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黑化后成了全世界的白月光》 第1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一) “阿鸢,姐姐不会跟你抢的,你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呀!” 宿鸢的意识好不容易从混沌中醒来,便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湖畔前。 碧汪汪的湖水,距离她所处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周围十分寂静,只有她,和面前那个正可怜兮兮看着她的少女。 少女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娇弱可怜,此刻哭得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好似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一样。 “我知道,我占了你的身份十八年,我跟你赔礼道歉。只是阿鸢,我和爸爸妈妈还有阿泽哥哥的感情也都是真的啊!你能原谅我吗?我只要待在宿家陪着他们就好,旁的我什么都不要!我不会影响到你的!” 少女拉着宿鸢的手,双目看似落在宿鸢身上,实则,是透过她的肩膀,看向身后那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 就是现在。 “宿鸢,你完了!” 少女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声道。 脸上所有的可怜神情瞬间褪去,少女眸中划过一丝得意,而后猛地放手向后倒去。 从宿鸢身后的视角看来,就好像是宿鸢将人一把推到了湖里一般。 只是很快,少女脸上的得意化作了惊恐。 她往后倒的姿势尴尬停在了半空。 因为,她根本挣脱不开宿鸢的手。 那双手,好似铁钳一样,牢牢将她攥在其中,而且掌心处,似乎有一根手指不知在勾画着些什么。 怎么办?阿泽哥哥他们要过来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好啊,我们看看,到底谁完了?” 宿鸢似笑非笑,拽着少女一起,猛地朝湖中倒去。 “砰!” 伴随一声巨响,二人一同掉入湖中。 “闻朔,快帮我救阿媖!” 匆匆赶到的两个男子将二人落水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稍矮一些的那个男子满脸焦急之色,一把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喊着阿媖的名字便要往下跳。 阿媖,便是那个柔弱少女的名字。 只是,另一旁身着简约黑T,被唤作闻朔的男子却一把拉住他,朝湖上指了一指。 “你觉得宿媖需要救?” 湖上,宿媖整个人正在惊恐地各种扑腾喊着救命,只是,她的身子却一直尴尬地浮在水面上,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 浸湿的头发散落在脸上,此刻的宿媖,没了那份惹人怜爱的柔弱,配上她那夸张的求救动作,就像一个疯狂扑腾水的水鸭一般。 滑稽而又可笑。 闻朔甚至觉得,再给几分钟,这宿媖就要自己扑腾划到岸上来了。 真正有危险的,是旁人! 视线落到湖中,透过可见度极高的湖水,闻朔能清楚看到,宿鸢的身子正在缓缓往湖底划去。 他冷淡瞥了一眼身旁的宿泽,发现他所有视线都在宿媖身上,他也不再废话,一个猛子便扎入了湖中。 “闻朔!” 宿泽此刻才回过神来。 再转头看着还在扑腾的宿媖,他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但最后还是下水将宿媖给强行拖上了岸。 而几乎他们二人上岸的同时,闻朔也从湖中抱着人上来了。 宿鸢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黑发散乱地披散在白皙的脸上,整个人窝在闻朔怀中,小小的一团。 将人放在岸边平坦一些的地方,闻朔一边为宿鸢进行溺水急救措施,一边转头看向呆坐在那里的宿泽。 “叫医生!这到底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你发什么呆?” “她才不是我……” 宿泽刚想条件反射说出这话,却猛觉不对,只能低下头从丢到一旁的西装口袋里摸手机。 而宿媖呆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浮在水面上?怎么用力也沉不下去。 沉不下去这点,让自己的所有设计都成了一个笑话。 还有宿鸢?她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还和自己一起跳了下去? 刚刚,宿鸢不过几秒便已然明白了对面女子的计谋。 不过是陷害落水这种低端戏码。 拙劣,却好用,很容易让人百口莫辩。 虽然此刻缺失记忆的她,尚不了解自己所处的境地。 但是,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恶意,可是快要满溢出来了。 既如此,自己可绝不能吃了哑巴亏。 所以,在二人的手握在一起时,宿鸢迅速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神识力量,以手代朱砂,直接画了一个水行符。 这是符修弟子的入门术法,顾名思义,便是让人可在水中浮起,如履平地一般。 你想落水扮可怜是吗?那我就要让你想落都落不下去。 满意地看着宿媖在湖面上怎么扑腾也沉不下去的模样,宿鸢这才放松了周身力气,任由自己朝湖底落去。 而后,她感受自己被一道身影一把拉入怀中,带着朝岸边游去。 “爷爷。” 走出水面的瞬间,宿鸢感受到传输而来的记忆碎片,皱着眉小声呓语了一声,而后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中。 闻朔将那句话听的一清二楚。 在做完急救,让宿鸢将肚子中的湖水吐出来后,闻朔又看着她上了救护车。 车上只跟着一个宿家的管家。 宿鸢血缘上的亲哥哥宿泽,还在那儿低头小声安慰着自己的便宜妹妹宿媖。 尽管这位除了在水里扑腾半天耗费体力过大之外,看起来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健康。 宿泽刚刚似乎也给父母打了个电说明情况,此刻宿媖正握着电话,小声跟那边的人报平安。 脸上还不时闪过撒娇的表情,一副被疼爱的小女儿的姿态。 而宿泽更是牢牢将其护在怀中,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真是和睦的一家人。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此刻救护车上那个人,也姓宿。 那才是宿家名正言顺的小姐,是宿泽血缘上的亲妹妹。 闻朔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怪不得她从水里出来,意识模糊喊得不是爸妈,而是爷爷。 宿家,真是烂透了。 而前往医院的路上,宿鸢终于可以放任意识被铺天盖地的记忆给填满了。 宿鸢的真身,来自修真界的符阵第一大派一元宗,她乃是掌门首徒,原 第2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 宿鸢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屋内空无一人,周遭全是各种从没见过的奇怪器具,似乎,这便是记忆里所说的医院了。 果真,和修界大不一样。 她摸着右手手指上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诸天戒,开始仔细梳理着这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宿鸢的神识碎片过得着实可怜。 她原本应当是商界巨擘宿家的千金小姐,可却阴差阳错上演了一出真假千金的乌龙戏码。 宿母当初是在乡镇出席慈善活动时候突然发早产,情况紧急,只能先将其送到乡镇上的医院生产。 在那里,宿母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宿鸢。 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宿鸢被粗心的护士给同另一个女婴给弄混了。 于是,两个懵懂的婴儿走向了和原本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个被错抱给了宿家的女婴,便是宿媖。 她占据了宿鸢原本的一切,成了宿家的掌上明珠,父母疼爱,还有一位大她五岁的兄长对其呵护备至。 而宿鸢则完全相反。 她的“父母”脾气暴躁不说,还重男轻女,动辄便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暴打。 后来,她那所谓的“父亲”外头有了人,扔下她们母女跑了。 剩下的“母亲”受了刺激,酗酒成瘾,对她动手也更加频繁了。 打得最狠的时候,她连着一个多星期爬不起床,浑身一块好地方都没有。 宿鸢就这样艰难长到了成年。 直到在一次打工送外卖中,她被宿老爷子的一位朋友看到。 这位朋友当时只是觉得惊奇,这小姑娘居然和宿老爷子那位早逝的爱妻长得如此之像。 他随手拍下照片,在一次宴会上当做谈资讲给宿老爷子听。 结果,宿老爷子在看到这张照片后,难得起了分好奇心,让人去查了查宿鸢的信息。 这一查,查出了不对。 和自己的孙女同日出生在同一家医院,还和自己的妻子长得这么像。 宿老爷子雷厉风行,立刻让宿父带着宿媖一起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显示,自家养了十八年的宿媖,根本是抱错的别家孩子。 那个送外卖的小可怜,才是自家的亲孙女。 如果当时一切各归各位,宿鸢的日子或许也能迎来新的转折。 但宿媖不过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中两天,便满脸是伤哭着回来了。 “爸爸妈妈,我求求你们,让我回来好不好。我要被她打死了,她根本不认我这个女儿,哥哥,你救救我!” 宿父宿母对待自己真心疼爱了十多年的孩子,怎会没有一点感情? 看到她被打得如此凄惨,立刻心软了。 而宿泽更是对这个妹妹视若珍宝,立刻便应了下来,让宿媖搬回来,还继续做宿家的小姐。 从头到尾,没人问过宿鸢的想法。 只有宿媖,她哭啼啼看向宿鸢。 “妹妹,我什么都不跟你抢的,我只是想活下去,求求你好不好。” 宿鸢根本没法拒绝。 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哥哥难得祈求的姿态,都告诉自己,他们有多想宿媖回来。 如果自己拒绝了,他们会怎么想? “好。” 宿鸢最终点头了。 而后,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宿媖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她才不要回去做一个普通人,一年辛辛苦苦挣的钱,还不够自己一顿饭的花销。 既然当初抱错了,为什么不能一错到底?!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宿家真正的小姐,要想维持住如今的生活,必须要使一些手段。 于是,她盯上了宿泽,这个宿家的继承人,也是她曾经的哥哥身上。 宿泽本就对这个妹妹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加上宿媖几番手段下来,宿泽成功坠入情网。 陷入恋爱的青年更是满心满眼只有宿媖了。在宿媖的挑拨下,他越来越对自己亲妹妹宿鸢存了许多偏见。 就连宿父宿母,都在宿泽和宿媖的双重洗脑下,慢慢彻底倒向了宿媖。 比起精心教养了十八年的明珠,性情怯懦又不懂什么礼仪社交的宿鸢自然逊色了许多。 虽说血浓于水,可他们这等人家,自然也是看重面子的。 宿鸢对他们来说,在外头被养得实在有些拿不上台面。 吃个西餐刀叉弄出巨大的声响,喝个香槟连杯子都不会拿,就连吃个鱼子酱也不会品…… 诸如此类的“缺点”,让宿父宿母对这个亲生女儿实在亲近不起来。 而在这次落水之前,宿媖已经设计过一次楼梯摔落和一次食物中毒事件了。 事情的“真凶”,自然都是指向宿鸢。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宿鸢性情阴鸷,因为介意宿媖的存在,所以总是各种针对她,甚至还想要害死宿媖。 如今,宿鸢已经在宿家活得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了。 宿父宿母甚至已经给她找了所谓的精神医生定期治疗,若不是害怕传出去影响她和宿家的名声,怕是要直接把宿鸢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而如今的“仁慈”,也不过是为了等给她安排场联姻嫁出去,好让她这个宿家千金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而碎片的执念很简单。 她要成为宿家真正的主宰,让宿家这些人后悔,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轻信和偏心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宿媖,她们本就是错位的人生,自然该让她回到应有的轨道上去。 沉思间,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迈老人。 “爷爷!” 宿鸢瞬间眼眶含泪,几乎下意识便想要拔掉手上的滞留针从床上起身。 “哎。” 老人示意身后的人将他往前快推几步,制止了宿鸢想要拔针的举动。 “阿鸢,受委屈了。” 年迈的老人只说了这六个字,却让宿鸢的眼泪瞬间滑落。 这位老人,便是宿鸢的亲爷爷,也是当初将宿鸢接回宿家的关键所在,是整个宿家难得疼爱她的人。 只是,老爷子如今身体不好,常年住在郊外的茶庄修养,除了宿鸢刚回家时见过几面,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 宿鸢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完成任务,老爷子绝对是一个要牢牢抓 第3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三) “什么?这怎么能行呢?怎么能把阿媖送走?她掉水里不假,可阿媖不也掉下去了?怎么能都怪阿媖。” 宿泽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什么叫要把宿媖送走?什么叫以后不能让她出现在宿家? 她是宿家的小姐,虽然现在户籍上已经和宿家脱离了关系,但是日后她还是要嫁给自己的,不也是宿家的人。 宿父头疼得捏了捏眉心。 “这件事是老爷子通知我的,是通知,不是商量!” 说完,他看向沙发上梨花带雨的宿媖,难得也起了些不满。 “你也是,为什么要抓着宿鸢往水里跳?而且还让闻朔给看到了!这事如果只是家里发生的也就算了,你闹到别家人眼前!” 宿媖哭得双目通红,拼命摇头。 “不是的,爸爸,是宿鸢,宿鸢她推了我,我情急之下拉住了她,我们两个人才一起掉到了湖里。我去跟爷爷解释,我去跟闻朔哥哥解释好不好?” 宿媖没想到,一场落水,居然让平日里见不着人的爷爷都出山了。 而且,居然还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要让自己搬出宿家的别墅。 一旁的宿母握着宿媖的手,也是满眼心疼,“是啊,跟爸解释一下吧。阿媖这也是他疼了十八年的孙女,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你闭嘴!” 宿父听到这儿,立刻呵斥一声。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不管事情起因如何,阿媖完好无损,宿鸢却差点丢了命,这一点就够让老爷子震怒了,他连我都骂了一顿,哪里还能听你们解释?!” 他想起老爷子在电话里说的话就觉得丢人。 老爷子说了,闻朔给他打了电话说了事情始末,还调侃说可以送宿媖去学划龙舟,看起来她臂力不错,应该挺有天赋的。 丢人丢到家了简直。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看向沙发上哭成一团的母女。 “咱们在国贸那儿不是还有套大平层,离着集团也近,就让阿媖先住那儿。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看看能不能跟老爷子求求情。现在老爷子气头上,谁求谁倒霉。” 到底心疼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他给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宿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靠在宿母怀里的宿媖却一下冷了神色。 她不能离开宿家。 上次离开,自己废了好大功夫,最后用了苦肉计才成功回来。 这一次,说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可到底要等多久?如果老爷子一直不消气,自己是不是一直回不来? 宿父和宿母指望不上了,不过,她还有宿泽。 第二天。 “宿鸢就在这里住院,爷爷让章叔在这里照顾她,一会儿我帮你引开章叔,你自己进去,小心一点,别让宿鸢伤到你。” 宿泽握着宿媖的手,小心叮嘱着。 昨晚,宿媖找到他,说不想离开宿家,不想和他分开,所以她决定去跟宿鸢道歉,想求得宿鸢的原谅,到时候爷爷也就会让自己留下。 明明是宿鸢将她推进的水中,但是为了他们两个人还能继续在一起,她愿意如此委曲求全。 宿泽感动不已,觉得宿媖为了两人的未来居然能够如此委屈自己。 所以今天,他便带着宿媖来到了医院。 宿媖点了点头,“阿泽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一定会求得宿鸢的原谅,你放心。” 她在自己的身上带了录音笔,只要到时候,自己诱导宿鸢说出有利自己的话,让她将落水一事的责任自己担过去,就可以将此事推到她头上,换取自己留下的机会。 她不怕宿鸢不说。 反正她一向是个嘴笨懦弱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拿着亲生女儿的身份,却混到了如今的程度。 虽然落水那次她的反应让自己有些意外,但是人的脾性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 至于自己浮在水面那件事,宿媖后来偷偷在泳池又试了试,再没出现那般情形。 她便将一切归咎于那天穿的衣服原因。 也是自己倒霉,让她那天躲过一劫。 不过今天不会了。 自信一笑,宿媖推开了宿鸢病房的门。 门里,宿鸢脸色苍白,正躺在那儿看书。 看到宿媖进来,她猛地一瑟缩。 “妹妹,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 嘴里说着温和关切的话,宿媖的脸上却是十足的讥讽和阴狠。 “你怎么来了?章叔呢?” 宿鸢看着眼前那个小姑娘拿捏着那副拙劣的阴狠模样,心中毫不意外,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妹妹,你难道现在连见我都不想了吗?你放心,虽然落水的事,是你……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 嘴上说着扭曲黑白的话,宿媖缓缓坐在宿鸢的床边,握住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不是,明明是……” “我知道你嫉妒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对我的关注,所以做出了一些不应该的举动。但是妹妹,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哪里能同你比呢?” 打断了宿鸢的话,宿媖毫不留情往其头上扣着嫉妒的罪名。 只要,再引导几句,这段录音就可以彻底将宿鸢定罪了。 就算自己这次被爷爷逼得必须离开宿家,她也要将宿鸢送到精神病院去。 一个因为嫉妒数次想要杀人的女儿,相信宿家也不敢再要了。 原来还是这些手段? 表面无辜,实则阴狠,然后靠着小白花的模样和在宿家人心中十八年塑造起来的形象,来刺激精神脆弱的自己。 “宿媖,有些手段耍久了,是会失灵的。” 宿鸢极小声在她耳畔低语道。 而后,迎着宿媖诧异的目光,宿鸢猛地调动自己的神识。 神识的激荡,让连接在她身上的仪器猛地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宿鸢就发现了,原来自己神识的激荡居然会引发仪器监测数据的激烈波动。 在旁人看来,就像病危了一般。 既然知道了,那自己自然要把这一点利用得淋漓尽致。 不是爱哭吗 第4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四) 抢救室外。 宿媖坐在那里不停哭泣。 似乎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收场了,她的内心惶恐不已,只能以哭泣发泄内心的不安。 宿泽在一旁有些无措,但却无法伸手去安慰她。 毕竟,里头在抢救那个,是他的亲妹妹。 就算他平时再偏向宿媖,如今这个局面,还被章叔看到了,他也不好明面上对宿媖太过偏心。 怎么会这样? 阿媖不是说她是去道歉的吗? 怎么就把人弄进了抢救室? 不一会儿,宿老爷子来了。 跟着一同到达的,还有匆忙赶到的宿父宿母。 “爸……” 宿父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宿老爷子一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想听解释。宿廷,看来我这个老头子说的话已经不管用。” 宿廷,便是宿父的名字。 一听老爷子连名带姓喊他,宿廷知道,老爷子真动怒了。 “没有,爸,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宿媖搬走,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来医院找阿鸢。是我的错,是我没管教好。” “她叫李媖,和我们宿家有什么关系?” 李,是宿媖亲生父亲的姓氏,老爷子这么说,便是彻彻底底和宿媖划开界限了。 “爷爷,我只是来找妹妹道歉。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爷爷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宿媖猛地挣开宿泽的怀抱,几步上前跪在老爷子轮椅前,抓着他膝盖上的毛毯哭求着。 她才不要做李媖! 那个家那么小,那么肮脏,还没自己卧室的卫生间大。 还有那个说话一股子酒臭味的母亲。 让她做李媖,还不如让她去死。 那个宿鸢,她怎么那么脆弱? 之前刺激过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有什么事,怎么就今天出了问题? 宿老爷子却丝毫没有被这哭声打动。 他从章煦手中接过那支从病房地上捡起的录音笔。 而后,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不是,明明是……” “我知道你嫉妒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对我的关注,所以做出了一些不应该的举动。但是妹妹,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哪里能同你比呢?” 病房里两人的对话,从录音笔中传出。 “够聪明,拿着支录音笔来道歉是吗?” 看到这支录音笔,宿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媖那点拙劣的手段,在他面前一眼就能看穿。 宿老爷子沉着脸,而后一把将录音笔狠掷在地上。 溅起的碎片从李媖脸颊边飞过,画出了一条血色的口子。 “啊!” 捂着脸,李媖仓惶坐在地上。 宿泽到底见不得自己喜欢的女人如此凄惨,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将宿媖从地上扶起,拉入怀中。 “爷爷,是我的错,是我带阿媖来的。我没想到宿鸢她听几句话就这么脆弱,居然……” “啪!” 一个干脆利落的耳光,直接打断了宿泽的话。 “给我闭嘴!里头那是你亲妹妹!” 出手的,是宿廷。 他倒不是多么疼爱宿鸢。 而是此刻他清楚地知道,不能让宿泽再激怒老爷子了。 否则,大家都得遭殃。 宿老爷子的目光,缓缓在这一群人脸上划过。 看似公平实则维护的长子,目光担忧望向李媖的长媳,还有牢牢将李媖抱在怀里的长孙。 以及,哭的梨花带雨,但是手死死抓住宿泽的李媖。 自己糊涂,居然让宿鸢在这么一堆糊涂蛋中生活了这么久。 他对宿媖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孙女,固然是也有些感情的。 但是,却也容不得她欺负到自己亲孙女头上,而且将整个宿家搅得乌烟瘴气。 更是让宿家都快成为笑话了。 “你们如果执意护着她,可以。那你们就和她一起搬出山色公馆吧。” 老爷子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山色公馆,便是如今宿廷一家住的地方。 也是宿家的老宅。 他们住在这里,相当于宿老爷子对其身份的认可,也正因为搬进山色公馆,宿泽的继承人地位才被大家广泛承认。 如果搬出去,那岂不是…… “爸,阿泽只是一时糊涂,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阿鸢是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掌上明珠,我怎么会不珍惜她呢。是我没管好家事,让您操心了。” 宿廷立刻低头表忠心,而后便当着老爷子的面给山色公馆的管家打电话。 “王管家,你让人把宿……李媖房间的东西收拾下,把她的私人物品打包好,一会儿我让她回去拿。” 挂掉电话后,他立刻冷脸看向李媖。 “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亏欠你的地方了。你将阿鸢害成这样子,我肯定不能留你了。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回公馆取你自己的东西,以后日子好坏,都是你个人命数了。” 他心中虽然也有不忍,但是知道如今的情形,牺牲李媖是最好的选择。 大不了,自己让夫人以后私下多给她些钱,也不会让她日子难过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宿媖,不,李媖立刻瘫软在了宿泽怀中。 还没等她开口,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老爷子立刻挥手示意助理推他上前。 宿廷和宿夫人也忙跟着一同过去。 无论心中怎么想,此刻的他们,必须做出慈爱关切的模样。 “病人现在没什么事了,但是要注意不要让她情绪再有什么波动,一定不要刺激到她。” 宿老爷子点了点头,目光带着疼惜,看向被从急救室推出来的宿鸢。 她躺在那儿,脸色苍白,同她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更是像了十足十。 也让老爷子对拎不清的大儿子一家人怒火更盛。 “李媖的事,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不然,我看老二家媳妇也挺适合当阿鸢的母亲的。” 不过换个户口的事,对宿家来说,还是什么难事吗? 宿老爷子口中的老二家媳妇,是宿鸢二叔宿毅的老婆,也就是宿鸢的亲婶婶。 在宿鸢住院当天,她便前来探望了,还特意给宿鸢带了自己炖的汤补身子。 不管宿鸢喝不喝,心意是足了的。 毕竟,对于她这种豪门贵妇,愿意亲自下厨,那 第5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五) 宿鸢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宿廷夫妇那关切的面孔。 尽管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落水之后,这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 “阿鸢,你醒了?” 宿夫人关切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宿鸢的脸,宿鸢却下意识一瑟缩。 “妈妈,你是来送我去看医生了吗?” 宿廷夫妇脸上的笑意一滞。 “医生?什么医生?” 身后,传来了宿老爷子疑惑的声音。 看到宿老爷子,宿鸢仿佛找到了避风港一般,忙朝老爷子伸手。 宿老爷子被推到床榻前,握住了宿鸢苍白的手。 “什么医生?你们夫妇二人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宿老爷子因为身体原因,很久不过问老宅的事了。 对于宿鸢这段时间的经历,他最多也是看的调查来的资料。 但是宿鸢被强行送去看精神病医生这点,因为宿廷夫妇怕传出去丢人,更怕影响将来宿鸢联姻的身价,所以瞒得密不透风,没几个人知晓。 “没,没什么……阿鸢不是,不是身体不好吗,我们给她找了个医生。” 宿夫人有些支吾地想要解释,但话语却在宿老爷子那严肃的眼神中渐渐低了下去。 “宿媖说我有精神上的问题,总是想要伤害她。她说,我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伤害爸妈还有哥哥。所以,所以爸爸他们找了一个医生给我治疗。” 宿鸢紧紧握着老爷子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 “爷爷,我没有精神问题,我也不会伤人,我真的没有。” 她拼命重复这句话,好像怕最后一个相信她的人也没了。 一个不过十八九的小姑娘,却被家里人断定有精神问题,更是找来了所谓的医生为她诊治,还开了一堆精神治疗的药物。 那个医生能够昧着良心确诊宿鸢精神有问题,可见其本身品德就有问题。 后来,他更是收了宿媖的钱,在治疗的时候已经用上了电击这种明令禁止的手段。 宿鸢刚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这具身体可谓强弩之弓了。 她的身体极差,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就算没有落水那件事,怕是要不了多久,也会走上自毁的道路。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的家人们所赐。 宿老爷子猛吸一口气。 他勉强让自己保持住理智,温声安慰着这个和亡妻如此相像的孙女儿。 “爷爷相信你,不用怕。” 老爷子一辈子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重复着这句话,好不容易将哭泣的宿鸢哄睡着了。 确定人睡安稳过去后,他抬眸看向一旁的宿廷夫妇。 “跟我出来。” 一行人悄声走了出去,病房的门被小心关上。 而宿鸢也缓缓睁开了眼。 扮柔弱这件事,虽然自己之前没怎么尝试过,不过看来倒的确是有用。 怪不得宿媖这么爱用。 的确是有道理在的。 经过这一次,看来宿媖要变回李媖,彻底在宿家待不下去了。 不过,依着宿父宿母对她的疼爱,还有宿泽对她的痴恋,即便搬出去面上不能有往来,她的日子想来过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如此,那该给她适时找点乐子了。 宿鸢所住的是一个豪华的套房,病房外一个极大的会客室,此刻,整个会客室内气氛十分紧张。 “爸,我们也是怕阿鸢她万一真有什么精神疾病,到时候说出去对我们宿家名声也不好,所以才……我们也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待她。” 宿夫人紧张地立刻解释。 她一直是有些怕自己这个公公的。 “这解释,你们自己信吗?” 宿老爷子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眼抬头望向这对夫妇。 有些话,他不想说的太难听。 “我把宿鸢接回来,没想到竟是害了她。”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挥了挥手。 “走吧,不要再来了,免得耽误阿鸢养病。” 夫妇两人还想解释,可是见老爷子眉宇间全是不耐的神色,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章煦。” 宿老爷子在会客室内沉默了许久,最终唤了自己的管家。 “老爷。” 章煦弯腰倾听着。 “你回山色公馆,盯着李媖搬走。记住,她姓李,不姓宿,该带的不该带的你都清楚。” 章煦心领神会。 “是。” 山色公馆内。 “阿泽哥哥,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因为怕宿泽在医院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引老爷子生气,宿廷夫妇便将他打发了回来。 一起回来的,还有李媖。 此刻,李媖看着从自己房间内被打包出来的一个个行李箱,抱着宿泽的胳膊,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宿泽看着心爱的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内心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自己是宿家正经的掌权人,今天就可以留下阿媖。 而不是被爷爷一句话就要把阿媖送走。 “没事,阿媖,你先搬到国贸那里的房子,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在旁边,这才俯下身子在李媖耳畔温柔低语道,“哪怕不是女儿,我也会让你以宿家长孙媳的身份搬回来。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都记得。” 他的诺言给的真心实意,可宿媖心里却一片荒凉。 爸妈怎么可能同意?! 不说两人之前的关系整个圈子几乎无人不知,从抱错的女儿变成儿媳,宿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就只自己的家庭这一点,她和宿泽就绝无可能。 宿泽将来的结婚对象,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自己呢? 亲生父母都是那副德行。 亲爸跟着情人跑了,不知死活。 亲妈酗酒成性,动辄发疯。 就算是普通人家挑个这样的儿媳都要犹豫三分,更不要说宿家了。 自己当初勾引宿泽,为的不过是他能出手帮自己留下来。 只要能继续留在宿家,她就可以借助宿家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继续自己的优渥生活。 还可以靠着和宿泽之间的感情,让宿家一直成为自己的后盾。 可如今,全完了。 “李媖小姐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老爷让我来检 第6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六) “章叔,过了吧。这些都是给阿媖置办的东西,难道这点东西也不给她留吗?” 宿泽愤怒到声音都有些扭曲。 李媖虽然面上还是柔弱哭泣,可心底已然慌乱。 第一次离开宿家的时候,她打定的主意便是一定会再回来。 所以她也十分有骨气地没拿什么东西。 反正她还会回来。 她拎着的那个小行李箱里,除了一些日常衣物和证件便再没什么了。 章煦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宿泽言语中的讥讽。 “阿泽少爷,老爷说了,李媖小姐并不是宿家人。当初送李媖小姐回去的时候,宿家出于仁义,给了一张五百万的银行卡,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如今收拾出的这些高定服饰和珠宝首饰,那不是属于李媖小姐的,而是属于宿家小姐这重身份的。” 章煦的视线落在仆人刚刚收拾出的那一堆高定衣裙上。 那都是各个奢侈品牌每季的最新高定。 宿媖的衣帽间占地百平,里头的衣服和珠宝价值加起来,怕是能买下一排的别墅。 因为高定裙衫衣料娇贵,这些衣服折不得,无法收纳到行李箱里,所以全部用防尘袋封好挂在衣架之上。 目之所及,满满四排,而且看着仆人收拾的架势,还远没有收拾完。 五百万! 李媖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那五百万她早就花完了。 对于她来说,五百万不过是一件珠宝,几件高定礼服,怎么够维持自己的生活? “章叔,是宿鸢跟爷爷要求的吗?她要求将这些东西全都留下,一件不给阿媖带走?” 宿泽的心中,宿鸢已经成为了恶毒的代名词。 赶走阿媖还不够,居然还要连家里给阿媖置办的这些东西都留下。 “泽少爷。阿鸢小姐是您的亲妹妹,是宿家正经的小姐,这点您应该尽早想明白。至于要求?阿鸢小姐刚从抢救室出来,哪里还有功夫说这些。这些都是老爷子的吩咐,我也不过照办而已。” 说完,他招手示意山色公馆的管家过来。 “将这些不属于李媖小姐的东西都统一收拢起来。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外面,他们会负责处理。” “章叔,这些东西你们要怎么处理。是要留给阿鸢吗?可是衣服都是按照我的尺码定做的,她不会介意吧?” 李媖抓着宿泽的手,看似柔弱地垂下眼眸,可那眼眸中全是恨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像清扫垃圾一样把我清扫出去? “李媖小姐就不用担心这个了。阿鸢小姐是老爷的亲孙女,老爷怎么会让她穿旁人穿过的东西。自然要是最好的,最珍贵的才配奉到阿鸢小姐跟前。这些,就和您无关了。” 说完,他身后进来一行健壮利索的保镖,将这些打包好的衣服和首饰直接往外搬运了过去。 而章煦则是笑眯眯继续看向李媖。 “李媖小姐,现在您可以收拾属于您的东西了。” 李媖身子一软,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半个月后。 “李媖如今已经彻底搬走了,她的所有东西也都处理干净了。这样省得你回去看到烦心。” 宿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宿鸢,眼中的疼爱比之前更浓厚了几分。 住院的这半个月时间,他和宿鸢见面才真正多了起来。 对于这个遗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的孙女,他才有了些真正的了解。 她性情有些柔弱不假,可人却是聪明得很。 宿老爷子后面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竟是被她巧妙利用了一把,利用自己在宿家的地位,光明正大将李媖赶了出去。 他也曾和宿鸢谈过。 “既然不喜她,为何当初要让她回来?” 宿鸢躺在厚厚的白色被褥中,整个人是近乎透明的白。 窗外的光洒落在她的一边脸颊,更显出整个人的柔软。 这白,有装出来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宿鸢的确十分虚弱。 因为如今神识碎裂,全无灵力的她,在这半个月时间里陆续绘了几次枯木逢春符。 这是一元宗低阶术法的一种,可让人体内病症逐渐消散,百病痊愈。 伴随人灵力和神识高低,发挥出的功效也不同。 可对于如今的宿鸢,即便日日神识剧痛,也不过绘制出了三张。 而这三张,她全用在了宿老爷子身上。 虽然不至于让宿老爷子百病全消,重回康健。 但至少,能让他的身体多挺几年。 挺到,自己能够完全掌控宿家。 回过神来,宿鸢认真看向宿老爷子。 “爸爸妈妈也好,哥哥也好,甚至爷爷你也好,对宿……李媖都不是没有感情的。她如果留在外面,我就是那个恶人。” 所以,李媖回到宿家,根本不是她能阻挡的。 “你恨爷爷吗?” 恨自己对李媖回到宿家一事的宽纵,恨这么久一直未曾过问过她。 宿鸢摇了摇头。 “宿家养了李媖十八年,对她有感情是十分正常的。如果真的能一下将感情切割得一干二净,那反而让人害怕了。感情牵扯血缘,更关乎相处,日久天长,我自然也能同宿家产生感情的牵绊。” 她停顿了片刻,而后低语道。 “我只是没想到,李媖会那么恨我。” 恨到,处心积虑想要毁掉她。 宿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纹理和沟壑中也是叹息。 “不光是你,我都未曾看出,她居然是这么个性子。终究是富贵迷人眼。” 叹了口气,老爷子看向宿鸢。 “所以,你是故意将计就计?闻朔,也成了你计划的一环?” 他看向宿鸢的眼神中,有打量,更有隐藏极好的欣赏。 身为宿家人,不怕没手段,就怕手段心计使得不漂亮。 而宿鸢这次,无疑是极漂亮的一计。 虽然看似把事情闹到了外人面前,但是这个外人却是世交闻家,将整体事态控制在了可控范围之内。 同时,又借此将这件事彻底摊开,让宿廷他们彻底保不住李媖。 宿鸢没有回答。 不过她的眼神,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将计就计落水,不过是自己醒来之后的条件性反射应对。 但是记忆传输完成 第7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七) 出院的那一天,宿廷夫妇亲自来接的宿鸢。 尽管对于这个女儿,他们如今心中感情复杂,但老爷子如今偏爱明显,他们自然也是需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阿鸢,你的房间妈妈已经让人重新收拾过了。哥哥今天公司有事没有来接你,但是他前几天特意拍下了一套粉钻首饰给你做出院礼物,一会儿回家后你看看喜不喜欢?” 宿夫人一脸疼爱,好似面前的女孩就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 浑然没有之前冷脸让人去请医生来给宿鸢看病时候的冷厉。 “哦,是吗?” 宿鸢挑了挑眉,小巧的脸上似笑非笑。 宿泽如今在哪儿,没有人比她清楚。 在自己第二次从抢救室出来后,宿泽被强行压着来给她道过歉。 她也是趁着那次,在宿泽身上绘上了一个如影随形符。 功能,类似现在的监控,不过必须宿鸢催动才能查看。 这也是如今宿鸢身上并没有什么钱,宿家虽然接回了她,可也只是管了她的吃穿,多的东西可是一概没有。 所以,曾经靠着一手叱咤修界的绘符水平而富堪敌国的宿鸢,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囊中空空的小姑娘,只能靠着自己如今残缺不堪的神识强行画符撑着。 根据符中影像,宿泽如今,正在他朋友名下的一处大平层内,抱着他可怜的阿媖安慰着呢。 尽管宿老爷子明面上不允许宿家再为李媖提供经济上的资助。 但宿泽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心上人受苦? 自己的卡被监控,他便直接找了自己的朋友,用一辆绝版跑车换来了一张存有一千万的银行卡,而后更是为李媖重新置办了一堆名牌衣服和珠宝,硬是要将当日她从宿家被夺走的东西都补偿给她。 在李媖的温柔小意下,他更是觉得,自己的阿媖如今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所以今日宿鸢出院,即便挨了宿廷的骂,他也死扛着不愿来。 宿廷也担心宿泽到时候在宿鸢面前再说什么不该说的,也只好放任他去了。 对于宿泽没有来这件事,宿鸢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她一路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开进了山色公馆,她方才开口。 “爷爷说,二叔二婶为我准备了一场生日宴,他们准备将场地放在叙兰时,爷爷同意了。” 叙兰时,便是宿老爷子如今养病的茶庄名字。 宿廷神色一变。 “你也同意了?” 话语中,隐隐有不满之色。 而宿鸢只是微挑了下眉,“父亲,这是爷爷跟我说的,我难道还可以不同意吗?” 连你都不敢拒绝老爷子,竟然要求一个小姑娘拒绝。 宿廷有些悻然转过头去。 “你是我宿廷的女儿,要举办生日宴自然该我和你母亲来操办,有那些外人什么事?算了,到时候我去跟老爷子说,生日宴还是要举办的,只是还是放在山色公馆更合适一些。” 一旁的宿夫人也忙点头。 “你父亲说的没错,这些都该是我们父母来操办的,由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是吗? 看着眼前缓缓打开的山色公馆的大门,宿鸢心中满是讥讽。 那么为何之前将自己接回来的时候,他们从未想过举办一场宴会,将自己介绍给众人。 反而说什么照顾李媖的心情,说什么抱错孩子这种事到底是件丑闻,就这样悄无声息更换了户籍。 宿家二叔他们的举动,肯定也有利用的成分,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比他们这对亲生父母更加称职了。 宿鸢回到公馆后,便以累了为由回房间休息去了。 宿廷夫妇在客厅面色凝重地对坐着。 “这次生日宴必定要好好办,正好也作为一个和各家联络感情的机会。对了,给她的礼物你也好好准备下,宿毅他们憋着坏,我们不能落了下风。” 宿廷拿出雪茄在桌上磕了磕,眸中满是冷色。 宿夫人点了点头,从宿廷手中接过雪茄,用雪茄剪剪掉茄帽,而后轻轻放在火上预热。 “你放心,这些我都明白。老爷子这次对我们添了不少不满,这次生日宴也是一个消弭的好机会。” 接过处理好的雪茄,宿廷放入嘴中。 “你明白就好。我还有事出去一趟,就不在家吃了。” 说完,不等宿夫人回话便起身抬步朝外走去。 “饭已经准备好了,不等吃过饭再出去吗?” 宿夫人那精心保养的脸庞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卑微的渴求。 可宿廷头都没回。 “公司的事,你不懂。” 伴随着大门的沉重阖上,宿夫人脸上所有情绪全部褪去。 她面无表情站在那儿,好似一尊精美而冰冷的雕像。 下一秒,她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雪茄盒,狠狠将所有雪茄在脚下碾碎。 二楼的栏杆处,宿鸢披着披帛斜靠在那里。 看着宿夫人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看着这对模范夫妻私底下相对无言的尴尬气氛,宿鸢摩挲了下手指。 真是有意思。 不知宿廷夫妇如何跟老爷子说的,总之最后,生日宴还是定在了山色公馆。 而他们二人也的确对这场生日宴投入不少心力。 生意场上的好友和各个世交邀请了一个遍,当天的一应布置安排都是不计成本,连那天的自助餐安排,都是特意请了两位已经退休了的御厨传人亲自主厨,宿氏集团底下的私厨品牌月梢头更是停业两天,所有主厨都抽调到了山色公馆,专心筹办生日宴一应事宜。 而宿鸢这些时日倒是难得清闲,她每隔一天都会去宿老爷子住的叙兰时茶庄去。 有时是陪着老爷子写写字,有时是跟着他学学品茶、下棋,偶尔还会和老爷子一起去茶田里采茶回来,祖孙二人一起炒茶。 几乎所有人都惊喜发现,似乎有了这位孙女的陪伴后,老爷子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了。 原本老爷子的身子因为年轻时候拼事业拼的太过,内里已经虚空了。 尽管后面有最好的医疗团队照顾,但到底人上了岁数,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如今,老爷子每天一早盼着宿鸢来,两人一起用完早饭,而 第8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八) “生日宴筹备得如何了?这次的阵仗,可见他们倒是真下了功夫。” 老爷子喝了口茶,悠闲落下一枚黑子,形成围合之势包围了一片白子。 宿鸢皱着眉头看向棋局,嘴角挂着有些戏谑的笑。 “自然是好。这几天,各色的礼服试得我人都快昏了,我这几天见的衣服,比我之前十八年见的都要多了。” 宿廷夫妇为了表示对宿鸢的重视,自然是极为舍得在金钱之上投入。 不光让人把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当季高定送来,还特意从H国请来了一位在名流圈子极有名气的高定设计师来为宿鸢量体裁衣。 一般高定设计周期都要三个月起步,这次的工期却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可见给出的薪酬也的确十分可观。 但是宿鸢只觉好笑。 这般的重视,如果发生在刚将人接回来的时候,那还值得感动。 可发生在如今,只让人觉得讽刺。 宿老爷子心里也清楚。 他对自己的长子长媳十分了解。 温室里养出的两朵花,上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下管辖不了叛逆的儿子。 之前,选择他们,是因为他们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听话。 有些时候,钱多到一种程度,守住远比开拓难。 如今自己表现出的态度,自然足够他们重视阿鸢,甚至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和付出。 “那天我也会过去,还有爷爷的几个朋友,都对你好奇得很。” 说是好奇,其实就是老爷子找自己的老伙计们去撑场面的。 宿家如今不需要,但对于宿鸢这个第一次亮相的宿家千金,这份体面却十分有用。 之前宿家接回了亲生女儿,但是却迟迟未曾在公开场合露面,这件事足以让外界对宿鸢有诸多不好的猜测。 老爷子以及同他同等地位的那些老伙计们的亮相,便是一个信号,说明宿家对这位千金的看重。 日后社交场上,宿鸢也会更容易一些。 这些,宿鸢自然都明白。 她轻轻落下一枚白子,而后抬头俏皮问道,“那闻老先生也会到场了?” 闻老先生,便是闻朔的爷爷,也是宿老爷子的挚友。 两人年轻时在商界结识,初时亦敌亦友,还曾喜欢过同一个女人,直到后来闻家遇难,宿老爷子果断出手相助,两人自此成为好友,几十年间交情未浅。 宿鸢在叙兰时也见过这位闻老爷子。 见到自己后,这位老爷子还怔愣了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像,真像。” 宿老爷子听到宿鸢的话,点了点头。 “他肯定是要来,而且他这封请柬,得你来写。” 为的,不光是重视,更是对当初利用闻朔这件事的隐晦歉意。 闻家也都是老狐狸,当时不知晓,可这么久过去,从宿家这些天来的举动,他们自然也能明白,自家少爷被顺道利用了一把。 虽然闻家不会计较,可宿家的态度还是该摆一摆的。 宿鸢自然明白。 她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浅笑道,“我明白的,爷爷。” 宿老爷子这时才发现,刚刚还隐有赢棋趋势的黑子,此刻已经彻底陷入败局。 一枚白子,起死回生。 关键在那之前,自己还乐呵呵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局。 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玉匣中,宿老爷子摇头道,“你呀你,机灵鬼。” 真是,聪明得让人心惊。 若不是知道之前她那养母绝不可能让她去学棋,宿老爷子都要以为对面坐的是一个最起码学了十几年棋艺的棋手了。 第二天,这封宿鸢亲自写下的请柬,被章煦送到了闻老爷子手上。 这请柬很特殊,是一把折扇。 展开扇面,是一手极有气势的行草。 虽然能看出字体的稚嫩,但是那股子洒脱和利落风采,却是闻老爷子极少见到的。 稚嫩,自然是因为宿鸢这具身体不过刚刚跟宿老爷子学习书法,便是再天才,也需时间沉淀。 但洒脱,则是宿鸢自带的气势,其实无论写字还是画符,她都是这般。 一挥而就,洒脱风流。 “宿老头儿这个孙女,可不一般。” 他将折扇扔给对面沙发上的男子,朗声道,“人小姑娘请柬上提了当日你的救命之恩,宴会那天,你跟我一起去。” 沙发上坐着的,正是闻朔。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左手撑着头,右手正在摸脚边蹲着的一只凶猛的藏獒,脸上是漫不经心的散漫。 和他那桀骜长相和气派相反的,是他右腕上那串佛珠。 极致的反差,在他身上生出了一种让人忍不住探究的神秘。 “不去。” 将折扇扔到一旁,闻朔看都没展开看一眼。 闻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们家桀骜不驯的小少爷,难得起了善心帮了个人,没想到自己就是人家设计中的一环是吗?你的救人,你的恻隐之心,都成了她如今的风光。所以心里别扭,不愿见她。” 闻朔的脸一下沉了下去。 的确,他在后续一系列事情发生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成了宿家内斗的工具,自己那日的救人之举,某种程度上成了站队。 如今,这个人还把请柬送到了自己面前。 “小朔,你从出生起便是闻家的小少爷,锦衣玉食,跑车名表,叛逆的那几年去玩极限运动,给你配的也都是世界顶尖的教练和医疗团队。你身边从不缺好人,所以你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可有的人不一样。” 闻老爷子叹了口气,起身朝茶厅外走去。 “请柬送过来了,人的态度也表明了,就看你能不能想明白了。” 闻朔沉默许久,而后起身将扔在一旁的折扇重新拿了回来。 属于宿鸢的生日宴,在万众期待中到来。 而山色公馆内,宿泽悄无声息带着一个人从地下车库一路避开下人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女子一直低着头,监控里发现这一切的安保人员,也只以为这是富家少爷带人回来的小趣味,所以并未上报。 直到,二人进入宿泽的卧房。 那女生才抬起头,正是李媖。 第9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九) 李媖当然知道,今日她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 她也是没办法了。 这些时日,伴随宿家为宿鸢筹备生日宴大张旗鼓的动作,不少人都渐渐明白了过来,这养了十八年的,终究是比不上自己亲生的来得亲。 李媖之前仗着宿家的家世,一直是眼高于顶的姿态。 她得意之时,虽然有人看不惯,但碍于宿家,多数人都是捧着敬着她的。 可如今,宿家的态度已然如此明显,大家自然是乐得见李媖跌落云端,见她落魄的模样。 李媖搬出宿家后,在宿泽的照顾下其实过得还不错。 宿泽对她只有满满心疼,在物质之上自然是尽力满足李媖的需求。 可再如何,她也无法和当初身为宿家千金时的日子相比了。 那一天,宿泽去公司开会,李媖则是一个人闲着无聊在距离宿氏集团大楼不远的商场内闲逛。 在她平日最喜欢的C牌奢牌店内,李媖正闲着无聊看这一季的新品时装。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讥讽笑声。 “我说这是谁呀?不是宿家大小姐吗?不对,看我这嘴,人宿家正经的千金小姐,如今在山色公馆坐着享受各大牌子上门服务,哪还需要自己到店里逛呀!” 李媖转过头,看到一张艳丽夺目的脸。 是孙砚箐。 国际贸易集团孙家的小姐,也是李媖的死对头。 之前,孙砚箐喜欢过宿泽,两家门当户对,曾经也有过联姻的想法。 可李媖不喜欢孙砚箐。 她不想宿泽的目光被另一个女人夺去,更不想让一个长得比自己漂亮的人成为宿家的女主人。 于是,她故意在宿泽面前说孙砚箐对她似乎颇有敌意,而后故意在监控底下用言语激怒了孙砚箐,让她怒极之下推了自己一把。 这段无声的视频,成功让宿泽厌恶上了孙砚箐,更是口出恶言反对这门婚事。 孙砚箐也是孙家娇养出来的明珠,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 孙家和宿家的联姻没成,两家关系也是一落千丈,孙砚箐更是恨上了这对兄妹,只要逮到机会,必得上前踩上几脚。 今天,她本来在周边的餐厅吃饭,看到朋友发给自己的李媖来C牌店里的照片,便立刻饭也不吃了冲了过来。 李媖不想同孙砚箐起冲突,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宿家为自己撑腰了。 可惜,孙砚箐不会放过她。 “这凤凰就是凤凰,山鸡就是山鸡。山鸡掉到凤凰堆里,不想着多学学凤凰的本事提升自己,反倒只满地捡羽毛往自己身上粘,以为羽毛多了自己就是凤凰了。你说,可不可笑?” 孙砚箐看似在和C牌的店长闲聊,可这指桑骂槐的架势,让李媖直接胀红了脸。 她的确不爱学习,从小宿父宿母也为她请过不少私教老师,可是学琴不过几天她便吃不了苦绝食不愿学了,学外语时也嫌辛苦不愿背单词,只撒娇说难道宿家还请不起翻译了,硬生生将课程中断了。 几乎从小的各类课程,都是这样半途放弃,导致最后李媖什么都学了点,什么也都没学好。 后来,她靠着宿家砸钱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但是相比其他家的千金,要么出国留学,要么积极开展个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架势,李媖的确平庸了许多。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扒住宿家的原因。 没了宿家,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那天,李媖被孙砚箐嘲讽了个彻底,而后孙砚箐更是大手一挥,直接包店,让人把“闲杂人等”请了出去。 若是以往,那店长绝不会这么对自己。 可如今,李媖清楚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站在店门口,只觉自己彷如浑身被剥光一般羞耻。 所以在宿泽回来后,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见闻朔。 “如今爷爷一心偏向宿鸢,爸妈也没办法违拗爷爷的想法。可是,如果爷爷意识到宿鸢的真面目呢?爷爷一辈子位高权重,最恨别人骗他,如果他发现了宿鸢骗他,那自然不会再宽纵她。” 宿泽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你想让闻朔给你作证,证明那天的确是宿鸢推你落水的?” 他立刻摇了摇头。 “闻朔绝对不会帮忙的。” 虽然因为两家交情原因,他和闻朔也算半个朋友,但是宿泽知道,闻朔这个人一怕麻烦,二烦站队,他绝不会掺和到宿家这桩子事进来的。 “他过去或许不会,但是如今,他难道还看不出自己被宿鸢利用了吗?阿朔哥哥最是心高气傲,他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利用这点,还是宿泽分析给李媖的,但此刻李媖却从中发现了机会。 宿泽还有些犹疑,可在心上人的撒娇下,他还是同意了,答应约闻朔出来。 可闻朔却出乎意料地难约。 到最后,甚至直接拒接宿泽电话了。 宿泽也明白,这是不想掺和他家的事。 最后,李媖提议,不如趁着生日宴那天同他说清楚。 “既然邀请了闻老爷子,阿朔哥哥应该也会去,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宿泽犹豫许久,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再三强调,绝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免得爷爷动怒。 李媖忍着心中的不舒服答应了下来。 只要能够彻底揭穿宿鸢的真面目,哥哥就有办法提出接自己回来了。 至于爸爸妈妈,他们对自己都是有感情的,只要有了这个台阶,自然会给自己铺好回家的路。 而此刻的山色公馆大厅内,宿鸢正跟在宿廷夫妇身后,由他们给自己介绍今日到场的诸人。 宿鸢今日的礼服,是一身扶光色的高定礼裙,飘逸与繁复的相融,交织出高雅又纯真的华丽。 她站在那儿,就是整个宴会的中心。 不少人也在和宿鸢交谈后,打破了来之前的刻板印象。 这位宿家寻回的明珠,虽然未曾由宿家教养长大,但性情仪态倒都是极为出挑。 怪不得,宿家如今如此重视。 几个人交换了下隐晦的视线,而后更为热情地向前同宿鸢打招呼。 直到,章煦来到宿鸢 第10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 会客厅内,宿老爷子正在和闻老爷子不知聊些什么。 两人身边坐着一个大约三十上下的男子,一身精致考究的西装,手腕处的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色泽。 正如他这个人一般,矜贵、冷淡。 而会客厅的窗边,闻朔正在百无聊赖拨弄着摆放在上面的钟表。 他今日难得也穿了一身正装,满身的桀骜被掩盖了下去,却依旧是这屋子里最耀目的存在。 宿鸢瞬间明白过来,坐在那里的那个西装男子 ,应当就是闻朔的哥哥,闻家如今的继承人闻衡了。 视线暗暗在闻家这两兄弟之间观察了下,感受着闻衡对自己的打量,宿鸢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诸天戒,心想,这倒真是有意思了。 “阿鸢,来来来!” 看到宿鸢进来,最热情的居然是闻老爷子。 他看向宿鸢,言语十分亲切,“你给我俩评判下,上次下棋,他是不是毁棋了。现在还想耍赖!” 宿老爷子拉着宿鸢坐到自己身旁,朝对面反嘴讥讽道,“这是我孙女,自然向着我,你个老头子在我孙女面前翻旧账!” 宿鸢早就习惯了两人的斗嘴。 她笑了笑。 “这一个多月里,一共十八盘棋,爷爷赢了九盘,闻爷爷你赢了九盘,双方各悔了七子,我可都给你们记着呢。要是翻旧账,谁能翻得过我?” 她短短几句话,让老两位的斗嘴平息了下来。 “你个小妮子,属你记得清楚。” 闻老爷子爽朗笑了笑,跟宿鸢介绍起了自己骄傲的两个孙子。 “这是闻衡,那边那个你应当也认识了,是闻朔。” 说完,他看向宿老爷子,“到底是没你有福气,家里就俩臭小子,要是也能有阿鸢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孙女,我这日子才算上圆满了。” 宿老爷子隐约听出了这话中暗含的一些意思,并不接话,只悠闲道,“阿鸢是乖巧听话,她还小,我自然是身边多留几年。人老了,就盼着膝下小辈能多陪陪自己。” 闻老爷子也点了点头,“这也是。行了,你们这些小辈出去玩吧,我们两个老头子还有事要聊。” 三人起身,将会客厅留给了两位老爷子。 出去后没多久,闻衡便被商界伙伴拦住了,不得不停步交谈。 而宿鸢则是转头看向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闻朔,“聊一聊吧。” 三楼露台上。 宿鸢递给了闻朔一杯香槟,自己则是拿着另一杯。 闻朔皱了皱眉,“你年纪还小,不要喝酒。” 宿鸢将酒杯递到闻朔面前,让他轻嗅了下味道。 “是饮料,不过是和香槟很像而已,提前准备的秘密武器。” 宴会之上,难免得给长辈敬酒,这是哪怕再上流社会都逃不过的。 闻朔点了点头,靠在围栏上看向宿鸢。 “救你的事,我不后悔。你利用我这件事,我们也到此为止。两家感情不会因此受影响。” 闻朔觉得,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宿鸢却晃了晃酒杯,压低声音道,“我利用的不是你,那天不管是谁在那儿,不管救不救我,这件事我都是要闹大的。” 当着闻朔的面,她轻轻撩起礼服的裙摆,露出大半截光皙的大腿。 闻朔下意识转头,但是很快,他又转了回来,盯着宿鸢腿上的伤疤痕迹。 有蜿蜒狰狞的旧疤,还有一些仿若是烧伤留下的瘢痕。 他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这些惨烈的伤痕。 “有旧伤,有新伤。旧伤是之前被养母用剪刀划伤的,新伤是因为被所谓专门请来的医生治疗留下的。都是在比较隐秘的地方,防止被人一眼发现。” 宿鸢放下裙摆,脸上无悲无喜。 “我今天给你看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或是怎样。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天的事,于你而言是利用,与我而言是求生。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你能原谅我或是怎样,你恨我还是怎样,都无所谓。只是,我如今想同你谈一场合作,所以自然需要先坦诚自身。” 合作? 闻朔低头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此刻,他真正明白了自己爷爷所说的,自己高居云端俯瞰众生的高傲。 原来真的有人为了活下来就已经是费尽全力了。 “你想合作什么?” 闻朔低声道。 “继承人的位子。” 宿鸢上前一步,更靠近了闻朔。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姿态,可两人之间的对话,却无任何狎昵。 “你和闻衡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你在退让,而他察觉到了你的退让,似乎却并不如何开心。年龄相差近十岁的兄弟,他却如此提防你。甚至刚刚我进入会客厅先看了你一眼,他的眉宇间都出现了一丝不快之色。” 宿鸢可不会自作多情,觉得闻衡对自己一见钟情。 闻衡有未婚妻,再说两人年龄相差这么多,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他的不满,来自于在一个外人眼中,居然先注意到闻朔,而不是他。 后续的交谈中,从他的小动作中也不难看出,自己越得闻老爷子看重,他越是在意自己更在乎闻朔这件事。 自己瞥向闻朔之时,他的手指颇有些无序地在膝盖上敲击了几下。 这是不满的表现。 这就有意思了。 想到宿老爷子之前跟自己偶然提及的,说闻家的水可比想象的深这句话,不难猜出,这对闻家骄傲的双子星,实则也是内有龃龉不合。 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早在闻朔不过十岁的时候,闻衡就已经进入了集团担任要职。 而闻朔,便是许多长辈口中伤仲永的代表。 小时候,明明是天之骄子,聪慧非常。 大了一些反而沉溺于各种极限运动,也就是这两年才安稳了些,但是依旧不肯进集团工作,自己在外似乎捣鼓什么新能源开发。 闻朔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一把搭住宿鸢的腰拉进,看似亲昵无间,实则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僵到了极致。 “宿鸢,我们俩最好的关系便是点头之交,不要做多余的事。” “ 第11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一) 宿鸢也没打算闻朔今天给她这个答案。 而且,此刻她该让出地方,给等了一晚上的李媖了。 想到贴在宿泽身上的如影随形符传来的画面,宿鸢也万分期待起了接下来的大戏。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无论你的答案如何,都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手里的香槟杯轻轻和闻朔放在露台边上的杯子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宿鸢缓缓将其放在台子上,而后转身离去。 闻朔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之时,露台入口处传来一道声音。 “阿朔。” 是宿泽。 他的身后,似乎还藏着什么。 闻朔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果然,那道藏于身后的人影走了出来,是李媖。 “宿泽,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宴。” 闻朔直起身子,这句话中,已经满含提醒了。 不论他对之前那个妹妹感情再深,如今宿鸢才是他的亲妹妹。 不论是出于宿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是宿鸢亲哥哥的身份,今天他都不该带着李媖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宿鸢差点死在那场溺水后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这是明晃晃对宿鸢的不重视和看轻。 “阿朔哥哥,我今天是想来跟你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的。那天,所有人都说是我故意推宿鸢落水的。但是不是的,是她推了我,但是她发现了你和阿泽哥哥的脚步声,所以才将计就计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我真的没想害她。她才是这个家的孩子,我敬着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出手害她呢?阿朔哥哥,如今她蒙骗了爷爷,害得爸妈和哥哥都没办法保住我留在宿家。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帮我跟爷爷解释一下,我不求重新做回宿家的小姐,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敬爱了这么多年的爷爷误会我。” 李媖哭得梨花带雨,双目通红,让一旁的宿泽心疼到不行。 “阿朔,你别被宿鸢那副样子给蒙蔽了。她一直嫉妒阿媖,从回到宿家开始就没停止过对阿媖的针对。你不知道,阿媖之前已经受伤过好几次了,如果不是她太心善一直维护宿鸢,她早就被关到精神病去了。” 说到最后,宿泽方才觉得有些不妥。 他觉得不妥的,不是对宿鸢的攻击,而是不该把精神病院这件事说出来。 万一传出去,自己还得挨一顿训斥。 听到宿泽这冷血的话,再想到刚刚宿鸢身上那似乎是电击留下的痕迹,闻朔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她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才做的最后挣扎。 