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将女:玩弄你于股掌之中》 第1章 二十年如一日 天启六年,大雪盖城,了无人迹, 苍茫雪地中,一匹骏马驮着疲惫的军士一路驰骋,穿过城楼,越过街口,绕过巷尾,最终停在了钟府门前,那是玉京城内最气派的人家。 坐在府中的钟霖,身披裘敞,手抱暖炉,紧盯着案上的战报,神情严肃,颤抖的嘴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兰、将、军、为国、捐躯。”悲伤中落下两行清泪。 钟府西北一隅,伶园。 一双枯竭的眸子透过华丽的窗棂呆呆地看着。 “都说隆冬腊月,这还未至小雪,我便已经冷的受不住了。我这身子骨,怕是要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话音未落,半卧在病榻上的女子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嫂嫂,你别胡说,兄长为你跋山涉水、遍寻名医,如今你汤药未断,那生计就不会泯。你好好保重自己,总会好的。”钟岚轻轻拍着兰绮的背,泪眼婆娑。 兰绮听得出来,钟岚是在安慰自己。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大抵是时日无多了。“谢谢你,岚妹妹,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细心照顾钟霖。我该为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的。” “咳咳咳……” “嫂嫂,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和兄长了,这样的话你也别再说了。”钟岚将脑袋侧到一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 “我想见他了……岚妹妹,趁我现在精神好些,扶我去孝廉堂吧……” 钟岚拗不过她,只能为她披上厚厚的裘敞,戴上绒帽,尽可能穿戴保暖。她纤弱的身体被压在厚重的衣服里,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嫂嫂,要不我把兄长叫过来吧?你别自己走了。”钟岚小心翼翼地询问,心里颇为担心。 “不用了。”兰绮的眼睛坚定,她固执地走着。 并不遥远的路,兰绮走了整整半个时辰。 “阿霖……” 听到她的动静,钟霖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起身迎了出来。见到他的瞬间,兰绮力竭,瘫软了下去,他慌忙中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焦急地送到床榻之上。 身旁的钟岚,满眼的钦羡。 二十年了,她的兄长二十年如一日,待兰绮温柔体贴,尽责尽心,即使她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病榻上度过。但兄长对她的好,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你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过来?!”钟霖一边温柔地替兰绮掖被角,一边回头质问钟岚。 “兄长,我……” “你,别怪岚儿,是我,非要,过来的。” 兰绮说话间,恍惚看到桌案上带血的军报筒,她的心咯噔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睛里闪起了亮光,“那是,什么?”她努力抬起瘦弱的手臂,指向那个东西,可是因为太过虚弱,手臂刚刚抬起便摔了下去。 “没什么。”钟霖起身把东西收了起来。 “没什么的话,为什么要瞒我?”兰绮的眼睛此刻蹬得极大,近乎要从凹陷的眼窝里跌落出来,“我认得出那是兰家军的军报筒!” “告诉我!”她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嵌进他的皮肤,隐隐渗出鲜血。 “好。绮儿,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要激动。”钟霖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叮嘱,她的身体太弱了,钟霖非常担心。 兰绮平静地点点头。兰家的女儿,上过战场的女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在没有见到确切的消息时,再可怖的东西也不足以让她情绪崩溃。 钟霖把东西递给了她。 兰绮缓缓接下。她用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手中的物件,好多年了,她都不曾见过兰家军的东西。一直以来,关于兰家的所有的消息都是钟霖在转告。 兰绮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取出军报,一寸、一寸、又一寸地展阅。 战况惨烈。 她极力克制自己。 直到……“兰家军大败,主帅兰绪殉国!”这句话从纸上跃然而起,射穿瞳孔,直击她的内心。 霎那间,她眼中的亮灭了,一行泪自眼角流下,紧接着,一大口鲜血从她惨白的嘴唇中喷射而出,她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梦中她的兄长兰绪身披战甲,却浑身是伤,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后是一片迷雾,完全看不到出路!兰绮想要救他,她拼命呼喊,可根本没有用。 “绮儿,你千万要保住苏婉,保住兰家军……” 兰绮从兄长气绝的噩梦中惊醒,她的耳畔不停地回荡他的嘱托。频繁的梦魇让她的身子更加虚弱,她大口口地喘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再晕了过去。 她强撑着身体,救命稻草般拉住他的手。“阿霖,我、能不能、信你?兰家军……”她有顾虑,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钟霖见状,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上,温热的呼吸声缓缓地传进她的耳中,她很安心。 他替兰绮捋了捋额间的碎发,俊俏的脸庞温柔而坚定,“绮儿,我知道兄长不信我。但如今兄长已死,你若再不信我,十万兰家军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十万军士必将沦为刀下亡魂,你忍心,让爹娘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钟霖言辞恳切,字字泣血。 兰绮拖着病体,艰难地思索着。她看向他的眼睛,下了决心,“阿霖,如今你已是玉京巡抚,民政军务皆经你手,兰家军的未来就交予你了。兰家信物在……” 兰绮拂耳,她将自己守了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这个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力竭之际,她拉着他的袖口,“帮我找到苏婉,找到嫂嫂,救她。” 说完便晕了过去。 钟霖把兰绮放回了床榻,用膝盖抵着她的身体,推了推她,兰绮没有任何的反应。 突然,温润的钟霖像是中了邪一般,换了一副阴冷的 第2章 苏婉被玷污 “阿岚,钟霖走了几日了?”她倚在病榻上眺望远方。 “嫂嫂,兄长已走半月有余。” “这大夫的药果真好用,嫂嫂喝了多日,精神都好多了。” 兰绮笑了笑,没有多言。药石之力起了多少作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如今嫂嫂生死未卜,十万兰家军前途未定,她绝对不能死!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兰绮自言自语,恍惚间,门前好似真的出现了钟霖的身影。 一袭白衣,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 像初见时他的模样,那时他也是一袭白衣,谦谦君子,“我乃燕州钟霖,敢问姑娘芳名?” …… “兄长!你回来了!” 钟岚激动的喊声,唤回了她远去的神思。真的是他回来了,脸上还满是笑意! 兰绮仓促间塔拉上鞋子,便迎了上去。她等的太久了。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询问。 “都办妥了?” “嗯。” “嫂嫂呢?” “在豫园。” 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她的心得到了安慰,严肃的脸庞也展出了久违的笑颜。“阿霖,你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先去豫园” 她高兴极了,没带暖炉便出发了。钟岚准备跟上去,却被钟霖拦了下来。 “不远,让她自己去吧。你就在这里,陪我品品茶。” 至豫园。 “嫂嫂,嫂嫂!苏婉,苏婉!” 苏婉,她的闺中密友,也是兰绪的结发妻子。她们多年未见,又是劫后重逢,兰绮激动地从外门喊到了屋前。 突然,兰绮僵滞了,她所有的动作在进屋前全部戛然而止。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屏住呼吸。 她紧蹙双目。 透过那条细细的门缝,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倒在地上,她不敢肯定,昏暗的屋子让一切都变得模糊。 吱扭。 阳光顺着门爬进了屋里,照清了趴在地上的人,那是一个女人,一动不动的。 但她糟乱的头发、淤青的脸颊、满身的伤痕冲击着兰绮的心,还有那难以蔽体的衣物,以及散乱了一地的东西,无一不在告诉兰绮,就在刚刚,这个女人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 在那女人的腰部,她看到了一个云状的红色胎记,那和苏婉的一模一样。 她惊恐,愤怒! 兰绮强装镇定,一步一步挪过去,她必须确定一下。她把自己的裘敞盖到她身上,伸手准备拂去她脸上的脏东西,想看个清楚。 “啪。” 她的手腕被死死地一把抓住。躺在地上的女人极力地盯着她。很快,她的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绮儿。” 兰绮的大脑轰然崩塌,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的心在淌血,在呐喊,在痛斥,在质问,“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怒火,缓缓坐下,将女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声音在颤抖,“婉儿,我在。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她努力地想要把她抱起来,满头大汗,可她自己太虚弱了,根本做不到! 她一遍一遍的尝试,一遍一遍的失败。 “绮儿,绮儿,你先听我说,听我说……”苏婉强打着精神,试图阻止她。 可此刻的兰绮,像魔怔了一般,不断地重复之前的动作,根本听不见她的话。情急之下,苏婉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她终于停下来了,低头看向苏婉的霎那间,她泪如泉涌,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嚎着,怒吼着,“婉儿~嫂嫂~到底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绮儿。”苏婉拼尽全力把她拉近自己,语气冷峻。“绮儿,你是兰家的女儿!兰家的女儿!” 是,我兰绮,是兰家的女儿!我不能这般没用!更不能只知道哭!她极力地收起自己的眼泪,牙齿咬破了自己嘴唇都不知疼痛。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婉儿,你说。” “绮儿。” “我之所以一路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见你,兰绪之死不是意外,他是被人陷害惨死,最后葬身狼群,死无全尸。” “还有十万兰家军,十万兰家军啊!被你的好夫君钟霖设计全部坑杀!他拿着兰家军的信物,将士们死心塌地跟着他出走,未曾想到竟是陷阱!如今十万英魂含冤受辱,无处安放!你,兰家唯一的希望,要替兰绪报仇,要替兰家军报仇啊!” 兰绮的脑子极其混乱,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自己所托非人。钟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二十年的陪伴怎么会是假的? 她呆滞了。 苏婉强撑起身子轻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笑着说,“绮儿,我们来生再做亲人吧!” 然后,她快速起身,用尽全力冲向桌角。 “嘭!” “啊!不要!” 兰绮受惊力竭晕了过去。 当她再从冰冷的地上苏醒时,苏婉的血早就流干了,人也彻底没了生气。兰绮看着周围的这一切,心底里有了判定。 她面无表情,浑身充满了寒意,似从地狱而来,她静静地将裘敞裹到苏婉身上,跪在她的身边叩了三叩。 旋即起身离开,去往了离囹园不远处的一处偏僻角落。她要取回之前她亲手埋的东西。 十年了。 自从她病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星霜剑,这把杀过无数敌人的剑。当初,钟霖说它杀孽太重,为了她的病体早日康复,三番五次要把它拿去毁掉,她舍不得,便偷偷埋了起来。 兰绮摸着手中的星霜剑,当年那些跟随父兄征战沙场,与兰家军并肩作战的日子又瞬间出现在了脑海中。她的心更痛了! 她要带着自己的星霜剑,然后一剑要了他的命! 她把剑围入腰间,走进囹园。 正如所料,那个男人坐在正屋,正等着 第3章 血海深仇 他走过来。 突然,一只手使劲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将她提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 “不要以为你跟我示弱,我就会让你好过!二十年了,我装够了,要不是因为你身后有兰家军,我怎会这么顺着你。” 说完他用力把她甩在了地上。兰绮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讨好地说。 “阿霖,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本就没几天了。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兰家人了,他们怎么样,说到底也和我没关系了,我只记得这二十年里你对我的好。” 见他有所动容,她继续说道。 “阿霖,就算你是装的,可这二十年我对你的心都是真的。我们的那些快乐日子也都是真的。” 钟霖上下打量她片刻,然后低下阴沉的脸,弯腰靠近她,附在她的耳旁。阴狠地说,“兰绮,你别想在这儿给我耍花招!连你父兄都斗不过我。何况是你!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兰绮被他的话震惊的近乎发抖,除了兰家军,父兄的死居然都和他有关! 你欠兰家的这么多血债!我要你全部还回来! 她低垂眸子,不敢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她竭力镇定,静待时机。 “阿霖,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如今我只有你……”兰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她娇弱深情,惹人爱怜的模样,似让钟霖有所触动,他满眼不忍,向她伸手。 突然。 “啪!”的一声。 钟霖眼中的不忍,突然转成狠戾。狠狠打了她一耳光。这一巴掌直接打得她趴在地上起不来。 “兰绮?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那么好骗?你兰绮,兰家大小姐,就算是死也不会这样!我告诉你,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信你,更不会让你死。” 他果真不会轻易上当。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钟霖深知她兰绮就算死也不可能这么向他低头。 “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不想把女儿嫁给我吗?我就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是怎么永远陪着我的!哈哈~” “兰绮,你看到了吗?那棵树,你亲手陪我种的那棵树,它受你父母的骨血供养,如今长得多好!” 兰绮的内心再一次被处以绞刑!她一直以为,她的双亲早已入土为安,怎么会?怎么会?!“钟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艰难地爬起来,冲向了他。 可现在虚弱的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再次被踢倒在地。 “看来我的毒还是下轻了,你居然还有力气来抓我。你不知道,这十年在这件事情上我花了有多大心思。想让你兰大小姐,常年卧在病榻上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呵呵~” “你,是我这二十年最得意的作品!” 他得意地嘲笑她。 “钟霖!原来自始至终,你于我皆是算计!这么多年,我知你心思深,我知你志气高,我更知你善隐忍。但我自觉你待我不同,我们之间是有相知相爱的情谊的,所以我倾尽所有,为你付出,到头来,你竟告诉我,这二十年里,你对我,有的只是算计!” “你杀我父母,害我兄长,坑杀十万兰家军士,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放过你!钟霖,午夜梦回,兰家军十万阴兵,必将列阵门前!每每夜半,皆是我向你索命之时!” “噗!” 兰绮气急攻心。 直接喷了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从她的身上,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呼吸声。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钟霖见状,鄙夷地看着她。“想死,门都没有!”他掏出携带的丹药,撑开她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 兰绮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剑,刺向了他。因为距离太近,钟霖虽然灵活地躲闪,但还是被刺中了腹部,血流不止。 他惊讶中带了几分讥笑。 “果然是兰大小姐!” 钟霖了解她,知道她不可能低头。但兰绮也了解他,知道他生性多疑!她知道,只有彻底让他相信自己昏死毫无抵抗之力,他才会放松警惕,她才能有机会。 假死是战场上,必须会的。 可惜!要不是近十年不曾舞剑,否则刚刚刺下去要的就是他的狗命! 兰绮原本就是天之骄女,若不是和他有了这一段孽缘,她怎会放下剑器,又怎会独自一人背井离乡?不然,如今的她绝对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当年她年仅十五岁,就武艺超群,跟随父兄征战沙场。更重要的是,她总能在绝境中生出巨大的勇气和能量,带领众将士,绝地反击!她与狼成群,与鹰为友,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传奇。 以至于她把这个文弱书生带回家的时候,兰老将军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钟霖若想和你成婚,除非我死!” 兰绮打起精神,用剑锋指着他。 “钟霖!是我瞎了眼,错信了你二十年。今日,我就拿你的血来祭奠我兰家众人!用你的骨来告慰我十万兰家军将士!” 剑锋直指钟霖的胸口,他一边躲闪,一边反击,虽然兰绮身体虚弱,但招式狠厉,钟霖虽是个男人,可他毕竟是文人,一直以来也是重权谋,不屑习武,如今还受了伤,他仅凭借男人的气力来和兰绮对抗,勉强得了个不相上下。 正在激烈处,钟岚突然冲了出来。 “哥哥,嫂嫂,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停手啊!”她慌张地劝说。 但二人根本没有停止。 钟霖挥动的长椅砸向兰绮,眼看就要砸到兰绮身上,钟岚冲了过去,挡在她的前面!兰绮见状,借力将她甩到了自己身后。“你快走!” 话刚说完,兰绮竟然失力倾倒。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和意外,兰绮的瞳孔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 “钟哥哥, 第4章 逆行黄泉路 天有九重,地有九泉,九泉之首,便为黄泉,一入黄泉,便步步黄泉,有进无退,一旦妄行逆走黄泉之事,那必经蚀骨锥心之痛,直至神形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兰绮带着极大的恨意,步入黄泉。为了洗去她的恨意,帮她摒弃燥火,泉水甚至变得沸腾滚烫,但过往的记忆被抹淡一分,她的恨意就越浓一寸!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提醒她,她不能忘,绝不能忘!她的恨意已深入骨髓,化入血水。 这黄泉路,我兰绮不能走!我更不配安心地离开!她毅然决然地回头,与万千魂魄逆向而行。 她走得极其缓慢,蚀骨锥心的痛让她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甚至连她的魂魄都变得越来越红,似乎要变成一团血雾再次消失。 路过的老者不忍她灰飞烟灭,苦口婆心地劝她,“孩子,和阿婆一起上路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但她仍旧一声不吭地艰难移步,这条路她必须走! 兰绮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她的魂魄也越来越轻。她依旧走着,竟把这黄泉水走出了一条红泉。 周围路过的魂魄纷纷驻足,他们惊叹如此瘦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毅力和决心,他们可怜她,但也敬佩她。他们如同接力一般,在兰绮前进的路上,一个又一个地伸手拉她,助她一臂之力。 大家都知道,倘若没有浸入灵魂的恨,谁会选择这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渐渐的,她几乎连伸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依旧固执地挪着。 再然后,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她只知道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脚步。 她感觉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想,自己努力过了,就算再见到父兄,她也能为自己解释一下子了。她又想,此次一别,那大概再也没有机会重逢了。 …… 突然,她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没有那么疼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她有些奇怪。 但当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令她目瞪口呆。她的身体是轻松了一些,但她的心,此刻,重若千斤。 她的身前,是一排又一排的兰家军,他们背朝着兰绮!为了尽可能地替她抵住泉水的伤害,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拿自己的魂魄当盾牌。 兰绮难以接受,他们已经因她而死过一次了,不能再因她而魂飞魄散。 “你们走!你们快走啊!别管我!” 她用尽全力不停地吼着,但前方的兰家军一声不吭。他们在无声地回应她,支持她! 这条路她自己必须走,但她不想他们跟着她送死! 她甚至强忍痛苦,上前拉着他们让他们回去!但无论她怎么阻止,一切都无济于事,她身前的兰家军越来越多,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都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没有人询问,但却无比团结。 十万兰家军,在黄泉路上随她逆行而来,这些铮铮铁骨,还是死前的模样,他们身披战甲,却伤痕累累,他们身躯残缺,却还是义无反顾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们放弃投生的机会,甚至用自己的再次死亡来换兰绮的一次逆行,他们忠于兰家,他们信任兰家,甚至一直追随兰家,生死不论! 兰绮眼睁睁地看着一排又一排的兰家军在逆行黄泉中魂飞魄散,此刻的她,不得不继续走。他们逼她遵从自己的内心,他们就是要让她坚持到最后…… 终于。 黄泉之路已尽。 十万兰家军,却消散殆尽,只留下一句道别。 “大小姐保重……” 兰绮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分界线—————— “大小姐!小心!”沉浸在悲恸中的兰绮被人一把拽了回去,紧接着耳畔响起了兵戎相接的清脆撞击声。 鼻翼间也飘来了新鲜的血腥味儿。 身体的记忆瞬间指引她拔出腰间的软剑,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不多时,几个面目可憎的匪徒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疼得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收了软剑,兰绮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很快,她知道了,自己重生了!重生在了二十年前初遇钟霖的那天。 “侠女好身手,我乃钟霖,敢问姑娘芳名?” 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唤醒。他依旧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前世她被眼前的假象迷惑,成了他二十年里最得意的作品。 如今的兰绮只愿意用冷眼乜他,根本不拿正眼瞧他。钟霖这种人,受不了别人的一丝轻视,可兰绮就是要把他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 兰绮强压着一剑劈了他的冲动,因为那样根本不足以平复自己的恨意。这一辈子,她要让那个小人卑微到尘埃里,永远都翻不了身。 “把这些人全都带回去。好好审一审!” 前世,她与钟霖因此事相遇结缘。 如今再回头审视此事,明显是钟霖有意为之。原来从这儿开始,他就全是算计。 钟霖的穿着打扮,是照着兰绮的喜好精心准备过的。在这边野小城,若想真的避开匪徒,定会入乡随俗,绝不会像他这般招摇过市。再者,匪徒下手凶残,为何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能毫发无伤,连衣襟都没有杂乱呢? 他和这些匪徒必定有逃不开的干系! 当年兰绮太过善良,对这些匪徒手下留情,以至于后来她被这些匪徒设局围剿,给了钟霖可趁之机,最终伤了元气,多年卧在病榻。 如今,她断了这些人的手脚。也算是为她以后清除壁垒。 兰绮带着身后的将士,在众人的称赞中潇洒离开,离开时她故意冲撞钟霖,却仍旧没有看他一眼。 兰绮就是故意的,故意恶心他。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来。以极快地速度回头看向他。果然!他眼中满满的都是算计和狠戾。印 第5章 重回兰家 “大小姐,你刚刚的那几招,真的是绝了!你什么时候教教我?”莫小五一甩刚刚严肃冷峻的模样,又恢复了欢乐跳脱的少年样儿。 再次看到他这样的健康快乐,兰绮鼻子酸酸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回去就教给你!通通都教给你!” “大小姐,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耍赖!”他在她的前边倒着跑,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但嘴巴却咧的更大了。 爽朗的笑声像山中的清泉,洗涤了她灵魂上的铅土,灿烂的笑容若当空的暖阳,耀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兰绮身旁的老兵也爱这个孩子。 “诶,你小心点儿!这个野孩子……大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快把你的心放肚子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兰绮的心里泛着歉意。 我是骗过他。 前世,被马匪围剿之前。 我说了等那天回去要给他买酒喝,也说了那天回去教他更多的招式,还说了以后要给他娶媳妇。 可他偏偏就死在了那天!就是为了护我而死…… “小五,刚刚那群人就交给你处理了,回去以后,多跟老孟讨教讨教怎么审他们,不用手下留情。” 兰绮说这话的时候,瞟了瞟那些像烤乳猪一样被绑在棍子上的匪徒,眼睛里透出了凶狠的光。 就像他们当初看自己一样。 “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说完,他转头交代老孟。 “老孟,这孩子是莫大哥的遗孤,这么多年大家都是宠着他,但还是得让他多吃吃苦,多学学本事!不然,我怕有一天他连自保都自保不了。”兰绮一脸沉重。 “大小姐说的对。”老孟的神思飘远,既想过去,亦想未来。 归人。 至兰府。 兰绮打发了随行的兵士,自己在府前驻足许久。她太久没有好好看看这里了。 阔别十年。 失而复得! 她心里激动万分,却又胆怯万分。 又过了一会儿,她调整好心情,整理好衣装,她挺起胸脯,缓缓拾级而上,她此时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她逆行黄泉路时的每一步,沉重却又充满希望。 重活一世,她知道自己不再只是兰绮。 她是兰家军兰绮! “绮儿!怎么回来了却还不进来?” 是哥哥在唤她。 她冲过去抱住兰绪,也只有现在十五岁的兰绮能这样肆意地表达自己跨越十年的思念了。 兰绮无比庆幸,她重生在这个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大胆拥抱的豆蔻年华。 “哥哥,我好想你呀!” “你个小丫头,又闯祸啦?” 兰绪宠溺地问她。 是啊,以前的自己太任性了。她抬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兰绪。“嗯……我闯了大祸,我害死你了……哥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爹娘!对不起苏婉!”她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 兰绪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搂着安抚她。 她的哭声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吓了出来。 “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兰铮将军手持大刀,怒气冲冲地立在那儿。 “小五你说!” “将军,不是我啊!小姐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莫小五吓得躲到老孟的背后。他是有点儿调皮,但对大小姐,他可是一直毕恭毕敬的,毕竟偶像是要用来崇拜的。 “爹,娘!”兰绮转身又投入了他们的怀抱,抱着兰将军的老糙脸,吧唧来了好几口,都把将军弄懵了……兰绮的母亲倒是来得惬意,颇为享受女儿这种外放的表达。 这小丫头,打小心大,又像个男孩儿,好多年都没和他们这么亲近了。 “绮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去吃吗?” 兰绮倚在母亲怀里渐渐平静,哭声也逐渐变成啜泣声,“好。” 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日子,她幻想了好多年了,如今真的得到,她真的跟做梦一样。 “绮儿,跟爹说说,到底怎么了?” “是啊!你可把哥哥吓坏了。” “我……我就是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把你们都害死了。我都要恨死自己了!” 兰绮吃着点心,记忆又随着话语飞回了前世。 “绮儿,绮儿。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再说了,那只是个梦而已。别难过了。”母亲温柔呼唤她,把她从痛苦挣扎的回忆中拯救回来,替她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热泪。 听着母亲的安慰,看着父亲和哥哥关切的眼神,兰绮又想哭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坚强,所有的血和泪都要往里吞。 如今,她也是有亲人疼的人了。 她瘪着嘴,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下来。 一家人眼看着她情绪刚好了,怎么又哭了起来。两个大男人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母亲倒是还算淡定,她能理解小女孩年少时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多愁善感,伤春悲秋,权当她长大了,到了这种爱哭的时候。 兰绮哭累了,竟不知不觉在母亲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特别安稳,没有近乎二十年的父女不合,没有满满十年的身体折磨,也没有家破人亡却无力挽回的不甘。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绮儿,你……”兰绮刚踏出房门就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她直接冲了上去,抱住她。 上一世,她那么一个冰清玉洁,温柔娴雅的人,被钟霖折磨得惨不忍睹,如今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那个记忆深处软软糯糯,美丽纯真的小姑娘时,她的眼睛都透亮了! “绮儿,昨天听他们说你哭得厉害。我过来瞧瞧你。你没事吧?” 她松开她。“婉儿,你一定要好好的。”苏婉听着她答非所问的话语,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如同长辈一般的疼爱,她心里诧异。“绮儿,你和我奶奶 第6章 美名孝廉 在家里休养了几日。兰绮决定行动了,她嘴角浮起讥笑,“钟霖,你的好日子来了。你等等我。” 前世就是在今天,她在街市上又遇见了钟霖。她要去会会他! 几日不来这街上,街上的风声就变了,以前都是聊的这家菜贵,那家肉便宜。如今,都变成了钟霖如何如何人品卓越,才貌双全了。 哼! 兰绮不齿地冷哼一声,就这么一点儿造势的伎俩,前世的自己竟然被拿捏的死死的。就跟眼前的这些花痴少女一般,怀春盼木,不知人心险恶。 “官爷,您饶了我吧!” “快把钱拿出来!是高大人命我们过来收赋税的,你竟然敢不掏?我看你个老小子是不想活了!” 那人一掌把弯腰鞠躬的老人家推倒在了地上。 莫小五看了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地就要冲上去。兰绮轻轻拉拉他,他回头看到兰绮递过来的眼神,立马懂了,乖巧地站在一边儿看戏。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换了以前早就为百姓出头,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他不太理解,但是支持兰绮,他相信她有她的道理。 “不愿意掏钱的话,把你这如花似玉的孙女献给我们高大人快活快活,更好!哈哈哈!”那痞兵把目标转向了小姑娘。 “爷爷,爷爷。你们别碰我!” 莫小五握紧了拳头。这些兵,根本不配当兵!他看向兰绮,等她的号令,只见她眼眸一缩,似乎有了主意。 “再等等。”她朱唇微启。 话音刚落,只见有一男子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款款走出。“官爷,他们祖孙二人日子甚是艰难,怕是真掏不出那个钱来。不如,放了他们吧。” 兰绮微微一笑,他果然来了。来得这么及时和恰到好处。不得不说,可太像个大救星了! “哪儿来这么个小白脸!敢在我这儿充大爷!”一痞兵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甩。“他不掏,那你给他掏!少他妈废话!” “好,我掏!”钟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钟少爷可真是个好人啊!” “谁说不是呢?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菩萨心肠!” “钟少爷已经是秀才了,以后一定会是个举人老爷的。” “你该叫孝廉老爷!” “那不是一个意思么!” “忠孝廉义,‘孝廉老爷’这样的雅称才配得上钟少爷。” ……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把钟霖几乎捧上了天,他最喜欢这样被追捧的感觉。 “我给二位官爷看一个物件,那可比这值钱多了。” 钟霖在万众瞩目中上前一步,悄悄递给二人一个铜符。 那个铜符前世她在钟府的时候,偶然见过,上面有个高字,如今看来,竟是高淮的信物。 不过,马有失蹄,人有失算,这玩意儿根本没用,前世,为此他差点儿挨了打。 兰绮轻蔑的一笑。 果然,那痞兵二人看他那这么个破铜烂铁来糊弄他们,顿时就怒了!一掌就打了上去。 上一世,因为兰绮的阻拦这一巴掌没有落在他脸上。这一世,她可真想听听响! “啪!” 诶呦,震耳欲聋! 周围人全在惊呼,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前一秒还是神仙下凡拯救众人,后一秒就变成了落汤的野鸡无人问津。 只有莫小五说了话。 “这么漂亮的脸蛋被打肿,可真是可惜呀!” 钟霖闻声看了过来。 不过,他目光的落点并不是莫小五,而是兰绮。 他眼波流转,有一种破碎的美。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倔强的乞求,兰绮感叹他果真是面若灿星,长了个人畜无害的模样。 既然你想招惹我!那我便成全你! 兰绮上前,收起了她最擅用的武力,淡淡地说,“二位官爷,这位公子既然当着大家的面这般说,那便是诚心实意救人的。刚刚想必也是一时情急,拿错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兰绮冲钟霖使眼色,意思是你快啊!腰间的玉佩拿出来呀! 兰绮知道他腰间戴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那是他得势以前唯一值钱的东西。 不管钟霖看懂了没有,那俩痞兵可是看懂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扯开他腰间的衣带,直接将玉佩夺了去。 钟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衣,像个被人随意拿捏玩弄的物件。他衣衫凌乱,狼狈极了。 “你们!”钟霖气愤不已,他一介文人,怎么能受此羞辱。可看到周围人一个个看戏的眼神,为了避免自己进一步丢脸,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们把钱找给我!这个玉佩可远远不止那点儿税钱。” 到嘴的肥肉,他们怎么会撒手呢? “你既然要强出头,那不如把他的,她的,他们的也一并付了!” 钟霖气得牙痒痒,但面上还得表现得淡定平静,来彰显自己的大爱无疆,能帮一人也能帮一众人。他大义凛然地说,“那既然这样,那就请二位官爷离开这儿吧,这个玉佩足够了!”。 兰绮太了解他了,他越是恨的时候,就会越平静。 兰绮揪了揪莫小五的衣角,“走。” 小五二话不说,跟着兰绮隐在众人中悄悄离开。 “一会儿跟上那两个兵。” 莫小五眼神坚定,点点头。 得了便宜的兵痞嚣张地离开了人群,一路说说笑笑,浑然不知身后早已跟上了人。 兰绮带着莫小五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呦呦,这不是刚刚的小美人么?找大爷我有事吗?” “滚!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家小姐!” 兰绮面无表情,“把玉佩交出来!钟霖钟大少爷的玉佩你们也配拿?”她故意把钟霖的信息透露出去。 “不要以为,你们穿个兵服就能在这里招摇撞骗了!居然敢打着高大人的旗号,在这儿 第7章 谁是猎物 兰绮瞧不惯他嚣张的样子,一个箭步上去,速度极快,扯开他的衣襟就抓住他的胸毛,欻的一声,连毛带片扯了下来。 一瞬间他就变得滋哇乱叫,但仍旧骂骂咧咧表示不服。 兰绮把那坨臭哄哄的毛扔到他的脸上。又顺势旋转踢了他一脚,一个粗莽大汉居然直接被踢的跪在了地上。 再看另一个,早已被莫小五用兰绮新教的本事制得服服帖帖。 这俩人,别看胡子拉碴,壮硕力大,像个当兵的,实则全是虚架子,就连身上的肉都是虚胖的肥肉,一看就好吃懒做,完全没有个当兵的样子! “玉佩呢?” “两位大爷,您是大爷!武艺了得,东西在这儿,给给给!”痞子乖乖奉上了玉佩。 玉佩到手,兰绮说,“你们俩记住,从今往后,走到哪儿也得绕着我们钟霖少爷走!再敢得罪钟霖少爷,你小子就等着瞧!”钟霖两个字被她拉的长长的,听得又真又切。 咚的一脚,兰绮率性地把那大胡子踹开,“你可以滚啦!” 莫小五见状,也学着兰绮的样子,把他脚下的痞子踹倒,“你,可以滚啦!” 兵痞二人连滚带爬,连路都走不稳。 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兰绮眼眸微敛,拿捏好时机,恰到好处地说,“三日后,你我动身去城外,钟少爷就留在家里休养。” 不远处逃跑的二人明显顿了一下,又快速跑开了。 小五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这事说给他们听。不过,他也不会问,她想做便去做好了。 他只是有些别的顾虑。 “大小姐,我们得罪了高大人的人,会不会给将军惹麻烦啊?” “无妨,他们根本不是高大人的人!就是两个地痞流氓大骗子而已。” 兰绮心里早就有数了。 如今高淮控制着整个辽东地区,赋税极重,手段极狠,致使民不聊生,就连孩童都传唱歌谣——“辽人无脑,皆淮剜之,辽人无髓,皆淮汲之”!令人闻风丧胆。 但就是这么一个大魔头,也有个难以启齿的沉疴。甚至可以说是逆鳞。 当年高淮为了得到权势,挥刀自宫自请成为宦官,从此不能人道,那些不知深浅,想用女人来讨好他的人,全都死无全尸。 “真正效力高淮的人,绝不会想要给他送女人,他们说都不敢说!” 兰绮一脸深沉。 莫小五有些惊诧,以前的小姐虽然也心思缜密,正义勇敢,但是却阳光开朗,远远没有如今阴郁,眼眸里总是噙着一汪死水。 “大小姐,你好像不一样了。”小五试探地说。 “是变好还是变坏了?”她语气淡淡的,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都好!” 兰绮看着眼前立在阳光之下憨笑的傻小子,心里暖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欣慰地笑了笑,告诉他,“现在的自己,我很喜欢。” 从前的兰绮,正义有余,沉稳不足。 从前的兰绮,值得想念,却不值得留恋。 “人总是得长大的。” 莫小五耳畔回响着兰绮沉沉的声音,他听进去了…… 城外一座破庙内。 刚刚被兰绮教训了的痞兵二人,靠坐在朽烂的柱子旁。 “今天这口气我他妈是咽不下!”大胡子的胡须都被气得吹了老高。 他们今天出去不仅没有弄到钱,反而还挨了一顿揍,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兄弟俩横扫十几个乡县,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咱们走着瞧!”另一个胖痞兵眼神阴鸷,若有所思。 强忍着立即报复的想法,他们决定三日后再动手。 被视为猎物的钟霖,此时也正坐在屋子里研究着自己的猎物。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兰大小姐怎么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呢! 他自小擅长琢磨人心,尤其是女人,只要他用心经营了的,就从来没有拿不下的。上到邻居家八十岁的祖母,下到路边三岁的孩童,哪个不对他另眼相看。怎么如今在这里就通通不管用了呢? 他明明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几日他精心安排好的相遇也没有任何破绽!英俊的外表,正义的灵魂,怎么会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呢?她甚至连正眼都不曾递过来过,更别说寒暄和关怀了。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让他的心万分不甘,甚至被激起了欲望,拿下她的欲望! 他咬了咬嘴唇,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歪着脖颈,一脸的不屑,又看了看手中的书册,那里记录着关于兰绮的一切,他有信心让她死心塌地,也有信心成为大人最优秀的左膀右臂之一。 三日后,淅沥小雨。 山阴城中还有些许萧瑟。 钟霖一袭白衣,精致的刺绣若隐若现,撑一把油纸伞,在这荒野边城中优雅前行,于蒙蒙细雨中恍如缥缈谪仙。 他要去巧遇兰绮了。他知道今日兰绮一定会去苍山。他胸有成竹。 不过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监视了起来,在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再次成了那两个痞兵的囊中之物。待他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二人便瞅准时机冲了上去。 顷刻间,钟霖被摁倒,套上了麻袋。他不停地挣扎,胖痞子乱拳打了上去。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钟霖一听,便认出了这是那日的军官。他打不过,只能任由他们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雪白的锦衣,变的污秽不堪,精美的刺绣也被扯断了线。 “大哥,什么都没有!” “真他妈是个穷鬼!说!玉佩呢?” 大胡子不解气,狠狠踢了他几脚。 钟霖的肚子吃痛,捂住肚子勉强地说,“什么玉佩,不是都给你们了嘛?” “大哥,他认出我们来了。”胖子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惊慌。 “妈的,蒙成这样 第8章 雨中救人 眼见他们不放过自己,反而还要带着自己。麻袋里的钟霖慌了,因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终于想到这些人根本不是当兵的,反而更像是土匪! 他脑中不停地盘算,毕竟土匪不同于官兵,他们对人命更不在乎。 他定了定神,擦掉嘴角渗出的鲜血,露出阴狠的表情。 雨越来越大,装他的麻袋里也积了水。终于等到二人停下来,钟霖急忙搭话。 “官爷,一会儿我还有礼物送给二位。求二位先把我松开,你们瞧我,一个手无缚鸡的文人,根本逃不出二位的手心。” 胖子和大胡子对视合议,胖子想了想,冲大胡子点点头。 解开麻袋,胖子正准备推门,忽然听到门里有个温柔的女声,“霖哥哥,是你吗?” 门外的官痞听到是个女人,霎时受了惊吓,那日兰绮给他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急忙跳到钟霖身后,用手狠狠着抓着钟霖的后脖颈,企图用他当人质。 钟霖不解,却陪笑道,“那便是我送给二位大爷的礼物。” 二人一听,满眼坏笑。 婢子就是这么低贱,武功再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说送人就送人了?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钟霖瞧他们心花怒放,赶忙趁热打铁接着说,“二位在里边儿好生快活的,我在外头等,不用客气。” 哈哈哈。 两人不可思议,充满戏谑地看着钟霖,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人前正义善良的公子哥,人后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大胡子挥手拍了拍他的肩,“算你小子识相!在外头等着,一会儿有你的好处!敢跑的话,我杀了你。” 二人进了门,朝里边反锁。 院里的女子一看来人,不是恩人钟霖,反而是那日为难自己和爷爷的匪兵,顿时就慌了!反身往屋里跑,慌不择路。 痞子二人见状,也有些出乎意料,竟不是那日的烈女子,不过这小妞也不错,那日他们就看上了,只不过碍于当时官兵的身份,为了敛财,不能做得太过。 如今干完这一票就要离开这儿了,有这赛神仙的便宜不占,那不是傻子么! 二人相视一笑,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不要,不要!放了我,放了我!霖哥哥,霖哥哥,救我!” 院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在雨打窗檐的声音里,愈来愈大的雨,让哭声变得越来越不明显。 听到里头的动静,钟霖没有丝毫犹豫,拔腿跑了,那原本高傲的头,埋在雨滴下面,一次都没有回。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只有等他们真的开始办那种事,他们才会顾不上其它的,他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安心的跑。 该跑去哪儿呢? 突然,他眼中泛了精光,就连大雨的水汽也丝毫遮不住那耀眼的光。他转身朝城门跑去。 这个时间,兰绮应该快回来了!大好的机会,他决不能浪费。 是的,每年的今日,兰绮都会带小五前往苍山,拜祭他的莫叔。莫小五的爹娘已过世五年,有些事随着时间就会被人渐渐淡忘,但是兰绮没有忘记,仍旧每年坚持。 钟霖就是摸准了这一点。原本他想以百姓非要向她道谢为由,将兰绮邀过去,然后他再竭力推辞,将功劳全推给她,从而来表现自己不重名利,只在乎百姓的高洁品性,进而让兰绮对自己产生好感。 但现在,只能改了。 钟霖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痕,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被打惨了。 临近城门,他隐在了暗处,静候。 很快,城外两匹疾驰的快马,在雨雾中踏水浪而行,朝城内奔来。前面马匹上的人英姿飒爽,即使被雨淋了个透,也完全挡不住她的英气! 就是她。 钟霖认得出。 他故意跌跌撞撞跑出去,快到城门时,他装作力竭的样子,瘫倒在雨水中,口中嘶喊,“快救人!快救人!” 守城的军士闻声过来,询问情况,马背上的兰绮也放缓马步,查看情况。 “怎么是你?”兰绮自高大的马背上俯视而下。 “兰小姐,快救人!有位姑娘被匪兵围住了,我拼死相救,但是无济于事,只能逃出来搬救兵了!”他挣扎地坐起来。 “人在哪儿?” “就在城东丽雅酒楼的后面。” 听着他的讲述,兰绮眉头一皱,从城东跑这么远搬救兵? 但现在救人要紧,她也顾不上别的了。 “小五,把他带上。先救人!” 话音未落,她就迎着风雨,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马蹄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沙直接打在钟霖的脸上,让他更加狼狈。 他伸手给小五想让他拉自己一把。 小五也是不客气,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当作麻袋一般横扔到了马背上。“驾!”还没等他趴好,一鞭子扬起就追兰绮去了,根本不顾他的死活。 当兰绮找到匪兵他们的位置时。院门门闩紧锁。 只听得里头窸窸窣窣穿戴衣服的声音,和轻佻的对话,“老大,这大姑娘的滋味就是好啊!” “哈哈,是和那些花楼里的老姑娘不一样!” “要不咱把她和那玉佩一起带走?” 兰绮愤然,她的耳力自小就非同常人,因此这几句话她听得异常真切!她没有片刻犹豫,咚的一声,单脚踹开门。 那两人被突然炸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咒骂,却忽的看到兰绮闪现到了他们的面前,面色阴冷,眼神可怖,如地狱之鬼。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吓得直接掉了裤子。 透过他们腌臢的身体,兰绮看到了一个瘫倒在桌子上的姑娘,她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衣物,鲜红的血顺着纤细的腿滴答在了地上。 前世苏婉惨死的景象,一下子冲击到了她的脑中。她瞬间怒目圆 第9章 留你一命 兰绮轻轻拭去她眼窝里漾着的泪水。 把她扶起来,“我带你回去养伤,你信我,不会有人知道的。” 兰绮眼里满是善意和温暖。 她想救下她,就像当初救苏婉一样。 “别进来!”兰绮耳廓微动,她知道是小五来了。 “是!大小姐!” 兰绮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两只眼睛。她知道女子们重名节,如果能让她免于流言蜚语,也许能救她一命。 “别在门口,让开!” 她要把她带回去。 她跟着兰绮一路从屋中,走到院中,再走到院门口,脚步声虽然沉重,但却没有停过,她也想活。 突然,“兰姑娘,我……”钟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和她们打了个照面,越过兰绮,他的眼睛和女子发生了对视。 兰绮从他的眼神中明显看到了厌恶。 混蛋!她一巴掌用力打了上去! 就在她教训钟霖的那一刹那,女子转身冲了回去,一头撞到了墙上。白骨外露,鲜血四溅,和着雨水混成了血水,染红了整个院落。 “又差一点儿!又差一点儿!” 她难以接受,同样的事情,在她的面前再次发生。 兰绮拼命用剑砍着院门,小五任她发泄着,一个不够,他又卸了一对门给她。 忽的,她的眼神落在被她打晕的钟霖身上,目露杀气。然后她拖着自己的星霜剑,向他一步步走去,任它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她把剑高高挥起,朝着他的喉咙狠狠地扎下去。 剑深入泥土,剑身足足入土三寸。 她缓缓闭上双眸。 许久,她长舒一口气。 无奈叹道,“暂且留你一命!” 她的剑扎在了他脖颈一侧的泥里。她恢复了理智。 这几日钟霖费尽心思地接近她,就算搭上自己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动机绝对不纯。她现在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兰家军来的。 杀了他,还有下一个,下下一个。 为了兰家,为了兰家军。 她需要把他掌控在手中。 她踢了踢地上的钟霖,见他吃痛哼唧,便也放了心,她轻轻地冲着远方说,“死,没那么容易。” “先把他带去别院,替我看着、养着。” 莫小五大概知道她的意思。把他驮到马上,先行带走了。 雨还刷刷啦啦地下着。 她独自留在院子里,把她抱起来。 兰绮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设计让那俩痞子去找钟霖,而是直接把他们撵走或者杀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低下头,眼睛里满是忏悔。 突然,在女子的额间,她发现了一支熟悉的发簪。 它本不起眼,但自己曾经有一支。不,是她和钟岚各有一支。 当年,钟霖外出归来,拿着它相送的时候说,“你和小妹都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 呵呵呵……兰绮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她所珍视的定情信物,竟是他征服女人的标志,丝毫不代表他的真心。 她的眼神从愧疚转为了坦然,她知道了,从一开始,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棋子,如今的局面,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罢了。 “放心,这个仇,我会替你报的。” 她把她送到了另一个屋子,安顿好,报了官。 几日后,送殡安葬,爷爷送她走时,哭得昏厥了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他不是第一次了…… 那日,兰绮也在路边送了她一程。 “大小姐,这萍萍命可真苦。年少丧父……” 莫小五后面说的话,兰绮都没有听到。 她只是回想起前世的一件事。那是她与钟霖相遇相识的快乐日子里,有一日,小五气冲冲地来寻她讲街上骇人的事,有个叫萍萍的姑娘,长得漂亮,可却被淹在河里溺死了,还失了名节。凶手一直没有找到…… 那时她还感叹红颜薄命…… 如今看来,前世今生,她的死,定与那钟霖脱不了干系! “走!去别院!” 别院里,钟霖被安置在了一间漏雨的房间里,与其说是安置不如说是拘禁。 他虽可以自由出入房间,但却出不了院门。有士兵把守,无论他怎么个软磨硬泡,都不让他出去,甚至连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实在问急了,理由就是此乃兵家之地,不能胡乱走动。 院子里只有蚊虫、植物,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只有每天放饭的时候,门口守卫会说一句“吃饭啦!” 仅此一句。 钟霖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钟公子,在这里可还住的惯?” 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兰绮,钟霖高兴坏了。俊秀的眼睛顷刻幻化成了鹊尾,漂亮极了。 他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迎了上去。自动忽略了那日兰绮最后给他的那一巴掌。 “兰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钟公子客气了!”兰绮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听他的虚情假意,更不想听他说什么以身相许的污了耳朵的话。 “钟公子深明大义,救百姓于水火,还不顾危险,飞身救人。小女子我十分钦佩。只是那日我救人心切,不小心误伤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不打紧,小姐言重了。” “如今,公子身体有恙,不妨就在此处多休息几日,我也好多与公子相与几日。”她努力学着母亲温柔的样子,同他讲话。 钟霖沉浸在自己攻略成功的喜悦中,一口一个答应,“谢兰小姐,兰小姐一身侠肝义胆。我钟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愿与小姐成为知己。” 兰绮笑笑,作别。 转身的瞬间,她的笑颜顷刻换成了冷面,眼底的寒冰冷彻骨。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前世她会欢喜雀跃,一日都兴奋的睡不着觉,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第10章 再见钟岚 次日,兰绮带着小五,出发去了蒲西县。 那里是钟霖的故乡,也是钟岚的故乡,她要趁钟霖被软禁,没法子闹事的这段日子,把钟岚给他带过去,让他好好享受妹妹在怀的日子! 省的他闲的没事干,整天找兰家和兰家军的麻烦。 到了蒲西县,两人稍作休整,便出去打探,可打探了一下午,也没发现钟岚的踪迹。兰绮有些诧异,怎么这个人会凭空消失呢? 不过,他们倒是打听到了钟霖的家。只不过,老乡们提起他家时那怪异的表情,让兰绮有所疑惑。 次日早晨二人乔装打扮,到了钟家,门锁破旧不堪,其中一扇门也倒在了一旁。在这万物回春的日子里,这户人家却有些阴森。 “你在外面等我的,我去看看。” “不行,我去!你在外头等我的!”没等兰绮拒绝,小五一个箭步冲到墙边,双手轻轻一用力,便翻上了墙头。 “这孩子又长个儿了。” 待小五落地,兰绮全神贯注集中耳力听院中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吱扭,是小五打开了门。 “小姐……”小五不知从何说起。 满院的荒草和挂满蜘蛛网的房梁让人唏嘘,更关键的是,院子里还摆着两具棺椁,木棺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刻的抓痕,像是野狼抓的。棺椁是封死的,一头的地上零星散落着瓷器片,和污泥混在一起。 推门进屋,屋里一片混乱,像是被人砸过,没个像样儿的东西,窗户大敞,地上都是腐叶和污泥。 “小姐,这里应该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嗯,一切都很慌乱。” 看陈设,这家里根本只有钟霖一个孩子。柜子旁散落的旧衣服里,根本没有钟岚那么大的女衣。 兰绮心里明白了,原来钟岚根本不是钟霖的妹妹!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合伙骗她。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钟岚瘫软在钟霖身上,娇羞地喊霖哥哥的画面。兰绮的眼睛随着回忆愈发的鲜红,她愤怒极了,自己居然被他们欺辱得团团转!他们以静养为由,让她自己独自在囹园度过的无数个夜晚里,他们都在快活地耳鬓厮磨。 多么讽刺啊!我竟然临终前夕还在感谢钟岚对他的照顾,呵…… 兰绮自嘲自己的无能。 莫小五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小姐,我们走吧……” 兰绮点点头。 他们还未踏出院门,兰绮就听到门外有异常,她没有说话,示意小五爬上墙头看看情况。 小五行动极快,转眼间,就把门外鬼鬼祟祟的人抓了出来,是个女人。 “说!你是干什么的?”小五把女人推到兰绮面前,质问她。 女人撞着胆子,“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来霖哥哥家?” 再见老熟人,她竟然这般稚嫩。兰绮不禁笑了。前世她见到钟岚的时候,她已有些年岁,行事作风也成熟了很多。 “我只是路过,想借宿一宿罢了……我们走……”兰绮不想搭理她,带着小五先行走开。 钟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悻悻地离开了。 “小五,悄悄跟上她,看看她是哪家的姑娘,打听打听她的事。我去客栈等你。” 听罢,他转身离开。 找见人了就好,有的是办法带走她。 傍晚时分,小五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带了不少消息,一一说给了兰绮听。 “这姑娘名叫肖盼儿,是这蒲西县富商肖启强的庶女,肖启强年少时风流能干,挣了不少钱,也娶了不少小老婆。据说肖盼儿的母亲出身低贱,不得宠,所以娘俩的日子也过得不顺心。 再加上,前段时间她娘亲死了,院里的大夫人不想养她,看她不顺眼,就给她说了门亲事,可对方居然是个六十岁的老头。” 兰绮惊诧,“她父亲就不管吗?”如果是自己的父亲,绝对会一刀劈了这作婚的人。 “小姐,她那父亲根本指望不上。我听说,有一日,这肖盼儿在路边被地痞流氓调戏的时候,那肖启强就在边上,她费劲喊了许久的“父亲”,但那肖启强愣是没回头。估计根本没认出那是自己女儿。”兰绮皱眉听着,即使恨她,但听到她这般经历时,还是止不住感到惋惜。“后来,你猜怎么着?” “是钟霖救了她?” “小姐!你太聪明了,没错,就是钟霖。二人一直暗中来往,直到几个月之前钟霖双亲被杀,钟霖逃走。” 被杀?逃走? 兰绮有点儿好奇,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故事。前世钟霖一直都说,她和钟岚是相依为命,双亲早已死于病患……如今看来,另有隐情。 “钟霖的别的事你还知道吗?” 额……小五有些迟疑,钟霖的事,因为今日天色晚了,没来得及细问。 “小姐,明日、明日我带你去找人问。”莫小五憨憨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事情没有做妥帖。 “好~”兰绮拖长了调子答应,严肃的面容一转而变,笑靥如花。 “今日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小姐,那我走了,对了!那肖盼儿三日后婚嫁。”小五出去关上了门。 三日后?这是个好机会。 兰绮心中开始了新的打算。 翌日一大早,小五咚咚咚咚,敲开了兰绮的房门。“小姐,咱们得早点儿走,不然找不到人了。” 兰绮迷迷糊糊地就被她拉走了。 突然,滂臭的空气一股脑儿地冲进她的脑袋,攻击她的神经,让她瞬间清醒。 “小五,这是哪儿?”她赶忙捂住了鼻子。 “小姐。”莫小五咧嘴,皮笑肉不笑,“这味儿是不好闻,但这儿的人好使,你将就将就,将就将就……” 话音未落,便又拉着她继续往里走。 兰绮几度险些呕出来。 终于 第11章 打探消息 “小七!” 有一团影子,慢慢悠悠地撑开,喃喃呼呼的,“嗯……是……谁……找你……七爷?” “快!我家小姐,找你!” 小五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把他提溜起来,他吃痛哼唧了一声。突然,周围密密麻麻的黑影突然陆续团坐起来,如恶狼般盯着她和小五。 她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软剑,一直以来,她自诩听力卓绝,可刚刚,她根本没有发现有这么多人隐藏在昏暗的晨色中。 她黛眉微皱,蓄势待发。 “诶呦,是你呀……”他睁眼看了看小五,“自己人,自己人……” 听到这话,那些团坐的黑影又卧了下去。 这次,兰绮听到了,周围一处又一处平稳的呼吸,危险解除。刚刚消失的恶臭味,又再次袭来,她的胸口翻江倒海……她迅速地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强忍呕意,用眼神告诉他,我们外面见。 重新闻到新鲜空气的兰绮,大口喘气,等了许久,小五带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孩儿出来,大概十二三岁。 “你是小七?” “嗯,我是厉小七!混这片儿的!”他扬起高傲的头,给兰绮展示他打下的江山。 不过,他的脸上有几处淤青,眼角还有红晕。兰绮猜那是他“打江山”时的战损吧。 “别在我家小姐面前,装祖宗!”小五一巴掌朝他头上敲了过去,表情凶狠,然后又高高举起右拳,佯装揍他的样子。 小五比他高一点儿,壮一点儿。 他见状,立即服软。 “是是是,你是祖宗!小姐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钟霖,关于他的所有,我都要知道。” “就是那个爹娘死了也不埋的小白脸?” “嗯,就是他。”小五代答。 “他呀,爹娘死了,好像是他害死的,反正是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伙人就把他们砍死了。你说,一个瘸子老头,一个黄脸老嫂,平日里都本本份份地过日子,哪里会得罪下这号人物? 只有他,看着不像个安生的,喜欢攀高枝。他呀,心气高,看不起邻里邻居的,更看不上我们。但他真是运气好,有个好母亲,一直赚钱供他读书。就在她死前没多久,钟霖那小子还成了秀才!可惜一日福都没想哦……” “不过我听说,那秀才也是捐来的的!” “他哪来的钱?”小五问。 “还不是他的那些相好?” “那些?”小五追问。 “谁让他长得好看,嘴又甜呢?” 厉小七停了话匣子。但两个灵动的黑眼珠,却来来回回地滴溜溜转动。 “关于肖盼儿,你还知道些什么?她和钟霖什么关系?”兰绮需要知道更多。 “小姐,我这说的嘴巴都干了,赏口水喝呗。”那小子眼睛里泛着精光,讨要赏钱。 兰绮摸了摸腰包,拿了几枚碎银子给他。 他颠了颠,高兴地塞进怀里。 “还是您大方!不像莫大爷,光赏我别的!”他抿嘴弯眉眯眼,笑嘻嘻地看向小五。 莫小五无语,对于他这种地痞他觉得还是拳头比较好用,比如昨天,揍了他一顿,他就特别自觉痛快地通通倒了出来。 好在这小子还算讲义气,昨天小五恰巧救了他,今早他还没有翻脸不认人。 “肖盼儿的事,再给我半天时间,到时候我来找你俩!保证犄角旮旯的事儿,我都给你弄到!”厉小七扬起的下巴,使兰绮愿意一试。 “好。我等你!兰绮又拿出了一块碎银给了他。”他眼睛泛着光,但手上毫不客气,收了起来,转身离开。 刚走不远,突然,一个小乞丐莽撞地撞到了厉小七身上! 眼看着他挥起了手,莫小五怕孩子被打,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抓住了他扬在空中的胳膊! 莫小五目怒圆睁,“你干什么?连个小孩也打?!” 厉小七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抖着自己被他强抓的胳膊,“大哥!大哥!你看看!你把你的大眼睛睁开了好好看看!” 顺着他被抓红的纤细的胳膊看过去,莫小五在他的手中看到了几块碎银子。他知道自己误会了,讪讪地收起了手。眼睛里的惊讶还没有散完。 眼皮子底下的小乞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七哥哥,你什么时候陪我玩呀?” 厉小七蹲下去,把手里的碎银子递给他,轻言轻语地说,“去吧,把这些银子给你娘亲和爷爷。哥哥忙完了就去找你!” 小乞丐走了,厉小七也走了。留下莫小五愣在原地。 肖府中。 肖盼儿正在被管教嬷嬷责罚。“你个小贱皮子,不要以为马上要嫁给李老爷了,你就能偷懒!我告诉你,那李老爷的小妾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你算个什么东西?好好伺候大奶奶,你嫁得还能稍微体面点儿。” 肖盼儿不敢怒,更不敢言,她把愤怒深深的埋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曾露出来,手上干活的动作一刻不停,膝盖更是跪得结结实实,还隐隐渗出血丝。“嬷嬷,我会好好干活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绕我一回吧!”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 管教嬷嬷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让这些不顶事的主子们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是她最开心的事。在大主子面前毕恭毕敬,做牛做马,自然要在这些不得宠的小辈们面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以便把那些扔了的尊严找回来,自我安慰。 受了委屈的肖盼儿,在深夜结束了自己的活计。偷偷跑去她娘生前的小屋里,趴在她娘睡过的床上,嘤嘤地哭起来。 “你倒好,死了便一了百了了,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府中受罪。娘啊,你等了父亲一辈子,等来的就只是夜夜空房。我不想等了,我要去找他!” 受了苦的肖盼儿,更想 第12章 丢了半条命 一夜无眠。 厉小七一大早便找来了。 兰绮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如果今天他找不到自己的所在,她反而会怀疑自己的银两是不是白花了。 厉小七自来熟,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喘了口大气。 “小姐,这肖盼儿和钟霖是三年前在鹿水湖旁边儿认识的,钟霖救下了意外落水的肖盼儿。然后两个人就暗中悄悄来往,前前后后,这肖盼儿偷偷拿了家中不少的东西给他。” “这钟霖可真有本事!”厉小七一副惊讶吃瓜的样子,兴致勃勃讲道。 “武家的大小姐,林家的二小姐,就连方家的二房小妾,都对他念念不忘,也都给他拿过不少钱。不过,瞧他家里那破烂的样儿,不知道他都把钱花哪儿去了!就算捐个秀才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呀!” “前日里,方家的二房小妾,偷拿家里财物的事儿被发现了,方老爷一清点足足丢了大几百两的东西。气得方老爷当时就把那小妾杖毙了。”厉小七撕着牙,长吁气,一副受惊的表情。莫小五也眉头紧锁,只有兰绮面不改色,静静地示意他继续讲。 厉小七看着兰绮不为所动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致。“唉,有些事不讲也罢。” “卖什么关子?快讲!”莫小五轻轻踹了他一脚。 小七一瞧有人喜欢听呀,又来了兴致,绘声绘色讲起来。“那个肖盼儿,没钱没势,钟霖怎么会看上她?那天钟霖肯定是奔着肖家嫡女去的!阴差阳错救了她。结果肖盼儿就缠上他了。 甩是甩不掉,只能继续哄着骗着了。据说肖盼儿早就已经是钟霖的人了!”厉小七一脸坏笑,莫小五却红了脸。 “后来钟霖得罪了人,自己跑了,留下他爹娘惨死,也没个人收尸,还是邻里邻居的,帮忙找了两副旧棺材给装起来了。到现在人都放臭了,也没入了土。 ” “对了!昨天夜里,肖盼儿差点儿被打死!他们肖府,不得宠的女儿和下人一样不值钱,那中善堂里隔一段时间就打死一个。她倒也算是走运,是唯一一个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的。” “因为她得嫁人!”兰绮抢了他的话。 厉小七瘪瘪嘴,接着说,“要嫁的那户李老头,他们得罪不起!所以打了身子没敢打脸,给她留了条命。今天估计还得找大夫给她看,总不能送个残废给李家。” ……厉小七讲完了,左看看,右看看,等夸奖。 没人理他,他低头叹气,心里道,这二人可真无趣。 “哪家的大夫能进去肖家?”兰绮若有所思。 “保不齐是城中的固生堂的文大夫。”厉小七一边抠脚,一边不假思索地说。 莫小五又踢了踢他凳子,他险些从上面摔下来。 “你!”他看了看兰绮,又看了看莫小五。满脸不屑,“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说了又不算! 他挪了挪,正了正身,打算继续坐着,可再一瞧,那二人已经齐刷刷立在一边儿等他了。 