼前,有什么需要的我帮忙就够了。” 我有些烦躁了,向后靠了靠,纪槟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依旧还是将资料扔到我面前。 “我没指望你给她报仇,这东西只是留给你的,害了郑夫人的如果是外面的人,那我自行解决,我只怕是家里的,在郑夫人之后大概还会对你动手,你之前不是也查到了,你的药有问题么。你回老宅之后亲手处决她,是让你看家里人会不会有异样,如果真的有人冒头,那你心里也有个数。装样子还是会的吧?” 我想了想,把资料拿到手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就算她给的消息是假的,我好歹也有个范围,老宅那么多人,我哪看得过来。” “她要是能蹦出一个字儿来我也不会费事儿的拿到你面前,还给我装哑巴呢。”纪槟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脸部肌肉一颤一颤的,“老宅的事我不懂,你自己想办法,再说了,能把手伸到掌家夫人和小姐面前的好像也不能太多吧。” “行,知道了,就这些吗?” “还有陆茵茵。”纪槟揉了揉太阳穴,忽而又说。 我就知道,他不会容忍很久的。 “你成人礼快到了,势力积攒的怎么样,有几成把握?陆家……是不是挺麻烦的。”纪槟逃避着我的目光深一句浅一句的说着。 或许我真的也有私心,纪槟动手又与我无关,也或许就是不在乎,在乎了也拦不住,我低下头,没有再看他。 “你就算杀了陆茵茵,澄澄的母家还是姓陆,陆家也不是奔着帮陆茵茵来的。” “陆茵茵如今还拖着陆家,是为了她儿子上位之后她有个炫耀施舍的地方,陆家哪怕被瞧不起也是有希望的,但傅疏愈那个小崽子就算需要助力也恶心陆家,早就想甩了,所以只要陆茵茵消失,陆家看不到前路自然会放弃。”纪槟见我并不抬头,便知晓我已经动摇了,简单结束之后便没再吭声,只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推到我面前。 我并没有接那一杯茶,但也再没能抬起头。 “随你吧。” “封先生,封先生小姐在里面休息呢……” 我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黎浠焦急的声音,纪槟重新戴上口罩,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也被猛地推开。 门外是气喘吁吁,脸色十分难看的封适之。 “怎么了?”我问。 “陆茵茵自首了。” 第281章 可念不可说(上) 接上回,封适之突然闯门进来,告诉我的话居然是陆茵茵自首了。 我才想起,今天一整天我是没有见到陆茵茵的人的,也没有提起过她,就好像澄澄一样,销声匿迹了一般,但澄澄的心思我好歹能弄清楚一点,陆茵茵这算什么?她分明昨天还在跟我炫耀,她和老傅在一起。 不过抬头看看眼前杀心溢起的纪槟,我大概也就想通了,只是心里还抱有希冀,我擦去掉出的泪水抬头:“她坦白了什么?” 封适之顿了顿,叹了口气才低下头轻声说:“是她对郑夫人怀孕期间的一系列迫害,包括制造车祸之类的,还有陆家曾帮她一起做事的同伙,她也一并招了,刚才在席上,来了很多公家的人,把陆家亲戚带走许多……” “老傅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没管,招呼宾客去了……” 封适之的回答算是让我心寒了,我现在对老傅真算是了解,我已经不需要等他亲口给我的答案了,行动就已经是答案了。 “她什么时候去的?”纪槟脸色十分难看道。 封适之对于纪槟在我这里还是比较惊讶的,但碍于名分,还是先紧着回答:“今早上大概十点多钟的时候去的,跟管家说是不舒服,晚一会儿再来婚礼现场,谁知道一拐弯去了公家……”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讨什么晦气!”我的吼声伴随着碎裂的茶盏,茶壶里的烫水溅到手臂上,顿时泛起大片的红晕,我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有冷笑,苦笑,最后抬头看向纪槟,直勾勾的盯着她:“这下你杀不了她了,你永远也杀不了她了……” 以自首的方式逃避追杀,除了老傅,谁还能给陆茵茵出这样的主意,如果是澄澄,他只会想如何能杀掉纪槟,所以只有老傅了。 看来老傅也是知道的,他以这种方式来保住陆茵茵的性命,所以就算郑琳佯真的被她害死了,老傅也不会真逼陆茵茵去死,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和郑琳佯、陆茵茵,彼此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他爱郑琳佯,为什么要让害死她的凶手活着? 如果他爱陆茵茵,那之前与我说的种种又是在骗我吗?我又算什么。 至于昨日的电话、今日婚宴上的闹剧,都是陆茵茵无声的抵抗罢了,她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恶心傅家了。 “时时,你……”封适之不明其意,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连忙便要去关门,就在这时候,梁森又顶着缝隙冲进来。 “陆夫人自首的事你知道了吧?”梁森像是跑了很久,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只是掉进这冰窟里面也不得不冷静了,他稍稍缓了几口气便走到我身边半蹲下,看到纪槟的神色比起封适之要好一点,主要也是顾不上那许多了,他轻轻拍了拍我,从张姨手中接过冰袋敷在我烫伤的地方轻声说:“时时,公家的人、找到咱们这边来了,说是要了解情况。经济犯罪那边的我已经通知林默读去了,公家现在要找你和小少爷,主要是了解郑夫人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已泪眼朦胧,只是依旧倔强的看向梁森。 梁森十分无奈,也只好先给我解释道理:“林默读那边,他手上有些不完备的证据,如果都被查实,陆家的罪名不轻。陆茵茵虽然只是从犯,参与的也不算多,但包庇陆家生产销售伪劣商品、走私、偷税、假冒专利这些等等一系列太多太多,她至少也在五年以上有期了。她既然已经进去了,那我们不妨把事情做到底,如果郑夫人的事情可以按照故意杀人未遂且情节恶劣来判而不是故意伤人,她的罪名会严重很多,我们再请一些厉害的律师保不准她一辈子都出不来了难道这样不好吗?” “可是梁森,我也想啊,可我手上没有半点她伤害过郑琳佯的证据。”我终于还是泪如雨下,梁森听到这话愣了愣,短暂之后也落寞,我哽了哽,拿开那个可有可无的冰袋:“我出生没多久就被这个家抛弃了,我怎么知道,抛弃我的那十三年,我的亲生母亲受了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 “算了,我去跟他们说说吧,你身体一直也不是很好。”梁森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便要离开。 当然,我也不是存心要为难他的,我也知道,我今天在婚礼上露了面,公家那边不会轻易揭过了,要是一直盯着,反倒是给我家找惹祸端,给哥哥的婚礼找不痛快,我于是还是起身拦下他。 “在哪,带我去吧。后天还有回老宅的行程,我的成人礼不会大办,但也还有些要准备,你和封适之去安排吧。” 我本以为我就此也不会再有什么可哭的了,我离开这扇门,也不过是去应付一番公家的盘问,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然后就什么都结束了,如果老傅没有来找我的话,如果他不带着那种让我痛恨的愧疚的神色,我或许真的不会再哭了,可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明知愧疚,永远亏欠,从不弥补,还试图用道德绑架我,我宁愿他就把我甩在一边,让我慢慢缓过来就好了。 老傅就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尽头,静悄悄的,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像是在等我,也或许只是经过,并不打算留下什么。我瞧着他鬓边的白发,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付出了什么呢?为什么还会这样累,老的这么快。 我走上前去,纪槟也不避着了,跟在我身后一齐过去,只不过他绕开老傅就走了,而我停住,老傅也才缓过神来。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是真怕她死啊。”我瞧着老傅看我的模样,我忽而就笑了,却也说不清自己在笑什么。 眼泪是冰凉的,滑过脸颊的时候刺的生疼,我数不清我这些天哭过多少次了,只知道眼角处的皮肤已经被纸巾擦破了,此刻碰一下都是生疼的,泪水解一时之急,但之后还是会痛苦的,而老傅对此一概不知,伸手便擦去我的眼泪,甚至坚定的摇了摇头,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你不会杀她的。”老傅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不觉冷笑,不晓得他究竟怎么想我,还是因为我的一退再退,真的就发展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可我最初真的是这个目的吗?我任人欺辱是我蠢吗?我想杀死那个伤害我的人,我也有罪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谁逼到绝路上,但别人未必这么想我。”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了,不远处,公家已经在门口探头了,我想我还是倔强的,想来陆茵茵都可以做出反抗,我为何还要顾着什么要命的面子之类呢?我顿了顿又说:“我想在老宅里把我妈的丧事办了。” “哦,那也是应该的,随你吧。”老傅也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我后背。 “是啊,她在傅家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认识的人了,她就像陆茵茵一样,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傅家了。”我甩开他的手离去,我想老傅是能听出两种“赌”的不同的,最后我所有的怨恨也只化成一句:“将来你对于澄澄,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吧。” 在话出口的那刻我或许真的释然,作为老傅的孩子,我曾经也是享受过他的爱的,我需要的时候已经足够了,知足了,现在,就把这些爱都还给澄澄吧,我们姐弟两个,有一个幸福也算圆满了。 到了公家那边,我被带到车上,一路上风景变化,我着实没什么兴致去看,他们问了我什么,我也都说不上来,只有摇头,人家叹息,我也叹息,这样互相找麻烦的事情真是令人无奈,流程却还是不得不走的。 哥哥和二叔小叔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接连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浑浑噩噩的也只有敷衍了事,直到在目的地的门口与同样被带来的澄澄擦肩而过,相顾无言。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眼眶红彤彤的。 他像一片珍贵的瓷,雨过天青,淡雅脱俗,本该被人千娇万爱着长大,偏偏要经历这些,于是细碎凄苦的裂纹毫不留情的爬上去,覆盖了他所有的一切,也再无法恢复了。 我满心的酸楚,不忍再看,好在这时也正巧有个人挡住了我们之间的视线,终于也就结束了,我和他被带到不同的地方问问题,我想有关郑琳佯和陆茵茵之间的仇恨,他也不知道什么,就像我一下午拨浪鼓似的摇头,想来也真是一件该被人笑话的丑事了。 透过窗子,我见暖阳在消逝之前,将最后的光芒倾斜而下,远处的天边是橘色的火烧云,那是我一生中难以忘怀的风景。 很晚的时候我才离开,为了不引起外界哗然,我和澄澄是秘密过来的,家里是不派人守着的,只叫我们可以离开的时候给司机打电话,自然会有人来接,可惜我望了望渐渐圆满的月,也不想麻烦了,走回去挺好,可以吹吹冷风,我却没想到,澄澄一直是在外面等着我的。 我一出门,他便将外套披在我身上。 “走回去吧?”澄澄尽力扬起一个笑,可惜还是失败了,嘴角微微颤了颤,他把头转到别处去:“今晚空气挺好的。” “你没话了?夸空气。”我亦玩笑般轻轻打了他手臂,只是我的说辞又何尝不是冬日的枯草一般,凄凉而可悲。 我瞧着他哽咽的背影,我说不出话来了,只有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前路,夜里的车很少,偶尔才会飘过去一辆,只有每隔几步的路灯照亮遥远的路途,按说是没什么危险的,可我依旧还是轻轻牵着他,带着他一块走。 澄澄的哽咽声许久才过去,慢慢的变成平稳的呼吸,平稳的掉泪。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想见我了。”我想了许久还是说。 余光中,澄澄凝重的摇了摇头:“我妈妈做的错事、我没什么好抵赖的,一样一样我都认,只是我作为她的儿子,有些事情总是要做,有句话说的好,邪不胜正,果然,你赢了,对不起。”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就只是跟我认错的吗?”我略有期盼的看着他,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期盼什么。 或许我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原谅,可是他该原谅我什么呢?或者说,他还是爱我的,可是他爱我什么呢?我又该爱他什么呢? 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问题,争夺、欺瞒、这些只是小事了,可是郑琳佯的死去,陆茵茵的牢狱之灾,还是会永远的遮挡在我们中间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来找你,随便说点什么吧,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澄澄长舒一口气,挂着泪痕看向我,晚风拂过的时候,他的泪水垂下来,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 我想,既然无法做彼此的亲人,做最有力的对手或许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我也真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激发他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在这时候竟然会觉得斗志是个好东西。 “前几天查案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家里对你的意见本来就深,就算你想陪着露露,我能理解,可是哥哥的婚礼你也躲着,你再赌气,也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没有家里人的支持,你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我不在,不也没有人发现嘛,只有你。我回不回去的,除了你,根本没有人在乎。”澄澄苦笑着,连叹息声也是一颤一颤的,“再说了,现在,我哪还有什么家,什么家人,我在傅家的理由只有我妈妈,如今我才知道,为什么爸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娶她为妻,原来只是报仇而已,就连爸……傅叔叔对我所有的关心,也不过是蒙蔽她的一针定心剂。” “澄澄,别这么说,就算陆夫……就算她不在这个家里了,你依旧是傅家的孩子,所有人都还是你的亲人。”我望着他不知该怎么说明,斟酌许久也只能绕开这个话题:“算了,查案的事反正也没什么好结果,不接触也好,至于哥哥的婚礼,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不去就不去了。” “傅惜时,我不在乎别人,我只问你一句。”澄澄忽然停住,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扳住我肩膀,两手搭着我颤颤巍巍的,话没出口已然泪如雨下,他使劲往下咽了咽:“你心里是有我……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吗?” 第282章 可念不可说(下) 大概他觉得有什么表达不对,顿了顿马上换成另一种说辞,可实际上这些对我都不重要,如果他愿意,我永远只有一个答案等在那里,澄澄是我亲弟弟,我已经不在乎他身份上还有什么不妥,我们浑身流着同样的血液已经注定我们这辈子都要纠缠,好的纠缠和坏的纠缠,这样的答案并不难选。 “你答应过我的,很早之前就答应过,我们从那之后就是彼此的亲人,亲人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你不许反悔。” 澄澄想要装作强硬,我却没见过谁家孩子强硬是这个样子的,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我,结果没一会儿眼泪便模糊视线,连他自己也觉得眼泪是懦弱的象征,没一会儿便要擦一把,我缓了会儿没回复,他自己就缩成一团了、一只小臂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另一只则无处安放,抬了许久斟酌一番,轻轻的打了一下说我是坏人。 我不由得笑出声,一面扒拉他挡着面部的手臂,这犟驴!咋都扒拉不开,我也只得高声哄他:“好啦,好啦好啦别哭了挺大一老爷们谁家跟你一样像个小孩在这儿哭这么大声啊!” “你管我呜呜呜……”猛烈的哭声中挤出这么模糊的一句来。 “我答应你还不行嘛!不管什么情况我们不还是一家子嘛!” “那你刚刚为什么半天不说话!” “那我也没说拒绝你啊!我说你真是……” 可惜我笑话他的话没说完,一只巨大的澄澄便扑进了我怀里,不得不说,这小崽子瘦归瘦,力气是真大,冲过来的一下我差点被他撞飞,抱紧这一下,我差点被他勒死。 这么多天过去也确实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我紧紧抱着他,我想,不管怎样,他是我弟弟,那我就要一辈子护着他守着他,旁的事归旁的,那都过去了,再吵再闹,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是亲姐弟的事实。 我既然有长姐的身份,总也该做些长姐该做的事吧。 不过我依旧还是挺嫌弃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糊我身上的…… “过来,我给你擦干净,我新买的衣服我才穿了一次!”我拉开他,从口袋里抓了一堆纸巾出来往他脸上盖,这小崽子似乎说了些反抗的话,好像是“我居然嫌弃他”之类的这些,可我无从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不然我哭他一身试试看他嫌不嫌弃? “好了我自己来……”澄澄终于还是放弃抵抗,拿了些纸巾自己收拾去了。 我也觉得胳膊抬高半天麻了,就躲到一边休息休息,高辛辞的电话也恰巧在这时候打过来,我接起,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难过,我刚扬起的笑容也转瞬下去。 “怎么了?”我轻声问。 “时时,我们婚礼的事情,可能要再抓紧一些了。”高辛辞深吸一口气说:“今天晚上我回了趟公司,被很多记者围了半天,打听了才知道,威廉趁着这个时候释放舆论,散播我们两家解除婚约的假消息,我想,我们的事情拖得太久,外界本来就对此存疑,虽然今天在记者面前表现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正式的公布,家里对联姻的事情开了会,但也只有这一种解决方式……” “可我们都还在孝期。”我难得打断了高辛辞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是不能顾全大局,可偏偏那时候就是恨,我哽了哽,将额前凌乱的碎发暴戾的别到耳后,还想从高辛辞这里得到什么缓和:“辛辞,我的成人礼取消了,我跟我爸说,我想把我妈妈的葬礼办在老宅,所以成人礼肯定是不能冲撞了,你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对于傅家来说,长女的成人礼盛大与否,决定以后我在这个家里如何过,我连这些都不要了。你觉得我还能办好婚礼吗?你又能办好婚礼吗?” “办不好。没关系时时,我可以等,我只是觉得,威廉的事情你有知情权,我们心里有数就好了。”高辛辞毫不犹豫的说,我怔了怔,他紧随上来又是坚定的一句:“我爱你。” “对不起。”我低下了头。 高辛辞本没有逼迫我的意思,我更不该戳他伤口伤他的心,况且,两家联姻关系的也不止是他,我又何必朝他撒火? 我缓了一小阵儿,定了定心改口:“我回去就跟家里人说,等葬礼过去之后,我们对外界发一个声明吧,孝期肯定是不能举办婚礼的,我想外界总也不会挑着这件事为难我们。本来应该守孝三年,不过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差不多也要一年,一年之后,我们就结婚吧。我不想再折腾了,这次婚礼就不说什么订婚了,就当是结婚,之后我们再补领结婚证。” “好,听你的。”高辛辞像是松了口气。 我想结婚于我而言,也未必不是解脱,那一刻也不由得轻松的笑笑:“嗯,我也爱你,早点睡吧。” 我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忽而肩膀又被人狠狠地掰过去,我吓了一跳,不过这条路上除了澄澄也没有别人了,看清他脸的瞬间我便松懈,可是想扒开他的手却突然变得很困难。 “怎么了?” “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你这话说的,我不跟他在一块我还能跟谁啊?我们俩好好的。” 我无奈的笑笑,好像从一开始澄澄就对高辛辞有点意见,不过我听人说,大部分的弟弟对姐夫多少都有点不顺眼,而且高辛辞也没少欺负澄澄,俩人大部分时间还是好的,我也就没太在意。 “可是……你忘了昨天晚上?高琅越那么说你!你也忍得了?”澄澄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教训我。 我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不想起来,也就没什么关系,昨天晚上的事我没有跟家里人提及,也是怕联姻受到波及,有些时候我是可以理解人冲动时候说出口的恶言的。 昨晚哥哥送我回家之后,我并没有急着休息,晚饭没什么胃口,我就先回房间待着去了。二叔来看过我,大概是哥哥跟他说了郑琳佯去世的消息,我还见他手上有伤痕,才知道,二叔在几天之前是去看过郑琳佯的,也是为了我能开心一点,可惜出了意外,郑琳佯的精神吃了药也还是不稳定的,整天摔盘子砸碗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伤到了二叔。 我还没来得及为二叔的事情感到抱歉,转头又接到了左峤的电话,希望我要是没事了可以过去陪陪高辛辞,我也就去了,偏我到了高家庄园,高辛辞的人影我没见到,却是见到了柳泣花啼、萎靡不振的婆婆,还有烂在院里地下的尚明誉的尸首,被河水泡发,肿胀的不成样子,数不清的苍蝇虫子爬在尸首上,我一时被冲极了,扶着墙壁吐的昏天黑地。 婆婆才恢复了些精气神,起身面对院外的我,我真是快晕厥了,只在模模糊糊间瞧见她向我靠近,浑浑噩噩的,口中不断念叨的只有一句话,仿佛极远,却又在咫尺之间,怨念声声入耳。 “他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害死了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害死了他!” “是你害死了他!!!” 杀害尚明誉的真凶几乎无需探查,除了威廉,在临江基本没人能有这个本事,但尚明誉要见我这是他自己提的,我并没有逼他,他也没能告诉我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确实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江以南,也没有想着去包庇一个陌生人,我找了公家找理由帮我去查,可得到的结果只有那个人病的快死了,医院的证明也出来了,他撒不了慌。 我这边即使有甘孑的口供,内容却也不多没有针对性,甘孑并没有见到指使他的人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姓江,再有就是咳嗽,但能导致咳嗽的病症有很多,公家没有办法逮到一个姓江的病秧子就查,再说江以南的身份,我托国外的朋友问过了,能找到江以南当年所在的孤儿院以及一系列的信息,年龄,血型,病例信息,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而且威廉一家收养他的各项手续也是正规的。 至于他的眼睛,是先天性眼部白化病,跟写哥的眼睛是有不同的,不出门见人是因为眼睛不能见强光,也有哮喘和先天性心脏病等疾病会不定时发作的原因,威廉说风凉话,是因为威廉本来就不喜欢他,我这件事跟老傅说过,从老傅那里才得知,他早就见过江以南,也看的出威廉对他的态度很疯,收养他的原因大概就只有梁韵没有孩子,当个宠物似的抚养一个了。 据说在那晚之后,高辛辞和婆婆吵了一架,甚至说是早已想到父亲结局,但他不能自己弑父,倒不如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一个了断,婆婆伤心欲绝,第二天便连哥哥的婚礼也没来,说是昏死过去了。 我当然知道高辛辞说的就是气话,我那天病的急,威廉若是想处理尚明誉,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就够尚明誉死十次了,等我醒来将这件事讲给辛辞听的时候,只怕早也找不到尚明誉踪影,那段日子,左峤一直很忙,大抵也就是忙那件事情。 辛辞他再恨,最多不管不顾、断绝父子关系,不会做出弑父的事情,估计在尚明誉失去行踪之后他也焦急许久,甚至早已隐隐感知到尚明誉的结局,所以在尸首从临江河里打捞上来后才会如此镇定,没哭没闹,只是透过窗子瞧着奔涌的临江河、呆呆的站了一天。 我理解婆婆这么多年来一直深深爱着尚明誉,哪怕他们早就离婚了,好歹夫妻一场,况且尚明誉已经离世了,她估计早就把尚明誉对她所有的伤害都抛诸脑后了,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那么在意,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再说了,婆婆早上的时候便为此道过歉了,我就更不在意了。 “你人不在,消息还挺灵通。”我无所谓的拨开澄澄的手,转身便想离开,随口念叨了两句:“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全家,再说了,咱们家的事也不少……” 可话音未落我又被澄澄拉回去,这次是更暴戾的冲动,澄澄几乎是吼一般说出来:“他到底好在哪里!这不是第一次了傅惜时,你就那么爱他吗!可是高家根本就没有给到你应有的尊重,你又何必上赶着!难道为了联姻就要搭上你的一辈子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真是有些生气了,跟高家的是非确实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但我嫁进高家多年,我知道他们也就只有嘴上说说的能力了,高辛辞是爱我的,他最大范围的做到了丈夫的责任,所以即便我们生活中有什么艰险,我也愿意和他一起承担,我也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他,爱他,也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插手我们婚姻之间的事情,即便是澄澄也不可以。 我或许还有最后一丝耐心,也知道,澄澄没有故意挑拨的意思,对我说的这些只是关心罢了,我静下心来一字一顿的跟他解释:“我嫁给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爱他,联姻只是次要,他对我很好,夫妻之间,总不能因为其中一个人有一点不满足于心意就要分开,那世上的恋人不会有一对是长久的,产生问题后的第一件事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匆忙就要分开、无理取闹,这世上没有十分完美的爱人的,他已经做到九分了。” “我可以!”澄澄双手嵌住我肩头直勾勾的盯着我,十分恳切道:“我从前或许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以后都不会了,我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了,我会拿我所有的一切去爱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无奈苦笑,点了点他额头:“澄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总有一天会出嫁的,我也总有一天会一个人去面对婚姻中的很多问题,我们只是姐弟,你难道能守我一辈子吗?你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庭啊。” 澄澄却猛地抓住我碰他的那只手,颤颤巍巍的移到唇边,他吻了吻我指节,颤抖的呼吸触碰手指滚烫,他的泪水缓缓从我手上滑过去。 那一瞬间,我好似突然理解了什么东西,澄澄的样子让我感受到一丝不该存在的感情,我今天、此刻才发觉!顿时让我变得恐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手抽离,可好像为时已晚了,只好抑制住怦怦乱跳的心,祈祷是我的错觉,祈祷就算是事实他也不要说出来,祈祷老天还能给我时间,让我改变这一切。 可是我所有的愿望,全都落空了。 澄澄紧紧牵着我的一只手、慢慢抬起头来,霎时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前起伏剧烈,他拉着我的手贴上去。 “傅惜时,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姐弟间的感情,从六年前,我见你第一面起我就没有想过会和你以这种方式成为一家人,我宁愿自那一年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偏偏带我来到你家,为什么偏偏是你成为我的继姐,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我也试图改变过,我牵着你的手亲自把你送到高辛辞身边去,我希望你哪怕不喜欢我,以家人相处的方式我也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为你爱的这个家付出我的一切,好好学习,接受联姻,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做不到,高辛辞对你不够好!我也改变不了我心里对你的情愫……” “你疯了吧,你在胡说什么……”我渐渐绝望,我从未想过,我对澄澄的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我总是想着,他是我亲弟弟,他对我也不错,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眼里我到底是不是姐姐。 他不知道我是他姐姐的…… “傅惜时我喜欢你,现在所有的阻碍都没有了,你也说了你心里有我对不对?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我现在还比不上高辛辞,你可不可以等我!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我们在一起,我会成为一个十分完美的爱人!” 澄澄猛地扑上来,我连忙躲避却也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力气太大,禁锢着我两手无法动弹,我无法呼吸,只剩下肉体本能的颤抖。 湿热的触感萦绕在耳后、脖颈,我双手握紧了,他无法相扣,便只好紧勒着我手腕,我拼命的想要推开他,一切却只能是无用功,只能瞪大了双眼瞧着他唇瓣凑过来,做一副要吻我的模样。 好在焦急时刻计从心起,我想起他手臂上有练散打时受的伤,疼一下总比造孽好,我狠狠掐了一把上去,他果然吃痛缩了一下,我趁此机会猛地推开他。 “你疯了!我是你姐!”我失控的吼出声,伴随着泪水奔涌而下。 “那又怎样!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澄澄说着,下一秒又要扑上来抱我,我依旧是推开。 我从未想过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事情更可怕,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所有一切的悲剧都要落在我和我爱的人身上,心里升腾起一种绝望的酸楚,我不知道我究竟要怎么做老天爷才能放过我,为什么偏偏是澄澄,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低下头,捏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的打上去,耳廓和脖颈被他咬出来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恨不得连皮都撕下来,眼泪滔滔不绝的往出涌。 “傅惜时,你别这样……”澄澄此时才终于恢复一些理智,连忙要拉我自残的手,而我同样在那一刻爆发了我心里所有的怨念。 我猛地甩开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着了傅疏愈!我是你亲姐姐!懂了吗!” 第283章 夏风微凉(上) 接上回,我不敢回家了,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澄澄,没有办法去面对我们共同的家人,为什么他偏偏对我生出这样的感情?我是他姐姐,我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才没有告诉他真相,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逃离的过程中,我越想越多,想到他对我说,他打从六年前起见我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我,那上一世岂不是也……他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姐姐吗? 我从前总是不理解澄澄对我的感情,说是好,他不怎么跟我说话,越往后话就越少,陆茵茵给我找事的时候也一贯站在她那边不问对错。可说是不好,为了我事后也会跟陆茵茵吵架,生病的时候会照顾我,我说什么他听什么,也可以为了我得罪全家也要带着傅家跟高家断交,到最后连手机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若即若离,忽假忽真。 我开始怀疑他对我的感情是否真实,或许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他只是想表现他对我的好,好让我在高家那边做出抉择,我刚想确定这个答案,脖子上被吮吸的地方又隐隐作痛。 对于肉体的渴望不会是在一天两天突然形成的,澄澄对我的感情显然是包括这一点,我知道他这个年纪正处在这个阶段,但对我不可以,我不知道他想了多少,但在告白的一瞬间就扑上来,拥抱、亲吻、抚摸,他就不会仅仅是冲动了。 我拼命地想要掩盖这种痛楚,但那就像一团燃烧的正旺的火苗,不管怎样都遮不住,我不敢去想,如果我没有推开他,在那条空无一人的街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没有办法承担,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可是这种事关联的又不止是我们两个,如果是我或澄澄谁没能把这件事彻底掩埋,高辛辞要怎么想?露露怎么想?我们两个人都已经订婚了。最重要的是,老傅怎么想? 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逃跑,坐上车后伏在膝盖上低哭,直至到达目的地,我飞奔向高辛辞怀里的那一刻。 高辛辞是惊讶的,他不晓得我经历了什么,把我抱回房间的期间才注意到我身前泛红的吻痕,连忙解开我胸前的纽扣,好在那一小会儿的也不至于被造成什么样子,高辛辞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可马上便又提起来。 “谁弄得你?!”高辛辞两手抓住我肩膀。 我不说也引得他误会,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安稳的接受这种事情,我也需要人分担,便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讲清了,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高辛辞听完之后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的意思,也或许是背着我的,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高辛辞坐在床边想了想,随后便垫了枕头让我躺下。 “睡会儿吧,别想这件事了。” “你去哪儿?” 我泪盈盈的牵住他的手,但眼前越来越模糊,连触感也是淡淡的,我瞥了眼刚才喝过的温水,也是这时候才发觉,那澄澈的清水地下垫着一层粉末,应该是安眠药。 “公司有点事情,我处理完马上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傅叔叔那边我一会儿去打电话,别瞎想了,说不定明天……就有反转了。”高辛辞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在我额头上吻了吻。 “这怎么反转。”我依旧没有半点主意,但在药物的作用下也还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我连着两天躲在高家,老傅那边找理由应付了,他只当是我因为郑琳佯去世的事情难过,便也没有苛求,加上哥哥的婚事家里也一直再忙,十号那天办的只是中式婚礼,西式的在第二天还要小办,邀请了许多平日走的近的亲戚朋友,最重要的是些政界的关系。 我碍着身份,多少还是去待了会儿,只是没多久便被人说脸色不大好,我拿生病应付过去,便早早回家休息了,好在也没闹出什么乱子,老傅只告诉我,在十三号的时候全家都要回津海,十二号晚上必须回家准备出发。 十三号是嫂子回门的日子,也恰好赶上没两天后的中秋节,也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只是那天,我注定要让所有人为难了,跟我一起痛苦。 我不甘心,我没有办法轻易的放过,我或许真的因为她给我带来的伤害而恨她,老傅也恨她,可她没有对不起傅家的别人,她依旧为了傅家付出了自己的半辈子,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我要她回家,我要所有人都为她的死亡祷告,哪怕是恶心,我也要让所有人都看着!她即使犯过错,没有人可以泯灭她的功绩,她必须葬入傅家祖坟,她的名字必须被摆在傅家的祠堂里、被子孙后代称颂、膜拜。 即使我可能会像老傅对老爷子那样,明明那么恨她,死后也不肯为她上炷香,我也不会撤走她的名字,我也不允许、傅家的任何人不敬她。 十二号晚上的时候纪槟来接我,他还是那副样子,脸上的皮塌了一堆,为了回家打招呼的时候能应付过二叔和小叔,他拿着火棍子往一边脸颊烫了个洞出来,检查结果说,差点把脸都烧穿了,甚至以后都没有复原的可能,可至少,从前的样貌也永远逝去了,之前戴口罩的事情也有了理由,保住了一条命。 至于哥哥那边,他虽然见了纪槟一面,但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在他的视角来看,纪槟只不过是替换了解尘的陌生人。突然冒出来的伤口也并不稀罕,纪槟先前管理国外市场,管辖的那个地方治安一直不大好,所以追杀报复这样的事情也十分正常,便不甚在意,也没提过之前的事情。 我看着纪槟着实有点瘆人,坐在车后排上就有意避开他,纪槟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红灯前停车的时候便拿了个口罩戴上。 “摘了吧,不是烫到鼻子了么,呼吸不大顺畅吧。”我随手拨了拨手上的戒指说。 “你不是害怕么,不差这一两口气。”纪槟平静的回复,似乎自己的面容和健康早已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我也没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他,也许对于他来说,郑琳佯的葬礼就是最重要的事了,这些天一直让封适之去帮我准备葬礼要用的东西,现在也差不多了,我便当做无意说了一嘴:“葬礼的事情,我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再看什么日子之类的了,交给老宅的按规矩办吧。” “晚一天吧。” “什么?” “我说,晚一天吧,十六号的时候再办。” “十五号有什么不合适的,中秋节吗?”我冷笑一声,打开车窗倚上去,晚风吹得我发丝飞扬,沾在泪痕上,嘴角边缘,我心烦意乱的抹开,往下压了压哽咽的气息,“不怕你说我没良心,笑话我,我自己没法团圆,在我哥哥结婚所有人都高兴的那天,我在火化我妈的尸体,我就想,凭什么就我一个人难受?我就是要把她带回老宅,我要让所有人都没法开心,装也要陪我一起哭!” “那天是你生日,晚一天吧。”纪槟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涟漪。 可于我来说,却像是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但很快还是降下去了,我苦笑着摇摇头:“什么生日,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以为你是想劝我,不要带她回到那个地方,她不一定高兴。” “你是她女儿,你决定就行。” “你不是爱她吗?” “我也只到了爱她的地步而已。”纪槟鼻息的声音重了一瞬,很快也松懈,微微扬了扬嘴角:“她不爱我。” “她也想回家吗?”我靠在车门上,遥遥望着窗外的风景。 “想吧,那是她曾经最辉煌的地方。”纪槟总算是认真思索后回答了一句,从倒车镜里看了看我探头的多少,在第二次停车时下车把我推了回去,随后回到驾驶位:“她之前没有跟你说过吗?” “我跟她住在一块的那段时间,她一直神神叨叨的,也说不清个什么,我以为,她是恨傅家的。” “那你还带她回傅家?” “因为我恨她呀。” 纪槟皱了皱眉头看向后视镜,却瞧见我虽疲惫却也笑着,鼓着腮帮子似乎想说我什么,最终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赢了纪槟没什么意思,仿佛也只是我苦闷之中一段刺耳的插曲,我们都没再开口,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回家的路就这么远,渐渐的我有了点惺忪的困意,便靠在座位上眯了会儿,等我再醒来时却并不是到家了,手边的电话不停震动,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念叨了句睡觉也不让人安生,拿起来一看,是黎浠打过来的,我从后视镜瞥了纪槟一眼,觉得也没什么好回避他的,便接了起来。 “喂黎浠,怎么了?” 对面传来的却是黎浠嚎啕大哭的声音,我顿时感到后背发凉,连忙坐直了。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少爷没了……” 我愣了几秒去理解黎浠这句话的意思,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弯绕,马上就印在澄澄的身上。 可是我不能信,我前几天看到澄澄还是好好的,没了是什么意思?! 针刺般的痛感顺着血液遍布全身,呼吸也变得困难,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都顺不下去,我不敢相信,我更不能相信!可是眼泪为什么还是顺势而下…… 我捂着胸口,十分艰难才有了说话的能力。 “你胡说什么呢!怎、怎么可能!” “我没有说谎,小少爷真的没了……谁都没能想到,前两天他回家一直是好好的,突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间门,先生说,可能他是不舒服就没叫管他,谁知道他在房间的衣柜里割腕了……陆夫人自首之后小少爷屋里的人就一直懈怠,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刚送到医院就没气儿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你过来看看小少爷吧……阮医生说要是最后抢救再没反应就要送太平间了……” 耳畔响起如巨物倒塌般的轰鸣声,在那一刻我就想,我的人生似乎也随着澄澄心电监护仪上的显示、变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了。 论道:对不起我爱你(上) 在这个似乎残酷无情的世界上,一个再可怜再卑微的人,临了了也会有被上天眷顾的时候的,傅疏愈蜷缩着身体躲在衣柜里的时候,起先只能感受到莫大的恐惧,原本是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现在却只有躲在阴暗狭小的地方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以前他从未想过,原来死亡是这么难熬的,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瞬间后悔的,左边整条手臂仿佛已经僵住,冻成了冰块,失血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是发冷的,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微微转过头去看了,血流还是很慢,跟自己想象中的“噗嗤”一声飙一屋子血淋淋的不一样,右手还是能动的,虽然发冷,但他已经给自己裹上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反正也快死了,没那么矫情,他往起抬了抬,露出右手手心里的碎瓷片,可顿了顿,还是没有再划下去。 太疼了…… 房间里没有找到别的利器,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跟家里所有人告别回到房间之后,却不晓得时常放在房间里的水果刀去哪儿了,可能被收拾房间的阿姨拿走了,真是,早不拿走晚不拿走,他确实晓得自己就算再出一次门也不会后悔的,告别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很冷漠——包括那个他方才得知生而不养他十六年的亲生父亲,大家都是一样的。 也正因如此,他没什么舍不得的,也不想再面对一次了。 于是打碎一个装饰用的瓷瓶,得到一块最锋利的瓷片,最后一次打扮干净自己,随后带着这块碎瓷片躲进了衣柜。 他划了自己十一道,真的好疼啊。 也是划了才想起来,书上说,割腕是最愚蠢的自杀方式,划的不够深的话,凝血功能发挥作用,很快就不流血了,划的太深的话,一般人又实在没有那个本事,澄澄试了一次,发觉自己确实没有,于是最后一道划在了小臂的静脉上,稍稍使了点劲儿,确实比手腕上的血流的快一点,痛感也悠扬而漫长。 死都要死了,就不折腾自己了,就这样慢慢的死吧。 澄澄笑了笑,放下了碎瓷片,右手食指沾了点左手手臂上的血,继续一点一点的往衣柜面上写字,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木头,血液沾上去不会往下流,很快就干住了,脑子迷迷糊糊的,他想不清道理了,只剩下觉得好玩,于是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写。 迷迷糊糊的写了一大片红彤彤的:“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我好想你。 可是这样,在他死后如果傅惜时真的看到这些血淋淋的想念,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让她自责? 在濒临死亡的最后关头,澄澄终于想到这些问题,他愣了愣,眼泪不自觉的滑下来,跌落到嘴角是苦涩的一片,他抿了抿,瞪大了双眼,整只右手贴到伤口上去,僵硬的左手终于有了知觉,弥散开是一种刻骨的疼,他不管不顾,只是沾满了鲜血想要抹去那些字迹。 可是没有时间了。 眼前弥漫着一团黑雾散开,很快什么都看不清了,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通体的寒冷,还有萦绕在内心最后的一句:对不起。 好冷。 他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天堂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每一个死去的亡魂身上,迎来下一世的重生。 他不由得唱起来: 彩霞好像橡皮泥,太阳哥哥捏不停。 捏只小狗汪汪汪,捏只小鸡叽叽叽。 捏只青蛙呱呱呱,捏辆小车嘀嘀嘀。 捏出两个小娃娃,低着头儿下棋子。 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啊…… 他的思绪渐渐模糊,在雾中看到了自己的一生,走马灯是上天给即将逝去的人最后的温暖了,但也不是每一个从前的场景都是温暖的,人生百态,五味杂陈。 他想起那个罪恶的晚上,他那么对姐姐,姐姐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有毁了他所有幻想的那一句:“我是你亲姐姐。” 他想起空无一人的大道上,姐姐最爱的人突然冲了出来,一顿暴揍后也就抛下那一句:“她不说是为了维护你的自尊,你回报给她什么?” 他想起他第二天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用尽了最卑微的说辞只是为了见母亲一面,问她一句为什么。 他想起母亲哭的昏天黑地,最后也还是那一句话:“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是,他真好。 从一个笨蛋到如今被各大名校求着上学的天才,从一个可怜蛋到如今被众人追捧的富二代,从活泼开朗变成沉默寡言,从胆大泼天到幽闭恐惧症,从乐天派到中度抑郁,从前途无量到如今、是个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私生子?真可笑,哦,是他自己,他自己是私生子,他的出生毁了自己最爱的人的一生。 浪费了将近十八年的青春想改变这一切,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他也为此平生第一次的顶撞了母亲,他实在太恨了。 “妈,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生活,这就是你的孩子,优秀吗?富足吗?” “该死吗?” “我他妈出生就是个错误!私生子?为我好?我谢谢你给我这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身份!我宁愿被人叫没爹的野种!” 在他发疯般把身下的椅子踹倒的时候,母亲也爆发出一种疯狂的怨念,那是刺向他的最后一把尖刀。 “那你去死好啦,一边享受着傅家带来的财富荣华,一边还要来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傅疏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会演啊?!” 他是没办法不哭的,又笑又哭,又哭又笑,原来,他保护了一辈子的母亲,丧尽天良的保护了一辈子的母亲,原来也是这么看他的,他给自己找到结束的理由了,于是他回家,跟这个世上跟他因血缘关系捆绑在一起的亲人告别,即使得到的只是冷漠和敷衍。 但他不敢去见姐姐了,便换了写信的方式,他的话还是没有那么多: 姐姐,见字如晤。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不管再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对你来说、是那么恶毒的事情,既然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明知有错,就该去改正,如果可以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我愿意结束我的生命,去换你将来的生活安稳无虞。 不要为我难过,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我不想带着私生子的身份接着活在这个世上了,你知道我的,我不想成为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如果你也不喜欢我的话,我真的生不如死,虽然我到最后还是会死的,但是,你还是继续喜欢我好不好,我不会再影响你了,你可不可以只记得我的好。 ===================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温暖的光,它从黑暗中照射出来,照亮了他的整个身体,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宁,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或许,那就是天光吧,是上帝的光,是上帝在迎接他进入天堂。 他闭上眼睛,放下了所有的牵挂和痛苦,向着那道光走去,他知道,只要离开折磨痛苦的人世,离开姐姐的人生,他就会在天堂中得到永生,得到永远的幸福和快乐,也会看着姐姐在人间,得到她本该拥有的幸福和快乐。 可是天啊,为什么就在他即将走近的那一刻,天门却又永远的关上了呢? 没有缝隙,没有缺口,他孤立于茫茫黑暗中,拍拍打打,为什么就是不能离开这里? “傅疏愈!你欠我的、一条命就想还了吗!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活着,用一辈子偿还我受过的所有痛苦!哪怕痛苦你也得跟我一起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是姐姐的声音? 澄澄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他害怕姐姐真的恨他一辈子,那他就算是到了天上也不会安息的。 身后多了一道光明的通道,于是他用力朝着这个方向跑去。 姐姐,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爱你。 睁眼已不知是哪日的光明,太阳出来了。 鹅黄色的暖光充斥着苍白的病房,使它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凄凉,事实上也并不凄凉的,就是手有点疼。 澄澄微微笑笑,抬了抬酸肿的手臂,可是他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割腕割的好像是左手,那为毛左手没啥事,右手却这么疼嘞? 哦,是姐姐睡觉、脑袋压住了他右手上的输液管。 “姐姐,快醒醒,再不醒我真没了……” 论道:对不起我爱你(中上) 僵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很快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傅惜时猛地抬头看过去,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如春水温和,夏风微凉,秋月皎洁,冬雪纯净。 “你醒了!”傅惜时连忙拉住身前的那只手,拉进怀抱,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脱离:“冷不冷……疼不疼?” 没有生气,没有责备,有的只是姐姐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心疼的眼泪直打转,就是忍着不落下来,她披着头发,稍稍动了下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在输液口的地方不住的吹气。 “好疼。”流尽了半身的血,连张口都是困难的, “对不起我压到了……”傅惜时连忙捧起手背来吹了吹。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昨晚上还精精神神的,晓得澄澄恢复心跳之后就信誓旦旦的跟家里人说让他们都回津海,她晚几天留下来照顾澄澄,结果一清醒,居然睡到了人家输液管上,她一面抚摸着,一面也浅浅抬眼看着澄澄的神色。 “伤口还疼吗?” “疼……” 澄澄乖巧的点了点头。大概是麻药劲儿过去了,左手手臂上确实有一种酸痛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姐姐也没问这些,他是只管点头的。 “伤口不算大,但有点深,昨天晚上缝针了,可能是……麻药劲儿过去了吧。”听到这一消息,傅惜时显得有些慌乱,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样的痛苦,从前自己也是割过腕的,一般都是硬挺,却不忍心让澄澄也承受这份痛苦。 只是除了吹吹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昨夜,见到澄澄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模样,就是让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偏醒来后是矛盾的。 她说不上是怎么了,那件事之后,无论如何那样的眼神也不会是清白的,可他又是凄凉的。 想逃避,舍不得。 想靠近,人伦不容。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两个人?分明谁都没有错,偏偏聚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澄澄抬起手,他想,姐姐的样子是他造成的,他也惋惜自己六年来独一无二的情分,但他也说过的,有错就要改,他也只好最后跟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告别了,他缓缓抬起扎着针的那只手,轻轻从姐姐手中挣开,慢慢抚上她的脸颊。 最初只有指尖触碰,犹如蜻蜓点水般轻柔,仿佛生怕惊醒这一场情深。 然而,随着手指的移动,他的触摸变得大胆,他的手掌轻抚着姐姐的脸颊,感受着她肌肤的温暖和柔软。 时而轻触,时而勾勒。 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眷恋,将这六年来所有的不该有的情感融入这一刻的触碰之中,以做最后的告别。 傅惜时叹了口气,早料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冲动,她不敢反抗,不敢挣扎,也只好顺从着,藏心里希望着澄澄是有理智在的,屏息凝神也就随他去。 直至触碰嘴角的一瞬间,像坐着一个巨大的弹簧似的,她猛地从病床边弹起来,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我、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止疼的药……” “姐。” “啊……” 逃跑的步子没迈出去几下又被迫终止,这一世的澄澄很少会主动用这个称呼唤她,回眸的一瞬甚至有些恍惚,瞥见的是澄澄微微笑着瞧她,金色的阳光撒在苍白的病床,却泪如泉涌。 “姐姐,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我彻底的失去你了,好险,一切只是一场梦。你真的变了好多,我想,会不会你也跟我做了一样的梦。” 傅惜时顿了顿,用几秒钟的时间去思索澄澄这句话。 按说,她重生的节点正是老傅和陆茵茵刚在一起的时候,许久之后才是她和澄澄的第二次见面,澄澄不应该察觉出她的变化的,除非,澄澄也从另一个时空而来。 被惊愕贯穿的思绪起起伏伏,最终她也只锁定在仿佛最不起眼的一点:重生的前提是死亡。 心里“咯噔”一声,她快走几步奔过去这次换她万般不舍的捧着澄澄的脸,向第二世从前的澄澄告别。 “你怎么了?从前、从前那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回事……” 傅惜时泪如雨下,这时才发觉自己真如牢笼里的困兽,命数都是天定的,她费尽心思却也一个都没有拉住,于天道看来,大抵也只是徒劳无力的挣扎,始终也没有踏出那个牢笼一步的。 可澄澄却是心安的笑着的,他低下头,紧紧贴着姐姐温热的掌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被我猜对了,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阎王殿里走一遭,让我一睁眼,还能见到你。还好你不是那样惨淡的结局。” “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所有的隔阂在瞬间消融,此刻在傅惜时心里,就只剩下心疼。 按照澄澄的说法,他在另一个时空出了意外,一睁眼就到了现在,比起她重生的时候也才刚过了两年而已,澄澄岂非三十一岁就永别人世?是,在这个时空的活着也是活着,重生也是要经历一番死亡的痛苦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安安宁宁的。但是没有你,我在世界上只能是个被人牵着走的傀儡。”澄澄将姐姐的手放在胸前,那颗心正有力的跳动,“姐,不管在哪一世,我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可、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家族的未来是掌控在你手里的,那些你也不在乎吗?为什么一定要来到这里……”傅惜时心中还有困惑和不安,她可以肯定自己和澄澄之间是有感情的,哪怕并非纯粹的亲情,可那是这一世的澄澄,上一世,他还是爱权的。 澄澄毫不犹豫:“我愿意去每一个有你在的时空。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做那一切、都没有半点意义。姐,我不想再体会一次没有你的世界,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你好好的就够了,我只要、我们一家都安安稳稳的就够了。”傅惜时扑上去抱紧了,许久以来也算是第一次彻底的释放,以后就再也不是孤身重生,是有人分担的了。 只可惜,她脱离苦海,另一边的局势就不大好了。 人世间的故事,往往都遵循着一种套路。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交织在一起,本能地会产生正派和反派的区别。而两个派别、就如同放置在天平两端的砝码,彼此对立,又相互依存。一端下落,也就证明另一端猛地升起。 江以南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的,他原本以为,默念的病情不至于到这个样子,医院也一直是说默念的情况很稳定的,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妹妹,也只是几天没有说话而已,谁能想到,忽然有一天晚上,妹妹会哭着跑到他床边道歉,随后便捂着心口突然没了声响…… 祸不单行,他刚刚把默念送到医院推进抢救室,转头威廉又打来电话,最开始的一句话就是:南行病危了。 为什么夏天的风,从医院的窗口吹进来也会那么冷啊…… 江以南不敢吵醒医院其他沉睡的灵魂,只好捂着口鼻,将所有的呜咽声咽在嗓子里,一边倚在抢救室的门口等待默念,一边直勾勾的盯着电话那头南行毫无血色的面容。 他出奇的是醒着的,似乎想最后再看一眼生活过的世界,即使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大多是苦难,但他疾风骤雨的一生中,也是见到过彩虹的,于是在他透过手机屏幕,看到江以南的一刹那,硬挺着嘴角扬了扬,依依不舍的看了一两分钟后,他闭上了满是血丝的眼睛,把头别到一边去了。 南行那边的医生说,他现在的情况最多再做最后一次抢救手术,如果能立刻拿到心脏源,那就还有五成的几率存活,如果没有,南行就只能靠不停地吃药硬扛着,能抗多久,完全凭他的意志,不过医生还是给了个大致的范围的:半年左右。 江以南低三下四的求了威廉好久,甚至可以当即签下生死契一般,终于获得威廉的肯定,允许他可以先用高家找到的心脏源。 相较而言,默念的情况就好一点了,至少她是三年而不是半年,再且说,默念的心脏源是近在咫尺的。 等到医生做完手术,默念被转入普通病房,医生检查过允许之后,江以南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默念的病房,牵起默念的小手,突然发现默念的小手掌还不及自己的一半大。 她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无论从心理还是身形,尤其是身形,江以南时常觉得亏欠,默念长身体的阶段一直是营养不良的,导致她永远是小小的个子,吃也吃不胖,长也长不高,不过现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些了,小小的身体也可以很可爱,能把命保住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默念的心脏源就是自己,老天还给默念、还给自己留了三年的时间呢。 他将默念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小家伙儿很快就醒了,串珠子似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一半落到耳廓里一半落在枕头上,苍白的枕头染了浅灰色的晕儿,江以南连忙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擦拭耳廓里的眼泪。 他知道,躺着哭的时候是最难受的,眼泪流进耳廓里是一种又潮又腻的滋味。 “不哭,不哭……”江以南说是这样说着,实际自己也是“啪嗒啪嗒”的掉着泪。 默念抬起稚嫩的小手抹去他的眼泪,她幼小的心里还是只记着最善良的一切,呜呜咽咽的低哭着:“哥哥,你不要听坏人的话,不要伤害姐姐和她的家人,她真的很好……” 江以南怔了怔,他没有心思再逼迫默念什么了,只吻了吻默念的指节:“哥哥不会伤害姐姐的。” 默念眨巴了眨巴眼,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哥哥确实从未对她撒谎的,大多是隐瞒,但只要是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反悔,她于是放心了,稚嫩的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哥哥,阮阿姨说我还能活多久啊?” 江以南强忍着悲痛、硬挺着笑了笑,眼泪却是最诚实的东西,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默念的头发安慰道:“念念不瞎想,你还小呢,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给默念的承诺了,于是说的诚恳而坚定。 救活默念,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天责。 “我知道的哥哥,我知道我这颗心,对不起,没有我的话你会轻松很多的……” 默念轻松的笑笑,短短一句话却足以让江以南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不,哥哥不能没有念念。 未曾谋面的父母给了哥哥残酷的生命,哥哥曾深深的痛恨过生命的可悲,是小小的念念铃儿响般乐盈盈的笑声生生闯进了哥哥封闭的心,是念念小心翼翼的把那颗心脏捧起来,使它恢复了跳动,于是这颗心应该是属于念念的,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念念的。 念念那么好,失去哥哥也一样会有人爱你,可是哥哥如果失去念念,那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哥哥,你靠近一点,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好不好……”默念重一声浅一声的说。 江以南连忙将椅子挪过去,将自己一张脸整个儿的靠在默念眼前,他是希望念念记住自己的,即使并不像念念所说的那种情况,是她要离去。 他的离去也希望有人记住的,有句话说,肉体的死亡并不算彻底的死亡,直到最后一个人忘了你,你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可是却从未想到另一种结果,冰凉苦涩的唇瓣贴上来,接触到温暖的那一刻,他是从身到心的颤抖,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异样,生怕吓到这个如小猫般甜甜的呼吸,直等她品味完全,方才慢慢离去。 “念念,我是哥哥,你……”江以南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默念的小手指一点一点的爬上哥哥的心口,慢慢伸展了放上去:“哥哥要永远记得我,我要占最大的位置。”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你知不知道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 默念簌簌的流了两行清泪,此时红润着面庞才像个十七岁初长成的少女,情窦初开。 “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在八岁的时候你就代替了林默读,一直陪我长大。我最一开始,真的好恨你,好想问,你把我哥哥弄哪里去了,我又不是傻子……可是后来,我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带着祈求哀悼的吻再次袭上来的时候,江以南本能的还是没有躲避,他向来躲不开这些东西,何况是他也爱着的默念,他原本也就分不清爱的多重含义,肉体的爱,心灵的爱,亲情爱情友情,好像也都差不多,他原本也就没有几个爱的人,划分比较清明的是傅惜时,但傅惜时是不爱他的。 那份感情于他而言如今大半也只能宣告失败,他想想,反正仿佛从一开始也没有喜欢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的资格,用他肮脏的身体,扭曲的灵魂。 那还是算了。 病房门上脆弱的玻璃是探望的门槛,如今,大概也是自救的一把利刃。 侯向阳停驻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焦急的情绪麻木的化为虚无,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病房里的白光投射出来,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照射出一块正方形的轮廓,映照在他的脸庞,渐渐的,眼睛便有点发酸了。 他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带着画着可爱小熊的牛奶瓶走了。 论道:对不起我爱你(中)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虔诚的祷告,江以南心里想了想,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么孤独的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医院的时间走到二十三点五十九,他才望了望天,临江的夜晚从不会孤寂的,窗口望出去是一个耀眼的方块。 默念是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忽然又病了的,准确来说就没好过,这次是加剧了,一晚上两次抢救,以前很少有这种情况,他都不敢想默念那么小的身体挺不挺得住,两行清泪冷冰冰的从脸颊上滑下来,他抬手去抹的时候,指尖都是颤抖的,一不小心,手机便从缝隙中掉了下去,空荡荡的走廊顿时如炸裂一般惊动。 或许是浑身发软,也或许是手机静静的躺在地板上、他望见的正好是那四十四个未接,血色的通话记录太过刺眼,他久久没有蹲下去捡,直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出现在医院,缓缓的走近,随手帮他捡起来递到手里。 “给。”高辛辞惜字如金般吐出这个字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忽而顿了顿,江以南想接过的时候差点都没抢过来。 “她没接。”江以南长长的叹了口气,方才哭过,现在都有点气短,他顺平了气息、像解释也像服软祈求:“我不知道该找谁……” 高辛辞才回过神儿来,松了手把手机还回去。现在谈吃醋确实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他同样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跟江以南并肩,咳了咳道:“以后可以打给我。时时也没接我电话,可能太晚了,已经休息了,或者,有别的事在忙吧。” 这样的安慰很没意思,江以南是抱有一丝感激的,剩下九丝就像正室对小三的施舍,他仰了仰头,把先前对高辛辞的一切情绪收起来,随后剩下的便只有卑微的恳求。 “默念心脏源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问过了,那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了,说是旅行的过程中出过一次意外,但也不会立刻去世,我找随行医生编了个理由给他检查了,说是……最短三个月,最长也就半年吧。” “半年?!” 江以南猛然一惊,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威廉那边好不容易大发慈悲传达的话还言犹在耳,南行的最佳救治时间越快越好,最快也不能拖过三个月,否则,就是被拖没了,就只能等半年之后,他撒手人寰了…… “我、我等不了那么久……”江以南管不住眼泪了,只管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只手挂在高辛辞手臂上祈求。 “那你让我怎么办?人家还有命活,我总不能杀了他吧?”高辛辞有些不耐烦了,竟也为小狐狸精的伤感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快感,他显然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甩开这种罪恶,于是在江以南绝望的蹲下哭的时候还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是默念的哥哥,但那个人也是别人的儿女、父母兄弟,谁也有人疼的,我也不是想慷你的慨,我会救默念,说好了就不会改,在此期间我会继续寻找默念合适的心脏源,如果找到了,之前那个弃了也无所谓。” 可话是好说,心脏源却哪是那么好找的?南行的血型又那么特殊,高家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个脑梗患者,威廉那边,为了更好的胁迫他,梁韵也是一直在动用关系寻觅的,两个这么大的家族找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结果。 南行最多能等三个月,为了南行好好活着,江以南在最短的时间内也做好了选择,他再次望了望窗口,似乎也就算跟这个世界道别了,他转头,十分坚定的望向高辛辞,月光下衬着他的棱角十分阴暗。 “把他交给我。” “什么?” 江以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说,把有默念心脏源的那个人的信息给我,把他交给我,我做了什么跟高家没关系,我会感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高辛辞很快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退了两步,不过想来这地方是医院但也是侯家的地盘,侯文斌那个人,只要有利益,刀山火海也敢扑着上的,忽而又松了一口气,他瞪了林默读一眼,缓了缓还是压低了声音:“你疯了吧,那是万不得已的结果。” “你看,你也是有这种想法的……”江以南的声音在漆黑的走廊里空幽幽的,就像索命的亡灵:“早杀晚杀有什么区别呢,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没得救了……高辛辞,只要你肯把他给我,我以后在你面前永远消失,我也不会再去打扰时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切都是我强求的你想把我怎样都可以。” 江以南早已想好,只要南行手术成功,他就立刻自杀把心脏给默念,这样他最爱的两个人都活着,他以后也不用看威廉眼色,解脱了,自然也不会再出现。 “那人还早死晚死还都是死呢,那还活什么啊?话不是这么说的。”高辛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至于时时,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我也相信她对你没有什么想法,我们的事情可以改天再谈,但这件事,免谈。” “他自打被高家找到以来,好吃好喝的也没亏待他吧?都已经大面积脑梗了,没得救了!高大少爷,你的善心往别处发好不好?就给我这一次机会……” “林默读,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便宜吗?”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想用钱砸一条卑贱的人命,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 最后这句话江以南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他那一刻自嘲、甚至都想,把威廉是如何买断自己一生的证据甩到高辛辞脸上。 “他不是有家人么,他都要死了,治病也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如果可以用很多的钱砸进他家买他几个月的寿命,我想没有人会不同意的,他总要为他家人考虑吧?”江以南近乎疯魔,手脚并用的解释着,此刻也不止眼眶通红了,说着,他猛地抬起头:“只要有足够的钱,满足了他最后的遗愿、贪欲,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不要有负担,一手交钱一手交命,我们又不欠他的!” “你说的容易!人是我高家出去的!现在外面所有人都知道,我家为了娶时时把默念的心脏源也当做筹码!”高辛辞恨不得抡拳头打人,只是眼见着林默读那副样子,他又实在下不了手,就算他恨透了小狐狸精,但林家毕竟还关联着傅家的颜面,他也只能一拳打到棉花上,狠狠地叹了口气,逐渐平稳了气息才说:“我问过医生了,默念的病情还算稳定,就算是最长的半年,也不是不可以等,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疯了一样。你想想,如果默念好起来了,他哥哥却因为救她跑去杀人,做了这么大的孽,她心里怎么想?” “你不会跟我感同身受的……”江以南低下头幽幽的笑了笑。 他将眼泪抹干净了,面色平淡的跪了下去,两只手浮浮的挨着高辛辞的大腿,仰着头,眼睛从来没有那么诚恳过,他用其他男人最喜欢的目光看向他,他也从未想过,这辈子会用这种方式对待高辛辞,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你打我吧,我知道你恨我,只要可以给你出口恶气。我不会告诉时时的,这件事之后,我也可以、为那个死掉的人偿命,我没有骗你你真的不会再见到我了……” “你干什么!”高辛辞惊了一惊,连忙蹲下去,可死活都拽不起小狐狸精来,但仔细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小狐狸精的,谁眼见着至亲的消亡能无动于衷呢?何况那是小狐狸精最后的亲人。 至于林舒媛,话都没的说。 高辛辞别过头,琢磨了一番,其实他最初会将那句“万不得已的结果”脱口而出,是因为他也是想过的,那个人是想要钱的、更多的钱,为了钱,说不准儿还真乐意早死几个月,给他的家人在这世上留点东西。 如果心脏源成功到手,续了林默念的命,那时时欠过林家的也就一笔勾销了,时时也没有理由再和林家纠缠。他想,他或许真是有些自私的,但他相信只要是个男人、谁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子一直为了一些虚无的感情和另一个男人纠缠,尤其是小狐狸精这样的男人。 高辛辞斜眼瞥了下,此时的小狐狸精是没有半点攻击性的,眼睛始终可怜巴巴的落在他身上,柔柔的,像会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把尊严都放在他脚下了。 “一个月。”高辛辞还是屈服了。 江以南燃了点希望:“什么?” “我说最后再给我一个月。”高辛辞扭过头去直视他:“如果我找到了另一个默念的心脏源,我会尽快送过来,让默念早点手术。但在这一个月期间,你不能冲动,如果不能……” “你就把那个人交给我。”江以南终于满心感激的抓住高辛辞的手臂。 高辛辞还是没办法接受,顿了顿把江以南的手扫下去,江以南倒也无话可说,只管满眼感激的瞧着高辛辞的下一步行动。 高辛辞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小本和一支笔,在上头写了一串号码递给江以南:“我家最近办丧事,我太奶奶去世了,她是家族最重要、德高望重的长辈,我是长房长子肯定不能不在,未必忙得过来,如果再有什么事我没接电话,你就跟左峤联系,默念的所有事他比我还清楚。” “好……”江以南小心翼翼的接过,手心的汗水蹭上去,他才真正感受到希望的存在。 口袋里忽然有震动,高辛辞眉头皱了皱,但转而面向江以南时又是不动声色的:“我去接个电话。” “好。”江以南点点头。 高辛辞起身到了走廊口,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接起来,不出意料,还是那个令人厌烦的消息,他压低了声音:“妈我不会离开时时的,我也不想认识宋斐,她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小学同学而已,我跟她根本就不熟,难道你以为,在这种时候弃妻不顾就能入了宋家的眼了?你觉得权力大于感情,但我不行。也别跟我提什么暂时婚约,感情经不起拖延。” 高辛辞说清观点之后便挂了电话,却未曾想,转头一眼却瞧见江以南正站在身后。 “你……要娶别人?”江以南面无表情,微微歪了歪头。 ========================== 八月十三日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傅疏愈重新遇到了姐姐,傅惜时把她弟弟带回了人世间,江以南完成了一生志愿,默念和南行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大家都感受到了短暂的幸福,只有陈伊宁。 陈伊宁抚摸向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的时候,脑袋里空空的,什么办法都钻不出来。 其实打从跟傅惜时聊过的那天之后,她并没有离开临江。她如幽灵般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了婚礼现场,直到亲眼看到了曾经的爱人亲手将戒指戴在他妻子的手上,在场众人还起哄说要早生贵子,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彻底死了。 在这些天,她走了好多地方,到最后,脚底都快磨烂了。 路泽沄轻声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直到,他点了点她的额头,伸手盖住她的一双手。 “宁宁,你需要早做打算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如果你还想打掉,再晚就伤身体了。” 陈伊宁抬眼去望他,路泽沄身上的白大褂实在刺的人难过,她背过去挡了挡,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 路泽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了想又改口:“手术你该准备了,这个孩子、我真的不建议你留下,傅疏忱已经结婚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他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你如果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子又算什么呢?私生子?你不要这样毁掉自己的人生好不好?你不欠他的。” “可是你也说了,我小时候伤了身体,我如果真的没了这个孩子,以后大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陈伊宁回过头来,整个人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路泽沄哑口无言,这件事确实是真的,而陈伊宁作为陈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大抵也是不允许没有继承人的,陈伊宁是有两个弟弟,但陈老爷子是没有给他们的母亲名分的,也只能算作是私生子,若长此下去,陈家很有可能大乱。 “只要我一辈子不见他,是不是就没有关系了。”陈伊宁嗓音沙哑的吐出这句话,“我躲得远远的,我一辈子留在陈家院子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孩子是谁的,只要有孩子有继承人就够了。” “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支持你的选择。”路泽沄认命般点了点头。 作为发小,路泽沄一向是支持陈伊宁的一切的,他当初,也是差一点就得到幸福的,只是当初的三个人走啊走啊,偏偏走成了这个结果。 路泽沄爱的人在他医疗最擅长的领域去世,陈伊宁一辈子骄傲,最终也变成这样卑微的样子,后半辈子也不会再有爱,路泽沄一个人好端端的活着,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一种罪恶。 “你家里还催你结婚吗?”陈伊宁忽然说。 路泽沄怔了怔,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初沄去世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过喜欢的人。”陈伊宁幽幽的嘟囔了句。 “家里催的太狠,以后可能也会应付吧,只是我一直拖着,我确实不想伤害一个本不相关的人,一段婚姻里,没有爱,只有责任,我觉得是很可悲的。”路泽沄无奈道。 “不如我们搭伙过日子吧。”陈伊宁干裂的嘴唇微微打开,她眼中无神,仿佛只是躯壳留在这里说话:“你不会再爱人了,我也不会,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也不要伤害其他人,至少我们彼此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了解,利用起来也更顺手吧。家里催结婚,不也就是为了个联姻么。” “宁宁……” “你不需要有负担,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日子各过各的,只要应付两边的长辈,某些时候尽到做妻子和丈夫的责任就够了,有名无实,就够了。如果你什么时候遇到了很爱的人,我随时接受离婚。但在婚姻存续期间,我会用我所有的资源、去支持你的医疗实验室发展。” 陈伊宁说罢,路泽沄想来,也没有更好的结果了,就像陈伊宁所说,至少彼此是了解的。 他最终还是点头,轻轻牵住陈伊宁的手微微笑笑:“好,我答应你。以后这个世界上,又要有两个、挤在一块互相取暖的人了。” 陈伊宁苦笑,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吧。” “我陪你回家。” 第284章 夏风微凉(中上) 接上回,我现在的时间因为澄澄自杀的事情,显然是会更加紧张的。 在十三号这天的时候澄澄醒来,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了,还有力气开玩笑吓唬我,只是问了医生,他失血还是严重的,这次自杀送医太晚,甚至有过一定时间的心跳停止,后期可能会有部分后遗症,还是不能忽视,再有就是检查过后,他的肝功能好像也有点问题,导致他凝血功能障碍。 按说肝病的事情,我之前应该是能看出来的,澄澄吃饭一直不大顺畅,更碰不了一点油腻荤腥,我一直以为是他不爱吃这些,就只管让家里少做,一点没往身体的方向想。 文素姨说,这些病倒不是大问题,但也是要及时疗养的,最近一段时间如果家里实在忙不开,吊着营养液也能撑几天,只是不能太累,能坐轮椅就最好坐轮椅,家里顾好家庭医生,如果出现持续低烧就立刻送医院。 我知道文素姨是担忧我中秋节那天的成人礼吧,但其实,成人礼什么的我早也就不在意了。 早知道会有人趁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何必顶着人家枪口撞上去。一直支持澄澄的那些老臣现在只怕慌得很,澄澄自杀的消息不会瞒太久,散播到外面可能性不大,但家里肯定是都会知道的,加之如今二叔和小叔明显是偏向我这边,傅家一房子女如有竞争继承权的,一般情况下另外两房是不会在明面上支持谁的,或者是一房赌一个,少见这种两个大头都在我这边的情况,难保不会有支持澄澄的人狗急跳墙。 我一个葬礼甩上去,大家也正好都没法吱声了。 我倒也不怕澄澄是不是恢复记忆,会有更强的实力,掌家的名位我再想得到,也不会比他的命更重要,好歹是救回来了,只是要让他这么快回老宅,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我跟文素姨询问了更多他病情的事情,又收到澄澄催我的消息,他打上一世生病就粘人,这一世还好点,这倒好,一个重生把两个澄澄重合到一块了,想来我将来被催“不要结婚”的次数一定会更多,我叹了口气,跟文素姨告别之后就往病房走,只是刚一出门,又碰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清云哥。 “哥?你怎么回来了?”我一边带上办公室的门一边问:“今天不是嫂子回门宴,你没跟我哥一起去啊?” “嗐,客套上的功夫,你哥娶老婆他自己去就够了。好说歹说,咱家这个也是亲生的,虽然不知道为啥突然想不开……但家里面还是担心嘛,叫我回来看看,也怕你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清云哥收了手机叹了口气:“话说时时,你晓不晓得他什么情况?不会也是有抑郁症吧?不对啊我这以前没看出来啊……” “哥你就没看过他吧。”我苦笑笑。 清云哥扬了扬眉,走上前揽住我肩膀:“好像也是。诶那个,他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话,我还是找个这方面的医生来吧,把你之前吃的药给他配点。” 我摇摇头:“算了,澄澄怕生,疑神疑鬼的很,恐怕见了心理医生也只会觉得我们认为他另类,不会好好看病的,再说了,他刚才醒来,也不方便,我等他稳定一点再说吧。” “也是,你定吧,这家里他也就跟你多说几句话了,反正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第一时间告诉我就行了。”清云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往病房的方向瞥了一眼。 实话说,我挺为澄澄可悲的,他就算是以自杀的方式来反抗,到头来也得不到什么关注。 嫂子那边,确实是刚刚过门,我家娶她也是情形危急迫不得已,对嫂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她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当然,宣家也确实因为跟我家的婚事,后半辈子都会衣食无忧,可这个世界上不是谁家都愿意拿女儿的幸福换富贵的,宣家自然还是要尽全力的保重自己女儿在这段婚姻中的地位。 所以我家长辈都去了回门宴,给宣家最大的安心,小辈也就只有我和澄澄、还有年龄实在小的泽禄留在家里让阿姨照看,剩下的也都去了,说是疼爱澄澄,到头来也就只有清云哥回来看一眼而已,清云哥显然也并不关心澄澄。 对澄澄来说,这些就公平吗?他是差点没了命的。 我昨夜逞能,也赌气,就跟老傅他们说,我来照顾澄澄,他们都抓紧去参加回门宴就好了,他们竟就真的都走了。我真的不信,如果老傅留下来,跟宣家说一声是儿女出了事故,宣家还能不体谅、反口咬人不成。 人家难道不是做父母的,人家难道不能理解、孩子出事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别的,而且说到底老傅也只是哥哥的伯父而已,我不明白到底会影响什么。 我忽而便眼酸,扭过头去偷偷拭泪,清云哥忽然想到什么,又赶紧拉了拉我衣袖:“对了时时,你手机呢?” 我怔了怔,拍了拍衣服口袋才想起来:“没电了,刚充上,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一堆未接,你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我是说林家那边好像默念出了点什么事,昨晚上林默读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接,然后早上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听到这儿,顿时冷汗又流了一身:“默念怎么了?” “好像是心脏病犯了吧,但是现在已经稳定了你先别着急……诶!你跑慢点!” 我没空再等清云哥的话了,默念的事也是要命的事,林家在临江没什么亲戚朋友,仇人倒是不少,我也真是头疼,怎么偏偏事都赶到一块了。 上了电梯之后我才得空掏出手机看一眼,这会儿才看见,四十四个未接都是默读给我打的。林阿姨从出院后就一直在康复中心没出来,默读又一直忙,只怕这中间默念是难受过的,不然不会突然发病,但她总是那么懂事,怕耽误事就什么都不说,早知道我就该把她接回家,好歹一天到头的我能看着。 我真是不敢想,默读给我打那四十多个电话,自己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等的时候得是什么心情。 心外科的病房在七楼,澄澄在急诊区,出手术室就让他转了特需,在十三楼,下去倒也快,我连忙问了护士默念所在的具体房号,立刻就奔过去,在门口就被默读拦下,我见他的一瞬间不自觉的颤了颤,余光瞥见默念睡得迷糊,我也就主动退了两步,默读带着我来到走廊外。 “默念的情况还好吗?”我低声问了句。 默读关上门,在走廊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仿佛废了许多力气才能走出这几步,对比眼中的充血更加可怖又可怜,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文素姨说,最好的换心时间也就这一两年,再久了,默念的身体遭不住。” “高家不是找到心脏源了吗?我给高辛辞打电话。”我连忙道,只是手机还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被默读摁下。 许久没睡,连闭眼也是一种享受,他停了许久,才用着沙哑的声音回复:“不用了,昨天晚上高辛辞来过,手术时间已经定了,就在一个月之后。” 我听罢松了口气,还好,至少能做手术就有希望,默念的上一世是用了默读的心脏,据说是因为排异反应、半年之后就去世了,但实际上这种的可能性并不大,默读是她亲哥,亲体移植的效果肯定最好,最有可能还是因为默读的去世,她自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世我总归是改变了点什么,默念无需再用默读的心脏,这样兄妹俩一起相伴着对抗病魔,总是会更坚强的,至少我保住了两条命。 我正想着,默读却忽然拉了拉我的手,我抬眸,恰好撞上他一双褐色的眼,他很疲惫了,只是为我还是努力的笑笑:“时时,你可以陪我待一会儿吗?” 我又怔住了。 其实现在对于默读,我是刻在骨子里的要跟他避嫌,可他现在这副样子是为了默念,无论我们之前有过什么感情,默念永远是我妹妹,说实话我犹豫了,我是想留下来,看看念念再让默读休息一会儿的,但我离开的时间,澄澄已经不知道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那是我亲弟弟,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他也是无辜的,不该是救急原则中的后者。 可我还是挂了电话,定了个两小时的闹钟,给澄澄发了个消息简单解释,发消息让沈岐林去陪他,转头又面对默读:“我看着念念,你去睡一会儿吧,我知道你担心,但手术时间既然已经定了,你要对念念有信心。” “不用,你放心吧,我撑得住,念念很乖,睡得也沉,我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眼泪在眶里打转,默读紧扯着不让它掉下来,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 如果仅是和默读相处,这样的答案我是说不来的,只是低着头,从口袋里拿了纸巾递给他,默读并不理会我做什么,只是拉着我手腕将我带到了楼梯间,吱呀呀的铁门打开的一刻,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我打了个寒颤,默读顿住停了停,楼梯间的门上是有玻璃的,他想了想,随后将我拉到门边的角落,我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他一句:“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啊?” 我方才回神,默读已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再说他什么,只管念叨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拍了拍他后背:“你放心,我一定会给默念最好的条件去治疗,文素姨说了,这次默念的手术,是她和侯家老爷子一起主刀,侯爷爷是心外科顶尖级的专家,默念一定会没事的。” “时时,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默读忽然在我耳畔轻语,话中带着哭腔。 我的世界在一瞬间空白,默读依旧在说着什么,完全无关默念的事情,若只是表白,我也顶多是尴尬无奈,可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他的话里透出什么一样的情绪,我越听,越是察觉出其中的惊恐、悲凉、绝望。 “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我祝你幸福,剩下的路我会好好走过去,你也好好的,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拖累你了,祝你幸福。” “默读,你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拖累我这种话!”我连忙推开他道。 默读依旧是那副挂着眼泪的样子,分开之后,怀中的温度还未散开,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为默念的病情还是他自己难受,可我就是觉得他的话哪里有问题。 怎么总感觉,像诀别似的…… 默读却已不愿意再跟我多说似的,最后再看了我一眼,那种神色我难以琢磨,还未曾想出合适的词语,他早已推门离去,等我在病房门口追上时,他也只剩下冷漠的神情,抵住门对我说“走吧”“走吧”。 我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滋味,但也来不及做什么了,澄澄的电话没有再打过来,但清云哥又突然催我回去,我只好先应了,站在原地想了想,梁森和秦柯一定会作为家中的掌事跟我一起回津海,那么能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封适之了。 封适之当初虽然也怀疑过默读,好在疑虑也打消了,况且也就这么几天而已,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我于是发消息给封适之,让他在我回津海的几天看好家中生意顺带照顾默读,别让他想不开做傻事。 回到病房的时候,却是程菱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角落里,清云哥和澄澄都没正眼看她,她就一个人缩起来站着,无聊便扣扣手里精致的小皮包,看着应该不是便宜物件,好几个指甲印上去,跌价只怕也得有两三万了。 好歹也是个孕妇,哪怕怀的是个私生子,也是老傅认了的,澄澄没有底气,清云哥没有立场,最终也只好从脚边勾过一个凳子踢了过去,她方才低了低头坐下,我进门,又猛地扶着墙站起来。 “小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疑惑的瞥了眼,她肚子已经不小了,虽说也不用像我当初说的那么唬人,要到处躲着避着,但总也是不光彩的,况且这也不方便,我走到澄澄床边坐了才正经看她:“你这、有八九个月了吧?” “八个半月,医生说,我身体不太好,可能早产,也就一个月左右的事情了。”程菱感激似的,泪盈盈的,一边说着还做一副抹眼泪的样子。 “男孩女孩知道了吗?”我并不想太礼貌,省得她以后蹬鼻子上脸,便一面端了杯茶一面无意的问。 “男孩。”程菱答道。 我心下一琢磨,和我当初的想法是不同的,当时想让她生个女孩,若我有一天没了,也能有个新的女儿陪在老傅身边,年纪小加上女孩在傅家的地位不高,她也没法越过澄澄去,但现在想来,男孩倒也好,程菱吃了太多的避孕药,身体只怕是烂的可怕,孩子能保到八个月真是不容易,生下来只怕也是个病秧子,未必养得活,男孩还皮实一点,说不准儿能撑过来。 好好的孩子先不论他出身,哪个不是无辜的呢?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好好的活着,反正他的姐姐哥哥,谁也没什么底气去说他的,那他也不算有罪了。 “突然回来做什么呢,保胎不易,还是好好休息吧。”我随口说了句,刚剥下的橘子也不想吃了,转手喂到澄澄嘴里。 澄澄还是很相信我,也不在意程菱什么了,在我回来之后,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准备找个什么原因支走她,她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 “你这又是做什么?”我十分无奈道。 “小姐,我知道这样说特别可耻,我都顶着小三的身份了,但是我真的想跟您一块回津海去,我知道您打算在津海老宅给郑夫人办葬礼,让我去送一送吧,我从高中起,上学就一直是夫人资助我的,我带着我的孩子去送一送她……” “你觉得可不可笑?”我忽然没忍住冷笑出声:“你都把她老公抢了睡了,孩子都怀上了,装什么样子啊!现在想起来教养之恩来了?” 第285章 夏风微凉(中) 接上回,程菱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张口就是要到老宅去给郑琳佯磕头,说是拜别、报答郑琳佯的教养之恩。 教养之恩要是恩将仇报,等死了人再磕个头就可以回报的话,世上所有人都去当小三好了,大家都是无罪的,真是可笑! 其实我知道,程菱想做什么,磕头是假,她盼的是如今陆茵茵进了监狱,如果老傅起诉,是可以离婚的,老傅从前说过是想过要给程菱名分的,那是因为后来娶了陆茵茵才没能实现,程菱这次若是挺着个大肚子,可怜巴巴的在老宅晃一圈,难保族中长辈不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心软,老傅也会想起从前的承诺,真的娶了她。 我并不担忧,她真的做了夫人之后会压过我去,可我不甘心。 程菱扶着肚子,十分艰难的弯了弯腰,泪如雨下:“小姐,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犯了很多错,我知道不能赎罪,好歹让我给她磕个头,能减轻一点是一点,还在孩子的份儿上,您总也不希望,我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名没分的、不也是丢傅家的脸么……” “所以我就活该是吗?我要为了什么破面子,将你们做错的事情硬生生塞起来、我做你们向上爬的梯子!”我冷眼瞧着她,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程菱猛地尖叫出声,眼泪顿时下落的更快,滴答滴答的砸在病房的地板上:“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是为了什么钱,他给我的那些,我全都攒起来了,什么时候要我拿出来我都肯!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就像个玩物!可我是心甘情愿的,熬了这么多年,我何时不是看脸色过日子的,我也只是想要个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的名分……” “可是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他连孩子都有了!他有家庭,他本来过得很幸福,他的妻子还是一直资助你上学的人,你为什么非要插这一脚!你有点廉耻行不行啊!你还来慷他人之慨,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你们这些人的事我没有家了,我妈妈死了!我想把她带回家,我想让她进傅家的祠堂,我还要上上下下打通一堆关系那么艰难!你现在拿这种事情来绑架我还想当我爸的正头夫人!” 我气急了,将桌上琉璃的花瓶扫下去,鲜艳的花瓣落在肮脏的泥水和碎瓷片里显得十分悲哀。 在场众人愣了愣,随后就是澄澄在旁轻轻拉了拉我衣袖,可很快又松开,头也低了下去。 显然这也是程菱算好的点了,她知道澄澄在我旁边,我没办法说她的孩子什么,我也不愿让澄澄多想,于是消了消气后,还是先拉住澄澄的手捏了捏他手心,别过头不看程菱,我倒也没那么难过了。 我抹了把眼泪,一面紧紧拉着澄澄,一面组织好话语,我管不了老傅的私生活,但至少,现在我要让程菱消失。 “津海和临江不近,你这又快生了,走不了了,我劝你别折腾,老傅最近没什么心情搭理你,你也知道你是看脸色过日子的,就少招惹,老老实实的把孩子生了,老傅要想娶你我也拦不住,他要是不想你也是自寻死路,我不会帮你劝他,你就在临江好好待着,自求多福吧。” “听见没有,滚!”清云哥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吼了声。 程菱目的或许没有完全达到,可得知我无心阻拦,她至少也有希望再往前走一步,也没什么脸待着,立刻便扶着肚子起身走了。 我也落得个清净,反正,我从来也是摸不透老傅的心思的,他也不会依照我的心意做什么,他想娶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晓得就这样呆呆的坐了有多久,澄澄大抵也冷静下来了,捏了捏我手心,我抬头望去,他正朝着我微微笑了笑:“姐,我们回津海吧。” “可是你的身体还这样,好歹多歇歇。”我叹了口气说。 澄澄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意味深长,朝着程菱离开的地方挑了挑眉,他压了压声音道:“成人礼越来越近了,你生日又恰好是中秋,届时所有傅家人都会回老宅,人多口杂,我怕要是回去晚了,家里会生变故。咱们这还没回去呢,这就送上门一个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想在那天办葬礼吗?该早点回去准备的。” “你能撑住吗?”我还是有些担忧道:“文素姨跟我说,你的肝功能有点问题,本来划那几道子也不至于在两个小时之内就心脏停了的,但你凝血功能障碍,失血过多,从昨晚上到现在又连着输血,你会不会觉得胀得慌?明天再回去也行。” “嗯……其实吧,我今天回来也就是被安排接你俩回去的。”清云哥忽然说道,我看过去时,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我就更不理解了,当即回头道:“哥,澄澄流了那么多的血,他还凝血不好,医生都说了他基本是把身体里小半的血都换了一遭,他哪能那么快就远行的啊。那么着急回去干嘛?谁让你来接我们的啊?” “大伯喽,本来老爹是说让你们再歇歇的……”清云哥瘪着嘴嘀咕了一句。 他原本只是抱怨,可还是被我听到了,顿时连我自己都难堪,原来一直逼迫的是我们父亲,并不是别人,我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澄澄回家又不顾他死活,在他眼里,我们作为子女,除了为他增长脸面、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清云哥大抵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闭口不言,想了想才笑嘻嘻的看过来,对着澄澄使了个眼色:“你看他这不是没事么,早点回家也好啊,一直待在医院里也是欠侯家的人情,再说了,医院事多,人家也未必顾得上,老宅里有私人医生啊,澄澄也能有更细心的照料是不是?” “姐,我真的没事,你想啊,我要是晚回去的话,对我将来也没有什么好处。”澄澄紧跟着说道。 我还能怎样?要是再拦着,反倒成了我是那个不顾全大局的人,我也只得认命。 我立即叫梁森和秦柯准备回老宅的行程,为了澄澄回程途中的方便和安全,就请了几个医生跟着,叫申请了航线坐私人飞机回去,好歹一路平安,澄澄在路上就吐了两回,到站之后,老宅的人早早就在飞机场门口等着了,折腾了半天回去,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我的小院早早开始布置葬礼的白花,放眼望过去是铺天盖地的窒息,那刺眼的白,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生生吞噬。 我越走近,越是有种腥甜的东西想刺破喉咙似的,像一根游走的针,从眼睛里刺进去,刺破皮肉,挤着血管往里钻,顺着血液力所能及的刺痛每一个地方,最终痛感停滞在大脑,从眼睛里又钻出来。 我又哭了。 黏黏糊糊的我甚至怀疑,究竟是眼泪还是血,我抹了一把上去,眼周还是擦破的痛感,可抹下来的液体好歹是透明的,在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下泛着晶莹的光,我并不想为郑琳佯的离去再多余的掉眼泪,可每每走近这种场景,我就是忍不住。 当时便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我将整个屋子扫视一圈,随后对着正坐在沙发上瞧着黎浠收拾东西的澄澄说了一句:“我办这种事情也不吉利,本来跟你沾的关系也不大,你去老傅的院子里住一晚吧,他那里有你的房间。” 澄澄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随口回了一句:“没关系,我陪着你就好了,再说了,郑阿姨是你妈妈呀。” “你还是过去吧。”我冷声说了句,心烦意乱的,手里倒杯茶也将茶壶杯子撞的叮当响,“黎浠,去把东西收起来送到老傅那个院子去,然后到后院去,叫几个医生搬到客房去随时待命。” 澄澄和黎浠都怔了怔,慢慢的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黎浠有些尴尬,依旧是埋着头收拾东西,我们刚到,澄澄的东西没有收拾多少,很快收回了行李箱里,黎浠起身拉上。 “小少爷……”黎浠低声唤了句,将行李箱递给沈岐林。 澄澄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浑身僵住了似的,他可怜巴巴的盯了我好一阵儿,可最后连自己也觉得羞愧,一点一点挪也还是出了门,大门闭上了我才后悔,我怕他还做傻事,可想拉住也来不及了。 算了,澄澄如今也是重生的,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不会那么轻易想不开的,至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难我。 我还是把准备发信息的手放下了,手机搁在沙发上,我轻手轻脚的走到地毯上坐下,像是怕吵到谁,我拾起地上需要穿线的白花,引着针将苍白的有些发灰的白花串在一起,听纪槟说,他之前忘了是参加老家谁的葬礼,人家用白花穿了一个巨大的帘幕,特别好看,他说出口的时候,还被长辈揍了一顿。 如今这样好看的东西也用在郑琳佯的葬礼上了,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滋味,我一点点穿着,眼前逐渐有些模糊,灯光下小白花的阴影裁剪成祭奠的模样,空荡荡的院子里塞满了亡人的怨念,从我眼前游来游去,却又那么欢快,或许不是恶灵,是山上的小精灵,我这么想着,连眼前单调的色彩都丰富了。 我揉了揉眼,小精灵又都不见了,我才察觉,方才的不过是想象出来的梦魇,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我接着拿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白花,眼睛还是发累的,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我明明睡不着,可眼睛就是酸的痛的,迫不及待的想要闭上,手已经被扎了许多次了,我也没什么知觉,每次都是含在嘴里待一会,很快又拿出来继续。 直到耳边传来轰鸣声,我渐渐呼吸有些急促,赌气似的,我用力的甩开那些苍白,可那么轻盈的东西,落地也不会有什么声音的。 “时时,你怎么了?” 突然有人叫我,我猛地抬起头,不晓得什么时候,老傅已经在眼前了,我盯了他好一阵儿,许久才呆呆的摇了摇头。 老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坐在沙发上。 我来之前明明那么怨他,包括郑琳佯的事,澄澄的事,我有好多想要问他的,他来了我却没话说,一肚子苦水生生咽下去。 因为我从来也是知道的,说了也没用,他总有他自己的道理,或者就只是把这些东西当做他永远也不会补偿的愧疚。 我没有坐到他身边,依旧还是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就这样僵持着,我还是费力的捣鼓着那些白花,老傅见我许久不说也百无聊赖,顺手点了一支烟抽起来,以前他在我旁边是不抽烟的。 他是把我的难过当消遣的工具吗?我不大理解,揩了一把眼泪,低着头。 最终也还是我忍不住,仰了仰头,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也很快低回去:“爸,我嗓子疼,能不能别……能不能到窗口去。” “哦。”余光中,老傅皱了皱眉,又愧疚了,他把烟头在桌上摁灭,顿了顿,手忽然又搭到我肩上,稍稍用了点劲,我就顺着到他膝盖上哭去了。 我最先真的以为,他是意识到了我的难过,这次真是来陪我的,哪怕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呢? “时时,高家那边的婚事,你的打算辛辞跟我说过了,我想了一下,联姻不是小事,订婚礼和婚礼还是要分开的,彰显正式,你要是顾不上,订婚礼就以晚宴的形式安排就可以。”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绕也绕不开,可还是挤了一点空间出来让我理解老傅这段话的意思,我惊愕的抬起头去。 老傅大概以为是不够清楚,顿了顿又说:“订婚礼高家那边来安排,咱们家不费什么事儿,你身体不好,只管养着就够了,剩下的,爸会替你准备好的,到时候你过去就行,我看了日子,下月初的话,也不算太仓促。” “仓促?确实不仓促。”我哭也笑似的,想将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沙发上,却也不晓得这样撒气是给谁看?反正谁也不会跟我感同身受的。 老傅跟我说过,奶奶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但他是爱他的妈妈的,老爷子死的时候他倒是哭了,甚至趁无人的时候狠狠的朝尸体狠狠骂了一句:“死的活该!真够解气的!”他说他其实骂的是脏话,对我说的是美化了的,他不想让我知道他那么恨的时候是有多恶毒。 我怎么指望这么扭曲的人跟我感同身受?我翻不清,我是没他可怕还是比他更扭曲。 我想,犯罪自首还是个改过的机会呢,于是我并没有急着爆发,依旧是低下头,抑制住冷笑紧紧抱住老傅的小腿,倚靠在他膝上:“爸,我还在丧期呢……” 老傅换上一副更愧疚的模样,轻轻摸了摸我垂下的发丝:“时时,你不想订婚,是不是、还怨高家?” 我终于全剩冷笑了,猛地站起身来:“我怨他们什么啊!我更怨你!在丧期办婚礼?你怎么想的出来!下月初?我妈死了不到一个月!你让我去为了什么破家族破荣誉!开开心心的去结婚!” “时时……”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爸,你总是跟我说你以前的事情,说你有多么多么恨爷爷,你恨他创造出来这么一个冷血寡淡的家,在这个家里,没有自由没有快乐,可你在他死了之后还是严严实实的把这一家的吸血鬼养的肥得流油,转头把你受过的一切苦难加诸到我身上、关我什么事啊!你根本不恨爷爷你是恨我!我看你恨透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我疯一般把所有难听的话宣泄出来,可老傅还是面不改色。 愧疚,愧疚,愧疚。 愧疚三个字快被他写在脸上了,什么用都没有。 我捂着额头,滚烫的温度岩浆一样涌出来,我甚至想,是不是找把刀,划的血肉模糊,把里面跳动的东西挖出来,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愚蠢的想法,我哭着哭着又笑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我捧着脸又哭又笑,“为什么总要在我做出选择之前逼我呢,我马上就要认命了。爸,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心捧不住泪花,从指缝中顺着皮肤的纹路滑下去了,我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黏腻,闯开门一股脑儿栽进了黑暗,扑进院里水池,在下落和窒息的过程中,我久违的感受到死亡带来的轻松快意。 芜湖~终于写了一个和我新做的封面合拍的名场面,大家今天看的开心吗? 论道:对不起我爱你(中下) 中秋要到了,圆月渐渐升起,爬上星河的时候,傅鸣堂仰了仰头。 山上总是比下头冷一些的,即便是夏夜,老宅的空气也泛着冰凉的寒气,就在那一刹,冷气从宽松的中山装里缩进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便不敢再看了,接着往宜枫院的方向去。 时时呛水的消息是晚饭的时候送来的,救起来后好像疯了一样,半梦半醒间胡言乱语着什么,他很嫌恶从时时口中提起郑琳佯的名字来,但作为二叔,为了真心的疼爱和假意的名分,他也该多照顾一会儿,可很快,事情又发生了反转。 他这趟回来,本来不打算专门见母亲,偏偏手底下的管事给他报信,时时这么神神叨叨的,不是因为郑琳佯去世了难过,也不是生病了不清醒,而是小院水池中被人加了少量的致幻剂,导致了时时急性精神错乱。 这种东西,严重了,是会催化抑郁症患者企图自杀直至自杀成功的。 好在药量并不多,仿佛只是泄愤的撒了少量一般,也可能是因为小院的水池一周全换一次,每天也流动着加水,就算是恨得咬牙切齿撒了一大把,渐渐的也被冲淡了,但依旧是让傅鸣堂狠狠地出了一身冷汗。 老大没什么表示,只是叫人把时时手脚像从前犯病一般绑上,留了黎浠陪着,随后便面不改色的离开,他是松了口气,可也不便再留着了,想了一番,便来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他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母亲正指挥着齐承给她磨墨,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瞥了眼,很快又低下去,挥笔写了一幅字,将笔放下之后才有了精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来做什么?”许肃宁端正的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捏了捏为此种死板而僵硬疼痛的腰身, “妈,我来看看您,好像也不是什么错事吧。”傅鸣堂赔着笑坐下。 说是看望,母子俩的座位却隔得老远,许肃宁不由冷笑,随手递了杯茶给齐承,齐承弯着腰双手接过端过去:“二爷。” 傅鸣堂收了却没喝,轻轻放在手边的桌上,十分无趣的寒暄之后就是单刀直入:“时时水池里那些药,是您放的吧?” “我就知道,要不是为了别人的事,你啊,到死了也未必来看我。”许肃宁平淡的摇了摇头,转手将桌上刚写好的字拾起,齐承连忙过来,又将字送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傅鸣堂一字一顿的读出来,随后嗤笑,又随手将东西还给齐承,恭恭敬敬又道:“我没有问原因,我只是问,是不是您?” “你少给我在这儿阴阳怪气!要么就干脆别来!”许肃宁恼了,抬手将字画全都扫出去:“你要是活着烦了,嫌我生你恶心了,早点下地去找你那死鬼老爹!我是小三,我恬不知耻生下你,我也不是一个人就生了你的!不敢跟你爹造次,就跑过来膈应我,你好能耐!要知道狗男女也是包含你爹的!” “年轻前不跟他斗,顺着他哄着他,我是让你在这个家里好歹能过活,后来,我不是亲手弑父给你泄愤了么,你瞧见他的尸体,不是都没认出来。”傅鸣堂端起那杯冷了的茶,杯沿和杯壁的磨蹭在寂静的夜里展现出一种奸佞的美感。 “我什么时候让你杀了他!”许肃宁失声吼道,她鲜少有这样控制不住自我的时候,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见她如此失态。 大概,是想起了十几年前,她最后一次在太平间见到傅文柯,见他浑身二十多个血窟窿的时候。那会旁人不知,以为老爷子是病死的,内里人都心知肚明,是老大恨透了老爷子,可老大在最后一面见老爷子之后,老爷子是还没断气的。 最后一个见到老爷子的就是她的儿子,许肃宁的儿子,声称最爱老爷子的人、她的儿子出来之后老爷子身上就多了那么多窟窿,上午预计着一周左右要断气,晚上老爷子就没了,事后,她的好儿子匆匆忙忙的办了葬礼,叫人抬着老爷子的尸体到了太平间,谁都不许见,第二天一早就火化了。 傅鸣堂只是抬眼一瞥,十分无所谓甚至幸灾乐祸,嘴角向上浅浅一扬,许肃宁打了个冷战,电打了似的,腿一软坐下,还是要保持莫须有的尊贵,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体。 “时丫头的事,是谁告诉你的。”许肃宁压着气问,捏了捏手指低着头又仿佛要辩解:“我没想要她的命,我那些东西,是半个月前弄的了,当时是泄愤弄了不少,可谁想到,她院里的人那么懒惰!这都半个月了,没人换过那池水……我更想不到她会去跳了!” “那就是人的问题,赶出去就是了,我给时时换上一批。”傅鸣堂微微笑着把茶杯放下,轻声叹了叹,示意身后的应祁,应祁躬了躬身立刻离去,忽而又想到什么一般,他慢悠悠的抬起头:“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肃宁瞧着皮笑肉不笑的儿子,永远是抑制不住的心里发毛,可人生一世,年轻时候,被丈夫掌控,老了被儿子掌控,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临了了,总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次的。 哪怕落得跟老爷子一样的下场呢?他是恨透了老爷子了,但也未必,如恨老爷子那样恨她,好歹也是她将其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啊。 “你还要关我几年,关到死吗?我打从、老爷子死后那天,我就再也没有出过老宅这扇门了,老宅所谓的荣华富贵,成了束缚我一生的枷锁。儿啊,妈已经六十七岁了,从老爷子死的那一天起,已经十六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你就那么、憎恶我给你的身份……” “其实我是不明白,妈,就算在那么艰难的时候,您依旧是高门大户富裕出身,许家、没有封建思想,对儿女一视同仁,您备受长辈宠爱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为人妾室,自轻自贱,自毁前程自毁一生!生下孩子,又要毁了我。”傅鸣堂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将怨念全盘说出。 “不是我想做妾,是傅文柯对不起我!”许肃宁终于忍受不住,泪水奔涌而出:“我不是为了钱财才嫁给你的父亲!想当初,许家不知道比这个落魄的盲流强出多少!是我明里暗里接济他,才造就了他一番成就,为此还和家里面断了关系,可谁知你父亲是这样的人……我帮他甚多,他却偏要顾着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回乡里去娶那个农民家大字不识丫头,娶了荆舒华!按理说,我才应该是他的大太太,荆舒华就算凭着情谊嫁进来也理当是妾室!凭什么这一切要反过来!我不是非要嫁给他,我那时是彻底没有回头路了,我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深宅大院中,一声声的哭诉、怨怼、痴念,仿佛致命的绝唱,傅鸣堂闭上眼,头一回,觉得母亲的泪泣是那么撕心裂肺,他是深深感受过的,母亲十五岁跟了老爷子,十七岁生他,大多的苦难,他都陪母亲熬过了。 或许是事与愿违,明哲保身的法子到如今已经不适用了,或许是寒了心,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傅鸣堂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大不是软柿子,想捏就能捏,就算想收拾掉长房,你也太急了。”