宿泽是她的亲哥哥,更是宿家的继承人。 如果宿泽正式接手宿氏集团,宿鸢的结局可想而知。 以宿泽对李媖的无底线信任和溺爱,怕是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在精神病院关到死也说不定。 那一刻,闻朔突然想到自己。 他和宿鸢,看似毫不相同的两人,实则身上却有许多的相同之处。 宿鸢如今正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退让,似乎是没有用的。 闻朔敛下眸子,沉默不语。 而他的沉默,在李媖眼里成了思量的犹豫。 她上前几步,努力扮出那副自己最拿手的柔弱模样。 “阿朔哥哥,就当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上,你帮帮我吧。我不能让爷爷一直蒙在鼓里,被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蒙骗。” “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你的眼泪对宿泽或许管用,但对我没用。” 闻朔往旁边让了一步,不愿李媖接触自己。 “宿老爷子是聪明人,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是被蒙骗,你们都看得出来的局,他会看不出?宿泽,念旧情是好事,但是过了可就是伤人伤己的糊涂事了。” 闻朔抬步便准备离开。 他和宿泽,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面子上交往多了一些,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不能让闻朔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李媖下意识便想要伸手去抓住闻朔,结果,一道声音让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没想到我的生日宴,居然能够如此热闹?” 露台入口处,宿鸢推着宿老爷子的轮椅站在那儿,嘴角带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那神情,和一旁的宿老爷子,一模一样。 而两人身后,是一脸焦急的宿母。 宿泽浑身一冷,而李媖更是双腿一软,勉强扶住一旁的高台才保持自己没狼狈倒下。 “好,很好。” 老爷子只平静说了这三个字,却让做了二十多年宿家儿媳的宿母一下子明白,老爷子发火了。 她踏着细高跟,猛地冲上前,一把拉住了李媖。 “妈妈。” 李媖下意识想要向宿母求助。 可下一秒,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打破了她的所有想象。 “啪!” “谁允许你在这里诬陷我的女儿?还利用阿泽的善心来让他犯错?我们宿家哪里对不起你?养了你这么多年,让你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 那一巴掌用力极大,李媖只感觉自己半张脸都木了。 “妈,你干什么!” 宿泽也被这幕惊到了,回过神来以后忙想上前拉过李媖。 可是宿母十分严厉看了他一眼。 “宿泽,你不要被之前的兄妹情谊蒙了双眼。阿鸢才是你的亲妹妹,她才刚出院几天。你忘了你爷爷说的话了吗?我们宿家对李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让你的善心被利用了!” 她拼命朝宿泽使眼色,让他明白,如今的形式不是任性的时候。 “行了。” 对这些把戏,老爷子还有什么不知晓。 闹到外人眼前,终究难看。 他对闻朔和蔼点了点头,“小朔,今晚招待不周,改天让阿鸢再单独请你。” 闻朔笑了笑。 “宿爷爷客气了。那我先下去了,估计爷爷也要找我了。” 而后,礼貌离开了露台,将空间留给了宿家人。 第12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二) “宿泽,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了吗?” 宿老爷子示意宿鸢将其推到露台上,而后将露台入口处的门暂时关上,防止有人不小心误入,到时候家丑再度外扬。 宿泽低下头,嘴唇张合了好几次,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但你这段时间所表现出的冲动无脑,实在让我怀疑,你会不会在职场之上也会如此被感情冲昏头脑。” 老爷子此刻,不是震怒,而是怀疑。 他统共两个孙子,老二宿毅家的儿子宿哲,人够聪明,但是一心艺术,如今在国外进修。 而宿泽以往的表现,虽然不够出色,但胜在听话稳重。 基业大到了一定程度,便需要一个足够稳重的继承人来守江山。 所以即便宿泽没那么优秀,可在有限的选择里,宿老爷子还是选择了他。 如今看来,自己倒是看错了。 宿夫人听到这话,神色立刻变了。 她忙拉着宿泽,按着他的头给老爷子道歉。 “爸,阿泽只是太过看重之前和李媖的兄妹感情。你也知道的,这孩子重感情,这才一时错了主意。他以后绝不会再犯,宿泽,快,跟爷爷道歉。” 宿泽刚想开口说话,宿老爷子直接摇了摇头。 “他把李媖带到阿鸢的生日宴上,浑然不顾可能会对阿鸢造成的伤害。重感情?他这感情只对外人重了是吗?” “将小朔拖进这件事来,让原本的家丑外扬,更是连宿家的名声都不顾了。这是一句重感情就能混淆过去的?” 宿老爷子这次真的下了狠心。 宿泽不光是自己的孙子,更是大概率的宿氏集团继承人。 如果他一直如此沉溺于私人感情,更为感情支配头脑,做出这么多不清醒的举动,那自己就要斟酌下继承人事宜了。 老爷子身后,宿鸢心下冷笑。 她早就通过如影随形符得知了他们筹谋的这些,之所以默许了这一切发生,为的就是消磨宿泽在老爷子心中的印象。 老爷子养病已经两三年了,对宿泽的了解,除了逢年过节的见面,便是从公司内部给到的评价。 可在宿泽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继承人的当下,谁会说他的不好呢? 所以老爷子看到的,都是宿泽的好。 而自己就是要揭开这层滤镜,让老爷子认识到,他为宿氏所选的这位继承人,极有可能会把他一手打下的基业带向深渊。 “这段时间,你先不必去公司了。” 老爷子最后直接拍板,拿下了宿泽如今在公司担任的营销总监一职。 这让宿泽根本无法接受。 他没想到,爷爷居然能心狠到如此程度!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宿夫人狠狠掐住他胳膊上的肉。 “爸,您说的对,阿泽是该吃个教训。这些日子,我和阿廷都会好好管教他,您放心,这种错误,阿泽日后绝不会再犯。” 宿夫人知道,老爷子做了决定,那就由不得质疑,况且不过是停职,等老爷子过了气头,自然万事好说好通融。 宿泽在母亲的警示下,最终也选择了低头。 “是,爷爷。” 这态度,倒让老爷子心情略平缓了些。 他看向站在最后面的李媖。 李媖怯生生站在那儿,早已没了当初宿家娇养出的璀璨。 他能理解人不愿放弃富贵的私心,尝过富贵,谁愿意做回普通人。 可人不能太贪心,非要踩死无辜的人来争这份富贵。 “李媖,我之前跟你说过,宿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可你似乎没明白这句话。既如此,那我便说的更清楚一些。从此之后,你和宿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会让人直接登报,将当年错抱一事说清楚。” 说完,他不理会李媖的哀泣,转头看向一向心疼望着李媖的宿泽。 “你名下所有资产,我会让人冻结。你住在山色公馆,日常开销走公馆的公账便可。” 这便是要绝了宿泽资助李媖的可能。 宿泽惊愕地望向自己的爷爷,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质疑什么。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推着他轮椅的宿鸢的手。 “委屈你了,阿鸢,好好生日宴被闹成这个样子。走吧,下去切蛋糕了。” 宿鸢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太多伤心的情绪。 在电梯里,老爷子低声问道,“伤心吗?阿鸢。” 宿鸢摇了摇头,“没必要的。” 从头到尾,宿鸢对整件事表现出的平静情绪,倒是让老爷子极为欣赏。 他倒没怀疑这件事是宿鸢设计的。 毕竟,事情发生在山色公馆,而自己那掌控公馆一切事务的长媳都不知道,更何况阿鸢了。 “现在大学课程不忙吧,有空,可以去集团实习涨涨经验。”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人间富贵。 迎着璀璨的灯光,宿鸢露出了一抹耀目的笑。 “是。” 尽管知道,老爷子如今说这话,并不是正经将自己列为继承人,不过是一方面为了敲打宿泽,另一方面也是的确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在集团能够有一席之地,不至于将来完全指望父母和兄长。 毕竟,他们眼瞅着指望不上了。 那天的生日宴,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完美落下了帷幕。 宿鸢众星捧月站在那儿,在父母“疼爱”的眼神中,在所有宾客的掌声中,缓缓切下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她的秀发之上,戴着一顶光华夺目的宝石王冠,33颗大小不一的蓝宝石和600余颗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那是宿老爷子送给孙女的生日礼物,一顶曾经归属于B国王妃的宝冠,在拍卖行创下了过亿的天价。 最终,各大媒体也选了宿鸢头戴王冠,笑意盈盈切蛋糕的图片,作为了第二天的头条头图。 宿氏集团寻回了自己流落在外的掌上明珠,还大张旗鼓操办生日宴将其正式介绍给各界人士,很快,这则新闻成了热议话题。 而此刻,李媖正狼狈拖着行李箱,被人从原本住着的豪宅中驱逐出来。 这间房子原本属 第13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三) 宿泽这段时间被宿夫人可谓严加看管。 宿夫人疼爱李媖是不假,毕竟这小二十年相处出来的母女情谊不是假的。 可是,她清楚知道,宿泽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只有宿泽正式接管了宿氏,她的下半生才是真正牢靠了。 她才能摆脱那些噩梦和阴影。 所以,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勾引自己的儿子犯错。 “少爷吃了吗?” 早上,宿夫人用完早餐后,转头询问管家。 “送进去了,但是都给砸了。昨天的晚饭也是,一口没用。” 管家也是无奈,自家少爷现在居然用上了绝食的手段。 宿夫人冷笑一声,并不放在眼里。 “那就继续送,人给我看紧了,真饿晕过去就让医生来给他输液。记住了,如果人跑出去了,这公馆里所有人都可以离职了。” 管家忙低头应是。 此刻,宿鸢也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阿鸢,用好了吗?今天还去公司吗?” 宿夫人忙扬起笑脸“关心”起自己的女儿。 距离生日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如今,宿鸢每隔一天便会前去集团实习,老爷子还亲自安排了副总带她,可谓极尽重视。 宿夫人倒不觉得老爷子是要换继承人,毕竟宿鸢在外面养了十八年,该接受的继承人教育她还是欠缺许多。 她只觉得,这是老爷子对宿泽的警告,也是对宿鸢那张和婆婆长得极像的脸的偏爱。 宿鸢点了点头,温和朝宿母笑道,“我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 说完,便恭敬不失礼数地同宿母道别,而后起身离开了公馆。 佣人们在身后递包的递包,披外套的披外套,殷勤的态度,丝毫看不出之前几乎将她当做隐形人的模样。 宿母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后叹了口气。 她终究无法喜欢这个孩子。 哪怕这些年也开始后悔当初的举动,可到底过不去心里的坎。 宿鸢来到公司后,刚打开今日的工作文件,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说的,我答应。” 信息的发送人,是闻朔。 果然。 宿鸢了然笑了笑,她打开手机的推送,今日新鲜出炉的头条,便是闻家小公子的“风流韵事”。 闻朔和一位年轻女子站在跑车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单看照片似乎没什么,不过是正常交谈。 可文章里有了极为暧昧的词语形容,说什么两人举止亲密,闻小公子的美人簿上再添一笔。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闻朔对面那人自己认识,是自己同校的研究生学姐,性别女,性向也是女。 科研狂人,在专业领域可谓年轻一代领军人物。 闻朔找上她,应该也是为了自己新能源公司的事。 闻朔这个哥哥,可真是不遗余力地糟践闻朔的名声啊。 听说,最近闻朔的新能源公司也遭遇了危机。 从生日宴后,闻衡似乎对自己的弟弟敌意又加深了不少。 不过他的针对,也加剧了闻朔倒向自己的速度。 终于,自己等到了这位盟友。 在宿鸢这边一切顺利的时候,李媖那里却正处于水深火热。 她那抛弃妻女的父亲,在生日宴后没几天便找上了她。 因为媒体关于宿鸢生日宴铺天盖地的报道,也让关于宿家抱错千金这件事在网上引发了一波讨论。 李媖的父亲李志顺便是从牌友口中听到的这件事。 于是,当年和情人一起跑路抛弃妻女,结果又被情人抛弃,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的李志顺,便重新回来了。 而且,还十分顺利地找到了李媖。 李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对父亲的印象,还建立在宿廷那斯文有礼的儒商模样上。 见眼前这个男子兴奋地自我介绍,她只觉得害怕。 “你想干什么?” 李媖拖着行李箱,无助靠在身后的灯杆上。 “好女儿,听说你之前被宿家养大的。宿家那么有钱,没给你点儿吗?” 李志顺根本没想隐瞒,开门见山便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钱。 “我没钱,那是宿家的钱,他们怎么可能给我?况且,宿家就算给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媖想都不想,直接回绝。 对面的李志顺神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我是你爸,你难道不该孝敬我?你在宿家呆了那么多年,难道一点钱都没捞到?” 说完,便直接上手准备抢李媖的行李箱。 李媖立刻尖叫后退。 倒是有过路的人好心上来询问,可李志顺立刻赔笑道,“这是我女儿,为了个男人非要离家出走,我准备带她回家呢?” 路人本来还有些不信,可一看两人极为相似的五官,便也点了点头。 “大哥,管教孩子也是要讲道理的。还有,小姑娘你也是,年纪轻轻怎么能私奔呢?顾不顾家里父母了?” 李媖拼命摇头。 “不是,我不是,他不是我爸,我不认识他。” 李志顺立刻露出受伤的神情。 “你为了个男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说完,他还跟那位好心路人低声道,“小兄弟,我真是她爸爸,你要是不信,也可以报警让人过来处理。” 路人一听这话,立刻放下心来,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而李媖一路哭着被拖上了李志顺的面包车。 她被绑着手脚拉到了一处废弃建筑工地。 刚一停车,李志顺便迫不及待打开了她的行李箱。 “还跟我说没钱?!这么多奢侈品衣服和首饰,我就说宿家不会亏待你!有没有银行卡,快点交出来!” 看着眼前狂喜的男子,李媖只能不停哭泣。 而李志顺见她只哭不回话,终于烦了,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李媖的哭声被打断,半晌后,颤抖声音说出了银行卡的位置。 那是当时宿泽卖掉跑车给她的银行卡,可如今,里头只剩了几十万了。 李志顺登录手机银行查询了下金额,虽然觉得比自己想象的略少了些,但是终究有比没有好。 他将银行卡收好,又将一些方便变卖的首饰收拾好,行李箱里只留下了一些 第14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四) 李志顺租了一套公寓给李媖住,而后,他坐在李媖面前,和她谈了一桩大生意。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没本事,不比你那富豪爸爸。可姑娘,你也得清楚,你不是他们宿家的种,宿家人现在人寻回自己的女儿了,你没看那生日宴上那排场。既然做不成女儿了,不如咱们换个赛道,做他们家的媳妇。” 李媖被他捆住手脚,眼中满是恨意。 “你做什么梦?宿家的儿媳妇,必须要是门当户对的千金。你要是争气些说不准我还能去使使劲,现在,白日做梦!” 李媖哭过,求饶过,却发现自己这位从未谋面过的生父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于是,她立刻收敛起了自己的眼泪。 她自小就知道,眼泪只有对特定的人使才有用。 李志顺明显不是。 “什么千金小姐,那也架不住宿大公子自己喜欢不是。实在不行,你们生米煮成熟饭,肚子里有了孩子,他爸妈难道还能不准么?就算再退一万步,生了孩子也不让你进家门,那我们也可以靠这孩子要笔巨款,下半生的着落也都有了。” 李志顺丝毫不在意这些话对李媖造成的冲击,事实上,他恨不能现在就把李媖送到宿泽床上去。 只要能拿到钱,他才不管李媖最后如何。 “你疯了?我是你亲女儿!你靠着卖女儿来赚钱吗?” 李媖眼里的讥讽,不知触犯了李志顺那里的怒气,他直接起身一脚踢中了李媖柔软的小腹。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李媖记忆里最漫长的十分钟。 她被李志顺像踹垃圾一样在地上狠踢,大概顾念她的脸还有用,那些拳脚没有落在脸上。 终于,那可怕的殴打停了下来。 李志顺啐了一口。 “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千金小姐架子了。当初宿家的真千金我都打过,何况如今你这个假千金。你也别想跑,我是你户籍上的父亲,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说完,直接从外锁上门,出去吃饭去了。 李媖蜷缩在那里,默默哭泣。 为什么宿鸢要回来呢?她一直做李鸢,自己一直做宿媖,这不好吗? 为什么要让自己见过云端的风景后,再跌落泥潭呢? 她好恨! 在李志顺的毒打下,李媖终于看似柔顺地低头了。 她主动给宿泽发了信息,可是宿泽那里却一直没有回信,给他打电话也一直不接。 这让李志顺愈发暴躁,也让李媖越来越紧张。 给当初还是宿媖之时结识的那些朋友发信息,却发现自己早就被拉黑了。 偶尔有个好心肠不拉黑的,也只是劝她不要再去找宿家了。 终于,她没办法,只能拨了山色公馆的电话。 电话那端,却不是管家,而是宿鸢。 “我知道你想找谁。李媖,哥哥马上要订婚了,不要再骚扰他了。今天这通电话我当不知道,不然,被妈妈知道了,你可要当心了。” 什么? 阿泽哥哥怎么会订婚? 李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宿鸢,你不用骗我,哥哥是宿家的少爷,他的订婚怎么会这么仓促?我不会信你的!” 距离生日宴过去才多久,像宿家这等人家订婚,那都是要精挑细选,深思熟虑的,哪会这么仓促? 她努力保持镇静,不想让宿鸢看自己的笑话。 可听筒那端,只传来宿鸢轻轻的笑声。 “是啊,不该这么仓促,可谁让你和哥哥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妈妈为了哥哥好,自然只能快刀斩乱麻,先为他定下未婚妻,而后尽快成婚、生子,让他走上该走的道路,而不是在将来陷入和你的丑闻中。” 宿鸢倒不觉得李媖和宿泽不该相爱。 他两人又没有血缘关系,男未婚,女未嫁,互相喜欢倒也实属正常。 可他们不该在此时。 更不该因为他们的爱伤害到曾经的宿鸢。 李媖刚刚除掉自己的宿姓,还千方百计想要重回宿家的富贵。 宿泽更是为了这个“妹妹”理智尽失,还让老爷子接连训斥。 对于宿父宿母来说,不管是从伦理之上,还是心理之上,他们都无法接受。 而这两人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些。 “你如果不信,大概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订婚的消息登报了。” 说完,宿鸢挂掉了电话。 这些日子,她可是看足了宿家的大戏。 宿泽身上的如影随形符,让她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于是,宿鸢便在宿泽又一天的绝食之后,“好心”对宿母提议道,“妈,不如去看看哥哥吧。一直不吃饭只靠营养液吊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好好劝劝他。” 说完,还懂事地笑了笑。 “哥哥应该不想看到我,我就不上去了。” 宿鸢难得对宿母软下态度,加上说的话也在理,这些时日,宿母的确为了这个操心的儿子是吃不好睡不稳的,于是便也点了头,朝二楼宿泽的房间走去。 房间外,宿母本想敲门。 可一想宿泽最近还在同她较劲,肯定不会来给自己开门,于是直接示意管家用钥匙开门。 结果,屋内映入眼帘的一幕,直接让宿母差点昏厥过去。 宿泽喊着阿媖,正在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 宿母当机立断,直接闪身进入房间,一把关上门,将所有目光隔绝在了屋外。 宿泽也被吓的不轻快,忙抓被子掩盖自己。 宿母只感觉一股怒气冲上头,她几步走上前,啪啪几记干脆利落的耳光甩在了宿泽的脸上。 “我说你为什么昏了头?一力维护着那个贱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啊,好啊!” 从疼爱的阿媖到贱人,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宿母紧紧盯着宿泽,前所未有的震怒。 “我告诉你宿泽,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允许。今天这件事,我当没看到,以后你也不准和她再见面。” “妈,她又不是我亲妹妹,我们为什么……” 不想听宿泽那些让人上火的发言,宿母直接打断了他。 “你如果敢再见她,我就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宿泽,你知道的,我说 第15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五) 在宿夫人的强硬下,宿泽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宿夫人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宿廷,一方面是怕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风声。另一方面,她不想让宿廷对宿泽再失望了。 翻看着手机上私家侦探发给她的照片,宿夫人面无表情站在窗边,看着宿廷从车上下来的身影,眼神幽深得可怕。 宿廷回到家后,宿夫人便提起了为宿泽订婚一事。 当然,她的理由是,“阿泽前段时间在爸心目中留了个不好的印象,觉得他年轻冲动。如今他也岁数不小了,挑个合适的人家订婚,一当面是让他成长懂得担当,一方面也能借着订婚宴消弭下爸心中对阿泽的不好印象,好让阿泽尽快回到公司去。” 宿廷觉得倒也可行,点了点头。 “你安排就行。” 于是,不过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宿夫人将圈子内的各家小姐名单扒拉了个遍。 虽说如今时间仓促,可她还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挑个最好的。 但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之前孙砚箐那事可才只过去一年,孙砚箐虽然被宿家兄妹摆了一道,可人在圈子里名声也是极好的。 人长得漂亮不少,自己也够争气,大提琴师从名家,斐名国际,刚成年便开了自己的个人演奏会。 她说的话,不少人是信的。 在孙砚箐嘴里,这宿泽可是一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这联姻是考虑家族实力不假,可谁家也不想把女儿轻易就这么推进火坑里。 再加上宿夫人这突然找儿媳的动作,让不少人也起了嘀咕。 于是,便纷纷退缩观察起来。 宿夫人苦寻不到合适的人,正烦忧之时,结果,瞌睡碰见枕头,来了一个无比合适的人。 “褚颜?她要是选择宿泽,这可真是下嫁了。” 宿鸢翻看着眼前的资料,心中对褚颜为何选择宿泽也有些不解。 褚颜的家族是老牌世家,家中世代经商,实力雄厚,更是政商两界都颇有人脉。 最关键的是,褚颜本身也极为出色。 她是褚家这一代的老幺,几年前接手了褚家在海外的时尚产业,短短几年便打出名号,前段时间宿鸢生日宴的那条高定礼裙,便是出自她家签约的高定设计师之手。 人漂亮,家世够好,能力出众,这样的人,褚家怎么会选择她来联姻呢? “这件事,褚颜根本没得选。” 坐在对面的闻朔从手机里调出了张照片放在宿鸢面前。 两人此刻正在宿家名下的私厨品牌月梢头的包厢里。 一个周前,这部分产业被老爷子正式拨派给了宿鸢。 负责带宿鸢的那位副总,已经无数次在老爷子面前夸奖宿鸢了。 尽管作为老爷子的心腹,他也清楚自己不该过于偏向谁,可谁让宿鸢实在太出色了。 人聪明,学什么都上手极快,关键还用功到了可怕的地步。 来了不过一个月,她不光熟悉了公司过往的所有年报和高回报案例,更是对自己所负责的项目做了极为周全的调研。 在立项会上,她的发言,甚至比一些深耕行业已久的老人都要出彩。 聪明、用功、有冲劲,这让副总在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上,也升起了一股子干劲。 而老爷子听完这一个多月宿鸢在公司的表现后,便将包括月梢头在内的一部分宿家边缘产业都拨给了宿鸢负责。 这件事在宿家内部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波。 毕竟,不过是些赚钱不多的边缘产业,没人愿意沾手。 可宿鸢却知道,这是老爷子真的开始给她机会了。 她用超于旁人的努力换回的成绩,终于让老爷子在事业之上认可了自己。 也不枉费她为了追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知识认知差距,日日用醒神符在残缺的识海内延长自己的学习时间。 常人看来不过一月光景,但是识海之中,她已然苦学了数载。 这份堪称耀目的表现,不光收获了老爷子的认可,还有闻朔的敬意。 他的确,之前轻看了宿鸢。 或许他们二人的合作,真能收获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褚颜在国外拍到了和自己旗下设计师的亲密照片,褚家花重金压了下来。” 这张照片,是闻朔通过一个朋友拿到的。 照片上,褚颜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两人的脸上是肆意开心的笑容。 “为褚家开辟了江山又如何?如今,海外分部的产业被褚颜的哥哥褚清接手,褚颜成了褚家的联姻工具,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也被一场子虚乌有的丑闻毁了大半事业。” 闻朔的脸上满是冷意。 他说的仿佛是褚颜,仿佛又不止褚颜。 之前,他的公司被闻衡下黑手这件事,他的父亲并不是不知晓。 但是,却只是劝他想开些。 “你那公司就算赚又能赚多少?真要上进,不如进公司来帮帮你哥,总比你在外头瞎折腾来得好。” 进公司帮忙? 那不就是一辈子给闻衡打工,成为他的下属,受他的指派管辖? 宿鸢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褚颜居然也愿意?” 宿鸢看到资料上那个高傲肆意的女孩,可不觉得她会老实被家族安排余生。 “她愿不愿意都没用。褚家可以轻易捏死那个小设计师,用丑闻毁掉那人的事业,不过是褚家的警告。褚颜只要心里还有她的恋人,她就不得不顾及。” 就像当初宿夫人威胁宿泽一样,这些世家背后拥有的金钱和能量,足以让他们轻易毁掉一个人。 “找个机会,我想见褚颜一面,你也一起。” 宿鸢眼神笃定了下来,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好。” 闻朔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极快,这场见面安排在了两天后,地点是闻朔的一处私人会所,极为隐秘。 三人在那里,从傍晚待到了深夜。 而就在几天后,李媖在公寓内看到了报纸的头条。 【又一对亿万富豪家族即将强强联手,宿氏集团同褚氏实业豪门联姻,结为亲家!】 放的照片,是两人的单人照拼合。 看起来的确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而报道中更是详细写明,订婚宴即将 第16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六) “我以为你多有本事,不过让人家玩了就扔。” 李志顺一把将报纸摔在李媖脸上,直接啐了一口,十分烦躁的模样。 李媖下意识蜷缩起来。 这些日子,她已经被打怕了。 “你到底能不能联系上宿家少爷?好歹不是情人之前也是兄妹不是,难道就真不管你了?” 边说,李志顺的眼睛边在李媖身上打量。 如果这位宿家大少爷真不管她了,那自己可就要看看,自己这位娇养出来的漂亮女儿值多少钱了? 年轻、漂亮,之前还是豪门千金,应该挺多人喜欢。 “他肯定是被人限制了和我的联络。只要,只要我能见到他……” 宿泽不可以订婚。 最起码,在自己找到合适的人之前,他不能订婚。 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第三者? “我上哪儿让人大少爷见到你?” 李志顺烦躁揉了揉眉心,突然,却好像有了什么主意。 “还真不一定,我找人盯着看看,这大少爷也得出门不是。” 说着,便急匆匆出了门,生怕这到手的鸭子飞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锁上房门,防止李媖自己跑了。 而李志顺离开没多久,房门外却突然传来窸窣声,很快,锁着的房门打开,一道瘦弱的身影悄悄走了进来。 枯黄的长发,过时的衣服,还有因为长期酗酒而混黄的眼珠。 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李母看到李媖被绑的模样,狠狠骂了一句,“畜生玩意!” 而后便迅速上前,为李媖解开了手脚上的束缚。 “他是不是打你了?我跟着他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进来的,快跑吧,他就是个畜生,躲得远远的,不然出国也行,让他彻底找不到你!” 说完,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李媖。 “这是当时宿家给我的,说是李…宿鸢的抚养费,里头有两百万,够你以后的花销了。你拿着赶紧走。” 李媖有些茫然地抓着那张卡,半晌后,她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你,你不是……” 当初自己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对自己动了手。 李母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屋门,生怕李志顺突然回来。 “你傻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能不盼着你好吗?我不那么对你,宿家怎么能重新接纳你?你回到宿家,哪怕人家手指缝露一点下来,都比你跟着我要好。” 那她为什么之前那么打宿鸢呢? 从小打到大的时候,她可从来没心疼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突然,李媖眼神一震。 “你知道宿鸢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母一惊,似乎没想到她那么快猜到了。 “快别说了,李志顺万一回来你就走不掉了。” 可李媖犹豫了片刻,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走。” 李志顺刚刚走的时候也说了,他要找人去盯着宿泽,想要给自己找一个能让自己见到宿泽的机会。 他虽然混蛋,但的确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 如果自己走了,仅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办到。 或许自己刚一接近山色公馆就会被发现。 手里捏着的那张两百万的银行卡轻飘飘的,李媖知道,这两百万对她,根本不够。 见识过人间富贵,她哪里甘心重回平凡? 就像李志顺说的,就算回不到宿家,做不成宿家的小姐了,宿泽身上扒下的钱,也足够自己优渥一生。 而且,只要有了宿泽的帮助,她也可以除掉李志顺这个恶棍。 李志顺的确够难缠,可他不知道,对于宿家这等处于金字塔尖的人来说,除掉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你疯了,阿媖,李志顺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不走,早晚要被他打死的!” 李母拼命想拉起李媖,结果,却被李媖一把甩开。 “我不走,我要重新回到宿家,就离不开李志顺。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他罢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他之前不是也打过你?这个卡你也拿回去,换个城市生活吧。” 说完,将那卡重新给李母塞了回去。 李母捏着卡,看着李媖眼神中的坚定,良久后只啜泣一声。 “你会后悔的。” 李志顺,根本不像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 可李媖打定了主意,早已不再理会她。 最后,李母只能重新为她绑好掉落在地上的绳索,将一切还原成了自己进来时的模样。 只是,李媖看着她利落打绳索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嘴上也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个绳结我之前从没见过,你怎么会打?是李志顺教你的吗?还有刚刚,你是怎么打开了被锁住的房门?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也曾经看过宿家对李家夫妇的调查资料,上面显示这对夫妇一直没什么正经职业,打零工为生。 可为什么,她却会开锁呢? 李母一直保持着沉默,最后,只说了一串手机号码。 “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用别人身份信息办的,李志顺发觉不到。你如果想走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 李媖却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如果达不成我想要的,我宁愿死在这儿,也绝不愿做个一辈子为了吃饱穿暖而劳碌奔波的普通人。” 李母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那和李志顺相似的眼睛,最后只叹了口气。 “可这世上大多都是普通人。” 李母走了,可李媖靠在沙发上,还在回想她刚刚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良久后,她小声道,“可我绝对不要做普通人。” 半个月后,距离宿褚两家订婚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上,安分许久的宿泽,终于被宿夫人允许了出门。 今天,他要前往一处私人服装定制工作室,在那里,褚颜邀请他一同过去挑选订婚宴的衣服。 虽然宿泽不明白,为什么褚颜不让人送上门来。 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只盼着尽快订了婚,好让母亲能够放弃对阿媖下手。 工作室很快到了,褚颜还没到。 打开手机,发现褚颜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说路上堵车,大概会晚半个小时。 第17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七) 看到李媖,宿泽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紧张。 他警惕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没有其他人,而后才低声道,“阿媖,你怎么来这里了?” 李媖立刻双目含泪,一副被伤害到了的表情。 “阿泽哥哥,你不想看到我吗?” 说完,眼眶中含着的泪水坠落。 “我看到你要订婚的消息了。我不相信,所以拼尽全力也要来见你一面,尽管这些时间里,不管我怎么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没有回信。可我还是想见你一面,想为我求一个答案。” 泪眼朦胧望向宿泽,李媖努力压抑声音的哽咽。 “你告诉我,是真的吗?阿泽哥哥。” 这些日子的思念,对李媖的愧疚瞬间涌上心头,宿泽还是没能忍住,一把将李媖拉入了怀中。 “对不起,阿媖。妈她发现了我们两人的事,如果我不答应这门婚约,她有可能就会对你下手。” 迎着李媖不可思议的眼神,宿泽痛心道,“外公是靠什么发家的你也知道。阿媖,我只能这么做。” 李媖当然知道,宿夫人原姓周,周家当年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起家的,不过洗白得快,很快转战房地产行业,手段干脆利落拍了许多潜力极大的土地,乘着风口迅速发展壮大。 虽然近几年风光不再,可当年积攒下的人脉和余威都还在。 宿夫人如果真要对谁动手,那简直再容易不过。 “那你就要放弃我吗?阿泽哥哥!” 李媖看得出来,眼前的宿泽是真的退缩了。 或许有担心自己安危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他自己害怕了。 就这样,还敢当初承诺要让自己成为宿家长孙媳?! 可李媖知道,她只能扒住宿泽,离开了宿泽,她就真没了再重回上流社会的机会了。 李媖快速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身上的青紫。 宿泽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羞涩迅速转变成了震惊和心疼。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凄苦一笑,李媖仿佛认命一般。 “生日宴后不久,我就被从那间房子里赶了出来,拖着箱子无处可去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找到了我,他将我身上所有钱都抢走了,还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如今看来,我倒不如当时就死在那个巷子里算了,也好过如今面对如今这般结局。” 李媖隐去了自己如今还和李志顺住在一起这部分事实,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彻底走投无路的小可怜。 “阿媖!” 宿泽抓住她的手,仿佛有无尽怜惜想要倾诉。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声音。 “宿少爷便在这儿换衣服。咦,怎么还没出来?” 是刚刚那个毛手毛脚小助理的声音。 另一道女声响起,“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迪文,你去看看。” 迪文,便是这间工作室的老板,一个颇负盛名的高定设计师。 下一秒,伴随着迪文喊着宿少爷的声音,那道门便被一把推开了。 里头的两人连躲都没来得及躲。 而此刻,宿泽怀抱着李媖的亲密姿态,和李媖领口半解的情形,全都落到了外面几人的眼中。 尤其是,宿泽如今的准未婚妻,褚颜。 那个身材高挑,相貌冷艳的女子,此刻正目光冷静地在两人身上打量。 而后,冷声道,“宿泽,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宿泽当即的第一反应,便是绝不能让母亲知道这回事。 如果褚颜将这件事告诉了宿家,并因故取消了这门婚事,那阿媖绝对活不下去了。 他将李媖藏在身后,颇为放低姿态地对褚颜道,“我可以解释。现在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独处的可以冷静谈话的空间。” 褚颜抬眸看向一旁的迪文,迪文立刻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诸位放心,我很有职业操守,绝不会泄露客户隐私。” 说完,带着小助理离开了这间屋子。 褚颜坐到了沙发上,姿态悠闲却又气场强大地看向两人。 “你们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居然能搞到一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褚颜,话别说这么难听!” 宿泽下意识皱起眉头。 可褚颜却毫不在意。 她早就从宿鸢的口中,知道了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宿家大少爷,私下究竟是一个怎样凉薄的人,也知道了他究竟做出过多少说出来更难听的事。 “自己做得出,还怕旁人说?宿泽,你再耍我,耍我们褚家是吗?私底下和自己曾经的妹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面上还敢和褚家谈着订婚的事。好,很好。” 褚颜本就是极为冷艳的长相,此刻冷着脸看向二人,倒真有些骇人的气场。 宿泽安抚着身后不停颤抖的李媖,低声对褚颜道,“我和阿媖的关系并不是如你所想那般。我们也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的订婚,本就不是双方情投意合的水到渠成,而是两家的联盟,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你直说便好,你要如何才肯放过这件事?” 褚颜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要南城那个度假村项目。” 宿泽一愣。 褚颜怎么会要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严格来说和宿家并无多大关系,而是宿泽在外的投资。 但是,当时这个项目能拿下来,靠的是他的舅舅在其中为其周转使力。 因为,这个项目的另外两个投资方,是宿氏集团的两个占比较大的股东。 严格来说,这个投资近百亿的度假村项目,就是为了给这两位股东送钱的。 为的,就是争取他们在集团内部对自己的支持。 不能给她,宿泽当即摇了摇头。 “换一个,宿家很多产业我都能做主,比那个项目更赚钱的多得是。” 可褚颜冷笑一声。 “宿泽,你以为你还有和我商量的余地吗?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我们取消婚约,只是前段时间两家订婚的事阵仗那么大,如今是你过错在先,那么宿家也必须在一定利益上进行让步,作为对褚家的赔偿。同时,对于取消订婚的原因,我可不会好心帮你隐瞒。” 瞥了一眼宿泽身后那道微微瑟缩的 第18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八) 尽管当初拿下那个项目的时候,周家人明里暗里出了不少的力。 宿泽也清楚,他的舅舅之所以如此费心,为的都是打点好股东,好进一步稳固他继承人的位置。 到时候,也好更好地和周家展开后续合作,两家亲密无间,共谋发展。 但如今,即便再明白,宿泽也知道,放弃这个项目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倒不是对李媖的爱就深到了如此程度,能够抵得上如此多金钱。 毕竟这次的损失,哪怕宿泽都是心痛不已。 可他更明白,如今的自己再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前几天,他听闻二叔将自家儿子从国外召回了。 在自己受爷爷斥责的当口搞这种小动作,目的已然很明显了。 他们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继承人的位子不稳了。 加上宿鸢如今也进了集团,还由爷爷信重的副总亲自带着,宿泽也明白,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警告。 宿家,不是只能选他当继承人。 所以越是这种要紧的时候,宿泽明白,自己越不能出任何的错误。 订婚前夕出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造成的影响,怕是比失去这个项目还要来的汹涌。 “好!” 褚颜难得露出一点笑意鼓了鼓掌。 “宿公子当真是个情圣!佩服!那我们现在就让律师来草拟合同。毕竟事情尽快完结,你我也都好安心,不是吗?” 褚颜步步紧逼,根本没有给宿泽反悔的机会。 走出那间工作室的时候,褚颜脚下生风,神情轻松。 可跟在其后的宿泽却是一脸如丧考妣。 李媖被提前送到了他的车上,没跟着一起走出来。 这也是宿泽怕被什么人拍到,到时候自己今天所牺牲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价值了。 “好了,就到这儿吧。我想我们可以共同期待订婚那一天了,准未婚夫。” 褚颜朝着宿泽点了点头,而后在保镖的护送下,登上了自家的车。 车子玻璃的特殊材质,让外界根本无法窥探里头的任何秘密。 宿泽在那里看着车子驶离,良久后,狠狠揉了揉眉心,才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褚颜的车内,自己的亲妹妹宿鸢正坐在那儿。 宿鸢翻看了褚颜手上刚拿到的那份合同,露出了满意的笑。 “果真是感情至上的情种,真是让人感动啊。周家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为他砸出来的路,他自己一脚便堵上了。” 只是不知道,让宿泽被迫失去了一个这么重要的项目,李媖还会是他心中的好阿媖吗? 褚颜冷笑一声。 “真喜欢就想尽办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而不是偷偷摸摸。不过是懦弱罢了。” 反正,这项目也是周家出的力,他不过是因为身上流淌着一半周家的血脉,所以才坐享其成而已。 “你放心,你和你的爱人,必定是会有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天。” 宿鸢知道褚颜在担心什么。 “闻朔在国外还是有不少朋友的,他们已经找到了她,并且为她提供了周密的保护。褚家所有的海外人脉都是你搭建出来的,如今褚清过去接手,许多人面服心不服,这都是你的机会。” 宿鸢将身旁文件袋递给了褚颜。 褚颜轻轻打开,里头是几张照片和一沓文件。 照片上,是自己那好哥哥褚清正和一个三十左右女子亲昵的照片。 两人似乎相拥着朝一处别墅内走去。 褚颜皱起眉,这个女人,好眼熟。 她翻完照片底下的那一沓文件后,心中顿时起了惊涛骇浪。 “居然是那位的夫人!他干这种事,就是为了拿下静安那片地?” 宿鸢对于褚清这种敢于牺牲自我去触碰老虎胡须的精神还是很感动的。 毕竟,如今也很难见到如此蠢而莽的人了。 那位可是掌管着整个C省的天,他也敢以身犯险。 不过,要不是自己借着前段时间一次商务宴会的机会,在他身上也绘了一张如影随形,怕是也很难拿到这份证据。 看来这位夫人虽然被男色所迷惑,但是基本的警惕性和警觉性还是有的。 “你在国外,可能不熟悉国内市场。静安那片地,的确极有价值。坦白说,不光褚家心动,我也很心动。据内部消息说,那里可能会打造下一个城市中心,各种政务大楼和机构都将搬迁过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宿鸢为了补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知识和认知差距,可没少啃这些晦涩的相关知识。 “那里的房价,将在未来突破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而如今,静安的土拍价格还很低,并且据说有非常多限拍条件。” 迎着褚颜的目光,宿鸢眉梢微挑。 “如果褚清的美男计成功,褚家的资产,将迎来一个新的爆发式增长。” “可同样的,褚家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风险是吗?一旦暴露了,褚家顷刻间就会被碾碎。” 褚颜只感觉浑身发冷。 这私下的交易如果被捅出去,不说那位会如何报复褚清,就是其他竞争对手,也会趁此彻底将褚家踩在脚下。 而且,褚家也会因此名誉受损,一蹶不振几乎是必定的结局。 褚清真的是疯了! 尽管她也痛恨父亲对自己的一切,痛恨他们剥夺了自己辛苦打拼的事业,将自己作为一个物件儿一般丢出去联姻,可褚颜从没想过让褚家以这种方式垮塌。 “没错。褚家如今就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只有褚清那个蠢材,还觉得自己瞒得密不透风。褚颜,如今我们是盟友,你帮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这个项目,那这个秘密,就当做我给你的回礼。同时之前答应你的那些我也会照常履行,但后续静安的这块地,我要褚家主动退出。” 宿鸢坐在那儿,不过是刚成年还没多久的少女模样,可却比褚颜在任何谈判桌上见到的人都要可怕。 她仿若一株白藤,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叶面遍布尖刺,茎上也满是硬刺,可以轻易将人绞杀。 “好,我答应你。” 褚颜没有犹豫太久,便应了下来。 第19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十九) 不知褚颜是如何做的,总之,最后褚氏实业在那场土拍中,几乎是放弃了竞价。 而且,丝毫没有怀疑到宿氏头上来。 那块土地,被宿氏拿下。 而宿鸢作为前期开发团队一员,迅速开始展开了静安土地的开发工作。 叙兰时内,宿老爷子结束了和副总的通话,在自己的茶室内待了许久。 阿鸢的表现,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他料到了阿鸢会出色,但没想到会大放异彩到如此程度。 刚刚电话中,副总也说了,之前褚家在这场土拍中优势还是比较大的,毕竟褚家的海外开发经验是宿氏所欠缺的。 而且,前期过程中,褚家也一直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架势。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第一轮就放弃竞价。 这是摆明了直接弃权。 副总隐晦提出,他觉得褚家放弃这件事,或许其中有些故事。 而宿老爷子也能听出,他觉得和阿鸢有些关系。 虽然不知她如何操作的,但是这个结果,着实令人惊喜。 “老爷,闻老先生来了。” 章煦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沉声道。 “嗯。” 宿老爷子转动轮椅,看向进来的闻老爷子。 “你们宿家是撞了什么大运?” 闻老爷子显然已经知道了静安土拍宿家拿下这件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难道这联姻就这么管用,褚家为了你这亲家,居然能放弃到嘴的肥肉,让你们宿家这么轻易拿下了静安的地块。” 宿老爷子摇了摇头。 “我那孙子可没这个本事。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孙女。” 闻老爷子也瞬间明白了。 “阿鸢?” 他坐在宿老爷子的对面,眼神里也满是赞叹。 “这个小姑娘真是不一般。我也听说了,她比你年轻时候还强!” 能让闻老爷子这等白手起家创下如此家业的传奇人物说出这种夸赞,那可是前所未见的难得。 宿老爷子得意一笑,“你也承认我年轻时候强了?!” 闻老爷子摇了摇头,受不了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无耻”。 不过,他的确十分欣赏宿鸢。 “这小姑娘,在外头待了十八年,许多该有的课程和教导都没上过,但是你看,她接手许多项目后,这思维和创意反倒比照本宣科学出来的那些人强多了。可见,人的天赋这种事,真是挡也挡不住。” 宿老爷子也很赞成这点,如今在他眼中,这个长得同亡妻极像的孙女,却继承了自己的经商直觉,比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要更像自己。 “老闻,或许我们都错了。这家业,守固然重要,可一代代守下去,不过是磨平了锐气。这富贵或许能多传几代,可也失去了当初我们打下这些基业时候的意义。身前哪管身后事,子孙后代的富贵,自该靠他们自己。如今,既然小辈有天赋,有能力,就该给他们出头的机会。你觉得呢?” 人都说富不过三代,所以第三代的继承人更是要格外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宿老爷子之前也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如今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不管什么时候,稳从来不是平庸的同义词,能力才是第一要素。 有能力的人掌舵,宿家这艘巨舰,自然不管遇上什么风浪,自然都能平稳度过。 宿老爷子说的,仿佛是宿鸢,又仿佛不止是宿鸢。 闻老爷子也轻叹一声。 “你说得对。我们年轻时候什么都敢想敢干,如今到老了,倒成了年轻时候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闻朔前段时间正式进入了闻家的企业,并且一鸣惊人,迅速办下了好几桩漂亮的合作。 前几天,他刚刚接手了闻家在物业和文旅开发那块儿的生意,表现出的架势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争,而且要漂亮地赢下。 反倒是闻衡,有些心态失衡的毛躁了。 “我反正这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好,医生也说了,我再活个五年是不成问题的。五年,足够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何况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小树苗。” 宿鸢的劣势,就在于她的年纪。 她如今虽然出色,但到底年纪轻,在集团内部的话语权低,而这些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改变的,需要靠时间、靠筹谋。 宿老爷子原本觉得自己没多久时日了,所以宿鸢这点劣势,足以让宿老爷子将其从继承人的考量中直接除去。 毕竟,即便给了她,自己走后,她也很难稳住宿氏错综复杂的局面。 可如今不一样了。 自己还有至少五年的时间,足够安排好这一切。 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闻老爷子轻饮一口,而后感叹道,“行啊,老宿,还是你有魄力。你说得对,我也不是现在就埋土里了,还有的挑,有的选。” 而此刻,正偷偷和李媖会面的宿泽还不知道,在他被停职离开公司的这些时日里,宿鸢早已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 不光是在集团内部员工心中的位置,更是在宿老爷子心中的位置。 此刻的他,正温香软玉在怀,丝毫不顾明天就是他的订婚宴了。 李媖在那次工作室风波后,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让宿泽几近“割肉”才保住了自己。 加上宿泽提到的宿母对自己如今的态度,她深深明白,只有抓住宿泽,让他彻底离不开自己,她才能改变如今的局面。 所以,她不顾一切留住了宿泽。 温香软玉在怀,原本对李媖还有所不满的宿泽,最终还是倒在了美人手中。 当然,他知道绝不能让人发现他和李媖的关系。 如今的他,已然没了当初信誓旦旦要让李媖成为宿家长孙媳的决心。 他如今名下的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宿夫人看他的账目也看得紧,他暂时也无法从山色公馆的公账上支走大数目的钱。 于是,便只好先送给李媖一些贵重的东西,让她自行变卖来换钱。 腕表、宝石胸针…… 价值数千万的东西就这么送给了李媖,而后,间接落到了李志顺的手上。 而李志顺也知道,要放长线钓大鱼,于是倒也没吝啬,让李媖租了一间别墅来和宿泽私会。 只是 第20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 订婚那天的日子,天公似乎有些不作美,丛丛的云层将太阳围起,敛了热气,却也让人心情不自觉低沉。 今天的订婚宴,是在宿家名下的一处庄园内。 庄园是欧式建筑,拥有目之所及几无边际的一片草坪,所以此次的订婚宴也在这片草坪上举办。 草坪之上,装饰着花园玫瑰、芍药、毛地黄等数万朵鲜花,仅花艺之上,就花费了数百万的投入。 这也足以看出宿家对这场订婚宴的重视。 宿夫人如今正忙着招待今天的来宾。 为了替宿泽造势,这场订婚宴在布置极尽奢华的同时,邀请的名单上,宿夫人更是花了大手笔,不仅将生意伙伴尽数邀请,更是通过周家的关系,费尽心力邀请了一些大人物前来。 宿廷此刻也是满面春光,陪着自己的夫人一同打招呼,宿泽则是站在一旁负责微笑和问好。 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宿鸢此刻陪着宿老爷子正在休息室内。 虽说来了不少重要人物,可老爷子已经半隐退,也不愿露面。 加上老爷子身子虽然好了不少,但到底没法和正当壮年的宿廷夫妇比,自然不愿意在外头一波波接待来宾。 屋内一起躲懒的,还有闻老爷子。 以及,闻朔。 闻衡今天也来了,但是此刻正在外头忙着交情往来。 “屋里我们两个老头子说话无趣得紧,小朔,你和阿鸢出去转转吧,别在这儿陪着我们耗时间了。” 闻老爷子摆了摆手,已经坐在了休息室内专门准备的棋盘前。 “来,咱们俩再杀一盘。” 宿鸢笑了笑,起身和闻朔离开了屋子。 二人到了庄园三楼的观景台,那里能够将订婚宴的草坪一览无余。 梦幻浪漫的花海簇拥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婚礼台子上那巨幕屏幕。 那是褚家特意运来的。 据说价格是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一般只用于顶尖演唱会现场布置,是国际最先进的技术,仅使用费就要近千万。 而如今,这块屏幕正配合现场花艺切换着画面,一会儿,在褚宿两家人宣布订婚消息之后,屏幕上会适时出现两家的logo,也是一种变相宣传和强强联合的预告。 “还没恭喜你,拿下静安项目,如今圈内谁不想结识下宿家的大小姐,一战成名。” 闻朔如今身上的桀骜气质褪了许多。 或者说,那副桀骜的模样本就是他的一层伪装。 桀骜不驯,才最符合一个家族中的幼子形象,无威胁性,更让人放心。 “这句恭喜,也送给你。闻衡在你手上吃了大亏这件事,我都有所耳闻,最值得恭喜的,是闻老爷子对你的支持。” 上个月,闻衡和闻朔兄弟二人,因为一桩项目开发的意见不同起了争执,闻衡靠着自己的职级压过了闻朔,一力推行了自己的意见。 结果,这个周那桩项目被叫停了。 和当时闻朔预测的一样,涉及上级主管部门变动,暂不允许推进。 项目拖一天便是一天的花费,闻氏要在这上头损失不少。 虽然家大业大,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于闻衡来说,他在项目的方向把控上输给了闻朔,这简直比项目彻底失败还让他难受。 也就是在这件事后,闻氏内部发布了最新公文,闻朔走马上任新任投资发展部负责人。 比起之前分管到下属事业部门,如今的安排,无疑是认可了闻朔的能力。 继承人的位子,似乎又再度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闻朔的目光,落在了那方巨屏上。 “宿鸢,希望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他曾经以为自己看懂了宿鸢,可随着这些时日宿鸢在商界的大放异彩,他又发现,自己还是看得太粗浅。 楼下的音乐换了,宾客也开始往草坪中心场地聚拢,看来是仪式要开始了。 宿鸢转身朝楼下走去。 “当然。” 这道清浅的声音,随着风,消散在了露台之上。 一直在化妆间的褚颜,此刻也终于现身了。 因为是订婚,不必着婚纱这般隆重,今天褚颜穿着的,是一身香槟色的修身礼裙,配上她高挑的身姿,更是艳光四射。 宿泽本身长相也十分出众,此刻二人站在一起,收获了在场一片郎才女貌的称赞。 因着褚家的长辈去得早,如今便只有褚父褚母在场。 所以宿家这边,老爷子虽然已然到场,但是并未上台,而是由宿廷和宿夫人负责发言。 唯美浪漫的订婚台上,褚颜和宿泽如同两尊精致的人偶一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们的父母则是喜气洋洋在那边发言。 在场所有人都知晓,这桩订婚宴的背后,实则是两个姓氏的强强联手。 就在宿廷刚拿起话筒之时,突然身后屏幕上原本放着的如梦似幻的花海画面一变,反而黑屏了。 是故障了吗? 宿夫人最先发现了这点,心中一突。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黑屏画面再度亮了起来,而且出现了两位主人公。 一个众人十分熟悉,便是如今这场订婚宴的男主角,宿泽。 而另一位,在场许多人也不陌生。 “这不是宿媖吗?” 孙砚箐下意识便喊了出来。 现场的嘈杂声甚至一度盖过了草坪上各处音响里放着的轻音乐。 宿媖,不是宿家之前抱错的那个女儿吗? 那视角十分奇怪,似乎是在沙发对面的某个位置拍的。 视频里的男女主人公在沙发上亲昵地抱在一起。 那动作,似乎用兄妹情来解释就有些牵强了。 “场控呢?快给我把画面切掉!” 宿夫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能让这段视频放出来。 可舞台场控区那里,几个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焦急。 “控制软件似乎中毒了,根本切不掉。” 而此刻,屏幕上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阿泽哥哥,你订了婚以后,会不会就不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实在太害怕了。” “怎么会?” 视频里,宿泽低头在李媖头上轻轻一触。 “我心中从来只有你,那些订婚,不过是做给外界看的把 第21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一) 那句如果说之前这段视频还能解释为兄妹之间的亲昵,可如今这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彻底锤死。 宿家曾经抱错的那个女孩,居然和自家儿子好上了?! 无数道灼热的视线在台上的众人身上打转。 褚颜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一把甩开宿泽牵着自己的手,小声斥道,“你居然敢这么大胆?宿泽,你真当我们褚家是任由你拿捏的是吗?” 褚颜的这话,也让宿泽从受到震惊的混沌中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落在褚颜身上,落在她身后一脸震怒的褚家人身上,落在了自己一脸羞愧的父母身上。 到底是谁? 是谁泄露了这段影像? 是褚颜吗? 不,不应该。 自己已经和她做了交易,她也心知肚明,这场婚约不过是为了让两家加强合作的名头。 别说订婚,就是结婚以后在外面各玩各的也都很正常,上流社会这般的婚姻数不胜数。 她就算要反摆自己一道也不该在今天。 自己丢脸是不假,但是她褚家难道就能全身而退吗? “宿兄,你们家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我家诚心诚意,可不是让你们宿家来羞辱的!” 褚父虽然并不是一个多好的父亲,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自然也是要靠着维护褚颜这件事,来为褚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既然如今脸已经丢了,那自然利就不能少占。 宿鸢坐在老爷子身旁,在屏幕上出现那一不堪入目场景的瞬间,老爷子就转头看向了宿鸢。 宿鸢迎着老爷子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 宿鸢说得毫不心虚。 毕竟,她只是伪装了一层假身份,和李志顺达成了一桩交易。 一千万,一段视频。 李志顺本来不想答应的,毕竟等到李媖真的拿捏住宿泽后,他得到的绝对不止这一千万。 可那人查到了他过去的一些事,这些事让他紧张得很,根本不敢再留在这里。 一千万现在就能带走的钱,和几千万甚至更多但是可能没命花的钱,他还是分得清该怎么选择的。 于是,他毫不留情卖出了这份视频。 而宿鸢在将钱转给他的时候,也反手将一份资料发给了警局的人。 李志顺逍遥不了多久的。 而那一千万,来自南城的那个度假村项目。 那个项目现在归属于宿鸢。 准确来说,宿鸢就是用原本属于宿泽的钱,来坑了他。 宿老爷子略一思量,屏幕上播放的这视频,明显是内部的拍摄视角,也就是说这摄像头必定是自己人安装的。 而阿鸢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公司的土拍事宜,就算她真有心做这样的事,宿泽身边也不是她短短几个月就能渗透的。 买通宿泽身边的人,跟踪他,了解他和李媖交往的秘密,而后在两人的居所里安上摄像头,而后又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播放出来。 这其中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阿鸢如今在宿家的根基还没深到如此程度。 瞒过宿泽身边的人,还能瞒过褚家和宿家今日现场的人。 不了解那些来自异世一元宗神诡手段的宿老爷子,略一盘算,便解除了对宿鸢的怀疑。 “嗯。” 老爷子点了点头,看向台上,低语一声,“到底是人不中用。” 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宿泽自己做下了这等事。 在底下爷孙两人交谈的时候,上面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视频里的两人动作越发亲昵不说,宿泽说的话也愈发令人咋舌。 “老爷子如今也是老糊涂了,一心看重宿鸢这个孙女,有些不长眼的人就巴巴往她那边凑。阿媖,你放心,等我接过宿家以后,我会把宿鸢关到精神病院去,把这些时日你受的委屈都弥补回来。” 这是亲兄妹吗? 为了一个假妹妹,要把自己亲妹妹关到精神病院去? 宿泽已经冲到了屏幕前去,随手拎起旁边装饰用的花台,直接朝屏幕砸了过去。 他不是失去理智,而是清楚知道,此刻被人嘲笑失态,总好过让这屏幕继续播放下去。 可是,那块天价屏幕的确不负它的身价,就算宿泽已经使尽了浑身力气,依旧是没有半点改变。 最后,是宿老爷子让章煦将现场的电源直接断掉,包括舞台所用的独立电源,屏幕上的荒唐画面才戛然而止。 可是,视频停了,底下议论的声音是半点也没停。 褚颜已经在褚家人的陪同下回到化妆室了。 今日这一幕,褚家是绝对的受害者,订婚是肯定继续不下去了,他们也不想在这里陪着宿家人一同丢人。 而另一边,宿老爷子让宿鸢将话筒拿了过来。 “诸位,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大家都是素日里有往来的朋友、伙伴。今日齐聚于此,也是加深彼此感情的好机会。我在这儿,为今日大家所遭受的不愉快致歉。庄园内已经备好了午餐,还请诸位赏光移步。阿鸢,你负责招待好今日的诸位贵宾。” 将如此重任交托给了孙女,在场不少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宿鸢自然是应下。 而下了台的宿老爷子顿时冷下脸。 他对身后的一家三口低声道,“去书房等着我。” 现在,他还要去处理褚家的事。 今日和褚家结亲没结成,怕是要结成仇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宿泽跟在自己父母身后进了庄园内的书房。 刚一进去,他便被宿廷一脚踢在了膝弯处。 扑通一声。 宿泽狠狠跪在了地上。 这次,一向疼惜他的宿母也是半句求情的话也没讲。 今日,她也是彻底对这个儿子失望了。 明明当初答应自己,一定会和李媖断干净。 结果他是怎么做的? 订婚的关口上,就和李媖在外头厮混到了一起,今日还被人把录像直接放了出来。 今日以后,他的名声可以说彻底臭了。 谁家还会愿意把姑娘嫁到宿家来? 他继承人的位子,怕是都要拱手让人了! “宿泽,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你一直十足重视,甚至我和你母亲之所以还能 第22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二) “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宿夫人无力地挣扎着。 