厉小七一见这架势,白眼翻上了天。 心里怨怼,大小姐,多说一句话能死吗? 固生堂中。 肖府果真派了人来请文大夫。 文大夫取了药箱,带着药童赶忙前去救急。 到了肖盼儿处,昏暗狭窄的屋子里,她独自瘫软地趴在简陋的矮床上,头发凌乱不堪,衣物上沾满了污秽的血渍,和绽开的皮肉紧紧相贴,混为一体。身边儿没有一个人伺候和帮衬,更没有任何一点儿大户人家小姐的待遇。 “文大夫,您给看看。用的药别贵了,她不值当。”臃肿肥硕的管教嬷嬷冷言冷语,说完便走了。 头昏脑涨的肖盼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强撑起自己的脑袋,透过门缝看去,一件透亮耀眼的东西刺激了她的瞳孔。那是什么?! 一瞬间,肖盼儿疲惫全无,仿佛化身一匹饿狼,死死盯住那狭细的门缝,她势在必得。由于身体虚弱,慢慢的,她开始体力不支。额头渗出的汗珠蜇了眼睛,身体本能地要求她眨眼,但意志迫使她目不转睛。她不断调整姿势,竭力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门被打开了,那个东西挂在来人的腰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就是它!”他惊喜极了,眉开眼笑。 是我的霖哥哥来救我了!“霖哥哥!” 可当她仰起头,看到来人面孔的时候,她眼中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那根本不是她的霖哥哥,那只是个药童。 她不死心,眼睛紧紧盯着他,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可是,她失望了。真的不是她的霖哥哥。 “这块儿玉佩,你哪儿来的?”她问,怀着最后的希望。 “你问这个啊。”药童颠了颠腰间的玉佩,“我只知道这个是兰姑娘的,暂放在我这儿。” “兰姑娘?”她满脸疑惑。 她不相信,明明那么像,甚至一模一样。她强撑起身子,想要一看究竟,她费力地爬向药童,不管不顾的。甚至从矮床上摔了下来。 药童赶紧扶她,“小心身子。你是要看这个吗?”药童贴心的把玉佩摘下来递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中,认真地端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呵,呵……肖盼儿眼里泛着泪光,嘴角苦笑,“终于找见你了!求你,求你,带我去见他,去见他……” 她认得出,这就是她赠予钟霖的玉佩,错不了! 药童一脸为难。 “你若不带我,我便死,死在你手里!”她眼神狠戾。拿药童的医者之心做出威胁。 “那好吧,后天卯时前,你到绿柳客栈,去找兰姑娘吧。切记不要迟到,过了时辰,他们就离开了……”药童讪讪地说。 文大夫为她开好了药,留下药方药膏,便带着药童离开了 第13章 拒收小七 “小姐,你说的没错,那肖盼儿看见玉佩果然很激动。我已经按计划告诉她了。”莫小五轻轻摘掉自己脸上的伪装,脱下药童的衣服,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鱼饵已下,鱼上不上钩,就看她的选择了。但依兰绮对她的了解,她已是入网之鱼。 “明日便是她的出嫁之日,人多,事多,机会也多。她若是想见钟霖,肯定会想方设法出来的。”兰绮神色淡然,语气却十分笃定。 “小姐,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她?”莫小五不解。 “不是,是为了钟霖,是为了送给他一份大礼。”兰绮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杀气。 这样的神情,以往在小姐身上是并不常见的。所以,当它出现的时候莫小五异常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变化,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小五没有再追问,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了兰绮。 但是他的脑中并没有停止追溯,“怪不得小姐出发的时候非要带上它,原来用处在这儿。” 莫小五还有些懊恼,懊恼出发时自己还因为此事和小姐闷闷不乐,他还以为小姐真的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小姐对小白脸的态度时好时坏,现在看来,应该是坏多一些吧。” 大致捋清楚之后,莫小五也不自寻烦恼了,打算出门置办点儿东西,以便回程的时候用。 刚出了客栈门,就看到一群富家子弟围殴一个乞丐,挥起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他的头上,窝起的膝盖使劲磕在他的腿上,接连不断,没有一刻缓息,乞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头蜷缩在一起。 莫小五使劲儿捏了捏拳头,把眼睛撇到一边,强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我不能给小姐添麻烦。这可不是在山阴县!” 他抬腿朝另一方向走去。 “臭乞丐!老子扔的馒头,也是你能捡的?给我往死里打!” “哈哈哈,打死他!打死他这个没娘养,没爹管的野杂种!” …… 咒骂声、讽刺声、嘲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殴打声愈来愈重。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莫小五心底的声音,让他不再犹豫,他转身奔跑回去。“你们住手!”他用力把那群富家子弟推开。 终于,殴打的声音被这意外的劝阻声打断了。 “你又是哪根葱,敢来管我们李小少爷的事!”站在最前面的打手,像只狂吠的狗一样。莫小五忍了忍,“我谁也不是!但你们不能这么打人,再这么打下去,他得死了。” “死了就死了,关你屁事!”站在打手后面,衣着华丽的少爷发话了。一副不饶人的样子,他伸手推了小五。 小五站得笔直,他没推得动他。 那李小少爷是李老爷的长孙李岐,向来在这蒲西县横着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立即来了劲儿,“嘿呦,哪来的二傻子!来老子这儿充大头来了!弟兄们,给我上!让他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一群人一拥而上,左一拳,右一脚。 可没有一个人近的了小五的身,兰家军战场上的功夫,又岂是他们几个花架子能对付得了的。很快,他们一个个败下阵来,抱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吱哇乱叫。 莫小五见众人没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便弯腰去扶地上的乞丐。正准备吃劲儿拉他,竟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小五心里急呼一声,不好!然后本能反应地一记旋风腿就踢了出去,把身后偷袭的人踢了有二丈远。 咚的一声,只见李岐被高高地踢起,又重重的落下。 莫小五有些无奈,他们当兵的人最忌讳别人偷袭了,前面打那些人,他都收着劲儿,这下可是本能地用了全力。他也不想和这群人结怨,伸手准备先把李小少爷扶起来。谁承想,他竟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周围的打手,纷纷围到李岐周边,颤颤巍巍地把他扶起来。“你给我等着!你,在蒲西县活不成了!”李岐叫嚣着跑了。 莫小五回身去扶地下的乞丐,他已经晕了,再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厉小七。 小五本想把他抱回客栈,可转念一想,四周一看,果然有人盯着。 于是抱着小七去了医馆。安顿好了小七,付了钱,他出门采买,带着那些跟踪他的人在集市里遛了好几圈,把那些人遛得筋疲力尽,耐心全无,一个闪身便躲了出去,甩掉了他们,偷偷回了客栈,待在屋子里。 可他刚躺下休息,竟听到隔壁兰绮的房间里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他一瞬间惊坐起来,神情紧张,疾风一样离开自己的房间,冲去了兰绮那儿。 “大小姐!” 兰绮被他惊慌的语气和突如其来的闯门恍了一下,怔住了。 莫小五看见兰绮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心放了回去。再看地上,盘坐着一个乞丐,正鼻青脸肿地冲着他笑。 原来,厉小七被送去医馆不久,就醒了,他这种混市井场子的知道哪儿打不死人。所以光是看着重,实则内伤浅。 他晕了,是因为饿的! 他甚至还把小五留在医馆的银子要了回来,如今在兰绮这儿吃饱喝足,整个人精神多了。 厉小七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儿,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儿!你坐呀。嘿嘿。” 他心里很感谢小五,他知道了,他是好人!他这次来,是有个大事想办。 他黝黑的脸颊竟可以看得出一丝红晕,他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儿唐突,可是我必须说。小姐,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小五本事虽然不多,但是我皮实,扛造!小姐,你们能不能把我留在身边,当个下人或者打手什么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知道,打手?是被打的人还差不多! 兰 第14章 签生死契 很快,肖盼儿嫁人了。 到了明早,一切就能揭晓。到底肖盼儿是死在李府,还是逃出来跟自己走,届时自有定论。 不过,按肖照盼儿的性格,她的下场只有这两种,她绝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认命!她宁可搏一搏! 半夜时分,有人叩响了兰绮的门,声音很急促。兰绮迅速坐起,今晚她一直和衣而眠,她有直觉这一晚并不会太平。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谨慎地打开房门,只见莫小五只穿着内里,揪着肖盼儿的衣领立在门口。 兰绮把二人让了进来。 “兰姑娘?” “你那块玉佩哪儿来的?快带我去见钟霖!”肖盼儿颐指气使。 兰绮打量着她,一句话不说。 肖盼儿被看得汗毛直立,说话的声音逐渐失了底气。“兰姑娘,麻烦你带我去见钟霖吧!算我求你了!”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地上,双手匍匐在前,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兰绮的脚踝。 兰绮仍然沉默,此刻的她正在仔细搜寻。 兰绮对血的味道异常敏感,即使只沾了一点,她也能闻得出。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久之前沾过血!是,就是这里!在她的手腕处,极不显眼的地方,兰绮发现了几处细微的血迹。那个地方明显擦拭过,但应该是在慌乱间没有擦净。 这女人果然厉害,不仅能屈能伸,还心狠手辣。 兰绮眼神犀利,直勾勾地盯着肖盼儿,眼神里的震慑之力不容她肖盼儿有任何的狡辩,“你杀人了?” 肖盼儿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这个稚嫩的女子,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怎么眼睛里透出的力量却如此强大!她甚至从灵魂深处感到胆颤。 “嗯……” 兰绮轻蔑一笑,甩开她的手,转身坐到椅凳上质问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带你走?” “我给你钱。只要你带我见钟霖,这些通通给你!”她把怀里的包裹取下,把里边儿的金银细软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眼神恳切。 兰绮没有看一眼,只是轻轻告诉她,“这些,我不稀罕。” 肖盼儿惊得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怎么会?怎么会! 今天我必须离开这里,不然我绝对会死! 肖盼儿的眼神变得幽怨,肉眼可见的开始慌张。“我,我,除了这些,我把自己签给你,生死不论……” 呵,好一个生死不论。。 “那你可想好了?如果我让你去杀你心爱的人呢?” 肖盼儿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知兰绮说的是谁,但她满脑子都是钟霖,对他,她想得从来都是,怎么同他白头到老,一辈子不分开! 不待她回答,兰绮起身提笔,写下一纸契约。 扔到了她的面前,“签不签,随你……” 肖盼儿,思考片刻。非常决绝,她迅速按了手印,签了名,把包裹交给兰绮。 兰绮收起契约,满意地笑了,她兰绮要的,就是这样的钟岚,一个更爱自己的钟岚,一个会对感情生二心的钟岚。 趁着夜色,三人骑马出发了。兰绮载着肖盼儿跑在前面,小五则跟在后面。马蹄声不绝,一口气跑了近半日,最终找了个偏远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一路上肖盼儿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儿,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儿了,竟发现之前揪她的男子不见了,她有些疑惑,但看兰绮气定神闲的样子,想必她是知晓的。 在她们出城之时,莫小五早已掉转马头,奔回城内打探消息。 她兰绮绝不会再浑浑噩噩地被人骗,她一定得弄清楚,肖盼儿究竟做了什么!常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肖盼儿最终是逃不了的。 夜色蒙蒙,莫小五隐在暗处悄悄观察着李府,李府上下并无异常。 直到…… 鸡鸣破晓,微弱的晨光映出了李府门前的异常,乌泱泱的一群人手拿棍棒、砍刀,神色匆匆,向四周的街道散去。 莫小五趁机乔装混进了其中一支队伍里。 “李老爷也太惨了。花前月下的美事,居然让人一刀噶了。” “那小娘们也真够下手狠的,一刀毙命。据说是做那事的时候给捅的,李老爷愣是没喊出声来。等到丫鬟们发现的时候,人早凉了!” 莫小五追问,“那怎么这会儿发现的,这不是天还早呢么!” “你新来的?”说话的下人,带着狐疑问他。“老爷每天这个点儿必定起来如厕,三十年了都。今早却没起来。” “大哥,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我是新来的了。”小五急忙陪笑道。 他们一伙人浩浩荡荡地从街道搜过去,不放过一个角落,按领头的意思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贱蹄子找出来!” 街上一无所获。 所有人接到消息,赶往肖家,肖家昨日刚办了喜事,正沉浸在同李家攀上了关系的喜悦中,就被打上了门。 领头的敲了许久,也没人应门。 “给我踹开!”领头的怒发冲冠,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慢待李家。 咣当,门板应声落地,与想象中不同,堂堂人口兴旺的肖家,竟看不到一个人!领头的满腹疑团,试探的大吼一声,“给老子出来!” 院子里空旷到回声荡荡! “给老子出来!”还是无人回应。 “老大,你听!”此话一出,底下的人们一个个竖起耳朵竭力听着周围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好像有动静。 “走!会会他去!” 寻着声音,一众人气势汹汹地前去兴师问罪,越靠近,声音听得越清晰,似乎是哭声,一道接着一道,一声压着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十分古怪。 终于,华堂之前,红绸被扔在了地上,替换它的是白花花的孝布,特别打眼。院子里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第15章 小五血战 竟还毒死了自己父亲!莫小五心里大惊。他必须把消息传回去给小姐,让她多多提防。 再看肖家大夫人,刚经历丧夫之痛,又被人上门欺辱,气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句句声讨。 李家领头的听罢,很是谨慎,“既然大夫人你这么说,那我也不难为你!让我验上一验,我回去也好交差。” 他一身墨衣,脸黑气怒,一路进了华堂,验了真假,无人敢拦。 “我们走!” 一行人三三两两地陆续从肖府撤出。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议论。 “这可怎么交差啊?李府那么大个家,咱们这么多人,连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都抓不住,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快闭嘴吧你!这话让头儿听见的话,我看你的腿是不想要了!” “为什么不报官呀?”莫小五试探。 “官府管不了李家的事!李家可是高淮高大人罩着的……”话还没说完,说话的人就被刚刚警告他的人敲了脑袋,乖乖识趣地闭嘴了。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空气里闷闷的。事情没办成,李府的下人也都不敢多言。已经打听不到什么新的消息了,顺着眼前的这条路望去,巷子的尽头,便是李府,于是莫小五打算偷偷溜走。 可是!他正想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去哪儿呀?刚刚就觉得你面生,一路上鬼鬼祟祟,问东问西,你是干什么的?!” 躁动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突然有人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打了少爷!” 这时,小五才发现唇边的假胡子居然掉了下来。不等小五解释,领头的人高呼,“就是他!打了少爷,杀了老爷!” 小五瞬间明白了,这是要拿他当替罪羊。在这些人眼里,事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搜捕这件事,最终有没有结果…… 领头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给我上!杀了他有赏!”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不等众人反应,莫小五就以极快的速度挥起右手握着的大刀,直接砍向左手之上,那告状之人的手臂!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莫小五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气,他始终记得兰绮的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淬了一口痰,把那人淌血的残臂狠狠地踢回给他们。断臂坠落的声音,夹杂在连续不断的哭嚎当中,震耳欲聋。对手们一个个都面露惧色,更有甚者,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战场上趟过死人堆的莫小五,此刻,已完全恢复了血性。 他不想惹事,但也完全不怕事! 即使此刻,他的眼前是乌泱泱一片敌人,数量是他的数十倍之多,他也毫不畏惧。莫小五知道,今日必有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凝神屏气,如战狼一般蓄势待发。 对峙片刻,他轻蔑地指了指眼前的对手,手指微微一勾,似在说,“你来呀!” 被选的人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面露讥笑,“一个半大点儿的臭小子,能有什么能耐!让老子来,一会儿看他跪在老子脚下求饶的!”他活动了活动筋骨,冲莫小五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众人都等着看莫小五的笑话。 可,眼下的一切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那人的大刀停滞在了半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砍下,就被莫小五自眉心中间一劈为二,连吼叫声也是戛然而止。鲜血从他尸体的中间不断地涌出,像是有一条吞噬万物的血蛇从尸体中蜿蜒而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 有人忍不住呕出了声。 这些人虽是打手,也见过杀人,但这般干脆利落,不留余地的杀人手法,他们没有见过!场面太过骇人,让他们这些花架子,不禁胆怵。 领头的墨衣者,站在远处,观察着一切。“给我一起上!” “快上!不然回来你们都得死!”墨衣者给众人下了死命令,把踟蹰的人立刻推向了莫小五。 这些人虽然不想到莫小五那里送死,但更不想落在黑鹫的手里!黑鹫的手段他们见识过,阴狠毒辣,祸及全家。 前排的人率先出手,用大刀狠狠地砍向小五的脖颈,小五一边避开刀口,一边横踢,逼退前排众人。紧接着他左右横打,各个击破,不久,地下便躺倒了一片。众人见打不过,又换了计策,将莫小五团团围住! 压力徒增之下,小五开始步步受制。里圈的人频繁近身攻击,外圈的人见缝插针不断偷袭。纵然小五竭力对战,但身上仍是挂了彩。不过,对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死伤已经过半。此时,双方陷入了僵局。 处在包围圈里的莫小五,清了清嗓子,将咯出的血吞回肚子,叫战黑鹫,“你个卑鄙小人,无耻懦夫!有本事和老子单打独斗!躲在这些人后面,算什么本事!”他目光似箭,瞅准众人分神的时机,一刀过去,果断划断了一众对手的手筋,兵器瞬间落地,清脆的响声震得众人耳朵发颤。 一众打手都已丧失了战斗力。 小五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快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根本不想恋战,兰绮还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但他要想走出这个巷子,黑鹫站立的地方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莫小五振了振精神,一把将早已碎裂的衣衫撕去,露出精壮的肌肉,擦掉嘴边残留的血迹,准备开战! 眼睛睁大的瞬间,他们二人同时启动,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彼此!紧接着,兵器相接炸出的刺耳轰鸣声连续不断,频率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酝酿成为腥臭味儿,弥漫到了整个街巷,按理说正午时分人气正盛,可这条街上,除了地上躺着的,就剩他们二人了。 街道两侧的人家院门紧闭,甚至连稍微大点儿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番激战,二 第16章 赶尽杀绝 长鞭高高扬起,即将重重落下。 突然,有人推着火车冲出,猛地撞向黑鹫,突如其来的失力和滔天的焰火,令他的鞭子落在了别处,异常浓烈的烟雾熏的黑鹫根本睁不开眼。 那人借机将刚刚晕倒的莫小五拖了出去。迅速拐进旁边的巷子,将他放上提前准备好的板车,快速拉走了。 很快,路上追捕的人越来越多。 “小七,这可怎么办?这人是越来越多了,根本躲不了了?”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询问。 厉小七的黑瞳中透着严肃与紧张。 如果此时抛下莫小五,他必死无疑。小七凝思过后,“大哥,你们快走,别管我们!” “那你呢?小七!我们不可能丢下你不管!要不把他带回去藏进猪翁巷吧!” 把他藏进猪翁巷,厉小七不是没有想过,那里昏暗、恶臭,几乎没有人愿意进去。 可,一旦那些人发现他被藏到了猪翁巷,那极有可能猪翁巷里的人全都保不住。没有人会在乎一群乞丐的生死! 他犹豫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大家。 “小七!再晚来不及了!”同行的二三乞丐催促。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们!” “说什么傻话,没有你,我们早活不下去了……快走!”其他人不由分说,背着莫小五,拉着厉小七奔向猪翁巷。 那里果然很安全,直到夜幕来临,也没有人来,厉小七给莫小五清洗了伤口,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他不敢去买药,怕被发现蛛丝马迹,让人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莫小五到现在都没有醒。 另一头。 黑鹫被人偷袭,丢了人,暴怒。 重新重金召集了一波打手四处搜寻。“老大,全程都搜过了,没有,会不会出城去了?” “不可能,当时那小子已经成那样了,根本不可能不知不觉出了城!一定就在城中,再搜!等等,确定都搜了?”黑鹫眼神阴鸷,有看穿人内心的力量。 打手被看的毛骨悚然,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老大,还剩猪翁巷……” “妈的,敢骗老子!”黑鹫一脚将他踹飞,在他落地前的一刹那,又用九节鞭绞了他的脖颈。 轰!落地之时,就是丧命之刻。 “入我黑鹫帐下,要么活着忠于我,要么死了再背叛我。既然选了刀口搏富贵,就不要嫌苦嫌累,更不要惜人惜命。”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手下的人却听得胆战惊心。 “走,所有人,去猪翁巷。” 一声令下,几十个打手跟着黑鹫浩浩荡荡出发了。黑鹫身前,还有一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乃李府李岐。 “少爷,一会儿你还是站的靠后一些,别被误伤了。” 李岐一脸的不耐烦,“知道了,这不是有你呢么。你是不是没用?连我也护不住?”他用扇子敲了敲黑鹫的脸。 黑鹫一言不发,任由他。 肮臭的猪翁巷巷口,从原本的阴森黑暗,一瞬间被李府众人的火把照得辉煌透亮。 这是一条窄窄的巷子,有进路却无出路。 巷口的动静惊动了巷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原本就是在夹缝里谋生存,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们不要慌,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们先从墙侧的狗洞里撤出去,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快去!”厉小七冷静指挥。 可转瞬间,人们就又围了过来。 “小七,不好了!所有的洞都被堵上了!” 这是要一网打尽。厉小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恨自己低估了对手。 “里边人听着,你们已经跑不了了,把人交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对方在巷口蠢蠢欲动,形势十分紧迫。 “你们把之前我带你们做的东西拿出来,准备一下,藏在身上,如果我失败了,你们真的跑不了,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对不起,连累大家了!” 小七满脸歉意。 “他,就交给你们了。”小七指了指昏迷的小五。 正当他要走时,他的手腕却被紧紧抓住。“我去,你留,保护大家。”莫小五醒了,用沙哑的声音交代他。 他的目光坚定,厉小七知道,谁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只见他艰难地爬起来,拿过旁人的木棍,撑着自己,一瘸一拐的朝巷口走去。临近有光亮处时,他改撑棍为反手握棍,拐杖瞬间变为打棍,他挺起脊梁,目视前方。 “你爷爷我在此!”莫小五用尽全力,声如洪钟。 他知道,此去,有去无还。 巷外众人被声音吸引,驻足眺望,等待他的到来。在对手的注视中,他自黑暗中走来,一步步,步入光明。 数十名打手和黑鹫在巷口等他入网,待他现身,黑鹫哂笑,“算你小子命大。现在束手就擒的话,那些乞丐我就既往不咎,留他们的贱命。” 锦衣的李岐,见他浑身是伤,想走近讥笑他。但被黑鹫拦了下来。李岐不满阻拦,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继续前去,黑鹫无奈,只能跟着。 “果真是你啊!那天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吗?怎么今天像个蔫了吧唧的小菜鸡呀!”李岐的笑声响彻云霄。 莫小五强忍自己的怒气。他不能连累那些救他的人。 “诶呦,可真好玩。”那仗势欺人的李岐啪啪地在小五脸上连续扇了好几巴掌。“你还不把这破棍扔了?你想让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他不停地用语言刺激小五。 黑鹫知道,莫小五并没有屈服。如果不是李岐要玩他,黑鹫宁愿一鞭子直接要了他的命,免得夜长梦多。 “给我进去杀!”黑鹫的话,直击莫小五的内心。 “慢!你们抓我,放了他们。” 李岐见他扔了棍,更是得意的不得了,狂笑不止。“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把他给我绑咯!绑得严实点!” 第17章 击杀黑鹫 “给我杀!不然死……!” 黑鹫的话没有说完,被快速飞来的一只暗器打断。他摸摸脖子,竟有疼痛感,居然有人伤了自己,他擦擦手中的血渍,目光快速搜寻可疑的人。 一无所获。 “给老子出来!你……” 突然,又一只暗器从另一方向极速飞过来,虽然他躲得及时,但右侧脸颊仍然被划伤一道。 他来这蒲西县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受过伤。黑鹫有些气急败坏。 “给老子……”他的“滚”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只暗器就闪现般直冲他的眉心飞来,他躲避不及,只能泄力趴向了地面,咚,由于重心不稳,直接摔出了鼻血。 趴在地上的黑鹫,脑脑袋里蹦出两个字,“戏弄!” 士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始终不敢起身,仍然趴在地上怒吼,“给我搜!快去!把这个人给我找……” 嗖!一只暗器从他的头顶飞过,他顿时吓得禁了言。 “快去,不然我杀了你们!” 一众人战战兢兢地向四处地毯式的搜索过去。 原本得意的李岐吓得团成一团躲在树后。 原本慌乱的莫小五镇静下来,专心挣脱绳索。他知道,他的大小姐来了! 透亮的巷口,由于火把的四散,变得有些昏暗。黑鹫谨慎地爬起来,集中精力关注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他知道,这次来的不是一般人。 “在这儿!”有人惊呼。 黑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拨开挡路的手下,打算一举擒获贼人,可当他小心翼翼掀开微微抖动的麻袋一看!竟然只是一只猪仔!黑鹫惊觉上当,转头看向原来莫小五待着的地方,哪儿还有什么人呀!只剩一团破烂的绳子。 居然又被戏耍了。 “啊!”黑鹫愤怒地嘶吼。 “给老子滚出来!” 兰绮不为所动。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安顿好小五。 黑鹫继续叫嚣着,“你们,去!把巷子里的乞丐们全都给老子抓出来,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形势更加紧急。 “大小姐,救救小七他们。我一旦走了,他们必死无疑。”莫小五的眼里全是担忧,带血的手默默地拽住兰绮的衣襟,眸子里的水雾在集结。 “你放心,他们一个也不会少。你先听我的,认真躲好,我一会儿来接你。”兰绮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给他信心,让他安心。 言毕,兰绮立即转身回去救人。 “小姐,务必小心!”兰绮点点头回应。 当兰绮回去时,猪翁巷里藏匿的乞丐,已经被尽数赶到了巷口。打头的就是厉小七,他看起来还算镇静。 黑鹫一把将他揪到人前。冲那个他看不到的敌人——兰绮喊话。 “你看到了没?这么多乞丐,我喊一次,就杀一个!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兰绮手中的暗器,已所剩无几,仅凭暗器根本无法救下这么多人。她只能出去,正面迎敌。 “第一个,我就拿你开刀!”黑鹫一把夺过旁人的大刀,无情地朝厉小七砍去。 “诶呦!”兰绮像被人推了一样跌了出来。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了过去,包括黑鹫,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哪儿来的这么娇俏的小娘子?众人狐疑。 兰绮装作害怕的样子,紧缩着肩膀,佝偻着身子,不停摩挲手指,连头也不敢抬高。完全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她一边畏畏缩缩的,向黑鹫走去,一边又频繁回头,像是被人胁迫一样,不得不这样做,“大爷,是,那个人推我,过来的,让我送信,给你。” 她的话语结结巴巴。故意让他听不清。 “你说什么?”黑鹫靠近她。 她胆怯地递出一张纸,半收半送,黑鹫拿起信,展开读, 什么都没有! 又被戏弄的耻辱感令黑鹫怒目圆睁,他想杀人! 突然,有什么银亮的东西从他脑门一闪而过,瞬间就划到了脚下。紧接着痛感袭来,他的头和身体疼痛欲裂,再接着他清楚地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他想动,却动弹不得。 他亲眼看到自己手中那张被鲜血污染的纸一分为二。纸散落的刹那间,他看清了兰绮的模样。 刚刚那个怯懦的女人,现在正手持利剑,挺直腰板,淡定地立在他的面前。她面若冰霜,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黑鹫怎么也不会想到,令他紧张害怕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女人。 轰! 黑鹫倒地! 他至死都一副惊诧的表情。 “死了就死了,还睁着眼干什么?”兰绮冷漠无情地走近黑鹫,用剑划瞎了他的眼。然后,朝着他的心脏又补了一剑! 一旁团缩的李岐,被她虐尸的举动吓得抖成了筛子,面色刷白,比黑鹫更像死人。 此刻,他根本不敢睁眼,但他听得到!他听到,那人拖着冷剑正向自己走来。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腿间更是一阵骚臭,几欲昏死过去。 停了?她走了?正当他想松懈的时候。 一只冷剑突然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轻柔但却令人寒凛彻骨的声音,“把人都放了。” “把,人,放,了。”李岐哆哆嗦嗦。 “大点儿声!” “把人放了!”李岐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打手们退到一边,乞丐们四散而逃。只剩厉小七仍在原地。 兰绮用剑面继续在李岐脸上,轻轻拍了拍,剑峰上原有的血腥味儿似乎透过他的皮肤冲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快崩溃了。 “你……以后……不准欺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然,你的小命……我就收了。知道了吗?” 兰绮的声音慵懒,却听得李岐惧入灵魂。 “我,知,道了。” 剑 第18章 该敲打了 李岐顾不上别人,自己赶紧逃了,打手们见主家跑了,也四散而逃。 猪翁巷口,恢复了它以往的宁静。 兰绮走向小七,“谢谢你救了小五,你若还愿意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得启程。” 小七想了想,“大小姐,我想再在蒲西县待一段日子……” 兰绮懂他的意思,递给他一些银两,留给他一件信物,还送给他几瓶药,“等这里的一切安稳后,欢迎你来山阴县兰府找我。” “谢大小姐!” 二人作别。 兰绮返回莫小五处,给他包扎涂药之后火速带他离开。他这一身伤得赶紧回府治疗了。兰绮带着莫小五,既不敢骑得太快,又不敢停留一步,就这样不停不歇,走了近乎整整一日,终于回到了安顿肖盼儿的地方。 肖盼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竟带了这样的一身伤回来,千疮百孔似的,没个正经人样儿。若是他们府里的人,受了这样的伤,早就死了。肖盼儿吃惊得眉头紧锁,张大嘴巴,不禁脱口而出,“他不是死了吧!” 兰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兰绮眼里的狠厉,是她从未见过的,就算是打死人的管教嬷嬷也没有这样可怖的眼神,吓得她赶紧闭了嘴。 兰绮让她出去,自己留在屋里,拿出这次出门时娘亲塞给她的药瓶,一层又一层细致地给莫小五上药。 重生而来,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在她面前轻易死! 兰绮在小五的床边悉心照料守了一夜。天亮时分,小五的伤势终于稳定了。 “娘给带的救命的药膏果然有用。”兰绮前世崇尚武功,从来没有注意过娘亲这傲人的本事,以致于当年她娘派人送去的救命汤药被钟霖用各种借口扔掉时,她也没有太多的惋惜。如今想来,实在是对不起母亲,也对不住自己。 只要能保住命,回了兰府,娘亲一定能让他恢复地完好如初。 兰绮为了稳妥一些,租了马车,又带着二人走了两日,回到了山阴县。 见着城门守卫,吩咐道,“差人把她安置到别院。” 肖盼儿一听要把她遣走,心生不愿,赶紧搭话。 “大小姐,我给您当个侍女吧?您身边没个贴心人近身伺候,怎么能行呢?” 兰绮心里鄙夷。“不用。我兰家人,习惯独来独往,亲力亲为,从来不用侍女,就算我是女子,行事作风也和军士无异,带个体弱的姑娘反而不妥。” 肖盼儿吃瘪,还想换个理由争取。却已被兰绮推了出去。兰绮的气力岂是她能对抗得了的。 甩掉了那个麻烦,兰绮终于安心地带小五回家了。这一路,小五虽没有大好,但大抵是因为年轻力壮,伤口恢复的不错。 “大小姐,我住在兰府不太好吧?”莫小五羞赧地问。“我还是回军营找军医吧!”说话间就要从床上翻下来。 兰绮一把将他按回去。“你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伤好之前就在府里踏实养伤。最好的军医就在这府中了。” “绮儿说的对!整个军营中最好的军医就在这儿,你要是跑着了,岂不是看不起我吗?”兰绮娘亲兰夫人笑盈盈的来了,带了一兜子药瓶。 “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敢看不起您呀。”小五悻悻地摸摸头。 “你这孩子,怎么还和我们见外了?小时候光着屁股追着要我抱的时候可不少!” 霎时,小五羞得直接从头红到了脚。慌乱间将被子一下子掀起来,蒙头躲了。兰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真还是个孩子。 安顿好小五,兰绮挽着兰夫人的胳膊亲昵地在院子里散步。 “娘亲,我想跟你学医。”兰夫人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打趣她,“你这丫头,从前可是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学。嫌麻烦,老是一句有娘亲在就够了,便打发了我,如今怎么想起来学了?” “娘亲,我也是想通了,能文能武才好。”她淡淡一笑。 “对了,娘亲,能连苏婉一块儿教吗?教她用药用毒。” “用毒?” “嗯,娘亲,我知道你擅用毒,只是不屑用。可毒,用对了的话便是良药,便是利器。”兰绮一脸严肃。 兰夫人欣慰地笑笑,“我的绮儿长大了!从前你父不愿我用毒,我便不用了。如今,你们若想学,教给你们,未尝不可!管他那个迂腐的老头子干什么。” “谢谢娘亲!”兰绮笑开了花。 兰绮回了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天可真蓝啊,真好啊……这样安宁、静谧、无人打扰的时光,已经离开她很久了。 她不是为了诓骗肖盼儿才说不需要侍女,而是兰府上下所有人都是这样,如今这一世,兰绮喜欢这样。 一个人平静地处理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担心会不会被背叛。原来的她,不理解父亲这样的要求,甚至偷偷带回侍女,被父亲赶走后,还大闹了一场。现在重生一世,她彻底懂得了父亲的用心良苦。 不知不觉中,兰绮熟睡了去。一夜安眠。 翌日一大早,别院的守卫过来禀告关于钟霖的事情。 “大小姐,你交代的事情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就是钟霖已经快呆不住了,这几日天天要求要见你,要回家去。还有,昨日新到的那个女的,很不老实,老陆险些被她撩拨得吐了。” 兰绮眼中的情绪又复杂了一些。 今日她得过去一趟,敲打敲打两人。 行至别院,先前的军士按照吩咐把兰绮引至肖盼儿处。 大老远就能看到她在那儿纠缠守卫,堂堂一八尺男儿,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连眼都不眨一下,如今被她吓得动弹不得。 “去,把我要的人现在带过来。”兰绮眼里的寒意毫不掩饰。 不一会儿,一个五大三粗、身材健硕的老婆子操着烧火棍来了 第19章 表演开幕 关于肖盼儿,兰绮把她交代给了二人,让她们好好调教。 在兰绮的心里。 肖盼儿这种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前世兰绮真心把她当亲姐妹,到头来死在她手里,这一世,兰绮不愿意和她亲近,即使是虚与委蛇也懒得同她去做。 所以,她根本不会见肖盼儿。 她转身往钟霖住的院子去了,与肖盼儿相比,钟霖那边儿确实得稍微下点儿功夫。离开山阴县之前,她便下了套、开了局,现在她要去验收结果了。 兰绮的嘴角扬起,带了一丝狡黠。 她似乎有点儿喜欢上这种感觉了。逗猫的感觉。 目的地将至,表演开幕! 兰绮一改冷淡的表情,嘴角上扬,眼角甚至染上了暖意,有了这个年龄原本的清纯模样,她轻轻奔跑起来,忽的闯进去……钟霖恰巧站在院子里,惊喜地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刻,像久别的恋人重逢。 克制,腼腆,在兰绮的脸上跳跃。钟霖认得出,这是女子怀春时的激动。 他静静地看着兰绮,甜甜地笑着,满眼的宠溺。 无一眼思念,却处处都是思念。 兰绮甚至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她太过熟悉了,上一世,无数次地上演过。他的深情,每次都令自己心动得不能自已。总是不自觉地沉浸在他的温柔当中不能自拔。 这一刻,即使兰绮做好了准备,当这样的熟悉感袭来时,身体本能的记忆还是让她产生了不适,她脸上的笑容消失。 钟霖看着她情绪的瞬变,十分紧张。迎了上去,关切地问,“兰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钟公子,没事的。我可能有点儿跑得着急了。”兰绮颔首,一副害羞的样子。“近段时间,因为公事,我出去了一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钟霖笑了笑。 “嗯,挺好的。”温润如玉。 如果这里的一切不是兰绮亲自安排的,如果她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而来,她定会信了钟霖。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会伪装了。 这里的屋漏,这里的禁闭,这里的简食,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兰绮收了收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哇!钟公子,这是你弄的吗?”她眼睛中噙着满满的惊喜,装作惊诧的样子。 “嗯,闲来无事做的。”他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 不得不说,钟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短短不到一旬的时间, 他便依据古籍中的潦草记载,将筒车做了出来。 前世辽东大旱,人们苦不堪言,全靠他制作的筒车灌溉农田,才及时止损,保住了部分粮食。之后他抓住机会,积极献言建策,带山阴县人一路对抗旱灾,美名远扬。自那以后,他算是真正成为了有名有誉的能人,人生更是如有天助,一路畅通,最终飞黄腾达。 今生,你的登云梯,我兰绮要了。 从他住进兰家别院开始,屋里的一切陈设,院子里的一切物件,都是兰绮精心设计过的,都在引导他一步步入局。无论是他能看到的书籍,还是他能使用到的工具,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指引他制作筒车。 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兰绮的监视之下。 在钟霖院子的另一侧,是兰绮安排的工匠。他紧跟着钟霖一步又一步完成了筒车的制作,如今只要把这个原有模型带回去,对照检查就可以了。 “钟公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儿,这是什么东西?” “兰小姐,这是玩水用的小物件,你若喜欢拿走便是。” “那小女子就在此谢过钟公子了。” 兰绮心里鄙夷,他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下底牌,居然把灌溉的农具说成是无关紧要的玩物。 突然,兰绮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循声而去,发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可爱极了。 这并不是兰绮安排的,她略有些奇怪。再仔细瞧,兔子的腿上有包扎的绸缎,与钟霖衣物的颜色材质一般无二。 钟霖瞧她眼中有惑,便解释道,“不知从哪儿跑来这么个野兔,腿好像被夹子夹伤了,我瞧它可怜,便给它简单收拾了一下,再养几日便会放了。” 温柔的话语,温柔的笑颜,再加上温柔的眼神。 很难让人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秀美的男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兰绮收了收心神,转移情绪,她摘下腰间的玉佩,缓缓递出,“钟公子,这是官府办案缴获的玉佩,现在物归原主……” 钟霖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轻轻推了推,“我如今在府上寄住,无以为报。小姐若看得起我,就先把这块玉佩留下,做一抵押,日后我再来赎回。” 兰绮欣然接受。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钟公子,我府上新收了一名婢女,原名唤作肖盼儿,意欲寻你。可是你的旧识?”兰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直接问他。 钟霖思忖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想。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能在哪儿有过一面之缘吧。但是并不熟稔。兰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兰绮满意地笑了笑。“我全听公子的。” 二人对视,氛围暧昧。 与钟霖处截然不同,肖盼儿此刻正被王妈妈盯着学规矩。 方才,她瞧见门口的守卫没了,反而只来了两个女仆人,顿时心花怒放,自觉无人管束,提腿就朝院外跑去。 还没跑到院门,就被王妈妈一烧火棍打了回来。 王妈妈是上过战场的的人,动起手来可比她肖府的嬷嬷恐怖多了。吓得她抱头鼠串,不一会儿就服了软。 “站好了!别跟骨头折了一样倚在那儿!既然来了兰府,就得照兰家的规矩办事。” “站好!”王妈妈一烧火棍敲在肖盼儿小腿上,敲得她直跳脚。 “我可是小姐的人!你们客气点儿!” 肖盼儿学着自家奴仆 第20章 话本爱情 兰绮,一连几日,奔波于兰府别院。 她所编织的世界,正在钟霖的世界中慢慢筑成。 在钟霖的眼里,此刻的兰绮就和前世一样,只是一个空有武力、没有心机的大小姐,倾慕他,所以粘着他。而这正是兰绮所盼的。高级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下一步,就看芳嫂子的了。兰绮的脑海里蹦出了那个精瘦、温柔,满脸笑意的女子。她甚至已能想象肖盼儿落入芳嫂子的温柔乡时,会是多么憨傻。 那日肖盼儿跟随芳嫂子离开后,便开始了自己学规矩的生活,虽说是学规矩,但她却自在开心的很!这个嫂嫂,不仅不凶她,而且还给她讲故事,都是些令人脸红心跳、激动不已的好故事。 这几日,她愈发地想钟霖了。 她的钟霖,和故事里的那些男子一般,温柔、高贵、有才华。她也想像故事里说的那般,和自己的爱人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她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更想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和他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而不是像自己的母亲那般…… 她想的太多了,想到有些悲伤。 “盼儿,你今日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芳嫂子一边整理手头的东西,一边同她闲聊。 “嫂嫂,你说这些书里的那些是真的吗?”她拨弄着手里的话本。 “哪些?” “就是,最后他们都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当然是真的,最起码我相信。” “他们的命可真好。” “盼儿,不是他们命好,是他们够勇敢,只有勇敢地去争取,然后牢牢抓住自己想要的。才会幸福。” 肖盼儿把她的话放在了心里,是啊,她得去争取。她要去找钟霖! “嫂嫂,这府里还住的别人吗?有姓钟的公子吗?”她小心地打听着。 “嗯……姓不姓钟,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院子的隔壁,住着一位秀美的公子,好像住了一段时间了。” 肖盼儿心中惊喜,激动地快步从屋里向院中走去。 在她离开的刹那间,芳嫂子温柔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日,兰绮便接到了消息。 肖盼儿翻墙跑了,来来回回在兰府别院的几个分院之间徘徊,折腾了一夜,快天明时,灰溜溜回去了。 兰绮感叹,真是笨,让她找还找不到。 第三日,钟霖的院落里就添了一盏黄晕的灯笼,夜晚的时候异常显眼。兰绮美名其曰:多一份光亮与朗月、郎君作伴。 这日夜里,肖盼儿可算找对了地方,又千辛万苦地找到一侧墙角下的狗洞,终于钻了进去。 当她隔着纸窗,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止不住泪流了出来。她一步步走向他的房门,走向她勇敢追求的幸福。 她停在钟霖的门外,她的内心欢快异常,她真的体会到芳嫂子说的,只要努力争取,就会得到幸福! 突然,门里的人似乎觉察到了门外有人,肖盼儿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这是她期盼已久的重逢啊! 再见面时,会是恋人的相拥,还是久别之后的泪流,会是破镜重圆的激吻,还是烈火干柴的碰撞,她真的想了很多。 吱扭,门开了。 “怎么是你?” 钟霖看到她的瞬间,笑意从白皙的脸上瞬间消失,留下的全是严肃和惊诧。他粗鲁地一把将她拉进房里,又探头出去,确定有没有别人看到。 “你怎么来了?” “我来寻你。” 肖盼儿不管不顾,冲上去拥住钟霖,她太害怕失去钟霖了,他是自己长这么大,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光。她告诉自己要努力争取。 钟霖挣了挣,想要摆脱她的束缚,这毕竟是在兰府,被发现的话会误了大事。但肖盼儿拥得更紧了。不一会儿,她体热的温度,那熟悉的的感觉,让钟霖回想以前,他也有点儿贪恋,于是任由她去了。 拥抱的美好,让钟霖的眼中灿了星辰,肖盼儿更着迷了。 “霖哥哥,我找得你好苦,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钟霖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轻轻解了下来,“盼儿,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我就去接你。现在我根基不稳,还没法庇护你。” 肖盼儿看着他满眼的为难和愧疚,心疼极了,轻轻给他擦拭去即将落下的泪珠,再次拥他,“好,不急,我等你。” 时间转瞬即逝,“霖哥哥,我得回去了,我住在别的院子,明晚我再来看你。” 见过钟霖的肖盼儿,到了白日总是傻傻地痴笑,时不时还脸红。芳嫂子全看在了眼里,又拿出新的话本,邀她一起来看。肖盼儿乐意极了,她几乎要狂热地将这些话本当作自己的爱情宝典了。 可肖盼儿只高兴了几日,就又阴沉个脸。 因为一连几日,她费尽功夫夜夜找钟霖相会,可他却再也没有像在蒲西县的时候那么贪恋她。他好像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这并不是肖盼儿想要的。 她没法子同别人讲这些心里话,只能板着脸继续在话本里找答案,好在芳嫂子又带来了几本。 她如饥似渴地看着,突然,她瞳孔微缩,鼻翼翕动,紧接着她的眼眸阔达,透着惊喜的光,她找到办法了。 当天夜里,她又潜去了钟霖的屋里。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束发,而是直接将一席瀑布般的秀发披在身后,她褪去了华丽的衣衫,只留下轻薄的内里,在闪动的灯火中,若隐若现。此刻,她天然去雕饰般的面庞,加上美人出浴时的简约,给了钟霖不一样的冲击。 “钟郎~” “钟郎~~” “钟郎~~~” 她眼含春水、目泛秋波,一步一唤。 眼前的这些其实并不足以让钟霖动情,只是,这几日兰绮又不知怎么,突然接连两日 第21章 捉奸在床 “小姐,事情成了。可以收网了。” “再等他几日,你先下去吧。” 兰绮将暗哨打发回了别院继续盯着那边儿的二人。 她要将火再拱大一些,决不能轻易熄灭了去。 第二日,兰绮让人捎话给钟霖,“钟公子,我家小姐近日公事繁忙,恐不能日日相伴。若您想离开,可以告诉守卫,他会带您离开。”说完,便将他原来的那块玉佩塞回了他的手里。 他捉摸不准兰绮的意思。 如果是要赶我走,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解释近日不来的原因? 如果是要挽留我,怎么会把玉佩还回来,难道是要我睹物思人? 钟霖有些烦闷。到了晚上,他把所有的不快全发泄在了肖盼儿的身上。他躺在肖盼儿的怀里,听她的温柔呢喃,在钟霖的面前,肖盼儿永远柔的像一汪水。而他,也可以轻松地卸下所有的伪装,自在一会儿。 第三日,兰绮还是没有去看望钟霖。 但她已经给肖盼儿带去了新的话本,一本借腹上位的话本。今天,想必她就会有所行动。 不多时,兰府来人禀报。“小姐,果真如您所料,她塞给老奴这些首饰,让我给她带合欢散。” 兰绮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首饰你留着。东西务必带给她。记得,给他们最烈的。” 好的故事暖人心,也催人情。前世里,那肖盼儿就爱看这些个话本,今世还真是没有变。 日落西山,百鸟归巢。 肖盼儿踏着月色前去钟霖处,她手里握着的是自己的未来,那是一小包合欢散。她的心怦怦地快要跳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给他下药,即使她曾经用下药这招毒了自己的父亲,但如今真的要用到钟霖身上的时候,她害怕了,她害怕被戳破,害怕失去钟霖。 她又咬了咬唇,眼神里多了一份倔强。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话本里有太多的有情人最后不欢而散,而有个孩子就会不一样。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牢牢抓住他的心,以及他的人。 她同往常一般,入了钟霖的屋,斟了几盏淡酒,哄着他喝入腹中。 渐渐地,钟霖的脸上泛起了绯红,眼神也变得迷离,他开始像个猫咪一般,一点点地向肖盼儿处拱去…… 与此同时。 一抹黑影自窗外离开,行至隔壁院落的一间屋子中,“小姐他们开始了。” 此时的兰绮,嘴角微扬,目光中隐隐还带着几分兴奋。 上一世,让他们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知道二人的奸情,这一世,她要将他们虚伪的遮羞布撕得一片不剩!你们不是喜欢在一起吗?那便永远在一起,永生永世,谁也别想甩开谁! 前世的回忆,令兰绮的心情变得沉重。 “王妈妈,芳嫂子,你们带一众人按计划过去,在他们最激烈的时候推门进去捉奸。我要把他们的偷情耍贱之名钉得死死的。他们谁也别想逃。” 一行人按吩咐悄无声息地潜入钟霖的院中,静待时机。 二人的声音从最开始的窸窸窣窣,变成了珠落玉盘,渐渐地,又变成了高山流水…… 听得门口的老婆子们都红了脸,心里直呼,太太太太太……不要脸了! 众人心里憋了一口气,只等王妈妈一声令下,便冲了进去。 王妈妈带头,一烧火棍便砸开了门。破口大骂,“你个贱蹄子!小姐好心收留你,你到倒好了,竟爬上了小姐客人的床!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肖盼儿来不及穿上衣服,只能抱着被子的一角,勉强遮羞,在暖床上跳来跳去,想法子躲开王妈妈的烧火棍。 钟霖早被突如其来的闯门吓得清醒了过来,可他同样来不及穿衣,就被王妈妈的烧火棍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那有力的烧火棍,看似是在打肖盼儿,但棍棍都落在了钟霖的身上。 “一起上,看这个贱蹄子往哪里躲。”王妈妈指挥着一众妈妈嫂嫂,围了上去,这个揪头发,那个掐大腿,任肖盼儿哭爹喊娘,也丝毫不减,分分钟就将肖盼儿拖到了地上…… 钟霖虽有心拉她一把,奈何自己也赤身裸体,全然没有读书人的体面。他绝不能起身,被这些老妇人们看光了去,以后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于是,只是嘴上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待王妈妈,揍够了。 兰绮一身单衣,自冰冷的自月光下而来,进了屋。 她满脸的失神,痛心地看着钟霖。 她声音微颤,眼中噙着泪水,“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原不忍打扰你休息,忍着相思之苦,捱着这漫漫长夜,只待日光洒落的时候就向你奔赴而来。” “可你呢?钟公子!原来此前你与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是虚情假意。原来我想你思你的每一刻,都成了笑话!如今你与她暗通款曲,终究是我多余了。”兰绮逐渐情绪激动,掩面啼哭,声泪俱下。 “不是这样的。绮儿,你听我说!” “你,你,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若不是……若不是……我真会一剑劈了你!” 兰绮的崩溃,让钟霖真的相信,她对自己有情。 “绮儿,你听我说,你……” “钟霖!如今,你二人既然两情相悦,我便替你二人做主。过了今天,你们便准备成婚吧!” 钟霖皱着眉,拼命地摇着头。 兰绮,看着他,似有不忍,转身离去。 肖盼儿听罢,喜上眉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小姐!谢小姐!谢小姐成全!” 院里的一众人,绑了肖盼儿,将她扔回了原来的院子里。 钟霖,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晃了神…… 怎么会这样?他辛苦经营的一切,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崩了呢? 他突然回过神来,端起手中的酒杯 第22章 你骗我?! 兰绮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便收了情绪。 他钟霖不配自己多流一滴眼泪。 “好戏还在后头,钟大公子,你不是号称钟孝廉吗?忠孝礼义廉耻,我倒要看看你哪个守得住。” 兰绮一脚踢开碍事的石子,回城中府院去了,折腾了近乎一夜,确实也有些累了。 过了晌午,别院来人,说,钟霖想见她。 兰绮是要再去一趟别院,但去干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兰府别院看守更紧了。肖盼儿几次想再偷偷去找钟霖,都被拦了下来。 “你个不要脸的讨吃货,小姐心善,留你一命,你倒好,蹬鼻子上脸,还要干那些不要脸的事,你信不信我一棍子敲死你!” “小姐都准了我嫁给他,那我便是他的人了,我去找自己的夫君,有什么错?” 啪! “还敢顶嘴?小姐能饶了你,也能杀了你!忤逆主家,给主家脸上蒙黑,想治你的法子多了去了,你还真当你是大小姐了?我告诉你,安分守己点儿还有可能混个好日子,不然,不用小姐动手,我就替兰家了结了你!” 这种事情眼前的这个臭婆娘肯定干得出。肖盼儿收了收自己的情绪,一脸谄媚,讨好道。 “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这几日,我一定老老实实地听你的话。” 自从肖盼儿乖了以后,兰绮日日往肖盼儿院子里送东西。 红绸子,红缎子,红被子,红窗花,红胭脂……所有的一切都是喜庆的红。肖盼儿欢喜得很,她期待自己与钟霖结为夫妻的日子。 可是没几日,突然一日早晨,浩浩荡荡来了一群老婆子,不由分说,拿了院子里的东西就往外走。 “怎么了?怎么了?”肖盼儿拼命的阻拦,“为什么要拿走?这些是我的!我的!”可是她的小身板怎么抢得过这些妈妈们,转眼之间,一抢而空,院子里、屋子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肖盼儿的无助转变成了愤恨。 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幸福?为什么?她怨恨兰绮。 突然,不远处走在最后的两个老婆子的议论声飘入她的耳中,“这丫头也是可怜,小姐都答应把她许配给那个公子哥了,可人家宁愿绝食,宁可死,也不愿意同她成婚。这不是小姐没法子,只能取消婚约,这些东西也没用了。” “哼,快别可怜她,那全是她活该,这世间的男子,能有几个真心的……” 后面她们说什么,根本听不到了。肖盼儿此刻的心中只能想到,这一切居然是钟霖,居然是他不愿意娶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屋子里多了的那几册话本。那几册和以往的不同。那话本里的男人,虽然像钟霖一样文质彬彬,风流倜傥,但却并不专一,到处留情,四处拈花惹草。肖盼儿前日里看得有些恼怒,没等看完,一气之下,就把书撕了个彻底。 她疯了似的,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纸一片一片捡起来,着急地重新拼好。她迫切的想知道,话本里的女人是怎么做的!她一遍遍的翻看话本,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自己和钟霖的过往,一遍遍幻想自己和钟霖的未来。 渐渐地,在她脑海中,她和钟霖的甜蜜幸福一步步演变成争吵、冲突、动手、血腥……钟霖宛若一头野兽,她自己也像一条巨蟒,他们互相撕咬,争得体无完肤。她受不了了,疯了一般冲出房门,不管不顾,再次翻墙奔向钟霖。 到了钟霖门外时,她才发现,此时居然已是黄昏。 屋里黑黑的,没有光亮,整个院子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他难道走了?”她心里狐疑。 紧接着,咚地一声,她推开轻掩着的门,带着怒气。 她又往里走了走,看见床上卧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眼睛凹陷。一连几日的绝食,让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肖盼儿冲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霎时就出了血。 “钟霖!为什么?我一路追随你而来,为了你我弑父、杀夫,我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要得不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手上握着一片碎瓷片,将锋利的那一面紧紧地贴在钟霖的脖颈。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肖盼儿,更何况是她口中那些骇人听闻的丑事。震惊之余,钟霖不禁有些胆颤,因为此时的他隐隐感觉到,痛感由脖子向四肢蔓延。他甚至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肖盼儿,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对待过,他试图挽回她的心。” “盼儿,你听我说。你静一静,盼儿,你听我说!” “我不是不想娶你!” 肖盼儿听到这句话怔了怔。她有些心软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盼儿,我不是不想娶你,我迫不得已才这样的。”钟霖试着拉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握瓷片的手推下去。“盼儿,等我站稳脚跟了,我一定娶你的。” “你骗我!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遍了!你根本不想娶我!” 肖盼儿突然回过神似的,甩开他的手,继续用瓷片抵住他的脖子。眼里的恨更浓了。 “盼儿,盼儿!” “你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无根无叶的弱小书生,我要想护得了你,就必须我足够强大的能力,要么有钱,要么有势。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肖盼儿似乎有所动容。轻轻呢喃。 “可你爱她了。” 肖盼儿不怕钟霖不娶自己,但她害怕他不爱自己。他正是因为害怕失去爱,才拼了命的想抓住,不择手段。 “不!我不爱她!” “我只是需要用她为自己搏个前程,她只是我,只是我们的垫脚石!一旦我功成名就,是我们功成名就,她,任你处置!” “盼儿,盼儿, 第23章 险些打死 别院里的热闹,兰绮一清二楚。 她就知道钟霖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不会乖乖婚娶。 她在别院所布置的一切,就是要肖盼儿欢欢喜喜地飞上天,又狠狠地砸向地,砸的粉身碎骨才好。她也就是要让肖盼儿变得疯疯癫癫,然后疯狂地缠绕钟霖,让他钟霖永无宁日! 听到暗卫的来报,兰绮的心里微喜,但她觉得还远远不够,不够! 今天白日里去看绝食的钟霖。 与他在屋子里一番寒暄,互诉“衷肠”。让兰绮到现在都有些反胃。他那些令人作呕的话,兰绮实在是想从脑子里剜去。 “绮儿,是我对不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绮儿,是她勾引的我,是她给我下了药……” “绮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若不放心她,将她杖毙即可……” “绮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兰绮心里不快,退了暗卫,提了软剑,径直就向练武场走去。 关门声太大,惊了隔院的小五。 小五已好了大半。深更半夜的,一听到兰绮院子里有异常的动静,他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还未进院门。就正巧看到她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 小五默默地跟了上去。 到了练武场,只见她剑气凌人,直逼云霄,招招狠厉,好几次险些伤了自己,但她好像浑然不知,依旧锋锐不减。 莫小五越来越担心。 不能再等了。他将自己的长发紧紧的盘起,以防它一会儿碍事。 小姐的厉害他可见识过,他得保证自己就算打不赢,也得能逃得了。可不能真的死在小姐的手上,他微微自嘲。 兰绮的愤怒久久不消,招式也越来越快。 突然,就着昏暗夜色,她看到一人闯了进来,虽赤手空拳,却以一方粗布蒙面。 旋即,她调转剑锋,直勾勾地朝他攻去。 竟被他躲开了。 兰绮来了兴趣,“来者何人?竟敢私闯兰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人一声不吭,只是暗中保持距离。 不逃,也不攻。 兰绮不知那人来意,只能反复进攻试探。 最后发现那人也不恋战,只是不停地见招拆招,拆不了就躲,躲不掉就逃。一旦兰绮不追了,他就跟欠揍一样,过来撩拨。 满肚子火气的兰绮,正好没地方泻火呢。送上门来这么个小蟊贼。正好拿他开刀。 “你小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今日,你插翅难飞!” 兰绮开始狠狠发力,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拼了命的逃窜。 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兰绮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游戏即将结束。她的剑朝他的脖颈刺去。 “大小姐,是我,小五!”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兰绮的瞳孔瞬间睁大,她有些慌了,她咬紧牙关,以最快地速度,拼尽全力收回刚刚发出的快剑。可就算这样,她的剑锋,还是在莫小五的右肩划了一道。 她很生气! “莫小五!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莫小五尴尬地拉下自己脸上的布,陪笑道,“那是大小姐教得好。” 如果不是十分了解小姐的招数,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败了。 兰绮尽力掩住自己的怒气。 “你个傻憨憨,大晚上的,在这练武场干什么?居然还敢不说话,你小子胆肥了,敢挑战我了。你看看,差点儿被我打死,你开心了?” 莫小五微微皱眉,紧接着,他爽朗的笑容融在温和的夜色中。 “大小姐,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我可是看你郁闷的慌,才想让你开心开心。” “你说我能开心得了?”兰绮指了指他的右肩。 不过她刚刚的烦闷,确实在刚刚的打斗中,以及突如其来地惊吓中,烟消云散了。 她身体的记忆告诉自己要去伸手摸摸莫小五的头,安慰安慰他,结果,伸出去才发现,他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她完够不着他的脑袋了。 莫小五看出了她的想法。 依旧一副笑颜,屈下膝来把头趁过去,“摸吧!” 兰绮摇头笑笑,“你个傻小子,以后可不准做这样莽撞的事了……如今,还得麻烦我再多照顾你一段时间……”她轻轻抚了抚。 此后,兰绮吊着钟霖的胃口,当他觉得自己没戏的时候,兰绮就去看看他,当他觉得自己没问题的时候,兰绮又晾他几日。 兰绮根本不会担心他会走。凭借这段时间的观察,兰绮可以肯定,前世今生,她和兰家军就是钟霖的目标。 目标未完成,他怎么轻易离开呢? 玩弄他,成了兰绮闲暇时候的乐趣。 这几日,兰绮带着苏婉,正兴致勃勃地跟她母亲学习医术,不曾想苏婉竟颇有天赋,惊得兰绮直直称赞。 “婉儿,连娘亲都夸你不可多得,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啊。” 苏婉是兰绮连哄带骗,拐来学的。 “你说说你,每日里就是学学那些所有大家闺秀,人人都会的琴棋书画,多么普通啊。无趣,无趣。” “哪里像这好啊!会医、会药、会毒,既能自保,还能和我娘亲一般随爹爹出征,多好啊!” 苏婉被她说的红了脸。 跟着兰绪哥哥一起,确实挺好的。苏婉心里暖暖的。 “好好好,我不撂挑子,我日日都过来学!” 苏婉轻轻挠挠兰绮的痒痒。 “婉儿,你帮我做一份毒药吧……”兰绮有了新的主意。 “你要做什么?” “额……”兰绮顿了顿,“那个,别院里有只发情的大狗,到处乱拱,我不喜欢。你,帮我做一份,能灭了它威风的药。” 兰绮说的很婉转。 苏婉听懂了,但小女儿的娇羞还是让她红到了脖子根。“好。过几日,你跟我拿。” 第24章 三日之限 过了几日,兰绮带了一壶清酒,到了别院看望钟霖。 钟霖的气色渐渐恢复了,又成了往日里谦谦公子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分憔悴,额间散落的碎发,随风浮动,撩动着旁人的心。 兰绮的心里虽已激不起波澜,但她不禁感慨,幸亏这院里没有女婢伺候,否则哪个又能逃得了他的掌心。 她同他寒暄着,讲述着自己遇见他之后的苦闷和欢喜。 听得钟霖颇有几分感动,情动之时,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若要说是钟霖呆傻,看不出兰绮的虚假逢迎。不如说是兰绮,动用了真情。她一直知道,钟霖聪慧、心思细腻,又是情场老手,爱与不爱怎会看不出。 所以每每来到这别院之时。她都让那个憎恨钟霖的自己待在内心的最深处,尽量把她关起来。待在外面的,是那个曾经爱过钟霖十年的痴傻兰绮,情怎能不是真的,钟霖又怎能分辨的出。 “小姐,小姐。”一婆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有什么事,别慌,慢慢说。” “那肖盼儿……”前来报信的婆子一脸为难的看着钟霖,又看看兰绮。 “无妨,你快说吧。” “那肖盼儿有身孕啦!”老婆子一脸天塌了的样子,诶呀奈何地一次次拍着大腿,替她的小姐不甘。 兰绮手中的酒杯,在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时,应声坠地。 她俯身趴在桌子上,哭泣起来。不知怎么的,这虽不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甚至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好的。但现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气氛,让她想到了自己当年怀孕的欣喜,以及自己失胎后的悲恸和落寞。