傅鸣堂起身走到桌前,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轻轻落在了桌角的位置。 落子无悔,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在老宅的日子还是照常,次日一早,他照旧去找老大下棋,只是老大看着云淡风轻的,心底却没有忍耐的意思了。 人之绝境,向来不是攻便是守,偏老大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道路。 棋平了。 “老二,你说,咱们兄弟俩的清净日子过了多久了?”傅鸣瀛品了品底下晚辈一早献上来的新茶,忽而说道。 “清净?”傅鸣堂无奈的笑笑:“咱们什么时候清净过啊。” “我倒觉得,老爷子自打瘫了之后,倒也没那么能折腾了,死了之后,就更松快了,至于他留下的那些……谁家还没一本难念的经呢。”傅鸣瀛点燃一支烟,雾蓝色的烟雾也照常,随着夏风的方向悠悠远去。 傅鸣堂也照旧,将他手中的烟夺过来,在地下摁灭了扔掉,连说辞三十年了也未曾变过:“对身体不好。” “你还是那样。” 傅鸣瀛痴笑,无奈摇了摇头,旋即又凑上前去,傅鸣堂正收拾着棋盘,感受到兄长的靠近,他有些诧异的抬头,撞上他一双浑浊的眼球。 “你老了。”傅鸣堂不禁苦笑一句。 “是啊。”傅鸣瀛顿了顿:“所以,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傅鸣堂怔住,指尖颤动一瞬,面色分明变了,却非要装作无事发生,他抿出一个笑:“老大,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从前的事,你做错什么,我都没有怪过你,但是这次,你真的过分了。”傅鸣瀛眼前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泪珠掉下来也无法澄澈,痛到极致的苦楚结晶,从来都是前赴后继的,许久,他才大抵是认命了,向后倒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独我一人,生死无话,可若是娶妻了呢?有孩子了呢?” 傅鸣堂的目光从未移开过棋盘,泰然自若的将所有的棋子放回盒子里去,黑白分明。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接受我,厌恶我,憎恨我,随时随地想要杀了我,我或许能活的更心安理得一点,大哥,无论你对我如何好,如何信任,你名正言顺,我是私生子,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成了死局。” “所以,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了。”傅鸣瀛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沉重,不由得发出些沉重的声来,在他睁眼那刻才稍稍停歇,“我就一个要求,放过我女儿,放过时时。” “你看,连你自己一个自诩公平做父亲的,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也一点没想起澄澄来。”傅鸣堂持了黑子,将其下到了棋盘一角。 应祁从门外忽的进来,带来的风掀起地下的落叶,夏日的落叶着实是不大吉利的,就像此刻到达的应祁,在傅鸣堂眼里,何尝不是肉中刺、眼中钉。 应祁也愣了愣,好在他与傅鸣堂的争端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快便也缓过来,躬了躬身:“掌家,二爷。” “怎么了?”傅鸣堂无事发生般轻声问。 “小姐清醒了,递了乔禾儿谋杀郑夫人的证据来,现下来看几位掌家的意思,看怎么处置。” “她想怎么处置?”傅鸣瀛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说,是要挖一个如云谨少爷弄出来的地洞,把乔禾儿丢下去,将她致哑致聋,只剩眼睛,每周放一桶泔水下去,关到死。”应祁平淡道。 傅鸣堂想了想,瞧见轮到自己了,连忙又下了一步棋,清了清嗓子道:“挪到境外,别给家里惹事,剩下的,按小姐说的去做吧。” 第286章 夏风微凉(中下) 接上回,我从池子里被人捞起来之后,难见的没有生一场大病,再昏睡几天。 我是清醒的,从未有那般清醒过,好像吃了药,镇定剂进入身体,随着血液走遍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留下冰冷的痕迹,封存我所有的爱、恨,我的开心,我的不满,我变得麻木,没有感知。 听人说,我的水池里是被二奶奶下了超量的致幻剂,所以我说了一阵儿的胡话,可这次陷害,家里静的可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三奶奶还在二奶奶院里旁若无人的给她唱曲儿,老傅和二叔一如既往的下棋,小叔一来老宅就和小婶待在一块、很少出门。 其实,我也不大在意谁要杀我、怎么杀我了,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墙壁上孤苦飘零的白花,只有黎浠坐在床边哭哭啼啼,偶尔骂两句,为我受到的委屈觉得不公。 我没理,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了劝便又到了客厅收拾葬礼要用的东西去了,明天早上葬礼就要开始。 按照老宅的规矩,四点多钟的时候就敲钟了,全家五百多号人收拾完毕,正好是五点钟,这时候,十五岁以上的傅家子孙就要到最大的院子里集合,按照亲疏远近的关系排长队。 我站在最前面,两手抱着骨灰盒,照片我实在找不出来合适当遗照的,就拿了她很早以前的证件照改成黑白的,印出来莫名有种诙谐的感觉。 郑琳佯只有我一个孩子,遗照就要族中别的孩子来替我捧了,只可惜,郑琳佯生前虽然对族中的孩子和学生还算上心,现在到底也是个离了婚的,我在傅家给她办葬礼,本来就被人议论,更不会有人愿意来趟这个浑水了,本来哥哥大抵是会帮我这个忙的,但他刚结婚,我不想给他添晦气,最终,还是梁森充了个数。 这些事情解决了,一行人便出发,从老宅走到祖坟,就是送葬,路途还是比较远的,所以回来的时候可以坐车,但去的这一段以表尊敬,自然是不行的。 我并不想议论的声音太大甚至传到我耳朵里,便也退让了一些,安排了几辆车跟在后面,要是有走不动的可以歇着,好在今天的事情是老傅开了口的,也没什么人就这么没脑子,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我的面子,于是那车到了地方也没人坐过。 骨灰盒下葬是很快的,铁锹三两下挖开一个大洞,把骨灰盒放进去,石碑早在一边备好了,等掩埋好,青石板子压上去清扫干净了,石碑便立在后面,据说为表重视,石碑上的字是专门找了名家书写,随后才找人刻了的,字迹十分整齐雅致,可惜我没什么耐性去看罢了。 纪槟戴着口罩来了,见我前期东西弄完了,花献上了也鞠了躬,面色有些苍白,就让人搬了个椅子让我坐到一边去,我还是比较倔,就还是站着,他也不大管我,回头便叫人将请来的师父带来,盘腿坐在地上,念了许久的经文超度。 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天大亮了,我们坐车回老宅,祠堂的事情就无需这么多人了,只留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有些族中精干也比较亲近的孩子,老人将郑琳佯的牌位放在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最边角的位置上,孩子们便一个个上香,最后,又跟着老人的吩咐一起跪拜,由我念了悼词,送葬的仪式至此就结束了。 一行人离开祠堂,我实在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剩下也就是个葬礼的席面,就一并交给了梁森和秦柯,回了房间想休息,却未曾想,我逐出众人,一进门却依旧不得安生。 手腕被人攥在掌心,往上一提,抵在墙上,指尖的血液便是下行的,很快便酸软无力泛着惨白,我喘着粗气,不用看也知道会是谁,但是我不明白,我每次都无法明白,为什么出了事情,我们从来不能安静的坐下来谈,他总是这样。 耳边似乎传来尖锐的嘶吼,我疼的要命,手拼命的想往下缩,想要逃离,可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我的力气没有他大,没法反抗。 比起顺从,他更喜欢我的挣扎,直到把我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到最后没有眼泪,他再暖暖的抱着我。 我喜欢最后的拥抱,但在得到喜欢的东西之前,总要受一番折磨的,高辛辞不管不顾,抽下腰间的皮带,紧紧束缚住我双手,勒在手腕上,顿时两只手都是胀着疼的。 他将我浑身的黑色扯下来,比往常都干净一点,以前总会给我一个保自尊的东西的,今天没有,他撒开手,任由我顺着墙壁滑下去,后背贴着冰凉。 他也算是帮我擦了眼泪了。 我爬着想走,从缝隙里钻出去,他一只脚抬起来挡住了,从后面抱着把我提起来,手也提起来伏在墙上。 我强硬着翻过来,挣脱不开,至少也是跟他面对面的。 “辛辞,我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天真的不行……”我刚想要离开,他立刻又将我推到墙上去,这次力气大了些,甚至背上的骨骼隐隐发疼,我才注意到他是满眼怒火的。 “时时,我不想监视你,很累,真的很累,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前天,你跟林默读在医院楼梯间,你们聊了什么?很开心吗?他为什么要抱你,你为什么不可以为我跟他分开,我算什么!再有一年我们都要结婚了!” 高辛辞将手机怼在我眼前,里面正是那天的场景,我呆呆愣愣的看着,脑子昏昏沉沉的,我都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求饶,还是好好跟他解释,可我的解释他很少能听进去,他只愿意相信他自己看到的。对比看来,他监视我也是没什么可计较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什么力气,还是抵着他肩膀想离开,十分轻易的被他推回去。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高辛辞极大声的吼了一句。 我被甩在床上,胸口撞到枕头,哪怕是软乎乎的一片依旧让我难以呼吸,耳边是轰鸣声,眼前晶莹滑落掌心,我迷迷糊糊的缩成一团,努力的捂着脸颊。 我不想让他永远记住我此刻的狼狈,好歹重活一辈子,我想改变点什么,可惜,我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就那么多可惜。 我哭不出,声音大一点都做不到,只能像条死鱼一样,硬邦邦的摊成一片,他将我翻过来,掐了把我的脸。 “张开。” “我真的很累,辛辞,明天好不好……我嗓子很疼……”我最后哭求一句,实际上,我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但我还是仰着头望着他,因为我知道,他喜欢我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明天好不好?明天……” “嗓子疼有嗓子疼的办法。”他把我的手抬了起来,系在床杆上,但显然是多此一举。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我认命了。 我平躺着,睁着眼看着他,第一次那么清楚,看着他,无论做什么、目光都紧巴巴的跟着。 我想说什么,可最后都硬生生的咽回去。 我没有力气了,大脑空了一刹,许久才顺着力道吐了一口气,很快又提起来。 他像是比我更害怕似的,连忙靠近了问我疼不疼。 我点了点头。 他将我额前沾了汗珠结成一缕的刘海撩到耳后:“要不要轻一点、还是……不要了……” 我摇了摇头。 他接着弄了,我没怎么哭,身体还是照样颤抖着,眼泪偶尔才滑下来一两滴。 我没什么声音,就像我说的,我真的太累了,我只能感受痛,却没有办法给这份痛什么回应。 在这最珍爱最痛恨的时候,最伟大最卑鄙的时候,最怀疑最信任的时候。 做完之后高辛辞抱着我睡了会儿,我不太踏实,总是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快便惊醒,伴随着身体猛烈的抽动,高辛辞也不大踏实,连忙从后抱我更紧了点,呼吸暖呼呼的在我耳畔,他在我眼前拉紧了我的手。 “怎么了?” “没事,做噩梦。”我长舒一口气。 委屈非是在木已成舟的时候蔓延的,我突然想要挣开他的手,可他最明白我想什么,自然是紧紧握着不肯松开的,僵持了一小会儿,他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大概五克拉左右的粉钻戒指,抓着我的手套在无名指上。 我怔了怔,他才趁机伏在我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 我愣住,许久才回过神儿来,我说过不在乎,甚至在我十八岁生日、本该是盛大的成人礼一天办葬礼,可是真的还有人记得,愿意跟我说,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也或许是对他的怨恨和矛盾,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可是这一天又能怎样呢? 恨还是在那刻烟消云散。 我是真的想要、在我需要的时候有个人能紧紧抱着我,我真的需要。 “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林默读到底说了什么?”高辛辞缓了许久还是问。 “他跟我说,他要走了,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我说。 高辛辞顿了顿,短暂的一分钟里,他只有拇指在轻轻的摩挲着我手背,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想?” “我没意见。”说这话后,我不由得咽了咽。 怎么会完全没有波动呢?我确实说不出来我毫不在意。 我倒是可以确定,我是爱高辛辞的,我对林默读也不再像从前,我们早就分开了,但他总是与众不同的。 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林默读从来不是前夫而是亡夫,我们的分别是人为无法干预的灾难造成的,在一起的时光,我并没有哪一天不爱他,他也没有哪一天不爱我,我们的感情一直是很稳定的。 但现在,我的世界变了,谁都回不到从前,对于我来说,我也一点都不怀念我从前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爱,但更多的,是所有人对我们爱情的阻挠、批判、憎恶,那或许就真的是缘分不足了,我想我早就该分开了,对我对他,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有深爱着的人了,他以后也会有的。 没有缘分的爱情,就应该从开始就断绝。 “时时,我爱你。”高辛辞紧紧贴着我后背道,汗水黏腻,沾在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我没什么迟疑,点点头回过去看他:“我也爱你。” 我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往下探了探,将有些干了的霜色印记擦净扔进垃圾桶。 忽然房间门被人敲了敲,我赶紧让高辛辞躲一躲,他还觉得不应该,我也只能求他,他才半推半就的进了衣帽间,我去开门,原来是梁森,神色有些怪异的停在门口。 他刚要说什么,却注意到我脖子上的吻痕,探了探手并没有触碰上来,但他怎会不明白是什么,我才发觉我让高辛辞藏着更是多此一举。 梁森没理由不生气,有了先例之后他看高辛辞就一直不大满意,何况先前还守着最后的底线,现在这副样子,瞥一眼也就明白我没有底线了,当即就要冲进去抓人,我伸手拦住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梁森见我护着,他也没有立场,只好干看着我生气,猛地又想起什么,迅速回头喊了一声:“你!别走!”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客厅角落里缩着的,我分明遣散了小院里所有人出去,这个也不是常在我身边照顾的,却忽然出现,想来是看见高辛辞进来了,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瞧着也是要诈我一笔的。 我没什么情绪,只是摘下我腕上的金镯子塞过去:“去给我买盒药回来,别让人看见……” 我话音未落,人家早就预料到了,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优思明,我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接过药,把镯子交出去了,那人兴奋的跑了,梁森对着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句:“让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我的嘴一定严!”那人远远的应了句。 梁森没好气的瞪着,直到那人没了影子,又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的看我,最终也还是没说出什么。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我问。 梁森才想起来,翻了个白眼:“出大事了。” “怎么了?”高辛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头看见,他半披着衣服慢悠悠的走出来,揽住我肩膀。 我倒也没有什么可瞒他的,只是梁森显然还是有意见,便随口编了个理由:“新城区的生意不是包含挺多的么,傅董把其中几个转移到你名下了,地产那边来人,让你签个字去,不能代签,封适之去看过了。” 我当然晓得这就是个借口,如果真就是这种小事,梁森不会这么急的来找我,而且新城区老傅手上的大部分产业一开始就是写的我的名字,有什么要签字的也早就签过了,就算因为成人礼的事情要再给,也不会在今天,他分明知道中秋节这趟、我们是要在津海待一段日子的。 但是高辛辞不大了解,便捏了捏我肩膀:“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辛辞,签个字而已,我跟梁森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去,晚上就回来了。葬礼还没有结束,我怕家里会起事端,因为老傅和郑琳佯已经离婚了,我把郑琳佯的葬礼办在家里,难免有人要借这件事打压我,你帮我看着吧,我也能放心点。”我借口道。 高辛辞刚舒坦了,自然满口答应,我便顺利的换了衣服跟梁森到外面去,在无人处,梁森才把他手机拿来给我看,神色凝重。 “我收到一条短信,上面说,他可以告诉我、我亲生父母在哪,而且和你有关。” 第287章 夏风微凉(下) 接上回,梁森收到奇怪的短信。 这些年来想利用梁森的父母平步青云或是单纯诈骗的也不少,尤其是梁森正式当了掌事之后,帮着找人的更是数不胜数,家中天眼工作的、空闲时候也会看一看,只是一直没什么着落,渐渐的连梁森自己都没什么希望了,今天这则消息梁森也只当一样。 我看看时间,是凌晨的时候就发来的,大抵梁森没当回事儿,一直在忙葬礼的事情也没顾上,直到葬礼临近尾声,他闲来无事才查了,偏就出了问题。 “来源在哪?” “没有。”梁森摇了摇头,神色是空前的严肃:“第一次有这种情况,我什么都查不到,从前若有这种事,我至少有个方向,但这次,我就算是交给天眼的兄弟,大家也都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了。”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早就想到会有人在郑琳佯葬礼这天生事,我认真的回过头去:“梁森,你确定要去吗?” “这是我一辈子唯一的执念了,时时你也知道,别的什么我都能放下,唯独我父母、柯柯,还有你。是我天生的责任,哪怕是假的,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闯。”梁森肯定道。 我早知道也劝不住他,到最后还是点头:“我跟你去,人家选在这天,如果不是真的突然找到要告诉你,八成就是冲我来的了,事情由我而起,就该由我而终。” “放心,我一定保证好你的安全。”梁森冲我笑笑:“这人把地址选在新城区钟鼓楼,那里是咱们家新城区接受的政府工程,因为时间比较靠后,是政府刚刚提出的,所以现在还只是电脑上的模型,选定的地址现在还是一个破旧的烂尾楼,是以前留下的,原定一个星期后爆破拆除,咱家工人还在附近收拾,我让咱们手下的兄弟扮成工人跟过去,如果有危险,随时准备撤离和报警。” “医疗人员也带几个吧,我怕有人狗急跳墙,虽然事情出在外面,还让我们回临江去,但未必不是家里弄出来的,今天早上给郑琳佯送葬,你有没有看到几个支持澄澄的长辈,那眼神看我,恨不得要杀了我生吃似的。”我苦笑道。 梁森听了这话也难免嗤笑,只是笑意过后总还是要安慰几句,拍了拍我肩膀:“放心,家里那几个,除了脾气大,也没什么本事,况且现在傅董还坐家呢,谁敢胡闹。至于小少爷,我看他闹了那么一通之后心性是稳定多了,陆茵茵进监狱以前给过家里不少耆老好处,为的就是将来在争家产的过程中他们能为小少爷出力,但现在小少爷和她母子离心,她也进了监狱,小少爷对待长辈们可就不知变通了,他处理不来那么多关系的,有人心急是难免的,但小少爷不如陆茵茵似的会顺人意,最后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澄澄也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打小不在家里长大,前两天才鬼门关里走一趟,到现在也没有关心他理由的,包括老傅。梁森,你知道吗?其实昨天晚上,老傅是让我们过去了一趟的,但他就是不问,他居然说、就是想看看我们而已,澄澄那会儿还吊水呢,都得拔了过去找他让他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梁森一向不大关心澄澄怎样,直到澄澄真的自杀,到底是一条命,现在他也叹息,想了想还是选择打趣了一句:“有你这个姐姐,都快抵上他父母了。” 正说着,我们出了老宅的大门,迎面却看见邵勤低着头往里走,我才回想起,我似乎一早上都没见到他,按说今天郑琳佯葬礼,照规矩虽然几个掌家都不用参加,但一定是要留守在家的,邵勤作为老傅身边的人,就算没有像纪槟或应祁他们一样来帮我,也是不该出门的,门禁还没过呢。 我上前去拦下,邵勤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停下之后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切都很平常的向我躬了躬身:“小姐。” “邵叔,您这是做什么去了?”我回礼后道。 邵勤才回过神来、晓得我拦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是傅董,说新城区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有人给他打电话来了,我最近一直忙着家里,确实没顾上,好在师父没跟我计较,就让我给他定回去的机票,我刚才是送他去了。” “生意出问题,上面大多是我的名字,我到现在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想来不是大事,还要忙老傅回去?”我想了想问:“临江不是留人了么,而且,您怎么不跟上去?” “确实不是大事,还不就是那堆问题,有人想在新城区的生意上入股呗,之前都分出去一大堆了,现在一看,咱家又拿了政府项目,其他建筑也差不多赶出来了,又想来占了,虽说是有好大家分,但也没这么离谱的,他还是得亲自回去会会,有些地方要签字,咱家的人过去看了,没法代签。至于我没跟着,是他让我留下来看着你,别出岔子。”邵勤说。 我忽然想到什么,往后面侧了点给梁森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签字?我怎么感觉这个理由这么耳熟……” “什么?”邵勤怔了怔,梁森憋着笑拍了我一把,我连忙转回去面对邵勤。 “没事。”我假笑道。 邵勤耸了耸肩便接着说下去,突然想到什么还抻了个懒腰,十分没好气道:“诶,趁师父不在我跟你好好唠唠昂,时时,你可得劝劝,你说你老爹是不是更年期了,这事儿也能怪我啊,就今天股权这些事,明明是他自己想清净换了手机号,把原来的手机丢在一边,别人给他打电话打飞都打不通,结果就拖了好几天,他居然赖我头上了!说我擅离职守耽误工作,可是回老宅来也是我的工作啊,我也没闲下,我说了这个,他就给我赌气说再也不理我了——” 邵勤说罢仰着头苦笑,而我却注意到另一件事,我连忙问:“我爸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号?我怎么不知道。” “就差不多两三天吧,他估计是回老宅不想麻烦,没跟你说啊?”邵勤收了笑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我指:“哝,就这个,你记一下,省的他又把原来手机丢一边,到时候你都找不着他。” 那串号码并不在邵勤的通讯录里,他给我翻出来的是一张照片,上面记录着,我更觉得奇怪了,一面记下一面问:“邵叔,两三天了你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吗?” 邵勤摇了摇头:“他换号码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就这样给我发了个照片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加呢。我最近一直跟在他旁边,有事也有QQ,用不着打电话。”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可越看越觉着这个号码也有问题,眼熟的很。 “诶对了,你这是要干嘛去?”邵勤忽然问。 我也顾不上号码的事了,连忙又想了个理由:“我这边也是,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关于新城区的生意,毕竟是政府项目,钟鼓楼的事还是有很多人眼红的,咱们家在津海基本是一手遮天了,如果在临江的地位也更上一层,那真是让同行没的做了。老傅脾气硬,人家大多叫着子女想从我这儿下手,我也只能先应付着。” “那还真是巧了,看来家长和孩子是请到一块儿去了,师父走前还跟我说呢,他也是要去看钟鼓楼。”邵勤苦笑笑、随口说了句。 我和梁森却仿若意识到什么一般,相互看了一眼。 “得了,家里的席面你不用担心,我和纪槟替你看着,你忙去吧,有什么需要打电话。”邵勤说着便回去了。 梁森直等到邵勤没影了才上前压低了声音:“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不能就这么巧吧……”我低头想着,突然想到那串熟悉的电话号,我连忙拿出来给梁森看了:“你看看,是不是和你刚才给我看的短信号码一样?” 梁森仔细比对过后不禁瞪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这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消息是老傅发给我们的?他安排的?”我十分诧异道:“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呢,非要让你回临江,津海不能说吗?你的身世又为什么跟我有关系,他是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梁森想了好一会儿,莫名又回头看了眼老宅:“可能是家里有眼线吧,不过你的事情还算稀奇,我的父母谁在意的?讹钱的在意,何必大费周折让我回临江呢,难不成……我也是他私生子啊?!”梁森“蹭”的一声移到我眼前。 我差点没气笑了,一招降龙十八掌打到他身上去:“你少来!老傅一个私生子就快给我气的乳腺结节了还再来一个,还比我大!我不要面子哒?打死我都不会叫你哥的!” “诶,陆澄澄那小崽子你都认你不认我是吧?真够没义气的你。”梁森白了我一眼,许久才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嘴:“放心吧,我估计也不是,陆茵茵当小三生下小崽子是为钱,我能是为什么呀,就算要钱,好歹也该有个妈养着我啊,我这是从小双亲俱无啊,应该不是,抢不了你的——” “那就好,我就希望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你找回双亲也好,我也会一直把你当好叔叔的。”我顺口便说了一嘴,可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梁森怔了怔,很快又“蹭”的一声扑上来,扯着我脸蛋:“你管我叫什么?叔叔!” 我疼的龇牙咧嘴,但这哥们显然是被年龄深深的伤害到了,掐着我就不撒手,我反口咬了他一下,梁森顿时暴跳如雷。 “你属狗的啊你!” “谁让你掐我的!”我捂着脸不服道。 “好啊你我今天才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这么老啊,我就比你大九岁你把我当叔叔!” “我小叔就比我哥大十岁那不也照样叫叔叔嘛!” “那是你家辈分问题跟年龄有啥关系嘛,我芳龄才二十七你也不能把我当叔叔啊!” “啊好好好,好哥哥行了吧,我不就是心里随便想想嘛,我现实里又没管你叫叔叔,你生什么气啊……” 一路上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过去,临江和津海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倒也不远,飞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和梁森虽然是玩闹着的,可彼此心里都蒙着一层,我是有数的。 如果真是因为梁森父母的事情,就算家里有奸细也不必担心,若真有消息,梁森也不能一辈子把父母藏着,这不是把人叫出去说的理由,我只怕是老傅有什么要告诉我,若有关家产,那确实是要出去说了,家里现在很难有事能让我动心,但梁森的事我还是管的。 若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就欺骗梁森,我实在难安,这是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我们到了临江,下飞机之后梁森就再没有主动说话,虽然也没冷待我,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泛寒的,生怕就是因为我的原因。 我也无话可说,只好兀自祈祷老傅不是昏了头了,按说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虽然脾气急了点,但正常为人处世,对待身边人一向是不错的,梁森是我身边最亲信的,他总不能直抓着梁森的痛楚戳。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从机场辗转到了新城区,钟鼓楼在规划区域的中心,虽说外面这一片准备开展商城或是居民楼的地方已经基本完工,只剩装修,但路还没抹平,地下的杂物也乱糟糟的,车开不进去,在大门口的时候我们也只好下车走进去,我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新城区挺大,走路还是花了二十分钟,等到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我的身体也不大撑得住了,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又劳累,所以即便只是走了一小段路程,额头上还是浅浅盖了一层薄汗。 梁森才拍了拍我,递了纸巾过来。 “谢谢。”我随口说。 “你中邪了?这么客气。”梁森忽然说了句,我翻了个白眼,只见他正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摆了个架势就是嚎:“呔!什么妖孽,还不从时时身上下去!” “得了吧你!”我瘪着嘴撇开他的手,可也就是摆手后回头的这一瞬间,我却瞥见刚从钟鼓楼下来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我轻声念了出来:“威廉……” 梁森听到,迅速回头伸手将我护在身后。 威廉和梁韵夫妇脸色十分差劲,像是在这地方吵了一架似的,但新城区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插得上手,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想到老傅也在这儿,我不知为何,心里就是猛地一颤,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双腿一软,梁森感受到我搭在他手臂上的力量小了,连忙扭过头来扶住我。 “梁森……”梁韵也才瞧见我们来了,我说不上她是什么神色,仿佛很兴奋,但也隐隐透着不安,她连忙回头看了眼从楼上下来的方向。 就是这一回头,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第六感是没错的,一定是出事了! 像威廉这种疯子,我亲眼看着他杀人的疯子,他刚和老傅待在一起,我简直不敢想…… 我仰起头,似乎瞧见楼上最高处窗口的地方有个高大的人影。 “爸……爸!”我喊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冲了头,我疯一般的绕开威廉和梁韵冲上去,梁森拉不住我,也只好跟着赶上来。 身后是梁韵呼喊梁森的声音,我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但若是梁韵说出口的那大抵是有危险了,威廉一定做了什么,梁韵向来会为他遮掩!她想拦着我们,一定是证据还没有毁灭,她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来! 可等我到了顶楼的时候,老傅并没有怎样,十分轻松的倚在没有玻璃的窗口,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只是满满的透着一种距离感,蒙着一层黑雾。 我莫名的无法靠近,只站在楼梯口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老傅也没有走上前,只是冲着我,十分凄凉的一笑。 “爸,你、你要做什么……”我想要靠近,却迈不开步子,只好一点一点的挪。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分明是在靠近,哪怕那么慢,我也是在靠近,老傅没有走动,为什么我总还是觉着越来越远…… “你要去哪儿……”我莫名的哭了,眼前模糊波动,探着手,却没有办法、抓住他。 老傅最后瞧了我一眼,像是把我记在心里,随后,他便仰着身体从窗口掉下去了。 “爸!” “傅董!” 我确信他是掉下去了,梁森的惊呼很快从我身后响起,我还没能冲上去,他已经从后紧紧拉住了我,我动弹不得,只好惊叫着让他放开。 我爸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了,他就那么平淡的仰下去了!可是为什么呀,他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是中秋节,今天还是我的生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可以不要生日,我不要尊严、不要名利不要那些旁人家最平淡的亲情,哪怕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度日,至少我知道我不是孤苦无依的,我真的不能在这一天连着送走我的父母、我不能在这天成为彻底没人要的孤儿,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从出生的十三年我已经过够了!写哥也已经离开我了我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救救他,梁森你放开我救救他……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他会死的!你救救他我求你了,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爸爸……”我再也抑制不住,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痛哭着、卑微的祈求着。 大概在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我从前受过的苦、都算什么? 所有的一切归结在一起,也不如我失去最后一个最亲的亲人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睚眦欲裂。 “时时,时时你听我说,千万别过去,一定是有危险你听我说!楼下我早就安排了人,一定能及时救治傅董,你到窗户边看了也没有用!他已经掉下去了!你现在跟我下去,我们赶紧送傅董去医院一定救得过来好不好!”梁森在我耳边吼着,紧紧搂着我不肯松开。 我也真是听了他这话才回过神,捣蒜般重重点头,我只要能救回老傅的命我什么都能答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经此一遭我已完全没了力气,瘫软的倒在梁森怀里,他见劝住了我,连忙抱起我就要往楼下去,谁知耳畔却忽然响起爆破的声音,从窗口蔓延来浓浓黑烟和火花,火舌如恶魔一般迅速吞没了整个烂尾楼,爆破荡起的灰尘席卷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也喘不上气。 我们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一场谋杀,而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陷阱,背后的人收网了。 “时时,捂住口鼻千万别乱动!”慌乱中,梁森急忙喊了一声,将我从怀里放下,我立即反应便转过身,捂住鼻子躲在角落里,他很快从后紧紧抱住我,挡住我身体每一个部位,连手臂也是捂着的。 梁森这是拿身体给我当肉盾!我不知道为什么爆破拆除会提前、又为什么从来没人说过,但已经遇上了,躲是躲不掉了,将近二百多斤的炸药一定会把这里夷为平地,梁森给我挡着,上面落下来的石板绝对会把他砸成肉泥的! “你快躲开!”我连忙推了梁森一把,但他决心下了,力气太大,不管我怎样他都是紧紧抓着我纹丝不动:“我们未必会死的!赶紧去三角区躲着!你不是说了楼下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他们说一声我们在上面爆破就会停止的!你这样等石头掉下来会被砸碎的!” “闭嘴!老实点别动!” 梁森吼了一声,接着一手抓住我一手捂住我口鼻,被灰尘呛了不由得咳了两声,随后连头也靠在我上面,他将我往下一压,我就靠在了他脖颈,梁森的身上永远是呛鼻子的烟味,看来他还是没戒掉,我顿时哭的更厉害,紧紧抓住他衣角。 “哭个屁,我还没死呢!你个傻子,我到这儿还是别的地方不都是三角区,咱们都在角落里待着呢,我挡不挡你、石头掉下来都得被砸。” 梁森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怕是被我猜对了,我悄悄伸手一探,他后背湿哒哒的一片,收回手来,满手都是令人眩晕的猩红…… 外面的声音也跟着一起没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幻觉而已,我刚要探头看看,喊着救人,梁森已然一瘫倒在我身上,我顿时眼前一片空白,耳鸣贯穿了整副身体。 “爆破声停了,相信我,死不了……” 论道:对不起我爱你(下) 月光光 照故乡 照在亲人的 薄纱窗 月圆梦圆呦 连着兴旺 托出个心中,祈和盼 月光光 照故乡 月光光 照故乡 …… 十四号很晚的时候,傅鸣瀛坐在窗前,轻轻哼了哼儿时的童谣。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哼过,记忆清晰的年纪,母亲就开始病殃殃的,就再也没有过,父亲是从来没有的,但父亲给其他的孩子唱过,每一个都唱过,只是没有他。 从前便觉得,父亲是偏心,偏心就偏心了,既然父亲不需要他和母亲,他和母亲大不了也不要他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所谓,只要名分还在,他在傅家的日子吃喝不愁,也就够了,将来所有好的一切,自有他去给母亲争来。 直到、母亲终究还是含恨死去了,直到、他痛彻心扉,终于有一天抑制不住报仇的心,亲手弑父,直到,数十年后的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好一个父亲。 他是没有父亲这个概念的,他该向谁学呢?他又怎能做好呢。 时时是在昨晚的时候跳了池子的,坠落下去,像是再也不会回来,没有喊叫一句挣扎一下,冰冷的池水成了归途,在下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知觉了,闭上眼睛,双臂下垂,就像被人从衣柜里拉出的、血肉模糊的澄澄的尸体。 澄澄是救回来了,虽然从前受到的伤害也不少,但从未有现在这般,带着笑意,却是蒙上了一层白纱,试图遮掩他满身伤痕、满目疮痍。 他的两个孩子都毁了,他其实都知道,大抵也就是对他弑父的惩罚,他对他父亲如何,同样他作为一个父亲也不会成功,这就是报应。 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时时和澄澄拖着沉重的身体来的时候是十点多钟了。在跳了池水之后,时时并没有如往常般大病一场,只因为池中的致幻剂说了一阵儿胡话,很快便清醒过来,仿佛也忘了晚上的事情,依旧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穿了一整天的白花,晚饭前,她把白花帘幕挂在了小院的墙上,对谁都没有半句怨言。 “爸,怎么了?”两个孩子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过来,还是澄澄先开口。 “为什么不开灯?”时时呆滞的怔了会儿,伸手要够到开关上,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停下了。 她顿了顿,又把手放下,或许是为了月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它已带来了让人清晰视物的光芒。 月没有太阳那般耀眼,但它的凄凉寒意是可以让人平复下来的。 “过来。”傅鸣瀛招了招手,带着鲜少有的、真实慈爱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们。” 时时和澄澄对视一眼,有些茫然,但还是都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窗外树影阴翳,走过被遮挡的月光时,影子也被扯得碎裂。 到了近前的时候,澄澄便站在原处揣着手不动了,时时倒是更近一点,在窗前石台下的地毯坐下了,在他脚边坐着,从昨夜卑微祈求后便是这样,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傅鸣瀛晓得她是赌气。 只会宠不会爱,金银财宝,这些东西或许对没有名分的女人是管用的,但玩物和女儿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程菱快生了,我回来之前,她找过我一趟,我问了,说是男孩。”时时坐在地下没精打采道,似若只是机械一般执行指令:“你给弟弟想好名字了吗?” “你起吧,我想不来了。”傅鸣瀛随口说了句,说完才意识到,谁家女儿乐意给私生子弟弟取名字呢?可要收回的时候,时时已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可实际上,听到这句话除了舒心之外,傅惜时又何尝不觉得可悲,程菱耗了半辈子,保胎又要了半条命,她还是有运无命,当不上夫人了,老傅的不在乎,早已说明了根本不爱她,程菱或许除了金钱之外切实也是爱过老傅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玩物就是玩物,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过来澄澄。”傅鸣瀛叹了口气,又招了招手。 澄澄倒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以前老傅跟姐姐说话的时候,大多是不会理他的,难得今天一起,他便上前,同样坐在地毯上,和姐姐一块,一人在老傅一边。 老傅伸手,向下靠了靠,把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晚上,本来安安宁宁的,突然,医院就传来消息,说知棠没了,那天晚上,你二叔坐着,什么都没说,后来也再没提过。” 很没由头的一句话,傅惜时怔了怔,好久才回过神儿来,她仰起头瞥了老傅一眼:“怎么突然说起二婶来了。” “我以前每次见到你二叔,都难免去想那次的事情,只是最近住在一起,朝夕相见,看得多了,也就有点忘了……嗐,大概是晚上喝了点酒,我都快迷糊了。”傅鸣瀛摇头笑笑,摸了摸女儿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发丝:“今儿晚上想起来了,就觉得凄凉得很,她那会儿正年轻着呢,本来,是该有大把的好日子的。” “可惜二婶偏偏得了那样的病。”时时随口叹了句。 傅鸣瀛苦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你真以为她是病死的?她是乳腺癌,发现的时候是早期,可以治疗的。” 时时怔了怔,旋即惊讶的回过头,与澄澄对视之后,两人都明白了什么。 “二婶不是病死的?”时时压着声音问:“哥哥当年疑惑的事情是真的?那为什么不查下去?” 话音未落,时时便意识到了、这件事追根究底极有可能是二叔阻拦不了的力量,简单算过时间线,二婶走后半年,老爷子就意外去世了,从前以为是病逝,后来老傅也亲口承认,是他多年来在饮食里做套,生生耗死的,而从前,老爷子也是看不上二婶的家世出身的。 “是爷爷吗?”澄澄按下时时的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老傅却还是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澄澄的头发:“老爷子没来得及,加上当时你二叔坚持,他不敢轻易动手,只好先试着瓦解他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势力,老爷子偏向你小叔,他是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你小叔,你二叔顶着压力,头一回忤逆老爷子,誓要抗争到底,但是你二婶她撑不住了,她已经受过很多的磋磨,心里头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她也不愿意让你二叔永远背离傅家,加上你哥哥,当时才六岁,所以……” 傅鸣瀛没有再说下去,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所以二婶是自杀的,这就是二叔不让哥哥深究的原因……”时时叹了口气低下头。 “这件事不要跟你二叔提起,许多年了,他好不容易释怀一些,爸也就是当个故事给你们说说。”傅鸣瀛望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轻轻的抽了抽鼻子,没让孩子们看见,直至状态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才肯回头,手心轻轻贴了贴时时和澄澄的脸颊:“咱们家好不容易静下来,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吧,一家子齐心,剩下的都没什么可说。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傅鸣瀛幽幽的说罢那一句,澄澄猛地抬起头来呆呆的望了一眼,傅鸣瀛便明白,他是听懂了,于是轻笑着、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澄澄如何能寂静无声?姐姐重生,就算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家里人从未将她视为有用之人,什么都避着,于是她并不能看清家里所有的纷争,但他是一直在家里待着的,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父亲很多事情并不瞒他,他可以望见所有一切父亲和家里无声的抗争。 父亲为什么要说让家里宁静下去?为何又要说奈何?为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话的下一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时时贴在父亲膝盖上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才说:“爸,我好困……” “困了就睡吧,早点回去,明天还有的忙呢。”傅鸣瀛轻笑笑,捏了捏女儿的脸。 于是梁森来了接了时时走了,傅鸣瀛最后看了眼他怀里沉沉睡着的时时,在梁森起身离开后,又好好看了看他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明天过后,这孩子还活着,那就是天命了,不过,威廉和梁韵也不会得偿所愿的,他们夫妇造了太多的孽,都是没有孩子,不怕造孽做的,现在发觉当初丢掉的孩子还活着也晚了,他们认回梁森,也只能让他平白背了一身人命债。 澄澄不出所料,绕了一圈就回来了,只是傅鸣瀛对于这个儿子,始终还是没法释怀的,他并没有专门回头去看他,澄澄也只懂事的站在门口。 “爸,你要去哪儿?” “别乱想了。”傅鸣瀛尽量忍着笑了笑,但他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你好好的,保护好姐姐,这个家以后是你的了。” 澄澄瞬间红了眼眶,但他晓得,父亲是不想跟他说话的,自己也不可能劝得动他,倚在门框上,舍不得也放不下。 “我不要!我不要……”起先还是底气十足的,到了第二句,才发觉自己是没有立场拒绝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澄澄半个身体躲在门后低泣。 “听话,好好的。” 只有那么一句,父亲当初只拿来哄姐姐的话,现在也拿来哄他背负整个家族的责任重担。 重生以前,好歹在一个屋檐下过了那么多年的,他坚信父亲心里是有他的,可是老天爷却非要一个有感情的人回到没感情的时候。 重生把姐姐还给他,却剥夺了其余所有的感情,还真是、福兮祸所依。 “回去吧。”傅鸣瀛冷漠的说了句,随后就背过身再也不看了。 澄澄哽了哽,他没有勇气上前去,哪怕他并没有再想劝解,只是拥抱告别,但他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父亲喜欢他,永远比不上姐姐,父亲的温情只有姐姐独有,包括家业,如果不是怕姐姐有危险,父亲根本不会交给他,所以、他没有立场。 澄澄还是走了,傅鸣瀛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敢回头看他的背影,但早已晚了。 只是不管怎样,终归是没有遗憾了,他联系了律师,确认了遗产划分之后,将准备好的信息定时,待到最后一次见了鸣棋,最后一次见了时时和梁森之后,他轻笑着,从高楼的窗口仰了下去。 九泉之下,或许夫妻会相见吧。 他和郑琳佯的计划终究是没成。 老二一直以为,宋知棠是被自己讨好老爷子所杀。 当初,郑琳佯确实去找过宋知棠,只是告知她现下的处境,觉得她有知情权,不曾想却成了她自杀解脱的导火索,傅鸣瀛是怕说出真相,会引得老二阴郁、一蹶不振,不曾想,老二一直以为是自己动的手。 现在就算说了,事实老二也未必相信,也平白引得他难过,好歹兄弟一场,即使这般,老二也不是想要他的命的,他是恨他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连报仇都没有资格,他就希望,自己也只能守着澄澄这个私生子过一辈子,至于时时这个名正言顺的孩子,同样是刺痛他的存在。 倘若时时真的一世平庸,那便罢了,可偏偏时时那么好,好的他痛彻心扉、妒火中烧。 按照郑琳佯的话说,她可以装疯卖傻,且还傅鸣堂心里部分怨恨。 她可以把襁褓中的女儿送到最糟心的林家,缺衣少食的过十三年。 她可以让大字不识的时时回到傅家来,受尽家人嘲笑,哪怕是许些造谣也不必理会。 她可以忍受时时和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病秧子林默写在一起,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个有运没命的倒霉蛋,只要老二肯放过时时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偏偏半道冒出一个高辛辞,那么喜欢时时,老二看透了高家的风起云涌,他转头来说林默写病入膏肓,不能让时时永远耗在他身上,傅鸣瀛无奈,又一脚让时时踏进了火坑,但是高嫁,绝非傅鸣堂心中所愿,他不得不放任鸣棋用计。 如果那杯迷药,是下给时时和高辛辞的,他一定亲手去撞破,哪怕是亲手毁掉女儿清白,至少保住一条命,就像郑琳佯说的“让她是傅家人,又不是傅家人”,老二就会消气,为什么偏偏是高寒熵,为什么就那么狠!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他反击报复,借力打力毁了陈家,等同于断二房一臂,可又能怎么样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杀孽越造越重,够了。 他不再忍心斗下去,罪孽全都返还到自己女儿身上了,女儿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定要被磋磨,为什么要保命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毫无欢愉的活在世上,那跟傀儡有什么区别? 如若自己死了,去抵上宋知棠的那条命,那老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至于时时,老二为着宋知棠临终前说的喜欢时时的话,不会杀她的,只要自己死了,老二也就没有立场杀她了,时时此后的路,就都可以好好的。 于是他便去了。 论道:诀别书(上) 傅鸣延坐在窗前的时候,是他刚刚从房间出来,长久不见,他这一上午的时间,确实是要做很多事的。 向母亲尽孝,听了半个多小时的阴阳怪气;承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陪儿女玩了一阵儿;最后,履行丈夫应有的义务,被周夏拖着、进了房间折腾了几个小时,这段责任倒是最耗时的。 做完之后周夏心满意足、沉沉的睡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出来透透气,听着外面唢呐的响声渐渐停了,看了看挂在墙上嵌着碧玺、阳光下隐隐透着蓝光的钟——八点多了,大嫂的葬礼差不多要结束了。 迎着窗口吹来的夏风苦笑笑,接下被风吹落的桂花,今年的桂花开的格外早,谢的也早,大抵是预知到命运,知道今年它开放的时候、会出不好的事情,于此不和的鲜艳就是罪过了,所以它早早的开,早早的落。 傅鸣延并不厌恶大嫂,即使大嫂的脾性在做一家人的时候是不大顺着他,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该顺着他的,这并不是罪过,他从前,也不过是看出了二哥的厌恶,大哥的逢场作戏,才会明面上说几句,可今天,他是真有些话要怪大嫂了,不过死的真不是时候这种话,说是说不出来的,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如果她没有死,今天本该是时时一生中最盛大的生日的。 偏是失策了,连大哥和二哥也失策了,真是做长辈的不好,孩子们都难过,还要撑着一致对外的时候,傅家最重要的两个人起内讧,偏他作为第三个,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也是最没有立场去阻止的人。 大哥二哥矛盾的起源在二嫂的死上,二嫂是被老爷子逼迫,含恨而终的,究其原因,真是大哥为讨老爷子欢心暗杀的也罢,或者就是二嫂自己郁郁而终的也罢,又何尝真的不关自己的事呢? 傅鸣延肯定自己是恨老爷子的,死后都不愿意给他上香,可那时候,他的确不敢反抗老爷子,当面骂几句真的不算反抗,老爷子依旧是为所欲为的,他太小了,他也没有大哥二哥的本事。 老爷子很早的时候跟他说,他看不上二嫂的时候他没吱声,也没当回事儿去告诉二哥,只管当时自己的衣食标准下降了,怕不是哪里得罪了老爷子的缘故,就好声好气的过了几天,老爷子说什么他都认,看不上谁鄙视谁也不在乎,他忘了是不是也认同了老爷子,觉得二嫂出身卑微的话了。 他或许真的助长了老爷子敲打二哥的底气,直至动作果断的解决了这一切。 他一直以为,二十年了,二哥都没计较,是不知道,也不怀疑,只恨老爷子,偏偏昨儿早上他撞上了二哥和大哥说的话,他才知道,原来二哥一直是怪罪的,只是没把缘故往他身上想,二哥全都怪到大哥身上了。 自此时时受得许多莫名的苦难他也连着一起想清了。 裴圳进门的时候弄了好大的声音,可能是想叫醒他,谁知一进门却瞧见他就在客厅,就没睡,顿时有些尴尬,在门口搓了搓手才坐过来。 “体力不错昂。”裴圳咳了咳意味深长道。 “滚。”傅鸣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裴圳瘪瘪嘴,许久没吱声。 傅鸣延看着他急匆匆的,浑身都是酒气,按说一般是不会跑过来的,屋里还有孩子,就知道他铁定是有事了,只好先自己服个软递了杯茶过去,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错。 体力好这种事是往外说的嘛! 裴圳接了茶,上下瞥他一眼还算诚恳才消气,方才摆摆手说:“诶,傅云嫣那边你管还是不管?葬礼那边就剩下最后的酒席了,我刚跟人喝了几杯,也算是给时时撑个面子,刚转头就看见云嫣带着一群学生帮着主事,早上要不是我拦着,她都能上去给人打幡儿去,我都快觉得我去了是多余了,咱房里那几个,快把葬礼替时时包圆了。” “那又怎样。”傅鸣延低着头苦笑笑。 “怎样?喝酒的时候就有几个长辈问呢,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会不会做的太明显了。” 裴圳扬着声嗤笑几句,可眼见着傅鸣延没有反驳的意思,心里也就有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凑过去。 “鸣延,我知道你心疼时时,也愧疚,但家里一贯没有掌家亲自下场去偏向继承人的先例,大哥怎么想咱们向来猜不透,万一他真把继承人的位子给了澄澄,澄澄占了长房,将来咱们可讨不到好,三房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说的难听点,你的生意做的是不错,但基础都是大哥揽下来做好了才送到你手上的,也就是说三房的基础还在大哥啊,你这么做,他心思要是在时时身上倒还好说,要是不在,你就是胁迫啊,你不怕把他得罪了?” “说的再难听点,我当初都把时时扔河里了,差点淹死,老大都没怨我什么,顶多几年不让我和时时单独相处,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傅鸣延耸了耸肩,说笑话似的,不出所料,很快被裴圳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连忙赔着笑改口,叹了口气:“老大不会怪我的,他就不把我当回事。至于家里,我从来不管家,最多占着个掌家的位置,那也就是名分,傅家是老大和二哥的,我只是混吃混喝罢了,我支持谁,也不重要嘛。” “别说胡话。”裴圳怼了一句,可他最明白傅鸣延的孤苦,于是他也叹息,还是选择用轻一点的语气劝慰:“鸣延,你是没管家,但咱房里的人在家里也不是吃闲饭的,多少苦力咱也做了,做生意的钱进了族里的也不比大哥二哥少,不管你自己怎么想,你都还是掌家,都是大头,支持谁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是好好想想,时时的成绩不算差,但底子比起澄澄来说,她确实不太好,大哥很有可能会让澄澄继承,时时是辅佐的。再说了,时时是要嫁的,姑爷家不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怕她自身都难保……” “别说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我家时时好好的。” 傅鸣延没好气的说了句,非无赖的拉着裴圳迷信了一把才罢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其实我也不是想时时继承家业,但好歹,我要在长房给她留一点底气,我不想她将来在家最大的指望就是‘高夫人’这个名号,我想让她好过一点。咱家下面这一辈,论做生意,我的孩子都还小,三房怎样那得是十几年以后的事儿了。二房,疏忱做生意的能力,我说实话就是不上不下,天资平平,但他是独生子,而且家里呆的久了,又有贺清云帮着,只要没有大难,他保住自己和二房不成问题。现下有争端的也就只有长房,澄澄的能力、是突出的,我们家很少出这样的孩子,且我知道,他一直在守拙,就是现在这样的好成绩他还在守拙!你让时时怎么争?她根本都没接触过家里的生意,管家的本事确实好,也是澄澄所欠缺的,但我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只会管家的当继承人。” “时时以后还有时间,又不是成人礼之后、家产就那样固定划分了,就不改了。”裴圳安慰道。 “澄澄御下确实愚蠢,连自己的信众都管不了,但你指望他就这点缺憾,让时时在十二年之内赶上他顶尖的做生意能力,那是痴心妄想。现在大多还是有老大替澄澄看着,他管家能力差的缺憾很难被老大看的太过严重的,所以时时要想当继承人,就只有三点指望,一,她生意上真的一上手就熟络,是个天才。二,澄澄犯了大错,或者他傻了呆了就不争了。三,老大自己偏心偏透了,但哪一样都是白日做梦。”傅鸣延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云嫣那边,你真的就认了?”裴圳望着窗外落下的一地桂花无奈道。 “我管与不管,时时的势力都在那里,她管家总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家里、管事或者旁支子孙,学生这边都是支持她的,她短暂期间是可以和澄澄站在一条线上的,甚至是在澄澄上面,好歹占个数量的先机吧。再说了,我就算想管,云嫣也得听啊。”傅鸣延自嘲般歪歪头。 裴圳见状也只能笑了,摇了摇头:“是啊,她哥哥都没了,她怎么可能毫无作为,时时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我们这要是去棒打了,云嫣能带着那一帮孩子投了长房去。算了不管了,反正云谨已经不在了,那帮孩子啊,没人带头,成不了气候,让他们闹吧。” “诶对了,二哥呢?没他消息。”傅鸣延忽然想到什么又问。 裴圳没当回事儿,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看见应祁,不过疏忱在呢,他走不到哪儿去吧。” 傅鸣延也没再过问,收拾收拾又打算去酒席上露面了。 论道:诀别书(下) 半人高堆积的黄土,十几把被人随意遗弃在地的铁锹,几个满身大汗正坐在土墩上休息的汉子,傅鸣堂最初望过去的时候,真觉得是一片其乐融融勤勤恳恳的景象,让他想起老爷子同他说过的,他在未发达之前过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不过他没见过,大哥倒是有可能见过。 几个工人原本一抹一把汗的说着些不大干净的玩笑,远远的见他来了,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呛人的汗腥气随之远了,傅鸣堂走近了,往他们半天挖的一个四五米深的大坑里看了一眼。 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印着阳光,充满希望的望出来,干瘪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死命的张了张,却也只能发出嘶哑的咧声。 那人是绝望的,眼角渗出泪水,一手狠狠拍了拍高高肿起的喉咙,随后又跟着另一只手高高的扬起来,依旧是难以入耳的沙哑,不过,仅凭这模样傅鸣堂也晓得她什么意思。 抬起头直了直腰,他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让弄到境外去么,家里多麻烦,万一让人看见了。”傅鸣堂手指没有沾到泥土,可瞧见地下那双浑浊的眼,忽然就觉得手上腥血黏腻着难受。 应祁会意,立刻拿了手巾沾水递了过去,而后平淡的回复:“咱家之前联系境外,负责接待的都是师良峰,现在他突然被查了,人都没了,后面的自然消停一点,强行送出去的话,倒不如在家里放着安心,万一还有人盯着呢,陈家可还没倒呢。” “嗯。”傅鸣堂顿了顿:“陈伊宁怎么样?” “挺好的,陈家老爷子很早之前就放权了,她管家手熟,跟以前没什么差别。陈家的旁支、也还算老实。” “该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帮着。” “那用不着咱们。”应祁忽而道,傅鸣堂存疑回头瞥了眼,应祁带着点赌气的意思似的:“她和路泽沄要订婚了,海德堡的那个路家。” “这么快?”傅鸣堂怔了怔,总觉得哪里别扭,可很快也松下来,摘下眼镜擦了擦:“是了,疏忱已经完婚了,路家、门头不算太体面,但听说两家熟一点,也是个好归宿。得了,放家里就放家里吧。” “这后边大多就荒山,没什么人来的,外头人知道这山头大半都是咱家的地盘,也都不上来,还算安全的,再说,我叫人守着呢。”应祁莫名有些后悔方才的话题,眼下语气也软了些。 “她也不吱声?”傅鸣堂意味深长的指了指洞内。 应祁停了一瞬,默默地低下头去:“小姐之前、不是查到说乔禾儿没聋也没哑么,我本来还担心,想提前动手来着,谁晓得她一个字都没审,水银灌了耳朵,铁水浇了嗓子,给我送来的时候都不成样,这都是我送医院治过的。”应祁莫名有些后怕,捂着心口仿佛挡住心惊肉跳一般。 傅鸣堂摆开他的手,摇摇头苦笑笑:“你放心吧,她没那个心思,老大或许有,但时时并不在乎郑琳佯的命,她现在、再悲痛,再难过,其实是为别人对自己的不公找到了发泄口,还有今天的葬礼,做这么大样子,你见她掉一滴眼泪了吗?她在乎郑琳佯在这个家里的尊严体面,可并不代表在乎她的命。” “我倒也不是怕这个,就是觉得,时时下手狠了点……” “未必是时时授意的,她身边不是还有几个心狠手辣的,尤其是老大送去的那个老东西嘛。”傅鸣堂饶有趣味的说着,应祁见了,也只好无奈的瞧着叹了口气。 解尘的易容做的其实还算成功,唯独他对郑琳佯的过分重视和对时时的偏爱暴露了他。 其实老三未必没有发现,只是他的假死也就是给家中彼此留个颜面,也不是非死不可的,只要族中其他人一齐认定他就是死了就够了。 “诶对了,刚那几个工人我看着眼生。”傅鸣堂甩下手巾往下走了,忽而像是随口般问了句。 “外面请的。”应祁紧紧跟着,过了些面上的功夫,他也晓得,傅鸣堂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的,如今也该算账了。 反正也不至于到了生死的地步,他说是不当回事,心里也总是酸涩的,好歹也是一块过了将近四十年的人了。 可对于傅鸣堂这个人,触及到切实的利益,兄弟算什么?亲兄弟在他眼里都是可打可杀的。 “乔禾儿到底是咱们派出去的,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要是自家兄弟瞧见了,难免要心寒的,弄来的那几个都是嘴严的,你不用担心。”应祁遥望着远处的天道。 “那你呢?”傅鸣堂意有所指,回过头的一瞬,脸色已有些晦暗,依旧扬着笑:“你会心寒吗?” “跟我就没必要装腔了吧?”应祁苦笑笑,撇下眉头瞧着他:“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你,傅鸣堂,四十年了,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劝你一句的,但你要是能听得进去也不会跟大哥明说了。” “那是我哥,轮不着你那么心疼他吧?”傅鸣堂黑了脸,冷冷的甩下一句。 “轮不着”这个词,大抵是对这四十年最大的侮辱了,像咬着白绫的凌迟,刀尖上是淬了火的。 傅鸣堂摆了头想走,人已经到了那几个挖坑的工人旁边,应祁赶上去没拉住他手臂,怔了怔也只能停下,先从包里拿了早准备好的钱一个个塞到工人手里,也只有好处到了,人家才能在适当的时候闭嘴。 做完这些的时候去赶人,傅鸣堂似乎才消了点气,站在原处等了等他,讲道理却也气急。 “我受够了老大的疑神疑鬼!明明不是我做的事,他凭什么也要怀疑我!我是怀疑他,我是恨他!可这么多年我做什么了!我还不算安分守己吗?我纵容鸣延害时时,亏他想得出来!鸣延什么时候听过我的!都是一家子,上头那么多长辈耆老在看着,难不成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我要在旁边看着吗!我能无动于衷吗!劝一句,就是我纵容鸣延了!” “还有时时,时时的婚事,我不让她嫁林家的,我难道不是为她好吗!摊上林舒媛那个蠢货做婆母,时时一辈子都要被她咬着脖子吸血!时时又不是个会为自己争的,在她心里,情分比命重!她不是傻但她就不会往林舒媛在害她的方向想!好,就算再抛开林舒媛不谈,林默写呢?当年就算没人害他,他又能活几年?是我不急着给他找心脏源?我们家去接时时的时候,他早都过了换心的时机了!跟他订婚,难道是打算、让时时在成婚之前就守寡吗?高家再难,我们可以干预,时时和高辛辞有感情,但说出去外人瞧见也就是商业联姻,这样就算咱家跟高家撕个头破血流也不算什么,但林家呢?是非颇多,还是时时养母,养母啊!但凡有一点错处,你就等着时时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可这些话你为什么从来不跟大哥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清……” 应祁非要一针见血的指出,自那一刻,傅鸣堂也就明白,即使他再如往常般示弱、服软,应祁的心都拉不回来了,他打从开始就不是做“坏人”的料。 “你不是不想,你是不敢,因为你不是从来没有像大哥想你那样想过,你还做过。我亲眼见到太多太多,其实你最初本心也未必是那样,可为什么每次、老大说句气话甚至是玩笑话你就要按他说的那样做呢!傅鸣堂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较劲!” “因为我恨他!他凭什么能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些话啊?他拿这些当玩笑,那我是什么!在他眼里,我也是玩笑!我是欠他吗?我为什么要毫无怨言的担着他这些玩笑!” “你难道真的不欠他吗!”应祁基本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这句话。 也就是简简单单一句,彻底撕开傅鸣堂想深藏的伤疤。 “是!我欠他!我是私生子,我从生下来我就是欠他的!你们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能瞧得起我!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凭什么命就没他好!你以为,我能选择吗?我想生在许肃宁的肚子里做她和傅文柯苟合的垃圾吗!即使这样,我没怨谁,我不还是安安分分的活着吗?他高尚,他厌恶傅文柯,他最后不还是和傅文柯一样身边女人、成群结队!他自己婚配生的女儿时时好过吗?加上程菱肚子里那个,他也是两个私生子,他打心底里跟老爷子是一样的人,谁也别说谁!你知道我现在、我甚至羡慕澄澄!他有一个一心一意帮他的姐姐!也不记恨他什么!我呢?我是最听话的那个,我跟个奴隶一样跟在傅鸣瀛身后那么多年,换来的是他将近五十年的猜忌,我恨透了他的疑神疑鬼!” “可是傅鸣堂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出身,你以为我说你欠他的,说的是这个吗?”应祁满眼写着失望,冷不丁的吐出一句,原本滔滔不绝怨恨着的傅鸣堂也忽然噤声,应祁顿了顿,许久之后便只剩清醒的苦笑:“你要知道,这个家里我最没有资格说的就是你,你好歹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我要说你身份,我算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拿了他的了。”傅鸣堂躲闪着低下头,可地方就这么大,躲是躲不开的。 “你拿他的还少啊?你有什么资格腆着脸说出这句话的!你的命都是他冒险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应祁再不留一点情面,他就算再是傅鸣堂的兄弟,此时此刻,没法偏袒了,无论怎样说,是大太太的养育之恩在前啊…… “大哥背上,那么大一块的烧伤,至今三十年,三十年啊!怎样都消不下去……傅鸣堂,你告诉我,你被烧死了对他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他为什么要救你?难不成是该你的吗?他又欠你什么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不是恨他,你是不甘不忿,不愿长久屈居人下,你是嫉妒!你还羡慕澄澄有一个好姐姐,澄澄可未必羡慕有你这种弟弟!澄澄出生在陆茵茵的肚子里他就背了罪名了,他认了,前两天心跳都没了那是时时生生喊回来的!你能做到吗?澄澄回家至今、时时再怎么欺负他怨恨他、澄澄有害过时时一次吗!一次都没有!” 应祁猩红着双眼,他早已做好了撕心裂肺的准备,却不曾想,真的是那么难捱的。 望着天空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要把周身这种怨念晦气带给碧蓝的天空,远远的看上去,那样纯洁明亮的天,似乎已细细的添了裂纹。 他忽然就想,如果天一片一片的碎下来该怎么办呢?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可他马上也就想清了,人活在世,也就是一条命,一口气,他一生无妻无子,没有什么需要惦记的,要说有,也就只有眼前的傅鸣堂了。 傅鸣堂的心不在了,那他也没有什么舍不得放不下的了。 “那又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背叛了我!你跟时时胡说什么了?你最好不要再有下次!”傅鸣堂拂袖而去。 就像他说的,“那又怎样”,这是最简便的说辞,恨一个人,想要报复一个人,理由可以是很简单的,婚生子和私生子从出生就可以是两个极端,这样的血缘关系是耻辱,可以不算做是亲情的,那斗起来本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无话可说了。 不知捱了多久终于夜半,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幽幽的闷声传遍山谷的时候,脑子里似乎狠狠地嗡了一声,还没回过神儿来,“啪”的一下,清脆的碎裂声过后,傅鸣堂瞧着地上静静的躺着自己带了十几年还依旧明亮的玉环,水波纹般的细腻的玉碎犹如泪泣。 傅鸣延本是无所谓的瞥了一眼,直到手指处传来火辣辣的疼,削苹果的刀子扑在指尖,红艳艳的血滴在“泪泣”上,不安的感觉才“募”的升起,兄弟俩对视一眼。 一整天紧缩在屋里不敢出门,昏昏沉沉的才进了梦乡,澄澄心惊肉跳的、沉迷的双手汗津津的,在梦里依旧抓紧了薄软的蚕丝被,浸湿了床单,猛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惊醒后的瞬间,眼前是平淡的、漆黑的一片。 心口无法安宁,一定还是发生了什么…… 抱歉宝宝们虽然新年了,但是现在这个阶段实在没办法写小甜饼,在这里奉上一张新年祝福图!祝大家新年快乐! 哈哈!大家能不能分清角色嘞!在这里揭晓答案:后面一排从左到右数依次是露露、澄澄、高辛辞、时时宝贝、江以南(默读)、赵看海和被迫被侯叔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向阳。 前面一排从左到右是:河河、梁森、梁森旁边的小朋友是马上要出场的疏琮宝贝,再往右是柯柯、疏忱哥哥、清云哥、默念妹妹和安安静静在角落里看书的南行宝宝! 《和仇人谈恋爱》小辈组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288章 风不止(上) 接上回,我眼睁睁的看着老傅、我最后的至亲从窗口仰下去,那么决绝,连犹豫也没有,祸不单行,我还没能见到我家老傅成了什么样子,叫人救救他,烂尾楼又遭爆破,梁森被坠下来的石板砸的血肉模糊。 好在爆破应当是出了问题,也或者,从始至终就是老傅做的一个局,他要让我亲眼看到这一切,他自杀,诬陷威廉,可他总不能连着一起砸死我,只是连累梁森无辜受难。 我带着满身的灰尘,坐在手术室前的时间已经六个小时了,我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就是不甘心,我没有办法甘心,我不知道老傅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又要当着我的面,他到底想要我怎样,他从来都不跟我说,如果他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出事大概不到一个小时郭律师就来了,其实他给我的信息、老傅提前立下的遗嘱,做好的安排,我就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了,也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亲近的人,甚至连邵勤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确实没有办法成全自己,但偏就让我觉得,那么的匪夷所思。 郭律师跟我讲遗产划分的时候十分顺畅,我也平平淡淡的听着,他说,老傅将自己名下八成的财产都给了我,掌家的位子也传给我,以后,就由我管束长房的一切。剩下两成给澄澄,另外要求澄澄把程菱肚子里那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否则,他名下的财产就会无偿转给慈善机构。 听到这里我还有所愧疚,毕竟当初,程菱肚里那个孩子是我允许留下的,现在老傅却让澄澄来抚养,可很快,我还是将无用的怜悯收回去了。 老傅对我继承财产也是有要求的,郭律师说到这儿开始卡壳,其实他并没有明说,但在临死之前,他已经按照他的想法做了,即使我心甘情愿放弃我的一切,我也阻止不了他。 老傅要和郑琳佯合葬,牌位供奉到一起,其次,委托家中最好的几个律师想办法给陆茵茵减刑,而且,他签了谅解书。 我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大脑像是空了一样,什么都瞧不见,听不到了,郭律师惭愧般在我身旁安慰我的话都是嗡嗡作响的噪音,许久我才缓过神来,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毕竟他只是个打工的,为了生计工作而已,做这件事也并非他的本意,就算是杀人犯,也是有资格为自己请辩护律师的。 他告诉我,因为老傅的要求,他联合其他几位律师做了一晚上的方案,改到不能再改才让老傅满意,陆茵茵身上背着的大多官司都是经济犯罪一类的,而且她只是帮凶,所以再怎么判也就是四五年的功夫,多加打点甚至可以无罪释放,但多次杀人未遂是重罪,老傅虽然那段时间和郑琳佯在婚姻存续期间,但后来也离婚了,加上他又娶了陆茵茵,所以他的谅解书的作用并不算太大,但是郑琳佯的谅解书就不一样了。 我看了日期,是四年前的东西,签名和指纹都很清晰,看上去不像是被迫的,我找了专人,比对上面的字和郑琳佯平时的笔记,确认无误确实是她的。 我打电话给纪槟,才知道,那件事是发生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某次她打我,我跟她赌气、就说我要跟老傅一起生活,再也不理她了,然后她就悄悄的写了谅解书给了老傅,是怕老傅将来把陆茵茵娶进门,陆茵茵为了以前的事会欺负我,写谅解书是提醒老傅多想想以前的事情、多顾着我点,保护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平静的翻着那份写了四五页的谅解书,我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多话可说,在字体上我看不出神态、看不出语气,也没有心思去专门读它,我只有一点,又觉得好笑又可哭的,也不知道郑琳佯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真的写了很多重复的话。 “小姐,这是复印件,原件已经按照傅董的要求送出去了……”郭律师的手哆哆嗦嗦的,想从我手里收回这张纸。 但我又不是瞎子,复印件和原件我不是看不出来,谁家复印件还能塌了墨的,我从来不想为难谁,但都是别人为难我在先的,我拿起那东西,目光呆滞的朝着郭律师晃了晃。 “你是觉得,我会撕了它么?” “其实傅董还是更偏爱小姐的,大部分家产已经在您手里拍了板了,您也当上了掌家,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郭律师赔着笑,我只怕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尴尬。 “偏爱?我本来可以好好的,我如果是独生女,还用得着偏爱这个词吗?”我空幽幽的说了句,还是随手将谅解书撕成了碎片,朝天上一回,顿时像葬礼上用的冥纸似的,我今天早上刚为我生母撒过两回的,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也要替老傅撒。 什么偏爱,分明是留给我一堆烂摊子,我才十八岁,我到今天才刚满十八岁而已,又是个病秧子,他让我怎么做好一个管理全家的人?谁肯听我的?这个位子我拿了也坐不稳的,最多不到两年我也一定会被赶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不是,只要我能撑两年,澄澄再上位的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到时候基础也扎实了,他就能长久的做下去了?我不想阴谋论,可怎么看,这竟是可能性最大的假设。 我尽力憋着所有的眼泪了,但冰冷湿润的触感还是顺着脸颊滑下来,眼尾处又泛起被纸巾擦破的痛楚,额间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一跳一跳的疼,僵硬的感觉是从手腕处的血管蔓延的,我扶在座椅的栏杆上,只觉得我整个人就要永远立在那里了。 我的魂早就飞走了,只剩下无神的躯壳留在人间,去守卫那些我应尽的狗屁责任。 尖锐刺耳的喊叫是在最无神的时候听见的,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是程菱搀着老傅安排照顾她的保姆赶来,她离得老远就喊了一声,其实并没有人跟她说这个手术室里就是老傅,也没人给她结果,但她看见了我,顿时便喊出了声。 我冷漠的瞧着她捂着大肚子后仰着倒下去晕了,随后又是保姆的尖叫,接着许多白大褂跑过来,弄了担架把她抬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素姨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粘的都是血,十分刺眼的色彩,她本来呆呆的,直到看见我站起来向她走过去,才猛地哭出声来,捂着肚子弯着腰也要大哭,我站定不敢动了,生怕再往前一步,就会破坏这种未知。 她出来就哭了,什么结果都没有跟我说,我大概是恶毒的,因为我更期待她多哭一会儿,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可是很快,侯爷爷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老泪纵横着先去哄了文素姨,文素姨没理他,就是想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于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下,这是我两辈子第一次见她那么失态,她不管不顾的,哭的声音那么大。 侯爷爷才转头望向我:“孩子,你抓紧、做个选择吧,去见一面……要么,救过来以后就是植物人,要么,氧气罩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一定要我决定他的生死吗? 我愣了愣,第一想法我是要他活着的,哪怕他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跟我说,我只要他在我心里就有个底儿,直到我亲眼看到他在病床上,浑身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染红、但还疲惫的望着我的时候我才醒了。 我才想起,老傅这么要强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的活着? 我走上前去,坐在边上靠近了,努力了很久还是挤不出笑来,我于是也只好板着脸问老傅:“累吗?” 老傅倒是笑了出来,只是医生告诉我说,他全身的肉几乎都摔碎了,对身体的控制实在太难,嘴角扬起的弧度实在太低,我差点没看出来,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点头上了。 但其实,我可以不问的。 我早就知道,我从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一下午、签了一大堆一大堆的病危通知书我就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死去的,他是自己跳下那座楼的,他当然想死了。 我随后伸出手去,碰到还带着温度的氧气罩,老傅却在这时候又扯住我衣袖,他往上探不到我的手,就只好扯衣袖。 我没动,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紧紧闭着眼睛,眼泪从缝隙中渗出来,直到医院的表走到零点一分,钟声从窗外远远的传进来。 老傅松开了我,点点头,我怔了怔,于是继续方才那个动作,将氧气罩摘了下去,医疗仪器上的显示很快变成一条直线。 我救不了他,到头来,还要我亲手杀了他。 深吸一口气没咽下去,我起身的时候踉跄一步,后仰着倒了下去,我就那样直直的落在地板上,浑身的黑色沾了血,仿佛看不出来什么,只有我抬起的手是刺眼的,红的刺眼。 大概是文素姨授意不可以有人进来打扰我吧,我终于能对着天花板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上天非要把我生作一个孤儿,我能怎么办呢? 我所有的至亲,要么抛弃我,要么死了。 出门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老傅为什么要拦我那一下,钟声每次都是午夜响起的,当它贯彻整个临江城的时候,就代表那一天过去了,他是不希望我的生日从此就是他的祭日。 可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是他,非要在我生日这天死去,明明是他,非要我亲手杀了他,让我看着,为什么最后关头还要拦住我? 露露和向阳还算快,是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来的,不然,我怕我一会儿又要出问题,他们拉着我哭,可我哭不出了,我忙拍拍胸脯顺下气,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伤心。 老傅死了,家里必起争端,我必须早做准备,否则不仅我这个位置坐不住,明天长房被人瓜分没了都是有可能的。 封适之来的晚一点,恰巧从护士那里问来了梁森的消息,好在梁森都只是皮外伤,我总有一个放心,安抚了露露和向阳的情绪之后就赶紧找了个安生地方坐下,郭律师跟着我们一起到了向阳的办公室,站在我旁边。 直到现在,我仿佛才真正明晰了郭律师的意思。 “我现在是掌家了,对么?”我瞥着他问了句。 郭律师全然没了方才的窘迫,微笑着冲我躬了躬身:“当然。” “郭律师,别的不说,只要有我活着一天,我保你在傅家的地位一如从前,也不知道您的想法怎样。” “小姐、不,掌家,那张谅解书就是我的态度。 ”郭律师显然是刻意失言失笑道。 “被我撕了。”我微微躬了躬身,大抵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一个主家死了,他在傅家待了这么多年,出去也难了,总要给自己找别的活路,他不是旁系子孙,也并非傅家长起来的学生,一身本事也没法转到二房或三房谋好出路,就算是勉强移过去了,傅家观念重,背叛主家的也不会被瞧得起,他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推我重振旗鼓。 “我作为长房的人,自然一辈子跟随长房掌家,不在其余的东西上,傅董对我有恩,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他的继承人保住长房。” 方才的话意总是差了点意思,郭律师很快又补了一句,我不由得轻笑,要说这经商的人也真是精明的,他说支持长房掌家,意思就不是一定的明确了,既不得罪我,万一将来澄澄上位了也不会得罪他,不过人求利是本能我无话可说,便点了点头。 “好,那我现在,以长房掌家的名义、要你告知长房上下所有从事过法律的人员,你们一起策划据我所知,钟鼓楼工程的爆破项是被威廉抢走了的,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较劲,却不曾想今天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是要我们家人的命,项目提前没有人告知我们,导致我父亲身故,梁森重伤昏迷。” “要说他谋害我们的证据,我也可以提供,我们一家在中秋节的时候一定会回津海老宅,加上,中秋节前几天是我嫂子回门的日子,中秋节当天是我的生日以及我母亲的葬礼,我们一家无事一定不会离开津海,在离开之前,临江的生意也叫人做好了准备,这一点公司的所有负责人都可以证明,我们是做了长期离开的计划的。” “我和梁森出发的目的,也是因为接到了一条陌生短信,我查看过我父亲的手机,他也确实接到了同样的信息,经人查证之后,那个陌生短信的号码来源于境外,威廉曾在境外长期生存,在我父亲出事之前,我也确实见到他和梁韵从钟鼓楼下来,他离开不到五分钟,爆破就发生了,所以我合理怀疑,这就是一场蓄意谋杀。” 我说罢这些,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傅临行前做了那么多准备,要说只用他自己的命换陆茵茵的命肯定是不值的,我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他意志这么消沉,非要用自杀解决问题,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绝不能辜负他为我留下的、扳倒威廉的一大利器。 “可是威廉有精神病史,法院很有可能因为这个不予判刑,威廉事后很有可能会报复……”郭律师顿了顿道。 “我不杀他。”我平淡的喝了口茶,抬眼望向郭律师:“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我不让他死,但这种危害世界的人,他自由是对别人最大的威胁,他不是精神病么?我就要他被关进精神病院,关到死。” 小甜饼来啦,时时宝贝和辛辞宝贝的上一世的某天喔! 第289章 风不止(中上) 接上回,我知道威廉因为精神病史很有可能不被追究法律责任,但我从始至终都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死是最轻松的解脱。 威廉既然最恨精神病院,那就让他一辈子待在精神病院里吧。 “除了威廉,我还要起诉梁韵。威廉的精神一直有问题,这点大家有目共睹,他的精神病史也很容易查到。告诉公家,他是我三叔,犯过错才会被赶出家中,但他打小是我父亲一手带大的,家里很多老人都可以证明,他在家里不被待见,任何人都可能对不起他、可我父亲绝对没有!血肉至亲,如果不是血海深仇我不会大义灭亲,但除了这点前提之外,我也合理怀疑威廉的行动是不是一直被人控制着。” “梁韵在很早之前也在我家老宅做过活计,是厨房烧火的,天知道我家长辈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她,导致今日灭顶之灾。这点也较为容易查证,只要看威廉创立的公司和韵、平时的生意大多是谁占大头,就能知道和韵的大权在谁哪里,威廉再怎样也是我傅家养大的,我绝不相信他的文化水平会比不过一个烧火的管事,但如果这样和韵的大权都在梁韵手上的话,那我的怀疑八成是没错的。” “从前的事情,可以拜托津海的公家帮忙查证,我知道我家在津海因为生意较大,出自我家门的学生也很多从事公家的事业,所以常被人诟病,但希望公家不要因此、就觉得我家偏私,不还我父亲公道,我立刻代表傅家最高话事人的身份,要求所有出自我傅家的公家人员一律不得参与这件案子,全体避嫌,否则从今往后恩断义绝与我傅家再无瓜葛,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一个公道。” “如果以上我所说的事情都被证实,此等蓄意谋杀,导致我父亲去世,哥哥重伤,这般滴水不漏,相信这样的事情他们绝非是第一次做了,我要求将从前的案子全部翻案,重新调查,难保这底下会有官商勾结、藏贼引盗的事情,我要求将他们夫妇二人所做的错事公之于众,数罪并罚,为众人讨一个公道。” “梁韵,杀人偿命,我要她被判死刑,再查抄和韵,至于威廉,如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家绝不为难公家,但也要求对他进行强制医疗,至于期限,也要请公家按照事情严重程度、自己度量了,我只要公道,至于旁的,我作为当事人,不便置喙了。” 我说罢这些,露露隐隐透着些担忧,沉默许久还是说:“时时,我知道傅叔叔去世了你难过,但你一定要想清楚,威廉的势力很大,就算你起诉他,在没有证据打官司的期间威廉依旧可以自由出入,万一狗急跳墙……” “他的势力都在国外,回国是近几年的事情,能有什么势力,身边说得上名字的狗腿子也就那两个,现在,尚叔叔没了,孙阊平或许知道内幕,知道威廉一旦倒台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会为了自保帮威廉,但其余的,不过是树倒猢狲散,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我摇了摇头道,随后打了个手势,郭律师便带着我的话离开。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了,我让封适之带来的人到门口看着去,关了门才放下心来。 我长舒一口气,整了整精神坐直了:“露露你放心,我知道我这一趟斗不过威廉,他还有底牌藏着,我不会硬碰硬的,但现在,我确实需要一件事拖住他。攘外必先安内嘛,我爸不在了,家里一定会乱,我必须趁这个机会,把家里先安顿下来,我怎样不要紧,推下掌家的位置事小,但我只怕他们要打主意也绝不是换掌家,而是瓜分长房。” “这是什么意思?”向阳意识到我是认真说的,连忙问道。 “我家中大权,一般都是由三个掌家掌握,可实际上三个掌家也分上下,作为长房,也是爷爷唯一一个婚生子,我爸一直是主导大权的,二叔其次,小叔管家并不多,除了到时日出钱之外,一直都是只管自己的生意,是因为他自己所说的懒得管,也是管不了。长房权力最盛,名下产业、子孙、学生都是最多的,但同时位子也最难坐,我的身体不好,加上成绩不算突出,一定会被作为众人诟病的理由,至于澄澄就更容易了,他出身不正,这事儿露露知道,向阳你大概还存疑,瞒也瞒不住的,澄澄是我亲弟弟,就是我爸和陆茵茵的私生子。”我说。 向阳意料之中似的,无奈的点了点头:“猜也猜到了。” “虽说在老傅在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各自积攒了一点势力,但前提都是老傅还在世,他们站队,并不是想从我们身上讨好处,而是试图猜测老傅的意思。现在老傅不在了,他们群龙无首,自然会尽全力先争夺到所谓的、应属于自己的好处,但我和澄澄要是不合适坐稳长房,他们就更坐不住,只好遵从一个‘有好大家分’,只要我和澄澄全都倒台,好处自然会分出去。至于二房三房,他们按理说是不能分到长房的遗产的,但那也是在各自掌家不同意的情况下,可万一我二叔和小叔同意呢……” “不会吧,两个叔叔平时看起来挺疼你的……”露露说着,到最后也带了点颤音。 “我并不想怀疑自己的至亲,但那是实打实的利益,或者换一种说法,我和澄澄成绩再好,再不注重出身问题的,我们年纪都还小,我刚成年,澄澄还差两个月,没有见识也没有经验,长房的事业放在我们手里也难有起色,只要他们肯尽力抚养我们两个,那我们手上的事业他们拿走也是理所当然,若他们做大了,也是造福整个傅家,不算对不起谁。况且我爸先前对两个叔叔的压制不少,叔叔们有些事情也不是没做过,我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些。” “但你也说了,你和疏愈没有势力,如果你家各路叔伯真有异心,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向阳皱着眉头道。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演一场戏,一定要将我两个叔叔也包括在内的。傅家人我还是明白的,要么想法大胆子小,要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况且傅家名声在外,他们要是不想撕破脸,让全家都臭名昭着的,那就都得听我的。”我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们做什么?”露露点了点头问。 我没急着回答,而是先从口袋里拿了两个制作精良的羊脂白玉玉牌出来,招手待封适之过来,将两个玉牌都塞到他手里,封适之显然是有些惊讶的。 “这个位子我未必能坐稳,但在被推下去之前,能讨的好处还是要讨的,封适之,这两个牌子一个是你的,一个劳烦你交给梁森,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就都是家中最高的九阶掌事,跟邵叔他们一样。” 封适之嘴角动了动,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拿着玉牌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这边、我爸的事情,你告知老宅了吗?”我问。 封适之怔了怔才回答:“我怕立刻说了生乱,就还没通知出去,等你先想好对策。” “我现在想好了,我必须把水搅浑,过筛子的时候才更全面,省得他们一个个抱起团来,给我说句什么‘法不责众’。”我顿了顿道:“这样,你找个人,现在立刻回老宅,不要一个个去通知,就大喊大叫的给我闯进门去,说老傅出了意外、被人算计,去世了,但路程尽量避着我二叔和小叔的院子,最好最后才让他们知道。对,你第一个告诉邵勤和纪槟,让他们把老宅大门给我守住,我要让家里人知道,但绝不能让他们往外跑。二叔和小叔如果出门不用拦,但如果他们谁、出门带了超过十个人,有什么行动,立刻告诉我。” “好,但我走了那你呢?”封适之应下之后又担忧的问。 向阳先我一步回答,恨透了似的十分肯定道:“这你放心,这儿是医院,我家的地盘,谁要敢动时时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扔了希波克拉底誓言也绝对让他走不出这扇门。” “那我去安排了。”封适之松了口气便离开。 我重新将目光投到向阳和露露身上:“露露,你是做珠宝生意的,大多原料都是从国外运来的,包括加工、设计、宣传这一类的,国外都有涉及,而且大多和威廉从前在一个地区,你在国外的势力比我大,所以我需要你,在近几天拖住这张纸上威廉比较忠诚的信众,我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我说着拿出一张记的满满当当的单子交过去,露露简单扫了一眼之后便点头:“放心。” “向阳,你家是做医药行当的,之前经由我家介绍,在津海也办了医院,我现在需要很多人,去暂时充实这个医院,大概在明晚会出一件大事,我要确保我在这个医院所有情况的隐蔽性,包括但不限于帮我装病装死的。” 向阳欲言又止,转瞬又落寞的低下头去。 我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立即肯定道:“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自杀,我的身体本就不算太好,这几天我必须保证我是精神的,绝不能冒险。但我的演技你也知道,我家里一个个都鬼精的很,我生怕一个不对就被人看出来,所以你能不能看有什么药、能尽量让我表现的虚弱一点?” 向阳听了赌气,可为着我眼下的困境也不得不顺着我,否则我的下场一定会比伤身还重,想了许久还是说:“毒药虚弱,但你一定也跟着完蛋了,你别逞能。我会帮你开一些副作用是疲劳的药物,你装睡就好了,但也不能多吃知道吗?时时,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去津海陪你?” “你和露露要是走动多了会引人怀疑的,我还没把这件事情告诉高辛辞和澄澄,就是怕他们关心则乱,家里出葬礼按规矩是要封门三天的,如果他们不仅破禁还是大半夜出门,一定会引起别人注意。” “好吧。”向阳有些落寞的低下头。 我受凉咳了咳,只觉得脑袋有千斤重似的,许久才接着说:“对了,今天我说的事情,遇到关系再好的都不要说,但老傅去世和我生病的事情,你们就告诉我们平时比较近的朋友,比如说看海他们,宣扬什么的倒没必要,消息会慢慢传出去的,到时候你们就装着急的样子,跟他们一天三趟的往老宅打电话,等我把事情做完了就回来找你们。” “好,但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吗?”露露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晃了晃,有些憋气的意思,但还是先挤出一个微笑让他们安心:“放心,我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就算我现在势单力薄,但高辛辞还在,我到底还有个联姻,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要不然到了年纪,他们上哪儿再交个媳妇给高家。”我轻笑笑,慢慢起身,可到半蹲的时候就知道完蛋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只有耳朵还多醒了两秒,听见了露露和向阳一起拥上来喊我的声音。 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瞧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封适之带着几个人守在门口,堵着那群看着较为陌生的。 很快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封适之回过头来,见我醒了,隔着窗户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余光瞥见手机在我旁边,连忙拿起来看了。 “老宅的人邵勤和纪槟拦住了,但邵勤伤心过度,怕是一时上不起劲儿来,没办法,只能麻烦姑爷叫了几个最信得过的高家人来,消息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这你放心,但高家人毕竟是外姓,撑不了多久,你要速战速决了。” “二叔和小叔带的人数都超过了十个,二叔明面上就那九个,但背地里我见临江守生意的地方也缺了二三十个的样子,小叔外头的不多,明面上带来的十七个,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可奇怪的是,小叔的人好像并没有针对我们的意思,他们一直盯着二叔,围着二叔团团转,一个个装傻,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 看了这些消息,我屏着呼吸凝了一会儿,这样的情形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二叔和小叔平时话就不多,只是看上去十分和谐的样子,他们无论是非利弊都是围着我家老傅转的,二人的关系看似无从考究,但反而这样的才是最好判定的。 提前商量好的可能性不大,小叔并不听二叔的话,况且是这么大的事,所以,显然是走在对立的线上了。 那就真是被我猜中了,真有人是打算往瓜分我的方向去的,只是现在还分不清谁在哪边。 今日小甜饼之——未来的晨露! 第290章 风不止(中) 接上回,二叔和小叔各自都带了过量的人数回了临江,我倒并不是想怀疑二叔,可眼下局势,我却觉得,小叔更像是护着我的,而他们兄弟两个表面和睦,实际底下,这么多年少有安宁的时候。 平时倒也不至于大斗,看上去更像兄弟间的小打小闹,二叔和小叔平日里都较为依赖老傅,二叔是跟老傅一起长大的,当年老宅的苦也一起受过,至于小叔是老傅一手带大的,自打成家之后就一直跟在身边。 虽说,二叔在小叔年幼的时候也照看不少,但他年轻时候的脾气最大,跟现在可差多了,小叔被老傅惯得多了,骄拧的很,二叔可从来不顺着小叔的意思,所以两人关系并不算好,往日交集,更像是争宠吃醋一般。 他们两个私底下少说正事,就算有,也是聚起来跟老傅一起说的,老傅闲时候也跟我说过几句他俩之间,只是每每不到正题又止住了。 我想他是要告诉我什么的,但又不忍心,也觉得这样的争端没有必要,谁能料想到有一天会出这样的意外。 我大约清醒了一会儿,能忍着头疼说话的时候,我就冲门外的封适之摆了摆手,事情越多越繁琐,倒不如早解决。 门口的保镖被撤走,从小窗看过去,我隐隐约约看见裴圳晃了一眼,紧随其后小叔便进来了,搂着我待了一会儿,在此期间,一直拧着眉头没说什么。 我眼见着门口依旧乱着,但却并不是给小叔让路的那一批了,小叔瞧见他们,脾气也不好,没忍多一会儿,捂着我的耳朵就朝门口吼了一句“滚”,可我大概还是心惊肉跳的,浑身颤了一下,小叔意识到,连忙又回过头来抱着我,也用身体挡住门口的乱象。 只是小叔吼的这一句不仅吓到了我,也连累了一个来报信的护士,她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裴圳出去请了才进来,说二叔昏昏沉沉的、一个人在接待室里待了好久,刚站起来想去看看老傅就又晕倒了,吊水吊了几袋了。 小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稍稍仰头看了眼,他的脸色一面惨白一面又带着讽刺。 “小叔,你不去看看他吗?”我轻声说。 演戏里总也掺几分真情进去的,我那时便想,小叔也不必觉得二叔怎样,到底是一起相伴了五十年到老的兄弟,他的伤心也未必是装出来的,老傅再怎么对我,他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这一世五年,上一世十六年,这二十一年或许对别人来说不算长,可我一共也就活了三十四年而已。 于是我的眼泪还是真的,我的爱也是真的,可我的恨,也是明确又清晰的。 我还是哭了,眼泪顺着小叔抱着我的掌纹滑下去,他意识到了,怔了一瞬又连忙先为我抹眼泪。 “小叔不想去看,这样,就当他没有离开过。”小叔说是安慰,可没说出半句,连他自己也颤颤巍巍的说不出来,别过头抹了一把。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去了,只当我就不知道这事。” 二叔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我和小叔一块回头去看了,才见他拄了拐,就这样还是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一晚上就苍老许多,刚到了五十岁,鬓边的白发就已经满了,小叔见了也难免多了几分真心。 二叔走过来,叫病房里的人都出去,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我的发丝:“时时好点没有?突然出了这种事,真是谁也想不到,还是慢慢计议看看怎么办……” “我已经叫长房所有的律师、联系外界诸多专家,联合一起起诉威廉,剩下的,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什么可商议的。”我冷冷的说罢,提前喝了药物的缘故,我确实难受的不轻,忍不住咳了几声。 二叔和小叔倒没说我什么,大概是我还没表露的太过明显,只是他们两个一对视,神色就过于精彩了。 我顿了顿,接着又说下去:“二叔和小叔很想老傅吧?最后一面了,既定的事实,见与不见,他都不在了,这次不见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省的将来后悔。” “你的身体最重要,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吧,昂?乖。”二叔说着,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苦笑笑,心底的话残忍的很,却也不得不说,我拉紧了小叔的手臂:“可是我好恨他,我是见到了他,我却是恨透了。” “时时,你在说什么呢?!”小叔惊讶一句,连忙将我翻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了,捧着我的脸好像我中邪了似的,连带二叔也是吓了一跳。 我忍着痛,却也把老傅遗嘱里对我的诸多不公吐出来。我自己猜出来的不好说,但有关陆茵茵的,一定是冲撞的一大利器。 二叔和小叔再有不忍,也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我什么,二叔也只能耐着性子训诫我几句。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哭诉着,声音不大,但也足以钻到人心里的:“我想要他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他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我就该知道,我回到傅家、日子就是要这样过的!可为什么百般承诺之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对一个死人发脾气,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算是天助我也,正巧这个时候,一直照顾程菱的那个保姆气喘吁吁的冲过来,推门冲着我就是大喊一句:“小姐!不好了,我们程夫人大出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什么我们夫人和小少爷都未必保得住……求您过去签个字吧!” 我按捺着,撑着床板抬起头,阴恻恻的瞧着来人:“你管她叫什么?程夫人?” 那人也才意识到说错话,程菱怀孕这么久,她奉承惯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再正常不过,连忙低下头去。 “家里哪里来的程夫人,老傅都不在了,谁给她的名分?一个小三,谁给她的脸!”我使着劲儿吼了一声,将桌上的茶盏也一起甩了下去:“我母亲尽心尽力,将她带离苦日子,送去上学,好吃好喝的哪一样少了她、把她当亲妹妹似的照拂,她呢?背着我母亲,转头爬上我爸的床!我母亲才过世多久?头七都没过,她倒好,她跑来给我生亲弟弟来了,还要我给她签字,还要我给她的手术担责任!滚!” “还不赶紧滚!” “滚!” 小叔和二叔连着说了两句,我猛的咳了几声之后,嗓子里多了些腥甜的味道,想来我真是该听向阳的,还是不安心多吃了药,果然药性猛烈,这么快就起了作用,而且这作用显然还过了。 我话是没说完的,只是倒也不重要了,人在伤心之时,能有多少冷静的话语?越简短,反而越叫人相信,憋闷了没一阵儿,我便一口猛咳出来,顿时洁白的床单上红艳艳的一片,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一天之内晕了醒,醒了晕,没病也要逼出病来了,好在我身体好好将养了两年也不算太差,小病不至于让我彻底沉下去,向阳给我开的药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过于冲撞的滋补药,我是一时上火过重才呕血,并不是从五脏六腑里出来的,而是鼻血倒灌,我也并不是晕倒,而是药物过重导致昏睡的后遗症而已。 不过,病历是可以改的。 我托了向阳,连夜给我赶了一份新的病历出来,给我写的越虚弱越好,着重写了当年胎里不足、体虚弱症的事情,加上他到处奔走,也往别的院里信任的医生处传了几份。 醒来的时候经过封适之的安排,我已经回到了津海老宅。据他所说,二叔倒是支持,说一切顺着我的意思来就是了,只要路上安稳也不会影响我什么,小叔极力阻拦,不乐意让我回去,生怕我现在这副样子,回去就是让人生吞活剥了。 只是邵勤知道我有计划,拼了命也要把我带回来,发疯跟小叔吵了好久,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理取闹的将我吵回家门。 死了主家的掌事、基本就和主家没什么区别了,邵勤和纪槟原本可以直接在傅家养老了,只是老傅是意外而终,他们都还年轻,便自己要分到我身边来照顾我,但身份照样如前,小叔也是吵不过的。 而回家之后,事实也确实像小叔想的那样,向阳分出去的病历很快传满了整个老宅,云嫣一大早给我带来这个消息,我早就想到,就是给他们看的,只是聪明人还知道藏一藏,那些个傻的蠢笨的,直接都上门来给我送药了,恨不能把“我买到你病历了”写在脸上。 二叔当初虽然没有像小叔一样阻拦我回老宅,但在回来之后,也一直为我阻挡着许多恶意,连带着澄澄被人欺负也一起被送到他屋里、由应祁照顾,为着这个理由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谁是向着我的。 直到晚一些的时候,裴圳亲自上门来,小叔则站在门口等着,隐隐约约担忧瞧着裴圳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才彻底明了了。 裴圳坐下,许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稍微低了些声说:“时时,我是来带话的,我和你小叔商量了好久,觉得还是不得不跟你说,当然,你听不听都取决于你,我和你小叔都会努力保住你。” “裴叔尽管说就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受不住的了。”我点了点头道。 “你是想保住长房,还是要你现在的位子?”裴圳顿了顿,我愣了一瞬,他才接着说:“时时,到这种时候了我们就都不装傻了好不好?外人心肠想必不用我跟你说了,你是聪明的,你管家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这个位子能不能坐得稳,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对吧?” “什么意思?”我苦笑一声。 “你小叔的意思是,你若想要长房掌家这个位置,他可以保你出嫁前十年安稳无虞,但十年后,泽宁长大,他为自己的孩子也无暇顾及你了,你若嫁入高家,为着联姻,掌家的位子也未必倾斜,但你呢?你可否兼顾傅家掌家和高家夫人两重身份?这十年间你又能否承受家中家外重重烦忧,你自己想过吗?”裴圳坦言劝道。 “我不承担又能怎样,难道将我的位置,去拱手让于他人!”我哭喊出一句,又猛的咳了两声:“裴叔,我也不是非要这么自私,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澄澄真是正室出身,娘家身后有靠山,他能力出众,我不是非要赖在这里!我让给他又怎么了!但谁认他?我知道我自己论能力不如他,生意上也没什么经验,我没法带着长房往高了走,但管家的事情上他全然没有半点心眼!我就是硬把他推上去,长房暂且不说,你敢说二房三房就没有心怀叵测的、能冲上去一把把他拉下来!只要征得二叔和小叔同意,我们长房还不就是人家的盘中餐!我若只想保住长房,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说认命是假的,这些话我怎会不知,但我又如何能轻易放下?我就算放了,难道家里就会好吗? 我抽了纸巾朝脸上抹了一把,稍稍平静一点、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才开口,只是一说,我总是激动:“我想、我大不了,在这个位子上死守两年,我好歹把家里先整平静了,众人再也掀不起花儿来,两年之后我死了这个位子该澄澄坐就坐罢了!这样总行了吧!”我一把将纸巾甩到一边去,伴随着裴叔“迷信”的吼声。 “别胡说!你好好的怎么会死呢!”裴圳轻轻拍了下我额头,见我别着头不正眼看他,他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时时,我早就说了,你要想坐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办法,虽说现在大哥走了,但邵勤他们还在,对长房是了解的,保你一时平安也是足够的,二房也正想着呢,至于三房你放心,我再想想办法,昂?别瞎想了。” 裴圳起身要走,可我在短暂的瞬间一想,终究还是拉住了他。 “裴叔还没说呢,要是我不坐这个位置,还能保住长房,我该怎么做?”我仰着头看他。 裴圳沉默了一阵儿,寂静的夜里到处撞的是他的叹息声,他怜悯的瞧了我好一阵儿最终才说:“你要是……主动让位给澄澄,然后由耆老做主,把你过继给你二叔或小叔,有二房三房小姐正室小姐的身份,又是长房亲生,二房三房自然不得不保你平安……” 第291章 风不止(中下) 接上回,裴圳大晚上过来,正好赶在我计策实施之前,差点让他撞破了我的好事,我赶紧叫黎浠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收起来。 裴圳说完那番话后,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小叔的意思,顺着小叔这个思路去想,这也确实是我眼下保住长房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长房有一个孩子过继给二房三房,为了脸面,他们也不得不好好照看,而这个孩子也必须是我,情分之类的放在一边,澄澄的性格摆在那里,他不会屈服,就算我能说通他,二叔和小叔也只能板着脸勉勉强强的收,将来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开心,至于程菱刚生的那个孩子,他连名分都没有,还得我事后想办法、就更不必说。 其次,过继的是我,舆论也会在冥冥之中施加压力,我身体就是最好的反应,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流言蜚语也够给两房好好喝一盅,而我作为名正言顺过继去的正室小姐,也可以借力打力,用二房三房的势打压长房中蠢蠢欲动的,也可以用自身名义镇压二房三房。 做完这些后,我到底还是长房亲生,就算名义上过继出去,我依旧还能在多方面上照顾澄澄和程菱生下的那个小孩子,谁也没法说我什么,我的生活,顶多是再也没有做掌家的希望,其余的跟从前都是一样的。 这话虽然二叔没有提过,现在的局面,也更像是他要吞我长房遗产,但只要我说,加上小叔施加压力,他不会搁着我任人宰割,小叔的意思也更驱利我去二房的,三房势弱,许多事情,也不是他一手管得了的。 我信小叔是为我好的,我也相信,就算我不愿意跟着二叔,就拜在他名下,他也会比老傅更尽心的照顾我,可是现在或许是这样的,时间一旦长了呢? 小叔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寄人篱下? 他再坦然,再视我如亲生,于我而言都是压力,三房的挑子再怎样不会让我扛着,但三房的好处我都受尽了,到那时就不是他护不护着我的问题了,我照样会被三房的唾沫星子淹死,我在傅家如何立足? 这还是远处的,近在眼前的,三太太怎么想?周夏会怎么想?他五个孩子将来长大又怎么想?既然将我过继作为亲生女儿,他难免不要分我一份家产的,他又有多少东西够六个孩子及身后子侄分的。 这些看似我只是委屈一时的东西,我是要受一辈子的。 裴圳顿了许久才重新俯身、捏了捏我手心:“时时,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过两年,时局稳定了,你还可以再回到长房,我们也可以帮你,把长房掌家的位子拿回来……” “裴叔是觉得,我若有一日真进了二房三房的堂门,我还能再好好的出来、毫发无损,接着回长房做掌家吗?”我苦笑笑,我着实是自私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全无私心的,我没办法不想着自己,“且不说家中长辈,到时候见我利用完了就跑,得造多少口业,澄澄带着长房度过最难的时候,我又要站回去抢了他的荣耀,他能愿意吗?我知道,裴叔这些话,也不过是给我的安慰而已,都是空想……” “可是外面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 “裴叔就好好看看,这个位子,我还能坐多久。”我还是逞能的,轻笑着瞧着满脸愁闷的裴圳。 裴圳无奈,也只能摇摇头离开,门缝里瞧着小叔也万般落寞,跟着一块走了。 我缓了一会儿,找了个理由将封适之他们支到不算太远的账房待着,只剩下黎浠陪着我。 如今老傅没了,我顶着个掌家的名分,便把我的小院和老傅的掌家院子贯通了,家里虽然暗流涌动,但短期也不至于有大麻烦,黎浠准备好了东西,一股脑儿的放在我面前。 一瓶血浆,一片假伤口,一把水果刀,还有向阳昨天给我准备的药。 我伸手将假伤口贴在腕上,将血浆沾了一些在刀上,又抹了点在假伤口上,剩下的推倒流在地下,待血浆均匀的漫了一片后,黎浠将血浆的瓶子藏起来,转头又担忧的看向我。 “行了,你往出跑吧,也不用太远,从这里到账房的距离,声音也不用太大,他们一直在等着我死呢,院子外面不知道守了多少人,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冲到这里来的。”我挺着一口气说,仰头瞧着黎浠这副样子,我又安慰的补了句:“你放心,我今晚上还要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我都快油尽灯枯了,再多点病痛,我怕还来不及做什么我就死了。” “小姐别胡说!您在家养了这么久了,您打从过年的时候就很少生病了,不会的……”黎浠起先还底气十足,很快便削减,说到最后捂着脸轻声哭起来。 我是要这样的结果的,她这样,跑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才会真的相信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伸手拍了拍黎浠:“好了,这些药就在这里,我当着你的面吃,剩下的你拿走,这就没什么可担心了吧?”我说着,伸手捻了一颗药喂到嘴里,剩下的包了袋子递给黎浠。 黎浠才好些,抹了把眼泪,见我的精神渐渐支撑不住,她忙作慌乱的样子冲了出去,一面跑,声音一面传出来,化作暗夜寂静中的怨念深沉:“来人啊!快救命!小姐割腕了!小姐没了……” 我扶着桌子想起身,可浑身已没了力气,顺着椅子便倒了下去。 我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好在精神还存着,耳朵还能听见动静,很快,外面便热闹起来,先是封适之按照计划,从账房那边冲了回来,将我从地上一把抱起就往外跑,而结果也如我所想,许多我叫不上名号的亲戚、长辈或晚辈的,早就不顾及什么,围成一堵墙一般挡着封适之就不让走。 还要点脸的,至少还找理由,说要封适之把我放下,他们要看我的情况确认我的安全,别是黎浠和封适之害我,虽然厚颜无耻,总比把狗彘之行放在明面上的好,我要是真的割了腕,就是拖他们也把我拖死。 “让开!滚啊!”封适之怒吼着,他倒是想过预谋我家产的人许多,却没想到会这么多,甚至还有连他都没见过的生面孔。 其中诸多,就算是我死了他们也未必能得逞,可世上偏偏有这样的人,费力不讨好也是高兴的,只要看到有人过得比他差劲,尤其是高位之人跌落尘埃,他就是比自己一飞冲天还得意。 闹了好一阵儿,邵勤和纪槟瞧着时候差不多,带着老傅从前留下的亲信赶来把众人支开,给封适之开了一条路,封适之才得以离开,直到过了宅门外,二叔和小叔才接到消息,连忙也叫人过来帮忙。 我很快被送到了医院,在向阳的提前安排下,津海医院八成的人手都是换了的,他们作一种火急火燎的模样,急匆匆的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向阳给我的药效果持续不了多久,我到医院的时候就差不多醒转,一进手术室就能坐起来了,医生们摘了衣物口罩,呆呆的坐在我周边等待,给我递了水杯和药物过来,我就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等着,大抵是觉得这样的场景过于尴尬,没一会儿又有一个给我送了监控记录上来。 屏幕里是手术室外的景象,家里的人追到医院来了,他们在门口焦急的打转,等待着我的死讯,有些沉不住气的都破口大骂了,说我自己想死,何必还费心劳神的去救,有些没那么大胆子,也只好围成一圈悄悄念叨,只是内容都差不多。 邵勤本就伤心,听到这些话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打人,好在纪槟还冷静,连忙拉住他,封适之不敢懈怠,按照我的要求,将今天意图害我的人一个个都记了下来,又叫黎浠暗中拍摄,把证据落在实处。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家里再不可能还来人了,距离我到这里也过去了三个小时了,我看着封适之手里的本子,估摸着写了有四五页了。 二叔和小叔来了,各个满脸怒气,身后带着不少练家子,大概是家里剩下的刚处置完,就过来处置这里跑出来的,健硕的壮汉们涌入人群的一刹那,噼里啪啦的巴掌声贯穿了整个楼道。 亏得是向阳考虑周到,留给我演戏的这楼道里没有收病人,四处走动的也是做戏的自家人,不然这样子,还真是要吓到外人了。 “你们都疯了不成!那可是小姐,长房如今唯一的指望!她是掌家!长房的掌家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长房没了,你们作为长房后世子孙、难道就能好过吗!”小叔指着众人大吼道。 “可是她没有能力!她是掌家,长房迟早要败落,就瞧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明白!反正她也不想活了,还不如早点分了财产大家各自谋生,三爷也别太多事!这是我们长房内里的事务,我们自己决定!”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年纪的男人喊道,正是打头骂我还不死的那个。 二叔此时也容不下了,一敲拐棍,应祁带人围上去,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人摁在地下狠狠揍了两拳踹了几脚。 “放你奶奶的狗屁!小姐还没死呢,就算小姐身体不好,小少爷也还在世!轮得着你惦记长房的遗产!你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娘生没娘养啊!没娘有爹没?你爹没告诉过你不是你的东西不能死皮不要脸的贴上来吗!”其中一名大汉踩着那人的后脑怒骂道。 我拧着眉头闭着眼睛,待封适之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告诉我万事俱备后,我才屏出一句:“够了。” 