可宿廷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周玥,有意思吗?” 周玥,便是宿夫人的本名。 她原本也不是宿夫人,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 可后来,她慢慢被模糊成了宿夫人这个名头。 掩藏在这个名头下的人,却渐渐枯萎。 “要不是当时你有了宿鸢,我们会继续这段婚姻?后来你又说宿泽要继承人位子,就不能在这时候让你我的婚姻出问题,所以我们又维持了这十多年。有意思吗?你明知道我在外头有情人,还天天装出一副我们多么幸福的模样,维持着所谓家庭和睦的假相,不就是为了做给老爷子看吗?” 宿泽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感情并不如外界所传言那般亲密。 两人家中的相对无言,他也已经看了许多年。 可他从没想过,他们曾经走到过离婚的边缘。 离婚,对于他们这等人家而言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旁人离婚或许只是两个人或者是一个家庭的事,他们的离婚,关系着宿周两家人,更关系着两家公司上万人的生计。 尤其是这些年来两家公司的合作越发加深,离婚,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周玥的脸上彻底冷了下去。 她努力维持的家庭和睦的假象,如今,被宿廷毫不留情戳破了。 可她也曾是周家娇养的大小姐,是说一不二的周家千金,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如何要忍受这般的日子呢? 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冷笑一声。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宿廷,你在外追寻的真爱不也抛弃了你?一声不吭直接走了?宿泽是我的儿子,宿家就合该是他的。我不管你在外如何?但是你我的婚姻,是送宿泽更进一步的基础。你要是敢毁了这桩婚姻,毁了继承人的位子,我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夫妻两人彻底撕破了脸,开始互相戳对方的痛处。 尤其周玥的那句真爱,更是彻底让宿廷沉下了脸。 他刚准备开口,书房门被人推开。 “老头子我还没死呢!这继承人的位子,也不是非宿泽不可!” 是宿老爷子。 显然,他刚刚也听到了不少东西。 “爸!” 宿廷忙敛眉赔笑,想要去推宿老爷子。 结果,却被宿老爷子一把挥开了。 老爷子回头看了眼章煦,章管家立刻心领神会将老爷子推进书房,而后自己退出书房外,将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外守着。 “宿家这次丢尽了脸。” 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宿泽,心中早没了往日里对这个长孙的疼惜。 “褚家占尽了理,此次订婚未成,错全在宿家,北城着山项目开发,我们家会退出,全权让给褚家。” 宿老爷子神情间有些疲倦。 一场本该是强强联合的订婚宴,却让宿家让渡出了一块到嘴的肥肉。 “爸,是我的错,是我没管教好儿子,我给你赔罪。这次造成的损失,我也会从未来几年我所领的分红中逐渐补回。” 宿廷了解自己这个父亲。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最不想听的就是无谓的解释。 认错,干脆利落地认错才能安抚他的怒火。 可这次,似乎不太管用了。 宿老爷子想到刚刚褚颜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想到她给自己看的那份文件,他再也没了之前那种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想法。 或许,就是因为他一直有机会,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以致事情变成今天的样子。 “不必了。以后,集团那里,宿泽就不必再去了。他之前的所有工作,阿鸢会直接接手。” 就让他在家里当个躺着拿分红的富家公子哥吧。 对面的三人都愣住了。 老爷子什么意思? “爸,宿泽这次错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可是,可是之前他在公司一直做的也是很好的,您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给您,给宿家效力,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周玥立刻求情道。 可宿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早就知道宿泽和李媖之间的事了是吗?怪不得,你之前挑了那么多家闺秀都不满意,这次却突然着急忙要定下来。是啊,李媖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宿泽也好,我们整个宿家也好,面子里子都是彻底没了。” 阿鸢才认回来多久,宿泽就已经和之前抱错的那个假妹妹好上了。 这是不是会让外人猜测,实际宿家一团污糟,那对兄妹早在还没发现真相之时,就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宿廷猛地转头看向周玥。 “你早就知道了?” 周玥只垂眸不语。 其实,这十分好猜,从她突然开始风风火火操办为宿泽选未婚妻这件事,就不难看出,必定是她发现了什么。 “宿泽,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置自己的亲妹妹于不顾,置自己父母和整个宿家的脸面于不顾,更是得罪了原本交好的褚家,害得褚颜小姐因为你要蒙受非议。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值吗?” 宿泽跪在那里,曾经一直笔挺的脊背,此刻佝偻起来,再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 “那你知不知道,李媖和她的亲生父亲李志顺,其实一直有往来。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合作,你给李媖的每样东西,她变卖以后,都会私下转给李志顺一份。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可是好得很。” 褚颜在离开时,让人拿来了一份资料给了宿老爷子。 “宿先生,虽然两家婚约未成,但是我敬重您的为人。有些事,如今我也不妨直接说给你听。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我曾经撞见过。当时为了这桩婚约,我选择了接受宿泽的补偿,将此事隐忍了下来。只是,事后我也找人调查过李媖。” 还身着专门为此次订婚定做的高定礼裙的褚颜,就那么清泠泠站在那儿。 “我和宿泽之间没有感情是不假,可我也绝不允许有人来打我的脸,让我丢这个人。” “这些是我找人调查到的东西,李媖和自己生父一直往来密切。刚 第23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三) 这件事,李媖倒的确还能算上一句无辜。 毕竟,她存的主意,是将宿泽长久可利用,借助他为自己找一个更合适的下家,而不是在现在就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一场从出发点本就存了二心的感情,根本经不住考量。 想到李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到她迫不及待和自己的亲昵,想到自己为她失去了的一切。 宿泽眼神中的怔愣慢慢转变成了恨意。 “她居然骗我!她骗我她被李志顺打怕了,没有办法才来找我!我,我只是同情她、怜悯她,所以才……” 宿廷也是一脸震惊。 他对李媖这个曾经的女儿,虽然曾经也是真心疼爱过,可在她影响到了宿泽前程的那一刻,李媖便彻底被他放弃了。 如今知道宿泽是倒在了李媖这么拙劣的计谋上,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爸,这件事我一定好好管教宿泽,也是我和小玥之前对他管教严格,让他见识女色手段少了,如今才倒在了李媖身上。您放心,我跟您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有下次。宿泽在公司也一直表现不错,您要不,再给他个机会,让他再从基层做起也是可以的。” 宿鸢不过刚进公司几个月,哪里能撑得起继承人的位子,这岂不是给了老二家那个宿哲机会? “阿鸢也是你的女儿,而且宿泽在公司的表现究竟如何,你们心中也都有数。不是无过就叫出色。今天这件事我不想再提,阿鸢还在外头招待宾客,为你们收拾今天的烂摊子。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爷子转动轮椅朝书房外驶去,只留下无言的一家三口。 良久后,宿廷长叹一口气。 “我去外头看看。日后,就按照老爷子说的办吧,自己不争气,能怨谁呢?” 医院那件事后,老爷子已经警告过了宿泽,可是他却还是能为了一个李媖,不顾家族,不顾自己的前程做出这么多糊涂事,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老爷子说的没错,宿鸢也是自己的女儿。 虽说之前因为李媖的存在,导致父女两人之间的感情淡薄,但也不是不能修复。 留在屋内的母子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外头宾客陆续离去,周玥才上前几步将宿泽扶了起来。 “你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宿泽木然点头。 “好,如今能明白,还不算晚。我会帮你处理好李媖,褚家的事黄了,但家世和褚家相当的名门千金还有的是,我自会给你找个更好的。这几天,我会让你舅舅和你聊聊。” 此刻外面的天阴沉了下来,似乎一场暴雨正在蓄势待发。 “你放心,宿家只会是你的,我不允许旁人夺了你我母子的东西。” 在这个时刻,在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选择放弃了自己的时候,来自母亲的支持,对于宿泽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 母亲,为什么对宿鸢这么排斥? 周玥,或者说周家的动作很快。 当天晚上,对白天里订婚宴风波一无所知的李媖,还在那栋豪华别墅内睡得香甜。 订婚宴那件事到底是丑闻,生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两家公司,所以褚家和宿家都打点了一应媒体,将这件事冷处理了。 睡得正酣之时,李媖的口鼻处突然被人捂上一块湿毛巾。 她整个人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将她干净利索装入一个大行李箱中,而后单手推着走出了别墅,上了一辆无牌的商务车。 车子的副驾上,是一个大概四十多的男人。 他是周玥的哥哥周世强如今的心腹副手沈荃,也是如今负责打理周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生意的人。 他一向谨慎,哪怕这种小事不必自己出马,为了稳妥,他还是来了。 “荃哥,人绑来了,摄像头都破坏掉了,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这女的怎么处理?” 沈荃的目光在那个横在后排的普通行李箱上看了一眼,冷声道,“装上石头扔海里。” 底下的人听到这么残忍血腥的话,连一丝质疑犹豫都无,车子立刻朝着海边开去。 在一处罕有人至的海边,几个人将行李箱搬了下来,往里装了两块大石头,还探了探昏迷的李媖的鼻息。 那行李箱好几处材质都是透气布料,所以此刻李媖还有微弱的鼻息。 “这妞儿长得挺漂亮,可惜了。” 其中一个人在李媖脸上摸了摸,倒是让另一个人立刻呵斥住了。 “荃哥在那儿看着呢,快点利索处理完,别出岔子。” 一提到沈荃,众人忙严肃了神色,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沈荃坐在车上,缓缓按下车窗,看着两人抬起那沉甸甸的行李箱,扑通一声扔到了海中。 看着行李箱被海水吞没,几人立刻回去交差。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礁石峭壁,底下水极深,而且这里人迹罕至,沉底之后,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了。 这一幕,给沈荃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十九年前,他也曾经在这里扔下去过一个人。 还是在那个人刚刚生产完的时候,甚至于连肚子上的伤口都未缝合。 那个人,也是这么漂亮,这么年轻。 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沈荃默默想。 做完这一切后,车子缓缓驶离。 沈荃不会想到,在那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落入海底后,几乎下一瞬,那箱子居然违反了自然重力,缓缓上浮了上来。 而就在车子驶离之时,峭壁下石头旁一直藏着的一道身影,也悄无声息潜入了海底。 一秒,十秒,一分钟…… 终于,一道瘦弱的身影拖着一个昏迷的人艰难爬上了岸。 那瘦弱的身影,正是李母。 她不管自己被礁石划破的胳膊和腿,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给已经没了呼吸的李媖做急救。 那具身体一直没有起伏,可李母一直未曾停歇。 “小媖,醒醒!醒醒!” 直到,崖边上传来一道手电筒的光亮。 “刚刚是你们报的警吗?” 噗一声。 躺在那里的李媖,吐了一口水出来。 第24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四) 暴风雨过后,是个难得的晴天。 万里无云,一片澄澈。 山色公馆内,一家四口正沉默用着早餐。 除了宿鸢以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见宿鸢停了筷子,宿廷斟酌了下开口了。 “老爷子如今看重你,你在集团里也要谨言慎行,尤其昨天刚出了这桩子事。你二叔那边,怕是也不会少给你使绊子。” 宿鸢只觉好笑。 她私下见过宿毅,也见过刚从国外回来的宿哲。 他们一家十分坦荡,半点也没有争取继承人的想法。 宿哲更是直说了,自己之前不是没试过进公司,但是看到那些报表自己就头疼,虽说也能干好,可整个人上班的每一天都痛苦万分,实在不是经商的料。 “阿鸢,你在公司的表现,我们都是有目共睹。老实说,二叔我不服宿泽,是因为他那些成绩,许多都是周家帮忙做出来的。他这个人单论本事,比阿哲强,但有限。” 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差距,让宿毅虽然知道自己孩子并不是什么经商的料,可心里终究意难平。 加上宿廷明里暗里的猜忌,更是让他忍不住隔三差五给宿泽使个小绊子,主打一个不让老大家的舒心。 但如今,宿鸢的出现,却让宿毅放下了许多年的不甘心。 肯吃苦用功,天赋又出众到那种程度,这样的人如果接管宿氏,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了。 见宿鸢并不回应自己,宿廷脸色沉了下来。 老爷子这段时间的看重,怕是让她越发自傲了,得压一压她的锐气。 可还没等宿廷开口,管家匆忙跑了进来。 “先生,夫人,外面有警察说要找夫人您,说您涉及谋杀案,请您回去配合调查。” 周玥的神色顿时一冷。 沈荃是怎么办的事?怎么会让警察找上门来? 宿廷的神色也不好看。 一大早被警察找上门,万一被人拍到,对宿氏的名声又是不小的影响。 “先把人请进来。” 宿廷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道。 很快,两名警察走了进来,十分礼貌道,“哪位是周玥女士?” 周玥心中倒不如何慌张,漠然道,“是我,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周女士,您和两件我们在调查的谋杀案有关。一件,是李媖李女士被人沉海险些溺毙的案件,我们从证人处已经掌握了沈荃等一干人等犯罪证据。另一件,是十九年前穆思雨女士被害案,请您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一旁的宿廷原本还神色平静,可听到穆思雨这个名字后,他的神情顿时变了。 “穆思雨?她被害了?” 宿泽都有些意外。 从小到大,他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都是一个极少情绪外露的人,大多都是一个威严的存在。 可如今,提到这个什么穆思雨,他的脸上掺杂着怀念、恨意,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惶恐。 那个警察点了点头。 “具体情况涉及案件不便透露,不过,还请周玥女士配合我们调查。” 周玥看着宿廷这副样子,心中一片荒凉。 十九年了,他还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如此激动。 而自己花了这么多年,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真是可悲。 “好,我跟你们走。” 此刻的周玥,心中并无半分恐慌。 她是周家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敢有胆子查到自己头上,但是周家必然会保下自己,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然而,周玥的信心很快就被粉碎了。 当日报纸头版头条的消息,是周家大厦将倾的噩耗。 周家因为行贿罪被立案调查,他们上头的庇护伞倒了,如今周世强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说管自己这个妹妹了。 而周玥这一配合调查,便彻底没再出来。 不光是她、还有周家那帮子人、李志顺、李母,一群人牵扯出了一场持续了近十九年甚至更久的悲剧。 在调查期间,宿鸢去看了李媖,避开了看守在外的警察。 李媖如今一直昏迷不醒,因为缺氧时间过长,医生说,她的下半生或许就是这样了。 她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感受到外界的事物,但是却无法醒来。 实际上,当初宿鸢来到这世间后所画的第一道符,也就是落在了李媖身上的那道水行符,她才是李媖能够活下来的关键。 那个装满了石头的行李箱,原本会顺利沉入海底。 即便宿鸢已经早已派人暗中通知了李母,李母一路跟踪,第一时间跳入海中营救李媖,可人下潜的速度如何赶得上石头下沉的速度。 是水行符,它让李媖没有第一时间沉入海底,让李母能够顺利找到了那个行李箱,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将人救了出来。 可到底沉入水中缺氧时间过长,李媖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桩局,宿鸢谁都没有告诉,包括闻朔。 因为,这是她为自己可怜的神识碎片,也为那无辜死去的穆思雨复仇所布下的局。 所有有罪的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李媖,我知道你听得到。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李志顺其实是个人贩子,手底下毁掉的家庭不计其数。甚至于你的母亲,曾经也是个受害者,可后来,她也为虎作伥成了加害者。他们这次肯定是都要进去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活着出来的时候。不过你别担心,虽然宿泽放弃了你,周玥想杀了你,可我作为宿家未来的话事人,我会负责你一辈子躺在医院里的花销的。” 宿鸢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明明意识清醒,却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人。 想到她曾经躲在宿泽身后,对自己的一次次伤害。 想到当初,她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被电击出的伤痕,表情柔弱却声音阴狠的低喃。 “李鸢,你怎么还不去死?” 如今,情形调转。 可自己却善心得很,还愿意养着李媖一辈子。 “李媖,人的一生还长得很,你放心,往后我的每一桩好事,每一件荣光,我都会与你细细分享。我们,来日方长。” 宿鸢轻轻在她耳畔道。 而此刻的宿廷,却正在 第25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五) 对面的警官点了点头。 这次的案件,是上面高度重视的要案,所以各方关注度都极高,尤其还涉及到了豪门,不少媒体记者都在持续关注。 周家倒台,让这位曾经的周大小姐也没了昔日的风光和底气。 尤其,是从沈荃处得到的物证和口供,更是彻底让周玥没了继续僵持下去的心气。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宿鸢宿小姐,并不是周玥的孩子,而是十九年前的受害者穆思雨女士的孩子。” 宿廷仿佛被什么重击击碎了一般,他狠狠捏住椅子的把手才保持了自己身子的平稳。 “怎么可能?当年我调查过,穆思雨有十分完整的出境记录,而且在出国之前,她在中心医院进行了终止妊娠的手术,这些手术医院都是有记录的。” 穆思雨,是宿廷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唯一的一场意外。 穆思雨,是宿家慈善活动所资助的几十名学生中的其中一位。 当然,她也是最出色的一个。 以优异成绩踏入了顶尖学府,而后更是各种荣誉摘到手软。 可是,她遇见了宿廷,遇见了隐瞒身份,隐瞒婚姻情况的宿廷。 穆思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者,而后,被周玥找上门,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狠狠扇了巴掌羞辱。 那时候,穆思雨已经怀孕了。 在周玥找人大肆宣扬下,她成了一个故意勾引他人丈夫的第三者。 尽管当时宿廷一再跟她保证,说最多三个月,他就会和周玥正式离婚,同时完成两人财产上的分割,而后就会给她和肚子里孩子一个正式名分。 可穆思雨还是消失了,留给宿廷的,只有查到的那份终止妊娠的手术记录和出境的记录。 宿廷第一次被人抛弃了。 而那时,周玥怀孕了。 尽管两人当时已经很少有夫妻生活,可日子的确是对得上的,心灰意冷的宿廷,选择了回归家庭,忘掉了穆思雨。 可他从没想过,当年穆思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居然会是宿鸢?! “穆思雨女士的确当初去过医院,可是根据调查,她并没有进行这场手术。手术记录上的主刀医生也证明,他并未进行过这场手术,所谓的手术记录,是有人后期伪造的。” “同时所谓的出境记录也都是假的。从沈荃及其属下口中,我们已经有了十分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当年穆思雨女士被周玥囚禁,而后足月后被强行剖腹取出孩子。至于穆思雨女士,她在生产完后,被人装入行李箱,装进石块,溺毙在了海中。” 看着眼前那人瞬间红了的眼眶,这位办案人员斟酌了下,还是谨慎道,“由于穆思雨女士并没有父母等其他亲属,所以宿鸢女士作为她的直系亲属,需要来配合我们进行DNA匹配。我们在之前已经致电给了宿鸢女士,她表示可以配合调查,但同时需要让我们将这件事也通知到你。” 宿廷沉默了许久,方才哑声开口。 “换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清楚,以周家的势力,的确是可以伪装出全套的怀孕期间的孕检记录。 当时自己和周玥感情淡薄,几乎除了必要场合,都不太回家,她也的确可以瞒过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要留下思雨的孩子? 以她心狠手辣的程度,不该让那个孩子和思雨一起永眠海底她才能解恨吗? “周玥选择的这户人家,并不是表面上的普通人家。李志顺表面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实际上,他涉及多桩人口拐卖案件,主要是妇女儿童,涉案人数近百人。他的妻子王萌,也是当初被拐卖来的一员,后来被李志顺同化。” 办案人员提到李志顺,脸上也满是厌恶之色。 这些年,他毁了多少家庭。 “根据沈荃的供述,当时周玥正好在当地有慈善活动,地方偏远,方便行动。李志顺便是他们在当地的待产家庭名单中挑选出来的。” 宿廷此刻已经明白了。 周玥是报复。 她要让自己和思雨的孩子,落入一个人贩子的手中,让她拥有可怕至极的未来。 她要毁了这个孩子。 而至于被换回来的李媖,她也不过是当个小玩意一样养着。 甚至想到阿鸢在外的凄苦日子,她反而会加倍对李媖好。 她唯一没料到的,是阿鸢居然会机缘巧合被找了回来。 想到阿鸢在宿家最初受到的那些冷待,想到当初李媖提议找精神病医生时,周玥立刻赞同的做法。 宿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阿鸢没在外头被磋磨毁了,她就要让自己亲手毁了阿鸢。 如果,如果不是那场落水,或许她的谋划就成功了。 而自己,便是她最大的帮凶。 走出谈话室的时候,宿廷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宿鸢。 她似乎在看窗外的落雪。 如今已经是初冬的季节了。 万事万物都掩盖在了积雪下,待来年春日,再焕生机。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冷淡瞥向宿廷。 宿廷有些犹豫地走向她,而后低声开口道,“阿鸢,是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妈妈讨回公道,以后也一定会百倍千倍补偿给你。” 他那迟来的父爱,似乎终于在心间涌现。 宿鸢却并未如他所愿的那般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她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虽然在公司里锐气十足,但在山色公馆,在宿廷和周玥面前,还是维持着乖巧的模样。 此刻的她,冰冷,锐利。 “我刚刚去看了妈妈的尸体。她在海底沉睡了快十九年,明明自己才刚刚二十,人生刚开始,就已经中断了。” 看着宿廷眼中的痛苦,宿鸢却没有半分感动。 迟来的情深,不过是做给他自己看的。 这十九年,他有无数次机会去深查这件事。 穆思雨的失踪,有无数疑点。 一个上学都是靠宿家资助的贫困学生,怎么就突然能出国了? 而且所谓的终止妊娠手术,必须要有家属陪同才可进行,可穆思雨根本没有家人,那是谁陪着 第26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二十六) “阿鸢,你现在或许无法原谅爸爸,但是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周玥的故意隐瞒和挑拨,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爸爸在未来都会尽力补偿给你的。” 宿廷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 穆思雨,是他此生最深刻的一次心动,所以遭受到“背叛”那一刻,他也格外刻骨铭心。 如今,面对这个她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他只觉什么都可以为其奉献。 可惜,他对面站着的,是宿鸢。 “周玥可恶,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无情无义。我母亲的惨剧,周玥是凶手,而你便是主因和帮凶。” 一个风华正茂的生命,因为一场谎言开局的爱恋,永眠在了冰冷的海底。 “今早,爷爷在律师见证下,正式签署了股权转让。如今,我拥有爷爷名下的30%股权,以及集团第二大和第三大股东的支持。父亲,我如今的支持率,已经足够我掌握整个宿氏,甚至于将你从现在的位子踢下来。你和周玥手上所掌握的那些零星股份,于我而言,根本没用了。” 宿老爷子真的是个极聪明的人。 在周家倒台,以及穆思雨被害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他已经敏锐判断出,这个消息已经被多方盯上,宿家很难再压下去了。 这种涉及了情杀、换女、豪门杀人等诸多离奇要素的案子,必定会引发大众的狂热讨论。 宿家在这其中所扮演的,绝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这对宿家造成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 尤其对于主营地产开发的宿氏来说,卷入这种案件当中,必定会使得公众丧失对宿氏的信任,进而影响后续项目开发。 而此刻,宿鸢的作用就格外重要。 她是宿家如今选定的继承人,也是受害者之一。 由她来扭转公众印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宿老爷子这一选择,等于正式将宿氏交给了宿鸢。 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宿哲不是经商的料,宿泽之前犯的那一堆错不说,单周玥入狱这件事,从对集团影响角度,他就彻底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宿老爷子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后,他深深看了宿鸢一眼。 “阿鸢,宿氏并不光是一份荣耀,一份财富,你要担起的,是上万人和上万个家庭的生计,乃至上下游无数公司的命运。” 穆思雨的事,当年他曾有所耳闻,却未曾关注。 如今这件事被翻出来,他也有一份愧疚之心。 若是当年他多关注那么一分,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宿鸢到底在周家倒台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也不想再探寻了。 左右她是受害者,如今讨回公道,也是理所应当。 深究下去,对宿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宿鸢的话,宿廷先是一怔,而后苦笑几声。 “老爷子到底是老爷子。阿鸢,你不愧是我的孩子,够聪明,够心狠。宿家落在你手上,也是件好事。” “是吗?” 宿鸢只是挑了挑眉。 “成为你的女儿,却是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一件事了。” 宿廷,他对不起穆思雨,也对不起周玥。 周玥固然疯狂,可宿廷出轨在先,他的出轨和隐瞒,才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一个对婚姻不忠,满嘴谎言的男人,成为他的孩子,宿鸢只觉恶心。 “宿氏在D国刚刚拿下了两块地,现在需要一个D国的分部负责人。我跟爷爷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爷爷也同意了。” “父亲,再见了。” D国是个好地方,人烟稀少,风景秀丽,此生,他就不要再回来了。 宿廷最后接受了这个安排。 或者说,他只能接受了。 宿氏,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周玥和沈荃等一众人,最后因为故意杀人罪等数项罪名,被判处死刑。 周玥曾提出想要见宿鸢一面。 宿鸢拒绝了。 她和周玥,没什么好见的了。 她不想听周玥说自己的苦衷和难处,也不想向她炫耀自己布局为自己亲生母亲讨回公道的经过。 她杀了人,如今自己也要迎接死亡,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李志顺夫妇,也逃不过一死。 他们手底下的冤魂,早就在底下等着他们下来了。 王萌在最后,倒是交代了一些当初拐卖的具体线索,最后寻回了三个被拐卖的孩子。 宿鸢倒是在她临死前,去见了她一面。 隔着厚厚的玻璃,宿鸢向她讲述了如今李媖的情形。 “醒过来,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了。我给她换到个普通病房,找了个一百元每天的护工,你放心,这点钱我还是愿意出的,她活多久,那都是她自己的造化和福气了。” 一百元一天的护工,那伺候的会有多粗糙,多不上心?! “你在报复我?你明明有的是钱?为什么?” 迎着王萌不可思议的眼神,宿鸢笑了笑。 “你当初明知我不是你的孩子,却一直隐瞒下来,不就是想让李媖过上富贵的日子吗?从小到大,你一直说我没福气,想来也是觉得李媖足够有福气了。那我们就看看,她的福气能撑多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有人逃得过。 看着玻璃那端王萌歇斯底里的模样,宿鸢起身,干脆离开。 这些人,这些事,都是过往尘烟了。 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可那些事,那些未来,都是光明坦途,同这些人不会再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了。 一年后,周玥及沈荃等一干人等执行死刑。 两个月后,李志顺和王萌也迎来了最后的结局。 而那时,宿鸢的身影,正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之上。 “挺膺勇担当!宿氏集团成立妇女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践行企业社会责任!” 宿鸢带领宿氏集团,通过一系列积极公益行动,不仅从之前舆论风波中完美走出,更获得了不少公众支持与信任。 一切,都在迎接崭新的开端。 当然,除了某些人。 第27章 豪门世家里的错位人生(完) “宿少。” “宿少怎么又来了?” 某夜店内,一群正在狂欢的公子哥看到走近的这道身影,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怎么又来了? 桌子旁一个年轻的姑娘翻了一个白眼,拿起手包就准备离开。 结果,被快步上来的宿泽一把抓住。 “阿媖。” 这年轻女孩眉眼间和李媖有三四分相像,但是比起李媖总是柔弱蹙起的眉头,她显然更自信大方。 一把甩开他的手,女孩积攒了多次的怒火冲上心间。 “你有完没完,宿泽。我不是你个小三妹妹李媖,你也不必天天装这副情深模样。你那情妹妹如今还在医院躺着,你如果真爱她,怎么不去医院伺候她?之前看在宿总面子上我容忍你很多次了,你要是再纠缠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女孩转身便走 。 宿泽似乎来之前刚喝了酒。 准确说,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是这样过得。 原本是豪门贵公子,一夜之间,母亲成了杀人犯,父亲前往了国外,同父异母的妹妹接管了宿氏,更是彻底将他从山色公馆踢了出来。 虽说如今他也不愁吃穿,但比起曾经风光无限的宿家继承人,如今的他,成了圈子里不入流的存在。 每个月还是能按时拿到分红,但是在集团毫无实权,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 对于旁人来说,这已是极好的生活了。 可对于曾经站在云端过的宿泽,这比让他死还痛苦。 他沉溺于酒精的麻醉之间,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阿媖,什么复仇。 那个女孩,是吴家海外留学回来的千金,被宿泽见了一次面后纠缠上了。 他不能接受躺在医院里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的李媖,却对着出身富贵的吴小姐一口一个阿媖。 如今的他,几乎已经成了整个圈子里的笑话。 喊着阿媖往外跑的宿泽,一个没注意,直接从楼梯上滑落了下去。 等他再度醒来,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这里是,医院? 他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带紧紧束缚在了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醒了?” 一旁的声音传来。 是宿鸢。 “宿鸢,你对我做了什么?” 宿泽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些时日,你的表现已经让宿家蒙受了许多困扰。刚刚医生做了鉴定,你是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精神障碍,应当进行强制入院治疗。宿泽,以后你就在这里积极治疗,等医生说你恢复健康了,我自然会让人接你出来。” 什么? 宿泽只感觉宿鸢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但是连在一起,却组成了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意思。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自己哪里做过鉴定? 她怎么敢睁着眼说瞎话! “你的入院档案上,宿廷从海外发回了电子签名,具备法律效力。他是你的直系亲属,自然有权送你入院。” 宿廷在一个月前中风了。 前往国外的他,在每个和穆思雨有几分相像的女孩身上寻求慰藉,最后成功将自己送入了医院。 以后,他也大概率只能躺在病床上让人伺候了。 至于那份电子签名到底是不是本人发的,也不会有人去细究了。 因为没有人会替宿泽出这个头。 “就像你当初对接受精神治疗的我说的那样,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宿泽,你以为这里会有人听你的话吗?别太天真了。” 宿鸢淡然起身,病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往后的岁月里,宿泽都会住在这里。 这里是宿家旗下的医疗机构,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至于不习惯? 等到他彻底疯了之后,他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如今他和李媖,一样被束缚在这白色的一方天地里,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绝配了。 三十年后。 宿氏集团新任总裁上任。 她是宿哲的女儿宿岚。 宿哲虽然没有什么商业细胞,但是生了一个女儿倒是很出色,被宿鸢早早带在身边培养。 如今,二十八岁的宿岚已经足够独当一面。 而宿鸢也正式从一线退了下来。 此后,公众再也未曾得到过她的消息。 直到二十年后,宿家对外公布了宿鸢的讣告。 人们才知道,原来哪怕是不在公众面前的这些时日里,她也一直专心于公益事业。 担任宿氏总裁的三十年光景,她将宿氏从国内带向了国际,将宿氏的商业帝国扩充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刚刚结束的全球年度杰出人物评选,她更是荣膺终身成就人物。 这也是第一次有女性拿下这一荣誉。 她的一生,不光是在商业之上开疆拓土,更在公益之上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她成立的妇女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几十年间,找回了数千位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更是资助了数万名山区儿童的求学之路。 在她的倡导和奔走下,关于家暴等系列保护法案也都提上日程。 对于许多人来说,宿鸢的名字,是她们命运转折的开始。 她曾经也是一个被家暴,被忽视,甚至差点被毁掉的女孩。 可是如今,她为更多如她一般的人撑起了一把通往未来的伞。 宿鸢的一生,精彩而又传奇,唯一空缺的,似乎就是她的感情生活。 她这一生唯二的好友,便是褚氏的掌权人褚颜褚总,以及闻氏集团的总裁闻朔。 宿总到底是爱红颜爱蓝颜,也一直是公众好奇的点。 直到褚颜公布婚讯,和自己相恋近十年的恋人正式在国外登记后,押闻朔这支蓝颜股的人一下暴增。 可直到最后,宿鸢和闻朔也一直未曾更进一步。 即便二人都是终生未婚。 闻朔动过心,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未曾说出口。 因为他清楚知道,宿鸢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她似乎有着坚定不移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一切都可以割舍。 既如此,那成为她最信任最合适的合作伙伴和朋友,无疑也不错了。 闻朔总是很容易满足。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于他而言,宿 第28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一) 这是一个群雄割据的战乱时代,国号为邺,称为大邺。 大邺建朝四百余载,早已是内里腐朽不堪,如今的国君更是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 这位少年国君乃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先帝崩殂,他顺理成章承继大统。 可从四岁继位到如今,他从未上过一天朝,朝政则是由摄政王耶律云霆把持。 民间早有传言,说当今可能是个傻子,故而一直未曾出现在臣民面前。 宿鸢此世的身份,便是这位少年国君的表姐,当今太后的亲侄女,一等文昌公的女儿。 虽生母早逝,可也是金尊玉贵长大。 这般钟鼎之家,贵戚权门,按理说原主本该有顺遂的一生。 可如今,是个乱世。 王朝腐朽,群雄割据,几乎每个人都有逐鹿天下的心思。 一个腐朽王朝的千金贵女,最大的作用,似乎就是被用来稳固同各路诸侯的关系。 原主也不例外。 她被许配给了武毅侯的独子陈执安,名满天下的白袍将军。 武毅侯占据平郡及周边,拥兵十万,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原本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可偏偏,陈执安不愿。 他曾有一从小倾慕的表姐,在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被宣召入宫,未得恩幸,结果却在先帝驾崩后,被下旨殉葬。 陈执安自此恨上了皇家,更恨上了宿家。 因为,他千方百计打探到,自己那位表姐曾经在宫中得罪过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 而最后的殉葬名单上,原本没有自己表姐的名字,偏偏是这位宿太后给加上了。 陈家意在江山,一个连本家女都算不上的嫔妃的死,武毅侯根本不在意。 可陈执安在意。 所以,他决意报复宿家。 而原主,就是那个无辜的牺牲品。 陈执安和原主订下亲事后,便让人代笔,以沛安的小字,与原主私下开始书信往来。 而沛安,则是陈执安在订亲那日与原主相见之时,亲口所说的小字。 原主信以为真,却从来不知,那小字,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书信中,两人早已互许终生,原主更是每日精心绣着待嫁的嫁衣,只待嫁给心上人的一天。 而距离成婚之日不过三月之时,陈执安却突然发难,以原主早已同他人私相苟且为由,要退了这门婚事。 证据,便是那些署名沛安的书信。 “宿家女公子既已早和这位沛安公子情投意合,又何必应下我陈家的婚约?还是觉得我陈家好欺辱?” 原主所有的幸福,在那一日被砸了个粉碎。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让身边人去查过,陈执安的小字确是沛安无误,为何如今,所有人都说不知这沛安是谁? 那一刻,她惊觉出来,自己的身边有内奸。 那一日,原主被宿父当众掌掴。 为了安抚武毅侯,宿父当中允诺,会将原主送往道观修行,以正宿家门风。 同时,为了陈宿两家的联盟,宿父又决意让其爱姬萍玥夫人所生的女公子宿卿来继续这门婚事。 当然,为了表达诚意,宿父在宿卿的嫁妆中加了不少好处。 反正外界只知这是陈家和宿家的婚事,嫁哪个女儿不是嫁? 而买通下人的人是谁,如今已然昭然若揭了。 宿鸢生母早逝,这些年萍玥夫人得宠,她一直规避其母女锋芒。 不想,最后还是成了她们母女青云梯的踏脚石。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终结了。 可宿父低估了陈执安对宿家的恨意。 也高看了自己在陈家眼中的地位。 他们哪个宿家的女儿都不想要。 于是,今日宴席之上,陈执安直接公开退婚,更是点名宿家的鸢女公子性本多情,陈家无福消受。 原主刚遭受完退婚的打击,如今又面临名声被毁的困局。 陈执安主要打击的是宿家,可他做的这些,已经足够让原主活不下去了。 而神识碎片的执念,一是要度过如今的困局,二要成为让他们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让可以拿无辜女子做局的陈执安、让从未在乎过自己女儿的宿父、让故意买通下人设计自己入局的萍玥夫人母女,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宿鸢这一生,在外人看来锦衣玉食,堆金积玉。 可她生于没落的皇朝,过人的美貌和家世,不过是让她成为了男人手中可以随意利用的筹码。 她生母早逝,生父冷漠,在宠姬把控的后宅谨小慎微长大,只想靠着婚事逃离这里,开始一场新的生活。 不想,却遇到了如此噩梦。 接受完记忆的宿鸢,看着眼前这看似担忧,实则颇有些看好戏的仆妇,心中还有什么不清楚。 “孙媪,你是我阿母留给我的老人儿了,如今我面临被退婚的困境,你可有解困之法?” 那仆妇被问得一愣,只能低头道,“女公子,如今情形,怕是无法了。不若女公子去跟萍玥夫人求情,萍玥夫人得宠,总能保住女公子性命。” “真是忠仆啊。” 宿鸢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仆妇,心中只觉可笑。 “你是我阿母买回来的,若不是我阿母,你早就死在了外头。救命之恩大过天,可在你心中,怕是比不上萍玥夫人给的赏钱吧?” 那孙姓仆妇惊愕抬头,可还没等说话,她只见自家女公子在她面前比划了一道什么,而后一道亮光突然破开屋舍,在她面前闪过。 那光极亮,几乎瞬间,她便失去了意识。 伴随一声巨响,宿鸢平静看着眼前被惊雷符劈掉了右臂的妇人。 惊雷符,一元宗的雷系术法。 与这具身体的体质正和,加上自己回收了一枚神识碎片,如今已然可以勉强使出。 虽不及曾经千雷齐发的震撼,但已然足够。 “既然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手,就不必要了。” 转身推开门,宿鸢看向门口处被屋内动静吓得不轻的婢女,低声道,“我要出府一趟。” 婢女香若一惊。 “女公子,可是如今大人不允准您出府。” 看着宿鸢平静的眼神,想到刚刚前面宴会传来的消息,香若一咬牙。 “您去哪儿,女公子 第29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 摄政王府。 “你说,宿家的女公子要见本王?” 演武场上,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从侍从手中接过净手的锦帕。 男子大概二十四五的模样,虽是习武,却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广袖长袍。 寻常男子极少穿这样的艳色,极容易显得轻浮。 可在他身上,却只衬出了十二分的俊美。 长袍之上绣着金色的龙纹图案,层层叠叠,行走之间是富贵堆积而成的倜傥。 正如他这个人一般,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龙纹图案,非皇室血脉不可用。 耶律云霆是先帝的幼弟,也是如今大邺除了陛下之外,唯一有资格使用龙纹图饰的人了。 “是,这位女公子说,她有事关大邺未来的机密之事要面呈王爷。” 郎将垂首,不敢抬头望向自己主子。 “大邺未来?大邺哪还有什么未来?” 身为大邺的摄政王,耶律云霆说起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却丝毫不避讳旁人。 “武毅侯父子如今正在皇都是吧?” 陈执安父子此次入皇都,不为公事,而是为的私事,所以面上并不用入宫给皇帝请安。 不过小皇帝这些年也从未见过外臣,所谓请安,也都是宫门外叩头而已。 “是,今日文昌公设宴,武毅侯父子均在场,并且,陈小侯爷当众提出退婚,说这文昌公府的女公子,早已与人暗通款曲。” 这件事不过刚刚发生,可此刻的摄政王府已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见,这摄政王府的情报能力。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这般,还想逐鹿中原?” 随手将锦帕扔回托盘中,耶律云霆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耶律云霆是在王府的花厅内见的宿鸢。 “你胆子很大,如今这个时候,还敢来找本王。” 耶律云霆见过几次宿鸢。 印象里,是十分谨小慎微的一位闺秀。 见到自己只眉目低垂,除了行礼问安,多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过倒也是,生母早逝,府中更有宠姬当家,自然要谨慎些讨生活。 不想,如今面临声名尽毁的关口,她居然敢来找自己? 是求助? 还是旁的什么? 陈执安的手段,极为好猜。 上不得台面,却好用。 “正是这个时候,才要来见王爷。” 宿鸢低声道,“臣女昨夜做了一个离奇的梦,一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且只一足的异兽入梦来,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今日,臣女醒来,却发现自己突然得了一样了不得的祥瑞之能。” 应着耶律云霆冷下来的神色,宿鸢粲然一笑。 “臣女似乎,可御使雷霆,代天惩恶!” 这句话一出,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耶律云霆的手指,轻轻在旁边的桌子之上轻叩两下,无节奏的笃笃声,仿若落在人的心弦上一般,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你可知道,本王最恨装神弄鬼之人。” 大邺之前的数代帝王信奉神明,尤其,是龙神。 他们认为,龙乃万物之神,所谓帝王,便是真龙之子,故得上天庇佑,可保江山永继。 可到了如今这位陛下,或许是因为年幼,也或许是旁的什么原因,曾经每年一度的龙神祭逐渐停办,一些祭祀活动虽然未曾取消,但也不及前几朝来得盛大。 民间便有传言,是这位摄政王殿下,妄图颠覆圣上真龙之位,故而漠视龙神祭。 而刚刚宿鸢所说的夔,在古籍中也有记载。 夔,神魅也,如龙一足。 乃是龙的使臣。 “在臣女离开文昌公府之时,臣女的乳母,便因为心怀恶念,断臂于雷霆之下。王爷耳目灵捷,想来这消息要不了多久,王爷便会知晓。臣女柔弱之身,如何凭借人力做下此局?” 耶律云霆招了招手,外头等候着的侍从立刻机灵走了进来。 听完王爷侧耳说的话后,他躬身退出花厅,不过片刻便拿着一张纸筏走了进来。 耶律云霆看完那纸上的内容后,看向宿鸢的眼神更加幽深了。 他掌过刑狱,知道雷击造成的伤痕是极难伪造的。 根据探子传来的情报,那文昌公府的仆妇,身上的确是雷霆造成的伤痕。 且当时府中宴客,客人众多,不少人看到了一道雷霆贯穿天际,击破瓦砾,落入了文昌公府女公子的闺房内。 耶律云霆抬眸对一旁的侍从道,“去昭狱把昨日抓的那个人提来。” 侍从应是,半盏茶的功夫后,一个血淋淋的人形物件被提了进来。 而且,就直接扔在了宿鸢的脚下。 甚至溅起的血,都落在了宿鸢那双精巧的绣鞋和天青色的裙摆上。 可宿鸢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动。 “王爷想让臣女如何做?” 耶律云霆笑了笑。 “这人昨日意图混入皇宫行刺陛下,被当场拿下。本王让人对他用上了昭狱十二道重刑,他的骨头都硬得很,不愿开口。既然你说你承天祥瑞,御使雷霆,可代天惩恶。那你便当着本王的面,惩治了这个妄图颠覆国本之人。” 他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要知道,若是雷霆为真,那真降下之时,究竟降到这花厅内谁的身上可就不好说了。 他这个摄政王,可也是有许多人要他死的。 迎着耶律云霆的目光,宿鸢右手举起,纤细的手指在空中似乎挥舞了一道什么。 “天地肃清,九天雷降。” 伴随宿鸢的声音,一道耀目的光划破天际。 而后,是几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待光散去之后,地上那个血淋淋的人,已然失去了一双腿。 可是,人却活着。 一旁的侍从已然傻了,双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外头听到这般动静,也冲进了不少侍卫,甚至还凭空出现了好几位高手护卫在耶律云霆身侧,似乎是他的暗卫一类的。 以人身召唤天雷,这简直闻所未闻。 被围在中间的耶律云霆却并不慌张,他只盯着那人那两截已然成了黑炭的腿。 “颠覆国本之人,为何只断其双足?宿女公子这代天惩恶,似乎也并不那么可靠啊?” 但宿鸢 第30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三)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刺客。 而是一个逃兵。 他也不是从诏狱提来的,而是侍从快马加鞭从皇都属军大营里带来的。 因为畏惧上战场,这个人带着情报临阵脱逃,虽未曾造成严重后果,但这种行径已然是十足十的逃兵了。 宿鸢迎着耶律云霆的目光,眼神里是毫不畏惧的笃定。 在那人进来之时,她就发现了不对。 说是遭受了诏狱十二道重刑,可宿鸢瞧着,那人身上的伤痕,多集中在后背和腰臀位置,更像是杖刑。 于是,尽管此刻神识要在一日之内接连施展两道惊雷符已是十分勉强,但宿鸢还是强撑着用了一道搜识符。 此符搜寻人的记忆识海,多用于拷问情报。 那人的记忆给出的答案,和耶律云霆口中所说的截然相反。 这是一次双重的试探。 若真代天惩恶,怎会连这恶究竟是什么都判断不出呢? 果然,此刻耶律云霆看向宿鸢的眼神,同之前的试探已然完全不同。 “我大邺得此祥瑞,真乃国本之幸。只是不知宿女公子如今身负祥瑞,你所思所想,又是如何呢?” 挥退了想站在身前保护他的暗卫,耶律云霆缓缓向前走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此刻因为过度动用神识而面色苍白的宿鸢。 眼前这个女子,她身负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雷霆之力,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又会对自己的布局造成怎么样的影响呢? 宿鸢压低了嗓音,用只有她和耶律云霆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臣女,想要成为皇后,成为王爷您在宫中护卫陛下最合用的那把剑。”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侍卫们看着倒在自己王爷怀中的那位女公子,良久后,才有人壮着胆子道,“王爷,可要传医师前来?” 耶律云霆的一只手已然搭在了宿鸢的脉搏之上,知晓面前这人是因为力竭而昏倒,并无大碍。 看来这所谓的雷霆之力,也并非全然无催动代价。 “不必。你们将人送入皇宫,就送到,未央宫。” 底下人一惊,未央宫,那是,那是皇后居所啊! “宿家大女公子乃是陛下的亲表姐,太后的嫡亲侄女,如此亲上加亲,想必不会有人有意见。青阳,去取玉玺来,一会儿你将这道赐婚旨意,亲自送到文昌公府,读给文昌公,更读给武毅侯听。” 底下的人虽然震惊,但动作都极快。 很快,一顶奢华的轿子被抬到了花厅门口,几位仆妇小心翼翼将这位新鲜出炉的未来皇后搀扶上轿辇,而后随侍在旁,跟着一同朝皇宫出发。 而那道出自摄政王手中的圣旨,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后便到了文昌公府。 此刻的文昌公府正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找自家突然失踪了的女公子,加上房间里断了右臂的孙媪,还有房间顶部那似乎是被雷劈出的大洞,信奉神明的众人,已然慌张到了不行。 而正在这时,却突然有圣旨到府,还说需要府中诸人都前来一同接旨,包括府上的宾客。 陈执安父子互看一眼,心中觉得蹊跷。 但到底他们还是诸侯,虽说如今局势混乱,但还是需要维持对皇室的敬重,否则终究占不得大义和礼法之名。 可当众人听完那道旨意之后,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耶律云霆那道圣旨写的十分清楚。 他写明,文昌公府大女公子梦承祥瑞,得天之庇佑,为龙神使臣,掌管雷霆刑罚之力。此祥瑞之女,当为大邺新后,护庇大邺江山永继。 负责传旨的青阳宣读完圣旨后,还没忘记问候一下在场诸人。 “文昌公,好福气呀,新后同陛下乃是亲上加亲,太后欢喜得不得了。” 宿父只能凭本能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完全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自家那个懦弱的长女,一下子就成了皇后了。 他知道这道圣旨绝不是皇帝或者太后拟定的,那二人早就没了拟旨的权力。 可摄政王一向并不如何瞧得起他,为何会选定宿鸢做新后? 难道,真的是所谓天降祥瑞? 青阳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武毅侯父子。 “武毅侯,陈小将军,我家王爷让小臣给您二位带句话。皇后娘娘身负祥瑞,必是要入主未央宫的命格。陈家如今和宿家二女公子达成婚约,倒也是一桩美谈。文昌公连嫁两女,真是喜上加喜了。” 短短几句话,便将刚刚陈执安公然退婚同时构陷宿鸢的事,全都甩到了萍玥夫人所生的宿卿身上。 你陈家定的亲事,是文昌公府的二女公子,那所谓的私通一事,自然同皇后娘娘没有半分关系,自然是二女公子做下的。 可就算宿家的二女公子做下此等事,为了这喜上加喜,你武毅侯府还是要将人娶回去。 否则,就别想离开皇都了。 陈执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才不愿娶宿家的女儿。 阴狠算计的家族,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武毅侯已经回话了。 “摄政王所说甚是,我陈家能和文昌公府达成姻亲,实属良缘天成。小儿无知,听信奸人挑唆,今日口出恶言,本侯必会严惩。还请文昌公不要见怪,日后儿女姻亲,自是两家之好。” 这话,便是认下了婚事,而且收回了刚刚陈执安在宴会之上的那些话。 在外人看来,这便是哪怕宿家二女公子真有私通之举,武毅侯府也都认了。 “父亲!” 陈执安不可思议回头,却被武毅侯一眼瞪得噤声。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此神情,便是不容置喙了。 青阳笑了笑。 “那小臣便告退了。王爷说了,皇后娘娘乃是祥瑞之身,只有未央宫可堪与娘娘相配,故而让娘娘先行入主未央宫,行使中宫之权。文昌公,明日府中女眷便可前往未央宫拜见了。” 一旁的萍玥夫人母女互相搀扶着才没软下身子去。 她们知道,自己辛苦筹谋的一切,如今都被这道圣旨毁了。 第31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四) 青阳走后,文昌公府寂静一片。 宿父强撑着精神送走了府上其他宾客,而后一转身,便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武毅侯。 “文昌公不愧是大邺柱石,此番设计,我父子心悦诚服。请文昌公放心,我陈家不会违拗圣意,三月后,六月十六乃是黄道吉日,陈府自会从平郡派人前往皇都,迎接我儿新妇。” 说完,不等宿父回答,便直接带着陈执安转身离开。 宿父还有什么不清楚。 武毅侯父子只觉这是宿家专门设计出的一个局! 借助今日陈家闹出的退婚名头,光明正大弄了个祥瑞之名,让大女儿嫁入皇室,最后还把小女儿顶上了这桩婚约,让陈家吃了个哑巴亏还不能拒绝。 否则,便是不敬祥瑞,不尊圣上。 可自己何其冤枉! 宿父自己都一头雾水,怎么好好关在房间里的宿鸢,就莫名其妙成了皇后? 小皇帝那个样子,就算是做了皇后,那又有什么用啊?! 自家还得罪了陈家。若是将来武毅侯父子真的成了最后赢家,自家这姻亲关系也根本使不上用场了。 如今也没了外人,宿父也不再强撑欢喜模样,唉声叹气,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而一旁的萍玥夫人母女也是偷偷抹泪。 “家主,这可如何是好?卿卿的婚事,如今闹成如此模样,那陈小将军如何会善待卿卿?还有明日入宫拜见,这,奴如何应对才好?” 宿卿虽然倾慕陈执安,可刚刚陈执安临走之时瞧她的眼神,直到此刻还让人觉得心惊不已。 自己若真嫁去了平郡,日子如何过下去? 这亲事还没成就先结了仇,这可如何是好? 这宿鸢,她为何如此折腾,得罪了陈小将军,更坏了自己的好姻缘! 她就不能和她那早死的阿母一般,不要挡着别人的路吗? 到底是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宿父带着萍玥夫人母女到了书房,吩咐人把好了门,这才开口了。 “虽不知为何她成了这新后,但这新后的位子可不是好坐的。太后乃是我的亲阿姊,若真有前程,早前你求我卿卿婚事之时,我便提了这法子。” 宿父说的含糊其辞,但萍玥夫人也猜到了几分。 文昌公府如今可是正经太后娘家,皇亲国戚。 若是这大邺还有半分生机可言,他便不会苦心孤诣押宝武毅侯。 当今陛下,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 萍玥夫人也知分寸,未曾追问。 还是柔弱啜泣道,“奴只是心疼卿卿。今日必是生了误会,她自己做下的孽,连累卿卿也被误会不说。如今她成了新后,可怜卿卿到了武毅侯府,不知还要多难熬。” 一旁的宿卿也忙哭了起来。 最后哭得宿父心都碎了。 “你放心,卿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嫁去平郡之时,我必定会为她备上一份让武毅侯父子前嫌尽消的嫁妆。” 大邺将亡,自己也要尽早谋划好后路。 如今,不过是提前一些聊表宿家的心意罢了。 宿父,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 而未央宫内,宿鸢醒来之时,身旁一直等着的香若惊喜叫了一声,“女公子,您醒啦。” 说完,她又忙打了打嘴。 “奴婢说错了,该称呼您皇后娘娘了。” 宿鸢在其搀扶下半躺起身,打量了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宫殿内柱子上精心雕刻的凤凰图样,也让人不难判断出此刻身处何处了。 “娘娘,摄政王殿下说,您乃是祥瑞之体,寻常宫舍无法承受如此福气,故而让您先行入住未央宫。立后大典的吉日尚未定下,在那之前,您可暂使皇后之权,掌管后宫诸事。” 这根本于礼法不合。 哪有还未册封行礼便行使皇后之权的道理? 可这话出自耶律云霆之口,似乎再正常不过。 他便是这样一个人。 大邺能够在风雨飘摇中一直苟延残喘,地方群雄割据,但面上还是得敬重皇室正统,这一切都和耶律云霆这位摄政王的铁腕手段分不开。 他的行事作风无所顾忌,肆意大胆。 曾有言官弹劾于他,说他不敬太后这位皇嫂,废除了太后的听政之权。 这于祖宗旧制不合。 要知道,新帝年幼,按照过往规矩,都是由幼帝之母,也就是太后垂帘听政,再由辅政大臣在旁协助。 哪里能让他这位皇叔全权把握大权。 可耶律云霆只笑了笑,毫不客气回道,“太后当年做贵妃之时都未曾做明白,手上沾染了不少无辜妃嫔的冤魂,更是被先帝斥责过心思阴毒。若不是诞育了当今陛下,如何配呆在皇宫之内?若将垂帘听政之权交托于她,岂不是将大邺子民的性命都置于炭火之上,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说完,他似笑非笑打量了一眼那位言官。 “本王记得,先帝后宫中一位被太后杖毙的美人,便是你的族妹吧?大人可真是大义啊!太后许了你什么好处?连这人命官司都不顾了?” 那言官被讥讽得恨不得将自己撞昏过去。 大家谁都知道,这太后之所以成为太后,不是贤德,不是家世好。 而是她貌美加运气好,生下了先帝唯一的子嗣。 她得先帝恩宠之时,的确将皇宫搅得乌烟瘴气,手下的无辜冤魂也不在少数。 可架不住人如今成了太后。 谁能想到,耶律云霆如此不留情面,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太后留。 自此之后,太后和摄政王的关系便如同水火。 宿鸢的原神识也曾经在入宫给太后请安时,听到过太后说这摄政王故意不让她和陛下母子相见,可见其居心叵测。 见宿鸢陷入沉思,香若小心翼翼低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在您昏迷之时曾派人来过,可是被摄政王殿下派来的人拦在了宫殿前。如今,那人还在外头等着不肯走,您可要见?” 自家女公子和太后毕竟都是宿家人,如今关系更进一步,想来也是该见一见的。 可宿鸢摇了摇头。 “不见。” 第32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五) “好啊,扒上了耶律云霆这根高枝,她便以为自己的后位稳妥了是吗?” 宿太后只三十多岁,正是风情万种的年龄。 此刻的她,正在由婢女为其盘起高耸的云髻,为其妆点那一头的珠宝华翠。 听到底下人的回话,她柳眉一凛,直接掷出了手中把玩的如意。 如意重重砸在底下的人的额角,可那宫女连句痛呼都不敢有,只紧紧埋低了头。 “罢了,哀家气她作甚。庸懦无知,和她那早死的阿母一个德行,既然她自己扒上了耶律云霆,那日后的下场,自己就该受着。皇帝那副模样,不知道她这个好皇后能够忍受到几时了。” 宿太后从妆奁之中取出一只双凤红宝簪,轻轻妆点在那一头华翠之间。 “什么祥瑞之女?耶律云霆将她配给了那么个怪物,她就没什么祥瑞可言了。哀家等着看她哭的模样。” 陛下是她的亲生骨肉,可说起来时,宿太后的言语间半分亲昵之色也无,反而是满满的厌恶。 在住进未央宫的第二日,宿鸢见到了耶律云霆。 以及,自己那位贵为圣上的表弟,和未来夫君。 说来也是可笑,宿鸢身为陛下的亲表姐,竟也是从未见过其真面目的。 那位陛下的面容如何,性情如何,都是一个谜团。 耶律云霆是跟在一顶轿辇的身后进来的。 那顶八人抬的轿辇,直接抬到了未央宫的正殿。 若不是因为未央宫是皇后居所,门厅敞阔,怕是那轿辇都很难抬进来。 轿辇进来后,抬轿的内侍规矩退了下去,内里伺候的人也都一一退下,连有些不明所以的香若也被一旁的宫女一同拉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宿鸢和耶律云霆,以及那轿辇中的人。 “宗淮,出来吧。” 宗淮,是陛下的名讳。 宿鸢也有些好奇,这位被瞒得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陛下,到底是有何秘密? 轿辇的帘幕被掀开,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从耶律宗淮出现的那一刻,耶律云霆的目光便一直紧盯着宿鸢,在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直到,宿鸢面上并无半点嫌恶或是惊骇之色,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陛下,您听过臣女的名讳吗?臣女宿鸢,若按辈分来算,应当是您的表姐。” 从见到这位小皇帝的那一瞬,宿鸢便明白,为何这位小皇帝从未露过面,为何耶律云霆要将他藏得密不透风了。 耶律宗淮如今应当是十二岁,可面前这个少年,不,或者说孩童更合适一些,他看着身形高大,可神情却有一丝与年龄以及身份不符的稚嫩。 最关键的是,他的上嘴唇处,裂成了两块。 如同兔子的嘴唇一般。 这个小皇帝,不光生得面容略有缺憾,怕是心智也有些问题。 这样一个孩子,居然坐到了皇位上,成了主宰千千万百姓命运之人。 这简直,可笑而又可怕。 似乎很少听到表姐这个称呼,耶律宗淮转头看向了耶律云霆。 “仲父,表姐是何意思?” 耶律云霆半弯下腰,温和道,“表姐,便是日后陪伴宗淮一生之人。她以后,便是你的亲人,你的皇后,会护着你,更帮你护着这江山。” 身为一个身有残缺的帝王,耶律宗淮被保护得极好,但同时,他也是孤独的。 如今听到面前的宿鸢日后可以陪着自己,他高兴地拍了拍手,立刻冲上前握住了宿鸢的手。 “表姐,你以后会陪我一同吃饭吗?也会和我一同跟仲父学字吗?” 面对耶律宗淮的问题,宿鸢都一直温柔笑着回答。 直到,他问够了,人也困乏了。 自己掀起轿帘,走回了那个宽大到足以躺下五六个他的轿子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陛下一直不曾露面的原因。” 宿鸢之前就猜测过,这位小皇帝必定是有些问题的。 