她不由自主地放声痛哭。 钟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女人丛中徘徊这么久,他听得出来,她是真的伤心至极。他轻轻抚上她的肩。 她把他的手抖落了下去,不让他触碰。 “你下去吧。”兰绮收了收情绪,让婆子下去。 “钟公子,你带肖盼儿离开兰家吧,她腹中的好歹是一条人命。你们婚娶随意,从此与我兰绮,再无瓜葛。” “我兰绮既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更不会同一个孩子抢父亲。” 她脑袋撇到一边,旋即提了酒壶侧身离开。 “绮儿,绮儿。”钟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绮儿,如今大错已铸,是我所做非人。你说这样的气话,我也是真真的难过。但你请再相信我一次,信我一次,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这些全都处理好,你信我,我定不会再辜负你。” 兰绮眼中瞬间含泪,深情地回首望他,“三日后我再来看你。” 自疯癫的肖盼儿被放去给钟霖找了麻烦以后,兰绮对肖盼儿便加强了看管。所以,肖盼儿怀孕的消息,钟霖根本不知道。今日兰绮就是带着豪礼来送他的,送他个措手不及,送他个断子绝孙。 三日?我倒要看这三日你下不下得去手,能不能亲自要了自己子嗣的命。 往往,这爱情就得有阻碍,才会显得真挚;这思念就得分离多过相逢,才会显得浓烈;这痛苦,就得曾经拥有又被无情夺去,才会显得刻骨铭心。 钟霖、钟岚,这一世,你们一定要爱得死去活来,刻骨铭心! 下了承诺的钟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招不慎,居然让肖盼儿怀了自己的孩子。在这地方,有了孩子就相当于有了名分,不能当正妻,也得入府当个妾室。可如今…… 钟霖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似乎做出了决定,子嗣以后还会有的。 他得尽快行动了,兰绮三日之后就要来看他,说明他的时间只有三日。可在这府中,出行如此不便,更别说拿到想要的东西了,这可怎么办? 他忽然想起兰绮之前托人交给他的玉佩,当初说可以随时离开,只是不知是否还作数。他试探地到门口与守卫商讨,居然异常顺利。他欣喜若狂,都说万事开头难,如今开头这般顺利,一定是个好兆头。 钟霖打听好堕胎的法子,准备好用的东西以后,直奔兰府别院。 回府回得没那么顺利,没有令牌,大门只能出却不能进。迫不得已,钟霖绕着兰府别院走了整整一大圈,好不容易才在记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个及其狭窄的狗洞。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钻过了,自他志学之年以后,自他有心机和本事为自己谋划以后,这样事他真的没有再做过。 如今,为了前途,他只能咬牙钻了进去。兜兜转转,躲躲藏藏,终于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门口的守卫有些诧异。 诧异他去而复返,更诧异他浑身狼狈。 折腾了一天,钟霖筋疲力尽,只能明日再想法子把东西送进肖盼儿院里了。如果顺利的话,他希望肖盼儿今日能自己过来。 幻想之间浑浑噩噩便睡了了过去。 恍惚间有一双手搭到了他的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但是他仍未动弹分毫,他在疯狂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肖盼儿。 钟霖装作迷糊的样子,呼喊肖盼儿的名字,那一声声盼儿,喊得她沉浸其中,昏昏欲醉,肖盼儿深情地吻了上了他的唇。 钟霖借机配合,情到深处时,钟霖将压在枕下的丸药碾碎,霎那间,药气渐渐弥漫,充盈了整个房间。 突然,肖盼儿惊觉了一下,用力将他推开。又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满眼温柔。被推开的钟霖,装作无辜的样子,同她撒娇,试图继续。 肖盼儿,只是微笑回应他,轻启朱唇,“钟郎,我们有孩子了……” 她娇羞。 他装作欣喜的样子。 抱起她,用激动的眼神感激她,“盼儿,谢谢你,谢谢你,我从未想过,我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肖盼儿陶醉在这片刻的幸福中,久久不愿离去 第25章 验收成果 肖盼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小心万小心,孩子竟然还是掉了,居然还是因为她翻墙时不小心摔了的缘故,她懊悔死了。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后,府里的吃食她根本不敢动,就是怕兰绮嫉妒对她下狠手。这次冒险爬过去,就想让钟霖赶紧想法子救她。 可是,这怎么办? 她不敢向兰府里的人求救,更不敢告诉钟霖。 一旦他们任何一方知道,她的未来就毁了。她绝不能露馅。 看着自己身下那一大滩血迹,她知道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她强忍着疼痛,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将自己带血的衣服换了下来,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现在只要她继续瞒着,坚持到钟霖把她救走,她的生活就会变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送走肖盼儿的钟霖,觉得今日实在太累了,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这三日,除了兰绮过得悠闲自在以外,钟霖和肖盼儿,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个在等肖盼儿落胎的消息,一个在等钟霖救自己的消息,可他们谁也没有如愿。 三日期限已到,兰绮合计了合计,准备把水搅得再浑一些。她到了别院差人将肖盼儿和钟霖邀到了一起。 失落了两三日的钟霖终于等到了兰绮的召唤,心急火燎、兴致勃勃地前去赴约,推门一看,居然是肖盼儿,脸瞬间拉垮了下来。 肖盼儿倒是高兴地紧,早早地贴了上去,全然没有看到钟霖脸上的剧变。 “钟郎,我和孩子等的你好苦!你终于来了!” 听到她这句话的钟霖犹如晴天霹雳,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那人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难道? ……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万种可能。 很快,他眼中的慌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阴鸷。他将怀中的肖盼儿又往紧搂了搂,顺势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 “盼儿,盼儿,你听我说。是我无能,对不起你们母子俩,我……我没有能力带你们离开,我求了兰大小姐,但是……” “盼儿、盼儿,你相信我。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能给你们母子好日子……” 他一边儿哄肖盼儿,一边将她引到桌旁坐下,想给她倒一碗水,方便他下药。 谁知,壶里竟一滴水都没有。他脑筋一转,旋即有了新的主意。 “盼儿,不管在外人面前我是什么样的,不管我做了什么,你一定要信我,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迫于无奈。”钟霖一脸的乞求,委屈的样子让肖盼儿怜惜不已。 她轻轻抚上钟霖的脸颊,一声声的安慰他,“好。” 钟霖的感激之情摇曳在深情的眼神中,真挚、热烈,此时此刻,肖盼儿觉得自己吃的所有的苦都值了。 忽然,钟霖吻了上去她的唇,蛇形缠绕,疯狂输送。但仔细瞧他的眼睛,便能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上面。 吱扭,门响了。 钟霖用力将肖盼儿推开,肖盼儿忽然从激情中被抽离,整个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摔倒的痛感,让她联想起落胎当日的惊恐和痛苦。她整个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兰绮进门的刹那,看到肖盼儿从钟霖的怀中跌出去。 她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钟霖。 钟霖心虚,但依旧故作镇定,青青君子般,试图将自己的责任推个一干二净,“绮儿,是她突然靠近我,我实在躲不及才发生了刚刚的事,你可否信我?” 兰绮看了看地上的肖盼儿,又看了看钟霖唇上的吻痕,淡淡一笑,娇声回应,“霖哥哥,我当然信你。” 肖盼儿腹痛难忍,面目狰狞,头上的汗珠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 但令她更痛的是钟霖刚刚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更甚的是,她倒在地上,无人来扶,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迎向别人,灿若桃花。她低垂的眸子里,暗藏着怒火,一把燎原的怒火。 兰绮看着她的痛苦,很自在。 曾几何时,倒在地上经受蚀骨痛苦的是她。风水轮转,如今,她不介意把肖盼儿的痛苦再放大一些。 “霖哥哥,这几日我都在想……” 钟霖毫不犹豫,“我也是。一直在想你。” 肖盼儿的世界轰然崩塌,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钟霖叮嘱她的那些话,她此刻已经全当真了! 伴随着兰绮的笑声,她又听到了更令她崩溃的话。 “霖哥哥,这几日我都在想……你那日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所有的,包括她腹中的孩子,你真的处理好了吗?”兰绮一步步靠近钟霖,贴近他。 肖盼儿惊恐,她不敢相信钟霖会对自己的骨肉动手。她难以置信,强忍疼痛,固执地仰望钟霖。 兰绮也满脸期待,等待他的回答。 肖盼儿和兰绮,他今天必须选一个! “是真的。”钟霖擦掉了自己唇边的污渍,看着地上痛苦的肖盼儿,笃定地说。 真的?难道落胎不是因为我摔倒,而是……肖盼儿彻底混乱了?她怀疑自己,又怀疑钟霖,她在两头摇摆,怎么也想不清楚。腹部更剧烈的疼痛,让她彻底难以思考。 她受不了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想杀了兰绮。 她眼底的怒火彻底燃成了嗜血之色。 她掏出自己偷偷藏起的瓷片,拼尽全力向兰绮冲刺。 兰绮的眼底略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杀意。就这点儿威胁,对于兰绮来说,根本不足为惧,只要一脚,兰绮保证能把她踹到一丈开外,直接要了她的命。 兰绮微微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准备了结了她。 胆敢再次对她动手,她不想再留肖盼儿 第26章 流言蜚语 兰绮放纵了自己的玩心,她收了收腿力,反而将肖盼儿踹到一边儿, 请她继续看好戏。 兰绮故意俯身亲近钟霖,深情凝望,泪眼朦胧,十分关切,“霖哥哥,霖哥哥,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舍命救我?你这样,我该拿什么还你啊!”兰绮嘤嘤哭个不停。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就该一剑杀了呢!你根本不配怀霖哥哥的孩子!” 钟霖虽然身痛,但是听到兰绮的话,他的内心却是欢喜的,“绮儿,绮儿,你别伤心,看你哭,我心里难过。你别担心我,我,我没事。你好,比什么都重要。” 瘫软在地的肖盼儿,看着眼前他们亲昵的一幕幕,气急攻心,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心中忿忿不平,你口口声声全是她!我呢?我呢?!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兰绮唤人抬走了钟霖,请人医治。而自己留在屋子里,她有话要同肖盼儿讲。 “肖盼儿,你签生死契入我兰府,先是不服管教,干出伤风败德的丑事,现在又胆大包天,竟敢携利器偷袭我。你该死了……” 兰绮顿了顿,停下来欣赏肖盼儿的惊恐。然后她拔出自己的软剑,在她的身上一处处游走。 如同手拿逗猫棒一般,到处撩拨肖盼儿,让她的心被恐惧凌迟。 看到她惶恐不安、惊慌丧胆的样子,兰绮觉得爽快。 “呵呵……肖盼儿,看在霖哥哥爱我的份上,我暂且留你一命。” 杀人诛心。兰绮倒是乐在其中。 对待肖盼儿,无论是身,还是心,兰绮最终一样儿也不会放过。她之所以还能多活几日,无非就是兰绮想再看看她和钟霖还能怎么个相互折磨。 唰一声,兰绮停在她手腕上的剑锋划了下去。紧接着,肖盼儿痛苦的叫声充盈了整个房屋。 “如今要你一只手筋,就是要你时刻记住,我兰绮,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言毕,兰绮留下一个狠厉的眼神,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别院里还算安生。 钟霖在自己院里养伤,兰绮时不时露个脸吊着他;肖盼儿也在自己院里养伤,更重要的是养心,毕竟从大夫的嘴里,知道自己是因为药物落胎,是一件更不好过的事情…… 她反复盘算,最后她很肯定,能给自己下了药的,只可能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心里对钟霖的内疚已经渐渐酝酿成了怨恨。既然你想甩开我,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愿,你这辈子,永远也别想撇开我。 爱而不得,爱而生怨。肖盼儿这个爱的砒霜是兰绮为钟霖亲手酿制的。 肖盼儿屋里的话本早就又上新了,它们会陪肖盼儿度过那段漫长的日子,让她有新的人生方向。 这日,同苏婉在母亲处学医术的兰绮,被闯进来的莫小五拉了出去。 “小姐,你上街了没?街上的传言,你听了没?” 兰绮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法,问得一阵懵圈。 “到底怎么了?” “小姐,这街上都在说,钟霖从外地带回个姑娘,要了人家的清白,却不负责,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根本配不上钟孝廉的美名。还说是……”小五气得直跺脚。 “还说是小姐你指使的,说是你看上了人家钟公子,不准人家娶妻!说你是母老虎!” “哈哈!”兰绮被逗得直笑。 这肖盼儿在这方面,倒是挺有天赋,传出的这些话,可比话本漂亮多了。 “小五,我就是要当母老虎,母老虎有什么不好的。谁敢惹我,我就要了他的命!” 小五仍是闷闷不乐。 甚至怨念颇深。或者说委屈颇深。 兰绮看不懂他这个表情,打趣道,“你不用为我打抱不平,你小姐我甘之如饴,高兴得很!” 小五听罢,一声不吭,转身跑了。 兰绮一头雾水,但她确实高兴,因为有麻烦的不是她,而是钟霖。 自己得了个母老虎的威名,正好还能吓退那些歪心思的。而钟霖,头上带的可是不仁不义的污名,他如果失了民心,那么要想出人头地,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要立即动身,把这个好消息带去给钟霖了。 进钟霖院门之前,兰绮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弄乱了自己的衣裳,失魂落魄地踏进钟霖的院子。 钟霖从未见过这样的兰绮,颇有些吃惊。 “你怎么了,绮儿?” “哦。” 兰绮像是突然回神,在看到钟霖的瞬间,抱头痛哭。 “霖哥哥,我嫁不成你了。街上人人都说你薄情寡性、始乱终弃,还说你表里不一,是十足的伪君子。还说是我霸着你,是我抢了别人的位置,是我是说害你成了不负责的,不仁不义,始乱终弃的臭男人……” “这要是让爹爹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这话也就是说给钟霖听的,兰铮将军极宠兰绮,更信兰绮的为人和处事,不然也不会将这别院全权交给兰绮。 “霖哥哥,你说这院子里的事,下人们不敢乱嚼舌根,我不说,你也不说,到底是谁到处胡说呢?会不会是肖盼儿?” “霖哥哥,你的名声毁了,可怎么办呐?我不忍杀她,她却陷害你我?霖哥哥,你让我一剑劈了她吧!我实在不忍心她害你了!” 兰绮嘤嘤嘤直哭,一副为难痛苦的模样。 钟霖烦躁的间隙,还有些许的庆幸。他高兴眼前的这个风一样的女公子,开始真的因为自己变得多愁善感,甚至不惜见血了。 钟霖仔细思量着这个事情。 他之前费了那么大功夫得来的美名,绝对不能就这样分崩离析;他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搞定的兰绮,也不能因为让兰将军生了嫌隙,而前功尽弃……可这事情的罪魁祸首肖盼儿,也不是善茬,若直接杀了她, 第27章 结为兄妹 当日他便讨了机会去见肖盼儿。 入院时,肖盼儿正站在院子眺望远方,也许那里有她想要的自由。 见到钟霖前来,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自从她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儿首饰买通送饭的人,让他去街上宣扬造势,她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她自己豁得出去脸面,甚至是命! 她乜野的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此刻的肖盼儿,心里充满了怨恨,她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妇,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请他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她的手里攥着的,是她费尽心思挖来的一块尖石。 这几日,她的饭都是被扣在桌子上的,兰家人不敢给她碗,也不敢给她筷子。她没有工具,只能自己去院子里到处刨,刨到指尖全烂,才得了这一块。 钟霖瞧她不似以前,表情里全是肃穆与冷意,知道她心里有怨。于是缓缓走到她的旁边,一句话不说,然后开始扇自己巴掌,一声比一声响,一巴掌比一巴掌重,他腹部的伤本来就没好彻底,这下加上用力过度,直接将自己扇得喷出了鲜血。 鲜血溅到了肖盼儿的侧脸上。 震得她的心颤抖。 虽然她早就下了决心要同他共赴黄泉。但当他真的受伤的时候,她的心颤抖得根本止不住。她真的是不舍得这个男人这样虐待自己,在肖盼儿的内心深处,他一直是那么的谦润,是那么的俊美,宛若谪仙,他的每一巴掌都仿佛扇在她自己的心上。 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最终肖盼儿的心投降了,她紧紧抓住钟霖又将落下的巴掌。 “别打了,钟郎,别再打了。” “盼儿,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 肖盼儿咬紧嘴唇,还是一声不吭,她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 钟霖伸手拥抱她,她拼尽自己最后的那丝理智挡住了。“钟郎,我知你此次来的用意。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带我走!你带我走,我就替你维护名声,就连她的,我也可以一起维护。”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她不想死了。她还是想和钟霖在一起,她想一直在这束光下活着。 钟霖没有想到,肖盼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更没有想到肖盼儿会愿意替兰绮维护名声。 他有些为难。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应对之策。 “我知你不易。盼儿,我有法子了,但是,还是委屈你了。”他的语气乞求,让人怜惜。 他将肖盼儿强拥入怀中。 “盼儿,盼儿,算我求你了,为了我们的未来,先委屈你一段时间。你我以后先以兄妹相称。到时候,就算你日日呆在我的身边,就再也不会有人揶揄你了!” “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暂时的。” 钟霖的眼睛激动得发红了。 肖盼儿仍旧没有松口。 “盼儿!盼儿!是我得罪了人,如果我不完成他们布置的任务,他们会杀了我的,会杀了我的!而兰绮,是我必须攻下的,如果骗不下她,我就得死!”肖盼儿从未见过这样慌乱的钟霖。 肖盼儿彻底心软了,她回身搂他,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钟郎,钟郎,那咱们一起跑吧!咱们逃吧,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盼儿,没用的。我跑过,结果就是他们杀了我的父母,警告我。我到现在都不敢回去安葬他们,我是个不孝子啊!” “盼儿,盼儿,我已经害了他们了。我不能再害了你啊。所有阻止我完成任务的人,他们都会无声无息地干掉,我不想你出事啊!” 钟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盼儿,算我求你了!求你了!”地上的钟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肖盼儿的心里。 肖盼儿想抬起左手来为他抚去眼泪,但她的手已经无法控制。就在这一瞬间,她所有的委屈喷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 第二日,兰绮接到了钟霖想见她的消息。昨日别院里发生的一切,兰绮早已通过暗卫全部知晓。 兰绮感慨,钟霖确实很聪明。即使如今的他与前世的老谋深算相比,还颇为稚嫩,但随机应变、善辨人心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兰绮带了点儿吃食和礼物去了别院。在正院堂中悠闲地等着二人。 看似三人的阎罗场,实则更像是兰绮的游戏场。 钟霖一入堂,兰绮便抱着手中的小白犬迎了上去。 钟霖的所有眼神全被兰绮怀中的小东西,吸引了去,他眼中的惊喜之意浓烈到掩饰不住,从眼角溢到了嘴角。 钟霖果然还是喜欢,前世兰绮曾和他一起养过这样的一只白狗,他稀罕得紧,常常带它四处游玩,喂食洗澡一应都是亲自安排,即使后来功成名就,依旧如此。只可惜,最后被人杀了。 他伤心了很久。 今生,兰绮送他这样的一只狗,就是要让钟霖,即使脱离了她的视野,也逃不脱她的掌控。她要钟霖时时都记得自己。 “绮儿,肖盼儿自今日之后,改名为钟岚,与我结为兄妹。她与我已再无夫妻之缘,只剩兄妹情谊。你今后大可放心,再也不必担心。” “好。霖哥哥,听你的。” 兰绮一脸乖巧的样子,全然一副花痴模样。兰绮愿意成全他们,让他们享受相爱相杀的一生。 兰绮原想,这一世大概是只有肖盼儿,不会再也不会有钟岚了。没想到,钟岚居然真的来了。 “你好啊,钟岚。” 兰绮说起这个名字来,一丁点儿也不陌生。那种话语中老熟人的感觉,惊呆了肖盼儿。她竟比自己对这个名字还熟稔。 “妹妹,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为难你。”兰绮轻抚着她的断手,“我送你随霖哥哥回去,但妹妹要记得,霖哥哥将来是要高中的人,你定要好好伺候,让他安心读书。将来他出人 第28章 好好温书 兰绮说完,转头叮嘱钟霖。 “霖哥哥,这段时间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舍不得你,就将你强留在府中多日,如今耽误你温习书本,我真是悔不当初。” 兰绮的话中话,钟霖听明白了。 “现在科举在即,我知你志向远大,并非等闲之辈。我已为你寻好上好的温习之地,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去。” “绮妹妹的一番好意,我自不会辜负。只是,温习之余,还是想与绮妹妹能多见几面以解相思之苦……” “这个霖哥哥放心。我定会按时去看你。此去你去复习,定要保重身体,待你高中,我定风风光光迎你回来,到时候,我父更不会阻止。你高中举人之时,便是你我缘成之时。” 二人的依依惜别,毫不避讳钟岚。 钟岚明面上不动声色,可暗地里指甲早已将衣服戳破。 她心中隐隐下了决心。 你们做梦。 兰绮泪眼婆娑,同钟霖叙话后,又打发钟岚去收拾东西。而自己随钟霖回了他住的院子里收拾。 到了院里,她欲言又止。 钟霖看出了她的不安,关切地询问。 “绮妹妹,似还有话要同我讲?” 兰绮停顿片刻。 “霖哥哥,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信不过钟岚,无论她怀上谁的孩子,都于你名声有害,我不想你因此丧了前程。此物交予你。切记万万不可心软。” 兰绮将手中的丸药递给了钟霖。 安顿好一切,兰绮差守卫将二人送去了城外陇西山里的无名道观,观中虽器物看着简单,但是吃穿用度兰绮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应不缺。 这白鹿观中,只有一个小道士看家,老道长出去云游,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没有旁人的指点、约束,钟霖、钟岚二人的生活他们二人倒是过得极其自在。 七日后,当兰绮到了白鹿寺看望钟霖时,发现钟霖形容憔悴,眼圈发黑,而钟岚却容光焕发,颇为滋润。 兰绮感慨,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不过,现在这种局面,她喜闻乐见。 看来,她之前送给钟霖的大礼,他马上就要收到了。 兰绮收了收自己心里的思量,假意与钟霖寒暄一番,鼓励他安心复习,然后准备返回兰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兰绮之所以选择此地,完全不怕他们逃跑,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无名道观可不是一般的道观,它隐居深山不现于世,不受香火供奉,只收有缘人。平日里一年半载也没有一个人来。想当年,兰绮也是为蔽贼人,无意之间闯入这陇西深处,游荡多日,才有幸被老道长捡了回去。 所以,即使他们二人想离开道观,也根本找不着路。如果非要冒险离开,那就是亲自给狼送肉!每日夜晚的狼嚎,想必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再者,钟霖现在势单力薄、羽翼未丰,他就算是现在想办大事,他也没有门路。不如安心稳当的在此读书,维系好与兰绮的关系,将来和兰家搭上线,这样名利来得更便利。 在钟霖眼里,兰绮和那些贪恋他的美色,沉醉在他温柔乡里的那些女人们,几乎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像兰绮这样的武女,比一般的女人只多了一份直率和坦诚,或者换种说法,叫做更没有脑子。 抱紧兰绮的大腿,比做其他的都划的来。 被惦记的兰绮,近几日则惦记着其他事。 兰府别院中。 痊愈的小五正按照兰绮的要求,紧锣密鼓地修葺粮仓。 粮仓马上就建好了,可粮食呢?要去哪儿找,难不成去偷去抢啊?莫小五在心里嘀咕着。 关于粮食的事,莫小五三日前就问过兰绮了,但是她没有直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莫小五,粮食有的是,不过需要些时日才能筹集到。 让他耐心地静候佳音。 策马回府的兰绮,脑袋里也正想着这件事。 前世闹饥荒以后,曾有人在不远处的临县,高价出售粮食,粮食价格涨了数十倍之多,贫苦人没法子,只能群起抢之,抢夺之后四散而去,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抓起来打死了。 一条命换了一家人的一顿饱饭。 那时,兰绮曾经同钟霖一同前去调查过。那些高价粮,全是他们之前打压农户,强制低价收购,囤积起来的。那些黑了心的奸商和坏了心的贪官合起伙来,不顾百姓身家性命,发国难财。 当时她同钟霖一起商议过,也想了不少法子挽救,但是大局已定,根本无力回天。 但今世一切都不一样,她提前知道了这些。她完全有机会扭转局势。那些不义之财用直勾勾的办法要不到,那就用拐七扭八的办法。 她目光坚定,神情坚韧,她策马扬鞭,直奔兰府。 刚到兰府,还未进了院门,就有个小厮样的人拦住了她。 “小姐!” 兰绮觉得眼生,面前的这个小厮,面容精瘦,皮肤黝黑,十二三岁的样子。 看到兰绮的脸上尽是茫然,准备离开。小厮赶忙追上去阻拦,一屁股坐在兰绮前路的台阶上,“兰大小姐,可是贵人多忘事?” 小厮脸上满是微笑。 这个神情动作,让兰绮想到一个人,“厉小七?”兰绮越打量,越肯定,是他,肯定跑不了。 兰绮抛去了严肃,换了一副笑颜。“你小子,过来了还给我佯装。” “大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装,这就是我本来的模样” 也是,厉小七褪去了乞丐服,洗扫干净,确实像换了一个人。 “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厉小七从没有听过一个大小姐还会主动承认错误,霎时,更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跟错人。 “小七,随我入府吧。那边儿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兰绮指的是猪翁巷的事。当初他要留下,兰 第29章 做大生意 兰绮稍作调整,给厉小七拿了一身新衣服,便出发去找莫小五。 厉小七的到来,正好给兰绮的新计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切口。 到了兰府别院。他们兄弟二人一打眼,没有遇到兰绮时的生涩和迟疑,直接就认出了彼此,兄弟间生死之交的拥抱让兰绮的眼眶充盈起来。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让兰绮相信,这一刻是他们二人期待已久的阔别重逢。 “小七,这次来不走了吧?” “五哥,不走了!” 莫小五愣了愣,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五哥。 “我是比你大,叫五哥没毛病。”他怕小七看到他的愣神多想,又憨憨地补充。 当天,兰绮在别院招待了二人,那里自由、方便、规矩少。 不过,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歇不下来了。 第二日,兰绮带着莫小五、芳嫂子一应人等,浩浩荡荡出发去了临县。临近入县时,通通换了打扮,褪去利索能干的便服,个个变得珠光宝气。那些漂亮的绫罗绸缎加身,让人一看过去就是富庶人家。 兰绮要去一趟谷云铺,别看这个铺子,门面不大,饥荒时期,可就是它一口吞下了临近三四个县的所有粮食。兰绮粮仓里的粮食,就要从这儿进货了。 “把你们老板叫来!”莫小五一副傲娇的模样。小五虽然才十三岁,但是身体比较健硕,加上俊朗的面庞,和现在趾高气昂的语气,特别像富庶人家恃宠而骄的跟班。 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贵人,我们老板今儿不在,您找我说也一样。”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和我们小姐谈?”芳嫂子的柔声细语,颇有大户人家掌权嬷嬷的风范。 “这是我们高大掌柜的,凭什么不能和你谈?”一个不懂事的小伙计,平日里高调惯了,见着兰绮这般的客人,心里不爽快。 胖掌柜倒是个有经验的,一看眼前这行人浩浩荡荡,嚣张跋扈的作风,便知道不敢怠慢,尤其是坐在中间那个一声不吭的小姑娘,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是神态作风却十分老道,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呼吸也不曾改变分毫,甚至低垂的眸子里,还略略带着杀气。 胖掌柜狠狠掐住旁边儿伙计的大腿,警告他闭嘴,那小伙计瞬间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忍不住唤出声音,“诶呦~” “我这就给您找老板去。”他赔笑道。 可胖掌柜的前脚刚走不久,兰绮一行人后脚就离开了。 一连几日,谷云铺的老板都扑了空。 到了这日,兰绮一行人刚踏进铺子,就有个长胡子的老头笑面迎了上来,他个子不高,但一脸的精明样儿。 多日被耍,他今日过来就是来看看,胖掌柜口中的难缠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可如今一瞧,也不是什么厉害角儿啊。 这不就谁家宠坏了的个小姑娘嘛?带着三五家丁,在家里跋扈惯了,在外头也收不住。他打算把她哄了去,最好诓些银两给自己补补,这几日着实把他跑得够呛。 “快请进,今日能得见贵人,真是我的祖坟上冒青烟了……”长胡子老头,心里打着算盘,口中谄媚的话说个不停。 “贵人驾临小店,请问有何指教啊?” “你问我家小姐?老板可是说笑了。来你这店中,自是做生意,何来指教一说?” “对对对,贵人们说的对。你想做哪门子生意啊?” “小生意,我家小姐可是不做,要做就做你这店里的大生意。” 芳嫂子替兰绮在前对话,她则是品着一杯茶优哉游哉地听着。 长胡子一听有大生意,自然是乐意的很,眼角的鱼尾纹都要飞上了天。“生意,那小店自是要做的。不知这位姐姐,说的是什么大生意?” “谁是你的姐姐?你是朽木,我是繁花,怎么能胡乱攀附呢?你可别叫我姐姐,我担不起!”芳嫂子心里不悦。你个糟老头子,还敢叫人姐姐,半截子都入土了,也不怕一口气说大了,被扬起的灰尘呛死。 “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 “呸呸呸,是贵人教训的是。” “敢问贵人要做什么大生意?”老头的眼里冒着精光。 兰绮的纤纤玉手微微一指。 顺着她的手指,老头看到了那柜上盛放的五色谷,那可是他费尽心机从他国辛辛苦苦运来的,价格比普通的粮食要贵十层,他顿时眼冒金子,仿佛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朝自己奔腾而来。 他眼底、心底的喜悦,已经撑破他那副又老又旧的皮囊,喷涌而出了。 “贵人好眼光,这五色谷产自……” “不。”兰绮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的它底下的那些。” “底下的?”老头子扫视上半天,在那个方向只发现了最普通的大米。 “贵人……是指……白大米?” 老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当得到肯定的答复时,脸立即拉了下来。“你要多少?我亲自称给你!” 老头的语气里,已经溢出了不耐烦。 他强忍着被愚弄的不悦,心里不停地宽慰自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老头子纵横商界几十年,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竟被一个黄毛丫头骗得团团转。 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打算赶紧把她打发出去。 “一千石。” 兰绮说得漫不经心,但老头却被惊掉了盛米的升子。他恐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多少?” “我家小姐说,一千石。怎么?这生意大倒你家做不了?” 老头子喜笑颜开,“做得了,做得了!” 可只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过来要货,他心里的鼓打个不停,恐怕有诈。“贵人为何要,这么多米?这可不是个小数,所需的银两……” “我家小姐是……”兰绮打断了芳嫂子的话,似有隐瞒 第30章 已成定局 “贵人,这样多的粮食,小店一时间拿不出来,要不您给我一日时间,我先问问,我要是真能拿到这么多粮食,这笔生意自然是不能错过的。”老头子一脸的笑意。 用这样一招,先稳住兰绮等人,然后暗中做调查,弄清楚了再决定生意做还是不做。 老头子对自己的这个办法十分满意。待兰绮一行人前脚出了店门,他便派人后脚跟了上去。 派出去的人久久回不了城,老头子急得团团转,在店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十次,终于在快累瘫之前,看到了派出去的伙计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老爷,这生意能做!” 伙计和老板两人都心情激动。 “到底怎么回事,快一五一十地给我细细说来。” “老板,我跟着他们去了他们落脚的客栈。没多久,那个小姐就偷偷跑出去了,独自一人一直跑到了城南,你猜怎么着?” “见人去了?” “没错!那人一看就是个公子哥,浑身锦缎,粉头白面的。不过两人在一起叙话不久,那公子哥就哭哭啼啼的,还给那小姐跪下了。我偷偷凑近听了听,原来是他把他爹粮库的公粮偷偷卖了还赌债啦!” “老板,这没几日,上头可就要下来查公粮了,每年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那龌龊事要是被发现了,别说他自己了,就连他一大家子也活不成!” “这个大小姐,明显就是给自己的情郎偷偷补窟窿么!” 伙计眼中的戏谑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猜测也十分笃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老头子的小眼睛一眯,左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你现在再去一趟,打听打听那公子哥是哪里人氏?” 他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挣钱的机会。 直到傍晚,伙计才满头大汗的回来,他脸上漾着非凡的喜悦,好似打了一场胜仗。“老板!”伙计顾不上尊卑,一声招呼以后,就直接坐在凳子上大口喘气,手中的动作也没停,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喝个不停。 “你快别喝了!”老头子一把夺下伙计手中的茶杯,“快说!” “老板,我都打听好了。这小子是长祁县县长的儿子,不敢让他爹知道,偷偷跑出来的。长祁县县长确实有一个貌若潘安的儿子,但是不学无术,做出这样的事,真没什么奇怪的。” “你怎么打听到的?” “老板,你快别说了,因为此事,我还差点儿挨了打。” “我当时为了套话,和这公子哥的马夫搭上了话,聊的好的呢,他那个护卫来了,瞧见我打听他家公子的事,直接一拳就打上来了。幸亏我跑得快!” “我还专门去街上找长祁县的人打听情况,长祁县确实有这么号人物。” 伙计一口气不歇的,把他这一天的收获,吐了个彻底。 老头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想了个遍,高兴地说,“这事可行,明日咱们就把这事定了!” 到了第二天,兰绮上门的时候,老头子早早就站在了店门口迎接,“贵人来了?里边儿请!” “方老板,你问好了吗?我家小姐可没有闲工夫陪你们在这儿耗着。别的地儿,还有好几家,你们哪家先能把粮弄过来,我家小姐的钱就给谁!”芳嫂子一脸的不耐烦,催促老头。 老头子一听,他们要的这么急,觉得这事更靠谱了。怪不得刚开始的几日,连他也等不得,原来是在别的商户家奔走询问呐! “贵人,我这里有米,一千石根本不是问题。这样,七日之内我把粮运来,到时候你来提。” “三日。”兰绮把金锭子再次扔掷在桌子上,这清脆的声音,敲得老头心痒的不得了。“三日之内运来,我多给你二百两,金子。” 老头的眼睛被晃得睁不开。 “好,三日就三日。” “方老板爽快,不过你我得签一纸契约,如若你不能按时交付粮食,可是要得三倍赔付。这钱你挣不挣的?” 老头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的脑子里不停地算,这买卖合不合适,只要押送粮食的人脚程快点儿,日夜不停,三日的时间足够了。“那好,这契约我签!” 不一会儿,契约已成,差人将纸契送去了官商府衙备案。 “方老板,这一百两黄金的定金,你收好了。我们三日后见。到时候,一手交粮,一手交钱,四百两黄金就是你的了!”兰绮扔下这么几句话,便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她的身后,老头子把金锭子捧在手心里,啃来啃去,咧起的嘴角再也放不下,就连伙计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兰绮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淡然地回了客栈。 “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你们回山阴县,我带小五和他们几个去临襄山,接应小七。” “那这边儿呢?不用管了?” “嗯,那老头子自诩纵横商场几十年,他自己调查清楚的事情,短时间内必定不会怀疑。一切已成定局,他们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管他们运不运粮,掉块肉、脱层皮总是免不了的。” 而被兰绮惦念的小七,经过多日的周旋,此时终于进了临襄山里的匪窝,见着了山大王——顾峰。 “听说你有治疗老夫人的办法?” “回老大,有是有!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凭你是个孝子!” 这顾峰年岁二十有三,年龄不大便凭着一腔孤勇,占了山头,如今已有足足五年,这五年来,治下有方,无一人生二心。 唯独有一心病,就是他母亲的咳症,这么多年,他遍寻名医,但全都无功而返。 此次,兰绮就是要利用顾峰的这个弱点,让他乖乖为自己办事。 谈起这个顾峰,兰绮也是颇 第31章 说服顾峰 顾峰身材壮硕,穿着随意,还留着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乍一眼看过去像个邋里邋遢的傻大个,但只要你盯着看他的那双眸子,你就会发现,那里边儿时时刻刻散发着锐利的精光,不容小觑。 厉小七,再怎么机灵,也还只是个孩子。 在顾峰的面前,显得又瘦又小,像个被拔光了叶子的秃树干子。 但是兰绮就是看上了厉小七的这一点,小、瘦,还不会武功,个子也不算太高,不会让人觉得受到威胁。 再加上小七机灵,只要按照兰绮的安排,肯定没有问题。前世,兰绮就成功拿下过这个糙汉子,这一世,更不在话下。 “老大,今日我代我家主人与你一商,看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顾峰一边擦拭自己的大刀,一边询问,头也没抬。 “这几日有一粮队要经过你这临襄山,到时候你把它劫了。你我三七分。” “老子不干!这种惹事的差事,才给老子七成,你做梦!”大刀砸地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难受。 “不是你七我三,而是我七你三。” “如果不行,那就我十,你毛也得不到。” 顾峰被气得够呛,从高椅一跃而下,瞬间就跳到了厉小七的面前。他咬牙切齿地与厉小七贴脸吼道,“你个黄毛小子,毛还没有长齐呢,就敢和我叫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厉小七目不转睛,“你动我试试看?” “没有我的药,老夫人还有几日好活?你确定,要杀了我? 厉小七按照兰绮的吩咐,狠狠地拿捏他的短处。 顾峰的眼珠转了几转,收起自己的大刀。戏谑地笑了一笑,“你小子年龄不大,倒也算条汉子,屁点儿武功都不会也敢一个人闯我龙蛇寨。”说话间,顾峰刚擦好的大刀猛的架上了厉小七的脖颈, “把药拿出来!” 顾峰威胁厉小七。 厉小七慢悠悠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堆药瓶子,往地上一滚,“给你。” 顾峰看着满地的药瓶,愣了一愣。又厉声呵斥,“是哪个?!” 厉小七随脚一踢,一个红色的药瓶稀里咕噜地滚到了一边,他漫不经心,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这个。” 那药瓶的颜色,和他母亲咳的血一样鲜红,他的心揪了起来。顾峰再次上下打量厉小七的模样,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这个险,他冒不得。 “你要敢玩弄老子,老子把你剁成肉馅!” 顾峰凌厉的攻势袭来。 “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 ,有老夫人陪我一起,我倒也不寂寞。”厉小七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顾峰想一刀砍了他,但又怕误了他母亲看病。整张脸像纠结得打了结一般。 “顾老大,这临襄山,在临县与襄县两大县地之间,地旱路崎,没人稀罕,你之所以能在此盘踞这么多年,不就是沾了没人愿意管的光了吗?你还在这儿犹豫什么?” “我家主人说啦,这笔买卖你非做不可,你不做有人替你做!” “你做了,还有好处,你不做就只能替别人背锅,一丁点儿好处也得不到。”厉小七学着兰绮的模样,语气里带着威胁。 顾峰从厉小七稚嫩的口中听到这样沉稳有力的话,不禁惊了惊。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这不是厉小七说的,而是他背后的人的意思。 他顾峰当了土匪这么多年,对这外头不忠的事干了不少,但对山上这帮兄弟不义的事却一件也没干过,他左右不过是担心对他们不好。 但如今,做与不做都有一灾祸要来,那不如干了它,还能为兄弟们讨个好处。 厉小七见他的神情,有所动摇,接着鼓劲儿,“顾老大,我家主人,知道你是担心你的这一众兄弟。我家主人让你放心,她自会安排妥当,必让你这山寨全身而退。” 顾峰顾虑的这些事,兰绮早就思虑周全了。 临襄山上的人,如果贸然劫走大批粮食,官府即使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但是因为缺粮引起的民愤会迫使官兵驻扎临襄山,双方互相消耗,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安生日子的。 但巧就巧在,这批粮食见不得光。所以,即使丢了,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能吃哑巴亏。 前世兰绮在调查那批高价粮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们的货粮来路不正,今生再做调查,整件事就更清晰了了。 这批粮食是他们偷偷从他国家运进来的,没交过关税!如果因为丢了一批货就报了官,把隐在暗处偷渡线,储粮地,进货点……一众要务连根拔起,那不是相当于断了他们以后的财路吗? 他们舍不得,更干不得! 顾峰慎重考虑后做了决定。“这一票我干了!就按你们说的分,不过我娘的病你们必须治好,不然,别想活着离开!” 厉小七听罢,笑了笑,“那是自然。” 他捡起地上的红色药瓶,打开,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给老夫人和水服下。” “这只是药引,三日后事成之时,我家主人自会带着救老夫人命的药前来。” 看着顾峰的黑脸,厉小七感到了他喷涌的怒气。于是竭力安抚他。 “你放心,如果老夫人出了事,你杀了我便是。我很惜命,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顾峰听着他前后颠倒,那一会儿不准备活,这一会儿又不想死的,更不信他的话了。“把他给我先绑了!等老夫人有好转了再说!” 厉小七被五花大绑扔进了柴房。 小七心里倒是舒坦,既然只是绑了他,但没有杀他,那他就是安全的,他相信小姐不是坏人,不会诓骗他白白送死。 现在就看顾峰会不会信守承诺,是不是真的会去劫粮。小七心里没底,忍不住替兰绮担心。 第32章 交粮日到 “明日便是交粮日了,极有可能今天晚上会有动静。大家轮流休息,千万不能错过去。”兰绮细心交代。 月黑风高。 蜿蜒山路的尽头处,似有火光闪烁,若隐若无。 “都醒醒,准备一下。”兰绮的眼睛像猎豹般炯炯有神,似乎下一秒就是击杀时刻。 渐渐的,一队车马吱扭吱扭地走来了。就着微弱的火光,努力辨别,那一匹匹马儿吃力疲惫的样子,确实像是连夜赶路的送粮车队。一车大概能拉三十石,至少得有三十辆左右的马车。 一、二、三……二十九、三十。 整整三十辆,其中有几辆堆得很高,应该错不了。 “小姐,这车队走了大半了,这土匪们怎么还不动手?”莫小五有些焦急。 “再等等。” 她知道顾峰。她告诉自己再等等。 嘶~突然,一匹马的长鸣划破长空,粮队打头的马匹似乎遇到了麻烦。 紧接着,吼叫声、冲刺声,在整个临襄山上空飘荡,是顾峰带着他的几百号弟兄下去劫粮了。 押送粮队的虽然也有武功,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又正值黑夜,再加上地形不熟,很快就溃逃了。兰绮隐在暗处,听到逃跑的押粮壮汉骂骂咧咧,“我就说晚上走不行!这怎么搞?丢了货,怎么交代!” “谁让死老头子催的急!不走不行啊!怎么交代?还交代个屁!跑就行了,命都快没了,还管他那个。大不了不在辽东干了!” 那一千石粮食就这样留给了顾峰。 “走,我们回临县收粮去。”兰绮带着莫小五等清一色的壮汉返回临县。 他们一大早便一身华服,坐在了老头子的铺子里。 “贵人,贵人,你这么一大早,带乌压压这么一大群壮汉,站我小铺子里,别人都不敢进来了。要不,你先回客栈等着,粮一到我就差人过去叫你。” “那好吧,你可别骗我,不然,我得要你的命。” 老头子,瞧着眼前的娇小姐扬起下巴对他恐吓,觉得十分可笑,就这么个黄毛丫头,也学别人吓唬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待兰绮一行人走了以后,老头子朝他们离开的地方啐了一口唾沫。 这四百两黄金,他赚定了。 可越到晌午,他的心越焦躁。铺子外头的日头火辣辣的,老头子越看,越觉得它碍眼,头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 “按理说,该回来了!” 他的心里打起了鼓。难不成? 老头子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但很快又否定了,“不会的,那条路都走了上百回了,从来没出过大事。就算是遇到龙蛇寨的土匪,以前也是留一车就放行了!车队里有他的人,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会回来报信的。不该像这般没有消息呀!” 他来来回回在铺子门口踱步,地面被他的汗珠打湿,又被他的步子磨干,就这样一次次循环,直到又等来了兰绮。 “方老板,你这是?” 兰绮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他。 “我、我、我,我就是凉快凉快。”他把脸上的褶子全都堆在了一起,试图用谄媚的笑蒙混过关。 “这太阳都快落山了,方老板,你该交粮了吧?” “贵人,这不是时间还没到嘛,你再缓缓,缓缓。” 兰绮径直走进铺子里,坐稳在了椅子上。 “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小姐添茶。”老头子踹了踹一旁的伙计。 这会儿的四百两黄金,已经变成了一千二百两黄金。 压得老头子近乎喘不过气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方老头还是没等来他相见的东西。 突然,方老头子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贵人,今日怕是有事耽搁了,能否再宽限一日,明日再交粮?” “那自是可以。” “不过,方老板可得提前把那一千二百两黄金给我准备好。” “贵人,说笑了……” “我的语气像是说笑吗?”兰绮抬眸瞧他,带了几分不屑。 “贵人快消消气,先喝杯茶。”老头子亲子上手为兰绮斟了一杯茶。 兰绮端起杯子,在鼻尖嗅了嗅。 “啪!” 她把整杯茶泼到了他脸上。 “方老板这就有失江湖道义了,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想坏了生意?” 老头见哄求不成,下毒又败,立即变得面目狰狞,将茶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随着刺耳的瓷器破碎的声音,铺子里冲进了许多手持利器的打手。 看样子,老头子是要来硬的了。 “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兰绮仍旧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方老头子看着她和一众家丁的反应,也是惊奇万分。他从未看到过有哪家的见了这般阵仗,还能淡定如初的。 他给自己提了提气。“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谷云铺在这临县是什么光景,哪里还能轮到你们欺负到我们头上?” “欺负你们?” “门外的乡亲们,是他谷云铺欠粮不交,欠钱不还。如今却在这里倒打一耙。真是可笑!你们评评理,到底是谁欺负谁?” 冷清的门外,逐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就连要回家吃饭的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这样的热闹。 好多年了,他们还没有看到有谁敢跟谷云铺叫板,就算有人不服气,非要掰掰大腿,最后也是自己弄折了自己。 门外的人看着热闹,既觉得这小姑娘不自量力,又期待有奇迹发生,能替他们出口恶气。 “你们是想动手?”兰绮的质问,看的方老头浑身发毛。 “我可说过,你千万别骗我,不然,我得要你的命。” 老头子被眼前这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往日里只觉得她是个为爱痴狂的傻小姐,现 第33章 替灾民谢你 兰绮拉出腰间的软剑,架上他的脖子。 老头子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贵人饶命啊!贵人饶命啊!” 兰绮顺势一脚踢在老头子的右肩,借着劲儿把他的肩膀卸了去。 “钱,你赔不赔?” “我赔,我赔!贵人啊,我手里真没有那么多钱,那里是你原来给的一百两黄金,我还给你,都给你!” “方老板,你是看我好欺负?天下哪儿这样的便宜任你占呢?” “贵人!仙女!王母娘娘!不是我不赔,我是真没有啊!” 呵~不见棺材不掉泪。 咣当一声,兰绮将方老头子一旁的桌子一剑劈成了两半。木屑飞溅,划破了老头子的脸,脸上的刺痛,以及自脸颊而下流的鲜血,让他的心怦怦直跳,险些从他的嘴里冒出去。 他回过神来,竭力地磕头求饶,“我赔!我赔!” “快去!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 老头子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铺门外的看客们,瞧着他的这狼狈的模样,倒是觉得爽快,各个拍手叫好。 不一会儿,五箱子金子,大约有五百两,被抬了出来。 “方老板,这可差远了……” “我的姑奶奶,我真的只有这么多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兰绮绕过他,提笔写了一封纸契,扔在了老头子眼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谷云铺老板方青因未按约定交粮而欠债七百万两黄金。 “签了吧。” “姑奶奶,你这是非要我命啊!”老头子哭天抢地,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体面样。 就连门外的看客们,也起了恻隐之心。 “那可真是不少钱啦……” “什么时候见过方老板这么惨过啊……” 兰绮瞧那虚伪的博同情的模样,毫不客气,“方老板,你有多少家产我清楚的很!这么一点儿,和你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相比,可是差远了的啊!” 众人被兰绮的话激醒,这么多黄金,对他来说竟然只是一点儿?众人的心里,愤慨立即占了上风。 老头子看着兰绮的神情,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局,就是为了要他的家产。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粮队的人呢?是不是你杀了?”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女魔头,完全干得出来! “方老板,这话可就子虚乌有了。我自是清白的很,你的人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欠了我的债就得还钱。古往今来,天经地义,谁也推脱不掉。” “你再不老实赔钱,我把你交给官商府衙也行。” 兰绮散漫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方老头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恐惧。这条发财路,不是他一个人的,如果因为他毁了,死的就不只是他自己了! 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老婆孩子的,还有他刚刚出生还没有满月的大胖孙子。 “我赔!” 他咬了咬牙,果断取出钥匙,转身去了身后的暗室。不一会儿,小五一行搬出几个大箱子。 “小姐,差不多够了。” “方老板大义!我替灾民们谢谢你了!咱俩的债,一笔勾销!” 方老头子已经完全脑子想关于什么灾民的事了,他只为听到“一笔勾销”而感到高兴。 “不过……” 这一声,直接吓得老头子瞳孔放大。 “我这剑,一旦出了鞘,就得沾点儿血。是要你的,还是要他们的?” “他们的,他们的!”方老头子害怕地半匍匐在兰绮的脚底。 “那好,那就要你的!” 刷一声,兰绮划破了他的胳膊。 “如今教训你,就是替百姓们告诫你,你若再作恶,下场只会更惨。” “你别想报复,我告诉你,你奈何不了我。反而是你,你跑到哪儿,我也能找到你。你与其作恶后东躲西藏,不如老实点儿,在家做点儿小本生意,享享儿孙绕膝之福。” “你说,是与不是?”兰绮幽幽的声音,似有似无,犹如地狱魔音,在方老头的耳畔不停地回荡。 当方老头子回过神时,铺子里早已空荡荡了,没有伙计,没有看客,更没有要人命的女魔头。他突然觉得那女魔头说的没错,自己已到花甲之年,是时候该享享清福了,赚再多的钱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人若积怨,怨必生,人若积福,福必报。 此时的兰绮,正趁着夜色,带领三五随从,马不停蹄地赶往往目的地。 咻咻咻。 弓箭袭击的声音在马车外频繁的响起。 “小姐!快下车!”莫小五一把拉开车门,语气里都是紧张。 “果然来人了。” 兰绮的眼尾上扬,语气里尽显轻松。“让大家都躲起来,我会会这拨人。” “不行!你不能犯险。” 莫小五说话间,被兰绮一把拉进了车里,随后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了木门。 “你看你小子,又差点儿没命!” 兰绮一把推开跌坐进自己怀里的小五,谨慎地通过缝隙观察窗外。她神情严肃,交代小五,“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你们先躲起来。一会儿听号令再动手!” “快去!” 小五虽然不情愿,但是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听话离开。 过了一会儿,弓箭声消失了。 兰绮的马车被射满了箭,像个大刺猬一样。若不是兰绮提前命人将车身牢牢加固,这马车早就变成了马蜂窝了! 从她打定主意要跟老头子讨要罚金开始,她就知道这样的事她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如将计就计。 兰绮静静地听着车外的动静。 车门外的人似乎很专业,不似地痞土匪那般毫无章法,反而配合紧密,像是专门的暗杀队伍。 哗!是马车后面 第34章 以恶治恶 兰绮颤颤巍巍地推开门,甚至下马车的时候,还跌了一跤崴了脚。 众人一看,是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不禁有点儿自我怀疑。一个个面面相觑,希望从彼此蒙面的脸上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黄金呢?” “大爷,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兰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听说带头的是个女子,难道就是她?领头的蒙面黑衣人心中狐疑,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柔弱娇嫩、胆小怯懦的女孩,同那个拐走一千多两黄金的狡猾女人联系到一起。 “你家主子呢?” 兰绮蹲在地上发抖,没有回话。 “老大,我们不会是上了当了吧?” 领头大哥思索片刻,慎重地说,“回去追!”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兰绮,“她,杀了吧!” “老大,要不,把她带上吧?免得又错过什么?”一个声音听起来和兰绮年龄相仿的男子说道。 领头大哥又看了看兰绮,心里有了决断。 “你们俩,把她绑了带上。”他指定了两个离得近的人过去抓兰绮。 “啊!”过去的二人发出惨烈的喊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 “老大,老大!救我!” 只见二人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鲜肉腐烂,露出白骨,阴森可怖。就连曾经杀人如麻的黑衣人老大也皱起了眉头,他用力砍断了二人的胳膊,勉强保下了他们的命。 “我说过……我来自地狱……你们非要追我,是想跟我到地狱吗?” 兰绮缓缓起身,一改刚才的怯懦,眼神里带着杀气。黑衣人无不惊讶,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子,竟能有如此大的气场,就连领头老大也震得后退几步。 “你,你……”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看就是小弟模样的黑衣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你交出黄金,我们哥几个,就饶你一命!” “你们替谁办事?我出双倍的价格,你们替我办事,怎么样?” 众人一听,似有犹豫。 “老大……” “不要被她迷惑了心智,那头的人,咱们谁也得罪不起的!” “不要和她废话!不过就是个小娘子罢了,怕她干什么?” “一起上!” 一声令下,黑衣人群起而动,以极快的身法移位到她的周围。兰绮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走位明显是有目的的,绝不是随意乱站。 转瞬之间,所有的空气似乎全都凝滞了。 突然,兰绮的耳廓动了动,随即,她的步法如蛇形扭转般,准确地穿梭在几个黑衣人之间,其中有几人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挂了彩。 “不要轻敌!” 黑衣人终于知道了兰绮的厉害。 可就算他们重视了又能怎么样? “啊!” “嘶!” “嗯!” 他们的人不停地被利器划伤,受伤的部位越来越多。 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来越差,他们甚至都看不清敌人的来向就被袭击了。对手明明只有那么一个女子,但他们心里怎么像被数十人围攻一般焦躁。 为了改变局势,他们当中还能继续战斗的人站在外圈,将受伤严重的人围在中间,相互依靠,谨防兰绮的袭击。 “是怕了吗?” 兰绮细弱的声音,在空荡的荒野间游离无阻,随着风从四面八方钻进了黑衣人的耳中,异常清晰。幽幽荡荡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咒语。 让他们胆颤。 “是怕了吗?” 兰绮的声音,再次响起。 “滚出来!老子不怕你!老子要把你踩在脚下,跺成肉泥!”突然,粗鲁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咚的一声,那粗壮的身体竟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他们惊讶之余,根本来不及扶他,只能用脚试探性地踢一踢,看他有没有反应。 死了。 众人将围成的圈缩紧了些。 “是怕了吗?” 同样的话,再次飘荡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他们惊恐地看向天空,可更令人汗毛直立的是,他们一抬头,居然发现,兰绮的脑袋就悬空在他们的正上方。 她那可怖的脑袋上长满了银发,但却结成了一绺一绺的粗绳,如同毒蛇一般到处吐着信子,找寻猎物。她的脸也膨胀的极大,像要吞人的怪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从天上直直地砸下来。 众人惊吼着四散而去。 有两个直接瞪着瞳孔便没了生气。 “老大,老大!是鬼!她真的是鬼!”一个黑衣人,拉着领头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口中不停地说着胡话,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放手!快放手!” 领头的知道,再被他抓着,下一个死的就有可能是他自己。眼见情势越来越紧急,自己却被困住了手脚,情急之下,他一剑刺过去,了结了自己的弟兄。 “老大,是鬼,快……跑……”那人憋着一口气,说完了心中的话,倒地,死绝了。 再看刚刚断了臂的二人,此时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突然,其中一人,把嘴张得如瓢一般大,毫无征兆地一口下去,咬掉了另一人的耳朵,“嘎吱嘎吱”的食骨声接踵而至。 被咬掉耳朵的那人,似乎也不知道疼痛,只是继续疯狂地捶打着,突然,他手指呈剪刀状,快速地朝另一人的双眼戳去。 扑哧,是爆浆的的声音。 他甚至还又继续挖了挖…… 都疯了。 全都疯了。 这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看着一地的尸体,领头的黑衣人眉头皱成了泥潭。连呼吸都急促得都无法掩饰,他十三岁入了这行,摸爬滚打、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了近二十年年,第一次打心底感到幽深的恐惧,那里恐惧的漩涡好像会自己长大,就快要 第35章 我罩着你 结束了那些事。兰绮用一个响而长的口哨,呼唤出了小五等人。 “别过去看。骑马走吧,去临襄山。” 那个场面确实不好看。 兰绮怕吓着他们。 那些毒药的威力太过瘆人,怪不得父亲之前不让母亲制毒。兰绮的心有些动摇,有些狠辣的毒还是少用的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轻易用了。 “小姐,那些人?”莫小五有些担心后面的行程还有人偷袭。 “是抢金子的。” “怪不得小姐你带我们大摇大摆,马不停蹄地就走了,原来是要把这些人引开。阿虎哥他们应该也快乔装好,准备出发了吧?” 兰绮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出发了。” 剩下的行程很顺利,兰绮等人,再也没有遇到追杀和偷袭的。 可就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些人谢天叩地、哆哆嗦嗦,万分庆幸自己行动慢了一步,没有追上兰绮那群恶鬼,不然他们也就会和那群黑衣人一般死相可怖,惨不忍睹了。 到了临襄山。 兰绮喊话看守寨门的土匪,“快去告诉顾峰,他家老夫人的救命药,到了!” 兰绮被引到顾峰处。 “你们是官府的人?”顾峰看他们的第一眼,就发现了蹊跷,瞬间警惕起来,眼底也多了一份狠厉。 他攥着大刀的手拧了一拧,让手握得更紧实,方便随时行动。 “顾老大,好眼神!不过,你不会用紧张,我既然没有掩饰,就是不怕你知道。我虽是官府的人,但今日做的这些事,却与官府没有半丁点儿关系,我更不是来你寨里找事的。” “我只是想要走我的粮。” “呵呵,没想到你们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们官家的人,不是一直自称正义之士吗?真是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完全不是可信之人!” “你走吧!我不信你!更不会把粮给你!” 兰绮瞧着他耍赖,也不生气,反而莞尔一笑,随意地找了个凳子自在优雅地坐下休息去了。 “顾彪子,你后山的粮食还没囤够?”兰绮此话一出,顾峰的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了。 这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儿像他的老母亲。 还有他在后山屯粮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再说,“顾彪子”,只有和他关系近的人,才敢这么叫他。 她个黄毛丫头凭什么?! 顾峰停下手中的活计,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她,无论怎么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顾彪子,我那点儿粮食,你吞不下,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好心相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兰绮将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 “这个你拿走,我保证你母亲的病药到病除。”与其守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鱼雷,不如留下这保命的药更好。孰轻孰重,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 顾峰被拿捏住了要害。一千石粮食,确实不是小数目,当初他不肯第一时间答应出手,也是怕人找上门来。如今,有人接手这烫手的山芋,还奉上他老娘的救命药,他自然是不能拒绝。 顾峰思忖片刻后,“好。药我留下,粮食你可以拿走。” “不过,粮食要五五分。” 兰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想从饿死鬼顾峰手里抢粮,比抢刀枪棍棒难多了! “那不行!”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匪窝深处传来。 是厉小七来了。 “老大,可不带这样儿的!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三七分,我七,你三的。你不能我家小姐来了,看她是个女孩子,你就变卦呀!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 顾峰被他说的语塞。 堂堂临襄山上的土匪老大,可以被人说不讲信用,也可以被人说浑蛋王八,偏偏不能被人说欺负女孩子!有损土匪威严! “你个臭小子!我放你出来,不是让你和我在这儿龇牙的!你信不信我一刀飞过去,把你劈成两半?”顾峰警告厉小七。 兰绮看了看小七,嘴角上扬,顾峰正如她所料,不会把厉小七怎么样。 “顾彪子,我知道你屯粮是为了你山寨里的弟兄。但是,这粮我有大用,这样吧,除了那三成的粮食,我再给你一千只鸡鸭,不过,你得养好了,多出来的才算你的。” “老子不干!还想让老子白给你养畜生。” “怎么能是白养呢?你养的好的话,一只生三只、五只、八只、十几只!一千只就能生上万只,你不就有上万只鸡鸭了吗?”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你呢?” 顾峰若有所思,似有松动。他审视了一番兰绮,“我是贪粮,但我又不是傻子。你个臭丫头,拿了你的五成粮,该滚就滚!”顾峰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这样吧!还是老办法,谁赢了听谁的。”兰绮的嘴角鬼魅一笑。 前世,顾峰被她打趴下以后,就彻底服了。自那以后,顾峰根本不管什么男女之别,长幼之分,见着兰绮就叫兰老大,叫的兰绮耳朵险些起了茧子。 “怎么?不敢?怕女人?” “谁说不敢!”这顾峰的聪明,一遇到“女人”二字拍到脸上,就都丢掉了,他觉得男人不能欺负女人,更不能怕女人。 “看你是个小孩,又是个女娃,我让你一只手!” “顾彪子,你快别让!一会儿还不知道谁让谁!”兰绮轻蔑的语气,让顾峰更加的好奇,这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二人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地上打到房上。 “还打吗,顾彪子?” 顾峰的衣服被划出了无数口子,但他的大刀却没有伤到兰绮分毫,他的眼睛里全是惊叹。这姑娘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真是不容小觑。 “不打了,你厉害!兰老大,粮食你全拿走,我都不要了,你罩着我这山寨就行!” 第36章 富家小姐 “顾彪子,粮,我还是给你三成。允诺你的一千只鸡鸭,用不了几日我也会送上。你我是旧友,我信你,这拨小畜生你不能给我养死了,更不能杀了吃了。将来我有大用。”兰绮的眼神真挚,给人坚定的力量。 顾峰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粗壮的胸脯,“兰老大,你放心吧!交给我没问题!” “给老夫人的药,你记得给按时吃上,半月以后,我再差人送新药过来。这药新做的药效才好。” 顾峰虽然对兰绮从天而降的莫大信任和“旧友”二字而感到疑惑,但是既然兰绮选择相信他,那他也不能做得差咯。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鸡鸭养好。 就像当初寨里的这波兄弟抛下一切跟他上山的时候一样,大伙愿意信任他,他就会拼尽全力不辜负大家。 顾峰就是这么一个人。 兰绮安排的接应粮食的队伍也到了,一行人告别顾峰,前往山阴县兰府别院,充盈粮仓。 这么一来,只需要再用那些赔偿下的黄金,补足剩下的的粮食就行了。 这事儿急不来。 兰绮现在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前世她同钟霖一起在对抗旱灾的时候,他们二人曾经研究过蓄水井,可惜那时旱灾已成,纵使费劲儿打下几口,也没有起到什么用处。 可这一次,不一样,雨季未至,如果能及时有足够数量的蓄水池,那将能起非常大的作用。 但建蓄水池,不是件简单的事,得先找好工匠。 事不宜迟,兰绮交代了莫小五跟着府里有经验的老人,去办这件事。 而她,得陪钟霖玩玩。 