邵勤和纪槟转头又带了更多的人出来,都是老傅这些年来精心培养的,因为本身与傅家老宅并无关系,所以也不关心我的起落,只是为了钱,讽刺的是,外面这些同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时候比不上为了钱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向阳留在医院里的侯家人,露露连夜送过来的寒家人,辛辞紧急调过来的高家人,这些聚成一堆,人数就远远超过了二叔和小叔带来的再加上闹事的人,此事由纪槟带领,很快便将众人都驱赶回了老宅。 二叔和小叔都是疑惑的,但为了保重家中在津海的安宁,领头的又是自家人,便没有冲动,乖乖的回了,纪槟做主通知全家,夜深露重的时候,洪堂亮起了灯,傅家人探路的亮光照明了半个山头。 等我从山下医院回来的时候,全家基本也到齐了,那几个闹事的被人按在座位上时还骂骂咧咧的,直到我进了门,那么大的宅院,几百号人坐着的地方,瞬间鸦雀无声。 我若无其事的、按规矩在门口净了手,黎浠跟在我身后,忿忿的瞪了屋里惊讶的众人一眼,转头又给我拿了件薄毯披上。 “小姐心寒,也拿件东西盖一盖吧。”黎浠意有所指道。 “心寒?”我冷笑笑,把擦了手的毛巾扔回送来的人手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傅家的天都塌了,我顶不住事,各位叔伯为了自己将来的活路,背信弃义,恬不知耻,那也是人之常情啊。”我轻笑着拍了拍黎浠的肩膀,走到最前坐到原先老傅的位置上去。 小叔见我安然无恙的模样,欣慰还是什么的、一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二叔倒是不笑,却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到这个时候,无论从前是他们谁曾想过什么,我也不在意了,毕竟在这个家里,唯一还能保我的也就这两个了,况且,谁又没有犯错的时候呢?错误毕竟没有铸就。二叔反悔了,方才的场景,他是护着我的。 “姐……” “小姑姑。” 澄澄和云嫣相继起身,又惊又喜的样子,我摆了摆手,他们知道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自然坐下,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开口。 “辛辞,你先带着澄澄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跟诸位叔伯兄嫂说明,你跟邵叔一起,帮我准备一下我父亲的后事吧。” “好。”高辛辞点点头,随即就要去拉澄澄,澄澄自然不理解。 “姐,我……” “我知道我今天要说的事情瞒不住你,我也可以把选择权交给你,有些话,你是想立刻就知道,还是缓一些,等你冷静一点,为我想想,还能多保住我们半刻的姐弟情谊。”我没等澄澄说完便打断道。 澄澄怔了怔,听明白我言下之意,长长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赶在高辛辞前面就离开。 等洪堂的大门关上,我才正式开始着手我今日的任务,摆摆手,封适之便派人、一人发了一个平板电脑下去,还有打印了无数份的名册。 “这是今晚上,所有意图置我于死地的人的名单和录像,大家看看有无异议,别让我手底下的人公报私仇、冤枉了谁,但要是并无冤屈,有些话,我也要早些和各位长辈挑明了说了。” 第292章 风不止(下) 接上回,我伪装自杀,将背信弃义之人统统钓了出来,各自捏了把柄之后我开了洪堂,我想,这是我做掌家最后一次威风的时刻了,我要把握好最后的机会,此后,也该释然了。 我叹了口气,眼见着底下许多人的脸色开始红了又紫、紫了又青,一时冲动想拖死我,谁曾想,我根本就是做戏,不需要亲自去找就得知这家里是谁要贪得无厌了。 我伸手撕了手腕上贴的假伤口,扔到地下,血浆凝成了痂,粘连在一起,也成了戳破谎言的一部分。 “时丫头,你既然没事,何必做这个麻烦,让家里担忧,还闹到医院去。”三奶奶率先发话道,只是她这轻笑的意思,却并不像要为难我的,更像是看戏,她手里攥着娟子、掩着微微扬起的嘴角:“这要是被外头人知道了,得多笑话咱们傅家呢,咱们家在津海,到底还是要脸的。” “就是啊!这事情闹得这么大,万一、万一要是被谁传出去,明天就传遍了津海,到时候外面不得说咱家……” “说咱家什么?说傅家诸多长辈为了得到我大哥的财产,试图阻拦封适之救时时,硬生生拖死时时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群年过半百、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为了钱财,不惜害死时时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孩子!究竟是谁厚颜无耻!” 人群中冒出一个想顺承着三奶奶的话说下去的,小叔当即把人打回了原型。 我缓了缓,又转过身去向三奶奶微微躬了躬:“三奶奶,不是孙女想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实在是形势危急,我父亲新丧,临终前把掌家的位子和大半家产托付给我,长房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我既然承担了责任,就不能辜负他。我知道,咱家里说是同姓亲人,可这世上情分,亲与不亲的,不是出身血缘就能说的清的。” “我从前记过一句话,人一旦有了贪欲,为了利益,刀山火海也能趟过去。” “我起先也不想把脸面丢到家门外头去,我父亲从前为了我的身体,在老宅里安排了十几个随行的医生,后来因为老宅离山下太远,医生放在家里这事也做了家规固定了,人数和仪器也渐渐宽裕了,我觉得家里也不是不能试的,可却有人来告诉我,就在昨夜,我父亲的死讯传遍全家、我呕血病危之后,老宅的医生足足三十二人之数,全都排了行程,离开宅院了,我想其中原委,可想而知。” 三奶奶抿着嘴笑笑,还是一副菩萨模样,嗔怪也是轻柔的,她望向座下众人:“家事总归是家事,就算是为钱,也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难道为了这事儿真害了时丫头一条命去,这钱你们拿到手,难道就能花的心安么?我也不问,究竟是谁做了,赶紧来给时丫头好好道个歉吧,时丫头心地善良我是知道的,不会因为这个事就惩治大伙什么,都是一家人嘛。” “三太太这话亲和,只怕人家听到耳朵里心里的、更要羞臊烫得慌了吧。”二奶奶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捧了茶漱口,掩着手帕吐出去,重新又抬眼看向台下,目光冷峻:“谁做了,自己站出来,若是没有,崔钰,你就去查,有一个算一个,家规处置。” 想来二奶奶也不算为我出气,只是眼瞧见二叔和小叔加上三奶奶都想借机敲打家中众人,跟上去给他儿孙加把力罢了。 可该有的礼数还要有,我侧过去微微福了福身,二奶奶并不理会我。 顶头的几位都支持我,底下的谁做了也都心虚,只是罪已定了,最坏不会到多严重的程度,还不如趁这个时候为自己争一把,便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冒出头来:“二太太三太太,小姐纵使……” “你叫我什么?”我冷眼瞥过去。 那人的架势已然散了一半了,但话已出口,咬着牙也得说下去:“掌、掌家,掌家她是一家之主,就算是有苦衷,但也还是为一己私欲纵全家名声于不顾,先掌家说过,坐在这个位子上,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就是为全家顶天立地、吃苦的,纵使底下人有错,但也有无辜之人,要为掌家一人试探就一损俱损,掌家也是犯了家规的,您二位是家中最大的长辈,难道不该定夺孙辈,如何处置……” 那人说着说着气就不足了,大概是三房一脉的,小叔当即就坐不住,抄起手边的杯子砸过去,烫水泼在人脸上顿时引起杀猪般的尖叫。 “我还坐在这儿没死呢!轮得着你在这儿颠倒是非!”小叔指着人怒吼道。 那人看着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有妻有儿女,此刻小叔发火,别人是不敢替他说话,可妻儿还是上前哭哭啼啼的扶住,趴在地下不服气道:“三爷何必拿我们出气,我老公也不过是说实话,想给大家讨个公道,三爷大可去查,今日这件事我们屋里那都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去拦着掌家也没有支开家里医生,我们难道不算无辜受累么……” “无辜受累?这话你也真没脸没皮说的出来!你没拿过先掌家爷爷的钱、没收过好处?你在傅家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个家规是你要尽心尽力保护孝敬掌家!如今先掌家爷爷刚去世,你就当没这个人,处处刁难颠倒是非欺负他的女儿,没有偿还先掌家爷爷对你的恩德,没有履行你作为傅家人的责任,你还好意思说你无辜!” 云嫣憋不住气,当即拍案而起。 “姑姑要是能顺顺当当的出门去看病,谁人能知道宅门里是非?分明是家中厚颜无耻之人不义不悌在先,你们却要我姑姑忍辱负重为凶手着想!说句不中听的,我姑姑五年前才回到家中,一天起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看着她是个身体不好的姑娘家、主意什么时候少打过!她得过什么好处?整日里只受你们欺负了!这样的家,你们但凡放下一分钟道德绑架的心,都该知道对于我姑姑而言没什么好袒护的!她现在还坐在这里试图扛起长房的重任,已经是可歌可泣的了!你们都该一起跪下给她磕个头还差不多!” “你个黄毛丫头在这里多什么嘴!什么身份,轮得着你来说长辈的是非!”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厉声开口道。 云嫣却也丝毫不惧,怼着那老头的怒火便说:“长辈?你们也配叫长辈!真是侮辱了这个词!古意之长辈,乃是天理亲缘,或德高望重者称长辈,我跟你们一群整日躲在阴沟里等待吸人血的伥鬼有什么相干!若说亲缘,我早出五服!便是嫁给家中男子从法律上来说也是合情合理的,从德行上来说,诸位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哥哥发丧出家门的时候我就见过一次教训了,你们哪个不是冷嘲热讽!在傅家,唯有三位掌家爷爷、两位太奶奶和姑姑舅舅对我有恩,是我长辈,其余的,我傅云嫣打死都不会认,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云嫣为保我的位子是要背水一战了,跟家里彻底撕破脸,可这对她没什么好处,我再要护着她,我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手下唯一一个能随时待在老宅的管家柯柯又怀孕了,总有些时候要照顾不过来,我只好先平定云嫣的情绪,摆摆手让她坐下。 我直了直身望向众人:“医院的事我已叫人封口,不会流露出半分消息,这点大家大可放心。只是云嫣说的话也没错,我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我尊重大家,也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傻子、试图道德绑架我。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个位子,没有我的支持,谁坐上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罢这话,连方才的哭泣声都停了,屋里寂静了好一阵儿,这时,一位老者轻笑笑摇了摇头就显得格外突兀。 “惜时小姐,没人想要跟你争位子,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还年轻,就算你硬撑着,你无法带长房远走,若可放权,多多善用家门下的英才,你依旧是长房的掌家,大伙、自然也都敬重你,你无才,总也要有德吧?这刚一上位就得罪全家……” “老舅舅既然知道我已经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您活到这个岁数,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何苦在我还没焐热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得罪我呢?”我没留情的怼了一句,我晓得在这个虎狼窝里,留情,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你……”老者没想到我会学云嫣,一时没接上话来,我也乘胜追击。 “我刚说了,我不是傻子,您不必拿那些话来绑架我,说什么不求我的位子,也不过是您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我捏了众人把柄,您怕我鱼死网破您抢不过来,就打算叫我往分权的方向走。按我父亲当年及家中规矩,长房产业八成是落在我父亲个人手上,剩下两成才是后世子孙享有,而这生意也是分开的,所以我的生意做得如何,好像不干您的事。”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究竟该怎么说!”我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老者也不由得颤了颤,分明是欺软怕硬,自知理亏的。 我死死的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只要能在每年家祭上照规矩拿出足够的钱,尽到了长房掌家的责任,这就够了,其余的,长房进不进步你管不着我,你个拿钱的哪来那么多话?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就是烧了,也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还有谁有意见,趁这个时候赶紧说完了,别事后又打马后炮,就不是吵两句嘴就能解决的了。”小叔瞥了一眼冷声道。 眼见着两房都有护我的意思,以后不好说,但现在、老傅尸骨未寒,大多人的良心还是在的,立刻往刀刃上撞,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老宅的人虽然蠢,但只要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一传十十传百也就都消停了,自然偃旗息鼓。 只是往后,这样的麻烦不会少的,我忽而想起小叔给我的意见来,我望着台下的一群人,不由得便想,封适之记录下的恶人确实不能概括全部,哪怕恶人是占七成的,也还有三成的人是无辜的,甚至其中还有来帮我的,当时吵嚷着人命关天要先救我,如若将来因为我的上位,让这些人也一日不得安宁,我作为掌家,也确实是对不住他们的。 委屈我一个人,让澄澄做掌家,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一定是更娴熟的,他做过几年掌家了,他是不差的。 家规上说的没错,他们有些话说的也没错,我是掌家,哪怕在这个位子上只坐了一分钟,我也有责任,让我后世的子孙和平安乐,若委屈我一个人换得众人风平浪静,那也是应该的。 我苦笑笑,每次都这样想,心怀恻隐,我没有出头之日,也真是活该的。 在叹息的一瞬间,我也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今天来,不是要抱怨哪位叔伯,也不是要惩戒,从今日起,从前的一切翻篇,有什么过节我权当没发生过,今天的事情,只为彼此心里有数,此后若还有贪婪无度、以下犯上的事情,我不处置,但这家丑我是拦不下了,我一律交给警察。”我沉了沉说:“要是都没意见了,现在,可以认我是掌家了吧?” “姑姑做掌家是理所应当的。”云嫣满面春风的仰着头,扫了一圈见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都无话可说,傲气的哼了一声。 “那好,我就先来宣布一些事情,大家方才所说的问题,我也尽力解决。”我顿了顿,招了招手,封适之立刻从帷幕后出来,将他挂在脖子上的玉牌展示给大家看:“掌事的事情先做任命,今后,封适之和梁森作为九阶掌事在我身边。秦柯升八阶,还做管家留在老宅。林默读不再是傅家的掌事,这方面上解除契约,但从前的职务不变,他在家中只作为我父亲的义子,家中众人对他依旧要尊敬,至于他的位置,以后就由梁河担任,河河先做七阶掌事,以后有什么我再做安排。黎浠升六阶管事,暂时就这些。” 我说罢之后,底下众人窃窃私语,想必也是为了掌家同样只能有两个掌事的事情、想钻我空子,不过这点讨论再多也没办法说我什么,我的另外两个掌事位子都是二房给我的,二房现在可正鼎盛呢。 果然到最后、大伙也只能拧着眉头转回来,由最前方的一个长辈点了点头示意我没意见。 我摆摆手,封适之向后示意,很快上来几个管事搬着一堆账本上来,还有一盆炭火,我随意拿起其中一个账本,翻开两页给众人看了。 我顿了顿才开口:“家中先前有烂账,老宅开销,按规矩是三位掌家各自出两成,六成之后的余钱由大家伙平摊付了,但日子好了,总有人是想多花,或是谁家又有个什么病什么灾,一时间付不起,又或是尚且年幼又没有父母的旁系子孙或学生,没有付钱的能力,上头长辈又舍不得替付了的,导致老宅在外头还有欠债。我现在都说一声理解,终究是家规不够严明,父亲和两位叔叔长久不在老宅居住,很多事情上也管不过来,新的家规在制定了,至于以前的这些账目,我父亲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底,但是现在,我不想跟大家去计较这些了,也算是我做掌家的、送给大家的第一份礼物吧。” 我说罢,转手将账本扔进了火盆。 封适之摆摆手,几个管事就统统将本子挑着烧了,台下众人这才升起一点欢快的意思,也确实只有送到眼前的利益才能叫人满意的。 “账本上、老宅拖欠外债总数粗略算来是二十六亿三千七百多万,也不算太多,这份我不会花长房的公账,就用我私自的嫁妆钱填补了,另外,津海骆阳山上的五个百亩茶园,以及山脚下的十二个茶庄,沅河边三条商业街的所有产业,我赠与长房、将其并入长房私产,由云嫣总管,其所得利润,按人头均分给长房众人。”我平淡的说罢,结果如我所想。 坐在最前的老姑爷掐着指头算了老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登时喜笑颜开:“茶园一个一年收入大抵是三百万,有五个,茶楼不算多,加起来也有两百万的,商业街可就大了,有两个是过亿的五星级酒店,加上大大小小的收成算下来,一年可得七八亿了!” “长房只要是姓傅的都可以分账,嫡系加上旁系子孙一共一百七十二人,算下来大约每人一年多得一百万。”封适之冷着脸道。 钱总比人家的表情语气重要,哪怕是做施舍的模样给的,照样有人哭天喊地伏低做小的收。 话音未落,这屋子里就吵嚷起来,兴奋的笑声一浪更比一浪高,嚷的我头疼,不禁抬手敲了敲。 “安静!” 封适之代我吼了一声,众人才悄声下来,而且一个个服气的很,方才“桀骜不驯”、贪得无厌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变得多感谢我似的,我一下就从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成了长房的救世主。 我咳了咳才缓过神儿来:“好了,现在说最后的问题,大家对我做掌家这件事是有意见的,这也是最重要的事。” “倒也并非是有意见,只是觉得时丫头你年龄尚小,经验不足,但现在看来,你是有这个能力的,不妨先做着看看。”老姑爷哼哧哼哧的眯着眼笑道。 我冷笑,忽然想起从前看过川剧变脸,当时不知古人怎么想到这样的创意,现在看来,只怕发明它的人现实是有依据的。 只是再多的奉承也无法改变我的意思了,我还是知晓自己的本事的,我控得住一时,控不住一世。 我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事先声明,这个位子,我不坐。” 第293章 树欲静 接上回,关于掌家这个问题,我明确说了我不会再做,到今天晚上就是个终止。 刚刚得了好处的人顿时傻了眼,本想着没能拖死我,我大方的散了钱下去,人家也是见好就收的,谁知刚对未来有点希望,我转头就不干了。 这好处还上哪儿收去? “这、这是为什么啊?”老姑爷目瞪口呆的瞧着我,结巴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那怎么行!”云嫣拍案而起,不可置信的瞪着:“姑姑,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先坐下,我自有安排。”我摆摆手。 “可您不做这个掌家,谁来做呢?”几个表叔聚在一块摸不着头脑,嘴角都抽搐了:“惜时小姐,您不坐这位子,那您整今晚上这一出做什么呢?” “我说过,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但方才的场面大伙也都瞧见了,心里都有数,大家总要先承认我的地位,才肯听我一句话,不是么?” 我掩着嘴角咳了咳道,要说向阳给我的药后劲儿还是挺大的,我憋着气血翻涌,脑子晕晕乎乎的,也只能背地里掐自己一把,缓了会儿才抬头看向众人。 “今天这一出,只不过是警个醒儿,我并不打算真的做什么,咱们傅家无论再怎么闹,也没有闹出过这个家门,到底还是一家人嘛,彼此留个脸面。”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至于长房掌家这个位子,除了我,我父亲自然还有别的子嗣。” “难不成说的是疏愈少爷?”三表叔五官皱成了一团,见我没反对,顿时拧着狠狠摇了摇头:“不成,这可不成,且不说他年纪,实在太小了!再有他那出身说出去岂不是丢我们傅家的脸……” 他话没说完就被叔母狠狠掐了一把,但叔母反应是快,脑子也未比表叔强多少,她使眼色非是咬牙切齿的,抬眼就往我二叔小叔脸上去了,表叔意识到,差点没扑通摔到地下去。 我暗暗摇头称完,这位表叔我记着是帮我的,人也憨厚,只是许多时候未免太憨了,人品虽不差,可这脑子就限制着是成不了大事了,甚至从二奶奶三奶奶瞪他的一刻起,我只怕他很快也就不是人了。 “澄澄的生母在牢里,这确实是无法反驳的事情,但澄澄是无辜的,他在傅家,一直是倾尽全力付出的。”我能帮一把是一把,连忙转移话题道。 二叔和小叔的脸色缓和了些,二奶奶和三奶奶自然也不愿意多提及自己是妾室的事情,翻篇了才是最好的,表叔见状才松了一口气,那眼神冲着我要多感谢有多感谢。 “此前家里也有过关于掌家人选的争端,我和澄澄都在继承人的选项里,长房财产毕竟都是我父亲的,不管他的婚姻出了什么问题,他既然觉得澄澄有竞争的资格,那澄澄就有,同理,我既然做了掌家,接手了这笔财产,我自然也有禅让的资格。”我平淡道。 我自嘲着懦弱,可到底是无可奈何的,我望着台下这乌泱泱的责任,脑海里也泛起澄澄血肉模糊的躺在手术台上的模样,千斤重的压力迫使我不得不说他无辜。 好在,澄澄就是我最后的底线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长舒一口气接着说:“先前选择继承人,长房也分过两个派系,世界上绝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我和澄澄也一样,大家说我,无非是身体一直不太好,怕我没多久突然过世,家里又要生乱,加上我还没有怎么接触过做生意。说澄澄是出身不正,有个那样的母亲和陆家这样的外戚,将来必定祸乱不止,我的问题自然不用再说,至于澄澄,我也想好了解决办法。” “疏愈少爷在生意上的能力是突出的,先掌家也曾说过,外戚的问题也不算最重要的,若能解决,那疏愈少爷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更要感谢惜时小姐禅让的大度了。”老姑爷心里一转便附和道。 我苦笑着点点头,招手让封适之带着郭律师出来。 “我不管从前的陆夫人做了什么,人有双亲,不是一方亲长做了什么,孩子就该去死,澄澄有爸爸,也为他的名正言顺做了证明,澄澄在族谱上,就是我傅家子孙,至于陆夫人犯错那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我捧着茶水喝了口,随即郭律师上前。 “根据惜时小姐的意思,陆夫人的罪名整合出来主要有经济类五件,都是作为共犯且是主动自首的,减刑后大概要判五年,最重要的,还是她对郑夫人的多次故意杀人未遂,我们将证据上呈法庭,不出意外的话,要判十年以上,所以等陆夫人出狱,至少也是十五年以后的事情了,至于其他陆家人,作为诸多经济犯罪的主谋,至少也是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且经过调查,对于疏愈少爷来说,陆家已经没有他的直系亲属了,他对陆家并没有半点法律意义上的赡养责任。” 我做好准备后,直了直身体开口:“陆茵茵,残害我母,挑拨我双亲情分,致我五位兄弟姐妹身亡,她已经得到了她该有的报应,我即刻在此宣告全家,将陆茵茵家谱除名,死后也不能葬入傅家祖坟,等她出狱之后,傅家对她没有照拂的责任,如果澄澄愿意,自愿去孝顺,与我无关,但从此之后,我们没有半点姐弟关系。” 我说罢,家中众人面面相觑,到底也没能发表什么观点。 我并不觉得我做的过了,我也没有把握澄澄会答应,但我若再退步,那我枉为人子。 无论郑琳佯对我怎样,无论我再恨她是我母亲,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有资格恨她,她不堪为人父母,可我要为人子女。 “我已经叫人清算遗产,等我父亲葬礼后分割,澄澄就是长房的掌家了。” 我瞥眼到角落,邵勤的身影一晃一晃的在帷幕后面待着,隔一会儿抹把眼泪,我知道对于老傅的死,他比我更难过,他到底是老傅一手带大的,年纪也比老傅小得多,说是老傅的养子也合理的,我若不给他找点事干,他闲着一直想、那才真要抑郁了,于是再不忍我也还是开口。 “邵叔,纪叔。” 我唤了一声过后,邵勤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纪槟把他推出来的,迷迷糊糊的才站到堂中央,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我,却还是满脸疲惫的。 “怎么了时时?”邵勤揉了揉眼睛道。 我叹了口气:“邵叔等葬礼过后还是休息几天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邵勤摸了摸哭肿的双眼,怕我不要他似的还逞能的挺了挺身体:“我没事,你有什么就说。” “我是想请邵叔以后帮我照顾澄澄,他新上位,家里或生意上有很多东西不清楚,邵叔带着他一块熟悉熟悉,也好让他早点通了路。” “哦,这些事你安排就好,你做主,我都可以。”邵勤点点头,随后便退回去接着哭了。 纪槟留着多看了我两眼,彼此都觉得尴尬,他不害澄澄我就谢天谢地了,更不指望他能对澄澄好,当然,他的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了想还是说:“纪叔就跟着我吧。” 纪槟没说什么,像是只接受指令的机器,听完就退回去了。 我想我的任务完成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还是云嫣恰逢时的哭泣提醒了我,她倚着桌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中间去,满眼失望的瞧着我:“姑姑,疏愈舅舅做了掌家,你呢?” “我?” “你将来怎么办?你为他做了一切的准备,你有没有为你自己想想、何去何从?”云嫣一字一句宛如泣血道。 我对此却也只剩苦笑了:“我就算不做掌家,不还是傅家的小姐么。” 我知道这个理由对于云嫣还是我自己都是残忍的,于云嫣来说,我对不住她这一年来为我上位费尽心血,甚至不惜和众人撕破脸皮,而对于我,我在长房迟早要大权旁落,毕竟澄澄才是领头的人,我若一直强行保证自己的地位超过他甚至只是平起平坐,都有可能导致将来姐弟相争破坏平衡,到那时就得不偿失了。 可我不留在长房,结局又会怎样呢?我迷茫着,看不清将来的路了。 渐渐的,眼神有些不自觉的瞥向小叔,小叔见我同意他的想法,总也有些宽慰,眉头松了松,只是他若收我还并非最好的选择,直直凝望着二叔许久,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手指用力握了握太师椅的扶手,指尖泛起青白,最终也只得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二叔已经先他一步,茶杯落在桌上的“咚”声引过众人的注意,二叔顿了顿,随后拄着拐杖站起来:“大哥生前,于我或是鸣延都有养育的恩德,他如今遭此意外、丧了命,我有义务替他照拂他的儿女,既然澄澄已经定了要做长房的掌家,长房也该留有后嗣承袭,我就不说什么了,程小姐生下的那个孩子也是大哥定了要澄澄抚养的,但时时没有归宿,我早先跟大哥提起过很多次,将时时过继给我,当时觉得是玩笑,可眼下,时时失怙失恃,男孩子不怕,可女孩子将来是要出嫁的,何况时时是高嫁联姻,不好没有背景,会被婆家人欺负,所以从今日起,我收养时时,如我亲生女儿一般照顾,直到她出嫁为止。” “鸣堂!你胡说什么!”不出所料,二奶奶当场就急了,但还保着颜面是压着声音的,她不可置信的瞧着二叔:“你想照顾时丫头,做二叔的也是理所应当,但大可不必谈过继这种话,老大不是没给时丫头留归宿,是时丫头自己不要的。你犯不上将他女儿抢走,要是让老大知道了,他该怎么想?” 二叔却不像是冲动的样子,他咳了咳,抬眼时更加坚定:“大哥生前当着全家的面宣告过,他许多事情上不如我细心、多有疏漏,叫我随时提醒、帮他改正,如今,也是我纠正他的时候了。老大是意外枉死,关于遗产的事情他未必想的分明,否则不会给时时留下这样惨败尴尬的局面,时时若不做掌家,那她在长房基本就是无法立足的,既如此,让我怎能放任不管?” “就算老二你心疼时丫头,过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脑袋一热就能决定的,你是要担责任的,还是该多考虑……”三奶奶眼瞧着二奶奶都要背过气去了,此时也按捺不住,连忙劝阻了句,谁知转眼撞上了小叔的目光。 小叔亦起身:“这是我跟二哥商量过的事情,我想二哥要是不方便的话,就是我收养时时,将来我老了,时时作为我长女成三房掌家倒也不算亏。” “你胡扯!”三奶奶倒吸一口凉气,一仰头险些栽下去,亏是周阿姨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稍稍稳住,三奶奶可不管那么多脸面的事情,掐着自己人中指着鼻子便骂:“你自己还那么多孩子呢!比不上一个侄女!还你收养……老娘生你晚,你就比她大十六岁!你怎么当她爹!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我还怕笑话?我看、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小叔咬着牙发狠说了句,眼睛顿时如尖刀一般,他对三奶奶是半点余地也不留的。 我并不希望小叔和三奶奶多年来维持的平衡因我打破,他们母子俩再大怨念,终究关系着整个三房的安稳日子、不算小事,我于是连忙上去拉住小叔。 小叔见我后脾气才稳了点,他也不看三奶奶也不看二叔,对着地下嘀嘀咕咕的吐出一句:“我是大哥带大的。” 声音虽小,可在这被惊讶突袭整的安安静静的宅院里,就是地上掉根针也能听得见的。 “我也觉得不妥,还是我最合适,三娘别气急了上火。”二叔说着、拍了拍小叔的肩膀。 二奶奶才叫一个悲哀,捶着腿便恨道:“你怎么就不怕你娘上不上火!” “我意已决,妈您也不用劝我了,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大哥的血汗堆起来的,甚至不说事业,我的命也是大哥从火海里抢出来的。”二叔怔了怔,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顿时悲从中来,塌着眼睛瞧着二奶奶,牵紧了我的手:“妈你总不希望,你儿子就当一辈子的白眼狼吧……” 二叔说罢这话,二奶奶还真就不吱声了,大抵她对老傅也不至于是恨之入骨的,为多年前火海的事情她就不计较了,可我心里总是不安。 “二叔,我……” “没事时时,一切有二叔呢。”我刚要说什么,二叔便先慈爱的笑着拦住我,捏了捏我手心问:“时时,你不需要管那么多,你只说,愿不愿意做二叔的女儿。” 我瞧着二叔,迟迟也不能肯定或是否认,我要为长房的未来做打算,可我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若是踏出这一步,我就有一半牺牲的风险。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依旧没有说明,身体倒是诚实,扶着二叔的手臂跪下去了。 二叔没让我磕头,他将我拉起来,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拉着我站在属于二房的位置上:“从今天起,时时就是我亲生女儿,就是二房名正言顺的小姐,等葬礼之后,便一并张罗长房分家和过继礼的事情。” 第294章 君难忘(上) 接上回,除砍不断的血缘之外,我彻底和长房断了关系,成了二叔的女儿。 我不知是怎么晃晃悠悠的走回我小院的了,只记得在最后进门之前,我回望了天边盈盈的月。 十六的满月是最盛的时候,往后,就要慢慢亏负了,我看不清我将来的路会不会走到这程度,只是,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呢,我撑着精神、扶着膝盖在院里的一处凉亭坐下,静静的等待着,没多久前刚打了电话,封适之说负责运送程菱母子的车就快到了,在过继礼之前,我要把长房留下的杂事能解决的解决掉,这孩子算是其中重要的一个了。 我想过澄澄会因我的离开轻松或难过,这取决于他对我的忌惮和依赖,我却没想到他气喘吁吁的冲来凉亭口之后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角度却转移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傅惜时,姐,我的存在会让你在长房无法立足吗?”澄澄的声音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哽咽。 我眼角忽然一酸,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偏重于手中的茶水,将烫水在两个杯子间来回的倒着,我没有抬头看他。 “我们不在一条平行线上。”我顿了顿说:“澄澄,我可能真是有点迷糊了,你也当个笑话听过去就算了。我现在拿你当弟弟,万事还替你考虑,可你要知道,我在爱你的同时也恨你,我恨你的出身,我恨你身上流着我杀母仇人的血,我恨你的存在抢走了老傅对我一半的爱。或许在你的视角里,你也没有得到老傅的爱,可我也确实失去了的。我还能保持清醒,把爱放在恨的上面,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没有很大的嫌隙,我们在老傅的羽翼保护下还没有走到现实,可现在他不在了,我没有办法保证我对你永远是爱大于恨的,我的离开,更多是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会去伤害你,所以只有分隔现实,才能永绝后患。” “可我不怕你伤害我……”澄澄话音未落就带了哽咽,还羞愤似的,赌气便背过身去狠狠地擦干净,“我只想让我们离得近一点,我更不希望在别人看来、在你看来,我是让你没法有活路的人!”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喜欢我,无论是从亲情还是你自以为的爱情上。”我抬起头。 说到“爱情”的时候偏偏视线相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罪恶的东西,我没法坦然的面对,立刻又低下了头,但道理还依旧。 “人没有办法、一辈子只依靠着一时的喜欢过日子,无论是你上一世的十七年,还是这一世的六年,那都不是一辈子啊澄澄,一辈子很长的。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我也相信、你就是逼着自己,靠愧疚一辈子也会让我比掌家过得还风光,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是罪……” 澄澄耳朵和脸颊都被心里的火烧的通红,他顿了好一阵儿才说:“姐,对不起,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想了,我真的宁愿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我们之间不仅是有关伦理的情感问题,那就是一个误会,这么多年来没有解释才会造成错误,改正就是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可怕的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无视身后的满目疮痍。澄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给我最好的答复吗?今天洪堂上我拜到二房下的事情你知道了,想必其他的也落不下,你就说,若十五年后陆茵茵从监狱里出来了,她孤苦伶仃没有生路,可怜巴巴的来找你,你当如何作为?孝敬她,可她杀了我的母亲,抛弃她,可她是你的母亲。” 澄澄沉默了,低着头,久久不能平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决定离开,你没有办法离开,我让你走,跟逼你去死没有区别,但我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哪怕可能是凶险的,至少我还有机会,可你没有,而我离开之后,你再想做什么、尽到你的责任,跟我都没有关系。” 这世上所有人,只要是正正常常长大的,谁都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澄澄也是一样的,可公理和私情不是谁都分的清的。 “不在一条直线上的两个人,要么平行,永远不会有交集,要么相交,但一辈子也就只有那一次交集的机会而已,终究会越走越远的,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在‘你可以依赖我’的一个点上,你所处的环境很少有人可以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可是澄澄,我照顾你,也只是因为我天生就心软,我打小哥哥就只教过我如何爱人,并没有别的。” “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就只是因为心软而已。”澄澄许久终于直起身,走到我面前站定,直勾勾的看着我。 “都走到这地步了,纠结这些问题,还有意义吗?”我低着头笑笑,实际上,我也根本不敢看他。 澄澄或许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安慰或是斩钉截铁的答案,可我们现在这种不对等的感情,当断不断是错,直截了当亦是错,可若是这样暧昧不明下去,难道就是正确选项吗?我想也不是的,可我又该怎么跟他说…… 我真不明白澄澄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他爱的,他这样偏执的性格,我总又怕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对于我来说,我的世界现在只有你了,所以答案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澄澄把我拉起来,叫我看着他的模样一字一顿道,说着又将我一把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我。 “傅惜时,我以前从来不敢跟你说这些事情,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无论是林默读也好高辛辞也好,他们于你来说都是救赎,我对你再好,我生来也只能是劫难,我占不了一点位置,谁曾想这世界还可以更残忍。二十三年了,我喜欢了你二十三年,我一共也没活了几年,老天爷却告诉我你是我亲姐姐,我的存在,让你本该幸福的生活一片狼藉。” “我想结束我的生命以此忏悔,可现在这个局面,你又需要我。我是想要一个答案,但我不想给你压力,我提前跟你说清楚,我想通了,我会好好活着,我今天得到这些,只是想让我的过去没有遗憾而已,就像我上一世失利的高考,我一直稀里糊涂的想着琐事,最后一道大题就没能来得及解出来,但在最后一分钟,我还是用涂鸦填补了整个空白。” “然后你回来吓唬人说,你高考是学漫画去了……”我不禁发笑,只是笑过之后就是对上一世的悲哀。 我们所有人都错了,都输了。 “所以,答案也未必非是明确的语言。”澄澄在耳畔轻声道。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同样抱紧他的身体。 不在一条直线上,我用什么把你留住呢? 缩小我们,在广袤的世界中,我们本来就很渺小。 放大相交的那一个点,在一个渺小的人的一生中,将所有的依赖和眷恋都呈现给你。 十五年很短,可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十五年已经很长了。 我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你是如此重要,如此珍贵。 我想让你知道,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如何,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走到一起,也许我们最终会渐行渐远。 但是,我愿意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的爱你,在我们还来得及的时候,尽我所能,去爱你,去呵护你,把你留在我的生命中,成为一块耀眼的碎片。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安慰了澄澄一会儿,或许我从始至终对他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但事已至此,我也认命了,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来不及多考虑有关爱的话题,劫难是堵在眼前的。 我今晚上还安排了别的事情,于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也问了澄澄些我不知道的问题。 “程菱一会儿会带着她那个孩子来。”我试探着说。 澄澄稍稍怔了下就明白了,轻笑笑后点头:“嗯,我知道,刚路上碰见封适之了,他跟我说了这事儿。”澄澄顿了顿又说:“程菱打算把孩子交给我们抚养,你怎么看?” “没有一个母亲辛苦生下孩子、立刻就舍得转手送与他人的,她是知道自己养不下去了,要我们帮她孩子活命呢。”我冷哼了一声道。 “那倒是,要是留在她手里,我们可未必对这个孩子动恻隐之心,可在我们自己手里养大,搁谁也舍不得。” “原来你打算动手啊?” 澄澄说罢我立刻凑上去笑嘻嘻的瞥了眼,撞破他眼底的慌乱,憋着笑笑才罢了,将茶杯放回桌上时,茶水也漏了一点在手上。 “我不喜欢小孩。”澄澄想了想才说:“但我没打算真那么狠。” “不喜欢小孩?我怎么记得你上一世把安安带的跟亲生的似的。”我“鄙夷”的瘪瘪嘴,提到这个话题,心里许多事也如墨般散开,不由叹了口气:“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呢,我出意外之后……安安怎么样?” “哭了几个月,慢慢也就适应了,我原本想,他还小,记不住那么多事,但是后来,却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八九岁一个孩子成熟的可怕,不是看书就是练字,要么就是突然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澄澄低着头几乎不敢看我。 我听到这话,作为一个母亲,如何不是万箭穿心一般的苦楚。 还记得我怀安安的时候孤注一掷,我想我没法开开心心的做人子女,做父母就当是补偿小时候的自己,只可惜,妈妈活着的时候是尽力给到安安最好的生活,妈妈却没能保证自己长长久久的活着。 “那高辛辞呢?”我又问。 澄澄忽而便笑了,可笑也是苦笑:“他就更难说了,他不是成长,他是一夜老了。拿过量的工作去麻痹自己,也不回家,就一直待在公司没日没夜的处理项目,高阿姨都快急死了,想尽了办法也没用,没两天得了病躺床上了,安安回咱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也跟着高辛辞去公司住了,我偶尔才去看看他。” “没再给安安找个小妈啊?”我苦笑笑。 “他?可算了吧,我在那几年是没有,将来我估摸着也不会。”澄澄嬉笑一番,又安慰似的捏了捏我手心。 “得了,不说这个了!”我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注意力又回到“孩子”这个点儿上,看看定位,程菱都已经到了大门口了,“这名字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小老三上辈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那是老傅取的,沿用了正好。” 澄澄也才回神,想了想道:“疏琮,傅疏琮。” “哪个字?”我愣了半天,执笔蘸了墨却无从下手。 澄澄从我手里拿过笔、转了宣纸的方向,一笔一划的在专门记录傅家子孙名姓的熟宣书签上写下疏琮的名字,停笔之时,封适之恰好带着程菱抱着孩子推门。 “小姐,小少爷到了。”封适之躬了躬身,趁此示意门后的方向。 纪槟手里握着一根细丝一般的钢针,这东西只要从人的颅顶穿下去,是来不及叫唤一声就没了的。 我说澄澄意图对孩子下手,其实我自己又何尝没想过,纪槟跟我说这计划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拒绝,于是我在示意程菱可以抱着孩子进来之后,指尖又轻飘飘的碰了碰桌上的玉碗。 勺子是程菱,小孩儿就是那碗,如若碗碎了,勺子很难单独留下,自然是母子俱亡,若只摔了勺子,稚子无辜,何况当初是我做主要他留下的…… 可是现在情形变了。 若老傅活着,我不是不能容忍一个孩子,我需要这个孩子给长房撑势,我一旦出了意外,长房也还有后嗣,不会由着他们为澄澄是私生子的身份就不能继承,可谁曾想先出意外的是老傅,澄澄已经当上掌家了,我身体不算太差、还能替他顶几年,那留下这个孩子,长大后若有野心,就有一半概率是养虎为患了。 若实在心软,去母留子的话,也好控制一点。 “上一世、疏琮的秉性怎样?”我突然问。 澄澄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不由得多了些警惕,他回看角落里阴恻恻站着的封适之,只可惜在他的视角,他是看不见纪槟的。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看得出秉性,平时也就是那样吧,孩子嘛,都闹腾……” 澄澄大抵是有些心慌的,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拉着他手腕,只觉得他脉搏跳动的猛烈。 我不动声色,将刚写下的签子交到封适之手里:“送到祠堂去吧,放在那儿、等葬礼过后,我安排家里给孩子上族谱。” “小姐打算给小少爷上到哪一脉?”封适之俯了俯身问,说着也将怀里的孩子抱给我。 我瞧着怀里沉沉睡着的娃娃,又瞥了眼角落里扶着墙才勉强坐下的程菱。 我听说她昨晚上发动,到天快亮的时候也没生下来,说是怀着孩子的时候吃太多没怎么运动,所以孩子太大了难产,因为没人给她签字,拖到大出血了也没法手术,早上的时候才匆匆赶过去一个她娘家的亲戚,好像是她姑姑还是姨姨来着,签了字才剖腹,为着她是小三,家里亲戚也没脸,签完字骂骂咧咧的就跑了,还是程菱自己醒了之后给家里打电话,二叔刚在洪堂说了,家里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小少爷的存在。 也真是难为她,剖腹产才过去小半天,一刻也不能松懈,立马从临江跑到津海,不过也是活该。 瞧封适之这模样,是在提醒我把疏琮放在个没名没姓的小家上了,这样处理的时候更方便。 我想了想说:“记得一两年前的时候,围房那边有个我好像是叫七叔的长辈去世了,年纪轻轻的,父母早没了,也没娶上媳妇没个后,我看就挂那儿吧。” 我说着又瞥了眼程菱,老傅死了之后她就一直哭,比我哭的还久,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在哭老傅还是在哭自己。 我的怜悯被没由来的烦躁耗尽了,甚至拍孩子的力度都过了些,小疏琮醒了,在我怀里哇哇直哭,我才回过神儿来,连忙出声哄了哄。 再抬头的时候,程菱可怜巴巴的往孩子方向看了看,我给疏琮挪了个地方,她才回过神儿来、忙站起来面对我。 “我把疏琮安排过继了,你没意见吧。”我长舒一口气说了句。 “没、没……”程菱磕磕绊绊的憋了句,自知希望渺茫,可做母亲的没法不为孩子争点什么的,至少也要有命,她两手在小腹前不断的捏着掐着:“小姐,二少爷,疏琮在哪儿都无所谓,只是您也说了这七叔都过世了,孩子还这么小,总得有人照顾……” “你知道我是真想把他塞到那间没人的空房子里,就那样放着,让游荡在里头的、七叔的鬼魂亲自去照顾他。”我咬了咬牙道,可是瞧着怀里小小的、还没桌上那一套茶盏大的孩儿,我是真没法轻易下决断。 我抬眼看澄澄,想从他的神色里找到这孩子的结局,澄澄抿了抿嘴沉思一阵儿,将我放在手边的玉碗往里推了推。 “小姐,我怎样没关系都是贱命一条,孩子是无辜的……”程菱捂着脸哭了起来:“哪怕你把他过继成一个涮锅的扫院的孩子、留下他一条命伺候你都行,他当年是你保下来的啊……” “得了,我就随口一说,我和澄澄会亲自抚养疏琮长大,你不用担心。” 我瞥了门外一眼,似乎程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时竟笑了,她点了点头。 “滚吧。”我不再抬头,将疏琮给澄澄抱了抱:“给他起个小名吧。” “这我一时半会儿哪想的起来,回头再说吧。”澄澄说着,抬眼一直瞧着我手指移动的方向。 我确实抓住了玉碗,渐渐地往外挪了,余光中看见程菱停在了大门口,久久都没迈出那道门槛。 或许她已经看见了躲在暗处等着动手的纪槟,或许她也在等待我下达死亡的号令,临到关头了,真可惜我还是犹豫不决的,说到底就是不忍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我想了个说法应付自己。 程菱凭什么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这么容易的赎清她一辈子造的孽?我偏不让。 我就要她像这样、后半辈子都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她爱她的孩子,我就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到疏琮,我要她长久的痛苦吧,就像郑琳佯当年那样。 我终究还是把玉碗推了回去,重新将疏琮抱在怀里。 “滚。”我像是对自己的心软失望,也像是释然,可也换回了许多生机。 冷冷的呵了一声之后,程菱猛地松懈,随后推门哭着走了,澄澄长舒了一口气,就连怀里的小疏琮也懂事一般,爆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封适之,你去给疏琮找几个专门带孩子的保姆来吧,顺便采买点东西,从我院里挑间阳光最好的卧室给他住。” 第295章 君难忘(中上) 接上回,我终于还是没忍心,我饶过了程菱,甚至从一定程度上,我对陆茵茵也不是非揪着死路不放的。 澄澄走以后院里又安静了,封适之大抵早想到我会放弃,神色也没怎么变化,甚至疏琮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备了一份了,纪槟看起来比他急一点,对我也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进院里之后撇了钢针坐到一边、手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他许久才平静的说:“笨的跟个蛋似的,每次都这样狠不下心,你不用迷茫,我就能看透你以后了,你只能助别人成事,你自己成不了事。” “一家里有一个能成事的就够了。”我遥遥望着这四方的小院里清明的夜空,我也说不上是苦笑还是轻松,总是嘴角是扬着的:“若是助力,我就助澄澄保住长房,反正我的目标一向也只是傅家安定,长房安宁。况且那样的事情,我要是做一次,以后可真就毫无顾忌、一发不可收拾了。到那时,我就不是我了。” 我说着,十分凄凉般回望了纪槟一眼。 他大概真的替我想了想,而后没再看我了,头撇到一边去。 “算了,程菱倒也不至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今儿这事算是给她警个醒,孩子在你手里她不敢做什么,至于澄澄,这一趟估计把他也吓不轻了。”纪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忽然想到什么,他又猛地回过来看我:“诶,我可提前说好昂,程菱你可以拦着,陆茵茵将来我可不放过。”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就好。”纪槟叹了口气,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远方:“我就说呢,你干嘛跟澄澄说那些话,其实你也是蒙他呢对吧,你明知道陆茵茵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我没再吭声,说实话我觉得纪槟的话有点多了,亏得是他看起来会是个保守秘密的人,加上我身边也确实需要有人给我动黑手,不然,我还真得想办法了。 晚点的时候回去睡了,因为不想张扬,怕引起临江和津海商界的乱子,老傅的葬礼我不打算大办,所以从明天开始准备,后天就要办了,好在家里这些东西都是一早就备着的,老傅不知哪年生过一场大病,家里就打了棺材说是冲喜,还有葬礼的其他用品,郑琳佯的葬礼刚结束、也都有现成的。 宾客的事情麻烦些,连夜赶制了请柬递出去,事发突然,确实会有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的朋友。 按老宅的规矩是,掌家葬礼连办三天,首日请友人,次日请亲戚,最后一日就是火葬入土了,而后儿女和较近的子侄守灵七天。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晚一两天在亲宴出现也没关系,临江几个关系较好的已经说了是能来,就算是长辈一时无暇顾及,他们的儿女也是可以露面的,看海是一早冲过来的,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比我还伤心一点。除了这些生意上的伙伴,剩下的朋友大多也是从傅家出去的学生了,既然是傅家门长大的,学生说成是亲人也无妨的。 我人手不大够,全都支出去之后还是紧缺,好在高辛辞还带着高家人在帮我,露露和向阳知道我事成之后也早来了,手边清闲了之后,在白布搭成的棚子里看了一会儿,我却打起了退堂鼓,人家在干活,我却心慌的很,没跟人说,我自己偷偷跑去了山下,到了海滩边。 这片海滩是我家租赁下来的,早些年说是老傅送给郑琳佯的结婚礼物,谁曾想他们婚姻的持续时间竟还不到这片海滩的租赁时间,后来,老傅就说是送给我玩了,可实际上我也不常回来,我也怕水,一个差点淹死在水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大海呢? 上一世我那样想,可这一世我可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不怕,甚至是想从这里扑下去的。 太阳升起又落回海面,在彻底消失之前,它将最后的光芒洒下,落在天边是火烧的晚霞。 没多久身后有了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高辛辞,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我小腹前牵住我双手。 “你总是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我轻声说了句。 高辛辞笑了笑,在我额前吻了吻。 “监视我的东西,在哪里?”我玩笑似的说了声,可又带着希冀与渴求,我回过头看他。 高辛辞的神色变化的有些难看,好在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还是抱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只空出一只手松开,碰了碰我胸前的项链,我不禁笑出声。 这东西原来是老傅拿来监视我的,现在老傅过世了,又变成高辛辞,不得不说,还真是挺有用的。 可惜我又不能摘了它,它一方面是傅家子孙在外的象征,一方面又是为了紧急情况可以记录证据,我将来遇的事可能还会更多,我需要依赖它的。 “我这次没有用它来找你。”高辛辞想解释一般,耷拉着脑袋捏着我手心,许久才又开口:“抱歉时时,我之前、确实说过有关林默读的事情我们再也不提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总是忘不掉……” 我没回应,只是怔怔的瞧着他,高辛辞更怕我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一使力将我搂的紧紧的,还嫌不够,又按着我后颈吻住我。 我有些喘不上气,也实在提不起这个兴致,应付了他一会儿便推开了,转身背过去:“我没怪你,是我的错。” “不,我的错。时时,其实我那天来找你的时候是想好好说的,可总是一见面、我心里就慌了,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我甚至都不敢看你,我害怕我一句话说重了你一哭就不要我了,但我又怕我什么都不说你依旧会去找他,我想有一个办法能永远留住你,我……”高辛辞说着也哭着,抱着我的手渐渐有些颤抖。 而他止步的那句话,后面我也猜到了,他想到留下我的方式也就是发生关系了。 “我不怪你。”我回过头去拍了拍他,伸手抹去他落下的泪水,“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不是很在意,是你的话,我早就想过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高辛辞才停住,在我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就会坚强起来,虽然平时都很幼稚的样子赖着我,但其实只要我开口,他可以帮我做一切事情。 “辛辞,等葬礼结束之后,一切安定下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要婚礼了,领证的事情要晚一点,但是我可能等不了那么多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地方,每天撒谎,对谁都要撒谎,我真的受够了。”我躲进高辛辞怀里,紧紧攥着吸取他身上的温热一般,最后又充满祈求的仰头望他。 高辛辞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好,那你想去哪里呢?”高辛辞轻声说着,摸了摸我发丝。 我拉着他到临近水边的地方去了,指着远处的方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北美买一个海岛,建一个小房子,养只小猫,还要两只狗。” “可你不是最怕水了吗?”高辛辞有些惊讶说,想了想又抱住我:“我们也可以买一个半山别墅,到山上隐居,躲起来,让谁都找不到我们。” 我摇了摇头:“不,老宅就在山上,我看到山,就会想起来在这里的事情,你放心,我怕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虽然我觉得我改变了这个观点后,我就变得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就像——我不怕触碰它,却总还能想到当年窒息的感觉,四周都是汪洋一片,我身体上真的很难受,所有的一切像被泡肿了似的,但精神里却开始喜欢这种感觉。”我笑盈盈的望着高辛辞,牵着他双手:“我喜欢这种被禁锢着的感觉,所有我恐惧的一切束缚着我,我好累,可恐惧和怨恨至少让我觉得,这颗心脏是跳动着的,我还活着。” 我说着,牵着高辛辞的手放在我胸口上,他的手往往比我更暖和一些。 “所有人都在拿我父亲做指望,只有我留下给他收拾烂摊子。我真的好恨,可我又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我如今承受这一切,受不了了、我冲回去跟他的尸首吵架不成?跟一个死人置气,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长舒一口气,感受着眼角泪水滑过伤口的刺痛。 “所以我不想记挂这些了,我大不了就都放下,我帮澄澄上位,他好好守着傅家,我无愧于心,之后就可以离开,但是我总怕自己又犯贱,我非要顾及着伤害我的一切做什么?辛辞,我真想把我自己绑起来,我想要一个海岛,就是想让周围的大海吞没我,让我永远无法离开,清醒着沉沦下去。” “时时你……” “就这样强迫我吧,你带我走,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一切,我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那就够了。” 高辛辞担忧又心疼着,我知道我说的话就像一团乱麻,他未必分得清楚,但他也明白,我这和疯了没什么区别,他想安慰我,可又事事都无从开口,最后也只能叹气。 我苦笑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老傅死了,我以为我会很伤心的,可是渐渐的我才发现,我只在手术室为他哭过那么一次,我剩下都是在哭自己,每每想起老傅的时候,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怨他,全都是他怎样怎样做、我该怎么办,甚至于我护着长房,护着澄澄,也大多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后盾,我想我是自私的,父亲死了我都不哭,明天是他的葬礼,我在老宅里收拾东西都不想看到他,跑来这里,我也并不伤心,就像我母亲死的时候一样,我只是麻木的。” “你是熬得太苦了。”高辛辞再次从后紧紧抱着我,我还没哭,他倒先难过的掉眼泪了。 我转身瞧着他,捧着他的脸颊抹了抹,随后将他的手放在我手腕上又背后。 “让我感受,禁锢、恐惧,还有束缚,让我知道我活着,不然,我真的要疯掉了……”我望着他双眸一字一顿道,随后,主动的吻上去。 高辛辞自然不拒绝,先是唇瓣轻轻触碰试探后,他将我轻轻抱着放在沙滩上,脚尖还浸泡在海水里,束缚的感受是他胸前的领带带来的,只是他或许还怕我是冲动,怕我到一半儿后悔要喊救命,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怕我疼,绑缚着双手抬上去的时候没用劲儿,领带松松的,连他抓着我的手咬我指节的时候都是轻轻的。 我不看他,依旧遥遥的望着天空,同我的思想一起变得很奇怪的是,今天的晚霞变得格外的长,太阳彻底不见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边零零散散的坠了几颗流星,白晃晃的滑过去。 “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上,又弄进去了,吃药很伤身体吧。”高辛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他也不看我,海水在夜里的时候渐渐凉了,我的脚泡了好久、都要没知觉了,高辛辞一直揽在怀里,双手搓热了之后捂上去。 “我下次一定带上,今天出门我也没想过这个。”高辛辞说这话的时候终于偏过了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我脸上苍白的痕迹,随后又伸到底下去。 “没事,我那个药不管你中间有没有,都是吃二十一天,戴不戴都无所谓,等过了这个月再说吧。”我牵了牵他的手让他宽心似的。 “第二次还会疼吗?”高辛辞将我拉起来抱着,他一面问着,一面又帮我整了整衣服,将外套扣子也扣上。 “嗯。”我点点头,俯身靠在他肩上,海风拂过他也是暖洋洋的,拇指在我手心摩挲着,一道道滑过我的掌纹。 “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吗?”他轻笑笑问,我总觉得这样的问题不怀好意,但好像也是我不怀好意在先的,可想顺从,我又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点,我做的事情也是罪恶的,我不敢。 这次只点了点头没应声。 “那就好。”高辛辞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我:“我刚发消息,问左峤买海岛的事情,说是层层审批下来快的话半年,慢一点也不会超过一年,加上往上面盖房子啊、修路这些,可能需要两年左右,两年之后我们正好领证,领完证我们就离开这里。”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海岛生活吗?那你现在的东西呢?比如……公司什么的。”我吮吸着他脖颈上的香气,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可高辛辞的语气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揉了揉我后背:“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想努力,你都不需要这些东西,那我也没什么好争的。” “好。”我松下一口气,心里也暖了点,我抹了把眼泪,吻了吻高辛辞的脸颊。 高辛辞本意是想回我的,方才在这地方实在放不开、没能尽兴,所以身体的余热还没化开,唇齿相碰间,他的手慢慢就不老实了,肩带被拉下一半,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电话又突然响了。 高辛辞一手抱着我一手接电话,对面是左峤的声音:“辛辞,那个叫封适之的非要闯进去,我们拦不住,你注意一点昂。” “封适之?”高辛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神色就变得很难看,烦躁的松开我。 这边电话还没挂断,远远的我就看见黑影走过来了,怒气冲冲的,可真等手电光打过来的时候他也评价不出什么。 我把肩带扶起来,躲在高辛辞身后把衣服整好了才回头。 封适之摆出一副恨我不争气的模样,我也无话可说,两相对峙了许久,他咬着牙才吐出一句:“先掌家葬礼的东西都准备完了,请小姐回去看看是否还缺什么。” “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没人发现我跑出来了吧,二叔有没有问我……诶!”我还要说什么,封适之早转头走了。 我也叫不住,只好自己回去看了。 sorry宝宝们迟来的写时小甜饼到了! 第296章 君难忘(中下) 接上回,封适之知道我和高辛辞的事情之后怒气冲冲的,虽然没有对我撒火,但眼看着这几天我是没法跟他好好说话了。 高辛辞把我送回老宅,刚到门口,外面就有人打电话来说是婆婆到了,高辛辞要出去接,我不大舒服就没跟着,自己先回屋了,拿着优思明的说明书又看了一遍,不管怎样,上一世的难过我是不想再经历一遍的。 只是、这件事说是我自愿的,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委屈,分明是我要求高辛辞这么做,我却有一种自甘堕落的感觉,就像封适之临走前看我的那个表情,就那么恨铁不成钢,在这种日子、那个地点。 我当时也不是没想到,但就是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享受被禁锢、被推着走,高辛辞给我的爱在他们眼中看来似乎十分轻浮,但在我看来,高辛辞给我的一切是稳定的,我要看的是我长久的生活安宁,至于性,在婚姻里是逃不开的话题,迟早都会有,那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可我还是哭了。 万籁俱静的夜里,封闭的房间里,我蜷缩着身体无助的哭泣着,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每次都这样,连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我轻点着他所有触碰过我的部位,看不见的还好些,但凡是能看见的,我恨不得把那块皮都搓下来,但又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是渗透进血肉里的红肿,我再怎么虐待自己,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也只会被搓成伤口,不会消失的。 我想了许久,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跟他在一起,至少还能组合一个新的小家庭,除他以外,我就算在傅家也只有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爱他,更多是需要他,所以想要用尽办法留住他,比起现在的情况,我宁愿我的生活变回上一世去,至少我生下安安的前几年是安宁的,就算有个什么小打小闹,我的家人也都还在。 虽然这样的方法,连我自己都觉得贱。 可那又怎样,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东西吗?我都不大在乎了。 我抹了把眼泪靠在膝盖上,情绪稍稍缓和了些,正巧这时候楼下传来声音。 “封先生。” “封先生,小姐在里面。” “知道了,出去。” “是。” 我从窗口望下去,封适之风风火火的来了,在外人面前还保持一点冷静,也是给我遮掩了,直到进了门才瞬间变脸。我就知道,他一生气,冷战一向都是好几天,不会这么轻易消气的,除非有事。 我坐在床边没吱声,他看着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心烦,随手就将提来的袋子扔在我身上,迅速倒了杯水递过来冷声道:“把里面的药吃了。” 我满脸疑惑,不过打开袋子看看也就明白了,除了几盒像口香糖盒子一样的东西之外,也就是同样的一盒优思明了,我伸手撇到一边:“我有药,而且,这药也不是这会儿吃的。” “那什么时候吃?” “生理期第一天,每天固定时间吃二十一天,我不是傻子,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担怀孕的风险。” 封适之跟我说起这些总是有点尴尬的,解释清楚之后他便别过头,也不看我,好像手忙脚乱的,实际上什么也没做,在原地不知道倒腾什么,许久才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那到时候我提醒你。” “知道了。” “你身体不好,这次已经这样了就算了,从下个月开始……你让他克制着点!你以为那种药是什么好东西吗?”封适之说着,渐渐又急了起来,我也逐渐烦躁。 “我心里有数。” “有数?什么数?你要是心里有数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有数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不尊重你……” “什么时候!他又怎么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就自甘下贱!行了吧!”封适之话音未落我便再也承受不住,冲着他吼过去:“你觉得我错了吗?我不这么觉得。”我直勾勾的盯着他、轻飘飘的摇了摇头。 封适之霎时无言,或许就没有想到我会反驳,他想不到说什么、也来不及,嘴还没张开呢,外面又传来响动,有人敲了敲门:“小姐,高家的来了,让您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没完没了了不成!”封适之几乎是把脾气都放到了这一声上,吼完之后,门外报信的人估计也吓了一跳,门把手跟着抖了抖。 许久之后,才传来颤颤巍巍的第二声:“不是姑爷,是高董事长,怎么也是小姐将来的婆母、是长辈的话还是见一见,要是不行的话,那我还是去回了高家的、说小姐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吧……” “不用,我马上就去。”我回了一声,外面的才轻松一些,很快应了声好,我回头看封适之的神色,他更是白眼不断了,我叹了口气:“婆婆在,他又不会怎样,你总不至于还要拦着我吧。” “你爱去哪去哪。”封适之赌气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也没多在意,他就这个样子,过两天也就好了,换了衣服之后,我到了准备给高家的客院,邓颖守在门口,见我来了,连忙上前请我进去,只是面上的神色看上去怪怪的,抱着怜悯又高傲的模样打量我似的。 见着模样我也晓得不是好事了,而且满院子我也没瞧见一个高辛辞的人,绕过影壁看向屋内,也只有婆婆一个人的身影在客厅等着,高辛辞并不在,我也真是脑子糊涂了疏忽,看看表,高辛辞才离开一个多小时,这正值晚高峰的时候,怎么可能在老宅和机场之间打个来回。 好在回头瞥了眼,封适之一直在我身后跟着,这会儿从花坛的台面爬到树上去了,反正在我家的地盘我也不至于让外人给欺负了,便咬咬牙,直挺挺的进去了。 “阿姨。”我思虑一阵儿还是选择这个称呼,经过先前池吟的事,我想她也未必希望听见我这一声“妈”了。 婆婆转过身,样子还是笑吟吟的,热情的上来拉住我的手请我到沙发上坐,只是隐隐还让我觉得凉津津的,她随口寒暄了几句关于节哀之类的话,同时还一直望着门外的方向,我只怕她主要的目的是件不能让辛辞听的事情了。 五六分钟之后,婆婆终于咳了咳坐正:“时时,阿姨这次来的,除了参加葬礼之外,再有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前有没有听说过、桦研宋家。” “宋家?”我懵了一阵儿,听到是听过,可这宋家与我是没什么交集的,露露上一世的前夫是宋家人,我顿了顿说:“知道,我父亲在世时,跟宋家打过照面,我见过宋家长辈的侄儿,叫宋穿杨的。” 宋家话事人宋洁,如果没有记错,今年大概是四十六岁了,打上学时候就移民出国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回来过,结过两次婚,一直想要孩子,可惜她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又实在信不过抱养来的孩子,最终只好从旁系找了几个子侄带在身边,说是谁最出色,日后就把宋家的家产交给谁。 其中,宋穿杨能力超群,但却并不是最出名的,他前期为人还算低调,而我记得他,除了因为他负了露露以外,还有我气不过找了几个人揍他,下手重了给人打成鹌鹑,事情差点闹大,高辛辞为此奔波了好几天,最后我们三个一起吃大餐庆祝渣男败诉。 婆婆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莫名让我有种她开始傲慢的感觉,她拍了拍我手背:“嗯,除了宋穿杨啊,她还有一侄女呢,最近也跟宋穿杨一样,回国了,而且这次她是受你宋阿姨的授意,来开拓国内市场的,第一站就要到临江,如果成了,她就是宋家继承人了,也不知道辛辞跟你提过没有,他俩还认识呢,是小学同学。” 我别扭的摇摇头,说实话,除了露露以外,我很少在高辛辞嘴里听过女生的名字,更别提是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叹了口气:“阿姨,您到底要说什么啊?”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作为同学,她想要争继承人的位置,辛辞肯定是要去帮她的,只是男女有别,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也是怕你误会。”婆婆轻笑笑道。 我松了口气:“工作上的事我从来不参与,他有自己的空间,这方面我是不会多想的,如果最近公司的事情确实忙的话,辛辞可以提前回去,不用陪着我。” “时时,阿姨不想勉强你,我平心静气的跟你说一句话,你和辛辞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还是别硬撑着了,当然,就算婚约解除,傅家愿意的情况下两家的盟约并不会断,生意往来还像从前一样。”婆婆忽而说。 我顿时像被电打了似的,浑身猛地一震,我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为什么?” “辛辞出去做什么,你从来不问,他的难过、开心,你都不关心,你既然不爱他,何必要跟他在一起呢?时时,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阿姨不希望他一辈子过得不明不白的。”婆婆扬着眉毛,我瞧不出一点她为此生气的痕迹,反而是满满的轻松:“如果你是为了和高家的联姻,你放心,傅家曾对我家有恩,盟约不会因此破损,而且,先前辛辞给你所有的珠宝、产业、房产车产、还有国外的地皮,这些曾作为聘礼的高家都不会收回,你是女孩子,傅家又是这样一个苛刻的环境,好歹你和辛辞在一起两年,这些应该是对你的补偿。” “我几时说过我不爱他,我又几时说过、我在乎那些轻飘飘的东西!”我才回过神儿,连忙辩驳道:“阿姨,我家是比不上高家富贵,但也不是多穷苦的,我父亲没有对我缺衣少食过,我也不是没人要了非要挤在他身边!他给过我这些东西,难道我傅家没有按照原价从生意上奉还吗?别说的我好像乞丐一样!最初我是不想嫁,可高家非要提亲,至今我接受了,高家又要贸然悔婚这是什么意思!” 我尽量压着脾气一溜儿的吐出来,我不晓得这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虽说上一世婆婆在婚后对我也不大好、好歹轻视我也是有个道理的,这一世我做什么了? “好,就算你爱他,你并不能在生活中帮到他任何。”婆婆貌似退了一步,亲手为我递了一杯茶,可实际,她眉间的嫌恶也是越来越重的,“若是平常,高家安宁,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二房三房步步紧逼,你闹出不少事情来,老太太去世前很不高兴,长房被削了不少职,如今势弱,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就该明白,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联姻。” “高家和傅家打从一开始就是联姻!阿姨这是您亲自上门说的!难道就因为我和辛辞有了感情,它就只算爱情不是联姻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哭笑不得道,渐渐的也意识到什么,婆婆并没有开口,我却为此屏了许久的气,最后几近窒息般的捂着胸口:“这是辛辞的意思?他需要、那个姓宋的小姐?” “辛辞不会想这样的事情,但阿姨看来,阿姨要替你想想,你也该替他想想。”婆婆轻轻的抿了口茶水,将杯子放回桌上的时候,清脆的磕碰声也要将我击碎似的,她又拍了拍我的手:“时时,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你父亲还在世,傅家的势力,我们高家不会低看,他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很惋惜,但做父母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为自己的子女着想,你现在顶着二房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姐的名头,确实不再是良配了。阿姨不是轻视你,但真的要拜托你,辛辞现在如果没有联姻,长房就真的坐不住了。你父亲去世你还有亲戚可依,辛辞没有,长房一倒,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你是明白人,懂我意思的。” “所以……就要我来承担两家联姻的奇耻大辱?”我嗤笑道,起身退到一旁,我想我这时候应该为我家讨回一点体面,坚强一些,只可惜偏偏那时窝囊,泪珠就是掉个不停,我尽力止的慢一些,咬了咬牙:“宋家是同高家一样的百年世家,如此门当户对的嫁娶,想必新郎是绝不能传出被女方退婚的丑闻的吧?也不能是始乱终弃,所以高家,是不是还要找些什么东西制造舆论来抹黑我们家,好顺理成章、痛心的结束这段婚约。” 婆婆竟毫不掩饰,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最初成这个婚约的时候!已经为此受了一灾,我竟不知高家对我何等大恩、需要我这般报答?” 我气不过,率先砸了一个茶盏下去,然而在赤裸裸的威胁之前,我的恼怒,才是人家已经拿捏的实证。 “当年我未婚夫尚还在世,我也从未退婚,高家就提着聘礼上门提亲,害我被人诟病!说我为讨权贵抛弃有养育之恩的兄长,害我哥哥遭受莫大的羞辱,气绝而亡啊!我哥哥先天性心脏病,我不怕他随时离我而去!如果他喜欢我,我愿意嫁给他,他是为我后半辈子的安稳,才会出言劝解我答应新婚事,跟高家订婚,内里好像没有闹什么矛盾,但你敢说我哥哥没有因此愤懑,他的死、难道就和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话要讲证据!林默写的死你大可不必赖到我们高家身上,你还说爱辛辞,结果为了一个病死的、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给他胡乱扣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婆婆的神色凝住了,再也笑不出,“辛辞和你的婚约我是在你父亲同意之后才着手准备聘礼的,谁逼你了?再说,你父亲都认可了,说明他早就不在意那个苟延残喘的女婿,要这么说,逼死你哥哥的更有你父亲一份。” “我说不过你。”我抹了把眼泪,恨不能即刻叫人闯进来,把这里一网打尽似的,可她是辛辞的母亲,我却又不能,懦弱的也只剩哭了:“你们也不过是为着我父亲去世,在这里欺辱我无父无母无人撑腰罢了。” “那倒也不会,阿姨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亏了你的,自然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高琅越低了低头轻笑道:“林默写的死虽与我高家无关,但摒弃一个前未婚夫的身份,他也是你哥哥,都是亲戚,我家还是会照拂林家的,林默写死了,但你还可以选择救回林默念啊……” 高琅越转了转手上的佛珠,我顿时心里一空,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威胁这种事情已经不用藏起来了,如今我自身难保,没有一点势力,还真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了,连我妹妹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握着…… “你和林默读的事情,高家从未计较,已经够大度了。”高琅越嫌恶的扫了我一眼道:“反正你自己曾经也用这种事情剑指自己家人的,周夏如今的下场,阿姨见识到了,所以相信以你的心眼,就算离了高家这门婚约也不至于过到多差去,你也不在乎林家与你的谣言,也或许不是谣言……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高琅越说到最后一句话,点我似的停了停。 说到默读,我是对他有过情分,但也只是有过,仅此而已。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高辛辞的事情,您造我的谣,我不认。”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证镇定才道:“我是做过有损我名声的事情,可我是为了活命,而且我自己做的,自己有分寸,您要是打算以这件事威胁我,我就是不要这条命,我也会为我傅家争回清白来。何况一个去造前未婚妻家谣言的人,只怕宋家小姐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委身这样的人家吧。” “林默念的心脏,你也不想要了吗?”高琅越逐渐沉不住气,大抵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知道辛辞快回来了、不得不速战速决了,索性撕破脸。 而我,比起高琅越,我更相信辛辞。 “我在乎我妹妹的生命,但我不会为任何事情轻易牺牲我的感情,我不瞒您说,我只有辛辞了,我绝不会离开他,至于默念的心脏源,您不愿意给我,那是您自己的事情,我是败落了,但不至于连这点能力也没有,我可以自己为默念寻找。” “你真是够冷血的,且不知道你妹妹能不能撑到你找到呢。”高琅越冷呵道。 “辛辞说他爱我,既然是爱的,我没有理由牺牲他的感情来满足我的利益,他也是人,他也只活了一条命,他也有资格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所以我不会放弃他,如果您觉得这是冷血,那您随意吧。我只说一句话,如果辛辞还想跟我在一起,请您不要把您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如果他不想,那您让他自己来说,只要他开口,亲自告诉我他需要联姻,需要宋小姐的帮助,不要我了,我立刻离开他,绝不纠缠。” “你就一点不为他的前程考虑吗!”高琅越冲我吼道。 我苦笑笑,直视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是你从来都不在乎他想要什么,你说的前程,是你自己想要的。就这样吧阿姨,辛辞快回来了,我不希望他为我们之间的争执为难,所以也请您在我父亲葬礼这几天装得像一点,给我们两家都留些体面,毕竟,辛辞一天不跟我说分手,我就一天是他的未婚妻。” 说罢这些,我转身便想离开,绕过影壁,我远远的看见辛辞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来了,顿时像一束光打进我心坎。 可身后紧随着的声音又像一盆冷水:“你要是去见一眼宋斐,你就未必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了!” 旁的不说,我确实知道,能被宋洁阿姨挑出来的继承人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但宋斐这个名字闯进我的生命里、带来的是不一样的感受,前世失去的记忆洪水般一窝蜂的涌进脑海,我死亡前一个星期,别人不晓得,但宋斐真是占了很大一块的,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可怕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这个名字。 我见过她,多的我实在想不出,我整个脑子里就只剩下五个字了。 高辛辞,出轨…… 第297章 君难忘(下) 接上回,我忽然想起上一世丢失的记忆。 我真怕,我到底失去了多少无比痛苦的记忆,那些记忆有多么重要,我流产,丈夫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我又是怎么死的,这些甚至只是三天内发生的事情,我失去的是一周的记忆,我不敢想我还忘了什么,我怕我会重蹈覆辙,甚至还不如上一世。 老傅出了意外去世,我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为此噩梦已经接连提前到来,我当然知道宋斐是谁,我也见过她,虽然只有那么一两面,我瞧一眼也知道我和她的差距在哪。 她拥有让人看一眼就愿意为她痴为她狂的样貌,别说男人,我见了都是如痴如醉的,加上她最突出的还不是皮相,是骨子里的诗书气、流水般温和的待人处事、阳光自信乐观的生活状态。 宋斐虽然是被选中继承姑姑财产的,可她并非是无父无母,她的父母都是着名大学的博士生导师,祖父是任过官职的,算是文官清流出身,她父母本意是希望女儿同样选择教书育人的道路,可惜宋斐志不在此,野心很大,只希望可以通过做生意实现理想,她父母也支持她创业,所以才会跟在姑姑身边,显然,她是十分出色的,那是她家里的传承。 所以,样貌,家世,文凭,能力,我是样样不及的,比起她,我就像是缩在阴沟里的老鼠,连我自己也觉得,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偏执的病秧子、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存在的。 我愣神的功夫,高辛辞已经走近了,见我在这里,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婆婆的眼神带着震惊,我想,婆婆应该是跟他提过宋斐的事情了。 我还是没法做到多么争气,泪珠不停地在眼里转,泪水氤氲间,我又瞧见高辛辞衬衣领口的口红印,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高辛辞大抵是怕我误会,连忙先一手抱着我,才平下气转头和婆婆说话:“妈,您怎么自己过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我要来也没跟你说啊,谁晓得你是知道的。”婆婆微微笑笑,可我瞥一眼,还是觉得冷的很,我说不上她到底是在给辛辞交代还是挑唆:“我在机场遇到小斐了,她是替姑姑来参加葬礼,不过她还在等人,就先派人把我送了回来,你晚一点过去,见到她了没有?” 小斐指的当然是宋斐,高辛辞一听就很尴尬,用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眼神瞧了我一眼,手上力度也更紧了些,我紧紧贴着他胸口,领子上的痕迹更加晃眼。 “辛辞,你干嘛一直勒着时时,你衣服上是什么啊。”婆婆装模作样的。 我当然晓得她说的是什么,无非也就是提醒我那个口红印罢了,我咬了咬牙,挤着笑抽了张纸巾站直,揪着那地方擦了擦:“应该是我下午不小心蹭上了,辛辞还带着这个印子出门……” 高辛辞才发现这个东西,顿时满面都是慌张,他是想解释的,但当着婆婆的面,总不好告诉她,我们就是“貌合神离”吧? 我也无助,我除了能在这些事情上较劲,我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撑着,最终也只有一个主意,我至少,要给彼此留最后的体面吧,我不希望我们的婚姻是两败俱伤的。 封适之看不下去了,虽然进门的时候还尽力保持着冷静,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恨不得把这儿砸了似的,连邓颖也连忙进门,堵在婆婆前面。 “这么晚了,小姐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呢。”封适之板着脸道,邓颖似乎为了保婆婆的颜面不被他这个“外人”占了,刚张口要说什么,立刻又被封适之堵上:“高董是做长辈的,也为人父母,总不会这点都不体谅我家小姐吧。” “那怎么会,我本来也就只想看看时时,这不是说了话就准备让人送她回去了。”婆婆压下邓颖的手体面道。 “时时,我陪你吧。”高辛辞连忙道。 婆婆撕破脸,是不打算给我留什么了,当即便扯住辛辞的衣袖:“诶,儿子,你别去了,刚公司来了消息,说是恪城商业街报表上出了点问题,得咱俩一个回去看看呢,妈刚过来也累了,你去瞧一眼,明天早点过来,也不耽误。” “什么事啊……” “不许去。” 高辛辞话音未落就被我打断,我并不敢抬头看他,也是赌气,我只是紧紧牵着他的手,高辛辞愣了一瞬,很快又低下来哄我:“好,不去,我不走。” “辛辞,夫人,恪城区的项目一直是我在盯着的,我回去吧。”左峤见状连忙解围道,结果就是被婆婆狠狠剜了一眼,不过左峤也不在意,毕竟他跟高家所有的合约都只在高辛辞身上,而且对于他来说,婆婆并不是他的养母,朱文青或许还会顾及些的,婆婆真是找错生意了。 高辛辞点了点头,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高辛辞就跟在我身后。 我回了房间,高辛辞紧跟着进来,从我背后贴上,浑身黏腻的汗水沾湿了衣裳,我不由得颤了颤,对我来说,我知道马上逃不开的要发生什么,害怕却也下贱的期待着,即使我根本分不清,他这样做究竟是真的爱我,还只是为了生理上的需求。 封适之那句话还在我耳边的,难听也有道理,他如果真的尊重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第二次是我自愿的,可第一次还是强迫的,但转头想想,我那副卑微的样子,怎么不算半推半就呢? 高辛辞把我翻过来接吻的时候,我承受了一会儿,闻着他身上香水和吹过海风的清凉味道,我也渐渐冷静了些,我推开他。 “我想先洗个澡,身上太冷了。”我挤出一个笑道。 “那我陪你一块。” 高辛辞像是喝了酒似的,微红着脸颊醉生梦死一般贴过来,我没反抗,任由着他将我抱起,扛在肩上带进了浴室,浴池里的水接的过满也热,他将我放进去,脚尖刚刚沾到水面,热水便猛地窜起溢出去,响起清脆的哗啦哗啦的声音,顿时酥麻酸涩的触感从脚底释放。 丝丝热气往上冒,在我的视线里,他是模糊又清晰的,就如现实,我也不知道我还能留住他多久。 上一世是七年,不,六年半,我们的冷战也占了小半年的,而我至今都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从来都是拿默读作筏子,可那时候默读都死了九年了,直到我看见在他身边的宋斐,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就算这一世固定,他加上爱与责任还是六年半,我们也已经过去两年了,三分之一都流逝了。 高辛辞脱了那件带着口红印的衬衫放在一边,我又主动上前拿起,依旧是挤着笑:“蹭上了,让人看见不好,我叫人去洗了再多准备几件换洗衣服吧。” 高辛辞愣了愣,还是点头说好,我就把那脏东西扔出去了,回头又被他抱着放进了浴池,我盘腿坐正了,他坐在池边上将我拉近,稍稍擦了擦放在我嘴边,我微微张开的间隙,他已经塞进来了。 水太热了就是头疼,喘着粗气却也没在意,高辛辞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又把我拉起来扛了出去,让我扶着浴池边缘,我没什么力气,也只好整个儿的趴上去,拿身体堵着,倒也不影响。 也不知道是我时间分不清楚还是怎的,我总觉得他心不在焉的,没一会儿就要换个地方换个方式折腾我,我也累得迷糊,好像过了许久才停歇,我累得慌站不直,他就抱着我洗洗干净,帮我吹了头发之后,我便搂着他睡了,只可惜梦里也不大安宁。 稀里糊涂的,梦中的色彩十分分明,明与暗被刀刃割了分界一般,我原本是在明处,猛地被人拉了一把便坠向暗处,被关在巨大的铁笼子里,无论如何呼救都没有回应,忽然应激一般颤了一下被破除,再睁眼时,眼前只有鹅黄色的暖光照在高辛辞身上的痕迹。 我猛地吸了几口气才稍稍缓和下来。 高辛辞伸手,抹掉我眼角的泪珠,我抬眼,正撞进他一双难过的眼睛。 “你一直没睡?”我问。 高辛辞忧愁的样子都快印在我眼中了,他俯下身吻了吻我额头:“你一直在哭。” “有吗?”我擦了擦,才发觉确实是的,脸上的方才被高辛辞抹去了,可身下的枕头也是湿哒哒的一片,我叹了口气:“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什么梦?”高辛辞将我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我想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又哭又笑的滑稽的,滚烫的泪在我眼眶里滚着生疼,席卷着困意,这份困意不止是想让我一时睡着,而是一辈子跨过去的。 “我不会不要你的。”高辛辞连忙抱紧了我,声音也变得十分焦急:“时时,我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听她的,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别说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所谓继承人的位置,我就是连高家都不要了,我也绝对不要失去你。” “你见过宋斐了吗?就今天。”我伏在他耳边轻声问。 高辛辞怔了怔,旋即还是承认:“是,我今天在机场见到她了。” 我仰起头瞧着他慌张的模样,我却是难得的冷静,只是平淡的笑着:“辛辞,我没有那个颜色的口红,我说过,红色太艳的不好看,我不喜欢。” “我和宋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宋穿杨把她推上来的,我就是扶了一把,我也没看到她口红蹭上来了。时时,我和她不熟,打从小学起就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在我订婚之后又去招惹她呢。”高辛辞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我瞧着他的样子不像假的,而且,我再痛恨以后发生的事情,我倒也相信不会这么快,老天爷还是会给我一条活路的,他的责任感也会,我重新抱着他,额头贴在他胸前,只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性格就决定了我没法安宁,我睁着眼,轻抚着他胸前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 “老公,我是不是没有什么能留住你的东西了?”我轻声说。 高辛辞没听清,很快又凑过来:“什么?” “没事,睡吧,我困了。”我背过身去歇着了,高辛辞便从后抱着我,手掌从腰间绕过来贴在我胸口揉捏,我不大在意,也就睡了,可总还是不踏实的,高辛辞也是。 终于又熬了一两个小时,我见窗外隐隐的冒亮光了,抬头看了眼表,已经是四点多钟了,实在睡不着,我干脆起身,而高辛辞也在第一时间拉住我衣袖。 “你去哪?” “我睡不着,去灵堂上看看,若是缺了什么现在立刻去准备还来得及。” 显然我这回复的话是借口了,高辛辞立刻翻起来,再抱着我时,身上的汗水浸了风都带着凉意。 “时时,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我可以把我昨晚见宋斐所有的一切都说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落下,不行,我就去调监控!我绝对没有跟她多说半句话!”高辛辞捧着我的脸,可怜巴巴的瞧着我道,见我没有反应,他想了许久又说出个办法:“不然,我也带一条像你这样的项链,你也一直看着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我直视着他道,高辛辞刚泛起一点希冀,我转瞬又低下头去:“我想离开,也并不只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情,我最近脑子里实在太乱了辛辞,我真的需要冷静冷静。” 高辛辞这样听了,也只能放我离开,最多临走时候非要抱着狠狠亲一口才安心,我没多说什么,换了衣服之后径直走进黑暗中。 老宅最灰暗的时候往往不是夜晚,而是这即将晨起的时候,夜晚是有灯光的,但晨起前,大家沉沉睡着的时候,家中专门的掌灯会将灯都摘下熄灭。 几步到了灵堂,我过去的时候,家中几个血缘较远的旁系弟弟妹妹正按规矩在灵堂里早早的跪着了,做出人丁兴旺香火不断的模样,年纪最小可能话都不会说的,被家长抱着跪着,暗地里狠狠掐了一把便大哭,不同房中的家长还在为这事儿较劲,对自己孩子下手的力度越来越狠。 也真不知道是谁传起来的这说法,在掌家的灵堂上哭的越大声就代表孝心越重、能得到新掌家的青睐的,我看了只觉得愚蠢。 我没吱声,就在后排蒲垫上跪了一会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封适之没过一会儿来了,就在我身后侧方的位置跪着,他也没吭声,看来,这一晚上他也睡得不安宁。 我和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我是看不见老傅的尸体的,这个视角只能瞧见半开的棺材,但仅仅这样,我也觉得周边压得慌,好像他就在我身边,我并不是害怕,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最多只撑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实在受不住了,起身便离开,封适之也跟在我身后。 远远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再醒过神时已经在湖边了。 “你要实在受不住。”封适之快走了几步才赶上我,拉住我衣袖道:“干脆我去回了外面和祠堂,就说你身体不舒服,别去了,反正现在担子都被分出去了,说是来参加葬礼的,实际上大家有几个不势力,方才的样子你也瞧见了,疏愈少爷现在是新的掌家,到时葬礼上大家指定都在围着他转。” “我若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不参加,你觉得,到了高家嘴里难道不是不孝不义,该当取消婚约的理由吗?” 我偏过头,封适之也只能低下头沉默。 “算了,没关系的,我也只是害怕,大概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傅,失去他,我就失去了全部的底气,以至于现在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他刚离开没多久,我就成了这副样子。” “是高家欺人太甚!”封适之忿忿道。 “是过分,何尝又不是现实,我无论从哪一方面出发,如今的处境可谓对辛辞没有半点帮助了,反而只能是他的拖累,而且,我跟宋斐也根本没有可比性。”我摇摇头苦笑道。 封适之拍了拍我肩膀:“你别瞎想,高琅越那个人一直就这样,从前傅叔叔在的时候我不少听他讲有关高琅越的事。” “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疏琮的事你是交给谁去办……” “着火了!” 我刚刚平静下来,想着除我和澄澄之外,老傅还有一个孩子,在可以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远远的往灵堂的方向看一眼,谁知我话音未落,不远处就响起大段大段的呼救。 眼见着有好些个往湖边跑的了,封适之连忙抓了一个着急忙慌的问:“什么情况?哪里着火了?” “灵堂!灵堂着火了!掌家的尸首还在里面……” 我听着他这话,顿时又是一阵眩晕。 第298章 落海 接上回,灵堂突发大火,要说意外我是绝对不信的,津海这片一直潮湿,加上前两天刚下了雨,老宅在山上更是整天都雾蒙蒙的,挂上去的白布都能拧出水了,就算灵堂里放着许多蜡烛,也绝非能轻易发起那么大火来的。 我脚下一晃,封适之连忙上来扶住我,我怔了一瞬,连忙往火场的方向跑,等我到时,大火已冒了三丈高,是人进不去救不了的地步,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的味道。 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大多是前一晚到的,今儿早上也都被惊醒了,稍加整顿之后便都出来瞧着,模样形态神色各异,呛人的气味整得人喘不上气来,纷纷掩着口鼻,窃窃私语。 我瞧着眼前悲哀的一切,渐渐喘不上气,老傅去世以后澄澄作为新的掌家,就一直住在老傅的院子里,而灵堂就在院外的广场上,他离得最近,所以来的也最快,瞧见我到了撑不住,连忙挤开封适之揽着我。 “还能救吗?”我拧了鼓劲儿出声。 澄澄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随即低下头,此刻我已经知道结果了,顿时心底更是深渊一般的陷坑。 “回小姐的话,当时我在灵堂里跪着,是突然闻到火油的味道,就觉得不对,紧接着牌位上就突然窜起火星子,引燃了纸扎和挂着的白幡,落到地下也升起一片,当时几位旁系的少爷小姐和夫人还在里头,我也只能先救人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大了……”沈岐林低着头愧疚道。 “所以我父亲的尸体,就是那个牺牲品,他都已经为这个家死无全尸,摔下高楼砸成那个鬼样子,好不容易缝起来进了灵堂,还要把他烧焦吗!”我气急了,哭着都噎声:“他们都是死的吗?从牌位燃起来,就算烧到白幡,自己不会跑,还要你来救?还有,难道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你一个管事?”我捂着胸口冷眼瞧着沈岐林。 他也无话,只得默默低下头。 澄澄捏了捏我手心,连忙示意我身旁众人:“姐姐,火燃的太急,大家伙哭了一晚上想来也是累的,突然再着火肯定有人反应不过来,再说,那还有几个抱孩子的呢。”澄澄手指了指身后:“不管怎么说都是活人为重,爸生前保了家人一辈子,死后也定然不愿意看见,家人在灵堂被烧死的,而且就算还有别的管事在场,火太大了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命往里冲啊……” 我回头气愤又无奈的瞥了眼澄澄,我理解他一直不被父亲重视,所以就算老傅死了他也未必有多伤心,只是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还在灵堂前,我真觉得难堪…… “算了,你是掌家,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甩下一句,掰开他的手向前几步,辛辞小跑几步上前从后揽着我,一同瞧着眼前的火势滔天,我牵着他的手才有了几分慰藉。 “时时,灵堂是火油燃起来的,泼水不管用,好在老宅储备有足够的泡沫灭火器,还让他们去湖边挖了不少沙子,相信很快火就会灭的。”高辛辞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也确实瞧着老宅里的管事一波接一波的冲上去,可是,就这样的火着了这些时候,想必老傅的尸体也无法保全了。 所以,早灭晚灭又能怎样呢? “你昨晚没睡好,要不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高辛辞拍拍我手背,我回过头去看他,可突然想到什么,或许是这个动作实在刺痛了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往广场的角落看去。 婆婆正站在那里,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西服,亦是满眼震惊的瞧着眼前茫茫大火,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也明白我的意思,顿时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是我!” “我没问。”我空幽幽的说了句,随后又瞥向高辛辞,只见他也是满面的难堪。 或许真是我太敏感了,但火油的事情绝非意外,最有可能的还是家里、或是晓得家里地形的人,否则外面的火油很难带进老宅。 我招手叫过封适之,没避着高辛辞便小声说:“你去查一下,库房里的汽油是不是少了,还有厨房的食用油也看一眼,但有人想纵火,大多情况下定是谨慎的,这两个地方要是没少,就叫所有的司机,把车开出来,什么时候加过油,加了多少,加油之后都去了哪里列个单子,看谁的路程少了,再看行车记录仪核对,厨房的下水沟也是另外的吧?叫人去掏干净,看看是不是比往日做饭时候耗的油水多,这么大的火,用的油不会少,不难查。” “你是怀疑家里?那往来的宾客呢?”封适之想了想问。 “倒也有可能,但直接发问的话,一定会引起宾客不满,老傅葬礼来的许多都是大家门户,如果传出去……这可不是小事。” 高辛辞先我一步开口:“宾客的事也好说,津海是傅家的地盘,若是过小的企业那不好查,但加油站有几个总还是数得上来的。上山的路不好走,何况大家基本都是坐飞机来的,基本不会在这么远的地方备车,大多都是由老宅的车接上来的,剩下的有几家近的小商家有车,但上山路远,期间一定需要加油,就去山附近加油站调查记录,看他们当时剩多少油又加了多少油,根据路程和车的型号推算油耗就好。” “辛辞说的对,宾客一般都是今天才来的,提前一晚到的不多,你赶紧去,别一会儿人多眼杂就不好了,还有,你通知邵勤一声,他比较稳妥,让他清醒着去派人安抚宾客,顺便都盯着。”我四下瞥了眼轻声道,封适之点了点头便离开。 眼下我所能用的人不多,梁森又倒了,秦柯怀着孕,我对她多少也存着点奇怪的感觉,所以并不想用她,好在她自己请命照顾梁森去了,邵勤明面上是跟了澄澄,实际上也没和澄澄说过几句话,主要是听我的,但老傅去世他也神志不清,我没法给他安排过重的任务,至于纪槟,我只怕现在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他呢。 好在还有一个人空着,河河听着梁森的吩咐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多少也多个底气,而且河河还小,大多数人不会多加注意他。 我转头又招来另一个正救火的管事:“你去,告诉纪槟,等火扑灭了立刻重新收拾灵堂,宾客大多中午会来,别失了分寸。” “是!”管事忙抹了一把汗丢下沙袋子跑了。 我回头看看情况,确实如辛辞所说,火灭的差不多了,只有顶子上还坠着一些火星子,我便往那边的方向去了,刚要进灵堂里面,立刻又被澄澄拦住:“姐!这火还往下掉呢,里面危险!” “你在外面待着,我就看看,马上出来。”我扯开澄澄拉我的手径直走了进去,到了棺材边,楠木的棺材已经成碳了,风一吹抖去灰尘,漏出里面焦红的痕迹,我却还恨不得把手放上去似的,伸起手顿了顿,我最终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棺材是半开着的,火油只怕没少漏到老傅身上,我探头去看,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顿时心里难受的酸劲儿涌上来,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我才得以做些另外的事情,向灵堂外面望了望,没瞧见想见的身影,我暗里发了几句话给河河: “第一,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个消息传到宋斐那里去,她正是需要广泛结交的时候,所以一定会来,最多五分钟我必须看见她。” “第二,去看看我哥的动向,他差不多该回来了,找人去告诉说我心力交瘁,看着一副要死的样子,越夸张越好,但别让别人听见,快到的时候告诉我。” 河河很快回复好的,我偷偷放下手机,又瞧着老傅的尸体待了一阵儿才出去,侯叔叔迎面走上来,连带着亲近的几家长辈也上前安慰。 “时时,节哀。” 侯叔叔叹了口气道,身旁其他几位叔叔阿姨连连点头应和,这样的氛围下难免也有几个冒了泪花,说是拍着我肩膀安慰我,实际上自己也上气不接下气的。 “叔叔不是不心疼你,意外大家都不想看到,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是你父亲长女,该安排后面的事情了,拖着也不是一回事儿,现在是夏天,湿气又重,尸身腐烂会很快,又起了火,你父亲总不能这个样子接受孩子们的跪灵,还是早点火化了吧,到时候再按你家规矩,该守灵守灵,头七之后再下葬,该供奉供奉,昂?”赵叔叔深深吸了口气道。 “是啊,但你身体不好,要是实在受不住,叔叔倒是有几个认识的做丧葬的,就替你办了,到时候再把骨灰运回来,你说呢?”侯叔叔紧接着又说。 老傅生前在临江也就这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尤其是侯叔叔,我确实更相信一点,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想必老傅也不愿意让太多的子孙见到他这副样子,我于是向侯叔叔躬了躬身:“那就麻烦侯叔叔帮我安排了。” “应该的,你刚出院,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跟我家向阳说昂。”侯叔叔扶了我一把,随后便招呼侯家人准备收拾去抬尸体。 其余的叔叔阿姨见我脸色不好,也担忧便不再多说,寒暄了几句便找事去帮忙了,我低下头看看表,正好是过了五分钟的样子,而一抬眼,宋斐也恰好出现在进广场的路口,看这样子,是要往我这边的方向来了。 我并没什么心思在这时候会她,加上河河刚发了消息,哥哥听说起火这件事后立刻赶上山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嫂子生病了,行程慢一点,哥哥就把清云哥安排留下陪着,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半分钟前他刚到了老宅大门口就被河河拦着哭诉了一顿,立即火急火燎的冲着我房间去了,我没时间多待。 我微笑着,冲着高辛辞的方向去了,这次装样子倒是简单,想哭随时有眼泪,我稍稍在眼角挂着一点,轻轻抱着他的时候眼神也不住往宋斐的方向瞟,高辛辞很快发现,顺着我视线看过去顿时就中计,我松开他,在脸颊上抹了一把,随即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戴在他身上。 “我好困,我想回去睡一会儿,家里的事澄澄管的不多,如果他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你帮我看着吧。”我泪眼汪汪道,眼见着高辛辞的神色心疼的冒血一般,我就知道,是没问题了,我最后牵了牵他的手,指了指他脖子上我的项链:“我还希望我可以一直看着你,我不能再失去了,好吗?” “好,我绝不会摘下来的。”高辛辞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高辛辞没什么安全感,对感情渴望过度的关爱,他甚至喜欢我也监视他,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更认为爱情里是需要私人空间的,所以在他要求我时我没认,我明白我若突然想监视了他也不会拒绝,甚至享受这种感觉,但现在的情形我还是要找一个理由的,我不希望婆婆说的那番话会成为我们情感间的裂痕,怕他胡思乱想,而宋斐就是最好的理由,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起疑。 安排好这些,我立刻往房间的方向去了,我的小院里人基本都被我支出去做活了,还真像河河所说,我想跟哥哥单独说什么,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让黎浠守在门口,除了哥哥不许别人进来,旋即便进了房间,把脸上遮着见人的粉底口红都洗掉之后就是惨白一片了,还嫌不够似的,我又换了一件白色宽大的睡衣,显得我更是瘦骨嶙峋的,更巧的是瞧见我今天恰好是生理期第一天。 亏是回来的早,裤子是黑色的,而且上面粘的血不多,否则被人看见就不妥当了,我擦拭干净,随后坐到床边去,从抽屉里合理的拿出那一盒优思明,拨弄在手里,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院子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我哥气喘吁吁的破开门进来。 “时时,你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 我立刻装作惊厥的样子,拿着手里的药往后缩,而哥哥也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个画面,顿时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拿的什么东西?” 第299章 如珍似宝 接上回,我拿着优思明,专门等着我哥回来,让他看见,又装模作样的藏在身后。 我想我哥是认识这玩意的,就算不知道,见我这副慌张样子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我桌上还有不少封适之昨天提来的小盒子,专门没收拾,真是显眼的不能再明显,在他走过来的几步功夫,我已狠狠地咬了自己舌头一口,顿时疼的直冒眼泪。 哥哥在路过桌前的时候瞥了一眼,顿时愣住,转瞬又换上一副愕然又愤怒的模样,火冒三丈的冲着我走过来,脚步声在大理石地板上跺得震天响。 “拿过来!” “不是、哥、哥哥……”我本身没多少力气,被我哥这么一拽立马倒到床上去,药也成功到了我哥手里,我趴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比装的还像,而我哥也像想象中的一看,一看药的说明顿时勃然大怒。 “你做什么了!”我哥用力把东西摔到我身上,我连忙抓着藏在身后,他见我这时候还要隐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想到什么,又抓住我的手腕把袖子往上撸。 我手臂上当然都是高辛辞抓我捆我时候压出来的青痕,明显的很,还泛着一点肿起来的红紫,他还不肯信似的,抬手扯开我衣领处的几颗扣子,我没忍住放大哭了两声,而我哥也算是彻底认了,肩颈上似若初春桃花般颜色的吻痕铁证如山,他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生气也不是打我,只是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 许久,哥哥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我鲜少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在原地转了许久,确定我真犯下在傅家可谓大错的事情之后,他再说的话居然是十分轻柔的,捏了捏手心,好像手已经麻了似的,他捡起床上那盒被捏的变形的优思明,放展了从中拿出一板白色的药粒。 “高辛辞、他没有……”哥哥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也不好意思扭回来看我,就拍了拍我示意桌上的那堆小盒子。 我明白什么意思,点点头道:“第一次的时候忘了,我买的是短期避孕药,看了说明书,想着反正都是吃二十一天,戴不戴都一样,下个月再说……” “你是自愿的吗?”哥哥沉默了很久才问出来。 我怔了怔,而后又点点头,哥哥又是叹气,背着身体凝重许久。 “你还那么小,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事情,就是不听……”哥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我说,他一直叹着气,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这么愁过,想什么也没这么认真过,他依旧没对我发脾气,只是抹了把脸上,去倒了杯水随后在床边蹲下,拍了拍我的手安抚我似的,叩了一片药出来递到我嘴边:“今天是要吃药吗?听话,先把药吃了,哥哥有话跟你说。” “漏了一天。”我故意说。 哥哥愣了愣:“为什么?” “我不想吃。”我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哥哥愣神去思索的功夫,我已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的稀里哗啦:“哥,哥我就是蠢,我居然愚蠢到、我想有他的孩子他是不是就没法不要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会是他的拖累……” “你疯了!你才多大!如果真的这么做,人家就算被迫娶你过去也不会尊重你!那样的日子就好过吗!而且你为什么要那样想,大伯走了,你也不该神志不清啊?哥哥还在,傅家还在,你是谁的拖累?”哥哥十分焦急道,不过他更多是想劝我,前半段还是怒不可遏,后半段就硬生生把脾气压了回去,把我从地下抱起来:“别哭,你好好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谁说你是拖累了?” 我本以为会很难完成的事情,我哥倒挺容易说到正题上来了,以前没怎么样的时候被他提着棍子追着打,事实发生之后却冷静地这么快,不过也正合我意。 我一半伪装一半真切的缩到他怀里去,哭得一颤一颤的:“哥哥,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悲剧都降临到我身上,郑琳佯死了,老傅也不在了,他们还一个葬礼在我生日一个死在我生日……现在留给我的,只剩下一堆烂摊子,我说是过继给二房,实际长房的一切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澄澄还没成年,疏琮又刚出生,我自己家里还管顾不过来,又来一个宋斐……” “宋斐?”哥哥怔了怔,不解的瞥了我一眼,一面轻轻拍打我后背一面疑惑:“就桦研宋家那个?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阿姨昨天来找我,跟我说,她希望辛辞能跟宋家小姐联姻,跟我退婚……” “什么?!”我哥反应了一阵、顿时炸毛一般,险些没把怀里的我扔出去,他还是先冷静下将我抱稳了放在床上左右踱步了许久,脸色涨得通红,握紧拳头猛的砸向桌子,大红酸枝的桌子发出炸裂般的响声:“这群王八蛋、我傅家还没死绝呢!” 哥哥的脾气一向急得可怕,甩下那话顿时就要抡棍子堵人去了,我连忙拉住他衣袖:“哥哥你别去!其实高阿姨也有苦衷,我确实没有办法再给辛辞提供任何帮助了,我们两家原先就说好的,婚事是为了联姻,我不帮忙尽闯祸,高家长房势弱我没少挖坑,也不能怪人家瞧不上我……” “你让他们家洗脑了!那高琅越作为长房掌家不能御下是你的问题?你本来有婚约,她死皮赖脸的贴上来抢婚是你的问题?她打从咱家捞了不少好处现在吃干抹净了就想走是你的问题?”哥哥气的直跺脚,突然想到什么,猛的又回过头看我:“高辛辞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我连忙摇摇头:“没有,高阿姨说这话的时候是把他支出去的,他还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去想去的地方一起生活。” “算他家歹竹出好笋。”哥哥嫌恶的摆了摆手:“高琅越是个没良心的,尚明誉脑子跟秀逗了似的,儿子还算争气。时时,哥跟你说清楚,大伯不在了,但你现在是二房女儿,只要哥在一天,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欺负你,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老子把他打成鹌鹑!” “哥,我知道我如果真的嫁他之后,高家的麻烦还是会只多不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离开他,我想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全家……”我低着头轻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也就这句是全然的实话不掺杂半点虚假的了。 可我哥却更愁闷,想了许久,他坐在床边紧紧抱住我:“哥哥最愁的也就这点,早知道是这样,宁愿你嫁给林默读,拖上他一家病秧子也比把你送到高家给他们糟践的好!” “哥哥,别提默读了,我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从前也只是觉得愧疚想照顾他而已,这些天高辛辞也接连丧亲,在高家护着他的人更所剩无几,我不想他再因为我的事担心。”我深吸一口气道。 我丧母同天,高辛辞丧父,我失去老傅,前两天高辛辞又失去一直护着他的太奶奶,高家的灾难一点不比我们家少,尤其是作为高家最受尊敬的长辈一旦去世了,高二爷高三爷之辈没了阻碍,定然会接连向长房发难,高辛辞现在还能挺着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还帮我处理我家丧事,想想也觉得够累了,顿时那些想怨他的话统统咽在肚子里。 我甚至觉得,婆婆对我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高辛辞现在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联姻,需要一个可以帮他稳住高家的女人,正如宋斐,高家二房三房实力雄厚,可差也就差在子孙后代不争气。 二房难得出了个高寒熵,若只论生意上勉强和辛辞一拼,加上家族和联姻就差八辈子远了,就像覃喻曾嘲讽他的,一个程筱蕊就够拖死他。 至于三房,覃喻算是个出挑的,可惜是儿媳妇,并非三房嫡出子孙,儿子死了一个剩一个还是个病秧子,怕也活不了几天,三房就无后了,我猜高三爷将来的想法,也就是将覃喻收为女儿,再从族里或外面挑一个合适的上门女婿给覃喻,生个孩子继承三房,可覃喻的脾性加上她从前的经历,只怕是鲜少会有这样合适的人敢给她做垫脚石了。 我记得辛辞模模糊糊的跟我说过一嘴,说是三房两个儿子,儿媳妇却一直只有覃喻一个人的,可老大那个不老实,孩子还不是覃喻生的,覃喻便去找老大算账,没两天老大人就没了,后来又嫁给老二…… 所以,高家二房三房如今就是知道将来的路不会好走,趁着现在势头正盛,就必须背水一战,否则将来就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也怨不得谁。 我哥瞧着我的模样也只得把到嘴边的气咽了回去:“算了,就知道你什么时候都护着他。不过你刚刚说,高辛辞接连丧亲,没人护着他,这便是高家二房三房又找事了?”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啊,四房向来懦弱,又是庶出旁支,都是被高阿姨硬推上去的,能出什么事,五房倒是有底气,可五爷可是孝子贤孙,据说跟太奶奶是五代以内近亲,收拾丧礼去了,根本忙不过来。” 哥哥听到这儿却阴恻恻的笑了笑,很快又捏着我手心道:“他们俩你放心,咱家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你就别管了。时时,你要知道,你是咱家的宝贝疙瘩,出嫁是为了让一个新的人家和亲近的人爱你陪伴你,不是让你去受气的,你可以是高家的夫人,是他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但你绝对不是受人摆布的奴隶,不是他家军师,更不是他家要挟咱家的令牌,咱家打从一开始立下婚约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好了的,我家姑娘只享福不受罪,我们小姑奶奶在家吃草莓都是挑籽儿的!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立刻告诉哥哥知道吗?” “我这不就是告诉你了嘛……” “这要不是被我撞见了你能说!你个小崽子你要气死你哥是不是!你还、你还不吃药!”我哥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捏了捏我耳朵。 这力度显然是不大的,但并不影响我鬼哭狼嚎,我“嗷”的一声哭出来,我坐我哥腿上他都来不及捂我的嘴。 “我滴个姑奶奶你小声点儿啊!让人家听见了还要说我这个当哥的得多恶毒呢欺负妹妹昂!” 我哥眼睛瞪得碗底大,我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我是羊入虎口不好挑衅的,我也只能乖乖的钻到我哥怀里去。 哥哥长舒一口气,而后又拾起桌上的药片移到我嘴边:“行了,听话,把药吃了。时时,哥哥知道你大了,有些事情肯定不能管你太多,或许你觉得,那种事情双方自愿就好,男女平等,谁也不占谁便宜,但是哥哥一定要告诉你,从精神上讲当然是男女平等的,但从身体上来说,女孩子永远吃亏。” “因为做了,承担怀孕风险的人是你,怀孕之后承担伤身风险的还是你,你没有办法去劝导一个吃干抹净就能拍拍屁股走的男人心疼你,是,或许爱你的人可以,但爱是可以演出来的,你要擦亮眼睛知道吗?但是这一点呢,哥哥还是比较放心的,林默写有一点把你教育的很好,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上了谁的当。” “高辛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你千万不要因为他,爱屋及乌就去无限的容忍他的家人,你要知道,你在咱家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家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最心疼你的人,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更不能辜负家人的爱。