不然,耶律云霆不会一直不让其露面,就连宿太后都对其讳莫如深。 只是她那时只以为是心智有些问题,不想竟然面容也有问题。 这也足以看出,耶律家血脉凋零到了何等程度。 一个这般身有缺憾的皇子,却都能承继皇位。 “他自出生时起,便一直由专人看顾,太后此前对其倒是寄予厚望,可陛下一落地,她见到陛下面容,便吓得昏了过去,此后也不愿再见陛下。” 宿鸢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 陛下,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也是到了快知天命的年纪才有的。 由此看来,先帝本来就没什么子嗣缘分,宿太后能生下这个孩子,怕是用了猛药。 而猛药,都是有代价的。 陛下身上的缺憾和心智的异常,怕就是这个代价。 “本王不信奉神明,若真有神明,怎会让大邺皇帝,所谓的真龙之子成为如今模样?本王也不信所谓祥瑞,但你既然找到本王,可见你也算个聪明人。本王如你所愿,予你皇后之名助你脱困,而你要做的,便是护好陛下,用你的祥瑞之名,为大邺再续一段生机。” 耶律宗淮的轿辇之上,还有着大邺所信仰供奉的龙神图腾。 可耶律云霆却能当着这些图腾的面,毫无顾忌说出他不信奉神明。 丝毫没有避讳之意。 宿鸢不意外耶律云霆这番话。 毕竟,自己的谋划并不复杂。 他若是看不出,也就不是独撑着风雨飘渺的大邺八年之久的摄政王了。 “自然。” 宿鸢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陛下,日后便是我的家人。有我一日,自会护着陛下一日。” 耶律云霆点了点头,而后再度冷颜叮嘱了一点。 “还有一点,远离宿家,尤其是太后。以及,不要存着妄图重复你姑姑那富贵险中求举动的贪心。” 宿鸢略有些不解。 这便是让自己不要靠下药留下子嗣,妄图把持朝政。 虽说自己并不会如此做。 可是,这位小皇帝如此模样,正常的做法,不该是想着等其大一些后,尽早为其广纳妃妾留下子嗣吗? 难道,耶律云霆还隐瞒了什么? 第33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六) 第二日。 宿鸢在未央宫内,接见了进宫请安的萍玥夫人母女。 曾经在府中衣食住行都要看自己眼色的女子,如今却成了大邺尊贵的未来皇后。 这让萍玥夫人心中难受得紧,偏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恭谨模样。 至于宿卿,比起她的母亲,她的功力显然还浅得很。 眼神里的不忿和嫉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小妹似乎有心事的模样?怎么?是这桩婚事不合心意嘛?” 说完,宿鸢意味深长笑了笑。 “也是,小妹到底年轻,一入府便有五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同你一同侍奉小陈将军,其中一位,还已经有了小陈将军的长女,这任凭是谁,心中都是难免难受的。” 不好。 萍玥夫人心中暗叫一声。 陈执安身边早有伺候的姬妾这件事,她早就从宿父口中得知,更知道这五位姬妾个顶个的如花似玉,温柔小意。 可那又如何? 这世道,哪个男儿家身边没几个伺候的美人儿? 只是她也知道,自家女儿心中的小女儿心思。 她对那小陈将军可谓一见钟情,早在武毅侯父子上门提亲之时,她便对陈执安一眼入心,各种求着自己为她成就这桩婚事。 萍玥夫人素来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哪有不应的道理? 况且在她心中,这种好亲事,本就该落到她的女儿的头上。 那个短命鬼的女儿哪里配得上? 于是,在得知陈执安似乎也不满意这桩婚事之时,她将计就计,暗中相助陈执安,将宿鸢套入了这连环局中。 只是这姬妾之事,她一直未曾同宿卿说过,也是怕她到时候闹起来坏了这桩好婚事。 果然,听到宿鸢的话,宿卿直接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她转头看向萍玥夫人。 “阿母,她是何意思?” 什么姬妾?什么长女? 萍玥夫人一把攥住自家女儿的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女公子说笑。你卿卿小妹最是娇憨敦厚的性子,哪里会因此对婚事不满呢?小陈将军征战沙场,身旁有伺候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至于姬妾所出之女,待卿卿嫁过去后,自然也都是视若己出,再是和乐不过。是吧,卿卿?” 宿卿呆愣了许久,直到萍玥夫人握着她的手狠狠加重了力道,她才低声回道,“是。” 想到宿父定了宿卿顶替这门婚事后,宿卿特意来找自己炫耀的场景,宿鸢此刻心中只觉好笑。 她说的那些话,宿鸢记忆尤深。 “你一个生母早逝的不祥女,如何匹配陈小将军的英姿?” “阿姊你妇德有亏,怕是以后要道观草草一生了。你放心,待日后小妹我有重回皇都之日,必定也会恩赏阿姊你一份前途。” 不过短短几日,一切便大不相同了。 她们母女费心算计来的婚事,日后,便好好承受着这份后果吧。 回府的马车之上,宿卿缩在一角,默默垂泪不语。 萍玥夫人知道自家女儿最是羡慕话本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可话本终究是话本,若陈家最后当真逐鹿中原,问鼎皇都,那陈执安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既如此,不如早早适应。 萍玥夫人握住宿卿的手,低声道,“卿卿我儿,你放心,那些莺歌燕语,都是陈小将军之前的事了。待你嫁过去后,阿母给你样好东西,必让你将人牢牢握在手中。” 宿卿心中这才有了些底。 她自是信任自家阿母。 自家阿母乃是二嫁之女,却能让阿父这等位高权重之人为其神魂颠倒,让其掌管府中中馈十数年。 她的手段,必不会有问题! 而在紧锣密鼓筹备之中,封后大典也在五月十二这日如约而至。 原本封后大典,最起码要筹备半年以上。 可此次摄政王殿下一力督办,倒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一切都准备妥当。 封后大典那日,只有宿鸢一人。 耶律宗淮,依旧未曾露面。 这可谓前所未有,可在耶律云霆的眼神下,颇有异议的朝臣都低头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本来陛下这般年纪立下新后,就已经是颇为不合体统,如今,倒也不缺这一件了。 五月十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天朗气清,苍穹一片湛蓝之色,偶尔有一两声轻快婉转的喜鹊啼声。 封后大典的承天殿处,已经跪满了文武百官和宗室命妇。 虽然如今大邺一副大厦倾颓的模样,可几乎所有人还是对皇权抱有一份畏惧之心。 毕竟,那可是承天所授的真龙天子。 承天殿前,带着经年的古朴与庄重。 宿鸢所乘坐的凤辇,便在此缓缓驶近。 凤辇四角之上,是玉石制成的响铃,风一吹便“铃铃”作响,锵锵和鸣。 伴随着礼官的鸣鞭之声,使得空旷的皇宫内充满着震撼人心的回响。 宿鸢在女官搀扶之下,缓缓走下凤辇。 她头戴大邺皇后代代相传的九龙九凤红宝冠,脸施珠翠面花,身着翟衣,手持玉谷圭,缓缓朝着承天殿最高处走去。 因着耶律宗淮不在,今日宣读圣旨并将皇后玺宝交给宿鸢的,是耶律云霆。 他一身玄色朝服站在那儿,身形舒朗,器宇轩昂。 若不是那九旒冕是亲王佩戴的制式,怕是任凭谁都会觉得,他才该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天地定位,阴阳相成,人道贯之,以纲大伦,后德配之,以熙内治。圣人有以端其本也,故造舟之迎言乎备。诗人有以美其化也,故周南之风着乎始。咨尔文昌公宿堤行之长女宿鸢,性禀柔闲,体含仁厚,上承宗庙祥瑞,内凭辅佐之勤。帝以春秋之义,必娶大国,挚畴之家,乃称福偶。今令摄政王持节册命尔为皇后。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耶律云霆亲手代耶律宗淮写的册封诏书,又亲自担任册封使。 可以说,对于这个生而缺憾的孩子,耶律云霆几乎是为他一点一滴都考虑到了。 而就在宿鸢跪下接过皇后玺宝的那一瞬,承天殿的天穹之上,忽现一道金光,而后赤霞满天。 在众人瞠目 第34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七) 大邺信奉龙神,可这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龙神真身。 而如今,不光承天殿的百官世族,就连皇都内的百姓都纷纷放下手中忙活的事物,虔诚跪倒在地,高呼龙神显身,天佑大邺。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一生最大的祈求,便是天下太平,能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够踏实务农,老实经商,平平稳稳过完这一生。 这几年来,各地战乱四起,百姓们也日日担忧,担忧大邺颓败,担忧自己要颠沛流离。 哪一次江山更迭,不是伴随着底下人的流血和牺牲? 可如今,百姓们目光灼灼看向那道云层里的虚影。 神明还未放弃大邺,他们还有救! 耶律云霆看了一眼云端异象,而后转头望向宿鸢。 宿鸢只是平静对他笑了笑。 “皇叔,天佑大邺,真是祥瑞之兆,不是吗?” 似乎这异象和她并无关联的样子。 可耶律云霆知道,这一切,必定和她有关。 她所谓的祥瑞,到底从何而来,是真是假? 片刻后,耶律云霆敛下眸子,低声道,“不错,天佑大邺。” 既然目标一致,有些事,就不必深究。 宿鸢看向那道在云霞之中缓缓消散的龙影,看着底下目露敬崇的百官,听着皇宫外百姓们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她的心中并无什么得意。 这龙影,不过是传影符的简单应用。 将机关所制的木龙腾飞景象,以传影符录制下后,再隔着云霞投射出来,落入世人眼中,便是真龙腾飞,天降祥瑞。 可对于身处乱世的百姓们来说,这便是一道希望。 有希望,便还能继续努力活下去。 封后大典上的祥瑞之景,直接让宿鸢这位横空出世的新后,在民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支持和喜爱。 这祥瑞之女的名号,彻彻底底冠在了宿鸢的头上。 而这消息,让刚刚带着迎亲队伍抵达皇都的陈执安彻底变了脸色。 他原本不想来接亲。 这宿卿,甚至还比不上宿鸢。 宿鸢虽说生母早逝,可是宿家正经的嫡出长女,那宿卿的母亲虽得恩宠,可到底出身低贱,之前的郎婿更是一个贩夫走卒,若不是凭借美貌进入文昌公府伺候,哪里配让人称呼一声夫人? 可武毅侯态度十分强硬。 “你之前宴席之上退亲,乃至你对宿家那位新后私下做的手脚,本侯都可以不管,不计较。左右那时文昌公府前程也望得着,若不是为了将来入主皇都之时,让宿堤行带头投诚,以示正统,本侯也不会为你选这么一位新妇。可如今你要明白,耶律云霆选了宿家的长女公子为新后,她更有所谓祥瑞之名,而之前你对她做的这一切,都会成为耶律云霆对武毅侯府下手的理由。” 武毅侯征战沙场多年,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五大三粗之人,可他的心思却比陈执安细腻多了。 “所以此刻,你必须表现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那日我借故对宿堤行发难,不过也是为了将两家的尴尬事借此略过,止于当日。那日之后,陈宿两家的这门亲事,必须珍而重之,绝不能有怠慢之处。况且女子出身要看父族,嫡庶倒也无需如此在意。” 可陈执安还是心有不愿。 “耶律云霆又算什么东西?左右等我平郡儿郎踏入皇都之时,他们都是我陈家的阶下囚。” “住嘴!” 武毅侯顿时沉下了脸色。 自己这个儿子,因为乃是侯府独子,所以自小都是在赞誉声中长大。 自然而然,便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战场之上,他的勇往直前是好事,可政治之上,就算不得合适了。 “耶律云霆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有他在,哪路诸侯都很难马踏皇都。不过好在,他的命数没有那么长。” 武毅侯说到这儿便不再往下说了,只瞧了一眼陈执安,安抚道,“左右不过这几年的事,只是让你好好接回来,娶回家,若是成亲之后你不喜欢,阿父也不会强按着你的头。陈家养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话中意思很明显。 敲锣打鼓娶回来,给外人做一场陈家重视的戏码就行。 至于娶回来如何对待,那都是你的房里事,没人会管。 于是,陈执安亲带人马前来皇都接亲。 可这一路走来,听到人们议论得新后册封时的祥瑞之象,这让他心中愈发烦躁。 什么祥瑞之象,定是耶律云霆做出来的唬人的把戏。 若真有祥瑞,怎么不见她之前显现出来? 可陈执安心中也清楚,若是这份祥瑞落在陈家头上,那对陈家未来的霸业,可谓是极大的助力。 耶律家把持大邺江山这么久,便是因为他们是正统,是真龙天子。 所以即便如今各地蠢蠢欲动,可没人敢来做这叛军贼子。 谁都想要个正统之名。 若是当初宿鸢嫁入陈家,那这正统之名不就是陈家的了吗? 想到这些,陈执安接亲时的脸色便算不得多好。 但好在宿父并不在乎这些,不仅陪着笑脸将宿卿送上了马车,更秘密塞给了陈执安一份陪嫁单子。 “陈小将军,卿卿年幼,还望婚后多多包涵。我文昌公府更为这门婚事,又添了一份好彩头,还望敬呈给武毅侯。” 明明文昌公的爵位高过武毅侯,可宿父这般伏低的姿态,让陈执安心头的烦躁消弭了一些。 还算文昌公有些远见,知道该真正押宝到哪儿。 那份嫁妆单子,陈执安私下看过了。 除了一应珠宝玉石、名家字画等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那嫁妆单子的最后,是一张机密铁矿图。 那处铁矿,便在平郡外八十里处。 最关键是,这处铁矿,并不在大邺朝廷的铁矿名单上。 这说明,这是一处被瞒下来了的私矿。 要知道,大邺的铁矿全部归属朝廷,且有重兵把守。即便朝廷羸弱,可耶律云霆还是一直坚持着这一点,确保铁矿资源不会落到诸侯手上。 而如今,文昌公,陛下的亲舅父,主动赠给了武毅侯府一座无人知晓的私矿。 陈执安笑了笑。 这文昌公, 第35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八) “罗衣?” 陈执安近乎震惊地看向驿站内那个偶然回眸的女子。 他勉强保持理智,吩咐属下继续带着队伍前行,自己则是下马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没错,是她! 越走近,陈执安的心便越确定。 这便是符罗衣,是自己魂牵梦绕了许多年的那个女子,是自己为了她,不惜做局报复整个宿家的那个女子! 比起自己印象中,总是华服锦衣,温柔和婉的千金小姐,此刻的符罗衣素朴了许多。 她一身青衫,梳着妇人的发髻,鬓边也仅仅只有两支银簪,肚腹微微隆起,右手边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同她长得有五六分像。 陈执安的心中,有了一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行初。” 女子温柔一笑。 行初,这才是陈执安真正的小字,而不是他欺瞒宿鸢的那个沛安。 “罗衣阿姊,你,你居然没死?” 她不是,为先帝殉葬了吗?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男子从驿站外走进来,“阿妙,我们走吧。” 符罗衣身边那小男孩小跑扑入了男子怀中,“阿父!” 她不光没死,还成亲了,有了夫婿,有了孩子! 陈执安只觉自己眼前一昏,竟是要扶住一旁的桌椅才能站稳。 “你先带着阿宣去马车上等我吧,我遇到了故人,有些话要讲。” 男子也未多问,带着那小男孩上了驿站外一辆普通马车。 符罗衣轻声对多年未见的陈执安道,“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说吧。” 驿站的包厢里。 陈执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良久之后,不甘地问道,“为何?” 为何当初没死,却杳无音讯这么多年? 为何就嫁了一个那么普通的男子,还为他生儿育女? 自己这么多年的挂念,自己对她的痴恋,这都算什么? 符罗衣叹了口气。 “行初,符罗衣乃是先帝的美人,为先帝殉葬皇陵,是规矩体统,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而我叫平奴,只是一个普通的养蚕女,有个知冷暖的郎婿,有个机灵懂事的孩子,还有腹中一个未出世的孩儿。日子普通,却已然足够满足。回去,我又能如何回去呢?” 符罗衣入选皇宫之时,先帝已然垂危。 她那一批的妃嫔,花朵一般的年纪,连先帝的面都未曾见过,却要为这样一个陌生人殉葬。 符罗衣本以为自己那短暂的一生已经走到头了。 可当她同其他年轻妃嫔一起饮下毒酒之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离开了皇都。 摄政王耶律云霆开恩,将她们这些未曾侍奉过的年轻妃嫔送出了宫。 但殉葬名单上,这些妃嫔是已经悉数死去了的。 摄政王的一丝恻悯,让她们有了活下来的机会。 但是,符罗衣知晓,她不能回到符家。 否则,她的下场,不外乎是做实殉葬这个事实。 符家不会愿意为她担上这般风险。 而耶律云霆似乎也预料到这点,符罗衣的身边,还有一百两银子。 足以让她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于是,她成了平奴,成了一处镇子里的浣纱女,拥有了一段平静的生活。 听着符罗衣平静讲述这八年来的过往,陈执安只觉可笑。 “你为何不来找我?我,我可以庇护……” “行初!” 符罗衣打断了他的话。 “我大你五岁,一直将你当作亲阿弟一般看待。正因为如此,我活着这件事,我不能让你知晓。否则,你便背上了欺君之罪。” 叹了口气,符罗衣轻抚过自己微隆的小腹,低声道,“如今我过得很好,也很知足。听闻你要迎娶文昌公家女公子,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小妹为新妇,这是极好的婚事。阿姊也在此遥祝你同新妇琴瑟和弦,恩爱一生。” 说完,她以茶代酒,敬了陈执安一杯。 而后缓缓起身,朝驿站外的马车走去。 陈执安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包厢内走下来的。 他看着符罗衣在自己郎婿的搀扶下走进了马车,看着那个男人驾着马车朝远处驶去,他的心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响起。 “陈执安,你这八年的思念,你这所谓的报复,全都是一场闹剧。” 她没死,她很好,她有了心爱之人,有了孩子。 真是可笑。 自己却为了这段执念,错失了祥瑞之女,错失了拥享正统之名的机会。 从进入皇都,听到百姓议论那日祥瑞盛景之时,便一直复杂的内心,此刻终于彻底释放了出来。 他并不爱宿鸢,可当宿鸢拥有了承天祥瑞这层光环之后,他又觉得,宿鸢必须属于他。 这种纠结,在知道符罗衣还活着之后,彻底到了顶峰。 圣上所居的天德殿内,宿鸢正陪着耶律宗淮一同玩九连环。 耶律宗淮身为帝王,却因为身体上的缺憾,一直被好好保护在了这宫殿中,见的每个人都必须经过严密审查。 这让他是安全的,却也是孤独的。 直到宿鸢出现。 他不知晓宿鸢作为皇后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知晓,自己多了一个能够一起玩耍的伙伴。 她不会总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说句话都要一句三个罪该万死。 宿鸢素手轻拨,在耶律宗淮亮晶晶的注视下,复杂的九连环被依次解开。 “表姐好厉害!” 宿鸢摸了摸他的头,而后抬眸看向走进来的耶律云霆。 “仲父!” 耶律宗淮捧着那解开的九连环,仿佛献宝一般给耶律云霆看。 “你看,这是表姐解开的。” “仲父为你带了机巧局做的新物件,瞧!” 耶律云霆拿出一个木制的机关云雀,按动特制的机关,那云雀竟然会扇动翅膀,栩栩如生。 耶律宗淮顿时高兴地抱着到一旁去玩耍了。 这时,耶律云霆才转头看向宿鸢。 “陈执安今日见到了符罗衣。本王不明白,你是对陈执安尚有执念?让他知晓符罗衣还活着这件事,会对如今的局势产生何等影响?” 当初之所以会救下符罗衣那一批共计五位年轻妃嫔,是因为耶律云霆觉得她们着实无辜。 她们入宫来,似乎就是为了 第36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九) 迎着耶律云霆的目光,宿鸢轻轻拨弄了下手中把玩的机巧玩具。 “因为,我要让陈执安将自己这一辈子无法问鼎江山的遗憾,都扣在自己当初的拙劣设计之上。” 她站起身,向前几步站在耶律云霆的身前,直视着他的目光。 “仲父说了,本宫乃祥瑞之女,是庇护大邺江山的神明之迹。既如此,那便让陈执安这一辈子,都走不出被神明厌弃的困境。” 从封后大典之后,宿鸢便同耶律宗淮一般,称呼摄政王为仲父。 大邺子民信奉神明,一个被神明厌弃的人,如何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你所谋甚大。” 耶律云霆低声道。 “仲父只需知晓,本宫乃大邺皇后,乃陛下的亲表姐。只要本宫在一日,陛下便会安稳一日,大邺也会安稳一日。” 宿鸢的手,缓缓落在耶律云霆心口的位置。 感受着手下那忽强忽弱的跳动,她仿若洞察了一切一般。 “仲父,尽可放心。” 心脉羸弱,早衰之象。 耶律云霆还能活到如今,倒真算是一个奇迹了。 怪不得,他虽有雷霆手段,却从未使出过真正的手段和计谋来镇压地方诸侯,反而如同养蛊一般放任他们争斗。 因为,他根本没有多少时日了。 如他这般情况,宿鸢之前也曾见过。 除非孩童之时便踏入修行之路,在命数将尽之前勘破淬体境,将周身血肉内脏凝练重铸,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否则,多数活不到十岁便死了。 可如今,耶律云霆已经二十有四了。 这一切,和他超出常人的武功凝练出的内力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武功终究是凡术,无法彻底脱胎换骨。 这病,也只不过是拖着,熬着。 他终究,不是长寿之数。 或许不知哪日,便会停止了呼吸。 所以,即便他为耶律宗淮肃清了各方诸侯的势力,一旦他去世,一个心智如同稚童且面带缺憾的小皇帝,根本无法坐稳这个位置。 而自己,便是他选定的,能够在他死后继续守护耶律宗淮之人。 “很好,够聪明。” 即便被人揭穿了早逝的命格,可耶律云霆的面上还是一派平稳。 他伸手钳制住宿鸢的手,低声道,“那你的计谋很成功。陈执安接亲的队伍,在丰县遇到了泥石滑坡,半座山体坠落。虽未曾造成极大伤亡,可宿家陪嫁的嫁妆,悉数埋进去了。” 那些金银玉器倒也罢了,等到挖出来后,倒也能继续使用。 可那些名家字画,古籍孤本,就全都毁了。 这场亲事,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面纱。 “哦?那看来,倒真是神明厌弃了。” 这种事,不同的角度,看出来的意味就不一样。 若是没有自己身负祥瑞一事在前,想来陈执安也不会觉得如何。或许还会觉得吉人天相,未曾造成手下人马伤亡。 可在这个关口,怕是他就要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了。 宿卿母女千方百计求来的婚事,还未礼成,便要蒙上一层阴影了。 真是,报应啊。 宿鸢转身走到桌案前,从桌案之上拿起一张自己不久前刚刚画下的地图,递给了耶律云霆。 “铁矿?” 耶律云霆看了几眼,神色便冷峻起来。 一个不在大邺军部记录之上的铁矿。 “这是我那好阿父,送给他那爱女的陪嫁之礼。” 宿鸢压低了声音,点了点那张纸。 “就在平郡外八十里处。” 在萍玥夫人进宫拜见之时,她在其身上随手扔了一张如影随形符。 这张符,在上一个世界发挥了巨大功效,在这一世,也是十分管用。 这等机密,宿堤行倒真是宠爱这萍玥夫人,竟都说予了她听。 拥兵是一回事,可私占铁矿,私铸兵器,这可就是另一重意义上的事了。 耶律云霆捏紧那张纸,意味深长笑了笑,“你倒真不愧祥瑞之名。这个人情,本王承了。” 说完,立刻安排人前去处理铁矿一事。 而陈执安此刻被困在了丰县。 虽说人手并未造成伤亡,可他心头总觉这门亲事结得晦气得很。 一应嫁妆全被埋进泥石之中,就算再度挖出来,终究沾染了天灾的不祥。 尤其想到宿鸢封后大典之上,人人议论称赞的真龙显世的祥瑞。 此刻的陈执安,心头慢慢涌现出了如蚁噬一般的后悔。 如果是宿鸢,是不是就绝不会出现这般情形? 不过,他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那张铁矿地图,心中略微熨帖了些。 好在还有这个。 这一座铁矿,是那些嫁妆的千倍百倍。 不过身外之物,何必计较。 怀揣着这般自我安慰的心思,在通行的道路重新挖开,嫁妆物品也都重新清点整理完后,陈执安带着忐忑不安的宿卿,继续踏上了回平郡的行程。 经过半个多月跋涉,一行人等终于到达了陈郡。 宿卿及陪嫁一干人等暂时安置在了平郡的一处宅邸内。 等待几日后的大婚典仪。 而陈执安一回到武毅侯府,则是迫不及待拿着那张铁矿地图前往了书房去见武毅侯。 “阿父,请立刻拨派人手给我,我带人前去接管这处铁矿。有了这座铁矿,我平郡兵马的武器可在半年内全部完成换新,届时,最多三年,兵马精锐的平郡儿郎,便能踏平这大邺的每一处关隘!” 武毅侯原本听到铁矿二字,也颇为心潮澎湃。 可当他细看那份地图,却扼腕叹了口气。 “我儿,你被骗了!” 什么? 陈执安不可思议望向自家阿父。 “在你回来的前四日,有皇都来的一行大约四五百人赶往此处。因着此地距离平郡过近,我派了军中探子前去探查。他们去的,便是地图上此处。如今,那里早已有朝廷的人接手,你如何前去接管?你是被他们宿家耍了个干净啊!” 武毅侯将那地图扔到火上烧毁,不留一丝痕迹。 “若不是我提前发现了这些人,你贸然带兵前去,朝廷立刻可以治你一个抢夺矿产,意图谋反的罪名。即便我保下了你的性命,日后逐鹿相争,有着这 第37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 “宿家到底是想结姻还是结仇?这个新妇,我不娶了!” 陈执安积攒了一路的怨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那个女人,就是个不祥之人。孩儿回平郡这一路上,诸多事端,不太平得很。如今她最值钱的这一件陪嫁也没了价值,娶她回来作甚?” 武毅侯的脸色也不好看。 宿家这是明晃晃和耶律云霆联合起来耍陈家玩。 可他到底见的风浪多,很快便平息了心头的怒火。 “不,你要娶。” 迎着陈执安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细细为其解释。 “之前,你闹着当众退婚,甚至故意设局针对宿家,这些都无所谓。左右这小皇帝也风光不了多少时日,更不要说如文昌公这等当初靠着关系上位的人。可如今不同,宿家出了一位身承祥瑞的新后,说句不好听的,封后大典上的那出祥瑞,可谓又给他们耶律家续了一口气。此时,我们绝对不易出头,否则,是犯了民心之怒。” 武毅侯拍了拍陈执安的肩膀,安抚道,“此刻娶了宿家女,于我陈家名声也是有好处的。虽说她不及她阿姊那般祥瑞之身,但到底占了宿家的名。此时悔婚,倒让耶律云霆拿住了我们的短处和把柄,师出有名了。你若真不喜欢,倒是再为你挑几个可心意的人伺候便是了。” 武毅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桩亲事,是带有政治意义的,所以由不得他说不。 哪怕那宿卿真是什么不祥之人,这婚,也必须成。 陈执安只觉心里憋屈得厉害。 可他也明白,父亲决定的事,绝对不由别人质疑。 于是,大婚还是如约在三日后举行。 陈执安阴沉着一张脸,将宿卿娶回了武毅侯府。 结果,这婚宴上还出了一桩闹剧。 按照习俗,原本新妇下轿之后,是要跨过一道火关,寓意日后夫妇红火,子嗣兴旺。 可不知是那嫁衣太过繁琐,还是宿卿没有拎好那衣摆,竟是被火燎到了裙摆。 虽未造成什么伤害,可那嫁衣衣摆上的吉祥图样,却被燎了一片漆黑。 这原本不过是一桩小意外,可落到了早就心存芥蒂的陈执安眼中,这便是宿卿不祥的铁证。 好不容易沉着一口气走完了繁琐的礼仪,陈执安连合卺酒都未曾同宿卿同饮。 他直接挥退屋内众人,站在远离宿卿一丈多远的地方,冷声道,“你虽嫁进了陈家,但到底还是外人。日后府中诸事,皆有雪仪夫人打理,你不必插手。另外,我内宅之事,你也不必插手,自有总管打理。你无事便呆在院中,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平郡不同皇都,免得你冲撞了人。” 雪仪夫人,是武毅侯的姬妾,也是武毅侯夫人曾经的侍婢。 而在武毅侯夫人病逝后,便一直是她在操持府中诸事。 宿卿怔愣放下手中遮面的团扇,脂粉精心描述的俏面之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郎君,我可是何处做得有不对的地方?” 自己嫁进来,是名正言顺的未来陈家宗妇,为何要将中馈之权还放在一个姬妾手上? 若说因为她是长辈,那为何连陈执安的那几名姬妾,自己都没了管教的权力? 那自己在这武毅侯府还有何地位可言? “做错?不,你没做错。只不过,以你的身份,也就配这等待遇了。” 陈执安冷笑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无论宿卿如何在身后哀泣。他都未曾回头。 她们母女在当初那件事中扮演了何等角色,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今,她如愿嫁给了自己,就该知足了。 至于旁的那些,她若是敢多想、多求,那便是贪得无厌了。 此刻的宿卿还不知道,她们母女汲汲营营求来的这桩婚事,却是将她送上绝路的关键。 而远在千里外的皇都。 宿鸢正在翻看着关于宿太后宫中的开支记档,越看,神情便越严肃。 “整个皇宫一旬的花销共计四万八千两白银,而太后宫中便独占了三万九千两。本宫倒是好奇了,这是何等奢靡,才能耗下如此银钱。” 之前,后宫诸事,除了耶律宗淮的天德殿诸事,是由耶律云霆亲自插手外,其余大多是内廷局的人管辖。 可说是内廷局,其实还是掌握在宿太后手上。 她花多少钱,怎么花?耶律云霆都不会过问。 毕竟,他们算是叔嫂,还是应当避嫌。 可宿鸢成为皇后之后,便直接将后宫诸事都接管了过来。 有耶律云霆的支持,内廷局的人也都极为配合。 于是,宿太后宫中的巨额花销,便这么呈到了宿鸢面前。 底下的人有些畏惧,但看宿鸢沉下了脸色,便忙低头道,“回娘娘,太后娘娘日常喜爱保养肌肤,故而宫中每日需耗费千斤牛乳,以供一日三沐,而日常滋补的燕窝等名贵补品,每日的消耗也达到了数百斤。另,另外,太后娘娘宫中有十数位伺候的乐器先生,这些花销,也都记在了太后的宫中。” 宿太后虽然已经做了八年太后,但是实则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自是对自己的容貌分外在意。 底下的人还有句话没敢说。 这三万九千两,已经是太后娘娘收敛后的花销了。 不然,怕是五万两也打不住。 于民间百姓,一两银子,便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两个月,足够他们每日食点荤腥,偶尔喝些小酒。 这般日子,已经是民间许多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生活。 而三万九千两,于他们而言,更是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民间困苦,可皇宫里却奢靡至此,这倒真是讽刺可笑了。 “将太后宫中的每旬例银裁撤至三千两,同时,将太后宫中的乐器先生遣散出去。就说如今宫中不宜有外男,若太后执意要将人留下,那便先将人送去净身,而后再接回伺候。” 底下跪着的人已经是瑟瑟发抖了。 这般,太后如何肯啊? “去吧,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这也是上天的意思,神明的意思。若太后执意不从,那,必遭天谴。” 宿鸢的话,让殿内整个冷了 第38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一) 宿太后果然怒极。 她一把掷碎了自己手中把玩的玉壶,身旁伺候的婢女,还有底下弹琴奏乐的乐师们都跪成一团。 “她以为自己有个劳什子祥瑞之名,便能够管到哀家的头上来了吗?哀家是太后,是陛下生母,也是她的母后,她接管后宫第一件事,便是裁撤哀家宫里的用度,如此不孝之人,她怎么不遭天谴?!” 底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后娘娘册封那日的祥瑞,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 对于皇后娘娘所说的话,心中也不由自主信了几分。 若是真遭天谴,那可如何是好? 太后看着底下人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那宿鸢就是耶律云霆培养了来针对自己的。 “哀家当年为了替先帝和皇家绵延子嗣,难产一夜方才艰辛生下了陛下,身子因此落下了毛病,这才每日进补疗养。可落在她口中,竟成了哀家奢靡之罪?且这些乐师,也都是因为哀家思念先帝太过,故而每日听曲排忧,她如今要让哀家全部裁撤干净,岂不是见不得哀家好过?” 宿太后身边的这些年轻乐师,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面首。 毕竟,太后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且以前也不是没有太后豢养面首的先例。 大邺对此并不如何严苛,虽对未嫁之女的名节看得极为严重,可嫁了人后,倒不如何管束了。 不少寡居之女,身边都有男色相伴。 可甚少有如太后这般放肆的。 太后觉得,自己不过是为了取乐罢了,怎么都要被针对? 可宿鸢想的,却更深更多。 太后豢养面首这件事,宿鸢并不反对。 男女之爱,人之常情罢了。 男子三妻四妾,女子自然也可。 但太后的这群面首,可不光是为了逗趣解闷的。 之前耶律云霆在立后之前,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不要存着妄图重复你姑姑那富贵险中求举动的贪心。” 后来,单独和耶律宗淮一起之时,宿鸢给他搭了脉。 她虽然于医修一道不算精通,可到底粗研过,寻常脉象还是搭得出来的。 耶律宗淮,根本无生育之可能。 大邺皇室的最后两个人。 耶律云霆,早逝之像,苦撑着摇摇欲坠的大邺,心力交瘁,不知还能活几年。 耶律宗淮,心性如稚童,面有缺憾,同时还无生育之能。 宿鸢叹了口气。 小皇帝无法生育这件事,太后大概率是知晓的。 正因为如此,太后这些年豢养这群乐师,不由让人多想一些。 尤其是在后宫中已有了皇后,小皇帝也渐渐长大之后。 若是耶律云霆病逝,太后完全可以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抢先一步同面首有孕,而后对外传出皇后有喜的消息。 最后,以太后之子,冒充皇后之子,光明正大选定下一任的继承人。 一个流淌着宿家血脉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任大邺的帝王。 不过看来,宿堤行应当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太后阿姊的打算。 否则,他不会同陈家定下婚约,押宝武毅侯父子。 宿家,也并非一块铁板,实则是各有各的心机算计。 耶律云霆不管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应该是为了防止太后狗急跳墙。 无论是她意图对耶律宗淮下手,还是对外说出耶律宗淮心智和面容上的问题,都会对本就不稳固的大邺江山造成不可预估的危险。 那倒不如在一定程度上退步,让她在自己的掌握中翻腾。 但宿鸢可不愿留太后这毒蛇在宫中了。 一个对自己无辜的亲骨肉都能不闻不问甚至多加算计的人,某种程度上她已然是冷血到了极点。 这种人,最该提防。 太后不愿这件事,宿鸢也早有预料。 毕竟在她眼中,这大概率是自己对她的挑衅。 于是,当夜,宿太后的宫殿,被两道惊雷劈下来,屋檐直接劈掉了一半。 宿太后衣衫不整,披着大氅,鬓发凌乱地站在院内。 她身边的婢女也都吓坏了。 值夜的小内侍看得极为清楚,那是接连两道惊雷,直直都劈向了太后安寝的主殿。 屋檐上的十只屋脊兽,其他都完好无损,偏偏那只凤样式的屋脊兽被直直劈碎了。 小内侍吓得尖叫起来。 “神雷降世,天罚来了!” 太后原本正睡得好,也慌张起身,抓着大氅,从地上昏睡着的乐师身上踩着跑了出来。 如今正是夏日,可宿太后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汗毛竖起。 这世上,难道真有神明吗? 难道真有天罚的存在吗? 不,都是假的! 这一定是意外! 宿太后勉强稳好心神,眼神凌厉看向院中战战兢兢跪着的众人。 “今晚发生的事,谁要是敢出去乱说,杖毙!” 这件事,绝不能传扬出去。 “母后怎么如此火大?如此易动怒,可不益于保养身体呀?” 一道声音,让宿太后一惊。 她回过头,发现宫殿大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打开了。 宿鸢带着一众仆从站在那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你设计的?” 宿太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她刚刚说了那话之后,所谓的天罚就来了?! “母后您在说什么?神雷降世,那是上天之罚,和臣妾有何关系?还是在母后心中,臣妾当真能代天施罚?那母后就更该按照臣妾所说的来做了。否则,这天罚,怕是后头还没完呢?” 宿太后此刻可谓又惊又怒。 她几乎已经笃定这是宿鸢下的手。 只是,宿鸢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之前对于所谓的承天祥瑞的说法,她根本不屑一顾,甚至封后大典那日的异象,她也只以为是耶律云霆给宿鸢做出的祥瑞幌子。 可今日,那两道惊雷是真的。 她在殿内听到那惊响之时,整个人的魂儿都吓掉了一半。 她死活也想不明白,宿鸢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宿太后摸不清宿鸢的底,最后还是低头决定退一步。 眼前这个女子的手段,实在太过可怕。 在没 第39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二) 自己身边养的这些乐师,并不是什么秘密。 朝臣们或许颇有微词,但是倒也未曾酿成多大的水花。 宿鸢也早在闺阁之中时,便知晓此事。 如今,她突然要对付这些乐师,目的必然不是因为所谓花销过大或是名声不好。 宿太后心中陡然一惊。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宿鸢,印象中,她总是柔顺垂首,不争不抢。 可如今面前的女子,目光沉静,神色淡定望着自己。 和印象中那个柔弱懦弱的样子已经相去甚远。 宿太后瞬间收敛了冷色,摆出了一副慈爱的模样 “阿鸢,你我说到底才是一家人,我们才是这宫里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她压低了声音,右手牵住了宿鸢的手。 “姑母说的,你能明白吗?” 若她当真聪明,就该知晓,这宫里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一个不能生的傻子皇帝,她若真把自己的未来押宝在那人身上,就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宿鸢的回答,是缓缓挣脱了宿太后的手。 “母后说的是。来人,将人带走,定要仔细用心调教过后,再给母后送回来。” 宿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 她看着被带走的乐师,最后从嗓子强行挤出几个字。 “不必送回来了,哀家身旁伺候的人够了。” 宿鸢口中的调教,左右不过是给他们用了药或者直接动了刀。 既然没了最大的作用,还留他们在跟前碍眼作甚? “母后仁心。既如此,那便每人赏赐百两银子,送出宫去吧。” 宿鸢抬眸看向身后的内廷局管事,那管事忙低头应是。 乐师中,不少人听到这话都露出了欢欣的笑意。 他们中不少人,并非真心愿意留在这儿的。 太后并不是好伺候的主子,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乐师,因为伺候不得心意,被拉出去直接杖毙了。 况且,他们留在这里,外头的名声也几乎等于毁了。 如今能拿着银子离开,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看着那些乐师兴高采烈领钱离开的模样,宿太后的神色愈发难看。 她最后,只是死死盯着宿鸢,厉声道,“皇后最好永远坐稳这个位子,不然,你这祥瑞之女若是最后下场凄惨,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说完,拂袖离开,往偏殿前去。 正殿是无法住人了,此刻只能住在偏殿。 “皇后娘娘,可要让人尽快修缮宫殿?” 内廷局的管事小心问道。 这主殿如今的模样,太后是根本没法子住了。 “不必,如今国库吃紧,后宫怎能如此奢靡,将大笔银子用于宫殿修缮?况且,这是上天之惩,自该将其永久留在这儿,以作警示。” 这话,便是以后也不准备给太后修缮了。 管事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是。” 这太后和皇后不是同出宿家吗? 按理说如今该是亲上加亲,怎么闹得这般难堪? 不过,皇后娘娘说得倒也有理,这太后娘娘因为奢靡遭了天惩,此时立刻修缮,将这惩戒的痕迹掩埋,这不是和上天作对吗? 耶律云霆是在第二日才知晓了这件事。 他在天德殿,堵到了宿鸢。 将正和宿鸢玩得开心的耶律宗淮哄到屏风后玩耍后,耶律云霆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知道了?” 有些话,不必挑明,双方都已经明白了话中意思。 宿鸢放下手中的九连环,目光平静点了点头。 “仲父,我是宗淮的皇后,有些事,我早该知晓不是吗?” 耶律云霆的神色并不如何好看。 他从一开始,看重的是宿鸢那所谓的承天祥瑞、御使雷霆的能力。 虽然他不知道那能力从何而来,是真是假。 但他不在乎。 他要的,是在自己死后,宿鸢可以继续为宗淮撑起一片保护的天地。 最起码,让他可以无忧无虑走过人生最后一程。 耶律家的血脉,似乎像是被诅咒了一般,都是早亡之象。 自己的皇兄算是长寿之人,却也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 他不求宗淮长命百岁,只求他能够开心快乐这一生。 可是,她似乎太过聪明了。 短短时日,已经摸透了宫里的情况。 包括,宗淮的秘密。 看着耶律云霆那冷厉的眼神,宿鸢将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仿若是亲昵,又仿若是无声的威胁。 “仲父是想杀我吗?杀掉我这个你一手捧上来的大邺祥瑞,杀掉唯一一个能够保证陛下安稳无虞活下来的希望?不,你不会的。” 在得知耶律宗淮不能有子嗣这一秘密之前,宿鸢的打算,是坐稳这个皇后的位子,稳住大邺风雨飘摇的江山。 大邺不亡,她的存在,就足以让所有人仰望。 可如今,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仲父,你我心中知晓,耶律家的血脉,早已到了末路。我同姑母不同,我的野心光明正大。这大邺江山,我也想要。” 这是天德殿,是大邺历代帝王的居所。 一旁的配殿中,还放着历代大邺帝王的画像。 可宿鸢就敢在这等地方,堂而皇之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耶律云霆的反应十分平静。 没有斥责她的野心,也没有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他只是平静看着宿鸢,仿佛在观察她这句话中的真假。 “仲父,陛下的情况,你我都知晓,他坐不稳这个位置。之前,是你帮他撑着,可之后呢?诚然你选了我,便是想让我继续代替你的角色。可我不过是个皇后,一个无实权的皇后。即便靠着祥瑞之名,能够一时震慑地方之上蠢蠢欲动的诸侯,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宿鸢认真同耶律云霆谈论着她“谋逆”这件事的可行性。 “还是仲父想赌,赌陛下的寿数不长,会在国破那日之前就先行离去。如此倒也算圆满。只是,仲父不怕赌输吗?” 是,耶律家男子寿数不长。 可耶律宗淮不过十二岁。 他或许还有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未来。 “我若能够登上那个位子,这世上,便不会有耶律宗淮,而是只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他将一生顺遂 第40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三) 或许在旁人眼中,这皇位是人人争抢的奇珍异宝。 是强者的象征,是胜利者的褒奖。 可对于耶律云霆来说,他也好,宗淮也好,都是被不得已推到了这个位子旁。 耶律皇室,子嗣凋零,每一代皇子最多也不过三人。 耶律云霆降生时,他的皇兄已经登上了皇位。 他是先帝遗腹子,因着同先帝差了几十岁,根本对皇位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自小,他可以算是先帝一手带大。 在许多人眼中,先帝暴戾易怒,实在称不上一个明君。 可在耶律云霆的记忆里,他的弓马骑射,都是皇兄一手教导出来的。 后来,皇兄病了,无法再继续教习。 他便请来了最好的弓马骑射先生,甚至拖着病体,三顾茅庐,请来了隐退的江湖高手教习自己武功。 “云霆,你体带胎毒,深入骨髓。朕寻了许多名医,都无法彻底医治。朕听闻,有内力高绝之人,可以自身武学内力镇压体内毒素蔓延。虽不知是真是假,可如今,朕都愿意当做真的一试。” 所以,耶律云霆才有了宿鸢初见之时都颇为惊叹的一身武艺。 先帝近乎严苛地逼迫着他勤学武艺,直到薨逝之时,都还记得要让他勤学苦练。 他不是个明君,史书之上,不会有人为他留下一字半句的褒奖。 可对于耶律云霆来说,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兄。 所以,他殚精竭虑保住耶律宗淮的皇位,为他平衡各方诸侯势力,苦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大邺江山。 因为,宗淮是阿兄的孩子,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可他也知道,他护不了那孩子一世。 他的心智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若在寻常人家,富贵养着就罢了。 偏偏他姓耶律,是生来就要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不论谁登上这个位子,耶律宗淮,都必须死。 即便他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哪怕假死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因为,耶律云霆思量过,若是他是下一个登顶皇位的人,他必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确保耶律宗淮死得不能再死,自己才会安心。 可如今宿鸢所说的话,他也不信。 将一条人命全权托付到一个人的手上,本就是一场豪赌。 宿鸢不急。 她如今,才是最等得起的人。 “仲父自可慢慢挑选亦或观察。但是,我敢保证,今日我的提议,于仲父而言也好,于陛下也好,都是最好的选择。” 宿鸢不怕耶律云霆因为自己有为帝之心而抢先下手。 有了上一世神识碎片的基础,这一世,她总算不是那么手无缚鸡之力了。 任何人的承诺都不算数,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算数。 如果,事情真走到了那一步。 还不一定是谁杀谁? 既然有这个机会,她自然是要当那个最顶尖的人。 耶律云霆的确有些忌惮宿鸢。 他最开始的筹谋,的确是把宿鸢当作一个棋子。 宿鸢同宿家已然决裂,又拥有了不知何处而来的神诡之术,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如今,这颗棋子想要逃脱掌控,并且直戳要害掌握了自己最要紧的秘密。 这盘棋,从此刻开始,棋子已然跳脱出了被桎梏的脚步。 她开始,想要走自己的棋路。 “皇后,你比你的姑姑聪明。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耶律云霆垂眸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承认,宿鸢身上那无尽的秘密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祥瑞,让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不,或许不是给她一个机会。 而是给大邺一个机会。 因为如今,宗淮的未来,是一盘死局。 耶律皇族,已经走到了末路。 宗淮,似乎除了早死和晚死,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是尽力支撑几年,而后在自己死后,大邺亡国,宗淮不可避免的殉国。 还是赌一把,赌这个神秘的宿鸢,或许真的有支撑起她野心的能力,赌她对宗淮也能因夫妻情分、血脉之情、正统之名,存了那么一份善心。 “太后无德,这些年来,一直是本王在前朝苦苦支撑。如今新后已立,也该是本王偷闲之时了。” 耶律云霆轻飘飘便将这属于宿太后的垂帘听政之权,扔给了宿鸢。 皇后听政,倒也有先例。 帝王病重之时,太子监国,皇后听政,不少朝代都有过先例。 只是,如这般圣上年少,却让年长四岁的新后听政的,倒是头一遭了。 “仲父玩笑了。本宫,没有姑姑。本宫的亲人,唯圣上和仲父二人。” 同宿太后正面撕破脸,便是宿鸢对耶律云霆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同宿家,彻底决裂,再无半分和解可能。 “很好。” 耶律云霆笑了笑。 “本王也觉得,皇后说的,甚对。” 皇后临朝听政的事,意外没有掀起多大风浪。 一方面,是封后大典的祥瑞在前。 如今皇后在民间的名声极好,他们犯不着在此时出这个头。 且不少人心中也都有些胆寒,那日的龙影,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心中难免对这位新后的祥瑞之名有几分相信。 这,与上天作对,岂不是会遭天谴? 另一方面,是着实没必要。 大邺如今的情形,许多大臣心中也都有数。 虽有摄政王一力支撑,可朝堂如今这副模样,实在让人看不着什么希望。 大邺的末日,似乎左不过早晚的事了。 便是再来个新后听政,又能改变什么呢? 于是,在一番几乎没什么人真心出力的反对下,宿鸢成功代替宿太后,临朝听政。 而这一举动,也成功激怒了宿太后,以及她背后的宿家。 宿太后立刻“病了”。 病得还极重,说是突然就起不来身了。 对外说是怒极攻心。 此刻的宿太后突然懂得了体恤百姓,执意不肯用药。 萍玥夫人进宫看望后,皇都里便有一桩流言传了起来。 说是太后之所以不肯用药,是因为之前皇后曾言明,宫中所用药材可比黄金,而如今民间百姓贫苦,身为太后,她自然也该严于律己,节俭自身,以示皇家与 第41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四) 文昌公府深夜突降惊雷,竟是起了一场大火。 且这大火诡异得很,其他地方都未曾损毁半分,却偏偏将文昌公宿堤行的屋子给里里外外烧了个精光。 宿堤行被人救出来时,人被熏得满脸黢黑,嗓子都给呛哑了。 今夜同他睡在一起的萍玥夫人也十分凄惨。 虽然人未曾受重伤,可一头精心保养的秀发被火燎了一半。 右臂也被火舌燎了一口,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水泡。 平日里总是锦衣华服的贵妇人,此刻狼狈站在院内,看着眼前一幕,眼眶通红。 整个府邸,只有她和家主所住的院子起火。 天降惊雷,引发天火。 这是神明施以惩戒的用意啊。 “家主,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深夜里,这般大的动静,文昌公府所在的位置又是皇都的正中心。 怕是许多人如今都已经知道了。 太后的宫中前段时间刚刚被雷劈过,太后因此还放了众多乐师出宫。 如今这才几天? 太后的娘家文昌公府又遭了雷劈,这次不光是雷霆之罚,还有天火相伴,这是神明震怒了! 萍玥夫人心中也有些恐惧。 此前,她一直不相信宿鸢身上的所谓祥瑞。 她认为,那不过是摄政王为了抬举宿鸢这位新后罢了。 毕竟,宿鸢性情虽然柔懦了一些,可那张脸,的确是皇都里数一数二的出挑。 摄政王虽然这些年对外一直是不近女色。 可哪有男子不爱女色? 不过是装得好罢了。 如今,他推选宿鸢上位,一为美色,二来怕也是为了同这位新后暗通款曲,好让自己的血脉,名正言顺以正统之名登上皇位。 毕竟,皇叔继位,哪比得上陛下的“亲生骨肉”继位来得名正言顺? 宿鸢同文昌公府闹翻,性子又是个没主见的,最是好操控。 可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这生死时刻,萍玥夫人却突然畏惧得很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灵吗? 宿堤行也是黑着脸。 他知道,如今外面怕是要传遍了他文昌公府遭上天惩罚的消息了。 尤其,是在萍玥刚刚得了阿姊的吩咐,在外传播皇后谣言的当下。 本来针对宿鸢的局,如今倒是作茧自缚,成了插向自己的刀了。 果然。 第二日,皇都里关于昨夜那场天火的议论声便没停过。 越是底层百姓,越是信奉神明。 他们笃定,这是文昌公一族得罪了神明,得罪了龙神。 那天火,便是神明所降。 “可是,这皇后娘娘不也是宿家人吗?” 一处歇脚的茶棚路,刚刚下工的脚夫和过路的商贩们闲聊起来。 虽说不能议论皇室,可他们只私下聊聊,如今官府也大多不管。 “这哪能一样?你想,这天火是昨日降下的,昨日之前,那文昌公府做了什么?这文昌公的宠姬去了趟皇宫,出来就开始疯传皇后娘娘不敬太后的谣言。结果你看,这天火紧跟着就来了。” 一旁的脚夫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这皇后娘娘是谁,封后大典那日的祥瑞,大家都是看到的。那可是真龙显世,这有些人想要嚼舌根,往这祥瑞降身的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那必然是会惹怒神明。只是,我想不明白了,这太后不是皇后的亲姑母吗?怎么一家子人还能闹成这样?” 另一个有些脸生的壮汉则是压低声音神秘道。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这太后垂帘听政的心,想了八年了都未曾成。如今这皇后一下就成了,她这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旁边几桌听着的人也都暗暗点了点头。 他们全然不知,那壮汉在这里吃完茶水后,直接回了军营里复命。 那根本不是什么行商或是脚夫,而是耶律云霆所属的皇都军底下的一名探子。 如今,他和其他几人被分拨给了宿鸢使用。 这也是宿鸢和耶律云霆的交易。 宿鸢的优势在于,她的祥瑞可以为她在民间带来无限的支持和声望。 可劣势在于,她如今缺少人手。 宿鸢在前朝之上暂时还没有可用之人,所以,耶律云霆如今还是她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她从耶律云霆手中要人。 代价,是她要完成耶律云霆给出的一道道严苛考验。 世家制衡。 诸侯镇压。 党争平稳。 …… 这些素日里耶律云霆在做的事,借着听政之机,耶律云霆逐渐交托给了宿鸢。 这是耶律云霆的一次豪赌。 若是宿鸢真有与其野心所相匹配的能力。 那么,耶律云霆倒真的准备考虑那日她所说的话。 耶律皇族走到了尽头。 可大邺却不一定。 若是她只是一个空有野心之人。 那么,耶律云霆也不介意送她一程。 免得留她在宗淮身边,最后反倒是害了宗淮。 两人各有心思,反倒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与和谐。 而宿鸢在接手朝政之后所表现出的能力,也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不同于耶律云霆对朝廷百官和世家豪族的震慑。 宿鸢最擅长的,是制衡。 百姓总爱说忠臣奸臣,可对于为君者而言,忠佞二字太小,能臣,才是如今的大邺真正需要的人。 特殊时期,当行特殊之事。 若海清河晏,自然应当是清臣为主流,方可使得国之长久。 可如今,让大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在宿鸢面前,没有忠佞,只有用和不用。 贤臣,佞臣,那只不过是棋盘上棋手赋予棋子的黑白颜色而已。 能用则立,不能用则废! 她大刀阔斧提拔了许多人,也贬黜了许多人。 尤其是,她又有着如影随行符这般手段,自然会得知一些连耶律云霆都不知晓的百官身上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在于它不为人知晓。 一旦被人知道,便等于匕首悬颈,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了。 最多的时候,朝堂之上一天拖出去了四个一品大员。 漫天的血腥气好几日都散不掉。 宿鸢这般雷霆手段,成功让朝堂之上本想着等等地方诸侯形势的那些老狐狸,不得不斗了起来。 之前,他们还能气定神闲等 第42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五) 陈执安这半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如何顺心。 或许是对宿卿有偏见,又或许是事情就这么巧了。 总之,宿卿嫁进武毅侯府之后,陈执安便觉得事事都不顺心。 先是自己骑马之时,一向同他熟悉的战马突然发了狂,将陈执安直接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虽说陈执安反应迅速,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卸了力,自身并未受到多大伤害。 可是,校场之上数千双眼睛看着,陈执安可谓是丢了个大脸。 而事后查验,那马并未中药,也并未踩到什么利器。 简而言之,大概只能说是陈执安倒霉了。 祸不单行,原本陈执安稳拿的一场偷袭战,结果那夜突然改了风向,原本要烧地方粮仓的火,居然被吹到了自家偷袭小队的身上。 偷袭失败不说,底下人还伤了好几个。 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许多。 这让陈执安愈发坚定了一个想法。 宿卿,乃是不祥之身。 其实,若是让宿鸢知道陈执安的想法,怕是都会觉得好笑。 诚然,她当时的确想让陈执安对自己错失成为正统之名一直耿耿于怀。 让他一辈子都为曾经得到却又亲手放弃的祥瑞而懊悔。 可是,宿鸢倒没想过直接将不祥的名头扣到宿卿头上。 不过机缘巧合,迎亲路上的意外,倒让陈执安先入为主了。 只不过,如今陈执安这半年内所遇的这些风波,宿卿倒真的是无辜得很。 若在以往,这些事陈执安大多也就是自认倒霉了。 如今,却可以毫无顾忌扣到宿卿的头上。 觉得都是因为她的不祥,才造成今日后果。 不过即便再不祥,如今陈执安也无法动宿卿了。 因为,她怀孕了。 在嫁进来的第二个月,苦于陈执安一直不愿同自己圆房的宿卿,终于拿出了萍玥夫人当时私下给她的药。 如春缚。 无色无味,入口下肚之后,被春情所缚,无法挣脱。 此药有瘾,用过一次便是一生的束缚,食髓知味,再也无法摆脱。 宿卿靠着这个圆了房,并且,让陈执安留恋她的房内,成功在月前诊出了一月有余的喜脉。 萍玥夫人之前曾经提醒过宿卿。 这如春缚虽然好,但是用量一定要把控好。 让人微微上瘾,那是增进情趣。 若用多了,容易出现问题。 可宿卿给陈执安用的,是全部的剂量。 她没办法按照她阿母所说的那般,只把这东西用作增进感情的工具。 因为陈执安对她,根本没有分毫的感情。 武毅侯府也根本不像她所想的那般好。 陈执安的那些美艳姬妾,个顶个的心机深沉。 武毅侯身边的雪仪夫人,虽然面上温和,但是实际手段也不容小觑。 宿卿之前被萍玥夫人保护得太好,加上文昌公府几乎是萍玥夫人一家独大,就连宿鸢的阿母,公府的女君都败在了萍玥夫人手下,所以自小宿卿就没见过什么内宅手段。 导致如今,她根本无还手之力。 被逼到了绝境的宿卿,自然只能靠着如春缚做最后的挣扎。 所幸,这药的确很是好用。 虽说陈执安待她依旧冷脸,可是床榻之间,倒也有了许多温存时光。 宿卿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此刻已然有了许多期盼。 若是能一举得男,他日陈家入主皇都,自己生下的,便是王朝的新主宰。 这不比宿鸢嫁给那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小皇帝要强上百倍千倍? “将军可回府了?” 宿卿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婢女。 那婢女忙恭敬回道,“回女君的话,将军已经回府了,不过侯爷似乎和将军有事相商,让将军前去书房了。” 宿卿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心头突然涌现了一股不祥的惊慌之感。 书房内。 陈执安一目十行看完了那封来自皇都的密信。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做。只是不知道,心诚不诚了。” 书信上的那些话,的确吸引力很大,可若是假的,便是夺命的陷阱了。 武毅侯点了点头。 “根据皇都内的探子给的情报,他们应当的确是走投无路了。之前谁能想到,宿家这位大女公子,居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那封密信之上的落款,是宿家的家徽。 说明这封信,出自文昌公府。 而信上的内容十分直接,宿堤行直言,自己愿意以举族之力,助陈家成就大业。 同时,信的最后更吊人胃口地留下悬念,说若是结成同盟,宿家将给出一个足以让陈家奠定胜局的关键秘密。 “宿鸢前几日,刚刚亲手下旨,斩杀了宿堤行的长子宿卓,也就是宿卿的兄长。” 武毅侯直接给出了一记雷霆消息。 平郡距离皇都较远,此刻消息还未正常传到此处。 武毅侯也是从探子加急传回的情报才得知的。 “她居然能杀了自己的亲兄长?这个女人居然如此狠毒?” 陈执安也是十分震惊的模样。 女子出嫁虽然从夫,可是心里多是念着母家的,这宿鸢不帮衬母家就算了,居然还杀了文昌公府的继承人? “狠毒?这才是好手段呢!她这半年来如何制衡朝局的,一开始或许还让人云里雾里,如今你还不懂吗?她的心机手段绝非常人,前些时日赋税一事,本来朝廷反对之声颇多,政策推行各地也都受阻。如今,她把贪污地方赋税的宿卓拿出来杀鸡儆猴。宿卓一死,你觉得还会有几人再激烈反对?” 血脉亲人她都敢杀,谁还敢在她面前拿乔。 皇族虽然势弱,可毕竟还是手握兵权的。 加上这些时日的整顿,不少地方诸侯居然开始偃旗息鼓,有了投诚之心。 毕竟,最后有能力角逐皇都的,也只有那一两路诸侯。 其他大多数人都只是陪衬罢了。 既然注定那个位子不会属于自己,那就得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地方诸侯上位,自然是怕人有样学样走他们的老路。 所以,这些带兵投靠的小诸侯,不会得到多大重用,不被打压就不错了。 既如此,不如投身正 第43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六) “联盟?不,是利用。” 武毅侯心中,从未把宿家放到平起平坐的地位上。 一个靠着女人起家的家族,家族中的儿郎也并无多么出色之辈,有什么资格同陈家谈联盟。 况且。 “宿卿肚子里如今可是有着陈宿两家血脉的孩子。若真联盟,行初,你觉得这江山日后还会是我们陈家的吗?” 武毅侯谈起宿卿肚子里的孩子,脸上满是冰冷的算计。 陈执安缓缓摇了摇头。 “阿父您说的对。宿卿,绝不可生下这个孩子。否则他日,宿家必定举全族之力推此子上位。那时,我们陈家拼命打下的江山,到最后不过也是落到了他们宿家手上。” 用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来完成权力的篡夺,这是宿家最擅长做的事。 “没错。但此刻,我们要用宿卿来稳住宿家。她的身孕,在此刻可是有大用的。左右怀胎十月,只要最后生不下来就行了。” 宿卿怀着的,是宿家的血脉。 而此刻,这孩子的阿父和大父,正毫不留情算计着母子的性命。 宿卿却还在那里做着他日风光回到皇都的美梦。 “还有两月,便是龙神祭。此次宿鸢力主要大办龙神祭,耶律云霆也未曾反对。到时,各地诸侯都要入皇都参与祭典。那时,我们和宿家,可好好详谈。” 武毅侯低声吩咐道。 “是,儿明白。” 龙神祭,多少年未曾这般大张旗鼓办过了。 武毅侯冷笑一声,他觉得,宿鸢靠着祥瑞之身,这半年光景里得罪了太多的人。 这龙神祭,怕是太平不了。 “太后那边的信,是你让放出去的?” 耶律云霆前些时日消失了两三天,再出现后,虽说看着一切如常,可宿鸢能看出来,他体内的生机又黯淡了一分。 怕是前几日,他又毒发了一次。 像耶律云霆这等先天心脉残缺,又带着胎里从母体继承而来的毒素的体质,最是难解决。 除非凝练重铸,否则不过是等死罢了。 耶律云霆如今已然开始有毒发之症,他又能再强撑多久呢? “母后失了那些乐师的陪伴,想要给家中多去几封书信解闷也是正常的。萍玥夫人上次天火之中,一头秀发被燎毁大半,如今无法正常入宫拜见,那自然只能靠着书信往来了。本宫一片孝心,仲父自然是理解的吧。” 大邺人最是重视头发,认为头发乃是父母所授,更是天地恩赐。 自出生起,除非遁入空门等特殊原因,否则绝不会剪发。 萍玥夫人的一头秀发更是保养得宜,之前在皇都的贵妇圈子中都是极为出挑的存在。 可如今,她那一头及地的秀发被燎了大半去,剩下的头发不过刚刚及肩。 这让萍玥夫人如何再梳起曾经华美的发髻,如何再出席那些人多的场合? 而除了萍玥夫人,文昌公府也没了合适能入宫拜见的人。 所以一时之间,宫内宫外竟只能靠着书信沟通。 “以你的手腕,为何会在文昌公府隐忍了那么多年?” 耶律云霆是真的好奇。 这些时日她在朝堂之上的手段,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惊叹。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哪里来的那么老辣的平衡手段? 她对不同臣子的态度和手段,连耶律云霆都自愧不如。 最起码,八年的时间,耶律云霆不过是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大邺不死,却也活不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耶律云霆认为自己乃是将死之人所若有若无的消极,可耶律云霆自认为,他没有宿鸢那般的胆魄和狠辣。 那不是能培养出来的。 而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天赋。 她的狠辣,在于揣度人心的尖锐和精准。 再狡猾的狐狸,她都能猜透他的真正目的,而后抓住七寸,让其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隐忍?不,那不是隐忍,若没有之前文昌公府的冷待,仲父,你会选我为宗淮的皇后吗?” 不会。 这是必定的答案。 一个被宿家放弃甚至同宿家反目成仇的女儿,和一个宿家看重并且全族支持的女儿。 在外界看来,自然后者最好。 可在耶律云霆看来,是前者最好。 “宿家,你要开刀了?你不怕背负千古骂名?宿卓的死,已经让许多人将你视如蛇蝎了。宿堤行是你的生父,若你当真族灭宿家,怕是那些敬你如神明的百姓,都会颇有微词了。” 弑父,这可是大不孝。 “仲父你在说什么呢?宿家勾结武毅侯府,妄图颠覆大邺江山。即便真得了什么报应,那也是天罚,是神惩。同本宫,又有何干系?难不成,百姓还会觉得神明有错吗?” 宿鸢觉得,神明的名头着实好用得很。 她不信神。 修行之人,笃定的,便是自己才是一切的主宰。 若无此坚定之心,将一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那么修行之路注定走不通。 可此刻利用其神明,她又毫不手软。 耶律云霆知道,面前这个女子藏了太多的秘密。 甚至于,一向不笃信神明之说的他,也曾怀疑过宿鸢是否真的乃是神灵在人间的降身。 不过,此刻他认真看向了宿鸢。 “你不信神,甚至于,你鄙夷神灵。” 一个真正敬畏神明之人,绝不会说出刚刚那般的话。 “我不信神,因为,我只信仰自己!” 宿鸢直直看了回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良久后,耶律云霆垂下了眸子。 “龙神祭,你若真能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你我之间的合作,我应下了。” 耶律云霆会用自己的皇室正统之名和手中所有的人脉,推举宿鸢上位。 而宿鸢要做的,则是保耶律宗淮一生安康。 他不怕宿鸢毁约。 因为一个高傲至此的人,做不出这等事。 况且,他也没选择了。 他死后,谁能护住宗淮呢? 似乎只有宿鸢了。 “仲父放心。我可对心起誓,我在一日,宗淮自然平安富贵一日。这是我的心誓,此生此世,我必不会违诺。” 只有宿鸢知道,她这誓言的郑重。 若违心誓,此后修为便会再无寸 第44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七) 深夜,已过子时,皇都内大街小巷都没了人,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座城仿佛都沉睡了下来。 文昌公府内,主院的灯却依旧亮着。 “主君,陈家明日就将抵达皇都了。听闻此次卿卿也随着一同来了。她的身子月份还小,又经长途跋涉,路上更没个长辈跟着照顾,不知可否请主君跟陈家提一提,让卿卿这段日子回文昌公府小住几日。” 萍玥夫人没了曾经的美艳风情,这半年多的日子于她而言,别说舒心,怕是有生以来头等的糟心了。 没了那一头秀发,虽说容貌未损,可文昌公到底对她生了几分嫌弃,素日里和各府的宴请往来也都不再让她出面了。 虽说萍玥夫人也明白,自己秀发燎毁,一时半会儿的确不易出现人前,等到过了风头后,再以发包发饰遮掩,也能做到和之前大差不差。 可遭此变故,她到底心中郁结。