兰绮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沓信,她不禁感慨,钟大公子可真是勤奋,自己才离开半旬左右,他竟托人捎回这么多信。兰绮觉得十分可笑,虚伪的相思不值半分钱,更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再看看她之前花钱让人代写的情书,就快用完了。她索性将那些情书装起来,打算丢给那人,一并让他替自己回了信。 从她派去监视的暗卫口中,兰绮也知道了那二人最近几日的情况。钟霖一改之前的模样,开始专心读书,他有意地把钟岚挡在门外,不让她进自己的门,更不让她碰自己。钟岚实在追得急了,钟霖就逃到小道士的练功房,一待一整天。 钟岚不知道她的钟郎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慌得不得了。 兰绮却暗自偷笑,钟霖躲女人的原因,她当然知道了。她还要继续给钟霖加点儿料。 她去勾栏里买了个会干事的漂亮女人。 就在那日,白鹿观里突然闯入了一个要借宿的富家小姐,名唤史瑶。 那女人一双杏眼生的极其漂亮,皮肤白皙,清纯中带着几分妩媚,不似钟岚般妖娆,但是却让人挪不开眼。 她与小道士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被家中爹娘强迫婚配,她死活不乐意,逃跑到这山中迷了路,又饥又渴好几日,才恰巧到了道观。小道士并未多想,只记得师傅因缘而合的教导,便收了她。 她刚去的头两天,白鹿观还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第三日,钟岚便沉不住气了,因为她发现,这个女人总是和钟霖走得很近,他们甚至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就连从兰府别院带过来的那条狗也冲她直摇尾巴。 钟岚远远注视二人,心中默念,“贱人!” 史瑶看起来比钟岚贤惠。她会读诗,会作画,还做得一手好茶点。钟岚心里酸的不得了。这天夜里,她撬开钟霖的房门,趴在他的床头,阴森森地质问他,“你看上她了?” 钟霖在睡梦中被鬼压床,忽的惊醒,看到这么一张黑青的脸,着实被下了一跳,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气神,一瞬间又被吓得谢了去。 “我……我没有!”钟霖一脸无奈,语气里都是不耐烦。 “我不信!你要是没看上她,为什么和她走得那么近!” “岚儿,我真的没有。是你误会了。” 钟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身体的温暖软化她的戾气。 “天色不早了,快歇息吧……”他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吹拂,她有些发软。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但他很快拨开了。“岚儿,我温书累了,快歇吧……” 被拒绝的钟岚,也不好有什么再多的动作。这么多日了,他难道一点儿也不想吗? 钟霖当然不想!他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因为自从来了这白鹿观,他的那方面就越来越不管事,越来越萎靡。 就这半个月,一旦他的思想上触及到有关的,精神立马就来劲儿了,但那股子劲儿只积不发,憋得他太难受了,他就像那被灌了气的猪尿泡,劲儿再大一点,就要炸了。 他哪里还敢想什么女人啊! 至于那个史瑶,他也真的只是君子之交,偶尔与她交谈几句,却被钟岚通通看了去。 不过,被钟岚这么一闹。他突然意识到个问题。他的那个毛病,这几日似乎好了一点儿。 “难道,只是对钟岚提不起兴趣了?”他心中狐疑。 二人相安无事,呆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钟霖正在温书。 史瑶又端着茶点来了,那茶点有淡淡的甘甜味儿,甚是好吃。钟霖这日,特地留意自己身体的感觉,他全身放松,微闭眼眸,口中含着软糯的茶点,鼻尖嗅着香郁的胭脂味儿,脸颊享受着微风的轻拂,突然他感觉到它抖了抖。 那久违的男子气概让他的心欣喜若狂。 他忽的站起来,双手一边一个使劲儿抓紧史瑶的肩膀,“谢谢你!谢谢你又让我找回了自己。” 史瑶瞧着他的高兴样儿,眼神里全是不解和茫然,为了避免尴尬,只能咧嘴笑笑,配合他。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钟岚看了个正着。 她气愤地冲上去,一巴掌打了上去,“你个狐狸精,做 第37章 无穷尽也 钟岚看得更气了!握紧的拳头密不透风。 史瑶瞧她脸上的表情似要吃了人,但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原来提着棍子找到她那儿的母老虎她都丝毫没怕过,何况是眼前这个断了手的丫头片子。 史瑶在钟霖身上蹭了蹭,像猫一般。 钟霖的瞳孔震惊得更大了,他一声不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底下,根本顾不上身前这两个女人的斗争。 史瑶起身质问钟岚,“本小姐也是你说打就能打的?” 她那温柔的杏眼瞬间仿佛变成了能砸死人的石块。对钟岚紧逼不舍。 啪!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了钟岚一巴掌。 “你瞪什么瞪?” “信不信本小姐再打你一巴掌?” 钟岚骨子里不受宠的自卑感,让她在身份高贵的人面前不自觉地气势弱了下来。即使这史瑶根本是个假小姐。 钟岚不甘地望着钟霖,期待钟霖能为他做主。但钟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惊喜中,久久回味不已。 史瑶乘胜追击,言语上分毫不让,“就算我真与钟公子,有些什么,那也是我二人的事,男未婚,女未嫁,你凭什么干涉?就凭你是个妹妹,还是凭你是个残疾?” 钟岚被说得语塞,面红耳赤。 “我……我兄长要温书,对,我兄长要温书,你这般打扰他,我定是不能纵容的!” “哼,君子坐怀而不乱,就这么点儿正常的来往,也能让他无法安心温书?那如若这样的话,钟公子并非正人君子,我也不屑于他来往。” “从今往后,咱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要往来!” 钟霖回过神的那一刹那,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的心瞬间就被击中了,同时被击得更惨烈的,还有他的身体。他不稀罕史瑶,但他稀罕自己的雄风,他绝不能再弄丢了。 他一个反手本能地抓住史瑶的衣角,“史小姐,是小妹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同她置气了,不值当。” 钟霖鹊尾一般的眼睛,笑得温柔。 “今日我累了,钟公子,我们改日再见。”史瑶的气似乎消了一些。 待史瑶离开,钟霖将气鼓鼓的钟岚拉到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安抚道,“岚儿,我们出门在外,不要给自己处处树敌。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也很在乎你,我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有任何事,我希望你先同我商量,不要像今日这般莽撞。” 钟霖眼里的深情,要溺死个人了。 钟岚乖巧地点点头。 她坐在钟霖的身边,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着久违的温柔。 她轻轻抚上自己受伤的手腕,脑中充满了遐想。 她的手腕,钟霖托小道士买了些药为她敷用,这么些时日,也起了点儿效果,虽没有大好,但最起码有些劲儿了。不然刚刚也不会一不小心,用了受伤的这只手。 她心里怨怼,如果我的这只手是好的,那刚刚绝对打得她说不出话来,哪里还轮得到她在那里叫嚣。 她甚至想好了,过几日怎么收拾史瑶。 坐在兰府院子里晒太阳的兰绮,口中嗑着瓜子,耳中听着暗卫讲的这些故事,心情很是愉快。 这史瑶,果然不一般。 交代给她的事,办得都很好。带给钟霖的药,也日日被端到他的桌子上,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吃下,神不知鬼不觉。不愧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 最近,苏婉制药热情很高,兰绮只是离开半旬左右,新药就新增了十几种。花花绿绿的各种瓶罐被兰绮小心翼翼地置在高处,毕竟这些药的药性她见识过,太可怖了。 她从来没想过,柔弱的苏婉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个小毒婆。 她新送去给钟霖的药,就是苏婉新制的,但是药效还不明朗。苏婉说是给那条发情的大狗用的,万一以后兰绮后悔了,又想那条大狗生崽子了,可以用这个药,试试。但不保证效果。 试试,兰绮倒是乐意的很。 看着桌子上代笔写的回信,兰绮觉得是时候亲自去一趟了。 兰绮到了白鹿观看望钟霖时,他正在院中温书,钟岚几次过去倒茶,他都没有搭理,看样子还挺勤勉。 兰绮怎么会让他这般安心自在的读书呢?故事精彩一点儿才能叫好故事。 “霖哥哥!”兰绮的呼唤,打破了钟霖的平静。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找寻兰绮的身影。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满眼疑惑,以为自己幻听了,失望地摆摆头,又坐了回去,继续温书。 “霖哥哥!”不待他再次静坐,他便又听到了兰绮的声音,再次起身,四处走动寻找,还是没有发现。 再回头时,眼波流转,喜上眉梢。 “绮儿,你来看我了。”他宠溺地摸摸兰绮的额发。 “霖哥哥,你温书辛苦。瞧我给你带什么了?”兰绮转身,将一壶清酒放在了桌子上。 她上前扯着钟霖的衣袖,把他带到桌子旁,斟了一杯酒,敬给了钟霖。脸颊上氤氲的红晕特别好看,爽飒中带着娇羞。 钟霖笑弯了眼睛,眼角的鹊尾高高扬起。 他的所有等待没有白费!兰绮,果然还是爱他的。 他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钟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与先前的萎靡不同,他今日的面色相当滋润,看来是苏婉的补药起作用了。 不过,好日子哪能有那么多? 兰绮的心里很期待,今日的酒下了肚,他会不会感觉有万千蚂蚁不停地往下钻?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反反复复,无穷尽也……兰绮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适合钟霖。 告别了钟霖,兰绮打算去找史瑶交代下一步的计划。 结果,在寻找史瑶的路上,竟远远地 第38章 给他陪葬 兰绮见史瑶打得正酣,不忍打扰,觉得还是先行离开,随后再找她比较好。 回到城中,兰绮缰绳一勒,调转马头,直接奔向别院,寻莫小五去了。 到了别院未见着莫小五,兰绮听守卫所说,今天要打第一口井,小五不放心,亲自是去现场监工了。 她正要离开。 “小姐!小姐!等等我……” “你怎么在这儿,没同小五在一起吗?” “瞧小姐说的,我又不是五哥的跟屁虫。为什么要时时跟在他屁股后边?”厉小七一脸的傲娇。 “走?一起去找小五?” 厉小七一听,眼睛里放出灿烂的光。频繁点头。 厉小七学什么都快,唯独这个骑马,他学得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到现在也跑不快。速度一快,就颠得他屁股疼。 兰绮的马又极快,为了让小姐看得起他,他咬牙坚持了一路。 到了目的地时,下了马的厉小七连腿都合不上了。 “你怎么了?” 厉小七努着嘴,皱着鼻峰,强迫自己眼睛带笑,勉强从嘴角挤出一句话,“我没事,好着呢。” “小五应该就在前边,你先去。“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厉小七一个人在风中摇晃。 兰绮观察了一路,越到这地方越觉得不对,她得亲自去调查一下看看情况。 等兰绮离开,厉小七再也忍不住了,挑起来使劲儿摩挲自己的屁股蛋儿,“蛋爷,跟着我受苦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等他的“蛋爷”不适感缓解了以后,他高兴地快步寻找莫小五。 很快,他敏锐的眼睛找到了目标,他凑到莫小五的跟前,嬉皮笑脸。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这儿危险吗?” “打口井,有什么危险的?”厉小七不以为意,探出半个身子,看向井底。 “再说,是小姐带我来的!”厉小七龇着牙,弯着眼。 “小姐?”莫小五巡视四周,并未看到兰绮的影子。 “你小子又说谎了,是吧?我告诉你多少回了,到了兰家军不能随便骗人!”莫小五不等解释,一拳就捶了上去,小七吃痛,嘶叫一声。 “诶呀,真的是小姐!”厉小七像炸毛了的小猫,既生气又无奈。转头就回去找兰绮。 转弯的时候,恰好撞到了回来的兰绮。 厉小七二话不说,拉着兰绮的手腕,就气势汹汹地朝莫小五走去。 兰绮不明所以,但瞧着前头这人脾气颇大,脸色颇黑,也就任他去了,三步并做两步,跟着他快步走去。 到了莫小五跟前,厉小七轻轻把兰绮往前一推。 “你看看!你看看!” “是不是?是不是小姐!” “小姐!”莫小五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他的脸上立即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刚刚的疲惫和严肃瞬间消失不见。 “小姐,我……” 莫小五的话还没有说完。 周围轰的一声巨响,地抖了几抖。 “不好了,井塌了!”周围的人一哄而散。 而莫小五却一跃而下,毫不犹疑地跳进了井里,迎着崩塌的黄土,弯腰将井底的老头结结实实护在了身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兰绮甚至没来得及拦他一把。 “莫小五!” 兰绮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慌了。 黄土很快将二人口全都埋葬,那口井彻底变成了一个凹槽。从上边根本看不到二人一丝一毫的踪影,更别提生机了。 扬起的黄尘,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周围的人哄吵地谈论着,现场一片杂乱。但那口吃人的井中却平静得可怕!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小五没有出来!没有出来! 厉小七立即跪坐到坍塌的井边,俯身疯狂地往外推扒土,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停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兰绮回头,犀利眼神扫射过的地方都变得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在她的凝视下,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们这儿谁是头?”兰绮怒发冲冠。 “快说!” 众人没见过兰绮发飙。此时她的眼睛充血,怒目圆睁,修井的人一个个都被吓得不敢吭气儿。 “再不说,我把你们都埋了给他陪葬!” 这时,一个瘦小的人影微微向右踏出一步,“大小姐,是他……”他说话怯怯的,连头都没有抬。 顺着他的手指,一个宽脸肥耳的人映入眼帘。 “是你让人在这儿修的井?”兰绮指着塌下去的沙土质问他。 不待他回答,又说,“快救人,今天他们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来来来,快救人,拿绳子,拿绳子。”那领工人赶快招呼大家想办法救人。 “不不不,先拿铲子,快呀!拿铁铲子往外挖土!往外挖!” 有人拿着铲着直愣愣地就往埋了人的中心走去,兰绮见状,快步过去,一脚就将他踹飞。 厉小七有了一丝反应,他朝落地那人快速奔跑过去,果断拿起地上的铁铲,一言未发,返回去继续挖土。 “别往中间走啊!你们把土踩结实了,底下的人还怎么活?”那领工人赶紧把人安排在四周,让人从四周往外铲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被埋的时间越长,遇难的可能就越大。 兰绮眼中的焦虑也变得更加浓郁,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 “小姐,我看到了!他们在那儿!” 兰绮顺着瞧过去,确实有一处隐约有高低起伏的变化。应该是小五他们!兰绮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她猜测现在的位置已经离人很近了,害怕铁铲会伤了他们,于是立刻改变了策略。 “停!全部改用手挖!” 众人二话不说,心领神会,立即扔掉铁铲,一个个蹲下刨土。 “啊!” 第39章 生死救援 周围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全都懵了,不仅刚刚的辛苦白费,还搭了一个人进去,这可怎么办?大家都被绝望的情绪湮没,再挖还会继续塌,万一再搭个人进去,那…… 没有一个人敢再去救人。 “想活命,你就别动!” 兰绮警告那人。兰绮环视众人,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绝望充斥在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中国,她知道,每多犹豫一秒,这些的恐惧就会多增一分。 “你们几个,全都去找木板、木桶、木棍!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你们几个去找绳子,一定要结实的,长一点!再找一些瓢和盆,不用太大,但一定要结实!” “快去!” 兰绮又点了点剩下的人。 “你们都站到南侧,别去北侧。那边沙土多,这边儿更结实。” “只要趴在边上,是不会轻易掉下去的。大家趴在边上继续用手把沙土刨出来。” “还愣着干嘛,赶紧救人!” 兰绮的语气里带了急躁。 但即使这样,怕死的本性让所有的人迈不开腿。 “听我家小姐的,有我家小姐在,你们一个都死不了!”厉小七第一个,趴下匍匐了过去。 果然没有再下陷,他抬起头,满脸的自豪,“我们小姐不会骗人的!”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彼此壮着胆子。 一个、两个、三个…… 大家都趴在了那里,向外挖土。 “我的手怎么这么小!”厉小七愤怒地抱怨,“这指缝怎么这么大!”他恨自己的手,怎么不是铲子。 用手刨实在太慢了。 “给!用这个盆子挖!”厉小七抬头望去,原来是取东西的兄弟们回来了。众人将盆瓢分发下去,有了工具,比徒手速度快多了,大家的心都受到了鼓舞。 很快,刚刚滑下去的男子的大半个身体,都露在了外面。他欣喜若狂。 “都别动,把绳子扔给他!把木板滑过去。” 小七按照兰绮的吩咐小心行事。 “把绳子系在自己腰上,系紧了!再把绳子扔回来!对!” “现在尽可能趴在木板上!对就这样,抓紧了。”等他准备好,兰绮将其他人安排在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用力抓紧绳子,使劲儿把他拉出来!” 诶呦,诶呦,一起用力的号子声,为他们的努力鼓着节奏。那人的腿,渐渐地被拔出一寸,又一寸,这样激动人心的场景,令大家的精神瞬间受到了鼓舞。 “快,快,快!马上出来了!”他们自己鼓励着自己。 突然,大家被闪到后边,那人出来了,得救了! 众人欢呼雀跃。 唯有兰绮不敢松懈。“快!还是趴在南侧!继续往外舀土!把底下的两人也救出来。”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必须争分夺秒,抓紧一切机会。已经耽搁一会儿了,再耽误下去,小五就算救出来,恐怕被压的双腿也会废了。 众人齐心协力,你挖我舀,轮番上阵! 救人的事一刻不停。终于,他们似乎又看到了沙土的起伏。 “大伙先别动。小七,你爬过去,找见你五哥的位置。” 厉小七凭借记忆和细致的观察力,循着微弱的起伏,将沙土一盆一盆的舀开。每舀一盆,他的心就揪一下。 不是,不是,还不是! 没有,没有,还没有! 终于,在他情绪就快崩溃的时候,他的盆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兴奋极了,将手中的盆扔到一边,迅速用手将沙土拨开。 终于,是莫小五英俊的面庞被搜了出来。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的闭着,好像没有生机。 厉小七举着莫小五的脑袋。情绪崩溃地哭喊,“小姐!小姐!没了!没了!” “没了啊!” “啊~!” “你,吵死了……” 厉小七的耳畔传来有气无力的抱怨声。 “小姐!没死!活了!”厉小七擦干眼泪,咧着一排白牙冲兰绮喊。 “小七,再找老伯!先把脑袋给露出来。” “哦!好!”厉小七没有多想,收回笑脸,继续围绕莫小五开始排沙找人。 “其他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接着往外舀沙土。” 叽叽喳喳的鸟儿不断从兰绮的头顶飞过,大抵是在归巢,西边灿艳的红霞如同瓢泼的鲜血一般绚烂。 此时,被埋的老头脸已经惨白,莫小五的的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不能再等了,兰绮纵身跃了下去。厉小七立刻跟了下去。 小七配合兰绮将一块块木板插在容易坍塌的地方,再用木棍支撑,然后又用绳索捆绑加固,防止再滑下的沙土,又把二人埋了。他们协力给二人绑上绳子,将绳子的另一头,甩给大家。 “我们在这里继续挖,你们用力把他俩拉上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等一下!”厉小七迅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垫在绳子下边。 旋即大喊,“好了!”。 自始至终,他一刻也不曾停歇,他真的是拼了命在和阎王爷抢人。 “嘿呦,嘿呦……” 众人齐心协力,救人的号子声响彻天地间,有几个胆大的,进了井坑陪兰绮和小七一起救人。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营救,没有一个人掉队。 他们的汗液此时犹如魔妖,趁机报复众人,它肆无忌惮地在身体各处乱窜,有的侵入眼睛,蜇得眼皮挤在一起,根本分不开,有的闯入口中,侵占人们的味蕾,还有的滑入人们的手中,令他们的救援变得更加艰难…… 突然,兰绮的耳中听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 再抬头时,她发现莫小五似有异动,他竭力想表达什么。 兰绮起身把耳朵凑过去,一股微弱的气息,“先救李伯,先救他……” 兰绮看了看一旁的老头,他的位置更靠下,情况确实更危险。她眉 第40章 兰绮失踪 “小姐?!”厉小七眼中都是惊诧,他不敢相信,他万分信任的小姐居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可他的呼喊,只换来了兰绮轻瞟的一眼。 放弃莫小五,他做不到! 厉小七的眼中多了愤恨,他不听,他绝不听,他自顾自地继续独自营救小五。 其他人在兰绮的指挥下,救人的节奏越来越快,李伯终于整个人从土里被拉了出来! “快快快!救小五!” 这一次,没有人欢呼,他们仍旧要和阎王抢人。 “嘿呦,嘿呦……” 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时候人们的信心立起来了,此时,莫小五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没有沙土对胸腔的挤压,他的呼吸顺畅了一些。 “大家再加把劲儿,马上就成功了!” 厉小七兴奋地呼喊。 终于,莫小五的最后一只脚也出来了。但由于被挤压时间过长,莫小五整个人已经软弱无力。井坑里的人配合拉绳的人,一起将他推拉了上去。 井上的人高兴坏了!欢呼声连成一片。 可欢愉只是片刻,意外总是先来。 “小心!” “又塌了!” 此时的井坑中还剩兰绮和厉小七没有上去。之前做的保护装置,因为不堪重负,终于散架了,沙土朝着他们盖了过去! “快走!”兰绮用尽全力,一把将厉小七甩到了边上,在井坑边上的人探着手勉强拉着他,奋力将他拉了上去。 “小姐!”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姐!” 厉小七挣扎着要冲回去,但被人死死地拉住了。此刻的兰绮,下半身全被埋在了里边儿。 她眺望了莫小五的方向,神情严肃,眼目光坚定,语气沉静,“小七,我没事,你先把小五他们送回兰府急救,我能等!他们两个等不了了。” 厉小七看看井底的兰绮,又看看昏迷的小五和李伯,他的眼睛自眼底彻底湿润了,他愧疚自己曾对兰绮生出过怨恨,他咬咬牙,“小姐!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回来!” 说罢,他带人抬起莫小五和李伯,救人去了…… 阴山县内,原本灰暗寂静的兰府,因为厉小七的到来,瞬间变得灯火通明,整个兰府人头攒动,纷纷攘攘。 李老头,没了。 莫小五,情况不好。 兰绪听说妹妹被困,带了一小队人马,由厉小七带路,直奔而去。兰母则留在府内,一边主持大局,一边救治莫小五。 厉小七原以为搬来救兵,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竟变得扑朔迷离。 兰绮失踪了。 兰绪带人查了,甚至一寸一寸地都搜过了。但是,那片地方正常的令人惊诧。没有挣扎,没有打斗,甚至连慌乱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个塌陷的井坑,此刻仍旧死气沉沉地待在原地,厉小七都要怀疑是自己脑子出问题,记错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将兰绮悄无痕迹地虏了去? 这个问题,就连兰绪也想不通。 没有线索,他们只能四处搜寻,直到天色大亮,仍旧一无所获,甚至连塌陷的井坑里,他们也挖过了,根本没有。 事到如今,不能再拖了,兰绪当机立断,决定先寻求援助。这个时候只有父亲能找到兰绮了,于是他一边安排其他人继续找,一边策马离开赶去军营。 在兰绪马不停蹄、一路狂奔抵达军营的的那一刻,有一封信同时抵达这里。 兰绪从马上一跃而下! “父亲……” 兰绪正想禀报,却被阅信的兰铮将军打断。 “绮儿出事了?” “父亲……” 从兰绪支支吾吾的语气,以及他铁青的面色来看,兰铮将军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他也意识到,他手中的这封信所言非虚,绮儿确实在他们手里。 “父亲,现在怎么办?” “不慌,既然他们能送信来,那就一定有所求。用绮儿来和我们谈判,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所以绮儿暂时是安全的。” “父亲,那他们想干什么?” “绪儿,这信里虽未直言,但左右逃不过我手里的这点儿兵权。为父我镇守这辽峪关二十年,深知此地利害,所以从不敢攀附权贵,亦不敢结党营私,勤勤恳恳只忠皇城,只忠百姓。” “众党派势力也看在眼里,知道为父虽不能为他所用,但亦不能为别人所用,这才留得了一线生机。” “绪儿,从前你还年幼,这些话我从未同你讲过,但如今,局势动荡,周边各家势力又蠢蠢欲动,你母亲、妹妹以后都需要你的庇护,这些利害你该知道了……” “这是兰家军的一半符印,你收好,另一半在你母亲手中。” 兰铮将符印紧紧扣在兰绪手中。 “父亲,你这是……”兰绪心中隐隐不安,他觉察到了父亲的言外之意。 “不必多言,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你下去吧。” 兰铮背过身去。 在兰铮心里,他的这个儿子,虽然努力、孝顺、肯吃苦,武功也不错。但从小心软爱哭,并不是大将之才,若不是如今国不堪扰,得有可靠的人护这一方太平,他宁愿兰绪做个潇洒自在的普通人! 兰绪瞧着父亲的背影,觉得他看似决绝,实则落寞。 在兰绪心里,他的这个父亲,总是喜欢替他做决定,以前是,现在也是。 以前父亲总说他心地太过善良,没有做将的杀伐决断,但他偏要做给父亲看,于是拼了命的努力。如今,就算他在别人心中已经是少年英雄,可依旧不能让他父亲放心。 兰绪知道,他的父亲,又打算一人扛下所有了。可他,又怎么会同意? 他暗暗地攥紧拳头。 一句话未说。 只是低头按吩咐离开了营帐。 兰绪站在营地的中央,抬 第41章 单枪赴会 白日里,兰铮将军派出去的人,全都没有新消息,直到夜里,一个值守的士兵跌跌撞撞闯进了将军的营帐。 “将军,将军,你快去瞧瞧,军营门前,是小姐,小姐……” 兰将军看着眼前这个连话都说不全的新兵蛋子,无可奈何,于是果断掀开营帐,举了火把大步朝营外走去。 他得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营前的几束火把,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晦暗不明,焦躁的议论声隐在夜色中,却显得更加清晰。 “那是小姐吗?” “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要不,我过去看看?” “不行!小心有诈……” “再等等吧,已经派人告诉将军了……” 营前的三五个士兵被眼前的诡异景象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 兰将军虽然还未到跟前,但远远顺着他们手中的火光看过去,确实有个人影坐在车板上,一动不动。 兰将军心中忐忑,那人衣服的颜色确实和绮儿平日里爱穿的一模一样。 他快步疾走,甚至跑了起来。 “将军!那好像是小姐!” 兰将军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景象。 一个身量纤细、身着红衣的人戴着斗笠坐在车上,一身死气、一动不动,拉车是一头蒙眼的蠢驴,也一动不动。 那人虽和兰绮爱穿的衣服颜色一样,但兰铮看的出来,那绝不是他的绮儿。 “你们后退,我去看看。” “将军,不行!还是我去吧!” “没事,我去。” 兰将军心里有数,他明白这个时候,杀人不是好办法,所以他料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 他的长枪直接掀翻了那人的斗笠。 竟是个草人。 “嘭!” 一声轰响。 那草人突然炸裂开来,兰将军虽然躲得及时,但身上也被溅射到了红色的液体,宛如血迹。 “将军!”周围的士兵冲了上去。 “没事,只是涂料罢了。” 再看过去, 他发现了原来掩在草人身下的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 “兰铮将军亲启。” 阅信毕,兰将军若有所思。 “你们几个去通知兰绪,务必让他守好营地,不能让贼人有机可乘。我去去就回!” 兰将军一声哨令,他的战马自黑暗处奔腾而出,旋即,他一跃而上,左手拽紧缰绳,右手单手持枪,跨马而驰,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很快,兰将军赶到了约定地。 一个绝好的伏击之地。 他坐立于马上,长枪紧握在手中,随时迎接战斗。 “兰铮将军,果然英勇。” 说话的人隐在高处。 “只要你乖乖听话,为大人办事,你一定会前途无量!” 兰铮环顾四周,他感受的到,这儿不只说话的人一个,相反,还有很多人。 “我女儿在你手里,你还怕什么,还不出来相见?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兰将军说的对,我自然没什么好怕的。”说话的人直立起了身子,在火把的映照下,露出了真面目。 那人身材肥硕,不似练武之人。宽脸肥耳,蠢笨的面相中带着几分狡黠。 “我女儿呢?我要看到她,否则我怎么信你?” “兰将军想见女儿,那不着急。先把那颗药吃下去才好。” 这时,兰铮听到他的四周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但响动平稳,不似攻击时的声音。很快,隐在夜色中的黑衣人显露出来了,一行十余人,将他围在了内圈。 “兰将军,给。” 为首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粒乌黑的丸药。 兰铮下马,接过药。 “我女儿呢?药,我可以吃,但必须保证我女儿安全!我必须先看到她!” “好!那你可看好了!”他将手中的火把,向后一挥,一个女子的脸瞬间被照了出来,她的脸色刷白,唇已然没了血色,昏昏沉沉的,像是即将要没了生气。 “你把她怎么了?” 兰将军语厉色愠,“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命!一个不留!” “兰将军放心,吾等深知兰将军的厉害,自然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她只是中了一些麻沸散而已,两个时辰后就好了。”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们大人想和你合作的诚意,凭你没有别的选择!将军手中的药,是大人特制给您的,每半月必须服用一次,否则如万蚁钻心,不出三日,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这药,我们大人可没有给您的爱女吃,这还不够诚意吗?” “将军,快吃了吧,否则,我们大人改变主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把利剑架在了兰绮的脖子上,近在咫尺。 “父亲!父亲!” “你不能吃!” 不远处兰绪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兰将军的身旁,他熟练地驾马,将兰将军身旁的黑衣人冲散。 他跳下马来,与兰将军背靠背站在一起。 “你个小兔仔子,谁让你来了?” “等咱俩把妹妹一起带回去以后,你再骂我也不迟!” “真是翅膀硬了,连爹的话也不听了!” 兰将军语气中带着责备。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中尽是柔和,他大概是很欣慰吧。 “父亲,咱们搏一搏吧!” “不行,你妹妹还在他手上!” 兰绪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 透过火光,那锋利剑刃反射出的刺眼光芒,无情地告诉他,只要他敢轻举妄动,那剑刃就会立即割向兰绮,要了她的命。 “哈哈,又跑来一个送死的。兰将军,你儿子和女儿的命,可都在我们手中了!” “药!赶紧吃!我们大人可没时间等你的!”那人的口气变得狂妄不堪。 第42章 杀无赦 “慢着!兰将军且慢!” 正要服药的兰铮,被人拦了下来。 放眼望去,再仔细看那人时,却发现他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只剩下畏畏缩缩的求饶模样。 他的身后是眼神冰冷的兰绮。不知何时,她早已挣脱了束缚,反客为主,将剑架到了那人脖子之上。 宽脸肥耳的领头胖子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完全被控制了起来。 “好玩吗?” 兰绮把剑又靠近了一些。 “好玩儿吗?” 明明只是个小女孩。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幽暗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不是中了麻沸散吗?” “我问你好玩儿吗?”兰绮又问了一声。 “现在,我陪你玩儿!让你的人都撤了,不然我杀了你!”兰绮毫不犹豫,在他脖颈处剌出一道口子。 鲜血的血腥味,令他的大脑恐惧。他不禁大吼,“撤!快都撤了!” 高处埋伏的人向后退了退,但底下的黑衣人却只是相互看看,没有下一步动作。 “让底下的人撤了!” “快撤呀,你们愣什么呢?” 这一次他们集体后退了一步,但,在更不显眼的地方,有一黑衣人的弓箭举了起来,箭朝着兰绮的方向,快速地飞了过去。 “咻!” 当兰将军发现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能高声提醒。 “小心!” 可利箭早已飞入身体,鲜血四溅。 “唔,怎么会……”话还未说完,那胖子就咽了气。兰绮这时明白了,这支箭的目标本来就是胖子。 “情况有变!主公有令,杀无赦!” 黑衣人一声令下,高处的弓箭手瞬间从四面冒出头来,开始朝兰铮将军疯狂进攻。兰绮见状,来不及惊讶,只能冲上去拼命地厮杀,尽力阻止。 兰绮片刻不停,终于解决了她这一侧的弓箭手。 再看底下的父亲和哥哥。 兰绪腿上已经中了箭,兰将军也已经多处被划伤,他们已经退无可退,直接被逼到了她这一侧的山壁之下。 他们的身前是被击落的密密麻麻的弓箭。 不远处,黑衣人们正虎视眈眈,就等弓箭先将他们射得体无完肤后,再立即击杀。 对面石山上的弓箭手必须马上解决掉! 兰绮捡起地上的弓箭,扯下衣裙上的一块,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倒出药粉,系在箭身之上,奋力射了出去, 对面山上的人,没有察觉到兰绮的举动,当发现袭来的弓箭时,已来不及躲闪,只能慌乱中把它打掉。 就在那人打到箭身的那一刻,其中的药粉受到震动,喷洒出来,弥漫到了空气中,随风扩散到了火把附近。 此时那些人还不知道这阵雾气意味着什么。 嘭! 当药粉碰到火光时,瞬间爆炸,明火立刻向四周冲去,宛若火龙,在人群中疯狂游窜,很快,火焰便连成了一大片,熊熊烈火焚烧在那些弓箭手的身上,让他们无处可逃。 有的不堪痛苦,从石山上滚落下去,跌在了黑衣人的一旁。 惨烈的喊叫声,还有油脂燃烧的迸裂声,让那些黑衣们人心头发颤。焦臭的气味,不停地攻击着他们的鼻腔,令他们忍不住的发呕。 “一起上!” 领头的一声号令。 十余名黑衣人立刻冲上去围攻。 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体力充沛,对兰家父子接连发动迅猛的攻势。 “父亲!小心!” 兰绪的长枪刺过袭击之人的肋骨,直接将他钉在了对面的山墙之上。 失了兵器的兰绪只能靠双拳抵挡,再加上腿部中箭,越来越力不从心。 兰将军虽武功了得,但年纪却比不得这些年轻健壮的黑衣人,几个回合下来,明显气力跟不上了。 山上的火光也越来越暗。 “上面的人快下来了,快!速战速决!” 他们说的没错,此刻的兰绮从山上一路滑了下来,即使被山石碎块划烂了皮肤,也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一丝喊叫。 她必须万无一失,必须把父亲和哥哥全都救出来,她隐在暗处,寻找机会。 夜色中,兰将军和兰绪冷峻的脸上凝结着汗珠,与血渍混在一起,浸染了眉发,略显沧桑。但兰将军抵抗的长枪依旧精神抖擞,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冷艳。 黑衣人又一次发起进攻。 兰铮、兰绪父子竭力抵抗。 而兰绮则伺机而动,以极快的速度攻击黑衣人的后方,迫使两三名黑衣人脱离主战场,转而追杀自己。 但当他们追击兰绮,准备将她赶尽杀绝的时候,却在一瞬间被兰绮狠厉地反杀。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死翘翘了。 解决了眼前的黑衣人。 兰绮决定立即返回。 “绮儿,你别过来!你快走!”兰铮将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夜空,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带你妹妹先走!” 兰将军将兰绪用力推出去,自己则侧过身尽力护住他。 “你们快走!” “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父亲!”兰绪眼底的泪不停积酝。 “快走!”兰将军怒吼。 兰绪虽心有悲愤,但却也懂父亲的心思。兰绪将所有的情绪和着血泪,吞到肚子里,他在兰将军的保护下成功甩开黑衣人,向兰绮的方向奔去。 兰绮的回程,被迎面而来的兰绪拦下。 “哥!你让开!” “绮儿,听父亲的吧。我带你走!” 兰绮一把甩开他的手。 “哥!” “你没有听到那些人说杀无赦吗?!” “现在如果我们走了,父亲就没了!” 兰绪的瞳孔被这句话震到颤抖。 “哥,你在这儿等我!我有婉儿给的药,我一定能把父亲救回来!” 第43章 怀璧其罪 在她几十年的记忆中,他的父亲从未如此狼狈过,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兰绮拼了命地冲过去。她想方设法将所有的黑衣人都吸引了过来。 她瘦小的身躯,快速地挥舞着剑,一边进攻一边防守,但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眼中,她更像是个学会了花拳绣腿的小屁孩,做再多的努力,也只是以卵击石。 纵然她名声在外,纵然她刚刚成功挟持了胖子!但,他们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有的黑衣人放弃了进攻,更像是在耍逗她。甚至有的黑衣人,直接卸去了防御,完全站在一旁看戏。 “老大,这兰绮也不过如此嘛。我就说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哈哈哈!” 那人一脚将兰绮踹倒,狠狠地踩在脚下。 “你们放开我女儿,咳,咳,咳……”兰将军的声音开始有气无力。 “哈哈,这家伙终于不行了。不过,这兰铮将军果然还是不一般啊!中了麻沸散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继续站着和我们说话。” 兰将军皱紧眉头,他迫不及待想冲过去救下兰绮,可事与愿违,他刚刚抬腿,便失去了重心,咚的一声,直接跪倒在了阴冷的地上。 他只能咬紧牙关,祈求般呼喊。 “放了她……” “哈哈哈,快瞧啊!堂堂兰将军,居然给我们下跪了!” 他们的兴致越来越大,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们戏虐着兰绮,没有一个人手下留情,他们嘲笑着兰将军,每一个人都猖狂而放肆。 “放了她……”兰将军依旧一遍一遍的重复,只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那就还是先让她吃这颗药丸好了!”桀桀的笑声不止。 说话的黑衣人一步步走近,他将自己得意到扭曲的脸不停地靠近兰绮,他试图与兰绮对视,他想要近距离地欣赏猎物脸上的恐惧,尽情地享受自己的胜利。 可令他惊讶的是,兰绮的脸上非但没有自己预想的恐惧,反而多了瘆人的笑容。 他惊诧万分,他想要继续嘲讽兰绮,他想要告诉众人兰绮的狂妄,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他的喉咙越来越痛。 他只能拽住同伴的胳膊,凑近他们的脸,张大嘴巴不停地喊叫,“啊啊啊”!喉咙的痛感愈来愈强,蔓延到了整个头部。 他慌极了,他疯狂地挨个儿向同伴求救,却没有一个人理他,更没有人帮他。 当他强忍着疼痛,镇定下来,立在人群中央,环顾四周。 他的眼睛从惊讶很快变成了惊恐。因为除了他以外,其他的所有人全都捂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地吼叫,无一例外!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七颠八倒,痛苦的神情直接击碎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希望。绝望的情绪瞬间席卷全身。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疼痛剧烈,他再也无力支撑,咚!他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紧接着清脆的声音响起,咔嚓、咔嚓、咔嚓…… 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的骨头折了,他的眼珠快要惊讶的掉出来,他所有的感觉都异常敏感,但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自己折断的骨头已经插进了内脏,他感觉得到血腥正从他口中汩汩流出。 更令他胆颤的是,他的耳畔仿佛奏起了鬼域的乐曲,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寂静的夜中,清晰而响亮,却偏偏没有任何一声呼救声。 他还没有死,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那张挂满伤痕却略显稚嫩的脸。 “我的脸,好看吗?” 这样的声音,再加上兰绮鬼魅的笑容,直接加速了他的死亡,他被吓破了胆。 兰绮瞧他那不中用的样子,鄙夷的眼神乜野了他一眼,将他怀中的丸药收起,转而去救兰将军。 兰将军已经晕了过去。 兰绮一声哨令,悠扬绵长,尝试召唤马匹。 哒哒哒。 哒哒哒。 幸好,它们还在。 兰绪的战马在兰绮身前稍作停留,便跑走了,看它离开的方向,兰绮猜想它定是寻兄长去了。 兰将军的战马也极通灵性,它俯下身子,配合兰绮将将军扛了上去。 就这样,兰绮一人,带着两马,拖着二人,回了军营。 兰将军和兰绪虽然受了伤,但却并无大碍,只是麻沸散的作用,令他们昏睡了过去。 兰绮安顿好父亲和兄长,不敢耽误,赶忙找到了可以信任的叔伯副将交代事情,“孟叔,高伯,你们带几个胆子大的,可靠点儿的人,秘密将十里外西北方向石山脚下那些黑衣人尸体处理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了,处理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此刻,长空皓月,夜色仍浓,除了军营门口晃动的的几盏夜灯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沉寂。 兰绮倚在门前,任由伤口触碰夜风的寒凉,这样,她才能更清醒。近期意外频发,她不得不重新思考,前世她还忽略掉了什么。 原本她以为,只要稳住钟霖,一切就都能回归平静。但,如今,根本没有!即使钟霖已被她用计困在白鹿观,但兰家的危险依旧接踵而至。 兰绮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回想。 前世,她的父亲也经常带伤回来,母亲总是红着眼睛为他治疗。 当时,她以为是打仗或操练受的伤。现在仔细想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人本无罪,怀璧其罪。钟霖仅仅是觊觎兰家军力量的其中一支,对兰家军不怀好意的,还有大把人在。 这其中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兰绮原本的认知。她开始头疼,剧烈的痛感促使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陷入深深的 第44章 还是个孩子 等兰绮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 她发烧了,昏睡了整整三日。 等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小小的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兰夫人坐在床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满脸慈爱,“绮儿……” 兰将军,站在一边,弯腰凑了过来,赶在兰夫人说话前,抢先发问,“绮儿,感觉怎么样?” 兰绮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还有些发懵。 “父亲,你和哥哥怎么样?” “我们都没有大碍,就是你昏迷了好几天,你母亲颇为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兰绮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感觉现在浑身疼,不过她知道,自己死不了。“父亲母亲,我很好,你们放心吧。” “你吧,自小嘴硬。脸都白成这样儿了,能好到哪里去!”兰绪拆了她的台,反驳她,没有帮她掩饰。 顺着声音望过去,兰绮发现她的小姐妹苏婉正贴心地搀扶着她的好兄长,说是搀扶,其实更像是被搂着。 苏婉比兰绪矮了一头多,着实是小家碧玉的妙人一个。她这会儿被兰绮直勾勾盯着,又脸红了。 兰绮微微一笑,心里想的全是,这辈子他们俩一定得有个好结果。 “我真的还行,如果很不舒服,我一定跟你们说。”兰绮想要大家能够放心。 再往兰绪腿侧看,挤在人腿缝里的厉小七,哭得梨花带雨。 兰绮表情有些无奈,但嘴角却是上扬的,大家看着这样的场景,也默默会心一笑,大抵都觉得这小伙子有趣。 “你再这么哭下去,我可得给你马上找个婆家,画个红妆,盖个红盖头,把你嫁了出去。” “小姐,你,你,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不过你能打趣,说明你马上就好了!对不对?” 大家听着这甜滋滋的好话,都笑出了声。 只有隐在后边的莫小五,一言不发。兰绮看在眼里,她最近总觉得,这个原本阳光开朗的男孩子有心事。 “娘,我饿了,你听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好好好!为娘这就给你去做!” 兰夫人笑嘻嘻地走了。 “父亲,我……” 兰绮,有些话,难以启齿。 兰将军看出了她的窘迫,坐在她的床榻边,轻轻抚了抚她的手。“孩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那些药……” 兰绮的心砰砰直跳,那是父亲一直都不同意的。 “那些药,我是一直都不同意你母亲再制,一是因为毒性太过,二是容易误伤,我既把控不了它,就不会用它。但,那只是我的想法。绮儿,你和绪儿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正常。” “为父只是希望你们走正道!当初你母亲喜爱研制毒药,但我从未觉得她是毒女,因为万事万物,祸福相倚,重要的是拥有它的人怎么使用。” “绮儿,既然现在你能善用,那为父自然不会反对。但,你要记得,千万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更不能滥用。” 兰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兰将军瞧着她一点就透的女儿,很是欣慰。“那你好好休息,为父先走了。” “是啊,绮儿也累了。咱们都走吧,让她好好休养。”苏婉看着兰绪的腿上有隐隐渗出的血丝,眼中尽显担心。 兰绮瞧在眼里,喜在心里,“是啊,哥哥,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有人会担心的!” 兰绪低头看看他怀中的人儿,爽朗的笑容再也藏不住,“说得也对,那我先走了。婉儿,你是……跟我走?” 苏婉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悄然点了点头。 厉小七和莫小五跟在他们后面,朝门外走去。 “小五,你留一下,我有话同你讲。” 小五惊喜了一下,随后很快又沉了下去,他大概是陷入了泥潭,没有办法自拔。 他走了过来,站在兰绮的床前。 兰绮拍了拍自己的床边示意他坐下。 他看了看,蜷腿坐在地上。整个人缩了起来,失魂落魄,根本不敢看兰绮。 “小五。” 兰绮轻轻唤他。 他缓缓抬头,眼里尽是忧郁,全然没有之前的阳光,整个人都失了色彩。兰绮的心,疼了一下。 “小五,你在自责,你觉得对不起我,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兰绮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莫小五听到动静,赶忙起身扶她。 这一次,莫小五的脸离得她很近,她看得真切,小五的眼眶红了。 待莫小五又坐了回去,垂下头时,兰绮又轻声唤他。 “小五。” 他呆滞地抬抬头。 “小五,这事情不怪你,是那些人处心积虑,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 “可你差点儿死了!差点死了!” 莫小五的情绪激动起来,他挺直了身子,眼睛红的厉害。 “你也差点儿死了,不是吗?” 兰绮拉了拉莫小五的衣袖,令他回神。可他仍旧呆呆地犯傻。 “莫小五,你如果非要这么算,那我就算给你看。” “是我让你去找人做事!是我害你掉入井坑!更是我害你差点儿命丧蒲西!明明是我更对不起你!” 兰绮因为情绪激动,头又痛了起来。 莫小五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他有些慌了。 他之前失了的魂,瞬间就归了位。他不是因为兰绮的那些话释然,而是他突然觉得,既然自己对不起大小姐,那就更得打起精神照顾好她,保护好她。绝不能让她,因为担心自己而又受到伤害。 他的脸上多阴转晴。他站起来,笑了笑,转身走到桌子前,利落精神地倒了一杯水,干脆地举到兰绮的眼前。 “小姐,喝口水,缓一缓。” 他的转变太快,兰绮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她看得见,莫小五的眼里又有星星了,她颇为欣慰 第45章 蛇蝎美人 兰绮昏迷的那三日,兰将军亲自安排人将打井的事宜安排了下去,兰绪则忍着腿伤把自己关在练武场拼命练武,直到被苏婉劝了回去。 而从井中被救出来的莫小五,可谓是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就连兰夫人都忍不住吐槽,“这孩子,谁嫁给他谁倒霉,三天两头地跑黄泉,几次险些丧命,比起你这不惜命的兰将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夫人误会我了,我可惜命的很。” 自从兰绮醒了以后,大家的心里都轻松了不少,就连平日里严肃的兰将军也能陪着兰夫人说笑了。 而在此刻正在卧床休息的兰绮,又被人打破了平静,门外传来了声音。 “小姐,门外有一个文弱公子求见。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我过去看看。小姐,你先安心休息。” 莫小五拦住了禀告的守卫,决定自己先行处理。 到了兰府门口,台阶上半躺了一个潦草的公子,他原本高贵秀丽的锦衣已经混乱不堪,脸色苍白。莫小五本想上前询问搭救,怎知仔细一看,竟是钟霖。 莫小五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小白脸。 他立即转身离开,命人闭了府门。他的内心告诉他,不用管钟霖死活,让他离得小姐的生活越远越好。 可左思右想,又怕耽误了兰绮的大事。 于是闷了个脸,敲开兰绮的房门。兰绮瞧他又成了那一言不发的模样,小心询问,“小五,怎么了?” “是,是钟霖。” “他怎么来了?” “我没问,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兰府门外。” “小姐,咱们别管他了。你每次见他都不开心。” 兰绮有些诧异,在她眼里,莫小五一直是个心思比较粗的孩子,怎么会看穿她的真心思呢?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的一言一行从未避讳过他,他能分辨的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也实属正常。 兰绮笑了笑,回复他,“小五,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语罢,兰绮起身,朝府外走去。莫小五摸不清她的心思,但瞧着她虚弱的背影,又二话没说跟了上去,搀扶着她,一路护送她到了府外。 兰绮俯视半躺在台阶上的钟霖。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她看得出,他的虚弱是真的,但也看得出,他的狼狈却是精心设计过的。 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将他原来俊美的脸庞勾勒地更加柔和,碎发摆动时的漫不经心,让他更增添了几分破碎的美。 前世,兰绮痴傻般为他的美貌所倾心,她因此而生出的每一份爱意,都是给自己酿制的鸩酒,最后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兰绮心里知道,钟霖,是个蛇蝎美人。 看透一切的兰绮,心静如止水。如今的一切交往,都只是虚与委蛇。 “霖哥哥,你怎么了?”兰绮的眼神中升起担忧,恰到好处地对上了钟霖微启的眼眸。 “绮儿,绮儿,我可算见到你了。”他迫切地想把兰绮拉到身边,满眼的渴望毫不掩饰。 他伸手去拉兰绮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燃起彼此的爱意。可就在他要得逞的时候,兰绮突然之间闭了眼,直愣愣地向台阶下方倒去,钟霖慌了神,挣扎地去拉拽。 可他还是太弱了,根本没有能力够到兰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晕倒了过去,更险些摔下台阶。 说时迟那时快,还是小五几个箭步,飞一般冲过去,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兰绮。 莫小五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钟霖,满眼责怪,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慢,他立即抱起来兰绮,即刻向府内跑去。“夫人!夫人!小姐晕了,快看看她!” 莫小五在兰府的院子里越跑越快。 他有些慌不择路,根本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兰绮此时早已经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小五?小五!” 莫小五越跑越感觉不对,怎么好像有小姐的声音,再低头看时,他发现兰绮正盯着他,两人脸的距离特别近。 莫小五瞬间灵魂出窍般定在了原地。 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只有喉咙那个地方悄悄吞咽了几下。 “小五。我没事!”兰绮见他终于停下来,手动撑开他的臂膀,从他怀里下来。“看你跑得累的,脸都涨红了。” “我没事,你放心。去帮我把钟霖安顿在别的地方,就说我需要静养,暂时不便见他。让他自己好生养病。” 莫小五原本涨红的脸,听到这些话以后,变成了铁青。兰绮不禁心想,这孩子怎么了?何时学会了变脸? “小五?快去呀,别耽误了事。” 莫小五心里怨怼,嘴上又不肯多言,只能闷愤愤地去干事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大小姐为什么会那么关心钟霖,之前明明不是很讨厌他吗?如今,怎么会不顾自己身体,非要去看他!还贴心安顿他的起居? 莫小五越想越气,路过杨树的时候,一拳打在了树干上。树皮上染了一些血迹,但莫小五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真不知这血是树的,还是他的。 “诶,死了没?” 被轻轻踹了踹的钟霖,睁开眼。 “我家小姐,身体抱恙,目前不便见你。但她特意吩咐我过来,带你去休养,你跟我走吧……” 钟霖凉了的心,顿时又热乎了起来。抬腿就往台阶上走,冲着兰府大门就去了。 “诶诶诶,你去哪儿!” 莫小五揪住他的衣裳。 “让你跟我走,不是让你进兰府。兰府的大门,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 莫小五松开手,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个眼神递给钟霖,“走吧。” 莫小五把钟霖安顿回了他原来住的那个院子里,钟霖初至的时候,脚步有些迟疑,毕竟在这个院子里曾经丧了三条命。 “怎么了?心里有鬼,不敢进来?” 莫小五问 第46章 为了活下去 那个撞击声,令他联想到那个雨天,回想起那个卑鄙与龌龊的自己,他的不适感频频袭来。 他将脑袋侧到一旁,看向别的方向,他用深呼吸来放松自己。他强迫自己知道,未来,他必将成为人人口中赞颂的孝廉大人。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些,凡成大事者,必有牺牲! 他强打起精神。 “代我谢谢你家小姐。告诉她,务必珍重自己,一定赶紧好起来,我在这儿等她。” 钟霖腻腻歪歪的眼神,看得莫小五发怵。“我知道了,这钱你留着给自己找个大夫看看。我走了……”莫小五打心眼里,不想再伺候他,转身离开。 莫小五一走,似乎将钟霖院子里的所有生气全部抽离。整个院子仿佛在顷刻之间就狠狠地跌落进了尘埃,空空荡荡,尽是破败与孤寂。 钟霖一个人呆傻地站在中间,落寞地看着院中的一切。微风拂过他疲惫的脸庞,吹起他耳鬓旁的碎发,遗世而独立。 此刻的他,有一些累了。 他曾是很懂事的孩子,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大人。但他越努力,现实就越冰冷,他忍不住质问,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父亲还是被人打断了腿,他的母亲还是被人欺负,他自己也还是被人追杀……甚至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他的努力通通都是徒劳的! 就像现在所做的努力一样,也不例外。 自从他被迫来到山阴县,他所做的一切都围绕着兰绮。与其说兰绮是他的目标,不如说兰绮是他的精神寄托,如果没有了兰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 可兰绮差点儿死了! 她差点儿死了! 一旦她真的死了,他的所有谋划就将全都功亏一篑,失了兰绮,拿不下兰家,他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所以自从他知道了兰绮命悬一线,他的心就被完全吊了起来,他每在山里多待一刻,他的心就越焦躁几分。 那时,他根本顾不得钟岚,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兰绮。他没办法,只能壮了胆子,朝山下跑去,不曾想迷了路,困在山里走不出去,若不是小道士发现的早,瘦弱的他大抵此时早已经葬身虎口了。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割了腕,以死相逼,小道士才撇了一观的人,送他下了山。 钟霖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眼神里,流出了些许悲伤。 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因为失魂,变得更加苍白。他仰头眺望天空,用双手抚盖自己的脸庞,纤长的手指反复按压自己的眼眸。 任由时间从指缝流走。 突然,他深呼吸了一口,嘴角微微勾了勾,“为了活着。” 随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有的人,生来就只能为了活下去而马不停蹄地做努力,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得努力多久。 躲开钟霖的兰绮,在兰府里的休养很是惬意;能时时刻刻知道兰绮消息的钟霖,在山阴县里也很安心;只有被抛下的钟岚,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白鹿观里不停地四处寻找钟霖。 “是你!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看着钟岚又来自己屋里发疯,史瑶不想理她,白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你别走!” 钟岚冲上去一把抓住史瑶。 “你个疯子!” 史瑶用力甩开她,然后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裙。 “自己守不住男人,就来我这里撒泼。真是个没用的!” “你说说你,平日里瞧你也泼辣眼尖的很,如今怎么就丢了人了?” “这山上一共就这么几苗苗人,几片片地儿,我这里找不见,你去别人那儿找找去呀!” 史瑶瞧着她烦,撂下这几句话,潇洒地离开了。 钟岚疯魔中,看到史瑶的洒脱劲儿,她真真的羡慕极了。在钟岚心里,史瑶明明也是爱而不得,为何她能那般自在? 她怅然若失。 忽然,她反应过来,去别处找? 得到暗示的钟岚,没有丝毫犹豫,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查找。她真的一刻也等不得了,接连几日的分离,让她心中被抛弃的感觉愈来愈浓,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钟岚找到了小道士,求他带自己去找钟霖。但小道士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离开道观。因为钟霖,他已经破例了一次,这再来一次,他真怕不好跟师父交代。 眼瞧着小道士不松口,钟岚只能将他堵在了房间里。她摇曳生姿、步步紧逼,小道士战战兢兢、节节后退。 小道士毕竟涉世未深,又从没有见识过荤腥,没多久的功夫,便缴了枪,投降了个五体投地。 最后,只能乖乖的,把钟岚送到了山下。 山脚下,小道士的脸红扑扑的,他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钟岚的背影,直到那个影子完全消失不见。 钟岚走了,小道士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空了。他觉得好像有些难过,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在山脚下徘徊了两天,最终还是没回道观去。 他大抵是自己觉得对不起老道士的谆谆教导,耐不住内心的谴责,偷偷跑走了,剩下那白鹿观孤零零一个,彻底成了无主之观。 史瑶一人在观里,倒是逍遥自在。以至于,老道士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般光景,差点儿气得两腿一蹬,真的去九重天修了仙。 再说那钟岚,自下了山以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钟霖,刚见面就是一片血雨腥风,好在闹腾了几天以后,又乖乖的了。 钟霖自搬进了“新”房子后,调整了好几日后,又打起了精神,开始了他的潜心谋划。他一边温书,一边继续同兰绮发展感情,还不忘在乡里乡亲中树立他的好形象,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而钟霖眼中的发展,其实根 第47章 天降旱灾 但天不遂人愿,纵使兰绮拼尽全力、费尽心思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天灾真的降临时,所有人依旧渺小得如同万千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无助和恐惧充斥在整个人间。 “小姐,这筒车能抽上来的水一日比一日少了。再不下雨,怕是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兰绮心里清楚,这场干旱还远远没有结束。 前世,这场天灾从去年冬天开始,持续了三年之久,期间饿殍遍地,死伤无数。易子而食,满门丧命这样惨绝人寰的事,随处可见、比比皆是。 那是一段太过惨烈的记忆,兰绮甚至不想回忆。 人常道,杀人偿命,可倘若杀人的是老天爷呢?这仇怎么寻,怎么报?只能逆来顺受,忍受煎熬。 兰绮长叹一声。 “小五,你去按我吩咐的,告诉值守的守卫。” “好,小姐,那你先在这儿等我。” 兰绮望着小五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头顶之上是耀武扬威的太阳,它耀得兰绮根本睁不开眼,兰绮的脸颊像她眼前龟裂的土地一般,干躁粗糙,一种火辣辣的疼痛随着蒸腾起的热气,一起席卷了她的大脑,她觉得闷热无比,就连鼻翼间呼出去的气,仿佛都是开水之上的白雾,滚烫无比。 “已经快一年了。还有……” 兰绮数着日子。 “让兰家的人出来!凭什么不让我们用筒车抽上来的水!你们这不是把好人往死里逼吗?” “就是!没有水浇庄稼,那我们种的不就全死了?那我们到时候吃什么?” “可不是吗?这兰家仗着自己的权势,霸占着筒车不给咱们用,就是因为咱们当初没有听人家的话,驳了人家的面子了!” “我可不管谁的面子,谁要是想让我的庄稼死,我就和谁拼命!” 一群人抡着扁担,挥着桶,在设障处叫着、喊着、向前一步步逼近。他们是来讨水的。 “退!” “退!” “退!” 看守的守卫几声呵斥,众人似乎被震慑到了,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站了出来。“你少吓唬我!大不了你打死我!你来啊!你来啊!”他叫着,喊着,将自己的猴脑袋凑到了守卫收好的兵器之下。 守卫咬了咬牙,没有作声,他们有军规,不能随意与百姓起冲突,更不能欺负百姓。 众人瞧着这些兵,一个个看似厉害,却只是动嘴,却不敢动手,顿时来了劲儿。他们拿起手上的东西,就往士兵身上砸,他们砸的畅快,心里舒坦的很。 好像在他们眼里,这些士兵根本就是十恶不赦的敌人,而不是曾保护他们抵御外敌的自家人。他们翻脸翻得比翻书都快。 “住手!” “住手!” 兰绮竭力制止,但她的声音却完全被掩盖在嘈杂的哄吵中。无奈,兰绮只能整个人冲了进去,试图将他们拉开。怎知,这些人根本不听劝,更不分青红皂白,他们不管来的是谁,更不计什么后果,谁来砸谁,毫无例外。推搡间,一个不注意,兰绮就被一只扁担偷袭,砸中了后脑。 远处归来的莫小五,眼睁睁地看着棍杖砸在了兰绮的头上,顿时着了急。 “小姐!” “滚!” “滚开!” 莫小五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混乱的人群,把兰绮护在身下,挡得严严实实。没几秒钟,他的身上就挨了好几处打。 “快!” “动手!” “出了事,算我的!动手!” 守卫们早就心里头憋屈得厉害,一得到号召,瞬间行动,眨眼间就把闹事的人全都撂倒了,一个不剩。这些人见守卫们还了手,也不起了,哭着喊着躺在地上乱打滚,“妈妈呀,当兵的动手打人了!打死人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被打的守卫听到这些话,心里更气了,虽然手上的动作停了,但躲在暗处的脚,忍不住狠狠地又多踹了几脚,心里咒骂,一群泼皮无赖! “小姐,你怎么样?” 莫小五将兰绮抱到一旁安静的地方。 兰绮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起了个大包,。 “只是刚刚有一丝晕眩,这会儿没大碍了。”看着那里乱作一团,兰绮忍着不适,撑起身子走过去。现在本就民心不定,再起了暴乱,就雪上加霜了。她不能不管。 “你们当中是谁挑的头,要来这里闹事?” 被揪起来的一伙子人,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 “没人承认,是吧?那就一并都关了牢里去。” “诶呀!活不了了!不能活了!让我现在就死了吧!死了吧!” “好啊!你想死,便死去吧!” 哭闹的妇人,见兰绮非但不拦,反而怂恿。又恼怒,又怂,“你,你,真不是个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你们兰家军草菅人命,是狗官!对!是狗官!” “是你非要死,我不忍驳了你的愿,才好心说你去吧。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谁说我想死了!” “哦,原来你不想死啊?” “我!” 妇人语塞,悻悻地收了嘴。看兰绮的眼神,她倘若再说“我没有不想死”这样的话,估计真的会遂了她的愿。 “不想死就想好了再说!你们也一样!” “是谁让你们来闹事的?” 这样子的事,兰绮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在刚开始筹划这些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很多东西也都有言在先,如今他们不守约定,成群结队上来闹事,兰绮不信背后没有人煽动。 众人哑口无言,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年轻模样的男子,全身黝黑,倒像是个本分的庄稼人。他迟疑了一会儿,站了出来。 他的这一举动,惹得周围人全都紧张起来。 第48章 聚众闹事 莫小五的厉声呵斥,让他们似有反思。有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又怎么样?这安潞河,又不是你兰家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用水!” “安潞河确实不是兰家军的,我兰绮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你们用这安潞河里水。”众人一听,眼睛开始冒出精光,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这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公子说的果然没错。这招真的有用!”兰绮注意到角落里的人脸上的得意泛滥了出来,不经意间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安潞河里的水,你们是可以用,但这筒车里的水,你们却用不得。这筒车里的每一滴水,都是我兰家军辛辛苦苦,舍命换来的。你们既然和兰家军不是一条心,自然不能用兰家军的水!想要用水,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兰绮的这番话,将他们刚刚燃烧起的激情用冷水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这怎么可能?山崖这么高!我们哪儿能把河水弄上来?” “是啊!这山崖确实高,但兰家军能把水弄上来,你们费点儿心思,当然也可以做到。而且,你们瞧瞧,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比我兰家军的人厉害?我这些军士们脸上、身上的伤,可全都是你们打的!” 兰绮面不改色,但闹事的人的脸却黑青的厉害。那些军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都是铁证,令他们辩无可辩。 “我不管,你们就得给我用水!就得给我用水!你们不给我用水,我的老婆孩子,老爹老娘,一个都活不成啦,活不成了!我一家子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活!” “我这副老骨头,跟你们拼了!” …… 眼见讲理不成,众人又开始撒泼。 他们这样善变的地痞流氓嘴脸,兰绮不是第一次见识。当初冒险在这安潞河里建筒车,千辛万苦,历尽艰辛,军士们更是九死一生,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缓解灾民的燃眉之急,兰绮从未想过,要让他们回报什么。 但,就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换来的竟是恶语相向,他们的百般阻拦和恶意阻止,致使兰家军中的一十八人,从山崖坠入安潞河中,尸骨全无。 事后,竟还能口出狂言,说是他们自找的。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兰绮重生一世,做不到以德报怨!如今,以直报怨已是极限。