正是这个年纪,生理需求是会有的,哥哥就不跟你谈这些了,但你一定要最先记住,保护好你自己,高辛辞再爱你,他没有办法替你承担风险,明白吗?” 我点点头,我哥才松了口气,把我抱得更紧了点。 “哥哥,那你刚才说收拾高二爷高三爷的方法多的是,你打算怎么办啊?”我想到这个又仰头望,也不晓得我是不是该跟二叔打个报告,不然让我哥擅自行动,我总担心会出意外。 “违约的人,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我们家姑娘受了欺负,罪魁祸首怎么能让他们逍遥法外?”我哥一面捏着我的脸一面说。 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我的婚约是跟辛辞的,是长房,二房三房怎样好像跟他们没关系。” “咱家分了三房,所有对外的事情还不都是大伯说了算?长房就是有统领的责任,高琅越无才无德自己御下不严,难道我还要去关心她的苦衷?关我屁事,她自己不会管,咱家替她管就是了。”哥哥嬉笑着,掐了把我的脸:“好了,这你就不用管了,你也别担心我,我会去跟老头商量的,,至于这方法嘛……哥怕说出来吓得你睡不着觉!” “什么呀……”我耸了耸肩,实际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反正他只要是告诉二叔的我就放心了。 晚一点的时候哥哥才走,眼见着葬礼也该到时候了,黎浠带着侯叔叔送骨灰回来的消息来了,我也赶忙换了衣服准备出去见客,封适之来接我,一见我屋里还是桌上乱七八糟堆了好几盒人类幼崽绝命套的样子,我的精神也没所说的那么差,顿时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好在我本来也没想着要瞒他。 我并不是真的病了、依赖哥哥,也不是要装可怜,只是好好的给人家送一个可说的把柄去。 封适之拧着眉头站在原地不解了好一阵儿,许久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跟疏忱少爷也要演戏吗?他对你并不掺杂利益纠葛。”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我是觉得愧对哥哥,但我心里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了,我依旧平淡的收拾手上的东西:“反正我所做的事情,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我知道哥哥心疼我,我以后在二房,大抵也是最多依靠他过日子的,但他想不想要我的把柄是一回事,我主不主动送是另一回事,他容不容得下我是一回事,我能不能让他容下我又是另一回事,做人嘛,寄人篱下,有时候就要懂事一点。” 封适之没再吱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绕进去了,不过那都不重要了,老傅的葬礼无论对内对外都是大事,在我正式过继礼之前,我还是长房长女,许多的担子还等着我去挑。 第300章 彼岸 接上回,我捏了一个最伤人的把柄给到哥哥,我不敢说多往后的事情,但至少有四年,我一定会和哥哥一起生活,我还要在临江上学,哥哥也在临大读博,至于二叔,他已经在临江待的太久了,柯霖的总公司在璜阳,我想他大概安顿好我后没多久就会回去。 此后几天老傅的葬礼,虽说出现了意外,可好在抢救还算及时,宾客到齐之前重修整了灵堂,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至于葬礼前一晚就来的,要么是比较相近的亲友,要么是傅家门出去的学生,要么就是些小生意人,这三类无论哪一个都是知晓是非的,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惹事。 二叔似乎对老傅的葬礼尤其上心,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在老傅去世那个晚上带了那么多人来,其实是怕威廉狗急跳墙,被我撞破了他伤害老傅,就急于杀我灭口,而小叔和我大抵都误会了他,二叔那一晚上所有的眩晕和难过都是真的,这些天家里医生进进出出,我也显然能察觉到,二叔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可尽管如此,老傅的葬礼他依然坚定一手操持,我反倒闲下了。 至于老傅葬礼上的火灾,我们没多久确实找到了凶手,是个司机,偷了家里车油箱里的汽油,抓住的时候还满脸不服,说老傅年轻时候没道理的罚过他,管他私事,调过档案,发现是他在排房多次偷窃,家中其他人看不下去了,纷纷举报,老傅也是为了公平。 我多少还有疑虑,因为那人是个药罐子,抓到的时候细查,从其他管事口中才得知,他早已缠绵病榻许久了,就是吊着一口气硬撑着耗家里的医药费,实际上他又不去医院,只买止痛片而已,要钱是为了身下的一双儿女和半残的妻子。 生重病,没几年活头,妻子残疾,有儿有女年纪尚小,亡命之徒的所有属性真是让他占全了,只是他行凶也确实不是没有可能的,据其他管事说,他一向脾气差,对儿女也不见得有多好,妻子也是被他打残的,尤其睚眦必报,这要死了,报复一趟老傅也并非多诧异的事,他未必为钱,且不说他并非好夫好父,就算是说到外边,老傅的仇人也不算多,也大概没谁会这么无聊。 火灾的事情到底是家丑,于是也没往外声张,那人是傅家门里带了小二十年的,可以说,他所有的势力都在傅家里了,剩下一堆老弱妇孺,捏死他自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当夜便悄悄摸摸的埋了,虽然我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容易,可惜现在外宾在家,可不好一不留神让他溜出去,到外面去乱讲。 这些事处理完之后,我就真的赋闲下来,上午去客院里转转、见见客,下午被哥哥拉出去散心,讲道理,为此还跟嫂子有了不少共同话题,她说结婚这几天,我哥老管她,她总有种感觉,她不是嫁了个老公,而是给自己找了个爹,不过,好在这个爹给自己带来衣食无忧,还有一家上下管事几百人,人人见了她都要称一声少夫人,有种俗世的快乐感。 除此之外,我剩下的时间就被高辛辞堆满了。 仿佛自打第一次过后就打通了他任督二脉,粘我更紧了点,每晚非要先逼着我看完他一整天的行程,而后便扯着我发泄,有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又潮又热黏腻的慌,难受的要命,却推都推不开他,勉强推开了,他可怜巴巴的坐在那儿一点一点的戳着我身上被他弄出青红紫的痕迹自责,我又过意不去,也只能随他去了。 无非是次日吃优思明之后,又将向阳之前给我的浓缩的补药剖开捻一点点泡水喝了,精神好一点再习惯两天,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安安生生的过了七天,直到最后一夜的守灵完了,我揉了揉跪肿的双腿,望了望灵堂外渐渐清明的天空,我很快就不是长房的女儿了。 为了省事,丧礼过后紧跟上就是过继礼,也就是今天晚上,因为过继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准备也简单,晚上大家伙收拾了白摊子,除了长房门下的地方要留着,嫡系子孙守孝三年、旁系守孝一年之外,二房三房的都撤了。 我苦笑笑,守孝并不是什么好熬的好事,只是我作为老傅的亲生女儿,过继到二房,按规矩做二房的女儿我就不用着素了,不对,不是不用,而是不能,我甚至还要为了过继的喜事张扬几日,我没法不难堪的,但也无可奈何。 二房要热闹几天,嫡系的长子长女对于傅家来说是重要的,而今二房同时得了长子长女,确实不得不欢愉,比起次子女一类,长子女会得到更多来自家中的特权和财产的管理权,且长子女是三房一并算的。 就例如澄澄,他是老傅的长子,勉强也算嫡系,可却并非傅家的长子,所以他上位的难度就比哥哥大得多,且老傅曾并入傅家公产的所有权也大多会在哥哥手上却并不给澄澄,亦或是泽宁,是小叔的长女也是最疼爱的女儿,她所有的一切却基本都不能压过我,财产的事之外,如果我嫁的不好,泽宁照规矩也是不可以过盛的联姻的。 想到联姻,我忽然又想起澄澄的婚事,要不是二叔发了话,以及哥哥的联姻头婚算在陈家上,宣家只算续弦,恐怕澄澄过高的婚事也要告吹。 在长房所有的子孙都哭完离开之后,我也从灵堂出来,二房早拨了两个人过来照顾我,我一出门便来扶着我,怕我不适应,二叔干脆把先前在长房照顾我的也都带来,多急促似的,还在灵堂门口呢,就带着我晚上要穿的礼服让我看了。 我瞪了一眼,那人才意识到出错,悻悻的收了,我原来屋里的刘姨才忿忿的把她撞开,自己来搀扶我,才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剧烈的响动,我回过头,灵堂拆了。 驻足凝望了许久,我稍稍回神,或许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接受了老傅已经离开我的事实,以后万事都只能靠自己了。 我再没回头,鼻尖处烫的难受,我抹了抹,手心便湿哒哒的,哭并不是错事,若发泄出来或许还会好一点,可惜这种时候,没人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我回房间之后还是懂事的试了礼服,并选出一件较为得当的冰山蓝礼服递出去,二房留在门口的人走了,我以为结束了,谁知没多久黎浠又进门来说,宋斐来了。 我本无心见她,可人家找上门来,我也不好了当的关了大门,而且辛辞早先就跟我说过,他和宋斐并不熟悉也彼此无意,我相信他,所以我总还是要抽个空跟宋斐说清楚的,如果她当真像辛辞说的那样,那我不该对一个无辜的陌生女孩抱有敌意,但她若真有跟我争抢的心思,我也不能当软柿子。 我摆摆手,黎浠便又出去了,不多久之后宋斐便进来,客套的打了个招呼,她便坐在沙发侧面,张姨递上一杯雨前龙井,她喝茶的功夫,我已将她浑身都打量了一遍,果然还同记忆中的一样,朱唇粉面、仙姿玉貌,一身黑衣半面素容也丝毫阻碍不了她的惊艳,反观我,我就自愧不如了。 我裹着毯子,轻声咳了咳才开口:“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斐放下茶杯,没急着说话,而是也上下打探了我一番,随后才笑眯眯的点头:“我在外听说过傅小姐的名号,知道傅小姐是个爽快人,所以有些话我也不绕圈子了,客套一类呢,想必这些天傅小姐听得够多,耳朵也快起茧子了,应当也不用我说了。” 我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 宋斐很满意,便微微眯了眯她那清亮的眸子:“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但前些日子,傅小姐一见我就跑,想必还是因为某些误会,我这人不希望无缘无故的和一个陌生人结仇,省的哪天被人报复算计了都不知道,所以今天专程过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 我怔了怔,自然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却不曾想她会这么直接。 宋斐见我没反驳,于是便端正了开口:“傅小姐,辛辞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选择,我很喜欢,但我对已婚的男人不感兴趣。我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联姻,但我也不是全没底线的。” 宋斐顿了顿,我却觉得她的神色并非只是解释那么简单,她一直微微笑着,是一种令人难受的笑,而且,她分明说了对已婚男人没兴趣,前面却偏偏还要加上一句喜欢。 哦,也是了,辛辞如今只是订婚,算不上已婚男人,她的底线自然不包括这个。 我依旧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许久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所以,宋小姐是希望我和辛辞分手吗?” “如果傅小姐对他没有感情,那我自然是希望的,如果你跟他分手,那我就有竞争的资格,辛辞各方面都超过我择偶的标准。” 我嘲讽都懒得用力似的闭上眼,如果她后面就只是想仗势欺人的劝我,那我也不想听,干脆就打出去,只是我刚要叫人动手,宋斐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但我更希望,这世上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什么意思?”我略微抬起了一点兴趣。 “辛辞跟我说,除了你,他绝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他对你,少见一分一秒都会想念到茶不思饭不想,多见一分一面都会欣喜到欢呼雀跃笑逐颜开,你既是他的一见钟情,也是他的日久生情,这样的情分是很难改变的,我曾经也有喜欢的人,所以我理解辛辞这一点,但我希望他能比我更幸运一点,希望他爱着的人也爱着他。” “我不会拿婚姻作为我向上的武器,如果不爱他,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我一字一顿清晰道。 “那我的解释就是有意义的了。”宋斐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也不再顾那么多礼仪,坐姿都轻松了些,不再假笑面对我:“衣服上的口红印,辛辞跟我说了,确实是我的,不过是宋穿杨推我的,你也争过家产,想必其中道理许多明白,我的竞争比起你是更加艰难的,我要拿到的是我姑姑的财产,姑姑并不偏向我,宋穿杨是她已逝姐姐的儿子,她更关爱一些,只是瞧着我能力尚可,才能有和宋穿杨竞争的机会。” “所以,这件事是宋穿杨蓄意陷害你的?”我带着些许惊讶半信半疑道。 “对。高阿姨跟我透露过联姻的意思,我拒绝了,但这件事被宋穿杨知道了,他知道高辛辞有你作为未婚妻,极力支持我和高家联姻,甚至不择手段,是希望我可以在你们婚约存续期间做小三,这样他就可以到姑姑面前告我一状,这就会是我最大的创伤了。”宋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些,连天生带的温柔气质也为此亏损:“傅小姐家风严厉,想必这点是可以理解我的,我宋家书香世家,祖上做官,父母做着教书育人的工作,若家门出了这样的丑闻,就是把我打断腿扔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财产的问题。” 我想了想,若是别人我或许还要调查一番,但宋穿杨,凭借上一世的几回印象我也晓得,他是能做出这样卑劣无耻事情的人,抛妻弃子都作平常,更何况这个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妹妹。 “不提他了,说多了也是糟心,反正傅小姐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一查,我不喜欢搞雌竞那一套,感情这种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并不会争抢,你和辛辞若两情相悦,那我作为同学作为朋友也只有祝福的份儿,你和辛辞之间的隔阂我管不了,但我要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并不想和傅小姐成为敌人。” “宋小姐想多了,我并没有视你为敌。”我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 “傅小姐,感情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联姻,但我也绝对不会选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我想对你来说也一样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才主动来找你说这些话,希望可以解开你的心结,辛辞心里满满都是你,而我宋斐,也永远不屑于去当小三,我跟他统共没说过几句话,若说有什么,那就是对他能力的欣赏,你如果爱他,我绝不会插足你们的感情,也希望傅小姐不要把我当第三者,除了不希望是敌人之外,我很喜欢傅小姐,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做合作伙伴,或是……朋友。”宋斐说到这儿,神色中又透出一种有野心的美。 “为什么?” 宋斐笑了笑,而后靠近了些,手机打开了一段聊天记录摆在我眼前,我扫了一眼,记录的最上方是辛辞的名字。 还怕我看不着似的,宋斐特意指了指:“其实今天是辛辞托我过来的,他说你心情一直不大好,怕你一直多想,但我绝不会是轻易被人家请动的人,辛辞那边我得了生意上的好处,只算是回本,傅小姐这边,我还是不希望空手而归的。” “什么意思?”我终于有了些兴趣、直起身子。 “傅小姐应该已经提前了解过我了,你知道,我这个人非常喜欢金钱和权力,你也不要说,现在傅家是在小傅董、你弟弟的手上,我打小也是在像你这样的家庭长大的,权力在谁手里,我出去转一圈的功夫就看透了,我确定傅家还在你手上,至少在短暂的时间里,你对我来说是有价值的朋友。”宋斐轻声笑道:“至于小傅董,那是我将来的朋友,而且没有你的允准,小傅董大抵也不会搭理我。” 我捏了捏手心,想一想,若有宋斐,我确实会多不少助力,而且短暂期间,她还会是比较好控制的个体,顿时也不由得发笑:“你想要什么?” “临江各项产业人情往来的疏通,还有津海、颖京、璜阳、柳凉,许多生意的参与权,我想我更多是要劳烦傅小姐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带来足够多的回报。” 宋斐清晰的说着,私下给我递来一张名片和清单,我稍稍瞥了眼,条件属实够诱人的。 再抬首的时候,宋斐已经主动伸出手来了。 “宋小姐刚也说了,我这人爽快,我总也不能让宋小姐失望。”我同样抬手,落在她掌心:“那么,合作愉快。” 第301章 半数家产 接上回,跟宋斐说和之后,我心里真是松了一块。 我并不会觉得她就此永远都对辛辞无意,她到底还是说了的,她喜欢辛辞,如果我们没有感情后分手,她就有竞争的资格,不过就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发生什么了,为了临江等地的开发,她不会轻易得罪我,而且我订婚也才两年而已,辛辞对我总也不会腻的这么快…… 宋斐走后,辛辞难得的也还在外面没回来,我便披了衣裳到湖边待着去了。 快入秋了,湖边的风更是清凉,古香缎的披肩在夏天是个好东西,秋天就不合时宜了,迎着湖边的冷风撞上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姑姑在看什么?”身后响起云嫣的声音,回头去,正是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都已经是这一年多精心照顾的结果了,才十五岁的孩子,目光却深邃而宁静。 “远处。”我说,云嫣便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真有闲心。”她这样评价道:“也是了,姑姑现在无事一身轻,自然比不得疏愈舅舅作为掌家,整日繁忙。” 我苦笑笑,我当然知道她意有所指,可说起来,也确实是我愧对了云嫣一直对我的支持,我还是认错的,只是,我没有办法弥补了。 “他还年轻,刚坐上掌家的位置,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熟悉的,忙点好,他有上进心,傅家才能节节高不是么?” “姑姑当真是对这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云嫣回过头来失望的瞧着我,其中也不乏凌厉,可最终也只能泄一口气作罢:“算了,我本也只是为了哥哥的事情,打从一开始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哥哥报仇,因为那也连系着你的血脉至亲,我不想让你为难,我也只是为哥哥临行前的话报答你而已,我知道,他喜欢你,他很少喜欢一个人,他不在了,我自然要替他保住你,掌家之位,你不要就算了吧。” “云嫣,关于掌家这件事,我不是没有兴趣,我是没有能力,我没有办法确保我足够带领全家过上富贵的生活,不说向前,我甚至没有原地踏步的把握,我不能带着长房一百七十二个子孙冒险,我迄今为止甚至还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情,我所能见识到的,都是老傅和其他疼爱我的叔叔阿姨美化过后才让我见到的,我或许明白家里这些纷争,可到最后撑死了也不过一句家丑不外传,离开家门闯荡就差了太多了。” 我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明白云嫣还是很难接受的,她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也确实不该在她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时候给她讲道理。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老傅若还在,我或许会拼一把,因为我知道,我有底气,有后路,无论他对我怎样,他都是我的依靠,但是现在,我成了长房最大的依靠,我就不能只考虑我自己,我知道,你听不进去的,所以也就不说了。澄澄是个很好的人,我日后也还会保证你的生活如初,只是有些话还要提醒你,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做一个糊涂虫自然不好,但也别活的太清醒,有些话,自己知道了,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云嫣听了我的话也只是冷笑笑:“我还怕这些?我倒恨不得那些人,趁早杀了我,就像我哥哥一样,我也算是解脱了。” “你不会死的,我答应过云谨,不管到了何种境界,我都保住你,其实有些事情你也该想开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如去想想有什么喜欢的事,等成家之后你有一重依靠,离开老宅生活也是好事。”我劝诫道。 “哥哥对你真好,什么话都说给你听。”云嫣回过头,多么恳切似的望着我,仿佛我身上能有云谨的影子似的,只可惜,到最后也只能自嘲。 云谨临终前对我生出的感情已经死了,这一年,只怕连怨念都消散无踪,而我,除了怜悯,从来没有别的感情在他身上停留过。 我深深的叹一口气:“云嫣,回去好好生活吧,云谨也不会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你该有自己,而不是把指望放在我身上,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倒是可以来找我,我永远是你和云谨的姑姑。” “那真是多谢姑姑了,姑姑放心好了,我不会闹事的,走了。” 云嫣说罢便转身离去,我倒是了解她,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做坏事,反正排房那边除了她也还有许些个能力出众的学生守着,我先前各个给了管事的阶级,最低也是个三阶,而且独属于我名下,老宅里能欺负他们的便少之又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眼下还算得上重要的,也就是晚上的过继礼。 二叔体谅我,所以今儿这一上午的宴会能推的都帮我推掉了,只要晚上认亲的时候露面就好。 反正我一个病秧子,病倒是时常有的事情,外人没人会多说什么,至于家里的,哥哥在上次聊天过后也全都敲打了一顿,此刻就是二奶奶过来只怕都不带跟我说重话的,自然不会有人在这时候自讨没趣的。 中午的时候,灵堂彻底拆完了,我并没亲眼见,却在黎浠给我报信之前,忽而就觉得心里有个什么地方塌了一块,深深地陷进去了,正躺在床上折腾着、就蜷缩着身体拧成一团,还把高辛辞也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过来拉我。 “时时,你这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高辛辞十分焦急的问。 我很快也就好了,只是觉得四周的空寂,我怕得很,却又不想叫高辛辞看出来,我忙称没事,找了个借口便躲进卫生间里,顿时从心口处席卷而来的寒冷蔓延了全身。 门外,有谁敲了敲,高辛辞便去开了门,随即便是黎浠来报告这个消息,我瞬间就明白,我是在心痛什么了。 黎浠走了之后,我三步并作两步扑出去,紧紧的抱住高辛辞,抓住一个依靠,我先前怕他折腾我,如今却恨不得能融进他身体似的,而高辛辞也明白我是为什么,便也搂着我,轻轻拍打我后背。 “你干脆把我吃了算了,辛辞,我真的感觉我要撑不下去了,我却想哭都哭不出来……” “还有我呢,别怕时时,还有我呢,等海岛的审批一下来,我立刻带你走。” “那就好……” 我终于才松懈一点,就这样抱着高辛辞又睡了一会儿,等到晚上有人来敲门的时候,我就换了衣服准备出发了,只是妆容上我也没有过重,一方面我还想在合理的情况下为老傅守孝,另一方面则是应和二叔说的那个我病了的理由。 我就拖着这副样子到了归雁庭,高辛辞陪在我旁边,本意是替我挡酒,我就可以少喝一点,可我不这么觉得,我要是不迷迷糊糊的,实在没办法咬牙认亲,于是还是偷偷喝一点,也不能酩酊大醉,却也不能心明眼亮的。 耗了许久,终于耗到认亲的时候。 傅家过继礼的家规记录很少,一般情况下,家里若谁的小家没有孩子,都直接是从后院排房或是无父母的学生里抱一个回来的,不多费钱财和人力做什么过继礼,若是英年早逝的,也向来是掌家随手挑一个孩子送进人家屋里,也就算是人家的孩子了,作为一个掌家,去认另一个掌家留下的孩子,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二叔知晓这些事情,大抵也不想做的太盛让我难堪,便简化了许多,只告诉我今晚上到他跟前去,不必多说,他宣告全家和外界之后分了家产,大家伙自然会认我是二房的女儿。 我很感激二叔收养我,也是在帮我守着长房,只是在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跪下的时候,唇齿颤抖许久,我还是喊不出那一声“爸”来。 他早就说过要将我过继到他名下,他来养我,他跟老傅也提过许多次了,可笑我那时候觉得真好,现在成真了,我却没办法接受。 二叔忽然把手搭在我肩上,轻轻的揉了揉,我抬起头看他,他十分慈爱的拍了拍我的头:“没关系,叫不出来就算了,还是叫二叔。” “这也不合规矩啊,若是连个称呼都不愿说出口,她算个什么女儿?”二奶奶本就不想要我,此刻更是在旁冷笑道。 归雁庭里寂静下来,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支持二房的亲友,我没在璜阳待过,与他们并不熟悉甚至没见过,被一群陌生人直勾勾的盯着并窃窃私语的感受确实不舒服,我想我大抵也不该让二叔难堪的。 “只要我认时时做我的女儿,我倒要看看,谁敢反对。”二叔高声道,拉着我的手,意有所指一般瞥向二奶奶:“妈,时时刚刚失去生父,我想我们傅家,也不是这么失人情的地界。” “你……”二奶奶噎住,久久没能说出话来,眼瞧着满屋的宾客也只能先放下。 “二叔,我……” “没事,有二叔在呢,没人敢说你什么。” 我刚要吱声,二叔却又按下我的手,他直了直身子仰头,扫了屋内一圈后,又拉着我起身对外。 “兄长在世之时,对我多有照拂,他担起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如今他被害离世,儿女都尚小,我虽不足以替他扛起一家之责,但时时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牵挂,我决定替他抚育时时,不是直到她出嫁,而是只要我在世一天,她永远都是我亲生女儿。当然,时时的生父永远都是大哥,她应当向长房尽孝,也可以接着管我叫二叔。” “那还何必认亲呢,这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底下有人低声道,可惜屋里寂静,多小的声响也是可以轻易听到的,那人意识到,连忙闭上嘴退到一边。 “自然,为了区分还是有所改动的。”二叔微微笑道:“时时以后跟着我生活,她要上学,就跟着她哥哥,正好,疏忱也要留在临江读博,等毕业之后,就回璜阳居住。除此之外,既然作为我的女儿,家产也是要尽早分明的。” “那倒也是,不然时时名不正言不顺的,在内在外都不大好,总要有些东西替她撑着身份嘛。”侯叔叔应和道,向周围笑里藏刀般看了一圈,他是临江五小世家之一的话事人,此刻自然没人往他枪口上撞,于是他满意了,放松了语气:“时时身体不好,打小就是我夫人照顾看大的,虽然没有血缘亲情,但旁的情分也是亲近的,时时在临江上学期间,我们家也自当格外照顾。” “是啊,老傅是个厚道人,临江商界谁没受过他的帮扶,我们都该多照顾他孩子的。”赵叔叔审时度势,不久也开口道。 随后连着几家和婆婆都接着说了。 老傅生前确实没少往外分好处,但不会每次少了自己,追根溯源不过是利益交换,会有朋友,但也不至于多到这种程度,瞧着是真假参半了,不过无论他们眼下的话是真是假,总归对我没有坏处。 “傅某在此多谢各位,时时过了成人礼,接手家产之后紧接着就要学做生意,到时候,还要劳烦各位了。”二叔拱手笑道。 侯叔叔压下众人,到适当时候都退了一步笑道:“应该的,不过,二爷您才是今晚的主角,我们顶多是添个红火。” “我是什么主角,该是时时才对。”二叔摇了摇头笑道,随即又将我牵上前:“这些天所有的生意我都探查了一圈,最合适你的都选了出来,时时,你聪明,二叔相信你会学的很快。” “我定然竭尽全力,不让二叔失望。”我躬了躬身道。 本来我也不大当回事的,二叔给不了我多少财产,与我而言算不上压力,因为哥哥是独生子,所以他继承人的身份早就已经定了,傅家规矩,为了除继承人外的其他子嗣不服争权,乱了家里平衡,所以继承人的财产必定是占所有家产的七成以上的,四六分都算是长辈偏心。哥哥生意做了许久,根基深厚,在二房很得人心,所以二叔最多给我一两成、撑死了三成家产而已,也就三四百亿的样子,若老傅在世,我安稳出嫁,二叔大差不差的也是给我出这么多嫁妆。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身后却忽然响起众人众人惊愕的声音。 “怎么看着那么一大沓子,这得有多少啊?” “三成?算上小店的话,是不是有三成?” “不!绝对不止,房产地契看着就好多了,傅鸣堂小店开的最少,就算是津海最便宜的茶楼,一年也一两千万了,那么厚都堆出一人高了,那不是小数目!” 我才抬眼,瞧见的一瞬间也是惊讶的,眼看着大红本被人搬出来就超过了人脑袋高,还不止一个人在搬,这就不可能是小数目了,二叔也没有那么多茶楼,他更多都是五星级酒店这样收益高的产业,那这一堆堵上来,一年就是将近百亿的收入了,这些还只是打头的产业,后面的股份我还没看见呢。 二房有人坐不住了,推推搡搡的,终于选出一个表叔出来颤颤巍巍的发问:“二爷,您是真疼爱惜时小姐啊……只是不知道,这些产业占您财产的几成啊?这看着好像不少……” “我说了,时时以后就是我亲生女儿,我自然不能拿那么一点产业就打发了她,那我就对不起大哥了。”二叔带着笑颜,让人把东西都堆到我眼前,指着十几盘的地契珠宝或股份协议道:“这些东西,所占我所有财产的五成。” “五成?!”众人顿时瞠目结舌惊叫出声。 论道:无间道(上) 暗夜的天空密云密丝如瀑,白日之时瞧上去是无忧无虑的轻浮,到了夜里,却成了恶魔游荡在人间的利爪,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傅鸣堂坐在窗前静悄悄的看着,他一向是只有看太阳升起的习惯的,如今也终于看了一回落日,从山峰落下去的那一刻,可真是悲凉,绝望。 人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谁先落,那可就是看命了。 所以老大先没了。 可是,那真的是他的命吗? 傅鸣堂前所未有的懊悔,他是恨,是想报复,是见不得生性高傲却不得不为人妾室的母亲,见不得病入膏肓却无药可医的妻子,见不得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却随时有可能无父无母的疏忱,可是抛开这一切不谈,这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命运不是么? 老大无论怎样,他是正室生的,他本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自己一家子的出现。 母亲为人妾室的前提是自己自甘下贱与人私奔,妻子不治而死的前提是她的母亲也破坏了别人的家庭,那是报应,孩子生来无母,是因为他是私生子和私生女凑在一块苟且生下来的贱种,贱种怎么配有顺心的人生呢?况且只是母亲没了而已,若是苍天有眼,他早该父母双亡才对。 傅鸣堂扪心自问,若自己是老大的境遇,他绝不会忍受几个弟弟这么长时间,更不会为了保住这样白眼狼的弟弟自尽,留下一双儿女艰难求生。 自己当初,真的从未要他的命,他只是希望,老大不要那么疑神疑鬼,不要嘴上说着原谅可心底还有芥蒂,如果不能将心比心,那就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他只是想老大也守着一个私生子过一辈子,他只是想让老傅亲眼看着他的儿女相残,他只是希望时时笨一点傻一点,这样就能多体现澄澄的好,澄澄也是私生子啊!但澄澄也是老大的亲生骨肉啊,他总不会一点感情也没有…… 若能如此,他定然一辈子不会去打扰老大的家庭,可是,偏偏时时的发展越来越超出所想,老傅为了这个聪明的女儿都要丧心病狂了!澄澄再高的能力,他统统都视而不见,他将婚生子和私生子分的那么清,他不在乎澄澄的血缘,不在乎他的自尊,不在乎他的感情,甚至不在乎他的命! 澄澄的一生全被他当做讨好的礼物送给时时了,就像澄澄的名字一样,傅疏愈,附属于,他永远附属于时时,除了做时时的附属品之外,他没有任何意义。 老大甚至知道澄澄对时时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也默认不去解释,因为只有这样,在揭穿的身份之后,澄澄才会更多愧疚,更为时时受用,澄澄自杀的那一夜连傅鸣堂自己都不忍心,暗地里却见老大偷偷摸摸的欣慰了好几回。 老大生来就是瞧不起私生子的,连他自己的儿子也一样,私生子无论做多少努力,永远天生就低人一等。 五十年了,傅鸣堂以为自己五十年都没有得到他的全部信任,本以为利利索索的斗一把之后就会舒心,谁知走到这种程度…… 谁要他认输了?谁要他死了! 瞧不起就瞧不起嘛!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让自己死心,他输了就把所有东西还给老大,从此以后兄弟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何必拖着一条命!那是要自己愧疚一辈子! 傅鸣堂终归还是承受不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苍老疲惫的身体落在冰冷的墙上,脸上湿哒哒的痕迹落下去,刻在粉墙上是一朵朵枯萎的花,他紧紧攥着在老大去世那夜碎掉的平安符。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敢跟我比……你杀我妻儿,毁我孩子,你以为我你一条命赔了,我就可以原谅你了,你休想,咱们兄弟两个,还没光明正大的比一场,你别死啊,你个胆小鬼……”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我有理也没处争,我到底输在了什么!五十年了,我一直为你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难道我出身的孽还没有赎清吗?我也不想有这样的出身,我也不想妨碍你,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也是个人啊,我怕死啊,难道我没有了解我自己的生命就这么罪恶滔天吗?分明所有人刻薄我的罪,我都受了,可我还是有罪……” “从小,大太太就打我骂我,恨我入骨,临了了还把我拉到床边告诉我,我连庶出都算不上,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让我这辈子都不能超过你,我没有资格,可我就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么?可我知道,我的存在对你不起,所以我永远都在你身后,所有人都说,我就是你跟班,替你收拾烂摊子的,说好听点,才是个管家,我就总是想、凭什么?很多事情上我不是比你差比你难看,可我就是明知错的都要认同你……” “日子过得久了,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我最初是什么样子了。我以前是怨恨,但是现在,老大,大哥,我后悔了不行吗?我都当你那么久的附属品,你能不能也真心的为我想一次?原谅我一次不行吗?我习惯你在的时候了、我习惯给你当跟班了,你现在走了,我过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领导一个家族,这也是你对我的报复,对吧……” 傅鸣堂抽了抽,握着那块如何努力都复原不了的平安符,手掌心都被划破出血,他咬了咬牙握紧,语气也渐渐重了些。 “老大,我这次真的把时时也抢走了,今天晚上就是过继礼,你倒是醒醒,醒来教训我啊……你真胆小!就知道逃避,用你自己的命去逃避,我恨你!” 门外敲了敲,傅鸣堂才深吸一口气,抹去眼泪之后,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落地窗前。 太阳彻底落了,此刻外头只剩一望无际的黑暗。 齐承顿了顿便进门,瞧见傅鸣堂那故作坚强的模样就晓得,他是又想老大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底,他便上前去了、侍立在侧,一面轻轻摇晃着纸扇,一面略想了想,最终还是直言:“二爷,高雩闵和高保义不大行了,一直闹着喊着要找您要说法。” 傅鸣堂莫名勾唇,回过头瞧着齐承时是阴恻恻的笑,语气不紧不慢:“我不是说了,不要打那么重么。” “可是他辱骂二爷,还诋毁疏忱少爷和惜时小姐!我实在没忍住,才……”齐承说到这儿理亏,认错的低下头去,却不曾想,过了几秒之后,迎面撞上来的是由衷的赞赏。 傅鸣堂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齐承抬眼看他,还来不及回应,身后的大门又被打开。 “原来这件事情是二哥做的,我就说么,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是谁这么迅速,有这么有胆量,把两个老头子拖进树林里好好收拾了一顿,别说,还挺狠,现在还在医院吱哇乱叫呢。”傅鸣延的声音远远的响起来,似乎是十分兴奋的,可这兴奋当中又很难听不出一种忌惮。 齐承瞥眼在这两兄弟之间转了一圈,不由得便暗想起应祁从前和他说的,其实内斗的从来都不是老大和老二,或是老大和老三,老大这个长兄做的再不堪,至少保住两个弟弟的命,也衣食无忧的供着,他若真不想让两个弟弟过好,人早死了。 说简单点就是,一个婚生子从打头就看不起两个私生子,还对他们好就是心善,私生子反正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正室的孩子的,那就不会自不量力去争,若还想从什么地方抬高自己,就只会和另外一个私生子自相残杀。 所以,老大从来都不是挑事精,反倒是这两个弟弟之间的防火墙,如今只可惜,这面墙倒了。 只是底下杀的再狠,表面上还是要装装兄弟和睦的样子的,傅鸣堂见了傅鸣延只有笑意,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让他坐。 傅鸣延走过来,齐承自然让路,只是没想到这局还有自己的戏份,裴圳翻着白眼“非故意”的撞了他一下。 傅鸣堂眼瞥见裴圳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没理会,将目光转到傅鸣延身上:“时时被高家欺负这事,想必你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吧。老大刚去世,就有人明打着主意冲着他女儿来了,这不是打我们傅家的脸么,我岂能容忍?换你,你不打啊。” “打啊!我人都准备好了!本来打算直接扔海里的,还是二哥比我更细致一点,还是觉得,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傅鸣延像是肯定也像是疑问,那副神色更像是试探,他并不清楚底细。 光明正大的就敢动手敲打临江第一世家的掌家,这要不是专门挑衅找死,那就是背后联合了人了,而且大可能是高家自己人。 “高辛辞?可他就算急不可耐,应该也不会找上咱们家来,他总不好拉时时下水吧……”傅鸣延低声道,僵硬着脸笑着。 “当然不是。”傅鸣堂平静的回答,瞧着弟弟为此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忽而又想笑:“看你这样子,那要真是他来找我,你当如何?” “我连他一起揍!”傅鸣延翻着白眼唾弃道:“时时还没嫁过去呢!他要是敢有这种拖媳妇娘家下水的想法,尾巴骨都给他敲碎了!亏他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傅鸣延似乎才恢复了一瞬的本真,只是很快又回过神儿来。 “二哥,那不是咱家姑爷,那还是谁啊?” 傅鸣堂听到这儿笑笑,转了转手心的佛珠:“高二爷再不堪,他也是守住高家门的一片坚韧的砖瓦,高家底下的没胆子,上面的也就那几个,能联合外人朝着自家人动手,谁废了,不就是谁么?” “那也只能是高寒熵了。”傅鸣延听罢无奈的摇头笑笑:“话说高二爷也怪惨的,儿子死绝了,十几个孙子也死绝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还是个没脑子的,没脑子的孙子又娶了个没脑子的媳妇回来,高家二房算是没指望喽。” “高雩闵再怎样严苛,也是担忧在先,他怕高寒熵为了程筱蕊甚至不惜毁了高家,所以才不停的为他打基础,至少保证他这一代不至于轻易被高寒熵瓦解,谁能想到,高寒熵都已经是唯一的太孙了,为了这个位置就这么急,联合咱家朝他爷爷下手啊。”傅鸣堂苦笑笑。 “蠢货。”傅鸣延冷笑着吐出一句。 可高寒熵不足挂齿,高家三房就不大相同了,二哥不会轻易助人完成这种事,如果不是真的心疼时时,而是合作,那二哥真是捏了人家一个很大的把柄了,傅鸣延不由得思虑。 “那、高家三房呢?” 傅鸣堂没急着回答,瞥了眼手表轻笑笑。 说实话,现在这个时局他并不想急着和弟弟动手,至少也该有个缓冲的时候,所以他借着时时的事情紧赶慢赶砌了一堵防火墙出来,只是眼瞧见弟弟方才心疼时时的样子、便知道这面墙的作用不大了,弟弟的心还在老大去世的事情上呢,可砌都砌了,瞒着他也没必要,免得到将来,防火墙做不成,反倒还成了导火索。 门被人敲了敲,傅鸣堂应过之后,很快便进来一个管事,微微躬了躬身:“二爷,三爷,覃喻覃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傅鸣堂摆摆手。 覃喻这次现身不再同上次在昭和堂了,眼见是低调的很,还穿着前几日专门为葬礼准备的黑衣,旗袍的曲线最是适合她,以前见着是一个女人独有的风韵,今日见了,却是老鼠见到猫般的低调,素颜素色。 傅鸣延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他晓得,覃喻这副自家死了爹一样的神色可不是装的,也不是做给他们看的,高保义的身体不好,就算遭住了这一顿,后续在医院疗养照顾也一定是覃喻接手,那她想做什么,可都是她自己说了算了。 “弑父杀兄,抛夫弃子,覃夫人,不,高小姐,佩服。”傅鸣堂轻笑笑,“自愧不如”的冲覃喻躬了躬身。 论道:无间道(下)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前应祁对这句诗没什么极大的波动,可今日从披丧挂白长房门下的宅楼前经过,瞧见其中屹立了八年的木塔,他忽然像被电打了一样。 木塔的名字是风满楼,而如今,二房的阴风切实吹到了长房,于是长房的掌家死了,应祁看到邵勤恰巧也从塔下走过的时候,他莫名的升起许多心虚,不敢再停留,连忙便走了。 当夜,风满楼塌了。 只是,应祁也没多余的时间为此慌心了,齐承偷偷给他递了消息,本来分傅惜时家产的事情是不让他过问的,他也以为傅鸣堂不会太过分的,直到瞧见手机上那似乎是血淋淋的“五成”。 应祁马不停蹄的收拾完手上的东西,他必须得去要和傅鸣堂说了,哪怕傅鸣堂未必听得进去,但说出来是他的指责,也是抚平他的罪孽与遗憾。 与此同时,对此懵然不知的傅鸣堂还在屋里对峙覃喻。 好在,彼此之间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极大的恶意,不过对于一个没有好处的人、甚至曾经对立的人,嘲笑一下也未尝不可,傅鸣堂如今就是这样笑着的。 覃喻听了那话,低着头冷笑笑:“傅二爷过奖,不过,杀兄是有,抛夫弃子也属实,可我没有弑父。” “哦,是么?” 覃喻轻浮的点点头:“是啊,我只是人家的儿媳妇,又不是闺女,怎么能算弑父呢?他算什么父。” “名义上你是他儿媳妇,血缘上,你不还是他闺女么,你又没法洗掉你一身上的血。”傅鸣堂蔑视着笑笑,可这话又何尝不是说自己?他又要给自己找补:“覃夫人不必多恶心的否认,反正只要他死了,什么父女亲缘,不也就埋藏地底了么。” “这点上,我是该向傅二爷学习的。”覃喻挑着眼,压着性子十分“虚心”的躬了躬身。 傅鸣堂不愿再多话了,深吸一口气后平静下来:“我希望你不会心软,期限卡在两个月以内,两个月以后,我不希望我还可以在任何地方看见高保义,否则,消失的就是你。” “我自然明白,这是我们的条件,事成之后,傅小姐出嫁高家我不会为难,我只要高家三房、属于我。”覃喻红着眼眶坚定道。 覃喻离开后,傅鸣延在惊叹的同时,也不免多了些忌惮,二哥眼下捏着覃喻这么大把柄,他便要多一重保障了,只是担心自己之前,至少在安稳的时候多想着那个真正无所依靠的姑娘,想清楚后他便连忙凑上去。 “可除了高家,还有宋家呢。我听封适之说,高琅越想跟咱家退婚、除了因为大哥去世以外,八成就是瞧上宋家了。”傅鸣延拧着眉头十分担忧道:“听说宋斐中午还去找过时时一趟呢,亏得是我见时时没什么,不然我让她出不了傅家的门!二哥,年轻前的时候,宋家可没少占咱家的便宜,那宋洁能走到今天这步,咱家没少帮她做事!二嫂不还是宋家的人么?” 傅鸣堂突然发觉已经很少从家人口中提起亡妻的名字了,如今听到,心里也莫名触动,他往下咽了咽,想了想,平静的抿了口茶水:“宋家未必有这个打算,而且,就算我想跟对付高家的一样故技重施,我也得先瞧准了宋家的后辈啊。” “那倒也是。”傅鸣延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换上厌恶的神色:“不过就宋洁那样的人,她自己就摇摆不定,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对自己家的人都不留后路,拿二嫂做人质威胁咱家,她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当年要不是咱家一直包容,她早被宋家赶出去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心狠手辣,宋洁的能力还是显着的,当年在宋家,咱家也只能算是一个助力而已,宋老爷子当了一辈子官,说是清廉,可实际上你看,他手底下用过清廉的东西么?” 傅鸣延顿了顿,许久没说出话来,傅鸣堂见此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你打小衣食住行就没见过差的,瞧他那样子,自然觉得他穷酸得很,也是宋老爷子会装,你说,官商勾结,这个所谓的‘商’恰好是他女儿的话,难道不是更受用吗?”傅鸣堂摇了摇头无奈道:“不要小瞧了宋洁,她生意能做到今天,总不可能是四处占便宜就可以做到的,加上她父亲的关系,她很有可能私底下跟某些人签订了什么协议。咱家走到今天这地步,是因为够狠,替人做事,人际也广泛,但咱家近亲当中毕竟没有当过官的,这方面没人了解。” “可是宋洁从商的时候、宋老爷子不是已经退休了吗?而且宋洁从事的生意方向和宋老爷子原来的职务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傅鸣延揉了揉后脑勺,一被迫去想这些无聊的问题就跟中风似的。 “方向要是都一样,法律就容不下他们了!你傻呀?最近是不是没睡好、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傅鸣堂都不由得笑出来,使劲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宋老爷子是退休了,可他徒弟们还在岗上呢。生意方向要是太近了,那就惹人怀疑了,她有那层关系就够了,自然会有人给她放水,剩下的,宋家原本就是世家,宋洁的见识不低,她混的来,老爷子再偷偷地给她一笔启动资金,难道还不够好过吗?” “也是,这一代又一代的,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是好事,但要是当官,五代里有一个就够了,多了、一步踏错,在红火的同时也多了一分被抄家的可能哦……”傅鸣延瘪瘪嘴。 “老爷子的话你记得倒清楚。”傅鸣堂哭笑不得的瞥了一眼。 傅鸣延瘪瘪嘴:“嗐,虽然他大部分说的都是屁话,可有时候也有那么两三句,虽然刺耳却也是有道理的。” “鸣延,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他对你最好,你为什么还这么讨厌他啊?”傅鸣堂忽而俯下身。 而傅鸣延似乎也为这个问题准备了许多年似的,他扬着眉笑笑:“他活着的时候对我还不错,所以我现在还老老实实的把他的牌位供在祠堂里。我讨厌他,因为他是个混蛋。”叹了口气缓了缓,他才又接着说:“二哥,他要是真对我好,他就不会想放火烧死我,他表面上对我们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心里差不多有一个做父亲的概念就是那样的,而我正好是最小的那个,俗世中每个家庭基本都是最宠小的,实际上他根本不爱我们任何一个,他只爱他自己,他留大哥在火场外面,也只是希望大哥放他一命,这个家真正爱我们的人只有大哥。” 说是解答,傅鸣堂又何尝不知道,弟弟这是打算借此机会劝自己“回头”呢? 若是从前,他一定认同,可是现在回头无用了,大哥已经死了,被自己逼死的。 傅鸣堂颤了颤,他不想回应,又别过头去换了个话题:“不是在说时时的事情么。这点你放心,高家的人安稳了,宋家一向清高,知道我们家订婚在前,怎么可能过来做小三,加上那个宋斐,满脑子都是做生意,跟她姑姑一样,她没有抢男人的心思的,那种心思最无用了。” 傅鸣延怔了怔,也只能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该把人家小姑娘想的多卑劣的,宋斐那孩子各项成绩都好,我看将来挺有指望的,都是高琅越惹的祸,不能好好收拾她一顿才是我最恨的地方!” “得了,高琅越的事情先放一放,她这辈子也就是那样了,成不了威胁,先说时时是怎么给澄澄分了长房的家产吧,细节这一个星期肯定赶不及,但大致分出来了吧?”傅鸣堂问道。 傅鸣延说到这儿更是头疼:“可不么,老大的家产不少,这两天咱家财务戳键盘指头都肿了,连着三批一批跟一批的赶,要彻底分完怎么说也得小半年,不过为了澄澄快点上位嘛,也瞄了个两三成了,要我说还是老大去世的早,不然时时是有这个能力的。” “她怎么分的?” “时时到手的掌家之位给出去了,多少肯定不甘心,所以她也没少拿,就跟澄澄对半分,又从她的份里抽了半成留给疏琮,以表现她的份例少,澄澄的位置确实是名正言顺的。我差不多看了眼,时时拿的基本都是现金,还有车房产、国外的酒庄、矿场、还有空地皮之类的,哦,还有珠宝,股份是能不动就不动,这些东西澄澄都占大头。” 傅鸣堂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故而低下头也带着欣慰的笑笑:“时时还是顾全大局的,她再不甘心,明白送出去的东西就拿不回来了,股份是地位,她保全着澄澄的地位,知道澄澄自尊心重,也不打算在将来还跟他分权,所以不动股份,但时时又不放心立刻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澄澄,所以拿走现金,澄澄没有启动资金,连变卖房产都做不到,所以至少三五年左右的时间,澄澄想做什么都得先和他姐姐打招呼。” “三五年之后澄澄有了余财、就可以拿回主权了,时时彻底放手,也不至于为了钱财姐弟相争。”傅鸣延点了点头,欣慰的同时又不免心疼,幽幽的叹了口气。 在这难得安宁的时候,门口却忽然又“碰”的一声巨响,要说应祁也确实忍不下去了,再这样干下去,他的脑袋迟早陪着傅鸣堂一起没。 “可不是么!时时不想争了,让步让到这份儿上!你却不想给她留活路了,时时到底哪里招惹到了你!老大的死还不够平你那点没用的荣辱心吗!” 傅鸣延听了心里一惊,可总不好在还不了解事情经过的前提下就跟老二翻脸,只好先识趣的起身,硬邦邦的说:“二哥,你们聊,我先走了。” 傅鸣堂对着弟弟说不出话,也只得点了点头。 直到傅鸣延彻底走没影儿了,他才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端起桌上的茶杯移到嘴边:“你又胡说什么,时时不在了,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能吃绝户?她财产都给了澄澄了。” “傅鸣堂我一直都知道你打小自尊心就强的可怕,强的过分!还睚眦必报,我确实心疼你出身,所以你想做点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你!可我一直以为你的可怕都是对外人的,你至少不该放在大哥身上,结果现在大哥死了。你收养时时,我以为你是回心转意了你想起大哥的恩情来了,结果你给时时五成家产?”应祁越说,起先还是愤怒的,到最后都成了无奈和心酸。 傅鸣堂可笑的抬起眼瞥了下应祁,一字一顿道:“我给她钱,我给她我一半的心血!难道也是害她吗?” “你就算真的看不惯时时,痛痛快快的动手我都瞧得起你,但你万万不该让疏忱生恨,你指望让疏忱为了钱财跟时时反目成仇!傅鸣堂!势弱之时钱财害命的道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应祁咬着牙吐出几句话,顿时全身气力都被抽走了似的。 “那又能怎样呢?”傅鸣堂十分得意的说出这句话。 应祁顿住,虽然他早就想到,最后一定是这个结果的。 是啊,他清楚所有的道理,他心疼时时,他顾念老大的恩情,可那又能怎样呢? 时时如今名义上是傅鸣堂的女儿,老大是傅鸣堂的大哥,连钱财也是单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想给就给,别人都管不了。 尤其是他这个忠心耿耿跟了傅鸣堂四十年的“别人”,他手上没少替傅鸣堂收拾脏东西,如今自然是最没资格反过来指责傅鸣堂的人。 “好、好,随你吧……”应祁苦笑着,无奈自己竟用了半生的时间才看清最亲近的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我请辞,二爷,我年纪大了,奔波劳走大半辈子,也没怎么去看过我的母亲,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就让我在最后的时候好好陪陪她吧。” “你想多了,我不会杀你。”傅鸣堂才多少动容,放下茶杯没敢抬眼看他。 “可我这些年为你,结下的仇家两只手都数不清了。”应祁轻声道。 傅鸣堂为此沉寂了许久。 最后终于摆了摆手:“你走吧。” 应祁终于松懈,五十岁了,真的感觉开始老了,他慢悠悠的走出大门,抬眼才望见院外广阔的月光。 方才说起母亲,他才更愧疚,其实母亲早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了,他才想起来,他是大太太的养子,当初,也是作为卧底被送到傅鸣堂身边的。 犹记得大太太当年弥留之际最后说,一定要帮她的儿子挣回傅家他应有的一切,傅鸣堂是她最恨之人的儿子,可如今,却是老大死了。 大太太九泉之下,估计都要恨死他了。 十年养育亲身教导,养出一个害死她亲生儿子的白眼狼…… 而锁在屋里不能瞧见月光的傅鸣堂久久不能释怀,他捧着茶杯,实际上,他又何尝不为时时的一生悲痛呢?现在也只能把解决问题的钥匙放在儿子的身上。 他精密的攻心计划也只有那一个漏洞了,最明显的漏洞,那就是赌儿子不会为了钱财对妹妹下手,如果真是如此,那时时不仅不会死,还会至此扶摇而上。 第302章 盈盈秋水 接上回,二叔竟然说,要给我五成家产,那可是二房三十年江山的一半…… 我当时也真是转不过弯而来了,只是呆呆地瞧着二叔替我解决后续的事情,当时就有人提出疑问了。 “二爷,您就算再把惜时小姐当成亲闺女,您总要选一个正经的继承人吧?可按照傅家规矩,继承人与其他子嗣之间所占财产份额至少是三七分,偏心偏到姥姥家的也得是四六分,惜时小姐一下子拿了五成,那惜时小姐和疏忱少爷谁才是咱们二房将来的掌家啊?”表九姑表情拧成“囧”字道。 立刻就有一个堂老叔反驳了:“二房继承人自然只能是疏忱少爷!二爷,疏忱少爷是您亲生的!他也早用继承人的身份在二房活了二十多年!您怎么能给惜时小姐半数家产呢?您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是啊二爷,您再疼爱惜时小姐,也该有个度吧,何况您也说了,惜时小姐的生父永远是长房掌家,他不是没有留给惜时小姐遗产,惜时小姐虽舍了长房掌家的位置,可自己也留了四成半的遗产,那要是再加上您这五成,惜时小姐名下的产业可差点就赶上家中掌家了!到时候别说咱家疏忱少爷,有哪个继承人还是比得上她的啊!” “就是就是,那要是这样,咱家不如单开个四房给惜时小姐好了……” 底下或愤懑或埋怨的声音连声传上来,我似乎才回神,连忙跪着又躬了躬身道:“二叔,这么多财产我不能要……” 我回头看了眼哥哥,他更是满眼震惊,连眼眶都是红的。 “你起来,我早就决定好了,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二叔拉了我一把,随即又咳了咳面向众人:“继承人的位置我从没说过要定,从前只是因为疏忱是我独生子,你们才会这么觉得,如今我说了,时时从今往后就是我亲生女儿,那她自然也有做二房继承人的权力,我还没死呢,遗产分配我自会判断,用不着你们多嘴。” “合着疏忱费心劳力的管了二房这么多年,你一句话就要抹掉他的功劳?傅鸣堂,他是你儿子他不是供你随意驱使的牲畜!你再疼爱傅惜时、她也不是你亲生的你搞搞清楚!哦,这倒好,她放下长房掌家的位置了,你给她当爹上赶着把二房掌家的位置送出去是吧?”二奶奶至此也忍不住了,若只是财产就算了,这是连位置也要送。 将心比心,我连把长房财产更多给澄澄都不乐意,更别说二房把半壁江山送给我这个侄女,二奶奶生气也再正常不过,二叔疼我多少还有老傅的关系,可二奶奶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甚至是恨我的。 反过来我虽然也厌恶二奶奶,毕竟她也是逼得我奶奶在傅家没了生路的凶手之一,可我并不希望二叔因我与他的母亲反目,我于是还是不能收下,可刚准备再次跪下,手腕又被哥哥拽住。 哥哥使了点力气几乎让我双脚都腾空,把我拉起来站稳后,又将我护在身后面对台下众人:“够了,这是我和我爸商量好的,时时总不能名义上来了二房,实际却拿不到作为二房子女的任何资格,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说。” “哥哥……” “没事,乖乖待着。” 我刚要出声,哥哥又侧着身捏了捏我手心,我也着实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我哥开口显然也是有人不服的,当即便推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开口:“疏忱少爷,虽说这是您谦逊谦让给妹妹,可是您总归也要为二房的将来想想吧?惜时小姐她甚至还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情。” “我父亲也没有说财产分配就此定了啊,但是现在,必须要给到时时应有的保障吧?至于你们说,大伯也给时时留了遗产,可那是大伯作为生父该做的,我父亲是时时将来的养父,那给到合理的财产不是应该的么?” 哥哥一字一顿道,回头瞥了眼我又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眼瞧着他的视线悄悄偏移,表面是在看我,实际是背地里观察二奶奶,果然,二奶奶暗地里摆摆手,另一个人就等着接着上了。 哥哥接着方才的话说:“傅家选掌家,从来不在意是否亲生,都是选贤,何况时时本就是三房中嫡系子孙,不过是从长房换到二房,时时曾经也被选作长房掌家,也被长房认可,说明时时本身是有足够能力担任的,只不过她顾全大局,自己放下了,但这并不能埋没她的能力,在将来的日子,我接受和时时公平竞争,如果我输了,心服口服。” “哥,我不需要你这样……” “听话,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哥哥再一次按下我,方才那个提问的人的脸色顿时茄子一般发紫。 “可是……疏忱少爷,惜时小姐将来不仅要您来照顾、您来教授、最后您再把位置让出去,这未免有些过了……” “九姑的意思就是认定、我必输了?”哥哥横眉扫过去,顿时底下一片寂静,而九姑也吸气急了似的一口气噎住,惊的说不出话来,眼见着没人再反对,哥哥才又将我拉上前,牵着我的手:“时时年纪上比我小,我接触生意也早些,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作为哥哥一定更多照顾她一些,我自然也有交代各位长辈的话,前些天时时拿私产填补家中公账,各位长辈虽是二房中人,谁敢说没占着个几十万的便宜?既然得了便宜,那就别卖乖了,听从掌家吩咐就是,哪那么多话。” 最后一句加重了一点,哥哥的脾气是众人皆知的,除了二奶奶早就安排好的人外,自然没人敢再反驳,甚至宾客都不吱声,而清云哥也不闲着,又加了一把火。 门口“砰”的一声,众人回过头去,清云哥不知道从哪儿掏了根半米多长的棍子,轻轻一挥,桌上一个装饰用的花瓶便碎了一地,他回过头来故作尴尬的摆了摆手:“诶呦,不好意思昂,你们继续,继续。” 二房的亲戚们面面相觑,哪个还敢出头?再大的气也只能咽下去,最后也只剩二奶奶安排的一位年纪较大的舅爷出来了,他拄着拐杖还拱了拱手。 “疏忱少爷,您偏爱惜时小姐,因为惜时小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委屈,这我们无话可说,掌家决定要惜时小姐也有继承的资格,我们也认同,但在继承之前,总也该要惜时小姐名正言顺才让众人心安嘛。如果惜时小姐确实可以同长房断了血脉上的联系,那底下自然不会再有闲言碎语了,当然,惜时小姐不能洗掉一身的血,我也不是要这样为难,可至少,惜时小姐该改口才是,而且,对于长房,不能再有过多接触,对长房先掌家称‘伯父’,往后拜祭也只以侄女的身份,守孝只守一年,孝期后出嫁联姻,同高家的生意往来,也改在二房门下。” 这看似是简单的要求,也利大于弊,可二奶奶是晓得的,钱财上我无所谓,但要我同长房彻底断绝,绝无可能,可我正打算以此推脱,哥哥却再一次按下我的手,我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转头又面向舅爷,一字一顿道:“名正言顺?” “是啊。”舅爷躬了躬身。 “你骂谁呢?”哥哥空幽幽道。 顿时底下众人都猛地抬眼,又挤在一块念叨起来,二奶奶更是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连我都不敢信哥哥会说这种话,舅爷原本也不是往那个意思去的,分明早从老爷子去世起就避讳的,哥哥甚至不该有这个概念才对,谁知他却主动提起来。 傅家的名正言顺,讲究掌家是嫡系出身,也就是如今的三房里子孙,三房外统称旁系,就算想要继承,那也得是嫡系没有孩子,从旁系过继过去且能力出众的,但这是现在的说法。 早前老爷子刚建立傅家的那个年代,各户大家是有纳妾一说的,二奶奶和三奶奶实际算不上太太,那会儿就是作为妾室跟在老爷子身边的,这是到了这个年代不好说这个了,才是一个个的太太,而有了妾室,自然也就又庶系这一说,是妾室所出的儿女,就像古代的庶出。 我奶奶是老爷子唯一一个明媒正娶进门的,她是大太太,她生的儿子老傅、以及老傅生下我,自然就是一脉嫡系,但二奶奶生下二叔就不同了,当年二叔是被老爷子明摆着放在庶系、可以随意被老傅差遣的,如今是没了庶系的说法,只要在三房内都是嫡系,可按照哥哥这个意思,就是要返回去,说起名正言顺,他可以是二叔的嫡系儿女,却不是傅家的,二房打从一开始就是庶系…… 虽然难听,可就是事实,往小了说,舅爷是直指二房都是庶系名不正言不顺,往大了,放眼看看如今整个傅家,岂非三房掌家都是庶系出身?就连新上位的澄澄,他母亲也是被家谱除名了的,这整个家里只剩我一个嫡系子孙了。 舅爷哪敢想会有这种结果?他是按二奶奶的吩咐做事的,他也没想到哥哥为了护着我能把自家脸面都往脚底下摁的,甚至哥哥说了这话之后连二叔的脸色都难看了。 这时候我就算再想拒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敢吱声,也只能把姿态更多放低一些,低着头退到后面去了。 底下人窃窃私语一阵,最后也只能都闭嘴了,就像当初我要继承长房家产时一样,其实他们未必是甘心服从,只是暂时按捺,不做这个出头鸟罢了,但私底下,我想我将来的麻烦是不比留在长房少了,可事情既然走到这步,我也只能认命。 我暗暗叹了口气。 过继礼过去后,我换上件妥当的衣裳,先安排将宾客散了,大部分都是家远的,就先请他们住到客院去,明日再出发各回各家,津海本地的急着要走就安排车送,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才整完,我抹了把汗,站在老宅门口目送着晃眼的车灯渐渐远去,我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的一片。 忽然肩上重了些,回头才见封适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将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又示意我该回去了,我才转身,慢慢悠悠的在院里晃,莫名其妙的,潜意识又带我回了二叔的院子里,拐角口瞧见哥哥,大概也是刚送客回来,我悄悄跟上了,他进了大厅又穿过走廊,期间都没觉察到我的存在,最后他进了二叔的书房。 我停在书房门前没进去,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跟着他是要做什么,我想跟他解释,我又能解释什么?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哥哥和二叔似乎吵起来了,我贴在门上也听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只摸清楚两句,还都是哥哥说的。 一句:“你这不是心疼时时,你是把她放在众矢之的!爸,你到底怎么想的?” 一句:“算了,等再过几天,我带时时回临江,她上学我工作加读博,时时的一切都我来照看。” 二叔的声音很小,所以他怎么回复的我不晓得,我也不想再听下去了,知道的越多,将来烦心的越多,还不如懵懵懂懂的过,就像上一世我整天犯蠢、反而没这么多事呢,我现在就只想安安稳稳的,二叔让我担家产,我担就是了,反正我就是累死也不可能赶上我哥,分家的时候再把家产还回去就完了。 只是追根溯源,我也还是好奇那一个问题,二叔究竟是真为我好,还是像哥哥说的那样,是将我推向众矢之的,可那又是为什么呢?明明这两世之中,二叔是唯一一个没有亏待过我的人啊。 “二叔怎么会给我五成家产……”我叹了口气,回头无奈的看向身后的封适之:“这将来可怎么过?” “还能怎么办,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封适之苦笑笑,随即又拍了拍我肩膀:“诶,我可前几天还听你说呢,你说你将来估计是没什么出息了,让我当退休了得了,这可倒好,你一下富可敌掌家昂?你让我怎么忙得过来?前两天还把二姑爷给踢出掌事之列了,梁森现在又那样,我这不仅退不了休我还得累成驴啊?” “你别老瞎说,什么二姑爷的,真让你姑爷听见你就完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辛辞多能吃醋。”我叹了口气别过头。 突然又想起默读来,葬礼这段时间、他作为老傅的义子其实是来了的,我人手不够,他还帮了不少忙,其实我应该亲自去谢谢他,可就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见了面又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而且,高辛辞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可就这么过去了又过意不去。 他好几次想来见我,我都借口避开,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明白,就算在路上偶然碰见也不跟我说话了,掉头就走。 怪我,我从一开始就特别待他,他怎么会不误会?他本来什么都没做错,都是被我害的,又是到处树敌,不过好在比起上一世总算是好多了,保住他的命,并且有傅家作为底气,他在事业上就有更多机会,实现自己就有更多可能。 默读是被太多琐事拖累了的,他是难得的天才,他原本就不该被埋没。 我仰了仰头松了口气,往乐观的方向想,将来吧,所有的希望都在将来,而从前……时间会抚平一切苦难的。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我低下头去看,刚想到默读,默读还真就发消息来了,可当我看清上头两个字的时候,我心却猛地一坠,手一抖手机都摔到地下去。 “怎么了?”封适之怔了怔,俯下身帮我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字后立即变得跟我一副模样。 我们对视一眼。 “救命?!” “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默读?”我连忙问,我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没有大事,默读是不会轻易联系我的,现在甚至都找我救命了!我简直不敢往下想…… 封适之深呼吸了几口,几秒后才慌忙说:“有!在后院会客厅那边!” 我们连忙往会客厅的方向跑,我也想不出在傅家谁敢动他,可那时候就只剩下着急了,而到达之后的结果也确实让我震惊,我真就差捂着胸口栽下去噎死了! 我难以想象、为什么,我会看到高琅越拿着一把尖刀,把默读摁在身下,将那一把刀深深刺进默读的眼睛里的…… 默读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一声不吭,流了一地的血,我双腿发软坐在地下,鲜血蔓延过来,我掌心便沾满了他的血…… 第303章 天苍蓝(上) 接上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我上前去推开高琅越,我不知道我抱着默读哭了多久才等来救援的人,我一直盯着他左眼里刺着那么长的一把尖刀,我手里满是他的鲜血,猩红的一片,渐渐的我也快变成默读那样没有意识的了。 可又是有差别的,我能被人叫醒,默读能吗? 我再清醒的时候是被人拖到医院、医生让家属签字的时候了,说是失血过多,还有什么默读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一直在吃药,还会服用精神类药物,身上也有很多处创伤,就算手术成功也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说那句最关键的话: 眼睛被整个戳穿了,肯定保不住,要从眼外伤科转眼整形科,摘除眼球。 我顿时整个人傻在那里,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好几口气吸进嘴里冷冰冰的却不进肺,眼前都模糊了,抹一把是湿哒哒的一片,我缓了许久,还是封适之狠狠晃了晃我才回过神儿来。 “摘……摘除?”我哽了许久才问出来。 “他整个眼球都穿了肯定救不回来了,现在只能摘除,你是家属吗?”医生急匆匆的问。 “我、我……我是他妹妹,医生你救救他……” 我才说了一句话,好不容易抑制的情绪又猛地被激起来,泪水氤氲,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胃里头翻江倒海、我难受的想吐,可还是撑着精神瞧着医生。 她大抵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拿到我的签字后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头也不抬的回答:“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体弱,但是基本都是外部创伤,是可以养好的,手术之后你们家属好好照顾。”说罢便扬长而去。 可我最不敢相信的是默读的眼睛不在了,封适之怕我晕倒,就一直扶着我,我也只能冲他无用的哭诉:“可是默读没有眼睛怎么办……他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东西了、怎么办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时时,时时你听我说!”封适之冒了一头的汗,其实他自己也是抖的发慌,此刻也不得不先安慰我,他双手钳着我肩膀:“林默读是左边眼睛受伤,他右眼没事他不会看不见的!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对不对?他没有生命危险,医生都说了他可以养好的,就一只眼睛,只有一只眼睛时时……” 封适之说着,渐渐自己也没底,我们谁都清楚,一只眼睛对于人来说绝不是小事。 而害默读失去这只眼睛的是谁呢?我的目光缓缓移向旁边,高琅越颤抖着身躯缩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我越看她越觉得难堪。 我真恨,恨她为什么每一次都做的这么狠辣、绝情,恨她为什么总要针对我,如果单单是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手伸到我家里!我还恨她为什么偏偏是我爱的人的母亲,我就算想要报复她,我都没有办法下手…… 我艰难的吸了一口气走近她:“为什么,默读哪里招惹到你了?你捅瞎他一只眼睛!这还是被我发现的情况下,我要是不到,你岂非还要杀他灭口!” “不、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他!他说我……” “他说你什么了!抵得上你用他一只眼睛来换!”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来:“默读跟你何怨何愁?我跟你何怨何愁?傅家同你何怨何愁你是非要毁了我们是吗!” “时时!妈……” 高辛辞恰巧在这时候赶来,从电梯间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我这副泼妇一般的样子对着他的母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我见他也不敢朝着他撒委屈,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默读是他最恨的人,我并不想让高辛辞在我们之间为难,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人总要讲道理的对吧?默读现在没有眼睛了!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高辛辞还是选择先将高琅越从地上扶起来,高琅越抱着他就哭,在我绝望之前,他又撇开高琅越的手到我身边扶住我,可当我以为他会跟我站在一条线时,他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我:“时时,你先别急,林默读他……” “我怎么能不急!”我猛地推开高辛辞,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封适之连忙拉住我:“默读失去了一只眼睛我怎么能不急!这是既定的结果没有办法改变了!我刚签了字,眼球破裂转眼整形科摘除眼球!他以后左边眼睛看不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难道让我包庇凶手,辛辞,是不是我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我有多爱你,我是不是还不该救他、杀了他一了百了永绝后患!我知道你恨默读,可是他的错难道就是因为喜欢我,就该死吗?” “时时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来的第一件事,为什么不是先问问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劝我?你怕我什么?难道是怕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我直勾勾的盯着他。 高辛辞显然是惊讶我的话的,而我也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 “辛辞,你相信我,我会为了你,跟他保持距离甚至再也不见,但他到底还是林家人,我没有办法彻底放下林家不管我就是林家长大的,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不要阻拦我好不好……” 我一字一顿如同祈求道,高辛辞怔了怔,我不晓得他是不是还没回神,我又将目光转回到高琅越身上,可我不知是不是方才的发泄已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只觉得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真正开口的时候只剩疲惫了。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伤害默读?”我一面落泪一面不甘的问着。 高琅越方才还浑身都是理的样子,真到我让她说的时候,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说,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你明明瞧不上我,我却还不肯离开辛辞,你因此记恨我是不是?你那时跟我说,我会后悔的,难道代价就是默读的眼睛?”我渐渐哽咽,吐字也越来越不清,眼前景象模糊,我还拍着胸口直冲着她的方向,又愤又怨:“可是你恨我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是默读,默读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他还要怎么退步才行啊……我又欠他一只眼睛,我以后怎么还……” 最后那句话没说完就无奈结尾,并非我不愿,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提前一秒钟预想到意识的消失,我一鼓作气把最后的问题问完,我希望可以在醒来的时候得到她的解释。 据后来封适之所说,我在两天内晕了醒,醒了就哭,哭到一半又晕,我也不想这么拖后腿的待着,可各种并发症后遗症勾起来也就这么个状态,好在两天之后我总算强打起精神,且在我一再要求下,默读后续治疗中给我打了过量的药物,我总算是能站起来,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他,顶多,我大概会因此休学一年了。 默读醒了,就是意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医生说,让我们隔一两个小时再进去跟他说话。 “家属呢?过来一下。”医生检查完从病房出来,招了招手,我赶忙迎上去。 默读受伤的事情我还没告诉默念和林阿姨,一方面,她们现在都病着不能受刺激,再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能先担下来等默读的意见。 “我是他妹妹,医生,我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我颤颤巍巍的说。 “手术很成功,家属不用担心,有几个注意事项你记一下。”医生翻了翻档案没抬眼说。 我手足无措,好在封适之反应是快的,连忙扯了张纸执笔等在一旁,我稍稍放心又看向医生。 “术后常规全身应用抗生素三天预防感染,检查看他眼睛以前没什么大问题,家属有其他说法吗?” “没有,他眼睛没有做过手术,有点近视算吗?” 医生抬头瞥了我一眼,瘪了瘪嘴:“不算。” 他在病历单上写东西的时候,我又听到声音极低的一句:“眼球都摘了,还管什么近视。” 我怔了怔,许久说不出话来,封适之倒是想替我报不平,我拉住他,他想了一会儿才发觉,也确实没有不平的地方,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有外部创伤,有些感染了,不过问题不严重,我开个药,家属按时上药就好,哦,眼睛的手术要住院观察,先卧床休息一两天,服用止痛药和止血药,如果有恶心呕吐的话及时告诉护士,那个需要镇静止吐药治疗。病历上写他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是有心理疾病对吧?眼球摘除是大事,这点肯定刺激他,你们家属多照顾,别让他情绪太激动了。” “好,我们知道。”我连连点头:“那、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我们这边建议是五到七天,术后七十二小时换药,去纱布拆绷带,五到七天拆除结膜缝线,至于安装义眼呢那就在十二天以后了,你们看安排。” “那他在没事之前最好还是一直住着吧……”我松了一口气道:“安装义眼之后是不是就没事了?” 医生顿了顿点点头:“眼睛是没问题了,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呢,建议你们还是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他身上有很多利器刺伤,但更多的好像是被人打出来的淤青,这事儿你们家里人清楚吗?” 我低着头叹了口气,以前默读是有跟我提过他身上的伤口,可我也无可奈何,都是旧伤了。 “他之前在国外上学,老有人欺负他,追着打的……” “看着像练过的,还能被人追着打,不像啊。”医生冷哼了句,许久之后又幽幽的叹了口气,特别将我拉到一边,我正疑惑,医生瞥了眼身后便开口:“小姑娘,你是他妹妹是吧?我看你倒挺关心他的,我多嘴说一句,你哥哥身上的伤可不是旧伤啊,甚至有些我可以断定、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你想啊、他都有心理疾病了,而且看开药时间就是最近,你哥哥什么时候毕的业?他毕业了之后难道以前的同学还追着他欺负吗?他为什么还一直有伤有病?” “不可能吧?”我惊讶道,眼见着医生脸黑,我连忙压低了声音:“医生,您确定吗?那、那最近的伤口多吗?都是些什么伤啊?” 医生郑重的点了点头,似乎还在意着身后的人,见此我连忙摆手将他招回来。 “您只管实话实说就是,您放心,我是津海傅家的。” “傅家?”医生抬了抬眼些许惊讶道,很快又压下来,似乎是放心了,连忙说道:“他除了眼球摘除之外,身上至少还有两处刀口是近一个月的,要说半年里吧,那就得五六道了,能确定的有五个,那一个我看不太出来,不过这些伤口都不是特别重,主要是他换药应该不大积极,所以愈合的很慢,还有一个大概之前感染过,再有就是淤青了,抓的挠的什么都有,我给你说不清楚。怕病人情绪激动,我建议你还是不要专门去跟他提起,这样吧,他服用的药物有些的后遗症是嗜睡,等他睡着以后,你撩起他衣服自己看一眼就清楚了。” “好……那我们家属还能做什么吗?”我点点头,可对于默读的伤口却百思不得其解,他除了做生意也没什么别的去向,而生意上打从石濂在酒吧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找人照顾他,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默读还能去哪儿呢? 我正想着,医生又开口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了:“术后给他准备无刺激性,易消化、营养丰富的半流质软食,吃点容易消化的食物及新鲜蔬菜、水果,忌辛辣刺激性食物,烟酒,浓茶,咖啡,都不能碰。哦,条件方便的话还是请个营养师,你们家应该是有的昂?” 我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医生正经话说完了,免不得就开始发发牢骚,一面往病历上记东西,一面又叹了口气开始说:“其实啊,你们傅家人我见得不少,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具体是怎么受的伤昂,但是我跟你提一嘴,你注意你家里吧,之前我这儿有个孩子,看着年纪应该和你哥哥差不多大,也是伤了眼睛,不过不重,但他经常来我们这里别的门诊,我挺容易见着他,有一天他就到我这儿来了,我给他看完病正开药的时候,就听见他妹妹也是抱着他哭,说什么家里人太过分之类的,我打问了别的医生才知道,他身上不少让人打出来的伤,我还记得那孩子名字,好像叫、叫什么谨……” “傅云谨。”我闭紧了眼一面顺着呼吸一面说:“这世界真小。” “啊对,就是傅云谨!你认识啊?”医生肯定道:“我之前还常能看见他呢,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太瘦了,最近两年没来过了。” “他是我侄子,比我大三岁,一年多前胃癌去世了。” “去世了?!”医生显然有些惊讶,见他慌张往后看的样子,估计是要联想的更远了。 但还是刚才那句话,医生所表现的都是实情,没什么好说的,云谨也确实是被逼死的,不怪人家想。 我直起身体深吸一口气,定了定道:“对,去世了,我没保住他,所以我才更要坚持、努力保住后面人的命。” 第304章 天苍蓝(中上) 接上回,我突然得知默读身上有很多没由来的伤口。 原本据我的想法,他整天除了工作也就是照顾默念和林阿姨,家里肯定无人会为难他,而工作上我暗地里也找人照看,他虽不能说是顺风顺水,但也绝对无人敢欺负他,那也只能是另外的时候了。 我不大能想通,但我也确实不能说清默读的一切,就是上一世我们也彼此约定了留有空间,这一世我甚至不怎么和默读见面,所以我也只能先找机会看伤口。 医生换完药之后我让封适之带人守住门口和附近的走廊,不让人过来,这一层从病房到电梯口的地方都被我包下来了,上下楼层我都盖了铁皮,省得某些人悄悄过来。 我晕倒的这两天,听说高家不少动作,甚至高家二房觉得事儿大了还主动提出帮忙,只不过高二爷忘了,津海是我家地盘,自然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三房倒是没动静,而五房见二房不成事,也不会同我家硬碰硬,派了人过来说和,问默读有什么条件,我听了真是恨不得把抹布扔他脸上。 就算想默读做出什么牺牲,好歹等他醒了再说,厚颜无耻的还有站在门口等的! 那哪是等他醒?那是等他死。 “傅小姐,林先生请您进去吧,说想见你。”护士开了门出来说。 我点点头,连忙要进去,又被高辛辞拉住。我明白我不该把火撒到他身上,我早就知道高琅越是个怎样的人,老傅也早说过让我婚后也一定要分家住,尽量不跟她相处,辛辞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无辜的,可我又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还能宽下心来安慰他。 “时时,如果真是我母亲的错,我不会包庇她,倘若林默读一定要为他的眼睛讨个公道,我不会让你为难。”高辛辞却忽然牵着我的手低声说。 我瞧他的样子,他也绝非是冲动所言。 “但她是我母亲,吃官司的话,我一定会为她争取最多的权益,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受影响。” 我刹那间说不出话来,也只得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心似的,而后转身走进病房,我再回头过,我也只能见到封适之把他挤开挡在门前的景象了。 默读醒了,轻轻的倚靠在病床上,悄悄的瞧着我笑,只是我看着他的样子,我只能感受到极端的难堪和绝望,我像是心虚似的,蹑手蹑脚的走近坐下,双手颤抖控制不住就伸到床底下,抬眼看过默读被包裹的紧绷的左眼,我就再也不敢看他。 还是默读先开口的,摘除了一只眼球,他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反过来安慰我:“时时,我没了眼睛,是不是看起来很恐怖,所以你不愿意看我了……” “当然不是!”我猛地抬头,可瞧见默读那副温柔的样子我心里又猛地一坠,气势再次一落千丈,我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哽咽的感受,可直到话出口,我才发觉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对不起默读,我去的晚了,我去晚了……” “没有晚啊,你看,我还好好的。”默读伸出手,大抵是想牵我,可顿了顿却又长舒一口气:“高辛辞……在外边吧?” 我点点头,他便收回手去了,像是为此尴尬,他放在小腹前的位置无奈的扣了扣,我见状连忙主动牵上去。 默读十分惊喜,反手又将我握的更紧,不愿松开。 我紧屏着似若用色相换来的短暂安宁,只是面上看着尚可,心里还是扑通扑通乱跳。 “时时,别担心,眼球摘除是破坏性手术,是一定要我本人签字的,手术之前我醒了,是我先签了同意书,后来才送到你眼前去,这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你。” 默读说着,试探着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停了许久,见我没有反应才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苦笑笑。 “虽然我现在是丑了点,但我问了医生了,我已经植入了义眼台,等到再过上一两个月,就可以定制义眼片,到时候装上就和平常没有区别了。对不起时时,若我当时还能想到别人,我一定不要让你见到我这么丑陋的样子,一定吓到你了吧?但是我那时候,真的满脑子都是你……” 默读将我的手置于胸口许久,似乎捧着最近又最遥远的距离,我静默的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冷,渐渐融化,就这样相顾无言,直到他觉得适于收手,才将我松开,仅剩的那一只眼睛颤了颤,晶莹的洒下一滴泪来。 他似乎才读懂我神色中的利益,渐渐的所有硬撑着的星光都褪色。 “抱歉。”默读别过头去。 我当然不想他说出这种话,如果一定要说,那最好是说来为他方才的举措,而不是松手之后的反目成仇。 委屈默读,保住辛辞和高家长房确实是个很卑劣的想法,但我并非从来没这么想过,如果硬要在默读和高辛辞之间二选一,我想我最终还是会违背我当初“公平”的说法。 高琅越完了,辛辞一定会被拖累,如今池吟死了,四房颓废,辛辞又没有别的长辈和兄弟姐妹,那到时候长房就只剩下辛辞一人,我方才拿到家产,没有基础,我就是把我所有的产业都拿来支持他用作联姻也是不够的,那他就真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所以,高琅越绝不能死,甚至,她最好不能为她做过的错事去坐牢…… “默读……”我瞥了眼房门上的窗口,又主动将手搭在默读的手背上,我想他今天的要求只要不过分,能为此饶过高琅越的我都会接受。 默读回过头久久凝视我,可到最后也实在找不到半点我更多为他担忧的样子,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将我的手挪开,硬挤出一个笑,他哽了哽,仿佛是最后充满希冀的发问:“时时,我出事的这两天,你一直守着我对吗?” “我一直都在!”我再次不甘心的抓紧了他的手,声泪俱下的哭诉:“默读,我一点都不害怕你的眼睛!我听到眼球摘除的时候,我只有心疼,我怕的是我会在本就到处亏欠的人生中又加上你的一只眼睛……对不起我去晚了,我真的不敢想象会是这样的结果。你恢复的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医院,我没能经常来看你,是因为我也没有办法,默读你知道的,我的心脏也受不了过大的刺激,我生病了,晕了醒醒了又晕的,我挂了五六袋的药,打了两针,才能支持我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看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大概是头一次这样强调为一个人的牺牲,从前我只觉得浑身的病都是累赘,未曾想过,到今日还是装可怜的一把利器。 幸运又可悲的是,默读真的很受用,他明知是骗局,还是当即紧紧抱住我。 “生病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时时,我也很担心你,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有一只眼睛,不影响我看得到万物,我只是以后看上去丑一点而已。” 默读半搂着我,双手抚去我脸颊的泪水,只是悲戚的瞧了我双眼许久,他或许是为此自卑或许是根本从我眼中见不到半点“公平大于私情”的颜色,他最终还是松开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又吐出去。 “时时,高阿姨在外面吗?让你们为我的事急了两天,我应该先把实情说清了,否则一直这样忧心忡忡的……”默读顿了顿,开口之前又不知是不是自嘲的冷笑:“别人我都不在乎,但我真的心疼你。”默读一字一顿道。 “实情是什么?”我带着一丝希冀问。 “她来了我就会说。”默读压着失望挺着笑着,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答应我,这件事情说清之后,就去休息好吗?” “好……”我点点头。 离开病房的时候,我回头瞥了眼,高辛辞急匆匆的把我揽进怀里,什么也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似的,我叹了口气。 “他说,他要先见到高阿姨。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像……很生气。”我轻声道。 “是吗。”高辛辞拧紧了眉头,想了想说:“见面可以,妈妈就在走廊口的病房等着,但我还是不放心,时时,我可以带人进去吗?你放心,我不会吓到他的,我就带左峤进去。” “左峤可以去,但是辛辞,你就先别进去了。”我说。 高辛辞的脸色很快不安,内涵都要蹦人脸上了,他原本抱我就使力,明面上绝对不会戳破我开口说,可实际上腰间的痛处早就表明了他的怨恨,紧紧抓着我的手泛起青白。 “我没有。”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咬着牙道,可高辛辞面不改色,我也只好流着泪,伸手将他脖子上我的项链摘下来戴上,我指了指上头泛着红光的宝石:“我就站在门口看着,你也看着我,可以吗?” 高辛辞嘴角抽动了下,却还是没松手。 我不由得苦笑,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来,艰难的咽下去才能再出声:“你要保护你妈妈的安危,我总也要护着、林默读,不会被灭口吧?” “我就在门口,门不要关紧了,让我能一直牵着你,好吗?”高辛辞深吸一口气道。 我恐惧他火气上来就红着的眼眶,即使他也在难过,是泪流满面的,我也害怕,于是让我再羞耻再难堪的要求我也会答应。 封适之派人去叫高琅越和左峤了,他离开之前似乎还考虑了我的体面,叫其他人都去走廊口守着了,此刻四四方方的一个凹回去小角的过道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一直抱着我,难受到极致的时候我才推开他,相隔许久我没看他,盈盈挂着泪,我两手在小腹前收着,相互折磨,手背上被我挠出一道道血痕。 可我仔细体会了我的感受,我却猛然发觉,我竟没有从前那般难过了,时间久了,我似乎陷入一种惯性的绝望,我的恐惧更多是意识到这种惯性而生的。 我使劲掐红了手背,带着身体上的疼痛,我才尽力使我脱离这种麻木。 我回过头去,高辛辞离我两步远,我却看他像在天边似的,我遥遥的望着他:“高辛辞,你看清楚,我不爱他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对不起你,无论在任何境界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清了,我讨厌你的监视,讨厌你的强迫,讨厌你的疑神疑鬼,讨厌你不分时间地点的伤害我的自尊、也讨厌你以爱我的名义用卑劣的方式将我强绑在你身边!可是我还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不会离开你呢?” 高辛辞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讶然,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我想生气,我却都撑不起精神来,最后也只能压下:“你说过,我对林默读,跟对任何人都不一样,跟对你也不一样,因为其他人我从来无意,就是朋友,而我对林默读是怜悯,因为他的一切苦难我大多也都经受过,那十三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们有着同样的开头,所以我可怜他。但是高辛辞,我对你是爱,爱和怜悯不一样,我从一开始见到你,你就是跟我完全不同的人生,我向往你的乐观,羡慕你的优秀,珍惜你的喜欢,所以我爱你,我也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其他人。事情解决之后,我们都好好冷静冷静吧……” 我说罢便进了病房,站在约定好的门口等待着,高琅越和左峤很快来了,他们进去之后,我留了条门缝跟高辛辞牵着手,默读大抵是注意到了我们的举止,可纵使难捱,作为局外人他也无话可说,只能保持着窘态坐直了身体。 高琅越停在床尾,两天了她也冷静下来,挺着作为长辈的脸面,她也不会在我和默读之间表现的那么疯魔,左峤就紧跟在她右后方静默的等待着。 默读冲着我笑笑,目光靠左移,瞥见印在小窗外的高辛辞的脸,认命的点了点头,三十秒钟后他直了直身,直视床尾的高琅越,竟展示出一个平淡的笑:“高阿姨,这两天辛苦您了,我听护士说,您一直守在医院,出钱出力的照顾我,谢谢。” 高琅越愣了愣,却无法从默读的神色上找出一点能解读的地方,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哦,这都是小事,只可惜你的眼睛……” “时也,命也,是我的,我认。”默读僵硬的笑着歪了歪头,我从未从他身上察觉到一种近乎诡异的情绪,弄得心里一阵翻涌,可紧接着,默读又躬了躬身:“我还听护士说,时时为我的事情焦急,好似产生了什么误解,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还是早早解释了的好,我的伤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什、什么?”此话一出,连高琅越都震惊。 默读却依旧那样板正的笑着,像是一个固定好的木偶,他嘴角弧度更多上扬了些,而后一字一顿道:“我是说,我的伤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跟您没关系。”他伸手,轻抚向包裹严密的纱布:“我不喜欢这只眼睛了,有人看上了,所以我剜出来,送给他。” 第305章 天苍蓝(中) 接上回,默读竟然说,那只眼睛是他自己不想要了剜出来的! 我初时震惊,让左峤立刻带着高琅越离开,可很快我就想清楚了,这绝不可能是实情,哪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把眼睛挖出来给别人呢?何况是用那种方式,且出事之前他还给我发了救命,如果是他自己算计好的,何必又要我去救他呢? 医生跟我说过,默读服用过精神类药物,他身上还有很多被人虐打所致的伤口,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是谁,也不知道默读是什么病,可无论是哪一种、精神疾病气急了说胡话都再正常不过,我抑郁症还说过要放火烧死自己呢。 想必是见我在这时候还试图包庇高家,甚至开着门牵着高辛辞的手,默读受这些天还不能随意用药的影响情绪失常也是正常的,我支走高辛辞,计划了半天也只能先让默读缓缓,直到术后观察没问题,拆了原先包扎的纱布后换成眼垫纱布。 后续这段时间更难熬,每天都要换药,默读就要真正开始直视自己凹陷的眼眶,直面自己的残疾,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身体的疼痛还是其次,最主要是心理。 虽然长着一张极度貌美的脸确实给默读的人生带来很多困扰,觊觎的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打心眼里的嫉妒,他不喜欢别人给自己“狐狸精”的称号,可实际上,出色的容貌并不是原罪,他还是很喜欢自己的长相的,而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这些天都陪着,高辛辞大概是听了我那些话多有反思似的,也不大管我,只是要求我一直带着项链,而默读比起最初的时候也稍有收敛,最多在换药的时候紧紧牵着我的手,其余时候都不大搭理我。 情况差不多稳定后,我暗暗找了几个心理医生来商议,将药磨成粉末添进他的饭食里,平时我也会要求护士在合适时候给他打过镇定剂,过了几天,默读的情绪似乎真的有所好转,除了换药的时候,他偶尔也抓着我的手休息。 我看着时机合适了,也会再问他几次当晚的实情,可默读还是静默,就算开口,来来回回也一直是那两句: “高阿姨从来没有想刺伤我的眼睛,我真的是自己弄伤的。至于我说把眼睛剜出来,是我情绪不好,抱歉时时。” “你想多了时时,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指认高琅越,人家没做过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诬陷。” 可每当我提起“救命”那则信息的时候,默读也是答不上来的,最终也只有沉默,我想了许久,我只怕默读是有什么顾虑。 我叫封适之找了律师,还确实是,就算他指认高琅越,高琅越做多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不会过重,再加上高家的明里暗里的能耐,说不准儿还能定成互殴,毕竟当时又没有监控,互殴的差别可就大了,高琅越要是再偷偷往身上添点伤口,那她只怕一年都不到就会被放出来。 而她出来以后,别说是默读,林家都完了。 我为此担忧,却也没办法,我斗不过高家的,我也没法为林家的事情搭上整个傅家,况且,我虽然得了财产,但老傅那边的是现金,基本就是有名无实,二叔给我的倒是有股份,可二房不服我,所以我如今也只能算是个空架子,我想拼命,傅家都不会由我去。 所以当我提起这话,默读仰了仰头望我,问我说:“如果他真的指认,我会不会为了他跟高家决裂的时候”,我什么也答不上来,他于是笑了笑也就罢了。 “默读,你就告诉我吧,就算你想要我保护你,我至少也要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真的想为你争取更多的权益……” 说到这儿时我自己都觉得绝望顿住,默读直直的盯了我许久,而后便说困了,抱着我一只手臂背过去睡了。 权益不是让凶手伏法,权益是我明知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试图用他不需要的利益夺走他的公道。 不过仔细想想,默读就算孤注一掷,他也不能立即和高家翻脸,毕竟默念的心脏源还在高家手上。 高琅越若以此做威胁,默读别说是一只眼睛,被她掏心掏肺只怕也不会说一句话,我打听了一番,还真是,高家为了赎罪,把默念的心脏移植手术就定在九月初了。 只剩小一周的时间。 默读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我的手臂不停的乱动,我才回神,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掖了掖被角,默念的电话正好在这时候打来了,看清电话上的名字后,手机顿时如同烫手的山芋似的,我瞥了眼默读,他点点头,便若无其事的接过去。 “喂,姐姐,我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你们在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默念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林阿姨还好,反正她总会找理由给我打电话的,我最怕应付默念,因为我知道她是真的心疼默读,她心脏还最不能受刺激,好在我拖了几天,默读的情绪是正常多了。 “喂,念念,是我。”默读稍加调整回答道,而默念也迅速惊喜放松警惕。 “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啊,之前不是说只去一周吗?”默念问了句,对默读放心之后,她的紧张又转回到自己身上:“哥哥,高家来人说月初就要给我做手术了,我好害怕,你回来陪我好不好……我听文素姨和那个坏女人说,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胡说。”默读变了神色,显然他也是担忧的,回头瞥了我一眼,稍松了口气之后才开口:“念念乖,不怕,向阳哥哥不是也说了吗,现在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了,而且你的身体近两年已经养好很多了,是最适合做手术的时候,哥哥一定会在你手术之前回去陪你的,但是呢,这两天会有点问题,你看哥哥是在用谁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啊?姐姐怎么了吗?”默念有些震惊,连忙问道。 “姐姐的身体也不大好,现在又是正需要人的时候,哥哥是不是要多陪她待几天?”默读说着又牵住我的手,意味深长的盯着我,嘴角带着不明的笑。 此刻我更担心念念,手术近在眼前,绝对不能出差错,对于默读的行为这些天并不少,我大多都无视。 “好,那哥哥你早点回来哦。”默念有些失落道,紧接着又跟了一句:“把姐姐也带回来哦。” “好,现在是中午了,你吃完饭了吗?吃饱就乖乖去睡觉,听向阳哥哥的话昂。”默读温柔的安顿完,挂了电话将手机交还给我。 我松了口气,默念除了对默读和我还有向阳都不大喜欢交流,默读又是特殊的那个,所以平常默念是不打电话的,想必这次之后,至少小半个月的时间是不会打给我了,默读的眼睛我也可以拖到手术之后再给她解释。 “默读,你也刚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吧。”我重新给默读盖好被子道。 他依旧还是抓着我的手的,闭着眼睛眼珠乱转,我就知道他还是在为我刚才的话难熬,封适之恰好这个时候进来,端了杯水递过来,神色有些烦躁的样子,默读看他也烦,两边瞪着眼,默读稍稍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去了,躺下刻意抱着我的手更紧了点,封适之直直的瞪了他好一会儿,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才罢休。 我尴尬的夹在中间看着,趁默读别过头的功夫才拍了下封适之让他消停点。 “行了,他睡着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呗。”封适之一股看白眼狼的意味戳了戳我道。 “怎么可能,他才刚躺……”我刚要反驳,默读搭在我手背上的双臂就垂下去了,我探了探头看,他还真是睡得深沉,我才想起他刚端进来的水,无奈的抬眼看去。 封适之瘪着嘴摆摆手:“安眠药,医生说了他精神紧绷对身体不好,呐,对他好的。” “那你明知道默读心情不好还欺负他干嘛,他都这样了你跟他较什么劲儿。”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赌气道:“怎么,高辛辞吃醋你也吃醋,默读吃醋你也跟他较劲,你是暗恋我啊要当三姑爷啊?” 封适之直接发出土拨鼠的尖叫,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就躲到角落瑟瑟发抖:“大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大姑爷就在对面看着呢!二姑爷甚至就在这儿躺着呢!” “你知道他在看你还敢乱说!小心灭口!”我比了个手势在脖子上,没吃饭没啥力气,所以只发出了低一级的仓鼠的尖叫。 而封适之的手机也非常“巧合”的响了,他偏头看了看,随即将手机反过来面对我指了指信息上的名字道:“大姑爷骂我。” “你活该。”我白了一眼。 “我做错什么了?我对他好啊,还专门给他端来我这个特意调制的高浓度安眠药,我就知道我端来的他不会多喝,你看我多细致啊。”封适之不服气的挑了挑眉道,见我不理他,他又十分刻意的自言自语:“本来就是嘛,我哪里针对他,高家犯的错,一直装可怜缠着我家小姐干嘛,他怎么不去搂着高辛辞睡觉……” 默读搂着辛辞睡觉?嘶……这场景似乎有点辣眼睛,我晃了晃头把这想法甩出去。 我对封适之的话不以为然,默读是在傅家出事,我有责任,且我到底还是高家儿媳,我肯定不会放任默读和高辛辞纠缠不管。 除此之外,我提起这个话题也就是想确定高辛辞是不是在看,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看默读的伤口,他睡得太轻,我一动他就醒,而且高辛辞那边我也不好解释,要是说实情的话,我又怕他因为对默读的偏见瞎想。 恰好今天封适之给默读喂了安眠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只要再支开高辛辞就完事了。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而后面对封适之:“得了,你帮我去找辛辞吧,我有话跟他说。” 刚说罢这话,高辛辞就给我发来了消息:“马上到。” 封适之探头看了眼便晓得了,自顾自的出去,我稍等待了一会,估摸着高辛辞应该出门了、来不及看监控的时候,我将项链背过去,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便蹑手蹑脚的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解开默读胸前的扣子。 默读的肤色是雪白的,比我更甚之,晒一天也只会发淡淡的粉红,歇一天就会散的那种,这样牛奶一样的皮肤,对比褪下衣服后脖子下大片的紫红,真是格外显眼。 我惊讶一瞬、差点尖叫出声,好在是捂嘴及时,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浑身颤抖着在床边转了好几圈,许久平复下来,才又坐回去,拍了张照存到手机里,我赶紧给默读扣衣服扣子,可又在扣到一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许多拇指大小的红印子在他胸口附近,这不像是伤口,倒更像是……吻痕?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默读的脖颈上也见过吻痕,只是当时刚出了池吟的命案我就没深究,让梁森去查,他也没带来什么结果,我还以为是默读交了女朋友,可后来封适之又告知说默读的心思还放在我身上,要偷亲我,不过被老傅拦住了,而今我又看到吻痕。 不是女朋友,工作上也有我给默读撑腰,总不会再有跟石濂那样不要命的,还能是谁呢?一面打他,一面还非礼他?这什么变态?! 想到这种结果我有点遭不住,捏了捏手指,我似乎还想找一些推翻我猜想的证据,我卷起默读的裤管,袖子,同样在十分敏感的地方找到了不同样的吻痕,大腿内侧、小腿后、锁骨、后背脊柱,我甚至扒开我自己衣服对比了,可种种证据都更证实了我的猜想。 “不要、不要……放开我……”默读忽然出声,我吓了一跳,可抬头才发现他还闭着眼,是睡着的。 我坐在床边,一面出声安抚着默读,一面赶紧把他的衣服恢复原样,终于整理好了,我连忙凑着耳朵到默读嘴边。 “放开我,恶心……放开我……” 我皱了皱眉,这话怎么想都不大正常,默读的额头上细细的沁了一层汗水,神色实在是难受的慌,甚至开始流泪了,我纵使再想多听套话,眼球摘除换药期间也尽量不能让他流泪,我只好放大了点声音,在他胸口轻抚顺气。 “默读,没事,是我,是我。” “时时?时时……” 默读才松了口气,绷紧的肌肉松垮下去,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好一会儿才又沉沉的睡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那样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敲了敲门:“小姐,姑爷到楼下了。” “行,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而后将向阳给我的药又拿出来,捻了一点泡水里喝了,给默读盖好被子之后便出去。 “我离开一会儿,你守在门口,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明白吗?”我交代道。 门口的人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封先生也不可以吗?” “任何人。”我一字一顿道,不是不相信封适之,可他到底才是怀疑默读最重的人,有些事确实不能让他知道,我想了想又补充:“除了默读醒了,他自己叫人进去,否则不许有人打扰他。还有,别跟封适之直说,他要是来了,你就跟他说,让他帮我去查高家给默念做手术安排的所有医护,就是侯家专门派来的也要细查,留意他们最近的家庭情况和人际往来,很急。” “是。”那人点了点头。 我安顿好,便往楼下找高辛辞去了。 第306章 天苍蓝(中下) 接上回,我安顿好默读的事情后就下楼找高辛辞,我想我也是时候该跟高辛辞见面了,虽说吵了一嘴之后高辛辞冷静的这三四天我过的松快多了,但我还是晓得高辛辞的性格的,我这样,顶多是把他从一颗炸弹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夫妻这么多年,我晓得他的忍耐极限是五天,我要再不找他,他会把这家医院拆了的。 下楼之后,远远的就看见高辛辞站在台阶边上等,我走过去,他初时还是惊喜的,很快又换成一副期许却又埋怨的样子,伸出手了却没有抱我,顿了顿又收回去,高辛辞低下头轻咳了咳才道:“时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啊。” 我叹了口气,主动上前牵住他的手:“我想先找个地方休息,慢慢说吧。” 高辛辞抬眼望了望我,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休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睡觉,而睡觉又分名词和动词。 我拉着他先去了一处医院,起初高辛辞还疑惑,连忙赶上来问我哪里不舒服,直到我若无其事的拿了一盒人类幼崽隔绝器,还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病的那两天没来得及吃药,而且后来我仔细看了说明书,之前好像也理解错了,是要先吃够七天之后才能不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我觉得还是稳妥一点。” 高辛辞愣了愣,顿时耳朵根通红,他直起身体仿佛还一身正气的、摆出一副要训我的意思,可愣了半天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也只是抽走我手上那盒——然后又拿了一盒去结账了。 我回头看了眼规格:一盒三个。 两盒就是六个,我无奈的冷哼一声,抽不死你。 反正累不死我…… 我长舒一口气跟着他出去,津海的酒店基本都是我家开的,我要是敢在哪儿开房,我可以保证我哥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绝对会立刻爆发,然后冲来打断我和高辛辞的腿,小店我也不放心,去哪套房子我也担心有保姆盯着,于是咬了咬牙一狠心,干脆叫高辛辞半道拐进了一个树林里。 这片地皮也是我家最近买下来要做项目的,策划书才刚整好,工程队还在讨论,所以近些天是不会有人来的,所以也不是不能凑合,进了深处之后,随地把车一停,遮了帘子后,高辛辞就急不可耐的拉我去后座。 动词就动词,唯有一点我不大理解,他是真的不喜欢我的审美吗?他跟我的衣服有仇吗?还是他喜欢碎条条的东西,可是他自己怎么不穿? 可后来也不得不随他去了,高辛辞倔起来,我就是训飞他、他都觉得是在调情。 避了光的后座位一片昏暗寂静,高辛辞拨开我碎成条的衣服,扑上来吻住我,一不小心哪个动作重了些,空气中响起一种不明的呜咽、急促的呼吸。 我不喜欢张嘴,入秋了,加上缺水的缘故,我右边嘴角处裂开一片,伤口不大,可每次张的大点都针刺一般的痛,高辛辞直直的盯了好久,思索了一阵儿,最终还是体谅我,没把我摁下去,只是一只手撅着我的脸,将我唇舌连连挑起来吮吸,我有些呼吸不畅,就总想着要推他,而高辛辞见惯了也开始给我耍赖,最是知道怎么治我。 我推他,他就玩碎条子,动一下扯断一根,身前的凉意才叫我老实,他怕冻着我,还十分贴心的开了暖风,炽热的身体也贴上来。 他似乎腻了平躺的样子,所以又将我抱起放在腿上,此番,硌着我的东西就更接近了。 我想起方才想到的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缩了缩,刚想起身缓一会儿,他又无辜又可怜巴巴的瞧着我:“为什么还要躲我?时时,其实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勉强,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都是记着的,我不会……” “你刚买两盒,只是买了,没说要用完对吧?”高辛辞还没说完我便打断道,然后,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嗯——”许久之后,高辛辞发出一阵嘲笑含量百分之八十的疑惑,想到什么,他“啧”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我腰下:“你想用完吗?” “你觉得呢?”我龇着牙极力表现我自己的抗拒。 然而高辛辞只是凑近掐着我后颈吻了吻,我弓着身都躲不开他,他靠在我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狡黠的笑着看我:“我觉得你想。” 嗯?兄弟,何以见得? “我们都憋了好几天了。”高辛辞以此解释道。 我躲开他,捂着胸口做作的咳了咳:“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实在是……” “我还没动呢。”高辛辞一句话把我噎了回去。 两相怔了怔,高辛辞最先反应过来,随后又狠狠揉捏了一把:“没异议我们就开始了。” 唔……神XX就没异议?我还没说话呢!不说就等于赞同? 可是我怎么总感觉,这样的话对上他笑的十分嗯……的脸,好像比赞同更羞耻。 真是见了鬼了,我都当了他七年的老婆,孩子都生了,为什么他一个没重生的会比我重生了的还熟练?难道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男人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 高辛辞扯开脖颈上的领结,三两下将我手腕束住,成了碎条条的衣物最基本的遮挡作用也失去了,他轻易便从缝隙钻进去,手指因为笔杆子抓多了、有些粗糙,起初还是微微痒的触感,渐渐却成了生生的麻痛了,皮肉先前被他咬破过,现在还没好。 他觉着差不多,我挪位子的功夫,他搂着我往下一压,我没准备,顿时僵直成一根棍子似的,缓缓低下头无语的看他。 “疼吗?”高辛辞嬉笑着歪了歪头。 “年轻人不讲武德……”我咬着牙说了句,他还嫌没够,如此反复, 我突然想到什么,两手重重的拍在他肩膀上:“未婚夫哥,你在挑战黄线吗?你要是不想被我哥打死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戴上。” “哦对!”高辛辞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我放下拆盒子去,我连整理头发的时间都不够就又被他拖回去:“好了老婆姐,话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小?” 高辛辞仰头望了望车里,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抿着嘴瞥了眼窗外:“别、别了吧。” “怕什么,又没监控,地皮不是都被你买了嘛又不会有人进来,咱俩又不是没试过。”最后一句重了点,高辛辞笑眯眯的吻了吻我,看来是十分满意的,我顿时想到那日微凉的海风…… “别提了我现在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啊?”高辛辞愣了愣。 我捂着脸躲进他怀里,长长的发丝盖住脸颊,掌心里红的发烫:“我都不理解我当时咋想的,难受死了羞死了……” “至于嘛。” “非常至于!” 我发出土拨鼠的尖叫,高辛辞绷不住了,顿时捧着我的脸使劲叨了一口。 “你属鸡的啊怎么还嘬我!” “我属羊……” 高辛辞拉下脸来,为了报复我,他又将我抬起来狠狠 扯下去,我咬了咬唇瓣。 “好了不说了,速·战·速·决!别一会儿被发现了。”我拍了拍他肩膀。 高辛辞委屈巴巴的挑了挑眉:“你不会叫我就是给我说这个吧?” “不可以吗?”我摆摆手。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感觉你好像不喜欢……”高辛辞顿了顿没出口。 “我是不喜欢你在不合适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我也有需求。”我解释道,但眼瞅着高辛辞的表情渐渐往我“控制不住”的方向去了,我连忙又补一句:“但是我……可能也不需要非常多……” “那就试试,看你极限在哪儿。” “啊……” 我方才察觉到高辛辞语气里的不怀好意,他已经将我弄倒了,稍稍碰到一下就·紧·缩,而他好像非常喜欢我半·推·半·就·的·样子,就扯着我手臂一直这样。 我初时还是有些舒畅的感觉的,可突然想到什么,又被卷进虚伪卑劣的旋涡。 有时候身体的接触是不需要精神上的爱的,我爱他,可我今天来找他的目的确实不是因为爱他,于是突然没了兴致,只是身体顺从着他的喜爱,他朝我腰下拍一把我才回神一瞬,深吸一口气咬着指节,轻轻的低吟几声。 我也没看时间,不知道这样的境况持续了多久,没多会儿便磨的难受,硬生生撑到高辛辞弄罢,我瞥了眼车下,他还真是把两盒都用完了,抹了把汗坐在那儿,可是再怎么盯,两个空盒子也不能再多出来一个。 我坐起身抱住他:“好啦,咱俩做婚检的时候人家不是也说过嘛,小年轻精力旺盛一点但也要控制一下的呀,对身体又不好,差不多就行了昂,别了别了……” “可是我不累啊。”高辛辞十分懊恼道:“要不我们再开出去买一盒?” “不,你累了。”我瘪了瘪嘴。 “我不累啊?” “你、累、了。” 我眯着眼一字一顿道,高辛辞呆呆的看了我一阵儿,终于才体会到真谛。 “时时,是你累了吧?” “你知道就可以了麻烦不要说出来好吗未婚夫哥?” “好的老婆姐。”高辛辞笑嘻嘻的又捏了我一把:“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叫对方这么奇怪的称呼?还有,就算要叫,你干嘛一直强调未婚夫那三个字?你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叫我老公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啊?我又不爱你了?”我无奈的摇头笑笑:“话说我觉得无理取闹应该是我的招数才对。” “我用用咋了嘛,而且我觉得你太讲道理了,我好多时候根本说不过你,还是不讲道理甚至强词夺理更舒畅一点。”高辛辞吐了吐舌头。 我忽然发觉,他不见我好几天是一点情绪都不会展现给我的,还比以前更黏腻了点,可实际上我瞧得出来,他也会不开心,做什么事情都要先问我,他是真的把我那些话记在心里了。 “我依稀记得,我说的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你倒好,亏得是数量限制了你发挥啊。”我空悠悠的回了句。 “不然再试试你怕不怕生宝宝?” “不然你试试再被我哥打一顿?”我没好气的瞥了眼:“你该庆幸我哥最近忙,梁森现在又这个样子,不然他脾气可不比封适之这么顺,到时候我两个哥给你混合双打,看你还敢不敢……” “我知道的,对你不好的事情,我不会做。”高辛辞揉了揉发丝。 “屁。”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没少做。” “那你还爱我不?”高辛辞捏了捏我胸口。 “爱——”我拖了个好长的尾音,心里却想到方才动词时的歉疚。 我扯出个不咸不淡的笑,怕被他看出来,连忙躲到他怀里去了,一面靠着一面懒懒散散的套衣服,亏得是我早就知道高辛辞这脾性,提前准备了新的衣服,总不至于每次做完都要羞耻的躲在车里,他再去给我买。 高辛辞又不大满意了,把我刚披在身上的小背心扔到一边:“干嘛啊,你不是想休息嘛,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 “我倒是想休息呢,大少爷,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无奈的指了指手表:“我一点钟出来,买个盒子的功夫顶多就五分钟,算上路程半个小时,你折腾我到快四点钟,差不多得了昂?我得赶紧回去了。” 高辛辞顿时泄了气儿似的瘫下去,翻了个白眼,说话都有点阴阳怪气:“哦——对,二姑爷还在那儿躺着呢,二姑爷也需要宝宝的悉心照顾,二姑爷也多能吃醋呢,能耐呢,赌个气还说是自己把眼睛挖出来送人,二姑爷比大姑爷狠啊——” “辛辞,你别说了行嘛,我真的很烦这件事。”刚升起的情绪陡然降下去,我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好在出口两个字就压回去了。 高辛辞也蓦然变得深沉,长长的一叹,我很怕他生气的时候。 “我也很烦。”高辛辞似乎是咬着牙说了句,我像是讨饶祈求一样抱的他更紧了点,他拍了拍我后背,呼吸轻轻的落在我头顶,我清晰的数着他胸口共欺负了十七次才再开口:“但是我不想吵架。” “这件事可以讲讲道理对吧。”我带了点希冀抬头,撞上他阴沉沉的脸、不由得瑟缩。 “我也不想讲道理。”高辛辞收紧掌心捏了捏我腰间,我疼的呻吟一下,他又回神,安抚似的来回摸了几下:“时时,其实我清楚你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没有偏向林默读,我也知道你目的是为我妈妈脱罪,你反倒是委屈林默读了,林默读的眼睛就是被刺瞎的,他不说,是因为林默念的心脏源还在我家,我妈拿这个作为要挟,他不敢,但是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情、为了我牺牲什么,你没有做错,你也不是受害者,我始终觉得这最多只是我和林默读之间的事情……” “可我是你老婆!”我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可眼神还是异常坚定的盯着他:“一只眼睛不是小事,说实话你和默读我都不愿意委屈,如果这真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管!但是这后面紧接着就是高家和默念……如果妈真的去坐牢,你怎么办?按照法律妈至少要判三年,就算我们四处打点,扭曲事实!至少也是一年,一年时间你一个人在高家怎么挺?四房已经完了,是我害的你已经彻底没退路了,这次出事我也没办法帮你我一点都帮不到你,老傅没了,我现在自身难保,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高辛辞忙把我抱紧,轻轻的拍打着。 