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堂之上风云突变,宿鸢干脆利落要了宿卓的性命。 哪怕文昌公大殿跪着求情,都没从自己亲生女儿手中保下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 她的儿子没了。 萍玥夫人几乎哭坏了嗓子。 她只有宿卓和宿卿两个孩子,生宿卿的时候坏了身子,子嗣上便艰难了。 且如今她已然是上了年龄,再想生育更是不可能了。 她的指望没了。 宿堤行还有别的儿子,可她没了。 好在,经过宿卓一事,宿堤行和太后都发现了,宿鸢眼中不光没有宿家,一有机会,她还会第一个拿宿家开刀。 于是,宿家决定彻底倒向陈家。 这让萍玥夫人重燃了一丝希望。 她还有卿卿这个女儿,如今卿卿腹中有了武毅侯府的长孙,日后若陈家真能问鼎江山。 那这个孩子,便是皇太孙,皇太子,皇帝。 自己还有指望! 宿堤行听到萍玥夫人的话,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卿卿是陈家妇,哪有回来住的道理?你让我去跟武毅侯父子提,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况且,卿卿肚子里的,是武毅侯的长孙,他们哪里会不重视。妇人言语,日后不要再提了。” 说完,便翻身睡下了。 萍玥夫人熄了灯,枯躺了一夜。 她知道,自己已然上了年岁,不及年轻时那般可人了。 如春缚效果如初,文昌公依旧夜夜与她同眠,可到底心里不及年轻容貌正盛时那般了。 如今,自己又背了个被天火降罚的名声,虽说那日宿堤行也被降罚,可怕是他心中只觉的是受了自己连累。 他哪里会觉得自己有错? 一片漆黑中,萍玥夫人伸手猛地攥紧手中的锦被。 她一定要让卿卿成为未来的皇后,她要成为光明正大的宿家女君,而不只是一个姬妾夫人。 所以此刻,宿堤行绝不能厌弃自己。 如春缚,不妨再大些用量。 已经这么些年了,如今再下一次,再大一些剂量,应该也无碍。 几日后,各地诸侯陆续抵达皇都。 他们在皇都内都有自己的府邸,在短暂修整后,宿鸢在宫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邀请各路诸侯入宫。 而此刻的陈执安父子,已经同宿堤行见过了面。 陈宿两家正式达成结盟,互换信物。 而宿堤行也给了陈家一条机密信息。 这条信息,让陈家如获至宝,更对将来的路信心倍增。 也因此,此刻进宫路上的陈执安,难得对宿卿好了些脸色。 “将军为何这般看我?” 宿卿娇羞垂首,心中也颇有些意外。 她虽仰慕陈执安,却也知道,陈执安心中并无她半分位置。 他们两个人的亲昵,只在如春缚的作用下才会产生。 她不甘过,最后却也只能接受。 或许,日子久了便会好了。 可如今,陈执安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可谓又惊又喜。 难道自己当真这么快盼到了吗? “之前我总觉得,你比起你那做皇后的阿姊来,总是缺了些什么。如今却觉得,不缺,刚刚好。” 什么祥瑞之女? 一个嫁给了面有残缺之人的祥瑞之女吗? 可笑至极! 耶律云霆瞒了这么多年,若是底下的朝臣知道自己的陛下居然是一个生来便面容有缺之人,他们还会真心效忠吗? 大邺,气数当真是尽了! 听到陈执安提到宿鸢,宿卿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快。 不过,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初被娇养的文昌公府女公子了。 嫁人的这半年多里,她完成了此前十多年都未完成的成长,懂得更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将军这话,到让妾身不知怎么接了。妾身此前,一直都输阿姊半头,可如今,有了将军,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妾身便觉得,什么都不缺了。” 听到宿卿提到孩子,陈执安的神情微微收敛了半分。 孩子。 阿父说了,如今正是用宿家的时候,这孩子自然是要留着。 而最多不过半年,等到陈家大局已定之时,这孩子和他的阿母,便都可以顺理成章出场意外了。 非自己薄情,可宿家的血脉,绝不能留下来。 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吧。 只可惜,宿卿倒是个床榻之上难得对胃口的美人儿了。 陈执安暗叹一声。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口。 众人下车步行朝着此次举办宫宴的衍天殿走去。 一路上,陈执安父子的神色微微严肃。 这皇宫,许久未来,不想戒备竟森严了如此之多。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巡防的每个侍卫的精气神都十分挺拔,与之前应付的架势浑然不同。 这让陈家父子第一次直面了这位宿皇后为整座皇宫带来的改变。 当真是个能力不容小觑的女子。 可惜了。 众人落座之后,自然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应酬交谈。 出乎所有人意料,此次耶律云霆来得极早,人尚到了不过一半,他便出现了。 众人连忙朝其行礼。 只是心中也有疑惑。 以往,耶律云霆作为独揽大权的摄政王,也是宫宴的操办者,一般都是最后才到场的。 如今却来得这么早,难道是为了给宿皇后 第45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八) 陈执安震惊抬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 那小皇帝怎么可能出现在人前? 宿堤行说了,那小皇帝出生之时便面带残缺,被先帝秘密养在深宫里,伺候小皇帝的人,身家性命都握在皇家手中,若有半分泄露? 夷九族。 所以小皇帝登基近九年,一次都未曾露面。 宿堤行到底留了一手,只说了小皇帝面容上的问题。 心智和身体上的问题,他虽然也知晓,但却未曾透露。 宿家和陈家的盟约,不过刚刚缔结,双方都互相留有余地。 陈执安下意识瞥向上首坐席的文昌公,却发现他此刻脸上也是一片空白的震惊。 不光武毅侯父子和文昌公,这殿内诸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除了耶律云霆。 他悠然起身,敛袖躬身行礼道。 “恭迎陛下,恭迎娘娘。” 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行礼,朝着缓缓走入大殿的二人叩首行礼。 宿鸢和耶律宗淮并行向前。 二人的身上,是象征帝后的龙凤锦衣,因着是宫宴,并非祭祀或是其他庄重场合,故而耶律宗淮并非佩戴十二旒冠冕,只头戴白玉朝冠,一张干净的脸露在外头,脸上满是森严之色,显得整个人气场十足,让人不自觉想要匍匐。 这并非耶律宗淮自身气场,而是来自宿鸢在其身上加持的兽啸符。 可将人的气场伪装成猛兽,一般是用于历练之时瞒过灵兽鼻息的。 用在这等场合,便是人如同遇见猛虎一般的猛兽,内心不自觉会心生恐惧。 在俗世的理解中,很容易便理解成帝王的气场。 文昌公匍匐在地上,悄悄抬头望向耶律宗淮。 目光不可思议地停在了其光洁的嘴唇之上。 那道豁口呢? 为何? 为何会消失? 阿姊明明说过,那孩子嘴唇之上带着骇人的豁口,让人见一次便心惊一次。 可他却又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并不是耶律宗淮。 因为,他和先帝太像了。 “众卿平身。” 上首传来宿鸢冷淡的声音。 一旁的耶律宗淮只有些冷淡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群臣。 众人都谨慎起身,偷偷望向上首的帝后。 这陛下,看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怎么八年间从未露面? 众人不知,看似冷静的小皇帝,此刻内心却是兴奋不已。 他只以为今日是和表姐同仲父所做的一场游戏。 表姐说了,今日会为他手绘一张新的面容,届时,他要带着这张新面容,去见许多陌生人。 “宗淮,你不必害怕,今日那些人,你尽可以把他们当做平日里玩的机巧之物。你只需要记住。若是有人夸你,你就只需说,赏!” “若是有人说些你听不懂,你不知如何回答的话。你就只需说,爱卿的话,似乎多得很。” “其他时候,你无需说话,也无需给他们半分笑意。表姐和仲父都在一旁,你无需害怕。” 耶律宗淮唇上的缺陷,被宿鸢以换颜之术暂时修复。 换颜之术,其实是修界不入流的小法子,也是宿鸢曾经下山游历之时所学。 如同易容之术,通过各类工具,改变人的五官面容。 这般技法,逃不过神识辨认,因而对修者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可于此世而言,却是恰到好处的技法。 让耶律宗淮可以暂时以正常的面容,出现在百官面前。 彻底,搅乱了宿陈两家的联盟。 宿鸢的眼神在底下各怀心思的众人身上扫过,尤其,是陈执安父子。 即便一向城府极深的武毅侯,此刻眼神间都有了一份郁郁之色。 是啊,刚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却被迎头一盆冷水。 宿鸢的目光缓缓偏移,看向此刻还是不可置信盯着耶律宗淮的宿堤行。 “文昌公,你是有什么想对陛下说的吗?” 宿鸢突然开口,让宿堤行心头一惊。 他看向如今这个陌生十足的长女,努力撑起一抹笑意。 “臣是为陛下龙威所慑,故而心生敬仰,才一时失礼,请陛下宽恕。” 耶律宗淮看向底下这个人,努力辨认他说的那一堆话到底是何意思。 最后只轻飘飘扔了一句。 “爱卿的话,似乎多得很。” 那些话于他而言有些晦涩,他分不出是不是夸奖,便按照了第二种情况处理。 宿堤行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陛下这是何意? 这是被宿鸢挑唆,对宿家生了厌弃之意吗? 自己可是他的亲舅父! 宿鸢笑了笑,略一摆手。 “文昌公落座吧。今日失仪之处,陛下并不介怀。” 宿堤行只能悻悻然坐下。 只是,周围人投来的戏谑眼神,还是让他恼怒非常。 阿姊不是说小皇帝面容有缺损吗? 这缺损到底在何处? 自己刚同武毅侯父子结盟,给出了这等机密之事,结果就被打脸,这让两家联盟还如何继续? 那场宫宴,众人都十分克制。 耶律宗淮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和宿鸢离场了。 其他官员只敢小心打量,却无人敢往这位小皇帝跟前凑。 没瞧见吗? 文昌公,那可是陛下的亲舅舅。一句话不合适了都丢那么大人,自己何苦往前凑呢? 不过,虽然耶律宗淮待的时间短,但意义极大。 他让世人彻底知晓,当今陛下,乃是再正常不过的。 并非外界谣传的有问题或是早已薨逝。 一场宫宴下来,不少人的心思都有了改变。 而陈执安父子回到府中后,两人在书房之内,对坐无言。 “阿父,宿家这是第二次摆我们全族一道了,既如此,不如撕破了脸?!” 铁矿一事在前,小皇帝一事在后,陈执安彻底忍不了了。 可武毅侯却摇了摇头。 “不,宿家此次,应当是确实无辜。若真设局,就该等我们传出谣言之后,再直接反水背刺我们一刀,而不是此时就暴露出来。” 此事暴露出来,除了伤了两家刚刚缔结的联盟,并不会对陈家造成多大损失。 只是,到底失去了一个师出有名的把柄,武毅侯心中也是难免扼腕。 “只是,这小皇帝 第46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十九) 小皇帝第一次公开露面的事,很快成了街头巷尾热议之事。 之前,陛下一直不公开露面,就算这年岁尚小,可是逢年过节的一些重要场合,总该让人露个面吧? 这也难免让百姓也有些不安和猜测。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安下了心。 “我就说皇后娘娘是祥瑞之身,如今咱们大邺是越来越好,想来能过好些时候的安稳日子 了。” “是啊,今岁的龙神祭,陛下应当也会出现吧?” 百姓们抱着如此的憧憬,迎接来了今岁的龙神祭奠。 龙神祭礼那一日,是近半个月来天气最好的一日。 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皇都内几条大街早已被提前清道,百姓们跪在把守的士兵身后,虔诚地跪伏在地,看着象征皇权的数百米的仪仗队伍,缓缓从面前经过。 华贵精美的四十九抬的龙辇之上,隔着隐约的珠帘,能看到龙辇之上端坐着的两道人影。 那,应该就是大邺如今的帝后。 没人觉得皇后出现在龙辇之上乃是失仪。 她合该就坐在这儿。 而龙辇旁,是身骑骏马的耶律云霆。 他身着亲王朝服,繁琐的衣饰未能限制他的利落,他就护卫在龙辇周边,威压压得身后跟着的文武百官和世家贵族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窥视分毫。 龙神祭,是在皇都郊外的敬天台举办,沿途早已经立好了龙纹旗帜,一路之上更是乐声不断,肃穆非常。 终于,敬天台到了。 珠帘被缓缓撩起。 耶律云霆亲自搀扶帝后下了龙辇。 年少的帝王身着玄色冕服,头戴象征帝王的十二旒冠冕,白色串珠遮住了帝王的神情。 他紧紧牵着身旁身着翟衣的宿鸢,两人一起并肩朝着敬天台高处走去。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由感叹帝后情深。 没有人知道,这是耶律宗淮紧张之下下意识依赖自己所信任之人的举动。 宿鸢缓缓用神识安抚耶律宗淮。 今日,让他出席龙神祭礼,直面这数千人的场合,的确对于从小一直藏起来养的耶律宗淮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是,今日他必须出现。 这是今日,乃至以后,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宿鸢的神识安抚下,耶律宗淮平静了许多。 他在宿鸢的带领下,缓缓朝着敬天台高处走去。 他的心里,默默回忆着一会儿要做的事。 仲父他们已经教过自己很多次了。 自己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不会出错的。 耶律宗淮在内心缓缓给自己打气。 上首的祭司已然在等候。 为首的大祭司在尊敬行完大礼后,从身旁的祭司手中接过一柄透露着古朴之色的玉石小锤。 “吉时已到,请陛下鸣钟开礼。” 耶律宗淮接过那柄玉锤,而后缓缓走到了一旁青铜编钟之前。 那里恭敬站着数位乐师。 他们面前各有乐器,只等编钟声鸣,便开始奏祭典之乐。 耶律宗淮轻轻锤击那编钟,古朴悠扬的编钟声,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快速朝着四周扩散。 “伏望天地,敬告龙神,佑……” 耶律宗淮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一位敛袖低眉的乐师,突然从袖中亮出刀剑,朝着这位尊贵的小皇帝便刺了过去。 “有刺客!” 一旁的大祭司爆发了一声尖鸣。 宿鸢本就离着耶律宗淮不远,快步上前将其护到身后。 可是,眼尖的大臣已然看到了地上那一滩刺目的血迹。 心中一颤。 难道,刺客得手了? 此刻的耶律云霆已经冲上前,将瘦小的帝王直接用自己的外披揽住,遮盖了外界探寻的眼神。 “龙神祭礼,在神明眼下,竟敢对真龙天子动手,是谁想要坏我大邺江山,乱我大邺福祉?!” 伴随宿鸢的厉声呵斥,一道惊雷,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直接将那位刺王杀驾的乐师劈成了一块焦炭。 这,这上天惩罚来得如此之快吗? 而几乎就在同时,另一道惊雷落到了诸侯所站的东南角。 那里顿时哀嚎声一片。 神明难道如此震怒吗? 这是要死多少人? 可等那亮光过后,众人惊骇发现,那道惊雷居然只伤了一人。 武毅侯。 此刻的武毅侯左臂左腿尽断,曾经意气风发的枭雄,此刻已然昏迷过去,胸膛看着似乎毫无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是武毅侯指使?!” 官员堆儿里,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顿时变了。 “来人!拿下武毅侯父子!” 顷刻间,一旁的士兵快速围了上来。 而原本还在武毅侯身旁的其他诸侯慌忙避让,生怕沾惹分毫。 站在武毅侯身边的陈执安可谓毫发无损。 他看着逼近的士兵,知道今日自己绝不能被拿下。 否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平郡的兵马没了领头之人,只是一团散沙。 他缓缓摸了摸腰间,而后含痛看了一眼地上生死未知的武毅侯。 阿父,如今的情势,孩儿只能先自保为上了。 你放心,等孩儿带兵攻破皇都之时,必定斩杀了耶律家所有人以及宿鸢,用他们的人头为您赔罪。 陈执安的眼神猛地坚定起来。 他迅速抽出自己的腰带,那玉制的腰带,内里居然藏着一柄软剑。 陈执安战场之上本就是出了名的骁勇,此刻靠着打了众人一个猝不及防,居然从层层包围的圈子杀出了一条口子。 他迅速飞身从那道缺口处逃离,而后竟然一咬牙从高台之上猛地跃下,迅速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居然,真的逃成功了。 “追,生死不论!” 伴随着宿鸢冰冷的话语,大批士兵迅速从两旁的小路往山林冲去。 没人发现,刚刚那道看似被冲开的包围圈,实则根本是从包围之时就特意留下的口子。 宿鸢,从一开始就没想抓住陈执安。 龙神祭礼之上,武毅侯父子妄图买通乐师刺杀陛下,结果被神明降罪,直接将武毅侯劈了个半死,罪臣陈执安如今逃匿在外,这个消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传回了皇都。 祭天的众人还没 第47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十) 如今武毅侯父子陷入刺杀一案,武毅侯生死未知,陈执安自己跑了,若是卿卿留在皇都,不外两个结果。 一是成为威胁陈执安的手段。 二则若是陈执安被抓了回来,卿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为他们陈家陪葬。 杀千刀的陈家,既然谋反,为何不精心筹谋一些,弄成如今局面?! 萍玥夫人一抹眼泪,冷下眼神立刻吩咐道,“备车。春儿,你去我房内的妆奁处取一个描金的盒子。” 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出了皇都。 而就在马车离开皇都后不过一盏茶功夫,祭礼的队伍回到了皇都。 紧接着,皇都城门被封,任何人进出都要严查。 马车内,宿卿六神无主抱着一个描金盒子。 她想到刚刚阿母所说的话,眼泪又不自主掉了下来。 “卿卿我儿,阿母本来是为了你能出人头地方才给你寻了这门婚事,不想竟是把你害了。这里头是阿母积攒的所有银钱,外头赶车的也都是阿母的心腹。他们会带着你回平郡,如今刺杀谋逆的罪名定了下来,左不过两个结果。若是陈执安能命大跑回平郡,你就一定要说你誓与他同生共死,你能回到平郡,是度了生死之劫,将自己说的越惨越好,有这般情谊在,日后他总不会亏待了你。” 萍玥夫人帮宿卿擦了擦眼泪,又哽咽说道。 “第二种便是最不好的,陈执安死了,没能回到平郡。那你肚子里的,便是陈家唯一的血脉。你一个妇道人家撑不起那些兵马,那就找一个能帮你撑起来的,委身给他。这十万兵马,便是你最好的陪嫁。” 看着宿卿眼里的惊慌和不愿,萍玥夫人如何不心疼。 可是如今,没有办法了。 “阿母不也是二嫁,不也过得很好吗?卿卿,你生得美,还有阿母给你的药,只要性子柔顺些,日子都会过得极好的。快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说完,将宿卿迅速送上了马车。 此刻的宿卿坐在马车内,满脸泪痕。 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如今模样? 还有阿母所说的如春缚,她早已全部用在了陈执安身上,哪里还有新的? 难道,自己堂堂公府贵女,真的要嫁给平郡那些泥巴里打滚的粗鲁男子吗? 将军,你在哪儿? 宿卿又捂着肚子嘤嘤哭了起来。 此刻被她所挂念的陈执安,正狼狈地一路躲藏赶回陈郡。 他此刻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难道那刺杀真的是阿父策划没有告诉自己? 所以阿父遭了天罚,自己却逃过一劫? 如今,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武毅侯府刺杀的消息。 自己如今唯一的生路,便是赶回平郡,带着平郡兵马揭竿而起。 虽然没了正统之名,成了乱臣贼子。 可只要自己是最后的赢家,名声那些身外物又何须在意?! 从高台跳下的陈执安,借着茂密的树枝完成了缓冲,人未受重伤,可右臂却是断了。 但后有追兵,他根本无法停下来好好包扎养伤,只能带伤踏上了逃亡之路。 一路上,陈执安可谓心力交瘁。 每次觉得逃出生天之时,追兵很快又出现在了附近,让他只能强撑起疲惫的身躯继续赶路。 每次觉得快要被抓时,倒总是能意外寻得新的生机。 如此半个多月下来,终于回到平郡的陈执安,精神和体力都已经濒临崩溃。 见到武毅侯副将的陈执安,砰一声从马上跌落,昏迷了过去。 他疲惫的脑子完全没有想到,为何这么久了,朝廷没有派人在平郡外埋伏他? 等陈执安醒来时,他只觉自己浑身疼痛,尤其是右臂痛得格外厉害。 费力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陈执安一下愣住了。 “将军,您醒了。” 是副将的声音。 “青,青奕,我的右臂呢?” 原本右臂的位置,如今空荡荡一片,只有刺骨的痛意。 “将军,您的右臂因为之前的伤势一直未曾打理,导致右臂上的伤口已然开始腐烂,引起高热不退。军医说,只能如此才能保住性命了。” 屋内一片渗人的寂静。 而后,陈执安突然暴起,用左臂抓起一旁的东西,猛地朝副将掷了出去。 “谁让你们砍了我的右臂?谁给你们的胆子?放肆!你们这群废物!为何会保不住?!” 没了右臂,自己如何逐鹿天下? 哪里有残废之人成为帝王的先例。 陈执安随手抓起的,是一个药碗。 药碗砸在副将头上,此刻已经流了不少血,糊住了右眼。 “将军,那时属下只能以您的性命为重,您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那副将便起身出去了。 只留下屋内不停摔东西发泄的陈执安。 而外头的士兵看着走出来的副将,也都面露不满。 陈执安此刻是在军营内,营帐本身的隔音就算不得多好,加上他又吼得如此大声,外面的士兵自然听了个七七八八。 “少将军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这些时日,若不是您苦苦支撑,平郡早就大乱了。他陈家叛乱在先,让兄弟们都……” “好了!” 副将挥手打断部下的怨言。 他接过一旁的军师递过的手巾,缓缓覆在伤处。 “少将军如今突逢变故,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且刺杀一事如今皇都还未有定论,切不可自乱阵脚。” 说完,安抚完一旁士兵后,他在军师搀扶下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此刻的皇都,宿鸢已经从宫宴之上附在陈执安身上的如影随形符里,看到了平郡发生的一切。 她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不枉自己让人特意放走陈执安,让其千里奔波回到平郡。 陈执安还只以为是他福气深厚逃过追杀。 哪里知道,这份福气是自己赐给他的。 “娘娘,陛下那儿不好了。” 香若小心跟自己主子禀报。 龙神祭礼结束,原本好不容易公开露面的陛下,一下子再也未曾出现过。 宫里太医都面带愁色,似乎隐约在告诉众人一个不好的结果。 “备轿辇。” 宿鸢敛下了眸 第48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十一) 天德殿外。 御医忧心忡忡跪在屏风外,见宿鸢来了,头只埋得更深了些许。 “如何?” 清泠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让御医的心头也捏了一把汗。 “回皇后娘娘,陛下此次被刺中要处,即便微臣等尽力施针用药,可都无济于事。陛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他战战兢兢低着头,连等宿鸢回答的勇气都没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只能数着日子过活了?” 这话,御医不敢回答。 可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他的内心也痛骂起武毅侯父子。 弄什么刺杀,刺杀还弄得一塌糊涂,最后这责任都落到了御医头上,治不好陛下也都成了御医的过错。 “好了,本宫知道了,下去开药去吧。” 宿鸢挥退了御医,也让伺候的人一并退下。 她抬步朝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病重垂危”的耶律宗淮躺在那里,脸色惨白看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可眼睛却是晶亮看着走进来的宿鸢。 “阿姊。” 宿鸢笑了笑,在耶律宗淮的床榻边坐下。 “宗淮,你做得很好。马上,阿姊就解决这一切了,你日后,就可以每天开心无忧了。” 耶律宗淮重重点了点头,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 “你这一招,成功让陈家扣上了谋逆的名声。日后,宗淮不再出现人前,甚至因为体弱传位,一切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陈家的“谋逆”,成就了你的皇位,这般心机算计,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耶律云霆坐在一旁的圈椅之上,目光复杂看向宿鸢。 这些时日,作为摄政王的耶律云霆,因为忧心陛下“伤势”,一直衣不解带伺候御前。 他的举动,也间接向世人证实了,小皇帝似乎情况真的并不如何乐观了。 龙神祭礼的刺杀,早已传遍了大邺。 如今的武毅侯,早已成了臭名昭着的谋逆之人。 武毅侯并未死,而是失去一手一足,以残废之躯被关押在诏狱之中。 几乎所有百姓提起武毅侯来,都要先啐上一口。 他被神灵降下天罚的惨剧,更是令人拍手叫好。 这就是妄图刺杀真龙天子的下场。 而借着龙神祭礼的意外,几路兵马强劲的诸侯都被留在了皇都之内,在刺杀一案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得离开。 尽管不是没有人心生异动,可武毅侯遇天罚的前车之鉴在前,没人敢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若是最终赢了也就罢了,若也和武毅侯这般遭受天罚,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而各路诸侯只以为是武毅侯棋差一招,败给天意。 无人知晓,所谓刺杀,所谓天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自导自演将所有人编织入局的大棋。 “能得仲父如此夸赞,当真是难得了。” 宿鸢摸了摸耶律宗淮的脸,陪着他一同玩起了一旁的机巧玩具。 耶律宗淮虽然面有缺憾,心智也不够聪慧,可宿鸢却很喜欢这孩子的通透和良善。 他的确不适合做帝王,不过好在,自己以后可以庇护他一生。 耶律云霆静静看着玩成一团的两人。 不知何时,他对宿鸢,由猜忌到了止不住的欣赏。 她是天生的帝王料子。 聪慧、心狠、但又有自己的底线。 而她那些至今神鬼莫辨的手段,更是为她的统治蒙上了一层神秘且不可动摇的面纱。 宫宴那日,她说服了自己,让宗淮在百官和宗亲面前第一次露面,以此击碎了外面的流言。 她告诉世人,耶律宗淮,大邺的少年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位皇帝。 尽管只是短短露面,却足以按下许多人蠢蠢欲动的心。 而后,便是龙神祭礼。 自导自演的刺杀,恰到好处的天罚,将虽有谋逆之心,却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武毅侯父子直接给兜了进去。 她就是要以武毅侯父子为筏子,让所有有异心的诸侯看看,与天斗,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甚至于平郡那处,她都已经提前策反安排好了。 陈执安满怀希望奔赴的故土,却是他注定的埋骨之地。 而这一切,不过是她在执掌朝政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办到的。 耶律云霆自认自己也算世无其双的惊才绝艳,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皇位,谁来,都不会比宿鸢更合适。 女子为帝。 从一国之后,到天下之君,必定会遭受许多非议。 而将耶律家王朝拱手相让的自己,也会成为耶律家的罪人,就连宗淮也逃脱不过骂名。 可那又如何? 皇兄,应该不会怪责自己的。 自己努力过了,也为宗淮选了最好的一个结局。 世人的谩骂和指责,那都是身后之事了,又有何关系?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 耶律云霆缓缓轻叹了一口气。 不,没有遗憾了,已经很好了。 宿鸢若有所思看向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一字未说。 在陛下伤势越发严重的半个月后,宿鸢以谋逆之名,将文昌公府上下尽数关押,而皇宫内的宿太后也被幽禁宫中,侍卫层层把守,任何人无宿鸢的允准,都不得入内探视。 出身宿家的皇后,如今却拿自己的母家开刀了。 可是,满朝内外,无人敢议论一句。 相反,不少人心中反而有一种终于开刀了的尘埃落定感。 也不怪众人如此想。 实在是,刺杀这件事,文昌公府他洗不脱干系。 陈执安逃脱的当下,远在皇都的宿家女便一同消失了。 这位曾经的宿家女公子,如今的陈家新妇,肚子里可还怀着陈家长孙,是陈宿两家联盟的象征和纽带。 而龙神祭礼的事发生才多久?连大部队都还没赶回皇都,这宿家女便已经消失在了皇都之中。 这显然已经是早就筹谋好了的啊! 如今文昌公府被查,着实不冤。 可此刻的宿堤行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真的冤啊! 他是存了谋逆之心,可还没实施啊! 那陈家自己犯浑行了刺杀之举,和文昌公府有何关系? 可有些事,不是他说没有便没有的。 文昌公府的富 第49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十二) 诏狱内,文昌公和武毅侯这对亲家正好关在了相对的两间牢舍。 不过,比起武毅侯凄凄惨惨的孤家寡人模样,宿堤行的牢里还有他最为宠爱的萍玥夫人。 这还是他自己苦求来的。 因为他如今根本离不了萍玥夫人,每夜都要有其相伴,否则便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上头的人在请示宿鸢之后,也准了这要求,让其二人关在了一起。 此刻,宿堤行紧紧扒在栏杆之上,看向对面草席之上毫无动静的武毅侯。 “武毅侯,你个老匹夫,你陈家谋逆刺杀陛下,为何要牵连我宿家?!” 宿堤行简直有苦难言。 若真是宿家参与其中,谋逆失败举族遭殃,他也就认了。 可偏偏自家还没来得及做啊! 不过是同陈家达成了盟约而已,怎么就被牵连至此了? 武毅侯眼神木然地盯着栏杆,丝毫不理会对面的叱骂。 这些日子,他寻死过数次。 可如今他连死的机会都没了。 诏狱的人给他日日带着口枷防止其咬舌自尽,每日的饭菜和饮食中也都加了软筋散,况且他如今没了一手一足,能保下命来都是运气好。 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谈何自尽? 他已经明白了。 那个刺客,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他们父子的命。 只是,那道惊雷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耶律家当真就如此承天庇佑吗? 不甘、恼怒、悔意,重重思绪萦绕心头,让武毅侯彻夜难眠,加上重伤未愈,此刻不过是靠着汤药吊一口气罢了。 他只能期盼,期盼行初能够逃脱一劫回到平郡,重整旗鼓为自己报仇。 可很快,这份期盼也被打破了。 “娘娘您小心脚下。” 外头传来的诏狱长官那恭敬的声音,让里头的众人都打起了精神。 是皇后来了是吗? 宿鸢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牢狱外。 宿堤行当即就疯了,疯狂摇晃着牢狱的栏杆。 “你这个不孝女,我是你的阿父,你居然敢如此对我!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不孝吗?” 语无伦次和歇斯底里的咒骂后,宿堤行的声音又猛地降低了下来。 “好女儿,你救救阿父。阿父这么些年待你不够好吗?你没了母家,日后在陛下身边也是举步维艰的啊。” 宿鸢缓缓坐在了手底下人搬来的灯挂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宿堤行这副狼狈模样。 “阿父待本宫当然好了。为了攀上陈家,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个私通之罪,要让本宫青灯古佛一世。还有阿母去世之后,这十多年来您的冷待。不可与您和萍玥夫人还有宿卿、宿卓一桌吃饭,所有吃的用的,都是满府最后一个才能拿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本宫都是记在心头的。” 宿鸢的话,让宿堤行脸色一变。 他忙一把抓过身旁低头坐在那里的萍玥夫人,动作粗鲁,没了素日里的怜香惜玉。 “鸢鸢我儿,都是这贱妇挑唆,才让你我父女生了如此多的误会。你是我的第一个女儿,为父怎会不疼你?当初那也不过是为了应付陈家,日后自会为你再安排一桩好婚事的。你相信为父啊!” 萍玥夫人被宿堤行死死按在地上,跪在了宿鸢的面前。 曾经美艳的妇人,此刻眼神空洞,半长的秀发散落下来,狼狈不堪。 “萍玥夫人,你这一辈子,靠着美貌得到了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哪怕到此刻,你也是不悔的吧?毕竟,宿家落难,可你已然将自己如今唯一的骨血宿卿送了出去,心中怕是无憾了吧?” 这话,让底下跪着的萍玥夫人眼神一颤,也让宿堤行不可思议看向自己宠爱了十多年的女人。 “是你?是你给宿卿通风报信放跑了她?” 宿卿的消失,彻底让宿家辩无可辩。 之前宿堤行只以为是陈家行事之前给宿卿留了后路,不想却是自己的枕边人干的。 事到如今,萍玥夫人反倒没什么可怕的了。 看着刚刚宿堤行在宿鸢面前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小心翼翼伺候了一辈子的男人,不过如此。 他不过是运气好些,有个好阿姊,才有了这一场的富贵。 若自己也能命好一些,若自己也能是男儿之身,自己必定做得要比他好千倍百倍。 “是啊。你无能,保不住阿卓的命。我只有卿卿这一个孩子了,她的性命重过一切,我管宿家会如何,我只要我的女儿活下来!” 这是萍玥夫人第一次在宿堤行面前卸下柔顺的伪装。 她看向宿堤行的眼神里,是刺眼的不屑和鄙夷。 “贱人!” 宿堤行感受到了被冒犯的怒意,盛怒之下,他一记耳光将萍玥夫人扇歪到了一边。 “呸。” 萍玥夫人吐掉口中的血腥,讥讽看向宿堤行。 “你以为此刻求她管用吗?她就是来看你求她的落魄模样的!你若心中真有这个女儿,为何这十多年来任由我克扣她的月例?明知和陈执安的事有蹊跷,却查都不查就替她认下了罪名?还有她阿母的死,我不也是在你的纵容下出手的吗?这些你以为她傻吗,你以为她看不透吗?” 宿堤行有些尴尬地看向宿鸢,发现她笑眯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自己。 他顿时也清醒了过来。 是啊,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大邺的皇后,拥有帷幄朝堂的铁腕手段和震慑百官的狠辣心肠。 她哪里会念及父女之情呢? 自己,不也是未曾念过吗? “看在你们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的份上,本宫就告诉你们两个秘密。” 宿鸢随手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此刻的诏狱,寂静得可怕。 “龙神祭礼刺杀一事,本宫知晓。还有宿卿离开皇都一事,本宫也知晓。” 说完,她站起身拂了拂衣袖。 “放心,您是本宫生父,本宫定会给你个干脆利落的死法,不会像陈执安那般凄惨。” 宿堤行瘫软在地,一旁的萍玥夫人不顾自己脸颊的剧痛,使尽全力抓住牢狱的栏杆高喊着,“你回来,你要对卿卿做什么?你杀了我,杀了 第50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十三) 武毅侯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她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用宿陈两家的全部性命,为自己铺路,为大邺铺路。 好心机,好手段。 自己,输得不冤。 可惜了。 武毅侯一世枭雄,可到了最后,还是沦落俗套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如果当时行初未曾算计于她,如果她顺利嫁入了武毅侯府。 今日结果,是否就截然不同了呢? 彼时在自己眼中,注定没落的公府之女,行初不喜,算计也就算计了。 名声毁了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不过蝼蚁罢了。 谁能料想,今日那看不上眼的蝼蚁,竟成了插向陈氏全族胸口的利刃。 当夜,诏狱传来消息。 文昌公突然发了狂性,扼死了自己的宠姬萍玥夫人。 而萍玥夫人也未曾手软,她临死之前,死咬住文昌公的喉咙不放,即便被宿堤行捏断了浑身的骨头,她依旧死咬不放,生生咬开了他的喉咙。 宿堤行喉咙上一个巨大的伤口,即便医官们迅速止血,可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第二日午时,这位曾经显赫的一等公,太后的亲弟弟,皇后的生身父亲,在诏狱里断了气,结束了自己这可笑的一生。 而作为谋逆之人,宿堤行和萍玥二人的尸身,被草席一卷葬在了城外。 曾经,一位是一等公爵,一位是美貌动人的宠姬,二人之间,也曾有过皇都为之感动的真挚情意。 可最后,不过如此。 而太后也在听到了这消息后,服毒自尽了。 宿鸢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手,更何况自己这个隔了一层的姑母呢? 不如自己先死一步,反倒没了那么多折磨。 宿鸢听到宿堤行和萍玥二人的死状后,只叹了口气。 “为母之心,当真令人感佩。” 萍玥本来不用这么快死的。 用如春缚这等药在,宿堤行即便心口恨毒了他,可终究身体上离不开她。 可萍玥选择用自己的命,拖着宿堤行一起去死。 间接上,等于帮自己免除了弑父这层名声。 而她之所以被打成那般都不松口,为的,怕就是宿卿了。 “平郡那边,收尾吧。” 宿鸢敛下眸子,淡声道。 虚空处,传来一声恭敬的回答。 “是。” 平郡里,此刻也不太平。 失去了右臂的陈执安,性情暴戾到了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程度。 不仅动辄打骂伺候的人,听到外头军营里的操练演武之声,更是怒从中来,说什么影响了他养伤休养,要将人通通军法处置。 其实,这是他体内那过量的如春缚开始发挥作用了。 如春缚这药,过量服用本就会让人暴躁异动。 之前逃亡路上,因着精神紧张加上身体上的疲累和伤痛,这药效并未如此明显。 可如今,精神一放松下来,汹涌的药效便来了。 这药加了宿卿的鲜血,不是普通女子所能解,即便陈执安不顾议论让侍妾接连入军营伺候,都没能压得住心底的暴躁。 而他这番举动,让本就对其暗藏不满的军营,更是一时间怨声载道。 “青将军,大家都当您是兄弟,就跟您说句心里话。这陈执安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把军营里的兄弟都往不归路上拉。大家都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养活家人,如今却跟着他们父子沾上了谋逆的罪名。这要是朝廷真的连坐了,我们岂不是都得死?” “是啊,而且您看他如今这副做派,这侍妾都领到军营里来了,这成何体统?大家跟着这等人,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军帐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些时日内心的积怨通通发泄出来。 之前,众人也能猜到陈家父子所图,可那时武毅侯父子表现出来的未来以及大邺那倾颓的江山,足以让他们赌一把。 但如今不同了,大邺的新后雷霆手段,如今众人皆拜倒其铁腕之下,各地的异动之声越来越小。 而且,陈家父子如今成了刺王杀驾的谋逆之臣。 自己等人若还是执迷不悟跟着他,日后被清算,怕都是要掉脑袋的。 上首的青奕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坐着的军师,低声询问道,“军师,您如何看?” 军师沉默片刻,缓缓抬眸。 “将军,我们虽然是平郡驻兵,可归根究底,还是大邺兵马。有些事,若是有十之一二的几率,都可以放手豪赌一把。可若是万之一二,那就不叫赌,而是送死了。”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如今若还是效忠旧主,那就是送死了。 “到底先武毅侯曾于我有恩,我也做不出将其亲手交给朝廷送死之事。请诸位给我个面子,放他一条生路。日后,世上便再无陈执安此人。” 这话,便是要将其送走,让其隐姓埋名一生。 底下的人听到青奕如此看重武毅侯的恩情,互相看了几眼,也都点了点头。 “青将军放心,我等明白。” 一个失去右臂没了下属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正在这时,外头的士兵来报。 “青将军,外头停了一辆马车,说是武毅侯府的少女君。” 青奕微微挑眉。 “正好,便由我带着少女君一同去见少将军吧。有其在场,想来少将军心绪也能平和些。” 片刻后,一道裹着披风的娇小身影,跟在青奕身后,缓缓踏入一处营帐。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便要终结了。 可没想到,大约一刻钟功夫后,那营帐内竟然爆发出男子的怒斥声和女子尖叫声。 外头巡逻的士兵立刻警惕起来。 军营里的其他将官也匆匆赶来,正在犹豫是否要进之时,只见营帐之上突然一道血光喷溅上去,留下了长长一道血痕。 不好! 众人握紧腰间佩刀冲了进去。 结果,却只见里头青奕站在那里,一脸震怒望着眼前一切。 而陈执安则是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上,他的喉咙处,是一道巨大的刀口。 这是被人抹了脖子。 而那凶器,却握在一个娇小的女人手中。 女子鬓发散乱,衣衫也被撕扯开来,此刻正目光呆 第51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二十四) “青将军,这是发生了何事?” 冲进来的将官们都愣住了。 而下一秒,那弑夫的少女君却突然软倒在了地上,很快,她的身下氤氲出一大滩鲜血。 青奕叹了口气,说道,“先请军医来为其诊脉吧。” 宿卿腹中的孩子,意料之中的未曾保住。 她本就一路奔波,虽说马车赶路比起陈执安骑马已经是缓慢平稳了许多,可对于一向娇生惯养的宿卿来说,已经足够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到达一个极限了。 而刚一到军营,她便被青奕带着去见陈执安了。 满怀欢喜的她,在见到右臂空空的陈执安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会? 陈执安也敏锐察觉到了宿卿的怔愣。 他冷笑一声。 “怎么?看到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宿卿闻言立刻眼眶含泪。 “将军,你怎能如此说?我这一路从皇都奔波回来,为的是谁?” 一旁的青奕也劝道,“少女君风尘仆仆赶到平郡,下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过来见您了。” 闻言,陈执安的脸色也稍稍缓了些许。 他抬头看向宿卿身后的青奕,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即便带宿卿前来自己营帐内,随便哪个士兵做不得?怎么还要青奕亲自前来了? 青奕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 当然,是润色过的。 只说如今情势紧张,且皇都的人如今也在平郡外打探,怕是对陈执安不利。 不如先行躲避些时日,正好也能安心养伤。 话说得好听,可陈执安听出来了,这是要彻底背叛自己。 “青奕,你是我阿父救回来的。犬尚知忠心,难道你却浑然忘了吗?” 这话难听到一旁的宿卿都心头一跳。 可此刻处于震怒的陈执安什么也管不得了。 青奕缓缓叹了口气,脸上刚刚的惋惜瞬间消散。 “陈执安,看在武毅侯面上,我本不想和你撕破脸。可既然你话说得这般难听,那我也无需给你这份脸面了。” 此刻的青奕,不再是众人眼前忠心的青将军,他缓缓从一旁的营帐之上取下佩刀,拿在手中,朝着陈执安靠近。 “你想做什么?” 陈执安没想到,他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皇后娘娘说,她会彻底交给我一个已经废掉的陈执安。我要做的,便是行正统之事,为平郡军营里的十万兄弟洗脱反贼之名。你说,你一条命,换平郡十万兄弟的未来。这般划算的买卖,我怎能不做呢?” 皇后? 对面两人的眼睛同时睁大。 是宿鸢! 这居然是宿鸢一手策划的。 “你以为你为何能那么幸运逃脱追杀?你又为何能在皇都封锁之前顺利逃出?” 青奕在两人身上扫过,眼神里满是讥讽。 “真以为神明庇佑吗?这是皇后娘娘给你们一条生路罢了,为的就是让你们坐实反贼之名,用你们的死,彻底震慑各地诸侯!” 他的确是为武毅侯所救。 可这些年出生入死,他又救了武毅侯,救了陈执安多少次? 他手底下这么多兄弟,他总得为他们争个出路吧? 皇后娘娘选了他,他自然要漂漂亮亮办好差事。 迎着二人不可思议眼神,青奕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抛洒在了空中。 他掩盖住口鼻,未曾吸入分毫。 可对面两人猝不及防却都吸了个干净。 “少将军,属下送您的最后一份大礼。少女君从宿家所带的如春缚,也是她腹中之子的来源,更是少将军您这些时日暴躁异动的根源。皇后娘娘说,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少女君一条活路,皇后娘娘允了。既如此,那你便要去死了。” 这段话里信息太大,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陈执安的眼神顿时变得一片赤红。 他猛地抓住身旁的宿卿,一口便咬上了她的脖颈。 那药,是激发如春缚的。 此刻陈执安体内那过量的如春缚已经被彻底激发,引发了他对宿卿血肉的极度渴望。 是的,血肉。 他,想吃了宿卿。 这便是过量如春缚的可怕之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迷恋,是建立在掺杂了其鲜血的药物之上,那最后,必然会演变成对其血肉的渴望。 宿卿拼命挣扎哭喊,可她一个弱女子,即便陈执安断了右臂,她也根本逃脱不开。 直到最后,一把冰冷的刀塞入她的手里,身后有人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死,还是他死。少女君,别选错?” 曾经的爱慕,此刻只剩下了对生的极度渴望。 “他死!” 伴随这句话,下一秒,一道白色耀目刀光闪过。 陈执安捂着脖子,缓缓倒下。 陈执安死了。 而宿卿不仅腹中之子未曾保住,人也疯了。 她醒来后,只喃喃自语别吃我,我错了之类的话。 帐内情形,那些部将们自己也拼凑出了个七七八八。 大约是陈执安发了狂想要伤害她,结果反被杀了。 至于细的,他们不想也不愿去猜了。 陈执安的头,被送到了皇都,代表平郡投诚的诚意。 至于宿卿,她对外被报了暴毙,实则是被送到了别地。 青奕给她安排了两个婆子照料。 为宿卿治疗的汤药里,下了足够人疯魔一生的药,而这,也是宿卿能活下去的关键了。 活着,对她而言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青奕只会给她安排这两个婆子,以后不会再过问分毫。 日后,日子到底如何,一个美貌的疯子如何好好生活下去,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宿鸢此刻忙碌的,是禅位大典。 在刺杀一事过去小半年后,宫里还是传出消息,陛下的身体彻底垮了。 还没等底下的人生出旁的心思,一封禅位诏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并且,这封诏书,是由耶律云霆这个摄政王,亲自昭告朝野。 第52章 被无辜退婚的乱世美人(完) 那道圣旨宣读之时,皇都内霞光遍布天际,更有云雀纷飞,凤翼龙影在云端若隐若现,最后化作一道白昼流光,划过天际,落于未央宫的方位。 百姓们匍匐跪下,敬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而在那之后,大邺,经历了空前混乱的一个月。 祥瑞,是给百姓们看的。 可那些世家和百官,当切实动到了他们的利益之时,即便神明真出现在他们面前,跟他们说宿鸢乃是真龙之女,是承天祥瑞的下一任帝王,怕是他们都敢疯狂地拿着刀子冲上去。 一个皇后,和一个皇帝,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他们可以容忍宿皇后的铁腕雷霆。 但是,却不愿一个女子以皇帝之身压在他们头上。 尤其是,宿鸢正式成为女帝,代表着大邺的气数再续一截,许多人的筹谋和打算,一切化作乌有。 几十位大臣齐刷刷跪在皇宫外,言辞恳切,请陛下收回禅让诏书。 更是直言不讳,即便陛下身子因着陈氏罪臣的刺杀而虚弱,无法主持朝政,也可特设辅政大臣暂管朝政,同时从宗室世家之中收养合适子嗣培养。 耶律家没了血脉,可这许多世家大族还是有合适的孩子的。 众人已经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可很快,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跪在宫门口声嘶力竭死谏的一群“忠臣”,突然被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彻。 关键是,那雨水以皇宫为界限,专门淋他们这里。 众人又惊又怒。 尤其是周围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的不是他们谏言的忠心,而是窸窣说着是不是他们违背上天意愿所以被惩戒了。 其中一位尚书刚想开口呵斥这些他眼中愚昧无知的百姓,突然,那雨演变成了冰雹,鸡蛋大小的冰雹,将人砸得头破血流。 到底是命重要,原本信誓旦旦要死跪到底的这群人,不过一日,便烟消云散。 这招行不通,还有旁的,破坏继位大典,买通人在民间传播谣言,甚至妄图制造灾祸以给宿鸢的名声泼脏水。 这些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脏污。 而宿鸢的回应,便是杀。 为了私心,可以罔顾百姓之人,还有何颜面活于世间。 最多的那场冲突,爆发于登基大典那日。 威严的礼乐响彻皇宫。 与之相和的,是叛军凄厉的惨叫,以及耶律云霆手中那长剑刺入叛军首领胸膛时的血肉撕裂声。 而宿鸢,则一步未停朝着最高峰走去。 漫天的箭影在身后,成为了成功者的点缀。 最终,所有人跪在血染的长阶之上,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踩着尸骸和鲜血,走上了权力的巅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朝年号,名为启元,帝尊称启元女帝。 耶律宗淮在半年后,“病逝于”行宫。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摄政王耶律云霆。 众人只以为,这是新帝的卸磨杀驴,无人敢问询分毫。 他们,已经彻底臣服了。 而江南水乡里,多了一处宅邸,和一位年轻的公子。 那公子似乎极为有钱,宅子里伺候的人都是个顶个的能干出挑。 而他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性情似乎也有些童稚,可意外的天真活泼。 他的身边似乎有一位长辈,可那长辈从未在外露过面,似乎身体不如何好的模样。 不过,众人的好奇心只维持了不久,很快便不再关注了。 直到一年多后,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踏着积雪来到江南,为首的,似乎是一位女子,厚厚的披风遮挡住了面容。 她伸出手,轻轻叩响了那道门。 燃着炉子的屋内,让人热得鼻尖都有些冒汗。 可床榻上的那人,却盖着最为保暖的狐皮被子,依旧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耶律云霆睁眼看到宿鸢之时,只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今日运气有些好,又梦到了你。” 曾经睥睨朝堂的摄政王,终究也挣脱不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比如,注定的寿数。 比如,无法控制的心动。 心口决堤之时,汹涌之姿,非人力所能抵挡。 所以,他选择了在自己尚且能勉强维持这副康健皮囊之时,离开了皇都,也离开了她。 “你经常梦到我吗?” 宿鸢看着他,眼神平静,却让耶律云霆一下子从自以为的梦中惊醒。 “真的是你。” 她,怎么会来? “我和宗淮之间,一直有通书信。他这些日子学识也长进不少,写的信我也渐渐能看懂了。” 于是,也知道了,眼前这人,已然是弥留之际。 “现在见到我,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宿鸢轻声问道。 仿佛,耶律云霆不是消失了一年。 她也不是风尘仆仆从皇都连赶三天三夜的路前来。 耶律云霆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宿鸢也并未失望。 她知道,耶律云霆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那么骄傲、 宿鸢在这里,陪着耶律云霆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三日。 那三日,他不是摄政王,不是什么仲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那三日,她不是曾经的大邺皇后,不是如今的启元女帝,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宿鸢最后,是隔着屏风感受着耶律云霆的气息越发微弱。 他不愿最后留于所爱之人心间的,是那副病弱将死的模样。 最后那一刻,耶律云霆还是没能忍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小声对着神明祈愿。 “罪人耶律云霆,此生,命浅缘薄,愿有来生,愿散去权势,抛却金玉,愿与所爱所思之人再见一面。不求相爱,唯愿相遇。” 懦弱者勇敢,穷苦人慷慨,无信者求神。 最不信神明的耶律云霆,最后还是想求一求神明。 本是残枯木,遇你始逢春。 今生命浅,来生再盼。 宿鸢在几日后回到了皇都,与她一同回去的,还有一个路上被捡到的女婴。 因为是女婴,所以被草草包了块破布扔到了雪中。 发现之时,已然浑身冻得青紫。 宿鸢,为这孩子起名——宿莛。 她将这孩子立为皇太女,只说是自己所生。 第53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一) 大概半个小时后,别墅的大门被打开。 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宿鸢草草包扎了下伤口,此刻正在客厅内安静翻看自己的手机。 “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怎么样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女子看到宿鸢,立刻冲了过来。 她急得眼眶通红,看到宿鸢右手手腕上那已经透出血迹来的绷带,更是气得又骂了几声。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霍正泽他就是个混球,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你为了他已经变得彻底不像你了!这次你还割腕?!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吓得腿都在抖!我怎么跟子言交代?” 面前的女子,名叫张楠,是宿鸢哥哥宿子言的女朋友,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嫂子。 这差一点,是因为宿子言死了。 宿鸢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哥哥博士毕业后便进入了某航天部门工作,是年轻一代的科研领军人物。 宿鸢虽然不及她哥哥那般天才,但是,她却是一个表演上的天赋型选手。 她极容易沉浸到表演世界中去,会将人物的灵魂赋予到自身。 因为这份天赋,她考取了表演院校,并靠着暑假之时客串的一个配角,成功拿下了电影界重磅奖项——金龙奖的新人表演奖。 一切,本都是最美好的发展。 可一次全家出游,一场车祸降临到了这个家庭身上。 宿父宿母当场死亡,宿子言抢救十余天后,还是没能救过来。 在距离他和张楠婚礼的三个月前,永远结束了呼吸。 宿鸢因此受了极大刺激,无法继续正常的生活,暂时退圈了。 直到,她遇到了霍正泽。 他是高官之子,自称是宿鸢的影迷。 霍正泽生得一副好皮囊,人也是温文尔雅,很快,便俘获了宿鸢的心。 失去了一切的宿鸢,在他的陪伴下,慢慢愿意开始走出伤痛。 只是那时,她没想到,走出伤痛的代价,是开始一场新的伤痛。 宿鸢和霍正泽在一起了三年时间。 宿鸢也重新回到了娱乐圈,更是接连爆了两部电影,直接拿下了两座影后奖杯,成了继程一心之后,娱乐圈第二位未到三十封后的天才影后。 人们似乎永远只记得第一位。 娱乐圈是这样,霍正泽也是这样。 他从一开始接近宿鸢,存的就从来不是爱慕之心。 而是,想要捏出一个属于他的玩偶。 他和程一心,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两人年少相恋,可是最终为霍家的权势所迫分手。 程一心不愿要一段没有名分的感情,干脆利落离开了霍正泽,成为了他一辈子的白月光。 而宿鸢,则是霍正泽机缘巧合下寻得的替身。 她同程一心,有三分像。 这三分像,以及一样的表演天赋,足以让霍正泽动了私心。 那场车祸,是意外。 可宿子言的死,不是意外。 他原本能活下来。 可霍正泽不愿宿鸢还有亲人可依靠。 他要让宿鸢只有自己,这样他才能随意操纵宿鸢的灵魂,支配她的一切。 而不是让她像程一心一样,能够有自己的思想,最终逃脱他的掌控。 于是,宿子言死了。 霍正泽顺利接近了宿鸢,并且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她原本的精神世界打碎,一步步捏造成他所满意的模样。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不配的,阿鸢,你要再努力一些,不然我就会被别人抢走。” “阿鸢,你怎么能为了拍摄而忽略我?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优秀的相亲对象,你为了我放弃一些事业又怎么了?难道你爱我没有我爱你来得深吗?” “阿鸢,你知道的,我家里不接受你,所以我们的关系暂时保密吧。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你会理解我的是吧?” 宿鸢的精神被他操控,为了证明对霍正泽的爱,她放弃了许多事业的机会。 直到,她得到了一个和程一心一起拍摄电影的机会。 双女主的角色。 剧组拍摄中,程一心在发现霍正泽和宿鸢的关系后,主动找到宿鸢,说出了一切。 “你没有发现你和我长得有些像吗?他们都说你是小程一心,难道你还没明白,霍正泽为何会选择你吗?” “我不是炫耀,霍家不是个好相处的,霍正泽更不可能是真心待你。你如果沉溺在这段感情里,只能毁了你自己。” 程一心或许是好心,可对于那时精神世界已经被霍正泽掌控的宿鸢来说,那是比死更沉痛的打击。 她一切精神世界建立的基础,便是霍正泽是爱她的。 如果这份爱是假的,她的一切就崩塌了。 而就在这时,她发现了自己哥哥之死的蹊跷。 霍正泽就光明正大将宿子言被更换的用药记录和几张照片,放在自己书房的保险箱里。 那密码,也从没瞒着宿鸢。 他没想到宿鸢会主动进自己书房,不过,他也不怕宿鸢发现。 一方面是笃定宿鸢如今的精神已经彻底离不开她,另一方面,则是他根本不畏惧。 就算宿鸢拿着这份证据去了警局,也不会有下文。 民不与官斗,这从来不只是一句俗语。 他料得也没错。 精神崩溃的宿鸢,最后的选择,是将刀落向了自己。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哥哥。 如果不是因为她和程一心的那几分像,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表演之上的天赋,她就不会被霍正泽选中,也就不会失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她更没脸见楠姐。 张楠这些年一直担任她的经纪人,无微不至照顾着她。 正因为如此,她永远无法忘记,哥哥的心跳成为一条直线的时候,张楠在医院里那绝望的哭声。 她对不起所有人。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选择用自己的性命终结这一切。 而她未消散的执念,便是希望自己能够替哥哥报仇,希望自己能够寻回当初的自己,那个站在阳光下,开开心心演好每一个角色的自己。 “我很无能,只能持刀对向自己,我真的恨他,可为什么恨却不能让我抬起手中的刀呢?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哥哥和 第54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二) 张楠一直不看好宿鸢和霍正泽的这段感情。 她是有过挚爱之人的,知道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何种模样。 霍正泽看宿鸢的眼神,只有控制欲。 爱可以有控制,但不能完全是控制,完全是控制的,那就不是爱了。 她曾经隐晦跟宿鸢提及过,可那时,宿鸢一头扎进了霍正泽编织的陷阱,已经根本走不出来了。 到最后,张楠根本不敢拿霍正泽的事去刺激宿鸢了。 她看得出来,宿鸢已经彻底沉沦了。 看着宿鸢为了霍正泽慢慢放弃曾经让她闪光的事业,看着她陷入那个以爱为名的陷阱,张楠心急如焚却根本没有办法。 直到此刻,她居然从宿鸢口中,听到了分手二字。 张楠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滑落。 她立刻抹掉,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好。阿鸢想怎么办,我都支持你。” 她是子言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她。 “需要我帮你跟剧组请几天假吗?你手腕上的伤口……一则你得好好养养伤,二则剧组人多嘴杂,我怕被人乱写什么。” 宿鸢和霍正泽的恋情,这么多年来圈内也有所耳闻。 虽然不知道霍正泽的身份,但是都知道宿影后有一个出身高干家庭的男朋友,不过一直未曾公开过。 甚至于,张楠还听过许多更难听的话。 什么嫁不进去的豪门,不被承认的身份之类的。 宿鸢成名极快,自然遭了许多人怨妒,这些酸话她没少听。 看着此刻被处理妥当的伤口,宿鸢摇了摇头。 “不用。反正这部戏都是穿的古装看不出来,如果发现了,就说我为了角色入戏太深吧。怎么,敬业也成了过错?” 宿鸢的话,让张楠一怔。 如今宿鸢和程一心出演的这部双女主电影,名为《天下无双》。 讲述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自幼分离,一个进了烟花柳巷为情报探子,一个被大户人家收养成了名门闺秀。 两人因为一次意外的初见,便因为互有几分相似的容貌而互相吸引,而后衍生出了一系列的悲欢离合。 宿鸢饰演的,便是那个情报探子妹妹——如意。 名为如意,此生却从不如意。 她是名动长安的第一名姬,石榴裙下拜倒过无数高官才子,清丽出尘的容貌下,却是一颗濒临破碎的心。 某种意义上,如意是一个疯子。 但她的疯,是让自己走向自毁。 剧本中就多次描写过,她在梦魇中曾经无数次用刀划破自己白皙的肌肤,感受疼痛带来的清醒。 可每次梦醒,她却依旧要用最好的药膏去保养那一身缎子一般的肌肤。 那是如意取悦人心的武器,也是她一生的耻辱。 这个角色极难驾驭,而且演不好很容易让人觉得是一个真疯子,反而没了艺术之上的层次感。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国际电影节常客的封子行导演,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 这部电影,也是他的封山之作,所以格外重视。 电影开拍已经小半个月,却大多都是试拍,封导说两个女主演都还没抓住角色的精髓,所以不急着正式开机。 一般投资方肯定是不能允许导演这么每天烧钱的,毕竟一个剧组几百号人,一天耗费的经费都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封子行不怕这些。 他本来就是出身顶豪封家,虽然当初因为离经叛道拍电影被赶出家门,可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早就和封家重归于好。 这部电影的投资方,也是封家旗下的子公司。 之前宿鸢因为霍正泽的事,一直心烦意乱,加上这个角色的确驾驭难度极高,宿鸢一时没办法很好抓到如意这个角色的精髓。 这也让她心理上压力倍增。 不过如今,宿鸢觉得,自己或许能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如意来了。 疯子,要自己不觉得疯,那才是真的疯了。 “但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会让剧组声誉……” 演员入戏太深伤害自身,大多数情况下,公众都会把舆论枪口对准剧组。 张楠有些担心,可别得罪了封导。 “不,只要我给出的角色足够让封导满意,他就绝不会让这件事流出去半分。” 一个为戏可以脱离豪门贵公子身份,自己在外打拼四十多年的疯子。 一个为戏可以亲身去体验濒临死亡的感觉,去让角色切实降临自身的戏疯子。 封子行只要认可了自己给出的角色,就绝对会保护好这场戏,进而保护好在他剧组的宿鸢。 第二天,宿鸢准时出现在了剧组。 她手腕处包裹着的纱布,也果不其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封子行自然也看到了。 他却没问什么,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宿鸢。 “找到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一旁穿好戏服正在拿着剧本等戏的程一心也有些疑惑。 “找到了。” 宿鸢笑了笑,却让对面的封子行眼神一亮。 宿鸢今日穿的是是一身月白色极素净的裙衫,这个颜色,也是如意最喜欢的。 之前很多人不解,如意是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应该将其往更美艳动人的方向打造,为何要用这等素雅的颜色。 但当一声action开机之后,所有人都有些讶异。 这场戏,就是卡了剧组小半个月的戏份。 妹妹如意和姐姐楚瑶的初见。 如意被都点检裴川赎身带出了烟花柳巷,而裴川,正是楚瑶的未婚夫婿。 三人在踏青之时意外相见。 如意歪倒在裴川怀中,轻轻对隔着一条小溪正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楚瑶笑了笑。 之前几次拍摄,剧组都觉得很好,见面的冲突性和戏剧性拉满了。 可封导就是不满意,一遍遍重拍。 但这次,所有人明显察觉出来,这次的感觉不对了。 宿鸢,似乎换了种演法。 她歪倒在那位实力影帝沈靳所饰演的裴川怀中,笑意浅浅,眼神悠悠地望向了对面的女子。 她似乎先是一怔,而后笑意更足了几分。 嘴角微微上翘,连抓住裴川衣袖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看着像是紧张,或是挑衅。 可此 第55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三) “卡!” “很好,你终于找到了如意!” 那个从小死人堆里长大,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却偏偏要装得像正常人一样的疯子如意。 她对任何人都是正常的,唯有碰到能牵动她心绪的楚瑶,她才会露出疯子的那一面。 封子行的话,打破了片场的凝滞。 不少人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呼吸了。 而听到封导终于认可了如意,众人也都是欢呼出声。 可算是熬过去了。 可站在宿鸢对面的程一心神色却并不怎么好。 她知道,她刚刚没接上戏。 她刚刚害怕了。 那样的眼神。 “宿鸢带戏带的不错,刚刚一心那个惊恐的眼神也很好。” 可出乎意料,封导也夸了程一心一句。 程一心诧异抬头,但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一场戏筹备期间,她有些犹豫地敲响了宿鸢化妆室的门。 “请进。” 化妆室内,只有宿鸢。 “你手腕上的伤,是因为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程一心的目光,落在宿鸢手腕上的纱布上。 她能在娱乐圈走到今日这个地位,自然不是什么良善的小白兔。 可是,她终究也不是恶人。 离开霍正泽,她就能做到不拖泥带水,断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半点也未曾想过回头。 正因为了解霍家,了解霍正泽,她才会跟宿鸢说了那些话。 或许还有心中一些阴暗的小得意。 自己离开霍正泽那么久,他还是忘不了自己。 宿鸢被圈内那么多人夸天赋,某种程度上,不还是自己的替身。 可她,从没有想过让宿鸢出事。 她的初衷,也只是想宿鸢尽快认清霍正泽而已。 因为自己体会过,霍正泽,还有他背后的霍家,根本就不是普通女孩子能够驾驭住的。 “和你无关。” 宿鸢摇了摇头。 她不会因为自己做了程一心的替身就去憎恨程一心。 自己神识留下的各种情绪里,也没有对程一心的恨。 相反,她很欣赏程一心的潇洒。 能够保持强大的自我内心,不被霍正泽这种垃圾所操纵。 那些隐晦的小得意,宿鸢自然明白,但也并不如何介意。 人的贪嗔痴念,都是十足正常的,就像自己,不也是靠着恨意和执念,才能坚持到如今吗? “我和霍正泽分手了。但这伤,和你无关,相反,我要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 宿鸢在今早,给霍正泽发了分手的短信。 不过霍正泽此刻并没有回自己。 可能没看到,也可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并未在意。 毕竟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被他完全操控的木偶了。 程一心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谢谢。 手腕上的伤,不外乎是割腕。 自己当初是为了好心说的那些话,但某种程度上促成了这道伤的产生。 “你来找我,是为了刚刚那场戏吧。” 宿鸢转移了话题,给了程一心一个台阶下。 程一心平稳了下心绪,点了点头。 “我理解的那场初遇,是两个人互相对对方产生了兴趣。如意,是挑衅和有趣的神情,而楚欢,应该是一种憎恶中又夹杂着欣赏的纠结。可为什么,刚刚封导却觉得我下意识给出的恐惧是对的?” 楚欢这个角色,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大小姐,也是搅动长安风雨的执棋人之一。 她不该露出那般的神情啊。 宿鸢从梳妆台拿起剧本,翻到了其中一页。 “死人?死人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怕的。死都死了,又能如何奈何活人?” “那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心,活人的心。” 那是楚瑶的一场戏。 是她和一个配角的一场不算重头戏的戏份。 可程一心却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那恐惧,不是对如意眼神的恐惧。而是恐惧自己的内心。她发现自己一向可控的心,有一瞬间是不受控了的。” 程一心的确在演戏上天赋十足,迅速抓住了那一场戏的精髓。 “一个是兽伪装成人,却挣脱不了兽的本性。一个是人慢慢堕化成兽,却努力想要维持人皮。” 程一心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突然发现,宿鸢所提出的这种角度,会让这对姐妹的对手戏,上升到新的一个层面和高度。 她们不止是血缘上的牵绊和吸引,更是两个对立面的互相渴望。 “如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饿极了什么都吃,所以食物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这是兽的本能。而楚欢是阴谋算计的大宅里成长起来的,人心,是好的算计利器,这是她所坚信的。” 宿鸢缓缓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本性的抗争、同化、争夺,打碎一些东西,重塑一些东西,这才是天下无双最根本的深意。” 程一心最后离开梳妆间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 “宿鸢,分得好。霍正泽那个垃圾,他根本配不上你。” 此刻的宿鸢,在她心中不是什么小程一心,相反,她有预感,宿鸢会在圈子里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天下无双》剧组正式开机了。 而不出宿鸢所料,封子行发了话,剧组所有人对剧组内任何情况都必须严格保密。 如果被发现,不光要被踢出剧组,封子行更是放出狠话,他会将此人行业封杀。 一下子,不少还有八卦欲望的工作人员都立刻老实起来了。 毕竟,封子行可是封家的人呢,他的封杀,到底是行业封杀,还是社会封杀,谁敢去赌呢? 而宿鸢在当夜八点多才下戏,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她便发现别墅里的灯是亮着的。 张楠也在车上,立刻紧张了起来。 “肯定是霍正泽。阿鸢,我陪你一起进去。” 她生怕阿鸢再被哄骗几句又重回之前,恨不能不错眼地看着人。 宿鸢摇了摇头。 “没必要,你进去不过也是激怒他。你放心楠姐,我做的决定,从不会回头。” 片刻后,宿鸢下车进入了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悠闲翻看着一本杂志。 “回来了。” 第56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四) “宿鸢,你是认真的吗?” 霍正泽冷笑一声,似乎觉得宿鸢这次的脾气闹得十分不应该。 “你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是我陪在你的身边,帮助你走出了失去亲人的阴影。这些年来你事业上的成功,也离不开我为你牵线搭桥引荐的资源。为了你,我甚至一直扛着家里让我相亲结婚的压力。可你如今是怎么对我的呢?” 霍正泽一点点细数宿鸢的“无情无义”。 他的眼神更是缓缓地给宿鸢施压。 大概是程一心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才生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 霍正泽本来就不想让宿鸢进封子行的剧组。 他对程一心,始终无法忘怀,自然不愿意让宿鸢出现在程一心面前。 替身出现在正主面前,那对双方都不是件好事。 可宿鸢太看重封子行这部戏了,在霍正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签了合同。 而封子行背后的封家,让此次的霍正泽无法轻易提出拿钱毁约这样的事。 他只能一遍遍给宿鸢洗脑,想让她多出点错被封子行换角。 之前原主一直心神不宁无法全身心代入角色,就有霍正泽带来的负面影响。 “帮助我走出阴影的,是医生,不是你。” “我也并不是一无所有,认识你之前我就拿过新人奖,回来拍的第一部戏也是我当初合作过的导演给的机会。后续给出的每一部作品,包括我拿到的影后奖杯,我都问心无愧,从未倚仗过你半分。相反,因为你,我推过很多次机会,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为了我的事业牵线搭桥?” 宿鸢不是之前那个被他操控的宿鸢了。 这些毫不留情的话,彻底激怒了霍正泽。 他花了这么多功夫才驯化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敢和自己顶嘴,要和自己分手,还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 “宿鸢,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了些什么。但是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接受全部的你。你歇斯底里在医院里撞墙时候的样子,你的粉丝们知道吗?你一次次闹着要寻死的时候,你涕泪横流喊着你爸妈的时候,你那些天天追捧你的粉丝知道吗?” 霍正泽很了解曾经的宿鸢,他见过宿鸢最为脆弱的模样,而如今,这份脆弱成了他手中最趁手的武器,可以毫不留情刺向宿鸢。 “他们爱的是那个镜头前光鲜亮丽的你,爱的是屏幕上被塑造成商品的你,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爱你的,只有我。” “如果你因为程一心对你说的一些话而生出分手的念头,那我告诉你,相信她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一个前女友,能对现女友说出什么关于前任动听的话来?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难道就被她几句话就否定了吗?” 宿鸢的回答,只有短短四个字。 “时间到了。” 她抬起手机,上面是拨号界面的报警电话。 只要按下拨号,就会直接拨出。 霍正泽的气息猛地粗了许多,似乎是怒上心头。 但很快,他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无奈摊了摊手。 “我不接受分手。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希望那时,你已经恢复理智了。” 说完,努力维持风度离去。 他并不怕警察,可宿鸢所住的这处别墅区,因为保密性和隐私性良好,居住的都是名流显贵。 说白了,他怕到时候被人看到,丢人。 在霍正泽走后,宿鸢走进卧室,洗漱完成后,她躺在床上,欣赏起了如影随形符传回的画面。 霍正泽离开别墅后,心中到底怒火难消,回到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别墅内,而后一个电话叫来了两个平日里固定的女伴。 是的,女伴。 因为曾经的宿鸢虽然和他相恋许久,但在男女关系上一直很保守。 而霍正泽当时更多的渴望,是控制宿鸢的精神,所以倒也不急着这些。 但是他私下却有着不少固定的女伴,而且玩得极疯,和他对外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相反。 甚至于,他找的这些女伴,都和宿鸢,或者准确说是程一心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这些在霍正泽眼中连替代品都算不上,不过是发泄的工具罢了。 发泄完怒火后,霍正泽将两个伤痕累累的女伴踢下床,而后进了浴室沐浴。 等他出来后,外头的床铺已经重新更换过,两个女伴也都被抬了出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身为有名的A省霍执行长的独子,从小就有人为他处理一切善后。 除了程一心。 哦,此刻还要加上宿鸢了。 霍正泽烦闷地抽了口烟,想到原本已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宿鸢,如今却敢对自己说分手,他的眸子更冷厉了几分。 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霍正泽给一个备注“A”的人拨去了电话。 “给我办件事。” “让宿鸢受个伤,不用太重危及性命,但也别太轻让她还能继续拍戏。躺上个一两个月最好。” “这个周内办好。” 说完后,他满意放下了电话,只觉心里那股怒气平息了不少。 驯养好的兔子不听话了怎么办? 那就敲断她的腿,重新再驯养一次。 还有程一心。 这么多年了,自己不去找她,她居然还敢来找宿鸢坏自己的好事。 那看来还是要给她一点教训看看。 而宿鸢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想到原本的宿鸢在书房看到的那一堆东西。 里头有几张照片,是一个只能看见手的人给宿子言注射药物的照片。 那个动手的人,手上有个印记,就是字母A。 和眼前这个老A,应该是同一个人。 原本的宿鸢将那些证据都拍了一份照片,不过此刻这件事的确不是好解决的。 毕竟,霍正泽的父亲听闻今年还有可能更上一步。 如果真拿出来,怕是那些等着巴结霍家的人就会直接平息了这件事。 所以,自己还是要先弄倒霍家再说。 毕竟,霍正泽这么多年来如此猖狂,甚至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不还是因为有霍家给他兜底吗? 既如此,那就一并除了吧。 第57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五) 那位所谓的老A动手极快。 第三天,宿鸢的保姆车在前往片场的途中,突然在路上出了问题。 那个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片场还有小一个小时车程,张楠打了电话让人来接,而后刚准备带着宿鸢到一旁的安全地带等着。 结果,突然一辆黑色的无牌车朝着宿鸢他们站的方向便冲了过来。 “啊!” 张楠下意识想把宿鸢拉到身后,结果下一秒,那辆来势汹汹的黑车,突然前轮掉了一个车胎,车子整个侧翻滑行出去,掀起一阵黑烟,从宿鸢几人的眼前滑到了路旁的沟里。 “砰!” 一声巨响,车子猛地砸落沟底。 张楠吓得腿都软了,可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荒唐。 “这,这是遭报应了吗?” 宿鸢看向沟底,那个开车的人应当是受到重击昏迷了过去。 吉凶逆转,自食反噬,这便是逆转符阵的威力。 存了恶念之人进入其中,便要遭受反噬。 不过车里那个应当不是老A,毕竟车祸这种事是必须要报警的,老A应该不会直接露面。 但是这个人,也一定和老A脱不了干系。 “楠姐,报警。” 张楠立刻反应过来,冷下神色立刻报警。 刚刚那人是直接冲着他们来的,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车祸。 是谁下的脏手? 报警之后警察来得很快。 先是将那个受伤司机送到了医院,而后又粗略问询了宿鸢这几人当时的情况。 当时保姆车的行车记录还开着,所以事发时候的情形都被拍了下来,十分清晰。 将行车记录仪的影像拷贝取走后,后续的事宜便先由张楠代宿鸢去警局处理。 毕竟宿鸢是个公众人物,出入警局容易引发不好的猜测和舆论。 张楠刚离开没多久,新来的保姆车还没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宿鸢面前。 “阿鸢,怎么了?”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封子行。 “封导。没事,刚刚出了场小车祸,在等新的保姆车呢。” 封子行如今拿宿鸢可是宝贵得紧,立刻招了招手。 “你和助理先上车,其他人让他们在这儿等吧,不然站在路边你作为公众人物到底有被认出的风险。” 宿鸢点头致谢,带着小助理上了车。 助理自然是坐在前排副驾的位置,而宿鸢则是在后排和封导坐在一起。 封导关切问询了几声车祸的情况,毕竟他只看到了宿鸢的保姆车,还以为是车子抛锚这种自身的小事故。 结果听宿鸢讲完后,他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有怀疑的人吗?” 圈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封子行什么没见过,自然看出来,这是一场故意的局。 “有。前男友。” 宿鸢也丝毫没隐瞒,直接说出了口。 “你这小妮子倒是直接。你们经纪公司没让你瞒着点感情状况?” 像这样年轻的演员,一般经纪公司都会要求恋情保密,生怕泄露出去影响公众形象,进而影响身价。 宿鸢摇了摇头。 “经纪公司是有要求,但是我觉得应该跟您说。因为,我了解那个人,他的报复不会只有这一次,我怕下一次,是在剧组里。” 宿鸢的话,让封子行那苍老的眼神顿时凛冽起来。 “谁?居然这么大胆子,敢在我剧组里闹事。” 听着从宿鸢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封子行一愣。 “霍家,霍正泽。”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那个人,可不是个合适谈恋爱的。 虽然他当时为了拍电影离开封家,可这几年,封家如今的继承人同他关系也是亲厚,他也渐渐重回曾经的圈子,自然了解霍正泽这位圈子里有名的主。 表面温和,实则私底下可是十足阴狠。 看着宿鸢那张皎净的脸,他叹了口气。 “分了是好事。霍家是个虎狼窝,能吞了你去。” 宿鸢做出苦笑模样低声道,“是啊。虽然没见识到霍家的手段,但从分手后发生的一切,霍家的手段也不难猜了。” 宿鸢知道,封子行很看重自己的这部收山之作,不然不会试拍这么久,烧了那么多钱,就为了等演员找寻到最合适的感觉。 正因为看重,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这个他等了那么久才磨合完美的如意出现任何事。 最起码,自己在他剧组里的时候不能出事。 “怎么分的?” 封子行这句问话,不是八卦,而是在掂量,是否要保宿鸢。 “不想做替身了。” “刚分?” “嗯。” 封子行的目光在宿鸢手腕上还包着的纱布上扫过,最后笑了声。 “你啊,倒是聪明。” 明明为情割腕,却用演技说服了自己,确保了舆论不会发酵。 然后,又利用自己对这部戏的看重,帮她摆平霍正泽的纠缠。 虽然小心机很多,但她的演技,的确值得自己出手帮上这一次。 最关键的是,她的确是个受害者,而封家,又确实和霍家有那么一点旧怨,所以帮上一把也不算什么。 “好好拍戏吧,霍正泽那边,我帮你找找人。” 于是,正等着宿鸢受伤消息的霍正泽,在当晚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 “宿鸢那个小明星,是你养在外边的是吧?” 手机那端传来的威严男声,让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霍正泽不自觉坐起。 “爸……” 怎么会突然传到他耳朵里。 “你在外面养什么我不管。但是做事不干净,留了把柄,还让封家找上门,让我丢足了面子。霍正泽,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吗?” 封家? 霍正泽迅速联想到了封子行。 他居然出手管这事了。 可这中间出了什么偏差,怎么会让封家的人找到了父亲? “爸,是我的错。” 不管内心再多疑惑,可霍正泽知道,对于自己的父亲,认错是最好的态度。 “如今是关键时候,我不希望你身上出现任何负面的新闻。明白了吗?” 霍家能不能再往上一步,就看这几个月了。 “是,我明白,您放心。” 听到霍正泽的回答,那端便传来了挂断音。 霍正泽一把将 第58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六) 视频直接是房间内部拍摄,虽然没有放私密视频,但是仅仅放出来的那几十秒的视频,已经足够大尺度了。 文章里面更是用了极尽劲爆的词语来描绘霍正泽的行为,说他年轻气盛,说他艳福不浅。 公众本就爱吃上层人物的瓜,更何况,这位还是一个不可说的儿子。 于是,尽管热搜撤得十分迅速,但私底下的舆论还是迅速发酵开了。 不让提霍正泽的名字,网友们便给他起了一个昵称,叫二哥,意为一次两位的那位哥。 而且因为频繁的删博和撤热搜,更是激起不少吃瓜群众的热情,讨论得越发激烈。 直到后面出了一件明星夫妇婚内出轨的事,才将这件事给盖了下去。 霍正泽也因此,被叫回了家。 霍父是个看起来十分威严冷厉的人,常年身居高位,看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带着威压。 此刻,霍家的书房内,霍正泽正跪在那儿,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模样。 “放视频的那家公司,是个草台班子,他们得了陈家的钱,做的是一锤子买卖。” 霍父手下的人早已经把最早放出新闻的那家公司给查了个底朝天。 正因为这家公司是草台班子,所以他们无需考虑什么未来,拿够了钱就行。 而陈家的陈柏正,也是如今霍父的竞争对手之一。 “爸,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让人把别墅里里外外查过了,并没有查到什么监控设备,别墅区内外也都查过了,也没发现异常。他们,是怎么把摄像头安进去的?” 霍正泽是又挫败又疑惑。 因为有这么一个父亲,所以他虽然玩的花,但一直十分注意,所有进出别墅的女伴都要被查验好几次,不能带进任何通讯或者录像的设备。 没想到,这么谨慎,还是出了差错。 “现在去查,自然什么都查不到了。” 霍父的手轻轻在桌子上敲击了下,突然问道,“那个小明星去过你那别墅吗?” 这事情的节点太巧合了。 前脚出了车祸那码事,后脚就出了爆料。 简直,巧合得就像是报复一样。 霍正泽一愣,而后连忙摇了摇头。 “没有。我日常和她见面都是我在东城那套别墅,这套一直是我玩乐用的,从没让她来过。而且爸,她就是个小明星,亲人也都没了,没有这么大本事。” 霍父听完后,倒是饶有兴趣看了霍正泽一眼。 “你这话,还想和她重叙旧情。怎么,这替身觉得比正主好了?” 霍正泽在外养替身这件事,霍父一直知道,甚至包括他做的那些手脚,霍父也都清楚。 宿鸢在旁人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在霍家眼中,也不过就是个抛头露面的戏子,任人把玩的玩意。 “好不好的,到底花了这么多年心思。爸,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霍正泽不相信,自己潜移默化影响了宿鸢这么久,她就能一下子被程一心带回去。 这次的分手,想来更多是得知程一心曾经和自己交往后产生的嫉妒罢了。 “自己把握好度,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已经在为你挑选合适的姑娘了,我们这种人家,还是要娶门当户对的好姑娘的。行了,在这跪一晚吧。” 说完,霍父起身离开书房。 霍正泽倒没什么抵触,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跪大的。 夜会两女的事情出来后,霍正泽的确安分了一个多月。 而宿鸢在剧组的拍摄也空前顺利。 她不光和程一心成了朋友,更是和封导成了忘年交。 封导还总是感慨,“你要是大几岁,我还能多拍你几年。可惜了,现在年纪大了,拍不动了。” 导演也是一个十分考验人精力的职业,封导如今年岁大了,明显已经开始熬不动了。 “对了,下个月我过生日,在家里办个生日宴,我给你邀请函,你一定要来。” 此时周边只有封导和宿鸢,他也不避讳,低声道,“我没请多少圈内朋友,主要是我那侄孙给请的封家的朋友。我那时候年少离家,后面回去和家里人关系也都一般,唯有和我那侄孙关系好一些,他妈妈是许梦瑶,你应该也听过吧。” 听过,怎么会没听过,封导镜头下捧出来的最成功的一名影后,拿下了影史传奇的大满贯,后来据说因为身体原因刚过三十就息影了,也成了影史一大遗憾。 “总之有这层关系在,他是家里少有的不看轻我职业的人。所以这次生日宴,虽然不耐烦应付那些人,但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我让你去,也是为了让你能多认识些人。霍正泽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你多点朋友,多份依仗,也好让他多点顾及。” 虽然上次让人去给霍家传了话,但是一旦霍家再进一步,怕还是压不住霍正泽的心。 宿鸢知道,封子行是真心把自己当做晚辈疼爱。 他一生未婚无子,所有一腔热情都给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 所以,格外疼惜如自己这种有天赋的年轻人。 “好呀,那到时候,我得给我们导备一份大礼了。” 宿鸢还穿着如意的戏服,身上还撒着血浆。 刚刚那场重头戏里,她濒临崩溃下的癫狂,让剧组所有人都在跟着默默落泪。 而如今,她正扬着一张笑脸,神采飞扬。 “嗯。” 看来,真的是之前那段感情误了她。 封导在之前看过宿鸢的所有作品,几乎每个瞬间,她都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脆弱和哀伤。 那时,自己只以为这是她的表演特质。 如今看来,是和霍正泽那段感情带给她的伤害。 走出了那段感情之后,她的表演更加精进不说,也没了曾经那种总是濒毁的脆弱感。 这样,很好。 宿鸢也很满意自己如今塑造的人设。 发现被骗后的涅盘重生。 加上自己的出众天赋,很容易引起封子行的注意,进而产生同情和怜惜。 之前许梦瑶刚出道之时,听闻因为不肯被潜规则被雪藏两年,也是靠着封子行给的机会才重新回到了大荧幕上。 后面也是帮她摆平 第59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七) 封导的生日宴,在杀青后的第三天。 电影本就拍摄进程快,加上之前试拍的时候,许多空镜都已经采拍完毕,后续各个场景之间也是调度有序,整个剧组前后用了三个多月,便已经顺利杀青。 杀青那一天,宿鸢收到了霍正泽的短信。 “阿鸢,恭喜杀青。” 宿鸢知道,霍正泽一直在找人跟踪偷拍自己。 碍于之前的丑闻,他被霍父派到了外地公干几个月,暂时无法来找宿鸢,但是,他从内心还是把宿鸢当成私有物。 要让人时刻盯着她,防止被别人触碰。 而程一心那边,也在这段时间接连丢了两个在谈的代言。 原本意向都已经十分明确,只等待合同给法务审核完毕就可以签约,可就在个时候,对方却突然毁约了。 虽然找了什么推广计划有变动的理由,但程一心知道,肯定是霍正泽做的。 就像当初自己刚和他分手的时候,接连半年都没有片约,谈好的剧组全放了自己鸽子,就算好不容易进组了,第二天也会被人替代。 直到后来,她选择了一部新人导演的现实题材作品,因为这片子实在没人看好,她才保住了机会。 最后,这部电影艰难在海外上映,大受好评。 程一心也因此拿下了影后,重新给自己趟出了一条生路。 程一心没有把这些告诉宿鸢。 她也并未怨恨宿鸢。 相反,她很开心。 因为伴随着宿鸢在片场一次次大放异彩,她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从来不该是谁的替身。 她会开创一个属于她的传奇时代。 所以,程一心更开心自己当初说出一切,让宿鸢从霍正泽身边逃开。 “不就是两个代言吗?不找我,是他们的损失。” 程一心看向忧心忡忡的经纪人,无所谓地一摊手。 她不再是从前的程一心了。 而且她有信心,封导的《天下无双》上映后,她会迎来一个新的事业突破点。 她相信,离开霍正泽,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幸事,对宿鸢而言,也是。 封子行的生日宴,来往的全都是各界名流,他邀请的几个圈内好友,除了宿鸢这个年轻演员外,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 宿鸢的出现,也让不少人侧目。 尤其是,封子行全程将其带在身边,将其介绍给各位宾客,一副对待自家晚辈的亲昵架势。 “一会儿宴回会来,我带你跟他打个招呼。他性子有点冷,不过人很好。” 封子行小声在宿鸢耳畔叮嘱道。 “我听说霍正泽月底就要回来了。霍勋那边,下个月也出结果了,如果真的更进一步,你就得小心了。” 霍勋,便是霍父的姓名。 如果霍勋真的能更进一步,霍家将更加难以扳倒。 到时候,霍正泽也将更加肆无忌惮。 “封导,谢谢你。” 这句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封子行慈爱一笑。 很快,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嚣,不少人热情涌了过去,似乎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应当是宴回到了。” 伴随封子行的话音落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入口处。 那是一个极俊美的男子。 身上明明是最为普通的黑色正装,可那简约的线条剪裁却将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清雅而又疏离。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 这便是封家如今的继承人,也是封家的希望所在。 封宴回。 A省的军情司副司长,而且据说,前面那个副字,很快要去掉了。 未到三十,一句前途无量都不足以形容了。 封宴回朝着周围宾客礼貌点头回礼后,便径直朝着封子行的方向走来。 “抱歉,叔公,有点事来晚了。” 而后,他礼貌朝着封子行身边的宿鸢点头问好。 “宿小姐,初次见面。” “封司长,上次相助,多谢。” 上次,便是封宴回出面跟霍家打的招呼,让宿鸢有了这几个月的清闲。 “你公务忙,晚一点没事。” 封宴回虽然年纪轻轻身处高位,实则人却十分守礼,没有半分倨傲。 “母亲还在国外无法赶回来,让我给您带了生日贺礼,我已经让人放到书房了,还有我的那份,希望叔父喜欢。” 说起礼物,封子行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宿鸢。 “你这小妮子,说让我期待礼物,但是今天全程没听你提起。怎么,让老头子我是空欢喜吗?” 说着看似责备的话,可封子行眼神里半点责备之色也无。 宿鸢笑了笑,从自己小小的手包里取出了两个小巧装在盒子内的芯片。 “这个,是给你的,封导。” 接着,又将另一枚芯片递给了封宴回。 “封司长,这是给你的谢礼。” 宿鸢这话,足以说明这枚芯片里的内容绝不一般。 封宴回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动,平静接过了那枚芯片。 一旁的封子行,似乎有些猜到了里头是什么,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不相信宿鸢居然有走出这一步的勇气。 以一个人,对抗一个家族吗? 生日宴结束后,宿鸢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则,是来自封子行。 “看完了你给的礼物,阿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谢谢你。也请你相信我,如意这个角色,一定会让你走上新的事业巅峰。” 宿鸢给封子行的那枚芯片里,是他从业几十年来拍摄的所有片子的幕后花絮。 许多,封子行自己都没有。 几十年前,那时候电影行业还不够成熟和发达,许多幕后制作的时刻,大家都未曾记录下来。 这也是封子行的遗憾。 他曾经提起过,那时候为电影奋斗的岁月,真是让人怀念。 那时候,人也没有多大的功利心,能加入这个行业的,很多都是纯质的热爱。 许多跟随他一起幕后奔波的兄弟,后来要么天南海北走散,要么有的已经去世了,大家却连一张一同工作的照片纪念都无。 宿鸢用搜神符,从封子行的神识深处寻到了那些曾经的记忆,将其转移到留影符上,而后用现代设备进行了转录,最后进行做旧 第60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八) 比起封子行,她给封宴回的那枚芯片上,内容则劲爆了很多。 因为霍家从政,所以明面上,霍家的直系亲属都不允许经商。 可规定是规定,私下是私下。 霍正泽那到处都有的别墅,靠霍勋那执行长的薪水可是没办法覆盖住的。 霍正泽的舅舅从事新能源生意,并且做的风生水起。 而这其中有没有霍家的帮助,几乎连想都不用想了。 不过霍勋处理得很干净,这些年也没被政敌抓到过什么把柄。 但是霍正泽就不一定了。 他曾经收受过一些底下人的好处,在几处公司曾经有过间接挂名,借此拿取了不菲的“分红”。 这件事,霍正泽做得很隐蔽,底下那些人更是都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上,绝不会随意反水咬下他。 也因此,他从未想过,这些事会被人翻出来。 但宿鸢曾经和他交往的这三年里,不光是他在操控宿鸢,宿鸢也在更深地了解他。 许多事,霍家或许不知,但宿鸢知道。 只是有些事,原本的宿鸢过于单纯不会深思,因为爱更不会愿意深思。 可如今,让一个刚刚结束了女帝生涯的宿鸢来看,那就是漏洞满满了。 宿鸢和封宴回的见面,是在他的私人住所。 毕竟,一个政客,一个明星,身后总是跟着无数双眼睛,想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并不容易。 而那里经过彻底检查,确保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宿鸢在进入之前,更是经过了女保镖的详细检查,防止带入任何录音录像设备。 封宴回还是宴会之上的那副打扮,显然也是刚回来。 “宿小姐,请坐。” 封宴回沏了一壶茶,亲自为宿鸢倒了一杯热茶。 “封司长,我们不必客套,东西你看过了,应当也明白我的意思吧。那么请问,您的意下如何?” 封宴回沉默了一瞬,而后也开门见山问道。 “我能问一句吗?为什么?” 对曾经分手的前男友下死手。 难道是因为霍正泽的风流? 宿鸢摇了摇头。 “不,是为了一条人命。” 宿子言死的事,宿鸢并没有隐瞒,将其大略说了一遍。 “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一个人想要扳倒整个霍家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我的心从未动摇过片刻。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过一次,报仇,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事。” 宿鸢直直看向封宴回。 “不瞒您说,加入封导的剧组之时,我并没有别的心思,但后来我却确实存了想靠他接近您的心思。霍家是个庞然大物,可它的敌人也从来不止我一个,听闻,霍执行长之前和您也有过不少冲突,尤其是,他以您尚且年轻为由,一直刻意打压您的晋升。既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霍勋的提拔,似乎马上要尘埃落定了吧?这份证据,不足以动摇霍家,却足以让霍执行长停一停他匆忙的脚步了。至于后续?我自然还会给出足够的诚意。” 这便是告诉封宴回,她手上握着的,不止这些。 封宴回,不是宿鸢唯一的合作对象。 在他之后,宿鸢还有一份计划表,涵盖了陈家、朱家、吴家等诸多和霍家不睦的家族。 选择封家,一是因为封子行的缘故,封家是目前最好接近的。 二是,封宴回是这些人中,名声最好的一位。 她想除掉霍家,可也不想借自己的手养出一个比霍家更贪的蛀虫。 不过,就算封宴回不答应也没关系,这份芯片就当自己回报当初他帮忙跟霍家打招呼的谢礼。 那几家,虽然各有各的贪,但是都搅和进来让他们互相制衡斗起来,倒也不是不行。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后,宿鸢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看来封司长并没有这个想法。那今日,多谢封司长的热茶,告辞了。” “宿小姐请留步。” 封宴回亦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宿鸢,认真问询道,“我能问一个有些私密的问题吗?” 得到宿鸢点头的回应后,他方才开口问道,“这些证据,需要你重新回到霍正泽身边拿到吗?” 这句话更直白一些,就是在问宿鸢是要和霍正泽复合吗? 毕竟,霍正泽虽然不及他父亲那般聪明,但到底是霍家的孩子,不会蠢到被一个才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把霍家所有的秘密全都挖了过去。 所以封宴回认为,宿鸢和自己合作的代价,便是她要回到霍正泽身边,成为自己的内应,为自己找到更多霍家的罪证。 “我和霍勋的确在工作上颇有嫌隙,我也的确看不上霍家的行径。但我希望宿小姐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为亲人报仇固然重要,但是我想他们更希望的,是你能珍惜自身。霍家是个十足危险的地方,霍勋,比你想的还要可怕。” 封宴回说的话,很长,却也很真心。 宿鸢回望着他的眼神,良久后,突然笑了笑。 “封司长多虑了,知道真相以后,我看霍正泽的每一眼都只有恶心和恨意,而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她移开视线,清泠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封司长若不放心情报真实性,也可以让人去查验。但我合作的诚意,绝对是真的。” 片刻后,封宴回主动伸出了右手。 “抱歉,为我刚刚说的话。以及,合作愉快。” 宿鸢缓缓搭上了自己的手,轻声道,“合作愉快。” 半个小时后,宿鸢离开了封宴回的住宅,由他的司机送出这片十分隐秘的住宅区。 而封宴回亲自在门口相送。 看着车灯的光,缓缓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封宴回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低笑道,“合作愉快,阿鸢。” 好像他们的关系,永远都是以合作开端。 不过,已经很好了。 他缓缓上移动自己的手,将其放在心口,感受着手底下有力的跳动。 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第61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九) 霍正泽按照原本的计划,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完成工作回到A省。 可今天凌晨五点,他就接到了霍勋打来的电话。 “喂,爸,怎么了?” 睡眼朦胧的霍正泽看到手机上显示的联络人时,吓了一大跳。 父亲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霍正泽,现在立刻买票回家,12点之前如果我见不到你,你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啪一声挂上了电话。 霍正泽心中一突。 是出了什么事? 他打开热搜榜单,上面也没有见到关于自己的相关新闻,可见不是和上次一样被人爆出了丑闻。 但父亲刚刚的语气,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冷厉。 没有打电话过去询问的勇气,霍正泽立刻起身洗漱,同时让秘书给自己订机票。 但因为太匆忙,加上时间上的要求,一时之间竟没有合适的航班。 可霍正泽不敢误了时间,一向娇生惯养的霍大少爷,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高铁通行,这才好不容易在规定时间赶回到了霍家。 刚刚踏进书房,霍正泽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方砚台差点砸中。 身后担忧跟着的霍母惊恐尖叫出声。 “霍勋,你要杀了儿子吗?!” 坐在书房里的霍勋面带沉郁,厉声呵斥道,“杀了他?我恨不得杀了他!跟你说了多少遍慈母多败儿,你还成天惯着他,这下好了,惯出了大麻烦!” “霍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我就这一个儿子,你还能不救他吗?” 父母之间的谈话,让霍正泽心头的不安愈发明显。 到底是什么事? 霍勋长叹一口气,示意二人进来。 书房的门关上后,霍勋扔给了霍正泽一沓文件。 “你在外挂名分红的事,被人捅出来了。” 只这一句,让正在弯腰捡文件的霍正泽顿时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 是那些人供出来了自己? 他们疯了吗? “这些东西是直接被送到了我的办公室门口,霍正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霍正泽努力控制麻木僵硬的手指,翻开那一沓文件,上面对他从各家公司得到的分红往来记得十分清楚,甚至包括一些自己锁在了保险箱里的合同复印件。 霍正泽一愣。 自己那处别墅的安保十分严密,不可能有人闯入,那就只能是自己人。 除了安保和平时的佣人,能进入那间别墅的…… 只有,宿鸢。 而那个保险箱里,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宿子言的照片。 霍正泽好像直到此刻,才终于迟缓地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心三年操控的宿鸢,居然会那么决绝地跟自己分手。 不是吃醋,不是妒忌,而是她发现了当年的真相。 霍勋看着自己沉默不言的儿子,脸色更差了一些。 “这一招,明面上是针对你的,实则,对付的是我。直接送到我办公室这一点的意思也很明显,如果我愿意退一步,这件事自然到此为止。如果不,那你的前途就毁于一旦。” 这一招,就是光明正大让霍勋自己退出竞选。 否则,这份霍正泽拿分红的证据,或许不足以拉下霍勋,但是绝对足以毁了霍正泽的全部政途。 而霍勋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爸,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 “糊涂!糊涂!你这些日子糊涂了多少回?霍勋,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先是买凶撞人被封家找上门,而后夜会两女被拍到,闹得满城风波,如今更好,直接政商勾结收取贿赂,只要泄露出去,你的前途就全毁了你知道吗?!” 霍勋将面前沉重的红木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俨然已经气到了极点。 “你就那么目光短浅吗?你所处的什么位置你不明白吗?!像极了你那个舅舅,掉进钱眼里去了!” “老霍,你说什么呢?怎么就扯到了我弟弟身上?当初他经商不也是为了你?好啊,如今你霍执行长位高权重了,倒觉得我们家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霍母一听这话,立刻维护起了自己弟弟,不甘示弱跟霍勋吵了起来。 看着眼前两人又吵了起来,听着父亲对自己的斥责,霍正泽终于忍不住了, 他怒吼一声,“够了!” 看着眼前怒火未消瞪着自己的父亲,他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为什么要这些东西?那是因为有你这个父亲。我们家里明明什么都不缺,你却一定要装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私底下拿的东西少了吗?睡了的女人少了吗?却要让我清心寡欲,两袖清风。凭什么?!” “霍正泽,你发什么疯?!” 出乎意料,厉声呵斥的却是霍母。 霍正泽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这个家里可笑得紧。 明面上,自己是霍家唯一的血脉,是这个家里最重要最核心的存在。 实际上,又有谁真正在乎过他呢? 道貌岸然的父亲,尖酸刻薄的母亲,佯装出的举案齐眉,被强行要求出的温文尔雅。 这就是真正的霍家。 “到底是我疯还是你们疯了?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们两个人的婚姻什么模样,我都清楚,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嫌恶心。还有,我拿钱这点我认,是我没收拾干净尾巴,要怎么处理都随你们。但是,少拿那种眼神看我,这个家里,又有谁是干净的?!” 说完,他直接开门离去,留下屋内被他的突然发疯所震惊的一对夫妇。 “好,好,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霍父觉得自己胸口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抓起书桌上的药瓶吃了颗药,这才勉强顺下胸口那股气。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管他。为了他,我马上要更进一步的机会也没了。日后,你儿子,你自己管教吧!” 霍父拂袖离去,显然已经是失望到了极点。 而回到自己的卧房后,霍勋思虑许久,拿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 “小言那边,安排他进财政司试试吧。” 人啊,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自然也不能把宝押到一个人身上。 而霍正泽冲 第62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 宿鸢看到信息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此刻,她正和封宴回在一起吃饭。 霍勋虽然面上对这个儿子大加斥责,但是早在霍正泽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主动放弃了此次竞选,并且已经向外透露了口风。 而这次没能更进一步,霍勋至少要再等五年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但是,他已经没了选择。 人家已经把证据直接摆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如果他不做出正确的选择,用不了几天,这份证据便会出现在廉政司的司长办公桌上。 不如此刻主动退一步,还能保全自己的颜面。 看到宿鸢迟迟没有回信,很快,霍正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宿鸢已经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此刻便当做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和对面的封宴回聊天。 封宴回看着宿鸢的手机亮了又暗,没多久又再度亮屏,反复几次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不接吗?” 手机屏幕上的标注十分明显,霍正泽。 宿鸢摇了摇头,光洁的西餐刀缓缓切下一块汁水淋漓的牛排,微带血红色的内里,衬着白色的盘碟,有了一种诡异的视觉之感。 “他很快就会自己过来的。” 霍正泽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之前交往的时间里,他不光在精神上控制原本的宿鸢,更是在她的手机上添加了定位软件,以便随时知道她的位置。 即便分手了,在霍正泽的认知里,这不过是宿鸢的任性而已。 她还是自己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那定位软件一直并未拆除。 宿鸢在分手之后,便请了专业人士将自己所有的通讯设备以及别墅内所有地方都进行了检查。 在别墅内,拆出了三枚针孔摄像。 手机上,则是发现了定位软件。 而日常使用的保姆车上,更是有定位和窃听的设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般架势是在监听什么罪犯呢。 不过,那位专业人士也说了,这几个软件以及监听设备,已经有半年左右未曾回传数据的痕迹了。 这也应该是霍正泽觉得已经完全控制了宿鸢,所以渐渐停了这些东西。 在那之前,这些东西便是他了解宿鸢的途径。 靠着不入流的手段,他成了宿鸢心目中细致体贴能够了解自己所思所想的完美男友,进而一步步控制住了宿鸢的思想,操控了她的精神。 封宴回听到这回答先是一怔,而后很快明白了什么,神色有些复杂地盯着宿鸢的手机。 “需要我做什么?” 封宴回也和霍正泽见过几次面,对霍正泽这个人也有几分了解。 这个人,面上温文尔雅,但是私底下关于他的一些不好的传言并未停止过。 而几次见面交流中,封宴回也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一个精神状态并不十分稳定之人。 在他看似平易近人的面孔下,是一颗不曾将普通人放在眼里的倨傲之心。 封宴回对他最深的印象,是霍正泽代表年轻官员参与一场慈善活动时,在镜头面前,他紧握着山区小朋友的手,眼中尽是关怀。 可镜头之外的洗手间里,他将刚刚握着小朋友的手仔仔细细一根根洗了过去,而后轻蔑对着身边的同僚道,“真是沾了一股子穷乡僻壤的泥巴味。” 那同僚因着他是霍勋的儿子,自然是敬着捧着。 可刚刚踏进洗手间的封宴回,听到这话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而霍正泽回头看见封宴回,也只是笑着点头问好,似乎半点没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何不妥。 从那之后,看着公众面前一副热心慈善模样的霍正泽,封宴回只觉得虚伪得让人恶心。 处在那个位置上,若是不能对悲苦者心怀怜悯之心,那他的权势,只会成为底层人的灾难。 “不需要做什么,我和您的见面,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刺激。” 封宴回了然点头。 果然,不过半个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驶入了宿鸢他们用餐的那家私人餐厅的停车场。 霍正泽一脸沉郁之色地握着方向盘,紧紧盯着那餐厅的入口处。 不多会儿,几道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宿鸢因为身份原因,带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烟灰色的大衣衬得整个人高挑而又纤细。 而站在她身边那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微微弯身对宿鸢说着什么,两个人颇为亲昵的姿态,也让霍正泽怒气冲冲走过去的步伐都不禁停了一瞬。 封宴回?! 怎么会是他? 霍正泽迅速想到之前那场车祸后,封家特意给自己父亲打的招呼。 还有不管自己如何说,当初宿鸢都不愿意退出封子行的剧组。 这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霍正泽迅速给自己联想到了一个十足有说服力的理由。 宿鸢和自己分手,是因为她早就攀上了封宴回这根高枝。 那出现在父亲办公室的那沓资料到底是谁放的,如今也不用猜了。 宿鸢用自己,做了给封宴回表忠心的投名状。 什么因为程一心的话嫉妒,什么看到宿子言的死因真相,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攀上了高枝儿! 霍正泽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而此刻,宿鸢二人也已经发现了他。 二人停住了脚步,站在台阶上看向他。 那一刻,霍正泽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 宿鸢,似乎真的不属于他了。 宿鸢转头跟身旁的封宴回礼貌告别,而后踱步到了自己的车子跟前。 霍正泽立刻快步上前。 “我们聊一聊,宿鸢。” 这一刻,他想的居然不是宿鸢偷拿了自己保险箱中的重要资料,导致自己的父亲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想的,是自己比起封宴回到底输在了哪里? 三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霍正泽变得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 宿鸢的眼神越过霍正泽,和他身后正静静望着自己的封宴回相触。 而后,她收回视线,低声道,“好呀。” 感情之上的操控,从来不是单向的。 霍正泽以为自己是操控者,却不知道 第63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一) 车上。 霍正泽近乎于专注地看着宿鸢。 很快,他的视线落到了宿鸢开车的右手手腕上。 大衣因为抬臂的动作缩上去了一截,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几道十分明显疤痕。 能够出现在那里的伤痕,只有一种可能。 霍正泽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笃定。 宿鸢将车子开到了一处空地上,四周没有建筑的遮挡,也没有什么树木,防止了有记者尾随偷拍。 “说吧。” 按下了车子的天窗,宿鸢往后调了一下椅背,转头看向霍正泽。 “你手腕上的伤疤,是因为我吗?” 霍正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自杀两个字。 宿鸢嗤笑一声。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那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因为你不配。” “阿鸢,你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霍正泽,你还真是意料之中地没让我失望。到现在,你还没搞清楚我们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吗?你跟我谈感情,你配吗?” 宿鸢的眼神里,是十足的轻蔑。 那一刻,宿鸢手腕上的魂摇符更明亮了些许。 霍正泽后颈上的魄荡符也跟着亮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霍正泽都是看不见的。 “此刻你不在霍家,好好为你父亲的前途出谋划策,反倒有空来找我,和我讨论什么自杀不自杀。一个靠着父亲的庇佑才能获得如今地位的二代,不好好哄着自己的父亲,维护好自己的地位,你倒真是有这个闲工夫了?” 看着霍正泽脸上恼羞成怒的神情,宿鸢笑得更加讥讽了。 “你之前看不起我,觉得我不过是一个在荧幕之上讨生活的戏子?霍正泽,我取得的所有地位,我拿下的每一个角色,都是靠着我自己拿到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相反,你一直是给我扯后腿的存在。那你呢?那些叫你霍少爷的狐朋狗友,那些围在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他们是因为你吗?” 这些话,宿鸢说得都是真心实意。 “我们俩之间如果说有配不上,那是你配不上我。一个长到这么大还要仰仗父母的没断奶的巨婴,天天要父母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所谓的霍公子,不过活得像个笑话一样。” 看着宿鸢眼神中的那层蔑视,霍正泽努力深呼吸了几口,勉强压住了激动的情绪。 他不能和宿鸢动手。 倒不是心疼宿鸢。而是宿鸢的明星身份太特殊,而且她还和封宴回关系暧昧,如果被他们用这件事抓住把柄,自己肯定又要脱一层皮。 “你是因为宿子言的事是吗?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有苦衷,解释老A不是你的人?霍正泽,别恶心我了。” 宿鸢的语调平静,毫无波澜。 但却让霍正泽瞳孔一震。 他想过宿鸢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 歇斯底里?伤心?惊怒? 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所以,你只是为了报复我是吗?才利用我的信任,拿到了保险箱中那些东西。你知不知道,被我爸知道,你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宿鸢缓缓转过头。 月光透过敞开的天窗轻洒下来,在她姣好的脸上落下一道清冷的光。 那一刻,霍正泽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震。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脸颊之上传来一阵剧痛。 宿鸢毫不留情地抽了他一巴掌。 霍正泽只感觉半张脸都麻了。 按照他原本的脾气,那一刻他应该震怒,并且狠狠还一巴掌回去。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人,霍正泽却有了一种自己全身心都被眼前人控制的恐惧感。 “报复?报复这两个字是对人而言的。霍正泽,在我眼中,你不过是条狗,天天跟着自己的父亲摇尾乞怜,才能维持霍公子的体面。但是在他心中,你不过是一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存在,如今又影响了他的仕途。你说,霍勋他会怎么想你?” 如同当初霍正泽拼命用言语打压控制宿鸢。 此刻,宿鸢正在用一样的方式,将霍正泽整个人否定践踏。 霍正泽想要反驳。 但他知道,宿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父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孩子,他或许早就放弃了自己。 “宿鸢,你以为封宴回会让你嫁进封家吗?他是封家这一代的继承人,他的妻子必须是门当户对,能给封家带来最大利益的存在。你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你现在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原谅你之前的背叛,父亲那里我也会帮你瞒下你把资料给封宴回这件事。你想演戏,我可以让你继续演,甚至于你如果看程一心不顺眼,我也可以帮你拿了她的资源,让你踩在她的头上。这样你总能开心了吧?” 为了一个替身,将自己曾经的白月光贬低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之前,霍正泽只会以为自己是疯了。 可是此刻,他却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 他和程一心当年相恋,也不过谈了不到两年的光景。 若说爱的多么刻骨铭心也是没有的。 不过是因为当时他第一次被人放弃。 这份不甘和遗憾,在心中慢慢发酵成了毕生难忘的深刻。 但真正算起来,他和宿鸢之间的感情才是他投入了最多精力和心力的。 尤其是如今,宿鸢也给了他如同当初程一心一般的不甘和遗憾。 不,甚至还要超过。 “真是让人感动啊。不过,我如果是你,现在该担心的就是自己了。” 宿鸢突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霍少爷。很快,你就要失去你最大的依仗了。” 说完这句话后,宿鸢按开了车子的门控锁,冷声道,“下车。” 几分钟后,宿鸢开着车驶离了空地。 霍正泽站在原地,神情狼狈。 半晌后,他才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让派车来接自己。 今天来之前,他怒气冲冲,抱着一定要让宿鸢向自己低头的想法。 但此刻,他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正在这时,突然他的手机再度响起。 霍正泽烦躁低头,发 第64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二) 霍勋这些年在外一直有养小情人这件事,霍正泽并不是不知道。 他也没想过告诉自己的母亲。 因为,母亲也知道。 甚至于,她也有自己的固定情人。 外人眼中夫妻和睦的霍家,早就已经分崩离析各玩各的。 不过,霍勋夫妇有一条规矩,那就是无论在外怎么玩,霍正泽,必须是霍家唯一的孩子。 而如今,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私生子,而且还要进入财政司?! 杨家的别墅里,霍正泽沉着脸坐在那里,他的舅舅杨升给他倒了一杯龙舌兰。 “正泽,你这次的确做事太冲动了。你如果缺钱,为什么不跟舅舅说。舅舅赚的这么多钱,不都是为了你吗?” 杨升坐在霍正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幸亏你母亲还在他身边有点人脉,才能这么快得知私生子这件事。二十五岁了,只比你小一岁,真是瞒得好啊!” 霍母因为生霍正泽的时候大出血,直接摘除了子宫,再也无法生育,所以霍正泽便成了她唯一的孩子。 当初,霍勋更是在医院病床前对自己的妻子许下生死不离、一心一意的诺言,一时传为美谈。 爱妻的人设也成为了他步步高升的一项加分项。 可谁能想到,霍母还在医院病床上休养的时候,霍勋已经在外头和别的女人有了亲密关系。 还能这么多年来瞒得滴水不漏,一点风声都没透。 不然,杨升如果早点知道这件事,他绝不会让这个孩子长到这么大。 “有资料吗?” 霍正泽此刻只觉心肺都灼烧得难受,想要发泄却不知说些什么。 “刚拿来的,不算详细,找了人还在查。” 杨升从一旁拿过一沓资料递给了霍正泽,自己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被辛辣的感觉冲得皱紧了眉头。 霍正泽草草翻了翻资料。 资料上,一个英俊出挑的青年正在面对镜头浅笑,旁边是他的名字,荆琢言。 他的履历十分漂亮。 A大的金融系硕士,之前一直在农业司工作,稳步晋升,名声极好。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单从这份履历来看,霍正泽也会觉得这个人是个明日之才。 可惜,他是要从自己嘴里抢食来的。 那就注定了下场。 “行,我知道了,我会派人解决。” 霍正泽拿起资料,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正泽,你准备干什么?你听舅舅说,你父亲他如今既然要让荆琢言进财政司,说明他已经起了培养他的心思,那肯定也在荆琢言身边加强了保护。你如果冲动行事,无法一击得手,必定会让你父亲发现,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可霍正泽只是摆了摆手。 “你放心,舅舅。我不会冲动下手的。而且,如今如果出手,不是告诉所有人是我干的吗?一个小蝼蚁而已,再等上几个月,我也是有耐心的。” 说完,转身离开。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月,霍正泽似乎学乖了不少。 在霍勋找人查他身边有无人泄密的时候,他提前将所有书房的监控录像销毁,更是将所有宿鸢之前出入书房的痕迹尽数抹去。 倒不全是为了保护宿鸢。 更多的,是他不想在此时被霍勋再寻到自己的错处了。 比起被霍勋的竞争者紧密盯梢拿到把柄,自己因为和小明星谈恋爱,不光被甩,还被人拿到了自己的诸多罪证这一点显然更会让霍勋愤怒。 于是,宿鸢难得度过了几个月的悠闲时光。 霍正泽忙着在霍勋面前将功赎罪,虽然总是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宿鸢,但到底不敢在这段时间明目张胆出现在宿鸢面前。 而每次的电话也都讨不得好。 如同当初他贬低原本的宿鸢一样,如今,宿鸢也用一样的方式贬低他,操纵他。 霍正泽就如同犯贱一般。 尽管每次挂完电话他都会沉郁许久,但他又无法控制下一次拨出电话。 甚至被宿鸢拉黑了号码之后,他还会换着号码继续拨打。 在他无意识之间,他已然成了那个被操控精神的人。 但此刻的霍正泽还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只以为宿鸢对自己的报复,就止于将那些证据给了封宴回,借封宴回的手来打压自己和霍家。 高高在上的霍公子从没想过,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是只有高位者的人命才叫命。 宿子言,他是宿鸢的亲哥哥,是小时候背着她走过长街接她放学,长大后每天即便研究再忙,都要打电话关心她一日三餐的亲哥哥。 他的命,在宿鸢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春节那天,《天下无双》上映了。 这部杀青了才四个多月的电影,在封导的大力推动下,赶上了一年之中最好的档期。 意料之中的大获成功。 封家的祖宅里。 封宴回坐在院子里的花房内,透过大面积的保温透明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外头家里的小辈们正在一同燃放烟花。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而后很快消散。 他敛下眸子,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搜索《天下无双》出现的一水好评。 “春节档必看!所有人都去给我看!我不信有人会不爱如意!” “封导收官之作,果然是执导生涯的最高水准,几乎每个人都在这部电影里贡献了从影生涯的最美扮相和最高表演水平。尤其是宿鸢,之前很多人说她是小程一心,看完这部电影,没有人会再这么认为!宿鸢就是宿鸢,她已经完全找到了自己表演的路,在这部电影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盖住她的华彩!” “本来以为是两个美女卖卖姬,没想到超乎想象的精彩!如意最后躺在雪上,看着楚瑶,第一次喊出姐姐的那一幕,真的应该列入本年度的娱乐圈十大演技精彩时刻。” “如意,一生都不如意。嫉妒过,怨恨过,争取过,最后选择将自己葬送在了一场大雪里。她和姐姐的分别,就是在一场大雪里,最后也是在一场大雪中掩埋了自己。” 看着终版预告里,宿鸢一身青衣, 第65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三) 接到霍正泽电话的时候,宿鸢正在给父母和兄长上香。 张楠到底有自己的家人,春节期间还是要回家陪伴自己的父母。 身边的助理们几天前宿鸢也都给放了年假。 如今,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宿鸢一个人。 将香插入香炉,宿鸢这才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端,是霍正泽努力维持平静的声音,但还是不难听出其中暗含喜悦的癫狂感。 “阿鸢,你这次错了,没有人能夺走我的东西。地位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 属于他的东西,哪怕一时被人夺走,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的。 就在此刻,他听到了外头父亲急匆匆下楼的声音,以及自己母亲疑惑询问的声音。 “大除夕的怎么还要出去?” 可霍父只一句“有事”,而后便急匆匆出了门。 此刻电话那头的宿鸢,本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 可听到霍正泽的话后,那端只是冷笑了一声。 “那就看看吧。” 而后,干脆利落挂上了电话。 医院内。 霍勋在秘书已经提前清场安排好的入口,低调进入了医院最顶层的专属病房。 几百平的套房内,上到医院院长,下到几个科室的主任,都围在床边正在殷勤说着些什么。 哪怕今天是除夕夜,这里却比平日里的院会都要热闹。 察觉到霍勋进来后,众人忙极有眼力见地让开了一条路。 霍勋匆匆跟屋内众人点头权作打招呼,而后急切走到床边。 病床上,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正躺在那里,他的手臂似乎受了伤,此刻上面裹了纱布。 “小言,怎么样了?” 还有外人在,霍勋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昵,只能站在床边问了问伤势。 荆琢言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胳膊被碎玻璃划伤了,劳烦霍执行长挂心了。” 这话,让霍勋心下一阵酸楚。 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如今,却只能在外人面前如此称呼自己。 一旁的院长小心翼翼道,“霍执行长您放心,荆先生除了胳膊和腿上有一些外伤,脏器和骨头都没有问题,都已经做了检查了。住院观察上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休养了。当然,要是在这里住着,我们也有专门的康复团队,一定提供最好的医疗照顾。” 霍勋点了点头,示意秘书将众人送了出去。 此刻,屋内只剩下了霍勋和荆琢言。 “怎么会突然车祸?” 霍勋低声问道。 荆琢言的母亲,在十年前就去世了,他家中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此次除夕,他就留在了财政司值班。 也是霍勋的叮嘱,让他在财政司多多积攒履历。 “回来的路上,路灯坏了,没看到原本畅通无阻的路,居然被人挖断了一截,而且前方也并没有警示。王艺猛踩刹车,但是刹车却突然失灵。好在当时路边有护栏,他打了一把方向盘,擦着护栏把车撞到了树上,停下了车。” 王艺,便是霍勋派来保护荆琢言的人,也是曾经军情司的精锐。 荆琢言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平静的语言中也不难看出当时的惊心动魄。 霍勋脸色更难看了些许。 “我让秘书查了那段路的监控,全部都被损毁了。那段路也没有什么施工计划,挖断的那一截,路政部门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除夕路上的车本就少,那段路也不是什么主干道,且白天时候还好好的。 可以说,那就是为荆琢言设的局。 而荆琢言对外的身份,不过是财政司的一名新秀,即便出色了一些,但也绝没有什么重要利益冲突,能让人对其直接下这样的杀手。 而且,做得还这么专业,明显就不是一般的草台班子做的。 “你安心养伤,我后面再多派几个人保护你的安全。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说完,又安抚了荆琢言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霍勋走后,荆琢言从床上起身,踱步到床边,看着霍勋的车子缓缓离开了医院。 