这些害死人以后,还能心安理得,毫无悔过之意的蠢货们,休想用上这筒车上的水。别人我不管,但从我兰绮手里想要走,绝无可能! “他们如果敢再来闹事,通通抓了来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非要给我送命!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听到兰绮狠厉的话语,闹事的人又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哭爹喊娘。守卫的军士,一脸不屑,暼起的眼角似乎在说,你们把自己的那些流个不停地眼泪收起来,也快能浇地了! 于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人乱中有静,镇定有余。 “兰大小姐!兰家军素来与百姓相处和睦,兰家军自兰铮将军在此驻军之时,便素有军规——“欺凌百姓者,杖责三十”。如今,兰家军与百姓扭打在一起,百姓们虽然有错,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是兰家军却知法犯法。兰大小姐,您是准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意图包庇动手的这些人了吗?” 兰绮有些惊讶,这憨厚老实的外表之下,竟藏着如此牙尖嘴利、颠倒是非的丑恶灵魂。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兰大小姐,您这可折煞我了。我一介草民,哪里又敢有什么想法呢?无非就是为了讨一份生机罢了。” 这话说的漂亮,但却绝不是庄稼汉能说得出口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家军犯错,自然有军规处置。但你们聚众闹事,扰乱民心,按律又当如何?这位公子,这其中利害你可知道?而你冒充庄稼人混入其中,又有何居心?” 憨实男子,一身布衣,全身黝黑,自认为自己伪装成庄稼人毫无破绽,被兰绮一语戳穿时,有些尴尬语塞。 “我就是个庄稼汉!你别想混淆视听!我们就只是来求水,求公道,哪里像你说的那般聚众闹事?” “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说的没错!你们不能耍官威,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 兰绮看明白了,这群人是要护着他了,他们压根就是一伙的,这家伙八成就是这里边的头目。 兰绮冷眼凝视。 “怂恿他们来此闹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兰绮眼神中的凌厉,令他胆寒,他开始逃避兰绮的目光。 兰绮鄙夷,“我朝素来有法有规,如若天灾降世,凡是扰乱正常秩序,扰乱民心的刁民,从重处理,可处以极刑。” “你们是不是聚众闹事,是不是刁民,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但他们说了算!” 兰绮指了指,那些身有外伤的军士。 “今日,他们是不小心摔伤了,还是因为被刁民袭击受了伤,这可就说不定了!” 兰绮用威胁的眼神挨个扫视着闹事的众人,他们被兰绮的所作所为震惊,一个个目瞪口呆,以往兰铮将军全都是以理服人,即使军士与百姓有纷争,也往往以和为贵,怎么他的女儿却如此蛮横,像个土匪。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悄悄揪拽那黝黑男子,让他赶紧想办法。 等了好一会儿,黝黑男子终于涨了嘴。 “我们走!” 仅仅三个字,让闹事的人再次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怎么就这样了?难道就这么走了? 他们瞪大的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兰绮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个纸老虎,真正会算计的,还藏在他的背后。 黝黑男 第49章 不为人知 “小五,你觉得我做得过不过分?” 莫小五跟在兰绮的身后,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有些意外,很长时间了,他的大小姐一直都很果断,像个女将军,做了的决定也从来不会后悔。 “小姐,不过分!这筒车的水,本来就是用来灌溉庄稼的,他们要想喝水,去蓄水井那儿就能打到,渴不死他们的。再说,他们种的那些东西,原本就活不到最后。有没有这些筒车的水,结局都是一样的。” “当初你好言相劝,让他们种土豆、花生这样的耐旱作物,他们不仅不领情,还恶语相向,最后建筒车的时候还蓄意搞破坏,王五他们……”小五哽咽,话语停顿。 “小姐,于他们,你够仁慈的了。” “嗯……”兰绮若有所思。 今生的这一切,因为她的提前准备,许多事情的轨迹都已经发生改变,兰绮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崭新的、未知的,于她来说又是新的挑战。其实,她并不害怕挑战,但是,她害怕失去,害怕生离死别。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干旱越来越重,水越来越少,粮食也来越缺,生病的百姓却越来越多,兰绮的心也开始变得烦乱。 再这么下去,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是对的。 她的头越来越重,脚步也越来越沉,突然她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她的床前,坐着钟霖。不远处,立着莫小五。 钟霖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道貌岸然的样子,即使是在这炽热的夏天,他的衣衫还是整洁规整,一尘不染。 “钟郎。” 兰绮在应付钟霖这件事情上,越来越得心应手。钟霖因为去年的秋闱落榜,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响当当的大作为,只能偃旗息鼓,乖乖的和兰绮正常来往,他没有资格和兰绮有下一步的发展,他不敢做更不敢提。他心里清楚得很,也亏得他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不然,他一事无成还想死皮赖脸进兰家的大门,那绝对会被兰铮一枪插出去! “绮儿,我知道你是为了百姓,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都累倒多少次了?” 钟霖嘘寒问暖。 “这是哪儿?” “这是春寿堂,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医馆。” “最近?” 兰绮心里狐疑,他怎么会这么笃定。 见兰绮不解,钟霖解释,“我知道你常往这山上跑,一忙起来不管不顾,就怕你累倒了。便提前打听医馆,没想到,我刚打听好,你便用上了。”兰绮回以一个看似感动的微笑。 这样的贴心,钟霖是真的不缺,也真的是在行。但是兰绮只要一想到他所做一切都是别有用心、处心积虑,她就会立刻恢复清醒。 “钟郎,你近日也忙坏了吧?” “兰家军的那些军士们,一个个直来直去,行事莽撞,若是没有你时时盯在那里,帮他们调解矛盾、处理问题,那些个老头老太太早就因为抢水闹翻天了。” “钟郎,我替兰家军谢谢你!替百姓谢谢你。” “我并没有大碍,你快回去休息吧。蓄水井那头人多事杂,也着实离不开你的帮忙,待你养好了精神,还得烦劳你费心费力……” “绮儿,我一介布衣,一个无名之辈,能同兰家军并肩,为天下百姓谋生机,实属吾之大幸。你不必再三言谢,该说谢字的,是我。我替大家谢谢你,谢谢兰家军。没有你们,这山阴县早就和别的地方一样,方寸大乱,暴乱四起了!” “钟郎言重了。” 兰绮一脸疲惫,眼眸低垂,仿佛下一秒就要又晕了下去。 “钟公子,我家小姐需要休息,你快走吧。”钟霖眼波流转,依依不舍,他轻轻将兰绮搀扶着躺下。然后整理衣装,准备离开。 “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照顾好你家小姐。”钟霖一直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对他不友好,但要是想确切的说出是哪里待他不好,他也一下子说不出来。 莫小五没有答他的话。钟霖只能悻悻地离开。 “小姐!” 嘘…… 兰绮的食指立在了嘴边,莫小五立即闭口。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警觉的光,从兰绮晃动的眼神中,他可以知道,门外有人偷听。他放缓动作,轻声慢步,一点点靠近门。 哐! 他猛地打开了门,有人从门外闪了进来,跌落在了地上,那人的鼻翼结结实实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霎时,鲜红的鼻血就顺着嘴角滴到了白净的锦衣之上。 “钟郎,你没事吧?” “诶呦,钟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叫大夫看看呐?” 莫小五弃了以往的冷漠,热情地招呼钟霖,钟霖则有些目瞪口呆,莫小五越殷勤,他越瘆得慌。他是个读书人,他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家伙肯定没有好事。 他慌乱中,用双手接着自己的鼻血,声音含含糊糊的,“木事,偶,偶就是再回来康康你……”话音还未落下,人先拔腿跑了…… “胆小鬼!” 莫小五在他背后轻轻调侃,兰绮则觉得好笑,轻笑出声来。 待钟霖离开,兰绮一改之前的病色,眼神变得异常犀利,出声询问,“小五,那个人呢?” “小姐,你晕倒了,那人我跟丢了。”莫小五知道,兰绮说的是那个黝黑的假庄稼汉。 “没事儿,回头再找吧。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小姐?你的身体……”莫小五有些担心。 “没什么了,我刚刚是诓他的。”莫小五看点点头,安心地跟她出了门。 这一年多,莫小五已见惯了小姐的表里不一,在钟霖的面前,她总是柔弱的,病恹恹的,在钟霖看不见的地方,她却总是坚毅的,不知疲倦的。莫小五也习惯了配合她,即使有的时候 第50章 要个说法 从春寿堂离开,兰绮带着莫小五把所有可能的地方,全都走访了一遍,可是,完全没有找到关于那个人的任何线索,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二日,兰绮在府中整理东西。 筒车那边儿的守卫,慌里慌张地冲进去禀报,“小姐!不好了!出人命了!那些人堵在山路上,凶得很!” 兰绮瞧见眼前的兰家军失了往常的镇定,心里便有了考量,看来来者不善。 走到快到筒车取水之地时,果然一群人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堵在路上,逢人不管是谁,只要想过的,都要挨一顿揍。路当中还摆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或者,应该说是一具断了气的尸体。 那人浑身臃肿,像泡发了一般,头面像是发了的馒头一般,浑圆,膨胀,面目难辨。成群的虫蝇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久久不肯离去,似乎在陶醉地享受美味。再加上天气炎热,空气中的气味比平日里更加浓郁,在场所有人的眼耳鼻口,通通被袭击得彻彻底底。 若不是为了自己家的庄稼能有口水喝,人们早就离开了!根本不会在这里找罪受。 “你们堵了路,是什么意思嘛?” “你们可不要害我们!” …… 过路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尝试说服他们让出上山的路。 可那些面露凶色的挡路人非但没有让开,反而一步步靠近人群,吓得人们不禁后退,正当人们觉得打杀不可避免,马上一触即发的时候。 突然之间,他们齐刷刷地跪在一寸之外,声泪俱下地哭诉。 “大嫂子,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真的是没办法啊,兰大小姐,她不准我们用筒车上的水,非逼着我们自己取水,现在,我大兄弟因为打水,死在了安潞河里!” “这世道人本来就活得艰难,她兰大小姐非把人逼死,现在留下他一家老小,没人照看,也活不成了啊!” “她兰绮,还有兰家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大兄弟死不瞑目啊!” 被挡了路的众人虽然不喜欢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听到这档子死了人的事时,还是觉得他们可怜。有的甚至觉得兰绮,做的太过分了。这世道本就不易,何苦为难人呢? “兰大小姐,你在这儿呢?”有眼尖的看到兰绮站在人群里面,便冲了上去,跪在兰绮的脚下,扯着她的裙边。“兰大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我这没了命的大兄弟,让我们上去用水吧!” 那人一副可怜的模样,语气乞求,但在只有兰绮能看得见他的地方,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怼和狠毒。 “大小姐,让他们上去吧。” “是啊,大小姐,已经死人了,让他们上去打水吧。” …… 周围人纷纷劝说兰绮,指点她,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告诫她不要为难这些平头老百姓。众人见兰绮一脸肃色,无动于衷,暗中嘀咕这兰大小姐竟然这般冷血,毫无人性。 他们甚至忘记了,当初是谁拼了命的建起了筒车,又是谁不舍昼夜地建起了蓄水井,一群享受恩惠的人,到头来,竟然指责施恩的人,不懂仁慈,没有人性! 指责,议论愈演愈烈! 莫小五听不下去。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你们凭什么指责大小姐?大小姐建的筒车,挖的水井,你们在场的,哪个没得到过好处?” “如果没有大小姐,你们哪里还有力气在这里说叫小姐,你们早就像别的地方的人一样,等死吧!” 那些居高临下,肆意指责的人终于闭了嘴。 “我说过,你们如果再来闹事,我就将你们都抓了去。你们可还记得?”兰绮迎面走了上去,与那些人正面刚起来。 他们当中,不乏正值壮年的壮小伙,也有老奸巨猾的老头子,但无一不被兰绮的气势所震慑。 “我们没有闹事……只是想讨个说法……”有人讪讪地说。 “那好,既然你们要说法,那我就给你们个说法!” “此人的死,和我兰绮,兰家军没有任何干系。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死于安潞河,那他就应该是溺死的。” “而溺死者,由于生前入水,惊慌之下,必定口鼻当中会吸入大量河水当中的杂物。但若是,他死于其他原因,死后被抛尸入水的话,那口鼻深处是干净无杂质的。” “他到底因何而死,一试便知!” 兰绮请人群中的人探查,结果果然如兰绮所说。那人并非溺死。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带回去训问!”先前执守的守卫,一哄而上,将他们一个个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冤枉啊?冤……”被堵上了嘴的闹事者,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刻的兰绮虽立于平地,却在人们的眼中异常高大,这个十几岁的女孩,没有稚气,没有慌张,她的从容和镇定,让人们不得不牢牢记在心里。 “诸位,我知道,自旱灾以来,大家的生活确实艰难,但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还有筒车,还有蓄水井。可如今,有人蓄意捣乱、恶意栽赃,就是想让我们起内讧,更想毁了筒车,坏了蓄水井,让大家的生活更加艰难,你们说,我们能放过他们吗?” 所有人义愤填膺,“不能!绝不能!” “是的,绝对不能!我兰绮既然当初能摒除万难,一心一意为大家修建筒车和蓄水井,如今,我也能保持初心,带领大家,扛过天灾!是,现在有些人我是拒绝筒车为他供水,但最主要的缘由,在刚开始建立筒车的时候,我就说过!普通庄稼根本扛不过这次旱灾,如果一意孤行,非要继续种那些,那么筒车的水,他们不能用。” “省下的那些水,给了谁?是给了那些有希望能丰收的庄稼人了。那些人手里的庄稼, 第51章 杀人灭口 兰绮看着所有人眼中闪烁的星光,她知道大伙期盼自己说什么,但她不能自欺欺人。 “绝无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到兰绮话语的瞬间,全部都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他们的眼睛,刹那之间便失去了光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仿佛坠落进了永无止境的荒漠。 “但,只要我们一条心,只要你们愿意相信兰家军,我有信心,一定能够带大家渡过难关!” 兰绮眼中的笃定,让他们的不安渐渐沉淀,他们慌乱的内心似乎有了主心骨。 “我们愿意跟着兰家军!” “我们愿意相信兰家军!” …… 平了骚乱,兰绮立即回去调查今天的事。这几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坏事频发。兰绮绝对不相信这些事会是巧合。 她命人将那死了的尸体抬上来,虽说那尸体已经肿胀到根本认不出模样,但这人的衣服,兰绮却似曾相识,还有那人颈间的一抹红记,更是证明了兰绮的猜想。 “小姐,这个人好像是……” 莫小五一脸严肃,他也看出了端倪。 兰绮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认同。没错,这人就是昨日失踪了的男子!怪不得他们找遍了山阴县,也毫无线索,原来竟是死了。 整件事情变得更加蹊跷了。 一个假的庄稼汉,带头闹事后,却人间蒸发,第二天竟以一具尸体的方式重见天日,更令人咋舌的是,他的尸体居然被人当作了继续闹事的工具。 兰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又经过了几番仔细查探,更多的线索显露出来。 这个人死于毒药,只不过这个毒药隐于深处,如果不是兰绮跟随兰夫人学了药理毒理,根本发现不了。 另外,这具尸体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条华丽的锦缎,似乎是从衣裳之上,被暴力撕扯下来的。兰绮猜测,那应该是属于凶手的东西,大概是他濒死之际奋力留下的。除了那条锦缎,尸体的怀中还藏着一块刻字的玉佩,玉佩雕琢精致,价值不菲,应该是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再结合之前他的言行举止,兰绮能够断定,他大概率是个读过书的富家子弟。是个外地人。 “小五,去文牒馆查一下外乡人的入城登记记录。找找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现在就去吧。” 小五离开后,兰绮马不停蹄,立即将闹事的人提审。 昏暗的房间内,密不透风,闷热难耐,只有一个狭小的高窗能透进细细的阳光。这样的房间,能更快击溃被审人的心理防线。 “我们冤枉啊!你们不能抓我们!” 三五壮汉,带着老幼妇孺,一个个撒泼打滚。那是他们惯用的伎俩,用来对付兰铮将军,极其管用。 但今日,他们面对的是兰绮。 兰绮完全不吃他们这一套。 “闹够了没有?” “把没闹够的全部都拖出去!” 话音刚落,兰绮果断抽出软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一把细细的剑身竟在幽暗的屋内,掀起了凌厉的风,即使是缩在角落里的人,也感受到了犀利的剑气。 紧接着一声骇人的炸裂声,从天而降!被劈碎的木凳原地炸裂,溅起的木屑刺进了临近的人的皮肤力。 速度之快,气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巨大的震撼,使得在场的所有人大脑停滞,这样空前的刺激,令他们产生了麻痹感,以至于皮肤被刺伤也毫无知觉。 重生一世,兰绮为人做事更爽利了。她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对待这些人,你如果和他们讲理,那无异于与虎谋皮,你的任何善心,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利用,被他们狠狠地反咬一口。 他们看似是平民百姓,实则恶毒的狠,他们最善用自己的身份做伪装,把自己装成弱势的一方,实际上干的都是趾高气昂,颠倒是非的事,他们才是那个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人。 兰绮不想同他们多废话,所有用了这样骇人,但却最为高效的处理方式。 “能交代了吗?是谁让你们来闹事的?” “我说,我说,是……” 有人刚准备交代,却突然瞳孔放大,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毫无征兆。兰绮警惕地上前查看,却发现那人,居然已经咽了气,此刻的他面色紫青,像是中了剧毒。 周围的人见状,一个个踉跄得四散开去,有的人惊恐到极致,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 “别杀我,别杀我!” “我不想死!” …… 恐慌的情绪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一寸一寸的蔓延。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在这为数不多的人里边,竟然有善用毒药的人,兰绮颇为吃惊。 “不想死,就听我的,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他既然能用这样的方式杀掉一个人,那也绝对能杀死你们所有人!”兰绮告诫他们。 “你们全都分散开,谁也别挨着谁!” 有惜命的,立刻把人推开,自己一个人蹲在那儿。有胆子小的妇孺依旧贴在男人的身边,眼泪横流。 原本就闷热的牢房里,此刻更加燥热,逼得人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把他们全都带出去!” 兰绮下令把这些人带到了院子中,那里的空气更为流通,地方更为宽敞,这样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却更容易应对毒药,否则,在牢中,很容易一招即中,全军覆没。 处在暗中的杀人凶手,刚刚只是毒死了打算交代的人,对其他人却没有下手。这只能说明,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仍然还在等待机会。 只是,兰绮还没有想到,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只不过是聚众闹事,明明罪不至死,为何他还要冒险杀人呢? 兰绮伫立在庭院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大脑在疯狂运转,这其 第52章 揪出贼人 静立于庭院的兰绮,为了稳妥起见,选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她安排所有的人分开站立,以免有人再死于非命。眼前的这些人,虽然愚昧蛮横,但是却罪不至死,真正罪大恶极的是那些煽动、鼓吹,别有用心的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些人里,还有不少老人和妇孺。 他们从白天待到了黑夜,没有任何异常。 兰绮隐在暗处观察,只留了守卫值守,兰绮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从慌乱到平静,从精神到疲惫,丛神经紧绷,互不搭理再到逐渐放松,开始闲聊,最后窝在自己的地方睡了过去。 谁与谁关系近,谁与谁根本素不相识,此时的兰绮,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虽然她暂时还不清楚来人的目的,但是,哪个人不是善类,她的心里如有明镜。 为了不打草惊蛇,兰绮安排守卫,将无关的人暗中带离。在兰绮的熏陶下,守卫们也毫不手软,能打晕带走,就绝不拖泥带水。 很快,就只剩最中心的一圈人了,不能再动了,不然就要被察觉了。 等了这么久,该收网了。 看似一声令下,守卫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前排的人负责制服贼人,后排的人负责将处在中心圈的其他人拖拽出战斗圈。 但事与愿违,即使兰绮布置得已经很周到了,那贼人还是发现了端倪,挟持了人质,喷洒出了药粉。 为了安全,守卫们只能撤退。 “兰绮,你果然厉害,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你的命!” 烈焰火光之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妇女,挟持了自己的夫君,她手中的匕首紧紧地抵在他的脖颈处,似乎下一秒就要夺了他的命。 “阿秋。” 男子神情恍惚,轻声呼唤,他好像还没有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往常的温柔,而是充满狠厉。他难以置信。 “阿秋……” 男子的一声声呼唤,非但没有换来女子的温情,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气。 她稳稳地将匕首向男子的皮肉中插去,直到鲜血流出细细的一条红线。 “你能闭嘴了吗?” 男子眼中最后的一点希望,黯淡了下去。他难以相信,他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妻子,竟会是杀人凶手。他绝望中放弃了思考,任由女子摆布。 “你因何而来?又为何杀人灭口?” 兰绮质问她。 “你想知道?好啊,把你的命交给我,我就告诉你。” 居然是为了我的命而来,兰绮嗤笑,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像父亲一般称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想要我的命,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了。” “今日没要了你的命,失了先机,是有些可惜。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我看你能警惕到几时?” “来日方长?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你当真觉得,你能从我兰绮的手中逃脱?” “兰大小姐,好大的口气。我今日就算杀不了你,自保也绰绰有余!” 她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值守的守卫,此时,人手一块锦布护住了自己的面部,以防口鼻暴露在药粉之下。那些锦布是兰绮下午时分,差人回兰府取来的特质锦布。过去的一年里,苏婉不仅制毒的本事高了不少,防毒的本事也精进了不少。这个锦布,就是苏婉的得意之作,防毒效果极好。 守卫的手中还拿了一张大网。 妇人眼中的惊诧和紧张,逐渐攀升。 她手上的动作再也没有之前轻松。 “你跑不了了。现在投降,放了人质,我可以留你一命。”兰绮允诺,她要留着她,挖出背后之人。 “阿秋,你还有机会。放弃吧……”男人说话了。 妇人似乎有所触动。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恢复了狠厉。 “我没有退路了,那头的人我得罪不起。今天我跑不了了,我只能拼死一搏,我和兰绮,只能活一个。” 兰绮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曾经有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到底是谁?! “动手!” 兰绮急切地想把她抓住,这关乎兰家军的未来。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我儿子还在她手里,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一个老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呼喊,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很快,鲜血便晕成了片。 “秋儿啊!娘求求你了,你放过阿权吧,他一直都待你不薄啊!” “秋儿啊!你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老妇人的神情悲伤,言语中皆是恳求,兰绮见那妇人有所犹豫,于是暂停了行动,给他们一个机会。 “你走吧!” 那妇人收起匕首,一把将男人用力向前推出去。 “快走!别让等我后悔!” 妇人说完,就做出了迎战的姿势,准备同兰绮决一死战。 男人静静地离开,步履缓慢,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直勾勾地向前走去,没有哭喊,没有惊慌,没有逃窜,也没有愤怒,他的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兰绮等人则紧盯着那妇人,准备尽快收捕,以免节外生枝。 突然,兰绮从那妇人的嘴角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 不好! 只见那男人,突然之间,像发了疯似的,冲向兰绮,他脸上的笑决绝而无比欣慰!此刻,他的身上,竟还带着隐隐的明火。 兰绮已躲闪不及,只能勉强后撤,由于太过匆忙,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兰绮,你去死吧!” 那妇人的狂笑声仿佛是男子的战鼓擂响。 “小姐!” 守卫们拼了命地从四周冲了上去保护兰绮。 第53章 夜至春寿堂 守卫眼睁睁看着那人,疯狂地扑向兰绮,最后在爆炸中化为碎块。 血雾夜色中,满眼混沌,悲伤却溢得太满。 “小姐!” “大小姐!” 守卫们急切的呼喊声,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兰绮的生死,久久未明。 近处的守卫,被炸的丢了胳膊,头破血流,连站都站不起来,但仍旧强忍着自己身体的疼痛,艰难地爬向兰绮的方向。远处受伤较轻的守卫,踉踉跄跄站起来,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腿,也一瘸一拐地朝兰绮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动。 一群受了伤的人,愣是没有任何一个停下脚步查看自己的伤势。 失了至亲的妇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个女人赴死,还死无全尸!她悲怆万分,直接扑倒在红色血地之上,她的儿子死了,死进了尘埃里,她甚至连个哭丧的尸体都触碰不到。 而那个害死人的女人,趁乱,跑了。 守卫们拖着自己残伤的身体,终于走到了爆炸点。 兰绮晕了过去,但田勇死了。是强壮高大的他在最关键的时刻,一跃而起,将瘦小的兰绮紧紧地护在身下,并奋力推开了那个疯狂的男人。兰绮是活下来了,但田勇却被炸得只剩下一半身子,整张脸都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 大家的心情沉重,但没有人掉泪。 身为兰家军,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但当朝夕相处的兄弟丧命当场时,那源自心底的悲伤,还是令他们的眸子染上了夜霜。 “小姐!” 兰绮吞服了一颗回神的丹药以后,渐渐苏醒。 但是,眼前惨烈的一切,还是令她心神俱颤。兰绮闭上眼睛,深呼吸,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受伤的军士们,还需要她好好安置。 很快,兰绮起身,她环视四周,所有在此地驻守的军士全都受了伤,无一例外,她的心里无比自责,是她大意了,她没有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会有如此恶毒的手段,她也没有想到那人竟会以自杀的方式来袭击自己。 这座院子,是兰绮临时安排充当监牢的,为了便利,就在山脚之下,是所破旧的孤院。如果此时带这些身受重伤的军士们奔波回城,那无异于拿他们的命做赌,是活是死,那只就能看命了!但如果要把大夫请来,又路途太远,一来一回,定会耽误不少。 人命关天! 有的军士因为失血过多,此时已经脸色刷白,精神低靡。她身上仅有的那些丹药,根本撑不了多久。 危急时刻,兰绮想到了一处,可行之地。 但……她的心中有所顾虑。 不过很快,救人之心完完全全打败了她心中仅存的那点儿担忧。总要试一试的!决不能因为臆想的事情就放弃这些军士生存下来的机会。 兰绮留了一个伤势较轻的军士处理后面的事。而她自己则带领剩余的军士,前往救助之地,她把院落中所有能用的交通工具全都用上了。 路程很短,路上很顺。 当兰绮带着军士们抵达目的地时,牌匾之上的“春寿堂”三个字,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清冷阴森。 兰绮上前扣响门环。 清脆的撞击声,悠荡向了远方。等了好半天,里边的人,慢慢悠悠露出一条门缝,探了一只眼睛,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的兄弟们受伤了,劳烦大夫给医治一下。” 他把门缝开得更大了一点儿,将所有的军士全部都扫视了一遍,又看看兰绮,道,“你先等等。”旋即,就哐的一声闭了门,将门栓上了锁。 兰绮静静地在门外等着,她看着眼前这些同她出生入死的兄长们,她的心又刺痛起来,重生再世,让这些兰家军免除伤痛,远离死亡,仍然只是一句空话。 她的眼中,酝满了挫败与无助。 “小姐!” 呼唤声,将她从自己低靡的情绪中拔了出来。是春寿堂有人出来了。 来人是一老一小,爷孙两个,那白花胡子的老头子应该就是大夫,他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他们将店门大敞,邀请兰绮一行人进到里边医治。 “老爷子,我们就不进去了。我们一个个的,身上污浊过多,别污了您的地儿。您就在这外边,帮我们大家医治一下吧!我们感激不尽!” 兰绮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这可不行。哪里有让病人露宿街头,”说话间,就搀扶了一名军士,引这他向屋内走去。 兰绮见状,走过去,一把便抓住他所搀扶的那条胳膊,他们被迫停下了脚步。兰绮盯着老头的眼睛,笑嘻嘻地说,“老爷子,辛苦你,还是先看病吧!就在这儿看。”她的语调温和,但语气确实坚定的,不容置喙。 见老头没有反应,兰绮又道了一句,“就在这儿看。” 老头有些怔住了。兰绮口中的这些话,看似客气,实则是不容改变的要求。这小小的人,身上透露出来的能量,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有些惊诧。他点了点头。 老头子先将所有军士,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把所有伤重的人安置在了一起,说是方便一会儿做治疗。 了解了大家的基本情况以后,老头子转身回了屋里,不一会儿,便大筐小筐地拿来了治伤的药品和绷带之类的用具。兰绮迎了上去,伸手准备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老爷子,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老头子躲开了兰绮的帮助,带着东西径直走到需要治疗的军士身边。 筐子里的,大包小包,大瓶小瓶,一应俱全,甚至连对炸伤都颇有疗效的稀罕药,他这里也有。突然,筐子里的一瓶险些洒掉的药,引起了兰绮特别的注意。 她正打算,拿起来仔细看看,却被老头子警惕地躲闪,他甚至连筐直接端走了 第54章 自投罗网 老头子一边解释,一边起身向屋内走去,“没什么,没什么!老了,老了……你瞧瞧这,一不小心竟然拿错东西了。” 兰绮站在原地,强忍着冲动没有追过去。 兰铮将军曾经教育过她——有些事,你不揭穿它,它就呆在暗里边儿不会动,最后,糊里糊涂也就安然过去了;若是你一旦扯开了遮羞布,把它放在明里边儿,那也就不得不办了! 只要他能乖乖地为大家医治,兰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老头回来了。 刚才的那瓶墨黑色的药瓶,已经换成了墨绿色。 兰绮闻得出,这瓶药不似之前的那瓶药气味浓烈。再仔细观察老头子的神色,这会儿也自然了许多。而老头子的孙子忙里忙外,一刻也不曾停歇,一副热忱的模样。 “大小姐,他的伤势太重了。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老头子面露难色,白花花的胡须上挂着诸多汗珠,脸上也忙出来了红晕。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才十八岁呀!” “老爷子,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求你了!” 一众军士,全都跪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些兰家军面对万分可怕的敌人时,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弯弯膝盖。但为了自家的弟兄的命,跪下又算得了什么,再难再苦的事他们豁得出去,做得出来! 兰绮的神色凝重,她看得出,这老爷子说的不假,方小北的伤确实很重,就算是她的母亲兰夫人在场,也不见得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他救回来。 兰绮的眼中,渐渐噙了泪水,她强忍自己的情绪,但她的声音仍旧透露出了颤抖,“老爷子,再试一试,别放弃他!”兰绮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老头子显然是没有料到,兰大小姐也 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被惊的说不出话。 “兰,兰大小姐,你,你可折煞老头子我了。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英雄,我一定尽力!一定!”他摩拳擦掌,突然似有灵感,转身便弯回屋子。 但很快,老头子又出来了,这次却是空手。他的表情凝重,白眉紧皱。 “兰大小姐,我……” “我这,这儿有一份贵重的药,平日里放在最上头,我拿不到,还麻烦您帮一下老头子我!” 说完,老头子走进屋子等兰绮。 “大小姐,我去吧!”有军士自告奋勇,要代她去帮忙。 “不用了,你们好好歇歇,一会儿你们治疗完,就先带方小北回城,去找我母亲休养。” “小姐!” 军士觉察到什么,想要继续追问。 “服从命令!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兰绮打断了他的话,对视时,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大小姐眼神中的坚定,他心虽有怀疑、踌躇、不忍,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要按大小姐说的做!他应该相信大小姐! 兰绮起身,向春寿堂里走去。 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老头子的手做搀扶状,眼睛则看向兰绮的脚步,说道,“大小姐,务必小心。” 兰绮跨门槛的脚停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她看向老头,郑重地说道,“老爷子,我会的。我的兄弟,务必帮我救回来。” “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听到老头子的这句话,兰绮重启脚步,毅然决然地跨进了春寿堂。 跟着老头子的指引,她一步又一步,突然,有个白色的人影,闯进了他们的视野。 “钟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李大夫,我听着外面动静比较大,所以下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公子,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钟霖的出现确实出乎了兰绮的意料,她用心观察着二人的对话,试图发现二人之间的关系。 钟霖没有回他的话。 只是静静地站到了兰绮的身边,一脸深情。 “绮儿,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又受伤了吗?”钟霖围着兰绮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确定她并没有什么大碍以后,才放心了下来。 “我没事,钟郎。你怎么在这儿?” 钟霖的出现有些蹊跷…… “我是来找朋友相聚的,我们约好了今日在此地相见,不见不散。” “约在医馆?” 看着兰绮一句追着一句问。钟霖宠溺的笑了笑。 “我的绮儿啊,寻常人家自然不会约在医馆,奈何我这朋友是医馆的东家。约在这儿,方便自在。” “我……”不待钟霖继续说,兰绮突然发现老头子不知何时不在了,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她能感觉得到这里隐藏危险。 今天,在踏进这春寿堂之前,兰绮就知道,这里必然会有一场硬仗,但为了那些兄弟,她甘愿自投罗网。她进来,方小北和她都有可能活下去,她如果逃了,那她和方小北都将会死去。因为她清楚的很,她的重生之魂,根本无法允许自己踏着任何兰家军的骨血,苟且偷生! 危险,是意料之中的。 但钟霖的介入,却是意料之外的。 此刻的他是敌是友,是善是恶,全是未知的。兰绮心中,默默做了决定,如果真的遇到危险,那么钟霖必须舍弃,甚至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提前了解钟霖。 钟霖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兰绮觉得他有用。但如果他成了巨大的危险,那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兰绮一系列的动作,透露着紧张和慎重,钟霖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绮儿,你遇到麻烦了,是不是?”他的眼神里颇为担心。 兰绮静了静心,挤出一丝微笑。好似在回答他,“不必担心。” 突然! 咻咻咻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兰绮警觉地翻身跃起,躲避袭来的弓箭。她接连一番极限的躲闪,才保证了自己没有被射杀。 可 第55章 向死而生 面对他如此巨大的变化,兰绮不禁询问,“钟霖,你竟躲得过这么多极速的飞箭!怎么会?” 此话一出,兰绮被自己的所言所语吓了一跳。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从未在钟霖的面前直呼过他的名讳,她一直唤他“钟郎”或者霖哥哥。 怎么今天,竟会如此不小心,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再看钟霖,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兰绮的话。他的神色淡漠,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和亲和,剩下的全是阴冷和疏离。 兰绮心生疑惑。 她环顾四周,但四周的环境却让她完全失了魂。 这哪里还是什么春寿堂啊! 这是前世她与钟霖朝夕相处的地方,伶园啊! 寒风嗖嗖地刮着,伶园之中满目疮痍。光秃秃的老树被风无情地推来推去,枯死的枝干在风中不停地呜咽,久久不能平息。透过破败的木质窗棂,有人孱弱地倚在床榻之上。 兰绮看不清楚,她绕过眼前的钟霖,又向前走了走。 突然,有侍女神色紧张,异常慌乱地跑了出来,一个踉跄,直愣愣地朝兰绮跌了过来。兰绮想要扶住她,却捞了个空,她手中的铁盆瞬间坠地,叮铃哐啷地滚了很远,刺耳的声音令兰绮的脑袋嗡嗡作响,等她回过神来,却看到铁盆坠落的四周满是血水! 血水浸湿了她的鞋袜,她原本白净的衣裙,被染上了鲜红的污渍。 兰绮的心,顷刻之间被狠狠击中,她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 她想起了被自己尘封而不愿触碰的记忆。 再看向那个屋中,床榻之上那个原本模糊的人影,正一丝一毫地开始转变,逐渐变得异常清晰,那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是那个病魔缠身、形容枯槁的自己! 而刚刚的那盆血水,不是别的,是她落了胎的血水! 前世的记忆疯狂的开始袭击她的身体和心理,她的灵魂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我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妹妹!更不是个好母亲!我该死!该死!我愧对家人,愧对兰家军!我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内心在不停地自我责备,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死了吧!死了吧!” 她的耳畔回荡着奔向死亡的声音。 兰绮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她太难过了,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慢慢抵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刺下去!刺下去!” 死亡的声音的仍旧游荡。 兰绮的手开始发力,锋利的刀尖慢慢刺入皮肤,红色的鲜血沿着刀尖一点一滴地涌出。突然,兰绮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表情吃痛。 “继续,继续!” 死亡的声音变得急躁而高亢。 兰绮顿了顿,手中的动作继续慢慢推进,鲜血流成了线。 “桀桀桀”,阴森的笑声如地狱之音。 突然,兰绮的动作在转瞬之间,由慢及快,手中的匕首更是在眨眼间调转了刀尖,以极快的速度,朝暗处的角落奔袭而去! “嘶!” 那人被划伤了! 原本混沌的兰绮,此时此刻,眼神清明。她的匕首对对方穷追不舍,那人虽竭力抵挡,但她技不如人,很快落了下风。 兰绮心里清楚,这个体型,这个力量,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她继续发力,力图将她一举拿下,亦或者直接解决了她。 她以攻为守,静待时机。很快!机会来了! 兰绮的匕首径直插向她的要害。现在,只要再进一寸!她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兰绮竟然猛地收了力,她一边用小臂捂住口鼻,一边防御后退,留出安全距离。原来,又是毒粉! 兰绮有预感,这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利用骇人的爆炸,从他们手中逃走的那个善毒的妇人! 她的毒,狠辣,诡异! 就在刚刚,兰绮甚至差点儿着了她的道,竟然险些以自戕结束这场万千英魂换来的重生。 她的这种毒能够麻痹人的理智,攻击人的神经,将人内心深处最忌惮、最恐惧的东西勾引出来,令人产生无法逆转和消磨的负面情绪。 那种难以自拔的痛苦,让人逃而无门,退而无路。 这种时候,只要稍加诱导,叫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死,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的杀人手法,简便,高明。 若没有变数,那就是完美的杀人计划。 但她意料不到,兰绮是重生之人,这便是变数! 别人的恐惧、羞愧,会使他们向死背生。但兰绮身上背负的不仅是寻常之人的恐惧与憎恨,还有那兰家军十万英魂,于黄泉之路换她重生之时,魂飞魄散的悲怆。 所以,当兰家军之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最想要做的不是死,而是生!她的愧疚之情被激得越浓,她的求生的欲望就越强。 不然,她又怎么会清醒过来,又怎么能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太可惜了! 就那么一丝丝的退缩,竟让那女人抓住机会逃跑了! 兰绮静立,她闭上双目,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的右耳之上,她竭力搜寻着对手,只有她再发出一点儿声音,哪怕是丁点儿不一样的喘息声,兰绮也定能将她从暗处救出来。 但是,这里除了钟霖处发出的声音,其他地方再无异动。 兰绮心里知道,对方支撑不了太久。 毕竟兰绮在恢复神志之后,趁她不备,用匕首伤到了她,别小瞧那个伤口。如果不及时治疗,她最终会失血力乏,最后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她如果想要想活命,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只能暗中潜逃。 一场无声的对峙在她和兰绮之间展开。 谁耐得住性子,谁就会成为猎人,而另一个则会成为被捕杀的猎物。 第56章 今日必须死 兰绮的脚步未动,但却用自己优越的耳力顺着声音循去。 这一循,兰绮惊奇的发现,这样惊恐、颤抖的声音,竟然来自钟霖。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兰绮,从未见到过这样被噬魂夺魄的钟霖! “别杀他!不要!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的动静太过巨大,令兰绮有些恍神,以致于那妇人行动之时,兰绮未能第一时间准确出击,居然被她逃了! 咣当,突然,房门紧闭,上了门闩的声音惊现。兰绮明明记得,这个房间明明只有隔断,没有门的。 “不好!” 兰绮忽然意识到,眼见未必为实,自己之前所有的遇见,有可能都是幻觉!果然,此时,她和钟霖所在的屋子,已经成了密室。 门,窗,全都被封得严严实实。根本推不开。 兰绮抽出自己腰中软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把利器之上,她奋力劈了上去。但,这些门窗竟只是出现了轻轻的划痕,它们仍然结结实实的待在原地。 如果是寻常木头,此时早已四分五裂了! 这春寿堂,当真不同寻常。 而此时的钟霖,因为药物的毒素侵入大脑,正深陷在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他的额头,因为反反复复地磕头求饶,已经血肉模糊,但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仍旧不停地重复。 他一直卑微地祈求着。 “别杀我爹!你们想干什么,冲我来!冲我来!” 兰绮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情绪失控。 “我跟你们走,跟你们走……” 突然,他又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倒退,直到贴住了墙壁,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眼神里全是惊恐。 他像个幼小的稚童,只会摇头乞怜。 忽的,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自己的裤腰上,他紧紧扒住自己的裤子,急声哭喊,“不要!别过来!你别过来!” “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他频繁地用双手在自己的裆部拼尽全力往外推,似乎想将什么东西推出去。 兰绮惊讶地捂住了嘴,她彻底看明白了。 咚! 钟霖整个人瘫在地上,似乎昏了过去。 兰绮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碰了碰他的鼻息,还活着。 突然,他睁开了眼,瞳孔瞪的极大,他看着兰绮。 纵使兰绮是趟过了黄泉路,见识过了各种死法的人,但此刻进入疯癫状态的钟霖,还是让她的内心起了波澜,不禁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钟霖又开始焦躁起来。 他表情狰狞,身体不断地蜷缩,最终倒在地上,他不停在地上摩挲打滚。看样子,似乎有无数的虫蚁在他身上啃咬。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做好。求求你了!” “高大人的事,我真的不敢怠慢!” 他强忍着疼痛跪坐起来,大喘着气儿, 他窝起自己的肩胛,不停地吞咽口水,亦或者是血水。 兰绮看的入神。 忽然,钟霖的瞳孔再次放大,这一次,他眼中的惊恐更甚,兰绮甚至从他的眼神中还看到了绝望。 “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让我干什么都是!放过我的父母!放过他们!” 旋即,他闷着头十分用力地抽打自己,很快!他的脸颊便肿胀起来。 不久,他停止了动作,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即使是在侧面,兰绮也看得清楚,钟霖的眸子黑得厉害,幽深的像是无尽的黑夜,藏着浓郁的愤恨和不甘。 可是,只在眨眼之间,他眼中的那些情绪便全部转为了决绝。 他深呼吸,调出全部的力气,力着头迅猛地向墙壁冲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拼尽全力!显然,此刻深处幻境的钟霖,是真的想死。 兰绮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立即出手,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拽了回来,差一点儿,钟霖就狠狠地撞上去了。 今日的幻境,是探寻钟霖秘密最好的时候,或许是因祸得福,也或许是真相险中求。兰绮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如果她的冒险,能换来兰家和兰家军的安好,她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被拉回来的钟霖,一改之前的颓然,反而仰天长啸,狂笑不止。 但是,很快,他又扶着自己的额头,昏昏沉沉的样子,猛的揉掐太阳穴。 待他再睁眼时,他又慌张起来,肉眼可见。只见他节节倒退,用手挡在前面,似乎想挡住什么人的靠近。 “史兄,史兄,你不是?” “我不是有意害你的!” “真的。” “是兰家,兰家请我当说客,是他们让我干的!” 兰家? 兰绮听到钟霖口中提到了兰家。钟霖果然对兰家的心思不纯!什么说客?兰绮竖起耳朵,想要听个真切。 但此时的钟霖,黛眉紧皱,他又摆了摆头,使劲儿按揉脑袋。 看样子,大概是快要醒了。 “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根本不是兰家……不是兰家……” 兰绮低沉着嗓音,装作被害之人,试着诱导钟霖说出更多的信息。 “不是我,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你的家财,真的是兰家拿了,就在兰家别院西苑的厢房里!你这铺子,我分毫未动,分毫未动啊!” …… 钟霖的口中仍然呢喃着话语,但是兰绮却无法静心安听了。 密室之外,不再空无一人,相反,有人来回走动。兰绮深知,在这种时候,人的出现比毒药更加危险。留给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很快麻油的味道透过缝隙传了进来,紧接着燃烧的气味也传了进来。 “兰绮!你终于就要死了!”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她!炸伤了她一众兄弟的人的声音 第57章 火场脱困 火势愈演愈烈。 烟雾从孔缝不断地卷入室内。 钟霖还是疯疯癫癫的。 兰绮静立在屋子中央,来来回回反复察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她总觉得这儿有什么东西不同寻常,之前忙于应敌,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儿明明是个医馆,却有许多摆件格格不入,同样的东西还会以不同的颜色,在不同的地方重复出现。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愣在原地干什么?哈哈,你是怕了吧!” “只能等死了吧!”那女人的声音又飘了进来。 兰绮仔细听着女人的声音,试图找到蛛丝马迹,但烈火的炸裂声,使那女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我说你,你今天必须死!你快跑起来啊!你快用力砸啊!你哭吧,别像现在这样像个傻子!” 女人得意的笑声不断。 忽然,兰绮意识到了什么! 她,怎么知道我现在的模样! 兰绮环顾四周,她犀利的眼神,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射了一遍。 “她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这个屋子,一定有暗道能通到外面!”她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绮儿……” “咳咳咳……” 钟霖似乎清醒了,他吃痛地抚了抚自己受伤的脸颊和额头,惊讶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不待他找到答案,他便又发现了更令他更惊恐的事情。 他和兰绮,竟然处在烈火当中。门窗前的火蛇如巨蟒一般,不停地向他们吞吐信子,仿佛要将他们一口吞噬。 “绮儿!这……这……到底怎么了?” 兰绮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钟霖,没有过多的言语。 “钟郎,我们被困在这儿了。有人想烧死我们。”兰绮的话说的异常平静,就好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钟霖目瞪口呆,他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更不明白,明明就要死了,兰绮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但是很快,他也就释然了。他笑了笑,这辈子,他活得够努力了,如果天非要亡他,那他能做的就是笑着死!他要笑给老天看! 钟霖的笑,让兰绮不解。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那么怕死,就在刚刚还为了苟活不停求饶,如今,怎么会又是这副模样。 “绮儿,能和你死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了。” 钟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能与兰绮相恋,是他这个低劣之人最拿得出手,也是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哈哈,真是对儿多情的鸳鸯!这可真是太有意思!” 钟霖听到女人的嘲笑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竟还有人一直看着他们。 再看看兰绮不停打量的举动,钟霖心里明白了。 烟雾越来越大。 逐渐充斥满了整个房间!兰绮和钟霖的人影湮没在了烟雾之中,只剩下剧烈的咳嗽声。但是很快,连咳嗽声也没有了。 躲在暗处的女人,高兴极了! 兰绮死了!她为阿权报仇了! 这个男人原本只是她的一枚棋子,是她瓦解兰家军,击杀兰绮的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她自半年之前潜伏,假意嫁个这个男人为妻。她们这种人,本来过得就是替人卖命,刀尖舔血的日子,不配有情,更不会有情。 可现在,她真的动情了,她后悔了!她后悔那个男人为自己而死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有杀了兰绮,她自己的心才能得到救赎!她的阿权才能得到慰藉。 “阿权!奴儿替你报仇了!” 她是胜利者,但是她的笑带着几分苦涩。 突然,她连苦涩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甘。 她的双手紧握着那把插入她胸脯的利剑。 “怎么会?” “你,你为什么还不死……” 音落,人死,魂灭。 “唰!” 兰绮狠厉的拔出自己的星霜剑。 是的,在烟雾弥漫到整个房间之前,兰绮就看穿的这个房间的玄妙之处。无非就是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屋中各处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看似绝命之处,反而是生门所在! 为了不打草惊蛇,兰绮并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相反,她耐心地等烟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体时,她才采取了行动。 兰绮将那女人的尸体,踢到一边儿,准备从暗道出去,烟雾越来越大,再不走,不被烧死也被呛死了。兰绮在前,钟霖在后。 刚走了两步。 “绮儿,这女人?” 钟霖的神色有些奇怪,兰绮顺着钟霖的手看过去时,竟然发现那女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东西。 “坏了!” 兰绮心中大呼不好。 钟霖看到兰绮脸色大变,顿时紧张起来,不待他有所行动,地下的死尸突然坐起来将手中的东西朝兰绮狠厉的扔了过去。 钟霖紧跟着扑了过去。 兰绮本能的侧身躲闪,可东西却没有砸过来。再回首时,钟霖的手臂开始像被烫伤了一般,冒着水泡,滋滋乱响。 是钟霖替她挡了毒。 “啊!”钟霖疼痛难忍,摔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你后悔去……”那女人的话音未完,兰绮一剑划破了她的喉咙,鲜血宛若瀑布一般,从她的脖颈倾泻而下。 然后直愣愣地摔了下去!死绝了! 看着眼前痛苦的钟霖,兰绮皱紧了眉头,她一直认为,钟霖待她自始至终,无非就是虚情假意罢了,又怎么会为了救她而舍弃自己的性命呢? 她闭了闭眸,迫使自己静心。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个明白,而是要先出去,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兰绮将自己怀中的避毒粉洒在钟霖的胳膊之上,打算把他救出去,可是剧 第58章 一命换一命 兰绮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可眼前的一切,又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一个陌生男人,双手执一把利剑,剑上竟然还带着我。他直指兰绮,颤颤巍巍地挡在暗道门前。 他的身前,围绕暗门还摆放着十多个黑陶罐。 兰绮的出现,令这个男人更加紧张起来,他手中的剑不停地抖动。剑上的火焰不住的跳动。凭兰绮的经验,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武功,但他手中的剑却必有玄机。 他如今挡在这里,定是拼着一股子劲儿,赌了命地试一试。 但兰绮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小瞧。他们非常容易抱着必死的决心,拼个鱼死网破。 兰绮,站在原地,没有妄动。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神情却越来越复杂,从最开始的紧张,逐渐焦躁,然后恐惧,兰绮甚至什么都没做,他就面目狰狞地哭泣起来…… 但他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放下。 “你,你,回去!不然,不然,我,我杀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兰绮看了他一眼。 “我真的会杀了你……你不要不相信……” 他用剑指了指地上的黑陶罐。 “这些东西,足够炸死你了!” 兰绮的眉头皱了皱,看这些陶罐的容量,如果真的炸了,恐怕死的就不只是这春寿堂里的人了。 她身后的暗道,烟雾越来越大,火大抵过不了多久也会烧过来,一旦引燃这些陶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为什么非得我死?” 兰绮打算先稳住眼前的这个男人,等待机会。 “我不知道!”男人的语速极快。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你死。” 他想了想,又说,“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你快回去!” 男人又催促兰绮,回到暗道。 “只要你放了我,我会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帮不了我!” 他的剑在手中乱摆,险些碰到陶罐。兰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好……你别激动……” 兰绮假意后退,手中的暗器在默默做着准备。就是现在! 兰绮手中的暗器,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直击男子的肩膀,他身体吃痛,失了重心,他本能的闪到了后边。手中的火剑却垂直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兰绮挥起自己的星霜剑,将火剑钩到了半空之中,快速旋转间,火焰熄灭。 随即,兰绮将那把剑甩还给了男子!那剑,直接透过他的衣物,精准地将他定在了椅凳之上。 兰绮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想问个清楚,到底是谁!对兰家,兰家军有如此深厚的憎恨,非得致我们于死地,他才能善罢甘休。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不然你的一切,全都到此为止!” 咚咚咚! 有响脆的敲门声响起。 “阿昊啊!你快停手吧!这条错的路,不能再走了!不能再走了!” 这样沧桑的声音,兰绮似乎之前听过。 “爹,你开门,你开门呐!”是个男童的声音。 兰绮意识到,来人应该是春寿堂的祖孙二人。 兰绮打落门闩,老头子见没人开门,心中便有了不好的猜想,当推开门看到他的儿子阿昊,被俘在椅凳上之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老头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大小姐不杀之恩!” “老爷子,你虽引我入局,但我念你多次手下留情,我不为难你,但若你儿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阿昊啊!你快都说了吧!听爹的!” “爹啊!不能啊,今日我说了,死的就不止我一个了……我不能连累你们啊!”男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爹啊!我已入局,今日不死,明日也活不了了。你就让我死个干净吧!” “阿昊,阿昊,爹有办法,爹有办法能让你摆脱他们。我找到法子了!”男人听到这样的话,死灰般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大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这个儿子胆小,但他真的不是坏人,他只是被人欺骗误入歧途而已。”老头子眼睛中的恳求,浓烈而真挚。 他又看了看地上倒着的钟霖。 “这位公子中了凤骨蚀,如果再不及时解毒,他的手臂就全废了,再然后,蚀骨入体,死无全尸。” 兰绮有些犹豫。 “再迟,就来不及了!”老头子不等兰绮回话,径直走到钟霖的身旁,便麻利地开始解毒,很快便收拾完了。“命是保住了,但这条胳膊,肯定是要留疤了。” 老头子见兰绮没有搭话。 “川川,去偏屋等你父亲,他一会儿就过去。”男童一脸懵懂,但却听话的点点头,走了。 兰绮摸不清他的意思,但却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便随他去了。 “阿昊,听大小姐的话,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件事过了之后,一定好好生活。” “爹……” 男子的眼眸中充满了泪水。 “大小姐,我这个儿子胆小。他重新生活的事,还需你帮他一把。” 说完,老头子便又跪在了地上,朝着兰绮叩头谢恩。 然后,老头伸手拉住星霜剑的剑身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爹!” “爹!” “阿昊,不要难过,不要报仇,只要好好生活……”老头子喘了口气。 “大小姐,法子都在这纸上,换脸的事就拜托你了……帮帮他,一定帮帮他……”兰绮没有想到,老头子会以自戕的方式,换他儿子的一条生路,她的心颤动了,她点了点头,答应了老头子的请求。 椅凳上的男子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大小姐!” “救救我爹,你救救我爹!” 兰绮解开了阿昊的束缚。“你是大夫吧,你去救。” 第59章 劫后重生 莫小五疯了一样冲向春寿堂。 那附近的人,被巨大的轰响惊醒,发现火灾之后,全都慌忙逃离。只有莫小五,带着兰家军的人,逆着人群,继续往里冲! “小姐!” 莫小五慌了,慌不择路,几个踉跄,跌在了春寿堂的大火前面。 春寿堂的火因为爆炸,变得更加剧烈,此时已经烧的有两人多高,能退的人都退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 莫小五奋力地爬起,他不停地呼喊兰绮,眼睛更是没有一刻的停歇。 可是,根本没有回应,他的大小姐,杳无音信。 “不能再等了!” 莫小五抢下旁人的一桶水,自头浇下,头也不回,奔着火场而去。 “你个憨小子,你干什么?!” 他被方长礼一把猛地拉了回来。 “我去救小姐!小姐还在里边儿!” “这么大的火,你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就是死,我也要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莫小五嘶吼着,他拼命挣扎,妄图挣脱,但被人拦腰抱住的他根本挣脱不开。 啪! “那也轮不到你去!”方长礼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迫使他镇定下来。 “留在外头报信,如果我们没把小姐救出来。那就赶快找别人救!” 旋即,方长礼领着人纷纷往自己身上浇水,一行十余人,相互简单交换了个眼色,便向火里冲去。 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浓浓的烈火之中。 莫小五愣在原地。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奋力地呼喊! 他多么渴望她的大小姐,此刻,能真出现在他的面前,再喊喊他的名字,也再摸摸他的头发! “小五!” 莫小五听到有人隐约在喊他。 他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步履蹒跚的兰绮,他的右肩上还扶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小姐,小姐,是你,你没事!太好了!” 莫小五兴奋极了,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冲了过去。 他接过兰绮手中的人,是钟霖。 顾不上细问,莫小五慌忙汇报情况, “小姐,方大哥,他们为了救你!冲进火场里去了!” 兰绮的瞳孔地震! “什么?去了多久了!” 大概有将近一刻钟了。 “坏了!” 她黛眉紧皱,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她赶忙掏出自己的军哨,“吁!” “吁!” “吁!” 响亮的军哨声,尾音有些颤抖。 兰绮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这小小的军哨之上,只期望他们能在听到哨声之后,立即撤退! 务必全身而退! 兰绮的神色凝重,他无法接受这些人因为救他而死。尤其是方大哥,芳嫂子才刚刚怀孕,如果因为救他,让芳嫂子失了丈夫,让他们的孩子失了父亲,她真的是难辞其咎。 轰! 春寿堂,应声而塌! “不!” 看着眼前的被夷为平地的春寿堂,兰绮绝望了。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眼前惨烈的一切,又不得不让她承认,里边儿的人,一个也活不了了。 兰绮的眼泪落不下来,全阴在幽深的眸子里。 她没有说一句话,却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向自己。她懊悔死了,她埋怨自己,她怨自己行动之前没把所有的兰家军考虑在内。她原以为,她救了伤员,她也成功逃脱,一切就圆满了。可是,她忘记了,忘记了兰家军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把她抛下,即使是拼了自己的命,即使是拿自己活生生的命去换一种没有担保的可能,他们也干得出来。 兰绮仰面而望,极度的落寞自她的眼角而溢。 惶惶人世间,此刻的她,却孤独得像个冰川。 莫小五见状,将钟霖放在地上,慢慢靠近兰绮,给她当椅背。 突然莫小五跳了起来,“小姐!小姐!是方大哥他们,他们还活着。”莫小五欣喜若狂。 兰绮顺着莫小五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兰家军的人。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兰绮的身前。 “都回来了?” “嗯!” “太好了,你们还都在!”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兰绮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大小姐!你放心,我们一个个的有九条命,连阎王都不敢轻易收我们!” “是啊,小姐,我们刚进去不久,就听到了你的哨声。我们正想撤出去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太妙,只能另寻出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有没有受伤?” 