我浑浊的泪水打在他肩上,似乎柔和了皮肤被我抓出的划痕。 “所以当宋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敢跟你多说,不敢发脾气不敢吵架,我不是不相信你爱我,不是担心你不坚定会出轨,而是我清楚的很,我跟她差得太远了。” “她再好,那都与我无关,我有爱着的人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了时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好?做生意而已,这只是世上所有可以称得上优点的特性中的一个,你不会只是因为还没接触,你分明还有很多更好的,不是非要这一点优秀你才能称得上是很好的。”高辛辞连声安抚道,甚至还颇有一种要以此跟我争执的架势。 “我很想一直公平下去,但是我做不到放下你,我只能委屈默读,我所做出的牺牲,就是拿喜欢去压迫他,我知道就算我不在他也不敢怎样,可是医生跟我说,他的心理状况不正常,他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我知道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他受过很多委屈,我怕会出变故,而且我到底是林家长大的,林家抚育我我很感激,所以,我也想从别的地方多补偿他,他想让我待着我就多照顾他两天好了,反正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我勾了勾手指,不停的在高辛辞胸前打转,本来就是个无聊里逗趣的行为,他却抓着我的手狠狠一咬,我疼的出声。 他才松开,轻轻的又吻了两下:“可是他抓你的手。” “可也只是手而已啊,他的眼睛没了。”我话中带了点伤感,我明白高辛辞的性格,他并不是冷血无情,就算再讨厌默读,也不会拿他的命去开玩笑,果然我言毕他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理解他情绪不好,时时,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照顾他,或者我直接找人把他运回临江去,让默念也陪着他不是更好么,他还能看着默念手术,默念好了是不是他也就好受多了?” “默念心脏不好,这马上又要手术了,我绝对不能太急的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会受不了的。”我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又认真的吻了吻高辛辞唇角:“辛辞,你就让我看着点他吧,我只想看着这件事安安稳稳的过去,我们两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要捱过默念手术,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万一默念手术之后他又后悔呢?”高辛辞忽然又想到,不安的撩了撩我发丝:“你也说了,他心理状态不正常,我怕他一旦失去默念这个阻碍又拿眼睛的事来要挟你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把默念的心脏挖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我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咬了咬牙:“你放心,我知道,算计他是我的错,但一命抵一命,我们以前没有拿默念的心脏要求他做过什么,现在出了事,也只能算他拿他的眼睛换了默念的心脏,我们没欠他,何况这是他自己也认同的,他说过的话、承认确实是自己伤了眼睛,跟妈没关系的已经全在我项链里了,就算告上公堂他也没法抵赖。” 第307章 天苍蓝(下) 接上回,我跟高辛辞说完那番话后,趁着默读还没醒来连忙赶回医院,高辛辞把我送到楼下,令我惊讶的是,他竟还将我脖子上用来监视我的项链摘了下去。 “证据都在里面了,我还是提前拿着存起来,不然过两天林默读回过味儿来了想办法弄走了可就不好了。”高辛辞解释道。 “哦,这样啊。”我方才存在心里的希冀压下去,明白高辛辞多缺少安全感,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想了想又说:“那你把左峤留下吧。” “不了。”高辛辞却带着些落寞和释然道,我怔了怔的功夫,他便上前吻了吻我额头,而后牵着我的双手沉思了好一会儿:“时时,我相信你,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我不该把我的遗憾强加在你身上、监视是对你的压迫,我们都该有私人空间的。” “昂……”我盯着高辛辞柔和的目光、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事发突然,我都不晓得笑是怎么笑了,当时只记得长舒一口气,而后抱了抱他。 “但是我吃醋的毛病确实改不了,我尝试过了,所以你可以容忍我这一点嘛。”高辛辞笑嘻嘻的俯下身,那么近的距离,鼻尖都要触碰到一起。 我渐渐也笑出声,后退一步刮了下他的鼻梁:“吃醋不是毛病,你要是不爱我才不会吃醋,我爱你,所以我也很吃宋斐的醋,诶不对,准确来说你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生我都会吃醋!嗯……除了露露。” “嗯?她是女生?哦也算吧,跟我二大娘似的。”高辛辞耸了耸肩。 “啥呀,这要让露露听见、不得拿你跳山羊。”我轻轻打了下他,高辛辞便猛地搂起我转了一圈。 “得了,我要走了。” 天边似乎出了太阳,早晨还是阴森森的,如今太阳终于冲破一个豁口,暖洋洋的洒下一点夕阳来。 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去哪儿?” “回临江。”高辛辞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见我一脸不安,又猛地凑下来吻了吻我,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头:“放心啦,我只是想回去盯着默念手术之前的事情,我不大放心,早早解决这件事,我就回来接你。九月初默念做手术,临大九月半开学,我们还可以照顾她半个月,度过那段最难的时日之后,我们就准备去度过大学时光,然后呢我打算搬到庄园去住,离学校近,附近还有一家风评很好的疗养院,也是侯家开的,到时候让默念去那里疗养,我们也可以常常过去看她,要是林阿姨他们不方便呢,我就打算在那里再买套房子,让他们搬过去住,衣食住行肯定不用他们操心,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你想的比我周到多了。”我眼角酸了酸,这些我还来不及细想的东西,他永远比我清醒。 “那就好。”高辛辞点点头,忽而勾了勾我下巴:“美人儿,那我就走了昂,但我还打听着呢昂,你还是要离林默读……还有封适之远一点!” “我那是跟封适之开玩笑的,这你也信啊。”我不由得苦笑笑,可此时高辛辞已然走远了,远远的给我摆了摆手扮了个鬼脸。 “我不管!开玩笑也不可以——”高辛辞拖了个很长的尾音。 我直到瞧着他背影也看不见了才转头,准备回病房去,默读睡觉一向很轻也不大久,就算吃了安眠药,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快醒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再出事了。 可一拐角,我忽然又被另一伙人拦下。 楼梯间角落里站着四五个人,门口面还藏着一两个似的,不过显然是没有恶意的,我莫名觉得眼熟,直到打头的摘下帽子来我才认出。 “李世荣?”我眉头皱了皱,这才发觉身边是少了谁,除他之外,我又看了眼身后的几个人,他们纷纷摘了帽子眼镜,我才从记忆里掏出半分印象。 这正是当初我派去杀Aaron的那一批,我印象当中,好像是指挥出国的第二天,Aaron的脑袋就已经挂在歪脖子树上了,心脏也按我说的话掏出来扔了野狗堆,果真是连畜生都嫌弃的,虽然有点恶心,但也是真痛快。只是我光指挥着痛快完了,却忘了这批人一直没回来。 “Aaron的后事难不成还有人管吗?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你们了。”我有些冷淡道。 几位叔叔没急着回答,望了望四周,我明白此处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点手表计了个时,我便跟他们去了外面的一处巷子里的破屋,木头门窗都是旧的,上面满是蛀虫印子,好在里面打扫的还算整洁,进了院子打开吱呀呀的房间门,里头就是一张四方的桌子,摆着四条长椅子。 众人邀我先到最里头正中间坐下,占了一条长凳,剩下的连带刚从其他房间出来的十二三个人就挤到另外三个凳子上,最末的便圈腿坐地下,这么恶劣的环境,李世荣还奢侈的给我倒了杯茶。 “国外什么情况?你们是被通缉了吗?这么晚才回来。”我抿了口茶水道。 李世荣躬了躬身,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拿过一个本子来,我接过一看,上面满满的都是些外国名字,我不认识也念不上来,便随手放在一边。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 “小姐放心,那个畜生没亲友,因为是恋童癖,整个人恶心的要命,所以大家都躲着他呢,他一个人住郊外,处理起来简单的很,而且,我们查了户口发现他是玛笪人,当地警方发现他的碎尸之后就移交了玛笪警方,玛笪那个地方,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当然没人管,找个空地就扔了,后续肯定安全的很。”李世荣解释道。 可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许久也没通:“既然没通缉,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擅作主张,不过相信,小姐一定会喜欢。”李世荣谦恭的点头,而后指了指刚被我丢出去的名册:“除了户籍之外,我们还查到Aaron恋童癖是有一个长期的俱乐部的,他们也是通过拍摄一些视频来获取盈利,这方面虽说林小姐躲过一劫,Aaron是有正式工作的,他也不缺钱,但我们想、这样的人渣,自然是能杀就杀,尤其是见过林小姐样貌的,林小姐若是想彻底逃离过往,那自然是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我怔了怔,重新又拿回那个单子,数了数少说也是二十多个。 “都死了?”我试探着问。 “有些是当地的户籍,不敢杀,怕惹事,好在Aaron胆小,带着见过林小姐的都是他玛笪的朋友,那些人自是都死了,被玛笪警方收回去找空地扔了,至于当地的那些,虽然没有见过林小姐,但也都是些人渣,我找了关系,把他们都一窝端了。” 我翻了翻名册和信息,一共也就二十六个人,死了二十个,和全杀也没多大区别,不由得冷笑笑:“同一个俱乐部的,半年内意外死亡一大半,那边人就没有怀疑?” “玛笪人自己都不管,当地治安又不是多好的地方,哪有那闲心。小姐放心,我们都是处理干净了才回来的。”李世荣连声道。 关景儒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道:“小姐,其实那些人全处理了也用不了多久,我们回来有小半个月了,只是正赶上掌家去世……小姐节哀。” 我抬头深吸一口气,提到老傅的死我固然唏嘘,但眼下我也着实留不得多少时间在难过上,我转头有些疑惑:“老傅去世,你们为什么不能回来?” “因为我们都不是老宅出身,虽然很早就跟在傅董身边,偶尔也叫他掌家,可我们都没有进过老宅,没在老宅人前露过面,包括柯益的信息记录档案里也没有我们的名字,根据傅董的要求,我们是傅董偷偷只留给您的,所以不方便露面。小姐,傅董选给您的人都是最隐秘的、最保险的,我们的具体信息连邵勤都不知道,可以帮您解决一些你不方便出面的私事。”关景儒压低了声音道。 李世荣紧随其后:“小姐,不仅如此,我们当中大多都是背过案子的,但都是黑案,且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国外的,往上头行了好处就不会有人来找我们,所以我们的命都在小姐手上,小姐肯留下我们做事,我们定为小姐肝脑涂地,不让小姐失望。” 我想了想,四处瞥了眼在座上或地下蹲着的几个,一个个多惜命的样子,李世荣和关景儒看似是其中的领头,按照从前老傅的安排,这个李世荣是老大,但我对关景儒并没有什么印象,如今一见,老傅的良苦用心我才得知。 他们说了一大堆,浅层意思就是,他们背了命案,在外头是有公家抓人的,不过那地方治安不严,使钱就能保人,他们愿意跟随我做事,我留他们一条命,这样利益交换两相得好,而深层意思就是说,除了我,老傅死了,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是我傅家的人,那他们的命,自然是谁想取就取,先前的罪甚至还要加上屠戮俱乐部成员一项。 这些东西李世荣供认不讳,显然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蛋,可这样的人也最好把握。 关景儒更多是用我需要的点吸引,显然最聪明谨慎,可这样的人放进手里,就是条沾了泥的活鱼,能跑,还容易沾我一身黑。 我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才道:“明白了,各位放心,既然跟我一场,我也不会让各位失望的,我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只是如今老傅去世了,你们最顶头的上司成了我,根据我的需要,你们工作许多形式也得变一变。” “我们都听小姐吩咐。”李世荣率先开口道。 “好,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当中,谁父母还在世、或是这些年间有了妻女,亦或是牵挂的亲友?”我仰头看了一圈。 众人面面相觑,亡命之徒,长辈在世的绝对不会这么潇洒,而我也早知道这么多人中只有李世荣罪名最轻,所以来国内之后是有了老婆孩子的,剩下的都是孤家寡人。 果然如我所想一般,最后只有李世荣举起了手:“小姐,我有老婆和一个儿子,我儿子在柳凉上小学,我老婆现在在柳凉医院看病呢。” 我点点头:“好,我也分明的告诉大家我现在的情况,老宅里缺人,外面的生意也没人给我做,当然,生意上的事情我自行解决,只是后续这些……就涉及到各位的本事了,我也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安排给大家,但也总不可能一直闲着,做着小事,过正常人的日子,这些能接受吗?” “身上要是没案子,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啊。”关景儒苦笑笑道:“小姐若能让我们安安稳稳的过,我们感谢小姐还来不及。” “那最好了。”我轻笑笑。 李世荣却又不安起来,点了点我面前的桌子:“可是小姐,我们这些人除了做黑事,或是苦力,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啊。” “认字吗?”我偏过头。 李世荣顿时如捣蒜一般:“那是肯定认的,正常交流没问题,那要有问题的是傻子了。哦,关景儒还读过几年书呢!” “认字就够了,读过书更是锦上添花。”我笑着瞥了眼,在李世荣脱口而出的消息后,关景儒明显的皱了皱眉头,而最终也只能平了笑意望向我躬了躬身。 “小姐,我只上到初中,后来因为太笨了,就不念了。” “那你也是最聪明的了。”我凝视了这人许久,关景儒迟迟不抬头,我想他大抵也在试探我。 我现在是最危机的时候,这投靠早的若成大事,便是古时候的“从龙之功”一词,可万一我不讲人情,像他们这样非我不可的人,做了炮灰也不是不可能。 “得了,我也不会要你们做多要文化的活计,那是为难人了,能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但我需要把你们分成两拨,一拨在临江,守着公司、随时为我所用,一拨替我看着老宅,两边按劳分配,但最低我给各位的,一个月不会低于十万,车产房产另算。而今入伙,我抽不出那么多现金,怕被人盯着,我只能先给到各位每人一百万,作为在临江和津海两处安定的资金,当然,我也希望大家不会糊弄我这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我僵着脸笑笑。 众人听了顿时深吸一口气,方才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无影无踪,恨不得放两个炮庆祝似的。 “从今往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一定做得来!”李世荣激动地恨不得拽着我的手晃晃似的。 我笑不得那么早,第一个目的达到了,我也赶忙趁热打铁说第二个:“老宅时间不定,李叔,你既然有妻女在外需要照顾,那就留在临江吧,我听老傅说,你是头目对吧?那你先选几个你认为合适留在我身边的人帮你吧。”我笑了笑,稍稍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这个小团体当中,李世荣从武,关景儒从文,俩人眼看着不对付,团体里跟着老大绝对也是分了两个阵营的,这样我也轻易分了哪边是可信的,哪边是放在老宅禁锢住、便可以绝对真心真意为我做事的。 李世荣这点还是能想清的,立刻冲我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起身去把和他一伙的几个人拽出来,我数了数,加上他一共是六个,又回头看向关景儒和剩下的五个。 “关叔,我见你方才一直主动开口,也念过书,想必你也算是个小头目吧?” 关景儒听了连忙起身低了低头:“不敢当,我就是年岁大一点,有些时候能帮着出出主意而已。” “老宅需要聪明人,那就劳烦您带着剩下的人替我看着老宅吧,你们的信息我会帮你们修整,到时候让封适之安安排给你们职务,好好做,在老宅混个脸熟,我会安排你们升阶,到了一定阶级,老宅的日子会很舒服。” “小姐安排就是。”关景儒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躬了躬身。 这人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是看不大清,不过我虽然没心思一直盯着,有一个人倒是可以。 我稍作分配,给了钱让他们各自安顿之后,出了门便给纪槟发了消息。 第308章 山欲雪(上) 接上回,我安顿好李世荣一行人之后,紧赶慢赶着又回了医院,看看手表,说话的时间又过去了四十分钟。 回到病房之后,不出所料的,默读早就醒了,好在看上去是没什么事的。 他不喜欢生人,就让所有人都在外面不许打扰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空悠悠的靠着床背瞧着窗外的夕阳,我开门的声响还吓了他一跳,不过很快就回神,冲着我轻笑笑。 “去哪儿了?”等我走近后默读才轻声问,伸出手来牵了牵我。 “哦,我家里有点事,回去处理了一下,见了几个人。”我一面随口编了个理由,一面将包放下,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喝,可抬眼后,却见默读还是那副硬撑着的柔笑瞧着我。 “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去见了高辛辞?”默读疲惫的喘了两口粗气,扶着床边才稍稍能抬头:“还是,本来就是出去找他的……他就是你口中的家事、家人对吗?” 我莫名带了些心慌,生怕默读因此记恨,手里便悄悄备好了镇定剂,随时准备给他用了。 “你怎么知道。”我坦然了些说,尽量装的平和,纵使情况危急,我也不该让默读习惯了“我见高辛辞是错误的”这种观点。 默读倒也不生气,只是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才凑在镜子上看了,高辛辞给我弄了印子,在本就泛红的旧痕上添了新粉、是种别样的颜色。 “我见他、不是再正常不过么。”我笑笑说:“他是我未婚夫。” 默读听了顿顿,嘴角抽搐一下,他忽然又抬起手,趁我扭头放水杯的功夫,他忽然将手指点在我脖颈的吻痕上,我顿时如触电般躲开他。 “默读你干什么啊。”我又怕又气,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 他还是那副黑压压的死寂,板着脸玩味的扫视我身上的痕迹:“没什么,我只是想,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你过,他凭什么可以毫无顾忌……” 我听了只觉得发懵,愣了许久,我不知怎的就觉得这吻痕大可能也是红里发紫的了。 “你想多了,这不是淤青……” “我知道这是行房留下的,他不敢打你。”我话音未落便被打断,默读鼻息重了一分,似乎是想冷笑,可现在也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 我瞬时多了种“你知道还说”的无语感。 “我们是夫妻,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留下痕迹也难免。”我抹了抹那印子说,可说是正常,我老带着这东西见人也不好看,便从包里拿了粉底想遮一遮。 “可让我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默读却为此较上劲儿了似的,突然说出这话,我更奇怪的抬头看他,他似乎是咬着牙才勉强开口:“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你跟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时时,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默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了?怎么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皱着眉头凑近了些,放下粉底,我探手摸了摸他额头,可是并没有任何发烫的样子。 且按理说这么多天了,麻药的副作用也不该延续这么久才是,他总不至于到了今天才意识模糊精神错乱。 “没事。”默读难得的拨开我的手,笑意也渐渐变得冷淡:“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爱他,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何必还关心我呢?时时,你走吧,我从来没想用我的眼睛为难你,你录了那么多的东西,足够把我捶死了,我有多想不开去和你作对?”默读收了笑,只带着困顿和死水一般的静谧向下靠了靠。 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默读这不像只是失去眼睛,他盼着丢命似的,把什么都想的那么分明,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且那番话也让我心下一惊,我和高辛辞秘密里说的话,他也轻易猜到。 甚至他不是最近才想通的,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项链作用就是监视,我不是一个多轻易服软的人,高辛辞想用项链监视我,我毫无反驳,听话带着也只能有别的原因,正是监视默读了。 “装个监控更方便一点。”默读这样评价道,他伸出手,我猜是想再牵住我的,颤抖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前几日的决绝,他苦笑笑,最终还是放下了。 “默读,你别瞎想了,好好养伤吧。”我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 他让我走的话这些天不少说,可哪次又真轻易放手了?我没抱过这样的想法,哪怕跟他说清了是出去做什么,十分钟不回去他也大吵大闹,我也就明白他是试探,可一两次我尚且可以理解,总不能每天都闹十几次,这跟上一世在老傅面前闹自杀的我有什么区别? “我这次不是试探你,我真的要走了,离默念手术只剩三天了,我要回去。”默读抿了抿嘴,怕我不信,还伸手将桌上的易碎物都往里推了推:“医生跟我说了,我现在可以正常服用精神类药物了,我先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因为不能吃药,只要吃药的限制放开了,我也不会有那样的毛病。” “那我也会陪你一起回去的,默读,我也有过心理疾病,这种病药物控制固然重要,但首先你要做的是放平心态不要瞎想,你若是一直疑神疑鬼的,吃什么药也不管用啊。”我了当的将他扶着躺下,扯了扯被角。 默读瞧着我好半天,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却也没能哭出声,他的模样我是熟悉的,我当年也是这般,真到极致难过的时候,哭泣确实是无声的,我最终还是心软,伸手到他胸前轻轻拍打。 “你昨晚上几乎就没睡,今天也才歇了几个小时,多睡会儿吧,我不会再走了,放心,安眠药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尽量还是不要一直依靠药物,我看着你睡好不好?” 默读神色终于柔和了些,轻抓着我手背,掀开被子放在心口,左右挪动着抚了抚,在我指间摩挲,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刚要放松,手背上却又摸到什么冰凉的痕迹,连忙回头看,才瞧见是他的眼泪滴到了,微微笑着瞧着我,手上的力道忽然重了些,我吃痛不由得哼了一声。 “默读你干嘛……”我忍着说了一声。 默读却仿佛听不到我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扯着我手背轻轻吻了吻,随后,又拽着我的手从他解开的衬衣扣子里伸进胸膛。 一片炽热,以及他破裂凸起的伤口。 我犹记得早上看到的,不敢乱动碰疼他,也只好顺着他的意硬邦邦的随着他掌心力度摸了个遍。 “摸到了吗?”默读轻声问。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且羞耻,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前些日子多少还顾着旧情,大多就亲吻我手心,顶到头了也就轻轻抱抱我,哪有这样的,莫不是这次道别,还要试探我底线不成? “你别胡闹了好不好,我结婚了!”我憋闷不住,终于还是撒手起身带了点愠怒道。 默读却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他点点头:“我知道,你想多了,就算有那个心思,我也不觉得我这副身体能给你带来什么生理上的感受。” “那你想做什么?”我顿了顿,还是带着些警觉的盯着他。 “时时,我是病了又不是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眠一向浅,你经常半夜里偷偷解我衣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默读鼻息重了些,轻咳了两声又掀开被子:“你是为了我身上的伤口吧,还有吻痕,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还以为我有女朋友。我今天吃了安眠药,我猜你应该看过了,我迟早还是要跟你坦白的,让你摸一阵儿,也只是怕你没来得及看,做个双重保险而已。” 我才放松,可一想到默读的伤口又提起精神,有些抱歉、连忙又坐到床边。 “抱歉默读,我不应该这么想你,但是……我确实看过了你的身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口啊?而且很多明显就是新伤,还有……吻痕,可你要是没有女朋友的话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谁欺负你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威廉。”默读顿了顿,吐出这个名字来。 我顿时脑子里像炸裂了一般轰隆作响,猛的弹起身来到一边,怎么可能会是威廉!那如果是威廉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么多重叠的伤口,又不是同一时段的,说明默读一定是跟他见了很多次的,他们可能很早就认识,甚至于在我想象之前,默读得被他折腾多少次?话又说回来,他们又为什么要见面?见面的原因总不可能也只有殴打吧?亦或是吻痕的源头,威廉又不是断袖,那他们还交流什么? 我缓缓坐下,眼神开始惊恐的上下打量默读,我脑子里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封适之在池吟案的时候不是没有跟我提过,他怀疑默读有问题,当时我还不信,以为那只是封适之的偏见而已,可现在看来…… 如果是真的,默读可知道我不少消息。 “威廉确实知道了很多。”默读估计是猜到了我想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他敢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不是我说的。” 听到这儿我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就是更多的疑惑,默读也一个挨一个的解释。 “在临江,两大世家和五小世家似乎阶级明确,都以赵家和高家为尊,可实际上,那顶多就是生意上的地位,一旦出了什么事,高家的话尚且还听一点,谁理赵家?在你的过继礼上,赵家甚至还在看侯家的脸色行事,而高家和傅家对比,看似一个大户高门一个中流人家,实际上,还不都是听傅家的话。傅家行事,到哪儿都是靠一个狠字,傅家家规,攻城容易守城难,守财名也是一样的,傅家不是赚不了钱,只是不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而已。” 我当然知道我家门风,虽然还不到做生意和管家的年纪,可老傅之前多少跟我说起过,只是幼时不懂事才没多理会,长大了自然分明。 我点点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这跟我家风有什么关系?” “时时,你别忘了,威廉也是从傅家门出去的,甚至小时候还是被傅叔叔贴身教养,你是身体不好且并非作为继承人来培养,所以傅叔叔许多话不同你说,可是威廉呢?”默读神色顿时变得十分惊恐,他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的手心沁出汗水,在苍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威廉是我父亲抚养长大的,可是那又怎样?”我急得慌,见默读这样我又不能催他,只好凑上去轻轻抱着拍打他后背:“你难道是想说,我父亲把他管家的招数都悉数交给了威廉?默读,你别怕,如果威廉真的对你做什么,我拼了命也一定保下你!” 最后这句我是十分坚定的,我实在不敢多想,我见默读这副样子,真的很难不联想到上一世,如果默读真的和威廉早就认识,那上一世只怕也大差不差,默读的死就很有可能是威廉造成的!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只怕会是因为我和默读订婚的事,威廉知道不能再从默读那里套到任何消息了,所以下了杀手…… 默读缓了好一阵儿才平息,而后就只剩悲悯一般,他轻轻脱离我怀抱,手指抚上来,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水。 “时时,对不起,我一直隐瞒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得不听他的,我们很早就认识,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去找他一次,他就是个疯子,如果我有哪一点不顺他的意,轻则谩骂殴打,重则、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玷污我……” 默读说着,指尖离开我的脸颊迅速移到胸口,颤抖着一个又一个解开衣服的纽扣,在我回神儿的功夫,他已将整件衣服都扒下来,露出下面雪白的皮肤、以及覆盖了全身的渗人的伤口…… 默读猛的覆盖住我双手,十分激动的冲我哭诉。 “时时,我好想报仇,我好想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可是,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有好多人,浑身冒着令人作呕的烟味腻味,可是我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一个都记不住,我不知道是谁……” “威廉每次都疯狂的给我灌那种药,我每次一喝就眩晕,可我的身体是清醒的,我能感受到所有的痛觉,太多、太多次了,我真的生不如死!时时,你知道吗?每次他们扑上来的时候,我甚至更希望他们没兴致所以是来打我的!我真的很恶心……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你能理解的对吧!” “时时,你带我走吧……我求求你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想……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你虽然说要救我,可没有爱,我没有底气、奋力去挣脱从前的生活,对啊,你结婚了,有了高辛辞,你当然不会再爱我……” 默读沉醉的说了许久,在最后一段,他希望的火苗疯长,可大抵是瞧着我眼里满是惊愕却丝毫没有他想要的爱意,便瞬间失去光亮,坠入深渊般黯淡的沉下去。 默读牵着我的手缓缓松开,自嘲般冷笑笑。 “时时,如果你不爱我的话,那我也确实没什么指望了,你不能带我走,那就请你、杀了我吧。” 第309章 山欲雪(中) 接上回,默读突然跟我说他和威廉有关系。 我凝视着他好久,始终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可眼下最重要的,我似乎需要先安抚他,默读从未跟我吐露过他有精神类疾病,甚至是上一世我们差一步就要结婚了、他也从没提起过,我竟至今才知他一心求死…… “你别瞎想,医生不是说你可以开始服药了吗?药呢?”我深吸一口气道。 我说着,连忙往桌子抽屉里翻了翻,才见到几盒曲舍林和度洛西汀,看说明书用量喂进去,我又想到我口袋里还有先前向阳给我的安神的药,一并喂了,我才稍稍放心,坐的更靠里了些,好让默读能靠在我肩膀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杀你,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动你,威廉作恶多端,我家手上不是没有他的把柄!如今他又和我父亲去世扯上关系,我一定会把他塞回精神病院里去!” 默读却轻笑笑,在我怀里摇了摇头:“没用的,傅叔叔在世的时候难道不晓得他的把柄?可是时时,他把国籍改了,我们这边只要他不犯杀人放火的大错都奈何不得他,而他在他自己的国籍上边又有关系,大半个玛笪都是他的……” 我原本还愤懑,可一听见默读说的地界又心一慌:“玛笪?” 那可也是林阿姨和默念生活了许久的地方,Aaron原籍地就在那里,我只怕默读和威廉认识会比我想象中的更早…… 而默读对我的怀疑还浑然不觉,接着解释说:“对啊,那边治安不严,只要肯出钱贿赂上头的,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那个小国家本事不大,可总也有对自己地界人的处决权。因为经济落后,所以那边上头的人很扶持商人,难得出威廉这么个把生意走出国的,他们自然处处都当宝贝疙瘩似的。” “可是,外国人在国内犯法,不是一般还按照我国法律判决吗?玛笪多大的能耐能给他顶了这么大的锅?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商人而已。”我一面抱着疑惑一面又问道。 “只是商人自然不行,玛笪还给他冠了个外交官的名头,所以他是有外交特权的。”默读叹了口气:“时时,你手里所能掌握的把柄,在威廉眼中不过是没有证据的怀疑,甚至可以说是诽谤,你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他在国内杀人对吗?就算有,也是在国外,且已经是私下解决了的,就算你再起诉,也没有人会追究他的责任,这些事情连我都知道,威廉当然不着急。时时,相信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轻易跟他硬碰硬,你就算说破了天,顶多把他驱逐出境,而他若真正离开之后,他会更深刻的记恨你,威廉是睚眦必报的,你这样很有可能让他把矛头立刻转向你。” “可就算我不去主动招惹他,他难道就放过我了吗?”我拧了鼓气,噎在心口疼的发懵,我捂了捂,默读大概是感受到了便转过身来,坐直了身体又让我靠在他身上,我叹了口气摆摆手:“你休息吧,我随便找个地方靠着歇会儿就好。” 说这话的功夫我已然找了个带软靠的椅子坐下,而默读隐隐担忧,却也只能先平躺,而后再次将目光转向我:“时时,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放下跟威廉的恩怨的,但是你真的相信我,我可以发誓,傅叔叔不是威廉杀害的,他甚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傅叔叔的命,他就算扭头去杀了高琅越也不可能朝傅叔叔下死手!” “什么?!” 我惊了一惊,虽然难以置信,可是现在默读确实是我对于威廉唯一的突破口,我稍一琢磨,就算是不信,我现在也只能装作相信的样子,默读的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如前,这是我套话的最好时机。 我于是故作惊恐,扑上去紧紧抓住默读双手,顿时声泪俱下:“可是、不是他还能是谁?我眼看着他前脚刚走后脚老傅就从钟楼上掉了下去……默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老傅去世了,我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将来该怎么办……” “别哭,你别哭……”默读果然上钩,立刻软塌塌的把我抱在怀里轻哄,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傅叔叔会突然丧命,可是这确实跟威廉没有关系,我只怕是背后之人挑唆,就是为了让你去和威廉相争,好除掉你的。” “可是你为什么可以给威廉作保呢?你那天见到他了?”我仰着头泪眼朦胧的问。 我当然知道老傅是自杀的,威廉都下了楼了他才自己跳下去,我是亲眼看着的,后来,又亲手送他走,我晓得老傅是累了,却不明白他是为何累到这种境界,按说威廉的威胁确实只能是其中一部分的,可我至少也需要一个排除威廉嫌疑的理由。 否则,在找到真凶之前,任何伤害了老傅的人、我都想乱杀一通解气…… 原本只是试探,我却不曾想,默读竟真的点了点头:“是,那天我确实去找他了,我是眼看着他出门的,时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威廉是有孩子的,但是他的孩子好像遗失了,找了很久没找到,大概率是去世了,可是威廉和梁韵这些年来还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就是去所在地最近的孤儿院资助孩子们,他还为此开设了一个慈善组织。” “威廉有孩子?!”我不由得惊讶出声,险些连表情都没控制住,好在默读说在兴头上,并没有发觉我的异样。 “是。”默读点了点头:“这也是威廉夫妇难得一起参加的活动了。” 我稍稍整理了一番才重新看他:“可是,梁韵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吗?他们哪来的孩子?” “梁韵有时候喝多了也跟我提起,说她是坐月子的时候吹风才会导致不孕,她年轻的时候身体并不好,所以我猜想,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威廉二十三岁就起势了,照他那样子,只要有钱就肯定不会亏待梁韵,所以他们的孩子应该也是在二十三岁以前,那个孩子怎么说也十九岁往上了,不过年纪也不重要,那两个孩子活着的可能性不大,梁韵说是给遗弃了,那会儿的山沟里有什么野狗的也说不定,威廉再出去找的时候连衣服片都不在了,这么多年了无音信,八成是让野狗叼走了。” “没有一点可能活着吗?”我隐隐不安道,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不多,我忽然想到什么又连忙拉住默读手臂:“连衣服布片都没有剩下一点,可如果是野狗咬人的话怎么可能的,孩子如果有气儿,哭一嗓子野狗肯定会先把人咬死啊,那地方总该有血吧?什么都没留下,是不是被人捡走收养了?” 默读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梁韵每次都不细说,也可能有吧,但是她和威廉好像为此闹过很大的嫌隙,威廉精神不正常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儿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对他儿子闭口不提,梁韵是没人说话才会告诉我的,但是她自己也难受……也可能是防着我吧。”他说着顿了顿,神色也变得稍许难看。 “你真的确定威廉没有找回他的孩子吗?”我试探着问。 我虽然不确定威廉的孩子是否真的活着,但以此未必不能问出默读是何时到威廉身边的,默读的语气这么肯定,背后的事实可能比我想象中的可怕多了,而且,默读做这种事我是一直没有看出端倪的,但林阿姨有。 默读认识威廉已经足够让我震惊了,可除了封适之之外没有人怀疑过他,若不是封适之所说的、默读反侦察能力过强,那就很有可能是威廉的计划他确实参与的不多,可林阿姨的破绽就太多了,从池吟案她就像是急功近利一般,甚至不惜与我撕破脸,她争的无非就是默念的心脏罢了。 我那般哭诉,她也丝毫不在乎我的死活,若她真和威廉纠葛,那我的麻烦就大了,外界来看她是我养母,我还是不得不跟她接触,她能算计到我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也绝对不会留手,生女和养女的区别着实太大,我根本没有半点把握能比得上默念,且若只是我也就罢了,我可以拿我的命去偿还她的养育之恩,可是默读刚又说呢?威廉的第一对手根本不是我。 老傅当年,从大火里救出二叔和小叔,可是唯独把威廉留在里面的,如今老傅死了,他最恨的自然是二叔小叔…… 默读没急着回答,只是极其悲哀的望了我一眼,仅剩还裸露在外的眼眶泛起微红,他伸手撩了撩我的发丝:“时时,我知道你其实不在乎威廉的孩子对吧?你只是想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跟在威廉身边……”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知道,你可以救我,可是时时啊,我早就已经死了,比你想象的更早更早,甚至、早在威廉出现在我的人生以前,你要一具尸体有什么用呢?我只是在拖着躯壳活着,我没有办法,直到你的出现,是你给了我人生中唯一鲜活的色彩,可是我的眼睛被人挖出来了,我看不到了。”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现在,三天,你只要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把我这二十年来所做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你,只要念念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她活下来,我的命,随便任何人拿去,根本不重要。” 默读咬牙切齿的一番话,何尝不是如钝刀般缓缓的刺进我心口。 我不爱他了,可我永远不能视他如尘土,我知道我曾经那样珍视过他。 他或许不明白,他将视死如归的言语一连贯的倒在我面前,一时间我竟连他的背叛也忘记了,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字,接连反复的在我眼前、深刻在我心里。 死。 死! 死!!! 上一世的场面赫然就在我眼前,他倒在血泊中、死在我眼前,无论我多么恳切而努力的唤他,他再也没有睁眼见我一面。 订婚戒指留下血痕,定情戒指碾碎在车轮下。 “重要。”我沉着声说,大抵是呜咽声遮盖了怒火的痕迹,默读怔了怔,疑惑之外只有心疼。 却没有半点歉意。 我直直的看着他,我那时候才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怎么会那么陌生?怎么会和我的记忆毫不相关? “时时,你别哭,别哭啊……”默读伸手想给我擦眼泪,可反手又被我拍开。 我好像突然想清了什么。 “你一直都那样想吗?”我还尽力抑制着情绪问。 默读愣了愣:“什么?” “死。”我深吸一口气:“你一直想死吗?你说我不爱你,你活着没有希望,可是如果我爱你呢?如果、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和高辛辞在一起,我把我所有的爱给你,那你会不会为了我、保住自己的命?” 我目光紧紧跟在默读身上,试图从他的每一分变化里找到半点他爱我的痕迹!可是没有、没有…… 我甚至觉得我有一瞬间是可以和他的上一世相通的,可偏偏那个该死的求死之心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了!我不知道我屏息凝神等待他思考多久!我似乎浑身血液都是逆流的,我抓着他的双手,头一回那么可怜那么凄凉的等着他求着他,他也表现的多么爱我似的,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故作多么容易的样子,可我最后得到的结果、偏是我最痛恨最绝望的。 “不会。”默读摇了摇头:“时时,我是一定要死的。” 那一瞬间,仿佛烈火钻进我心里,从我心口的破裂处迅速打了个圈,把里面的东西统统燎成灰烬,而后又悄悄离去,只给我留下一副空壳子,像是我还完好的样子。 事实都摆到眼前了,我却还较劲,我逼着自己深深起伏呼吸了许多次,终于平息了一点点,我便迫不及待的用这一点点的力气仰头去问他,压着自己的身躯更加卑微更加低声下气的问他:“如果,如果我爱你,我为你反抗我所有的一切,我要嫁给你,可你到了你所谓必死的时候,你也会抛下我自杀吗?” 默读这次更清醒了些,他甚至没有再考虑多久了,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而后点了点头:“会。” 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好像都冻结了。 会。 他会死,他一定会死。 到了必死的时候,就算我多么多么爱他,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抛下我自杀。 所以上一世他死了啊? 所以上一世他死了啊。 是我的原因吗? 好像跟我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无论我爱与不爱,他都没有那么爱我啊,他甚至不可以为我活着。 所以,原来他是抛下我,自杀的吗? 我想了许多,移开目光到别处,我慢慢松开他的身体,我竟气极反笑,我将痛彻心扉的冷笑灌满了整间病房。 “时时,时时你别这样,我……” 默读还想来扶我,要我不要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可是,地面还会被窗外的阳光温暖,他林默读谁能暖的了! “放开我!林默读,你骗了我十五年、十五年!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整个人生!”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怒吼。 第310章 山欲雪(下)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题记 接上回,我才知道,原来默读对我的一切爱意,竟然打从最一开始就是假的,亏我信他爱他,甚至可以为他抵抗全世界。 我好不容易得到可以和他在一起的资格,他是忍心随手丢弃的。 不,我甚至还配不上他用忍心两个字,他的犹豫,哪怕是在我眼前也不过展示了半刻而已,那瞧不见我的时候呢? 他明知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那是我最后的希望,他到了所谓必死的时候,竟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却给我留下满目疮痍。 我怎么办? 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能理解他的心理疾病,为从前的事情悲哀痛苦,可我自己呢? 写哥死后我也一心想一死了之,我想了很多种办法避开家人,我躲起来不让他们救我,可是那一天,我终于决定放弃这个世界,他却忽然出现,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告诉我,这世界上还可以有比写哥更爱我的人,他会竭尽一切去爱我,我相信了。 可为什么,我终于见到太阳,他转头又把我推进更深的深渊? 原来是他可以救我,我却救不了他吗? 我在他离开的两年来,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我甚至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高辛辞生生拖着我,指给我生命的其他色彩,我仿佛才有了一点方向,直到我怀上安安,我的人生又变了。 家族名誉,高家欺辱,我又挺了两三年度过这些不堪,后面好像又舒坦点了?好像我终于脱离了苦海,谁能想到,默读的死又被提起来,我唯一的指望也没了,和高辛辞冷战小半年,然后就是失去我的孩子,最后轮到我死。 从见到默读的第一面,到他去世,到我死,到如今,整整十五年。 我或许没有爱他十五年,可我切实愧疚、惦念了他十五年,现在他却给我这个结果。 “林默读你根本不爱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从最开始,你就是打着骗我的旗号来的,甚至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算计,捉弄一个跟你一样的可怜人、好玩吗?能给你带来一点点慰藉吗?”我不知哭了许久才平息,止住哭的那一刻似乎彻底冷了。 我真的以为我再也不会在意了,我放下了释怀了,可是林默读,他真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纵使我铜盔铁甲,他也晓得如何可以轻易一招制敌。 我眼瞧着,默读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在我面前打开来看,顿时我所有的努力便付诸东流。 那是两对戒指,唯属于我和默读的,一对定情一对订婚,订婚戒指是老傅要求的,规规矩矩的就是从露露家定制的五克拉方钻戒指,还有些另外的是从各处展厅拍卖选来的,虽说也是家族的要求,但对于设计默读也下了功夫,在戒圈里头刻了小溪森林,寓意我们的名字“惜”和“林”,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定情的那对戒指。 虽然简单粗糙,是科檀制作的,并不算名贵也不大好看,但那却是默读亲手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我很珍惜。 在上一世默读去世以后,他的定情戒指被车轮碾碎了,我的那枚也不知所踪,我倒是把订婚戒指留下了,结婚证也存在保险柜里,可我只看了两年,后续也就不怎么拿出来了,我万万想不到,今天却还能见到它们…… 默读手指发颤将定情戒指取出来,摆到我面前,我不知道他何时又将这两枚戒指做出来,可我心里已经隐隐感受到什么了。 “是你回来了吗?”我仰头望着他,双手也不自觉的牵上去,转瞬间再次泪眼朦胧:“林默读,你是回来了,还是自始至终都这副模样站在我面前……” 我想,我重生了,澄澄也重生了,或许只要在那个时空丧命,在这个时空又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就很有可能会相通记忆,所谓重生,默读确实去世了,而在这个时空,他失去眼睛,做手术之前也奄奄一息,他还记得这两枚戒指,总不能是他这一年多以来暗恋我就可以设想的。 我说不上我是期盼还是什么,总之都在我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肝肠寸断。 他伸起手,置于我鬓边不断地抚摸:“时时,十五年,我只陪了你六年,剩下的八年,你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我怔了怔,到此时泪如泉涌,我叹息默读的人生着实不应该像上一世那样结束陨落,可如今他回来了,我也没办法改变,如今一切啼笑皆非,我能怎么选择呢? “我知道我两世都做错了很多,可我爱你是真的,我肮脏的一生中,只有你,只有你清澈澄明,时时,在这个世上,你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也不相信你会彻底把我忘了,我总觉得是我错过了什么,直到眼球摘除手术之后我恢复记忆,我才明白,你是最早重生的,我才明白你为什么心里有我却还克制,是因为我,死去了对吗?在后来的人生中你爱上了高辛辞吗?他对你好吗?我不奢求那么多,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是否还存着我一点点……”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听到默读亲口承认,痛彻心扉的感受愈演愈烈,我多悲哀难堪?甚至一瞬间的想法,也是可以用卑劣来形容的。 他回来一直是我梦想的事情,可是现在和当初不一样了…… 晚了,我爱他的时候早就过去了,而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在选择他,他明知我痛苦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死去的日子我分明过的安稳顺畅,我甚至宁愿他从没有在我的人生出现!他就算回来,打从手术之后隐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一直隐瞒下去,他不是想死吗?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死,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还要揭开我的旧伤,明明我马上都要痊愈了…… “给我一个答案吧,时时,你还爱我对吗?你还爱着我的吧,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避开我,你怕你真的会控制不住心念离经叛道对不对,你爱高辛辞并不如我多对不对……”默读捧着我的脸同样泪如雨下:“时时,我爱你,跟你分开的这些年,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眼瞧着默读像从前一样靠近我,可我们之间明晃晃的挡着一堵墙,我没有办法接受他的爱,我从没想过,我也没办法去想。 亡夫和丈夫同时站在一处,我能怎么选? 愣神的功夫,默读已然接近我唇边,腐烂的心脏似乎重见光明,可是我不能,于是我转头避开,此时还耐着性子。 “够了默读,别闹了。” “闹?”默读苦笑一声,可很快便梨花落雨的缩回去,松开我的手尽量屏后:“时时,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嫌我脏了对不对,我配不上你了……如果我可以反抗,我也绝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触碰我!我心里只有你……” “你明明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些!你说你配不上我,你上一世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些?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些话题!你不还是娶我了吗!林默读我们刚订婚、我们刚领证,你毫无征兆就自杀,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我好像从很多自诩爱我的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我真的快要麻木了,他们难道真的不清楚吗?伤痛是那么深刻的事情又岂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可以抵消的。 “晚了,晚了林默读!一切都晚了!我等了十五年迎来的也不过是假象,我们不会在一起了我不爱你了我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破坏我的婚姻破坏我的家庭!”我泣不成声道。 这样的感受,就像将我从中间撕开,生生灌了盐水进去再硬合起来。 “所以我呢?你心里就没有我半点位置了?时时如果有生路我何尝不想活着?待到三天之后我将所有真相公之于众你就会明白!现在到我问你,你是在我去世多久后和高辛辞在一起的?你放弃我其实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对吗?我在你梦里听到过安安的名字,你说你是安安的妈妈,我是没有碰过你的,安安自然不会是我的,而高辛辞肆无忌惮所以在这个年纪他就可以得到你!安安是高辛辞的孩子对吗?我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过!可那又怎么样!” 我捂着心口,起身直勾勾的看着他。 “没有你的我生命彻底乱套了!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如果你活着,我可以为你牺牲我所有的一切就因为我爱你!” “我可以和我的家庭决裂,我可以和我所有的亲人、朋友,分道扬镳哪怕最后的结果只有我们两个而已这样对于我来说都已经足够了,只要有你在,什么名声,财富,权力,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无论我们的感情再怎么深刻在宣告死亡的那一刻就全都结束了!你没有为我留住你的生命,我还怎么爱你啊!” “你死了!我还活着!我尝试过很多次想要结束我的生命可是都失败了!最后我遍体鳞伤,行尸走肉一样被硬生生的拖在这个世界上,跟你在一起我付出我所有的勇气,你死后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你呢?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此后所有的一切我都要自己承担。” “我们在一起留下的所有伤痛,我一个人去填补,我们为此犯下的过错,我一个人偿还,甚至连我们爱或恨的记忆都是我一个人保存,我还为此付出代价,林默读你考虑过我吗?那两年,你走后的两年我整个人都要疯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跟高辛辞已经结婚了我很爱他!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默读冷笑笑,脸上再没半点保留的意思,瞪大了双眼直冲着我喊:“你不爱他,你不爱他!时时,我不相信你真的就此将我忘了,我能感受到、你很多时候是怕高辛辞的,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跟高辛辞也未必全然同心对不对!” “如果没有你,我跟他怎么会不同心!” 我一时气急,心中最伤人的话也脱口而出,默读瞬间沉寂下去了,我仿佛真的不想让他再开口,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卑劣的来说,我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爱他,不怨他亦从来不与我交心,我跟高辛辞冷战的那段时间,我知道他介意默读,我为了祈求他的爱,用尽心思之后,何尝又没有抱怨过、希望默读从未出现。 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呢? 或许,我真的早就不爱他了,该放下了,也要让他放下,我们终究不是良配。我明白他向死而生,我跟他在一起,永远也得不到好结果的。 只有高辛辞,只有我的丈夫。 其实我也是必死的人,从出生起就孱弱的身体、写哥去世后破败腐朽不堪的心脏,能拖着那许多年已经是我的幸运,当我回到家的时候,连我父母都不认为我会活的长久,连默读最初也只是为了利用我而拖着我活着,是高辛辞付出他所有的爱和小心翼翼,轻轻捧着我那颗风化只剩空壳的心脏,一点一点把他填满,纵使没有什么成果也甘之如饴,我回头的时候,他也永远都在。 我不再看默读垂泪的模样,无论他是真心还是虚伪,深吸了一口气:“默读,你大概永远不会理解我对高辛辞的感情,你说得对,我有很多时候确实怕他,可是我同样也怕过老傅、怕过郑琳佯,怕过澄澄、怕过我哥哥,怕过我怕两个叔叔,也怕过你,可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写哥去世了,我怕的不是你们本人,我是害怕我再次被抛弃,我可以接受不完美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容忍,所谓爱我的人心里还装着别样的心思,就像我刚刚说的人,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有别样的心思,可我无法否定他们也是爱我的,你也是爱我的,但高辛辞不一样。” “他或许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和谐会导致性格有缺陷,那不是他的错,我也有缺陷,我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可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互相心里存着对方,爱不是学不会的,我怕他,仅仅是怕他离开我,可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他的爱是简单纯粹的,只要是我、我的出身性格相貌秉性都不重要,他会接受我所有的一切,只要我不离开他,我又怎么会轻易的离开他呢?” “默读,很抱歉我把我们两个矛盾的原因指到你身上,我知道上一世你在感情中毫无错误可言,我向你道歉,但是这一世,我请你适可而止,我只明确的告诉你一句,我爱高辛辞,只爱高辛辞。” “我知道你在威廉身边所作所为皆是被迫,你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被害者也没有一个愿意无故被伤害,你如果真的做了什么,自首吧,若还有什么想做的,我替你完成,也算是给我们这段感情、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默读就那样怔怔的瞧着我,我余光中瞥见他,他已然意识到了,歪了歪头,承受不住笑出了声,而这笑声自然也是极其悲凉的。 “你让我自首?”默读咧着嘴笑道:“时时,你也说了,被害者何其无辜,难道在你眼里,我现在这副模样,还不能算上是无辜者吗?旁人不信我,你也要我死。” “我没有要你去死默读,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这么畏缩的活着!” “那我要是告诉你!一旦自首,我所犯下的罪行,足以判我百八十遍死刑呢?”默读紧咬着牙口道。 我竟一时哑口无言,我也不知道、此刻究竟选择公允还是私心,默读的伤口我是看到了的。 这时候敲门声忽然响了,我本就心烦,尚没来得及开口外面的人就冲进来更让我怒不可遏,当即吼道:“我不是说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吗!” 直到瞧见是封适之我才稍稍压了压,他神色不改,还是直冲着我走来,我难得见他一头冷汗的样子,内心顿感不妙。 “怎么了?”我问。 封适之顿了许久,眼神在我和默读之间不断摇摆,我都快急死了,也只好拍拍他让他赶紧说。 “有默念小姐心脏源的那个人、死了。”封适之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说。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不废话,人不死我还能活体剖心不成?脑梗提前发了就提前做手术呗。” 我刚要松懈,将注意力移回到默读身上,可心底猛地一沉,我才意识到不对。 “怎么死的?”我回过头。 封适之凝了凝神,我甚至觉得连他都不忍,许久才艰难开口:“一把锈刀,穿心,废了。还有,姑爷在回临江的路上突然听说这件事,一时心慌,还没到津海边界口就出车祸了,现在在送回来救治的路上……” 听罢,我险些一个白眼翻上去脱力昏倒。 第311章 结因果(上) 接上回,原本默读跟我说明重生的事情,足以让我绝望,可这个时候还要再让我听到,默念的心脏源没了,将来是生是死又凭天命,高辛辞又突然遭遇车祸…… 天要亡我吗?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真的有罪,两世都不得善终,我祈求直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就算我家全都罪大恶极,那也先请杀了我吧,我不想再看见。 “辛辞怎么样?”我忍着泪泣抓着封适之的手臂问。 “他倒还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撞到栏杆而已,我是怕他以前出过大车祸,会扯上一点心理问题,左峤跟我说他有点发僵了,但是你先别着急时时……” 我险些滑下去,好在封适之及时拖住我。 我如何能不担心?我当然听得出封适之话里身体,高辛辞在写哥住院那段时间出过车祸,那次他差点死了!怎能不怕? 撞栏杆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小事可对他来说不是,关键是他出心理问题我帮不上任何忙,他上次车祸我忙着照顾写哥,等他好了我才去看过他几次,那会儿是漠不关心的,高辛辞一直很忌讳提这事,如果是为了这个他是连我也不会理的。 左峤一向是个不会夸大的人,连他都说高辛辞有点发僵了,我不敢去想,浑身打颤,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刚想赶紧去看看他,身后却又忽然响起突兀的笑声。 我回头看去,默读只顿了两下便笑了,若不了解他,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会那样痴迷的仰头大笑,中间只隔断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出去。 好,很好,特别的好,老天爷还是没有放过他的妹妹,最后三天了,却要告知,念念的命又被悬在一把利刃上,利刃随时可落,而念念的命也会就此随着这把利刃去了。 他一生所求为了念念活着,只差最后一步,老天爷却给他开了个偌大的玩笑。 那份笑,便是痛极生悲,悲极反笑,是不甘不忿,是期待破碎,是痛彻心扉,失语难言。 两次,他丢弃生命两次,甚至有次把自己健健康康的心脏挖出来奉上,终究没能留住念念的命。 或许世间有因果一说,默读为此作孽太多,于是老天也不要他得偿所愿,可是天啊,哪个人最初不是干干净净生出来的呢?默读何其无辜?他被迫成为棋盘中的黑子,承担人世间“恶”的角色,为人所用,受尽苦头,难道是他生性所愿?难道不是命运使然?他作恶多端,于是遭逢报应,可是谁又来偿还他曾付出的苦难? 原来,善果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恶意却一定要揪一个软弱的人来抵消吗? 让一个软弱的人变成一无所有的人,摧毁他仅剩不多的爱人,世人似乎最喜闻乐见这种孤单痛苦。 默读空洞的左眼眶终于也流泪了,嘲笑命运的不公,嘲笑自己的无能,只是没有眼珠子,他也自然不会再有澄澈的泪水,从那包裹严实的纱布里流出来的是猩红的鲜血。 “默读,默读你别哭……还有办法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就算那个人死了,找到他的这些年来我也从没放弃再次给默念找替代的心脏源,我已经找了好久了一定会再出现一个的你相信我,你别哭……” 说是劝他,可到最后我也没了力气,捧着他的脸颊,瞧着他血泪横流的样子,我只觉得,这人生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太苦了,我们都熬不下去了。 血泪混在一起,被我擦的到处都是,溢满了默读干净的面容,他就在这污秽当中紧紧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摇了摇头:“晚了,太晚了时时,来不及了,我又失败了,你说,我还会有第三世吗?可是我好累……” “默读、你听我说,我会再找到的,念念不会有事的我绝不让她离开我们……默读?”我正尽力压着哭声解释着,我捂着我的嘴都恨不得我立刻断气了,不要将哽咽的声音带给默读,偏偏默读先我一步,我还拼命的安抚着,他却一倒头昏过去了。 我犹记得医生跟我说过,千万不能让默读的情绪太过激动,可现在…… “快、快去把护士喊过来说默读的眼睛出血了去问问怎么办快去!快去……”我哭也无力的推了把封适之,他连忙出去了。 生老病死是医院的常态,苍白的气雾攀爬上头顶,将本就荒芜的意识彻底遮掩,被天命定下的人啊,一辈子便要蒙蔽着双眼、随风而动的飘荡在惨绝人寰的沙丘。 我被带出病房门的时候,头脑还是空洞的,仿佛魂儿被人抽走了,过会儿出来一个医生,告诉我默读的眼睛问题不大,敷药就好,打了镇定剂让他休息,只是将来恢复期内,绝不能再让他情绪再这么激动,可是,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默读的恢复期三个月到半年,念念心脏移植手术再有半年不做,就会死,如果我再找不到心脏源,难道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念念死了都让默读不要伤心吗? 我倒真不如像他说的、直接杀了他痛快。 我呆呆的站了会儿,左峤来了,在身后点了点我肩膀,我回过头,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撸起的袖子下还有一道沾满了泥土的擦伤,虽然不深,却也看着渗人。 “辛辞呢?”我问。 左峤神色有些难看,缓了缓才道:“夫人放心,他不严重,包扎一下就好,就是朱文青撞断了手,辛辞让你别担心,包扎完就过来找你。” “撞断手?那、那什么意思?是骨折还是骨裂?”我有些惊讶道。 左峤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又连连摆手:“不不不,骨裂,轻微的,真没事,当时辛辞在后排副驾驶后面的位置,朱文青轮转打滑之后他是朝他那边撇的,车翻了,他胳膊正好压在下面、有点骨裂,辛辞只是撞到车门而已,他就是吓到了。” “那你呢?”我瞥了眼左峤还在滴血的伤口:“看起来好像……问题不是非常大?” 左峤点点头:“擦伤而已,所以我过来报信。” 我叹了口气,望了眼他所指的、辛辞包扎的病房,却又迟迟无法过去,也只能摆摆手:“你去上药吧,不然要感染了,辛辞那边麻烦你帮我照顾,车祸这种事,他不会见我的,至于朱文青,津海最好的骨科医生在我家,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他下来。” “好,那就谢谢夫人了。”左峤顿了顿又道:“对了夫人,其实之前车祸那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辛辞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是不想见你的,他就是赌气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 左峤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明白,是辛辞想见我了,可我实在挪不开这个步子,我也不想等着默读,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这样的场面又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乱七八糟,像极了我的人生格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示意封适之之后便先行离开。 在今晚都醒了之后的暴风雨来之前,给我一点喘息的时机。 远的地方去不了,我便到医院后面无人的小巷子去了,这里的气氛好似比医院更加渗人,都是些灰调的小平房,早就没人住了,前两年被医院收下,说是年底就要平了新盖住院部的,如今马上就要开工了。 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我才带着哽咽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又颤颤巍巍的吐出,顺着墙面一点一点的滑下去,最后抱着膝盖将脸颊深埋臂弯,委屈的情绪才陡然升起。 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成了泡影,我重生一次,什么都没能改变,反而让我经历更困苦的一生,我从前低沉、愤懑,也不过是在家宅里和几个人逞口舌之快,如今生死却一件件摆在我眼前了,甚至让我晓得,离我最近的人也一个个在骗我害我,我不明白到底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我明明什么都顺势而为,为什么结局却更差了。 哭声回荡在巷子里,情绪才释放出一点,想我也是够憋屈的,我总是连哭也要分时候,捂着嗓子不带着别人一起伤感,哀痛欲绝到最后,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句句的对不起,可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字典里解释那是表示歉意,到了伤害的人面前,那不过就是三个字而已,就可以拎出来抵消对我承受一生一世的欺瞒吗? 哦不,我重生了,是两世。 我不知道多久才停下来,不过时间应该不长,默读和高辛辞伤势都不重,一旦清醒难免又是一架要吵,我掐着点的,手表还没震动,说明我出来绝对不到半个小时,不过也不敢再贪图了,能提前总是好的,我稍稍缓了两口气便抬起头,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身前不知不觉走来一个人,面前的地下是多了个影子在的。 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抬头,那人就不自觉的笑了,而后俯身屈膝,面容怼到我眼前来,眉眼弯弯的:“呦,让我好好看看昂,是谁把我们家小宝贝欺负成大花猫了?看看这哭的,一道一道的。”说着,又轻轻掐了掐我的脸。 若说方才是找地方暂时释放情绪,见到这个人才算彻底放空,压制的情感一拥而上,他张开双臂,我立刻哭嚎着扑进他的怀抱。 “梁森……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我滴个小姑奶奶我愣是没想到你还是有点重量在身上的,抱不动抱不动,快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伤感多久,耳边却传来这样空幽幽的一句,我服了。 “我才七十多斤你说我重?是你虚!”我跳下去十分愤懑道,可眼见着梁森的脸色确实是苍白的,看着好像是勉强出院一般,我算了算时候,这会儿离梁森出事也确实还不足半个月。 而梁森无奈的笑着摆摆手:“我竟无法反驳,确实虚,我不是说你重啊,瘦的跟个骨头架子似的,多吃点不怕,可我断了两根肋骨,一时半会儿确实抱不了了……” 我立马后悔了,抹了把眼泪,随后连忙到他身边转了圈看看,手也不忍心往他背上碰:“我没压到你伤口吧?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医生不是建议你待一个月嘛?” “我恢复好呗。”梁森耸了耸肩,可我一见他那躲闪的样子就晓得他说谎,登时两手一叉腰,梁森见瞒不过我,也只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教似的神色点了点我鼻尖:“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再不来,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所以你真没好啊!我可真谢谢你!我这儿本来就俩病人要照顾,你给我增加工作量来的?柯柯留在临江照顾你多好,快快快跟我回去……”我就差咽气,连忙拉着梁森要走,梁森苦笑着又一把把我扯回去。 “好啦我的小姑奶奶,我真没事,医生是跟我说了我可以出院了才来的,我也很珍惜我的小命啦——”梁森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真的?”我带着点质疑上下扫了他一眼。 “千真万确!”梁森打了个发誓的手势,而后又笑嘻嘻的抱了抱我:“好了好了,真不骗你,柯柯怀孕了,孕早期症状比较严重,我不想每天让她受累,而且嘛,我还是晓得我在你心里应该挺重要的,我要是再嘎一个给你看,我怕你抑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自然晓得梁森指的是老傅和郑琳佯,有点懊恼的拍了他一下,“得了,一会儿骨科医生从老宅下来,你总得让我看看我才能安心昂,别想跑。” “知道啦——真是我的好妹妹,把你哥我训的一愣一愣的。”梁森瘪了瘪嘴表示不服,不过不服也无用,他很快还是轻轻拍了拍我,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回医院之前先跟我去个地方吧。” “啊?”我怔了怔:“梁森,出事了,我赶着回去呢,要去哪儿啊,我没那么多时间。” “我知道,来之前我就了解清楚了,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呢、是个二叔空个地儿。”梁森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二叔来了?”我有些惊讶道。 “可不是么,你总不会不相信二叔吧?”梁森笑笑又点了点我额头。 我突然一种“嫌弃”的感受涌上心头,顿时眯了眯眼:“你好像突然很喜欢戳我,我是幻觉吗?” “逗你玩而已,不然你小小年纪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只蚊子了。”梁森趁我没回过神儿又掐了我一把,而后便揽着我出去:“走啦,带你找个地儿歇会儿去,一会儿啊、外面这个事就都解决了。” 想到二叔我才稍稍放心,仔细想来,我要是此刻回去,在我面前辛辞和默读从来都争吵不休,反而是死局,倒不如我避开,等二叔差不多准备完全再回去看着便是,我便和梁森上了车,开到哪儿我也没注意,梁森到一处高楼前停下车,我瞥了眼,是个小区,看着环境还不错,他拉着我上去,在三十二层停下。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了套房子啊?”我无聊便问了句。 梁森一边开了门,一边瞥了我一眼笑笑:“你都不怎么回津海,哪知道我在津海的房子?感谢老板的高级待遇,这地段属于非常优秀的那种!” “我也谢谢你救我断了两根肋骨。”我无奈的笑笑。 梁森耸了耸肩,便拉着我到一个房间去了,整了整床铺把我拉上去,盖好被子又直了直身体:“行了,睡会儿吧,两个小时后我叫你,现在别瞎想了,闭上眼睛休息。” 我平躺着,张了张口也不晓得说什么,他也不等我说便捂上了我的眼睛,我便松懈,梁森说的对,急也没用,还不如睡会儿,反正我就算想反抗也是没用的,毕竟没一会儿我便感受到左手被他从被子里拉出来,手肘上一凉,随后就是针扎的疼痛。 一针镇定剂下去,没一会儿我就失去意识了。 第312章 结因果(中上) 接上回,梁森突然来了津海,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之后我便昏睡,不过,药量应该是不大的,两个小时之后甚至不用他叫我,我自己便慢慢清醒了,只是一睁眼车窗前就是黑压压的一片,着实给我下了个不轻。 “梁森,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趴在车窗前揉了揉眼睛认真瞥了眼,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梁森并没有把我带回医院,我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三方各有高大的建筑,好像是我家一处已经完工但还没开始待客的娱乐城,广场上站满了穿戴整洁的人,看着是我家出来的,我们的车行进去,人群顿时从中间劈开一块让路。 “没什么,让某些人见识一下咱家在津海的掌控权而已,省得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多能耐的样子。”梁森冷笑笑解释道。 “你是说高琅越他们……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你不就不让了嘛!”梁森幸灾乐祸的瞥了我一眼,而后又来捏我,我躲开他又不满的瘪瘪嘴:“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二叔有分寸,不会把你的心肝怎么样的,但是也不能任由着他家把咱家当傻子耍啊。” “高辛辞干什么了?怎么就耍我了?”我不服气道,同样不满的撅了噘嘴,显然这个问题梁森是不想回答的,我也只能作罢,就在这时候,我又突然瞥见窗外涌动的人群中,关景儒挤到最前面,不动声色的冲我点了点头,我怔了怔,而后连忙坐正,不再往外看了。 纪槟的动作确实快,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把关景儒安排到二房,不过想来也是了,二叔给我五成家产,我还不知是好是坏,二叔的心思我也猜不透,我如今安稳,唯一明确的依靠也只有哥哥的疼爱,若有人能在二叔身边替我看着倒也是好事,只是,难保他会不会叛变。 “不是说好叫我起来嘛,你也没叫我,这么多人密密麻麻的给我吓一跳……”我像是发牢骚的掩饰道,梁森多年在老宅待着,是很信任二叔的,现在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和纪槟跟关景儒的事。 梁森没大在意,到地方停车又过来帮我开车门:“我的大小姐,我这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嘛,我还打算你不醒我就再给你抱上去呢。” “你不是刚说抱不动我嘛——” “我带了千斤顶。” “汝之秀,让我想给你颁个奖。” 我瘪着嘴瞪着梁森极其无语,而梁森嘲笑我的意味就更明显了,我白了一眼,他嬉笑着把我拉下车。 “好啦,走了上去看二叔怎么解决去。” 我无奈,也只能先行过去,不得不说,二叔今天弄得这排场也是真够大的,偌大一个广场外面站满了人也就罢了,连地下车库也是挤得满满当当,电梯间,过道,没有一处空旷的,见了我和梁森便老实的躲在一边称一声“小姐”和“梁先生”,一路上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这两世也就第二次见这种场景,第一回是我出嫁,我家派人送亲的时候。 颇有一种无时无刻在威胁高家的意味…… 梁森拉着我上了顶楼,到了最大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外头装饰的金碧辉煌,门口的齐承见是我们来了,连忙摆摆手叫人推开大门,法式双开门一同开启的那一刻,我才瞥见里头景象,比我想象的更糟心一点,二叔竟把默读也折腾来了,顶着还带血的纱布站在一边,朱文青还没收拾干净,也抱着一只手臂喘着粗气坐在角落。 两个病号除外,二叔穿着舒适的黑色中山装侧着身、轻轻依靠在正中的沙发上,安稳的闭目养神,哥哥和清云哥各自站在他沙发后的左右,小叔不与他在一块,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在右侧的沙发上,隐隐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可似乎他细想想也认同二叔的做法,便咬咬牙默不作声。 婆婆最近无暇在意装扮了,只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在左侧沙发上,高辛辞站在她旁边,她当然晓得今天不是来好好说话的,不安的抓着辛辞的手。 这些倒也罢了,置身事内的,二叔都叫来也无可厚非,可站在墙边跟面壁似的两个才最让我惊讶不已,竟然是宋斐和宋穿杨!脸色阴沉沉的,显然是不满,却也不得不恭敬,瞧见我甚至一个挨一个的给我行了晚辈礼。 “二叔,小叔。”我深吸一口气,先在门口微躬了躬身,二叔点点头,我才进去。 走了没几步,没到地方我便神色怪异的给宋斐回了平礼,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是善茬,省得今天得罪了,以后麻烦不穷,可也就在这时,梁森忽然绕到了我前面,意味不明的转了转手腕之后,竟一个箭步上前打了高辛辞一拳! “梁森你干嘛!” 我连忙赶上去挡在高辛辞面前推开他,梁森见我袒护也只能收手,我趁这个空档立刻回头查看高辛辞的伤口,好在梁森应该是旧伤未愈力气没那么大,高辛辞只是嘴边泛了一点点红,他轻轻推开我,自己伸手抹了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就安安静静的受着,看上去落寞的很,连带着我心里也一沉。 “你怎么了……”我再次伸手却也没有再探他伤口,怔了怔,我还是放下了。 而高辛辞则硬撑着笑笑,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没事,时时,你去坐着吧,我看你精神不大好。” “可我……” “王八蛋你再摆出一副那可怜兮兮的样骗我妹妹试试呢?大老爷们做那怂样子给谁看!你挺会演啊高辛辞,我以前怎么我没看出来呢,我家有做电影工作的是不是还得找机会给你颁个奖啊!” “梁森你干嘛……” 梁森莫名其妙的发起脾气来,我一句话还没出口他就又骂起来,亏得是我还站在高辛辞面前,否则我只怕他还能再来一拳。 夭寿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一手消息?高辛辞骗我什么了?能让梁森这么生气。 “好,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梁森叉着腰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松下来一点,我本以为结束了,谁想他转头又面向默读:“还有你!看你是个病号我不抽你,你说你一天天要死要活的委屈给谁看呢?欺负我家时时干什么!我家小姑奶奶在家吃草莓都挑籽儿的人在这医院累死累活的伺候你小半个月还得忍受你脾气、我家欠你的呀!怎么、你那一身伤口我们家干的呀?命运不公怨你自己投胎去!我家时时生下来是享福的不是承担你命运来的!” “梁森!”我见状又是一口气差点噎死,又快走几步冲上去挡在默读面前,回头瞥了眼,默读脸色阴沉沉的。 谁料这种令我稀里糊涂的场景,第一个问问题的居然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居然是梁森抢在我前面,还显得十分惊讶,没作用的压低了声音问:“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护着哪一个?” “我……” 我再次噎住,话说这没有第三选项吗?一定要我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当面去选大姑爷还是二姑爷吗??? “时时,过来。”我久久没吱声,二叔终于睁开眼坐正,而后冲我招了招手。 小叔见状也示意,我才点点头过去,稍加选择还是坐在了小叔旁边,而小叔若无其事的摸了摸我的头,话题也全然不在方才的事情上:“早说让你多吃点,看看,又瘦了不少。” “啊?”我愣了愣。 “啊什么啊,放你出门几天能弄成这模样,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小叔没好气的点了点我肩膀,而后白了高辛辞和默读一眼,又揽着我靠在沙发上,转头看向二叔:“哥,你看咱家怎么解决?” “还能怎样,咱家姑娘心善,两边都袒护着,我自然也没有犯轴的意思了,孩子们纠结不来的事,咱们做长辈的总要出面,您说是不是啊高董?”二叔看似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可眼神跟随的目的却显然,直勾勾的钉在婆婆身上,那副样子真恨不得将人撕碎了扔进海里似的。 我心口咚咚咚的撞,伸手捂了捂,那股力道就直冲着手心。 婆婆此刻连神色也装不来了,认命似的低着头称了声“是”,津海的名头,只要是商界的,来了这个地方都要听我家指示,也怨不得她今天这么寂静。 “好,有您一声认同,我的事就好办多了,那我就想请问了,林默读的眼睛、到底是怎么没的,当天晚上到底是产生了什么冲突,能让您这么急躁连地段都不选了,在我家就敢行凶啊?”二叔轻笑笑一字一顿道。 “不是我!”婆婆压着气性却依旧很大声的反驳一句,撕破广场沉寂无声的气氛,她忽然又觉得不大好,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林默读亲口说的,是他自己摔的,我没有想要刺瞎他的眼睛。” 默读的冷哼声在此刻就显得尤其重了,我又回头看他,他咬了咬唇:“是,你要刺伤的确实不是我的眼睛,而是我的心脏。” “让你说话了吗。”二叔的语调仿佛十分亲和,他笑眯眯的看向默读,默读一个素来十分平和的人,在吃了安神药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二叔的问题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最近事忙,也觉得时时大了,心情不好就让她出去放放风,但是我没有说过,你们可以趁我不管的这段时间欺负时时。”二叔沉下一声,面上却依旧还带着笑,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扬了扬眉:“罢了,我是个守信的人,既然说了要好好解决,就不轻易反悔了,我也希望各位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对于我女儿的事情上,我没什么耐心。” “当然,傅二哥,我明白这件事一直是时时在左右周旋,我家没出什么力,所以理当是我家理亏,只要是我家能承担起、不算太过分的情况下,我家一定都听您的。”婆婆微颔首道,似乎势在必得。 是了,我的婚约不管将来如何,现在都是挂在高家的,高家的荣辱也有关我,我前些天才听说,高二爷和高三爷在津海临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套头揍了一顿,一般说有这个胆子的除了我家也没别人了,婆婆自然认定我家会站在高家一边。 甚至,还有幸灾乐祸,老傅去世,我家只剩下二叔和小叔撑着,势力难免会低,二叔抚养我、无论是真心还是舆论压力都不得不守住我以往的一切,这首当其位的就是联姻,难说她不会想,她就此就拿捏了我,拿捏了我家。 二叔清了清嗓子,手肘靠着沙发边随意的摁了摁太阳穴:“您认同就好办多了,我对这件事呢,不能说是十成十的了解,毕竟,我承认这些天是我放纵时时了,所以就从最开头,一件一件的开始解决吧,宋斐,宋穿杨,过来。” 二叔言毕,我眼瞥着角落的方向,宋斐和宋穿杨两个一向傲气的世家子弟竟真的乖乖听二叔的话,双手牵在小腹前、低着头老老实实的靠近了,宋穿杨面上多少还有点不服,可眼瞧着宋斐就是绵善的要命,她躬了躬身。 “曾姨祖父。”从宋斐嘴里吐出这四个字。 我不由得坐直了,可眼看着在场除了婆婆和我的神色怪异之外,其他人都很平静,我也不得出声,只好压着情绪往后退了退,脊背再次抵住小叔方才看着我的手,他换了换位置,在我背上摩挲一圈后,最终停在腰际,不大用劲儿的揉了揉。 “你二婶年纪小,但辈分高,是宋斐老祖去世前最后生的女儿,刚生下老头就咽气儿了。”小叔在我耳边轻声解释道,偶尔余光看一眼二叔,声音压得更低:“宋家书香世家,老祖就最后放肆了一把,八十多的人了,老脸都不要了,悄悄摸摸找了个妓女养在屋里,一没防住生了个孩子,就是宋知棠,家里人都觉得丢人,所以没上族谱,外面也不让知道是宋家的小姐,但按照辈分,你二婶确实是宋斐的曾姨奶奶。” “嗯。”二叔随口应了句,便招呼宋斐到我面前,十分戏谑道:“去,给你姨奶奶打个招呼,诶不对,应该是叫姨奶奶还是姨姥姥来着?我年纪大了,弄不清了。” “姨奶奶。”宋斐神色惨白的回了句。 到这时候,我才明白宋斐最初给我行晚辈礼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二叔的压迫哪止于此?他不知道何时学会了抽烟,齐承点上一根送到他手里,他随手掐着吸了一口,哼哼的笑笑翘起二郎腿:“嗐,其实姨奶奶还是姨姥姥都没什么所谓,你只要晓得是需要尊敬的长辈就好,小斐,我不反对晚辈有理想有抱负,生意嘛,可以做,可是谈条件谈到长辈眼前了,我多少就得说你几句了,你说呢?” 第313章 结因果(中下) 接上回,我竟才知道二叔和宋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以前老傅与我说起二婶的身世都含糊不清,哥哥也从未提过去外祖家探亲一类的,宋家在我刚回家的一段有意讨好过,那样的书香世家,我家竟对他们的善意充耳不闻,原来如此。 我无意针对宋斐,只是也不好驳了二叔的面子,只得不动声色的冲她点点头,宋斐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谁能想到,她还大我半岁,论辈分却是我孙女。 二叔那边言毕便剩嗤笑,宋斐听罢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回头躬了躬身:“曾姨祖父,我先前着实不知道有这层关系,不然,绝不敢来找姨奶奶说这些……” “嗐,这话就过了,做长辈的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们也一定尽心竭力的帮啊。”二叔依旧是长辈待晚辈该有的温和模样,将茶杯移到嘴边抿了一口,再抬眼时,目光中却夹杂了种吃人般的冷厉,语气也稍沉了两三分,他琢磨了一番伸手指向高辛辞:“诶,我倒突然想起件事来,听说高家和宋家有意结亲,高辛辞如果娶了你,那以后,他也得按着你的辈分管我家时时叫一声姨奶奶了啊。” “二叔!” “二叔,我心里只有时时,绝不会娶旁人,那都只是传言!” 我刚一起身的功夫,高辛辞已经蹿到我身后紧紧抱住我,面色惨白,二叔烦躁的“啧”了一声又摆摆手,小叔一把扯着我让我重新坐下,我无法安心,侧着身也一直牵着高辛辞的手。 宋斐眼见是没人管她的死活了,只得自去应对:“曾姨祖父,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先前同姨奶奶……和高总也说过了,高总已有婚配,我绝不会插足别人婚姻,只是因为从前是旧识,才想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国开拓市场,但我绝对没有想着和他有什么!” “那你是在拿婚事做筹码来威胁我家时时了?”二叔似是玩笑般笑道。 宋斐更是连连否认,手都快摇飞了:“我从来没有!我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我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去威胁一个同为女孩的人!我就算永远不知道姨奶奶是我长辈,她也并非是傅家小姐、是个普通人家,我也绝对不会夺人所爱!这些事情我打从一开始就和姨奶奶说的很清楚!” “时时,那天宋斐跟你是这么说的吗?”二叔偏头瞥向我。 我不愿捏造是非,纵使宋斐现今与我而言很有可能是敌人,让二叔为我得罪宋家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我于是还是点点头:“是,二叔,宋斐来找我的时候,说想让我帮她打通临江各处的关系,其中并没有拿婚事作抵。我相信辛辞对我的感情绝不会因此改变,我也相信、宋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我误会你了。”二叔余光瞥了眼宋斐,低着头轻笑笑,顿了顿,想到什么又仰头直视着她:“我不是个以偏概全的人,宋家家风,我还是相信是清白的,可惜你偏是宋洁的侄女,你待在她身边太久了,怕你被影响,经此一事我提醒你,想做商人呢,不要太过于相信任何人,商人利益为先,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也得提防了,要知道,她只是你姑姑,可不是你爹娘。” “曾姨祖父这意思难道是……”宋斐脸色铁青,偏头瞧了眼宋穿杨的方向又立即收回,再挤出的笑也十分蹩脚,她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是姑姑带我走上这条路,她若不愿意栽培我,当初又何必一力劝我呢。” “无风不起浪,宋斐,在此之前我也不认识你,没必要骗你,你仔细想想,若宋家没有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你家在国外高家在国内,那高家又是何必跑的那么远找来你家有意联姻?宋家能决定你婚事的,你爷爷,你父母,还有你姑姑,你猜,这三种人当中谁最乐意让你败坏门风?” 二叔冷淡了神色,真如长辈无意对晚辈的提醒一般叹了叹。 “你说,会是你那个高官荣休的爷爷呢,还是你作为博士生导师的父母,还是你姑姑,宋斐,你要知道,你是你爷爷唯一的孙女,你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唯独在你姑姑那里不是唯一,你姑姑她没有孩子,她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招揽最亲近的几个孩子,多找几个对她来说都没有坏处,你和宋穿杨只是亲缘上与她最近的,从你们中间选择,你要晓得,宋穿杨是她已逝表姐留下的唯一骨肉,小时候她就带着,跟她的孩子没什么分别,可是你呢?你的父母,对你姑姑当初背离家族选择商界,有没有抱过看法?” “这……”宋斐一时语塞,咬着唇瓣,边缘处都冒出血痕。 “好了,我无心为难你,为我自己女儿罢了。知棠并没有进宋家族谱,她也不愿承认她是宋家女儿,所以我便无心跟宋家攀关系,从今往后,你也不必再唤我什么尊称,我家时时还与你是同辈,若再见面,愿意便称我一声二叔就好,我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二叔拂袖,身后的齐承立即上前:“送宋小姐离开吧。” “是。”齐承应道,便伸手请宋斐出去。 此刻,宋穿杨瞧着宋斐的背影都可以用“望穿秋水”来形容,直到大门关上,宋斐全然没有带他一块走的意思,他才认命,紧闭着眼咬了咬牙,看这架势,二叔显然是打算把账都算到他头上了。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二叔便更加轻蔑的招招手,宋穿杨无奈的走过去。 “跟他们都没关系,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 “曾姨祖父……”宋穿杨将头压的更低。 “我没心思跟你废话,我就问一句,机场那天晚上,你是拿哪只手推了宋斐、撞到高辛辞身上印了口红印的?”二叔阴沉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宋穿杨道:“我女儿哭了一整夜,我很不满意。” 宋穿杨迟迟不回复,二叔的耐心也迅速耗尽。 “两只手一起吗?” 宋穿杨打了个寒颤,眼见周围人逐渐靠近,他连忙说了一个:“左手!左手……” “哦?我不信,我就说是两只手。”二叔充满戏谑道,而后享受众人涌上去掰着宋穿杨两只手往外撇的嚎叫。 “傅鸣堂!你敢打我,我小姨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看你小姨和二爷爷愿不愿意为你坐牢了,反正我是不怕宋洁。”二叔头都不抬,只是随心瞧着手底下一个掌心大的本子,随着连着的“咔吧”“咔吧”两声,宋穿杨也安静了。 我虽晓得宋穿杨本质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上一世婚后还想吞并露露的财产,纵使被露露识破反将一军,我也觉得是轻饶了他,可眼见到这样残忍的场面,我还是唏嘘,不是不忍他,而是不忍酷刑,长叹一口气别过头去。 小叔见此又在我腰间揉了揉,瞪了眼高辛辞,等他走开才在我耳边轻声道:“没事,就是脱臼,最多骨折,吓唬吓唬而已,别怕。” 我点点头,抬眼瞧见二叔在看我,有些担忧的样子,直到小叔将我安顿好了才又嫌恶的转回去使了个眼色:“扔出去。” 宋家的人走完了,二叔在他方才的本子上长长的划下一道,叫过清云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知道,那本子只怕是二叔的“死亡笔记”了,外人解决了,这剩下的才是我们两家的内事。 只是没想到,清云哥点点头后,竟径直走向朱文青,照着他大片淤青的右手便掐上去拖起,朱文青的五官顿时扭曲。 “朱文青!” “文青……” 高辛辞连忙上前,可又被一大波人拦住,朱文青是打小寄养在高家的,算是婆婆半个儿子,此刻终于也着急,虽然还坐着,多少比高辛辞好一点,她仰起头。 “傅二哥这是做什么,您要为时时要什么补偿我们高家该给就给,您何必拿文青的身体……” “急什么?还没打你亲儿子呢。”二叔冷笑出声,摆摆手又看向朱文青,语气是僵硬的和蔼:“乖孩子,是右手折了对吧?” 朱文青莫名露出一种心虚的神色,暗戳戳恶瞥了眼高辛辞,而后紧闭着眼点了点头,而事实也真如我所想,下一秒,清云哥抓着朱文青的左臂“咔吧”一声,与宋穿杨不同的只是朱文青紧咬着牙、愣是没吭声。 “傅鸣堂!你过分了!”婆婆终于抑制不住惊叫出声,连同着高辛辞一起推开众人冲到朱文青身边。 而二叔的怒火也像是至此被激起:“过分?我过分!高琅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对林默读动手,你们说了什么,我一清二楚!少时的事我和鸣延看在时时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你可倒好,拿着当年得罪我家的事羞辱我家女儿还替你做事!戳破真相而已,林默读何其无辜?我家时时又何其无辜!你心虚,肆意依靠我家女儿为你平息事端,回过头来,又要说我家女儿不检点!你那张皮要是挂在脸上嫌厚、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给你撕下来!” “是,傅鸣堂,为了当初的事我也忍你很久了!我是做错过,可你方才自己也说了,做商人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是为时时当初的事既往不咎,实际上你也没少算计我!都到这一步了,傅鸣瀛死了,整个傅家再也没谁能控的了你、你还装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冲我来!但我请你、远离我的孩子,否则穷尽高家之力,绝不与你善罢甘休!”婆婆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朱文青见状,即使虚弱难当也依旧紧着拦住婆婆的手:“阿姨,别这样我真的没事……是我心绪不稳没护好辛辞,误了事,傅二叔教训我也是应当……”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婆婆压着声点了点朱文青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一般。 二叔为此冷笑笑,连一直沉默的小叔都不由得鼓起掌来,我还莫名其妙的不知何意,哥哥走过来死死钳住我肩膀不让我过去,小叔安心才冷哼一声开口。 “心绪不稳?”小叔忍着脾气嘴角都抽搐:“好一个心绪不稳,且不说我听闻你在跟随高辛辞之前专门去特训过心理,就算你没有,那林默念要死了跟你有屁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装的是不是有点儿假了?” 小叔这话听得我莫名一愣,随后便是狠狠一沉,最令人心寒的是,我转头过去,朱文青和高辛辞竟都对这说法没什么异议。 猜中了? 那这意思就是…… “要不我说呢,怨不得你高辛辞小小年纪生意就做的不错,若非正经天赋,那就是你生性太狠!做事太毒!你说你害怕车祸,今天倒是故意去撞杆子,你想以此引起我家时时心软,骗她为你稳住林默读,你顶着太多人命压力太大,可难道我家时时就该浑然不知的一心替你分担!”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让时时帮我承担什么,我……”高辛辞猛然反驳之后又陷入沉寂,他低下头去默然许久,而我的心上,也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 “说呀,实情是什么?”我推开哥哥的手,扶着沙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高辛辞。 我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只要骗我这件事不是他,是什么我都认,可偏偏高辛辞许久不吱声。 泪珠子穿了线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坠落的失重和不安充斥我的身体,我竟还想着此事与朱文青无关,不愿牵连他,预想着向二叔求情,可躬了躬身之后却说不出口。 左峤见状又连忙堵在我面前:“夫人,辛辞绝对没有骗你之心!你应该了解他是个怎样性格的人,且不说他根本不愿你和林默读因为任何原因相处半刻,伪造车祸这样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死无全尸,车上还有我们两个呢,我和朱文青从小跟辛辞一起长大,难道只为了你跟林默读同等的一丝怜悯,辛辞就带我们去死吗?何况这根本就是最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我们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 “所以你们去撞栏杆,而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知道,我家时时眼下是唯一可以说动林默读的人,否则林默读一旦心急追责,高琅越就得去坐牢,到时候别说你们两个,连带着整个高家长房被群起而攻之、都得完蛋!”小叔怒不可遏的摔了手中的茶盏,破碎的瓷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第314章 结因果(下) 接上回,安宁许久的小叔忽然发了好大的脾气,字字句句是在说高辛辞,可何尝又不是在戳我的心?我知道,高辛辞的性格因为家庭的缘故很多情况下会体现出极端,可他绝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我绝不信。 我不管不顾,还是上前牵住他,冲着二叔的方向躬了躬身:“二叔,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让我问问他,就算……他真的骗我,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与朱文青无关,不必拿他撒气。” “我的小姑奶奶你让他洗脑了?!”清云哥瞧着我不可置信道。 “这不是洗脑!”我坚定的反驳回去:“哥,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会任人欺骗?那我也活不到今天,我若认定了谁,一定是在我足够了解他足够爱他的基础上,虽然还没有成婚,但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他是我丈夫,不能每次都是他保护我,而要我对他的为难视而不见,我是他妻子,这个世界上如果连我都不信他,还有谁信?” “时时……” 手心的力道重了些,拇指的触感在手背上滑了滑,高辛辞在我侧上方的方向呢喃低语,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怕他自己都没想好,我回过头去,安慰似的捏了捏他指节。 “没事。”我轻声说,忽而想到什么又问:“刚才你让左峤找我,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吗?” 高辛辞迟迟没回复,头也越陷越低,可我也晓得,这是说中了。 二叔见我神色果决,轻轻叹了口气,只好再想办法证明,他摆摆手:“封适之。” 我回头看去,封适之从另一扇门里出来,怨气十足的瞥了我一眼便到二叔身侧去了,只是他看向二叔的神色也不甚在意,仿佛只是模样在那儿,装个样子,目光依旧不断涌向我,不动神色的摇了摇头。 我不解其意,但他似乎是想叫我不要反抗二叔。 没来得及多想,二叔已然喝尽手中那杯茶,转头面向封适之:“你不是跟时时一块长大的,但打小就选给时时,你应该算是……跟左峤差不多,我问你,如果要你为时时自断一臂,你愿意吗?” “心甘情愿。”封适之毫不犹豫的回应,说着,右手便抬起往左边肩头去了。 “你疯了!”我连忙撒开高辛辞直奔封适之而去,扯着他右手甩开:“别闹了,我就算真到这种境地,也绝对不可能拿你的身体做赌注!” “这不就结了。” 二叔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嗤笑着耸了耸肩,我似乎才明白什么,偏头望向朱文青的方向。 “所以,不打他打谁?” 朱文青深叹一口气,心虚是彻底没什么必要了,他略带抱歉及被抛弃的恐惧仰头望了眼婆婆又低下:“夫人,这主意是我想的,方向盘在我手上,谁也管不了我。林默念的死活确实与我无关,但辛辞的安稳我必然牵念,我听见家里人打电话说心脏源没了,我知道这件事必然牵连辛辞,我才先发制人撞到栏杆上,撞完了才告诉辛辞和左峤。” “你也知道以辛辞的性格,这主意如果是他想的,那一定也是他伤的最重,不然拿什么换你怜悯?” 朱文青说一句喘一句的撑着说完,清云哥更是恨不得一脚踹死他,我是来不及拦着的,好在哥哥动作利落,倒也反常,他主动上去拉开清云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清云哥原本惊讶,听完才烦躁又无奈的瞥了我一眼,松开朱文青走到一边儿去了。 哥哥的口型似乎是在说:别让时时为难。 可他又从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我的郁闷和对高辛辞的敌意都毫无保留的挂在脸上,扑面吹过来的风都写着三个大字:烦,烦!烦!!! 二叔在正当中观察着,嘴角扯了扯,仿佛将一切当做孩子们的玩笑,可是二婶是个平和的人,哥哥的性格遗传也起码有个源头,除了二叔还能有谁? 小叔不大能坐得住了,瞧着二叔脸色阴沉沉的,似若此刻窗外被浓雾遮住的月,他略快几步将我拉到身边,犹豫了一下,又用余光扫了眼高辛辞:“行了,知道跟你没关系,朱文青为你也无可厚非。”直到拉着我回到座位上坐下,小叔直勾勾的瞧着他又一字一顿谨慎道:“高董刺瞎林默读的眼睛,但这件事确实和高辛辞没关系,祸不及子女,咱们没必要朝着孩子撒气,既然要解决问题,我们总该先问清楚冲突的原因才对。” 二叔没吱声,眼角有些抽搐,我带着求助的意思看向哥哥,哥哥想了想又俯身轻语:“爸,这件事毕竟出在咱们家,而且,监控还是坏的,如果真告到法院去,传出去对咱家的名声也不好。” 二叔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珠磨着眼皮转了转,许久才睁眼又是淡然:“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得了,那件事我和你小叔、还有高董心知肚明就够了,小孩子别问太多。” 哥哥对小孩子这个名号不大满意,瘪了瘪嘴又怨气冲天的看看我,可惜在这个情况下再有叛逆的心也不好反驳。 二叔重新将目光投向我身上,顿了顿,指了指高辛辞:“时时,你是确定要护着他了?” 我虽不明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此后,婆婆的情绪也猛然一松,可她对我的成见是早种下的,不会影响辛辞对我的感情,但也不代表她会为此感激我,她只是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二叔挺了挺腰,再不看高家的一角,转头又望向默读,思索一番,示意哥哥和清云哥都到他身后,冲着齐承摆了摆手:“去,把他另一只眼珠子也给我挖出来。” 默读神色一怵,却愣是没个动静,多说方才清云哥折断朱文青的手是让我冒了一身冷汗,这一下真是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瞧着默读死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我都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连忙挣开小叔的手上前猛推了一把。 “你傻了!” “跑我也跑不了啊。”默读鼻息重了声歪歪头。 这一圈上下的今天都莫名其妙,一个个整得像逗我玩似的!我竟哑口无言。 “把小姐拉开。”二叔捧着新茶水,拖了个长长的尾音,齐承速度也够快,话音刚落,他已然抓着我两手腕别到背后去了。 “二叔!”我眼巴巴的看着默读只有冷笑,被另一帮人箍住手臂,高家那边我是没指望的,眼下只剩一帮“老弱病残”,二叔不睬我,我也只得再度期盼小叔和哥哥。 可事实就像我最初说的,他们怜悯我但也支持二叔,即使过激,但除掉林家保住高家、是最容易且最干净的办法。 “手里掌握着一个所谓的秘密,就敢孤身一人跟高家硬抗,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我不得不说,你是个英雄,但是你搞错了,我家时时不是恶人,你不该在死前还拿你的悲情故事、套着我家时时满足你的私欲。” 二叔倚在沙发上一字一字更重的说。 “我记得我第一次单独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但你要是敢胁迫我女儿,我就让你一家、在同一天、一起下地狱,你们在地下团聚吧。” “二叔!默读是受害者!他的眼睛没了,纵使他拿高家手上的心脏源作抵,他也没有错啊!”我急忙道。 “是吗?”二叔对我的声音终于重了一分,我心里一颤,多少还是有些怕二叔的,他并未看我,而是一直直勾勾瞧着默读的方向:“时时,那如果二叔告诉你,将近三十年前老爷子放的那一场大火,是高琅越出谋划策,以此图谋老爷子的支持去帮她争夺高家长房的位置,她却没有料到我和你小叔没有死,老大折回去救我们了,这个秘密封藏多年,为了你的婚事我们也不再计较,可是有一天,林默读意外得知了这件往事,并以此为由威胁高琅越,如果她不立即拿出心脏源救林默念,就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痛心疾首,猜你会不会为了这件事和高辛辞决裂并反目成仇,趁高琅越不察之时,故意被她刺伤,又提前知会你被你看到,这时你再说,他还无辜吗?” “哥!你刚说了这件事不要让孩子知道!”小叔压低了声音焦急道。 可二叔认定了总要拖一个人来认罪,哪还能控制得住? “鸣延,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再说了,眼看着高董摆着失忆似的状况装傻,难道不该提醒提醒她?”二叔冷笑着扬了扬眉。 小叔缓缓回头看我,随后又是代表释放的叹息,可又无用。 而我突然得知真相,怔在原处,不知道该恨谁。 左边看看高辛辞,得到无用的对不起。 “你早就知道?” “我是在我太奶奶那里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多久……但我真的不知道林默读是拿这件事作赌!我……” “重要吗?” 高辛辞匆忙想要解释,可就像我说的那句:重要吗? 不重要。 高辛辞除了隐瞒之外并没有对不起我,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亲生母亲险些杀害对方的两个叔叔该怎么说明,这件事,是长辈恩怨,只是高琅越对不起我二叔和小叔。 我作为小辈所为难的,是我不知怎样才能忘却这段致命的回忆,安心的去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我右边看看默读,得到的也是对不起。 “你要是敢死,不管再轮回多少次,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绝不。”我压着声说,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懂的语句。 默读泪眼汪汪的,一时间竟有种我上一世见他的情绪,总是充满希冀又自暴自弃的望着我。 “封适之!梁森!”我高喊一声,他们两个意会,立即上前。 梁森帮默读解开束缚,而封适之闪到我身后拿着手指大小的钢针比在齐承抓着我的手腕血管处,冷漠的睨着他:“拿开你的脏手,否则,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齐承脸上一绿,手都发颤了,不过还算有骨气,回头看了眼二叔。 二叔拧着眉头摆摆手。 齐承匆匆退后,其他从众还没个眼色,围了个圈便要往默读这边来,我当即将默读护在身后。 “我看谁敢!” “小姐别为难我们,这是二爷的吩咐。”众人回复。 “长房的掌家牌子还在我手里,这东西一天不交,我就还是长房掌家,你岂敢动我。”我厉声喝道。 众人总算稍有退却之意,可顶着二叔的压力,加上我就算有牌子,财产更多在澄澄那儿,我是名存实亡,于是顿了顿还是向前。 “小姐,您已经让位了,得罪。” 我瞥眼望了一圈,二叔做事谨慎,留在房间里的都是打小在傅家长大的,也算是给我留了契机。 在傅家长大的人我没什么可防,而且,这样的人才最懂傅家规矩了。 “若我还说,爷爷在世之时,曾给我留了一块通体碧绿、状如龙骨的翡翠玉牌呢?”我一面说着,一面将其从口袋里翻出来举在众人面前:“现在我说话,还管用吗?” 我很少叫老爷子爷爷了,真难得借他的势逞能一把,这物件确实是他留给我的,我一直不知道,老傅将去世前才给了我,同我说这也是傅家的掌家牌子,但却并非是三房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老爷子自己的。 它的作用说狠一点,此刻就算是老傅活过来了也得听我的。 亏我晓得这几天局势不稳,总有用的上的地方、便一直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会是用来对抗二叔。 “时时,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有一双手,只能护一个人。”二叔沉声道。 我松开默读,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高辛辞,上前冲着二叔躬了躬身:“二叔,一双手有两只手,我没那么大能耐,可我能护一个是一个。首先,高阿姨当年犯下错事,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是我亲长,于我有恩,我不敢慷您的慨,妄言原谅,但是您亲口说了,可以为我的婚事原谅,当初与高家联姻,也是您与我父亲一手定下的,我并未参与其中,甚至还身处我父亲为我定下的、与林家的婚事中。为此,我希望可以请您,不要再提及当年之事。” 我说罢,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一饮而尽。 高辛辞和默读纷纷来扶我,我依旧摆开他们。 “第二,默读的错处、试图用威胁的手段作为催化手术安排的工具,还有,将我扣留在身边陪伴他。如今他失去了眼睛,算作第一件事的惩罚,而第二点,与我有关,可我并不怪他,林家照看我多年,林阿姨对我有养育之恩,照顾她的儿子,我心甘情愿、还怕还不上当年半分。” “第三,也是高家最后一样错处,高辛辞失误,没有做好防备,导致曾答应我的心脏源被毁,捐献心脏的人被残忍杀害。这点高辛辞是有错,但此事最大的错处应当属于那个凶手才对!究竟是谁、想要挑拨傅家和高家的关系,二叔您想过没有?这最好的突破口,林家养育我,二叔您收养我,高辛辞娶我,这三方被很好的牵连在一起,我们更该一致向外才对!否则谁知道将来有一日,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凶手的事情我早已叫人去追查,时时,二叔今天来不是为了什么心不心脏源的问题,于我而言那不重要,但二叔必须要提醒你,你把姿态放的太低了,你重情这没有错,可是过于的真情流露,只会让有心之人将你作为谋利的工具。”二叔耐着性子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我点点头,挂在眼眶的泪水也一瞬滑下,我拖着疲惫的心、挤出一个笑:“您的意思就是,我对高辛辞的感情会成为伤害我的工具,可我要说,爱永远不是错处,隐瞒,也未必就是分开的原因,我也并非把所有事情都告知高辛辞,两个人在一起,应该彼此留有空间,我永远不会因此伤害高辛辞,同理,伤害我的也永远不会是他,我相信他,我爱他。夫妻之间,也不该有上下之分,我们是平等的,我从不放低姿态,也不会凌驾于他之上。” “若除隐瞒之外,二叔一定认定失察也是高辛辞的错处,那我也会与他一起承担,因为心脏源的放置之处,从找到的那一天起我就是清楚的,用心脏源来抵默读的眼睛,也是我从中斡旋,我认错。” “所以此刻,该摒弃的摒弃了,该罢手的罢手了,就只剩下杀人案的凶手没有落网、以及新的心脏源,祸起临江,我会派遣我父亲留下的所有旧部去寻找答案,也会让外界的人帮我一起找到替代源,我不敢夸大,也明白此事不能拖延,所以我只要一个月,如果我没有找到凶手,没有挽回默念的手术,那么最后的结果,我自己承担。” 二叔闭着眼,轻轻拍打着胸口起伏,最终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时时,你这又是何苦呢。” “二叔,事情是带有连锁反应的,是我行差踏错,后续才导致了诸多不堪,我没有办法具体的解释,但我深陷其中,就不可能丝毫不沾染,既然我有错,那我就认,就去改变,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我坚定道。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也会这样,你这副性子,像极了你老爹,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肩上扛,不过啊,二叔就喜欢这一点。”二叔像是憋不住了一般轻笑出声,此后,连带着小叔和哥哥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正疑惑,二叔又冲着我招招手:“过来,二叔有件东西送你,算作你的十八岁礼物,哦不对,是送给你们三个,诶,你俩占便宜了昂——” 我瞧着二叔所指的方向是高辛辞和默读,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却都不解其意,最终也只得我上前。 二叔从齐承递来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见了登时惊讶出声:“二叔,这……” “是啊,二叔能让你为这个事儿为难吗?林默念的心脏源,我早找了个‘备份’,她可以在原定的时间手术了。”二叔慈爱的拍拍我的头:“至于上一个案子的凶手,那不重要,慢慢找,总之,他离不开临江的。” 论道:交易(上) 万事皆宜后的沉眠是无需镇定剂也可得来的安稳,在车上的时候,专注的开着车,副驾驶的位置便传来轻轻的一声“噗”响,封适之回头瞥了眼,调整了后视镜,而后在红灯前停下,解了安全带靠近,将自己的外套为傅惜时盖上,又扶正了她的头。 “唔、唔……” “没事,没到呢,你正着点儿睡,别回去落枕了。” 封适之随口说了句,傅惜时迷迷糊糊的调低了座位,将外套往头上一拉就又没声了,封适之静默的瞧着她,直到绿灯亮起,又不得不继续集中精神。 傅鸣堂突然找到了心脏源,今日的事,仿佛就只是他特意创造的一个测试,可是这个测试的本质有什么用?他早知道时时会为了所爱的人付出一切,他还测什么? 或者,是为了点什么别的东西。 傅惜时或许为新的心脏源的事激动的很、没有注意,可他是分明的瞧见的,傅鸣堂莫名其妙的宣布吵架结束的时候,连傅鸣延和傅疏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只是俩人反应快,在傅惜时注意之前便交换了眼色,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为傅鸣堂开脱。 傅鸣延也是有威胁的弟弟,不知道也就罢了,傅疏忱可是傅鸣堂的亲儿子,老子找到了妹妹心心念念的心脏源,儿子也不知道? 可惜这件事,就唯有他一个人在意了。 所谓的“测试”结束之后,傅惜时大喜过望,哪还有心情想别的,立即安顿了林默念的手术之后便累的快倒下去了,不过她也就罢了,调查傅鸣堂这种事危险的要命,他本来也舍不得傅惜时扯上。 高家的一群病残事情了了之后就赶紧回医院看病了,又是外人,着实指望不上,傅鸣延那边,封适之还不敢轻易信任定心,傅疏忱再疼妹妹又非是傅鸣堂的亲儿子,也就只剩下梁森了,纵使自己莫名还有点吃他的醋,不过只要能帮上傅惜时的,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安稳把傅惜时抱回家放被子里之后,他出门去给梁森打了电话。 一个查威廉,一个盯老宅,两两搭配,干活不累。 而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提到的前掌事、万万没想到才是最开心的一个了,原因少部分是傅惜时的拼力维护,少部分是傅鸣堂如此大方,找到的心脏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而最多的,竟是自己狐狸精一样的天人之姿即将被傅家从威廉处买走做“男宠”。 一直很恶心“男宠”的称呼,直到换了个对象之后,林默读……哦不,江以南先生恨不得立即询问在哪报名能不能黄牛抢票,也或者,这玩意儿有没有考前培训啊? 莫名其妙。 这个词当真是最适合形容这一天。 所有人都离开了,方才的地方,此刻也只剩下傅鸣堂和他自己,他坦然的坐在角落里,还对即将要迎来的喜讯毫无预料,两颗心脏源,林默读坚定的以为傅鸣堂是要和自己谈条件,谁知磨磨蹭蹭半小时之后才发觉,他竟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等了许久,原来是在等威廉。 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的时候,江以南低头瞥了眼腕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余光中,威廉怨气十足的白了他一眼,不过他并不在意。 计划之前就早想过,会有概率被发现的,做什么事没有失败的可能呢?幸运的是南行被梁韵扣下了,纵使逃跑失败,因为病的过重梁韵也不让威廉再动手打人了。 “小兔崽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威廉恶狠狠的吐出这么一句:“我还没死呢,你就搞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一套了。” “我又不是你老婆,出事了不飞还等着给你陪葬吗?”江以南照常一句话噎了回去。 不同寻常的只有这次拌嘴有了观众,傅鸣堂没忍住笑出了声,江以南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舞台上的猴,不满的皱了皱眉,同时惊异傅鸣堂喝了那么多茶居然不需要上厕所。 “你也不用怪他,反正你最初派给他的任务无非也就挑事引开时时的注意而已,从侧面来说他做到了呀。”傅鸣堂轻轻嗤笑了声,摆摆手示意威廉坐下。 “得了,说正事吧,你的条件,我能答应,但你必须保证在两个月之内让傅惜时撤诉。”威廉略带烦躁在左边沙发坐下。 难得在这两位之间还能达成什么协议,甚至威廉还甘心处于被决断的一方,江以南更疑惑了,这俩人到底要说什么?