荆琢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开门走了进来。 正是王艺。 “琢言,那些人我已经安置人看管好了。只是我不明白,今晚到底是……” 为什么,不对霍执行长说出真实的情形。 明明在两人从车上脱身之后,突然驶来一辆废弃面包车,从上面下来了六七个壮汉,全部都拿着利刃,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荆琢言的命。 而荆琢言却像是预知了一切一样,居然提前安排了一队雇佣保镖在两旁路上的花坛里埋伏着。 不过短短几分钟,便迅速制服了那些人。 但是,他却让把人藏了起来,并未对霍勋说明一切。 王艺虽然是霍勋派来的,但是早就被荆琢言收服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既然被派到了荆琢言身边,就必须和他同心同力,否则,即便将来荆琢言赢了,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王艺虽然疑惑,却也只能帮着瞒下了这一切。 荆琢言笑了笑,嘴角微勾,眼里却一片冰冷。 “他设计我,我为何不能设计他?有些人,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听多了吉祥话,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也是时候跌个跟头了。” 他们高高在上,瞧不起所有的普通人。 却不知道,普通人也是人,也是能让他们摔个大跟头的。 霍勋是在深夜时分回到了霍宅。 他不理会一直未睡还在那里等着问个究竟的霍夫人,直接气势汹汹上了楼,而后走到二楼的卧房前,扑通一脚踹开了霍正泽的房门。 霍正泽此刻已经入睡,被这巨响一下子惊醒。 还没等彻底回过神来,他只觉一道热气在脸颊附近划过。 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浑身汗毛猛地竖起,所有睡意顷刻消失。 他怔愣望着门口。 霍勋手里的武器还冒着热烫的气息,他就站在那里,冷冰冰望着自己,仿佛是什么不听话的小猫小狗一样。 “霍勋!你疯了!” 身后,是霍母凄厉的喊叫 第66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四) 霍正泽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 他没想到的是,动手的那个人,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霍母冲了上来,想要夺过霍勋手里的武器,可是却被他一把挥开。 “慈母多败儿!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简直功不可没!到了今天,你还要维护着他!他已经光明正大对同僚下手了,下一次,是不是我挡了你霍少爷的路,我都得去死啊!啊?!” 霍母一怔。 她听杨升说过,说正泽要自己去对付那个外头的小野种,不让自己插手。 可这么久过去了,也一直没见他动手,她都已经在和杨升商量,想让那个荆琢言在女色上出些问题,到时候找媒体把这件事给闹大。 霍勋最是看中面子,荆琢言到底是个私生子,他不会像正泽那般费心去为其周全名声的。 到时候,这个小野种就彻底废了。 如今霍勋这个架势,是正泽动手了?! 她有些嗔怪地看了霍正泽一眼。 怎么不提前跟自己说一声,到时候自己也好让杨升帮忙收尾。 霍勋这个样子,想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不要紧,那小野种死了,正泽就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还能把自己唯一的血脉给送到法庭上吗?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大过年的,你上来就这样对孩子动手。霍勋,我跟你说,正泽是我的命根,他要是出了点闪失,我跟你没完!” 心中思绪千转百回,可霍母脸上却立刻做出了护犊子的愤怒状。 霍勋看了一眼还没从生死时刻回过神来的霍正泽,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枕边人,冷笑一声。 “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人没死,受了轻伤在医院。” 霍正泽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怎么会? 他特意让老A带着手底下所有人去办的这件事,不光车子的刹车出了问题,更让他们埋伏在那里,负责补刀彻底了结了荆琢言。 他知道这么做非常大胆,而且这些动手的人也很难完全逃脱。 不过,他要的就是如此。 那些人里,老A知道他太多事,而且霍正泽认为,宿子言的死之所以横在他和宿鸢中间,更多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件事。 老A,便是他挑选的那个承担者。 尽管他只是一个执行者,发号施令的是霍正泽。 但霍正泽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 杀了荆琢言,是他给老A的最后一道指令。 而老A的那些属下里,有被他拿钱买命的亡命之徒。 他们要做的,便是一切结束后,杀了老A,然后咬死了老A已经叛变,所以才会有了今晚这次仓促的袭击。 叛变的对象,自然是封宴回。 到时候,霍正泽就可以跳脱出来。 是封宴回想要借刀杀人,借霍正泽的人,去杀了荆琢言。 到时候对霍勋来说,这便不是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的惨剧,而是政治上的针对和阴谋。 而对于霍正泽而言,除掉了荆琢言这个竞争对手,又除掉了老A这个心头刺,同时也能把之前资料失窃的罪名都推到老A,进而拉封宴回下水。 这本来是一个很完美的局,但霍正泽没想到,荆琢言居然没死。 如果荆琢言没死成,为什么那群人没有通知自己? 还是说,他们被父亲当场抓了? 不对! 如果他们当场被抓了,父亲也不该直接来找自己,也该在自己和封宴回之间犹豫一二,而不是这么快就直接找上了自己。 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 霍母也是一脸震惊。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霍勋一把推开。 霍勋踱步走到了霍正泽的面前,垂首望向这个儿子。 “你是不是觉得,你姓霍,所以我辛苦打拼的东西将来就必须无条件给到你?霍正泽,你早就知道了荆琢言的真实身份了是吧?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母子,因为你一次次让我失望,甚至让我忍痛放弃了等了五六年才等到的晋升机会,所以我对你彻底失望了。我就是要培养琢言,就是要让他来取代你的位置。” 说完,霍勋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霍母。 “你也不用想着对他下手。如果他再出了事,我会全部算到你们杨家的头上。” 还没走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霍勋和杨家的确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杨家需要依靠他的权势去拿下更多的资源和通路,他也需要杨家的财力去办一些无法放在台面上的事。 可当霍勋越走越高,杨家的作用便越来越小了。 尤其是,那个带着一半杨家血脉的孩子还如此不争气。 霍母眼眶含泪,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伤心的? 霍勋最后只冷冷看向霍正泽,扔下了一句话。 “把动手的人都交出来,这件事我可以抹平。不然,小言出院以后如何报复,我都不会插手了。” 说完,转身离开。 霍母终于忍不住落泪。 “他心里如今已经完全偏向那个外头的野种了!也是我傻,我们杨家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支持他,最后就换了这么一个结果!正泽,你……” “出去!” 霍正泽完全不想听自己的母亲在那里抱怨。 霍母更加愤怒。 “我都是为了谁?我……” 来了,又来了! 霍正泽已经彻底受够了这个家。 他直接起身,抓起一旁沙发上的大衣,穿着睡衣便直接离开了别墅。 “正泽,你去哪里?你回来!” 身后母亲尖锐的喊叫,让他脑子都要爆炸了。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让他头痛欲裂。 将车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霍正泽沉默坐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打出了一通电话。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可那边的电话却接得很快。 “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那一刻,霍正泽突然软下了所有的坚硬盔甲。 “阿鸢,你说得对,我就是个失败者。” 直到此刻,他都不知道老A一群人去了哪里。 难道,是被荆琢言故意设局抓了?好留待以后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向春风得意的霍公子,此刻却突然发现,自己实际什么都不是。 听筒那端一片寂静。 宿鸢好似 第67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五) “霍正泽,我一个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东西,难道你一直没懂吗?” 偌大的别墅,此刻一盏灯都没开。 宿鸢站在落地玻璃前,月光洒落室内,站在她身后宿家一家四口的合影上。 慈爱儒雅的父母,俊美英挺的兄长,以及那时候笑得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宿鸢。 “你从二十岁毕业开始,一直在文化司工作,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小有成就,但霍正泽似乎从未把你往其他部门调派提拔过。文化司,台面上的工作,看着光鲜亮丽,但比起荆琢言前后呆过的两个部门,你不觉得,你一直才是被散养的那个吗?” 听筒那端一片沉默,只有霍正泽有些沉闷的呼吸声。 “你或许说是为了避嫌。毕竟霍执行长这个位置,可是无数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但是霍正泽你想过没有,霍勋越往上走,盯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那你呢?你要一辈子成为霍勋避嫌的代价吗?” 将手机放到公放,宿鸢到那一墙的杯柜里找了一只漂亮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慢慢饮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荆琢言?” 霍正泽从宿鸢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 宿鸢的回答,是一声轻蔑的笑。 “霍正泽你忘了,我攀上了封家的高枝呀。霍勋对荆琢言的看重和提拔都明显到了那个程度,你以为封宴回看不出来?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霍公子。霍勋的仕途,似乎只有你在成为那个牺牲的代价。” 霍正泽只感觉呼吸都为之一滞,胸口迟缓地传来喘不过气的闷痛。 从小到大,他都被严厉要求不允许在外头丢了霍家的人。 做错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霍勋罚跪一整晚。 那时候,母亲只会在一旁哭,在一旁叱骂,但从来没有走上前,将他从书房冰冷的地面上拉起来。 后来,自己和程一心在一起了,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件事,可得到的回答,便是被抽了两个狠狠的耳光。 他的婚姻是霍勋的政治资本,所以由不得自己。 甚至于,他最开始想去的,也从不是什么文化司,他从小热衷的是金融,更想去的还是更为重要的财政司。 可那时候父亲是怎么说的? “你是我霍勋的儿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想让我出错。我如果把你安排进了财政司,少不得又有人拿这个攻讦我。你就先在文化司干着,等做出成绩以后,我再给你活动活动。” 他要名声,要仕途,所以自己就一直在不喜欢的岗位上待了这么多年。 而轮到荆琢言,什么顾虑就都没了! 如今还为了他,直接想要了自己的命! 霍正泽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显然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宿鸢挑了挑嘴角。 此刻的霍正泽,精神已经到了濒临崩盘的边缘了。 之前,他用言语和精神上的操纵,让原本的宿鸢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值得依靠。 如今,宿鸢便原样还了回去。 霍勋在今晚之前,都未曾放弃过霍正泽。 毕竟,私生子说出去并不如何好听,而且要说霍勋对荆琢言有多深的感情,那也算不上,毕竟二十多年都未曾多么关心过。 不过是在发现了霍正泽的不靠谱后,他给自己的继承人选择安排了一个备选项。 让荆琢言进财政司,一方面是因为二人表面上并没有关系,他下调令安排也不会被人说徇私,面上也能过得去。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荆琢言本身个人能力足够出色。 比起霍正泽有霍家为背景依旧这么多年无功无过的平庸,荆琢言靠着自己可是没少做出成绩。 这让霍勋下调令也更加有底气。 可这些,霍正泽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父亲的偏心,是自己的委屈。 而这,也成了宿鸢可以利用的地方。 “霍勋,或许是霍家的依仗,但绝不是你的了。不过,你这个人,天生命好,没了霍家,你还有杨家。只是到时候,荆琢言上位,不知道你是不是要仰人鼻息了?你看,还是我跳离火坑跳的早,跟着你,怕只是一路倾颓了。” 说完,干脆利落挂上了电话。 宿鸢知道,霍正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 但他很快便会再来找到自己。 因为他很快就会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霍家,不可靠。 杨家,也不可靠。 正月十五那天,在家看剧本的宿鸢接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那通电话。 “阿鸢,我们能见一面吗?” 霍正泽的声音透露着十足的疲惫。 似乎怕宿鸢不答应,一向倨傲的霍正泽忙接了一句。 “求你。” 求? 宿鸢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剧本,淡声道,“好。” 两人的见面,是在宿鸢名下的一处私人艺术馆内。 艺术馆今日特意闭馆,为两人提供了绝对私密的对话空间。 宿鸢仔细打量了下霍正泽。 他憔悴了许多。 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这对于一向精细讲究的霍公子而言,用这等形象出门,怕是破天荒头一次。 “听说你被停职了?” 宿鸢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霍正泽的痛处。 他没想到,宿鸢知道得这么快。 就像他也没想到,荆琢言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刚到初五,他便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说是接到匿名举报,他在任职期间存在私生活问题,同时还附上了一些证据。 不同于之前夜会两女的桃色传闻,这次的证据更加劲爆,包括一些霍正泽玩得极开的证据。 虽然没有直接照片,但是相关证人却很多。 上司给他的安排,是停职接受调查,等水落石出以后再回来工作。 “这也是霍执行长的意思。” 上司的话,让霍正泽顿时明白了。 这是荆琢言的报复,而父亲知道,但也选择了默认。 是啊,自己私生活上的事一直保密性做得很好,除了身边人,又有谁能知道这么多呢? 为了一个私生子,他居然能绝情到如此地步。 霍正泽终于 第68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六) 说出这句话,对霍正泽来说十分艰难。 虽然封宴回是所有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是最年轻的副司长,可对于霍正泽而言,他认为自己并不输给封宴回。 他们两人之间唯一差的,是封宴回有封家全力的支持,甚至他的父亲在仕途正好的时候急流勇退,为这个儿子留足了上升的空间。 而自己的父亲,却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他的仕途。 但是,此刻他只能同封宴回合作了。 或者说,用求助更合适一些。 在那场车祸后,荆琢言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锋利獠牙。 而霍勋,这个霍家真正的主宰者,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或者是,针对荆琢言这明显报复行为,他的视而不见本身就是一种明显至极的态度了。 他想过找自己的舅舅。 可真正的想法还没说出,换来的便是杨升的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导。 “你要动手也不能这么仓促,之前你说的那么自信,我还以为你安排好了一切。正泽,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能这么冲动呢?” “好好跟你爸道个歉,到底你才是他户籍上的亲儿子,一个小野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是你爸他为了激起你的斗志才故意安排的。” 话里话外,都是让霍正泽好好认错,巴结好霍勋。 那一刻,霍正泽就明白了。 哪怕平日里父母吵架之间说得再难听,母亲再看重杨家,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 杨家要想兴盛下去,必须依仗霍勋。 他们没有那个胆子跟霍勋撕破脸。 霍正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只能靠自己了。 “封宴回这个副司长的副字,为什么这么久了一直没摘掉,和霍勋脱不了干系。他之前和你在一起,难道不就是为了你手里那些关于我的证据?现在,我们可以合作。” 霍正泽野心勃勃看向宿鸢,眼神里是隐晦的疯狂。 “霍勋自己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不过许多东西,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都藏得很好罢了。如果说,我可以为他提供一些线索呢?” 霍正泽说起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言语间十分轻松,毫无一点心理负担。 甚至,他连父亲都不再叫了,而是直呼起了霍勋。 “你不怕断了自己的未来?” 宿鸢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未来?我如今还有什么未来?私生子爬到了我的头上,我成了一个笑话!与其让霍勋把一切都留给那个野种,与其将来仰人鼻息过活,不如让他现在就退下来,为我留个未来。” 微微前倾身子,霍正泽低声道,“剩下的,让封宴回来和我谈。还有,阿鸢,你可以再考虑一下,霍家马上就是我的了,封宴回和我,到底谁更适合适合你?我可以给你光明正大的名分,你会是我霍正泽的妻子,是霍家的太太。这些封宴回他都给不了你的!” 直到此刻,霍正泽哪怕精神上孤立无援,依旧有着让人厌恶的自大。 那是写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即便魂荡和魄摇都无法彻底抹去的劣性根。 “啪。” 宿鸢的回答,是干脆利落的一记耳光。 “话我会替你传到。但有些教训,你是不是忘了?” 宿鸢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不听话的牲畜。 那股熟悉的被控制的恐惧感再度袭来,霍正泽只觉呼吸一滞,而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封宴回应了霍正泽的邀约,两个人在一处会所秘密见了面。 霍正泽来之前信心满满,可离开的时候却垂头丧气。 虽然达成了合作的目的,但是他手上的底牌几乎全部出尽了。 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封家的合作,会是一步正确的棋吗? 可想到他在书房偷看到的那份遗嘱公证书,想到霍勋已经提前做好了亲子鉴定,证明荆琢言也具备继承权的未雨绸缪,他还是压下了这份恐慌。 霍勋倒台,杨家只能全力支持自己,霍家曾经的人脉也都是自己的了。 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么绝情想要亲生父亲锒铛入狱。 他和封宴回合作的前提,是让霍勋自己请辞退下来。 毕竟,如果霍勋锒铛入狱了,荆琢言是没前程了,可自己同样也没了。 为了这一点,他和封宴回合作的时候,还特意留了一手。 给出的东西,足以让霍勋元气大伤,却不足以致命。 甚至,他还特意改了一些东西,留了一些破绽。 如果封宴回反水,那些破绽就派上用场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场秘密的二人见面,在他走后,宿鸢便从屋内的夹室出现了。 宿鸢看都没看霍正泽给出的那沓东西。 有如影随形符的存在,霍正泽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一清二楚。 包括,他那所谓的破绽留在了哪里。 “霍勋想激一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想直接激出了毛病,要一把火燎了整个霍家,真是有意思了。” 封宴回让人撤掉了面前的所有菜肴和酒水,重新换了一桌新的上来。 而后,用公筷为宿鸢夹了几道菜。 霍正泽不过当局者迷而已,觉得荆琢言已经抢走了他的一切。 实则跳脱来看,霍正泽如今停职是因为私生活原因,这个东西可大可小,而且相比诸多原则性错误,也是最容易平过去的。 霍勋根本就不想让荆琢言一把废掉霍正泽,他不过是存了让霍正泽长个教训的心理,而且也想让这两个儿子争一争,斗一斗,看看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许多豪门经常用这种类似养蛊一般的方法来选择继承人。 霍正泽不过是前二十几年太过顺风顺水,加上宿鸢给他的心理暗示太过强烈,他才会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孤立无援,必须彻底背水一战。 “不过是自己做的孽而已,谁都算不得无辜。” 宿鸢夹起了一筷子菜,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但直到最后,她也未曾对封宴回说出,那份证据里埋的陷阱究竟在哪里。 那份霍正泽信心满满埋下的陷阱,却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棋。 三月十三,便是宿父宿母的忌辰,而再过十天,便是宿子言的 第69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七) 霍正泽没想到,封宴回翻脸翻得这么快。 在他们见面的一个多周后,封宴回直接自己实名将霍勋举报到了廉政司。 违规收取礼金;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巨额利益;损公肥私…… 如同平地一声雷,直接将整个A省都给炸晕了。 霍勋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被廉政司的人带走的。 看到廉政司的人,霍勋还未如何激烈反应,霍正泽反倒是惊得手中的汤匙掉到了汤羹里,直接溅了自己一身的污渍。 可此刻的他,也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了。 他的脑海里,只回响着封宴回实名举报这几个字。 他怎么敢的? 霍勋平静起身,目光在霍母以及霍正泽的身上扫过。 霍母的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倒是霍正泽,因为事发突然,眼神中猝不及防未曾掩饰好的恨意和惶恐。 恨,他恨谁? 恨自己?还是恨举报的封宴回? 惶恐,他又在害怕什么? 但无论哪种,这都不该是他得知这个消息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霍勋依稀猜到了什么。 尽管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果不其然,被带到廉政司调查后,廉政司工作人员所出示的那些证据,让霍勋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消失了。 这些东西,一直好好保存在自己书房里。 而自己的书房,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就连日常洒扫的下人都要在监控下限时完成工作。 除了,霍正泽。 从他开始工作之后,他就经常出入书房,一些东西虽然未曾让他接触,但知道在哪里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的好儿子啊! 一直紧绷保持威严姿态的霍勋,仿佛一瞬间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力。 他往后靠倒在了椅背上,平静望向对面的工作人员。 “我要见财政司的荆琢言一面。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事已至此,只能是能保多少算多少了。 在那之后,霍勋一言不发,滴水不进。 终于,两天后,廉政司司长同意了霍勋的要求。 荆琢言在经过层层检查后进入了关押霍勋的房间。 而霍勋在廉政司见了荆琢言这件事,很快便被一直关注的霍正泽知晓了。 这些天,因为霍勋被带走调查一直精神紧张的霍正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居然笑出了声。 这些天,他也在犹豫。 虽然当初在和封宴回合作的时候就埋好了破绽,可他也没想到封宴回居然会实名举报。 如今,怕是父亲已经知道了告密的人是自己。 就算让他无罪出来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还能如初吗? 如今,霍勋选择见荆琢言这件事,让霍正泽的最后一丝犹豫和心软彻底没了。 “爸,你还真是够心狠,既然你这么疼爱荆琢言,你放心,我送他下去陪你,让你们在底下也能父子团圆。” 就算不能从政,自己还有杨家,还能再创一番事业。 廉政司的会客室内。 霍勋平静望向走进屋子的荆琢言。 两人眼神相望,一时心头情绪十分复杂。 “我啊,怕是这次出不去了。” 霍勋并未隐瞒如今的情形。 他,出不去了。 亲儿子的背叛,让他几十年的苦心孤诣都毁于一旦。 荆琢言坐在霍勋的对面,沉默不语。 这间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设备,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要被人监视着。 “这些年,我挺对不起你的,你妈去得早,你一个人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我很为你骄傲。” 荆琢言长得更像他的母亲,同霍勋并不如何相像。 要说像,还是霍正泽更像一些。 可惜了,最像他的人,也最心狠。 “是谁?” 荆琢言低声问道。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霍勋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 “现在追究这些没必要了。我今天见你,是有几件事叮嘱你。” 他缓缓靠近荆琢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这次是出不去了,你还年轻,要在外头好好的。我在外面还是有些故人的,你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多跟他们请教请教。” 荆琢言感受着霍勋的手指在自己掌心轻轻滑动出的痕迹,神情一凛。 这时,外头看守的人也已经敲门进来了。 他们上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两人的手中有没有东西,生怕霍勋从荆琢言那里得到了什么武器或是毒药,到时候自我了结。 霍勋老实任由他们检查。 他的视线牢牢盯着荆琢言,难得流露出了一些慈父的模样。 “我这些年都没能去看你母亲,你这几天,代我去看看她吧。小言,你要好好的。” 霍勋被带走了。 荆琢言在廉政司的大门处站了许久,而后,弯腰上了等候在一旁的汽车。 主驾驶上,王艺转头望向他。 “我们现在去哪儿?” 荆琢言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低声道,“景林公墓。” 他的母亲,荆南,在那里拥有一座豪华公墓。 而就在荆琢言的车子抵达景林公墓之时,他们身后一辆黑色汽车上鬼祟跟着的精壮男子给一个号码打去了电话。 “老板,他们去了景林公墓,就目标一个人进去了,跟着他那个人好像去公墓管理处找人去了。”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打量了下四周,而后谨慎道,“除了出入口有监控,其他地方没看到。不过老板,你要是这么干的话,需要加钱。” 得到了让他满意的答复,精壮男子立刻应了下来。 而后,他戴上了帽子口罩,带好放在一旁副驾上的对讲设备。 “兄弟们,动手了。” 霍家。 霍正泽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一旁,霍母有些恐惧也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她刚刚才得知,居然是自己的亲儿子伙同外人坑了霍勋。 但一瞬间的愤怒后,她立刻反应过来,惊慌道,“霍勋在上头有人,这些年他没少给那个人好处。而且,他手里好像还捏着什么把柄。你说,他突然把荆琢言叫去,是不是准备把这些东西给他?!” 霍正泽脸色一变,立刻给自己的舅舅 第70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八) 站在那处装饰豪华的墓碑前,荆琢言的眼神一片悲凉。 他轻轻拂掉墓碑上的落叶,仿若小时候替母亲撩起鬓边的碎发一般。 “妈,你直到死后,还是被他利用。这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赔上一生的呢?” 荆南,她曾经是军情司的年轻精锐,前途无量。 可惜,却陷入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以爱为名编织的陷阱。 从此,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成了笼子里等待主人垂怜的金丝雀。 她的所有抱负和憧憬,都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了。 她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成了一个患得患失,完全丧失自我的玩偶。 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教导荆琢言不要恨他的父亲。 可荆琢言怎么能不恨? 从小,他便被人孤立,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霍勋为了自己的名声,加上那个关口他又晋升了,盯着他的人格外多。 从荆琢言出生起,除了日常的生活开支,在成年前,他一面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这也意味着,荆南在生下孩子直到死去,她都再未曾见到自己的爱人。 她是满怀遗憾死去的。 荆琢言不怪荆南。 曾经或许怪过,怪她的选择,造就了自己成为了他人口中的野孩子。 可后来,他不怪了。 他渐渐长大,知道母亲不过是病了,心理上病了。 她被年龄和地位上的上位者操纵了思想和精神,早已成为了霍勋的禁脔。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爱而牺牲,但在霍勋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因为优秀而被选中的母体。 借由她的身体,诞育流淌着霍家血脉的优秀下一代。 生下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直到死后,她的墓穴,也要被那个男人所利用,成为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突然,荆琢言抚摸墓碑的动作一滞。 他缓缓看向身后,只见自己身后已然出现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手持武器,同时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们手上有热武器,可这里终究是A省,是C国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死一个人是一回事,动用热武器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不过一个没什么功夫在身上的普通人,他们全队出动,已然是足够重视了。 领头男子的信心满满,停在了距离荆琢言不到三米的地方。 噗的一声,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细微又沉重。 男子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得身形后仰。 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 他和自己的兄弟们同时瘫倒在了地上,双腿和肩部中弹。 公墓的隐蔽处,十几道身影揭开了隐蔽伪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里,居然早有埋伏?! 接着,一道身影走了出来,行至荆琢言身边。 这个人,躺在地上的男子并不陌生。 A省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廉政司的吴司长。 男子终于迟缓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荆琢言从廉政司出来的那一刻,局就已经开始了啊。 霍宅内,霍正泽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表。 距离发出动手的指令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这群废物,还没得手吗? 霍母在一旁捂着胸口,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 突然,霍宅的大门处传来争执声。 “你们是谁?怎么能随意私闯民宅?” 霍正泽母子的视线同时转向大门处。 迎着刺目的阳光,大门处进来了一群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严肃道,“霍正泽先生,我们是军情司、公警司和廉政司三司特别联合调查组工作人员,您被指控涉及霍勋的相关案件以及一桩买凶谋杀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霍母眼中一直包着的那汪泪水终于落下了。 她那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霍正泽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或许,早在他孤注一掷威胁杨家帮他买凶杀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最后会有这个结局了。 他平静对着对面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我可以跟你们走,配合你们调查。但现在,我可不可以先打一个电话。” 对面的人犹豫了下,而后点了点头。 霍正泽掏出手机,给自己置顶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阿鸢。” 霍正泽在这一刻,还是给宿鸢拨去了电话。 “我可能,遇到了一些事,会很久没有办法见你了。你好好保重自己。还有,即便离开了我,封宴回和封家也绝不是个好去处。封宴回他出尔反尔,下手狠辣,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依靠,你……” 听筒那端,传来了宿鸢的一声冷笑。 “霍正泽,你还真是情种呢。不过,你无须担心我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身上的这些事,足够你判几年了。” 霍正泽一怔。 他刚被上门通知配合调查,这件事还没传出去,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要被判刑了? 除非,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是参与其中的。 “你,你知道这一切?!” “霍正泽,你总是忘了,你我之间,隔着我哥哥的死呢。你是个畜生东西,不顾及亲情,可我不是。从我得知真相那一刻开始,我就每天都盼着你死呢。” 宿鸢轻轻用毛巾擦去那张宿家全家福上的落灰。 “今天这个局面,你要感谢你自己呀。先废掉了霍勋,又牵连进了杨家,让你自己彻底没了底牌,没了依仗。霍正泽,好好等待属于你的结局吧。” 说完,宿鸢也不再啰嗦,直接挂断了电话。 霍正泽听着那端传来的挂断声,手里握着的手机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她?! 这一切,她居然都参与其中? 霍正泽只以为当初捅出自己拿取企业分红这件事,便已经是宿鸢报复的全部了。 没想到,她想要的,居然是摧毁整个霍家。 而自己,居然成了她手里的棋子,帮着她毁了霍家,更毁了自己。 霍正泽的眼神猛地变得凶戾,他想要去找宿鸢问个清楚。 可是,刚迈出了两步,便被一 第71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十九) 霍勋和霍正泽父子相继落马,这件事很快便成了A省的头条。 霍勋之前的一些腌臜事尾巴扫得干净,可霍正泽就没那个本事了。 尤其是,在高压的家庭环境下,他背着霍勋可没少在外头作妖。 之前这些人看在霍家的面子上,都忍了下来。 如今墙倒众人推,谁不想上去踩一脚。 封宴回也是后来才得知了荆琢言配合廉政司调查的事。 这场戏,不仅成功从霍勋手里套出了直接能拉下上头人马的关键证据,更把霍正泽也彻底拖了进去。 霍勋再如何,他也是个人。 在被霍正泽背叛后,他自然把所有感情投注到了看起来无害且忠诚的另一个儿子。 所以,他把自己手里捏的最后的一张牌,给了荆琢言。 有些东西,在他没进去的时候,捏在手上,那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极容易伤了自己。 但是他进去之后,这些东西,却成了荆琢言的保命牌和青云梯。 可他没想到,荆琢言不想要这张牌,反而把它直接捅回了霍勋的致命处。 直到那些藏在荆南墓穴里头的证据,被直接摆在霍勋面前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 荆琢言,居然也背叛了他?! 从被抓那一刻一直保持冷静的霍勋,终于维持不住那张沉着的面孔了。 他歇斯底里要求见荆琢言一面,可是,请求被驳回了。 荆琢言不愿见他,也没必要再见他了。 如今,所有的证据链已经清晰完整,不管霍勋如何死扛,都已经没了意义。 而作为深得霍勋真传的霍正泽,他从被关押那一刻起,就彻底心死了。 他通过杨家买凶杀人这件事,证据完整,相关证词也都清晰,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除了这些事,之前他利用地位,将好几位女性玩弄致残的事也都被扒了出来。 这一次,没了杨家帮他金钱铺路了。 而从袭击荆琢言一事后便彻底失踪的老A及其手下,也都被送到了调查组。 这些人,一直在荆琢言的手上。 霍正泽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从荆琢言遇袭开始,原来自己就在按照他们的设局在走了。 不,或许更早。 自己为什么会对荆琢言那么大的恨意? 是因为他被调入了财政司,一个前途大好的部门和职位。 而自己却因为收受分红的事影响了父亲的前途而被斥责。 但这一切的起因,还是因为宿鸢将自己保险柜中的机密文件给了封宴回。 自己当初只以为,宿鸢这样做,不过是发现了宿子言死亡的真相,所以想靠着这个让自己吃个大亏。 但实际上,那只是一切布局的开端。 环环相扣,将自己和霍家、杨家全都套了进去。 想到宿鸢在电话里诱导自己说的霍勋偏心的那些话,此刻的霍正泽还有什么不明白。 表面上她是投靠了封家,成了封宴回的人。 实际上,荆琢言才是他的暗棋。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搭上了线,但是早在荆琢言进入财政司开始,他们便已经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网罗其中。 霍正泽无力地将头靠在墙壁上。 他终于明白了。 可惜,也晚了。 因为涉案数量众多且情形复杂,霍家父子的案子一直拖了小半年才有了最终结果。 霍勋被判无期,而霍正泽,是死刑。 杨家也被牵连其中,不少人都判了刑,偌大的一个企业,顷刻垮塌。 霍勋因为职级高,且后续许多调查还需要他的配合和指认,而且他并未像霍正泽那样直接被指控杀人,所以最后留了他一条命。 但对于霍勋来说,从云端跌落,做一辈子阶下囚,还不如死来得痛快一些。 霍正泽在执行死刑前,一直要求见宿鸢,甚至多次在狱中自残。 可宿鸢一直未曾去见他。 这种人,再见一面不过是脏了自己的眼睛罢了。 霍正泽,最后可谓是死不瞑目。 可惜,不会有人在乎一个死人的遗憾了。 判决结果出来那一日,宿鸢和荆琢言见了第二次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宿鸢遭遇车祸袭击的第二天。 知道荆琢言,是因为宿鸢让人查了霍勋的秘书。 霍勋这种人,自己面上当然是干净的,所有的脏事,都该是身边人去做。 果然,从秘书的前妻银行卡上,发现了持续十多年的固定打款。 霍勋的秘书和前妻离婚近二十年,但是却一直保持着亲密往来,可见二人的离婚本就不是因为婚姻破裂等原因。 更像是,明面上的关系切割。 霍家人瞧不起宿鸢,觉得她不过是一个戏子。 可宿鸢这个戏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好歹也是个影后,这些年来代言和片酬加起来,身家惊人。 而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事,C国没人敢干,但不代表国外的其他人不敢做。 宿鸢见到荆琢言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自己提起霍勋的时候,他眼中的恨意几乎是下意识地流露。 早在和封宴回结盟之前,宿鸢,就已经有了荆琢言这个盟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没想到,霍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倒塌,居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荆琢言面色平静。 没人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人,刚刚把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和亲哥哥给送到了刑场上。 “早就烂透了的架子,垮塌自然只需要抽掉一根木头。” 宿鸢刚刚和程一心通完了电话。 电话那端,程一心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 虽然未曾披露出来,但她总觉得,霍家的倒台,和宿鸢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居然真的办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宿鸢只是笑了笑,给程一心推了两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是名家和C.E在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他们最近在选择品牌代言人,我觉得,你很合适。聊聊吧。” 名家是国际有名的顶豪酒店品牌,而C.E更是D国御用的皇室珠宝品牌,这两样,都是最顶尖的代言资源了。 便是程一心这等地位的艺人,也需要经纪团队接触许久才能争取机会。 但如今 第72章 被精神PUA的天才影后(完) 是封宴回。 他还是那副清冷沉着的模样,似乎被宿鸢反手摆了一道这件事,并未影响他分毫心情。 他也是直到景林公墓的收尾,才知道,原来和宿鸢合作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他也从来都不是特殊的。 封宴回,如今已经正式去掉了职级前的那个副字。 前途无量,是人们提及他最常用的一个词。 这样一个人,天生就该在云端上,天生也该有自己傲气。 可此刻的封宴回,只是平静和宿鸢对坐着饮茶。 直到,那一壶饮尽。 这场见面,似乎也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宿鸢轻声道。 明明从明面上看,是她摆了封宴回一道,让封宴回成了为她冲锋陷阵的枪。 虽说最后双方都得了利,但几乎不会有哪个上位者可以接受合作者设了双重局,而自己全然被瞒在了另一重局外的这个事实。 可如今,却是宿鸢反问封宴回这句话。 封宴回沉默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宿鸢了然。 “那以后,就不必再见了。” 这句话,是说给封宴回,更是耶律云霆。 宿鸢不知道,为什么耶律云霆的神识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但是从见到封宴回的第一面,她就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而后的合作,一方面是顺势而为的合适选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 果然,封宴回就是耶律云霆。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够精准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 但宿鸢能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感情不是做假的。 可惜,宿鸢不能也不会接受。 他的来历成谜,对于身负血海深仇的宿鸢来说,这样的一份感情,太过沉重。 如果是在之前,师尊还在,宗门兴盛,那时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一段感情而已,她便是赌输了,也只当炼心。 可如今,不行! 同门们被虐杀炼魂的情形,每日入睡,都会在梦中出现。 师尊自燃命火送自己离开的场景,每次想起,都是刻骨铭心的痛。 一元宗,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也只能靠自己,为那些人报仇雪恨。 所以,宿鸢不能赌。 她的命,不光是自己的,更是所有宗门惨死的同门的。 她不能允许一丝意外出现,诸天小世界的神识收集完成后,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宿鸢起身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了封宴回的视线中,她从头到尾,一次都不曾回头。 封宴回垂首苦笑一声。 他也不知为何,死后还能重来一世。 或许是神明真的听到了他临死的祈求,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伴随长大,慢慢解锁了曾经身为耶律云霆的记忆。 直到那次生日宴上的初见,他记起了一切。 可惜,即便两人都记得一切,有些事也注定不会有结局了。 就像上一世至死也没说出的那句喜欢,这一世,也不必说了。 相遇,已然很好了。 人,不可太贪心。 像天上皎月的孤冷高洁,像盛世烟火的须臾灿烂,可望不可即,可即不可得。 这或许就是自己注定的结局。 封宴回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那吊坠,是生日宴上宿鸢送给他的谢礼。 那枚芯片。 于宿鸢而言,那是合作的开端。 于封宴回而言,那是两世数来,她送自己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 世间遗憾那么多,他终究,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在那之后,宿鸢专心投入了自己的演艺事业。 《天下无双》的票房口碑双成功后,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接演了一部小成本现实主义电影。 并且,为了这部电影,瘦到形销骨立,更剪去了一头长发。 在所有人的不看好中,电影《不完美》正式上线,并且,成功引发了社会铺天盖地的讨论。 这部电影中,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宿鸢那曾经荧幕之上惊心动魄的美貌。 她只是一个总是畏缩低着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完美,对自己的家人和男朋友满怀愧疚之心的女孩。 这部电影,让所有人第一次明白了一个词,精神操控。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打击一个人的自尊,摧毁她的独立思考能力,到最后从精神和肉体上彻底控制甚至毁灭一个人,这样的伤害,看似不动声色,实际才是发生在所有人身边,最可怕的事。 到最后,原本的那个人被彻底“吃掉”了,只留下了一副皮囊。 电影的最后,宿鸢饰演的女主角在遭受了背叛、欺骗等数重刺激后,选择用最暴力的方式斩断了那层控制。 血淋淋的屋子内,她坐在那里,等着属于她的制裁。 看着冲进屋子内的警察,那个早已经在精神的操控下失去自我,成为一具“皮囊”的女人笑了。 “不完美,大家都是不完美的,都一样。” 你看,你曾经高高在上操控我,如今却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块,你也不完美了。 这部电影取得了空前浩大的社会反响。 被贬低、否定一切,进而产生对自我的怀疑,否定自身的存在。 这样的现象,不仅存在于恋爱和婚姻中,职场中、亲子关系中,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这样的窒息时刻。 但其实,每个人本来就不会是完美的。 高高在上指责旁人的那个人,其实也不过是不完美的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 这部电影带来了许多自我意识的反思和崛起,女主角惨烈的结局,也让不少人心惊,并开始学会说不。 不完美没有错,错的是指责你不完美的那个人。 靠着这部电影,宿鸢在二十五岁这一年,拿下了影后的大满贯。 一片封神,是影史里最年轻的一位传奇。 当然,她的征途还未完成。 宿鸢是在自己六十岁那年正式息影,她每年都保持着一部片子的产出,留下了无数经典角色,更由电影到生活,影响了无数人的选择和一生。 息影那一年,她将所有资产,尽数捐给了电影协会,成立了宿鸢电影基金,用以培养和挖掘更多的年轻人走进这一行业。 而此后的四十多 第73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一) 忍着剧痛,宿鸢催动了止血符。 而后,她借助御风符之力,方才从那十几米深的乱葬坑里脱身。 那乱葬坑四处一点着力点也无,即便原主侥幸重伤未死,也根本无法凭借柔弱之身爬上去,只能活活困死在坑底。 宿鸢随手采摘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用以充饥果腹,而后寻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 此刻,她才真正有时间接收这一世的记忆。 宿鸢之所以会出现在乱葬坑,左胸还有那样一道致命剑伤,一切,都和她的夫君脱不开关系。 这一世的宿鸢,是一个十足命苦的姑娘。 她出生那一日,身为猎人的父亲,赶着下山回家陪伴即将生产的娘子,结果不幸遇到了猛兽。 最后,尸骨无存,只被村里人寻回了残缺的弓箭。 她的母亲九死一生生下了宿鸢,结果却得知夫君惨死的消息,自此更是一病不起。 而原主的叔父叔母借此强占了原主家原本的田宅,更将原主母女撵了出去。 甚至,还在村子里散播开来,原主生来克父是个天降灾星的传言。 本就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再加上这等传言,原主母女被排挤出了村子,只能在山林里自立谋生。 好在,原主的娘亲擅长刺绣,勉强靠着接些散活,将原主给养大了。 本就生产之时受刺激伤了身子,再加上这些年的操劳成疾,原主十五那年,娘亲病逝了。 原主从此便孑然一身。 她性子坚强,靠着在山上采摘草药变卖,也能养活了自己。 可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是她已然双十年华,却没有一个人敢上门提亲。 人人都畏惧她的灾星之名,尤其是宿母也去世之后,许多人更是对这种荒诞传言深信不疑了。 明明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可世人却将其扣到了原主的头上。 加上她那叔父怕她嫁了好人家日后报复。 毕竟宿鸢那张脸在这乡野里可是十足出挑的。 于是,他们便花了些银钱,买通村里的神婆子,说宿鸢命中无子,一下将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全都打退了。 这不能生的女人,娶回来做什么? 原主不想嫁人,可她不得不嫁。 如今的朝代名为大晋,因着前些年战乱,人口锐减,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新君继位后下令,无论男女,凡是二十五以上三十五之下尚未婚配之人,便由官府统一安排婚嫁。 原主若是再不嫁人,便要被官府随意安排嫁人,便是嫁一个乞丐或是傻子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这时,她上山采药之时,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书生。 姚舜章,一个父母双亡的破落书生。 他也是穷苦出身,但天资聪颖,自小便一心科举。 结果家乡水灾,父母亡故,他一路流落至此,因为缺少银钱,饿到了极点,没办法只能自己上山采些果子果腹,谁料跌落了山崖被宿鸢所救。 宿鸢见他谈吐有礼,人也生得俊秀,为成亲一事苦恼的宿鸢,便生了个主意。 让姚舜章与其成亲,成婚后,她会供姚舜章科举的所有花销。 姚舜章应下了。 自此后,三年光景,宿鸢操持内外事宜,靠着卖草药的钱,硬生生将姚舜章供到了殿试。 姚舜章也的确有些才华,能言善辩,加上人生得俊秀,竟被点为了那届的状元郎。 太后更是欣赏于他,亲口问了一句可有婚配。 姚舜章知道,自己该说已经成亲,毕竟宿鸢还在家里等着他。 可想到来到皇都后见识的诸多富贵,想到太后这句话中包含的深意,他最终摇了摇头。 宿鸢,不过是个克死父母的天生灾星,哪里配得上如今的自己? “未有。” 姚舜章否认了曾经的这桩婚事。 于是,新科状元郎成了明德公主符瑾柔的驸马。 明德公主乃是太后的女儿,也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成了她的驸马,日后前程便是有了指望。 太后嫁女,圣上嫁小妹,这好消息自然传遍了大晋。 自然,也传到了原主耳朵里。 她不信自己的夫君居然如此始乱终弃,一路北上,要去皇都讨个说法。 可姚舜章哪里会让宿鸢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 宿鸢进入皇都后,姚舜章便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一剑穿胸丢入乱葬坑,这便是他给一路供他科考的发妻的回答。 幸亏原主天生心生于右侧,才从那惊险的一剑下留了一口气,等到了宿鸢的到来。 这具身体神识的心愿很简单,让姚舜章失去如今靠说谎所得来的一切,让他为自己的忘恩负义付出代价。 同时,神识还有一个宏愿,希望能让大晋取消官府配婚的律条。 希望不再有如她一般,因为害怕官府盲婚哑嫁,所以匆忙成亲,选错夫君葬送一生的女子。 “你倒是心善,还念着这天下可怜女子。” 宿鸢轻叹一口气,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走。 如今,距离姚舜章迎娶公主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而就在原主奔波抵达皇都之时,从路过的百姓口中得知,那位明德公主刚刚查出了身孕,太后大喜,命皇都燃了三日烟花庆祝。 有了孩子,想要姚舜章付出代价,那就更困难了。 一个月后。 誉王回皇都了,听闻还带着一位名为容时的谋士。 誉王自己都是骑马风餐露宿地赶路,却偏偏给这容时公子配了一辆宽敞精美的四驾马车。 一路上,更是让自己的贴身侍从随身伺候这位容时公子,可见其十足重视。 听闻,这位容时公子乃是誉王的座上宾,据传有算人心、窥生机、破死局的运筹帷幄之能。 前些时日,誉王奉旨前往齐郡赈灾,结果遇上了灾民暴乱,数万灾民围城,誉王差点就死在了里头。 结果,便是这位容时先生突然出现,孤身入了灾民营,一出反间计直接击散了灾民内部本就不够团结的联盟,而后更是逐一利诱,让其自生退意,最后将誉王平安无事给从齐郡救了出来。 全程未动一兵一卒,不曾引发更大的暴动。 如今,誉王带着这位容时公子 第74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二) 这誉王乃是明德公主的亲弟弟,也是太后亲生的皇子,正经的嫡出血脉。 而当今圣上,生母不过是当初太后身边的婢子罢了。 当初,太后身为皇后,却年近三十都未曾有过生育,前有朝堂议论之声,后有贵妃虎视眈眈,她一个无子的皇后,位子越发不稳。 所以,她只能让身边貌美的婢子承宠,诞下皇子后,再一出舍母保子抱到了自己膝下。 那个孩子,便是当今陛下,符琛。 可事情就是如此巧合,符琛被正式记在太后名下的第二年,太后便有孕了,生下了明德公主,而紧接着不到一年,又生下了誉王符珩。 嫁入皇室十几年未有子息的太后,居然接连有了一儿一女。 这也让符琛的身份越发尴尬。 他占着嫡子名号,是太后膝下第一子,可偏偏不是太后亲生。 更阴差阳错的是,先帝临终之时,居然把皇位传给了符琛。 这让太后亲生的誉王成了一个笑话。 不知太后心中如何想的,总之,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一直甚少在前朝露面,听闻沉溺于鲁班技巧之术,无心朝政。 而如今,朝政几乎都是由太后的亲弟,闵安公柳腾辅佐打理。 柳家,更是因此有了柳半朝的名号。 姚舜章听闻自己这位誉王妹夫带了一位谋士回到皇都,心中有些好奇,更有些警惕。 他下朝之后,先是去公主院中给自己的夫人见了礼,而后更是换下官袍,亲自为有孕的公主捏肩解乏。 “我今日当值之时,听闻誉王殿下从齐郡带回来了一位谋士,不光以座上宾之礼厚待,更是破例让自己的贴身侍从随身伺候这位容时公子。公主,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 誉王如今不过十六,年岁不大,更是被太后娇养长大。 这也养成了其有些跋扈的性子。 誉王府上闵安公为其安排准备的谋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这誉王从未正眼瞧过。 怎么这去了一趟齐郡,就突然对那个容时公子如此崇敬。 姚舜章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容时公子来者不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 明德公主生得一副艳色绝世的好相貌,此刻正歪在贵妃榻上让自己的驸马揉肩伺候。 听到姚舜章的话,她只是抬眸笑了笑。 “当初让阿珩去齐郡赈灾,是因为之前舅父早已安排人打点好了一切,不过是为了让阿珩去赚名声的。结果,谁料到这些刁民居然敢生叛乱,差点伤了阿珩。不管这容时到底是敌是友,他救了阿珩,这的确是真。何况若是他真有所图,便是此刻处置了他,难保对面不会安排更隐蔽更聪慧的棋子来,倒不如留在身边。” 符瑾柔虽然是个公主,但自小太后和闵安公商量朝政和各种阴谋算计,可是从未避着她。 这也让她比只小自己一岁的誉王成熟了许多。 她一直知道母后和舅父的心愿。 那便是让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腾空,将皇弟拱卫上那个位置。 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看着自己那状元驸马有些担忧的模样,她嗤笑一声,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姚舜章的脸颊。 “既然担心,便自己去瞧瞧吧,瞧你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到底是乡野出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要不是这张脸的确出众,又和那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自己也不会选他。 姚舜章忍受着心下的屈辱,面上温和一笑,一副都听公主话的温顺模样。 只是他缓缓垂下的右手,早已紧紧握成一团。 所谓驸马,不过是公主的奴才。 而如同他这般平民出身的驸马,更是连奴才都不如,不过是,一个逗闷儿取乐的小玩意罢了。 姚舜章在第二日休沐之时,手持拜帖去了誉王府。 明德公主并未一同。 她今日又进宫去看望太后去了。 虽说早已嫁人,可明德公主出入皇宫,简直比出入公主府都要轻松。 誉王生得十足俊美,可眼角眉梢间的倨傲是藏也藏不住。 他也不需要藏。 他是太后嫡出,一等亲王,这大晋之内,除了坐在那皇位上的人,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尊贵了。 “姚侍郎今日来本王府上是有何贵干?” 誉王坐在上首,连一句姐夫都不愿叫,而是称呼生疏的姚侍郎。 姚舜章脸上的表情连分毫都未变动,只和煦笑着。 “公主挂念王爷,特让下官前来探望。也是下官钦佩王爷,王爷此次前去齐郡赈灾,于国于民都是大功,只是齐郡暴民刁钻,不知王爷可有受伤?” 姚舜章这做小伏低的一顿夸,让誉王脸上的倨傲之色也淡了些。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本王此去齐郡,最大的收获,还是碰到了容时先生这位大才。一言退雄兵,这等场景,之前本王只在史书之上见过,未曾想自己也能亲历如此盛景。也是见过容时先生之后,本王才知之前舅父寻得的那些谋士,不过都是些蠢笨之才,空吃王府恩赏,半分功劳也无。” 姚舜章心中更警惕了些。 这誉王也不是那等好讨好之人,不然也不会自己同公主成亲都这么久了,他都没好脸色给自己。 往日府上的谋士,他也都未见格外信重哪一个。 怎么去了一趟齐郡,就对这位容时这么推崇。 这容时,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如此说来,这位容时公子必是大才了。不知下官可否有幸能见其一面?同是读书之人,难免心生崇慕。” 可对面的誉王听到这话,却突然冷下了神色。 姚舜章一时无措,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誉王冷笑一声。 “不必了,容时先生身子弱,长途奔波来到皇都,自然该好好修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随意见到的。” 这话,是明晃晃瞧不起姚舜章了。 姚舜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脸上的表情垮下去。 他努力保持温和行礼告退,直到到了自己的轿子上,他才终于沉郁下了面色。 “符珩,你怎么没死在齐郡呢?” 像你这般除了命好 第75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三) 誉王府内。 刚刚将姚舜章挖苦走的誉王符珩,此刻却毕恭毕敬站在一处院落前,仔细问询婢女,“先生可醒了?今日的汤药用了吗?如今春寒,炭火一定烧足了,免得先生着凉……” “是誉王殿下吗?进来吧,院内寒凉。” 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只听这声音,便不难听出中气并不如何足,似乎是个病弱之身。 符珩忙抬步走进了屋子。 “先生,是本王说话声音大惊醒您了吗?” 此刻的誉王,哪还有刚刚姚舜章面前倨傲的模样,简直恭谦得不能再恭谦。 绕过屏风,宽敞的楠木拔步床上,一个容貌清俊绝尘的男子正斜靠在那里。 他应当是刚起床,散下的头发有些凌乱,衬得本就比常人白皙许多的肤色更是如白纸一般。 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浮动着一层淡淡的却久不散去的雾气。 若是姚舜章在这里,他定会惊奇发现,这位传言中的容时公子,居然和他那早应该死在了乱葬坑底的糟糠妻有三四分分相像。 这相像,本就是正常的。 因为此刻躺在这里的,便是宿鸢。 准确来说,是用了混淆符的宿鸢。 混淆自身女子特征,从乡野的“灾星之女”成了誉王座上宾的容时公子。 “本就醒了许久,哪里来的惊醒之说。王爷的神情有异,看来,在下所说的那个按捺不住的人,今日已经来了是吗?” 宿鸢放下手中的书卷,平静看向誉王。 符珩也在床榻边的红木椅上坐下,冷笑一声。 “先生神机妙算,说那幕后之人必定看本王安全回到皇都之后会按捺不住心思,主动上门打探。只是本王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皇姐的驸马!” 他同符瑾柔倒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提到这里,神情也难免烦躁。 “皇姐如今有孕数月,若是此时处置了姚舜章,难免会让其郁结于心,到时候生产别再出了意外。可想到姚舜章一个小小侍郎,居然敢设计本王,本王心中便咽不下这口气来!” 早在回到皇都之时,宿鸢便已经跟符珩说过,齐郡一事的难民暴动,绝不只是一场意外。 那些难民,所求不过饱腹而已,如今誉王已然带着赈灾的钱粮来了,他们何必在此刻暴动? 而那些领头之人,明显都是收受了好处的,故意在普通灾民中散播谣言,说所谓朝廷赈灾都是骗人的,他们马上要被朝廷放弃。 身处困境的人是很难有精准的判断力的,加上难民中本就安插了挑拨情绪之人,这情绪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以燎原之势,将誉王围困在了齐郡。 符珩被救之后,便想严查。 但那时宿鸢便跟他说了,查不清了。 这些难民怕是究竟是谁和他们接头的都弄不清,不过是只要银钱到位便可。 果然,线索刚一查便断了。 符珩还想等着回到皇都跟闵安公说明,可也被宿鸢否决了。 “殿下,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哪怕是亲人,也不一定绝对可靠。如果您将来要更进一步,就要把身边所有人都先当作敌人来看待。亲生父子为了利益有时都能兵刃相向,更何况隔一层呢?”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挑拨誉王和闵安公之间的关系了。 可符珩选择了相信不过初识的宿鸢。 一方面,是因为宿鸢在他面前表现出的运筹谋断的手腕,实在太过惊人。 在被难民围城生死未卜之时,是这人孤身入局救了他。 而后,更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这场本应以流血收尾的暴乱。 另一方面,则是宿鸢对符珩神识之上的压制,以及那些符篆手段的灵活应用。 有如影随形符在,宿鸢自然是对符珩的一切了如指掌,而这落在符珩眼中,便是容时公子算无遗策的表现。 而因为宿鸢的神识本就高过普通人,神识之上对符珩造成的压制,更是让这位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誉王殿下,在宿鸢面前会不自觉的恭谦下来。 