见众人纷纷摇头,兰绮别提有多高兴了。 兰绮领着所有人回去时,天已经大亮…… 而兰绮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跟她一起到了兰家别院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 既然答应了老爷子,那么她就得把该做的事做完。 兰绮小心翼翼的将包裹好的东西拿出来,那个东西虽轻,但在兰绮看来却异常沉重。那里包裹的是老头子的脸皮,是兰绮按照老爷子的嘱托,亲手撕下来的。 传说,人死的之后,短时间内,他的灵魂无法与身体分开,所以身体上的所有的痛楚,灵魂还都可以感觉到。 被撕脸之痛,肯定彻骨剜心吧。 老爷子以命换命,以脸换脸,为的就是他的儿子阿昊能够摆脱纠缠,重新开始。 “你准备好了吗?” 阿昊掩面痛哭,他从没有想过,父亲的办法,竟是换脸,他更没有想过,他的父亲竟会把他的脸换给自己。 可阿昊转念一想,他早该想到了,他的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大夫,救人无数,他医者仁心,又怎么会做伤害别人的事?他早就做好准备牺牲自己了! 阿昊掩面痛哭,悲戚不已。 “阿昊, 第60章 妇女之友 天气越来越热,老天仍旧滴水未落。 人们的心也逐渐开始变得焦躁,这几日钟霖在家养病,蓄水井旁没了他的帮衬,总有百姓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口角。尤其是街上的大妈们,尤为想念善解人意的钟公子,张口闭口,已然全是大好人钟霖了。 大妈们真真是按捺不住对钟霖浓烈的思念,频频出入钟霖家中。 大妈们笑嘻嘻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美名其曰,“听闻钟公子身体欠佳,我们几个感念钟公子为我们忙前忙后的恩情,过来看看钟公子,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们兄妹俩也不要和我们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钟霖虽然顶着一张受了伤的脸,但一双鹊眼扬起的鹊尾,极其讨喜,微微一笑便惹人爱怜,惹得大妈们,一个个心疼不已,义愤填膺。“那些个挨千刀的歹人,看着钟公子善良,竟下了这般毒手!” “钟公子,这是我托我儿从神医处求来的治伤膏,你留着,定能让你不留伤疤!” “高婶子,这怎么好意思?家里也不容易,不用替我惦念这些了。我是个男人,留点儿疤也不算什么!” 钟霖的语气轻松,眼上的鹊尾却垂了下来,明眼人全都看得到。 “那可不行,你这明玉般的人儿,自然不能受这份罪。你放心吧,即使我不行,这不是还有你王婶子,朱婶子,侯婶子……大家都在,你把心放肚子里就好。” 钟霖羞赧,笑了笑,没有作声。 …… 筒车那儿,虽然消停了几天,但是又有人上去闹腾了。兰绮觉得堵不如疏,于是差人放出流言,说钟霖钟公子,仁心仁义,又本事大,就算是兰家军的筒车,也是钟霖钟公子一手建起的,大家齐心协力去求钟公子,定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这不,一群老头子领着家里人,气势浩大围上了钟霖的家。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巧就巧在,钟霖院子里窝了一群大妈时,这群老头子去了。 大妈们一瞧,这些个糟老头子,气势汹汹,一个个也没个笑脸。顿时,就来了气,挡在门口,不让他们靠近分毫,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你们来了干什么呀?” “我们跟你说不着!把钟大善人请出来,我们有话要说。” “钟公子,身体不适,在府中静养。你有事,和我说就行了。” “你又算哪根葱,那苗子蒜!你能替钟公子做得了主吗?快让开!” 打头的老头子,一掌推了过去。 大妈们瞧见自己人吃了亏,霎时火冒三丈,“老虎不发威,你们一个个都把老娘当病猫!是不是!” “姐妹们,上!不能让她们觉得我们好欺负了!” 门前的两拨人,扭打在了一起,谁也不让谁。 钟霖害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终于姗姗出场。 主角露了脸,这些配角们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钟霖柔声细语,“各位,冤家宜解不宜结。各位听我一句话,有话可以好好说,不必大打出手!” 即使身上带着伤,也完全挡不住他的谦谦气质。 就连躲在后边儿的老头子们的女眷们,一个个都看傻了眼。竭力的拉回自家闹事的人。 被拉架的老头子,挨了女人的打,气不打一处来!“钟公子,你可是神气的很!就连见一面,都这么难,求你办事,还不得要我们半条命吗!” “就是!就是!” 这些来了“求人”的人,可不是普通百姓。一个个全都是不讲理的野蛮子。 “人们都说这钟公子,是落了难得神仙,菩萨心肠。定是舍不得大家受苦的,可现在看来。就是个大骗子嘛!你们说是不是!” “闭上你的烂嘴,信不信我撕了你!”高婶子见不得有人诋毁钟霖,直接爆了粗口。 可前脚说完,她后脚就后悔了。 在钟公子的面前,她可从来都是温柔的。哪里这般粗鲁过。她娇羞地看了一眼钟霖,瞧见他的眼神里没有厌恶,反而透露着感激,高婶子的心更沉沦了。 “诸位,我钟霖本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人,但蒙大家看得起,愿意找我帮忙,我定是会不遗余力的帮大家的!” 钟霖的这番话令大妈们感动不已,钟霖果然是她们心尖上的人物,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善解人意,为别人付出。 “钟公子……你……”大妈们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钟霖微微摇头,“无妨。” 老头子们得到钟霖的肯定答复,高兴地离开了。 自此,钟霖在市井当中的名声更旺了。 同时,他们家的门槛被塌的更低,坏的更快了。 倒也并非是别的原因,就是倾慕他们兄妹俩的人更多了。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提亲,一开始只是找钟霖的人多,可是钟岚总以各种理由替他拒绝了去,后来人们瞧攻钟霖不下,就转头找了钟岚,毕竟钟岚的样貌,放在这山阴县里,还是可圈可点的。 可是,向钟岚提亲的人,一个也没有如了愿,人们只当是,这二人眼光高,看不上寻常百姓。 只有兰绮心里清楚的很,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藏着什么样的腌臜事。 兰绮在府中听这些事的时候,只觉得可笑。 没了她的帮扶,钟霖从前世的少年英豪,变成了今世的妇人之友,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可就算是这样的不足挂齿的美名,在钟霖看来都无比珍贵,那是他费心费力挣来的。兰绮也乐得让他享受享受这些蝇头小利。兰绮深知,如今的他愈是享受这些荣耀,将来就会被这些荣耀所带来的折辱伤的愈深。 现在,能让兰绮焦心的绝不是钟霖钟岚二人。 甚至也不是阿昊口中那个派人设局的渠氏。 而是眼前越来越严重的旱灾,最近几 第61章 疑团重重 兰家的灭门之恨,兰家军的灭军之仇,不共戴天,永世不忘。但,眼下黎民百姓正处在生死攸关之际,孰轻孰重?关于这个问题,兰绮的内心不是没有过挣扎,但兰绮心里清楚,如果让父亲选,他一定会先摒弃仇恨,把百姓放在首位。 兰绮自觉没有父亲那般觉悟,但是,当她再次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在她面前频频上演时,她的心还是狠不下去,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百姓。 他将新发现的线索——渠氏,束之高阁。只要对方不要再来寻事,她暂且不急着与之对抗。 至于钟霖,如今的他,根本不足为惧。没有了前世兰绮的帮扶,没有了筒车的救世之名,如今钟霖只是一个讨老婆子欢心花盆子而已。不过,听到莫小五的禀告,兰绮还是吃了一惊。 “小姐,我都查清楚了。” 关于那个黝黑的假庄稼汉,莫小五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调查清楚,兰绮的心中,燃起了浓浓的疑虑,看来背后之人,并不简单。 “小姐,那男人名唤史一鸣,是苏杭来的商客,看他的籍册,应是个孤儿。在这山阴县也是无亲无故。半月前才买下了春寿堂。” “春寿堂?” “对!大小姐,就是那个已经烧成灰烬的春寿堂。 怎么又是春寿堂?兰绮的黛眉微皱。这个小小的医馆,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兰绮顿了顿,继续问道。 “他不在富庶的苏杭待着,来这贫瘠的山阴县干什么?” “说是,来做生意。” 来这偏远的山阴县做生意,正经生意哪里有什么奔头,难道是边境上那些暗道道?兰绮的心中狐疑。 “具体来做什么生意,可说不好。只知道他买下了春寿堂,以及一座院子,做府邸用。” “那院子里,有查到什么吗?” 莫小五遗憾地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放的好好的大老板不当,非要冒充庄稼汉,上山闹事?” “又是谁杀了他,为什么杀他?” “他和春寿堂?” 疑团越来越多。 “小姐,我调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情。”莫小五盯着兰绮,甚是严肃。 “自从史一鸣进入山阴县之后,与钟霖的来往就十分频繁,史一鸣出事前的那几日,钟霖都曾出现在春寿堂。” “钟霖?” “史一鸣?” “春寿堂?” 突然,兰绮的脑中灵光一现!史一鸣?史兄? 那日被困春寿堂,钟霖曾处在幻境中,多次提到“史兄”?难道这史兄,指的就是这丧了命的史一鸣?难道是钟霖杀了他? 兰绮努力地回忆当日的情形。 兰绮攥紧了拳头,此刻的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没把他留在春寿堂,给老爷子和那恶毒的女人作陪! 钟霖不是高淮的人吗?何时又勾搭上了渠氏?这些个日子,钟霖之所以偃旗息鼓,难道是在暗中谋划,扮猪吃老虎? 呵呵,钟霖啊钟霖,你果然是个人才,无论前世今生,你总是拼了命的要折腾出点儿什么!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兰绮一件事。 “小五,这些事,你慢慢继续调查。先去别院的西苑里找点儿东西。记住,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翻出来!” 莫小五,还没来得及告退。门外的军士便闯了进来,神情惊惶,似乎有大事发生。 “小姐!大事不好了!快跟我走,快去瞧瞧吧!” 兰绮跟随前来禀报的军士,一刻不停地上了山,虽然她的心里早有准备,可这比预料中的时间更早了!兰绮站在高岸之上俯视整个安潞河。 偌大的河床里,没有一丝河水。 安潞河断流了! 干旱越来越重,整条河养育的人又何止山阴县一处。上下中游的所有人全都在用水,这河枯了,是早晚的事……兰绮淡定地看了看,转身离开。 但兰绮看似淡定,心中却似万马奔腾。 筒车废了,接下来就只能靠那些蓄水井了。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没有最难,只有更难。前世,有很多人都没有熬过这个秋天,更别说下个冬天了…… 安潞河断流之后,没了灌溉田地的水源,很多农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只剩当初听兰绮话的农户,换了耐旱的庄稼,才勉强保下了作物。 但没了庄稼,许多人也就没了盼头,尤其是那些穷苦人,眼见家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店中的粮食价格却越来越高,他们买不起,只能靠挖野菜,摘树叶,果腹度日。 即使兰家军每隔一段时间就开仓放粮,但对有些人而言,那点儿帮助杯水车薪。因为旱灾带来的远不止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灵上的。 这些人勉强支撑了近一个月以后,路上的异象愈来愈多。 “娘!你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儿,跪在一个昏倒在地的妇人旁边,哭个不停,她拼命地呼喊,但是周围的人也只是怜悯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更不要谈帮忙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多了,在这天灾当中,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也没有一个人能兼济天下,他们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 兰绮瞧他们可怜,俯身查看一番,那妇人大抵只是饿昏了过去。兰绮掏出怀中的药丸,喂给了妇人一粒。很快她的呼吸平稳了不少。 这药丸,是兰绮托兰夫人和苏婉,从去年便开始执行,辛辛苦苦攒药材,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抗饥荒的药丸。 着实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当初在临县收粮时征得的钱,几乎全都花在了囤粮和囤药上,现在已所剩无几。好在,前段日子,钟霖藏匿在兰家别院的东西找到了。当初找到时,兰绮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钟霖竟暗中东西藏匿的如此隐蔽,她更无法想象史之鸣年纪轻轻 第62章 你们胡说 “嗯?”看那丫头不说话,兰绮又试探性地发出疑问。 小丫头看看自己昏迷中的母亲,又看了看兰绮,怯懦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我家里,还有爹,和弟弟。” “那我差人把他们喊来,你母亲这个样子,没人照顾不行。” 兰绮正要起身叫人,却被那丫头一把抓住了衣袖,抓得死死的。 那饥瘦的小脸,憋的通红,似乎有难言之隐。 兰绮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紧紧的握住,柔声细语地告诉她,“别怕。我不去了……” 小丫头抬起了头,那双眸子又亮了起来。她冲兰绮摆摆手,示意兰绮把耳朵凑过来。 兰绮俯身贴近,然后耳中传来了小丫头的声音,“我爹爹要把我卖了,娘亲不同意,他就狠狠地打我们。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娘亲又舍不得卖了我,便将我偷偷带了出来。” 说完,小丫头便嘤嘤嘤地哭个不停,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要人命的三伏天,像忿忿燃烧的火焰一般,急切地妄图一点点吞噬掉这片土地。 兰绮知道,这种时候,人命有多贱!跟着她娘,这个丫头还有一条活路,如果真的被卖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兰绮心疼地擦擦她的小脸,为她抚去“眼泪”,“丫头,你有个好娘亲,等你娘亲好了,你们就去城门口守着吧,那儿会有兰家军的人赈灾放粮的。” “我娘说,轮不到我们的……” “能轮到的,你放心。这次比以前放的,要多的多。” 兰绮笑笑,把自己的香囊给了她,其中有几粒药丸。 “丫头,这里不是银子,在这种世道,我就算给了你银子,你也守不住。”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这里边只是几粒药丸。”兰绮深知如果不把事情做到明面上,周围的人是不会相信的。人性的卑劣,在天灾的面前会被无限的放大。兰绮把所有的药丸都倒出来给丫头看了一遍,其实是给他们看了一遍。 “如果你或你的母亲,又晕了,可以吃一粒试试。” 兰绮言毕,抱了抱她,暗中将几块碎银子悄悄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中。兰绮告诉她,“丫头,未来的世界很美很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你咬牙坚持住,最后,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那丫头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兰绮欣慰地笑了,她起身离开。这个世界的悲伤的人太多,她救不过来……她自知不是圣人,也不愿意庸人自扰。 突然,身后响起了清亮悠扬的童声。 “姐姐!谢谢你!我叫小景,你呢?” 兰绮转身,看着这个仿佛重获新生似的丫头,她的心也久违的灿烂起来,她欢笑地摆摆手,同她打招呼,“小景,你好。我叫,小绮!” …… 快乐总是短暂的,烦恼才是常态。 自从安潞河断流以后,县里头的水井水位也越来越低,勉强撑了多半个月以后,近乎见了底,现在整个山阴县的吃喝都成了问题。 从兰绮救下小景母女之后,兰家军赈灾放粮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但这山阴县就像个无底洞一般,再多的粮食都无法缓解这旱灾带来的饥荒,人们的焦虑越来越浓。慢慢的,市井之中,出现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说,咱这山阴县一直就是兰家的人把持要政。如今,这发水、发粮全都让他们霸占了去,就他们一家说了算。从前日子好的时候吧,他们克扣点儿咱们百姓的东西也就算了。都这种时候了,他们怎么还能魅的良心干这种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兰将军人挺好的,一直……” “你可拉倒吧!他们不对你好点儿,你们不就闹事了吗?他那是为了稳住你们而已!” “啊?” “你看看现在,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吃,吃不上,喝,喝不着。领个东西,还得看他们眼色!朝廷拨得赈灾粮,他们都发哪儿去了!” “是啊,我现在每天头晕的厉害……” “嗯,每天领的那点儿粮食,根本不够吃。” “肯定是他们把东西贪了!” …… 市井中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直接在赈粮棚里闹了起来。 “我不管!” “你们每天赈的这点儿粮食稀汤寡水,根本没用!我们要喝粥!喝粥!” “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他们贪了粮食,吃得香喝的好,却在这儿,和咱们逢场作戏!” “你们休想一手遮天,别人怕你们,我老光棍不怕!大不了我把这条贱命给你们!” 说罢,他愤怒地一把将那锅稀饭掀翻了,军士为了接住锅,徒手抓了过去。 “嘶!” 开水烫肉皮的声音响起,令人鸡皮疙瘩骤起。 “你干什么!好好的粮食,你为什么要糟蹋!”被烫了的军士,顾不上自己的烧伤,愤怒地质问。 可是,纵然军士不顾自身安危,那锅粮食还是洒了一多半,他的心揪死了,这可是他们舍不得吃的粮食啊! “我糟蹋粮食?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却让我们喝这些糟糕玩意儿,你们怎么还敢在这儿质问我?” 老光棍一脸不屑,拄着自己的拐杖,气势汹汹地就坐在了棚里。 “请你出去。这儿不欢迎你!”另外的军士忧心后面的灾民,急于将他弄出去,“再不走,小心我绑了你!” 谁知老光棍一听这话,直接从凳子上滑落在地,躺在地上就直呼好,“兰家军打人啦!打人啦!” 周围的灾民围了上来,眼中的责备和话语中的怨怼通通都向兰家军喷来。 “怎么还打人呢?” “是被说准了,气急败坏了吗?” “兰家军越来越仗势欺人了!” “兰 第63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年纪稍长的军士方长礼虽然生气,但还算淡定,仍旧有分寸地主持大局。 他拉住气愤难耐的小军士,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随即道,“算了吧,你快去找军医看看,这烫伤得赶紧治。” “我不去!我是男子汉,这点儿伤不算什么。我要在这儿,和你们一起!” “别耍性子,这是军令,快去。” 小军士眼中的不忿难以抑制,但他只是瘪了瘪嘴巴,仍然听话地向棚外走去,兰家军的军令他还是牢记在心。 不料,他前脚刚出了棚,后脚就被人拉住了,“你不能走!你们还没有把粮食交出来,你们不能走!”老光棍死皮赖脸地拉住小军士。 “你放手!”小军士气急了,用力地甩开了他。 不料,就是这一甩掀起了轩然大波。 老光棍的头竟然直接磕在了地上,血瞬间流了出来,紧接着,老光棍便昏死了过去。 小军士见状,神情中的慌乱到处乱撞,他结结巴巴地说,“别装了,你快起来!”然后,他动了动脚,轻轻踹了踹地上的人,但那老光棍跟真的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纷纷围了上来指手画脚。 “你们干什么呢?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被人说中了,气急败坏,下死手了!” “乡亲们,真的杀人了!真的杀人了!” 前场的人越来越激动,后场的人不停地往前涌。 方长礼毕竟见过大场面,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迅速一把将小军士拉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然后赶紧蹲下,查看老光棍的伤势,他探了探鼻息,还好!鼻息还在!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他还没有死!你们让开!我们带他去诊治!” 方长礼打算借此机会,将其他军士带出去,尤其是那个傻小子。 “你们想得美!” “就是!杀了人还想走!” 围上来的这些人一个个面红耳赤,怒发冲冠。 炎热的天气、饥饿的肠胃、无望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完全丧失了理智,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人的生死了,那些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一拥而上,对着一众赈粮的军士拳打脚踢,方长礼将几个年龄小的军士,护在身下。 任由拳脚加身,很快他的嘴角,就渗出了血。 “方大哥!方大哥!让我们还手吧,再打下去你会死的!” 小军士红着眼睛,眼泪直流,嘶吼着发出请求。 方长礼依旧一声不吭,紧紧的把他们护在身下,不让他们动弹,更不让他们动手。 军士们的忍让,并没有换来片刻的停歇,反而让他们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那些打砸的人任由自己的情绪,以暴力的方式释放,此时老光棍的昏死,已经成了他们打砸凉棚军士,和抢夺粮食的借口,根本没有人关心他到底死了没有。 有的人甚至开始动了武器。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木棍,铁锹……各式各样的,有的人甚至随手拿起了桌椅板凳就狠狠地往他们身上抡。 很快,方长礼的头被凶狠地敲出了血。 此时,他意识到,此刻的这些乡民和以往的乡民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再不还手,他的这些军士就都没命了。 “快!集中起来,想办法往外冲!” 方长礼一声令下,带头开始反抗。一众军士看了明白,也随即反击。 但是,他们处处留情,打砸的人却处处下死手。就算方长礼所领的七八人,奋力抵抗,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被围在中间,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长礼!长礼!” 方长礼的左耳流着血,他听周围的声音时,感觉很闷,他好像听到了芳蕙的呼喊的声音,但是他又无法确定。 他没有办法忽略这个声音。 他的妻子芳惠,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赈灾棚探望! 他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芳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是他们俩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他们千盼万盼才迎来的。 芳蕙本来就因为孕吐变得瘦弱,现在的身子虚的不得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冒险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无比期望,自己只是听错了。 他顾不得躲闪,他抓紧每一分每一秒,透过人群的缝隙一一查看,他拼了命似的找一个他根本不想遇到的可能。 还好,还好。他的内心无比庆幸,芳蕙并不在。 可是! “长礼!长礼!小心!” 方长礼又听见了芳蕙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方长礼发现了芳蕙,更令他崩溃的是!不远处,有人认出了芳蕙是兰家军的人,那人疯了似的,举着木凳自远处疯疯癫癫地朝芳蕙冲去。 “你快走!快走!别管我!” 方长礼的嘶喊被淹没在喊打喊杀的噪音中。 方长礼急了,不管来人是谁,直接下了狠手。他要用最快的时间冲出去,他要待在她的身边,他要护她周全! 方长礼迅猛地推道眼前的人墙,那些人叠罗汉似的摞在了一起。 此刻的方长礼,如同身在战场,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他折了这个的胳膊,断了那个的腿!可是,面前的人实在太多了!太多了!他根本来不及了! 方长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疯人把木凳恨恨地抡在了芳蕙的身上。 “不!” 喊叫声撕心裂肺! 芳蕙倒下的同时,方长礼像心死了一般,失神的瞬间,他再次被人砸中了脑袋,这一次,他不再坚挺,晕眩当中,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他强打着自己的精神,强撑着眼皮,透过面前人群密密麻麻的腿脚,从狭窄的缝隙中死死盯住同样倒地的芳蕙,他的心痛死了,觉得整颗心要爆炸了,他不顾别人的殴打,拖着自己满是伤口 第64章 兰家军贪粮? 方长礼一口闷气没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快上!将闹事的一干人等拿下!” 兰绮一身红衣,带着兰家军的人赶来了。她从马上一跃而下,冲到了惠芳的身边,“芳嫂子!芳嫂子!快,小心点儿,送去兰府找我娘。” 兰绮看着地上的那摊血渍,和碎裂的木屑,她想象不到砸芳嫂子的人,是带了多大的恨意,能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此毒手。 她的眼中充满了怒火。 兰家军的人,将打砸最凶的一干人等全按在了地上。局势平息后,地上一片狼藉,各种带血的凶器,散落了一地,受伤的人七七八八歪了一地,小军士抱着昏倒的方长礼哭诉着。 兰绮差人,将方长礼赶紧送了回去,好好救治。 其他军士,她请人全都护送回了兰家军。 安顿好自己人,兰绮立在人群当中,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天灾之前,人心难测。但是癫狂到如此境地,不分你我,不分好坏,不分长幼,尽数攻击,这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把他们绑了,全都押回去!” “其余人等,通通留在此地,不得离开。” 兰绮的命令,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人冲出来,和兰家军抢人,想要通过道德绑架把他被拘的亲人留下来,结果人还未张口,就被兰绮的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回去。等他再想冲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兰家军围了个结实,他识趣地退了回去。 有眼瞎心瞎的往上冲的,直接被兰家军当场按下,一并拘了起来。 至此,一场闹剧,才看似暂时停了下来。 “钟公子,你替我们求求情啊!你看看我父亲被打的头破血流,都没有办法看大夫。” “是啊,钟公子,你替我们求求情,我们知道你与大小姐感情好,你说的话,她会听的。” …… 一阵熙熙攘攘将兰绮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钟霖来了,有大事的地方总是有他的身影,兰绮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上,有没有他的处心积虑。当初春寿堂的贼人虽然和他关系不大,但上山闹事的那波人却是他暗中煽动的。唯恐天下不乱,才能让他乱世出英豪。 钟霖啊钟霖,你的算盘打得越响,我就要让你的算盘烂得更彻底! 兰绮飞身上马。 坐在高处看戏,才能看得尽兴,兰绮一脸玩味,看着钟霖在那些恶民当中左右逢迎,装好人。他一身锦衣,在杂乱无章的人群中穿梭不停,短短几十步的路程,因为他的嘘寒问暖,走走停停,竟走了若上万步。 兰绮不齿他的作为。 她勒马转身,打马飞奔而去!“把这些人通通拉去兰家营帐!” 钟霖眼瞧着兰绮要走,着急地挥手,但是一切都晚了,兰绮早已一骑绝尘。 钟霖本是来兰绮面前表现自己的悲天悯人和善良的,这观众都走了了,他的兴趣顿时灭了一多半,开始思索。 和兰绮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感情上也没个进展,前途渺茫,钟霖不得不做更多的事为自己的未来铺路了。 “快走!” 钟霖的思绪被呵斥的声音打断。 是兰家军的人要把这些人带走了。他一把拉住军士,“也把我带去吧!” “钟公子,你别为难我了。这幽禁区您能进得来,已经是给您面子了。兰家营帐,您可去不得。” 军士一边干活一边婉拒。 兰绮早已驾马,飞奔到了城门口,等待众人。 众人至。 兰绮立于城楼之上,于众人告,言辞凛凛。 “我兰家军自驻守此地以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待山阴县之百姓如血亲亲人。这些大家有目共睹!” “自去年我夜观星象,得知此处将有天灾降临之时,便同兰家军一起,筹备储粮,修筑蓄水井,建造抽水筒车,吾等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让山阴县之人少受天灾之苦,能够安然度过!” “但,如今你们这些人竟曲解兰家军之良苦用心,诬陷兰家军贪污公粮,还不分青红皂白,揍打兰家军士,致使兰家军士命悬一线。当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吾父,爱民如子,下令凡我兰家军士不得与民为敌,不准与民为难。可你们呢,一个个以此为铠,恶毒地攻击兰家军士。我兰绮,今日,把话放在这儿!倘若,再有居心叵测之人迫害兰家军士,我兰绮就算是背离兰家军,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今日,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兰绮,不与你们为难,若有想走的,现在就走吧。” “但若还想跟兰家军要粮的,就留下。” 胆子小的,鬼鬼祟祟的离开了,有胆子大的依旧留在原地。只有那个老光棍,想走却走不成,被兰绮的人按在板子上动弹不得。 “大小姐,我不要粮了,你放我走吧!” “我听说,你要把命都送给兰家军,我如今是过来帮你如愿的。你若离开,我这一趟不就白跑了吗?” 这老光棍哪里是什么磕晕了呀!他只是晕血罢了。 在人们动武器之前,他早就醒了,可他一直装,直到兰绮的人来了以后,想偷偷溜走,被拦了下来! 兰绮带着一群,想要粮食的人到了兰家军营地。 “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那些营帐里头。去吧。” 众人战战兢兢地往里走,越靠近营帐,里头的声音就越清晰。他们从早晨闹到了中午,正赶上了兰家军的饭点。 大老远,营帐里的欢笑声就传了出来。 “老八!来快喝酒啊!这么好的酒别浪费了!” “那还用你说!老子早就馋了,这玉酿的陈酒,天王老子都不一定喝得到!” “哈哈哈!” “这个大肘子给你!” “这个鸡屁股给你 第65章 在所不惜 营帐外的百姓,听着里边儿的嬉笑,愤怒极了! 他们一个个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三步并做两步便向营帐冲去。 “你们这群兰家贼狗!百姓一个个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们却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打头的老光棍一把掀起了营帐的门帘,由于愤怒,门帘被他扬得极高,在空中抖个不停,颤颤巍巍。 但,他进门时有多么盛势凌人,此时的他就有多么目瞪口呆。 他身后的人,听他没了响动,一个绕过一个,挤进营帐中,一看究竟。 但只见人骂骂咧咧的进,却不见人出。 直到挤不进去。营帐里的军士奇怪,军营里怎么会闯进百姓,纷纷站起,警惕地环顾,观察情况。透过缝隙,看到兰绮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时,他们大抵心中都有了底。 百姓当中的流言蜚语,他们不是没听到过,但是他们一直觉得,只要百姓好,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眼前的这些人,大概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在场的军士,放下手中的“酒肉”任他们观看,考察,一声不吭! 闯进来的百姓全都难以置信的样子,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一桌,哪里有什么东坡肉、大肘子啊!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盘子里,零星的摆着一丁点儿野菜,树叶,还有糠,甚至连一粒米都没有! 这些正值壮年的军士,竟然比他们当中的老弱妇孺还吃的少。 老光棍不甘心,“你们别被他们骗!他们都是装的!咱们不在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逍遥自在的呢!” “你们瞧!他们这不是还有酒嘛!”军士们任由他夺过桌上的杯子,将当中的“酒”一饮而尽。 噗! 老光棍立即喷了出来,瞪着眼睛张着嘴巴质问,“这是什么东西!臭死了!” “马尿。” 军士淡定的回答,老光棍却淡定不下去了,俯下身子,一个劲儿的干呕。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诋毁,“喝马尿?那你们把水弄哪儿了?” “你说呢!” 兰绮厉声从帐外缓缓而入,“我这军士有水不喝,喝马尿,他们省下的水,你当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老光棍被问的语塞。 众人心里都清楚,水都省下给了他们。因为羞愧,他们一个人也回应。 正当他不知如何应对时,营帐里边儿发出了响动。 营帐的另一头连着厨房,是老赵端了一锅东西出来,他一边喜笑颜开,一边高声呼喊,“兄弟们,好吃的来啦!兄弟们半个来月没开荤了,快来解解馋,解解馋吧。” 老赵在战场上被人砍了耳朵,声音全都几乎听不到。所以平日里,他都是先把自己想说的说了,然后再看兄弟们打手势! 听到这话,老光棍眼睛里突然冒了星星,顿觉抓住了他们的把柄。 他小步子赶紧跑过去,把那口锅用力抢了过来,给营帐里的其他百姓,“你们快看看!看看!这肉……” 老赵没想到在这兰家军帐当中,竟然还会被歹人侵入,正准备冲上去战斗,却看到里眼前热闹的景象。他听不到声音,只是看到抢锅的那人,面目可憎,他骂骂咧咧的样子,嘴角尽是讥讽。 再看他对面的百姓,那表情真的是难以形容。大抵像见鬼了一般,差点儿跌了魂魄。 老赵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也根本不关心他们在干什么。只是这儿除了他,还有兰大小姐,还有众多军士,他们都镇定自若,所以,安全问题根本不用操心,他也就放了心。 老赵关心的只有自己锅里的荤腥,他大步走上去,赔了个笑脸,又把锅抢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在怀中,担心又掉了。 他把锅安稳地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转身面朝军士们,抬起的手向下摆摆,“你们快坐啊!快吃吧!快开开荤,解解馋!” “李大力从闹事的灾棚里刨回来的这点儿米,太可惜了!都混上了沙土,我洗了那么久,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兄弟们将就的喝……”老赵本来大大咧咧地一边叹息,一边给军士们盛米。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把手中的勺子一扔。 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人群。 人们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大跳。不禁踉跄地后退一步。 旋即,老赵气势汹汹走向前去,故意把受伤一侧的脸和耳朵露给那些人看,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恐吓,然后他大吼一声,“全都滚出去!” 一众百姓识趣地退出了营帐。 “不可能,他们肯定是障眼法。走去别的里边儿看看去。”老光棍拉着其他人去看,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他们走到筋疲力尽,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遇到吃完了的,老光棍甚至把盘子舔了一遍。 没有什么特别的!兰家军士就是吃的比他们差,没有香的,没有辣的,没有酒,没有肉,甚至连赈灾的粮食都没有! 老光棍一屁股呆坐在了营地中间,脊背佝偻着,脑袋耷拉着,口中不停念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怀疑兰家军……我这条命,你拿去吧!” 他的神情中,是决绝。 其他百姓自知理亏,也没有为他求情。只是不忍地站在一旁。 “来人,把他绑到刑柱之上!” 百姓和营中的军士,全都围了过来。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兰绪有些担心,走了过来,“绮儿,吓唬吓唬得了,别真要了他的命。不然,兰家军的名声……” “哥,兰家军要爱护百姓的名声,可不是要爱护刁民的名声。你是未曾见到今日城中的景象有何等惨烈,除了我兰家军受伤,受伤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若不是他挑拨闹事,今日之事根本不会发生!”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兰绮看着 第66章 人祸难免 兰绮继续向前,星霜剑的剑锋划在坚硬的石块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响声。 兰绪还是放心不下,再次挡在前面,“你如果想要杀他,就先过去了我这关。” 众将士也知道兰家军的军规,更知道军法有多么严苛。他们也很担心,于是纷纷阻拦,“大小姐,要不算了吧……” 兰绮看着众人,心中酸楚。她闭了闭眸子,定了定心神。 “兄长,你有没有想过,父亲为何没有出来?”兰绮的这句话,令兰绪愣在了原地。 是啊!他能想到的,父亲又怎么会想不到呢?难道? 他的心中震惊,是啊,父亲爱民如子,但父亲更爱兵如子,自己的兵全都是赤胆忠心的七尺男儿,一次又一次被百姓反复欺辱,他又怎么会不心疼?他既不能亲自动手,那就得有别人动手。 想明白的兰绪,再次挡在了兰绮的面前,“那既然这样,那这一刀,我来砍。” 兰绪转身,这一次,他的身后不仅是他的妹妹,更是兰家军十万军士的心。 有看明白的军士,红了眸子,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和兄弟们。 兰绮握了握兰绪执刀的手,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兰绪点了点头。 一步步走向老光棍,他手握大刀,刀起刀落! 有东西应声而落。 老光棍心想,这死了也好,省得煎熬。他闭着眼睛,感受死亡带给他的不一样的感觉,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中不屑,“这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不疼不痒又一生啊!” 他睁开眼睛,想看看地狱什么样儿。 但他眼中出现的仍是兰家军营,他迷惑不解。他转转身,掐了掐自己,“诶呀!”他喊出了声,死人不是不是疼吗?他不敢相信,他再次检查自己的身体,又看看众人。 “我死没死?” “我到底死没死?” “你没死,活得好好的。”兰绮上前捡起地上,兰绪从老光棍身上砍下的衣物残片,然后举到他的面前。“你的错,不得不惩,兰家军的羞辱之仇,也不得不报!但,让你死,也并非兰家军士所愿,今日,以袍代首,惩戒于你!” “你要知道,你欠兰家军一条命,如若今后,你还有对不起兰家军的地方,我兰家众军士,必执此残布,取你首级!” 兰绮看向那些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百姓。 “我兰家军知道各位是受人蒙蔽,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这样的言行,伤的都是我兰家军士的赤子之心,他们可以不顾生死战场杀敌,也可以忍受饥饿肚不食粮,但却不能被无辜折辱。今日,各位都是见证者。孰是孰非,相信大家已有论断。” “今日,大家返城之后,我希望各位与我兰家军士,是友非敌!若是友,必得舍命相护,若是敌,也必定舍命相抗。大家好自为之。” 兰绮言毕,转身离开。 “送客!”兰绪安顿一众将士,把百姓妥善送回了城内。 自此之后,山阴县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日百姓有序地排队领粮,打水,相互扶持。市井之中,有一拨百姓直言兰家大小姐心狠如虎,是个母夜叉,另一拨百姓却说兰大小姐心善如兔,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但是这鲜有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随着天灾越来越重,要命的老天爷依旧滴水未落。 越来越多的人在饿死的边缘苦苦挣扎,街上的人全都无精打采,满目疮痍。兰绮和兰家军已经尽力了,但是,死亡依旧在所难免。街上的哭声越来越多,死亡的恐惧在不断地弥漫、扩散。 这日,兰绮照常在街市上巡视。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她更加瘦弱了。眼圈上的黑青重得厉害。 那女人无力地搂着一个男孩儿,不远处躺着一个男人。兰绮环视四周,那个她万分期待的小小身影并没有出现,兰绮走上前去。 那女人看见兰绮,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丝的神采,但是很快,那丝光以极快的速度逝去了。 她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兰绮靠近她,紧张询问,“大姐,小景呢?” 女人把身子转了转。想要逃离的样子。 “我问你小景呢?” 兰绮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兰绮指尖的力量,令她的灵魂清醒了过来。 她撒开怀中的男孩儿。 跪到兰绮的脚边,抓着兰绮的衣裙,“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小景吧!她被人牙子带走了!在城西,城西!” “你!” 兰绮眼中的惊讶,毫不掩饰,除了惊讶,她还有些愤怒!明明给过她银子,明明让她去讨粮,只要她用心待那个孩子,日子虽然苦点儿,但是绝对饿不死的! 但现在,她居然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兰绮顾不上多言,奋力向马匹跑去,她得驾匹马赶紧去趟城西。 以前的人牙子,是贩卖仆人的。但现在,人牙子,虽然卖的还是人,但却不是仆人,而是……人肉…… 易子而食,用女换粮,从前世到今生,无论兰绮做再多的努力,这样的悲剧仍然没有避免。 天灾,非人力可抗。 天灾,就算提前预知,也无法改变。 天灾,让太多龌龊的灵魂和行为变得常见。人虽有怒,却不敢言。 兰绮的马,跑得极快,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她确定,自己如果不去,一定会后悔! 城西已至,人牙子之所已到。 兰绮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利剑直指院中的人牙子,“我找人!快!把你们管事的喊来!” 为首的人牙子,一瞧来人竟然是兰家大小姐,直接腿软了下来。 “把人全都给我叫出来!” 一屋子的人货被赶到院中,男、女、长、幼,除了老者应有尽有。 兰绮,惊讶之余,疾呼“小景, 第67章 食人笼屉 “那个叫小景的女孩儿被城中的李老爷家带走了……” “哪个李老爷?说清楚点儿!” “就那个瘸了腿的。他家前不久新得了孙子。” “什么时候带走的?” “昨日。” 兰绮愤懑,但却无可奈何。她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把他们放了,钱不够的话,回头去兰家找我。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兰绮心里清楚,这些被卖到人牙子手里的人,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她就算能救得了他们一次,也救不了他们一生。 兰绮提剑上马,旋即离开。她现在要做的,是找小景! 瘸腿李家,她知道在哪儿!前日里,他李家的人因为抢水,和其他人还大打出手,险些将对方打死,是兰绮上门替伤者讨回了公道。 兰绮的马越打越快,她心急如焚,只用了往日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李府。 李府的上空已经升起了浓烟。 门前贴上了黄纸红字的符咒。 兰绮的心漏了一拍。 她站在门前,她的耳中传来李府众人的窃窃私语,那些话让兰绮的灵魂落向尘埃。她的鼻中被焚烧的气味冲击着。 她鼓起勇气,踹开大门。 眼前的大院的正中间,燃着火堆,火堆上蒸着一个巨大的笼屉。笼屉上已经起了白烟。兰绮看着已经被燃烧了一大半的木材,心如死灰。 李府的人看到兰绮这个不速之客,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看到兰绮的脸变得铁青,他们更是不敢上前多说一个字。 兰绮心中已经想到了结局,但她不死心,她问道:“小景呢?” 她的声音虚弱,李家的人没有听到。 “谁?” “我说小景呢?那个昨日被你们买回来的小姑娘呢?”兰绮的嘶吼,让李家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珠,惊讶至极。 他们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院子正中的笼屉。 “打开!” “大小姐,这……” 兰绮杀过那么多恶人,但面对此情此景她的心仍在颤抖,她害怕,她极度地害怕,她的脸已经刷白。 “打开。” 李家的人见拗她不过,只能战战兢兢地按要求办事。 他们灭了火。 登到高处,打开了笼屉…… 那一刻,兰绮的世界停滞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的眼前也变得模糊。 “把她给我妥善包好,我要带她走。” 她面无表情,却语气凌厉。李家的人不敢不从。 李家的人按照吩咐,小心翼翼包好送到了她的手中,她扔下银子,转身离开。 兰绮没有骑马,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神情呆滞,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走回了兰家。 看到莫小五的那一刻,兰绮的眼睛动了一动,旋即晕了下去。不远处的莫小五,正奇怪大小姐去哪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却见她晕眩倒了下去。 莫小五几个箭步冲到她的身旁,接住了她。 莫小五想把她手中的东西丢下,把她抱回房中,可是她环抱得紧,根本拿不掉。没办法,莫小五只能一起带走。 回了房间,兰夫人也赶了过来,兰绮发烧了,昏迷不醒。听了莫小五的描述,兰夫人顿觉这包裹不简单,她摸得出,里头似乎是个人。她遣了左右,轻轻揪开包布,眼中的情景,令见多识广的兰夫人也惊诧不已。 她赶忙将包布盖了回去。 她心中已明了,怪不得兰绮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但是身体却发起了高烧,久唤不醒。原来是有了心病。 兰夫人俯身贴在她的耳侧轻轻耳语,兰绮的脸上有了变化,兰夫人伸手将包裹要了出来。随即,安排莫小五出门购买棺椁,准备好好安葬她手中这个可怜的孩子。 兰绮一连昏迷了几日,兰夫人和苏婉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有见效。直到昏迷七日后,兰绮在昏迷中反复呼喊小景的名字,神情从紧张到释然,接着慢慢苏醒。 苏醒后的兰绮一言不发,只是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儿,就又紧锣密鼓地投入到了抗灾当中。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莫小五将所有人牙子全都带去了兰家别院。 兰绮满脸戏谑,漫不经心地同眼前的这些人说话。 “所有被卖到你们那儿的人,你们都给我送过来。我要了,” “大人,您是要?”人牙子做了一个啃骨头的动作。 兰绮默不作声,只是狠狠地盯着他。 “大人,大人,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人牙子给了自己两巴掌。 “这种买卖,我和你们做了,钱我自然比别人给你们的高。如果敢再卖给别的人,我就杀了你们了,让听话的人上。我和兰将军可不一样,对你们,我下得了手!” “还有,这些事,不准和别的人提。否则,我能让你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现在这个时候,死几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守口如瓶,好好伺候大人!”人牙子的心中嘀咕,这些当官的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人前清高,人后猥琐,想吃肉就直说,还藏着掖着的。 呵呵。人牙子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兰绮看得出,这些人把她当食人的伪君子了,不过没关系,她问心无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那些被卖了的人救下来,否则,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同小景一般成为别人的果腹之物。 自此,兰绮每接收到一批被卖的灾民,就往顾峰那儿送一批。 急的顾峰,“我的个姑奶奶啊!我这是个土匪寨子,不是容难所啊!你这三番五次把人往我这塞,真是要不得,要不得。我这寨子里的人我都快养不起了,还得替你养!” “顾彪子,这人你养也得养,不养也得养,不然我就带兵掀了你 第68章 是我无能 兰绮前段时间把史瑶安置在了顾峰这儿,看来这史瑶果真是个奇女子,竟能将顾峰折磨地到处诉苦。 买卖人的事一直暗中进行,十分顺利。 钟霖听着兰绮的声誉愈来愈好,而自己却没有什么长进,心有不甘。 前日里,他同来此协访的孙大人搭讪,却被嘲讽是无名小卒,他自尊心极其受挫。钟霖回想来到山阴县的日子,顿觉自己多有不顺,荒度了时光。谈起科举,是落了榜,还得再等三年;谈起女人,是废了情,兰绮久久不能拿下;谈起钱财,更是马前失了蹄,费尽心思,下了狠心,杀了史一鸣,得来的钱却被困在了兰府别院。 钟霖苦笑,他现在仍是一无所有。 兰绮他必须拿下! 既然名声搞不起来,也没有高官愿意扶持他,那他就退而求其次!新的计划,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 在那之后不久,突然有一天,市井当中又出现了新的流言。说是兰家为官不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老天才会严惩山阴县,致使山阴县滴水不降,灾害不断。 所有一切灾祸的源头,都是兰家。 同时,兰家买卖人口,食人骨肉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人都道兰家有罪,连累了整个山阴县,要求兰家出罪己书,更要求兰家罪魁祸首自戕谢罪,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兰家的门上被涂上了“兰家是食人魔”的红色大字,兰夫人出门被人偷偷扔石子,兰绪出门被无辜套了麻袋…… 山阴县离不开兰家,却也逐渐开始容不下兰家。 “我们要见兰将军!要见兰将军!” 山阴县里尽数结伴成群,浩浩荡荡前往兰家营帐门前,因为饥饿和伤痛,有的几乎挪不动步子,有的甚至是被担架抬来的,但是,即使这样,他们前往兰家军营的心也没有动摇。 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责难兰家,必须让兰家的罪魁祸首自戕谢罪! 他们的呼喊声震天响。 兰家军士见此状,心知来者不善,不好对付,急忙回去寻找对策。 军中兰铮将军亲自去了玉京之地,找闫大人讨粮,兰绪则领了一众军士进了山中狩猎。此时,军中只剩兰绮坐守,还有一堆战斗力极差的老弱病残。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群情激慨,军营里的这一众休养的军士,大概是抵挡不住这些人。而且,咱们总不能伤了他们。” 兰绮神情严肃,她的大脑快速旋转着。 现在就算有兰家军符,去往别的营地调人也来不及了。只能拖一点是一点,希望哥哥早点儿回来。 “小五,你替我交代下去,把能打能战的军士集中起来,看看有多少人。把其他受伤需要休养的军士,安排在军营后方,不要让他们出来。” “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你现在骑马,立刻前往临襄山,让他把我送去的人,加快送回来,能带多少带多少,速度要快!” 话刚说完,门外又有军士冲了进来。 “小姐!我们抵挡不住,他们冲进来了。”军士的脸上被抓出了血印。兰绮皱着眉,这普通百姓,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吗? 不好的预感,自她心中燃起。 “走,我出去看看!” 兰绮不慌不忙,迎着气势汹汹的人群,便走了上去。 眼前的这些人,手执各种武器,像极了讨粮的那日。只不过,眼前的这些人气势更甚,他们的眼神中甚至透露着野狼般的噬血之气。 兰绮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星霜剑。 “各位,有何贵干?” “今日,我们要见兰将军!若不是你们兰家伤了阴德,老天爷怎么会惩罚山阴县,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滴水不下?” “兰将军,必须把你们兰家的伤阴之人,交出来!只有把他生祭了苍天,老天爷才能原谅山阴县的百姓,才能给我们下雨!” “如果兰将军不出来,那我们可就自己找了!” …… 为首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根本不给兰绮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他们说累了,兰绮抓住机会,“今日你们兰铮将军,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们得先给我个理由。” “万事都要讲证据!你们说我兰家伤了阴德,致使老天发怒,惩戒山阴县。那我问你们,我兰家做了什么伤阴败德的事?你们可别忘了,上次你们殴打兰家军士,就是受奸人挑拨,今日若再重蹈覆辙,可不荒唐至极?” 众人的激动情绪,似乎冷静了些许。 “我有证据!” 兰绮认得出来,那是和她接触的人牙子。 “就是她!人人敬仰的兰大小姐!亲子要求我,把买来的人货全都转卖给她,不准卖给别人!她一面要求我们众人,节省粮食,爱惜人命,一面又偷偷亲食人肉,一个人独吞!真是虚伪至极!” “不可能,绮儿不是这样的人!”钟霖从人群中踉跄地冲了出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挡在兰绮的身前,面朝人群,张开双臂,“你们肯定弄错了!绮儿宅心仁厚,怎么会做这些丧失人性,人神共愤的事呢?” 兰绮笑了笑,钟霖的话,看似句句维护,实则句句戗杀。 人群中的情绪明显被他煽动了起来。 兰绮的玩心突然升了起来,她气沉丹田,声音洪亮,使在场的每一人都听得真切。 “钟郎!当初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敬我,想同我相伴一生!威胁我做出此事,怎么这时竟能说出这般推卸责任,绝情至极的话呢!” 兰绮此话一说令所有人惊诧不已,尤其是钟霖。 兰绮眼中含泪,“钟郎,是我无能,没有做好你交代给我的事!你心里怨我,怪我,我理解你。但你不应该弃我于不顾。”她委屈内敛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为爱误入歧途的人。 第69章 兰绮孤立无援 “我并没有。”钟霖面对质问,义正言辞。他喜鹊一般的眼睛,此时耷拉了下去,眼中的悲伤浸在水汪汪的眸子中。令人不得不质疑,是有人诬陷了他。 “钟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啊!会不会是误会了?” “就是,钟公子连条狗都不愿意杀,怎么会杀人呢?” 钟霖眼中的欣慰溢于言表。 “可是……” 有个小女孩说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妈妈,我看见那个哥哥杀了一条白色的狗!”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入了钟霖的耳中。他忽的转头看向了她,嘴角保持着微笑,但眼睛却是犀利的。 女孩儿的妈妈异常惊诧,急忙把她拉了来回,护在了身下。 钟霖继续拱火,因为他知道,此刻这军营当中能挡事的军士没几个,其他的都已经是老弱病残。如果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使兰绮处在混乱的人群当中,那他安排在人群中的杀手,就能借机下手。 他自觉与兰绮的距离越来越大,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他们之间所谓的感情,会很快断掉,所以,与其他追得如此辛苦,不如把兰绮拉下高贵的马来,只要她跌到尘埃之中,过得比自己还惨,那自己就能够趁虚而入。 拿下兰绮,绝不在话下。 人群中,有人把矛头重新指向兰绮。“你的话我们不信!当初你信誓旦旦地说要带我们扛过天灾,现在呢?你们兰家,不但支持人货,还津津有味地咀食我们平民百姓的骨血。现在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 几乎所有人都在呼应。他们的气势越来越盛。 “就是她!把我女儿带去做成了人货,我上门讨要孩子,却被他们打了出来。”有人提步上前,指着兰绮的鼻子说。 兰绮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有些茫然。 但当她看到男人身后那个侧过身子不敢露出人脸的女人来说,她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孩子,是谁了! “小景怎么死的,你心里不知道吗?是谁让她变成了人货,你不清楚吗?” 兰绮上前质问他,在小景的事上,兰绮一直耿耿于怀,从未真正放下。 那男人被兰绮杀人般的眼神逼得层层后退,直接倒靠在了女人身上,不敢多言一句。 “懦夫!你这样的人早晚断子绝孙!” 兰绮咒骂他。 人群中,有不明真相的人见兰绮占了上风,心中的好胜之心直接将他们激得没了理智。有人瞅准兰绮上前时的时机,一刀便捅了上去。 兰绮微微一颤。 匕首已经见血,兰绮苦笑,将插入自己腹中的匕首拔出来,扔到了地上。一着不慎被狗咬,好心救了狼,却被狼咬了腿。 哈哈哈,兰绮仰天长啸。 笑中尽是自嘲。 钟霖想要上前嘘寒问暖,被兰绮挡在了半丈之外。她将自己怀中的金疮药拿出来洒在自己的伤口上。示意那些勉强可以战斗的军士,守好自己的位置。 “我兰家的确有亏!确实惹怒了上天,不然怎会让我们呕心沥血,以吾等肉体凡胎来守护尔等狼心狗肺之人!” 兰绮指着他们的鼻子质问他们,“你把自己结发妻子当人货贩卖时,没有想到她的下场吗?还有你!你嫂嫂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你,自请人货的时候,你拦了吗?我再问你,你嫂嫂的孩子呢?!” “说不上了吧!我替你说!你嫂嫂被卖的第二天,你就换了交货的人牙子,把她的孩子直接当人货卖了!” “还有你!你!你!” “你们的手,一个比一个脏。明明兰家给你们的赈灾粮可以让你们维持生命,可你们贪心不足,连一点饥饿都不想忍受。非要用人命来填自己的肚子,到头来,居然敢在这儿质问兰家“。” “且不说,这天灾本就是人力不可抗衡的。就算是真有天惩,惩的也绝不是我兰家,而是你们这群不仁不义的小人!” 人群中卖了家人的那些小人们,被兰绮指责地面红耳赤,他们一个个气急败坏。开始吼叫起来。 “你,你,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是你杀了那么多人!是你就该自己下地狱!” “就是!你下地狱别连累我们!” “快写罪己书!上报天神!” 现在的兰绮孤立无援,她自己想走的话,凭她的本事完全不在话下,但他身后的那些养病的军士,如果她现在走了,眼前这些暴走的人绝对会迁怒到他们之上。她咬了咬牙,自己不能逃,更不能退。 钟霖挡在兰绮与人群之间,他着急地劝和。 “绮儿不是那样的人,纵使兰家有错,她是无辜的。各位听我一句劝,今日兰将军不在营中,你们在这儿闹事也没有用。不如,快快回了去,节省些体力。现在天灾未过,我们不能把人祸闹大牙!” 钟霖说的言辞恳切,泪眼朦胧。 旁人只道是这男人重情重义,就是生死关头,对兰绮仍旧不离不弃。 但兰绮却知道,他的阴险用意。一字字,一句句,看似维护兰绮,实则把她至于更危险的境地。原本大家畏惧兰家军的权势,原本大家觉得有兰铮将军,他们还可好好一谈。可现在,你告诉他们,兰家军不在,他们谈判的希望不但破裂,就连最基本的安全感也没有了! 毕竟,兰铮将军以文治民,而和他们对峙的兰大小姐,却喜好以武治民。 兰绮细细地观察眼前的人群,此刻的他们陷入了沉静。 但他们眼神中的嗜血之气,却透过眸子飘了出来。兰绮的直觉告诉她,要小心戒备。她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在了星霜剑所在的位置。 人群中前排的几人交换了眼神,然后以极快地速度冲向兰绮,他们身后的人紧随其后,开始围击兰绮。兰绮反应迅速,她抽出自己的星霜剑,为自己赢得了方寸之地。 她举着剑,眼 第70章 救兵到了 兰绮对百姓们手下留情,可这些百姓们却跟中了邪一般,听信谗言,他们心中邪恶之火被激得愈来愈烈,下手特别狠。 兰绮一行人,被攻击地节节后退。 “小姐,你快去避一避吧,这些人,好像疯了。你看他们的眼睛。”军士跟在身边兰绮保护她。 兰绮听闻此言,立即再细细看去。 果然,这些人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嘶吼时显露的牙缝间隙处也有隐隐的暗红色。 “难不成这些人中毒了?” 兰绮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为了陷害我兰家,居然对寻常百姓用毒,真是无耻至极!”兰绮心中的愤慨骤然而生。 隔着众多百姓,兰绮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直击那些阴险歹毒之人。他们脸上的笑不自觉的绷住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淡定了下去。因为他们觉得凭兰绮一个女子,根本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如此之多凶狠的百姓,对于她来说,威力不亚于三千精兵,于是他们的笑更加肆意了。 他们嘲笑兰绮,他们的笑充满着戏谑。 突然,兰绮的身影从他们的眼中消失。 他们惊诧之余,难以置信。刚刚明明还在那里,怎么一眨眼竟不在了! 突然,兰绮自他们的身后一跃而起,一把利剑自后而入,直接划上了其中一人的脖颈,手起剑落,鲜血四溅。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群起而攻。 没有百姓的围困,兰绮的手脚大放,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个居心不良的歹人打倒在地。 兰绮立在他们中间,俯视这群被废了的蝼蚁,左右打量。“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除了阴险歹毒以外,与兰绮以前遇到的高手来比,差远了!不过,只是群菜鸟,” 兰绮轻轻走了几步,将其中一人的小指踩在了脚下,用力碾去,骨头碎裂的声音旋即而来,她屹立于人群之中,如雷神震怒,“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说!” “是……” 咚的一声,那人被打晕了过去。兰绮厉色而视,发现来人是钟霖。 “绮儿!快走,这群恶人,杀人不眨眼。你快走!” 钟霖把兰绮护在身后。 兰绮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像前世一般装模做样,顿时自腹中一阵恶心。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虚情假意,步步为营,害自己被骗二十多年,一生困顿,陷父兄于不仁不义,潦草收场。 兰绮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恨,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勾回自己的身边,旋转之间,便用星霜剑抵住他的脖颈。 “绮儿,你这是?” “别动!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绮儿,我……” 钟霖仍欲解释,但兰绮却直接用行动拒绝了他,他的脖子已经见了血,虽然不多,但却足以让钟霖的心颤抖起来,他怕死,他要怕死了! “都住手!” “不然我杀了他!” 一阵震天响的女声,让原本沉醉在前方打斗的人们,稍停了下来,他们纷纷回头,地上躺了一片人,而兰绮正挟持着钟霖立在人群中间,一副决然的表情。 “全都住手!不然,他,你们心中的孝廉君子,今日就得死在这里!” “我兰绮,说的出,做得到!” 星霜剑在钟霖的身上又进了一分。 钟霖脸上的恐惧令所有人都相信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渐渐放下手中的武器。 兰绮心中嗤笑,不知何时,手中的这个人竟然在百姓中有了如此之高的地位,她果然还是大意了。她一直都知道钟霖善用人心,可处在如今这般落魄的境地,仍能让人对他这般敬仰和爱护,也是兰绮着实未想到的。 她笑钟霖,更笑自己。笑自己做了如此之多,竟抵不上钟霖的嘴上功夫。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寒心。 “人货之事,你们所见并非事实。我兰家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百姓,兰家问心无愧,我兰绮亦是。” “我们不信,你快放了钟公子!” “我兰绮对你们,已仁至义尽!倘若你们非要逼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你们可以上来,但是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乡亲们,你们听我一句劝,此事必有蹊跷,兰小姐,兰将军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钟霖果真是能屈能伸,这会儿对兰绮的维护,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你们是否愿意随我回城,我钟霖保证,最后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我们信你。” 百姓们一个看一个,眼神里全是商量,很快,最后的决定便出来了,“兰大小姐,你先放了钟公子,我们随他下山。” 兰绮无异同他们纠缠,他们早些离去,她身后的军士就能多一份安全。 她松开了钟霖,将他推了过去。 “你们最好说话算数!” 钟霖三步一回头,眼中的依恋依依不舍,他是安排了今天的闹事,他是重金请了打手,可是他只不过是为了拉低兰绮的地位,他还从未想过同兰绮决裂。可现在的情形,他有些慌了,他似乎露出了马脚。 他的心思快速运转。忽然,他的身影,隐进了人群。 兰绮看着人群转身离开,但她不敢松懈,这寻常百姓,看似单纯,但最易摇摆,这会儿可以离开,一会儿也可以立刻倒戈。她了解这些人! 果不其然,这群人的群头刚刚转弯,群尾就疯了似的调转,轰喊着杀了回来。 兰绮立起自己的星霜剑,准备决一死战。 “住手!” “住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 一群马队挡在了兰绮之前,将那些手持棍棒的人堵在了另一头。 “你们干什么?” “居然对你们的救命恩人,喊打喊杀,你们可真给自己长脸啊!” 第71章 振聋发聩 面对顾峰的调侃,闹事的人激愤,“看来靠别人是靠不上了。乡亲们,我们和他们拼了!严惩兰家,宽慰天神!” “诶诶诶,你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就敢在这里喊打喊杀。若不是兰大小姐手下留情,别说是一个你,就算是上百个你,顷刻间也能将你们挫骨扬灰了。” “兰大小姐!你说,现在用不用我这个土匪,帮你把这些奸贼通通杀了去!”顾峰一脸笑意,用最玩笑的语气说最恶毒的话。 “你个土匪!你……” 不待他说完,顾峰便带的一众人马,纷纷踏马向前,愣将那群疯百姓压制了下去,他们一步步后退了去。 “白发魔女的故事听过没有?”顾峰自马上倾下身子,贴近他们,询问。 他装作神秘兮兮,胆战心惊的样子,“听过吧?渗人吧?那可就是你们兰大小姐!” 说完他便起身转头调侃兰绮,“你说说你,堂堂一个杀敌不眨眼的女将,竟然被这群宵小逼得这般狼狈。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顾峰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他是真的有点儿生气,兰绮受这样的委屈。 顾峰亲自下马,将后方马车上的一行老弱妇孺,引了下来。他们一个个面色严肃,完全没有归乡的喜悦。 闹事的百姓们,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时,也是一阵惊讶,难道是见到鬼了吗? 那些他们曾经当作人货卖掉的亲人,此时都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还活着?” “是啊!托你的福,我还没死!你个挨千刀的,趁我昏死过去,居然将我卖了,不管我的死活!”妇人冲了上去,将先前叫嚣的男人打的还不了手。 “你,你,你!居然敢打你男人!我要休了你!休了你!”妇人顿了顿。以往,只要男人以此威胁,她就会乖乖听话,可如今,你既然无情,就不能怪我无义!女人回了神,拳头下的一拳比一拳更重。 “老娘不干了!是老娘不跟你过了!你个没用的豆芽菜,要啥没啥!还敢跟我在这儿充大爷!” 妇人打的畅快,把以往几十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有跟风前来闹事的百姓彻底迷糊了,不禁问道。 “哼!今日若不是大小姐落难,我们是绝对不愿意再回这伤心之地的。”一个妇人,拉着一个男孩儿发声。 “诶,那不是你嫂嫂和侄子吗?”有人认出了他们,指着先前被兰绮指认的卖家,询问道。 见有人认出了自己,那妇人继续道,“都说是‘天灾无情,人有情’,可是,我牺牲自己,自请人货,将唯一的孩子托付于你们,可你们呢?竟然将他卖了,拿着我们母子的血汗钱,自己过活。你们比鬼也可怕!若不是大小姐仁慈,暗中救下我们,我们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盘中之物,又怎么能把这些真相说给大伙听呢?” 在场的重任沉默了下来。 “我们姐妹俩,被大小姐救了两回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走向前去。 “第一回救了我们,人牙子放我们回家了。可是……” “奶奶又把我们卖了!”小女孩儿带着悲愤,纵情哭诉。“如果不是大小姐把我们买下来、藏起来,给我们安顿生活,就凭我们俩个,孤苦无依,无论被人从人牙子手里救下几次,还是会被我那狠心的奶奶再卖出去,等我们姐妹俩的,只有,死路一条!” “从今天起,我们姐妹俩就是孤儿!除了大小姐,谁也别想再编排我们的人生!” 众人原先只道是这兰大小姐贪生怕死,为了脱身而狡辩编出的故事。 现在人证在此,口口声声将事实讲于他们,他们的心开始震动,难道真的是他们错了吗?如果不是兰家,那为什么老天爷非要惩罚他们呢?没有了惩罚兰家的借口,有的人似乎失去了自己再生活下去的信仰,他们瘫坐在地上,痛哭、哀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狠劲儿。 “那不是兰家的话,到底是谁?是谁得罪了老天,要降罪于我们?” “到底是谁?”有人叩地求一个答案,直到鲜血直流也不停止。 闹事之人的情绪彻底跌倒了谷底,当初有人告诉他们,山阴县之所以有如此大灾全因掌权者为官不仁时,他们的内心充满了希望,身体里全是干劲儿。如今希望落空,他们就像是被抽了灵魂的干尸一般,只剩一副空皮囊了。 此时的兰绮,不忍父亲全身心守护的山阴县,因为百姓失去信仰,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而逐渐成为一座死城。 如果真的任由他们处在情绪的崩溃的边缘的话,那山阴县很快就会迎来一波死亡潮,到时候不仅会人口锐减,更重要的是,突然之间出现大量亡体,还极有可能引发瘟疫,致使更多的人丧门绝户。 “各位,我兰家自入驻山阴县来,世代忠良,代代恪守忠义之道,于民、于国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如果尔等真的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应该相信,我兰家必将受到上天的庇佑,山阴县最终一定能安稳度过天灾!” “天之灾祸,方圆几百里,灾民逃无可逃!