如果真是所谓什么“正事”,那为什么还会让他在场?威廉早晓得自己有鱼死网破的心。 “玛笪这么快就给你期限了,我还当你多厉害呢。”傅鸣堂嗤笑一番,转了转手腕目光又瞥到江以南身上:“不急,我总得先验验货。” 威廉十分不解的拧了拧眉:“你挑个男人验什么货?那脸不都摆那儿了么,顶多现在缺了个眼睛有点残疾。” “你把我卖了?”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江以南惊异的就差往脸上画三个问号,胸口微微起伏,然而他这么激动,依旧插不上半句话。 仿佛是个局外人。 哦不对,是个被扒光了议价的“局外人”,引号中的人只能是形容,商品不需要说话。 傅鸣堂摆摆手,齐承便带人从帷幕后进来,两个人各扯住江以南一只手臂向后背过,齐承自己则拿了把剪刀站在面前,三两下便把他身上的衣物剥了个精光。 这些事若是在和韵,威廉前前后后留的就那一批人,十年过去也早就习惯了,看就看了,可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过,尤其眼前还是傅鸣堂,虽晓得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是时时尊重的长辈,江以南便多少也抱了点敬畏之心,为此生出久违的羞耻感,不安的别过头。 傅鸣堂坐正了,上上下下扫了一圈,许久才说:“行了。” 言毕,齐承立刻拿了一身江以南常穿风格的衣服递给他,江以南起身随意找了个地方挡着,三下五除二穿好又回来。 “没什么脏病吧?”傅鸣堂轻蔑的笑了声,面上神色也多少带了些抵触。 江以南鼻息渐渐重了,“脏病”这个恶心的词实在触及底线也避讳,于是在威廉之前便抢着回答:“在达到目的之前,威廉不会让我死的。” 不会死,言下之意就是他没病,也避讳过往的事情。 威廉眯楞着眼睛无奈的看了眼,而后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南南的检查报告,每隔一个月我就给他查一次,这是近五年的,他没什么问题。” “没有就好,省得传给我女儿。”傅鸣堂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抿在嘴边没点火,想了想又拿下来:“他的伤口不大好看。” “我以前不怎么打他,没旧伤,就是近半年里的,最近多一点,找个人给他祛疤,最多两个月也就恢复过来了。”威廉解释道,还不够似的,顿了顿又补充:“他你放心,丑不了,就是南行可能……心脏问题一直体虚,连带着点后遗症,你就算把他治好了,短期内也养不好,不太适合。” “那你想多了,本来我也没看上南行,让他去伺候我家时时,万一看上了,又生下个病秧子,我何苦呢?”傅鸣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指了指江以南:“锢住这小崽子的陪衬罢了,省得他的心思、一直不能安稳放在我家时时身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江以南彻底绕迷糊了,什么叫伺候时时?还不让时时和南行生孩子,怕生病秧子,可是时时怎么会和南行在一起? 到了此刻,傅鸣堂和威廉似乎才正常把他当个人来对待,细心的解释,也或者说,是给他这个商品输入使用说明了。 傅鸣堂翘着二郎腿,惬意的点了点身旁的沙发:“坐吧。”等他坐了又接着开口:“我跟威廉做了个交易,老大的案子,我让时时撤诉,但是交易的条件就是你和南行彻底离开和韵,我找到两个心脏源,可以保证南行和林默念都活着,你不用再付出你的生命,但是,我不能保证我能给他们绝对的自由,而你,也要为我做事。” “你想让我做什么?”江以南谨慎道。 若是害时时的,那他做不到。 “简单,你只要、做回傅家的掌事就好,正正经经的掌事。”傅鸣堂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顿了顿又道:“我不太喜欢高辛辞这个女婿了,实话说,我一看到时时为他不管不顾的样子,我就闷气,所以,也不愿意再让时时嫁给他,所以你去照顾时时,包括生理需求上的一应日常事务。” “你想让我娶时时?!”江以南一怔,顿时心里头也砰的巨响,喜悦是自然的,但更多是扑面的疑惑。 傅鸣堂却整个拉下脸去:“你在做什么美梦?你不配娶我女儿。” “我儿子凭什么不配娶你女儿?!” “谁是你儿子!” 威廉莫名被激起不平的心,谁知刚说一句,下一秒自己“儿子”就毫不犹豫的叛变了,顿时也只能气鼓鼓的盯着却说不上话来。 江以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下一秒,目光又紧紧放在傅鸣堂身上等待解释。 傅鸣堂还是没急着说明,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转圈:“你儿子?那确实成不了。” “为什么?你要反悔啊?”威廉气的直翻白眼。 “确实没办法啊,是你儿子就是近亲,咱家没这么变态。”傅鸣堂逗乐似的摆摆手。 威廉的头上近乎要冒白气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差不多了昂,我亲生的死了,他、我领养的。” “哦——这样啊,那还好。”傅鸣堂满意的笑笑,转瞬神色又沉了下去,直勾勾的看向江以南,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说的是让你伺候时时,做掌事而已,可没让你娶她。” “掌事?伺候?”江以南愣愣的想了一会儿:“上门女婿?” 依稀记得傅家是有个规矩,傅家小姐如果不想外嫁要留家继承家产的话,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家中掌事,而傅家的掌事要么是家境贫寒被傅家照顾学业的学生,要么纯粹就是孤儿,连姓什么都是抽签决定的,他们的家自然只有傅家,这两类人能娶傅家小姐是天大的幸运、亲上加亲的存在,不过自己并不是傅家长大的,所以作为外务的掌事,他的等级还不够接触到这些。 “早了,就算是傅家亲选的,你也得有孩子之后才能扶正。”威廉缓过气、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奈的开口。 “扶正?”江以南此刻恨不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就是有名分?还有这么一说?” “昂……”威廉屏着气,挺大一老头子了也觉得羞得很。 江以南快炸了:“这意思就是说,我现在到傅家,在时时面前、我还只能先当个妾?!” 小狐狸精猛然低下头看了眼手表,这几句话还给他搞出一种穿越的离谱感,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二十一世纪吗? 是啊??! 论道:交易(下) 现实里没有胡子的小狐狸精如果非常生气应该用什么来表现?不可能光抖嘴角,他也没有能翘起来的尾巴,那——压耳朵?他好像没有大耳朵图图的这项绝技。 唔,好坑。 江以南无助的翻着白眼瞧着眼前这两个老头子,威廉也不晓得是持续扎心还是真的在好心的帮他解释,滔滔不绝。 “傅家掌事,分为三种,一是后期外来,就如梁森或是你当初那样,是被家中某位长辈指定或是主家亲选的,这样的人,权力之类的没有区别,但规矩也只接触外门;二是从小待在傅家,算是家生子的,本身能力已达或并不达、但因为掌事位置空缺拉出来充数的,但相貌不出众,这一类很少,就算有,也都是去跟随男性主家,在掌事的要求中也是有相貌出众一项的,最低,也得是端正,尤其是小姐身旁的掌事,往往是一家之中最出众的。” 江以南稍想想,这倒确实,见傅家小姐身边一向都是长得不错的异性掌事,就像时时身边的封适之,不能算最好看,但也是格外貌美的,前面最多顶了个贺清云,梁森就算是个外门,由郑夫人亲口指下,据说也是经过层层检查的,最后一项保密,只怕就是看脸了。 “这第三嘛……”威廉稍顿了顿,咬着牙,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无法开口,可许久也只能硬撑着吐出来:“三也是内门掌事,属于长得好看的一批,尤其选给家中小姐的,傅家规矩,外嫁的女儿不能继承家产,而若选择上门女婿,就是自己掌事优先,他们本来也离不开傅家,知根知底的,小姐没有订婚之前,他们不允许破身,打小的时候也会为将来做准备,所以从十五岁起就会学……学……” 江以南皱了皱眉,急匆匆道:“学什么你倒是说呀,磨磨蹭蹭的。” “学房……”威廉努力许久,话却迟迟卡在嗓子眼里,最终还是傅鸣堂看不下去。 “房中术。” “噗!” 江以南“以茶代血”喷了一地:“要那么早就开始学?他们……他们就确定以后一定要用?” “用不用是一回事,家里准不准备又是另一回事,万一要用呢?傅家小姐若二十五岁还没有订婚,掌事就是要准备了,小姐如果怀孕,自愿的情况下,掌事就可以做姑爷了。”威廉无奈的摆摆手:“反正学了又不占地方,就算不娶小姐,以后成婚也用得着啊。” 江以南哑口无言,这番言论似乎很歪,可冥冥之中又好像有点道理,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又炸毛:“那封适之岂不是!他、他……” “小封最初确实是选来这个用处的,但是时时早就订婚了,不然梁森也不会被容许结婚,小封当然也是自由的,但如果他自己喜欢时时,那我们也管不了。”傅鸣堂点点头。 “怪不得。”江以南瘪着嘴心有醋意道:“怪不得傅家家规那么严苛,时时都不被允许太过接近高辛辞这个未婚夫,封适之牵她抱她你们却都视若无睹,连时时自己都不甚在意!” 威廉一早看穿他的心事,没好气的戳破:“你吃哪门子醋,时时还不到二十五岁呢,要说身体接触,你才是没少挖高辛辞的墙角。” “你……”江以南想反驳,却发觉威廉说的好像是实话,顿时耳根子也红了一半,呢喃抱怨许久,终于也装不下去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想让我做掌事,以内门的方式去……去照顾时时……” “对。”傅鸣堂总算正经点了点头:“我不喜欢高辛辞,但是时时的眼光高,除他之外,梁森呢,年纪太大了,而且已经结婚了,没理由的总也不能再让他离,小封是在时时订婚后出现的,想必他们两个彼此也没什么意思,你倒是还可以,把握着南行和林默念在手,我也不怕你跑,你的任务,就只要在方方面面照顾时时就好。” “梁森已经结婚了,人家过得好好的那就少折腾,至于那什么封适之我见过,样貌放在人堆里是还凑合,但跟我家南南比起来是差的远了。”威廉心中一颤,很快又恢复,轻咳了咳插嘴道。 “反正威廉已经把我卖了,我听你的话就是……”江以南咬着唇瓣,松开的地方大片泛着白,而后又变成血红。 “你少装矜持,我不卖你也想来!”威廉没好气的怼了句,俩人互相翻了个白眼。 傅鸣堂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你说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跟一个孩子斗嘴。” “好歹是我养大的,说他两句处处顶嘴——”威廉扯着嘴角,双手扣着指节,苍白的肤色渐渐浮起淡粉。 江以南依旧不甘示弱,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打六岁卖给你,这么多年又管公司又帮你收人,连我自己身体都没守住,现在一出事你直接把我卖了,我还不能顶你两句嘴,我吃你家两顿饭真的好难啊——” 威廉瘪瘪嘴不再理他了,转头望向傅鸣堂:“所以,你就只从我身边要走他和南行,再没别的了?” “你仿佛也没什么可以给我的了。”傅鸣堂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摆摆手,又唤江以南上前。 虽说自己现在对时时的感情还很复杂,可不管怎样,老大自尽,已经把圈子给他限的死死的,至少在时时成婚之前他不能奈她何,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时时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从此往后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他也不想赶尽杀绝。 傅鸣堂想到什么,烦躁的拧了拧眉,自己两个儿子护着妹妹、这事儿是他自己教的、无可厚非,良好品德嘛,总归还是可控的,鸣延一定也以他自己孩子为先,最可能会自己退避,但是时时那边还有几个不好搞的刺头。 傅疏愈占着长房掌家的位子,有权有钱有脑子、还听时时的话,首当其冲是最难对付的,其二就是纪槟,那玩意,拿自己的命都能跟玩似的,最可怕是真的没有一点软肋,如果只是傅惜时,他不是那么忠心的人,偏偏傅惜时是郑琳佯的女儿,他可是个重情的人。 澄澄或许还有审时度势,自己手上捏着陆茵茵的命,但纪槟那边,傅鸣堂在意他和纪槟本就有血海深仇了,郑琳佯可是被一点一点喂药慢慢灌死的。 局势已到这种地步,这还没有算封适之及梁森那群小辈,所以,还是不斗,相安无事最好。 如今若拿江以南替换高辛辞,没了联姻的提携,就相当于断傅惜时一臂,那她就需要许久的时间来恢复元气,到时候,老大留给她的一些证据自然而然的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这个做叔叔更多希望时时过得好,可也一定是在他认为好的基础上,但显然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于是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招江以南走的更近了些,再次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你应该都明白了,你从此以后唯一要紧的任务就是照顾时时,不要让我见到一丁点的闪失,如果让我知道你有半点逼迫让时时不高兴的地方,你知道后果,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时时是你的底线吗?”江以南不由得冷笑,这句话的意思,在场众人一清二楚。 “当然。”傅鸣堂只稍一顿便点了点头,而后便是预想中的威胁:“我不喜欢你的眼睛,比起你,我更喜欢现在关在和韵楼里的那位,因为他,才是让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剥皮的,你不要逼我把他那双唯一漂亮的眼睛塞在你眼眶里。你说呢?” 提到南行,再多讽刺于心、江以南也不得不咽下一口气。 “只要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南行今天晚上就可以做手术。”傅鸣堂缓了缓语气,威逼完了便是利诱。 显然,这样的方式用于江以南这种硬骨头再合适不过。 江以南眼眶“唰”的红了,他未曾想过还能有机会救南行,而且还是不需要他心脏的情况下,默念也是有人救的,他在生命的方面获得了自由。 可紧紧捏了捏拳头,这么好的机会,他却还不能坚定的答应。 时时的心思还放在高辛辞身上,就算自己有上一世的加持,可在时时的记忆里,高辛辞也有,他们甚至有孩子,自己怎么能在情意最深的时候趁虚而入呢? 如果时时不喜欢,难道他还用强不成?那样反而会让时时对他最后的怜悯也消失殆尽。 傅鸣堂扶了扶镜框,不急不缓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时时和高家的联姻还在,我该怎么做才能拆散他们?”江以南压着心虚问。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只是给你这个机会,而且,我没有什么耐心,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之后,你还没有让时时动心,那自然会有人来替代你,世上比你好看的脸难找,可我傅家人多,要是人人精巧,你说时时是要你呢、还是要那一院子漂亮书生呢?”傅鸣堂嗤笑笑,不再与他多说,转头示意齐承:“告诉医院,趁早给他定制义眼,时时看着他脸上那个窟窿久了估计也心烦,哦对了,要蓝色的。” “为什么一定是蓝色的?”江以南郁闷也不解道。 “你别忘了,小写和南行、林默念的眼睛可都是蓝色的,你是个冒牌货,当然数你特殊,我让你看上去没那么突出而已。”傅鸣堂戏谑道,不过今晚事还多,他无心再和江以南多说,使了个眼色,齐承便带着不情不愿的江以南离开。 此刻又只剩下他和威廉。 威廉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让他心烦。 “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要拿那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看我。”傅鸣堂随手拍了拍腿上盖毯莫须有的尘土。 “保住傅惜时。”威廉沉默许久,最终竟然吐出这五个字来。 傅鸣堂不禁笑破了声,只怕此刻若是老大活过来,听见是威廉说这话都得翻着白眼给他说声谢谢。 “笑个屁。”威廉冷着声说:“那是老大最后的血脉,她的姻缘之类的、你养着我不管,我只要她活着,如果她有任何闪失,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时时现在按名分算是我亲女儿,我给了她我一半的家产!可你呢?”你不过是从我傅家名分不正被赶出去的一条哈、巴、狗。”傅鸣堂再没了好脸色,冷笑着蹙眉道:“省省力气吧,凭你也配跟我提时时,什么东西。” “傅鸣堂,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名分?说得好像你是正室嫡出似的,若论老爷子当初说起的名分,我娘好歹是正经过了门的,你娘大着肚子进家门,你都不算庶出,一个外室子,我要是老大,我能容你,你娘都得给我跪着上香。” 威廉并不算生气,他早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了,幼时母亲尚且自顾不暇,所以管他并不算多,他最遗憾的,还是大哥,至于傅鸣堂疯狂所在意的什么出身,他打心眼里觉得老爷子才是最畜生的那一个,与女人们无关。 “你要是真在意傅惜时,今天就不会演这一出戏,你试探她什么?直接把心脏源拿出来不就好了,你分明是为了她身上还有一块掌家牌子——” 威廉冷哼一声,抱着一副看戏的态度。 “老爷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时时刚生下的时候就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指望,老爷子还说呢,虽说是个丫头,可万一他正经嫡系孙辈里就剩下这么一个,丫头也得留着啊,如今还真一语成谶。陆茵茵也是你安排的吧?不然就那一个蠢货,怎么可能几次三番算计了郑琳佯?” “傅鸣堂,你真可怜,老爷子都死了,老大也从不提及,这世上还有谁在意你的出身?傅鸣延他妈是个戏子都不吭声,许家好歹还是大户呢,你为何非要自己抓着不放?你就那么自卑吗?” 傅鸣堂听着渐渐浑身抽搐,面部抖得不成样子,喉结滑动,拳头也在背后捏的紧绷绷的。 可是不管怎样,如今他获胜了不是?无论用什么方法。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了让自己过得好,祸害怎么了? 当年是老大非要留他的,他也就只是祸害了老大而已,老大活该啊—— 他最终扯了扯嘴角,认同了自己这个观点,获胜者是不需要向失败者争辩的,而威廉,更是失败者中的失败者。 “知道就安静,玛笪给你下了最后通牒吧?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就只是要钱而已,至于谁给,那不重要,我想当地政府也不会为了一个你来得罪大国的世家,人家可比你识时务多了,把国籍转到那种连主权都没有的地方去,蠢货。”傅鸣堂毫不客气的讽刺一番,最后又成了嬉笑:“你说你,老大都死了,好好的领地为什么不回去呢?非要留下干什么,你不也在算计他最后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么。” “我要留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用你管。”威廉沉着气说了句,想起老大,精神就有点恍惚,晚上的药又忘了吃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记性开始越来越差,脾气更不稳定,仿佛是从半个月前,他使劲拍了拍脑袋才回神,直勾勾的对上傅鸣堂那双污浊的眼:“我从来没把心思往傅惜时身上放,我甚至从来也没有想置大哥于死地,是你!” “我也没想杀他,老大是自杀的,我是原因,可你也逃脱不了!我今天告诉你一句,要么正正经经的斗,要么就相安无事,别给我耍花样,自己选一个吧!”话音刚落,傅鸣堂早已拂袖而去。 论道:对峙 半梦半醒间,面前的白墙一阵儿远一阵儿近,空气中弥漫着啪嗒啪嗒的水声。 秦柯渐渐有些受不住,平趴着自动摆在头顶的双手不由得向下、揉了揉酸软的双腿,在上头的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一会儿便下去,抱着她坐起来。 “是不是不舒服了?”颈部传来温热的呼吸、话音落在耳边有些发痒。 “没。”秦柯轻轻回了句,梁森坐着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了,她便也跟着过去,双手挽在他脖颈上,脸颊靠在胸前软绵绵的蹭了蹭:“就是有点儿累了,你不是还没够嘛,继续呗——” “好啦,你这才刚过孕早期,医生不是说了嘛,尽量减少。”梁森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从床边抽了张纸把汗点干:“怎么,我都能忍住你忍不住啦?” 秦柯托着肚子挪了挪,语调带了些撒娇似的腻味:“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我了呢。” “我的姑奶奶,咱俩新婚。”梁森无奈的轻笑笑,手臂扶在秦柯腰际,听这话挑衅似的轻轻捏了把:“一天天瞎想什么呢,赶紧睡吧,医生说了让你不要熬夜,你不也说累了嘛。” 梁森一面说着、一面扯了胶皮,今天做了不少事,双手累的发慌还有点酸,他撑了撑才烦躁的放上去,被打断其实也是件挺烦的事,本来就很烦,现在烦上加烦,不过这事儿说起来怨他自己,总也不能怨媳妇肚子里的小崽子不是? 他稍放上去、拇指绕着打转了会儿就头痛,惯性从口袋里抽烟盒拿了一根,两指夹着,刚卡在嘴里又想起来,偏头看了眼秦柯。 秦柯正眼巴巴的瞧着他,不一会儿失声笑出来,他才舒心,陪着一块笑笑,连着烟和盒子一块扔垃圾桶里了,秦柯往起坐了点,先是揉着他眉心舒展,在脸颊上吻了吻便伸手去帮他,过了会儿涌出一下连一下的霜色。 “够不够啊?”秦柯像是故意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别闹。”他缩着躲了躲,眯眼笑着吻了吻秦柯额头:“不早了,今晚睡觉啦。” 秦柯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又在他胸前狠狠摸了把,另一手撑着脑袋作里作气的晃了晃:“可我看你这样儿啊,未必能睡着,跟我说说,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 秦柯一听这两个字便斜眼一瞟:“时时的事儿吧。” 梁森一个没憋住,张口便是一句“你怎么知道”,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也晚了。 “也只有时时的事,你一点都不告诉我。”日子久了,秦柯的怨怼渐渐变成无奈。 梁森轻轻吻了吻她额头:“我是想着你怀孕了,别去多想,外边的事有我解决就够了,你本来就体寒,在家好好调养才最重要。” 送命的活计,一家里有一个人干就够了,何况他对时时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感情,工作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就更不能“拖累”秦柯了。 他早就明白,在二爷身边做事、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趁着怀孕说不准儿还能让二爷放过她…… 梁森擦净自己和秦柯手上的痕迹,抱着秦柯躺好,侧身瞧着她困乏的模样。 秦柯只是平淡的望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下去。 “睡吧。” =========================== 月黑风高,关景儒刚出来的时候,老宅外面正细密的飘了一层雨,他停在门前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带伞,最终还是顶着雨花出去了,不过刚上车便后悔。 旋风裹挟着硕大的雨点劈了啪啦的砸在车窗上,等红灯的时候他郁闷的拍了拍方向盘,他琢磨了一晚上、跟着傅惜时会不会是亏本买卖,虽说他除了这个选择也没有旁的,难道说,假意去投了二爷、然后留在这边做个卧底吗? 好像也挺有前途,不过,傅惜时这个表面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踩到底线了都能将人掏心挖肺,傅家的老狐狸就更说不准儿了,一步行差踏错,那自己就是玛笪树杈上的那颗破烂人头。 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关景儒点了驾驶座那边的按钮,啪嗒一声开了门,在大雨中如恶鬼似的怪人便钻进了他的车里,外套和杂乱的头发上淋淋漓漓的水往下掉,一时竟有些无措,关景儒见了,忙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毛巾,那人接过简单擦了擦。 “抱歉。”纪槟沙哑着嗓子漫不经心的说了声,而后从怀里扔了个牛皮纸装着的文件给他:“小姐安排你做的事,不难,做的时候自有人提携你,等你阶级上去了,再接其他的任务。” “槟哥。”关景儒没拆袋子,仔细放到后座去,从口袋里拿了烟出来递过去,而后又凑着点火,不知为何,他是个背人命的、可见着纪槟的一副小白脸样居然发怵,缓了许久才不安道:“您说小姐让我做的那些事,我万一暴露了,那岂不是完蛋了,小姐不会是拿我当炮灰吧……” 听这话,纪槟突然哼笑一声,回过头咧着嘴看着他:“你聪明点儿不就死不了了么?当炮灰,说明你只有炮灰的能耐,那就认命啊,小姐可没闲心给你算计这些。” “话是这么说,可难道我出了事,小姐就真不管我死活?”关景儒浑身打了个寒颤。 “小姐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就这点任务还要保你,要你做什么?”纪槟扯了扯嘴角,松动的皮肤勾着换皮的疼痛,他忍了忍咽下去,又像是发泄又像随口的呢喃:“不算你工资,小姐往外头三百万换你一条命,还不够买你的,多值钱的玩意儿。本来就是个亡命徒,装什么天真,还在这里跟小姐讲条件。” 随意笑话几下便止住,纪槟不再吭声,静悄悄的滑着手机。 关景儒眼眶一酸,深吸一口气,不晓得哪来的底气冲头便开口,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槟哥说的这么狠心,就不怕我叛变了?” 指尖顿时停住,纪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像把刀似的把人截成一段一段,可回过头来却仍旧是笑着的,他伸着食指,饶有趣味的上下一点一点着关景儒的方向:“你敢动她一下,我就砍死你,你孑然一身,那不是更容易了么,你的弱点就是你自己。” “我不敢!”关景儒额头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纪槟话音刚落便驳回去,放软了语气:“槟哥,我就是开个玩笑。” “卖命还得我哄着你,真把自己当回事。”纪槟皱紧眉,嫌恶地瞥了眼便下车,“咚”的一声关上车门,最后的声音隔着车窗和大雨很是不清,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撞进关景儒耳朵:“三个月内做不到,我照砍不误,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关景儒应了一声,连忙便开车扬长而去,大雨中模模糊糊的瞧着车位,纪槟闭气凝神许久,烟头被大雨打灭了,他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别人都好说,就是这个关景儒,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劲儿透了,不过也好,有这么个东西如此显眼,他自作聪明,把他扔出去当饵最方便了。 正想着,口袋里震了震,纪槟才回神,找了个地方避雨,拿着方才那块毛巾擦了擦手,肩膀夹着手机放在耳边,对面同样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夹着几句令人厌烦的话术,重新摸了一根烟点上吸一口,直到那人说了最末的话,他才顿了顿,一面将烟雾吐出来。 “二爷?”纪槟带着疑惑,料想也不是好事了,叹了口气将剩下的烟头捻灭在墙面:“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他是长房的掌事,甚至还作为一个“半退休”的,按说傅鸣瀛的葬礼办完了,不管死没死,总归老大没心思也没力气了,老二也不会知道,也不该再有事来找他了,既然来了,那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躲也躲不掉,给侯文斌打了个电话,便找了辆车往约定的地方去了,到了瞧见、傅鸣堂的阵仗不是一般的大,不晓得究竟是为了他所说的、如今他是傅家最大的,为了在外的体面,还是上头没人再压着他了,他便渐渐要暴露本性。 纪槟在门外安安稳稳的抽了根烟才进去,雨小了,他带着皮衣一块抖了抖。 “纪先生。” “滚。” 齐承的招呼和他的回应同时进行,显然,眼下这位忍辱负重多年的齐管家面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可惜了,一个六阶,一个九阶。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哈巴狗”选择冷着脸请人进去,总归,傅鸣堂会连他的怨一块儿报回来的。 纪槟一脚踏进门槛,这个临时的地界并不算大,傅鸣堂“屈尊降贵”的过来,他是舒坦了,喝着热茶瞧着就矜贵的坐在沙发上,身后带来的一群人紧巴巴的贴着墙站。 纪槟哂笑,照规矩躬了躬身:“二爷。不知道二爷这么晚来了,是要我做什么?” “哪敢使唤你啊,长房和二房的门槛,我到底跨不过。”傅鸣堂侧着身没看他,扬了扬手中的热茶,层层白雾浮起:“我见纪先生最近仿佛很忙,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二爷您这就说笑了,工作嘛,没事也得找事儿干,老大去世了,我自然就跟着小姐,那自然就是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纪槟硬笑着道。 好像答了,也好像什么都没说,纯属废话。 “二爷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我定让二爷满意。” 傅鸣堂平淡的挪过一杯茶:“我老了,除了照顾孩子们,还能有什么事儿啊?不过就是老大不在了,我无人说话,才来找你喝一杯茶,纪先生您说呢?” 纪槟眼瞧着那杯冷茶,从茶叶的样子辨认是黄山毛峰。 颜色都变了,简直不能更明显。 “我曾记得二爷说过,当遇到不喜欢的人不想听的话时,就会拿最不喜欢的茶叶,去堵他的嘴。”纪槟长舒一口气坦然道。 “所以,纪先生不喝吗?”傅鸣堂挑了挑眼,扯着嘴角扬起一个笑。 阴森森的,正如今夜凛冽的风。 不过,纪槟早已不在意什么了。 死了算倒霉,没死算傅鸣堂倒霉,他拿起来一饮而尽,最初还没什么感觉,渐渐的嗓子眼里便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捂了捂,又从喉咙引下去进肺。 他依旧没吭声,不过傅鸣堂对他的药向来自信,自然满意。 “好了,很晚了,我就不打扰纪先生了,齐承,送他出去。” 齐承这玩意小人得志,几乎是把人拖出去再丢掉的,纪槟浑身力气被抽干,也没打算反抗,便顺着力道反而快走了两步。 眼前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最后一眼所看到的、傅鸣堂伸着一根指头移到嘴边,噤声的手势便是对他的警告。 难不成,是哑药? 不是,他呆吗?不知道说不了话也可以写字吗?并不影响他跟傅惜时交流啊,甚至是被揭发的一大祸患。 不过事实证明,傅鸣堂能成为胜者,他还真不呆,侯文斌走到半路把纪槟捞回去,检查一番后才发现,那玩意不仅不是毒药,还是补药。 “你最近是不是咳嗽很重?别抽烟了,对肺不好,本来就不好,难上加难反倒让人家钻了空子。”侯文斌一面收了东西一面扔了包湿巾过去:“傅鸣堂是在那茶里放了过量的补药,催你吐了肺里的淤血,除了药性猛,对你是没什么坏处,不过,对时时就不一定了。” “看来傅鸣瀛倒了的那天晚上,时时吐血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纪槟闭目叹了口气:“时时的检查报告,你都还好好收着吧?没被人看过吧?” “这你放心,她的东西我从来不放在医院,不论走明面还是你家暗道的都是改过的,包括她现在吃的药,我掺了几样东西进去,可以保证她看起来一直都病着,这事儿连时时自己都不知道,不可能暴露给傅鸣堂,不过,在你们找上我之前,我儿子也给我带来一个消息,时时的药一直在被改动。”侯文斌咬重了最后一句话,偏头认真的瞧着纪槟:“我并不能保证我做到何种地步,我只给你个建议,现在,按兵不动。” “傅鸣堂拿那天晚上的事警告我,我确实得消停几年了,不然就是适得其反。”纪槟闭目叹了口气。 “时时还有退步的空间,可是咱们两个,手里可留着傅鸣堂最怕的人……”侯文斌苦笑笑,这句过后,再没人吱声。 而傅鸣堂,做完一切事情后在回家的路上眯了会儿,再醒来,嘲笑着担忧过甚的齐承。 “二爷,您说,万一江以南真的心软,没有去拆散小姐和高家的可怎么办呢,那个南行在江以南心里难道能比咱家小姐还重要?万一再把咱们的事情告诉小姐!他自己,可是没什么牵挂的了……”齐承攥着拳头轻轻颤抖道。 傅鸣堂轻轻摆了摆手:“这事儿不归咱们操心,威廉要留在临江,自然会想办法让江以南狠得下心。” 于是杀人案查了几天之后,最先送到江以南眼前的,便是凶手出自高家的消息。 他原本对高辛辞帮过自己的感激顿时烟消云散,苦泪摇摇坠下去,便也没再理会自己衣袖上的扣子丢失的事情。 第315章 分隔(上) 接上回,二叔找到了新的心脏源,我激动的忙活了一晚上,找侯家立刻帮忙检查心脏源。 在冷却液中保存的心脏源只能保存四到六个小时,愿意捐献心脏的脑梗患者距离却比较远,怕他在这几日过程中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来不及转输,这个心脏源就又会废掉,我只能打电话跟向阳商量着安排。 那边的患者是肯定不能轻易移动的,好在默念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情况已经好多了,虽然不可以坐飞机,但如果在设备足够充足的救护车上是可以行动的,只要车速平缓并定点休息就好,在此期间,文素姨和侯老爷子会全程跟随,沿着侯家有医院的方向一路前进,能走多远是多远,这样就算脑梗病患突然去世,也可以更多可能的保证心脏源在六小时之内转到默念所在的医院。 成功几率已经很大了,我仿佛应该知足,但是商定完那夜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在凌晨猛然惊醒,便再没了困意。 反之,是涌上额头的慌张,从心底弥漫开来,布满全身甚至是每一根手指,我只觉得一切都是冰凉的,从口袋里拿药吃了也无济于事。 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是多少?移植成功后,又能活多久? 我翻了很多以往的案例,若术前病人状况良好,成功几率是百分之八十到九十,可是默念的情况算好吗?我不是医生,我不清楚,我只记得文素姨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脸色是不那么好看的。 至于存活时长,国际上最高记录是三十年,国内最高记录是二十三年,就按最长的算,默念三十年后多大? 四十七岁,这也算是英年早逝的范畴了吧,何况还未必能超过最高记录…… 放下未来的事情不想,放眼当下,默念的手术能不能成功呢?失败就是与世长辞,可如果不做,就还有半年的时间。 呸呸呸,乌鸦嘴。 我伸手拍了拍脑袋,我也真是忙糊涂了伤心傻了,默念怎么能不做手术呢?不管几率多大,总要去尝试,否则这半年里就算活着也是极其痛苦的,只有换掉这个疲惫不堪的心脏,她才能真正安然的站在阳光下,至于能活多久,那也是命数,有机会就是好的 我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双手抱着膝盖趴上去,直到连腿弯处的睡衣都湿哒哒的我才重新仰起头,抹了把眼泪,肚子抻着疼,我起身出门,今晚是张姨守夜,见我出门怔了怔,随即快走两步迎上来,手背贴了贴我额头。 “怎么醒了,不舒服吗?” “没有,失眠而已。”我笑笑回应:“张姨,我有点饿,您能帮我煮碗粥吗?” “饿了啊?行行行,那你回屋里躺着去,我做好了给你端过去,你别着凉了。”张姨不放心似的双手捏着我肩膀揉了揉,刚要走,转头又瞧见我裤子上大片湿痕,顿时一拍大腿有些焦急:“这怎么弄的湿一大片,要感冒的,快去拿个新的换上,我熬粥很快的昂,吃了再睡会儿。” 我点点头,回去脱下那条之后坐在床上傻怔了怔,新睡衣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旁,我拿起来瞧了眼,最后又撇下了,光溜溜的钻进被子里。 我还记得我以前是不喜欢穿衣服睡的,顶多是小时候要去找写哥才穿穿,穿睡衣的习惯仿佛是在上一世婚后才有,高辛辞老是搞突然袭击那套,前期的时候怕的要命,有件衣服虽然防护作用不高,但好歹给我留点缓冲时间,慢慢的,两件事我就都习惯了。 晚一点的时候吃了饭,换班时间到了我便让张阿姨早点去休息,收拾碗筷之后,她还顺带带走了我的湿衣服送去洗衣房,从窗外望去,远处山顶的方向,天际稍稍亮了个边,一场大雨过后,推开窗户,风涌进来是清凉恬静的。 这是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雨,看这迹象,今年山上是要丰收的。 高辛辞给我发了消息,似乎是迟疑许久的,昨晚忙的乱成一团,我也有许多话没跟他说,我打开与他的对话框,一行字还没写下,便瞧见他那边显示了许久的正在输入中,可我等了许久,这句标语也没有变,大抵像我一样,删了一遍又一遍。 十来分钟过后,他才斟酌着发出一句:“醒了吗?我们见一面吧,我在山下南阳站台等你。” 我回了声好,对面杳无音讯了,我换了衣服,叫临时管家给我安排了司机便下山去,到那个车站的时候,刚冒出的阳光隐匿了,整片天空雾蒙蒙灰沉沉的,下着毛毛的小雨。 司机把我放下之后便折返,而我撑着伞站在路边,远远的便望见站台昏黄的灯光下,高辛辞空着手疲惫的垂下去,任由雨点滴落在身上,衣服早已湿的掉水,没精打采却又坚持着等我,既落寞又仿佛随心,看见我后,他撑着挺了挺身。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在这里,不过,应该已经过了许久了。 后半夜没怎么下雨,暴风雨聚在前半夜,毛毛细雨不足以让他的衣裳湿成这个样子。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子,不是不见他难过,只是年纪尚小,未经世事,他无论郁闷还是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都是像个委屈的小猫儿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抱住我,此刻我瞧见他,他却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茫然和失神,莫名的带给我一种上一世的错觉。 我晃了晃头,把凭空生出的不安甩出去。 说实话我不想见到上一世的高辛辞,不仅是因为重生的前提是死亡、不愿见到他的悲哀,其次也是不知如何面对,上一世经过多年他的偏执是刻在骨子里的,而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从来没有解决,停止是因为我的死亡。 甚至如今默读回来了,默读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呢?我反倒觉得,死亡是解决问题最容易最决绝的方式。 我没再想下去了,高辛辞远远望见了我,向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并没有抱他,只是将雨伞偏了偏,方才的不安渐渐散去之后,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朱文青好点了?怎么不直接上去找我?”我尽量平复情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高辛辞见我没有抱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不甘心又抬起,可在空中停顿许久,最终也只是轻轻碰了碰我脸颊,就好像我方才才评价梁森的:我是幻觉吗? 盯着他那双失而复得般微红的眼,心中强烈的不安涌上来,我支开他手掌整个脸颊贴上去,蹭了蹭他掌心,轻吻他拇指,高辛辞怔了一怔,手掌颤了颤,抽了一口气才回神。 “昂……我是在想昨天的事,我也没正经跟二叔解释清楚,不想让你为难,就先不上去了。” “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怎么了?”我主动牵住高辛辞想逃开的手,覆盖他的冰凉,许久才稍稍暖过来。 高辛辞深吸一口气,“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松开手,抚摸着他湿滑的后背,顺气到呼吸渐渐平稳了,我将雨伞塞给他,牵着他的手上了刚刚行驶来的一辆公交车,一路到了一个酒店。 在车上就一直靠着我肩膀,高辛辞淋了一夜的雨,渐渐有点发烫迷糊了,紧紧抱着我,也不肯去医院,我只得先带他开了房间放在床上,将湿衣服剥下来之后又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弄干净塞到被子里,在此过程中,高辛辞一直半眯着双眼看着我,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我把湿衣服扔到一边,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在原地呆滞了许久才想到叫人送衣服和药,很快送到了,又去卫生间开了水把高辛辞推进去。 “好好泡泡,我去把药晾一晾,一会儿喝了发发汗。” 我扔下话,带着焦躁的情绪跑了出去,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失神的撕了药袋子将灰褐色的颗粒泡在水里,勺子慢慢搅拌着。 浴室里的高辛辞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哗啦啦的水声,怕他是不是病的晕倒了,我又赶忙过去,猛地打开门,高辛辞还醒着,但我的判断依据也只有他还睁着眼睛,他坐在地下,后背贴在墙壁上,一条腿朝上弯起来,冒着白气的热水从顶处浇灌、顺着软塌塌的发丝流过肌肉线条,见我来了,头偏着我的方向偏了偏。 “困了?”我沉默许久,最终也只吐出两个字来,不然我好像也没法解释他为什么半天没动,顿了顿,我走上前去揽着裙子蹲下,摸了摸他额头。 高辛辞猛地抓着我的手摁下、扣着我脊背和腿弯往身上一提,我便贴在他胸前,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后颈正中的位置浇灌下来,不禁缩了缩脖子。 衬裙淋了水隐隐透着色,高辛辞沉重的吸了口气,提着力往起坐了坐,掐着我后颈向上抬。 他没有吻我,径直俯下身低下头嗅闻,鼻息落在锁骨上发痒,感冒了呼吸不畅,口中也偶尔呼出一口热气打在胸前,齿间模糊不清的叫我。 我耳根子渐渐便有些发烫,身旁一人高的落地镜子里清晰的映射着,我偏头看了看,又觉得这件事其实再正常不过,于是咬着牙,捏紧了拳头坚持着挺了挺身,他虎牙的存在格外明显,我吃痛往后缩了缩,他才吓到一般停下。 “摘掉吧?” 像是疑问句,又好像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咬着唇瓣,手指向后一点一点摸到扣子,忽然想到什么又猛地松一口气,将手重重的放下。 “那个、我没买……我之前就好几次没吃药我怕我真会……” “我有分寸。”高辛辞的语气不容置疑。 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升起来,惴惴不安的被他揽在怀里,攀着他手臂,鼻尖轻轻挨着脖颈,我有点怕他,就像上一世新婚的那段时间,在他视线里的每一刻都带着点心慌,被他抱着肌肉便缩的紧绷绷的,他拍了拍让我放松,摸索了一阵儿,一气呵成的扯下,拉着我站起。 我弯着腰,不敢抬头看他,只好一直盯着镜子里,双手抓着臂弯抵在小腹前,脚尖不安的翘起,拖着上头被水沾湿后有些发灰的白短袜,他也就只给我留了这么样东西。 我害怕便站不直,他只得半哄半迫的拉着我贴在墙面,手指勾了凳子过来。 我一只脚踩上去,闭紧眼。 腿弯处被水流烫的难受,泛起一层嫣红。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高辛辞总是不满意,我被整得浑身酸软没劲,甚至觉得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了容易,最终我早一点出去,踩着脚下从浴室拖出来的湿漉漉的痕迹,停在桌前喝了口水,药早就凉了,我重新冲了杯,茫然的坐在落地窗前,外面的世界被阴云笼罩着、不算明亮,但视物是清晰的。 高辛辞擦干了出来也是沉默寡言的,对比最初在车站见到他,他丢了迷惘,换上复杂的闷气,径直走到床边躺下,垫了两个枕头靠着,被他盯着背影也是毛毛的,也不知道他舒坦够了没有,我十指紧紧抓着手中的杯子,仿佛是救命的稻草。 “时时……” “喝药吧!” 他叫我和我抗拒的声音一前一后连接紧密,他扯了扯嘴角,到嗓子眼里的话没说出口,只是望着我点了点头,我走过去坐下,将杯子递给他,可他并没有接,而是一手搭在我腰上,一手点了点自己唇瓣。 “你喂我。”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打心眼里还是别扭,叹了口气,高辛辞早想到我要做什么,搭在腰上的手又扯住我拿勺子的手,五指紧扣。 “喂我。”高辛辞重复道。 我无奈,此刻心里对一个答案渐渐确定了,不由得苦笑笑,也只能一鼓作气的大口含了药吻他,高辛辞喝了药,恨不得把我也吸干似的。 一杯药喝不了几口,我还是嘴角微红,轻轻擦了擦,我面无表情的收了杯子放到桌边,等待着他跟我坦白。 他也很直接,很果断。 一如从前。 “时时,我们复婚吧。” =================== 如果这一章晚了,那就是我不老实惹的祸,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第316章 分隔(中) 接上回,我可以确定,高辛辞也重生了,从与平常完全不同的表现里,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确实,七年的夫妻情分,我对他的爱,一定是上一世比这一世更深,可是同样的,我也更恨他的上一世,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待同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或许在感情上我只想求他退一步,一步就好,给我喘息之机。 这一世他爱我,他会为了我主动退步,退几步都可以,我们是相爱的前提是彼此尊重,可上一世是畸形,是我把高辛辞逼到绝路上了,于是他也没放过我。 不爱是绝路,压迫也是。 我看似从容自若的背过身,偌大的泪珠滚落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落在手心,被灼伤的极痛,我才回神,静悄悄的抹去那些痕迹。 我才发现我恨他,他回来了我才发现我恨他,为什么爱和恨可以转变那么快的呢? 高辛辞为什么要提起复婚,他知不知道复婚的前提是离婚啊,为什么要揭开那些经年的伤疤?我就快忘了,我纯粹彻底的爱上一个新的他,他为什么要把曾经的一切带回来?他为什么要回来? 我惊恐的发现我对他,比起对我自己重生的痛心疾首、对默读的哀伤、甚至对澄澄的心痛,这些最该有的感觉我一个都无法用在高辛辞身上,我只有一种溺在心里绞痛的绝望。 我没回他,自顾自的去把刚送来的白粥盛在碗里,拿勺子搅了又搅,滚烫的热气浮上来,催着我泪水接连的滚,我于是更不敢看高辛辞了,将面容最大程度背在他视线之外,头也越压越低。 高辛辞见我不吭声,不甘心的又扯了扯我衣角,我躲闪,他便强迫着握紧我一只手:“我不离婚。” “老公,离婚最一开始、本来也不是我提的呀……”我压着哽咽平静的说了句。 或许,这才真是我们婚姻最大的悲哀。 在我并不是因为爱情爱他的时候,一杯迷药逼迫我接受妻子的身份,在我争吵成什么样子也从没想过提离婚的时候,又有人来逼迫我放弃这份爱。 婆婆忍了许多年终于受够了,在我和高辛辞冷战,家人也嫌弃我的时候,一纸离婚协议书放在了我面前,给我好好起了个离婚意念的头。 我不知道我当初为几张纸大闹一场是不是值得的,我跟高辛辞提离婚,我跟他说既然怀疑我既然也不爱我了去出轨,那就安生离婚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我只要彻彻底底的离开他,他又不肯,挣扎几次,而后就是丢下我转身走,然后,就是失去我们盼了很多年、各自都以为不会再来的孩子。 我甚至都给那个孩子取好名字了,我的孩子,只希望平安就好,所以安安全名是高佑安,这个孩子就想取名高佑宁。 可惜,他甚至还没成型呢。 我受了委屈,闹了之后,遭殃的还是我,还有我的孩子。 我回忆起,我们就是在那天下午各自在气头上去离了婚,晚上稍平静一点,本来是想好好谈的,谁知道,又吵起来了,他走了,公司停电我摸黑摔了一跤,可笑我那时还想有了孩子还能让他回来找我呢,我真的痛死了。 痛彻心扉之后,我便拖着带血的身体去找写哥,哪怕他也只有墓碑了,墓碑也是当时唯一能给我温暖的东西。 可惜啊,他的最后一面我没有见上,我也变成一块冰冷的墓碑了,不过,我应该会葬在他身边。 高辛辞没再吭声,上一世的婚姻多少也是总结出点经验的:冷静,各自冷静。 一个话头实在说不下,就换另一个。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顿了顿问。 高辛辞拿掉我手里的碗,扣着我腿弯把我抱上床,靠在他怀里,似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开口:“想你了。” “过程,不是原因。”我无奈的笑笑,侧过身抱着他,手指放在他胸前细细描摹,或许觉得太冷漠了,又补了句:“我也想你。” “烧死的。”高辛辞的解释依旧简洁明了,俯下身吻了吻我额头,笑容忽而极端的嘲讽:“我去巡店,结果遇上着火了,外面的人叫我出去,我是想走的,可是猛的又不想了,就留在那儿了,火大了以后谁来也救不了了。我妈当年,在傅家放了一场火,不知道我死后,她会不会想这是报应?报应在我身上了。” 我为此唏嘘不已,可还是没接他话茬,想了想又问:“安安呢?” “上班之前托给表哥了,他在你走以后除了管他自己家,就是成天围着安安转,傅疏愈死了,我足以信任能把安安交付的也只有他了。” 提到孩子仿佛才对自身的死亡多了些感慨,我死的那年安安六岁,过了两年高辛辞离开,安安也才八岁,不过,多少算是长大点了,最需要父母的时候过去了,在舅舅家,他大抵也会听话懂事点,哥哥的两个孩子就比他大两三岁、也能作伴的。 安安是独生子,到将来,我的财产,高辛辞的,还有澄澄,澄澄没有孩子,早立了遗嘱就是把所有财产留给安安,这三份雄厚的产业就都是他的了,加上哥哥的家教,安安都不愁以后。 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终于能稍稍放点心了。 正想着,高辛辞捏了捏我手心,又重复了他先前的话:“时时,我们复婚吧。”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复婚这个话题呢,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一直在那里等吧?睡会儿吧。” 我只有退避的意思,仿佛认定了高辛辞只要回来,这份感情也就是无疾而终,我甚至最一开始还选择跟他在一起就想过,我明知道最终没有好结果,我还要选择他吗?可是我转念又一想了,我活在这个家里,我能不嫁吗?我能独善其身吗?必须要选,我也没有比高辛辞更好的选择,我带着从前的记忆,我更爱他一点改变就好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哪怕他的爱是上了期限的呢? 我爱过他,我跟他在一起感受到快乐,那就够了。 可是天啊,我击破了那么多阻拦我们在一起的东西,为什么偏偏此刻,要让我们回到上一世的桎梏。 复婚就能消除上一世的一切吗? 我跟他离婚难道只是因为赌气吗?说一句复婚就可以解决。 可是高辛辞不让我逃避,我想背过身去,他又卡着我的腰硬转回来。 “我需要一个答案。” “答案就是,这一世我们什么都没有开始,辛辞,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你的,我不恨你,也不会为难你,你可以打从一开始就有更好的选择的。” 我轻声说着,就像当初的离婚一样,我是不甘,可最初的时候也是下定了决心的,可高辛辞仍旧不愿,紧紧钳住我手腕。 “没有更好的选择!”高辛辞厉声吼道,抓着我 手腕的力度也越来越狠,我咽了咽,恐惧之后也只有深深的无奈,高辛辞扯着我的手将我拉的更近:“时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没有出轨!其他的误会都是小事我们解开不就好了么!” “说是小事,不还是纠缠了我们半年么,高辛辞,你是知道我只有你,我不会离开。”我忍着抽噎想推开他,可是做不到,我愤恨的咬着他肩膀上的软肉,隐隐冒了血痕他都不松手,最终也只得把哭声掩埋在他怀中:“你和宋斐两个人都赤条条的滚到床上去了,我过去的时候都过了一晚上了!你让我怎么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整整一个晚上,我但凡有脑子也该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一字一句咬着牙吐出来,我拼命坚持着的冷静被冲破成碎片,至今我才知道,为什么我重生会失去那么多的记忆,老天爷不是害我,他只知道,那些记忆都太痛苦于我而言太残忍!我带着它们终究无法开启新的生活。 可我失去那些,才是真的义无反顾的栽进曾经的深渊。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落了什么细节,但大体我是梳理出来了,在我死前一个星期,宋斐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在宋家她没能比过宋穿杨,宋洁把大部分的家产都给了宋穿杨,只留给宋斐国内小部分的产业,所以宋斐回国,可是她岂能忍受屈于宋穿杨之下? 宋穿杨联姻娶了露露,才使得他在宋洁面前狠狠扬了一回头,他自己却看不清,还以为自己多能耐,自掘坟墓想过河拆桥跟露露离婚,宋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对宋穿杨动手简洁明了,惹了祸患高辛辞帮我收拾,就在这时被宋斐盯上,我确实相信她前些天跟我说的,她的家教绝不允许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可那是十几岁的言语,当年呢? 她被宋洁当狗一样耍了十几年,难道心里不会扭曲?难道不想借着高辛辞的势力报复?她重感情,她也亲口跟我承认过她就是喜欢高辛辞,如果我跟他分手她一定会追求,现在都是如此,上一世高辛辞的生意可是做到连宋洁都难以想象的高度,这要让宋斐这样有野心的人看见,不得想的发疯? 何况,她也不算是“插足”,我和高辛辞要离婚的消息早都传扬的满天飞了,早在我提及之前,我娘家上下都不知道多少人问我多少回了,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于是接连五天、不知是不是我纵容换来的挑衅之后,终于有人动手了,一个陌生的信息发到我眼前,我赶去当天晚宴进行的酒店,就见两个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高辛辞揉了揉眼睛看见门口的我多惊讶? 我还能怎么办? 似乎在那一刻冷战半年的原因都有了落处,我还能有什么理智? 我当时没吵,跑出去躲起来了,没办法,就躲着,高辛辞猛的惊醒、加上穿衣服的时间也没追上我。 我跑回娘家,一样没主意,我当时和老傅他们也在争论,虽然当时我说了我怀孕的事情之后暂时休战,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的话给我,老傅一贯不大跟我说话,二叔和小叔问我生活上的问题,哥哥和澄澄一如既往,不问理由的支持我离婚,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干脆不提,多少还能安宁一会儿。 高辛辞晚上找到我,跟我解释一晚上的事,他告诉我,他是被下了药,但是酒喝的太多他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什么药都没用,他纯粹是昏过去被人拖走的,我没有评价,顺从着他的意思,他又哭又闹我就抱着,他要行房我也随便。 我想信他,甚至也可以接受最差的结果,睡了,又怎样?我就想、他那么挽留我,一天到处翻找了那么多监控还把晚宴上喝过的酒送去检查,用最快的的速度把检查结果送到我眼前,随后报警。 我想,我离开他还能去哪儿啊?计较那些事我又能得到什么?我走了安安又怎么办? 也可以往好处想一个可能,也许高辛辞真的是被诬陷的呢?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落空、以及无措,我除了哭也没有跟高辛辞提过什么别的,把所有的情绪压下,甚至在第六天早上拿一沓钱砸在宋斐脸上让她滚的时候还那么有底气,下午高辛辞没去公司,带着我和安安出去转了转,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连冷战也提前结束了。 直到第七天早上我收到那份离婚协议书。 我不计前嫌去接受的东西,人家还觉得是我占了便宜。 被冷战和出轨、娘家的压迫,所有的情绪合在一起,我真的受够了,吵了一天,第七天下午的时候把婚离了。 晚上,孩子流掉,而我也迎来我的死亡。 那就是我短暂的一生。 突然生下来,突然失去我最亲的亲人,突然成了一个家族的大小姐,那么多责任往我身上堆,突然得到爱情,突然永失所爱,突然结婚,突然离婚。 也突然死去。 是突然,也是被迫。 第317章 分隔(下) 接上回,我为上一世的事情哭了许久,埋在高辛辞的怀抱里,几度对于外界没了意识,我不晓得我究竟是哭的太狠没知觉,还是纯粹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正趴在高辛辞身上。 他稍稍侧着身,手里捣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小盒子,高辛辞仿佛非常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也或者说、有没有问题解不解决,他的需求都很大,刚找理由没让他碰,他转头就拿东西把我这理由堵上。 我身上实在疼的慌,抽了手揉了揉后背上被他咬的发疼的吻痕,呢喃着说了两句什么,高辛辞才偏过头来,轻轻抚了抚我发丝:“没事,别怕,今天不弄你。” “那你还买?”我有些无语道。 “留着备用喽。”高辛辞兀自“不怀好意”的笑笑:“反正我生病了,这几天估计都要住在这里,你也不许走,我不着急。” “高辛辞你真的很无赖——” 我白了一眼,又想到方才的问题,孩子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见到,至于其他,这一世我确实没有办法证明究竟是谁清白谁蒙冤,难道高辛辞和宋斐站在一起,我还能更信宋斐不成? 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还不如扔到脑后去,我哭了一场其实也想开了,管他是不是歪理,反正乐的一天是一天,哪怕只能掰着指头数日子过呢?就这样过着吧。 “没办法,我实在离开你太久了,时时,我以后估计真的要改信唯心主义了,我都不敢想我还能在另一个时空见到你,我真的好想你。”高辛辞说着,自顾自的吻了吻我额头,叩着我的腰往上提,迫使我看着他。 “我可是一直没离开你,好吵。” 我缩着脖子,最近对这些事兴致着实大不来,脑子里揉成一团乱麻,大抵是失去过的缘故,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我飞走似的,力道没那么重了,可我还是没法肆意的动弹,控制不了我自己身体。 他没那么强势了,约束并非强势,两相对比起来,好像只是换了个说法,但至少我是自愿的,最不济也是半推半就。 这样的日子真就这么过下去了,跟上一世的高辛辞在一起莫名还给我一种习惯的感觉,适应很快,他整天都在屋里待着,八点起床,抱着我折腾一会儿便去处理工作,在客厅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个字不吐,我甚至都以为他是不是不在,出了门又对上他疑惑的双眼。 中午的时候他叫人送食材亲自做饭,连买个菜都叫人代劳,他是真怕出去两分钟我就跑了,却对自己太过于旺盛的欲望一点不压制,典型的忽视源头,狂补过程。 午饭过后抱着我睡半个小时,然后又去工作,从一点半到四点之前,除非我主动开口,否则别想听到他发出一点儿声、除了键盘,四点开始锻炼,到五点左右,休息到五点半,吃晚饭,晚饭后七点到八点半,一样没声。 直到八点半结束所有工作,就好像突然把声带卡给他插回去了,洗个澡就迫不及待的扑过来。 啊不对,那是较好的情况,不太好的一般是连我一起扯到浴室,从八点半到晚上十一点,我就没见过生活这么规律的人…… 关键他规律也就算了,拉我一起干嘛?他干他的我睡我的呗?我又不上班! 我啷个有事业心的嘛,我爹和二叔留给我的两千两百多亿足够我过完下半辈子了,我吃不了多少东西,下面就一个儿子,又不是养不起,挣那么多钱烧啊—— 再说了,这不还有孩儿他爹么,所以孩儿他爹明知道我不上班为什么还一定要拉我规律生活? 我每天他叫我吃午饭我才起床,我十一点怎么可能睡得着的哇?那玩意给我抱得紧的,怎么不直接勒死我的哇?跑都跑不了!我不就是逃了两回婚嘛,九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半夜睡觉都能练出麒麟臂…… 他明明知道我晚上除非打晕真的睡不着,我乱动还影响他睡眠,他明知早上给我定二十个闹钟每五分钟响一次我也起不来,还影响他工作,何必折腾我呢…… 服了,我是真服了。 好想一巴掌给他打失忆,最好比我的脑震荡更严重一点,就让他失忆到重生前一分钟,这一世他本来不乱叫我起床的。 第十二天的中午十一点,我倚在门边怨念颇深的看着在客厅工作的高辛辞,不要问我为什么在午饭前起床,谁晓得他大早上发什么批疯?非要洗什么鸳鸯浴,早上洗的哪门子鸳鸯浴? 真离谱,好折磨,诶呦,单押。 我一面发牢骚,一面拿手机应付我哥这十二天里发来的第两千八百三十二条消息,解释我真的没事,高辛辞不是人贩子! 除了这些,我也就关心默念和案子的事情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向阳给我打电话,说是有心脏源的那个人突发脑梗去世了,拉着默念的救护车当即到了最近的医院停下,准备手术,那边迅速送来心脏源之后,默念就进了手术室。 文素姨和侯家爷爷主刀,辅助的都是业内有名的医生,向阳去学习,但因为对默念的情感特殊,他待了没一会儿便出去和默读一起等着了。 据说,默读为了念念不要为了他的眼睛伤心,是进手术前的最后一刻才带着墨镜跑过去的,念念并没有看清哥哥的眼睛怎样,但却知道,哥哥是在外头守着她的,她手术就安心了。 默念要做的是开腹手术,手术时长一般是六个小时,术前检查,心脏源运输,这些东西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好在默念的身体状况一直是随时检测的,所以需要检查的项目并不多,从向阳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开始计算,下午四点钟左右手术应该会结束,现在默念刚进手术室没多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不好一直打电话,躺也睡不着,坐也坐不住,找了人替我在门口一直看着报告情况,我便一直在房间四处的走。 我本也想着陪着默念手术的,可惜,就短短这十二天里我也没闲着,轻微上消化道出血,看过医生,说是不严重,但也不让我坐飞机,而此时念念已经走到很远了,其他交通工具没那么快,来了也赶不上,默读给我打了个电话,也是建议我休息,我也只好安稳待着。 高辛辞听了电话后,知道我担心,也没再拉着我折腾什么,安安静静的处理工作,中午休息早了点,揽着我安慰,我没什么心思吃饭,早早回床上躺着去,明明一早上什么都没干,但就是心里堵得慌。 我不晓得在医疗领域、病危通知书是个什么概念,我知道这并不是必死的预言,我之前生病也被下过不少,现在还是好好的,可是对默念这不一样,下午四点前接连下了两回。 我派去的人说,默读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随后回到座位上就像傻了似的、都快没知觉了,向阳担心他的眼睛,不想让他情绪太过起伏,因为他眼睛先前就有过一回出血的经历了,可是没有用,向阳自己也不放心,于是换了衣服又进去了。 我晕晕乎乎的吃了药,给默读打电话他也不接,只能干等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快到五点,文素姨才从手术室里出来,刚抹了把汗,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手术成功了,当时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愣住的,而后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 哭完了,又赶忙叫人准备附近合适的房子,找专业的营养师和私家医生,买最贵的仪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守着念念,术后恢复期还有半年,这半年里绝对不能有一点岔子。 我救念念,其实从来也不止是为了她是我妹妹,不止是对林家的愧疚,更是对写哥永远的爱和惋惜,哥哥不在了,但我如今证实了,就算是心脏衰竭这样的病,渺小的人也是可以与之抗争的,只是感动之后又悲戚,念念活了,但可惜,写哥当年没有遇上这么好的机会。 他若是到现在,就跟默读一样是二十多岁了,可是来不及,我再也不能亲口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能力保护自己,也遇到了很爱的人,我还救了跟他一样同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念念,他可以放心我了。 可惜哥哥不在了。 至今,恰好是十八年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想来,我回家应该到写哥墓前跟他说说最近的事了,最近事忙,我也许久没去看他了,不过走之前还得去看看老傅和郑琳佯,一面想着,我一面走到窗前掀开帘子,让阳光照进来。 高辛辞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脸颊埋在我肩窝,我起初还没感到什么奇怪,牵着他的手放在小腹前暖洋洋的晃了晃,过了会儿才想起来看表,午休时间早就过了,运动时间都快结束了。 “你今天不上班?”我偏了偏头问。 “陪你啊?”高辛辞委屈巴巴的直视着我,敢情我半天都没大注意他的存在,下一秒就要哭给我看似的,抹了抹眼睛,又刻意的往我腰下抓了一把:“我存在感不强呗。” “好啦,三十多了还撒娇,羞不羞。”我无奈的说了句,同时,君子报仇十秒嫌晚,照着他屁股就是一把抓。 高辛辞一个不注意没躲开,“气急败坏”当即就要死拖我去床上,我两脚一前一后扒住地板,还嫌不够又一把抓住窗前的桌子“誓死不屈”,然而胳膊哪能拧过大腿?我细皮嫩肉的哪能斗得过这个十几岁身体三十岁心智的老狐狸!一把痒痒抓轻松把我打包扛走。 可我刚被扔在床上,叫还没来得及叫两声,被子也没能扯来当护盾呢,手边的电话突然又响起,高辛辞的脸瞬间拉下去,一副被人打扰的不爽表情,对此,我表示:知足吧,没在正中间打断你就谢天谢地啦!否则那才叫一个尴尬—— 我看着是个我没标记过的手机号,以前总有推销打到我手机上,所以没印象的号码一般都不接,不过最近手上拿了产业,某些不熟悉的客户或陌生人主动找上门来谈生意也是有的,纵使是推销,接之前也不敢错过,我给高辛辞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便点了接听键。 不过,对面却是个我熟悉的声音,我记着是派出去跟着侯家传消息的。 起初还没当回事,渐渐的心里却怦怦乱跳起来,这件事耽搁了这么久,我一直以为就没希望了,可偏偏又在这时候出现。 一个有关写哥命案的、这个名字,这个人,我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是说,康蕊被人看见在玛笪出现了?”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第318章 长恨离亭(上) 接上回,我突然有了康蕊的消息。 打从我知道写哥被谋杀、从向阳嘴里问到这个名字,至今也一年了,康蕊下落不明已有五年,康蕊出身简单,若她真是为了钱财被人蒙骗对写哥下手,那她就是个活的证物,这样的人,自然是一死了之才最安稳,但我却没想到她还能活着,背后的人不动手,竟还将她藏到了玛笪,安安稳稳的放了这么久。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康蕊确实曾参与其中,并且是知道什么秘密的,否则她没道理消失,又跑到玛笪那种地方去,而牵扯了玛笪,这件事只怕和威廉也脱不了干系,真是可怕,威廉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悄悄潜伏着了。 可奇怪的是,默读又告诉我他很早就跟在威廉身边,他并没有见过写哥,自然也不会和写哥这个双胞胎哥哥有什么感情,他是被威廉殴打胁迫我还能理解,可是林阿姨呢?我又想不通了,如果真是威廉害了写哥,一个曾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林阿姨难道真就被蒙蔽的这么彻底,还肯为威廉做事吗? 这些问题,我问林阿姨是肯定不会有结果了,我了解她的性格,没有证据的事情,打死都不会认。 自从上次吵翻之后我也去看过她几次,被默读放在康复中心,见到我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给我装傻,我无奈,无论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情还是外界的眼光都只能把她接出去,郑琳佯去世后,原来的那个院子也空下,我便把她迁进去,正好里头医疗设备和私人医生充足的很,除此之外,纪槟留下的亲信也随时准备着,她去了,恢复的也快,我的人看的也紧。 那么这些事我也只能找默读问个清楚,他既然跟了威廉那么久,就算没有参与,多少也该探听过一点,不过近些日子他照顾刚刚结束手术的默念,应该是问不着了,但等几天也不妨事,我先找人不迟,想清这些后,我立即叫邵勤帮我联系从前老傅在玛笪的朋友,无论出资多少,把玛笪翻个面也把人给我找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为了外面这些嘈杂的事情和我的身体,我和高辛辞双双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同时听闻休学这种事居然还有一起的,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跟向阳一前一后过去,彼此无奈笑笑,相对无言。 此后我也不能再住在酒店,我哥抓到了我的行踪,自然不会再纵容我一直和高辛辞同居,带着我俩回了临江,一路上给高辛辞的白眼都没停过,而我和高辛辞也只能偷偷发消息表示这场景好熟悉…… 没办法,在我回家的那一年,我哥表面上看着很嫌弃,实际上把我家黄狗都染成了黑毛。 又过了一段时间,康蕊的事情在稍稍露了苗头之后又石沉大海没了着落,我惴惴不安,若她真的只是藏起来了还好,我只怕,在我发现她露面的同时,想要除掉她的人也见到了,先一步下手,玛笪虽不大,可想找个尸体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开了船扔进海里,那我可真是尸体也别想见着了,要晓得威廉在玛笪待了那么多年,我就是真的拼尽全力,对上他也没什么胜算可言。 另外,我也担心这会不会是威廉的计谋,知道我的弱点,所以用康蕊引开我的注意。 好在外头找人这事是让纪槟带着老傅部分部下盯着、在外头雇人做的,顶多是带了几个律师过去与玛笪政府交涉找人的事,费不了多少告状的力。 眼看着真相越来越远,当务之急,我也只能赶紧向默读问个清楚,说不准还能有头绪,只是没想到、默念的情况稍稍稳定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找默读,默读却先一步来找我了,原因是为了杀害柴晋的凶手有了进展。 柴晋就是原本要为默念捐献心脏的人,默读说找到了凶手,且他还避开了公家,是私下里叫我们过去的,在外面守着的也是我家自己出的人,我便隐隐有些担忧,凶手专冲着心脏去,足以说明这绝不是普通的杀人案,就是针对我们来的,若是对外人,默读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做,只怕凶手又是出在家里的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先前已经报过警,故意杀人属于刑事公诉,即使这个人本来就要死了,家属哭哭啼啼的,拿了钱也说愿意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置,只要最后将凶手绳之以法就好,明面上是这样,私底下的意思也是可以私了的,毕竟他们不会认为我们家会是凶手,就算是悬案,那也认了,但是公家那边是必须有一个结果了,自家出的,绝对要有影响。 眼下我也只能立刻前往默读约定的地方,不管是谁,我得先公家一步知道,也好早做打算,好在老傅先前是认识些人的,此事好好谋划一番,就算真是我自家人,我家自当叫人赔命,但案子不能向外公开便罢了。 默读把地方约在离案发现场很近的一家废弃工厂,我带着封适之和梁森,辛辞带着左峤和朱文青,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李世荣正打头将外面守的严实,我远远望见便在手机上问他,但很可惜,默读的嘴实在太严,任凭李世荣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没问出凶手有关的任何信息。 但听李世荣说,默读直接把人抓来了,他是见过那人长相的,看着不像个能杀人的,更像是小白脸,不过人也不可貌相。 进了工厂,刚开门便浮起一层尘,呛得人嗓子疼,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斜着照进阴暗的工厂,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是没有减弱多少,高辛辞上前轻轻抱着我扇了扇面前的尘,我偏头瞧一眼,重生后再次见到默读,即使他没有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依旧还是别扭的,但没有由头,他还忍着不发作。 高辛辞很少自卑,我现在回味从前,才发觉他也是有过的,就是上一世我为了默读要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而我一心扑在默读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 他心里不好受,我便也不好跟默读说那么多话,瞥了眼工厂内的布局就直入主题、面对在尽力擦干净的凳子上坐着的默读:“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叫我们过来。” 默读听见我的话才回神一般,微微仰了仰头看我,叹了口气,又低下去,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下,可空洞的眼眶仍在工厂的晦暗,终究没说话,摆摆手,李世荣便到后边去,带着两个人生拖出一个人。 那人头上蒙着布套,看不清模样,但大概是被揍了的,吱哇乱叫是一方面,渐渐的空气里还散出一种难闻的味道,一看,从他的衣服里透出来到地下拖出一条长长的水道,我嫌恶的掩了掩鼻息。 我素来知道默读是个见不得血腥的人,这次私下里将人揍成这样,可真是踩到他底线了,轻轻叹了口气,我示意李世荣把那人头套摘下来。 “等等。” 沉寂许久的默读却忽然制止,缓缓起身,仅剩的眼睛里盈盈带着泪向我走来,我瞧着他,他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了,倒有一种失望至极后认命的感觉,眼泪垂直掉下来,甚至没有在脸颊上留下痕迹。 他伸手,似乎想碰一碰我,我晓得他是重生前的心思,我并不愿意他对我那种感情时跟高辛辞撞上,高辛辞上前掐住他手腕之前,我便避嫌退一步,而默读脸上的神色也如泡影般破碎,捏了捏拳头照原位回去了,缓了会儿才重新转身,拿了桌上的文件转给李世荣交给我。 “时时,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做好准备,就去揭了吧,但我也提前说明,我不会宽恕。”默读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而我也确信了我心里那个猜想,默读很少这么跟我说话,想必是自家的贼了,只怕还是身边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眼下这局势,我还就不信了,还有什么能击垮我的,我拿着那份文件只翻了两页,瞧见公家找见现场什么扣子和死者指甲里的碎肉之类的,示意身后,朱文青早就憋得难受,皱着眉头单手暴戾的去拽了那人的头套。 看清面容后,我才发觉话说早了,我竟忘了我说过的话,默读从不夸张的。 朱文青掀的布套,掀出一个自己的表哥,那下面赫然是朱文修的脸,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偏头望向高辛辞,显然他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 且不说朱文修是高家人,又是朱文青表哥、辛辞的近臣,高家自己找到心脏源,何必再冒险毁去?而且就算真要杀,朱文修也不是个有能耐做这事儿的人啊? 就像李世荣所说,这就是一小白脸,虽说是表亲,但朱文修和朱文青可差太远了,文不成武不就,都是看在朱文青的面子上,辛辞才勉强收了这个废物,实际连朱文青自己都看不起这个表哥,平时也只丢给他一些费体力的小活,最主要的是,这么胆小的人,就算是辛辞指使他,他也不敢去杀人啊! 辛辞脸上当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上前牵着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后,冷眼瞧着默读道:“你别演戏上瘾了,找不到凶手,就随意抓个我身边的人来问罪,林默读,我可从没想过主动得罪你,你何必一直抓着我不放!” “不不不!辛辞,人就是我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朱文修扑上来抱着辛辞的腿,血和着眼泪和鼻涕差一点就要沾上来。 “你疯了吧!”朱文青怔愣着吼了句,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冲上去一脚把表哥踹倒在地:“没出息就算了还跑去杀人,你脑子让驴踢了!人家跟你何怨何仇!” “何怨何仇,报了也就罢了,故意杀人是死刑,他自己已经认了,时时,我要跟你说的就这些,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他送公家了。”默读捏着拳头故作闲逸道。 话刚出口又被辛辞怼回去:“你说认就认啊!谁知道是不是你屈打成招!” “高辛辞,你少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我一天闲着吗?各处针对你。”默读直勾勾的盯着辛辞一字一顿道:“再且说了,我就算真想动你,一个朱文修算什么?无才无能的蠢货,我朝他下手,都是脏了我的眼睛。” “你……” “时时我不管他怎样,我只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俩人正争吵的点儿上,我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话题竟又转向我,我抬眼瞧着默读那副坚定的样子,我晓得他是非要跟高辛辞争个高低了。 高辛辞连忙将我护在身后:“你少拿时时说事,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让时时为难,你哪件事没把时时扯进来,你当时时是判官吗?说你你又不高兴!一天天哭哭哭、哪天让你哭死了哭!” “你还不是把时时控制在自己身边,好意思说我?是,你是没冲着时时哭,你却让时时哭个不停!既然没有能力那就别轻易招惹,生拉硬拽着非要时时在你身边,你就高尚了!”默读毫不示弱回道。 “好了!”我气急了高声说了句:“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这种时候还争口舌之快,难道不是该趁早审案子么!”我说罢深深压住脾气才站直,见辛辞和默读终于偃旗息鼓,我才将目光又转到手里的文件,指了指问:“这是案子的证据吗?谁查到的?” 默读狠狠剜了高辛辞一眼,缓了缓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解释:“不是我自己查的,这是白叔叔截了公家那边给我的,让我带给你早做准备,我最近一直陪着默念,又没有自己的势力,我上哪儿那么多时间去伪造证据诬陷高辛辞?何况这是公家给的结果……” “时时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那么多废话!”高辛辞没好气的怼了句。 我被吵的脑袋嗡嗡的疼,偏头两个都瞪了一眼才安静,此刻我才低下头去认认真真看了那文件。 公家那边其实是找到了两个证据的,但也只是所谓的“证据”,并不能立刻定罪,而且两个都是公家难以琢磨的,所以也并没有急着抓人审问。 一个是高家出身天生软弱的朱文修,经过验尸,柴晋指甲里的皮肤正是朱文修的,但朱文修先前就一直替高家两头跑去看望柴晋,若是误伤也很有可能,查以前的来往记录,柴晋遇害之前也是刚见过朱文修的。 而另一个,竟是默读。 我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不是眼花,可默读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柴晋死的那几天,默读的眼睛被刺,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他人还在津海,怎么可能闪现杀掉远在千里外的临江的人?何况默读根本就不知道有关柴晋的任何信息! 而指认默读也是见过柴晋的证据,则是落在案发地点的一颗沾了汗渍的纽扣。 这不是扯…… 第319章 长恨离亭(中上) 接上回,怪不得公家这么久没个消息,原来案发现场和尸体身上并不是没有任何信息,而是这两件信息都太过离谱,只怕他们瞧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想法跟我们也是一样的吧? 高家大张旗鼓的找心脏源,没道理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又亲手毁了,而默读更是,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大家都看着的不说,他还是默念的哥哥,最需要心脏源的人,可别的证据没找着,按照公家的思维,总也不可能把案子就这么一直放下去。 柴晋是个老实人,是个工厂的维修工,家里也都是普通工作,他们自己是肯定不会有这么要命的仇家的,最有可能的便是我们两家,除了再尽可能的找别的证据之外,他们应该已经怀疑到朱文修身上了。 因为默读不可能,而能接触到默读并拿到纽扣的却有很多,高家和默读是可以接触到的,甚至按照外界的传言来说,默读跟我不清不楚,高辛辞跟他是算得上有仇的,所以想拿到默读的纽扣去诬陷他不是不可能,并且,朱文修虽说是个废物,不代表他就不会做坏事啊? 跟一个脑梗病人打个架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对方是个四十多岁还瘦骨伶仃的半大老头子,朱文修才二十出头,甚至人家万一病发,那可真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我将尸检报告翻到最后,还真被我说准了,柴晋的真实死亡原因是脑梗突发,那把锈刀是人死了之后才插上去的,目的只是毁去心脏源。 默读见我样子大概是看完了,起身便踹了朱文修一脚:“有什么话你自己说吧,还能少受点罪。” 朱文修怔愣着,吃痛才回神,而后又是扯着辛辞的裤子,辛辞嫌恶把他甩开,他又扑着去抓朱文青,口中啰里啰嗦的说着:“文青,文青……我承认,人是我杀的,哥哥对不起你,这趟哥要是真死了,你嫂子还大着肚子呢,她对你可不赖啊!每次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呢,你帮帮哥,照顾她把孩子生下,完事儿我不麻烦你,你把她送回老家给我妈照顾就行!我早给她们娘儿俩备下吃穿了,求你,她身体不好,一定在临江的医院好好生下孩子再把她送回去……” “你也知道你是个快当爹的人了。”朱文青多少对这个哥哥有点感情,人要死了,如何不悲伤至极?又无奈又痛恨着他的不争气,红着眼眶,猛地又凌厉、一脚将人踹出去:“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杀人啊!你动手什么理由啊?最不济你好歹说一声啊!现在都捅到公家面前了谁保你!你死定了知不知道!你老婆二十多岁守寡你孩子一出生没爹!” “高家早都备好了拿他做替死鬼,他就算说了你也保不住他,你也不用恨他,你该恨高家,恨那个从小把你带大的养母。”默读空幽幽的说,在场众人为此一惊,朱文青的养母能是谁? 又是高琅越。 “你胡扯什么!”朱文青暴怒冲着默读吼道,为此,默读只是平淡的偏了偏头。 “怎么,我说错了吗?”默读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朱家的所有人,在高阿姨眼里不过是随时可抛可弃的畜生罢了,朱文青,你敬重的养母,根本没把你的家人当回事,你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你和别人也不会有区别,你居然跟一个极致利己主义的商人谈亲情,你自己说可不可笑!” 我见状是拦不住了,赶忙示意李世荣他们:“带着人出去,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李世荣知道后面的是机密了,也不敢再听,连忙带着众人出去,封适之点点我肩膀,示意他也出去看着,我点头,他提醒梁森看紧我。 此时偌大的工厂里也就只剩下我们七个人。 高琅越利用朱家人当炮灰这事儿我也不是没听过,毕竟是关系最近的可以相信,朱家又只有朱文青这一个可用,剩下的都是废物,高琅越自然不会为了朱文青一个人就要养着朱家全都荣华富贵,那不就亏死了?不过这一世我不晓得是否已经开始了,但上一世,高家生意不景气的时候,辛辞是有好几次烦闷、跟我提过自己劝不住母亲为难朱家的。 我回头看看辛辞脸色,他与我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再看看朱文青,脸色也十分铁青,看来这样的事果真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惜朱文青的父亲早亡,母亲先前犯过错被逐出境外,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不是高琅越伸出援手,那朱家早就落魄了,朱文青也要成为孤儿,朱文青对这个养母总归是有感情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我示意默读别再戳人心了,此事到底也和朱文青没什么关系,他总不可能叫自己表哥来送死,可是,跟他没关系又跟谁有关系呢…… 我知道辛辞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高琅越做的又和辛辞有什么区别呢?母债子偿,高琅越在犯蠢之前却从没想清过这个道理。 我若要硬撑着辛辞,那就是让默读承蒙欺辱,可为默读公平我就是让辛辞去死,朱文青断不了他自家的案,难道我就能吗? “你自己也觉得心虚吧,何必再撑着呢?看清了反倒能轻松一点。”默读讽刺道。 “你闭嘴!”朱文青涨红了脸,忽然想到什么,他夹着泪,瞥了眼地下的表哥又笑:“林默读,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妈动手有什么好处啊?她跟柴晋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我知道你想说是针对你家是吧?林默念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心脏源是我们辛辛苦苦找到的,不想救人不给你便是,何必杀人呢!” 我也才猛然惊醒一般,连忙上前拉着默读的衣袖轻声道:“是啊默读,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默读侧身瞧着我,满眼不可置信,更多似乎是对我所谓“背叛”的恐惧和愤恨,他捏紧的拳头松开,手背上的青筋还是十分明显,每一根指头都在以极其可怕的程度颤抖着,他忽而冷笑:“时时,你就算怀疑我,这证据不是我查的是公家查的,是白叔叔带出来的,你也不信吗?” “我没有,我只是……” “这上面白纸黑字说明了!只有两个嫌犯,不是他难道还是我吗!那你告诉我,我是怎样,瞎了一只眼睛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还能跑到临江杀一个我素不相识的人,我又何必亲手来断了我妹妹的生路?你不是为了朱文修,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偏袒高辛辞!我又没有指认他!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能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一个朱文修,比念念的命还重要是吗?” “默读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朱文修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想说高家指使,可是高家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朱文青说的,高家针对你不想给这个心脏源了,收走就好了,何必冒险杀人呢!” “时时,这个原因其实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什么,默读额前已满是汗水,刘海黏腻的一撮一撮贴在额头上,他终于还是应了高辛辞那话整日哭哭哭了,但哭是一种表达委屈和信赖的情绪,谁会在不在意的人面前哭呢?默读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也只在我面前肆意的哭而已。 我又犹豫了,怔愣间想清了默读所谓的“清楚”。 “如果柴晋的心脏源没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默读一字一顿道,带着颤音叹了口气,缓了许久才撑着再开口:“我的心脏跟默念也是相合的,这是杀死我最好的理由,可是时时,我死没关系贱命一条不重要!没有你我也活的没什么意思!但他不爱你!我没有办法把你交给一个不爱你的人我不甘心——” 默读一字一句直指着辛辞,我一面难过,一面也为默读的话感到质疑和烦躁,当着高辛辞的面说这些话只会让我觉得难堪。 亡夫也是丈夫,高辛辞更是我丈夫,这两个原本不可能站在一起的人同时在我面前我能如何应对?怎么选都是错的,怎么选都是背叛,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我自问在两段感情里我都没有错处,我都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我又没出轨,为什么到头来要逼迫我呢! 高辛辞到此也彻底忍耐不住,上前扯着默读的手腕照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是完全没收劲儿的,默读登时顺着力道向后倒去,砸到凳子手肘狠狠撞向地面,一片血红又蒙了地上脏兮兮的灰,我猛地吓一跳,赶忙上去要拦着高辛辞,可神儿还在天外,又从后被拉了一把推到一边,刚正过身,又见着默读从地下爬起来给了高辛辞一拳。 “别打了!”我大声喊了句,不过没什么作用,没人理,但我喊的快多少也占点优势。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森和左峤焦急的看过我眼色之后就立刻冲上去一人拽一个,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位自然不会就此轻易罢手,于是在他们刚艰难的分开一点后,我瞅准时机冲到中间的缝隙,挡在两人之间。 “我说别打了!你们疯了吗!” 俩人瞧见我时脸色才稍稍松了松,可也难减怒气,这辈子就够不顺眼的了,上辈子更是闹得你死我活的地步,现在倒好,这俩还新仇旧恨叠buff了!打不着就骂呗,高辛辞先一步将我扯到身后去,左峤刚把他松开,紧接着就是差点能把人耳膜撕裂的争吵。 “林默读你给我离时时远点!少扯那些有的没的胡说八道!凭你也配玷污爱这个词,你的爱,就是不断的让时时为难吗?你的痛苦凭什么加注在时时身上,她又不欠你的!当小三都没人要你你自己长点脑子吧!” “我插足?高辛辞你扪心自问不是你挡在我和时时之间,我和时时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副情形!你搞搞清楚我才是原配!你当初不过是时时身后随时可抛可弃的一条狗!” “这都扯的些什么玩意儿?”梁森都听不下去,捂着自己满头大汗靠过来、指着眼前的两人问我:“他俩得妄想症了?你不是在林默读来前儿就已经订婚了么?还是他让林默写上身了,咋还整上原配了?” “你就别折腾我了……”我摆开梁森,整个人烦躁不已,脑子里嗡嗡的响,我也真是头疼,这俩人吵起架来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这可倒好,就算我有意隐瞒彼此的重生,默读自己已经吐出来了,显然,高辛辞也瞬间分辨,反应不是一般的大。 高辛辞扭头看看我,见我并没有多惊讶的意思,他心里也就明白了,谁晓得他想到哪儿去,突然就不想打了,松开左峤的手视线不断转移在我和默读之间,一副看透的样子点着头。 “我也是刚知道……” 我不明白我的解释还有没有用,我更委屈,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要为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卑微的解释,即使事后就会生出骨子里的抵抗和后悔,想反驳回去却也没有开口的契机,何况现在又有外人在…… 高辛辞难得没做什么具体的,也不晓得是没有还是他也顾忌外人,走过来轻轻揽住我,在我耳边压着声说了句“回家再说”,我心底是恐惧及厌恶回家的,可我当时还是没能说出口。 高辛辞在这趟后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下来了,他一面有些发着力的拍着我肩膀“安慰”,一面又冷冰冰的瞧着默读:“我还是那两个字,证据,你少拿你的猜想证明什么,我要见到能确凿证明我家做了这事的证据,否则,我就等着,等公家找上门来,我亲自接待,如果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不介意把你陈述的想法变成事实!” 明摆着是威胁了,默读的想法不就是失去他的命?我又惊又怕,可卡着嗓子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巴巴的抓着高辛辞的手臂,他睨了我一眼又掐着我手腕迫使我放下,刚一松手,我手腕上便泛起深刻的青红,许久才散去。 而此时,在角落里自说自话许久的朱文修才猛地一阵哭,边哭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辛辞,我对不住你,可我没办法。你想要的证据在这儿了,我发誓我一个人担下这个罪名,不会捅出高家去,林先生原本也不是奔着压垮高家来的,你相信了以后就听他的吧,我一个人认罪,这事儿就过去了……” “什么证据?”高辛辞烦躁的偏过头。 说话的功夫,朱文修已然摁开了录音笔的开关,从中断断续续的传出婆婆和邓颖对话的声音。 “什么?你说真的?林默读和林默念的心脏配型也是符合的?” “是啊,不过夫人,您让我查这个做什么?” “那个傅惜时,纠缠辛辞到什么地步,我这些年给傅家的好脸色真是多了,我受够了!反正现在傅鸣瀛也死了,剩下两个翻不起花儿来,我不查这些,怎么让傅惜时死心。” “可是林先生的配型跟傅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说,柴晋要是毁了,那林默读从小把妹妹带大,他会不会舍得妹妹死去?会不会为了妹妹贡献自己的心脏啊?这可是他多年前自己做的配型,我想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吧。既然傅惜时这么把林默读当回事,那就嫁给他给他守寡去吧,咱家辛辞怎么能继续给她浪费时间。” “什么?!夫人,这事儿是不是做的有点太过了!少爷他……” “我要是有别的办法,我至于出此下策?邓颖,不是我对傅惜时狠心!辛辞要是在好时候,随便怎么宠着她惯着她不行?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傅家垮了!她帮不着辛辞、辛辞也绝对不能再原地踏步了!林默读不死,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傅惜时死心?” “但是夫人,要是被少爷发现了怎么办呢?” “发现就发现,我就不信,为了傅惜时,他还能真不要他亲妈!就算不要了,我也是为他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去跳火坑!一个人的死不是简单一个误会就能澄清的,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样?我甘心为我儿子去坐牢!只要他们分开,辛辞跟别家联姻助力,夺回高家大权,我在所不惜……” 听完录音在场众人都沉默下去,一字一句那样清晰,理由也是妥帖严密的,谁也抵赖不了…… 辛辞抓着我的手更紧了,我知道他何尝不是心里揪着疼的?事情到底也有关我,我痛苦却也不得不接受,他说不出话来,也只有我挺身代替,好在方才听朱文修说,默读也不是非要置人于死地,那就是还有空处。 “你想要什么?”我瞧着默读期盼道:“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把录音交出去……” 没有录音,那就是朱文修一人顶罪,高家上头也是有点能耐的,只要多加打点,这些不是问题。 默读低着头笑笑,也早就料到一般认命,他摇了摇头:“时时,你真是、爱他爱到一个伤害你的人你也可以忍受,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也可以忍受。” “过往种种我可以事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只要知道,你到底怎样,才可以放过他……” 我咬着唇瓣啜泣着,直到他真的说出答案,我才真是极痛到绝望。 “你和他分手。” 第320章 长恨离亭(中) 接上回,我忘了我是怎么迷迷糊糊的回到家的了,默读提出的要求是我和高辛辞分手,刚说一句俩人险些又打起来,得亏是封适之给二叔报信,二叔打了电话来把众人都支走,否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只是,那场子散了,并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这就表示我还是要去想默读所谓的“要求”,就好像一把刀已经抵在高辛辞的脖子上,我想救他,可最终代价我也要离开他,最重要的是,高辛辞不可能接受我这所谓的“好意”。 哥哥接到消息以后就说了,他来接我回家,可高辛辞刚接到分手的讯号、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他一个字都不听,扯着我手腕上了车,路上艰难的忍耐,我手腕被他扯得生疼他也没有一分一秒松手,让我有一瞬间觉得,他就是在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说不是恨我,可实际上,他对默读的忌惮、痛恨,用于他们之间对峙并没有多少,他真正向默读展示胜利是对我的肆意蹂躏,得到对我身体的处决权,留下印记,带着我和这些印记宣扬他的爱,他用冰冷到极点的沉默和强硬的性欲在我身上找补回他曾经失败的不满。 可是我呢? 我常想这么问,我总是拿自己是他的妻子,性只不过是夫妻生活中一个最简单的点,高辛辞无论生不生气这就是他的本性,他需求本来就很高,可是他说爱我,那为什么我不愿意的时候,他就没有一次能迁就我? 我呆愣着的功夫,高辛辞已经把我从车上拽下来,他从散场时就颇有一种要绑架我的意思,梁森和封适之愣是没追上他,他并不跟我说话,强烈的侵占和掠夺的意思却要怼到我脸上,他这样的时候我大多是生不起气来的,只有害怕,纵使知道这对我不公平,我反驳的意思也只敢有那么一瞬。 高辛辞感受到拉着我的手有些吃力的,冷冷的回头瞥我一眼,我便松泛了,他背过身叹一口气,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将我抱着走。 高辛辞是带我回了小院,将所有人都赶到院外去,他拥我回房间,去床上都等不到,进门就将我抵在衣帽间的软垫上。 两个凳子大小拼起来的小沙发,平常只是换衣裳的时候偶尔坐一下,所以也并没有买太大个的,我只够身体和大腿躺上去,小腿便延在外面,高辛辞抓着我脚踝将小腿撇到两边,正好使双腿分开也不占地方,他一个膝盖顶在中间,我无法缩回去,也只得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浑身不自在的颤抖着等待。 等他将我双手抬起,等他扯去我裙下的遮挡,等他把着我腿弯挂在腰间,等他见我低泣、凑在我耳边极无用的说一句“忍耐一下”。 衣帽间里环绕的歌曲仿佛正印证我们刻在心头所谓的“爱”。 【为何把我放任荒凉,又在绝境处救我】 【一次次毁掉我疯狂,忘记你的每一秒】 【恨自己、这样没出息,逃跑却朝你方向】 【像飞蛾扑火,以为、那是希望】 任然的《放任荒凉》,我最喜欢她唱的歌,出每一首都会循环着听,直到一两年犯了腻味,放一放,而后又接着循环,可是今天听着,分辨着这些歌词,我偏偏那么恨,一种被撕开感情的遮羞布,露出其中满目疮痍,我是心虚的。 我受够了。 可表现给高辛辞的、可笑还是一种祈求的情绪,我期盼着他的心软,哭的认真卖力,双手抵着他亲吻我的唇瓣,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辛辞、辛辞对不起我不行……别再这样了我害怕、我怕……” 高辛辞起先还是打算接着按着我的手继续的,甚至已经从身侧的柜子里找出两副亮晶晶的手铐来,将我手腕分开拷在凳子腿上,最羞耻的“大”字摆在他面前,做不得一点点防备,但或许是我的哭闹和强烈的挣脱搞出“乒铃乓啷”的声响将他弄烦了,咬着我耳廓的牙齿蓦然松开,他直直站起身,遮挡了面前大片灯光,我闭着眼都感到一阵黑。 我并不敢睁眼看他,只有侧着脸多懊悔似的小声抽泣、哽咽,直到咔哒两声,手腕上酸楚散开,高辛辞解开手铐,我瞬间惊喜又担忧,带着两种最相悖的情绪猛地坐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我稍稍抬眼看了下他沉默的样子又迅速低头,一个没绷住、哭出声。 我将整张脸埋在膝上,豆大的眼泪阵阵的砸,衣服顿时湿哒哒的一片,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高辛辞再来的时候我才挪一挪位置躲闪,而他也为我惊恐的神情感到疑惑与失落,想要触碰的双手颤抖着收回,最终只是占了凳子边缘一点点的地方坐下,我们各自在两个极端上,沉默良久。 意识沉入混沌之中,耳边也只有哭了,还是深属于我自己的,被这样的滋味折磨的要疯了,其实我自己也从不明白,高辛辞或许是有一点我认知上理解的性癖,可并不会真正伤害我,他和平常这种行为上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和我说话,事后我们很快又会好起来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正常的生活。 可我就是害怕。 我不理解,高辛辞也不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叹,利索的穿上掉在地下的外套,弄得叮呤咣啷的响,我少见他生气的时候还能控制住自己停下,尤其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充满希冀似的仰头望他,对上他双眼,又猛地缩回去,余光中,瞥见他慢悠悠的蹲下,想了想,拽着我脚腕把我拖过去。 “啊……”我攥着拳头喘叫一声,意识到羞耻又硬生生咽回去,来不及伸手遮着脸,他又抓着我手腕按下,此刻不得不睁眼看他,他将我拉到他那个极端坐好,我的双腿恰好挂在他腰际。 “时时。”高辛辞低着头,先是叫了我一声,可又觉得多艰难似的,他的眼眶也是通红,缓了许久才接上下一句:“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吧,虽然我觉得我们已经说过好多次这样的话题,即使那么多次都没用,可我就是想问你!我不明白!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七年!加上这一世的两年,跟你相处的一点一滴我都记得,我始终都不明白,我是哪里做错了?你到底在怕我什么?!” “我怕你生气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往我身上撒气!从来都忽视我的难过我的祈求、我甚至从来不能用正常交流的方式跟你表达我的抗拒!你倒是说说,我做错什么了!我不是在毫无底线的维护你吗!我又没出轨!你总拿你没有安全感的这套说辞来压我,可我呢?你想过吗?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我有什么退路?我能感受到你是爱我的吗?我就不怕吗?高辛辞,难道就因为我们结婚了,你这样就不算是在……” 后面的话卡了壳,到底没吐出来,我声音也渐渐小下去,也是直到恼怒的出口那一刻我才清晰,我所有的恐惧是源于什么,我和高辛辞的性格差距太大,经历也不同,原本就是个无法换位思考的两个极端,以肉体的交合与屈服硬凑在一起,能好才怪。 我狠狠抹了把眼泪,也不知道是哪儿升上来的胆子,揪着曾经就抱怨了。 “医生说过我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隔了这么多年,自己不愿意相信那隔阂还在,你骗我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说你以后一定对我好,可你的好就是日复一日的向我展现你的偏执,强制性让我一点一点接受你,你从刚拿到结婚证还没焐热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全都交给我,全赶在一周之内,连过渡都没打算有。” “只不过以前我更怕,就只会哭,没什么反抗的意思,我只有你了,那个时候连老傅都不要我了,只有你收留我,我怕我流露出半点不喜欢的意思你都会抛弃我,其实我很多次也想问你,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不敢离开你,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你这样,还不如像最初一样,给我一杯药,我喝了没一点意识,随你怎么作弄好了。” 高辛辞张了张口没说话,松开我脚腕,静悄悄的坐到我身侧的位子上去,想了许久,过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太寂静了,他又叮呤咣啷的把另一端还束缚在凳子腿上的手铐拆了扔到一边,再回来的时候,软垫陷下去一块,又往边挪了挪。 手臂最初只是一点点偶然似的触碰到我肩膀,到最后又承认强势的揽上来,扣着我腰身将我抱起,拖在他腿上,搂孩子似的。 而我也是在这时候,莫名的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也可能是哪根筋搭错了,肉体表现出一种麻麻的状态,心里是空洞的,我顿了顿,保持着当下平淡的姿态说:“高辛辞,我们离婚吧。” “离过了。”高辛辞同样十分平淡的接下后话,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的情绪,平淡的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饭,他绕着手里的订婚戒指,转头又补了一句:“没复婚。” “那就分手。”我赌气般道,紧求着最后的结果。 高辛辞终于有了动作,却也只是起身将我放下:“不分。” “我们这样又何必呢?本来就是以前就决定好的事情,你要是觉得分开太久了多少念着点旧情,这也小半个月了,睡够了吧?” “我每天跟你的交流就只是睡你吗?还是你自动忽略了其他的?” 高辛辞本想出去又回头,停在门边,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跟我提起他所谓不愿意浮于表面的两性关系,直白又冷漠。 “时时,我知道你一直介意我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不像一对正常的恋人该有的那样,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是有两个前提的?一,药又不是我下的,我也喝了啊时时,甚至检测出是多于你三倍的量。二,正常交往,你也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 “我跟你表达过这个意思,你含糊不清的答应,我跟你说我的过往,我的缺点,我跟你说我在生活上可能从未给你表现过的说来羞耻的性癖,你分辨着听了、挑拣一些来安慰,那时候真的让我觉得,大概你心里多少也是有我一点点的对吧?只有你听我说这些,林默读死了以后无论是谁都说,你只对我的事情上心,你天天守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待着,只有我带你走的时候你是鲜活的,可是结果呢?” “我以为我有机会了,我在很多事情上拼尽全力对你好,出现意外我们结婚了,我以为我熬到头了,你也没有反抗,所有的事情我们顺理成章的做完了,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你不愿意啊?我满脑子记着的都是你无数遍的‘害怕’啊?”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以为我们都是被家庭抛弃的人,我以为你怕的是我们两个没有办法去好好组建一个小家庭,我们两个不能做好一对养育孩子的父母,我们两个不能各自分别原生家庭好好过下去,谁想结婚一年多了我们孩子都搂在怀里了,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冷静下来好好谈心,我特么才知道你怕的是我!” “我之前两年跟你倾诉的我所有的事情,你根本一句都没听也没有记在心里!就算林默读已经死了你也满心都是他,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为什么要让我误会?我的两年,在你的人生里也不过是一个带你逃离家庭的借口而已,你不是爱我,你也不是多信任我,你是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个时候我才从你口中得出一个什么结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狗屁朋友!” “你半点没有听进我的话,却说我从来没有给你留余地。你给我造成一种我终于苦尽甘来的假象,却反过头来告诉我,我这个好朋友背叛你强迫你毁了你的一生。最后在我可以接受你当初的骗局,把所有的错误认定是我自作多情的时候,七年了时时!你也亲口说过你真的爱上我了!为什么要把和林默读的东西收整起来、那么安稳的放在柜子里?” “如果不是我偶然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掉出来,我还要被你骗一辈子、其实你爱我从来没有超过他对吗!我的爱我的时间又算什么啊!而现在我们在一起九年了,九年!你能看到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有睡你,好多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了,是你根本就没听啊!” 高辛辞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我却对他所说的一切哑口无言,说不出半点看法,最后只得将所有的一切指向他说的那个所谓的“盒子”,想来就是我们上一世冷战的原因,我以为是莫名其妙的,谁想这一切却有源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可是那个盒子,连我自己都没什么印象,好不容易想起来唯一的一段记忆也只是默读死后,我就将其放在了和默读住过的一个小房子里,高辛辞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默读死后我也没再去过,直到某次我想起有件东西落在了那里,我才回去拿。 我也确实在印象中的柜子里见到了那个装着回忆的盒子,装着的大概也就是些照片和以前的结婚证和戒指,可我甚至都没有翻出来看,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高辛辞怎么会见到那个盒子? 除非他又监视我,跟着我去了以前的地方。 愣神的功夫,高辛辞抑制不住的哽咽着,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十分正式的看着我:“冷静可以,只要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强迫你,但是分手不行。” “如果我一定要分手呢?”我倔强的扔下一句。 可很快便后悔了,高辛辞直勾勾盯着我的样子让我不得不后背发凉。 “那你是了解我的。”高辛辞一字一句道,随后也再没什么可说,关门走了。 我心烦意乱,他走了我才猛松一口气,可还来不及做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又嗡嗡的响,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接起。 对面是默念的声音,可令人诧异的是,她像是要把自己压到冰河里,那么落寞:“喂?姐姐,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 “念念,姐姐以后去看你可以吗?最近比较忙,我顾不上,等几天忙完了我一定……” “可是来不及了。”默念忽而出声打断我,带着不容置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一定也会觉得、不能等待。” 我莫名感到心慌,默念的语气实在太冷,压着哭声似的,我顿了顿,还是回了声好。 “那我等你,不要告诉我哥哥。”默念说完便匆匆挂断了,可我慌乱的情绪却久久降不下去。 不告诉默读?念念跟他才该是无话不说才对,别是出什么事了。 罢了,反正我去看念念的这段时间也可以做我和高辛辞冷静的一段契机,看了心里也安稳,想来我的身体最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于是我立刻定了往返柳凉的机票,通知了张姨替我收拾短期出行的衣物。 第321章 长恨离亭(中下) 接上回,我带着满心烦闷独自坐上了前往柳凉的飞机,梁森的伤口还没痊愈,就没让他跟着,封适之我又想让他盯着临江的局势,反正也就是个短期行程,经过我一番劝告,他们终于…… 选择打从上飞机开始就让侯家人接应我。 嗯…… 算了,我认同我确实是个小弱缺这种观点,别真遭人绑架了、我这刚继承家产就先亏一笔,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不过这不叫人随行可真不是我逞强,默念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要见我,后续我也不是没在短信上问过,可她却都只说:我见了面就会知道。默念一向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尤其Aaron死了之后,莫名有种出家的气质,突然这么着急找我,显然就不是小事了,甚至特意表明了不要告诉默读。 我总要先搞清楚是哪方面的事情,才好决定要告诉谁瞒着谁。 向阳派来的人就在机场外等着了,我出去之后,他们立刻上前拿行李,而后开门请我上车,一路开去了默念所在的医院。 我来的这天正好赶上周末,正好放假,以前的同学就有来看默念的,我正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闲聊的乐呵,从窗口望进去,果然嚷嚷的最大声的就是赵看海,跟以前一个样,王静蕾的打扮倒是变了不少,刚出嫁的几年还招摇,现在就穿着一件最平常的白色长裙安安静静的待在赵看海旁边,像个背景板。 除他们之外,孟钦元和韩潇潇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刚订了婚,小情侣正在热恋期,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是死死抓着的,被赵看海偶尔开个玩笑脸就发红,不过毕竟是对抗路情侣,以前是“对手”,现在是夫妻,多少是有点别扭,说个不对头又稀里糊涂的打起来了。 念念瞧着眼前的模样淡淡的笑着,缩在病床上,向阳坐在她身旁,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很安稳。 我示意身后跟着的人离开,调整情绪便进去,笑嘻嘻的问了句:“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带我一个。” “诶姐,你来了啊,我们正说念念的眼睛呢。”赵看海搭在高脚凳上跟我打了个招呼,顺手递来一杯果汁。 我接过,听着他的话还懵懵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看来你也不知道吧,念念早上说眼睛疼,向阳就带着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猜发现什么?念念的眼睛手电筒一照超级炫酷!”韩潇潇听着松开了孟钦元的耳朵,手伸到头顶画了个圈,我却还没回过神儿来。 孟钦元见我不懂,可算是找到了个欺负人的契机,照着韩潇潇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韩潇潇差点扑上来喊家暴的那种,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人家两手才解释:“就是说咱们的眼睛灯光下一般不都是棕色褐色的嘛,但是默念的眼睛是墨蓝色的诶!” 我要是没见过,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应该是惊喜的,但我要是见过,尤其这种事情还恰好发生在默念的哥哥身上,可能就只有惊吓了…… 写哥的眼睛也是墨蓝色的,念念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就像现在向阳所解释的,是虹膜实质中缺乏色素细胞,加上默念是混血、基因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导致光下看到的眼睛呈现很深的墨蓝色,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 林阿姨跟我说过,这也是一种遗传,她祖上有过跟外国人结婚的先例,所以她自己是带隐性基因的,而孩子们的亲生父亲也是外国人,所以生下的孩子会是蓝色的眼睛,可这儿也就出现问题了。 三个孩子,写哥和念念都是蓝眼睛,唯独默读不是?甚至,写哥和默读还是双胞胎,确实,异卵双胞胎会有区别,可是一个蓝眼睛一个黑眼睛,这样的概率是多少?百分之五十?那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呢?剩下的是我该相信默读的理由吗?那先天性心脏病的遗传概率呢?是多少?偏就默读,两种都躲过了? 我记得在池吟那件案子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提出过一个观点,为什么默读对为林阿姨报仇那件事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关心,甚至常常劝我要冷静,他为什么对林家人毫无感情?当时觉得,是他打小不是跟林阿姨一起长大的,可是林阿姨后面也陪过几年,若他心里抱怨,也就罢了,可是林阿姨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不冷不热的,这还对吗? 林阿姨绝不是冷血之人,她或许对我可以利用,可她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绝不会,看她对默念就清楚,是多么上心?为什么默读不同? 除非,就像我当时偶然想的,除非他根本就不是林默读…… 证据也多了去了,除了林家的,再有就是我当初推翻观点的,是他投靠威廉没什么用,因为有我的关系,威廉大抵也不会收他,可是早几天前,默读,哦不,一个我相处了那么多年,却根本说不清他是谁的陌生人……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和威廉是一伙的,他还是很早、比我能想象到的更早就跟着威廉了…… 还有尚明誉临死之前给我留下的那个讯息,让我去拦下的那个人,我当时总觉得他像谁,让我一看就剩心痛,现在想来,挡住下半张脸,那不就是半个写哥?甚至他也有一双蓝眼睛,虽然是先天性眼部白化病、可是同样的心脏病呢?太像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巧合,真的太像了…… 如果江以南只是威廉和梁韵普通领养的孩子,他们那天那么着急,说明对这个孩子很重视,孩子生病了,难道不是该大肆找能治好病的医生吗?为什么要把孩子藏起来?尚明誉还说,那是威廉的王牌,可是一张可用的王牌怎么会是一个连家门都出不了的病秧子! 如果尚明誉冒死送来的消息没错的话,再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着急的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江以南”,而是车上、还有一个人,如果那个所谓的“江以南”才是真正的林默读的话,那现在我眼前的这个林默读又是谁? 他是谁啊?“林默读”到底是谁啊…… 越想我越觉得惊悚,他还同我说过,只要默念做了手术,他还有更多的秘密要告诉我,天啊,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我甚至上一世差一点就嫁给他!我们都领证了,婚礼再一结束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这个局骗了我一辈子!他们是布局了多少年?后面还有多少事情要等着我! 强烈的恐惧浮上心头,渐渐的我整个人都要站不住,如果真的按照我这个猜想,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之前发生的好多的一切,都是算计、图谋,才会让所有的一切脱离我们的掌控。 包括张秉春、周夏、池吟、陈家、甚至是寒蕴霜跟孙阊平偷腥!从最一开始目的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因为知道,直接硬碰硬实在太难了,只能从最近的地方,亲情,联姻,舆论,这些方面瓦解我们,如同折臂断翅,加上默读从中通风报信,到最后彻底击败我们,顺理成章……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当时却还抱着希望似的,立刻从向阳手中夺过手电筒,扳过默念的肩膀朝她的眼睛照去,身侧满是他人惊异的声音,而默念只躲了一瞬,随后便撑着迎光去。 光下,隐隐见着光亮的幽蓝色。 “姐,你怎么了?”赵看海有些哆嗦着上前一点一点拿过我手中的手电筒,扶着我的肩膀后腿,咽了咽才说:“其实……也没啥奇怪的,默念本来就是混血不是嘛,蓝眼睛很正常,她的眼睛也不能一直拿光照哈……” “是有什么问题吗?”孟钦元疑惑问了句。 问题?问题可大了。 不过,知道的人越多,麻烦越大,我压着恐惧,立刻将自己恢复成了原状,硬挤着笑长呼一口气说了句:“没事,我就是担心,怕默念的眼睛再出什么问题……” 在场都不是傻子,咬着唇瓣侧着身对视,也就晓得是不该参与的事情了,孟钦元和韩潇潇我不必在意,孟家家境不算太高,孟钦元一向便晓得不惹事不生非,而韩潇潇大事上都是听他去的,至于赵看海,朋友多年他是了解我的,王静蕾是我家养大的更不必说,他们几个都安安静静的,向阳扫了一圈,扫开沉默,也只得自己去做那个“低情商”的人。 他咳了咳:“默念没问题的,就是林老师的眼睛,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认命罢了,我们家的人,能保住命,那就是最大的幸运。”默念噙着眼泪诸身颤抖,被单揉的快扯断。 她怎会不心疼?可是到了今天,那只眼睛,只能作为她哥哥保命的断尾了,她直勾勾的盯着我。 可是我、哪敢保证还能保住一个陌生人的命? 我没有办法……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向阳,帮我照顾好念念……”我压着哽咽转身离开病房。 如今这些答案,除了“林默读”亲口跟我承认,我只有一个人可以求证,就是威廉。 默念急匆匆的想要跟出来,我是无法抗拒她的,不过,我更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让她停住。 走廊的尽头,“林默读”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站着,直直的看着,相对无言。 “时时……”他先开口,瞧着默念的样子就晓得她对我说了什么,又是那副泪眼朦胧的样子,我受够了。 “走。”我拖着他手臂离开,压着手臂一面道:“你要是想让默念变成人质,就在这里招摇,我就是个小辈,别指望我的反对能保住什么。” 却不曾想,他直接拉开我的手。 “我没什么可说的,时时,我只是过来看念念。”默读一瞬换了副模样,抑或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幻觉,我对他理智之外的爱情所带有的滤镜,实际根本没有惊慌,他只是带着体面的微笑平静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压着颤抖的躯体,攥紧了拳头长呼一口气:“你就告诉我,你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 “林默读!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吼出那一声,整个楼道的视线都朝我们望过来,连我都害怕,怕他会不会怎样,偏偏他全都视若无睹,面不改色。 “时时,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希望我是林默读,那我就是林默读,你要是不信,那就去找你自己的答案吧,至于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歪了歪头,我总觉得那笑就是阴恻恻的,让人看了,只有惊恐。 “反倒是我,我应该等你的答案。” “我不想听你说!”我甩开他。 我当然晓得,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和高辛辞分手,可这又是为什么啊?得到我吗?我真想告诉他,我对他的最终目标起不了一点效用,我就想平平淡淡的过,我做错什么了?还是有什么改变将来的能力?为什么一定要扯我进这旋涡?! 我认输可以吗? 我眼巴巴的瞧着默读,偏偏等不到他有一丝波澜,直到我撑不住,转身离开,仿佛才有一滴热泪滚烫落在我手心,我摸了把脸颊,那并不是我的,我却没有耐心再回头了。 他跟我说,让我去找我自己的答案吧,他的身世,就只有威廉知道了,看来我又该跟威廉做一笔亏本的生意,他付出的太少,罢了,反正我的筹码也并不足以让我取胜,甚至,会把仇人推走,到一个我再也动不了手的地方。 我顶着直冲大脑的急性,一路到了和韵公司大楼前,门口保安看来是认识我,认出我的模样就来挡着,不过那副架子也着实是弱的离谱,只围成一堵墙在我面前拦着,我上前,他们竟就只有退后,我就那样一步一步顺遂的进去。 有人冲回去给威廉报信,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有什么新花样呢,结果,反倒把保安都撤了,还专门来一个助理请我进去,省的我进去还得找路,进了电梯,上了顶楼之后,我扫了一圈才发现,这里跟柯益老傅的办公室布局是一模一样的,同样是最外围的玻璃圆弧长廊,绕过半圈进去,整个顶楼半面像家里的客厅,剩下半面隔了堵墙,就是办公室。 助理停在客厅就叫我自便了,透过门缝,我隐隐见到威廉在里面,临到这个时候我才心慌,但是晚了。 我还是推门进去,威廉带着笑,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他平常的样子正常多了,我坐在他对面,他指了指桌上,示意他早就倒好的茶水。 “我不喝黄山毛峰。” “我知道,我特意问过你爸爸的,这是九曲红梅。”威廉挑了挑眉,似乎等待夸奖一般。 可我是没那心思了,我瞧着眼前、偏是最让我能想起老傅的故人,一切都跟老傅在时那么相像,一样的布局,一样的装饰,甚至墙上挂的书画都是老傅喜欢的风格,照片上都是老傅,威廉甚至和老傅有最亲的血缘关系,就是这样的人,参与逼死老傅。 见到这些,周身便是无力加上窒息带来的憋闷,指甲嵌进肉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缓了好一阵儿才能开口,仰起头:“我今天来,就问你一个问题。” 威廉稍稍蹙眉,摆出一副长辈逗孩子的模样,瘪着嘴耸了耸肩,多好笑似的:“可以是可以,但是凭什么呢?难道说、凭你是我的侄女吗?” 我将唇瓣咬破出了血腥,才够清醒,这些疼痛迫使我撑着说下去:“只要你说实话,起诉你谋杀老傅那件事,我就撤诉。” “啧,所以我就说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倔,你本来一句话我就可以告诉你的,这可倒好,白白送我一个筹码。”威廉摆摆手,其实越到此我才真是不理解,他对老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要说恨,为什么一辈子都在期待甚至用逼迫的手段让老傅承认他?要说爱,为什么要成为逼死老傅的那一把钝刀呢? 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去纠结那些永远不会有最好结果的事情…… “我问你,林默读,到底是谁?” 第322章 长恨离亭(下) 接上回,我将心中的疑惑了当问了,并不怕他不答,亦或是错答,那个所谓的林默读,他既然敢主动暴露威廉的身份,说明他在威廉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双方利益关系解除,威廉对于一个吃完了就走的叛徒也没什么保留的必要。 至于他的目的,只怕就是和心脏源有关,我所能见到的是念念,可是林家不止念念一个人有心脏病,既然他代替了林默读,说明他和真正的默读应该也是认识的,那天我拦下的那个蓝色眼睛的人大概率就是真正的默读,他的病症看起来是比默念重多了,没有心脏源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不惜刺瞎自己的眼睛,而且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估计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才会无所畏惧。 高家是只找到了一个心脏源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自己就是另外一个,他告诉我他是必死的,就是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他自杀去选择救一个人。 他若争得高家的心脏源,默读和默念他都能救,可若没有,他便拖着高家陪葬,再赴死随便选择去救一个。 他本来是要去选择了,但此时又来了破局的关键,二叔找到了另外的心脏源,而且极有可能是两个,他已经达成了目的,就无需再赴死了,他原本大好的前途,除了解救心爱的人,根本没有一定要死的理由,所以他应该是自由了,否则没有必要跟我讲那些条件,他明晓得他真的一死,我还会和高辛辞复合。 所以,他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也只有我和高辛辞分开,他才便于在我身边得到什么,无论是什么所谓的情分还是旁的。 威廉耸了耸肩,随口吐了句:“江以南。” “谁?” “江、以、南。那孩子的名字,不过其他的资料呢……我并不算太了解他,我只能告诉你他身体健康,你要跟他结个婚生个孩子的话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他不是我亲生的,领养,这你放心,绝对不是近亲,这剩下的我觉得可以当做主题的,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你说呢大侄女儿?”威廉浮夸的挤着一个笑,在我看来,却比江以南还要可悲。 想必他自己应该也是意识得到的,有时候人疯的久了,镇定剂扎了太多,自己的情绪都被吞噬,剩下的,也就是清醒了。 “那我见到的那个江以南呢?”我问。 “他叫南行,这是他喜欢的新名字,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他林默读这个名字,可惜他自己不大喜欢听,你还是拿去称呼南南的好,他习惯了,身份证上也改的这个名字,你叫他他会应的。”威廉的神色比起方才稍降了降,我就晓得他总要跟我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就是想以此填补心中的遗憾罢了。 可是凭什么? 威廉伸手,一点一点朝着我脸颊的方向来,目色茫然,口中也像说咒语似的:“你知道吗?我将两个孩子调替的时候,两个孩子长得真是像,我都差点没分出差别来,真像是亲兄弟似的,都觉得会不会是我老了,眼神恍惚,我今天看见你,也是才发觉,你和你爸爸长得真的很像,你也确实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延续了……可惜了,我到死都没再听到他对我、对我说一句,他原谅我了,我们回到以前一样……” “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值得原谅的呢?” 我冷不丁道,威廉怔一怔神,我随即已将他的手拍下去。 “我父亲一辈子,为了家族为了儿女,呕心沥血,耗尽心力,你呢?你纵有仇恨,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对不起你,你没有资格决定每一个人的人生,甚至去牵连外人,陈家,林家,甚至是张秉春这样与我们任何人都不大能沾上关系的孩子,威廉,你没有资格申冤,更没有资格借着我去缅怀我父亲,你要是真觉得想他,对不起他,那你就从这栋楼跳下去、去陪他,我可以拿着老爷子留给我的掌家牌子、以我傅家继承人的名义发誓,只要你敢赴死,我做主把你和你母亲的牌位移回宗祠,让你跟我父亲葬在一处,成全你对长兄的情义,可是你能吗?” 我转身欲要离开,可刚刚站定,身后便传来没有可能的一句:“我能。” 我回过头,威廉的神色坚毅又轻松,我说的话,仿佛竟给他解脱似的,我都要信了他对老傅是真有什么,转瞬又换成对我的温和。 “不过,时时,你不了解外面这世界,我不忍你孤身活着,一点一点去试探人生,我随时等你来为你父亲报仇,不过,就以起诉这种手段,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必输,你现在的时间很宝贵,赶紧换一种,我不浪费你的青春,等你什么时候你赢了我,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候,我大抵就真去陪你父亲了。” “可笑吗?”我凝望着他问。 “当然可笑。”威廉又回到无所谓的状态,两边摆一摆手:“但是也很好玩不是吗?就像游戏闯关一样。你爸爸用命给你提了张加速卡,送你到结局,你小叔现在剑拔弩张的,给你开防御,不过他还小,说实话还真做不出什么架势来,小狐狸……哦不,中狐狸精除了长得漂亮以外就一无是处,当年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哦对了,小狐狸得是我们家南南,他倒是知道不少,也挺聪明的,但是顾虑太多,你能从他嘴里套出多少话来、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默……”我一个惯性出口,刚吐出一个字便停住,缓了缓才再开口:“江以南受了你那么多钳制,他有多恨你,你自己清楚吧,现在真正的默读和念念已经做完手术了,你凭什么觉得他还会受制于你?他自由了。”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呢?”威廉微微笑道。 我拧了拧眉:“你什么意思?” “他一辈子受制于我,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拐走了,我记得好像是……六岁的时候,此后就都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手里捏着林默念和南行的命,他不敢不听我的,有什么坏事也都是我逼他做的,你不用怪他,换位思考,你要是到了他这个情形,你冤不冤?怨不怨?” “就别说天天被拳打脚踢甚至侮辱了,你现在也很怨怼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可你还有很爱的人,愿意为了他们活下去,南南也有啊,他好不容易自由了,他也想活啊,他好端端一个人,自己又聪明,长得也漂亮,那么招人喜欢,大好的前途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南行和默念现在都好好的了,加上他喜欢你,他也想正正常常的活着啊。” “你也得理解他啊时时,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人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就算是我威逼他,他也做了,他把我的事情一说他自己也是死罪,你的信用值多少?你就算有心,你有力吗?你明白现在社会上想成为争权夺利那一批又多难吗?你明白无论任何人、甚至是你的父母都有可能是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吗?你太幸运了,无非是婚姻或是某些生活情况受限,比起我们的生活,你甚至都算不上什么苦,衣食无忧,家里长辈也都疼你的,可是南南呢?” “南南没有照拂他的长辈,他是个孤儿!他就是我从野狗堆里抢出来的野孩子!其实说是六岁了,那也是看着差不多,加上我是拿他替林默读,也就只能当成是同岁了,具体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多大,孤儿院都倒闭了他是被扔出来的!玛笪那样的地界,活着真是个难题,我最初没想收养他,抱出来之后洗干净上了药,他又不服我,我就又给他赶出去了,谁晓得再次撞见他,他把一个看着同龄的小孩用石头砸死了。” “人家家长辈要剁了他的手,我就去问啊,为什么?他那会儿说话还不清,理解了半天,我才知道,是那个小孩带了一帮人欺负他,把他按在地下打,没有原因,就是玩,他没办法才反抗的,玛笪那个地方就是这样,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每一个孩子都收养,我是帮扶了不少孤儿院,可孤儿院的孩子数量也有限制啊,总不能把小院都挤爆吧?玛笪那么多孤儿,没办法,人家就跟我说啊,你也没孩子,要不就收养一个?” “我就说,我要一个完全没关系的孩子干什么呢?我不想收,南南也懂事,不赖着人,吃了顿饭跟我说,他要走了,可他一出门,死孩子那家就要找他算账,再有呢,就是林家找上门来了……” “林家?”我听了半天忽然停住,捕捉到关键词、十分惊讶道。 “对,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林家。”威廉点了点头:“你猜猜你老爹给林淑媛的抚养费,她为什么会花的这么快?”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外面给默读和念念找心脏源,找到了江以南?”我不解道:“可是他不是孤儿么,孤儿院也倒了,四处流浪怎么会有身体信息记录呢?” “我跟你说了,玛笪很乱的,人命不值钱,可散开了的人,到哪里都是黄金似的,南南虽然没多久就流浪了,但他待过孤儿院,身体信息就有记录,那些个黑心肠的地方,就会把孩子们的信息卖给黑市,当然,你那个林阿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去黑市买东西,买了之后,就要在我跟前抢人了,正巧,我本来就在找林家人的把柄,随时准备着回到国内回到津海,她给了我一个最好的机会,我于是决定收养南南作为筹码,至那以后,林默写以外的整个林家,都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那之后呢?”我焦急道。 可也就卡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威廉停住,扯了扯嘴角:“自凭本事,无可奉告。” “他想活着,那我一定拼尽全力护他活着。”我沉默许久,我的半生,似乎都拿来总结这一句话,背过身抹去眼角的泪,又回过头,讽刺又似乎十分有必要,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直视着威廉那张以前看着只有恐惧和憎恶的脸,一字一顿:“谢谢你。” “谢谢?”威廉都感到诧异,十分好笑的偏了偏头。 我长舒一口气,才定定的点了点:“对,谢谢你,我谢谢你告诉我,我爱过的人到底是谁,我谢谢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他的难过,他的无奈,他的冤屈,谢谢你解开我的谜题,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至少,心里有个数吧……” 那刻的滋味,痛是酸楚,我说不上来,哽在喉中,咽不下去,也提不起来。 “跟你二叔好好聊聊吧。”威廉顿了许久才说:“本来我是打算,你的诉讼将我驱逐出境之后我就放南南自由的,我输了就输了,南南还年轻,没必要,但你二叔突然找过来,要跟我做个交易,大概……算是为你吧,他要走两个孩子,还有心脏源,安排手术,他则会帮我解决你上诉的问题,我没管那么多,有留下的机会,我当然不想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答应了。你要是对下一步没主意,问问他。” 我怔愣一阵,想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江以南现在已经是二叔的人,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又为什么放任他逼迫我和高辛辞分手,最重要的是,二叔分明知道,我对威廉提起诉讼是我的恨,我恨他逼死了老傅,二叔为什么连我的杀父之仇都能轻轻揭过?对于杀兄之恨,他又是怎么想的? 可转念想到“歪理”,也不是不能明白。 老傅是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是原因,我最初凭借这点,也只是想拖住威廉、好抽空去解决家里财产划分的问题,我知道我斗不过的,而且威廉要是真走了,我就再也报不了仇了,二叔也是想了个好主意替我抽身,至于江以南,他的身份确实不是可以一查明就了当的说出的。 但旁的,我确实该回去找他问明的。 “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我父亲枉死,我一定会杀死所有逼迫他的人。”我松了口气似乎多么坦然的说。 而威廉、同样也十分坦然的接受,点了点头:“那你一定会杀死很多人的。” 论道:醉酒阑珊(上) 当被最亲爱的人背叛的时候,江以南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才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那么平淡,反倒是念念泪眼汪汪的。 江以南多想冲过去,抱住她,也当着时时的面说,念念,哥哥不是不想做一个好人,哥哥并非没有对世人的怜悯,但是哥哥没有办法,因为只要承认,哥哥就会失去所有人,哥哥很胆小,不敢失去你们,也不想自己糊里糊涂的过了一生。 怕死,也不算是个多卑劣的缺点吧。 时时还是那么难过的走了,都是他造成的,而他和仿佛一直站在一条线上的念念,终于也成了陌路,相对无言。 他背过身,没有再走入那道门槛。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他自由了,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明确的自由,他也想拍拍屁股走了,身后的满目疮痍、谁来管?从前的错事能随着身体的自由一笔勾销吗? 想尽办法才让康蕊躲过检查偷渡回国,谁晓得还这么不知好歹,虽然说这阴冷潮湿的房间确实跟当初谈好的条件差的有点远,但是跟你谈条件还牺牲美色“引诱”你的是威廉,你找威廉说理去啊。 这样想着,江以南翻了个好大的白眼,朝着海腥味呛鼻子的麻袋里踹了一脚,里面吃痛就只剩下哭了,伴着她的哭声,江以南才烦躁的找了个剪刀把袋子划开,把头套扯掉,抽张湿巾擦了擦手。 “乱七八糟”的康蕊坐在地下呜呜的哭,披着海带的手本就怪异,还在脸上怪异的抹着:“你不是说,可以放我走了吗,这又把我带到哪里啊……” “回国了啊。”江以南的回答简洁明了。 康蕊登时涨红了脸,扯了身上的海带匆匆爬起来:“我不能回国!我都杀了人了……我回国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 “你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我是被骗的!” “被骗?我都告诉过你了、威廉就是一搞传销的,男人的话不能信,而且他都四十多了,岁数差点能当你爹了,是你非贪财又好色,怪谁?” “你……” 康蕊落入下风哑口无言,谁曾想,自己头回犯花痴,竟会是对一个已婚、儿子都这么大了的老头子!真是色胆包天啊,医院的药都敢换,听人一两句忽悠,没两天害死了一个人,大祸就临头了,一面想着一面挤着眉头,其实上下仔细看看,老头这儿子长得也真不错啊……啧啧,可惜了,自己只喜欢大叔型,不要这么嫩的。 江以南注意到目光,抬眼瞥了,顿时心里直犯恶心,这种从小缺爱缺到变态的人,果然是容易恋父情结,居然看上威廉,这简直变态到另一种境界,纯粹异食癖吧。 “甭看了,我宁死不屈。”江以南瘪着嘴说了句。 小护士不甘示弱:“谁要你啊,小屁孩。” 可话刚出口就后悔,好歹这小崽子带自己逃了五年的追杀,虽然睡猪圈,但是老头子找不到自己,就灭不了口,可一直被关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说说好话求求人家,小崽子可心软了,以前不是没提过要放她,可惜了,她露了个头被人看见了,差点刚见太阳就被砍。 想到这儿,她仰了仰头:“诶,小帅哥,你就再行行好、放我走呗。” “这是国内,玛笪说不准儿还懒得管你呢,国内要抓你的人成倍多,你猜猜,你把人家财阀家未来女婿药死了,你再露个面,能活几天啊?这个国家可比玛笪大多了,我没那闲心,天天去找你救你。”江以南冷着脸一字一顿道。 护士倒是一副欢快样,夸张的摆摆手:“谁知道他那么容易死!再说了,我给你讲,我虽然好色了点,但我心里有数的!我发誓按照我的药量绝对药不死林默写!你就看之前,连阮文素都没意识到输液输出问题来了,那得是多小的量啊?最后一步不是我做的!所以,我哪算杀人啊?我又不傻!看上一个男人就要给他杀人不成?我看过了,故意伤人罪我差不多算害他加速病情,重伤,我也就判三到五年而已!你已经关了我五年了,有这五年我在公家那里都该出狱了啊!我又没说出什么,那老头子何必还追杀我呢?” 江以南抬眼冷冷的瞧了,嗤笑这世上居然有这种蠢蛋,幼时经历没给她浇醒了,还越活越笨了。 护士不以为然,想起什么,还扯着嘴角阴恻恻的笑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硬生生挤到洁癖哥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诶,再说了,林默写死了就死了,财阀家姑娘还不嫁人了不成?十三就守寡一辈子啊?这不,你马上就成人家老公了啊,我瞅着你比那林默写好看多了,他除了个子比你蹿高一点还有哪点比你强啊?我要是财阀小姐,我眼瞎了才会选那个病秧子!人家小姐跟你在一块,脑子里还能有别人半点位置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以南一面收拾着手边的东西,貌似谦虚一把,可听到这些话,也难得的兴奋半刻。 以前是不在意甚至厌恶自己容貌的,可就像时时说过的那样,美丽的容貌从来不是错,甚至,本该是掠夺的利器,后半句是威廉说的,时时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他走前,威廉抚摸着他的面容给他最后的忠告。 “勾引”也是一门学问,虽然仿佛好像看似……很变态。 可偏偏在兴奋的时候想到高辛辞,脸色又一把拉下来,阴沉的可怕,天杀的,死孔雀精长得就很有危机感了,他还在时时面前穿的花里胡哨的,真不知道到底谁是狐狸精。 “你啊,是天外天。”护士忽然又开口。 江以南撇过头去,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他松开包里最深的袋子,呱呱呱的声音从中传出,护士的兴奋也立即被勾起。 “给你解闷用的,手术刀之类,我也不认得,长得不一样的都买了,你自己看吧。” 江以南扬了扬嘴角,揪着袋子底端翻过来一倒,十几只墨绿带着粘液的青蛙颇有弹性的从桌上跳起来,康蕊一见,眼睛都亮了,也不再记得什么放过什么逃亡,当即从袋子里随手抓了把手术刀扑上去。 “等着吧,大概半年,我会放你出去。”江以南移到门口,抛下这句话,不过,康蕊现在看上去是没什么空闲搭理他了。 恋爱脑,异食癖,虐杀癖,威廉找来的这个人还真是可怖的很,也算是林默写死的天时地利人和了,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阮文素身边都能有一个这么好下手的护士的。 门吱呀吱呀的闭上,屋内青蛙的惨叫声渐渐被掩埋。 ========================= 晚一些的时候,侯向阳从办公室出来,抹了把汗,透过窗户望了望今天的晚霞,再回头时,默念抱着小兔子,笑眯眯的瞧着他,却反倒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出来了!”侯向阳压着声怕吓到人似的,手忙脚乱了一瞬,而后揽着默念的肩膀轻轻将她抱起来:“小祖宗,手术之后不是告诉你了嘛,一周以内不要下床。”眼神瞥到她的脚上,果然又是,没穿鞋也不套袜子。 “我还想问你呢,这又不是总院,你也没毕业,不用守班,到底在忙什么啊,为什么不来找我了,我好无聊……” 默念说着,凑近了向阳的心口,贴着耳朵听了听,向阳咽了咽,额头又薄薄的沁出一层汗,默念再仰头时,小姑娘抓住什么把柄一般狡黠的笑了笑,食指点了点他心口。 “你的心跳的好快,向阳哥哥,我猜你要撒谎了。” “别闹……”侯向阳梗着脖子缩了缩,很快又觉得这样的气氛似乎太过暧昧,绞尽脑汁又学着赵看海那副混球的样子稀奇古怪的说了句:“我我我……我一个勤奋好学纯洁友善的高中生,怎、怎么可能会撒谎嘛!” “你已经毕业了——”默念躲在他怀里笑嘻嘻的,揪着他胸前的衣裳深嗅一口,指尖感受着他逐渐发热的体温。 侯向阳为此败了一口气,急半天都忘了,模板也不能照抄啊…… 正说着的功夫,他已经将默念抱回了病房,搁在床上,蹲下身去用手焐热默念的脚心。 这一层都被他包下来了,也是难得这么自私,最安静最舒畅的一层特需病房,他只想让默念一个人拥有,为此在外面得罪了不少富豪,去挤大通铺,不过,大通铺怎么了?正好管管他们的尿性,一个个凭着自己有钱就在医院里滋了哇啦的叫,拿医生当畜生,外面可有不少脾气暴躁的家属,再敢叫一声,那就活该挨揍。 他静悄悄的想着,掌心握着默念的足弓,忽然抬眼瞧见,又陷入另一层幻想,默念本就是雪白的皮肤,从前营养不良还是蜡黄的,养好了之后,哪怕刚做了手术、脚尖和后跟都显着健康的藕粉色,三到六个月之后,她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想到将来,侯向阳才淡淡苦笑笑,将默念的脚放下,给她套上了袜子。 “不要老光着脚走路,你本来就不能受凉,再说了,这是医院,要是有人不小心打碎过什么玻璃瓶的,你不小心踩上去、不怕疼啊?”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出去啊,可是,你不来找我,只能我去找你了。”默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今天不晓得怎么了,总觉得默念怪怪的,好似所有的对白里都多了些暧昧的情调,可她自己本不是这样的人,说起这样的话,就显得格外突兀,侯向阳轻轻叹了口气。 “找我干什么?不舒服的话,按一下铃就会有人来找你。” “可我不舒服的就是你不在!”默念紧随其后开口,眼瞧着纵使蹩脚,侯向阳的反应还是她期待的模样,抓着他的手臂便乘胜追击:“向阳哥哥,你最近怎么了?你明明都为我休学了,为什么反而不来找我了……” “默念,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你别瞎想,我是真的有事在忙,一闲下来一定会过来看你,但如果还有别的……”侯向阳顿了顿,长舒一口气又坦然:“你就直说吧,别装那些样子,你不是那样的人,装不像。” “你喜欢我,对不对?”默念直勾勾的瞧着他道。 还真是够直接,直接到侯向阳自己打的包票,自己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低下头,攥着拳头点了点。 “喜欢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默念渐渐带了些哭腔,可这份哭,不是为自己的,也不是为了单独的谁谁谁,而是抱怨天道的无能,她渐渐抬起手,掩着自己可悲的眉眼,肩膀一耸一耸。 “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的处境,你嫌弃我,那就是你看到了什么,对不对……” 这番话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耻辱,她的心换了,身体是肮脏的,于是,整个人包括感情便也都是肮脏的,说实话,比起自由,她更向往死亡带来的解脱。 只有死了,喝下孟婆汤重新投胎转世,才能忘记曾经脏污的一切。 可是,偏偏活了,换心这样的事情都挺过来了,她也不能自杀,否则,会让哥哥姐姐他们都伤心欲绝,那是卑劣的。 祸不单行,偏偏这世上最后大概还纯粹爱她的侯向阳,却也见识了她完整的黑暗面。 被卑劣的人带偏的感情,被卑劣的世界包裹的全部。 侯向阳从话的开头就明白了意思,他压紧了心中的急切,尽量做恳切及安抚的模样将手搭在默念脚腕:“念念,你别怕,相信我,那不是病!你只是经历了太多,所以迫切的想要把握住一切爱你的人,用错了方式而已,你会好的,这个世上也没有人嫌弃你,我们都很爱你,你哥哥,我,还有姐姐。但是你真的要记住,不可以……林默读是你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真的不可以……” 论道:醉酒阑珊(下) 如侯向阳所说,爱上自己的亲哥哥确实不算是心理上的一种病症,尤其是自己清楚,他只是个替代品的前提下。 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世上有几个人知道?林默读早就死了,江以南痛恨套着一张别人的皮,甚至连他最爱的人,口中诉说的爱意也是别人的名字,而哥哥自己,同样厌恶这个名字这个出身带来的一切困乏,天生的疾病,见不得光的眼睛,还有,以爱为名禁锢着的家庭,于是他爱上了试图带他逃跑的人,改名叫南行。 她并没有爱上林默读,并没有爱上自己的亲哥哥,不是错,没有错,她不是病人,更不是疯子,可偏偏在所有人眼里就必定病态的,是个可以指责的存在。 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存在就是一种折磨。 默念缩着身体,抱着膝盖呜呜的哭,她不是不想告诉侯向阳,可是侯向阳不是姐姐,他再好,终究是个外人,她解放了,哥哥就是灭顶之灾,可是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就容易吗? 但若这样一直隐瞒下去,侯向阳不会死心的,她清楚自己打一开始跟侯向阳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她这样的人,想要“拖累”侯家唯一的少爷,贫穷和病症都不是问题,最可怕的是她的脏和阴霾,纵使侯向阳自己不在意,阮文素也愿意惯着儿子,可侯文斌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时间一旦长了,拖到人家底线就过了,而想要威胁林默念,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贪欲再重,不得不让侯向阳离开,她终究没办法为侯向阳放弃一切。 最重要的是,不爱,也不配。 没有人会用道德绑架一个恩人和朋友的,默念思虑的够久了,她稍稍仰头,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漏出一点,直视着蹲着瞧他的侯向阳空幽幽的说:“侯向阳,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身体,手术的时候,是看遍了的吧。” 侯向阳想偏了地方,还当默念是带着青春期少女的眼光去看待手术的赤裸,无奈的叹了口气:“念念,我是医生,我不可能在那种时候去多注意你的身体,别为这种事情瞎想好吗?” “不是!”默念紧随着说,顿了顿,提起从前,浑身便不由得颤抖:“你有没有见到我的伤口?” “伤口?” “对,我的伤口……” 默念低声说着,眼前的场景也像变换,回到当初,渗人可怖的脸怼在面前,眼中布满灰褐色的血丝,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放大了声音去呵退噩梦。 “我不是疯子!我也没有生病!我只是爱上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我只是爱上一个这么多年在魔窟里陪伴我的人……我没有办法,你相信我我没有疯!我也没有不正常,但是侯向阳,我改不了了,治不好了,但你放心,我的爱,不会有结果,我当初那样,是因为、我以为我要死了,希望可以在死前填补自己的遗憾,如今我还是活下来了,但我不会成为我哥哥的拖累,以后,我会压制,就像这世上最平常的兄妹一样,我只是他妹妹,他为我拖延了那么多年,他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所爱了,除此之外,我也很抱歉,我永远没办法接受你的喜欢,对不起……” 侯向阳怔了怔,虽说早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妈妈也说过,不要对自己的病人投入过多的感情,这世上病人那么多,医生没有那么多情可以共,可惜,还是没听进去,他苦笑笑,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才笑说:“没关系的,念念,就像你说的,喜欢不是错,那不喜欢一个人,当然也不是错。” “不……不……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办法,我已经毁了……你走吧,不用管我了……”默念呜咽着。 这样也不是能正常交流的状态了,侯向阳没法不心疼,哪怕没有男女之情,也还是朋友不是?他起身,长久蹲着头脑充血,片刻的眩晕,眼前似乎蒙上一层白雾,换了人间,仿佛方才的话都是虚幻,还有机会,他缓缓上前,可惜,指尖终是没能触碰。 “阳阳!”阮文素在后面颇显急促的叫了一声。 侯向阳回过头,略有疑惑的叫了声“妈”后,见母亲像是为此松了口气,偏了偏身体,身后的林默读露出半个影子。 “诶,默念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哥哥了?正好,林老师刚过来,有什么话你们兄妹说吧。”阮文素压着情绪平静道,眼神示意侯向阳:“阳阳,妈妈有事跟你说,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七层的张叔叔,他的情况是个很好的案例,过来看看。” 张叔叔昨天出院了,嘎了个痔疮,这个案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而且,侯向阳主修八竿子也打不着肛肠科。他明白了意思,于是只拍了拍默念肩膀便离开,穿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着的门,最后走进办公室,却万万想不到得到了默念所说“伤口”的真相,以及一份绝无可能的鉴定报告。 阮文素递来的几张照片从背影看也晓得是默念,看这背景,大概是在手术前,大部分都是在衣物可以正常遮住的地方,满是可怖的伤口,尤其是在贴身衣物遮挡的地方最甚,大概时间过的久了,伤口许多结了痂基本快好全了,可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出来,这么密集的疤痕,伤口的主人曾经定然遭受过长期的霸凌甚至是…… 可是默念才十七岁! 侯向阳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可阮文素对此也只能是深深的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示意儿子看另一张,不过,侯向阳在刚拿到的时候瞥一眼就刻心里了,着实是无需再看,那份报告,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眼晕,恨不得晕死得了。 默念和“林默读”,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除了这个,你再看看这份,阳阳,你做好心理准备。”阮文素死水一般交代着,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报告,侯向阳匆匆扫一眼,记忆便翻滚起来。 这是旧事了,当初,念念刚进医院,现在的心脏源还没找到的时候,林默读就跟默念做过配型,最后结果是符合的。 这世上万分之一都难有这样的结果,如果林默读和林默念不是亲兄妹,他们却在一个家里,其中一个,带着原本不属于他的名字,流着世上鲜少的Rh阴性血,年龄也符合,甚至连心脏都跟一家人一般相合,看似是幸运,实际上,简直是老天爷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平和的家庭背后是悲哀。 虽然概率极低,但是眼下,能解释这个现象的大概就只有一个:现在的这个林默读,是被拐卖来的,而且一开始就是被作为一个移动心脏源被放在默念身边,而且这件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林默读现在显然已经彻底适应了哥哥这个身份,否则,不会一切都那么心甘情愿,这种感情短期是形成不了的,至于真的林默读,也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被藏起来了。 现在的林默读,每天殚精竭虑都是要找另外的心脏源,如果他的目的不是拯救自己,他绝不会在已经有另外心脏源的情况下还纵容默念,他若没有喜欢的人另说,可是这世上谁都知道,他在爱情方面一心只放在时时身上,那默念的那个吻,就只能用他快死了,所以“无所谓”来解释。 只有一个心脏源不够,才会让他随时抱着必死的心念。 默念方才那么激动的解释自己没有问题,又说明,她可能早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被掉包了,而自己爱上这个替代品,可悲又无奈,没有办法在一起,也无法原谅自己畸形的爱。 震惊过后就是思考,倘若林家所有人都在装模作样,那他们的目的除了拯救两个孩子的生命、要钱以外,还有什么? 十几年前的林淑媛,那么贫穷,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人脉,她如何能去找到一个情况这么符合的孩子?甚至绑架在身边无人察觉,只能说,他的背后有人帮忙,而帮忙也是要有条件的,林家的人可以说是天崩开局了,顶多凭借一个傅家小姐养家的名头才在临江有点名声,最多的,也就是这个假林默读抛头露面,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傅家眼前,而纠葛最深的也就只有…… 傅惜时! “他们的目标是时时!”侯向阳望着母亲惊叫出声,冒了一身冷汗,单薄的衬衫贴在后背发凉。 儿子的脑子动的这么快,阮文素本该十分欣慰的,可惜了,这世上偏偏有个词叫能者多劳,试问这世上哪个做母亲不希望孩子是“能者”?但绝对未有一个敢说希望“多劳”的,尤其是这种事情上,多劳就是个死啊。 “阳阳,你别急,未必是冲着时时去的,那假林默读总不至于会害死自己喜欢的人,他又不是傻子……” “未必是为了时时,但一定是打开傅家最好的突破口,时时作为傅家女儿,不可能没有影响,而且,她身份特殊。” 阮文素话音未落,侯文斌的声音便紧随其后,从帷幕后走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他消息一向更灵通,阮文素并不大惊讶他全都听懂的事情,却更加心酸不忍,回过头捣了老侯一拳,却又止不住在他怀里抽泣。 老侯同样无奈的拍拍老婆,转头又面向儿子:“阳阳,你长大了,很多事情应该自己决定,爸爸妈妈不想瞒你,虽然这听起来很残忍,但你确实,要在默念和时时当中选一个。爸爸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林家那么了解傅家的一切,绝非仅仅因为假林默读自己聪明到哪儿去,他的背后、是威廉。” “威廉!”小侯吓的几乎是蹦起来,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就是要打电话:“不行,这件事我得告诉时时,王八蛋那个林默读,死狐狸精,我就说他怎么天天缠着时时,早该想到他没安好心!” 谁晓得电话刚拨过去就被老爹拿走挂断,甚至傅惜时再次回过来时,一样是挂断,侯向阳愣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爸,你不是支持我的决定吗?” 老侯真恨不得翻个白眼,又怕打击到儿子的自信心,硬生生逼着自己念了套不生气口诀才开口:“我刚说了,你是要在默念和时时中间选一个的,选好了吗?” “为什么要选?”侯向阳刚问出就后悔了,答案显而易见,欺骗时时的人中,默念是占了一个的,她早晓得哥哥是假的,十几年来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自家背后的故事。 侯文斌直到儿子的脸色逐渐难看到一个极点才打破:“阳阳,爸简单跟你说下情况吧,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爸因为你傅叔叔的关系,一直是在保护时时,但是从来没有明确的站过队,抱着独善其身的架势,威廉和傅家两方,谁赢了谁输了,不想再次树敌都不会牵连到咱们家,威廉现在是受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你如果选时时,咱们家就算是定了跟傅家,就是跟威廉结仇,而且威廉,现在可能也不是对时时威胁最重的人了……” 侯文斌停住,直勾勾的瞧着地面,侯向阳急的就差原地蹦一段:“爸,你干嘛说话说一半啊,什么叫威廉不是威胁最重的人啊?还能有比他厉害的?” 侯文斌才回神,短暂这一会儿功夫也想个差不多,傅鸣堂的手段到底没有摸得太清,不能招摇,跟陈家的联姻说是吹了,可亲孙子还在陈家小姐肚子里揣着呢,永远断不了联系,而且,傅鸣堂的意愿现在也没有彻底弄清楚,是否悔改,那也得试探了之后才能肯定。 现在首要的问题还是威廉。 侯文斌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玛笪是威廉的后盾,大不大小不小的也是个国家,那就牵扯到公家的问题了,不过倒也好谈话,要是定了,过两天我就去趟玛笪,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公家联系上,就是咱们可能要亏一大笔了。”老侯说着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现的比真金还真,看到老婆冲他狠狠翻了个白眼便晓得是真有效。 “钱是问题吗?没了能再赚,现在最重要的是时时!那跟我亲生的有多大区别?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阮文素瘪着嘴抱怨,可是想了许久,就算自己恨不得替儿子做了决定,但自己除了手上这点儿信息,还有什么呢?根本没有胜算的事情,怎么敢把亲生的拖上一起赌。 “如果不选时时的话,不需要你加害她,偏安一隅,威廉不会轻易得罪咱家,咱家老爷子毕竟在公家那边也有挺大的颜面在的,默念那个孩子是别扭,可是为了她哥哥,你想跟她在一块那也不是多难的事,但你要是选了时时,默念的结局,可就难说了……”侯文斌久久才叹了口气道,也不晓得瞧见自己儿子的神色从纠结到坦然,究竟是该欣慰还是担忧。 侯向阳最终咽下气,点了点头:“爸,我想好了,我是喜欢默念,但我会自己保护她,她没错,自然不该沦落一个艰难的结局,这些不是我加害时时的理由,我和时时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这样的朋友我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深陷漩涡,那我将来如若遇难,岂能又岂会承担朋友的救助。” “行,是我的好儿子,比你爹强。”侯文斌深深叹了口气,将手机从背后拿出来递回去:“你打给时时吧,不过,林默读那件事不用说,她不会知道的比咱们更晚,爸想了想,另一件事,倒是可能有点帮助。” “什么?”侯向阳疑惑的偏了偏头。 “别问了,打过去之后把手机给我,我跟她说。”侯文斌说着的时候已经接过手机,傅惜时的状态紧绷着,每一通电话都可能是契机,很快接了,侯文斌甚至等不到她打招呼,生怕一个字的空隙就会后悔:“喂时时,是我,叔叔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这里刚翻出几个你父亲以前的病历来,你要不要拿回去做个纪念?要我说啊,也是个挺有趣儿的事,他年轻时候某次短暂性眼压过高,还失明过一段呢,为此,特意学过一段时间的盲文,你妈妈也一起。” 侯文斌特意加重后几句话,对面的傅惜时听的糊里糊涂,不过,很快也就明了了。 “你要是觉得没空的话,我就叫向阳回临江的时候带上,到时候给你送过去,哦对了,记得戴好你的戒指,毕竟是你妈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老侯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傅惜时是特意说过的,那枚戒指是郑琳佯留给老傅的东西,可如今,侯文斌是明确的提醒过两次了,她必须自己看。 对付威廉的王牌也就是那东西了,要说傅家整人,也真都是往心窝子上捅…… 晚了,凉风越来越甚,被说了半天坏话的现任傅家“领头”莫名打了两个喷嚏,打破了幻想。 他刚刚陷入所谓良心的谴责,才给了侄女儿一半家产稍稍惹了点眼,转头就被儿子看出了端倪,问出了那么“恶毒”的一句:“爸,大伯的死,跟你没关系吧?” 瞧瞧,多伤人呢?哪怕自己真的做了,当亲儿子的也不能这么说啊,到底谁是亲爹? 好吧,算了,儿子表述的到底是代表关心的疑问句,还没怀疑到正点上,孩子们嘛,心善是好的,最主要的事,都是他自己教的,这么大了也教不坏了。 傅鸣堂清醒了便无奈的摇摇头,仔细想想,自己坏就够了,已经是没法回头的路了,别再堵死了孩子们的,只不过,既然坏了,纵使不忍,也必须把事儿做全了,做绝了。 他犹记得,那天晚上他跟儿子说这话的时候是来过人的,儿子说说就过了,不会再留心,可外人不同,听一耳朵就完了,埋下疑惑的种子,哪天生根发芽,甚至结果,后患无穷,尤其是这个种种子的人还是个“机灵鬼”。 他瞧着不远处正要过来给他看家里开支账本的澄澄,对着这个成天把谦逊好学低调挂在脸上的孩子、心里慢慢就夹杂了些别的情绪。 那天家中戒严,除了自家亲近的兄弟、孩子,是没有人能靠近他书房的那扇门的,鸣延打从老大出事之后心就乱了,他装不像,三房的孩子们又还小,要是清云听的,他早就憋不住过来问了,那就只有可能是时时或者澄澄。 能寂静这么久,架子比谁都低、藏得比谁都严实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澄澄这个孩子了…… 第323章 酒易醒(上) 接上回,我从和韵回到家,想了半天,也只有头疼,现在的局面,我除了从默读……江以南嘴里套话,根本一点突破点都没有,换做以前或许还可以,但现在他只要我和高辛辞分手,我若不这么做,只怕他半句都不会向我吐露。 就像威廉说的,他想活,可是我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保他活,我心里的人和事太多,我也确实承认,他不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关乎生命的事情,我信誉太低,他哪肯信我。 我确实该跟二叔好好聊聊了,他和威廉计划的事我一概不知,此后我要做事,这些消息都不通,就更寸步难行,我跟高辛辞吵架的事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那么多误会,倒不如等都冷静下来再说,于是便没回小院,去了岚山院,这地方也算是哥哥的婚房之一。 哥哥婚后在时常可能会住的地方都买了新房子,他说近几年大概会住在临江,就准备在临江盖一个大点的婚房,不过装修还需要不少时间,就暂时先在岚山苑买了一套上下三亩地左右的别墅,比榭雨书和是小多了。 不过,按照二叔的说法,哥哥迟早是要买房的,榭雨书和是留给澄澄的,澄澄将来也要成家立业,孩子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一起,而且,他短暂留在临江为我和澄澄安顿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想再回到榭雨书和。 那些有关老傅的太多回忆,哪怕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开心,但是有一天他真的走了,整个院子我都觉得空荡荡的,没什么盼头了,我大概也不会再回去了。 于是这些日子,哥哥嫂子、二叔和小叔、还有我,就一直住在岚山苑,除了澄澄还会来回榭雨书和调以前的资料交接工作之外,一家子住的还安宁,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钟了,二叔还没有回来,我就先回房间等他,看着表估计二叔回来的时间,脑子里也稀里糊涂的开始想今天的事情。 威廉的话我一半信一半不信,可他给我的信息,都还算清楚,侯叔叔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的那一通电话我就模模糊糊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在意些什么病历,这世上也不会有谁把病历当念想的,所以,他就是在给我传递信息,跟郑琳佯当初留给我的戒指和老傅有关。 郑琳佯去世之后我是把戒指给了老傅的,但是很快,老傅紧接着又去世了,所以戒指辗转没多久又回到了我手里。郑琳佯火化那天侯叔叔就跟我说过一样的话,我跟他说过,戒指是郑琳佯给老傅的,可他偏一直说是给我的。 老傅年轻时一直相处的故人并不多,侯叔叔算是最久的,虽说平时不大联系,也没那么亲近的意思,但后来出了事,他最先找的大多都是侯叔叔,侯叔叔一定是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不能明面告诉我,而且间隔了这么久,显然这个决定很难做,更加证明了,戒指上的信息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我一面想着,一面将保险柜里的戒指拿出来。 这戒指我没怎么研究过,要说有点印象的,也就只有内圈的一系列奇怪的字符可能隐藏信息,我开了台灯,在光下仔细看了,可惜,我除了中文可不认得什么别的语言,而且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别国的文字,好像就只是些部首偏旁分开写在了一块,可是我拿纸试了半天,又无论哪个加起来都组不成文字。 确实不是中文,我倒也怀疑过会不会是日文或者韩文,是有点像,但我不懂,找澄澄看了,澄澄也没个思绪,只能告诉我这并不是他所学过的语言中的任何一个,他甚至都没见过这样的符号,不是大众所常用的文字,我也只能换个思路,便想到了侯叔叔在电话中所说的,老傅得过一种病,导致他短暂失明过,因此,他学了盲文。 试了才知道,侯叔叔的表述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就是盲文,是盲文中表示字母的点点连起来了而已,这些字母也并没有多难的搞成英文,莫名有种郑琳佯打一开始就知道我智商不高的意思,所以专门弄成拼音连在一起,很贴心,但也很欺负人。 我瘪着嘴翻了个白眼,不过排了个序之后,我也没心思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这段拼音,真够简洁,也要命…… 郑琳佯若想告诉我什么信息,绝不会用我根本不知道的,我将这串拼音排了半天,我就只有一个认识、也熟悉的信息了,是两个名字全拼合在一起的:weilianliangsen,威廉,梁森。 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真正到了面对想要真相的时候,反而哑口无言。 这还能有什么别的声调读法,能换个人吗? 威廉和梁森能有什么关系,让郑琳佯这么牵挂,我也才想起来,梁森当初就是郑琳佯做主要留给我的,她难道是早做了什么准备?梁森知道吗?可是知道又怎么会不告诉我呢,只能是瞒着的了,不管他和威廉之间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仇人,对我都是不利地位,梁森知道我太多事情,他要叛变,我基本就是送死,而且按照这两个人的背景分析,我满脑子只有父子这两个字! 难道我只有寄希望于他们两个年龄差太小来决定分析的对错吗?差十六岁,有没有可能是父子? 我正想着,门口又是哇哇的哭声,有人敲了敲门,我连忙把戒指收起来,又让人进来,要说小疏琮也是怪可怜的,一出生没爹,妈也不能留着,撵走了,澄澄好歹还有一亲带大,我也有写哥,总归是不至于缺爱,小疏琮可惨了,爹娘都没了,家里头谁还把他当回事儿啊?看这样子,好像是把我当妈了似的。 门开了,澄澄倚在门边,怀里抱着疏琮烫手似的,瘪着嘴,整个人一副尬笑模样。 “忍忍吧。”我一面上前把孩子抱过来一面点了点澄澄的鼻子道:“小孩闹也就这么两年,等会说话会走路了就好了。” 澄澄耸了耸肩,关了门跟我坐到沙发去,疏琮到我怀里就不哭了,澄澄一面疲惫的靠着,一面手也责任似的逗弄,不过疏琮太小,根本不会笑,新请来的那几个月嫂冲奶递过来之后就一心只顾着吃,好在小崽子是能接受奶粉的,不挑嘴,不然我可不知道上哪儿给他弄母乳去,长姐是如母,但也喂不了奶啊。 “姐,我现在是体会到,啥才算是真正的要命了。”澄澄蒙一脑袋的汗生无可恋的说着,丢了魂儿似的,方言都飙出来了:“话说为啥你抱他就不哭、我抱就哭呢,他是看我不顺眼吗?” “我生过,你生过啊?你抱小孩姿势就不对,他能舒服嘛,再说了,小孩哭也是有很多理由的,饿了渴了不舒服,还有一种就是闲得无聊,哭着逗你玩玩。” 我这么一说,瞧着澄澄下巴都快气下来才稍稍舒心,其实不止是小孩子,我自个儿不舒服的时候也喜欢逗人玩玩,于是心生一计,极其“邪恶”的笑笑,下一秒罪恶的小手就搭在他肩头,而澄澄也像是感知到,顿时咽了咽,眼珠子都跟着一块颤了颤。 “你将来也是要有孩子的,多带带,就当练练手嘛,当爹妈的再忙也不能一切靠保姆啊。诶,我记得我之前跟露露聊起过,我呢,就无所谓了,有安安就够了,她希望是生两个的,一儿一女,毕竟咱两家都是要有皇位继承的,而且最好是龙凤胎,一次性就生完指标的那种,她负责生,你负责带,公平合理。” “那、那么远的事,我可想不来……”澄澄耳朵根都红透了,缩着到沙发角去。 得到满意的效果了,好玩的事罢了,也该问点正事,说到这个我立即脸一板:“这么多天了,你想好疏琮的小名了没有?咱们不能每天小崽子小崽子的叫吧?” 澄澄一听这话顿时心虚的缩了缩,嘴上依旧装作坦荡的样子,硬的很:“那又咋了嘛,原来家里也一直这么叫啊,或者就直接叫疏琮喽,他一直都没有小名,小名有那么重要嘛。” “名字当然重要了……”我白了一眼发着牢骚,本来觉着疏琮现在无父无母够可怜了,谁曾想上一世、就算有,也没多少人在意,谁家小孩子会没有小名呢?这样看来,他的父母有没有是没什么区别了。 “你小名是最后一个字叠起来,我也是,干脆要不他也……诶不对,琮琮谐音是不是大葱啊?” “瞎折腾,得了,叫漾漾吧。”我抱着疏琮,小孩吃饱了就睡,哄的迷迷糊糊的了,就带他回自己房间里让阿姨看着睡了,澄澄还不断地唠叨着。 “漾漾?哪个漾?荡漾的漾?有什么寓意吗?”澄澄凑到我耳边问。 我也就奇了怪了,他最近话怎么变这么多?不过好歹也是这个世界上剩下跟我最亲的人了,我还是无奈的笑笑,轻轻掐了他一把又回答。 “哪有什么寓意,我随口说的,感觉还不错,那就这样了,你还指望我随便想能搞出个多好的名字啊?我还指望你呢!你瞅瞅你个当哥哥的多不尽心!折腾了半天这么久了连名字都没想好。” “哎呀姐,我这每天上班就忙的焦头烂额了,回家还要看他,再说了,老傅和程菱那两年不也没想好嘛,当爹妈的都不管,我是哥哥,但又能怎么办嘛,我也还小呢,我还得指望姐姐呢是不是——”澄澄嬉笑着凑上来。 “诶我记得你以前不撒娇啊,怎么回事,变异了?”我“嫌恶”的摆了摆手,真恨不得手上现在能有一板砖。 “精神失常——”我还琢磨的功夫,澄澄快走几步都到走廊尽头了,绕着正中间的栏杆到了另一边,探着头跟我打招呼,大概自己也被自己的迷惑发言发毛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资料落在房间了,晚上还得给二叔看呢,我就先走喽。” “看完早点睡吧,你姐姐我心脏不好,你要失常的多了不得把我吓死。”我瞥了眼,正好到了房间门口就回去。 闭上门,靠在门上,忽然就想到从前,一个可以说是十分罪恶的想法,澄澄为什么突然轻松话多呢? 因为这个家里所压制他的一切都没有了,他喜欢我,而这个小家庭里就只剩我了,人人期盼父母的关心疼爱,澄澄也期盼过,但是失望了,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连觉都不让他睡,所以紧绷,再往后,澄澄自然就又希望他们消失,虽然无法言明,可是行动上也曾表现过,例如陆茵茵入狱后他的不闻不问,亦或是根本不在意老傅的尸体被烧成碳灰。 他再未掉过一滴眼泪了,对我来说,这一世是从未有过的愤懑难过,可对澄澄呢?用天堂来形容都不为过吧,他当然可以睡好觉了,我不用再想尽办法带他来我房间偷偷睡,不用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处理伤口,也不用再说那句“好梦”。 倒要说,恭喜你,失去了压制你一生的父母。 很冷的笑话,他的“母”我不在意,可他的“父”也是我的父亲,哪还能笑的出来。 我爱你,却不爱你的恨。我怜悯你,却无法与你感同身受。 叹了口气,也只能把思路转到别处去。 除了这些事情外,也就是方才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我还有点印象了,“名字当然重要”,名字,我忽然想起拦下南行的车差点导致他病发那回,梁韵在那么着急的时候还一直问梁森的名字,要这么说,我觉得方才的猜想更确凿了,姓氏都是对得上的。 威廉原名傅鸣棋,本来该是姓傅的,但他被逐出家去了,想必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姓氏,后来又出国,所以改了一个国外的名字,也无需费劲想一个姓氏,能联络外界正常做生意就好了,所以他的孩子大抵也不姓傅,既然不随父姓,那只能是跟梁韵姓梁了。 梁森也姓梁。 他确实进过孤儿院,不过,据说他的名字就是父母起的,被抛弃的时候写在被子里的纸条上,或许是对上了,梁韵才会那么惊讶,不过,到底也需要确凿的证据,不过也容易。 查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堂兄妹到底能不能做鉴定,倒是有一个父系亲缘关系鉴定,堂兄弟是铁定可以做的,还好我方才手快,揪了澄澄两根头发,梁森的东西也好找,他的房间就在对面,成家之后他也不常回来住,房间钥匙我也有备用的,偷两根头发再方便不过,枕头上就有,将两份东西打包后,约莫明天就该送出去做鉴定。 外面的人我信不过,既然侯叔叔已经知道这件事,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鉴定的事自然还是交给侯家去做。 至于封适之他们,在事情没有确定下来之前也并不希望他们提前对梁森抱有滤镜,尤其是纪槟,这要是脾气一上来要做什么,拦我都拦不住,纵使梁森真的是威廉的儿子、我亲堂哥,在我眼里,那层关系也没那么重要,他保护我那么久,无论他是谁,我都绝无可能伤害他。 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不说,侯叔叔想安稳也不会说,梁韵就算猜出来了,她也晓得梁森现在是在傅家,她吐露身份,与亲手把儿子从亲信变成叛徒无差,当妈的就算是陆茵茵那样的人,关乎儿子生命的事也不可能犯蠢,大家都不表现,梁森也就一辈子不会知道。 不过,假设如此,将来怎样谁也不清楚,对付威廉这件事上我是不能再多用梁森了,否则就是让他弑父杀母,他那么希望可以拥有父母,不许相认已是无奈之举,我要真这么做了,那也太不是人了。 最坏的结果想完了,面对亲缘上的“背叛”,我本想我会为此感慨什么,或者就单纯的哭一会儿,凝了一阵儿,没半分反应,可能真就像我之前说的,现在已经没什么能让我更难过的了,就算有,也是为梁森的痛苦而痛苦。 真可怜。 所有冤屈无法洗刷、怨恨无法化解、愤懑无法消弭的人,都可怜,同时也可悲。 剩下毫无错处,只是因为太近,被无辜牵连进闹剧,从而生出更多冤屈怨恨愤懑的人更可怜。 第324章 酒易醒(中上) 接上回,我从郑琳佯留给我的戒指当中得知,梁森是威廉的儿子,是我的亲堂哥,将来或许还是最亲的人,也有可能、就是对手。 梁森跟我回到傅家的时候差不多,也真是算准了,五年,他不足以明晰傅家的全部信息,却又把所有的感情留在这个家里,想中立不可能,想偏向哪一方,也会如同剜心般剧痛,这还是只有他自己的情况下。 威廉会控制人心,就像对江以南,是抓准了他手里握着默念和南行的命,而我家也真是不输谁了,河河还在这里呢……还有,秦柯也是我家门里的人,她还怀着孕。 江以南是本就灰暗的人生中加了更多的桎梏,而梁森,是要将他从难得安稳的环境里剥离出去。 我忽而想起写哥当初留给我的东西,真正的梁河死了,写哥就从梁森那里把梁河的戒指要过来给我,算是梁森进入傅家在我名下的信物,那枚小河森林的玻璃戒指,将来也大抵是我的一层防护。 将梁森骗进傅家的事情写哥也占过一份,不过他当时说过,让我不要太掺和家里的事,梁森刚进家门也并非掌事,说明写哥是知道梁森的身份,但只希望我将他当做底牌,利用感情当做武器,武器又何尝不是双刃剑。 哥哥,你可知道,你把梁森安排在我身边,确实可以成为我刺向威廉的一把利刃,可有没有想到也会杀了我,成为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如今这些闹剧,其实八成都是我们自己家为了当初的恩怨在争斗,而底下的儿孙也都将是垫脚的灰烬,就算我们自己不想再斗了,彼此当做亲人生活在一起,也终究逃不过算计,现在连我身边人都出问题了,我如何还能走得更远? 我叹了口气后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习惯,烦闷的时候便不想待在光下,走到楼道那边坐下,看着客厅里或喜或悲,习惯去第三人称看着旁人的生活,家里有电梯,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楼梯这边的,没人打扰我,我便惬意的很。 顶多是走之前,无意中一眼瞥见沙发上有枚闪闪发着光的金色胸针,仿佛是澄澄一不小心落下的,想着一会儿还他,就先拿着走了。 就那样在台阶上呆呆的坐了许久,猛的哪一句话才将我拉回现实,我抬眼望过去,二叔和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是刚进门,小叔还在稀里糊涂的说着公司的事情,跟谁吵架了似的,脸色铁青难看的可怕,裴圳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应和的“嗯”倒是很给面子,一句没落下,二叔则已脱了外套在沙发上看报纸,偶尔抬头笑眯眯的瞥小叔一眼,然后跟着裴圳一块当“捧哏”。 眼瞧着是把他当小孩哄了,小叔无奈的叹了口气,气哄哄的“哼”了一声不说了,懊恼的坐到沙发上去,隔了会儿直到张姨从他身边路过才再出声叫住:“张姐,时时今天回来晚,说是没胃口,没吃几口饭,你去叫后厨做碗甜粥给她送上去吧,记住看着她吃了,省得这臭丫头趁人不注意又给倒了。” “哎,好,我马上去。”张姨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二叔才从报纸上移开思绪,抬眼颇疑惑的问了句:“时时回来了?” 小叔不以为然,随口回了句“不然她还能去哪”,说完便跟着裴圳一块离开了。 二叔放下报纸,伸了个懒腰才幽幽的不晓得回复谁说:“我以为她去看默念,会陪的久一点。” 呵呵,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谁晓得第一次那么急匆匆的一天倒两趟飞机居然是去看威廉。 澄澄收拾了资料下来了,瞧见二叔大概算是闲暇着便过去给他看,柯益的大部分工作交接老傅是早就教过他一边的,不算难,而且他现在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生意上的事是不发愁了,还能麻烦二叔的、我估计就是老宅里的一些事情,那事也快,我便等着,想着等澄澄说完走后便去找二叔聊聊。 如我所想,那些东西二叔扫了两眼便认了,好歹我也是给澄澄上过几年“私教课”的,就算在人情世故方面上再没天赋,本教师也坚信他不能突出也绝对中规中矩。 “你管家也度过一段时间了,底子不差,加上有姐姐教你,这些东西就不用每次都拿给我看,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二叔将东西递过去不冷不淡道,而后似乎觉得自己太刻板,又迟到的挤了一个笑,不过澄澄并不在意。 “好,姐姐也说我进步很多,那我就自己忙活了,二叔您最近忙的事情好多,我都不见您怎么睡觉,多休息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澄澄的话,我也说不上是关心还是讽刺二叔岁数大了,若说关心也怪怪的,若说是讽刺,从他的点对二叔讽刺,理由又很模糊。 二叔笑了笑,没吱声。 我是没心情管这闹剧的,不管家里从前有什么暗地的争端,现在也都过去了,没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就当没有过去了吧,人要是想那么多事才是真容易老的快,反正二叔和澄澄也不会真闹起来的。 可也就是在澄澄临走的时候又被叫住,二叔的问题也像是根针似的猛地扎人一下:“哦对了澄澄,过继礼那天晚上,宴会结束后,你来过我书房吗?” “没有啊。”澄澄的表情略带僵硬道:“怎么了吗?” “哦,也没什么,就是丢了枚胸针,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停了一会儿,又走了,想着是不是掉地下了,被人捡走了。”二叔低着头若有所思道。 俩人都表现的很不经意,又剑拔弩张。 我在门口偷听的时候还早,几乎是哥哥和二叔一进门就贴上去了,二叔大抵不会听到我的脚步声,否则他就不会轻易的跟哥哥聊起那些话,家里戒严,除了主家根本没人能经过那块地方,小叔的孩子玩闹是肯定不会过去的,哥哥在屋里,那剩下的也就只有清云哥和澄澄,如果是清云哥的话,二叔根本不会试探。 何况,胸针确实在澄澄手里,方才则到了我手上,我将那东西拿出来,在客厅扩散的灯光下闪着金光,看来澄澄是故意的了。 这样想来,二叔后面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放了胸针在门口,若有人经过,见到东西第一反应都是捡起来,脚步声停下再响起,对于在聊家产继承权的人都很敏感,是可以分辨得出的,就算当事人反应过来了再丢下想走,指纹也在上头了,而另一种,就是胸针不见了,澄澄看来是听了一耳朵什么,指纹已经粘上去,便选择了后者。 眼瞅着他是听见什么“秘密”了,我赶忙放宽了神态,手拿着胸针若无其事的下去:“二叔,胸针在我这儿呢,我还说估计是你丢的、回头还你呢,默读这事儿一出我也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二叔自然不信,一时都没藏住,眼神在我和澄澄之间绕了一圈才回神,屏着的气息松开,冲我笑笑招招手,可说出的话却表明他还有疑惑:“时时,你那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路过,我本来和封适之送完客一块回来,想着去找高辛辞的。”我一面坐在沙发上一面说。 “那我听见你在门口待了会儿,我还怕是误了什么事儿。” 这次我故作想了想的样子,停了会儿才说:“没,捡了这东西之后好像回了谁个消息吧,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也忘了,刚出去默读就出事了。”我耸了耸肩,让二叔一直停在这事显然也是不好的,正好我也有别的事要问他,神色瞬间苦下来,我带着点迟疑,许久才碰了碰二叔手臂道:“二叔,我现在倒是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怎么了?”二叔略显关切道,我瞥了眼身后的澄澄,二叔才反应过来似的,收了手中的报纸又看向澄澄:“不早了,你也没怎么吃东西,叫后厨做点你喜欢的垫一垫,早点睡觉吧,我跟你姐姐有话要说。” “姐姐也没吃呢,太晚了吃东西不好,要不吃完再聊?”澄澄故作怔了怔道。 “哦,那倒也是。”二叔说着又拍了拍我肩膀:“不是太着急的事吧?这样,张姨煮了甜粥给你,先跟澄澄去吃饭,二叔在书房等你,回来确实也是要跟你说点事的。” “好。”我点点头,便跟着澄澄一块去了餐厅。 饭菜送上来之后便遣散众人,二叔对那胸针果然不甚在意,问了也没有要回去,我将东西拿出来撇在桌上,澄澄这小崽子果然不是单为疏琮的事来找我的,照顾小少爷分明有保姆。 “说说吧。”我喝尽了一勺粥后说。 “说什么啊?”澄澄皮猴子似的还想逗我玩一般,被我瞪一眼才稍稍回到从前的稳重,轻咳了咳:“没什么,你应该也听到了吧,不就是那五成家产的事儿么,二叔后来说想回璜阳了,要准备下时间,哥哥说他就不回去了,可能还是不放心老宅二房那帮人吧,说要亲自带你,就待在临江,但我不想你和哥哥住在一起,咱又不是没家,跟我回榭雨书和不好吗?你不是不喜欢陌生环境嘛,你跟哥哥说一声呗。” “住哪儿不一样,有家就行,有什么好说的。”我叹了口气道。 “得说啊。”澄澄闷闷不乐道:“榭雨书和那么大,就我一个人住也太无聊了,而且哥哥不喜欢我,我想找你的话就麻烦了,直接过来他又要烦我,还不如你直接跟我住一起呢,他想找你我又不敢说他。” “你就放心好了——”我多好笑似的翻了个白眼:“哥哥结婚了,你见过谁家表妹这么大了还跟哥哥嫂子住一块的?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不得烦死我,我也不想回榭雨书和,自己别扭的慌,忙完这段的话,我应该会抓紧买个房子搬出去住,哦,我想起来了,二叔之前不是给我买过一套商临苑的房子么,差点忘了,那地方也行,装修也早弄好了、不用麻烦,去那儿也行。” “那我搬去跟你一起住?”澄澄略带期待道。 “随便。”我应了声,转头又觉得别扭:“你这么大了,将来不要成家的啊?老跟着我干嘛,你要实在嫌无聊、让露露搬过去跟你住呗。” “露露啊……”澄澄神色一瞬冷下去,过了会儿苦笑笑,像是自嘲,可嘟囔半天最终也没说明白什么,悄悄瞥了我一眼又不吱声了。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我问。 “没吵,但也没话说,说实话我好久没见她了,而且,我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在一起,她可能也不确定吧。”澄澄藏着落寞道,刻意的一口口嚼着嘴里的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确定。”澄澄说着说着又笑了,仰着头看着我道:“姐,其实我这样一个人待着挺好的,我也不太需要谁陪着我,以前我不也都是这么过的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们是要继续联姻还是分手都得有个理由吧?连见一面都没有就结束了?”我十分不解道,也担心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事的缘故,我和高家的婚姻都被动摇,何况澄澄的丈母娘是寒蕴霜那么个眼高手低的人,不过,除了这个好似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了,我叹了口气:“你想跟露露在一起吗?” 澄澄久久没有回复。 “想或不想,给个答案,你们俩也处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好的不需要再有思考的时间了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要是想,我去跟露露聊,不想就利索的把婚退了,一直拖着倒不如各自放自由的好。” “我说不上,她对我挺好的。”澄澄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东西,不过过了会,倒像释然:“姐,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操心我了,说了也没用的,这点上我理解寒阿姨,傅家长房的家业交给我,这天底下长脑子的都能猜出来我是私生子了吧?如果不是贪慕虚荣,那些门当户对的家庭里哪个会把自己好好的独生女嫁给一个不干不净的私生子呢?你不嫌弃我、就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我不想着还能再有一个人爱我、对我好了,露露很好,但我要是真的跟她在一起,跟毁了她没差别,我再好,没有好到能抵抗我出身的时候。” 我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也只好抱着澄澄安慰的拍一拍,说到这些我才理解,他可不黏我么,不然这世上他还能找谁呢?关于露露,我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不爱一个人不是错,家人不接受更不是错,澄澄再好,也只有我一直看着他,他又对我好,我才觉得好,纵使这样,我也很多时候厌恶他的出身。 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私生子高尚吗?我能说只要两个人相爱那些都不重要吗?如果那样做、我第一个打的是我自己的脸,然后是我被第三者迫害的母亲,与全天下每一个被第三者和私生子迫害的家庭。 我原谅澄澄是基于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傅和郑琳佯相爱、以及我自己也从来没有爱过郑琳佯的基础上,但不是每个人的经历都跟我一样。 面对这些明晃晃的事实我无话可说,更没有资格去指责寒蕴霜,毕竟她只是在最正常的角度上保护她的女儿,而露露,我又何苦逼她,爱情是浪漫的,现实是残酷的。 “别想这些了,吃完早点睡吧,然后去准备你的成人礼,疏琮的百日宴要一起办,到时候事情肯定很多,养好精神,将来的事就让将来决定。” 我在澄澄耳边轻声道,而他也故作轻松的点点头。 第325章 酒易醒(中) 晚饭过后,钟楼响过三旬,从窗边望去,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吩咐阿姨收拾碗筷后我便连忙去了二叔的书房,却没想到,问题是不必我问的,答案径直摆在我眼前,甚至、还多了些别的。 “高三爷死了?!” 我瞧着二叔递来的资料瞠目结舌,还当做梦似的,前两天见着还好端端的人物,转眼就下了黄泉,我家是给了一顿毒打,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教训一下而已,还能没了命?可死亡报告上显示的名字又切切实实是高保义,我总不能还安慰自己是重名吧。 二叔还穿着精致的西装,看着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平时也难得穿的这么正式,闻言蹙眉,却好像并非为我的话,盯着手机停了许久,回了消息才反应过来我还在:“哦,这是、今天早上的事了,覃喻忙着处理后事,所以下午的时候消息才传出来,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是作为联姻的亲眷参与高家掌家的葬礼吗?”我矛盾着问,若是,表明二叔还支持我的婚姻,但显然这不可能:“高家三房并非是我们的直系亲眷,高家不会轻易提出这么冒昧的要求……” “自然不是高家,不过这个人你应该能想到。”二叔顿了顿:“宋洁。” “她来干什么?”我些许嫌恶。 “我掰断了她外甥的胳膊,又连番羞辱了她侄女,纵使那些忠告宋斐不说,宋洁猜也猜得到,不管是否对得上咱家,她都不得不来一趟,最低要拿一个谈和的结果回去,否则她在生意场上脸面就算丢尽了。”二叔轻蔑冷笑道:“她自己造势,把这些消息往道上放了些,最近也来了几家挑事的,想着给宋洁上一份大礼,不过这些孩子啊也太急功近利了,当然无果而终,给人当炮灰都活该。这些天算着也差不多了,宋洁便递了消息来,说想见一面,到底算亲戚,好好谈谈。这就和高保义去世连上了。” “这又跟高三爷有什么关系?”我听的一阵糊涂,不过鲜少见二叔不高兴的情况,我于是隐隐也担忧起来。 “这些天,高家也是死了不少人啊,渐渐的一些事我也琢磨出头来,早该想到老大去世是要闹一波的,果然,咱家出事是源头,高琅越过河拆桥、糊涂症犯了是助力,高家老太太寿终正寝,是丢了最后一重保障,高家要变天了,不仅家里面蠢蠢欲动,外面人也想趁此插进来一脚,也就是前几日出的高琅越瞧上宋斐的事情,眼看着宋洁是不打算放弃了,还打算用宋穿杨断手的事情推一把,要挟咱家。” “那是什么意思?” “宋穿杨一直激你,那会儿我就该意识到不对,按理说这孩子不该是个分不清高低的傻子,这不,激起咱家和高家的嫌隙,咱家就动手了,真直冲着高家长房打这不可能,那唯一撞枪口上的自然是高家二房三房。明眼人都能看出、高寒熵是个要女人不要江山的傻子,关键他要的还是个蠢女人,咱家顺水推舟,按着高寒熵给的消息收拾了高雩闵,覃喻呢,最大的阻力也就是高雩闵,鳌拜也算半个臣呢,高老二没了,高保义没了支援,覃喻自然没有后顾之忧,转手解决了高保义,三房就是她的天下了。” “不对啊,高家继承制跟咱家不同,高三爷去世,他的掌家牌子不是应该在旁支子孙中挑选一个出来继承吗?他顶多把他的私产留给子孙,掌家牌子怎么可能也给覃喻继承呢?高家能认?况且,就算覃喻的能力足以做三房的掌家,她毕竟不姓高啊,一个儿媳,也能在高家担任掌家的位置?”我皱了皱眉不解道:“高三爷的儿子没死啊,二宝叔叔呢?” “傻时时,高保义根本没有儿子,高二宝也不过是旁支过继来的罢了,怎么能作数呢?”二叔苦笑笑,拍了拍我的头:“况且,你刚才说的那问题也好解决,覃喻只要姓高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她的能力从来不是需要被质疑的对象。” 莫名的我总觉得二叔的话怪怪的,瘪着嘴停了许久,而二叔仿佛也想到了,尴尬的又喝了口面前的茶水。 “当然,你在二叔这里肯定是不一样的昂——” 我:二叔您不如不说呢……好尴尬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唉还是算了。 “覃喻姓高?改姓?”我转了话题问。 二叔咳了咳也恢复到刚才的状态:“没什么好改的,她本来就姓高,她是高保义的女儿,高二宝和原来死了的那个高大宝才是高保义抓来的生育工具。” 我: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同时发出尖锐质疑“啊”? 二叔淡淡的喝了口茶平静道:“高二宝他们是高家很远的亲戚了,就像——当初你和云谨的关系差不多,云谨虽然还叫你姑姑,但血缘已经超出五代了,除了同姓也没什么能证明关联,他挺聪明的,人也长得漂亮,老宅规矩远房亲戚也是可以选做掌事的,他还跟封适之拼过一把,差点就赢了,可惜了,综合能力上还是差了小封一截,后来还病了。” 这话听起来更怪了,“生育工具”这个词实在听的人瑟缩,主要是我实在想象不到老宅一个特别变态的规矩放在封适之脸上的样子……咦,违和,离谱! 还是不提的好,封适之我都忍了,还好梁森年纪比我大太多了没入选,也亏是我嫁的早,不然可真是酿成大祸了哦…… 我撇了撇嘴表示“嫌弃”,很快又转回正题:“那高三爷既然有孩子,何必还绕这么大一个圈把覃喻藏起来呢?还从旁支过继儿子,又麻烦的把女儿娶回来成了儿媳妇。” “咱家老宅里重男轻女,好歹也给女儿一条活路,女儿想要家产,女婿是入赘的就好了,再不济是出嫁的也会有丰厚的嫁妆,顶多是不让独生女以外的姑娘们做顶梁的,可是在高家,姑娘们想守住家业可太难了。” 二叔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嘲讽,也或者都有。 “高家独生女的人家也多的是,高琅越,或者覃喻,这样的人若没有外援,就算能力再强,高家也不会给她们证明能力的机会,何况高保义自己就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年轻时候太造孽,老了这可好了?没儿子,就剩这么一个闺女。” “后来也算是良心发现了,专注培养覃喻,可你说他分明在世,也活得好好的,没儿子不长脸还是会死似的,非要整这么一出,让覃喻怎么能不恶心?加上连着两个丈夫都倒霉患病,死了一个立马接上下一个,孩子也遗传病死了,她可不受不了,高保义也算是恶有恶报,自以为是劳碌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他女儿亲手给他送终,他自己也别怪谁。” 我想了想,琢磨半天还是绕的离谱:“那她现在到底算是儿媳还是女儿?就这样绕一圈高家就能改变思想、甘心认她做掌家了?” “高家小姐做掌家又不是没有先例,需要外援而已,高保义自己算一个,他把他自己所有资产都给了覃喻了,何况前面还有一个高二宝做傀儡,高二宝拿名覃喻拿权罢了,也算名正言顺,再有一个,就是高家五爷。”二叔说着又点了点我额头:“傻姑娘,你总不能真以为那个高仲悟是个什么不争不抢的老实人吧?” “那倒不会,我只是觉得依照先前跟高五爷打照面的几回,他是很有能力的,他想起势,随时都可以直接和辛辞正面抗争,何必非跟覃喻混在一块,争权不是该以己为主?我看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低头的人,到时候怎么分账呢?”我手撑着桌子不解道。 “简单,高仲悟之前老实呢,是因为他尊重高老太太,那是他姨祖母,老太太去世了对他来说,人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重要的女人喽,他也不讲究分不分账了。”二叔苦笑道。 我皱了皱眉:“覃喻?” 二叔竟真点点头:“是他相好。” 我:??? 二叔:“一样,是一家子也是五代以外血缘,不影响相好,这事儿高二宝也知道,他把覃喻亲的跟亲姐姐似的,戴帽子也认了,根本不管,还打掩护。” 我:???! 还能更炸裂一点吗?恁们高家人真会玩…… 我估计高家人要是听见也该向我们表示了:我们家养童养夫更会玩。 二叔玩笑似的跟我说着,可到最后,忽然又一瞬怜悯下来,叹了口气看看我:“时时,所以,这就是高辛辞现在的处境,三房五房是明摆着的对手,二房呢,高寒熵刚造了反,眼下就算高雩闵不跟他计较,全力助二房恢复元气,他们也赶不上热闹了,铁定被压制,最好的结果是退步让贤,四房呢,池吟那事开始就算完了,以后估计连掌家也要另选。” “高家长房纵使实力深厚也势单力薄,高琅越是高家唯一一个女掌家,安稳时代还好,若非如此,为着高家重男轻女的恶俗她就站不稳,你猜就算她立刻退位把位子给了辛辞,辛辞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呢?所以高琅越跟你说的某些话其实是没错的,辛辞需要助力,而这个助力,你已经撑不住了时时……” “这是……什么意思……”我猛的一下坠下去,不过,这种东西仿佛也不用解释了。 撑不住,选择不就是不撑吗? 我还狼狈的想要挣扎,但事实显然不会尽如人意,若老傅还在,说不准愿意为我拼一把,可是现在老傅去世,家里本就动荡,澄澄再有天赋,毕竟是把那么大的家业交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手上,不服的人多了去了,这一世我们俩的势力毕竟都没有积攒完全,而且我现在记在二叔名下,一言一行代表傅家二房,也是拖累傅家二房。 二叔是掌家,高家正乱,高辛辞正处阵心,二叔怎么可能拿整个二房乃至整个傅家为我冒险,何况我们自身也还有个威廉需要对付,这种要求连我自己都说不出口…… 二叔叹了口气,直直瞧了我许久才说:“时时,其实你若坚持,二叔不可能硬着要你改变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也要明白,你想要的同甘共苦,是不是高辛辞真正需要的,我们傅家、内忧外患,这些事情二叔来解决,你去帮高辛辞,可你又给自己留下什么了呢?你爸爸那里你只拿了现金,二叔给你的产业在高家面前也没有多大用处,你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做生意,你就算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高辛辞,对他来说又有多大作用?若这样,高辛辞拼死、最好的结局落成三房,若是差了,连掌家都混不上,从此就消失在高家顶峰的范畴……” “那绝对不行!”我立即出声反驳道:“高辛辞天生骄傲,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落到那步田地!何况,高家是他祖上不知多少代才传下来的基业,他好不容易才夺回来,他做了那么多努力,怎么能拱手让人……”说着,豆大的泪珠已经砸在桌上了。 从那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没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哪怕这个时候落魄,有能力在,将来遇到契机也不是不能东山再起,可是时时,他不是别人,他是高辛辞啊,高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分崩离析,一个掌家位子被子侄撕成五份,他的太爷爷拼命才留了一个给所谓的嫡系一支,高辛辞是这一支里唯一的孩子了。” “覃喻若想毫无后顾之忧的坐上高家第一话事人的位置,有些名声的东西不得不彻底铲除,你想想高辛辞一旦输了,他还能活么?他在世上一天,就是覃喻座位上的一根刺。高辛辞再谨慎,你再叫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他就算干脆住到咱傅家来,某些东西也是防不胜防的,正如当初小写那孩子啊,咱家何尝不算尽心尽力?现在呢?” 写哥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更甚之我是这一世看到他留给我的另一份遗书才确定,写哥是被谋杀的。 我更加不敢想象高辛辞将来的结局,我不能再安稳的接受告别了…… “宋家,宋斐,现在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宋洁或许不怀好意,但最多也就是为钱而已,她现在只是个纯粹的商人,挣的钱再多,许多时候也要看人脸色,宋家老爷子当官的时候不仅有朋友,也有仇人,现实是很残酷的,老爷子一退休,当初的人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钱不是权,宋洁为此发愁不是一次两次,但高家是名门望族,舰行也是跟公家挂着钩的,她难道就甘心放她侄女出来插足?她再恨她侄女也不至于此,可是没办法,这是唯一一个能死死网住高家的机会,宋斐不得不牺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借着高家的手,让宋家从商界跻身政界,宋家的地位才是真的立稳了。我猜这次宋洁来,也就是要说这件事情了。” 二叔起身,在我身旁停了停,手心搁在我肩膀上待了会儿,最后亦是安慰亦是警钟敲响的拍了拍。 “时时,你要早做准备了。”二叔语重心长道。 但实际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高家,宋洁,傅家,给我的顶多是告别的机会。 真到这种时候我却是笑了,低下头去,三两下抹掉眼泪,还在往下落,干脆就不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信,不甘心,最后也只能咽下去。 我无力争,不敢争,也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可以失去他对我的爱,但绝不能失去他的命,意外就是这么迅速,一念之差,分开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和好如初了,可是这一切却又那么的顺理成章,贯穿了两世好大一张网…… 真够滑稽又可笑。 “多久?”我仰起头看向二叔。 二叔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最多,在澄澄成人礼以前吧。” “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 我刚说二叔便否认,不到一个月,我连模糊的增加一点时间都做不到。 “好,不到一个月,二十二天,我会跟他断个干净……” 第326章 酒易醒(中下) 接上回,我从二叔口中得知高辛辞的处境,怪不得,他最近时常愁眉不展的,情绪也控制不住,遇到什么事都激动,这个时候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多牢固的防护都会破损,而江以南威胁我的事情就更显得火烧眉毛。 二叔说罢便要离开,可我仍旧是不甘心的,也是最重要的疑惑,我直截了当说出来:“我今天去见过威廉了。” 二叔的脚步忽然顿住,我认命的一闭眼,为此也猜的出来,威廉有些话说的是真的了,二叔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他许久才回复:“哦,那林家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时时,这件事不是不告诉你,你爸爸从威廉刚来临江的时候就碰巧见过南行,不过当时没想起来他像谁,到后面的时候是想清了,但是,怕你接受不了,加上江以南那孩子也孤苦可怜,对咱家的威胁也不算大,就没管,不过现在他自由了,我把他从威廉那里要过来,也是希望有些时候你能轻松一点,你可以不喜欢他,也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的事情好解决。” “二叔,你觉得、威廉这个人怎么样?”我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回过头望向二叔,扯了扯嘴角。 二叔显然也被我问懵了,过了会儿走回来,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个人啊,坏又坏不透,好又好不全,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不能用绝对的好坏来定义,所以时时,他跟你说的话、你信与不信也不能绝对,要靠自己的双眼去看、去判断。” “那我应该喜欢他培养出来的江以南吗?为什么我又可以喜欢他了,我的喜欢,是不是也要跟着局势随时变化,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放一放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时时,我们谁都没有办法,这就是出生在傅家的命啊,越往上的阶级,你的选择越是固定,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是都聚在一个人身上的,你接受了傅家的富贵,衣食无忧,同时当然也会接过责任。但是,责任并不能决定你的喜欢,你喜欢谁,从来都是看着你的心,你可以一直喜欢高辛辞,也可以把心思放到江以南身上,或者只留给自己,那是心的选择,但在大局面前,一个人的心是大不过责任的,所谓的喜不喜欢,只是想让你看开一点,放过自己,不好么?” “我知道了。”我静静地没抬头,二叔的话没说通我什么,我只是摸清了底线,晓得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二叔见此,又长长叹了口气:“江以南的事情你不用管,想不想应付都行,但是你若是不想让他死的话,就记住,在外面你只能当他是林默读,私下里你怎样对他都可以,至于南行,你想见就随时去找齐承,他会带你去,不想去就算了,他没什么可用价值。” 我不禁冷笑,原来骗我十几年的秘密,是那么轻松就可以说出口的,说是为我好,这一世我认?上一世呢? 可这些话,我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足以让我去反驳的,无非是不喜欢他们的爱。 二叔走了,我知道宋洁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原生家庭将她逼得阴险毒辣的很,无所不用其极也算得上,二叔不会抗不过,但也绝非表面上那么轻松,他的付出已到了顶端,我也确实没办法再任性了。 只是我短短二十二天,如何跟高辛辞提出分手呢? 正失神的时候,他的电话也恰巧赶过来了,我按着哽咽接起,走到窗前,发现他已经在大门口了。 “回来了吗?”他问。 我歪了歪头,明看着他的目光是朝着我的。 “你不是看见我了么。” 或许是想把最好的心情留给分手前的独处吧,忘却早上的事情,绷着苦闷笑了笑,高辛辞也一如从前,纵使诸多疲惫不得已缠身,面向我也是笑着的,吵架的事情我们各自忘去,从不解决,我们谁都不会服谁的,也不想争执,干脆就忘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下来。”他轻声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好。”我答应,随后披了件衣服下楼。 也是很久没有经历了,我都快忘了,不记得是哪年的约定,以后每次吵架之后他都买一枚戒指给我,然后再次向我求婚,我要是答应了,这事儿就翻篇了,要是没答应……一般不会有没答应的时候,他会缠到我答应,这就用到“孔雀精”的必备技能了——求偶时,随时随地随心开屏,在这之前还臭美的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 于是我看着他穿着一身描写小说男主的strong的衣裳,下身正常的西装裤,往上黑色丝绸缎面的衬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雪白的皮肤,不嘬两口都对不起他这么“色诱”的这种,近视明明不严重,出门还要特意戴上一副金丝眼眶,单膝下跪的时候连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就不要怪我笑成尖叫鸡喽。 “你别笑啊,这是个很严肃的场面……” 高辛辞捂着嘴笑的发抖,眼泪花都挤出来了,就这样还颤颤巍巍的把戒指从盒子里揪出来,高高的捧着,也真是够难为他的。 但是这位帅气的新郎高先生,您有没有考虑过,您是打扮好看了,我还穿睡衣迷迷瞪瞪的呢?哦我亲爱的王子!我没有一双漂亮的水晶鞋,怎么搭配这美丽的诶呦我滴个妈,这克拉数好像还挺大……的浅紫色超级大钻戒呢?喔,用我脚上这双拖孩? “你求婚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就穿睡衣来了,你倒打扮的好看!”我上前去,高辛辞给我戴上戒指,我一面瞧着新戒指的花样一面无奈的吐槽。 高辛辞求婚成功后一向都黏人的很,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贴上来了,从后抱着我腻歪的晃圈圈,我一回头翻白眼的功夫,他凑上来狠狠嘬了一口。 “我打扮好看是来求原谅的,自然要尽可能的拿出我的诚意,你是接受原谅的,理所应当吊儿郎当居高临下撒撒手勉强接受我的心意不是吗?” “嗯,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那我就勉强信了吧。” 我学着高辛辞的话垫着脚、脸盘仰着比天高,谁曾想却更方便了他亲我,我怔愣一瞬瘪了瘪嘴,又翻了个白眼。 不对,我不能让他CPU了,明明就是他没考虑到,耍耍嘴皮子就行了?我摆摆手:“那我这打扮接受求婚也不好看啊,你也说了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场合!” “嗐,你穿什么样我没见过,都老夫老妻了,我给你求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你要说玩点什么别的新鲜的,那我觉得确实是可以准备一下的……”高辛辞突然变了个调,我意识到不对一回头,果然是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奸诈模样。 “流氓。”我咬着牙简单两字轻松概括,眼看着高辛辞作势就要“绑架”我了,我连忙一个泥鳅钻洞从他怀里出来,还心有余悸的劝解:“我滴个祖宗你可小心点,我哥可就在楼上呢昂!他最近神经紧张得很,稍微有点动静听的可清楚了,小心一会儿就下来制裁你!” “诶嘛,大舅哥在呢?那我可不敢了。”高辛辞识趣的退一步,咬着唇瓣矫揉造作的“吃瘪”。 最受不了就是他这样,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撒娇,气都气不起来,我指着他笑的肚子疼。 “就这你还说我呢,你不比我更作啊?老夫老妻了给我整色诱那套,呐呐呐!穿一黑衬衣还解两颗扣子,你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你怎么不干脆裸着来啊?” 高辛辞眼一斜眉一挑,步子一快趁我没回过神便闪身过来搂住我,额头贴了贴宣告胜利,满意的笑了笑才开口:“唔,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裸着犯法……” “年纪大了脸皮也跟着一块厚,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偏头注视这个喜欢从后绑架我的“人贩子”,这谁能绷得住啊?他还怪得意的! “过奖了,这次还是我收敛了的结果。”高辛辞侧着吻了吻我额头,玩闹的意思褪去,他牵起我戴了戒指的手,摩挲着戒指的花纹,一瞬像喝醉了酒一样:“所以傅惜时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这个厚脸皮的孔雀精吗?”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才是钻心刺骨,我不敢跟他说最后的答案,也是我自私,最后这二十二天,我不想再无限的争吵中度过,哪怕结局不好呢?爱一个人是过程中的快乐不是么。 “亲爱的高辛辞先生,我都把戒指戴上了,你说我愿不愿意呢?” “嗯,那不管,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 很好,一秒钟纵容又委屈上了,我将他手放在腰际,回过头正面抱着他,揪着耳朵大声道:“我愿意——” 我愿意嫁给他,傅惜时愿意嫁给高辛辞,无论什么时候。 可惜,我的爱他的爱,又要没有结果了。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瞥了眼,不出所料,我俩这么大的动静,我哥的催命符终究是发来了:三分钟,让那猴撒开你。 鉴于高辛辞先前带走我十几天、声都不吱一声的先例,我哥对此表示十分不满甚至疯狂,他还以为我真的被绑架了,差点报警,亏的是在他报警之前高辛辞把手机还给了我,我才给家里回了个电话。 “哦,被大舅哥发现喽。”我将手机朝着高辛辞偏了偏,而高辛辞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松开了我,我只最后一只手还牵着他,扬了扬下巴笑道:“猴儿,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不敢,怕大舅哥把我打成招呼。” 高辛辞缩了缩脖子憋着笑道,差不多也该告别时候了,他转而正经,上前轻轻抱了抱我,红了眼眶,鬓边的发丝在我耳畔蹭了蹭。 “对不起时时,我不该跟你吵架,我、我失去你太久了,我甚至都不敢想我们还能再见,我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你,我听不得一句离别的话,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控制住情绪,不会再对你那样了,你也不要再说分开的话了好吗?” 他缓缓松开怀抱,那么期盼的看着我,让我都不知道,还这样骗他究竟是对是错,可是我不能不顾着他一辈子,不能不顾着他的命啊…… 我可以失去他的爱,但不能失去他全部的人生,他不只属于我,他也属于他自己,也该为了他自己考虑,爱会让人麻木,那就让我来做那个清醒的人吧。 就当是最后的放肆吧。 我点了点头,眨眼的功夫,泪水便湿了衣衫。 “好,那我走了,还有点事要去公司,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晚安。”高辛辞摸摸我发丝。 本来就清醒,偏偏他还要提起一句公司,他为家里的事情烦忧,从来都没有向我提过,一切都顶了,如果不是二叔跟我说,我恐怕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多辛苦,才换来我们的小家安稳的生活。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在这个时候,我希望他快一点走,我怕我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了,我怕我会不顾一切。 可是不行。 “我走了,拜拜。”高辛辞背过身去了,向前踏出两步,我抵不过太多的艰难险阻,可是现在,我只想坚定的爱他。 “高辛辞!” “怎么了?” 他疑惑回过头,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扑过去,在路灯下相拥、相吻。 接受求婚嘛,我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帮你一起对抗大舅哥算不算啊?我亲爱的。 第327章 酒易醒(下) 接上回,高辛辞来找我,无数次的求婚之后,我大概也是第一次勇敢的向他奔去,可惜要害得哥哥生气了,不过这种情况的闯祸我自有本事解决,例如,我在门外还没落尽的泪珠。 我刚进门,哥哥卯足了劲儿准备好好教训我,一个字儿还没蹦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稀里哗啦的扑上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缩在他怀里,我哥都懵了,估计心里在想:这是什么操作?先发制人?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我余光瞧着他无助的瞥了眼清云哥,但显然清云哥更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哥哥也只好一泄气,抱着我便像哄孩子似的:“哦哦宝贝不哭了昂,这怎么回事啊?吵架了?高辛辞欺负你了?不能啊,你亲的他啊……诶不对!一说这事儿我就来气!我让你撒开你咋还亲上去了!” “哥哥你别说这个了你越说我越舍不得……呜呜呜呜呜……”我赖着哥哥手臂不放,任凭他气的直打哆嗦也拿我没办法。 妹妹喜欢妹夫,亲了一口,逻辑通顺,道理清晰,双方属自愿行为合情合理合法输出,但大舅哥有话说,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刚才是不是有个穿黑衣服的孔雀精大摇大摆的进了家门、偷走他一盆精心养育的花儿?而且居然还是合法途径?花儿也愿意! 两个哥哥的智慧凑在一起也没法反驳这个问题,最后也只得一咬牙一跺脚,我哥见我哭的差不多了,捧着挂水泡眼的我的脸仰高了看他,伸手大力的抹去我脑门上的口红,然后隔着几根发丝狠狠地亲一口:“睡觉!这么晚了不睡明天变成熊猫眼!” 哥哥说罢,清云哥也凑上来大力的揉了揉我的头,面上大多是些嘲笑我哥的意思:“姑娘大了不中留,理解万岁啦——” “什么不中留?啥叫不中留!我凭什么理解那个人贩子!贺清云你是出生的时候脑子和胎盘一起丢了吗!” “再这么说话我就踢你屁股,你这丑陋的土拨鼠!” “说谁土拨鼠你才土拨鼠!” 吵到一半,清云哥似乎才想起我了似的,别过头瞥了一眼,随后推着我回屋:“乖乖早点回去睡觉啦,哥哥们有点正事要聊,别哭了昂,要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不好看了还得哭。” 说完又挨了我哥一拳:“说什么呢你,我妹什么时候丑过你不要瞎讲昂!” “看来要比的是蹦床拳击赛了。”一旁路过的嫂子摆摆手道,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要不我陪你睡?不过,我估计得先去当这两位的评委。” 我的事情是没法开口的,哥哥是不想我和高辛辞在一起,但要轻易分手也晓得是对我的打击,宣杏云不是个嘴严的,有什么事她没法决定,到时候肯定全给我哥吐出去,哥哥绝对又要去跟二叔闹,分家产的时候就已经很闹心了,再加上我的,难免父子离心,我明白二叔也是为我好,何必还单为了倾诉就惹乱子。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嫂子,你也早点休息。” 宣杏云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没说什么便离开,我松懈了绷紧的情绪,以为我至少还有缓冲的机会,或许睡一觉起来,情况还能有转机,可偏偏事与愿违,我站在十字路口上,岔路的绿灯就要亮了,还有人要加速数秒。 低下头,手机上显示的是默读的消息,不,是江以南。 实际上,无论是虚假还是真正的林默读在谎言戳破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林默读”这个名字就只剩下一个空壳,江以南痛恨这个遮蔽了他所有的身份,南行也厌倦着,仿佛一个表面上干干净净的面具,却遮不住底下矛盾的面孔。 【见一面吧,我有话跟你说。】 我顿了顿,回了一行字。 【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很快,就十分钟。】 【我不想听。】 …… 沉默了半晌,我并不觉得他还会说什么,可拿着手机的手就是迟迟不放下。 【我在楼下等你】 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又以怎样的情绪冷哼一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都晚了,总觉得不应该以这样的脾性面对他,心里可怜他,可更多的是不自觉的厌恶,仿佛是对他特意隔在我面前的水晶墙壁唾弃不已,又期盼的想要知道这扇墙背后的艰辛。 我明晓得是黑色的,明晓得他给我展现的水晶墙已是最好的一切,我戳破黑暗也没法怎样,我不是光明,带不走他,没有爱之后的小世界,水晶就是玻璃,是蒙蔽着华丽的外表实际卑贱的一切,但就是想为曾经的“水晶”讨回一个公道。 可水晶已经成玻璃了,迟来的公道似乎无用。 他对我的伤害算什么呢?是我因为太爱他,于是在他离开后两年的痛哭吗?可是眼泪的市场价是多少? 他是不是也可以说我,在我这一世所谓的“背叛”、改嫁之后他为我留的眼泪也是可贵又卑贱的东西? 眼泪没有价格,说不上是贵是贱。 我不明白,不明白是该对他热烈,还是淡漠,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刻骨铭心的厌恶,我什么都不明白。 亡夫复活了,他不明白在他死后我的痛苦不堪,只晓得我已经重新嫁了人,生了孩子,他当这种现象是背叛,而我拆穿了他编纂的过往,怨恨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为此矛盾,中间还夹着我的新任丈夫,我现下唯一爱的人,还有多年前我无辜枉死的哥哥,多戏剧性的画面?悲凉可笑。 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发生了,我是该费解,想必所有人都会费解。 我披了件外套下楼,在岚山苑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后才见到他的身影,是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他带着在灰暗的环境下突兀的白色耳机,没注意他的头发,好像很久没剪了,长长的快要盖过眼睛,但丝毫没有凌乱的迹象,后面的拿小皮筋扎了个小揪,他直直盯着手机,手指搭在上面,却没什么行动,只是发呆。 入秋了,深夜里寒风吹过,疲惫不堪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下变得更加苍白,他的精神在默念和南行手术之后肉眼可见的颓靡下去,我瞧着他,仿佛下一秒生病倒下的就是他了。 脚步声停住,大抵听起来不像单纯路过的行人,他抬眼看看,见到了我,不晓得什么时候学坏开始酗酒,浓重的酒味盖住身上的暖香,他似乎也十分惊讶我会来,下巴扬了扬,通红的眼眶湿漉漉的,背后的手则慌乱不堪,想要藏起那些污浊的痕迹,可我早已不在乎他装出来多纯洁的模样,我不是喜欢纯洁,我爱的只是他当初坚定为我的模样,可惜他从来没有明白过。 我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罐子,将里面剩下的酒水一股脑儿的灌下去,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又显得手足无措,可短短那一瞬便也就随性了,苦笑笑坐正了身体,耷拉下手去,又起了一瓶酒陪我喝。 稀里糊涂的醉酒,稀里糊涂的沉默,坐近了,将耳机的另一头递过来,两人共同听着一首绝望的恋歌,像极了年少时纯真又拙劣的示爱——纯真又拙劣的演技。 我听着他循环的歌曲,是以冬的《某日我也会走入昏茫夜色》。 【若诗歌不能让我遇见你 我厌憎诗歌】 【我嫉恨玫瑰 为它妄图染指你嘴唇的红色】 【众生之中我唯独宽恕刀锋 它便捷 轻薄 含情脉脉】 【迎风抖开 正好吻过你颈侧】 …… 【亦或者 直到文明的火种都倾倒 不再有通天楼阁】 【我才能看见你 你才能听清我】 【那些原初的 赤裸的怦然地 汇成光流的河】 【奔赴过几十万光年 只是为从你眼底划过】 …… 【若日落是对你的一次谋杀 我赦免日落】 【我赞美恶德 为它不肯饶恕你的每一条罪过】 【鲜血仍鼓荡于你的脉搏 嘀嗒 嘀嗒 可听见么】 【所有你真实畏怯的 黑夜都教给我】 …… 【你是什么呢 是噩梦 或是照破噩梦的火】 【侵占 掠夺 见证黄昏也被黄昏记得】 【没人能终生伟大 除非他不曾存活】 【我将拥抱你在这群星解体之刻】 【或许你也会愿意置身苍茫暮色】 【挽住泼天夜雪 唱颂一支挽歌】 【不为众生 只是为我】 …… 我无话去评价,就眺望着远方,人工湖的对岸,同样是一样的环境,路灯,长椅,只是下面没有再坐了两个人。 酒喝完了,江以南收了耳机,连我的一并取下来,一手一个拿着酒瓶“咚”“咚”的撞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每一个都扔的很准,知了的叫声停了阵儿,直到万物再次寂静,悠长的虫鸣声才再次响起。 我淡淡的瞧着他,回想起他从前喜欢安静,不会太折腾出太大的声响,现在是把自己真正的一切展现给我吗? 做完手头的一切,江以南回头打量着我,总归也算是久别重逢,相望无言,只有眼眶泛红,不过,也只有那一只眼,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突兀,眼球摘除手术过后他恢复很快,现在已经戴上义眼了,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他选择定制一只墨蓝色的眼睛。 平日看上去就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只有在光下,才隐隐发着淡漠的蓝光。 成为看上去无差的林家人,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可偏偏嘴上还是希望我称呼他真正的名字,江以南。 想必,先前的恋爱,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却要一直听我说爱的是别人的名字,心里也不好受吧。 “有什么就说吧,我在外面呆的太久,我哥会发现的。”我叹了口气道。 可下一秒,他却给我一个让人无语的答案:“我没什么说的。” 我:“……” 他忽而笑出来,将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瞬间轻松了不少:“我都没想到你会来。”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你还坐在这里。”我白眼都翻不出,只是赌气般吐息,过会儿又平静下去,我没想过,戳破身份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平静的局面。 连破坏也是平静的。 “没什么,想见你,而且,我也不希望在我心里翻滚的时候,你和高辛辞能好好的过着,我不甘心,所以刚不吱声的时候,我就想了点事情,想着怎么能快点把你们拆散,二叔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也希望、我能把你的心抓住,让你以后的日子好受点,但我没指望他能帮我,甚至要是一不小心惹得你不高兴,他还得弄死我,不过,我也不止是为了他的话,虽然我现在大概率算是属于他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我回过头,些许为二叔的参与惊讶,更多的是可悲。 江以南同样侧着脸看我,抿了抿嘴角残留的酒渍:“时时,只要你答应,我们复合,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告诉你,我已经离开威廉了,我不需要再受人控制,我们就可以弥补从前的遗憾……” “我最大的遗憾!怎么没早点看透你。我还能再相信你吗?你说,我是该叫你林默读呢?还是江以南,你希望听到的是什么?你到底还骗了我什么啊——”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赶不上高辛辞了,我倒是想知道,林默写呢?他足不足矣,抵抗你对高辛辞的爱。”他阴笑着,是讽刺我也是自嘲。 “你拿他威胁我!你明明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在找写哥……” “我就是因为知道!”他忽然扬声,大力钳住我肩膀:“我就是知道,林默写这么重要,所以我只能把他挡在前面,时时,你说,在你心里,到底是高辛辞的爱重要?还是林默写的命重要?林默写可是为你死的,你知不知道?他好招摇,在那段时间,几乎替你挡下了所有的暗算,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能有那样的勇气,他是多爱你啊?我还真的担心过,如果他没有死,那也就没有我和高辛辞的事儿了。” “写哥的死,跟威廉有关是吗?”我深吸一口气尽力控制情绪,也装着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祈祷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怜悯我,可若能如此,上一世也不至于被骗的那么惨。 “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什么都不知道。”默念含着泪笑着,分明和平常一般无二,我却望着、那么冷,他退后一步,声音不高不低,不隐不避:“时时,你要是想知道,你就应该、好好考虑,是不是要早一点接受我的条件了,一边,是朱文修杀了人,公家快上门了,一边,你要是再迟一点……”默读停了停,咬着牙一字一顿:“康蕊可就跑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也是打从今天才看明白,我错了,一切都错了。 怪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清楚自己的死因,还有写哥,上一世的他,这一世的郑琳佯,老傅,我都放任他们的死亡,不是我不想清楚,是我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我错信一个最不应该的人,一个藏身在我心里窥窃秘密的人,借着我的手,联合外人杀了那么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我屏着气,攥紧了拳头,仿佛被火烧一般的痛感从身体里钻出来,蔓延到每一根手指,我预感到不妙的结局了,可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 “没用的。”我深深吐一口气说:“高辛辞不会接受没有理由的分手,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你给我一点时间……”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时时。”他的声音瞬间沉下去,缓缓起身,两步站到我面前,身体遮挡出大片阴影:“只要你答应,我自有办法帮你,彻彻底底的断开。” 我大约能想到他所谓的“办法”,可这样的方式无异于将我的羞耻心扯开了揉碎了放在阳光下示众,我张开手掌紧紧贴在大理石长椅上,扣着边缘,指甲都要被石板的硬块撇断,眼前一阵模糊,衣裳的领口瞬间湿哒哒的。 “我在想,你要是不来,后半夜我打算跟高辛辞聊聊的,恰好你来了,我刚发了定位,你猜,他从舰行来这里需要多久?你有多久的准备时间呢?”江以南望着我空幽幽的说。 一个人,为什么有勇气哭着做他不愿做的事呢?如何能违背自己的本心?如何能理直气壮的伤害他说出的爱人,他明明是在哭的。 我再也抑制不住哽咽,压制着浑身的颤抖,我泪眼汪汪的抓住他的衣角:“我不要……我求你了别这样,你自己也不愿意对不对,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我……” “是这个世界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他仅用两句话评价了所有。 我再没有劝解的理由,也没有时间,他两下抹干净我的眼泪,分开我的腿便抱起来了,将我侧着放在长椅上,我坚决不肯躺下,他也不坚持,干脆就那样抱紧,却也不会轻易让我舒服的,我两腿正分开搭在他腰上,他稍稍一收紧,“噗”一下撞到就足以让我整个世界都崩塌沦陷。 “抱着我。” 湿热的呼吸模糊在颈间,连声音都是暧昧滚烫的,熊熊大火燃尽,我却是周身冰冷,僵硬的等待他,他见我不动,干脆自己抓着我的手环住他脖颈。 他掐着我脸颊使劲我也不肯张嘴,要接吻时一侧脸,他也没能碰到我唇瓣,我实在没法接受,我以为他终究会放过我,谁想却毫不气馁,趁着这时候咬住我耳廓,轻轻一用力,我的痛呼伴着“撕拉”一声,胸前的衬衣破了,扣子随风飞出去,“傻眼”是不足以形容空洞的感受的。 “江以南!够了……”我近乎哀求的痛哭道,整个人要缩成一团,被他一揽腰又直挺挺的弹回来。 “这就够了?”他冷冷道:“你现在主动亲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是不是够了。” 我说不出半句话来,泪眼模糊间见他嗤笑着歪了歪头,何尝不是掉着泪的。 “不然,那就继续吧,等等看高辛辞来的时候,恰好做到哪一步。” 话音刚落,草绿色的长裙裙摆被猛地一掀,边缘落在大腿根,他将手轻轻的搭上去,颤抖的手触碰抚摸我颤抖的皮肤,鼻子凑到锁骨处毫无遮挡的嗅了嗅,露出舌尖,顺着锁骨与皮肉连接的弧度舔舐,最后口腔一整个盖住,密密匝匝的吸一口。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高辛辞就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站着了,我这时候也真想不通,能早点见到他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绝望了。 第328章 囚禁(上) 接上回,江以南使出那套他所谓的办法,就是让高辛辞眼睁睁的看着我出轨,无论这是不是我自愿的,哪怕我当时拒绝,显然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见到高辛辞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平时都是暴脾气的,今天却久久不能回神,就那样干看着,看着我被撕扯了一半衣裳的环抱着别人,傻了一样。而我,羞耻心早被人踩在脚下了,我指甲几乎要嵌进江以南肩膀的皮肉里,却也换不来他松一口气,反而变本加厉。 左肩的绑带被扯下去,大半身体一凉,我才猛然惊醒,匆忙的想推开他,可我做不到,手腕一旦被扼住,就是无用的扑腾,甚至骨头错节了他也不松,他明知道高辛辞已经到了就在身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偏偏就要去触及底线,所有人的底线。 够了…… “你在较什么劲呢!你就不怕他杀了你吗!江以南,你够了……” 我近乎崩溃的推他,同时也在他松手的那刻胸前的衣裳成了碎片滑落,除了最里头那一块布还拙劣的保证着我最后的尊严,我压着声音号哭着将那些东西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捂在胸口,我想站起来,我想到高辛辞身边去辩解,我没有出轨我不是这么不要脸!可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腿一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江以南一松开我反而摔到地上去了,视线停留在青石地板,余光被散乱的发丝遮住,手掌心附着在冰冷的地面,血腥味一阵一阵的飘起来,肮脏灰暗的尘土镶嵌进破损的血肉,注定会跟我一辈子。 我没得选,有些事情已经做了,就只能顺着台阶下去,就像一柄被人多年珍视爱恋的快刀,磨痕已经刻上去了,如何也回不了从前了,何必在佯装模样后悔为何要带他战斗,磨痕就是磨痕,生来就是要破坏幻想的。 江以南还坐在长椅上,没有扶我,目光还紧紧随着我,我甚至生出一种感觉来,他已经没什么期望了,夺不走我,他本来也不想活了,事实也果真如此。 “杀就杀了吧,这样,我们都解脱了……” 声音从我上方传来,我痛恨极了,回过头看他,还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我都不知道,是真的该恨他,还是由衷的可怜他了,江以南,你真可怜。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在我哭声渐渐要停下的时候,高辛辞才走过来了,什么也没说,鞋子在我可见的地方停了许久,最后蹲下身来,把外套脱下来包裹住我,把我扶起来便要走了,江以南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今晚的事情,纵使高辛辞顾着我的面子不想立刻计较,他也非要一个结果的。 “其实我们这样子很久了。”他忽然出声道。 高辛辞的脚步登时停下,牵着我,回过头,凌冽的目光停在江以南身上。 江以南毫无惧意,同样投上目光,慢慢的,又移向我:“时时,我不想再这样无名无分的,既然已经戳破了,那我们两个之间,你做个决定吧。” 心口处一阵钝痛,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找死!就是在逼我救他,他不敢赌我们是否还有感情,就拿写哥被害的嫌疑人来威胁我,他若一死,康蕊的行踪再没人能知晓,我就真是个抛弃我哥哥生命而不顾的白眼狼了,于是他造谣的这些话,我都不得不认。 高辛辞顿了顿,随后回过头来看我,牵着我的手力度也大了许多,表面上倒还坚挺着冷静:“你说。” 我注视着他,久久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久到高辛辞都快认命了,眼眶瞬间红润,仰着头长长呼了一口气,气息都是颤抖的。 “何必自欺欺人呢。”江以南冷笑道,一双眼瞪得更到一种可怖的程度,红血丝遍布,偏偏还只有一只眼睛能显得像正常人一样:“我和时时是原配夫妻,若不是我死了,能轮得到你?做了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说插足,也是你插足。” “你闭嘴!” “时时,不过我确实认错,没能保证在我死后你的幸福,真是劳烦高总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了……”江以南顿了顿,恶趣味的歪了歪头笑着,一字一顿道:“我不介意他做小的。” “林默读你够了!”这次是我抵挡不住,率先挡在高辛辞面前吼道,可是话音未落我便底气不足,我瞧着他,再也瞧不出当年的半点爱意,只有恐惧、厌恶,悔不当初。 江以南起先是惊愕的看着我,慢慢的、对我也成了冷笑,他转了转手腕,不经意间又露出一块表,我认得那是写哥戴过的,更加坚信他和康蕊有关,他就是在给我下催命符。 “够了吗?”江以南空幽幽道,忽然上前一步抓住我手腕,扯了扯嘴角一面哭一面笑道:“我不觉得。我就想,凭什么,他对你怎样就是名正言顺,我们两个在一起就要偷偷摸摸的,我偏不,我今天,就是故意叫他来的,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说,时时,我好爱你——我爱你唇瓣温香柔软,爱你腰身盈盈一握,爱你身上果味的香气,爱你睡着时候可怜的梦呓,爱你、所有的一切……” 江以南说这话时,指尖在我身上游走,最后和着目光一同停在我小腹下,我攥紧了拳头,羞耻带来的浑身酸胀痛楚几乎要让我窒息。 “这些事情,我相信我们已经糅合的很完好了,而且,我能带给你的感受,一定会比高辛辞更好,对不对?” “你到底是在糟践他还是糟践我!” 我冲出去,不到两步又被高辛辞拉住,我回过头渴盼的望着,他语言表情上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举止示意着我退后,我站在原地没动,他也不勉强,便从我身边绕过去,我思考的功夫,身侧已是“咚”的一声,再回过头的时候,江以南已经撞在树上了,嘴角泛着猩红,面上的笑容却更诡谲。 高辛辞不吭声,眼看着下一拳就要上去,我不拦着他真敢活生生把人打死!到那时候无论是写哥,我自家的荣辱,连带着高辛辞自己也会大难临头!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于是刹那的功夫,我冲过去便挡在江以南前面,高辛辞攥紧的拳头立即停下了,神色方才松了松,面向我的是一种委屈至极的不可置信,还有遭逢背叛却无处泄愤的可悲。 “我们分手吧!”我那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便是一句。 而高辛辞,整个人、所有的信念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身体支撑不住,松松垮垮的垂下来:“你说什么?” “分手吧,我、我选他……” “理由呢?”高辛辞忽的笑了,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衬得自己更加滑稽可笑,他扳着我的肩膀,最后控制着精神尽量平静的对着我说:“傅惜时,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我说分手,你既然不爱我了你选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的求婚呢?你把我当什么?就像他说的,是你无所选择时的玩物吗!” “不!不、对不起……我没有怀疑你没有指责你,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这样,我以后再冲你生气你就打我骂我好吗?但是、但是我们说好不会分开的,我不要分手……你不能就这么跟我说分手,你什么都没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分开……” 极致的愤怒转到卑微,也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扶着我肩膀,祈求一样的瞧着我,即使现在做错的一方显然是我,受害者反而是卑微的,高辛辞还觉得肩膀不够似的,转而紧紧拉着我的手,浑身止不住的颤着一点一点拉到怀里。 我把手抽出来,看着他哭我反倒不哭了,压着哽咽,声音一瞬变得冷冰冰的,不可商量,不容置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配不上你,我们分开吧,我……” “我不在乎!”高辛辞猛地高声打断我,可怜巴巴的凑上来抱我:“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家,今天的事情,我只当没见过没听过,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我推开他,盯着他哭了好久,但不为所动,许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腻了,可以吗?” “什么?”高辛辞眼中终于有了半星闪烁。 我清了清嗓子:“我说,腻了,这个理由可以吗?”顿了顿还嫌不够似的,又接着道:“你没有不好的地方,但是我不爱你了,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高辛辞,你不是早就知道么,我心里从来都放不下默读,我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怎么着,我心里、一直有个地方在给他留着,你跟我吵多少次都没用。如果没有默读,我或许可以勉强跟你过,但现在他既然回来了,我想我们的生活应该回到原来的轨迹了,你知道的,我们是原配,而你,不过是通过另类的方式得到我的联姻对象而已……” 我说着,江以南也上前揽着我肩膀,应和着我的话,刚刚好的情势立刻又过了,高辛辞愤恨的目光登时全到了他身上,我退一步,背着手将江以南扯到一边。 “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我需要时间,你别再作死了,你今天就是当他面把我睡了也没那么快断了,再多嘴一句,我就是跟他断了也保不住你!”我压低了嗓音吼道。 多苍白空洞的警告,江以南根本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大概他达到了目的,纵使我对他最后一丝好态度都消失不见,他也笑着接受了,反正,迟早是他的,是哭着还是笑着都是给他的。 我几乎想象到将来被包裹着一层白布送给他的模样,我不敢,不愿意,却又不得不走过去…… “好。”江以南僵硬的抹了把眼泪,眼角新的湿润又利落的滚下来,覆盖原先的痕迹,难堪,也扯着唇笑了笑:“我等你回来。我不介意你们再叙个旧、告个别。” “你真的很无耻。”我撂下一句,移开视线也是极艰难的,比起他,我更害怕面对高辛辞。 已说出口的,就算是虚假,到别人眼里也就是事实,何况他心里本就埋着这么一根刺,还真是一碰就血肉模糊,我说话的间隙,他已然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绪,俨然是僵直的模样,起先偏着头看向地面,随后缓缓的、直勾勾的盯着我,盯得我发毛。 良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我需要你跟我说清楚。”他说,这种情况下表现出的竟是一种极端的冷静:“你不能就用这两句话打发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躲开我的视线,过程又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后来又是哪一点让你决定跟我分手,全部都要、所有细节都不能放过,说明白,你说服我了——我就放你走。”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于是嘴巴一张一合,到底也没吐出半个字来,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倒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加起来也不会有这一回眼中的,他的解决方式向来是大发雷霆、用身体偿还、冷战、最后又找个契机和好,但这些又不是最严重的结果。 我不太敢想。 高辛辞会不会只是借机把我带走,又加大力度的罚我。 突如其来的干涸困在嗓子眼,我还是说不出话来,身体倒是比嘴上老实多了,慢吞吞也老实的走过去,我晓得他脾气,我现在不走,他赶明就敢冲进我家绑架我。 这事够丢人的了,哪怕有人能救我,我宁愿被他折腾一番后安安静静的结束。 最好干脆点,折腾死我算了。 到了面前我也不敢抬头,听着头顶高辛辞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尾音发颤,他扳着我肩膀迫使我靠近,而后将我身上他的外套裹得更紧了点,扣子最顶端的也要扣上,而后伸手牵我,硬叩着我五指,以最亲密的方式离开,扔进车里,扣上安全带,一路无话。 他没带我回家,这一趟是到了舰行,下车又牵着我到顶楼办公室,锁了门,还算轻松的带我到沙发上坐下,转头回屋,找了件他的衬衫扔给我。 “去洗个澡,然后换上。” 我并不吭声,捡起身边那件衬衫,许久,抵着心口往下咽了咽,转身回卧室去洗漱,故意做的磨蹭了些,我知道今晚上少不了高辛辞一顿磋磨,但也想尽量的把痛苦延后,等我出去的时候,冲洗用掉的时间也小一个小时了,高辛辞还在电脑前敲着键盘,见我出来了,不动声色的过来帮我吹干头发。 “桌上放了水,自己喝,我还有一会儿忙完。”高辛辞不咸不淡的说。 我满脑子的疑惑,也不好问他什么,他这样,我甚至精神都有点错乱了,像是刚才的事情都是我的幻想,实际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来陪他工作的。 他没吭声,转头忙去了,我回到茶几边上,见桌上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高脚杯托着的红酒。 酒就酒吧,我昂首喝了半杯,像是度数高的,一点没准备,这半口让我呛了一会儿,捂着酸胀的鼻子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咳,好不容易才歇好了,坐在沙发上干巴巴的等,好在高辛辞没让我坐一晚上,时针走了半道的功夫,他已然走过来,鞋子停在我面前了,我仰头看他。 “好喝吗?”他问。 我照实摇摇头:“度数高,没尝出来,你不用灌我,想做什么我都认。要站着吗?” 他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将酒瓶做桌下拿起,在我面前晃了晃,重倒了半杯抿了口才笑:“我知道你酒量好,一点半点也灌不醉你,这酒不是用来灌你的。” “那是什么?”我疑惑道,可实际这个时候,身体里已经冒出些异样。 烫,浑身的滚烫,四肢发软,精神却醒的越来越甚,但脑子也是浑的,具体是什么感受我说不清。 高辛辞托着酒杯底座,饶有趣味的晃了晃:“不是要说清楚么,那自然是要从一开始说明,这东西是让你回忆往昔的。” 刻意的话顿时如钢针,刺破幻想的时候一切就清楚了,要说往昔,唯一有类似感觉的无非也就是…… 我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不安感摇出去,反而把药如墨般散到全身了。 “你往我杯子里放了什么……” 我瘫软的倒在地毯上,脊背处被沙发撑着才勉强坐直,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瞧着他,我能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可转念又想、这算谁辱谁? 高辛辞将酒瓶放下了,俯下身,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直直的看着我,冷冰冰道:“你说呢?” 第329章 囚禁(中上) 接上回,高辛辞倒是很有兴致,忙了一天,大晚上还给我下药,浴火滚烫烧身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我抓了他一趟又一趟,浑身早就疼的要命了,嗓子眼里胀的几乎喘不上气,耳根子几乎要蒸腾出水汽的烧,哭的力气也没了,最后只是拽着床单不住的哼唧。 很无聊的恶趣味,高辛辞多少年了依旧玩的兴起,将最后的没喝完的红酒顺着衬衣纽扣的顶端浇下去,红色在干净的衬衣上弥漫开来,药物的作用便落在全身,我也是才知道这玩意不仅可以内服还能外用的,折腾了一晚上,胸前被浇过的地方还是酥酥痒痒的泛着麻,烦死了,他专门避开那个地方不碰,就让我一直难受着,睡也睡不着。 这么想着,被子一脚蹬出去了,清凉的感受落在身上才稍缓,我脑子里空了些,长呼一口气,抬眼望向窗外,天还阴沉沉的未明,慢慢就又昏沉了,这个时候更无语的来了,高辛辞捞起被子,居然又给我盖回来了!我谢谢你昂! 闷热搔痒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来,我仰着脖子,使劲把这种感觉往下咽,我不敢吱声,昨晚上的药大概过量,高辛辞都累了我还拖着他不许睡,他都睡着了我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弓着身大脑充血,趴又趴不下,后来是哭累了睡的,这大半夜的又挣扎着醒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大量少爷的恶趣味中发现少量酒精。 太“残忍”了,太丢人了!以前都是他求我精神一点! 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把人惊醒,也是想让他多睡会儿,早上说不准还要上班,也是不想再被折腾一遍了,吃药过后周身的痕迹都是舒爽为次疼痛为主,多少年了也改不了,高辛辞下手太重了,我猜最后我整个人绝对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否则他后面也不会看着懵了半天,还特意拿凉毛巾盖了会儿。 服了,我真是服的五体投地…… 过了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上来,可胸前和脊背上还是一片软麻,噼里啪啦炸花一样疼,整得人欲哭无泪,咬破嘴唇出了点血,我才得到一点释放的意思,落地窗边显起一点点光亮,太阳要升了,我才侧躺着、屏着难受准备再睡。 高辛辞却在这时候帮我“排忧解难”,前胸紧贴着我后背,心跳的频率快了些,双臂交叠在我小腹前,迷迷糊糊的往上抚了抚,轻轻拍了两下不醒也把人敲醒似的,而后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圈。 “还难受?”他哑声问。 顿了顿,我还是照实“嗯”一声。 “我帮你吗?”高辛辞吱声的功夫,手已经不安分的移到大腿内侧,抬着我一只挑到他腿上,下巴抵在我额头柔柔的蹭了蹭,更重的抱紧我:“我早上有个会,倒也能推了让左峤替我去。” “不要。”我想也没想道:“好困,想再睡一会儿,别麻烦左峤了,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在场也能直接决定了,我在办公室等你回来。” 高辛辞稍稍安静了会儿,我才眯着,马上又被扯着手腕弄醒。 床该换了,咯吱咯吱的响,吵的人头疼,显然高辛辞被拒绝后心里不舒坦,磨磨蹭蹭的不睡了,嘴里糊里糊涂的说着什么,慢慢的就从帮忙变成主动。 “别闹……”我烦躁的睁开眼,伸手摸着桌上的两个空盒子扔给他看:“用完了,没法搞。” 高辛辞才退一步,呼声重了些,还是不肯睡,隔着一层布磨着,本来药性没褪就想的慌,他这样我也受不住,干脆利索的把隔着的东西拽下来扔到床下去。 “你弄吧,我回头吃药。” 他怔了怔,便顺着意思弄了,比起昨天是轻缓多了,电话铃响了才使了三分力,还是故意让我哭的,我捂住嘴,回头瞪了他一眼,拿着电话让他赶紧对耳朵,电话那头是左峤的声音,冤种打工人半夜还没睡,还在苦哈哈的给老板办事打电话,这个可恶的老板居然还打算让他明儿一大早再去开会。 我这个万恶的资本家都觉得孩子像驴了…… 高辛辞不觉得,冷淡的交代了几句,大部分都是嗯嗯的应和,左峤的话我听不清,没多久就挂了,他又把我的手机从衣服里抽出来给我,扬了扬下巴:“给你哥打电话报备,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我无奈的撇了嘴,看了看时间更难堪:“这么晚了我哥还睡着呢,我这个点给他打电话说不回家了他肯定要着急的。” 高辛辞无所谓的努了努嘴:“哦,那你就直接消失,你哥今晚上不急,过几天看他急不急。” 我还想反驳,可眼看着高辛辞这样是没打算让我好过了,打电话算是前戏,还不是我该着急的时候,想到这儿,我还是拿起手机,顺带推了他一把:“我哥打电话你可别闹,不然真走不了了。” 高辛辞像是哼声也像是回应,电话接通的功夫,他扯着我手臂抽出去了,我别扭的侧过身去,电话也正正好通了。 “喂,时时?你大半夜不睡干嘛呢?”对面传来我哥困乏又有点烦躁的声音。 “没事哥哥,我就是……跟你说个事,我可能要出去几天,我、我已经在外面了……” 坑坑巴巴的说完,不出所料,立马就听见我哥一个猛子窜起来,几乎是暴跳如雷,疲惫也一扫而空,嗓门都大了:“你没回家 ?昨天晚上又跑出去了?干嘛去!是不是又跟那个人贩子跑了!” “诶呀我有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封适之他们有一个人跟着你吗?你知不知道你大半夜出去很危险的,哥哥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不是我真的有事……哥你就放心吧我很安全,过几天就回去了……” 说不了几句我就快哭了,事实说不了撒谎我哥也不信,我真怕我跑了我哥能直接报警,偏头看看高辛辞,恨不得把手机扔给他、让他自己说去。 好在僵持的时候,清云哥模模糊糊的也醒了,电话里传来点争执的声音。 先是清云哥:“谁?时时吗?怎么了?” 我哥把电话拿远了点愤懑道:“除了她还能有谁,这大晚上跟我说要出去,还几天,不管是谁,这大晚上带我妹妹出去能有什么好事!你说我能让她乱跑么!” “我当什么事,我跟你说、时时大了,你不能什么都管着她,你又不能管一辈子,她有些事情就让她自己做决定,她将来嫁出去了怎么办?你要当陪嫁啊?再说了除了高辛辞谁还能把她掳走,那是你妹夫,别老人贩子人贩子的叫,时时夹在中间很尴尬的好不好……” “我是她哥,我凭什么不能管她一辈子,大不了不嫁嘛我又不是养不起。” “你说梦话呢?你说不嫁她就真不嫁了?她有自己生活,我还比你岁数大呢,你怎么不管我叫哥,我也能养你一辈子,你别娶媳妇呗?” “你这谬论!” “你才谬论,少啰嗦,手机拿来我说。” “切……” 一分钟的功夫分了胜负,下一刻,清云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端传来,声音也放软了些:“喂时时?你先跟哥哥说,你是要去哪里啊?哥哥得知道你在哪对不对?哦对,你现在在哪呢?” “舰行。”我回头看了眼高辛辞,对着他口型知道目的地:“我去柳凉。” “跟谁去啊,高辛辞吗?还有没有别人?” 高辛辞摇了摇头,我紧接着道:“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 “大概去多久?” 这次高辛辞没有反应,仿佛是要我自己掂量似的,我叹了口气,也只好先试探着说:“大概……五、五六天吧……” 显然我这个答案两边都不满意,清云哥拉长尾音有点迟疑的“哦”一声,高辛辞冷笑着扬了扬眉,于是我又成了夹在两道门中间的倒霉蛋。 我哥烦躁的声音又响起,听着像是要抢电话的架势,清云哥跟他吵了几句嘴又泄气了,接着又是清云哥说:“行,知道了,去吧,照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说一声,哥哥去接你。” “好……”我松口气应了声。 最后清云哥交代了我几句天还晚再睡会儿的话便挂了电话,我放下手机,高辛辞转手便收到他口袋里,抱着我磨了磨,都清醒之后,这样眼巴巴的盯着反而尴尬。 “现在哭什么,过两天才有你好哭的。”高辛辞扯嘴笑了笑,拇指抹去我眼角的泪,见我不吱声又烦躁,往我腰下红肿的地方掐了把,我吃痛抽泣他才满意,只是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又愤愤道:“五六天,你可真好说话,都要分开了,长一点的时间都不肯陪我。” “我说这些东西不仅要考虑你的想法也要考虑我哥的底线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太久了他看不到我会急死的,到时候能叫人把整个柳凉都翻个底朝天,这种时候闹起来好吗?” 高辛辞不再说了,抱着我又闹腾半个钟头才满意,我身上的药性一点点消耗没了,冲头顶的压力消失,困意才袭来,高辛辞自顾自趴过去睡了,我觉得我有点过分,这种时候不该跟高辛辞发脾气,可惜已经这么做了,他向来是个哄不好的,而且现在也未必肯听我说,我只好转头睡去了。 次日晨起,八点多钟的时候高辛辞去开会,十点整就回来了,叫醒我,带了件新衣服扔给我换上,洗漱一番便出发,不过瞧着机票上的目的地显然不是柳凉,心里隐隐泛起担忧,高辛辞瞥了眼,对此也丝毫不避。 “我知道傅家找人的功夫有多好,万一从一开始就被监视了呢?说个错的地点,也只是为了别人不打扰我们而已。”高辛辞耸了耸肩。 “那你也不能跑津海去啊。”我咬着牙无奈道:“不乐意去高家还有势力的地方,反倒去我家门口,那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嘛。” “又不是整个津海的人都认识你,更不会都清楚我了,只要到离山和海岸线远一点的地方,不会有人怀疑,边界也没人设防。”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幽幽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高辛辞这话是有道理的,我清楚我哥的脾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不信我的话,我只怕高辛辞的目的并不是做最后的告别,至少五六天后绝不会放我走,我手机也在高辛辞手里,根本没有向外联络的能力,到时候时限一过,哥哥真把柳凉翻个翻儿,不仅找不着我,柳凉是高家的地盘,当地还有个土老虎是姓王的,惹上麻烦又要折腾,只怕谁也想不到我会在津海,自家人眼皮子底下。 想反悔都晚了,高辛辞带着我几乎是押送到了津海和平城交界,平城是个小市,没有领头的,商界错综复杂,我家不乐意招惹是非,简单的商业往来之外,就是同几个在平城说得上话的叔伯约定互不相犯,人家忌惮我家,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各家的脾气一到边界就老老实实的收了,可以说从兰江到华沧桥两岸就是没人管的地界,在这儿藏着真是再好不过了。 到了地方,我四下望望,都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不过,从到了这个地方起,高辛辞的脾气也全收了,真就像带我来旅游似的,手机也还给我了,安安宁宁不吵不闹的带我到各个景点转悠,偶尔给我讲讲我听不大懂的历史故事,五天过去后,他还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可我也晓得,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他要真想和平分手,五天过去了,就算不乐意这么快让我回家,多少也该提一嘴才是。 他牵着我手在街上转着,天蒙蒙的下了小雨,便到边上的店铺里买了把油纸伞打上,从早上到现在,我肯定他余光中是可以瞥到我的目光,但他全都无视,只自顾自的讲故事。 天晚了,我哥估摸着约定好的日子快到了,便打了电话给我,我应付着过去,偏头又看高辛辞脸色,他兴致才降了降,板着脸却还接着带我往前走。 “该回家了。”我想了想说。 话音未落就被高辛辞冷声接上:“是你还是我?” “有区别吗?” “有区别。” 高辛辞注目,牵着我的力度也重了些。 我想了想,低下头:“我们都该回去了。” “还分手吗?”他像是早想到了结果,面色如波澜不惊的湖水。 我怔了怔,半晌,吐息:“分。” 高辛辞俯下身,揽着我腰身轻吻了吻,长长呼一口气:“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或是林默读手上捏着什么把柄,我们是夫妻,就像你说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拯救我的一切,你却永远把事情藏在心里我一概不知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仰头望着他。 是有被戳破真相的心虚,可更多是冷漠,早想到高辛辞不会轻易接受我“出轨”的结果,要是没有半点怀疑,他不会安宁过这几天。 我嗤笑,摆开他的手,咬着牙一字一顿:“高辛辞,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我还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我较劲,我不想承认我一辈子走的路都是错的,我重生,回到十六岁的时候,一睁眼我的生活中能依靠的只有你,我失忆了,我丢掉了我上一世最后一个星期所有的记忆,我连我怎么死的都不清楚,我更不会记得跟你的一切争端,我理所应当的靠你活着,我也恐惧我还会经历像上一世一样波折的人生,我不想我的人生有那么多不确定性因为我认命了!我都死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我重活一次?我也想再结束我的生命,我来到这个时空的那天晚上,我已经走到江边了,就差一点……可是那天,你来了。” “你有没有一点点、想为我活下去的心思?”高辛辞双手重新揽上我肩膀,眼巴巴的问。 这一点,无论是现实还是谎言都是同样的话,我沉下气,冷笑:“没有。” 高辛辞手心一颤。 我接着说:“我只是想,死,太疼了,我若是从一开始就顺着我的命运,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那是我再没有遇见默读时候的想法,等后来我见到他,我一眼就后悔了高辛辞,但是晚了,我又想,我跟他在一起会不会也是他的压力?我把他害死了,所以,我压下我的感情、还是跟你在一起,但当我知道默读也从上一世回来,他哭着问我,为什么不爱他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我装不下去了,我装不下去了高辛辞,我又不是演员,我对你的爱跟他没法比,我想就算是死我愿意为他拼一把,大不了这次失败了我就陪他一起死!我早就不想活了!当对亡命鸳鸯有什么不好?再有就是……我多希望你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偏执和占有欲有多折磨人?上一世,比这一世,更甚之,我害怕你。” 最后一句加重,果真残忍至极,我能忍受说谎的痛苦,可是被骗的人最后的防线就彻底破碎了。 “七年夫妻,两年相伴,我们的九年,都比不上他回头看你一眼?比不上他几句话……” “是,我想通了,我希望你也可以想通。我是他妻子,在他出事以前我们就领证了,我跟你在一起已经是对他的背叛,这么久了,我也尽到了做你妻子的责任,我们都得到过快乐不是么?我不算对不起你,所以分手吧。” “好。”高辛辞苦笑着点点头。 这种情况我倒是没想过,当初离婚也没有这么畅快,不过,到底算是个了结,我一时不忍,但也还是生生掐着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高辛辞松开我的手,顿了顿,扯着嘴角微微笑道:“其实我来之前就想到这个结果了,不过还是想亲耳听你说,我认了,明天一早送你回去,但是今天,可不可以给我最后一晚上,算是做个最后的告别?” “要睡觉吗?”我了当问道。 高辛辞还面不改色,只有眼眶更红了些,顿了顿,释然般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别想那么多,他都要得到你了,你总不至于连最后一晚也不肯施舍,我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当个纪念,你就算不想要,好歹看一眼再走吧?以后都在临江过活、做生意难免有交集,我们好聚好散不好么?” 我半信半疑,但仿佛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好吧。” 此刻正走到路尽头,进了巷子是个看着很漂亮的江南风别院,高辛辞偏手指的便是这个地方,说罢,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丝巾便要蒙我的眼。 我莫名慌张,往后退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怕什么?我能把你怎样。”高辛辞笑了笑,随着我的视线望过去,又扬起手上的丝巾:“惊喜嘛,总不能让你一眼就看穿了,你放心,我保证,今晚过后我就放你走,以后无事绝不纠缠。” 我咽了咽,想来就算我要跑,高辛辞面前我也没有成功的能耐,松开抓着衣袖的两手,任由高辛辞蒙住我眼睛,牵着我的手带我进去,他一路上还在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我也没耐心听,只等待着道路尽头的结果。 而真正见到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什么别的…… 院中主屋,紧靠着大门的楼梯后面,摘下眼罩便是小门,他让我推开,再映入眼帘的便是深不见底的楼梯,黑漆漆的一片…… 我呼吸加重,简直想象到了结果,缓缓转过头,高辛辞一双手已经抵挡在门前,我是出不去了。 “你要干什么……”我颇无力道,哭都不敢大声,我生怕我会被拖进黑暗里,在这里消失是谁也找不到的。 高辛辞还是那副通红着眼笑着的模样,拍了拍我的头:“亲爱的,你猜,我如果强制留下你,能关你多久?” 话音刚落,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再没有说下一句的能力,他一把便将我推入黑暗,沉重的铁门“砰”的关上,所有的光亮阻挡在外,门内,连把手都没有…… 第330章 囚禁(中) 接上回,我跟高辛辞提分手,我确实想过他肯定会为此折腾我一番,但从来没想过会做的这么大,他在最不会有人怀疑的地方购置了这么一套院子,特制这样的地下室就是为了关我,能关多久,凭他的能力,我怎么敢想? 我现在算是明白,他走那天下午所说的我要是再敢提分手他会怎样,就是这样最卑劣最无耻但又最管用的方式?囚禁?! 可不?外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连感情也是需要斟酌的,那只要隔绝世界,不就没有那些乌泱泱的事了? 这下可真糟了,我哥根本不知道我在津海,我就算真的失踪,他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想到我在津海!亏我前几天真信了高辛辞的话,一切报备都是说我在柳凉,我哥真会把柳凉翻个遍的,我现在在这里也完全不可能传出消息去,我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高辛辞收走了! 我真笨,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有些毛病他许久没犯就是改了,我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放过我……这种事情,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也真难为我傻兮兮的给他骗,我怎么能上了一当又一当! 他跟我说过他有幽闭恐惧症,小时候犯错都是被关在杂物间里,他起先真的害怕,可是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强烈的孤僻又让他开始享受黑暗狭小的环境。 他对我说,他很喜欢待在禁锢很深的地方,他跟我说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受到他是被包裹着的,无论是爱还是单纯的黑暗,都让他感到安心。 爱带来的自然是强烈的安全感,但是是黑暗也没关系,至少这表明他的生活不会有比现在的情况更惨的下限了,所以也安心。 包裹就像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一样,天生就有被好好保护着的感觉,就像喜欢房间里的帐篷,桌子下面的空间,钻进被罩里拉上拉链的感觉。 直到这些简单的喜欢逐渐变质,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 最后演变成一间黑漆漆的地下室。 他跟我说过的,最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专门改造了一个地下室把我们都关起来,我八成时间都是在那儿过的,生了安安后又有一年,他正在兴头上,或是闲了就会拉我下去,钥匙从通风管道扔出去,我跟他说了好多次我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黑漆漆的地方我不喜欢被关起来,好多次,他才带我出去。 我同他说,我不喜欢黑暗狭小的环境,我喜欢广阔的天地,明亮的阳光,他说,只要我爱着他,有爱,谁会去喜欢灰暗和瑟缩呢?他慢慢改了,往后五年,再没犯过,我以为他是真的改了。 他又骗我,他明知道我害怕的…… “你开门!放我出去……高辛辞!你明明说了要放我走的,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吗!高辛辞,对不起我错了……你放我出去高辛辞——” 我一下下重拍着铁门,可我方才进来时就瞧见,这道门足有手掌长的厚度,而且看样式,显然是保险柜用的材料,我除了能弄出咚咚咚的声响以外根本不会对外面造成一点影响,隔音是肯定的,外面甚至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就算有人来了,楼梯间跟墙一般无二的暗门一关,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儿还会有个地下室。 我真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关到死,不会有人找到我的,可是我也没办法自救啊…… 被捏着命脉却毫无头绪,没有人能明白这种感受,这里完全没有一点自然光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一辈子不见太阳?我终于崩溃,顺着铁门滑下去了,抱着被推进来摔在地上新破的伤口,我头一次可以哭的那么大声,我确实不用怕被人听见了,却开始恨不得有人听见。 我不敢面对未知的恐惧,只得背靠着铁门紧紧贴着,从膝盖和发丝的缝隙探看黑暗里的情况。 里我天生胆小,怕黑,怕痛,怕所有未知的东西,我做任何事都想看答案,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答案?是,我活了一辈子了,我以为我够清楚了,于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第一世的答案走,为什么还会到今天的下场?我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所谓权威的人的答案来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我了。 高辛辞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他大概真要关我一辈子,以前我哭的时间虽然也长,但最长不过几个小时,嗓子哑之前他一定会来哄我的,最不济也是陪着我哭,可是今天直到我嗓子疼的冒血,我发不出声响了,也没见到他半个影子。 自救?我该自救吗?不管有没有能力,至少该试试吧,他总不至于上来就把我关死,这里总该有些能用的东西、能保证我活着的,我哭的清醒了便从地下爬起来,揉了揉酸软的身体,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我咽了咽嗓子眼的血,探头往楼梯下看去。 在黑暗里待得久了,我的视线稍稍清明了些,于是扶着两边的墙壁顺着楼梯一步步下去,数了大概是有三十多阶,是我就算哭死地面上也不可能听到的深度,在楼梯尽头的时候好像有大一点的空间,我摸着墙壁拐了弯,碰到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像是灯,摁下去,房间骤然被苍白到渗人的白炽灯照亮,我猛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适应,灯光又没那么亮了,甚至暗的瞧不清稍有点微小的物品。 四面都是水泥地,高辛辞怕我撞死似的,边角都磨圆了,看上去像是没装修的毛坯房,我隐约记得,他说小时候被关的杂物间就全都是水泥筑的,本来是车库,但家里车太多,那个车库只能放一两辆,也就用不着了,改成了杂物间,再后来,变成他的自省室。 这地方也是差不多四五十平的样子,里面的装饰倒不至于是车库,就是个普通小房间的样子,四四方方的,边边角的地方挤着一张双人床,旁边摆一张餐桌和衣柜,还有一个不大的储物柜,侧面嵌进去的地方是卫生间,浴缸,洗漱用品什么的一应俱全,颜色整体不是灰黑褐棕就是惨白,看上去像是欧洲古堡的风格,但又只是像,城堡里的东西不会挤在一块,不会连透气的窗户也没有,能把人关到死的气势倒是更足。 不过我待了这么久,也没有憋气的感觉,应该是有通风口的,可惜半天没找到,我也就放弃了,并不指望我能从这地底下四五米的地方爬出去,还是顺着通风管道的,我便开始翻腾屋里的床和柜子,这里面都是…… 我翻了翻,转瞬又放下去,不想再看,他没有给我留一件过膝的裙子,好在这个地方也不是很冷,系在床头的两根细锁链很冰,但这能加热的高科技选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很贴心,柜子里除了一些他能用得到的东西以外就是药,除了做事的时候要用的,就是我平常吃的,什么止痛药感冒药胃药之类的一大堆,甚至还准备了安神药和注射镇定剂,他是真怕我一不小心嘎过去,这么注意,也没见他放我出去。 所有东西,除了铁链子浴缸和墙以及床杆子就都是软的,哦,还有衣柜,这些玩意也没一个是我能拿起来用到的啊,上去的门我是不指望,太厚的一层铁了,外面还有暗门,高辛辞还守在门口,三道门神没一个是我有能耐弄开的,可除了门,这里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正当我翻找的功夫,身后楼梯口传来声响,我一回头,上头明亮的光便明晃晃的撞下来,我只有那一瞬是惯性的捂眼,而后马上后悔自己的“矫情”,我知道高辛辞来了,他把门打开了,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期待过自由,冲着上方跑去。 可是太晚了。 我刚到一半台阶的功夫,高辛辞已经将门紧紧关上,他并不在意我的焦急,见我上去,他若无其事的绕开,仿佛只是给一个不相关的人让路,端着餐盘慢悠悠的下,而我自然也能理解他这种轻松,我拍两下门就能理解了! 我根本走不了。 一瞬间急火冲头,我赶着下去,他还在餐桌边布置,我扯着他的衣袖疯狂的哭喊,可是也没有用。 他只是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指了指餐桌上的饭食,然后坐到一端的位置上:“吃饭。” “我不吃!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把我关在这里又能怎样!” “那就试试,不试试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听话。”高辛辞淡笑笑,吃了两口菜,不紧不慢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我:“哭了挺久的吧,治嗓子的,多喝点。” “多喝点以后有的是哭的日子是吗?我宁死都不会!”我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下去,崩溃马上要到临界点。 我想至少有什么也给我来个痛快的,他喜欢用柜子里的那些东西趁早玩腻我也算!我不想我所有的情绪都用在一个“冷淡”上,他要是真的恨,不如直接骂我打我呢?关着我,这算什么? 可是没有,还是没有,他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捡起那些东西,不多久,又换了一份新的回来,接着坐在那里吃。 “多的是,随便你摔。”高辛辞难得笑了笑,忽而又仰起头望我:“至于死——时时,你知道吗?我找到两个身形很像我们的人,高价买下他们的命,买通了专门做鉴定的法医,你说我要是策划一起意外,加上法医做证明,对外就宣称是我们两个遭遇意外,死了,你哥哥还会不会找你啊?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在意我们两个的、‘失踪’吗?” 我原有的脾气也一瞬间下去了,刹那间哑口无言,冲心的恐惧让人失力,我退了两步险些摔倒,高辛辞眼疾手快抱着我,可我是真怕了,我费劲力气甩开他坐在床上,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他慢慢上前来,面不改色的拾起床头的锁链又拉起我的手腕,我不肯,可还没使多少力便被他猛地扣紧,神色也一瞬变得阴狠。 “不听话,我就告诉外界我们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傅惜时和高辛辞,我们之间也就没有阻碍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留在这个地下室里,你开心吗?”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疯一般尖叫,可由此后也再没有反抗的精神,只有哭,一直哭,一直哭:“我凭什么不能跟你分开……我要出去,你凭什么关着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高辛辞扯着嘴角笑笑。 多可怕?多可恨?多可笑?我发觉他是真的很开心的,那样的笑,我熟悉的,像是我年少时头几回见他,他就已经悄悄喜欢上我的模样,现在把我关在这里,成全了年少时的那段暗恋。 我不敢再反抗,我怕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只能坐在那里无助的抽泣,我想只要我哥还在找我,我就有希望,我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为此,我只能乖巧的瞧着他给我系上锁链,从桌边端来饭菜喂我吃了,听他的话选一件衣柜里的裙子换上,最后,躺在床上,他见我哭的久了,自去拿了注射器和镇定剂来,我眼见着那一小管药物刺进静脉注射进我的身体,所有的情绪和神志渐渐模糊不清。 我感受着消亡。 高辛辞将用过的注射器扔到垃圾桶里,转过身来摸了摸我额角的发丝,轻笑着道:“时时,好好的,我不想给你用太多镇定剂,多少还是有副作用的,只要你听话,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 “你会放我出去吗?”我脱力倒在汗与泪水里,眼巴巴的瞧着他。 他笑笑,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吃的饭菜,我都可以带来给你,做得好了,我可以先把衣柜里那些你不喜欢的衣服换掉,你觉得呢?” 我不肯说,拧着泪挪过眼去。 可是目之所及除了他,剩下都是些他精心所选折磨我的工具,根本避无所避,我又扯过被子,蒙着头躲着去了,而他理解我的意思,十分“妥帖”的拿走碍眼的东西放回柜子里,随后回来,俯下身抱了抱我,强硬的扯开被子到我耳边,吻了吻,又变得极尽温柔。 “放心,今天不欺负你,刚来嘛,不适应,你就先好好享受、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挫折的惬意时光吧……” 第331章 囚禁(中下) 接上回,高辛辞让我先行适应这个地方,他并不会过早开始折腾我,亏是我没信,否则,大半夜的要被他吓死。 我观望过一圈,记得这里没有钟表,我不晓得具体时间,但估摸着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哭了那么久,又检查屋里的东西又吃了饭,加上睡觉这半天,直到被高辛辞压醒,这地方热的人头疼。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瞧见高辛辞还沉沉的睡着,睡觉就习惯抱点东西才安稳,以前让他抱个玩偶他又不乐意,说什么大老爷们抱个玩具熊好奇怪,然后就卷着被子压着,结婚后被子变成了我,我才知道,被子那些年是遭了多少罪,高辛辞看着不胖,重还挺重。 我侧了侧身,拿自己的手挡他一半的重量,但大概是昨天睡得太多了,这么一醒就再没了困意,我抬眼望向台阶上阻隔视线的地方,忽然就想,高辛辞是怎么出去的?门没有把手,也没有插钥匙的地方,他怎么能出去? 我怕高辛辞睡得不深,吵醒他反而会被他怀疑,可一时强烈的逃跑欲望占据大脑,思虑一番我还是轻轻移开他的手想要上去看看,可惜,脚尖刚触到地面,预想中的结果便发生。 “你去哪?”高辛辞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回过头,他正阴恻恻的望着我,头回在看我的眼神中充满警惕,我吓了一跳,好在这个环境也给人冷的差不多了,脑子里清醒得很,怔了一瞬便答道:“卫生间。” 高辛辞顿了顿,我怕他是多想了什么,迟迟不松开我的手臂,好在最后只是拉着我俯身吻了吻,随后便转过去睡了。 我才装样子去了趟,磨蹭一会出来,悄悄走到床边睡下,我想我总不可能真一辈子跟他这样耗着,总得想办法,后来不知怎的就冒出个蠢主意,想到方才这里没有钟表的念头。 我如果可以通过顺从拿到钟表,拆下时针也勉强可以当是钢针做武器,无论我们两个谁,总也不能死在这个地窖里吧?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就被打消,这玩意风险大,成功的几率却不高,我是绝对狠不下心对他动手的,就算肯,他就是被我捅死也绝不会松口,我损伤自己的话,简单的包扎他都会,重了的伤口找个外面的医生来也好解决,用钱封口就是,他都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多方安顿将我框到这里,那些事情自然也有方案,我若是贸然做了,他更要疑神疑鬼,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呆呆的磨蹭着枕边的玩具叹了口气,身后一双手又猛的搭过来,我正满脑子逃跑,更是被他惊的掉魂儿,来不及喘息便被他打横搂进怀里,咬着唇瓣,带着酒气的呼吸不断交叠,渐渐都有了醉人的意思,我心里还慌着,怕他是不是发觉什么,紧赶着便要推开,他依旧追着我索吻,我想到他睡前的话才有了主意,一面推着他一面口齿不清的说着:“唔……你、你不是说好今天不碰我的嘛……” “那是昨天,昨天早就过去了。”高辛辞说着,手边拿着手机给我看了眼:“呐,凌晨三点钟了。”说罢又将我摁着挤着我两边脸颊的肉要我张口。 “才三点多……”我被他轻掐着脖颈吻着,一面顺从,一面也开始想些别的。 我想我还是需要把钟表要到手的,自残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但留着总归是个保障,我也要做好长期被关在这里的打算,既然要先安心住下,我就不可能没有时间的活着,逃跑也得趁个早上不是?否则运气不好碰了半夜,我出了门都找不到帮手,半夜还方便高辛辞抓我回来了。 高辛辞说过,只要我顺从,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我,钟表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他不会不满足。 至于出去的方式,也许根本就没有另外的钥匙,否则高辛辞应该带在身上,他知道这里的东西我都会搜遍,他身上显然也没有,我这好说歹说也陪着滚了半天床单了,虽说是入了秋,可是津海的四季都不算太冷,秋天甚至还热着,他穿的也就是普通衬衣和长裤,来这里换了睡衣,我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作钥匙的硬物。 除了钥匙,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指纹了。 我撇了撇脸,恰巧瞧见我的手心贴在高辛辞手上,他稍稍偏一个度便十指相扣,不多使劲,拇指不住地在我虎口处打旋儿,揉捏着什么,不一会儿,又牵着我的手往下探,我晓得他意思,想不来拒绝的由头,再说,我想从外界得到什么东西也还得指望他,不得不顺从。 他坐起身,靠着床头,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审视猎物,我上前去跪坐着、低眉顺眼的,余光隔一会儿瞥他,他慢慢就成了发呆,不多久,又落寞的叹一口气,等他回神看我的时候,我又迅速移开视线。 我能察觉的出他没多大兴致,自己也困得不行,大抵就是察觉到我想逃跑,故意做出来的折腾我的事了,左手酸的不行已经败下阵,在右手力气耗尽之前他扯着我手腕让我过去抱他,轻轻贴在胸前的时候,听见他的心跳均匀平稳。 他伸手在我后脑摸了摸,三两根指头穿过发丝,落在紧绷的神经上挠痒痒的触感,我轻动了动,扬了扬头看他,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我额头:“困吗?” 我点点头,想事的功夫,昏昏欲睡的感觉也上来。 “亲我一下。”他说,好像还怕我不肯,紧接着又补充:“亲我一下就睡觉,我也困了。” 我犹豫一下,侧着脸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担心他不满意,含着唇瓣抿了抿才松开,再小心翼翼的缩回去,等待他的评价。 “睡吧。”他说。 我才深深松了口气,好在今天应该是刚关进来的缘故,他自己也没那么适应,不会不讲理到什么地步,他自己躺下,压着我趴在他身上,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不嫌热也不嫌我重,就那样都能睡着,我怕压得他喘不过气,见他没什么反应了之后便侧身躺到旁边,过了会儿也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高辛辞已经带了早餐回来,乌鸡蘑菇粥和简单的三明治,吃饭的间隙,他抬起头问我:“昨天晚上表现不错,想要什么?” 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所说的奖励制度了,只要听话顺从,他会给我带来想要的东西,最开始的东西不能说的过分,我想了想,还是不动声色:“钟表。” “钟表?”高辛辞颇疑惑道,还特意回头看了一圈房间。 我点点头:“我需要知道时间,虽然在这个地方不需要担心黑白颠倒,但是医生说过,我是要控制睡眠和清醒的时间的,还有我的药要按时间点吃。” “这个房间装的仓促,是我忘了,我中午拿过来,这个不算,你再说一个吧。”高辛辞淡笑笑道。 我瞥了眼桌上的食物,随口便说:“我不吃带边的三明治,也不吃带皮的虾,暂时就这些吧,我还没想好。” 高辛辞愣了愣,甚至自己都嫌我“不争气”的笑笑:“你就要这些?没别的?” “我让你放我出去又不给,难道要我委婉一点,问你要出去的钥匙吗?”我耸耸肩,顺手将三明治上的边都扯下来挤成一团,伸手喂进高辛辞嘴里。 不得不说,他皱着眉头嚼嚼嚼完再使劲咽下去迅速回复的样子着实有点喜感。 “钥匙肯定不给,我以为你会要求点晚上需要的东西。”他努努嘴,示意我身后的衣柜:“你不想要长一点的裙子?” “这不是你昨天晚上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吗?”我拧了拧眉道,高辛辞直接傻眼,我又补充:“你明明说了的,只要听话你就给我换了,这难道还算我另一个条件?你也太抠门了吧?” 高辛辞似乎被我的“蛮不讲理”气笑了,摇了摇头道:“行,算你的,我口无遮拦好了吧?确定就这样,没别的了?”他说着,手上还帮我剥虾。 一个正常该有的要求都没有,确实是有点反人性了,吃两口饭的功夫想到我哥,今天是说好的期限了,总该给他报个平安才对,我沉了沉声说:“我要给我哥打个电话。” “打电话告诉他来救你?”高辛辞头也不抬的喝着碗里的汤说。 我翻了个白眼,倒是想呢,我哥也得有那时速在高辛辞带我撤离前来啊,打草惊蛇管什么用。 “不是,报个平安,跟他说我还得几天吧。”我一面吃了盘子里的虾仁一面说。 “那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他不还是会发现么,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这几天能安心点吧,也让我趁此期间好好想想,到时候用什么理由告别最好。” 我说着,眼睛也酸了,前儿刚哭了一天,现在浮肿疼的厉害,看来哭也是件伤身的事情,且是需要机会的,至少现在不能哭,不能被我哥看出什么来。 我嚼了嚼嘴里的苦涩生生咽下去道:“让他大动干戈的找我,甚至不如让他当我死了,你之前让我告诉我哥的假消息,说我们在柳凉,柳凉是有土老大的,虽然不及傅家,但我家现在也是伤了元气,不宜跟人挑起是非,死了倒安稳,哭两天也就过去了,我先前怕出事,特意提前立了遗嘱把我的财产和牌子之类的留给澄澄,他能顶事,我也就放心了。但是死了这种理由,确实也太没希望了……” “那不如说,我们私奔了?”高辛辞摆摆手道:“反正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我苦笑笑,恨不得上去一拳头敲醒他的脑子:“祖宗,你是跟我出来了,你怎么半点不考虑你妈妈呢?咱俩要是说私奔了,我哥不得上你家闹去啊?” “其实我倒希望闹去,高家的担子太重,早就累了,我妈有私产,她明明可以带着远走高飞,后半生也无忧的,可惜心里非有执念,也是为了我,我要是走了、或是死了,我们那一脉就断了,她没了后顾之忧,也就不用再那么累。”高辛辞说着带了些哭腔,又转瞬即逝,抬眼无奈的瞧着我:“反正我觉着挺累的。” 心里又是钝痛,我无论何时看见高辛辞这样,都止不住会心疼,别说高家那样杂乱的家庭,便是我处理我家的问题、从上往下管理也是烦闷的紧的,我还有人帮衬,但他不一样,他两代是独生子,自家倒了外面就再没了帮衬,孤立无援,身边的其他长辈,一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虎狼。 这样的家族谁不累呢?铁人也要倒的。 我也无法安慰他,我不能说他的妈妈还需要他,舍不得他,离不了他,尚明誉已经死了,还是横死,她要是在这世上没了最后的指望,只怕也是恨不得投河了。 我不能说,谁叫他的母亲偏偏是高琅越,他还爱着母亲,是因为在他长大之后事事优秀,挣足了脸面,高家长房稳定下来,高琅越的精神状态才稍稍好转,对辛辞百依百顺了几年,可那样的“溺爱”、是为了从前的事情弥补,辛辞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喜欢阴暗狭小的环境,从来不也就是因为她么。 我再多的爱,也补不足从七岁开始就分崩离析的原生家庭。 我们生下安安之后努力学着去做一对优秀的父母,可是那就有办法改变我们自己的经历吗?看着孩子的好,只会让我们更为从前唏嘘,亲自做了才晓得,其实做善待孩子的父母并不难,那为什么对我们的父母就那么难呢? 我叹气,低头自顾自去嚼饭,没多会儿,高辛辞从口袋里把手机递给我:“跟他说吧,理由不着急,慢慢想,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案,先就说……我病了,你留着多照顾我几天。” “什么病?”我拿过手机端着想了想,上下扫了高辛辞一圈,再冥思苦想、他这身板也再健康不过,我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他病一回的。 高辛辞凝了凝,有了主意后直勾勾的看我,一字一顿道:“相思病。” 相思病?我看你有病,神金,我不就在这儿么你思谁? 咋,指望我回问他一句“病病”是谁吗? 第332章 囚禁(下) 接上回,我酝酿一番还是没勇气打电话,转到短信界面给我哥发消息,只说是高辛辞吃坏了东西食物中毒,所以我留着照顾几天,消息不一定能及时回。 谁晓得我刚发完没两秒钟,我哥一个视频甩过来,顺便发消息表示敢不接就打断我的腿。 我瞥了眼高辛辞,没什么异样,我抹了把眼泪清清嗓子,找了个房间看起来最正常的地方坐下才接通,看见我哥的一瞬间,我也真恨不得直接呼救,眼中的酸涩憋闷不住,连忙侧了侧脸把掉泪的一只眼挡住。 我哥还全然不知我处境,以为是我贪玩,冲我大大翻了个白眼嗔怪着:“小兔崽子,放你两天要上天了是不是?什么时候不病就返程这一天病?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来。” 我使劲往下咽了咽才能屏住哽咽,挤着笑道:“哥哥,我是真有事,就看病这几天,我会尽快回去的……” “小坏蛋……”我哥慢悠悠的移开视线,比了个会一直盯着我的手势,大概是公司最近在忙,他也没太多时间盯着我,一面打着字一面念叨着:“老老实实的昂,哥跟你说的话你得听,别回来了给我附赠一外甥,你围着我叫哥哥小崽子围着我叫舅舅,我可不认昂。” 我一时怔然,上一世哥哥也是对安安最冷淡的那个,不晓得究竟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因为最初生孩子的时候我差点死了,他就留下了阴影,原来对我不算热络,后来也慢慢变好。 “诶不对,你这是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你环境怪怪的。”我哥忽然又说,目光朝着我身后看的更仔细了些,明明不近视,还要眯着眼为了看的更清楚。 我心下一慌,总不能说、这地方是高辛辞为我特意准备的?我眼瞧着没一个好地儿,床头的软垫已经是最正经的了,被“鄙视”总比担心好,我糊里糊涂嘟囔半天,我哥一瞪眼,我脱口而出:“主题酒店。” 嗯,对,地下室监狱般量身定制主题酒店,能关死我的那一种。 话音刚落,我莫名觉得我真能从我哥眼睛里盯出安安来了…… “你……”我哥咬着牙,半天吭不来一声,喝口茶都呛嗓子,但是这种事总也不能明着说我,磕磕巴巴半天说出一句:“老实点。”然后就把电话挂了,紧接着是几条消息碰到界面上:你要是敢闹过了,高辛辞是可以没有腿的,你也可以!!! 可惜这趟是没得给我哥揍了,我不晓得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能不能回去,甚至不晓得如果下一次电话来,高辛辞不把手机给我,我哥发现我失踪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而且就算他给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说。 嘴里的三明治苦涩的很,一辈子也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饭,吃着吃着,眼泪巴巴的掉了两颗,我伸手抹了,依旧安分的把面前的食物吃光。 余光中,高辛辞抬眼看了看我:“你适应的还挺快,想告别的话,还真打算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了。” “哭有用吗?还是想走有用。反正你也不会放了我,不活难道去死。我倒觉得也挺好,跟以前结婚时候差不多,那会儿不也不怎么出门么,每天待在家里、就是等你回来,过两年等我身体调养好了,生下安安,也算是给我解闷吧。”我坦然道。 高辛辞卡了一阵儿说不出话,许久才恢复平静:“我会多花时间陪你。” “以后也确实有的是时间了。” 我哽了哽,拿着餐巾擦嘴之后便离开座位,高辛辞问我,我的答案也不过一个,我会把顺从做到极致,我这人还是识时务的。 “我把柜子里的衣服都试一遍给你看,买都买了,不穿浪费你精心准备不是?” 我开了柜子,翻了一圈不知道从哪件穿起,高辛辞真是不给人半点缓冲机会的,我也是不理解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这类穿了等于白穿的样式,我屏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随手抓了一件就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内容就固定了,他仿佛还是很忙,说是会多抽时间,实际除了吃饭睡觉、能陪我的时间并不多,一天就那么两三个小时会下来,而这期间也是想尽了办法折腾我,某日头昏眼花,下床的功夫差点眼晕倒下去,好在是及时抓住了床沿。 柜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试,小盒子成堆往外扔,我从前受不住的、如今试了个遍,高辛辞见我顺从也渐渐提些过分的要求,他就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的多了直接取代太阳。 前一两天也是要崩溃的痛苦,慢慢就习惯了,习惯总在一睁眼的时候、一双手强硬将我揽在怀中,横抱着接吻,习惯他带来各种各样的衣物,隔着布料酸痒的触摸,习惯鼻尖磨蹭,清新雅致又暧昧至极,习惯张着口、泪水氤氲中几近窒息,习惯突如其来的力道打乱呼吸。 他扯着我两手背到他腰际,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轻滑下去,或许是我手指的力度太过于轻,他身体微颤,我抬眼的瞬间,他猛地扯着我的脚腕将我抬起来,两腿搭在跨上,最后抱着腰牢牢锁在他怀里,垂下头,急促的呼吸落在耳畔,我捕捉到他的话,痒痒的落进耳朵里。 我听他沉下声:“傅惜时,你能不能主动一次?” 但某日他也转性,很晚回来了,洗完澡换上睡袍就扑进我怀里,什么也不做,就低着头趴在我小腹上,有一阵儿没一阵儿的哭。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只要都听从,他次日早起都会抱着我,奖励性的吻一吻我额头,问我想要什么。 第一日是钟表饭食,二日冷敷的冰块,三日红花油,四日长袖长裤的睡衣,五日祛疤油,要的一直是些需要但也无关紧要的物件,从第五日起,高辛辞也来的频繁了些,似乎是外面的事情解决了,开始满足第二日他所说的:多抽时间来陪我。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在外界抽身越多,我逃跑的机会越少,打从第二天起高辛辞再没给过我手机,纵使作为一个奖励他也只是笑笑拒绝,我哥应该已经察觉到我失踪了,时间久了,难免闹出乱子来,可晚间惊醒的时候,何尝不为现在的生活感到惋惜?我分明在抗拒这种情绪,心意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高辛辞同化。 在最差的境界里反倒是安心的,因为知道,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有退步的空间了。 出去是琐碎的世界,留在这里,最麻烦的也不过高辛辞一个人,何况,我最初也不是不爱才会分手,而是可以接受不爱,但不能失去。 他抱着我哭的时候,我嗓子哑的问不出原因来,他抱着说爱我的时候,我无法回复同样的爱意,他让我哭的时候,也不过是出于生理的自然反应,实际上我来到这里,除了第一天和想到我哥的时候,我根本没一次是真的觉得自己可怜去哭的。 可笑我现在哭了,为我牵起的这堆想法哭。 六日晚上的时候他拿来祛疤的油,我脱下睡衣趴着,他两腿分开在我上头,手心揉热了药油顺着我伤口的方向细细涂抹。 “好瘦啊。”他好似十分平静的评价:“时时,你真的好瘦啊,太瘦了,只剩骨头架子了,你多吃一点。” 这种平静不是毫无波澜的,他带了心疼,我觉得奇怪,他今天脾气出奇的好,在做之前还莫名其妙的跟我说起这个。 不过,我也隐隐担忧,虽然我不明白这样的担忧还有什么用,可还是忍不住去想,我背上郑琳佯打出来的那些伤疤快好了,但最后掉痂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丑到了极致?高辛辞除了这一世恢复记忆前跟我做的几次,他上一世没有见过这种丑陋,他会不会嫌弃?我还让他帮我处理伤口。 上一世的爱和这一世的爱是不同的,虽然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一瞬间眼眶湿润,模糊了前路,我莫名就想,我真的该走吗?就像高辛辞说的,离开了外界阻隔的一切,我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好爱他,根本也舍不得分开,都是无奈之举,既然无奈了,为什么不隐世逃避?我说着爱他,好像从来也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分开能算是付出吗?他又凑到我怀里要我抱着,我一面顺着他脊柱抚摸,心疼他也是瘦了许多的,一面就想,要不、就不走了…… 好在很快把自己打醒,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爱情,就算我愿意跟他一起私奔,那我的家人呢?高辛辞是被众人抛弃的,他可以舍下一切远走高飞,可我的族人没有对不起我,我身后的长房百废待兴,澄澄还小,更因为出身被人轻视,我走了,长房就算不被瓜分,也注定败落,那是老傅一辈子的心血,他临终前亲手交到我手上的,我没能亲手掌管,已经是对他的辜负。 何况若一走了之,高辛辞就真的把人得罪完了,高老太爷一脉、这辈就这一根独苗了,高家百年基业,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上,辛辞从一出生就是背负着使命的,他也真的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他是累了,可晓得他是个多骄傲的人,我亲眼见过他登顶,难道要为了所谓的“爱情”将他拖向泥潭?以后就这样躲躲藏藏的活着? 我们无论谁,都不能这样抛弃一切走的。 我还是将思路投回到逃跑的计划上,前些天高辛辞不来的时候,我重新上门上去看了,确实没有钥匙口,完全是平整的一面,观察了好一圈才在边缘瞧见一个类似拇指指纹的印记,屋里的灯光太暗了,高辛辞不喜欢太过光亮,甚至同我说,屋里的白炽灯他也觉得晃眼,他要是不在可以随我,他要是来了,一定要再调低一些。 后来我仔细观察过那印记,确认那不是不小心粘上去的,就是开门机关所在,高辛辞不是左撇子,他在外面这些东西都是设在右手的,右手拇指,拿到模型不算太难,而且这个指纹锁一看就是最低级的那种,只是扫描纹理,甚至都不用把手指贴上去的,上面显然没有高辛辞覆盖过指纹的痕迹,也不晓得是高辛辞疏忽还是布置真就这么仓促,居然拿这样的门锁来抵事。 至于怎么拿到他手指的模型,最简单也最好拿到工具的做法就是用蜡油,只要在快干的时候把指纹摁上去就好,所以接下来几天,我还需要从高辛辞那里要到蜡烛、打火机、还有安眠药,碾碎安眠药的小石臼很难有理由要到,也太显眼了,用别的硬物代替大概也可行,就算能碾出来安眠药粉末细腻的不够多,少量先把高辛辞灌倒,大不了他一睡就给他上锁链,打一剂我的镇定剂也管用。 于是在第六天的顺从过后,高辛辞问我想要什么,我开口提出了安眠药,理由很充足,我耸了耸肩:“太累了,我半夜又总惊醒,睡不够每天都头疼的很。” 我之前有过服用安眠药的经历,高辛辞连镇定剂都给我备好了,没有安眠药都得他自己认是失误了,所以很容易便到手,之后,七日要勺子,搅拌颗粒药的时候用得到,八日不敢将所有要用的工具堆在一块惹他怀疑,于是选了大一点的全身镜,九日要给我哥回消息,被拒绝了,换成他牵我出去见半个小时的太阳。 他不让我看开锁,就蒙着我的眼睛,但因此我也更加肯定解锁的方式很简单,囚禁的计划如果天衣无缝,他为何不敢让我看?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是换锁,我就再没机会了,于是在第十天的时候我要求吃烛光晚餐,老夫老妻也不是不会偶尔玩下浪漫的,高辛辞并不觉得有什么,于是蜡烛又很容易不显眼的来到地下房间,只不过,是我在给他夹菜的时候十分无意的碰倒了它,烫到了我自己的手。 我以前也经常碰掉桌边的杯子,高辛辞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这次是烛台。 “小心!”高辛辞匆匆跑过来捧着我那只被烫到的手,吹了吹后果断灭了蜡烛拿到一边,他去拿药给我擦的功夫,我悄悄收了桌上的打火机,将早就备好的安眠药粉末倒进他杯子里。 可惜,事情却不大顺利。 他给我擦完了药,突然却起了心思将我拉到床上,起先毫无一点征兆,饭都不吃了,更别说那杯加了安眠药的水更是一点没动,我开始心慌,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直到做完,他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示。 除了,说要给我讲个故事。 第333章 去追一只鹿(上) 拨开雾时漫天星河如倾盆的骤雨,每一滴都无声无息地砸进心底,在那刻转头望向你,便甘愿陷在一个须臾,生来死去。 ——《去追一只鹿》 我不记得上回听这首歌是什么时候了,其实听歌词的意思,未必是在讲爱情,更像是一个追寻梦想的人,未来的路途遥远而模糊,此时此刻想起来,大概是因为里头的两句唱词:“我们明天就私奔,好不好?”、“明天永远遥远。” 我越来越模糊了,为什么总是要在我下定决定的时候出现什么事情挽留我呢?为什么我要在即将离开的这一天晚上听到他的哭诉,听他的骄傲与挫败、贪婪与卑微、悔恨与不甘,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只有我了。 高辛辞挤在我怀里,脸颊伏在我腿上,摩挲着我掌心空幽幽的讲述。 “时时,你知道吗?我打小就没什么人喜欢我,高家的,厌烦我是第一继承人,觉得我的存在会抢走他们的财产,外头的,觉得我的位置遥不可及,就算同龄的人们愿意跟我交流,家长也都把他们拖走,说什么,惹不起躲得起,世家大族,家教甚严,是高攀不起的,所以我就算有再多的钱,我反而是最孤僻的那个。” “我时常想,贫穷还是富裕,那不都是人吗?为什么唯独是我没有一半个朋友呢?他们怕我什么呢?我身子骨硬,我就算是打闹摔破了哪儿哪儿疼了,我又不是金子,磕一下也扛得住啊,为什么不喜欢我?但不管怎样,七岁之前的童年,我都是这么过的,走到哪儿都是角落里那个,露露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世界上也就她敢把我摁地下揍,不过,她的朋友太多了,并不缺我一个。” “孤单的日子久了,慢慢也就不在乎了,妈妈说,只要我有朋友,哪怕就一个,那就说明我没问题,不是我的错,而且,只要我变得更优秀,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会喜欢我了,我尝试了,我想,或许朋友也不一定就那么重要吧,就算缺失友情,至少、我的家庭是幸福的,我的爸爸妈妈都很爱我,我还是可以过着很幸福的生活,直到七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 “我哭过、求过,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留下来,但没关系,他们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们是独立的人,不该为我硬挤在一起委曲求全,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明明一直很恩爱的两夫妻突然分开、明里暗里的非要那么狠心?不死不休吗?”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带着不同的女人上门折辱我母亲,还要装作多爱我,每次一见面他都满口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对不起我什么,就算他真心觉得亏欠于我,为什么从来就只道歉不改正?对不起不也就是那三个字么?我也会说,我能说一百遍,他能别再做让我难堪的事情吗?并没有,他下次还是会像失忆一样重复这些过程,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只当我是他清除愧疚的工具?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在他眼里,我就那么便宜么?” “而我的母亲,她明明还是很爱她,父亲来一次,她昏天黑地的哭一次,时时,她也给我说对不起,然后呢,摧毁我父亲日思夜想铸就的一切,等到她无处发泄的时候,看到和父亲长得相像的我,噼里啪啦的打一顿,扔进地下室,许多时候打我是理由都不找的,我没有办法,我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就只能胆战心惊、日复一日的熬着。” “后来慢慢长大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莫名其妙就多了很多朋友,起初我也是高兴的,有人愿意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愿意和我交流,愿意陪我做我想做的事,可是渐渐又发现,我期待了许久的友情和我心里的定义不一样,仿佛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人一生的交往当中除了真心相待,还有一个词、叫做‘巴结’。没关系,我接受,短暂的奉承也是好的,算是无聊的人生当中给我找点乐子,至于付出什么,就当是我给人家这段时间的酬劳,我认了,目的达成之后,好聚好散便罢。” “但是为什么,这样的交易都有人背叛我呢?好在很快我又想通了,我不在乎的人,为什么要为他的背叛而难过?报复回去就扯平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后来家里稳定了,好与不好家境的都敢相处了,结识了赵看海、侯向阳他们,将来的路不算一致,相处也不算极为合适,但是、好歹聚头的时候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而且也无需担心背叛,我当是好过一点,妈妈虽然还打我,但至少心里的话有人可说。” “我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是我遇到你,我想我绝对不会是开学那日第一次遇见你的,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那么熟悉,很想靠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性格,就是操场上遥遥一望,我就确信,我以后的人生中都会好好爱你。” “我是见你第二面决定上门提亲的,我没跟你提起过,同样那天的晚宴,你头一回来,从眼通到心底我都瞧着你是迷茫的样子,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谁也不认识,就一个人捧着一束花,孤孤单单的在那儿站着,我那时就想,我一定不能放任你跟我一样处于难堪的境地,我要护着你,所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交朋友也好,恋爱也罢,我只想跟你在一块,慢慢演变到、我只有你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在我挨打受罚的时候替我不公,带我私奔,是那一次之后我逃离妈妈的家暴,只有你会指正我的错处,真心相待才会无畏无惧,将我们置在一个平等的关系上,只有你会把我当做普通人,不会高高捧着我,把我当神一样、所有风雨都相信我能平稳度过,我不是那样的,我知道站得越高大多只会摔的越惨,我也害怕风雨,只有你会爱我、为我难过,为我担忧,替我想办法,哪怕是馊主意呢,能避难的不就是好主意嘛,只有你告诉我,都是普通人,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耍赖又怎么了。” “因为你的爱,我有了标准,无论是从哪方面我能感知到、分辨出,旁人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就算也掺了几分真情,那也是强烈的欲望、针对性的目的当中混入了他一点良知,那是他的良知,不是他爱我的实质,慢慢的我愿意抛弃所有人,关系浮在表面上,有事说没事滚就是了,这些虚假的关系里,包括我的朋友、同事、同族的兄弟姐妹,甚至,还有我的父母。” “我从临江河里捞出我父亲尸体的时候,我那一刻是傻眼的,我觉得我应该哭,但满脑子都是这十几年来他对我接连的利用、欺骗,我是听说你的母亲也去世,为此难过的时候,才挤了两滴眼泪出来的,我难过为什么你也经受了跟我一样的苦难,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难过了,虽然我就算再努力,也管不了人的生死。” “后来的事就又模糊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算计,局面翻转太快,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没有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精心打造的一切全都毁了,为什么想要留住我的荣誉就一定要把我和你分开呢?时时,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那我宁愿不要高家,反正这个身份也不是我选的,反正我在遇到你之前所有的时间都是被欺骗、我被人欺骗也欺骗自己,都是虚度,那我宁愿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时时,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高辛辞说完便趴在我腿上呜呜的哭,我不晓得该怎么作为,才能让他满意,告诉他,我不会离开吗?可我明知道是假的,他一辈子都被人欺瞒、利用,如果我也骗他,那成什么了。 他说,他愿意为了我放弃高家吗?如今貌似也做到了,可是我高兴不起来,仔细一想,好像我们的关系中,从来都是他在付出,他在退步,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一直守着自己心里的一条线,纵使不甘不忿,对自己的族人也是失望透顶,但总还是为了爱着的几个保证着傅家的名声,甚至可以说,我太“便宜”了。 重生之后,我对着曾经伤害过抛弃过我的人,只要他们反过来对我好一点,我还是会重新爱上他们,甚至,拼尽全力守住他们在意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又慢慢忘了我受过的苦,捱过的指责和怨恨,无视了幼时为谁恨之入骨的自己。 我心里的牵挂的东西太多太满,让我根本不敢豁出去,也或者说,我保住谁,守住什么,都是我一直都在给自己找退路,却没有想过,高辛辞没有退路了。 他不知道何时被人算计,为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却知道,这个局,最一开始不就是出自我们傅家,而推动一切的傻子是我,威廉是我家的罪孽,他所利用的林家,是养我长大的地方,林阿姨是我的养母,而她为了从威廉那里拿到亲生孩子的心脏源,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在这个过程中,害死池吟,让高家傅家反目,连带着又扳倒陈家,毁了我哥哥的婚姻,叫他一蹶不振,也让高辛辞站在风口浪尖,孤立无援。 而罪魁祸首呢?我还在为了当初那一点恩情,哪怕知道当初对我好也是利用,就是在骗我的钱,我也还是认了,他们现在被我保护的好好,林阿姨好端端的住在全市最贵的疗养院里,看着她两个孩子在最好的医院里治疗,慢慢恢复生命力,我觉得她的两个孩子好无辜好可怜,可谁又来可怜受害者?这对谁又公平呢? 不都是因为我么,都是我害的,他现在还在求我留下…… 我不知道该怎样了,我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他哭到一半自己停了,突然来了兴致又将我摁在床上,我趴着盯着枕头眼巴巴的瞧着它渐渐湿润,高辛辞在后急匆匆的拨开我发丝,解了衣裳丢掉所有束缚,不过刚哭完,转头下手又比前几天更狠更重,我咬着牙捱过,等他一松开我,我回头去看的时候,被触碰过的地方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各式各样的淤青如斑点盖满全身,加在新伤与旧伤上,莫名的、我竟也在我自己的身体上忍着痛感受到一丝病态的美。 他做完便累了,转头去喝了桌上的水,小插曲过去后我的计划又回到原样,加了安眠药的水一喝就晕头转向,他没一会儿就抱着我睡下,我等他呼吸渐渐匀了,怎么推都不醒的地步,连忙拿细锁链锁了他的手腕。 机会送到眼前了,怎么说没有不用的道理,逃生的想法还是战胜旁的,我立刻收拾东西融了蜡油,在蜡油快干的时候摁上他的指纹,换了衣服稍稍醒神之后立刻带着“钥匙”三两下到了门前,如我所想,果然是最低等的系统,只是扫描纹路,很快便想起“咯嘣”的声音,沉重的铁门吱呀吱呀的缓慢开了。 此刻是深夜,可哪怕只是不算耀眼的月亮,从临近的落地窗窗口投射进月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也是久违的自由、感恩一切的滋味。 我才被关了十天,十天就那么难熬。 出来的第一件事是感受自由,第二件事就是要脱离这个地方,我连忙要打电话让我哥来救我,我在满屋子翻找我手机的时间里一直都是这个想法,可到目标东西真的到我手里,我一打开还来不及打电话,看到上面的显示的所有有关外界的信息时、我瞬间愣在原地。 我预想过这样的结果没错,直到看见,我又想退缩。 我是被关在这里第二天的时候给哥哥打了电话,之后就再没有过,我哥不放心,晚上就又打过来,也是从那时起,他发现我断联了,或许一次两次的可以说没关系可能是没听见,但要是整整八天,八天里来自许多人的五千多个电话呢? 铺天盖地都是我和高辛辞失踪的消息,外头所有人都找疯了,报警了,我哥从我说的地址带着自家和公家几乎是掘地三尺的找,都在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之前预想的结果都是好的,光是得罪了柳凉王家也就算了,他找我找疯了就是暴脾气,便连帮忙找我的临江许多人家他都连着得罪,说所有人无用,将来怎么办? 而且,我要是走了,万一被他知道是高辛辞把我关了起来导致失联,加上我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我不会怎样,但是高辛辞就完蛋了,这不仅是得不得罪人的问题,这是犯法…… 一旦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我哥不会放过他的,他才是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怎么办…… 一时间抱着手机泪水翻涌,我没有足够的勇气逼死高辛辞,也不敢放任我哥接着就这样没有结果的找下去,我什么都不敢,我就想,怎么就那么没用?那什么都不敢,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或许有吧,我脑子里也就那几个字了,只要肯放弃我自己的一切,或许大家才真的都会好吧。 我回头看看黑漆漆的地下室,心里也做好准备,大不了就是死在这儿嘛,又不是没死过,也挺好的,比被车撞死好多了,不算白活一场,这也算是我对高辛辞的补偿了。 我仰着头呆了会儿,想清自己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东西,列了个单子将五成家产还给我哥,另只属于我自己的一半半分给澄澄和疏琮,交代了掌家牌子的位置之后,我把这些东西消息发给我哥,很快,电话就打过来了,对面是我哥急的要哭的声音。 “时时?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天!不不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先告诉哥哥,你现在在哪儿,感觉怎么样哥哥去接你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我捂着脸,从听见我哥声音那一刻起眼泪就唰唰不停地整颗掉下来,嗓子里疼的说不上话,缓了许久,久到我哥为了让我吭一声都要求我了,可我还是要让他失望了,我太笨了,我只有那一个保全两边的办法了。 “哥。” “嗯?你说,你先说在哪哥哥去接你,听话,哥哥保证你回来之后绝对不说你好不好?” “我没事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说一声我哥急匆匆的应一声,我是真不忍心,可是哭到最后又只剩笑了,我想,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真可笑,怎么走到今天的?我被人稀里糊涂的骗了一路,然后为了掩埋这些骗局,也稀里糊涂的去骗了别人一路,人家杀人我掩护,到现在这个结果,也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 “哥,我不回去了。”我沉下气轻声说:“你别管我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吧,对不起……我现在,只想为我自己做点什么,为我自己活一次,你放我走吧……” 说罢,此后任何话我都不敢再听,我回头瞧着刚刚逃出的魔窟,顿了顿,又义无反顾的奔回去。 ==================== 抱歉家人们最近作业太多了没来得及更新……(双手抱头) 第334章 去追一只鹿(下) 接上回,为了哥哥和高辛辞两边的和平,我也只能当做是我自己私奔离开,这样就算哪天被找到抓回去,高辛辞顶多也只是共犯,不会有事,至于哥哥,知晓我平安之后也大概会把全部精力放在让众人找我的事情上,明了自己找回来的也不会是尸体,就不会发脾气去斥责旁人。 公家那边有二叔震着,白叔叔那边也有些关系,最后就算找到了、知晓我们并非威胁对方的关系,那也不会多为难,教训一番便没了,得罪了柳凉王家倒也不怕,跟我家没什么交集,以后避着点就是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相争,像这种实力相差悬殊,远差于我家的,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再有就是临江的一些朋友,关系好的为着找人的事大抵不会和哥哥计较,不好的也趁此机会赶紧断了,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这些了,哥哥的生意主要在璜阳,不会影响他什么,澄澄的性格还缓一点,不会轻易开罪别人,再说了,商人本就惟利是趋,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柯益不倒澄澄就不会出大乱子。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眼下,也就只需要应付高辛辞一个人了。 回到地下室进到那扇门前,我甚至还担忧会有一天受不了跑出来,于是亲手断了自己后路,将钥匙丢了,我才回去,使力又将大门关上,一声闷响,自由也就是那半个小时。 我下了台阶,重新回到这熟悉的环境的时候,高辛辞却并没有睡着,我远远就瞧见他睁着眼睛、不知道有多清醒,锁链也解开安安稳稳的放在手边了,好像就等着我带人回来揭发他一样,听见门关的声音才结束发呆,往我的方向看过来,多不可置信似的,但不可置信的应该是我吧? 我仿佛忽然想通什么,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来,伸手抹了把哭的发疼的眼睛,我没说什么,就安安静静的走回床上掀被子、抱着膝盖坐着,高辛辞给我腾了个地方,两相寂静的坐了会儿,他缓过劲儿来了,满心就剩我肯回来的感动,凑上来要亲我。 可我不想。 我抬眼瞧着、一时间觉着高辛辞那么陌生,我知道他疯,可以,他提醒过我了,我心里有数,爱疯我陪着,我自己选的我认了,可是他承诺的爱我呢?这时候跑哪儿去了? 我这些天当宠物似的被关在这里让他玩弄着,换着花样陪他亲昵放松陪他疯,我以为他是烦忧我的“背叛”,所以我听话就当做补偿他,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也大多不会拒绝,床上到桌上到浴室,谁敢想,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破我底线让我崩溃,让我恨他,一个好笑的说法就是:他要失去我了,他不想活了,他还想通过逼迫我的方式让我亲手毁了他。 从始至终考虑过我吗? 他折磨到我恨他,所以我要一面恨他,还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吗?不管做怎样的选择,到最后最受罪的人好像都是我吧? 我抵着他胸口推开,这时候我还是能冷静下来讲道理的,但他还是扼住我的手腕,试图强迫的方式要我,那也不怪我了,我咬咬牙狠心,另只手扇了他一掌,左边脸颊立刻泛起微红。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吻上来掐着我脸颊叩开唇角,重重咬了一口,口中血雾弥散开,分开的一瞬,我瞧着他,更只有满心的羞愤和悲哀。 我又打了一掌上去,并不算太使劲,但新伤加在旧伤上,红色还是更鲜艳了些,高辛辞还是停了停,依旧不吭声,这回只是靠近了,有种让我打的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禁气笑了。 高辛辞还当不够似的,从床边拿来绑人的项圈,自顾自的系在自己脖子上,将另一端递给我,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那换你关着我好不好?我都听你的,要是还不解气,你打我骂我咬我,我都认……” “好玩吗?”我问,哭都觉得是白费力气:“你早就想到今天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我还会回来,我舍不得也不敢杀你,你不想活你去死啊!这个过程拉上我做什么!我从始至终对不起你什么了高辛辞!我也想把我认为最好的一切给你我支持你的前途,我受尽所有折辱我在帮你的时候还要哄着你还不够吗?我到底要怎样才算爱你?眼睁睁的看你死吗?看你死的比我早我高兴吗?为什么你总要把我费尽心力对你的好变成害你!” “所以你没有爱上林默读,那天演那场戏,其实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与我有关的什么对吧?”他多执着的昂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我。 “这些还重要吗?”我极其无法理解。 “重要。”高辛辞点点头。 “比活着还重要?” “是。”高辛辞咬着唇瓣,听见想要的答案,唇角甚至扯出一丝笑,憋都憋不住,抬手抹去我的眼泪:“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爱情是什么东西虚无缥缈的!你只有活着它才算是个消遣!死了什么都没了!这种东西保不住了难道不该弃吗?反正活着也要失去死了也要失去的,活着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要弃?为什么就笃定我一定会输呢。”高辛辞绷着不让眼泪滑出来:“时时,我们为什么不能拼一把呢,大不了我把所有一切让出去,让给覃喻,让给高仲悟,我能撑到三房的,那也不差啊,只要我们两个的小日子还富富裕裕的过着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是么?” 话好像说的还不错,但无论是他是我都明白,那不过是幻想。 若是其他旁系子孙,在高家一辈子能坐上三房的位置就谢天谢地高枕无忧了,哪怕是自家哪个近点的亲戚上去,前后三辈人都能分一杯羹,唯独嫡系这一支不行,高辛辞不行。 本来他才是高家唯一顺位的继承人,说是高家有五房掌家,实际除了高辛辞所在的长房,其他人都是强盗,当初高老太爷在高家极致空虚的情况下用这些“强盗”帮了一把,强盗才有了继承家产的资格,主人大方,亦或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留下强盗,但反过来,主人一旦行差踏错,让强盗们逮住机会,难道会为了主人愿意交出大半家产就饶过他吗? 谁不晓得,若想登上高位,原本这个位置上的人就必须灭口,否则他活着一日,一日就是威胁。 杀人犯法,也太显眼,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是功亏一篑,万劫不复,但覃喻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不拼一把也没有回头路了,杀父弑兄走上高位的人,我如何能相信她会放过辛辞。 “我不敢赌……”我最终还是抱着高辛辞呜呜的哭了,但凡有别的办法,谁想分开?老傅去世,我所有的底牌在一夕之间就全没了,我抱着他几乎是恳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没了,我护不住你,我也不敢保证覃喻不会杀你,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跌入陷阱,我都不敢去赌,我可以接受以后你都不爱我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死,老傅死的时候我已经感受过一回这种感觉了,我不能再有一次……” 我贴在高辛辞胸口上,他胸口起伏着,心跳的也快,噗哒噗哒两声从头顶上传下来,他的泪珠便挂在我手背上。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听你亲口说出来我才安心。”高辛辞揽着我轻拍了拍我的头,深深的叹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情绪都降了许多,像是释然:“时时,你走吧,我们离家太久了,大家都很担心了,分手吧,我接受分手,如果是你的意愿,那我会好好活下去,对不起。” 我仰起头惊愕的瞧着他,一时间都不晓得说什么,还是他替我说。 “我怎么可能真的关你一辈子呢,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如今都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问过我吗?我愿意这样被所有人来回的考验吗?看着我被折磨到崩溃哭到嗓子都哑了很好玩吗?高辛辞!我都做好陪你一辈子的打算了,为什么你又要放弃……”我抱着他不肯撒手:“高辛辞,我不想回去了,你带我走吧……” “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为了我、放弃你的家庭呢,跟我心惊胆战东躲西藏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对吧……”高辛辞咬着牙无奈也无力的低泣道:“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了,二叔也给你施压了吧,相信我,我要是能回来,我一定带你走。” “我等不了你了,一旦我回去,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那就别等了。”高辛辞笑着、稍偏了偏头,不知道的估计真要当是解决了什么缠绕心头的大事。 却不曾想,是和平分手。 和平的、不得不分手。 第335章 月有盈亏(上) 接上回,我也不知道我后来是怎么跟高辛辞分开的,睡了一晚上,大概是想放肆最后一回,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看来是有点玩过火了,床上杂乱无章各式各样的衣服玩意儿铺了一片甩了一地,起来脑袋疼的、昨晚上跟喝蒙了似的啥都记不清。 外头又下雨了,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没出去,我都快忘了,津海是个多雨的地方,出了那扇黑漆漆的大门时,高辛辞拉我去上头的试衣间换衣服,果然早就算好了我还是会出去,我们还是会分开,衣柜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都是我能好好从这儿走出去的款式,他真一直在骗我。 我都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恨着,在刚进这里的时候,我是求他放我走的,今天真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并不是舍不得这个地方。 抹开窗户上浓浓的雾气时,天边还有光亮,太阳费力想要从浓密的乌云中找到半点儿缝隙,将阳光从里头塞进来,给地上的人照照路,可惜,太阳是不敌升腾的海水的。 微弱的一点明亮还是被拂过的风吹殁在遥不可及的山峰。 到了要分开的时候,最远大抵是在两天后澄澄的生日及疏琮的百日宴上,最近可能就是就是今天,婚约就解除了,很快,我们两个又要各自和另一个人扯上婚姻的关系,说不愿意是很伤害无辜的人的,说愿意,又开不了口,所以干脆不说。 认真的,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不哭不闹也不反抗,没有古诗词里那些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也并不悲怆,就是平静,除了走路和收拾衣服噼里啪啦的想要制造一点突破死寂的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我瞧着他背影,虽然衣服多,但这么久了也该挑遍了。 早上稍稍平下气的时候,给我哥打了电话过去,但是我叫他一个人来,悄悄的,不要给那么多人知道,最多告诉清云哥,我想先安顿好,“私奔”不是个多美好的词,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哥答应了,现在估摸着时候也快到了,高辛辞拖不了多久的,再不说些什么就没机会了。 可是能说什么呢? 开个小小的玩笑,分手快乐?看起来不太快乐。 我从背后抱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不吱声,就那样、感受着他浑身微微颤抖,我向前摸到他的手,将紧攥着的拳头指头一个个轻轻分开,牵着他,十指相扣。 哥哥来的时候也是静静的,本来清云哥还气的发抖想揍高辛辞一顿,结果竟然是被一向暴脾气的哥哥拦下来,什么都没说,就带我回家了,和我最差的预料结果一样早,哥哥带我回家让我在房间休息,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就听说、两家的婚约对外宣布解除,我们俩也就没关系了。 高家和傅家的生意方向错的挺远,在我们没有订婚之前,两家基本是没联系的,合作都很少能谈得上,也就是因为这个,刚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闹出他不认识我家人还吃醋的笑话。那会儿是笑话,这会儿想起来,以后就差不多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生意场上都碰不着面。 不过,上学的时候倒是有可能还见面的,大学是同一个,专业是同一个,班级也是一个,当初是为了好好在一块才安排的,现在却成了这样。我宁愿是不见的,不见是舍不得,见了怕更舍不得、怕我自己后悔,更怕、宋斐是个太好的人,怕看他渐渐爱上别人我更舍不得、后悔。 不过,我又能怎么办呢,可能哥哥后续会想起来,给我办转学的事情吧,去哪儿也无所谓了。 后来,公家和外头几个朋友听说人找回来了,失踪的原因还是私奔,都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笑话或斥责,哥哥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堪,这几天说要来看我的都推了,家里人也不让见,还说了以后不许提这事,大家也都支持。 今儿就侯家来了两个人,还是向阳和帮他提医药箱的人,怕见了别人我要闹,那个人还一直在卧室门口没进来,交了箱子就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了,我只听到他声音,长什么样也不晓得,我一副要死的样子他也看不着,向阳来了也没吱声,低着头给我扎了一针输液就走了。 再晚一点输完液的时候,我自己拔了针管,叫黎浠把那些东西都丢出去,再把我房间里一切有关高辛辞的东西都封好,连带着当初送过来的聘礼点了数、找个空下的仓库收起来,聘礼和嫁妆中股份这样的东西是要还回去的,可其他送过来的这些具体的物件,两边简单商量了一下就不退了,反正价格都差不多,就当是互换了。 另说虽然私奔这种事,两边家长都很想打人,可结仇到底也是没必要的事情,为了我和高辛辞的名声,就只能对外说是小孩子胡闹,现在和平分手,从此往后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场失踪了八天的闹剧便草草结尾,此后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叔和小叔他们都压着情绪,安安静静的吃过之后便说回书房工作,我也回房间,过了会儿等来测孕试纸,我不敢确定,但是确实很多次没来得及做措施,吃药吃的也是错的,这会儿等待跟熬命似的,本来以为哭完了,谁晓得这会儿又止不住。 我生理期推迟了近一个月了,先前事太多没想到,现在就怕迟了,我知道我第一胎是安安,所以我绝对舍不得打掉,但是,安安这个时候来了是真不凑巧,我只怕会比上一世过的更难,我不敢想我一个人带孩子要怎么办,会怎么拖累家里,我又怎么能瞒得住高辛辞,可是我敢去打胎吗?好像更不敢。 一样的错事,这一世还是犯了个遍。 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到哥哥耳朵里,但哥哥开门进来的时候,我稍一偏头看见封适之别扭的躲在外头的样子也就晓得,他怕自己劝不住我,也只能搬救兵来了,天杀的,我真不该把这事儿给他办,梁森是有一听说就先揍我一顿的风险,黎浠是笨了点藏不住,但也都没有直接举报我的意图啊,这家伙闹得,我还不一定怀上呢,他直接送阎王爷上门了。 我哥还是没生气,准确来说,是没对我生气,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就这样轻轻柔柔的半抱着,凝重的鼻息落在额头上温温热热的、松弛又不由自主的紧神,他手心揽着的方向在我手肘往上一点,漫无目的的揉搓着,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忽然哪次就掐重一下,我疼的呼出一声,他头往我这边侧了侧,而后朝着方才痛了的地方快速的揉搓,许久才停顿。 哥哥胸口重重的起伏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主意,他仰了仰头,带着颤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时时,你想不想去国外留学?” “可我没有去过国外,甚至没有离开家很远过。”我直勾勾的盯着哥哥疲惫的模样,渐渐的带了些哽咽:“我害怕……” “没事,哥哥陪你一块去。” 说是留学,不如说是偷偷出国生下孩子就都赖不了账的另一个说法。 大概他猜到了我是不会打胎的,而且就现在我的身体,打掉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他只能悄悄带我走,我悄悄摸摸的生了,等过几年,高辛辞把宋家利用完了位置坐稳,就算是撕破脸皮把孩子带回去,私奔加上未婚先孕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高家也得认,那样,婚约就还要的回来,脸面是丢大了,显然哥哥是决意放弃这些了。 而且就算没有怀孕,我现在的状态也最好是躲他远一点。 听他说了几句有关将来的话,像是小时候拿好吃的诱惑我似的,说是打算在海德堡买一块大点的地皮,按照我的喜好打造一个城堡,上完学之后也可以留在那儿多住几年,反正我家也是要发展国际市场的,不算是出门享乐去了,家里人说不了什么。 工作是好事,怀孕可不是。 铺天盖地袭来的悲戚,就像是千万斤重的棉絮,从人身体的每一个缝隙里钻进去,蒙上眼、堵住耳、塞紧嘴、最后,封住鼻子,无声无息的窒息。 我并不想拖累我哥,万一将来回来,还要跟我一起受罚,不过,现在去想这些确实也是太早了,说话这一会儿功夫结果也出来了,一道杠,我没有怀孕,也是,我如果怀孕了向阳不会看不出来的,下午来的时候也只是告诫我,好好休养,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能再这么磋磨下去,受不住。 所以,经期延迟可能是宫寒,呕吐可能是肠胃不好,它们都不是最差的结果。 这样最好了。 我哥松了一口气,没强迫我留学的事,不过躲一躲还是有必要的,至少散散心嘛,反正今年我是肯定上不成学了,出去透气也是好的,他细声细语的哄我睡觉,等我呼吸均匀了才蹑手蹑脚的离开,说实话,这个过程着实是有点漫长了,我感觉后半部分的等待,大部分都是我哥在发呆,我真差点睡了,好在终于还是熬到他走了。 我起身,换了件低调的衣服,这会儿封适之也恰好来了,敲了敲门,我便出去跟他往外走。 “真的不觉得、你做的有点儿过多了吗?分都分了,有宋家在,你还怕宋洁那个有后台的老狐狸精斗不过覃喻不成?高辛辞的事儿还轮得着你么?”封适之先是“嫌弃”的念叨了几句,见我没反应,也只好叹口气转到正题上:“得了,我就知道,你放心吧,高雩闵还活着呢,不过,能活多久就不一定了,高寒熵那小王八犊子,下手挺狠的。” “高寒熵曾经跟我说过,他爷爷一直用他妈妈的性命威胁他听话,直到他妈妈被折磨去世,所以从这点上、我理解高寒熵的做法,不过现在是要制止他一段,没关系,我不怕高雩闵重病,只要他还吊一口气儿能吭声,他就得给我爬起来做事。”我咬了咬牙道:“侯叔叔到哪儿了?” “苍山楼等着了,说他坐车里人都快麻了——问你到底去不去,你再不去他就不管了,回家找老婆孩子去了。”封适之伸了个懒腰转述,语气都学的怪像。 我翻了个白眼过去,转头上车,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想些有的没的,话说侯叔叔会看病这件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侯家是中医世家,他会看病却不去当医生,而且连侯家人都大多当他不会,仿佛家里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传出来的消息都是他小时候叛逆,就放弃了,改送他去做生意,不晓得他藏着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又与我何干呢?或许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没再多想,苍山楼不远,很快到了目的地,高二爷自从病了之后还挺多见客的,纵使大多是仇家来嘲讽,但来一个人,好歹有获救的希望,万一冒出来一个是做笔交易的呢?虽说高三爷去世之后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但不代表,真要这么早就放弃。 如今高寒熵在高家二房一手遮天,高二爷在医院已经被算计的瘫了,现在回了别墅休养,请不来医生、也是等死,高寒熵目的差不多达成了,也不便再落井下石,只好撤了人手,加上叶学明崔汝州和刘雪茵忠心耿耿的贴着老本请人护着,苍山楼倒还安然无恙,也不至于让我毫无后路可走。 到了楼下,刘雪茵出来一路迎着,我们之前有过节,加上这人就是我家蒙了头打成这样的,刘雪茵自然不信我,可惜了,高雩闵自己挣扎着要见我们,毕竟,我是带了侯叔叔一块过来的,而且,我是“私奔”完了才回来的前亲家,如今的关系,算是特殊的很。 一行人穿越长长的走廊进到苍山楼内院的时候,不曾想高二爷还颇有兴致,在院里打了个棚子、盖着毯子赏“月亮”,可惜我抬头望上去,乌云密布的、哪能看着一丝光呢。 “高二爷,晚辈半夜来探望,也确实是最近家里不方便,还请您别见怪。”我躬了躬身道。 老头子摇着扇子,笑着点了点头,声音如今也是格外苍老嘶哑:“可不是不方便么,能跑出去跟我家辛辞私奔的大小姐,其实,我倒挺佩服你,有勇气,不过,老头子年纪大了,跟你们年轻人说不了这些个爱情不爱情的,不如直接说正事吧。傅小姐,你瞧瞧这远处的天,乌云把光都遮起来了,像不像老头子现在的处境?但是,这个世界不会一辈子阴天的,我猜、你,就是想当那阵儿吹走乌云的风。” “晚辈看过了,明天就是晴天,不过,这乌云要是不想动,晚辈也是没得办法,我总得拿您个准话吧?没有诚意,我不做亏本生意。”我慢悠悠的走过去坐下,自顾自喝了盏茶:“您可想好了,到了别后悔,都是风口浪尖的,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您的亲孙子,下不下得了手还是您自己说了算。” 高二爷咬着牙,一听顿时脸色气的铁青,不过,很快还是硬挤着冷笑:“哼,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用完了就想把老子一脚踹开端窝了,还嫩得很。” 第336章 月有盈亏(下) 接上回,我来了苍山楼找高二爷,不得不说,一个瘫了的人确实更好说话些,毕竟身边能抓的救命稻草就那几苗苗了,大半还是枯的。 我听了几句,瞧着老头子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了,不过他也七老八十岁了,如今又成这个样子,还能再活几年真是未知数,别制止不了覃喻还得罪了高寒熵,得不偿失,这点上我也只好回头看了眼侯叔叔。 侯叔叔默不作声,捏着高二爷的脉象,看样子是不太好,但许久后还是冲我点了点头,我才放心。 “高二爷,我还是多嘴问一句,你想结局如何?”我说。 果然虎毒不食子,高二爷的脸色青一阵儿紫一阵儿的,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老头子能怎么样,我就那一个孙子还活着了,我还真能置他于死地不成?但他想要高家二房,也太急了,二房虽说比不上长房盛世,但好歹也是名门,这些年老头子在外头也是闯了些名声的,寒熵想独立,这没错,但还不足以,所以我需要把二房主权再拿回来,在我手里再待两年,慢慢交给他,我也就放心了,反正我年纪大了,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估计都熬不住,我死了不都还是他的么?所以,傅小姐,如果你是来商量跟我谈合作的,需要老头子替你做什么,你把我治好,帮我夺回二房,可以,但你想让我害我孙子,这不可能。” “这您放心,对此我没兴趣,也没有时间。”我笑笑道。 “那就好。”高二爷应了一声,此刻目光才正式放在我身上,浅浅打量了一番:“就是不晓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帮到你什么了,跟辛辞私奔了又回来,我听说是分手了?他哪里得罪你,想报复不成?可惜,那也是不成的。” “为何不成?” 高二爷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前瞧着此人厚颜无耻的很,谁知就受了这几天罪的功夫,白发苍苍满目风霜的还真像一位慈祥的长辈:“辛辞到底是我家嫡系剩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他可以不争气,可以没出息,唯独不能死了,他得镇着家里,高家、才能紧紧抱团撑着,所以啊孩子,如若今天你真是来说这事,那还是算了吧,我求不得你,也帮不了你,我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高家不止是我,只要姓高,都不会让你威胁到辛辞的性命,你要真是生气,打他两巴掌泄愤得了。” 虽说这些事先前我也有了解过,但也不敢轻易信了,万一这糟老头子看自己这模样就报复全家呢?我于是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下去。 “辛辞一死,长房手中的六成家产不就都没有继承人了?高寒熵手里抓着国外的市场,他手里的东西是抢不得的,三房五房方向不在这边,暂时没有能力接手,而国内的产业,有二房曾经的基础在,高寒熵至少能得到一成半,加上族中公产,就是两成,所以分家对于高寒熵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是个直性子,就不跟您拐弯儿了,高寒熵的能耐坐不上长房,覃喻和高仲悟也不是好相与的,若不离开高家,小心他将来被踢出掌家之列。” “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并不指望寒熵能做到何种地步,只希望他能好好守着二房我的基业,若守不住,那是他学业不精也是我的责任,那就是命了,但是,高家是我们所有族人的心血,舰行如今能在国际上知名,靠的从来不是我高家的某一个人,而是高家整体这个姓氏,一旦瓜分,高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没有这个牌子,出了这扇门谁认高家的子孙?” “就像你的傅家老宅,里头如何内斗肮脏污秽那又怎样?出了宅门,只要姓傅,说是津海傅家的,哪个不让路?高家同理,我们可以内斗,但绝不让外人欺辱,也不让族内贼心将家族分崩瓦解,这个家可以易主,但最后一定要保证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姓高,那个人带着所有高家人撑着舰行、屹立在顶峰,所以辛辞不能死,高家绝不能散。至少现在来说,辛辞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加之他是嫡系传下来的孩子,我们是旁系,还碍着身份的缘故、争权夺利需要时机,可他不用。” 我淡笑笑,瞧着高二爷的脸色不像是假话,不过我从前还真是小瞧他了,形象忽然一改,我还真有点别扭,我心里想着,嘴上又随意回了一嘴道:“以前只见二爷很讨厌辛辞,如今看来,二爷是大局为重的,并不像刻板印象里那么小气。” “家族大事,其实能因为私自的情绪就可以定夺的,何况我对辛辞本来也没有具体意义上的仇恨,我只是恨老太爷,恨他是老太爷的太孙,又恨他带着身份重新坐到了长房的位置上,其实换了另外一个怎样的人我都会厌恶,因为我要那个位子,得不到,自然想办法去得到。辛辞还好一点,起码,他是真的有能力去坐的,心里也好好的装着高家,除了这次私奔,真是太没规矩了!亏的是你们回来了,否则,高琅越一个人怎么能守得住偌大的长房,何况,又是在丢了你们家这个外援的情况下。” 我叹口气道:“高二爷,私奔的具体事情我来不及跟您解释了,想必您也不乐意听,我直接说现在的情况吧,相信先前的时候,我父亲去世,您也有听过我家长房澄澄还小,继承人不足以支撑傅家的话术,所以高阿姨想要借此机会解除高家和傅家两家的婚约,下家都找好了,是宋家的宋斐,若说以前只是为了联姻家族更强盛,贪心过甚罢了,眼下,就是不得不靠联姻撑着了。不瞒您说,我和辛辞的在感情上并没有破裂,但局势所逼,我认命,您的情况不大好,消息不晓得是否灵通,您可知道,高三爷、已经去世了。” 高二爷是五六天前才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也就是说,五六天前,但高三爷是在半个月前去世的,消息虽然没被覃喻封起来,但他的葬礼也没有大办,覃喻的身世可怜是高家大多人都知道的,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给覃喻说孝道的问题,眼瞅着高二爷瞳孔放大十分惊讶的模样,果然他是不知道了。 高二爷震惊半刻,慢慢也恢复了平静,嘴里愤恨的骂了两句,许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高保义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覃喻是他女儿这事儿,你知道了吧?再怎么样是自己亲生的,赶出去再娶回来做过继来的儿子的媳妇,还是逼嫁,嫁完老大嫁老二,什么蠢主意,落到这份田地也是他活该。所以现在三房是她掌权了吧?” “可不,连高三爷的葬礼都压下了,覃叔母真是恨得刻骨铭心了,才会连祖坟都不给高三爷占用吧,我听说,高三爷的骨灰被扔到海里去了,而现在被葬在祖坟地里的,是一只狗的骨灰。” “哼,小姑娘家家毫无作用的报复,杀了人有什么痛快的,倒不如让那老头子活着,用药吊着,砍指头吃毒药的爽人。”高二爷说两句话就累喘,仰着头靠在藤椅上慢悠悠的喘着气,侯叔叔见了,从静脉推了一剂药进去,老头才稍稍精神一点,撑着又说:“可我还是没琢磨清楚你要做什么呢?一直揪着我高家的事情,我寻思你是不是想让我开了昭和堂跟家中提起你婚事的事情、不能取消,可你又说了,你认命。” 到了正点上,我才坐直了身体,轻咳了咳道:“是,我确实认命,但我认的是我和辛辞的婚事告吹,我分手,就是为了辛辞可以平安,今天来找您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加了那么多前缀,是希望您可以在动手之前多加准备,其实,我的目的和您的大多是重合的。” “眼下,高家长房重创,二房势弱,四房已彻底颓废,覃喻动了心思了,想要瓜分高家,但也并非是您方才说的瓜分,她有足够的能力将六成产业都揽到自己手里,但不会再供养高家上下,因为,她早就不姓高了。所以无论是您或是我都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压制覃喻的办法,高家是辛辞的责任和后盾,也是高家所有族人的心血,您一定也不希望,这些年来在高家辛苦奉献一切,最后就真拿了那一成半滚出世家之列吧?没有高家的高寒熵,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 高二爷听罢往起抬了抬头,虽还疑惑,但脸上的笑意还未轻易下去,过会儿摇了摇头:“她没那么大的能耐,高家资产众多,她所有的一切又深深埋在高家,不是能轻易连根拔起的。” “可我若是说,她有帮手呢?” “什么帮手?” “一个叫高则槐的人。”我话音刚落,果然见高二爷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我笑笑接着道:“十年前,高家的这位旁系公子还没名没姓,能耐不高,他是如何在高家出了名的呢?据说,是趁着个月黑风高的时候爬上了覃夫人的床,谈情说爱你侬我侬,是对令人艳羡的情侣,可惜了,当时的覃夫人、已经在高三爷的安排下被迫嫁给了高大宝,只是夫妻并不和睦,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可以好好过下去的,偏有一天东窗事发,被一个小喽喽捅出去邀功,高大宝怒不可遏,激动中竟然摔死了他和覃喻的孩子,据说才是个刚过百天的,而覃喻也因此受了刺激,杀害了高大宝……” 家丑不可外扬,但已经到了我耳朵里,高二爷痛心许久也只得认下,喝口茶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可不是作孽,如今她也算圆满了弑父杀兄,报了仇了,还不能消气儿么。” “如何能轻易放过呢?当初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受难的是整个高家,重男轻女的恶心观念也是高家祖上传下来的!在这个家里受迫害的女孩子也不止她一个,就算是到了如今,她还不能被当成一个好好的高家人对待,说到哪都是儿媳妇,女儿变成儿媳妇,这是何种侮辱?岂是杀了两个人就能揭过的,再且说了,终于掌权,情郎的名分还没给呢。”我说着覃喻的故事,不知为何自己也生出一点怨恨的气性来,好在马上也压下。 事情有些久远,高二爷记不清了,这次想了许久才说:“高则槐虽说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做错了事情本该无人撑腰,但祖上的观念确实不佳,看他是个男孩子,念他年纪尚小,又有老太太求情,就也没受什么惩罚,送到国外念书去了,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不过是改了个名字,年纪大了点,您没认出来,他现在的名字,叫做高仲悟。” 最后三个字加重,高二爷才医学奇迹似的猛地翻起身来瞪着我。 说实话我吓了一跳,不过面上还是要做不动声色,偏过头瞥了侯叔叔一眼,他大概从来没见过高二爷这样吃瘪的样子,捂着嘴笑的肩头都颤抖,我又将目光移回到高二爷身上,他大喘气许久,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了药吃,刘雪茵在旁听得也是目瞪口呆,但此刻也是先心疼的为高二爷递上一杯茶水,满眼无奈。 “这对狗男女!” 像是意识到面前的局做的有多大,危险多深,甚至自己瘫痪都有可能是覃喻弑父的时候顺便告诉高寒熵做的,方才还为覃喻感到惋惜的高二爷也不装了,破口开骂,只是嗓子里堵着东西,病成这个鬼样子,骂人都没气势了。 “高则槐,高仲悟,那是老太太的亲侄儿,不然一向公正的老太太岂会为他求情,这件事情是否属实,二爷您是高家的老人了,想必你查起来会比我更快,如果您对合作没有意见,作为外人,您家内部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要辛辞平安,您要是做的到,我至少可以保证……” 回看了侯叔叔的手势,他迅速比了个五,我才接着说。 “您还有五年的活头,足以让你安稳的交代好二房往后的事务了。” “你放心,覃喻的事情,我自有法子收拾她。”高二爷拍着胸脯缓了许久,终于是喘上气,在我临行前却又叫住我,带着一种颇为赞许的目光冲我点了点头:“孩子,你很好,只是可惜,我家的蠢孙子没眼光,高琅越也不识货,但辛辞跟你有过一番情分是他的幸运。好好跟你二叔学学吧,你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 第337章 爱我,好吗(上) 接上回,我从苍山楼出来,其实我并不确定高二爷是否还能压的下覃喻,但我也没别的能做的了,只能赌最后一把,让他拖覃喻哪怕几天,也能让辛辞有喘息的机会。 “放心好了,高雩闵和高保义狼狈为奸这么多年,高雩闵手上他犯罪的证据多了,甚至足够把骨灰从海里捞出来打的更散一点。”侯叔叔在身侧无所谓的轻笑道,忽然想到什么又猛地拉下脸来:“哦对了,小姑奶奶,我刚给你比五个手指头意思是他还能活五个月,五年,你怎么敢说的啊!你敢说我都不敢治,你瞅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有?当我阎王爷啊,想活多久我就给他划多久阳寿的吗?” “我那不也是希望他……更自信一点嘛,怕说了五个月他当场就闭眼了,我刚说高则槐还活着他就快蹦起来了。”我嘟囔道,回过头又冲侯叔叔躬了躬身:“今天真是谢谢您能来了,我知道您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为着我们家掺和了那么多本不必理会的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侯叔叔爽快,一摆手随意道:“嗐,这算什么事,好歹我跟你老爹兄弟一场。” “那也得是侯叔叔重情重义才会帮。” “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忙,你比你老爹强,我帮他忙他从来不说谢谢。” “我爸不善言辞,不管怎样,还是替他给您道个歉。” “唉,还是小姑娘嘴甜,我媳妇生的这个要是个姑娘就好了,我就儿女双全了。” “儿女都好,不过还是希望侯叔叔得偿所愿。” “两家都这么熟了,这些客套话不用跟我说,叔听着耳朵怪别扭。” “嗯。” “你就直接说,我儿子什么时候方便去你家提亲就好了。” “嗯——嗯?!” 走了半路,忽然从一个客套的话题到了奇怪的方向,我发愣的功夫,封适之倒先我一步反应过来,刚喂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好久,凑到我耳边憋着笑低声问了句:“我的小姑奶奶,家里到底几个姑爷啊……” “暂时你后面没排着别人了。”我一个白眼翻上去,封适之不吱声了,再吱声下一步就是老实从了我,他恨不得钻到犄角旮旯躲着去,噎上了封适之,我又转头回去冲着侯叔叔极无奈的苦笑:“侯叔叔,向阳早就不喜欢我了,我俩就是好朋友,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还老惦记我干啥呢……” 侯叔叔同样摇了摇头,说到此事又揪心又惋惜:“甭提,我看着默念啊,对我们家向阳是没什么心思,强迫就更无聊了,我们家不干那档子事儿,再且我就直说了,我看那孩子没你顺眼,嘶——我儿子娶不到朱砂痣,娶你他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好歹我儿子喜欢了你九年、是初恋呢,你说咱两家都这么熟了门当户对的,你小时候还是我和我媳妇看着长大的,跟向阳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这不挺好的么。” “两个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后续的相处中不是也看出来了嘛,我和向阳的性格不适合做夫妻,而且,他肯开口的、喜欢的一个人就是发自内心的,他很真诚,放弃我,是因为我订婚了,确实不该再有别的念想,他接着往前走,这不是又遇上他真心喜欢的人了嘛,感情的事,也不能妄下定论,左右向阳和默念现在才刚刚开始,默念也挺黏向阳的,说不准儿,会日久生情呢?” 我说着,不由得又想起默念的过往,其实并不晓得向阳的家族会不会接受默念,这种事情,我也确实不好劝着,纵使,默念是属于受害者的。 我长长叹了口气,匆匆躬了躬身:“总之不管怎样,我尊重向阳的想法,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更希望他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但我确实不是良配,何况,我还在孝期呢侯叔叔,实在没心思谈论这些事情……” “我就开个玩笑,看你这孩子认真的。”侯叔叔淡笑笑收了话,瞧着我莫名就多了分怜悯。 其实早就知道,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就算是此番和高家退婚,以后要么是接着联姻,要么就是留在家里了,联姻的可能性不太大了,我不敢轻易丢下家里的事情出去,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让我出嫁,大可能就是留家招赘,叫我在默读或者封适之之间挑一个。 长辈们虽然还没有明说,但基本就这样定了,我再不愿意,顶多家里再退一步,让我从其他适龄的掌事中挑一个,我要是真掌不了权没用了,嫡系不能两辈没落,就只能指望我的孩子。 “得了,早点回家吧,你的身体不能这么长期的硬耗着,多休息。高家的事不会很久结束的,你看覃喻,就算恨高保义再狠,她也没有在高保义去世之后损他的名声,没有申冤,说明她还是在乎她父亲的,不会让他死后被公家追查,且就算不是为了高保义,覃喻手上也没那么干净,吐出来高保义迟早也会扯到她,被公家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会收手的,至少在高雩闵活着的这半年里,她没法妄动,这小半年也足够高辛辞翻身了。”侯叔叔拍了拍我肩膀,眼神又示意后方的封适之:“去把车开进来吧,入秋了有点冷,别让你家小姐吹着。” 封适之点了点头,随即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又往车库走去。 等人没影儿了,侯叔叔才从包里拿出一份鉴定报告来,神色凝重的抬了抬下巴示意。 这也就是梁森和澄澄的鉴定报告了,早就猜到的事情,非要再证明才安心,他俩是堂兄弟没错的,那样也就说明,梁森真是威廉的儿子,我的亲堂兄。 我眼睛一酸,却是流不下泪来,抽了抽气竟挤出一个笑,让侯叔叔放心似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我会好好平衡家里的关系的。” “这是你家事,我就不掺和了,不过还是建议一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时时,你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窘迫了,不要惹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梁森,不要挑战人性,你要知道,他纵使在你身边再讨厌威廉,那是他从你的角度看的,但要是反过来,他知道威廉是他的父亲,从威廉的角度再看呢?傅家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他的报复合情合理。梁森对你很好很忠心,他亲口跟众人说你就像他亲妹妹一样,可你的对立面是他找了将近三十年的父母啊,这就不是小问题了,另外,他知道的你的事可太多了。”侯叔叔拧着眉头道。 “我明白的。”我依旧是空洞的点头,抹了把眼泪,泪水没感觉到,只有眼角被纸巾擦到火辣辣的疼。 封适之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侯叔叔打了个结语便离开,回家的路上默念打来电话,除了关心我失踪回来的事情之外、就是早早预料到的关于江以南的事情。 默念希望我可以对江以南好一点,她手术后需要休养,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自是满口应下,可实际上,我连怎么面对都没有想好。 失踪的这几天里,江以南已经住进岚山院了,二叔特意挑了一间离我房间近的屋子给他住,这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回屋前碰上,他在走廊里等着什么,黑漆漆的环境里倚着墙壁鼓捣着打火机,火舌噗呲燃起来,停留在苍白的面庞前,短暂的照亮。 有的人身处黑暗,却奢求光会为他停留。 “早点休息吧。”我终究还是停下脚步道:“二叔跟我说,你病了挺长一段时间了,需要休息。” 他说不出话来,猛的回过头,也只能远远的、眼巴巴的望着我,据说他嗓子出了点毛病,暂时是不太方便说话了。 他有想向我走过来的意思时我便离开了,回了房间狠狠闭上门,却也因此吵醒房间里的另一个灵魂,澄澄也在等我,在沙发上沉沉的睡着,我来了才醒,我到了跟前,便坐正了紧紧搂着我,额头贴在我小腹前。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扶着他肩膀分开距离:“怎么了,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成人礼不是就在这几天了么,最近很忙吧?” “姐,我不想办了……”澄澄重新靠在我怀里小声哭着,大概是忧思过度,我摸着他额头,擦去汗水之外还有些发烫,他仰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我们不是还在孝期么,也是有足够的道理可以取消的对不对?” “澄澄,到了这个位子上,你又不是不晓得,过生日从来不是日子到了你想要过生日了,是外面的人需要你过生日,说到底,就是个契机而已,我名分现在离开长房,你就是长房独子,成人礼是必定要大办的。”我一面安抚澄澄的情绪一面说:“不说津海,就单单只是临江,我们手里捏着省里将近六成的衣食住行,就算是老傅不在了,我们家的产业还在,不少人等着和你结交呢。” “可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我觉得那天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我担心……” 同样的预感,可对未来的再恐惧,却也不能把时间停留在此刻。 我拍着澄澄的后背,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上不可控的事情多了,问题总要来,哪怕不会是那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与其把恐惧延长,还不如做好准备,早结束早放松,别怕,姐姐会陪着你。” 话是这样说,但恐惧是最磨人的情绪,当它被察觉,就会拉长延伸,放慢时间,作一只黏腻恶心的蜗牛,顺着人的手臂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翻开衣物,爬上心口,又在心口爆开,尖利的碎片撕裂皮肤,粘液堵上伤口——窒息般的难熬。 我们又恐惧着什么呢? 突然的踏空,没了曾有压迫曾有不满却也坚实的后盾,极尽喜爱着他的温暖却不愿承担后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贪婪,总之这个后盾失去之后,除了经济上需要接手的事情,第一个闯进我们生活的也就是婚姻了。 恐惧的是预感,真正面对的那天,好像也就那样,江以南拿着订婚的钻戒单膝跪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需要做的不过是承受着高辛辞在旁灼热的目光,站直了,面对,抬起手,顺从着带上戒指,最后跟新的未婚夫抱一抱,听着耳畔轰鸣般的祝贺与巴结,就这样。 一个以我为女主角的盛大的求婚,千言万语不足以当时三分浪漫,却是不需要我笑的,多贴心? 强迫的笑太难看了,倒不如没有。 江以南万字情话不晓得说了多久,感动哭了多少人,他将郑琳佯曾经输出去的华琼双手奉上给我,说是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不爱的人也晓得他有多上心的。 该走的流程完了,即使我并没有给到他任何情绪价值,他也并不为难我,老老实实的放我走了,我回到酒宴上,高辛辞的身影望不到了,我便漫无目的的在厅里逛,偶尔跟老傅曾经的合作伙伴喝杯酒,渐渐有些头疼,就找了个角落独自坐着去了,耳边清明一会儿,不久却听到附近有人打探我行踪的声音。 “请问,有见到傅小姐去哪里了吗?”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进耳朵,我仰起头,声音的主人是程筱蕊,对视的一秒便也明白,她早就看见了我,多余一问是她不敢过来,那话不是问别人,是来提醒我的。 我点点头算是行平礼,她才拖着长礼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踏步过来,我伸手请她坐下。 “程夫人找我有事吗?”我略带着疲惫问。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简单跟傅小姐聊聊吧,我听说你跟辛辞分手了,还是很可惜,以后不能做一家人的……” 程筱蕊说话磕磕巴巴的,眼瞧着是心虚了,我跟她从来也不熟悉,就算真是上一世我嫁进高家的情况,辛辞和高寒熵的关系没那么好,到后来站在对立面,我跟她就基本话都不说,更别提好感一类的,是不是一家子就更不重要了,显然她就不是跟我瞎聊天来的了。 别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