而他自然也按照宿鸢所说,安心在府上等着那个第一个上门打探内情的人。 “尤其是,王爷可看那人是否要见草民?若真是幕后之人,他必定会忍不住想来看看,破坏了他一盘好棋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而姚舜章,便直接撞了上来。 见符珩似乎为自己的皇姐忧愁,宿鸢摇了摇头。 “王爷此刻的确不宜处置驸马。一来是顾及明德公主有孕在身,二来,驸马乃是新科状元,又是寒门苦读出身,在朝堂之上和民间都名声极好。若是此刻没有真凭实据发落了他,难免于王爷名声有损。” 姚舜章和这件事有关,宿鸢早在齐郡之时,便发现了端倪。 他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最是极端。 皇家驸马,听着好听,可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之前的宿鸢,敬佩他是个读书人,一直都是敬着他捧着他。 而如今,他却从被捧着的那个人,成了要低头甚至跪着去捧旁人的那个人。 心里如何会不难受? 最关键的是,宿鸢猜测,姚舜章甚至有更大的图谋。 而且,他不一定就是那个执棋之人。 “那难道就继续看他在本王面前蹦跶?” 誉王从小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以往便是伺候不当心的奴才都是当场打死了事,如今居然还要忍下去。 “王爷,您所图的,不是一时之气,而是千秋之争。如今容他多活些时日,不过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宿鸢的神识缓缓压制着符珩有些暴虐的气息。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可此刻垂首深思的符珩全然未曾发现。 “一个侍郎,哪里来的如此手笔,能够调动远在千里外的难民?王爷要探寻的,该是他的幕后之人。或者说,若是王爷您当真在齐郡出了事,谁会获利最大?” 符珩迟疑道,“符琛?” 提起当今陛下,他直呼其名,全无尊敬。 可宿鸢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迎着符珩惊疑的目光,宿鸢低声道,“前些时日,闵安公提议为陛下选立新后。这闵安公的长 第76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四) 其实,闵安公的决定,从宿鸢的角度来看,十足正常。 虽说按照常理来说,誉王才是他的嫡亲外甥,柳家肯定将来也是全力押宝誉王。 但对于闵安公而言,他如今已经权倾朝野被人尊称一句柳半朝,即便自己的亲外甥登上了这个位置,他也无法再更进一步了。 相反,相对于如今这位陛下的不学无术,誉王显然控制欲和权力欲更强。 誉王登基之后,或许柳家能得一时的富贵,但长久下来,誉王必会和柳家因权力再起纷争。 闵安公,等于自己亲手捧上了一条要柳家命的毒蛇。 所以,让柳岫云成为新后,便是他两头押宝的选择。 柳岫云虽是长女,但却是庶出,从明面上看,让一个庶女成为皇后,似乎是对这位陛下的羞辱和不满。 可庶女也是柳家血脉,且等到柳岫云真生下了皇嗣,还有谁会在乎她是一个庶女? 誉王脸色阴沉,在宿鸢的提点下,他已经迅速明白了自己舅父的打算。 去齐郡之前,母后还曾同他说,如今他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他的表妹,柳家的二小姐柳岫茹,生得貌美如花,更知书达理,最适合予他做王妃。 他同这柳岫茹也算青梅竹马,对这门婚事也并无什么不满。 可如今看来,誉王却是处处都不满了。 符珩此刻还没发现,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宿鸢牵着走了,愤怒萦绕在他心间,他也无法去细思其中不合理的细节了。 “可姚舜章他为何?” 符珩有些不懂。 明德公主和自己是一母所出,作为皇姐的驸马,自然该是自己登上皇位对他而言才更有利。 宿鸢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别人指缝里施舍的,和自己直起腰杆得来的东西,终究是不一样的。” 如果可以,谁都不想一直做卑躬屈膝的狗。 “先生您说,本王接下来该如何做?” 符珩全盘信了。 他如今对宿鸢,可谓极尽推崇,只觉自己遇到了无双谋士,必能靠其成就大业。 “等。” 宿鸢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味凛冽。 “等到殿下您积攒了足以和柳家抗衡的力量,等到柳家露出他们狰狞的谋逆之心。柳半朝之名,虽是民间戏言,但足以见闵安公如今在朝堂之上的权势,故而此时,不可直面硬撞,只能徐徐图之。” 接着,她给符珩点了一条路。 “姚侍郎如今看来,更像是闵安公的先锋之手,殿下不妨,可从他下手。” 符珩有些疑惑地皱起长眉。 “他?本王该如何做?还请先生明言之。” 宿鸢轻咳几声,做足了体弱多病的谋士形象。 “姚侍郎如今已然二十有四,当初太后要点其做驸马之时,也是提前问询家中是否已有妻室。我朝有配婚令,男子未满二十五还未曾有婚配者,便要由官府统一安排婚配人选,故而民间都是早早定下婚事。这姚侍郎为何迟迟未婚?难不成,他笃定自己必然会高中状元,得驸马之位?这万一未中,他一个无亲朋高堂之人,如何在短短一年间寻得良缘佳人?” “还是说,殿下觉得姚侍郎是那种愿意接受官府配婚之人?” 他当然不是,就姚舜章那副对公主和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可见他对富贵荣华是有多么渴望。 符珩明白了过来。 “先生的意思是,姚舜章应当早有婚娶,他是欺瞒皇家骗得了这个驸马之位?” 他好大的胆子! “无论是真是假,这位姚侍郎的过去应当都不简单。凡事做过,必留痕迹,殿下可派人前往姚侍郎的户籍之地调查,这件事,只能快不能慢。否则,原本的痕迹也都该全被抹除了。” 符珩立刻行动起来,当天便派了亲信去办这件事了。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便会有回信。 而很快,宫里便来了消息,说是为了嘉奖誉王此次赈灾的功劳,特意于宫中举办宫宴,为誉王接风洗尘。 符珩在赴宴之前,特意去了宿鸢的院子,好好听了一番容时公子的叮嘱后,便踏上了前去皇宫的马车。 九州清晏内。 太后华服加身,坐于龙椅旁,闵安公则是坐于下首第一个位子,高于众亲王。 龙椅空缺,当今陛下果不其然又未曾出席。 朝臣宗亲早已习惯了。 陛下做皇子的时候就不是个勤勉性子,登基后更是没上过几次朝,天天在自己的宫中捣鼓那一堆的烂木头,活脱脱一副玩物丧志的昏君模样。 太后慈爱地看着誉王,问询这一路上来的情况,听到齐郡暴乱时的危险,更是眼眶都微红了。 “誉王殿下忠勇英武,不动兵戈便平息了齐郡叛乱,当真为我等之表率。” 闵安公也适时带领群臣开始赞扬起了誉王。 只是这一次,符珩没有像之前那般得意洋洋,他开始深思,舅父如今所说所做的,真的就是他心中所想吗? 但面上,他自然还是一副和闵安公亲厚的模样。 因着太后最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宫宴不到一半,明德公主便扶着太后先退场歇息去了。 没了太后在场,众人说话也开始放开一些。 就在这时,符珩像是喝多了一般突然问道,“姚侍郎,本王一直有个疑惑,你如今都二十有四,马上就要到官府配婚的年龄了,怎么在科考之前竟然从未考虑过婚姻大事?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和皇姐就是天定良缘?所以刻意不娶?” 符珩双目朦胧,一副醉的不轻的模样。 这话,也好似只是酒后戏言。 他问得大声,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看向了这里。 姚舜章一时感觉如芒在背,只能勉强撑起笑意。 “下官那时一心想要科举入仕,为百姓,为大晋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加之家中并无长辈,儿女情长之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这话,听着合理,可是细细一琢磨,在场这些人精们都能品出不对。 如今,除非是实在嫁不出去或娶不着媳妇的,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提前操办好婚事,生怕被官府配婚,找了个不知什么歪瓜裂 第77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五) 符珩点到为止,未再继续问下去。 而姚舜章一直勉强维持的笑意,在坐到马车里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皇宫内所有马车不得进入,唯有明德公主和誉王的车马特殊,可停于九州清晏外,避免了从皇宫正门处走到此所花费的小半个时辰。 明德公主还未曾从内宫出来,他是外男,无诏不得随意进入内宫,只能于此等候。 因着刚刚被誉王突然问起之时的惊慌太过,所以姚舜章一时沉浸思绪,竟未曾注意到明德公主的侍女已经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符瑾柔刚一进入马车,便见到了姚舜章脸上还未收敛好的神情。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了马车正中的主位之上,挑眉道,“怎么这副样子?” 姚舜章敏锐察觉到了明德公主话语中的不满,忙扬起温和的笑脸。 “没什么,刚刚想起户部的一些公务,心头有些烦闷罢了。太后娘娘如何了?” 明德公主看着姚舜章取来马车上早就温好的安胎汤药,那丝淡淡的不满总算压了下去。 “母后已然睡下了。公务上的事有什么可烦心的。你是本宫的驸马,户部还有谁敢给你脸色看不成?你如今,便只好好陪着本宫和腹中的孩子便够了。” 姚舜章只能继续温和笑着,仿佛那笑意和温柔的模样,已经成了他摘不掉的面具。 是啊,看在他驸马的身份上,户部没有人敢薄待他。 但同样的,也没有人会看得起他。 他无家世、无功绩,却被直接指派到了六部之内最为肥缺的户部,又得了侍郎这个许多状元郎都要苦熬十年才能爬上的位置,怎能不遭人背后议论? 更何况,明德公主的性情阴晴不定,动辄便这里不舒服,心情不爽利,姚舜章还当值,她便能直接让公主府的人去户部叫人回去。 他仓促下值,那些完不成的那些公务,不都得其他同僚为他做? 长久下来,那些同僚越发瞧不起他。 可这些,他无法同公主说。 这门婚事,是他求来的。 公主为君,他为臣。 那一刻,姚舜章居然想起了宿鸢。 她虽然生于乡野,但若是打扮起来,应当也不比公主的牡丹之姿逊色。 同她在一起之时,她只让自己专心读书,一应家中事务她都包揽了。 可惜,她那灾星之名,终究是让自己心生畏惧。 万一,她克父克母之后,又再克夫呢? 三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不过是为了换取一个能供养自己入皇都赶考的机会。 将宿鸢从脑海中抛开,姚舜章继续温柔小意伺候着明德公主。 车内的气氛一时也算得和睦。 直到,提起今日宫宴之上未曾出席的陛下时。 姚舜章为了讨好明德公主,想着这陛下和公主乃是异母所出,又占了誉王本该得的皇位,故而言语间对陛下颇为轻慢。 “陛下如今愈发沉迷这些旁门左道了,我入朝也有半年光景了,竟是一面都未曾见过陛下。如此行径,与前朝戾帝有何异?” 戾帝,便是前朝有名的昏君,因着沉迷唱戏,差点葬送了祖宗基业。 姚舜章本以为这话说出口,总能讨明德公主一笑。 不料公主脸上原本还清浅的笑意,此刻荡然无存。 心中陡生不安,还不等姚舜章说些什么,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驸马,弄清你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我们皇家的奴才,一条供人取乐的狗罢了。便是陛下再无状,也不是你一条狗能议论的。” 明德公主的语调并不如何拔高,但就是这种轻飘飘的高姿态,却让姚舜章觉得自己的脸都被狠狠踩在了地上。 心中万千个念头,可面上,姚舜章只是轻柔抓住明德公主的手。 “是我言行无状,日后必定谨言慎行。公主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到底是个贱骨头。 符瑾柔心中暗叹一声。 就算有福气同他有那么几分相像,终究不过是明珠与鱼目之别,连个替代品都算不上。 “有些话,自己注意些,祸从口出,免得来日闯下大祸,本宫也救不了你。” 明德公主自然看出了姚舜章被打那一瞬间的羞恼。 可她不在乎。 她之所以选择姚舜章,除了那张脸外,看重的就是他寒门出身没有倚仗。 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给予他的,自然,是要他生他便生,要他死,他便只能死。 姚舜章温和应下,只是在明德公主低头喝汤药之时,他眼中的寒意几乎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几日后,一辆车舆从誉王府驶出。 马车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铆钉处均是金银包裹,就连车帘之上的锦绣,都是金丝银线所绣,更四角坠以白玉铃铛,富贵华美又不失文雅之气。 不少百姓都纷纷议论,这是誉王府的哪位贵人? 誉王素日里的马车不是这辆,要更大更华美炫目一些,可如今这辆也不是普通贵人能用得起的,里头坐的又会是谁呢?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车舆驶离了皇都城门,朝着郊外的寒山寺行去。 行至一处低坡之时,车舆不知压到了什么异物,明显磕顿了一下。 而后,缓缓停下。 车内传来一道清冷虚弱的男声。 “发生了何事?” 车夫有些战战兢兢道,“公子,咱们遇到劫匪了!” 劫匪? 宿鸢睁开眼,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掀起了车帘一角。 果然,车外站着十几个蒙面的骑马贼匪。 誉王派来保护宿鸢的那八名侍卫,此刻仿佛中了药一般,都从马上跌落到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你们今日自认倒霉吧,小爷们找你讨一点钱花花,识相的乖乖交出来,不然,明年今日怕就是你的忌辰了。” 为首的贼匪威胁道。 可宿鸢的回答,只是马车内一声轻蔑的嗤笑。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就在剑拔弩张,眼看宿鸢这边要血溅当场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敢在皇城根儿上行劫掠之事,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吧!” 宿鸢微勾唇角。 鱼儿,上 第78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六) 来人,也是一驾马车,以及护卫在马车旁的年轻随从。 刚刚那声讥讽,便是那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随从说的。 贼匪被这话激怒,拎着刀便策马冲了上去。 接下来的场景,宿鸢已然没有兴趣看了。 她缓缓放下车帘,从马车中的小桌上拿起茶盏,轻饮一口。 她喝得慢条斯理。 等到一盏茶下肚,外头再度传来了那侍从的声音。 “一会儿都给你们拎到官府里去,手上都沾着人命吧?这下子,报应来了。” 而后,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了马车。 “里头的公子,你的侍从应当是中了软筋散之类的麻药,这种药没有解药,只能等时间消散,方才能恢复气力,这最起码也要小一个时辰。我家公子邀你去前方的凉亭小坐一会儿,等侍从恢复气力再走,也免得这里再有什么危险。” 多么体贴周到的一位善心人。 可马车里,只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想要见我,直说便是,还做什么英雄戏码,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这话,很不客气。 外头那位俊朗的小侍卫脸上笑意一僵,有些迟疑回头看向自家公子的马车。 车子的帘幕微微掀开,伸出了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轻轻磕了一下窗框,小侍从立刻明白过来,转头看向宿鸢的马车。 “那,便请公子一同前去凉亭吧。” 那处凉亭,是在河边。 是之前皇都里热爱踏青出游的贵人们,为了更好赏玩河畔春色,所以于此沿岸修建了数座凉亭,雕梁画栋,十足精美。 因着宿鸢对外立的身子不好的形象,故而车夫也不敢将车赶快了。 等宿鸢从马车上下来之时,凉亭里,那位神秘的公子已经坐在了那里。 他身着一身男子极少会穿的青绿色长袍,这般亮眼的色彩,寻常人极容易会被颜色湮没了。 可他却并不是。 因为那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脸,几乎只要看过去,便没有人会从他的脸上挪开。 而宿鸢看到他的那一刻,却长眉微挑。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她明白了。 宿鸢被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张略带病色的苍白玉容。 誉王对他这位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合心意的谋士,那自然是什么珍宝都舍得给。 宿鸢身上这件狐裘,便是稀世难得之物。 男子的视线从宿鸢的面容,落到了她身上那件狐裘,最后落到了即便握着手炉都苍白异常的那双手上。 “容时公子,今日冒犯了。实在是公子在这皇都之中名声太旺,誉王将公子藏得可谓是密不透风。在下实在好奇,今日才设下了此局。只是公子大才,不想一眼便看穿了。” 男子的声音,伴着河水的奔涌之声,如同一曲悦耳的乐篇。 短短一段话,解释清楚了原因,也暗暗抬了一把宿鸢。 可宿鸢却只轻笑一声,让搀扶的婢女留在了马车旁,自己缓缓踱步走入凉亭。 “陛下想要见草民一个平民百姓,却还要如此费心布局。真是让草民,受宠若惊。” 宿鸢的一句话,让凉亭中的空气一滞。 那侍从的手立刻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只要宿鸢有什么异动,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利剑出鞘,直接要了不法之人的性命。 那位公子脸上,也有一丝未能及时掩饰好的意外之色。 他,的确是如今大晋的主宰。 符琛,那位几乎没有朝臣在乎的不学无术的木匠皇帝。 他没想到,这位容时公子居然第一面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更没想到,他居然敢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就说了出来。 “之前,听到誉王从齐郡回来,身边居然多了一位算无遗策的谋士,朕还不信。誉王性情跋扈,脑子却算不得聪明。他看重的谋士,究竟是头脑之上有真本事,还是口舌之上有真本事,那还真说不准。” 不再隐瞒身份后,符琛周身的气场明显强大了许多。 说的话,也直白客气了许多。 宿鸢如今还是誉王的人,他却直接当着宿鸢的面说出这等讥讽的言语。 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让那小侍卫为其斟了一杯热茶。 “不过今日一见,这盛名之下无虚士。容时先生,比朕之前预想的,还要聪明。也,更大胆。” 就算再无实权,面前这个人,也是大晋的帝王,是天子,是所有臣民的主宰。 可宿鸢却毫无畏惧之色。 她坐在了符琛的对面,反客为主,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陛下想要见草民,而草民也想见陛下。今日的出手相助这一局,太过粗浅,陛下并未想过费心设计隐瞒吧。” 她今日坐的,是誉王府的马车,又那般华贵,便是一般劫匪,看到这等马车,也决计不会昏了脑袋去劫掠。 而且,今日她身边跟着的侍从,也都是誉王府的精锐,平日里护卫誉王的存在。 如今,随随便便就被几个贼匪的药给放倒了,若是说出去,他们怕是小命都要不保。 而且,那个小侍从在马车外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全程用的都是你这般的称呼。 可见,他并未有多么畏惧马车上誉王府的图徽。 要么,是他缺个心眼。 要么,便是他本身就不畏惧誉王。 “先生这般聪慧,不如猜一猜,今日朕来见你,所为何事?” 符琛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对面这位病弱到仿若下一秒就要断了气息的容时公子。 “不必猜。” 宿鸢笑了笑。 “草民入皇都,等的便是今日。陛下和草民,有着同样的目的。” 这句话,倒着实出乎符琛意料了。 “你应当知晓,朕如今是何等情形。所有人都在押宝誉王,你如今是他最宝贵的谋士,如今,却说和朕目的相同。容时先生,一士不侍二主,你当真想好了吗?” 对于谋士,忠诚,重过一切。 “草民要追随的,是这天下共主。而这人,从未变过,唯有陛下。” 宿鸢清浅一笑。 第79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七) 宿鸢从未想过真心实意辅佐符珩。 这个人,太过狼戾不仁。 齐郡的暴乱,的确是有人刻意挑拨撺掇,可这也和符珩到了齐郡后的所作所为脱不开干系。 明明是让其去赈灾,但他却对于受灾的百姓全无怜悯之心。 街上的乞儿因为饥饿而抱腿乞求,他却嫌弃其弄脏了自己的鞋子,让侍从活生生将那乞儿的双手打断。 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又被打断了双手,不过是在那里等死而已。 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 可宿鸢即便再厌恶此人,也知道绝不能让他死在齐郡那场暴乱中。 否则,齐郡其他无辜百姓便遭了殃。 闵安公存了旁的心思不假,可太后心中却对这幼子宝贵得很。 真动怒了,齐郡上下都得遭殃。 她之所以出现在符珩身边,不过是为了以符珩为踏板,接近那位一直隐于深宫的陛下罢了。 人人都说当今陛下无能,可宿鸢却觉得,能在那个位子坐了这几年,还好好保全了性命,这位陛下必定并非庸才。 尤其是,当宿鸢在齐郡救誉王之时,发现有队暗中的人马在相助自己。 她并无什么背景,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暗中势力特意相助,那这人马的来历,便很好猜了。 不想让誉王死在齐郡的,除了太后,还有一个人,当今陛下。 两人看似是水深火热的对立关系,几乎所有人都笃定,符琛不过是暂时占着那皇位罢了。 时机成熟了,皇位自然是要给符珩的。 可对于符琛来说,符珩的存在,是他的一张保命符。 符珩活着,符琛便安全一日。 若是符珩死了,符琛最好的结果,便是迎娶那位柳家长女为新后,而后在新后诞育皇嗣之后,顺理成章地死去。 从那一刻开始,宿鸢便知道,皇位之上的那人,绝不是外界眼中的无能之辈。 “所以,让誉王针对姚舜章,也是你的主意?” 符琛低声问道。 “齐郡的幕后之人,并非柳家是吗?” 宿鸢却突然反问了这样一句话。 符琛沉默了片刻,朗笑几声。 “先生真是,多智近妖。” 如此大才,怎么之前就隐居山林半分名声也无呢? 柳腾的确不想推符珩上位,可他也不会让符珩死在齐郡,起码不是那时。 太仓促了。 姚舜章的真正主子,也并不是柳家。 他这个人,心比天高,却日日要对明德公主做小伏低,这份屈辱压抑在他心头,足够让他恨上明德公主以及她所亲近的那些柳家人。 先帝,并非只有誉王和陛下两位皇子。 觊觎那位子的,自然也并非面上这些人。 “是安王?” 前些日子,这位一直安分守己,人如封号的安王殿下,突然意外被发狂的马儿甩下了马背,腿被踩得粉碎,日后怕是都不良于行。 这般狠辣,倒是很像柳家的手段。 果然,符琛点了点头。 “既然敢做,就应当做好被发现的准备。柳腾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 柳腾是不想让符珩上位不假,可也决不允许有人越过他对符珩下手,从而破坏他的计划。 而符琛,从头到尾,都未真正沾手,只做着众人眼中的傀儡皇帝。 这段谈话后,两人静默相坐了许久。 直到,符琛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会选择我? 谋士择主,是将身家性命都压上的一场豪赌。 以这位容时先生的心智和本领,辅佐符珩,似乎亦有问鼎皇位的可能。 而且,风险更低,也更快一些。 “陛下,当年您登基之时,曾颁布过一道配婚令,不知如今,您如何看?” 宿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了这样一句。 听到配婚令,符琛的眉头下意识皱起。 他的声音中亦难掩厌恶。 “百姓是人,并非牲畜,以配婚之名,将并不相识并不相配的两人强行撮合到一起,而后便让其生儿育女,这与牲畜有何异?兵戈非百姓所引发,战场之上牺牲的士兵也都是百姓,最后却要将此践踏尊严之举强加于他们头上!” 说完,他叹了口气。 “这道圣谕,并非朕所下,而是柳腾的主张。但最终,加盖的是朕的玺印,用的是朕的名义。是朕,对不起这天下臣民。” 那时,他要在柳腾的虎视眈眈下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已经是万分艰难,他争取过,可也是没能阻止那道圣谕晓谕九州。 这些年里,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毁在了这一纸配婚令上。 这也是他一定要除掉柳腾的原因之一。 宿鸢轻咳几声,幽声道,“一样的问题,草民也问过誉王。他的回答是,繁衍子息是百姓之本分,无甚奇怪之处。所以此刻,陛下明白了吧?” 谋士择主,择得是明主。 而誉王不是,柳腾更不是。 那一刻,符琛只觉眼前这道病弱的身影,似乎一下子从错综迷离的阴谋算计中跳脱了出来。 他满盘算计布局救下誉王,拖着病体入皇都,将这皇都一团浑水再度搅乱,一切为的,都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 不是容时需要明主,而是天下,需要明主。百姓,需要明主。 “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必不辜负。” 符琛指了指身后那道身影。 “这是朕的贴身近卫,名为碎晨,他手下有一支机巧联络之人,名为雀。日后先生与朕联络,便可通过雀部之人。” 碎晨也明白,自家主子此刻已然是将那位容时公子纳为了自己人。 他忙拱手行礼,更从腰间取出一枚响哨递给宿鸢。 “先生请拿好此物,若有信息需要传递,便吹响此哨。此哨吹响为雀鸟之声,哨响之后一炷香功夫内,便会有人前来。” 宿鸢点了点头,接过此物。 “如今,朕的身边眼线重重,还要请先生暂居誉王府一些时日了。” 符琛这些年,能在柳腾的监视下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已然实属不易,如今的确无法光明正大将宿鸢纳入麾下。 宿鸢也不意外。 她选择借由符珩接近符琛,为的也是掩盖真正效忠之人。 只是,在 第80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八) 符琛,与姚舜章在眉眼之处,有那么三分相像。 只是,姚舜章只能说一句温润俊美,但符琛的相貌,却是足以让人铭记的殊丽。 因而,这三分像并不如何明显,甚至第一眼望见之时都很难察觉到。 宿鸢也有些好奇。 听闻他的母亲乃是柳太后当年的宫婢。 可从符琛的相貌,就不难窥探当年他的生母该是如何绝色。 柳太后瞧着也不像是一个多么大度之人,即便借腹生子,为何要找一个如此绝色之人? 就不怕先帝被迷得神魂颠倒吗? 而这件事最值得细思极恐的是,明德公主选了一个同自己的皇兄有些相像的驸马,到底所为何意呢? “你当真是敏锐。” 符琛最后只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便目送宿鸢上了马车。 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后,碎晨有些犹豫地低声问道,“陛下,他知道了此事,要不要……” 这等事传扬出去,究竟对陛下龙威有损。 符琛摇了摇头。 “他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不说,便是最安全的。可他还是当着朕的面说了出来,这是他交托底牌。朕若真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那便不是容时先生所寻明君了。” 何况,符琛冷笑一声,眉眼间难掩厌恶之色。 “朕持心端正,有何畏惧?” 公主府内。 明德公主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此刻正歪在榻上让下人揉腿。 她腹中的孩子已有三月,身子沉重,一些怀孕的反应也愈发严重,今日晨起之后更是半点水米都用不进去,此刻整个人都愈发烦躁。 “驸马呢?” 符瑾柔皱着柳眉问道。 “回公主殿下,驸马今日上值去了。可要奴婢派人去户部衙门将驸马爷请回来。” 轻轻点了点头,符瑾柔的表情难掩不耐之意。 “本宫如今有孕,他倒来了勤勉。这户部侍郎原本就是给他挂名的,他倒是真当回事了,还日日点卯。” 言语间,全然没有一丝对姚舜章的尊重。 等人回来的时间里,厨房炖了一盅乳鸽汤,伺候的宫女羽扇小心翼翼端了上来。 “公主殿下,您稍稍用些吧,这是小厨房刚做出来的,里面的油腥都撇干净了。” 符瑾柔刚刚拿起,只觉一股恶心从胸口涌上,下意识便一把挥开了面前滚烫的汤盅。 那乳鸽汤是刚刚下了炉火的,又怕凉透了增加了腥味,底下还特意用着一个放满炭火的小炉子温着。 此刻,那小炉子里的几块炭火,全部洒在了羽扇那娇嫩的脸蛋和手上。 “啊!” 人在遭受突如其来的剧痛之时,什么规矩体统都记不起来了。 羽扇是痛喊完后才察觉到了不好。 她战战兢兢抬头望向自家主子。 果不其然,明德公主已然沉下了脸。 “连一盅汤都端不好,还惊吓到了本宫及腹中孩儿,本宫身边留你何用?” 符瑾柔虽然还是身子不适,但仿若突然升起了什么兴致一般。 她轻轻点了点外头的石子路。 “既然手不稳,那便多练练。握着这几块炭火,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并不算长,可握着那滚烫的炭火跪上一个时辰,便是能要人命的折磨了。 羽扇不顾脸上和手上的剧痛,拼命磕头请罪,想让公主放自己一马。 可符瑾柔只是挥了挥手。 “快些拖出去,一定要让她好好跪,这样才能长些记性,日后服侍人也能警醒些。” 姚舜章回到公主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跪在那里已然痛昏了过去的羽扇。 他原本都未曾认出来,可等到符瑾柔身边的人上前朝着羽扇泼了一盆水,羽扇瑟缩发出一声痛呼,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居然是羽扇。 之前的羽扇,是符瑾柔身边的贴身婢女,生得肌肤胜雪,秀美可人,加上宫中教养出的规矩仪态,便是寻常人家的闺秀都未曾有其出众。 可如今,她鬓发凌乱,那双曾经纤细白净的手,已然被灼热的炭火烫得皮肉模糊,整个人眼神涣散,哪还有了平日里的模样。 姚舜章的脚步下意识一停。 这,太过骇人了。 直到,屋内传来明德公主那懒洋洋的声音。 “驸马回来了,不进来拜见本宫,倒在外头瞧起了一个婢子,怎么?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吗?” 姚舜章只觉后背汗毛竖起,忙不迭快步走了进去。 他按照大晋礼法,规规矩矩给明德公主见了礼,而后温和道,“公主误会了,我只是一时有些惊到,公主身子如何?我回来路上买了一些蜜饯,听同僚们说,之前他们夫人有孕反胃之时,吃这些能有所缓解。不若公主试试?” 一般女子被夫君关心,不说心中感动,面上也难免会柔软三分。 可符瑾柔只是意味深长笑了笑。 “本宫同她们,能一样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莫要拿来这里脏了本宫的眼了。” 她就是看不上姚舜章这副模样。 有那份福气,生得和那人有几分像,却却没那根傲骨,只天天做出这副哈巴狗的模样。 真是让人恶心。 符瑾柔想起那人冷厉的嗓音,想起被长剑划破喉咙那一刻的紧张,依旧觉得脊背战栗。 “符瑾柔,今日朕留你一条命,你若再敢乱来,就算你是公主,朕也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那样的脸,那样的人,就该那般高高在上。 而不是像姚舜章这般,明明自己弯下了脊背换前程,却偏偏舍弃不了那些花花心思。 看着即便被羞辱到这等地步,面上依旧挂着温和面具的姚舜章,她突然没了兴致。 “驸马,你不是喜欢羽扇那双手吗?还夸赞,说这是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到底是状元郎,才学出众啊。” 没想到自己私底下一句话居然被公主知道了,姚舜章下意识便想解释。 “公主,我……” “你既然做了本宫的驸马,本宫自然是心疼向着你的。既然你喜欢那双手,本宫便把她送给你。” 她扔下了一把镶嵌着各色珍贵宝石的匕首。 那是刚刚她让人去库房取来的,是属 第81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九) “公主殿下,你相信我,我从未起过……” 姚舜章下意识便想要辩解,可符瑾柔根本不想听。 “驸马说什么呢?本宫何时怀疑过驸马?只是夫妻同体,驸马想要的,本宫自然要为你寻来呀。” 符瑾柔放轻了语气,仿若是再和善不过的心地一般,可那眼神,却渗人的可怕。 姚舜章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以往同这位公主在一起,他最多感受到的,是尊严被践踏的屈辱,以及作为一个男子却在公主府上无人尊重的愤怒。 可此刻,他害怕了。 在之前的半年时光里,符瑾柔对姚舜章还是有些兴致在身上的。 毕竟,生得俊秀,文采出众,性子还柔顺,若是换成女子,怕是人人都要称颂的性情。 符瑾柔也愿意陪他玩上些时日。 虽说素日里的倨傲和蔑视还有,但到底未曾在姚舜章面前露出过凶残的一面。 可如今,她腻了。 到底是个赝品。 加上有孕这些时日,她身子不适,性情也越发烦躁,便越来越不想装了。 “你若不愿去,便是不满意这双手。那不如便取你自己的手吧?你若是不敢对自己下手,本宫可让人帮帮你。只是驸马到底还在户部挂了职,没了这手,日后如何上值呢?” 姚舜章最终还是拿起了那柄匕首。 迎着羽扇眼神里的惊恐,他缓缓落下了匕首。 那一夜,姚舜章是自己在书房睡的。 他当然不会自己跟符瑾柔提,是符瑾柔说她最近夜里睡得不安稳,便暂时二人分开睡些时日。 为了表示对公主的忠贞,加上羽扇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也不敢说自己另辟个院子住,只说住在书房便好。 姚舜章那一夜睡得极差。 一入睡,他的耳畔便会回想起羽扇被割下双手之时那撕心裂肺的哀嚎。 匕首不是斧头,即便削铁如泥,也无法干脆利落斩下一双手。 那几乎是个酷刑,于羽扇的身体,于姚舜章的精神。 一点点割开皮肉,断开筋骨。 那一夜,姚舜章前所未有坚定了一个想法。 他要想方设法杀了符瑾柔。 否则,终有一日,符瑾柔这个疯子会杀了他。 要杀掉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况姚舜章手中所有的权势和富贵,也都是仰仗这位公主。 他之前暗中投靠的安王,如今也遭了难,再无什么大位之望。 如今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姚舜章也是心下没底。 不过很快,姚舜章发现符瑾柔没心思理会他了。 因为最近前朝都在议论为陛下选择立新后一事。 其实,当今陛下如今的年纪,早几年就该立下新后,同时选拔一些后妃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但在太后的刻意忽略和闵安公的无视下,竟未有朝臣敢提及此事。 直到今岁,闵安公主动提及,更是安排了自家长女进入那份新后名单。 既然有了闵安公的女儿,其他家也都起了退让之意。 不是不能争,而是实在没必要争。 这个皇帝究竟能做多久也不好说,若是将自家千金赔上,最后皇位易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时间,柳家长女柳岫云几乎要成了板上钉钉的新后,只等最后宫里的圣旨便万事稳妥了。 深夜。 皇宫内。 作为帝王居所的无极宫,此刻一片寂静。 只有巡逻的侍从走过发出窸窣的脚步声。 这严密的侍从,是守卫,也更是看管。 后殿之内,一座巨大的机关木鸟的背上,一道赤衣的身影正平躺在那里。 正是符琛。 “陛下,这是容时先生的信。” 雀部的人刚刚从誉王府带来的。 在这外头密密麻麻侍从的层层看管下,他们的出入,却未曾惊动任何人。 符琛不知按了处什么,他所平躺的那处平台居然缓缓升起,木鸟的双翅放下,而后平台从木鸟那宽大的翅膀上降下,也将符琛安稳送到了地面。 从碎晨手中接过那做过特殊保密处理的书信,符琛缓缓读完上头的字,而后轻叹一声。 “先生真是,好毒辣的心思。” 毒辣? 碎晨有些疑惑。 “是不好吗?陛下。” “不。” 符琛摇了摇头。 “这份毒辣,恰到好处。” 谋士的善,便是主公的灾。 他很是欣赏容时这份毒辣,恰到好处,拿人七寸。 很快,明德公主便得知了一个秘密。 “你说,柳岫云倾慕陛下?” 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符瑾柔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底下跪着的人却更埋低了头。 “是,柳大小姐跟身旁婢女所言,应当不会有假。” 这就有意思了。 符瑾柔兴奋地勾起了唇角。 她可以接受柳岫云成为符琛的新后,成为一个符号,一个柳家更深入操控皇权的工具。 可这份允许的前提,是柳岫云对符琛一点男女心思也无。 她决不允许一个爱慕符琛的人成为他的皇后,占据他的妻子之名,乃至将来,更有可能占据他的心。 “那就可惜了。明日岫云要去礼佛是吧?这怕是要求姻缘了。可惜,命格不符,再怎么求都是徒劳了。” 一双明眸落到了地下跪着的人身上,符瑾柔低声道,“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符瑾柔满意笑了笑。 柳岫云是舅父的长女,为了柳家的面子,她都绝不能出什么大事。 所以,那些有损名节,有伤容貌的手段都不能用。 可选立新后,除了家世,还有一样也很重要,便是新后的命格。 命格相冲之人,怎能做这个皇后呢? 第二日,柳家大小姐上山礼佛,结果跪拜那一刻,佛首坠落,佛像垮塌。 人虽未受伤,但满山的香客都看到了那骇人一幕。 还没等人下山,流言便传开了。 说这柳大小姐同陛下的命格不合,分开都是富贵命格,可合在一起却将招致灾厄。 这柳小姐求姻缘,结果便出了这等灾厄像,这是上天的警示。 尽管闵安公很快便将流言压了下去,可终究已经在民间传开了。 将一个上天警示命格不合的女 第82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十) 柳太后是十分疼爱符瑾柔这个女儿的。 她是柳太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打破了前朝后宫对太后不能生育的诸多揣测。 加之这个孩子生得貌美伶俐,更是得柳太后的欢心。 不同于誉王自带的皇子身份的那层看重,从自身而言,符瑾柔才是柳太后最为疼爱的那个孩子。 可偏偏就是这个最看重的孩子,已经在同一个坎儿上犯了两次大错了。 而且,看起来依旧执迷不悟的样子。 “跪下!” 永安宫内,柳太后面带薄怒,直接让怀着身孕的符瑾柔跪下。 符瑾柔也不像以往那般撒娇,而是挺直脊背跪在了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殿内伺候的人已经都被遣出去了,此刻偌大的宫殿内只有这大晋最为尊贵的母女二人。 “当初为你选定驸马之时,你跟哀家说你已然放下。这就是你所谓的放下吗?你居然敢对你舅舅的女儿出手,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符瑾柔抬起头,眼眸中满是不屑。 “舅舅再如何也是臣,儿臣是公主,是大晋的嫡公主。他就算知道是儿臣所为,难道他还能杀了儿臣吗?母后,就算您是姓柳,可您死后葬入的,是符家的皇陵!” 这话,便是在提醒太后,这江山是符家的,哪里有柳家插手的余地? 柳半朝又如何? 这江山,终究是姓符的! “你当真是疯了!” 柳太后只觉自己的女儿是彻底的疯了。 以往无论多么聪明伶俐,只要一涉及到那个人,她便什么都忘了。 “哀家就该在他登基之时,便一碗毒药了结了他,还让他在这里安安稳稳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更诱拐得你成了如今的荒唐模样!” 太后眼神中满是愤怒。 “母后,儿臣还不够隐忍吗?舅舅为何非要让柳家的女儿成为新后?!谁都好,为何非要是柳家的人?” 明明她的身上,也有一半柳家的血脉。 可偏偏那另一半血脉,决定了她永远无法向前一步了。 符瑾柔的眼眶微红,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儿臣听您的话,选了驸马,有了身孕,难道还不够吗?” “说起驸马,哀家就来气!一个出身寒门的破落书生,他眼里对荣华富贵的渴望压都压不住了,你却非要选他!这满皇都的男儿,满大晋的名门公子都随着你挑,你非要挑一个这样的东西!难道就因为他那张脸?你还有点公主的出息吗?!” 明明当时是太后亲自询问的姚舜章是否有婚配,看起来是太后挑的这个女婿,但实则这一切,都是明德公主自己幕后的选择。 她选中了姚舜章,更明言若驸马不是他,那自己就不嫁了,干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想到之前的那场争吵,让符瑾柔差点半条命都去了,太后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同意了这门婚事。 “儿臣得不到想要的那人,难道连养个替身都不行了吗?” 符瑾柔的嘴角微扯,似乎十分不屑。 “儿臣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后悔,母后若是想责罚便责罚吧。” 柳太后到底是不舍得,一阵沉默之后,她长叹一口气。 “子女都是债,即便哀家是太后,也逃不过去。这件事,哀家会帮你平过去,你舅舅那里也不会再有什么事。只有一点,如今既已有了身孕,便别再执念太深了。何必再把心思放在一个必死之人身上呢?” 这个皇位,注定是要属于阿珩的。 符瑾柔低垂着眼眸,看似乖顺的模样。 实则,那双眸子里满是不屑。 符珩除了是个男儿,还有什么强过自己的。 可就因为他是个男儿,所以所有人都为他铺路。 而自己,连一个真心喜爱的人都得不到。 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得到所有可望而不得的东西了。 符瑾柔缓缓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仿佛在摸一个什么宝贝一般。 太后也注意到了符瑾柔的动作,终究还是让她起身了。 “起来吧。” 而宫外,闵安公府很快为柳岫云选定了夫婿,是平阳的世家王家长子。 也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了。 也是当时符瑾柔到底还有些分寸,往外传流言之时,只说八字不合,可没说柳岫云命格不好。 在那事之后,柳家请了几个大师给柳岫云测算命格,都说是旺夫之命,只是不宜嫁在北地。 加上同王家的婚事一定,之前的一些议论声也都平了下去。 这也是好事,毕竟,若她成了新后,他日难逃一死,如今,好歹有了条活路。 只是,柳腾是有些遗憾。 被一个心生嫉妒的符瑾柔一搅和,想让柳家女入宫一事,竟是暂时搁置了下来。 如今柳家的二女柳岫茹倒是年岁合适。 只是让嫡女入宫为后,目的就太过明显了,太后和誉王都会心生警惕不满。 可若是从旁支择个合适女子,到底容易便宜了旁人。 思来想去,一时竟是没有合适的法子,于是这立新后一事,竟是被有意无意地搁置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被誉王派往姚舜章家乡调查其过往的探子返回了皇都。 “先生果然料事如神,那个姚舜章之前在家乡就成过亲。他的妻子是一个乡野村妇,名叫宿鸢,是个克死双亲,且子嗣艰难的灾星之女。她和姚舜章成亲后,一直供着姚舜章读书,后来姚舜章中了状元消息传回家乡,这女子便孤身上了皇都,而后便不知所踪。” 誉王将探子探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都说给了他所信任的容时公子。 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过往,宿鸢的表情十分平静。 她歪在榻上,面不改色喝完了苦涩的汤药。 “那看来,这位宿鸢姑娘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姚舜章此人,好不容易攀上了皇家,又怎会让其他人破坏他的富贵。” “当真是个小人。” 即便自己作恶多端,但符珩评价起姚舜章来倒是毫不嘴软。 “先生,接下来是要将此事告知母后吗?” “不可。” 宿鸢摇了摇头。 “不仅不能说,王爷甚至要好好帮他 第83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十一) “殿下此时说出这一切,会有什么好处?” 宿鸢将药碗放下,轻声问道。 符珩有些迟疑道,“姚舜章这小人就死定了吧,皇姐也能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何等卑劣模样。” 宿鸢摇了摇头。 “这些都只是结果,却算不上好处。结果,是必然会发生的。而好处,才是值得筹谋的。” “想要姚舜章死,殿下根本不用这份情报。随便做个局,让他犯点公主也保不住的错便可。一个无家世可依的寒门学子,即便有了驸马名头,在这皇都内,也多的是法子可以弄死他。” 驸马终究是算不得皇室中人的,想让他死,并没有多难。 宿鸢仿若是教导后辈一般谆谆善诱。 “况且这件事如果真暴露出来,于皇家名声也是一份损碍。尤其是在姚舜章之前的娘子已经失踪的前提下,臣民们难免会有诸多揣测。” 比如说,是不是太后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择婿,将那位无辜的女子给杀了。 就算这件事是姚舜章隐瞒在先,可真传出去,众口铄金,最后这话是如何传,可就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了。 “那先生,本王该如何办?” 符珩也觉得,此时捅出这件事的确不够合适,可要是放姚舜章一马他又心有不甘。 “殿下有了这桩把柄,便足以将姚舜章彻底掌握在手里。既如此,便不如让他为殿下冲锋陷阵,去做一些您不方便做的事。” 比如,柳家。 符珩也瞬间明白了宿鸢的话外之意。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毕竟闵安公是他的舅父,且在朝中党羽众多势力雄厚,他即便知道闵安公已经有了二心,但如今也没办法明面上同他翻脸。 但是,此时不翻脸,不代表符珩心中没有清算之心。 “先生的意思,是让他做双面探子?” 符珩被宿鸢的言语挑拨诱导,直到此刻都还以为姚舜章真正的主子是闵安公。 宿鸢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他会跟殿下您说,他同闵安公大人并不相熟,但只要殿下您心中明了便可。他跟着闵安公,求的是前途。可跟着殿下您,求的是命。命重要还是前途重要?想来姚侍郎如此聪慧之人,自然是能明白的。” 符珩略思量片刻,觉得此计可行。 只是有一点,他觉得略有些迟疑。 “此计的确可行。只是,本王担心他狗急跳墙伤了皇姐,皇姐如今毕竟身子重,万一……” 轻笑一声,宿鸢低声道,“殿下莫要轻瞧了明德公主。前些时日,闵安公府的大小姐那桩传闻,殿下应当还记得吧?” 符珩当然记得。 “那件事出了不久后,太后娘娘便召明德公主入宫了。殿下可要知道,之前明德公主因着有孕身子不爽利,太后顾念公主身体,只让太医去公主府照料,已经有些日子未曾召公主入宫了。” 符珩神色一凛。 “先生的意思,是皇姐策划了这一切?可,可为什么?” 皇姐难道也察觉到了叔父在私底下的野心? 可不应该呀。 皇姐若是发现了,难道不应该跟自己说吗。 自己好歹是亲王,手上所握的人手和可操纵的人脉,可比她一个公主要多得多。 也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做得密不透风。 “是呀,为什么呢?” 宿鸢透过微开的窗户,看向院内过了花季已然要败落的鲜花。 “或许只是不想让柳家的大小姐成为皇后吧。公主的心思,哪里有那么好猜呢。就像当时公主选定姚舜章为驸马,王爷不也是不能理解吗?” 符珩的确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姚舜章不过是个小白脸,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虽说中了状元有些才学在身上,可皇姐自小见得才子还少了吗? 等等。 符珩突然神情一滞。 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姚舜章的那张脸,之前他从未仔细打量过。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个长得俊俏一些的小白脸而已,给自己皇姐逗乐的玩意儿,哪里值得他正眼去瞧。 但此刻,他在脑海中拼命回想姚舜章的那张脸,他惊恐地发现,那张脸可不是一张普通的脸。 他和符琛,居然眉眼有几分相像。 虽说只是几分,也远不及符琛的相貌出众,但符琛那副相貌,符珩这些年可是从未见过能与他有相似的。 皇姐居然会选择一个和符琛长得像的人为驸马?! 难道? 不!不可能! 如此悖乱之事,怎么可能?! 可符珩内心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有这个可能。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一切便得都能说得通了。 皇姐一向稳重,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寒门出身的学子为驸马? 又为什么要冒着被母后斥责,被柳家记恨的风险,也要破坏柳岫云为皇后这件事? 宿鸢看着符珩脸上的神情,知道他已然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未曾见到符琛之前,她对这位明德公主的确没有太深的了解。 甚至,她曾经将这位公主也列为过受害者。 毕竟,姚舜章早已娶妻这件事,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可在和符琛见过面后,从他手里,宿鸢得到了一些情报,也拼凑出了这位明德公主的真实性情。 一张美人面下,是一颗十足的蛇蝎心肠。 视人命如草芥,更视礼教于无物。 若不是符琛不像表面那般庸懦,或许明德公主的所思还真早就得逞了。 在姚舜章一事上,她的确是被欺瞒的受害者。 可就算明德公主早知道姚舜章早有妻室,也不会影响赐婚旨意的颁布。 她看上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得到手,这才是明德公主。 所以,如今这盘棋,宿鸢也不吝于将这位公主包含其中了。 人越多,自然越热闹。 水越浑,才越容易生事。 那一日,符珩忧心忡忡地从宿鸢的房中离开。 他心中的猜测,无法对宿鸢言明,自己只能独自消化了。 但他也的确将宿鸢说的关于姚舜章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于是。 几日后,他以得了一幅名家字画为由,将姚舜章请到了誉王府上。 第84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十二) 姚舜章这些时日消瘦了许多。 那日的惨状,一直在他脑海之中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而他还要强忍着恐惧与恶心,继续在符瑾柔面前做小伏低,摆出一副好驸马的模样。 这一切,早就已经让他心力俱疲。 今日誉王相邀,他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前来赴宴。 面上是在专心品画,可实则什么都没看进去。 符珩自然也察觉到了姚舜章的心不在焉。 他只以为姚舜章是因为齐郡一事心虚,故而才有如此神色。 画赏到一半,符珩突然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拿过了一样东西,缓缓放在了姚舜章的面前。 “姚侍郎,不,本王其实该唤你一声姐夫的。姐夫,你瞧瞧,这样东西你可熟悉? 姚舜章脸色惨白地看着面前那张红色的纸张。 那是一张婚帖。 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姚舜章。 宿鸢。 “人都说风流才子多情种,本王之前还不信。没想到,这身边竟然就有一位。姐夫,你既然早有婚配,为何当初母后问询,你竟敢说自己并无妻妾,骗娶了皇姐为妻?!啊?” 姚舜章下意识跪了下来。 “王爷,我,我……” 他没想到,这张婚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在“杀了”宿鸢之后,他也怕自己当初已有妻室这件事暴露,到时自己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故而派了亲信回到那个小村庄,买通了宿鸢的叔父叔母,一来是将宿鸢的失踪定为改嫁,捏造了一份虚假的男子户籍,将宿鸢由曾经的姚舜章之妻改为此人的妻子。 同时,让宿鸢的叔父叔母以家人之由,拿着姚舜章亲手所书的放妻书,以及宿鸢的新的婚帖,前往官府取回宿鸢和姚舜章二人的婚帖。 为了核对各地年轻男女的婚配情况,凡是成婚之人都必须在官府存下一份婚帖。 姚舜章和宿鸢自然也不例外。 宿鸢的叔父叔母不过是些乡野之人,见到持刀的姚舜章亲信都吓了个半死,如何还敢多问,自然是拿了银钱老实去做。 只是,姚舜章没料到,誉王派去的人这么快就赶到了。 直接人赃并获,查了个干净。 “姐夫的字,本王可不会认错。本王恰巧也寻到了一封放妻书,不如便同姐夫的字,来仔细比对一二,看看这到底是同名同姓,还是有人当真敢欺瞒皇家?” 姚舜章那封放妻书的确是改了一些素日里的字迹,可那也是好认得很,毕竟若是同婚帖上的字迹相差太大,这官府也不会认的。 因而,一看便能认出。 且誉王如今的态度,显然已经是有了确凿证据了。 如今,根本辩无可辩。 其实,从他说出那句未有婚配开始,今日的局面,就已然是注定了。 “王爷想要如何责罚微臣?” 死局已定,姚舜章反而平静了下来。 “责罚?” 誉王走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趣打量着姚舜章如今的模样。 “姐夫,到底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罚不罚的?” 曾经都不屑正眼瞧一眼姚舜章的誉王,如今却一口一个姐夫。 但姚舜章完全不介意其中的讥讽意味,因为他那强烈的求生欲,让其从中发现了一丝生机。 “王爷,微臣当时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愿当牛做马弥补过错。请王爷看在如今公主已有身孕的份上,再给微臣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姚舜章故意提起明德公主的身孕,也是想让誉王能够心软一二。 毕竟,就算是贵为公主,二嫁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符珩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姚舜章,终于松了口。 “姐夫快起来吧,跪在地上算什么样子。” 这便是肯给他一条生路了。 姚舜章面带感激之色起身。 “多谢誉王殿下。” 而后,安静等待誉王的下文。 “姐夫,你既然已经成了皇姐的驸马,那前尘过往便不再计较,你也算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自然应当同心同力,你说是也不是?” 姚舜章立刻品出了誉王的话外之音。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让誉王登上那个位子。 毕竟,誉王继位,明德公主的地位只会愈发稳固,自己只能更加谨小慎微伺候公主讨生活。 可此刻,他已然没了拒绝的资格了。 是谨小慎微活着,还是立刻干脆利落去死,姚舜章早已做出了选择。 “王爷所思所虑,便是微臣力之所向。还请王爷吩咐。” 那一日,姚舜章在誉王府待到了黄昏时分。 回到公主府时,符瑾柔还难得有兴致问了一句。 “阿珩今日倒是有兴致,居然能留你到这个时辰?” 姚舜章此刻脸上早已收敛好了在誉王府的那份惊恐,温和笑了笑。 “今日誉王殿下难得有兴致,加上殿下最近要接管户部一些事务,正好让我前去详谈,故而待得久了一些。” 如今再看向符瑾柔,姚舜章却突然没了前几日的惶恐。 被誉王发现了过往真相这件事,是危机,可也是一项机遇。 最起码,如今誉王起了用自己办事的心思了。 “对了,还有半月便是舅父的生辰,你的那份生辰贺礼,本宫已经让人为你备好了。” 符瑾柔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淡声道。 身为大晋如今权势滔天的柳半朝,闵安公的生辰自然是声势浩大,各级官员及皇室宗亲都会送上贺礼。 照理说,姚舜章既是驸马,又是朝臣,且闵安公还兼着户部尚书一职,算是姚舜章的顶头上司,他自然该单独备一份厚礼。 符瑾柔虽然对姚舜章如同小猫小狗一般没有多上心,但到底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东西还是记着的,也从不会出错。 姚舜章温和点了点头,上前为符瑾柔细细揉捏起了有些浮肿的小腿。 捏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低声道,“公主备下的礼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那儿有本古籍,听闻之前闵安公大人曾私下提过一次,我想着此次不如也放入贺礼之中?” 都是些小物,符瑾柔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 她完全没注意到,她以为的温顺的小猫小狗,此刻 第85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十三) 闵安公柳腾的五十生辰,自然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各地官员纷纷献宝不说,那日生辰宴,便是誉王和明德公主都悉数出席。 说句不恭敬的话,便是当今圣上生辰都未有这等排场。 生辰宴那日,已是初夏时节。 天气和暖,宿鸢也难得病好了几分,所以符珩自然是要带着自己的容时先生在众人面前亮亮相了。 之前,皇都众人对这位容时公子可都是好奇已久,便是闵安公都曾问询过符珩几次。 即便天气和暖,可宿鸢为了维持自己的病弱人设,依旧是披着厚厚的大氅。 她俯身从马车出来那一刻,周围的窸窣议论声都大了许多。 这可是誉王最信任的谋士,他日誉王若真是登顶大位,面前这位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如今相交,自然是最合适的时机。 誉王和明德公主是几乎一起到的,几乎下马车的一瞬间,明德公主的视线便被自家皇弟身边的这位病弱公子给夺了去。 想来,这应该就是符珩一直所推崇的那位容时公子了。 明德公主仔细打量了几眼,心中却渐渐起了疑惑。 她明明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容时公子,相貌也陌生得很,可为何,自己见他之时,却油然而生一股亲近和熟悉之感? 而一旁小心搀扶着明德公主的姚舜章也是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宿鸢。 几乎第一眼,他便发觉了这位传言中的容时公子和他那灾星发妻宿鸢有几分相像。 他下意识便脊背发凉。 但细看几眼,他又放下了这股惊讶。 因为,他和宿鸢根本不一样。 这位容时公子气质清贵,同宿鸢那天天上山采药灰头土脸的模样根本毫不相干。 且这位容时公子面带病色,显然是有沉疴在身,而那宿鸢可是自小便身体强健,克死了父母也没见她有何病痛。 最关键的是,誉王可是对这位容时公子推崇备至。 天下才子无数,能得誉王青眼的,不过一个容时。 可见此人乃是个有大才之人。 而宿鸢,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会和这位容时公子有关系? 宿鸢自然也是眼神平静打量着眼前的夫妻二人。 姚舜章除了刚见到自己时候的一瞬间震惊,如今已经很快恢复了正常。 是啊,被贯穿胸口,还扔进了乱葬坑的宿鸢,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会,也不敢相信。 “这位便是你口中常常提起的容时先生了吧?先生大才,本宫也是仰慕已久。” 明德公主在宿鸢给其见礼后,难得和善地寒暄了几句。 宿鸢看着明德公主身上那已经能够实质化了的黑气,眼神不变,只浅笑道,“公主谬赞。” 并不如何攀附,别有一番清傲。 上几个世界回收了神识碎片后,宿鸢的神识凝练恢复了许多,也能看到一个人身上的灵怨之气了。 所谓灵气,是修者凝练修炼的基础本源之气,可大千世界,并非每个世界都能修行,也并非每一处地界都灵气充裕。 故而,凡人也可积善行德,凝练后天灵气。 当然,即便不入修行之道,行善积德所积攒的这些后天灵气,也是能够延年益寿,体质康健的。 而所谓怨气,顾名思义,自然是行恶积攒的怨恨之气,积攒久了,便会对人的性情和身体形成侵蚀。 这也是人们所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而凡尘之间,唯有一种人不受灵怨之气影响,那便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帝王的抉择,往往关系着万万人的生与死,不是简单的行善或是积恶所能囊括形容的。 而大多数常人所行善事或恶事都数量微少,积攒的灵怨之气也不过了了,不通过法器,仅以普通神识查探,很难看出。 而如今,符瑾柔身上的怨气,已经到了黑云压顶的架势了,可见其所行恶事之众。 可符瑾柔又偏偏是极贵命格,又有皇室血脉庇佑。 这些黑气萦绕在她周身,却未曾对其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可见世事之不公。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未必全部如此。 明德公主和誉王同时驾到,闵安公自然是亲自出来相迎,跟着一同的,除了闵安公夫人以及其长子柳绍恩,还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千金。 她大约十五六的模样,生得一张秀美的圆月脸,柳叶弯眉,仙姿玉色。 她跟在闵安公夫妇身后行礼,举止端庄有度,可见其大家闺秀风范。 这位,便是柳家的嫡出二小姐,柳岫茹。 也是几乎所有人默认的誉王妃。 可宿鸢知道,誉王绝不会娶她了。 从齐郡回来后,符珩和柳腾之间便有了嫌隙。 即便柳岫云没做成皇后,看似闵安公如今只能全力押宝誉王,可誉王心中早就已然对柳家没了曾经的信任。 非但不信任,他更是要对柳家出手,用柳家来为其做登基的垫脚石。 既如此,他便更不可能娶柳岫茹了。 否则,牵扯更深,到时候屠戮柳家之时,易生事端。 但此刻,柳家还不知道,柳岫茹更不知道。 见柳腾点着柳岫茹特意给自己见礼,符珩的眼神微深了些许。 明明是自己择选王妃,怎么这所有人都已经笃定了,柳岫茹必定是未来的誉王妃呢? 这柳半朝,竟是比自己这位一品亲王还要大了。 但心中所思所想,符珩在面上并未表露出半分。 一行人进入厅堂后,还没等寒暄几句,突然外头有人来报。 “国公爷,外头有宫里的人来了,说是陛下有赏赐。” 柳腾如此老谋深算之人,面上都出现了一抹吃惊之色。 这小皇帝天天谁都不管,只闷在自己宫里弄什么机巧之物,逢年过节给臣子的赏赐之礼都从来不顾,连太后的寿辰贺礼都不曾见他如何准备过,怎么如今倒让人在自己生辰之时送来了贺礼? 虽然心有疑虑,可闵安公面上自然还是做足了恭敬的功夫,领着一帮子人到前厅去接旨去了。 谁承想,这份寿礼,还真是做足了惊喜。 第86章 天降灾星的状元糟糠妻(十四) 圣旨之上,自然是一些褒奖之言,左不过是说闵安公于国于民有功之类的话。 重点在于,符琛赐下的那份寿礼。 偌大的一个机关木牛,看着栩栩如生,更是能够通过机关控制行走。 那传旨的近侍还在解释,说这机关木牛和寻常耕牛一样,都可用作犁田,闵安公挂念天下百姓,故而陛下将此物赐下,褒奖闵安公为国为民的忠心。 的确算是一个稀罕玩意。 可闵安公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一旁的闵安公夫人也是担忧地打量着自家夫君。 如今的小辈们或许不知道这些事,如今权倾朝野的闵安公,曾经也落魄到要去如耕牛一般犁田,过了近一年的苦日子。 那时柳腾还只是国舅爷,虽说亲姐姐乃是当今皇后,可柳家早已没落,且皇后迟迟无子,前朝后宫都一直有废后的传言。 直到,柳腾因为醉酒误事,延误军机,更打伤了贵妃的弟弟。 虽然是有被设计的成分在,但大错铸成,皇后苦苦求情也救不了他,只能保下了他的性命。 柳腾被流放了近一年,直到皇后有孕,先帝才将其召回皇都。 自那之后,还有些混不吝的国舅爷柳腾,便成了稳重深沉的柳大人,到最后一步步成为了权倾朝野的闵安公。 被流放的那一年,是他不能触及的禁忌。 而如今,这符琛送来的东西,简直就是明晃晃往柳腾的伤痛之处戳。 宿鸢站于人后,静静拢着披风,欣赏着闵安公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 这是她和符琛共同商议后的决策。 激怒闵安公,搅浑皇都这潭水。 皇都的水越乱,他们越容易从中得利。 反而一潭死水之时,于符琛而言才是最危险的。 柳腾脸上的表情最后停在了恭敬,他接过了旨意,叩谢了皇恩,似乎刚刚一瞬间的失态也是因为隆恩浩荡罢了。 但因着这一出意外,柳腾兴致似乎并不怎么高。 寿宴过半,宿鸢以略有些气闷为由,跟誉王告了罪,到了外院的花园内歇息。 刚刚那数道视线已经盯着自己良久了,该给她们留出个机会了。 宿鸢离开厅堂不久,符瑾柔便以要喝安胎汤药为由也离开了。 她是公主,又是柳腾的亲外甥女,自然满府无人敢阻拦她。 隔着树木的绰影,符瑾柔微扶着腰,打量着凉亭里静坐品茶的容时公子。 刚刚,她终于想明白了,她为何会觉得容时公子那般熟悉。 他,像极了符琛,不是相貌,而是清冷的气质。 甚至于,比符琛还要更对自己的胃口。 符瑾柔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喜爱符琛,是因为他那张世所罕见的俊美面容。 所以,她选择了与其有几分相像的姚舜章为驸马。 以为得到了这份替代品,会让自己心中熨帖一二。 可完全不。 赝品就是赝品。 赝品的存在,似乎就是让人一遍遍怀念正品。 符瑾柔本以为,自己必须要得到符琛,才能缓解这份心中的空落。 可见到这位容时公子,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一直想要得到的,不是符琛,而是那份清冷孤傲的可望不可及。 月亮本应该高悬于苍穹之上,洁白如雪,不染尘埃。 可符瑾柔就是想要把月亮拉下来,让其坠入自己的身边。 符琛的高悬,在于他的身份,在于他的血脉。 而容时,却似乎仅仅是这个人。 符瑾柔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笃定和势在必得,她刚准备上前,却见那池塘中突然传来了呼救之声。 水中,一道青色的身影上下挣扎浮动,似乎是不慎落水了。 那衣裙的颜色,似乎是? 柳岫茹?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身边一个伺候的婢女都不带? 身为闵安公府的千金,她的身边从来都是婢女成群,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出现,还不慎落水了? 而这时,符瑾柔突然敏锐发现,本应该仆从无数的闵安公府,如今在这花园内,居然目之所及,一个伺候的人也找不到。 她的心中猛地闪过一个猜测。 她立刻转头吩咐身边的婢女。 “快去叫人!” 可已经来不及了。 人落水之时,施救必须尽快,否则便是性命堪忧。 池塘中挣扎的那道人影,动作已经越来越小了。 凉亭中的那位容时公子,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水中的那道人影。 最后,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解开厚厚的大氅,跳入了水中。 符瑾柔下意识急促往前走了几步,但在看到急匆匆赶来的一众人等时,又停住了脚步。 她想,她知道这局用意为何了。 宿鸢将这位柳家二小姐从水中拽上来后,从一旁抓起自己刚刚解开的大氅,盖住了其被打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显露出的纤细曲线。 而后,她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誉王,适时昏了过去。 “先生!” 誉王不管这落水之人是谁,如今他眼中只有自家的容时先生,一看宿鸢昏了过去,立刻急了。 “快拿本王的令牌去请御医!” 而另一旁的闵安公府的人,则是小心翼翼护着自家小姐。 闵安公更是神色阴沉。 他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但柳岫茹今日落水被外男所救这一件事,就足够有心之人做够文章了。 甚至,可能会断送了她的姻缘前程。 御医来得很快,在那之前,闵安公府的府医已经为两人诊脉过了。 情况,都不如何好。 柳岫茹那边只说除了呛几口水,其他并无大碍,可从闵安公夫人那愁眉不展的神情不难看出,实际情况似乎并不像说的那般简单。 而宿鸢这边,她开始高热不退。 御医把完脉后,说这容时公子身体孱弱,不敢用猛药,只能施针一试。 “只是王爷,这容时公子若是明日不能退下高热,怕是……” 有些话,御医也不敢说了。 而誉王本就愤怒到了极点,就在这时,明德公主找到了他,跟他密谈了些什么。 而不过一盏茶后,符珩便不顾闵安公夫妇的阻拦,直接带着“昏迷不醒”的宿鸢离开了闵安公府。 似乎,是起了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