我相信大家看得到,有灾民不断地向山阴县涌来,大家想过为何天下之大,皆是灾祸之地,为何他们还要千辛万苦,舍命奔来这原本就苦寒的山阴县呢?” “因为这里还放粮!” 一句与山阴县乡音不同的声音出现。“我从耀县而来。”众人中一片哗然,从耀县到这儿得走半个月。“我们那儿早就断粮了!官府没有人发粮,衙门也早就空了,没有人管百姓的死活,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否则就只能等死了。” 他瘦的几乎只剩骨头了,衣服早就黑的看不出原色,更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一绺一绺的衣物 第72章 声名大涨 “可是我赌赢了,这里不仅有粮,还有水!” 他的神情肃穆,眼神中尽是悲情。 “各位实不相瞒,我今天之所以在这儿,是听说你们要来找放粮的兰家,我是想看看这救民于水火的大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们今天是为了责难他们的,我更不会想到拯救山阴县的竟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瘦弱的姑娘!” “她瘦弱的肩膀替你们承担了多少,以致于你们从未想过逃离山阴县。我告诉你们!山阴县以外,已经全部都成了人间地狱了!人们一连多日滴水未进,粒米未入,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哪里像你们这般,还有力气在这里喊打喊杀。” “这样好的官,你们不要,那给我吧!”男人说着说着泪流满面,跪坐于地。“倘若我耀县有这样的好官,我秦家一十三口,如今也不会只剩我一人独活于世!” 听到此处,闹事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有人泪目,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惊讶到不能自已。他们从未想过在这同一片蓝天之下,其他地方的百姓正在经历更为残酷的生死之劫。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快死了呀?” “难道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 人群中开始躁动。 “你瞧,他们没有人在乎你们兰家受了委屈,遭了诬陷,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过得好。”顾峰冷哼一声。 “人性如此罢了,我问心无愧,这样就好。” 兰绮语罢,上前,扶起痛哭的男子。 “你既然能活着来到山阴县,那便是天无绝人之路,你一定要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好好活下去。”兰绮给予他肯定的眼神,他频频点头回应。 “今日,是谁颠倒是非,诬陷兰家军,鼓动你们趁兰家为民奔走之时来营地闹事,我兰家必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你们当中有的人听信谗言,甘当帮凶,屡次三番陷我兰家于不仁不义,不知悔改,我兰绮也绝不会轻易罢休。任何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要妄图隐于人群当中,妄想法不责众,我告诉你,不可能!” “乡亲们,兰家军与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若能付出真心护兰家军的赤子之心不损,那兰家军定拼了性命护你们周全。切不能三番五次做令人心寒之事。今日之后,望军民鱼水之情浓于山间之蜜。” 兰绮有软硬兼施,一番言论,令闹事之人原本昂扬的头,深深低埋到了自己的怀里。 原本纷乱的世界也变得安静了不少。 突然,有人走上前,“大小姐!是我瞎了眼,你罚我吧!” “今日,是我等对不起兰家!今日,我愿无条件支持兰家,相信兰家!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我们愿意!” 一众人扔下手中的棍棒,纷纷跪倒在地。人群中支持兰家军的呼声,愈来愈大。震得顾峰耳膜生疼,“还算有点儿觉悟。” 顾峰尖见状,知道兰绮危机已解,转头摆摆手,潇洒地打马离开了。 当晚,人们欢呼雀跃,对兰家的钦羡之情愈发强烈。 毕竟,兰绪当晚带领大部队回程时,所捕获的猎物之珍贵,被乡民们亲眼目睹并口口相传。 百姓都知道天之大旱,不只人无粮可食,就连普通的动物也早已被猛兽吃干抹净,毫无踪迹了。之前有人冒险进山,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尸骨全无。 而兰绪此次深入山林,与猛兽拼命,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兽之口粮。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死,竟还能带回多只猛兽,真是本事上天了,令他们钦佩不已,过后他们听说捕兽之法,竟是兰家大小姐兰绮所制,更是惊叹不已。 此后山阴县接连十几天,人们在赈灾的汤水中见到了肉沫。 自此事之后,兰绮的声名大涨,除了善名以外,更令人佩服和难以忘怀的是她的威名!山阴县经过这几次的军民之争之后,也变得空前团结,再别的地方经历打砸抢烧,饿殍遍地,瘟疫肆虐的人间炼狱之时,山阴县所有的一切就在祥和中安稳度过。 只不过,为了能安居一隅。 兰绮只能借将计就计,借瘟疫之名,将山阴县与其他城地隔绝开来。兰家军不是神,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世界之乾坤,只能护得这山阴之县,这关塞要地。 至于之前托顾峰喂养的鸡鸭,宛若与世无争一般,成功长大,在山阴县干旱之后,闹蝗灾之前就被兰绮拉了回去,放进了河道和粮地,将蝗虫幼崽通通消灭了个干净,就连百姓们也说,这些鸡鸭子,不是普通的鸡鸭,而是有兰家血脉的百战百胜禽! 至于钟霖,被兰绮直接踢到了一边。钟霖几次三番求见兰绮,都被兰绮狠狠拒绝,甚至连正眼也不再给他。更是直言不讳,“你对我兰家不忠不义,不配与我兰绮为友!快滚!” 自他煽动百姓,以天神降罚为名诬陷兰家时,兰绮便知道,这个人不能留在身边了。之所以没有立刻了结了他,是不想激化矛盾,使现在的处境更为艰难,毕竟,现在天灾难抵,其他的问题只能先靠后了。 不过,兰绮丝毫也不担心,钟霖的身子看似壮实,但实则愈来愈亏,当初苏婉特制的那些药,兰绮一直都没有给他断过,就算现在两个人闹翻了,但之前的那些药,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钟霖啊,钟霖,我当初受过的苦,你一个也别想逃。 此刻的兰绮拿出手中的小棒,挑逗着眼前的那只野猫。 “嘶!” 野猫冲着兰绮龇牙咧嘴,没有一点儿友善的样子,兰绮则好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了,“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呵呵……” 兰绮将手中的一把粮食,喂给了它。 兰绮转身离 第73章 东山再起 没有了兰家军提供的便利,钟霖想要讨百姓的欢心也没有门路,就连蓄水井的秩序维持也没有了他的位置。几经波折,百姓们开始变得自觉、团结,无论打水,还是领粮全部都井然有序,一旦有闹事的苗头,周围的群众便一拥而上,纷纷谴责,根本用不上他在那儿当和事佬。 没有了兰绮的关照,钟霖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原本他住的院子也被兰绮收了回去。那条送他的白犬,兰绮想一并要回去,可钟霖说丢了,兰绮也就没过多计较,这院子里确实没有养狗的痕迹,大概许久之前就丢了,毕竟在灾荒之年,不要说狗,就是人也不一定活得下去。 此时的钟霖,才想明白,自他进了山阴县,他便渐渐被兰绮包养了。从衣食住行到精神灵魂,他都处处依赖兰绮,如今,被她无情踢开,他的心生生像被剥了一层皮。 那日被人从房子中撵出,他精神受到重创,晕倒在了街巷当中。钟岚只知道趴在他身上不停地哭,却没有想法子救他。 最后是被高婶子捡了回去。钟霖妇女之友的名号,可算是没有白得。 没得地方落脚的钟霖、钟岚兄妹俩,被时常关心他的高婶子收留在了家中,高婶子待钟霖到是算得上真心,家里有什么吃食都紧着他,钟岚就没那么好运了,不仅好几顿没得吃,还得眼睛里进钉子,那高婶子的手太不老实了,经常贴在钟郎身上就不下来了。 钟霖则顾不上在意那么多。他想的是自己谋划许久,委曲求全,寄人篱下,几番波折,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心中实在不甘,他胸中的恨意燃烧的愈来愈烈。他想不通,当时你侬我侬,怎么转眼之间兰绮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就算是他最后一次行有不当,但怎么就连转圜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钟霖的困顿并没有因为他的烦恼而改变,反而将他困在原地,无法脱身。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灾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山阴县人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只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等着人上门杀了自己,奇怪的是,生活却一直都很平静。 这日,他在院中静坐,高婶子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为他抱打不平。 “钟公子,我可真为你不值。你自从来了山阴县,哪日不是为了百姓到处奔走,那不也是帮她兰家吗!现在,日子是好过点儿了,可他们怎么就能直接把你踢了呢?一丁点儿功劳都不给你算,反而这样对你!” “哼!”高嫂子一边儿收拾手中的物件,另一边儿不忘嗤之以鼻。 “那兰姑娘现在可是风光啦,今日玉京巡抚薄大人亲自来了山阴县,说是什么山阴县赈灾有功,特来嘉奖。后天就是嘉奖日了,她兰绮肯定是要到场的,关键是,就连城中的各大户首因为协助有功,都能得到巡抚的亲自接见。凭什么你什么也没得到!太不公平了!” 薄大人?钟霖的心中一震,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难道是他? 当年钟霖无意之中撞破薄序与其他人的密谋,险些丧命,是薄序留了一善念,替他跟上头百般求情,高淮高大人才松了口,准他前往山阴县牵制兰家。 如果真的是薄序,那就是天不忍亡我钟霖,让我东山再起! “高婶子,你可知那新到玉京巡抚的名讳?” “好像叫什么薄……虚?唉,这人叫这么个名字,又薄,又虚,命里有再多福气也要被他亏没了!这名字就取的不好。”高婶子,摇摇头,回屋了。 与高婶子的淡定不同,钟霖的心此时已经快炸了。 应该就是他没错!他要出去看看,去看看这个贵人,不仅看看,而且还要把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他的脸色绯红,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就连蹲在一旁角落里干活的钟岚都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霖哥哥,你,没事吧?” 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她看了看,继续干活去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无视的日子。 “帮我把最好的那件锦衣,拿出来晾晾吧。” “霖哥哥,你要那件衣服作甚?”钟岚抬头看了看天,眉头皱了起来。 干旱三年,今年秋天虽是落了几滴水,但是天却比往年寒的早一些,她有点儿担心。 “你不用管那些,帮我打理好衣服就好了。明日我大用。” 而他则悄悄上了街,在玉京巡抚暂住的府邸前整整等了一日,窝在隐蔽角落的他,衣着落魄,他像个乞丐一样眺望着,也像个贼人一样偷窥着。 直到后来巡抚里的人发现了他,一开始那些人还碍于巡抚名声,只是嘴上撵他,结果他死皮赖脸地蹲在那儿,就是不走,直接把管事的人惹怒了,将他拖到暗处打了一顿,而且不打脸,专打隐晦之处,手法熟练的很。 结果,越打他他越笑,打人的管事最后得出个结论,这大抵是个疯子罢了。差人抬了他,扔到了远处。 被扔在地上的钟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就在刚才他被打的时候,正赶上玉京巡抚回府,他看清楚了玉京巡抚的模样,是薄序没错!他虽然变得更神气,更高贵了,但钟霖认得出! 他蹲守了一天的辛苦没有白费,他的心再次充盈了起来。钟霖的心情很不错,到了晚上,他觉得月亮都比平日里亮了,“如此圆月,定是要恭贺我重获圆满!” 第二日,钟霖一大早,一身锦衣便叩响了薄序府邸的大门。 薄序没有见外,也没有翻脸不认人,他命人将钟霖客客气气地引入了厅堂,好生招待。 “钟兄,多年不见,你依旧神采奕奕啊!不枉兄弟我这么多年一直惦念着你!”薄序为人亲切,毫无架子。 “愧不敢当啊!薄大人您才是才华横溢,国之栋梁,我一介小民,自然不能 第74章 贱民兰绮 薄序与钟霖相见甚欢,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钟霖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清醒时,薄序早已外出办事。 只留下一纸书信,“钟兄放心,你所言之事,我已牢记心中,不日就为你办妥,你安心等待,切莫急躁。” 钟霖手攥书信,胸中的激动难掩,自觉苦尽甘来,嘴角上扬,“兰绮啊,兰绮,我看你成了贱民一个之后,还怎么逍遥?” 他幻想着兰绮跪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苦苦哀求他的模样。 他心中大快!就连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不停地窃喜,有了同为高大人谋臣的薄序庇护,在这山阴县,他一定能如履平地。昨日,酣畅之时,钟霖还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薄序此次的任务,不仅是嘉奖兰家,更重要的是要组织秋闱,为朝廷挑选人才。自上次秋闱落榜之后,遇上天灾,苦等三年,如今终于要恢复了。这可是钟霖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有熟人,一切都好办。 明天,明天就是兰绮的好日子了。 不过,就在昨日,薄序亲口答应过他,不会让兰绮好过,他相信薄序说到做到。钟霖的脸上充满了阴鸷之色,他开始期待明日的到来了。 嘉奖日到。 山阴县城之内皆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百姓上街观礼,万人空巷。 听到被嘉奖人中有自己敬仰的人时,更是激动万分,纷纷喝彩,尤其是嘉赏兰家之女兰绮之时,恭贺的声音震耳欲聋。 “今日我奉皇上之命特来嘉奖,尔等抗灾有功,是国之大幸!望尔等之后,能感念皇恩,时刻谨记行利民之事,做护国之臣。” “尔等谢恩吧!” 兰铮将军领着兰家众人,以及山阴县有功之人,一同谢恩。薄序脸上欣慰的笑,也始终未落。但当兰绮准备起身之时,薄序却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了回去,迫使她依旧跪在封赏之地。 “薄大人,这是何意?”兰铮质问他。 “兰将军切莫着急,我自然是有话要说。” 薄序慢慢悠悠,不急不忙地又站回了高高在上的宣讲台,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他的眼神跳过兰铮,直逼兰绮,“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有功自然要奖,有过自然得罚!” “贱民兰绮,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山阴县为之震动,百姓无一不困惑。 贱民?兰大小姐何时竟成了贱民? 有拥护兰绮的百姓壮着胆子为兰绮打抱不平,“你们凭什么说大小姐是贱民,我们不同意,不同意!” “薄大人!” 兰铮忍着怒意,没有直接上去砍了他,但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却在时时刻刻警告他。 薄序非但不怕,反而轻巧地说,“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兰家好,死一个丫头片子总比死你们一家子好!” “兰铮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兰绮她一介女流,在军中无名无份,根本不能随意随意出入军营,更不能擅自调动军队吗?你要知道兰家军,虽是叫做兰家军,但说到底还是皇家的人,兰家若想纳入把他们据为己有,随意调动,那便是图谋不轨!欺君当斩!” 兰铮一怔,“我朝是有这样的规定,但绮儿乃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女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兰铮将军,兰绮可有聘书?再者,你心里得清楚,如今把持朝政的是皇上,并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兰铮的眉头皱了起来,前阵子,时有传言说皇上皇后不合。这么说来,难道是真的? “薄大人,您饶了兰姑娘吧!念在她,念在她是为了百姓们才不得以做出的荒唐事,就放过她吧!”钟霖冲了出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似求情,却句句讨伐,妄图将兰绮的罪板上钉钉。这样的双簧,可真是唱的好啊! 兰绮不屑地乜嘢了钟霖一眼,嗤笑他,“钟公子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再看兰绮,她虽被困在原地,但脸上却并无惧色。 “薄大人,臣女并不知罪!” 她不卑不亢的声音传入兰铮将军耳中,兰铮将军暗暗一笑,自嘲道,“我竟不如她个小丫头沉得住气了。”兰铮亲拍了拍身旁神情肃穆的兰绪,示意他先不要过度紧张。 “我兰绮虽无聘书,但却也是在皇上那儿挂了名号的!你今日的嘉奖既是代表皇上,例行公事,那你便应该知道,皇上是认得了我的。” 兰绮起身,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 “薄大人,当年皇上仁德,念我年幼,体恤臣女,不忍臣女过早承受军之苦辛,准臣女十八岁之时再任军职,并亲自赠以皇后娘娘的珠花,以之为诺。是他告诉臣女,过了十八再同他要取,暂存在他那儿的军职。” “皇上要我过了十八再任军职,而我今日还未到十八,你薄大人却非要跟我索要军职聘书,我是该听你的,还是听皇上的?” “而且,我只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夫妻同心,兰家军更是护国爱君,你若再造谣生事,妄测圣意,诬陷兰家军,我不介意与你圣前对峙,况且山阴县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 兰绮一身傲骨,完全不惧强权。 她之所以会不顾兰家众人,敢直接与之对抗,不畏他这个“强权”,完全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纸老虎。他的弱点,兰绮知道,也拿捏得了。 兰绮心里清楚,很快,他就要泄气了。所以兰绮淡淡地看着他,眼睛里尽是不屑。 兰绮的神情,让薄序心中的不忿,“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不要以为你说这么两句话,就能吓的住我!你也不瞧瞧这在什么地方,天高……” “吭!” 钟霖的咳嗽声,打断了他。 “天高皇帝远,所以猴子打算称霸王了?”兰绮心里吐槽。紧接着她说,“薄大人,慎言。 第75章 你舍不得他? 前来禀告的侍卫,贴近薄序,在他耳边密语。薄序的神情由疑惑逐渐转为震惊,然后眼中带着恨意板着脸看,向了兰绮。 “薄大人,可是收到好消息了?那我可要恭喜薄大人了。”兰绮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堆满了笑意,难以揣测。 “兰家在京中无势,只是在这山阴县有几分薄面。不像薄大人,上头有人撑腰~”兰绮将“撑腰”二字拉得极长。 钟霖在看台之下,听到兰绮说这样的话,心中窃喜,“这武将之女,就是莽撞!竟然敢这般直白的讽刺薄大人仗势欺人!” 他眼中放着精光,等着兰绮被薄大人乱棍打倒,斥为贱民。 但很快,他的激动被耳边传来的薄序的声音击碎了一地,“兰大小姐,既然你有此等过往机缘,应当早些言明才好。”薄序笑着上前,以自身为引,请下兰绮,及其父兄三人。“幸亏一切还来得及,并未伤了和气。你我同朝为官,自当同心戮力,一起奋斗才好。” “薄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今日遭此一事,到底谁是敌,谁是友,希望大人还是想清楚的好。” “那是自然。”薄序回答地极快,脸上的笑一直坚持着。 钟霖对眼前这样的情景,十分吃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手中明明还握着兰家贪赃枉法的证据,为何薄序没有将他们收押,就算最后弄不倒兰家,将兰绮斥为贱民,却是易如反掌的! 他心急如焚,他已将自己的所有底牌都拱手送给了薄序,绝不能失败。如果薄序负了他,那真的就是绝了他的后路,那他也就只能玉石俱焚了! 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根本没有看前方的路,直接撞上了来人。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公子,无妨。”一声甜美的女声,自他的双耳攻上了他的丘脑。 他激动地抬起了头。肤若凝脂,娇若羞花,身着一袭淡黄色琉璃裙的妙龄女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并非本地之人,看她的穿着打扮,必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钟霖的心又开始荡漾起来。 他的那双鹊眼又开始眼波流转,深情四溢。再加上他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没有攻击,没有侵犯,那种内敛的情动,立即将眼前的女子撩拨挑逗地迷了心。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女子羞赧地低着头。 “我乃燕州钟霖……” “好,知道了。”未等钟霖说完,那女子轻轻回了一声,转身便领着丫鬟一路小跑,走开了。 钟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笑,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钟霖找去薄序时,他正在院中给花浇水。 “你来啦?” 看到钟霖时,薄序依旧是那般亲昵的样子。 “薄兄,今日之事?” “哦,钟兄,切莫太急,来日方长,她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你放心。” “可是?” “你不信我?”薄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他未曾见过的表情,钟霖的心顿了一顿。赶忙解释,“当然不是。那我回去等你消息。” “不用着急,我备了好酒好菜,供你我兄弟好好享用。” 钟霖面露难色,却又不好拒绝,被拉着进了屋。 等到一番逍遥自在后,钟霖离开了薄序的府邸。钟霖前脚一走,后脚,薄序的心腹阿权就上前问了起来,“大人,为什么不了结他?” “现在还用不着。” “可是高大人已经失势,留下他,多少是个隐患,他知道您是高大人的人,万一被查出来,您很快就会被牵连的。” “高大人失势的消息还不知是真是假。今日瞧那兰绮的反应,似乎她早就知道,她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没了倚靠,在这山阴县,还是她兰家说了算。” “她怎么知道您是高大人的人?她怎么知道您的倚靠倒了?”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薄序的眉头皱成了一疙瘩。 “此事蹊跷,我不得不怀疑,这全是那个丫头片子搞的鬼。所以,钟霖,暂时不用动。你先派人回京探探消息。” “大人,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阿权的话语有些凝滞,他有疑虑。 薄序斜着眼瞟了他一眼,“没什么不能问的,讲吧。” “大人,是舍不得他?” 薄序愣了一下,想了想,“没有舍不舍得一说。只是,当年若不是他不依我,到这苦寒之地的就是我了。” 阿权为他斟了一杯酒递给了他,他的眼神空洞,思绪似乎已经飘远了。 “大人,不必为他惋惜,当年是他不知好歹。不得不说,大人当年真是好计谋啊!看他现在对您死心塌地的样子,大抵是觉得他现在的这条命是大人给的!” 薄序,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嗯,当年对他,我也是用了心思的,可惜当年他不愿意如我的愿,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对了,如今在这山阴县,他还有什么亲人没有?”薄序突然回了神,似乎想到什么重要的事。 “好像还有个妹妹,叫做,钟岚。” “是吗?”薄序若有所思。 “大人,您当初一招釜底抽薪,要了他爹娘的命,也真的是一招妙棋啊!这个钟岚,要不要也?”阿权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等等吧……料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倒是这个兰家的女儿兰绮,确实不太一样,我原本以为她就和那些普通的小姑娘一样,钟霖想收拾她,我便帮他收拾了就得了。可现在一接触,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我们得想法子好好对付一下。” 被薄序惦记的兰绮,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父亲,这个薄序来者不善,他同那个钟霖,肯定是有联系的。他们在嘉奖台时的一唱一和,大有将我 第76章 暗流涌动 薄序的到来,打破了山阴县的安稳。山阴县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在薄序的安排之下,钟霖正紧锣密鼓地备考,废寝忘食,深夜不寐,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而兰绮心里也知道,前世的钟霖就是在这次的科举当中一试成名,再加上前世他在天灾之时的圣名,出榜当日,可谓是众望所归,出尽了风头。之后更是平步青云,一发不可收拾。 今世,兰绮虽拔掉了他科举之前的那些登云梯,他虽再无那些盛名,但如若科举中榜,那便可以一日登天!是否能中榜,于钟霖的未来来说,可谓有云泥之别。 你想借此机会翻身,连门都没有! “小五,你带好暗卫,盯紧钟霖,一旦有任何可疑的事,第一时间来报。” “大小姐,那个薄序?” “放心,我自有安排。” 这几日钟霖频频出入薄府,衣着也日渐华丽,更甚的是,不久之前,薄序投重金为钟霖置办了府宅。不过与寻常人家不同的是,那府中除了钟岚之外,再没有一个丫鬟侍女。 颇为奇怪。 兰绮已经派了人暗中调查此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薄序与钟霖,现在看似关系紧密,但在前世,钟霖得势之日,就是薄序失势之时,最后是钟霖亲手监斩的他!当初,兰绮只当钟霖是为民请命,认准了他是正义之士,所以并未多想,现在回头看来,无论是顾峰,还是薄序,其实都是钟霖自证强大的发泄品。 钟霖睚眦必报,所以他与薄序之间,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矛盾纠葛。兰绮相信,要不了多久,前世钟霖痛杀薄序的原因也就会跃然纸上。 兰绮望着远处辽阔的天空,眼中的笑意微启,耐人寻味。 她喃喃自语,“好消息快到了。” 此时的薄序府邸。 薄序手中攥着来信,失神跌坐在了椅凳之上,“消息竟是真的!” “看来,兰家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不然怎么会早早知道这京中秘事。” 薄序眼眸中的底色完全晕染成了黑色。 “大人,那个钟霖,留不得了…” 咣当,有人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跌在了地上,“哥!你不能杀他,不能!” “芸儿,你怎么在这儿?”薄序的话虽是对薄芸所说,但眼神却犀利地看向阿权,似乎在质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她撞破这种事。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薄芸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冲到薄序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哥,你不能杀他,我不让你这么做!” 薄序从未见过这样的薄芸,他有些吃惊,眉眼皱成了一团。 自薄序父母被奸人诬陷,不堪受辱双双毙命以后,他们兄妹二人就相依为命,薄序把薄芸看得比自己的命也重要。 “芸儿,你听错了,哥哥并没有要杀任何人……”他平复自己的情绪,轻声细语安抚薄芸。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对吧?你不会骗我的,对吧?哥哥!” “嗯……”薄序躲开了薄芸的眼睛。 “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薄芸紧紧拉着薄序的手,她侧坐在地上,把头倚靠在薄序的臂弯之上。 薄序抚慰着她。渴望时光就留在这个时候。 “哥哥,我喜欢一个人……” 薄序的心咯噔一声。 “他叫钟霖,他真的很好……” 薄序手上的动作未变,但眼中的神色却不断流转,他口中应着,“嗯……” 突然,薄序看到了薄芸的手,在不停地抚慰她自己的小腹,薄序的头脑瞬间被击中,他扶起薄芸,“芸儿,哥哥定为你寻个好夫婿,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他摸摸薄芸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薄芸离开后,薄序眼中的暖意瞬间冷了下来,“仔细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 “大小姐,这几日,钟霖结识了一个新的书生,名唤宋宁。二人关系密切。钟霖也一反常态,跟随左右。” 宋宁? 兰绮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前世哪里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难道,命运的轨迹已经完全完全偏转,开始出现新的人物了吗? 兰绮为了保险起见,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宋宁。 兰绮一直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钟霖相处甚欢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今天一下午,兰绮看着宋宁的所作所为,却有了新的思考。这个宋宁确确实实不像个坏人。 他十分接地气,路上无论遇到跛脚的老媪,还是浑身脏兮兮的顽童,他都能弯下自己的腰,细心地帮助,甚至还能挽起自己的裤脚跳进泥了,替老头捡破碗。逢人便笑,有求必应。 说他是个书生,但却更像个务实的农夫。 可他一进了文人场,却又像变了一个人,谈起书来,滔滔不绝,治理之道,更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完全和钟霖不是一路人。 而且,钟霖看宋宁的眼神,与其说是佩服、崇拜,不如说是嫉妒、渴望,他的眼中充满着欲望,一种占为己有的欲望。 兰绮心中有了猜想,却不敢肯定。只能派人暗中保护。 时光飞逝,距离秋闱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的。 钟霖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舒坦,有了薄序的庇护,出行高人一等,衣食更是无忧,有了宋宁的帮衬,文采鹤立鸡群,名声一骑绝尘,有了薄芸的相伴,生活更是有滋有味。面色都好了许多。 “绮儿,近日可好?” “劳烦钟公子惦念了,我好的很。” “绮儿这般绝情,我真是伤心至极……”钟霖眼中的深情令人腻烦。 “薄芸姑娘,你来了?” 钟霖在听到兰绮这句话的时候,瞳孔地震,惊慌之后,紧急转身 第77章 中得榜首,走向巅峰 很快,秋闱在万众瞩目中开考,出榜。 钟霖,位居榜首第一,不日之后,就会被封孝廉,成为举人,入朝为官。 钟霖被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层层环绕,他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精心谋划,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就快要出人头地了,他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绮儿,你来了?” 兰绮一句话未说,对钟霖依旧冷漠,转身离开。 兰绮这次只是想来亲眼看看,他的高光,他的荣耀,他的自豪,以及他的骄傲……当然,当他引以为傲的这一切倾覆,人生变得至暗之时,兰绮也会站在那会儿,继续看着他。 面对兰绮的无视,钟霖目送她离开,眼神中充满了怨怼,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钟孝廉,恭喜恭喜!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路人的恭贺声将钟霖从他的愤懑中拉了回来,他急忙寒暄。 突然,有一个不同的声音自不远处传入了他的耳中,“诶,你们说这钟公子能中了榜首,如果宋宁宋公子考的话,那是不是这榜首就是宋公子的了!” “那宋公子可比钟公子有才华!” “那是太可惜了……这宋公子前几日居然留了一封书信就走了,连秋闱也不参加了……” “大概是有急事吧!快别多嘴了,走吧,走吧!” 钟霖的脸色变了一变,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又同周围的人寒暄起来。 “钟兄,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恭贺恭贺!” “薄兄!”钟霖的眼中写满感激。 “钟兄,果然是人中龙凤,如今一举夺魁,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了!” 薄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做派。 “走!我府中为你设了庆功宴!快随我去!”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府中。 “哥哥……”薄序的欢笑,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愣住了,薄芸一袭艳丽的玫红色衣裙,娇羞地站在院落当中。 薄序把脸板了起来。 “霖哥哥,恭喜你。”薄芸没有看到薄序变了脸,反而朝着钟霖迎了上去。 “芸妹妹。”钟霖喜笑颜开,热情回应着。 “芸儿,他就是你说的如意郎君?”薄序的声音有些冷,钟霖听了,神经紧张了起来。 “嗯!就是他,我的眼光,好吧?” 几人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钟霖没有多言,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算计了薄序,他料准了薄序就这一个掌上明珠,赌他会为了薄芸让步。 他的心中忐忑。 “是啊,芸儿的眼光好极了!为兄也觉得钟兄是个极好的,极有本事的人!”停顿片刻,薄序打趣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钟霖赌赢了! 他抬头看向薄序,薄序的脸上竟满是欢笑,根本没有任何的不悦。钟霖的心,可算跌进肚子了里。 下一步,只要顺利成为孝廉,就能求娶薄芸,然后和薄序携手拉下兰绮,搞垮兰家军!成为高淮高大人的心腹,一步登天! “薄兄!” “还叫什么薄兄,直接和芸儿一般,叫兄长就行了……” 钟霖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没有想到一切来的这么顺利。 “兄长!” “诶!待阿霖授了官职,为兄一定当众把这好消息告诉山阴县的所有人!我有了你这样的好妹夫,一定会羡煞旁人,哈哈哈……” 待薄芸走后,薄序钟霖二人又私聊好一会儿,再出门时,钟霖面色红润,心情愉悦,大抵是一直以来的心愿就要实现了。 钟霖这边儿顺风顺水,兰绮那边却多有不顺,首先是她发现兰府竟然被人盯上了,她几次三番派人跟踪,却都无功而返。 到底是哪里的人,武艺如此之高,竟能轻易甩掉她的人。 再者,钟霖高中确实也给了她一些无形的压力。她的心最近总是会隐隐地不安,但无论她怎么找,却找不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这才是最恐怖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隐在了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她只能按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实施,钟霖是赌徒没错,但在这件事上,兰绮比他赌得更厉害。 三日之后,便会是钟霖的授官会,届时整个山阴县的百姓都会前去观会,这种大场面兰家父子也必定会按朝廷之命前去观礼。 薄序钟霖他们二人狼狈为奸,说不准到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三日!” 兰绮拿着手中的笔,喃喃自语,整个人似乎进入了冥想之境,根本没有多余的眼神和动作。 突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回过了神,提笔挥墨,很快将写下的信,插入了暗筒之中。 “小五!”她将门外的莫小五唤了进来。 “小五,速将此信,交给厉小七,让他带着他的人尽快把消息散出去!事情务必做得隐蔽一些。” “好!小姐,三日后的授官会,你去不去?钟霖和薄序这几天,太安稳了,反而有些不正常,你,要不别去了。” 莫小五的话,言之有理,但兰绮这趟就算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一局,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不,我一定要去。小五,这一切该结束了。” 钟霖,他已经活得太久了,如今高淮势力即将崩塌,兰绮再也不怕他会另派人来害兰家和兰家军,所以与其留着钟霖那个祸害惹得自己提心吊胆,不如直接灭了他,来的直接。 至于其他势力的人,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再连根拔起也不迟。 再不济,为了兰家,兰绮不介意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让钟霖彻底消失,苏婉那个小毒娘送来的小药罐,她的屋里就快要放不下了,她还没有来的及试试药。 如果用在某人身上,倒也好,省的于心不忍。 于是兰绮当天 第78章 钟霖发难,言之凿凿 授官会在万众瞩目之中,如约而至,场面之宏大,是山阴县经历天灾之后,鲜有的大场面。 现场人声鼎沸,就连垂髫小儿也坐在父亲的肩头高高兴兴地看热闹。 台上坐着山阴县里的有头有脸的高官显贵,兰绮也随父兄隐在群官之中,台中的钟霖一身红衣,身形清瘦,但却容颜如画,是世间少有的俏佳人。 他的温润一笑,令无数少女绯红了脸颊,只不过,再也撩不动兰绮。 兰绮冷眼旁观,其中,当属薄芸的爱意来的热烈,她的双目燃烧着炙热的爱火,毫不掩饰。 兰绮心中感慨,就算爱的再刻骨,最后也只不过是蚀骨之痛而已,就如同自己一般,不过是悲惨的黄粱一梦。 女人,如果被爱情蒙蔽了眼睛,早晚会闯下祸事,薄芸也不会例外。 突然,钟霖的眼睛落在了兰绮的身上,他似乎捕捉到了兰绮刚刚一闪而过的失落。他笑不露齿,依旧温润如玉,但兰绮看得出,他已完全没有了往日内敛的气质,取而代之是一种外放的得意。 而且这种得意,是完完全全冲着兰绮而来的。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不转,笑意却瞬间收了起来,眼底中挑衅毫不掩饰。 “下官斗胆,在今日受职的第一天,便要跟各位大人,以及在场的所有山阴县的百姓们,状告兰家大小姐兰绮,谋害良民,贪赃枉法!”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唏嘘,他们难以相信,往日如胶似漆的神仙眷侣,如今却要对簿公堂。 更令他们心中兴奋不已的是,一个榜首,一个将女,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最后到底谁胜谁负? 议论声越来越大。兰绮却冷静地出奇,她侧过身子,淡淡地看着钟霖,仿佛他口中的恶人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不一会儿,她的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玩味。 好你个钟霖,果然恨我入骨。 刚刚接受了官职任命就敢在此刻发难,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 在这授官会上当众状告朝堂功臣,无异将此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何人都无法事后弥补,否则,就算事后再做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众口足以铄金,积毁足以销骨,败了的一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你这是笃定了近日落马的必是我兰绮? 呵呵,走着瞧啊…… “钟公子。” “哦,不,应该称呼您为钟大人了……都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官还不知道去哪儿上呢,过就烧的如此之旺,小心引火自焚。” 兰绮起身,走至钟霖身前。 所有人看到两人的对峙,也不再哄哄吵闹,开始沉浸其中,专心看戏。 “就算因为此事,我尸骨全无,我也必须仗义执言。当初我自知势单力薄,不敢与兰家为敌,不敢舍命与他们抗衡,使百姓蒙冤而死,我心中已是自责万分,如今我终于等到机会,我再也没有办法背着良心忍气吞声了!” “请各位大人,为民做主!” 钟霖挺直了腰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副正义凛凛的模样。 “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当初我真该将你一枪挑死在那山坳之中。”兰绪的铁枪砸在地上,发出的震颤之声,令周围的所有人心慌不已。 看戏的群众也傻了眼,但还是有胆子大的,“兰家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兰铮将军一句话未说,眼神却越过重重人墙直接盯上了说话的人,吓得他紧急闭上了嘴。 “钟大人,如此言之凿凿,难道是我兰绮做出什么十恶不赦,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大小姐果真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你因为抗旱筒车之事不能容他,将春寿堂的老板史一鸣推入安潞河中,为了毁灭证据,更是火烧春寿堂,致使周围商户人家受累,流离失所,还将史一鸣的所有家财据为己有!” “你这个见利忘义,为官不仁的女人,根本对不起兰家爱民护民的好名声。兰将军,如果你们兰家,兰家军非要包庇这样一个杀人犯,山阴县的百姓还敢再相信你们吗?” “还是说,你们本来就知道,甚至是帮凶!” 钟霖绘声绘色,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开始纷纷要兰绮作出解释,甚至之前被兰绮因为筒车闹事惩罚了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借此机会,一雪前耻。 “钟大人,你说的这一切可有证据?就像百姓们所言,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做不得数。”薄序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在那里附和。 “当然!” 说话间,钟霖将证人领了上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赈灾时期,兰绮购买粮食、药材、器具的那些卖家。兰绮的神色凝重起来,当时情况紧张,兰绮确实是动用了钟霖藏匿在兰家别院的那些财物。 “草民参见各位大人!” “免礼了,你们眼前的这位姑娘,你们可认识?”薄序发问。 “大人说笑了,兰家大小姐,我们当然认识。” “那你们可认识史一鸣史老板?” “史一鸣?”证人努力的回想,却丝毫想不起来,只能悻悻地摇摇头。 “那这个你们可曾见过?”钟霖拿了一枚银锭递到他们手中。 证人们手手相传,挨个仔细看了个遍,纷纷点头。 “草民们见过。” “兰大小姐与我收购药材时,便用的这种银锭。” “我也是,大小姐买粮食用的这个!” …… 证人的口径无一例外。 “这枚银锭,是史兄与下官初识时想赠,这种银锭并非山阴县之物,而是史兄自苏杭携带而来,银锭一侧拓有特别的专属苏杭产地图标,另一侧则拓有史字。是史兄的独有之物。” “史兄死后,与他相关的人,物,甚至是房子,一夜之间全部凭空消 第79章 证人频出,极限拉扯 “是啊,兰大小姐,这史公子的东西怎么就入了你的手了?难不成真是你见钱眼开?” 薄序的语气佯装出惊诧之意。 但脸上却镇定如常,兰绮一看就知,这是二人在唱双簧呢。 兰绮脸色冷峻,当初在动用这笔银子之时,她是曾有过顾虑,但事出紧急,她不能看着灾民命丧黄泉,却见死不救,只能冒险一用。 如今确有束了手脚的憋屈感。 “报!”威风凛凛的侍卫统领带精锐队伍前来,身后捆压着一群人。 “薄大人,按照钟大人的吩咐,我们果然在城西义庄之内发现了这笔不法之财!这些人就看守在其中。” “过来!” 那些被捆扎的人被推倒在地。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 但兰绮却发现了端倪,就算他们乔装打扮过,她也认得出,那些人是兰家军的人! 她早就派人将那些钱财藏了起来,以防万一。更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再轻举妄动。兰家军向来视军令如山,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定!一定是有人设局诓了他们! 兰绮脸上不动声色,但眼底中的怒火,却似乎要变成血色岩浆,将那群暗算她和兰家军的人,通通熔了去! “呦呦,这不是兰大小姐很前的大红人莫小五吗?装成个老头子干什么!”钟霖上前,一把拽掉了他脸上的伪装的胡须,从高高的看台上扔下,丢进了人群之中。 “山阴县人人都知,你莫小五对兰绮维护有加,她让你往东,你绝不会往西!今日这事,也定是她指使你的!是不是?” “我呸!”莫小五用力将一口唾沫,狠狠地淬在了钟霖崭新的红色锦袍之上。 一抹污秽之色,沿着锦丝晕开了去。 “你个贱奴!” 钟霖一把掐住了莫小五的下颌,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附在他的耳边威胁道,“就凭你也敢在这儿叫嚣!兰绮她连一身都不保,更保不住你!” 此时的莫小五早已觉察到了异样,从他被高手俘虏之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入局了。 “你做梦!”莫小五瞠目欲裂,若不是被捆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他此刻必定一举就要了他的命! 钟霖不屑,淡然起身,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又瞥了瞥兰绮攥紧的拳头,眼神中尽是挑衅,更似在宣扬他的胜利。 “恳请薄大人下令,定兰绮之罪!” 钟霖下跪求请收押令。 “我看谁敢!”兰铮将军护在兰绮之前,兰绪则挡在兰绮之后。 “大胆兰铮,你难道是要反了吗!”薄序的侍卫统领带领众人,将人围了起来,护在薄序之前,代为质问。 “父亲……”兰绮亲唤自己身前的父亲,眼中的愧疚浓郁。 “绮儿,为父信你,你宅心仁厚,定不会做这般草菅人命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冤枉你!”兰铮警惕地注视对峙的众人,虽未回首,但却语气笃定。 兰绮的眼中,忽的升起了温情。她轻轻地捏了捏父亲宽厚的手掌,“父亲,让我来。” 父女俩对视,微微一笑。兰铮收起了自己的杀气,为兰绮腾地方。 “薄大人,万不可这么轻易给臣女定罪,臣女的证人您还没见呢!” 兰绮的镇定自若,令钟霖嗔目,她的证人?钟霖回想,除了消失不再的那两个人,剩下的证人他都想办法解决掉了……难道? 他的所有怀疑,在兰绮证人上台的那一刻,全都得到了证实! 是他们!春寿堂大火后,他回去找过那个李老头子和他那个小孙孙,可当时他们全都凭空消失了,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可是见证过他和史一鸣结交的全部过程,更知道史一鸣曾将自己的所有家财一一展示给钟霖过……这其中的秘密之事,非常容易被顺藤摸瓜,进而将锅水引到钟霖之处。 他的心悬了起来。 “大人!草民乃春寿堂的坐诊医手,小人姓李,在史一鸣史公子未至山阴县之时,便已经在那里坐诊多年,周围的邻里邻居都认识我。” “是啊!这是李大夫和他的小孙孙……”底下的百姓附和着。 “史公子是个有本事的商贾,年龄不大就家财万贯,买下春寿堂只是他在山阴县落脚的第一步。他虽父母双亡,但是却重情重义,他刚至本地没几日,便认识了钟霖钟公子……” 随着李大夫的讲述,人们把焦点从兰绮转移到了钟霖身上。 “史公子热情好客,非常仰慕有学识之人,对钟公子更是以诚相待,毫无保留,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钟公子。” “这些家财,本就在春寿堂的密道之中,除了史公子和我,就只有钟公子知道了,就连我那命丧火场的可怜的儿子都不曾知道。” “试问,那兰大小姐又怎会知道呢?” “我还曾听说,那段日子,钟公子是能随着出进兰家别院的。难不成,是钟公子为了讨兰大小姐欢心,把贪来的史公子的银子送了过去?” “对了,薄大人,收缴的财物当中可有房契、户典之类的东西吗?那些东西可更值钱!” 钟霖额角的汗开始刷刷直落。 薄序看向侍卫首领,首领会意,爽利答话,“回大人,并无。” “那是该好好找找,这东西找到了,幕后黑手也就找到了。到底是钟公子,还是兰大小姐,到时候定会有所定论!” 钟霖强忍心中的慌乱,故作淡定地朝薄序递出了下一步计划的眼神,但薄序似乎根本没有领会到。 反而高呵一声,果断下令,“速速去钟大人的居所搜索一番,看有无可疑之物!” 怎么只搜他的居所? 突然,钟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他们祖孙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和薄序说好了一但发现可疑的人,便会派人将他们劫杀吗?他的守卫能甩得了兰绮的人,能扣押下莫小五等人,就绝对能办的到这些小事! 可是为什么? 钟霖环顾四周,忽然,他发现之前一直关注自己的薄芸已经不在人群之中了,此时他再抬眼看向薄序,发现 第80章 一波三折,死人复生 派出去的侍卫很快便回来了,火急火燎地上前答话,“薄大人,在钟大人的居所,找到了这些!” 钟霖虽心有不甘,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东西递了上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在刚刚,他还心存侥幸,祈祷一切都是自己想错了,看错了! 他劝慰自己,薄序不会那般无情,翻脸不认人的。 可当这些他根本没有拿的东西,从他的屋中被搜出来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 秋日里的风本该爽利,此时却让人感觉寒凉,钟霖像失了魂魄,歪着头,看向薄序。 但薄序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对了不该动的人,不然我还能留你一命。” 咯噔,他的心跌了下去,脚下更是腿软到踉跄了几步。 众人只当是薄序在说兰家的人,但钟霖他自己知道,薄序说的根本就是薄芸! 可是,就算自己与薄芸两情相悦,那有他们原先的那层不同寻常的情谊在,也不至于让他像如此这般断情绝爱,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 忽的,透过缝隙,他看到了薄芸冲破束缚向自己奔来的情景,因为冲的太猛,狠狠地摔向了地面,可落地的那一刹那,她居然本能的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钟霖的大脑轰的一声!如土山崩塌,瞬间尘埃四起,难以呼吸。 原来是这样,可他根本没有动过薄芸,自从他从白鹿观回来以后,他的那方面一直不太好,为了避免因此失了脸面,即使薄芸多么主动,他也从未突破那最后一层底线。 他心里清楚,那不仅是自己和薄芸的底线,更是薄序的底线,他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他回头看向兰绮,发现她正用戏谑地神情凝视自己,仿佛在不停地讥笑,嘲讽!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直愣愣地冲向了兰绮,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兰绮瞬间呼吸不上来,脸憋的通红。 “快救人,立即把他拿下!”薄序一声号令之下,钟霖被侍卫统领一脚踹便下了授官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直接吐了一大口鲜血。 钟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有惊诧,他的眼中恢复了平静,“那都是诬陷!我根本没有做过!” 他终于想起了为自己辩解,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听他的话了,因为他刚刚的一切行为,都证明了他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奸人钟霖,罔顾皇恩,今日幸得兰大小姐一臂之力,才能识破他的奸计,贼喊捉贼,实属可恶,将他速速押回去!” “薄大人,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钟霖的眼中不是怯弱的乞求,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段时间的交往,每到温情之处,薄序便情难自已,难免会放松了警惕。看到钟霖这样的表情,他不免怀疑自己哪里有把柄落在了他手里,不自觉地气势便弱了下来。 “不是我绝情,而是礼法如此。若钟公子有证据为自己保住清白,我自会秉公处理,恭迎钟大人。” 薄序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却给了钟霖回旋的机会。 “各位乡亲们,方才我在台上失态,并不是我气急败坏,着急杀人灭口,我是被人诬陷,下了神志混沌的药!” “李大夫在场此,定会为我说句公道话的。李大夫,你来吧!” 有了薄序的准许和指挥,李大夫只能前去为他诊断。当他将手刚搭上钟霖的手上诊脉时,钟霖轻轻递来密语,“阿昊,别来无恙!” “李大夫”紧张的看向钟霖,他的慌乱在五官之间慌忙逃窜。 是的,钟霖发现了,这李大夫虽面容未改,还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说话的气力却十足,节奏也快,完全没有李老头子之前慢条斯理的样子。 那一举一动,反而更像李老头的儿子,阿昊。 本来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刚刚诈他,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是那个没出息的阿昊没错了! “李大夫,你要知道有些话说了,可就收不回去了。我这嘴里的话,你说我说是不说?” 钟霖的默语声音很低,却令阿昊心颤。他缓缓起身,向众人示意,“钟公子,确实有中毒的迹象。此毒会袭击人的大脑,令人产生错觉,产生暴躁行为。” “刚刚钟公子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自愿的……” 底下一片哗然,反转太快,百姓们甚至已经完全分辨不出,谁对谁错。 钟霖抓住机会,继续解释,“一直以来,我洁身自好,从未动过不该动的念头,不知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要将我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恳请薄大人严查,是谁从中作梗,污蔑下官!” 钟霖的这一番话,就是说给薄序说的,他想让薄序明白——咱们之间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都是别人从中作梗,而非,我真的对不起你!你要好好调查,万不可上了别人的当。 你的宝贝心肝妹妹,我可一指头都不曾动过! 薄序似有松动,不再催促人逮捕钟霖。 兰绮虽有些意外阿昊临时倒了口,但通过她的细致观察,却也看得出这其中的几分奥妙,知道是钟霖在这其中耍了手段。 “薄大人,钟大人所犯之事,可不止这些。”兰绮走向前去,掷出这样的话。 兰绮的话字字有力,简直石破惊天! 群众中全部的人都看呆了眼。 “各位大人,宋宁此人可曾听过?” “那自然是听过!宋公子不仅才高八斗,而且还宅心仁厚。只可惜,他未来参加秋闱,可惜咯~” “各位有所不知!不是宋公子不想参加秋闱,而是,他当时被奸人所害,生死难料,根本无法按时间参加!。” “薄大人,我请求证人宋宁上台作证,解释其中缘由!” 钟霖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瞬间被兰绮的话狠狠击住,他的脸变得刷白,宋宁?宋宁不是已经被我杀了吗?!是我亲手埋了他的!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一定是我听错了! 第81章 钟霖与薄序的密事 寻着兰绮的指向,一个身材高大,却姿态佝偻的男子,在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之后,慢慢走了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宋宁! 在场的人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么有精气神的小伙子,此时此刻怎么会像被恶鬼吸干了精气一般,萎靡不振。 “宋兄!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伤了你!” 钟霖冲上前去,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他不停关切的询问。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为好友愤慨鸣不平的谦谦君子。 宋宁轻轻推开他的手,抬眼望他,眼中失望至极,“你说呢?钟公子……” “你,宋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若不是兰大小姐救下了我,此刻我早已成了你的手下亡魂了!” “咳咳咳!” “这到底怎么回事?”薄序冷眼旁观,审时度势。 “宋公子,你大可不必惧怕,这儿有我兰家,更有众多刚正不阿的官人,还有明事理的百姓,大家都会为你做主你!”兰绮上前,为宋宁鼓劲儿。 宋宁目光坚定如炬,郑重地点头,然后说道。 “那日,钟霖说他新得了一篇好的论题,邀我一同论写、品赏,我只当作是寻常时的交流切磋,并未过多在意。” “所有的论写完成之后,他便递给了我一盏茶。这盏茶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钟霖举着我的手稿又哭又笑,他越来越兴奋,连神情甚至都变得张狂起来,完全不似寻常模样!” “再之后,他便拉着我的肩膀说,宋宁啊宋宁,你果然有济世之才,只可惜……”后面的话我还没有听到,便身体不适晕了过去。” 底下的百姓猜疑声,议论声起伏不断,有好事的等不及,扯的嗓子问,“宋公子,再然后呢?” 激动的情绪,加上这一连串的控诉,使宋宁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无力。他倚着搀扶他的人,大口地喘气…… “再然后,便是我从死人坑里,将他挖了出来,救下了他!” 兰绮上前,代宋宁说话。 “宋宁被埋时,只是被人迷了过去,但埋他的人心狠手辣,丝毫没有手软,将他结结实实活埋在了黑土之下!以致宋宁缺氧窒息,险些被活活憋死。” 一片唏嘘之声不绝于耳,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宋宁投去了同情的眼光。 “这?宋公子的遭遇确实令人痛心,但宋公子可曾亲眼看到钟霖埋你杀你的过程?倘若仅凭钟公子同你一同论写,就定他的罪,恐怕难以服众啊!” 薄序一脸为难。 钟霖则愤懑不已,“宋兄,当真不是小弟我啊~” 宋宁回忆一番,打起精神接着说,“那日我被活埋之时,曾清醒过片刻,迷迷糊糊当之中,曾看到过那人腰间的一件玉佩,样式我画的下来!” 听到这话,钟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那是薄序赠予他的。 平日里,他都放在府中。今日带上,也只是为了在必要时刻提醒薄序,不能将他抛下。 难道那日动手之时,忘了取下? 他的心中忐忑,却只能紧盯着宋宁在纸上不断新绘的痕迹。 精致的玉雕花在宋宁精湛的绘画技艺之下,很快复现,更重要的是,那玉雕花的中间,有一个清清楚楚的“薄”字! 钟霖一个愣神,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薄序,他看得见!薄序的眼中生出了冷意,冷意之后带着杀气。 是这个吗? 兰绮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钟霖的手,将他准备掩蔽玉佩的手直接掏了出来。“钟大人?你准备把手中的玉佩弄哪儿去呐?” 钟霖手中的玉佩,赫然与宋宁所绘一模一样!关键是那个“薄”字,太刺眼了! 授官台底下一片哗然,百姓们都知道这钟霖频频出入薄府,二人关系匪浅,原先只当作薄大人惜才,不曾想竟是这般“怜惜”!竟还赠予如此贵重私密之物。 有人顿时觉得恶心难耐,干呕起来。 “钟霖,你根本配不上舍妹!今日,我这个兄长就替她收回玉佩!”薄序怒发冲冠,之间冲上去,给了钟霖一巴掌,义正言辞。“从今往后,望你自重,不要再纠缠舍妹!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钟霖被一巴掌直接打出了血,紧接着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薄大人教训的是,是小人唐突了!但我与薄姑娘两情相悦,互赠信物也是人之常情。” “宋宁向来与我交好,见过我的玉佩,记得他的模样,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大人,大人们,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兰绮看着钟霖匍匐地上,卑微乞求的龌龊样,觉得异常恶心。他和薄序的阿臢事,兰绮全都调查清楚了,怪不得前世钟霖那么急切地要把薄序千刀万剐。 原来,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利益委身于另一男子之下,任人摆弄。如今出了事,又把一切甩给女人,薄芸的名声,这狼狈为奸的二人,可当真真没有放在心上啊! “钟霖,你口口声声说宋宁冤枉了你!一口咬定自己并未谋害宋宁!虽然这事你找了百般借口抵赖,但有一件事,你抵赖不了!” 钟霖掩面啜泣,怨怼的眼神却透过指缝投到兰绮身上。他倒要看看,兰绮,还有什么招数! “兰大小姐?你所说的证据在哪儿?今日这般折腾一番,到如今却没有一件事有确凿的证据,能将罪责板上钉钉。这如同闹剧让百姓们看笑话,着实有损天威!” 薄序作为本次秋闱科举的主考官,出了这档子事,他自然是有责任的,为了不再将局势扩大,只能厉语威胁。 “如果再无确切证据,我就只能将钟霖和你二人,一并都关入大牢,随后调查清楚再说了!” 兰绮听罢,不但没有惧色,反而走向薄序,缓缓说道,“薄大人,你放心,该给你的证据,我都会给你的,我可不想被人拖累。” 兰绮顿了顿,走到不显眼的边上,继续道,“另外,奉劝薄大人,该出手时就就出 第82章 钟霖被弃,锒铛入狱 钟霖借薄序之力,几次三番,为自己开脱。但薄序又哪里是靠得住的人?兰绮原当他是个爱护妹妹,敬护妹妹的好兄长,所以设计薄芸之腹来挑拨他二人的关系。 没想到,薄序的兄妹之情有是有,但着实不多,前前后后片刻钟而已,他甚至丝毫都没有犹豫,便卖了薄芸的清名,为自己挡那些污秽之箭了。 说到底,自始至终,他在乎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呵!兰绮轻蔑一笑,看着地上惺惺作态的钟霖,觉得他真是可悲而低劣。钟霖啊,钟霖,他能舍弃你一次,就定能舍弃你第二次! “你们要的证据就在这儿!”兰绮径直走过去,将案桌之上的红绸加身的榜首文卷高高举起。 “这榜首之文,虽写在钟霖的题卷之上,但却是宋宁所做!这到底是谁的文章,一验便知。” 在场的人有的高声惊呼,连连点头,有的则发出质疑,频频摇头,“这如何才能验证出这篇高作到底是谁所作?难不成现场默出来?” “可就算默出来又能怎么样,若真是冒名顶替,占了别人文章的人,照样能默的下来!” “是啊,这其中谁是谁非,可不好说。到底是宋公子诬陷,还是钟公子舞弊,根本分辨不出来……” 沮丧的情绪弥漫在人群之中,钟霖隐在人中也愈发的冷静!他心里有数,这篇文章,他前前后后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纵然他们再验千遍百遍,也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兰大小姐?这该是个怎么个验法?”薄序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轻蔑。 “大人稍安勿躁!” 兰绮不慌不忙,先将宋宁扶好安置在了方椅之上。然后眼神坚定,点了点头,示意他要开始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默文无法证明文章归属,那我们便换种办法!”兰绮将卷文小心翼翼地放回桌案,将它放在靠里的地方。 “在场的各位公子平日里都与宋宁有所交往。你们谁手中,曾得宋公子手稿?” “我有!” “我也有!” “我这儿也有!” …… 这宋宁素来有广结文人,广散文章的美名,如今,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好!那就请各位公子,将文章中的最后一部分,为在场的所有人细细读来!” 五六名文人上台宣讲一般,朗读宋宁佳作,读到动情之处,更是慷慨激昂,字里行间尽能流露出宋宁胸怀天下,高风亮节的风范。 听者感动,闻者叹息。 “这宋宁公子才华横溢,是我们山阴县百姓都知道的。大可不必在这儿再彰显一次吧?你说的,兰大小姐?”薄序的烦躁,全挂在了脸上。 “大人,这榜首文卷的最后一部分,能否请您和勾大人,一同宣读?您是主事,而勾大人德高望重,自然能服众!” 花白头发的勾大人,老当益壮,一把揪过卷文,扯开红绸,遍拉着薄大人,一起宣读起来。 语毕,众人仍是摸不着头脑,看的云里雾里。可地上的钟霖,脑袋上的汗却越来越渗的厉害。 难道?玄机在文章之中? 他紧张地盯着兰绮和宋宁,脑中不停推演到底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为何他们会如此信心十足的样子。 此刻,宋宁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大家都知,我宋宁行文从不遮着掩着,我好以文会友,好结交高雅,但大家不知,我宋宁行文之时,还有一小小的癖好。” “那便是,在文末段之中,以间隔六字,或者九字的方式,属我之名!大家若细细看去,照此规律,必能找到“宋宁所作”四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手中有宋宁之文的人纷纷开始查看寻找。几十名文人,居然全布应和,兴奋至极。 “有!” “我这里有!” “果真没有骗人!” …… “这榜首之文,也有此四字。”勾大人慢悠悠地扔出这样一句话,无异于将钟霖的丑行钉死,毫无回旋之地。 刹那之间,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钩刀尖刺一般,刺向钟霖。 钟霖直勾勾地看着薄序,手中紧握薄家的玉佩,似有威胁。二人眼神快速交流一番后,薄序竟眼含恶意,凶狠地向兰绮和宋宁走来。 兰绮见状,更清楚的明白,这冒名顶替、徇私舞弊的戏码本就是二人一同谋划的。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不帮他薄序下狠手,替他剃骨疗伤的话,他是下不去手了! 兰绮没有后退,直接迎了上去! “薄大人,钟霖他一介布衣,哪里有本事提前拿到考题?你既然说,他与令妹有私情,那一时失察,被偷走考题也是可能的,对吧?” “或者说,难道从头开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先是谋害宋宁,再为钟霖铺路,秀他成为榜首,壮大自己的势力?” 兰绮的话语气轻飘飘的,但内核却骇人。以公谋私,知法犯法,哪一个罪名砸到薄序的头上,都有他喝一壶的啦! “大胆兰绮,竟敢口出狂言,随意污蔑。”薄序见兰绮将污水泼了过来,立即厉声呵斥。 “大人不必着急,我也只是替百姓和在场的官人们说出心中所疑而已!当然,我相信薄大人,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会做那些徇私舞弊的事。” 兰绮嘴角微微一笑,眼神里却不友善。 薄序心中不甘。他纵然可以不在乎钟霖,甚至可以现在一刀杀了钟霖。但是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戏耍在手中,任她拿捏,这口气实属咽不下去! 他眼底的愤怒氤氲成狠戾,即将要爆发而出,突然,他清晰地看到了兰绮的唇语,她说了两个字! 是,“高淮!” 薄序怀疑自己看错了。 将兰绮的唇语又读了一次。 没错!就是“高淮!” 高淮失势已是事实,只是这山阴县山高皇帝远,消息未至而已。高淮一倒,薄序就在山阴县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深呼吸,不停地调整气息,他自己掂量了一番,终于想清楚现在着实不该在为自己树敌。一 薄序在一瞬之间似乎像是被砸漏了的口 第83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次日。 薄序张榜诏告山阴县上下,钟霖科举榜首之名彻底被除,其谋害宋宁之罪证据确凿,更令世人瞠目结舌的是,史一鸣之死竟然也是由钟霖一手策划。 三日后菜市街问斩。 一夜之间,钟霖从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跌落凡尘,成为人人唾弃的阶下囚……一时之间,墙倒众人推,众人对钟霖的评价,全是龌蹉污秽之辞,之前的什么清风霁月,什么忠孝两全,什么谪仙在世,通通被碾进了淤泥当中。 就连当初救济他的高婶子,也觉得晦气,将他睡过的床,坐过的椅子,一样又一样的片了柴火。 薄序的动作比兰绮想象中还快,还要绝情。如果能顺利除掉钟霖,下一步,就必须和薄序正面冲突了! 兰绮不敢掉以轻心。 今世,钟霖之命被改,他所牵扯的一切也必将改变。兰铮将军的死劫一日未到,觊觎兰家的人一日未除尽,兰绮的心就不可能松快下去。 “小姐,薄序薄大人来了,要见你,说是有事相商。” 莫小五的脸上挂满凝重,昨日薄序将他们一行几人简单审问之后,便释放了回来,只是让他带话给兰绮。 说释放兰家军,只是为了补上之前的见面礼,明日会奉上结交大礼。 兰绮感觉的出,这薄序来者不善,他一面频繁示好,另一面又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知道了,带他去正厅吧,我一会儿就到。” 兰绮看见薄序之时,他一身便服,看的出来,他有心隐瞒,是暗中悄悄来的。言行举止也平时,平和了许多,没有了以前的张狂。“兰大小姐,今日我来的用意想必你也清楚,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高淮之事,还望大小姐高抬贵手。” 薄序谨言慎行,眼角的余光瞥到兰绮淡然的神色,他心中一惊。这兰绮小小年纪,听到自己的话,竟没有丝毫的惊讶,更没有料想中的慌张,这十几岁的稚嫩面庞之上,气质却老成得令人窒息。 兰绮静静地沏了一盏茶,随手递给了薄序。然后细细品起自己杯盏中的茶,“这茶,甚好!” “薄大人,你说呢?” “那……那自然是……好茶,好茶。” 兰绮接着道,“这高淮高大人,罔顾天恩,罪大恶极,那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与薄大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兰家驻守这边城近百年,靠的不是依附谁,讨好谁,一直靠的是忠君爱国为民之心。只要薄大人不悖兰家初心,薄大人师承何处,又为谁办事,与我兰家没有丝毫干系。这一点,薄大人大可放心。” 言毕,兰绮起身,唰的一声,果断将茶盏里的茶渍直接倾倒在地上。 “不过小女子得提醒薄大人。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这把柄握在他的手里,一旦被上头知道,连坐之罪很快就会到了……” “有的人可比死灰还难缠……” “谢兰大小姐提点。”薄序眼底的冷意彻底漫散开来。有了兰绮的这些话,那他便可以没有顾虑的大胆行事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要安然度过这段时间,将自己是高淮余党之事瞒下来,顺利完成任务,再安稳回到京都,我薄序依旧还是京中新秀,仍还有机会找到新的靠山!风光无限!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小心谋划,绝不能毁在一个小小的钟霖身上。 薄序从兰府离开的第二天,钟霖的罪证被查到了更多,行刑日期直接提到了次日午时! 钟霖在狱中度日如年。 从他被侍卫首领打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就知道自己赌输了。 两日来,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反而被一次次上刑,拷问的内容从宋宁被害,到史一鸣惨死,甚至连平日里遛猫逗狗的事就被挖了出来……什么剥皮杀狗屠肉之事一件不落……最后生生给钟霖列了几十条罪状! 钟霖被打得鼻青脸肿,全然没了人样,全凭一口气吊着,他心里还有一丝的念想,还有最后的希望,那就是钟岚,钟岚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了! 他出发之前就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如果自己遇险,就让钟岚第一时间打开锦囊,按锦囊之中的安排部署,抓紧行事。 他有信心,只要做得好,借助这几日的天象,编纂天机,煽动舆论,一定能有回旋之地。这一招,当初污蔑兰家不详之时就用过,那时只是浅浅用了一点儿功力而已,效果甚嘉! 这一次,有他的潜心安排,绝对能够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忽略了钟岚对他的爱意已经难以自控。当钟岚看到他被捕时,什么计划,什么筹谋,全都被激愤冲在了脑后,直接就冲了上去,想把他抢回来,最后被人打晕,捡走了。 至今下落不明。 哐啷…… 狱卒将一碗饭扣在低矮的桌案之上,上面零星地散着几片菜叶。 钟霖认得出来,这并不是断头饭,于是放心地用自己污秽带血的手指,费劲儿地一粒又一粒地捡起来,往自己肿胀的嘴唇间塞去。 狱卒的谈话声,窸窸窣窣。 “赵大哥,你怎么把自己的饭给他了?他可是个十恶不赦的……” “唉,明日就要被斩首了,还能让他当个饿死鬼不成?就当算是为咱们自己积德了……” “快走吧,让大人看到了,怕是要责怪咱了……” 钟霖捡米的动作,霎时停滞。 他唯一还算能活动自由、快速的眼珠子,在拥挤的眼眶中拼命转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着剧痛揉了揉耳朵,又擦了擦眼睛,可一切更模糊了…… 他开始爬向狱卒离开的方向,拼了命的嘶喊!“让我见薄序!见薄序!不然,他也得死!和我一起死!” 那声音如幽灵贯耳,瘆人极了,狱卒怕误了事儿,便禀告了薄序去。 薄序到了狱中见钟霖时,钟霖向一条残废了的蠢狗一般,只能趴在地上撅着腚,仰着头,稀稀拉拉迸出几句话。 “为什么这么对我?” 薄 第84章 薄序灭门,天翻地覆 次日,山阴百姓将菜市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为了看钟霖那个大恶人人头落地。 可直到正午已过,也没有任何的官兵赶赴。 反而有人放出消息,说薄序薄大人被人斩于马下,一命呜呼了! 消息太过骇人,不胫而走,不多时便传到了兰绮的耳中,兰绮顿感蹊跷,带了人便赶往薄府而去。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个中缘由已是无法探明。 兰绮到时,薄序的尸体被扔在薄府门前的台阶之上。没有裹尸之物,杂虫或蛰伏在尸体之上吸食腐血,或御腐气而行,挑选最好的产卵之地。 看起来,早就已经死了几个时辰。 有别样打扮的官差将其他尸体陆续从薄府抬出,密密麻麻,摆了一整个街道,此处与别处不同,别处百姓的议论声起伏不断,但在这里,浓郁的血腥之气,使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自觉的闭了口,周围一片死寂…… 兰绮一行人也只敢躲在暗处观察。 “大小姐,哪里来的这么霸道的官差,竟未断官案,未下告示,就将薄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莫小五拧着眉头,窝着声音,暗暗问道。 兰绮的娥眉也已拢为峻山,当即屏退众人,独自乔装成不涉世事的贫女,挑了个面善的官差,趁他安置尸体落单的时候,上去搭讪。 “大人……我,我的小姐妹春儿,在这里边儿……当差……她……” “都死了,你快走吧!” “可,这是为什么?” 兰绮泪眼婆娑,那小女子伤心欲绝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爱怜,官差安慰道。 “你这个丫头,不该问的别问,侯大人的决定谁也左右不了,明日看告示就知道了,快躲了去吧……” 见兰绮还哭着不动。 官差起身,愠怒,但说话的声音却压着,“快走!要不然,你也得死!” 兰绮听到这话,像是惊醒一般,奋力奔走…… 官差望了望兰绮的背影,低眉摇了摇头,继续回去搬尸体去了。整个街道又完全沉寂。 兰绮转过街角,擦掉泪痕,脸上恢复冷峻,“侯大人?哪里来的这么心狠手辣的侯大人?” 带着仅有的不多的消息,兰绮带着人赶往了兰家营地。 “爹爹!” 兰绮人还未至,声音便已传到了主帐之中。此时的兰铮将军,带着兰绪正和一众叔叔伯伯议论,山阴城中之事。 “绮儿!你来了?薄序的死……” “千真万确!是绮儿亲眼所见。这新至的官差,父亲可曾有消息?” “不曾,为父已派人协查,官牒当中根本没有记录新入城的官员。” “怕是来者不善啊……” 兰铮将军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情形。不免心中也升起点点担忧。 “这哪里来的大官,凭空而降,还直接烧一把这么大的火?这不是给山阴县的所有人官下马威吗?” 兰绪忿忿不平,提了长枪就往营帐外走去。 “你个兔崽子,你去哪儿?” “我练兵去!” “叔伯们负责某划,我负责将兰家军炼成虎狼之师,无往不利!” “让哥哥去吧,他心里烦躁,去了练武场他才能平和。” “爹爹!有这般形式做派的,京都来的,侯姓的大人物,您和叔伯们可曾听说过?” 兰铮将军的眼中一怔,微微闪起光亮。 “难道是?” “京都半年之前,有个侯姓的宦官,很得圣上恩宠……” 兰铮将军此话一出,旁边的叔伯们哎呀奈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唉,大哥!你说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好好的朝廷,一天天的就被这些不男不女的玩意儿们祸害了!” “就是啊,这高淮失势刚刚被斩,就立马又扶了别的宦官!他们懂什么呀!” 吭,兰铮将军立即出言阻止。 “此话慎言。万一说顺嘴了,可给自己招杀身之祸的!如今这个侯大人,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 “兰家军军大业大,也不是他们随便来个人,就能左右和处置了的。你们大可放心。如今,只能按兵不动,随机应变了。” “绮儿,你回城中静守,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回营禀报!” 兰绮按吩咐回了山阴县城,城中仿佛换了天日,仅仅半日,再也无人谈论薄序被灭门之事。 兰绮一夜未眠。 待晨光四起,兰绮马不停蹄赶往告示处查看。告示处,一改往日精简的做派,竟张贴出了百米檄文。 令人震惊,所诉内容,更是事无巨细。 其中将薄序如何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屈打成招,谋财害命,等一桩桩一件件丑事,悉数例举,更以其为高淮旧部为由,直接斩杀,全府连坐。 令兰绮意想不到的是,在这檄文之下,宋宁成了诬陷良才的伪君子,而钟霖,则被新的故事洗白成了为奸人所害,忍辱负重,忠肝义胆的忠良之辈! “不好!” 兰绮立即调转马头,打马飞奔,直奔宋宁之处而去。 门扉轻掩,并未扣紧。 兰绮仔细嗅了嗅,并无血腥之味,她稍稍安心,轻叩环扣,“宋公子,在吗?” 房里鸦雀无声。 兰绮心中皱紧,这宋宁自受伤以后,轻咳不断,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她推门而入,再去里屋。 所看到的一切,令她眼眶通红,睚眦欲裂。 宋宁被人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他衣物之上沾满了沉土,一只鞋掉在了地上,两只眼空洞得睁着,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晃荡,死不瞑目。 杀他的人,甚至没有做更多的伪装工作,既没有掩盖他脖颈之上的两条勒痕,也没有安放自杀时踩的倚凳。 她们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家,瞧,这个人是自杀了的。 太狂妄了! 太猖狂了! 兰绮的内心无法平静,她策马扬鞭,一路狂奔,追逐那杀人魔而去。 可那杀人魔,似乎只是天降降魔,收人之后便立即离去了。兰绮一路追到城门,她止步了…… 兰绮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那所谓的侯大人,早已拉着薄序一行的尸体,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山阴县城, 第85章 了祁岭之困 薄序一夜之间呜呼,就连尸体也被人席卷而走,那所谓的侯大人更是飞速离开,片刻不喘。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令兰绮心慌。 现时,自那侯大人离开山阴县,已半年有余。 这半年以来,看似一切尘埃落地,平安无事,但兰绮心知,眼前的所有都只是浮幻的泡影,不堪一击。 为了平复心中所忧,她曾去探查过。 钟霖失踪了,钟岚也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前几日,有市井之中传出,曾在附近城都之中,见到过与钟岚外貌颇为相似的女子,邀来询问,才知几人的说辞出奇的一致。 那女子美貌绝世,是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但行事作风却嚣张跋扈。 每每出行之时,必有护卫相守,容不得旁人有半分挑逗撩拨。有好色之徒,贪图眼睛的享乐,多看了几眼,就被护卫直接挖了眼珠子,丢到了地上喂狗! “大小姐,我明日便出发去打探一番,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莫小五面对这些流言,免不了心中担心。 “好,你自己小心。这个你带着,以防万一。” 兰绮将苏婉送给她的药粒塞给莫小五。不知怎么滴,此时的她莫名的有些心慌。 若不是上头指定要她押送粮草去往关塞,她绝对是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关于这批粮草,兰绮前前后后已经押送了有一月有余,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 此次若能妥当,按照诏令,她便能正式入军为将。 “小姐,你也是。明日这趟,你务必小心。待你归来,我定要为你开女将酒!”莫小五的脸上笑开了花。 这女将酒是女子入军为将的第一酒,不是谁都能开的,女将酒的首碗,也不是谁都能喝的! 那必须得是女将心腹,能在战场上与之生死与共之人,才配的上的。 这莫小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兰绮处求得这开女将酒的机会,自然是万分期待,不忍错过。 “好,那是自然!我的女将酒由你来开……” 次日,莫小五出发调查那神秘女子,兰绮则带领兰家军二十余人,押送粮草前往兰铮将军所在关塞。 兰绮离开的第三日。 深夜,有人昏死在了兰家军营营前。 兰绪派人全力营救,但却无力回天,那人还是死在了黎明之前,未留下只言片语,只剩下怀中的血书一封。 “兄长,吾被困了祁岭,速救!” 手执血书,兰家军众将,虽无一人神怵,但也无一人冒言。 众人虽对此人此信来历有所狐疑,但那血书结印,分明就是兰家人素用的结印,旁人根本不晓得。不到万不得已,兰绮绝不会用此结印来找救兵。 “这了祁岭,易守难攻,又是绝佳的伏击之地……倘若……” “倘若是真的,那绮儿现在便是身处绝境,营救之事,刻不容缓。倘若是假的,那这场营救便会是绝命之局!” 兰绪清楚其中利害。 “绪儿,如果当真是个局,那人既能窥得兰家结印,那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定是要收割兰家的!我不同意你去!” 兰绪轻轻退下抓在他臂膀上的手,眼神坚定如炬。 “各位叔伯,我意已决,此次生死难料,若再有意外,还望各位不再营救我兰家兄妹,请以保全兰家军为先!大局为重!” “绪儿!” “绪儿,那不一定是真的!” “你都说了不一定!那万一是真的呢?我赌不起!要我弃了绮儿,我更做不到!” “可……” “没有可是!” “相信我!我定会带着绮儿平安归来!宿风,带着你的人,跟我走!” 兰绪带着宿风一行几十人,以急行军之势,如同利刃一般,快速插向了祁岭腹地。 天蒙蒙亮,苏婉便像往常一般,早早到了兰家营帐做事,昨日她给士兵们做的补血的药丸还没做完,今日专门起了个大早。 现在的苏婉不再是以前畏手畏脚的小姑娘了。经历了天灾人祸,刀光剑影,苏婉在这军营当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士兵了见了她,没有一个不打心眼里敬佩地喊一声,“苏大夫!” “苏大夫,今日你来得早啊!” “苏大夫,兰大人……” 说话的人话说了一半,便被旁人打了脑袋瓜子。挤眉弄眼。 “你这儿有个蚊子……” “哦!哦!是有一只大蚊子……” 两人的谈话在悻悻中结束,很不自然。 苏婉眺望不远处兰绪的营帐,那里一片漆黑。寻常时分,因为怕她找不见路,兰绪营帐前总是点着一盏弱灯。 可今日为何没有? 她的心噔的一声沉了下去。 手中的草药应声落地。她快步跑去,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素净。 “乔叔,绪哥呢?” “嗯?方伯?绪哥呢?” …… 苏婉一连问了几个人,他们全都一声不吭,只是满脸凝重,神色不悦。 “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苏大夫,绪儿救人去了!”说话的人把脸一撇,一声叹息,道尽无奈。 苏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查看那份血书,她既害怕血书是真的,又害怕血书是假的。 突然,她的心漏了一拍。 她直愣愣地站了起来,手握血书,却不停地发抖。 “这血书的结印,有问题!这……结印……是兰家的结印……但却不是绮儿的……” “绮儿,绮儿的结印,应该是多出一穗的!” 众人眉头紧锁,他们从未听过。 兰家结印之穗,两长一短,粗细不一,只有兰家真正懂密语之人,才能正确使用其暗语,暗语之复杂,更允许随意更改。 兰绮既为兰家儿女,又怎么会随意摒弃,自做主张胡乱填一穗呢? “苏大夫,切莫添乱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封血书,是假的!兰绪有危险!你们快去救他,救他!”苏婉急得眼泪嗒嗒地往下落。 苏婉奔走相告,但她实在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动身。纵然有叔伯可怜她,也只能上前安慰几句,“苏大夫,你别怪大家,这也是兰绪的意 第86章 下了死命令! “小姐,前面就是了祁岭了!我先去探探路!” “等等。” 兰绮目光深邃,远眺,深思。 按照以往的惯例,押粮队伍路过了祁岭时,为了保险起见,兰绮一般都会派几人先行探路,确保安全之后,再押送粮草相继通过。 可这一次,沉寂半年之后,钟岚的消息凭空出世。这了祁岭也不是说过就能过的了。 “换一条路走!” “小姐,这样的话,咱们得多花一天半的时间。” “嗯。” “晚一些时候,也无妨,安全第一。” 兰绮口中平静地应着,思绪却有些躁乱。她注视着高耸的了祁岭,喃喃自语——希望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 两日后,关塞。 …… “你瞧!那是?” “是大小姐!大小姐送粮来了!快,快,快去告诉将军!” 守城将士雄浑的呼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塞野之上。荒芜的西北塞外,因为兰绮一行人的到来,开始热闹起来。 “快快!给我儿备酒!” 二人许久不见,此刻,兰铮将军颇为高兴。他走在前头,拉着兰绮跟在后头,连脸上的胡子也飞了起来。 兰家将士一个个忙里忙外,奔走不停,脸上的笑容堆起了一个又一个褶子花。不多时,便撑起了规模不小的宴席。 “爹爹!” “你这是要给我开庆功酒吗?我可担不起。” 哈哈哈,兰铮将军的手在她鼻子上一勾,“臭丫头!那自然不是!是为父记得,你的女将酒该开了……” 兰铮将军的语气温和了下来,带了几分遗憾。 “为父不在山阴城中,原先为你存的女将酒,也无法亲手为你打开。今日,只能借这坛子酒来为我儿庆贺了。” “吾儿,巾帼不让须眉!有凌云之勇,冠军之才!” 兰铮将军端起酒碗,递给兰绮。兰绮从未见过这样随和却又郑重的父亲。 她屏住嬉笑,双手接酒,一饮而尽。 “请父亲放心!绮儿必定谨记兰家祖训,不负女将之期。” “恭祝大小姐!” “恭祝大小姐!” …… 恭贺声响彻整个塞外。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撞翻了兰铮将军摆设下的坛子酒。 “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是了祁岭!了祁岭出事了!” 兰铮将军的眼中顿时泛起冰霜。他眉头紧蹙。 “了祁岭?” 这了祁岭本就是险地,为了庇护送粮的兰绮,他派人时刻盯着,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可现在绮儿已到,这了祁岭又能发生什么要紧事? “将军,了祁岭有人被伏!” “回来的人说,听到山上有厮杀的声音,其中,混杂着兰绪将军银枪的龙吟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将军……好像是……兰绪将军……” 兰铮将军的身躯僵在原地,低眸不语,不多时,他怒目而视,“点兵百人,随我走!” 兰绮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离开。 “爹爹,让我去!北诏国虎视眈眈,这关塞离不开你!” “我一定将哥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说完,她便又饮了一碗父亲为她备的“女将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路疾驰。 原本半日的路程,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了祁岭一片死寂,根本没有探子所报的厮杀声。 越往深处走,越静。 甚至没有虫鸣,鸟啾。 “都小心点儿!”兰绮提醒大家。 啊! 一声惊呼划破天际。放眼望去,令人惊慌躲闪之处,竟有几条断肢。 血肉模糊。 沿着血迹继续往前寻去,除了偶有残肢,还有单个的头颅散落在一旁的杂草中。 “小姐……这……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兰绮看着残肢的断痕,整齐流畅,说明全都是一刀砍下,杀人的人丝毫没有犹豫,不仅狠辣,而且熟练。 看来这些人,就是冲着人命来的。兰绮的心高悬。 突然,一声高昂的龙吟声响起……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是哥哥!没错!快,继续搜寻。” “小姐,你看!这是,敌人的尸体?”士兵的狐疑,令兰绮不解。 但兰绮看过去时,却又完全明白了!说是尸体,但却没有皮肤,只剩血丝浸染包裹在肉块之上。 看起来十分可怖。 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于是落剑在尸体周围翻找,果然找到几支遗落的银针。 “怎么会?苏婉,你怎么也在!” 这银针是兰绮送给她护身用的,一共八十八支,藏在容器之中可分十一次射出,银针虽小,但如若按穴位击杀,可以一击毙命。 但是,这银针筒,有一弊端,就是必须近距离射杀。 兰绮不敢相信,苏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怎么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对抗的。 “快!找苏大夫和兰绪将军!” 众人听到此话,颇为震惊,但事出紧急,人人均知现在时间的宝贵,所以也无人质疑、过问。 只是专心搜寻……忽的,听到有人向这边儿走来…… “不就是个臭娘们么,有那么难对付?” “你可别小看那小娘子,咱们的人都已经折在她手里不少了!” “不过……那小娘子长得可真俊……要是让我抓住了,我可要……” 那两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兰绮的剑吓得闭了嘴! “说!” “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在哪儿?” “在……不……不知道……她躲……躲起来了……” “老实交代,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本来二百来个,现在死的就剩一百左右了……” “山上还有谁?” “还有……”说话的人趁兰绮不注意,竟点着了信烟。 兰绮抽刀挥剑,直接了结了二人。但纵然出剑速度再快,信烟仍然升到了空中,虽然只一眨眼的功夫,但却足以暴露兰绮的位置。 兰绮留了二十人在身边,又各分出八十人,分四路,快速向了祁岭深处搜去,查找兰绪和苏婉。 希望还来得及! 哥哥和苏婉绝对不能有事! 很快,不出兰绮所料,她所在的位置被人轻松找到,来人一句话不说,直接大开杀戒,看来,这些人是得了 第87章 苏婉兰绪,命悬一线 了祁岭深处。 苏婉将兰绪搂入怀中。 “绪哥,你撑住。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兰绪满脸通红,眉头拧在了一起,昏昏沉沉的。他的手动了动,看样子是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却失败了。 苏婉心疼极了。卷起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额间的冷汗。 “你歇歇,他们没追过来!”苏婉把兰绪抱的更紧了一些。 那日,苏婉夜半追出,试图孤身截拦兰绪。 但她千赶万赶还是慢了一步,当她到达了祁岭时,了祁岭已杀机四起,兵刃相接的声音震天动地。 她一路寻,一路听。 兰绪银枪的龙吟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但每每听到,那龙吟声势渐弱,她的心就揪得生疼。她整整找了一天一夜。 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 苏婉原就知道兰绪此行艰险,但当她真的看到兰绪冠发散落,浑身浸满血迹的时候,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瞬间涌了出去! 那时的兰绪虽有一身好武艺,但却寡不敌众。与敌人激战一天一夜之后,他所带的精兵尽数殒丧,仅剩他一人单打独斗,就连宿风也已战死。 苏婉眼睁睁看着兰绪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血流成河,却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战损的兰绪被围困在了祁岭的一处狭小的峡谷之中,命悬一线。好在峡谷虽小,但却易守难攻,那些人几次三番进攻不下,只能先耗着兰绪。 而苏婉,为了不暴露自己,整整两日,待在杂草泥土之中一动不动,更没有喝过一口水,为了及时抓住救人的机会,她更是没有睡过一次觉,眯过一次眼。 终于,被她逮到了机会! 苏婉壮着胆子,极其小心谨慎,趁着夜风下药,又暗中在那些人的水中下毒,这才为兰绪争得一线生机。 她好不容易把兰绪带出峡谷,只能继续往山中深处逃去,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相对隐蔽的洞穴。 听着兰绪逐渐平稳的呼吸,苏婉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他只有睡熟了,这病才能缓解一些。 苏婉摸摸兰绪的脸颊,还是很烫。她将怀中的药瓶翻出来,整理了一番,取了其中几丸,喂给了他。 但苏婉挽着的眉头根本解不开,这些药根本不足以治好他的伤。外面升起的信烟,苏婉见过,是那些人召唤同伴用的。 新一轮的搜寻,很快就会到了。 苏婉将昏迷的兰绪隐藏好,自己偷偷出去探路。 不多时,苏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她神色紧张,眼睛里闪跃着惊慌,她费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将兰绪拖到更深的地方,用杂草盖住他。然后把自己怀里的药丸,一股脑子地倒在他的身旁。 “绪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苏婉眼中酝着泪,慢慢俯下身去,轻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决绝转身离开。 …… “快!那个臭婆娘在那儿!” “快追!” …… 与此同时,前来劫杀兰绮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招招要命,不留余地。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兰家得罪了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别和她废话!让她问阎王去吧!一起上!” 兰绮快速数去,眼前的这些人,共有近二十人。那余下的八十人,又在哪里?兰绮告诉自己……自己必须要快。必须要快! “留一个活口问话,剩下的全杀了!” 兰绮心中有怨,杀人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狠厉,顷刻之间,那二十人便相继变成,永远闭嘴的尸体。 独留一人,仓皇逃窜。 兰绮步步紧追,星霜剑剑锋直逼那人眉间。 “快说!兰绪在哪儿!” “不知道……” 剑入颈肌半寸。 “真的,真的。兰绪躲在这山里,还没找到,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老大正带人搜呢……” “别的人呢?” “嗯?你说是……那个女人吗?” 兰绮剑尖轻动。 “是……是!她……她好像在前面那座山里……老大刚刚派人抓她去了!” 兰绮愤恨难平,顺势挑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把他绑了,你,把他送至将军处,好好审问!一定要问个清楚!” “其他人,快随我走!” …… 啪! 啪! “原来是你个臭婆娘,坏了我的好事!” “快说!兰绪在哪儿?” 苏婉倔强地昂着头,一声不吭,眼中的不屑像利箭一般刺向同她对峙的人。 “怎么?想让老子亲自教你怎么做人?” 那人毫不犹豫,一巴掌直接将苏婉的脸打肿了,苏婉嘴角渗出的血如同彼岸之花一般绚烂。 她没有哭,反而笑了笑,“你做梦!” 苏婉的笑声越来越大…… “把她给我绑了!告诉兄弟们,都来!有好事!” “我就不信!那兰绪能看着你被老子们糟蹋,他自己窝在暗处当窝囊废!” 哈哈哈…… 很快,苏婉被绑住上身,蒙住眼睛,堵上嘴巴,推倒在了一片空地中间。 “兰绪!你个窝囊废!让个女人替你死,你算什么男人!” “快出来!” “你出来束手就擒,我就送她出山!” …… 周围一片寂静。 “那既然这样,就别管我不客气了!” 那人一个眼神,两个男人,就火急火燎地将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摩拳擦掌,一脸坏笑地向苏婉走去,猥琐至极。 苏婉被蒙住了眼睛,看不清,只能听到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紧张极了,额头的汗,径直流了下来。 她双腿蹬着地,竭力后退,慌不择路。可她的四周都传来了笑声,那笑声普通鬼魅一般,警告她每一处都不安全! “姑娘!别怪我们,要怪就怪兰绪是个缩头乌龟!哈哈哈!” 苏婉拼命的躲闪,可无论她怎么躲,那些人粗糙的手指总是能触碰到她白皙的皮肤,她战战兢兢,如屡薄冰。 她的眼睛看不到,但她的感受却越来越清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轻佻的嬉笑声,像是锐利的尖刀自四面八方拢了过来,让她窒息。她拼命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哗! 一群飞鸟四散而去! 第88章 精致玉环? 一杆长枪自大树之后迅猛飞出,直插二人胸口。霎时,那二人如同糖丸一般被串在了一起,扎在地上,死绝了。 嬉笑声戛然而止。 被蒙了眼的苏婉,听到那铿锵有力,遨游天际的龙吟之声,欣喜不已,但很快她又颓了下去。 “快!喊他出来!”苏婉口中的东西被拔了出去,绑她的人催促她跟兰绪对话。 苏婉淡然起身。 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力全力喊,“我不要你救!你快走!你快走!” 苏婉被人扯住头发一把拉了回来。又塞住了嘴。“臭娘们,再胡说我要了你的命!” …… “兰绪,你再不出来。我对她可就不客气了,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那人轻轻一挥手,周围的更多人一步步向苏婉围了过去。他们眼中猩红,燃烧着兴奋的欲火。 …… “住手!” 兰绪身躯如岸,目光如炬,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那群人。 他不允许有人伤害苏婉。 就在刚刚,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梦到了婉儿在照顾他。梦里,他很舒服,也很心安。 他轻轻摇头,痴笑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竟会白日做梦。但他也庆幸那只是个梦,他的婉儿还待在城中。 可当认真看向周围的时候,他又有些恍惚。因为他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山洞中的。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硬凉凉的小东西。 当他拿起来的时候,他慌了! 就算被人围在峡谷当中,就算下一秒就会死去,他也从未如此慌乱过。 他盯着手中的瓷药瓶,反复端看。 竟是婉儿? 竟是婉儿的! 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捡起自己的长枪,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去。没多久,就听到了那些人龌龊的笑声…… 当他看到苏婉安然无恙时,他喜极而泣,却又愤恨不已。他胸中悲愤难耐,就算杀了那二人也根本无法平复他的心情。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兰绪一步,又一步,靠近人群中央,靠近苏婉。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婉的心漏了半拍。眼泪也开始变得不争气,唰唰往下流。 她心中急念,“快走……快走……” …… “大小姐,那是龙吟枪的龙吟声!” 兰绮的心又揪了起来,眉头紧锁。 “快,把刚刚尸体上搜出来的信烟,全点上!” 兰绮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她心里祈祷,祈祷更多的敌人看到信烟以后,能向她这里涌来,这样他的哥哥,就能应对更少的人了。 她命所有人片刻不停朝着山内长驱直入。同时下令,见到来人有阻拦的,杀无赦! 不多时,兰绮杀红了眼。 她一剑一命,即使她的脸被鲜血浸染,她也没有丝毫犹豫。她把所有以信烟为讯,前来支援的敌人全部消灭。 只留一人带路,找兰绪和苏婉。 越往前山中走,越是寂静,但越寂静,杂音就越清晰。 嘲笑声,呵斥声,不停回荡。 当兰绮依着声音,找到他们二人之时,他们正被围在一群手持利刃的宵小中间,在做困兽之斗。 兰绪赤手空拳,又得护着苏婉,自然处在下风。身上又是刀痕,又是剑痕,几乎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兰绮眼中生忧,心中生怨,兜着一肚子火气,怒吼一声,“杀敌!救人!” 一声令下,兰家军精兵近百人,群起攻之,那些人立即像鸟兽一般仓皇逃窜,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焰。 兰绮一个纵身,直接将为首的贼人,踹倒在地,剑抵脖颈处,“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可还没等到那人的回答,就见他嘴角微启,直接吐了黑血。 紧接着,那些被俘的贼人们便在极短的时间中,相继吐血而亡。最后竟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兰绪见到前来相救的是兰绮,心中知道苏婉一定会平安无事,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晕了过去! 苏婉惊魂未定,面色苍白,强忍着恐惧,将药丸塞入兰绪口中,可是这一次,喂药并没有那么顺利…… 兰绪的牙关紧咬,怎么掰也掰不开,更别说服药了。 苏婉急死了,哭着喊着要兰绮赶快回城。不然,兰绪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兰绮片刻不缓,立即带着兰绪往城中赶去,根本来不及清点伤损,更来不及细细搜寻线索。 …… 奉阳县城之中。 兰绪接受治疗,喝了药过后沉沉的睡去。在睡梦中,他口中不停地呢喃,“婉儿,婉儿……” 苏婉只能守在他身边,任他抓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的答复他,“我在,我在……” 这个原本在苏婉心目中,高大英勇,战无不胜的英雄,此刻正像个孩童一般窝在锦被当中,脆弱地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 惹得她心中难过。 她着实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 …… “婉儿!” 苏婉听着是兰绮来了,收起自己眼中的滴滴垂泪。又将自己左手手腕处的衣袖使劲儿的往下拉了拉,随后起身同她讲话。 “绮儿。绪哥的伤稳住了,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我没事,你呢?辛苦你了,这次你独自一人深入虎穴,我真不敢想象,你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是怎么从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的手中救下哥哥的!” 兰绮将苏婉拥在怀中,舍不得放开,就像是搂着失而复得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又丢了去。 “婉儿,你怎么会在了祁岭?” 兰绮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她。 “说来话长。绮儿,那日有人借你之名给绪哥哥假托信件,信中说你被困了祁岭,速救!绪哥放心不下你,才冒险而去。那人竟还知道兰家结印!” “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兰绮神色凝重,微微摇头,然后用手捏了捏眉心,叹息道,“看来,回去之后得想办法彻查此事,难道兰家军当中有人吃里扒外?” 说着,兰绮从怀中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环递给苏婉,“这个你见过吗?” 第89章 提亲之人络绎不绝 苏婉仔细端看,却一无所获。 这枚玉环外形普通,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兰绮可以断定,它虽不起眼,却是那匪首的心爱之物。 他以环代坠,想必定是日日挂在胸前,直至服毒自杀之时,仍旧紧紧把它捂在胸口。 兰绮询问多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线索,只能先把它暂且收起来,待回山阴县再寻他法,以观后效。 兰绮命众精兵归营,自己则带着兰绪和苏婉回兰府养病。 兰母知道,他们今日回家。 天未亮便早早地等在了门口,看到他们回来,急急地迎了上去。 兰绪在兰绮和苏婉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挪地下了马车,行动缓慢,原来那般活络的人儿,如今只能强撑着行走。 兰母的朱唇微颤,艰难地迸出几个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撇过头,悄悄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换了一副笑颜,故作轻松,“为娘一定让你恢复如初,你放心!” “兰夫人,是我没用,没有照顾好他。”苏婉眼眸红艳,眼圈青紫,啜泣道。 兰绪听到这番话,眉头紧蹙,慌忙摇头。他想看着苏婉的眼睛,然后告诉她,不怪你,而是谢谢你! 但她始终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一般,愧疚不已。 兰绪的心一揪一揪的疼,他伸出手摩挲,碰到苏婉的指尖时,他不再像以前一般拘着。他张开自己宽厚的手掌,把她纤细柔弱的玉手覆在手下。 他轻轻捏捏她的手,轻柔到极致,掌心的暖透过皮肤,随着血液,浸润到了苏婉的心中。 苏婉抬头望向他,对上他灿若繁星的眸子,里边有光,很亮很亮。 …… “傻孩子,别说胡话。如今你们都平安归来,我高兴地不得了,又怎么会怪你呢?” 兰母宽慰苏婉,拉着他们回了府。有了兰母的加持,兰绪的病情当天就得到了缓解。 得空的时候,兰绮将一路上的所见所思所想所闻,通通告诉了兰母,包括那枚玉环。 兰母仔细观察手中的玉环,若有所思。“这玉阿母好像有一块。你等等。” 兰母回身片刻以后,便取出一支玉簪递给兰绮。“绮儿,你看看它的成色、质地,与你手中的玉环相比,并无他二。 兰绮仔细对比,果然如此。 “母亲,这玉簪是怎么来的?” “当年你父少年英雄,救驾有功。这玉便是作为奖赏赠予的,你父亲见我喜欢的紧,就取其中一部分打了这支玉簪。” “是御赐之物?” 兰绮来不及深入思考,便被门外尖锐的声音拉回了深思。 “兰夫人,好消息,真是好消息啊!” 院中,一花枝招展的媒婆子,迈着窈窕的步伐,直接就进了厅堂。 “老婆子今日来,就要给兰大小姐说个天定的姻缘。” 兰母微微一笑。 自从她兰绮任由钟岚把自己诋毁成善妒、强势的形象,她的生活就变得异常清净。这可把兰夫人急坏了。 如今有人主动上门来提亲,她自是高兴的很。兰绮虽不愿成婚,但看着兰母忙上忙下,也没有多言。 兰母把媒婆引着坐下,媒婆昂起她的头,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毕恭毕敬,但眼神却是轻浮的,看兰绮之时也如同睥睨一般。 “兰夫人,我自知兰大小姐,金枝玉叶,配的郎君也定得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但如若那天仙一样的人和那钟霖一般,岂不是更让人伤心吗?” “所以,我说这夫君,长得漂不漂亮,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知冷知热,会疼人!兰夫人,你说是与不是?” “那是自然。” 兰母虽不愿听她在这里这般絮叨,但也不好直接拂了她的脸,只能应和。 “兰夫人果然是个明事理的。” 兰母尴尬笑了笑。 兰绮则倚在一边儿,看戏一般,看这二人寒暄来,寒暄去。 好半天过后,王婆子把这提亲的夫婿夸了个遍。兰绮却听累了,“这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愿意屈尊降贵,来同我提亲呐?” “自是城南卢员外的长子,卢大公子!” ……寂静片刻之后,兰夫人拍案而起! “什么!” “你说的是城南那个得了花病,快死了的风流鬼?” ?! “正是卢公子!”媒婆的脸上堆了大的笑意。满是得意。 兰夫人吃惊极了,“王婆子,你做何侮辱我兰家女儿!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你给我滚!” “滚出去!” 王婆子悻悻的离开,眼中皆是不屑,口中暗暗咕哝——就你女儿的那条件,有人愿意娶就谢天谢地了,还好挑三拣四? “滚!” 听到她的话兰夫人更气了。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第二日,兰绮外出买药后回家时,未至府院,便听到嘈杂的哄吵声。 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在兰府门前,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的中间,两个媒婆样子的女人,骂得剑拔弩张,手指戳指对方的次数比说话的次数都多。 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唾沫把对方封印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也不看看他,什么货色,一个杀猪的屠夫也敢上门来求娶兰大小姐!他敢求,你也敢来提亲?你果真是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呸!你不是一样?一个走脚的苦力,也敢在这儿耀武扬威,也来求娶兰大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 …… 与外面的杂乱不同,此刻的兰府大门紧闭,就连门前的侍卫,竟也被撤了回去。 这绝对不正常! 兰绮清楚,按她母亲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躲起来的,她不是怕事的人。 兰绮心生担忧,正准备离开,打算寻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而入,回府中一探究竟,却听到旁人戏谑的声音。 “这是今日第三趟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兰家大小姐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祸事了,竟惹了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来府上求亲……” “也难为这兰夫人,丈夫不在,女人当家!几次三番把人打出来,可那也架不住这提亲的人跟商量好的似的,一刻也不停地往兰府里闯!” 兰绮 第90章 娼女印,流言四起 “真真是要气死我了,哪里来的这些登徒子,居然也敢上兰府求娶绮儿!” 兰绮回到院中,远远的便听到了兰母的喊声,声音比平日里可高了不止十分。 “母亲大人,何故发如此大的火呀?” 兰绮眼中含笑,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颇有几分潇洒。 “还不是因为那些媒婆子?我原想给你寻觅个佳人良婿,才好心接待她们,谁成想她们一个个竟,都找了些不堪入目的登徒子为你相与!” “一上午三个。一个赌徒!一个痨鬼!还有一个痴傻!这是怎么滴,我兰家虽爱民为民,但也犯不着拿女儿去接济这些个污糟之人啊!” …… 兰绮心中暗道,幸亏母亲你闭了门谢了客,不然外面的那些人,大抵是要逼的你怒撒毒粉了。 兰绮贴上去蹭了蹭。 “母亲大人,不喜他们,拒绝了他们便是,不必为此伤心忧神!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哥哥!” 然后,贴着兰夫人,倚在她的背上撒娇,母女二人一路亲昵,到了兰绪处。 阳光正好,整个院子暖洋洋的,全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苏婉一袭鹅黄色锦裙,静立在院中木架旁铺晒药材,恬淡如菊。 兰绪坐在长椅之上,静静的,眼睛注视着苏婉,一动不动。只有那持续上扬的嘴角在告诉旁人,他很好,真的很好。 兰绮瞧着如此场景,心中温暖,鼻子却酸了一酸,“母亲大人,我的婚事不打紧,哥哥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嗯……”兰夫人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怅然,她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心疼两个孩子所受得苦。 二人不忍打扰这岁月之静好,默契地相视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刚走没多远,就有人前来禀报,“夫人,大小姐,门外有人闹事!” 来人脸色铁青,眉间带有怒色。 待兰绮和兰夫人携手来到兰府门口,还没打开门栓,就听到府外的人在大放厥词。 …… “她有什么高贵的,不就是一个娼女罢了!还有什么脸躲在兰府,老子愿意娶她,是看得起她了!” “快让她出来!别给脸不要脸!” …… 兰绮闻言顿觉十分可笑。 这是什么人,竟用了这般低劣的手段,企图用这种无中生有的把戏来诬陷她。但谎言毕竟是谎言,注定不堪一击。 咚! 兰绮还未发怒,兰夫人先一脚踹开了门。 “给老娘滚出来!是谁口出狂言,诬陷我兰家女儿!是谁!” 方才听热闹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们,顿时哑了语。只是眼睛齐刷刷看向一个人,那人尖嘴猴腮,一只眼皮还耷拉着,半掩了眼球,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 只一眼,兰夫人只看了他一眼。 兰绮便知道,没人救得了他了,她心中暗语,“这没办法了,大娘娘发怒,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兰夫人未说一言,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肃穆,却令周围的人心生紧张。 “原来是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我兰家人?”兰夫人笑了一笑,充满不屑。 几句话间,只见那人皮肤开始红肿,那人瘙痒的动作越来越大,可无论他怎么挠,那种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重。 最后,只能硬硬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我的错!” “滚!” 兰夫人将他一脚踹开。 诬陷她的女儿,还想要她的解药,门都没有!兰夫人就是要他知道,敢欺负到兰家头上,就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场闹剧,最终以那人肿成猪头告一段落。 但紧接着,接下来的两天越来越多的流氓地痞争相提亲,一时之间,更是谣言四起。 就连忙于照顾兰绪,鲜有时间上街的苏婉,也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 …… “娼女?” “兰大小姐何时成了娼女了?” “你还不知道吗?就在……那天……她被……掳走……强要了清白……还,丢给了……一群人啊……” “听说,早就有娼女印了!” “啊?不会吧!” “都这么说,不会是假的吧!不然,怎么都是这种人来提亲?城中的公子哥,可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呢!” “那我要是她……早就不活了!简直……给兰家丢人!” 苏婉有些恍惚,她断断续续,听着这些人谈论兰绮,她心中闷了一口气,憋屈的慌。然后草草结束了外出行动,回了兰府,一头又扎进了晾晒草药的行动当中。 兰绪瞧着苏婉自外头回来以后,便一言不发,知道她大抵心有不悦。 于是摘了春草,折了只毛茸茸的草兔子,递给了苏婉,讨她开心。 苏婉挽起来的眉头,松了一些。 “绪哥,这几日府里有人闹事,你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那娼女印?” “哦,都是假的,绮儿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脏东西……你别担心绮儿,她会处理好的……” 兰绪怕她担心,缓缓安慰道。 “嗯……”苏婉眨了眨眼,挤出了一丝笑容。 而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兰绮,则拉着莫小五在细细研究这几日的这些蹊跷事。 “我们前脚回来养病,后脚就有人上来提亲。这些人口径还非常一致。一定不是凑巧那么简单。”兰绮目光幽邃。 “我让你调查的,你查的怎么样?” “那些媒婆子和肖小们,我暗中抓起来问了,都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上门提亲。” “果然有鬼作祟!” “调查出来什么人了吗?” “还没有,那人伪装的很隐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如此处心积虑,在短时间之内做的如此缜密,看来是谋划已久。”兰绮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她迫切的想知道他们这些行事的真正目的。 兰绮相信,他们绝不会只是为了搞臭自己的名声。 “小姐,小姐!又有人上门提亲了!你快去看看吧,这一次的公子非同寻常!” 厉小七探头探脑 第91章 是她自己不愿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若不是亲眼所见,兰绮断然是不会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那公子一打眼看过去,便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一袭白衣,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兰绮惊诧,难道是他回来了? 但定睛仔细瞧看,便会发现。 那人绝不是他! 钟霖喝茶时,总是要左右来回先吹三吹,就算是凉茶,也一样,他这个习惯前世今生都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了。 但眼前的这人显然不是他。 兰绮定了定心神,命人给在前厅招待客人的兰夫人带了一番话,便转身离开。 不多时,兰夫人一脸凝重,着着急急找了过来。刚一见面,便直愣愣询问。 “绮儿,是他吗?” 兰绮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兰夫人长吁一口气,似下了决定,“我不该放他走!这就把他抓回来!” 话音未落,她人就又退出了门槛。 “母亲,随他去吧!” “不行,在这件事上,我宁可错杀,也绝不可能放过……我不能陷你于危险之中……。 “母亲!” 兰绮追了上去。 “母亲莫急,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母亲可还记得,不久之前,我同你说过的,那钟岚似乎也重新现世之事!” 兰夫人惊觉,看向兰绮。 “小五查过了。并不是她!”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二人接连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当中。巧合太多了,那便成了蹊跷。” 兰夫人瞧她有自己的主意,便叮嘱了几句,按她说的办了。 …… 兰绮心中有数,这几日提亲之事愈演愈烈,她有预感,这件事的背后之人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了,这甄公子的突然上门,应该就是要发起最后攻势了,应该不多日,便要有结果了。 呵。 重生一世,什么名声,什么爱情,通通不重要,想要拿娼女之名拿捏我兰绮的人,怕是打错算盘了。 不说这娼女之名扣不到我头上,纵使扣上了,那我也会让所有人只记得我是女将兰绮!而非其他! …… 是夜,兰府还算安宁。 苏婉自从从了祁岭回来以后,时常夜半惊醒,但说来也怪,无论苏婉梦中有多么惊慌,只要兰绪到了身边,很快,苏婉便能平静下来。 所以,兰绪夜间从不睡实,只要苏婉这边儿有动静,他便会过来安抚,待苏婉睡熟后,他再回屋休息。 这几日,随着兰绪的身体好转,苏婉惊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近两日,苏婉都是一觉至天明。 瞧着苏婉越来越好,兰绪心中自然是欢喜的,这夜,睡的也更熟一些。 突然,几声喊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不,不,不要!” “不要!” 苏婉从睡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娇喘不已。 她警惕地凝视四周,确定自己还在兰府,才长吁一口气,回了些神。 咚咚咚。 “婉儿,婉儿,你没事吧?” …… “你怎么了?我进来了啊?”门外的兰绪见苏婉久久没有回应,焦心不已。 “别,别!绪哥,我没有大碍,只是做了梦而已。你回去吧。” 门外的兰绪僵在了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被苏婉拦在了门外。 自他回府养伤,苏婉为了方便照顾他,便在他一旁的屋子里住下了来,二人虽心意相通,只差一纸婚约,但却一直克己复礼,从未越矩。 此刻的兰绪,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他知道苏婉心里恐惧,他也听得出苏婉连声音都在颤抖。 可为什么她明明如此害怕,却还是拒绝了自己。 苏婉望着门外兰绪透过月光之下映照进来的身影,心里逐渐宁静,她缓缓起身,移步过去,轻轻贴在门上。 二人身影相叠,苏婉蜷缩着身子,窝在了兰绪身影当中,似乎这样才能让她舒服一些。苏婉晃了晃头,她感觉脑袋闷闷的,想把那股糊涂劲儿,通通晃出去。 “婉儿?” 兰绪听着出,她站在门口,但却迟迟没有开门。心中的担忧更甚。 “婉儿?” 兰绪柔声呼唤,苏婉却始终未应一声,也未曾从门前离开。兰绪听得出,她的呼吸还算均匀。 兰绪不想强问她为何这般,也不想强迫她开门。于是便倚靠在门前坐了下去,“婉儿,我一直都在,你安心睡!” 苏婉迷迷糊糊中,跟着兰绪的影子,一起坐了下去,隔着一道门窗,仍旧窝在他的影子里,逐渐安睡。 次日一早,苏婉先醒了,瞧自己睡在地上,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再摸摸自己阴湿的衣衫,便知道,自己昨夜大抵是发烧了。 突然,她紧张起来,打开门一看,兰绪果然穿着单衣便露宿在了门外,鼻子一酸,便又想落泪。 恰好此时,兰绪醒了。 瞧她安然无恙出了门,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傻憨憨般站起来,就想同苏婉说话,不曾想苏婉退后一步,竟直接闭了门。 兰绪又一次僵在了原地。 这到底怎么了? 可不等兰绪想明白,苏婉的门又打开了,她的脸上像平时一样温柔,笑靥如花,只是眼睛有些红红的,兰绪以为她昨日没睡好,所以红了眼睛。 到了白日,苏婉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兰家。 “兰夫人,谢谢您这段时间的款待,您待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的。” “绪哥现在身体好多了,我离家有些时日了,家中父母也甚为想念。我得先回家了。” “我的傻姑娘,是我该谢谢你!没有你,绪儿和我都活不下去了!让绪儿送你回去,过几日再来家里玩。” 兰夫人拉着苏婉的手,着实是舍不得她离开,这个儿媳妇她太满意了,恨不得天天捧在手里边儿。 苏婉再同兰绮告别后,便在兰绪的护送之下回家了。 苏婉刚离开一日,兰绪便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喂鱼把鱼撑死了,摘菜把菜全扔了,出门忘记穿鞋了…… 瞧着他丑态百出,兰夫人打趣,“你这小子有了媳妇是忘了娘咯!阿母,明日一早这就给你提亲去!” 兰绪一听,直接抱起兰 第92章 兄妹二人,婚有反骨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兄妹二人的婚姻大抵是有些反骨在的,想结的结不了,不想结的却被人逼着结。 兰绪还在因为被拒婚黯然神伤,逼着兰绮嫁人的人就打上门来了。 在兰家门前大放厥词。 “诶!你们兰家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提亲的人,怎么还定不下来嫁给谁?” “等教化司的人找上门来了,你们可别后悔!我告诉你们,今日就是你们的最后期限!” “就是!” “就是!快点儿!” 兰府门前乌泱泱挤了一堆人。 都是来瞧看兰绮选丈夫的,毕竟兰绮那天仙一般的俊俏人儿,最后配给了哪路的牛鬼蛇神,确实令人好奇。 这一次,兰家没有像以往一样闭门谢客,更没有大打出手。 反而在听到这些话以后,大开门扉,迎人入内。 更是直言,只要想娶兰绮的,便可入府一叙,今日便为兰大小姐定下佳婿。 一时之间,瘸子冲到了前面,瞎子也直奔而入,卖鱼的带着腥臭,杀猪的染着滂臭,种地的裹着泥腿子,砍柴的背着树枝子,就连恰巧路过的梁上鼠辈,也进去碰碰运气…… 三教九流,歪瓜裂枣,应有尽有。 就是正经人家的好男儿一个也没有。 …… “瞧瞧,就算是兰家,也惹不起教化司!还不是得乖乖嫁女儿?” “谁让这兰大小姐不检点,可惜了……” 世人都知道,这娼女印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盖了娼女印的未婚女子,都得归教化司统一辖管,貌美艺高者可入官窑,貌陋无艺者则只能去乡野勾栏之地。 但无论去哪儿,都只能以色侍人。 若想摆脱这种设定好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找个人成婚。 只不过,好人家谁愿意娶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子呢? 所以一旦被盖娼女印,下场往往不得善终。 一想到此处,人们看向兰府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怜悯。几代英豪,竟出了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不得不感叹一句家门不幸。 而站在院中的兰绮,将院子里的这些人,上下左右,审视了个遍,却发现并无什么特别。 她心中疑虑重重,难以自洽。 毕竟今日前来闹事的这些人,以教化司为胁,逼她成婚。想必幕后之人,已急切难耐。如今兰绮顺了他的意,他又怎么能忍住不出手呢? 思绪未了,从门外边又走进来一人。与院子中粗鄙散漫的人相比,来人温文尔雅,身姿卓绝,濯濯如春月之柳。 在众人瞩目中,甄公子温润如玉,彬彬有礼,款款而来。 于数十泼皮草莽当中,实属异类。 “兰大小姐,甄易仰慕已久,是真心求娶,还望小姐垂青。” 其他人自觉求娶无戏,直接长叹一声,摆手离开。 原本哄吵热闹的兰府,片刻之下,便安静了许多,求亲的人也变得稀稀拉拉。 兰绮今日,原本打算找到整件事的推手后,便澄清所有误会。可在他见到甄易的那一刹那,准确的说,是在见到甄易的那枚精致玉环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兰绮改了主意。 她潇洒上前,面带微笑,干脆爽利地向众人宣布,“今日,我兰绮与甄公子一见如故,不日将择佳日成婚。各位请回吧!” 此言一出,求婚的和看热闹的,一个个毫不意外,道了声“果然是他。”便撤了。 反倒是,兰府众人却受了惊吓一般,眼珠子差点儿掉了出来。 兰夫人上前一把将兰绮拉了回来!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兰绮的两三下轻拍,阻了回去。 兰夫人看得出来,她的绮儿另有打算。 莫小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失了神,难以置信的来来回回看兰绮和甄易,似乎在寻找答案…… 大小姐为什么没有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她真的要嫁吗?莫小五的心慌得近乎颤抖! 兰绮大抵是看出了他的异常,唤他先带兰夫人回去歇息,她要同甄易商量成婚细节。 说是莫小五带兰夫人,实则是兰夫人拉着失魂的莫小五走开了。 忙了一上午,兰夫人却一直未见兰绪,瞧他房间里桌子上摆的整整齐齐的关于苏婉的东西,她便知道,她家里的这个傻小子,应该是去找心上人了。 兰夫人微叹一声,眼神中尽是无可奈何。 昨夜冥思苦想一晚的兰绪,还是没能想通,为何她不愿意嫁给自己!失魂落魄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苏婉家门前。 近人,情更怯。 他站在门口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敲响环扣。 吱扭,门响了,兰绪惊慌中一个撤身躲了起来。 一个温柔的人影从门中走出,兰绪回了回神,眼眸逐渐亮了起来,嘴角的笑也扬了起来,深达眼底。 苏婉提了篮子,大抵是要去购置东西。 兰绪悄悄跟在她的后面,注视着她的一切。就这样,她一路走,他一路相随。 “诶呦,哪儿来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呀!来陪大爷我玩……啊哇哇!” 那痞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兰绪掰了指头,不能动弹。 “滚!” 一声呵斥,直接把人吓退。 苏婉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脏漏了一跳,但很快她的心就砰砰砰狂跳了起来。眼前的人,是兰绪啊! 看着他的背影,她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突然,兰绪准备回头,苏婉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她立即板下了脸,慌乱间整了整衣袖。 兰绪回首,样子怯怯的,他轻轻的唤,“婉儿。” 才两日不见,他竟颓成了这个样子。苏婉心中惊颤。 …… “兰绪!你这样真的很讨厌!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走!” “别再来找我。” 苏婉竟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兰绪像做错了事的小狗一般,手足无措。他愣在原地,眼中瞬间蕴了一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 他万分艰难,隔了许久,嘴角堪堪扯出一丝笑容,挤出了一个“好”字。 “婉儿,你照顾好,自己。” 纵然隔着那般远,兰绪的手依旧不经意间抬起来,想要抚去她皱起眉头间的愁思,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第93章 兰绮大婚,钟霖乍现 兰绮大婚,定在了三日以后。 直到婚前一日,兰铮将军也未有回府的迹象,百姓纷纷猜测,兰将军是不堪其辱,想要同这个女儿断绝关系,才会做的如此绝情。 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兰府的装扮也是一切从简,根本没有官宦人家该有的气派。 大婚这日,兰绮一身大红嫁衣,在府中待嫁,前来观礼的大人物也很少,大抵觉得这样一个娼女的婚宴会污了他们的清白。 只有寻常百姓,围在兰府门前,人山人海,他们透过大敞的府门,想要窥探出一二隐秘之事。 兰夫人高坐高堂之前,兰绪立在其左。 经过几日的调整,兰绪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许多,但纵然他强迫自己铁石心肠,在见到苏婉的那一刻,依旧破了防。 他堂堂七尺男儿,手握利器,手刃敌人,从不手软。但是现在,他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面如平镜,心若乱石荒滩。 苏婉来了,兰绮出嫁她必须在,这是她们姐妹之间当初给彼此的承诺。 兰绪同苏婉之间隔了一条路,一群人。他直视前方,目光避开苏婉,他怕自己再看一眼,便克制不住去找她的冲动。 苏婉瞧着兰绪能这般坦然地无视自己,心中庆幸,但鼻尖却酸了起来。 她凝望着兰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眼里充盈着柔情和蜜意。她摩挲了摩挲,自己的手臂,拉了拉袖子,眼里换了颜色。 凉意渐浓。 “婚轿至!” 一阵炮竹响彻全场,热闹非凡。 红色锦衣加身,甄易不同往常,看起来面若桃花,眼若喜鹊,一副欢喜的模样,眨眼之间,三步并作两步就入了兰府。 旁人只道是这甄公子,今日当新郎,高兴冲昏了头,忘了礼数。 “吉时到!” 因这甄易在山阴县无亲无故,是以拜堂 之事,便设在了兰府。合婚帖已制,只要今天拜堂成亲,一切就都板上钉钉了! “请新娘!”兰绮盖了红盖头,被人一步步引了出来,同甄易一起站在厅堂之中准备行礼。 “一拜天地!” “奉天地之茶!”甄易端起茶盏之后,泼洒在身前的空地之上。 “二拜高堂!” “俸父母之茶!”甄易叩举茶盏,直到举累了,也无人回应。 再看兰夫人,面色苍白,犹犹豫豫,眼中更似有不忍。 她着实不甘心,她的宝贝女儿就这么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母亲……”是兰绮的声音。 “快喝吧……”她的这句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不悦。 兰夫人虽心有戚戚,但却仍旧按照女儿的意愿,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夫妻对拜!” “交互夫妻之茶。” 甄易极其自然地接过兰绮递来的茶盏。 放在鼻尖嗅了一嗅,微启朱唇,来来回回吹了三吹。 一瞬间,兰绮背后的汗毛直接立了起来。 他不是真的甄易! 这气息,这动作,明明就是之前消失了的钟霖! …… 兰绮思索间,顺手将茶盏高高举起,又用力向地面砸去!然后一把扯掉自己凤冠之上的红色盖头,任它飘落,毫不关心。 此时的她,正死死盯着眼前的甄易。 一番比较,兰绮发现二人虽神似,但只要细细看来,两人长得并不一样。不知道这钟霖用了什么邪术,竟然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了起来。 她大呼一声! “这人是个骗子!我兰绮今日不能嫁!” 一连串的动作,令观礼的人惊叹不已。还不等众人弄清楚其中缘由,门外就有人高呼,“是教化司的人来了!” 不及片刻,教化司的高官,便带了一队官差闯进了兰府。 一个个面上凶神恶煞。 “兰大小姐!” “今日你是同甄易公子完礼,给他当妻子,还是同我们回教化司,给别人当娼眷,可就在你一念之间!” 教化司的人语中带有威胁。兰绮可以肯定,教化司同钟霖有所勾结。 这几日以来的隐忍总算没有白费。 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是险些命丧黄泉的钟霖……此时,兰绮打量着眼前这个打算同他成婚的男子,只见他一脸惊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兰绮。 他似玉皎洁,似兰幽雅,令人爱怜。 他以甄易的身份,继续同兰绮和兰夫人谈判,希望成婚仪式继续举行。 看他的这般模样,兰绮意识到他们大抵还没想到钟霖已经暴露。 “我兰绮!不嫁!”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人纷纷指责兰绮不知好歹,身为娼妇,有这般俊朗的公子求娶,已属不易,竟还要自己任性推辞。 教坊司的人,更是紧紧相逼,“兰大小姐,那你该跟我们走一趟了!届时,山野勾栏,流觞曲水,别有一番滋味!” 那人的眼睛里不怀好意,全是讽刺、挖苦。 “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呵……兰大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整个山阴县,哪个不知道,是你!兰家大小姐!有了娼女之印。” “吾等也是奉命办事,律法所定,不得不从。” 兰绮慢悠悠抬头,冷哼一声。 “大人,娼女之印,你可有真心求证过?我到想要问问大人,是皇家告诉你污人名节,还是律法准你草菅人命的!” 教化司的人被这样质问,瞬间有些慌了神,兰绮有娼女印这件事,他们从未真正求证过。 只是兰家默认了,百姓确信了,有人告密了,他们才敢拿钱替人办事。原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烫手山芋呢? 兰绮见教化司的人一个个哑了言,便知道他们心中理亏。 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什么?难道这娼女之印的事,是假的?” “我就说嘛!兰大小姐那般正直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腌臢之物!” “是啊,兰家人芝兰玉树,也是当真容不下那娼女之印的,平日里必定会小心谨慎,又怎么染上那些东西呢?” …… 同时陷入思索旋涡的,还有新郎,他面色凝重,心中所思所想,通通都是…… “不可能啊!那人说明明盖上了!怎么 第94章 兰母中毒,教化司被绑 “兰大小姐,既然你这般说,我教化司也不好直接带人,那这样吧!你让我教化司之人验上一验,便真假自现。” 说这话的人,看似严肃,眼底却带了嘲讽之意。 此行来的教化司众人,皆为男子!娼女之印,通常印于臂深之处,如果真的让男子去验,无异于当着众人受裸身赤足之辱,白白污了清白。 教化司的人咄咄逼人。 兰绮上前一步质问,“我若是不准呢!” 对方冷笑一声,“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不婚,就得跟我们走!从教化司成立至今,还从未有人逃脱过,别说是你了,就是公主也照样不行!” “兰大小姐,莫不是这婚,你不打算成?这印也不打算让验?” 质问的声音愈发的凛冽,教化司的人更是一副高高在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兰绮压在棍下,直接抬走似的。 “大人!” 莫小五携一众兰家军军士,护在兰绮之前。 “兰家将女之婚姻,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兰家军男儿英豪无数,愿求娶大小姐的人数不胜数!” “就算今天大小姐不愿嫁给这甄公子,我兰家军任何一个男子汉都能随时顶上!” 他顿了一顿,耳尖微红。然后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只要大小姐愿意嫁!我便第一个愿意娶!” 此话一出,兰绮瞳孔微怔,她从未想过,莫小五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孩子。 但想到这儿,兰绮再看看眼前这个挺身而出的男孩,才发现,现在的他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 莫小五身材颀长,健硕的肌肉将衣服撑的满满的。脸部的轮廓鲜明如刀刻,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刚毅俊挺的脸孔,此刻正异常阴沉紧绷着。 兰绮微微一笑,似有欣慰。 “我也愿意娶!” “我也是!” “只要大小姐看得上我!” …… 兰家军军士,如旱地拔葱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表态。 再看众宾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娶一个娼女,无异于给整个家族抹黑。因为在他们看来,就算是身有军籍,也不该如此轻率。 他们不懂,兰绮在军十余年,无论什么绝境之下,从未放弃过一兵一卒,一直都是拼命相救。 这次,轮到大小姐有麻烦了,他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教化司见状,有些许吃瘪,但很快就提出新的要求。 “好!那就请兰大小姐,继续成婚!我们不管新郎是谁,只要你兰大小姐成了他府夫人,我教化司自然没有理由带你走!” “请吧!” …… 兰绮上前一步,“我谁都不选!我兰绮堂堂正正,非娼非盗,行得正坐得端。” “之前之所以同意甄公子的求娶。是 因为真的爱慕甄公子,他不仅貌美,而且才华横溢。” “但我刚刚,发现这甄公子行迹非常可疑,他非但不是正人君子,而且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兰绮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甄易”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语。 “钟霖,别来无恙啊~” 兰绮身前的人甄易,明显惊诧了一瞬间。然后又恢复正常,轻声回道,“兰大小姐,我不知你唤的到底是谁。” “你别装了!钟霖,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兰绮一把抓住那人的脸颊,说时迟,那时快,唰的一声,就将他的伪装直接撕扯下来。 果然和兰绮猜的一样,就是这鲜有的换颜之术。 面皮之后的脸,娇俏之上多了一道划痕,兰绮看着钟霖脸上的伤疤,十分不解,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见钟霖的表情由严肃,转变为嗤笑,继而狂笑不已。 突然,钟霖掷出一枚烟弹,霎那间,烟雾弥漫,看不清人影,只听得见钟霖笑语。 “兰大小姐,收礼物吧!” 哈哈哈……话音未落,高堂之前的兰夫人便疼痛难耐,发出嗯哼的声音,紧急看过去,却见兰夫人,脸色刷白,眼眶乌青,冷汗直流,嘴唇逐渐红紫。 兰绮见状,听声定位,一剑刺去,只听得见闷哼一声,便再无动静。待烟雾散去,只见地上滴了几滴鲜红的血,人早就没了踪迹。 “人呢?” 兰绮询问周围的人,但却毫无线索。 “母亲!母亲!绮儿,快来!” 闻言,兰绮顾不上别的,急忙向兰夫人冲过去。只片刻之间,兰夫人已经昏了过去,没有知觉。 兰绪将兰夫人揽入怀中,兰绮和苏婉则围坐在兰夫人身旁探查情况。 “应该是中毒了!” 三人交换眼神,微微点头。 苏婉同兰绪抱着兰夫人朝内府奔去,兰绮则留在原地。 “莫小五,带人将府衙封了!一个也不能放走!今日我倒要看看,敢对我兰家动手,定让他有去无回!” 兰绮扫视四周,钟霖竟然没有了踪影。 什么时候中的毒? 难道…… 难道是他敬茶之时,偷偷放进去的? 兰绮拿起兰夫人所喝的茶盏,细细查看,在碗内边缘之处,看到星星点点的粉末。果然! 兰绮的怒火,一时之间从胸腔冲到了头顶。 这个死男人,果然同她了解他的那般,既难缠,又恶毒。 兰绮心中暗暗起誓,今日如不斩草除根,我誓不为人! …… “兰大小姐,今日府上生了意外,那我们便先行离开吧。三日之后,我们再来要个说法。我们也是看在兰铮将军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实属仁至义尽。” 兰绮冷若冰霜,死死地盯着这群人。 想离开?门都没有! “不行!你们不能走!害我母亲的人,倘若混在你们当中,那我岂不是对不起我母亲吗?” “兰绮,你!不要太狂妄自大!就凭你一介女流,也妄图将我们这群男人留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和她废话了,我们走!” 话音未落,一行人便声势浩大地想要离开。 兰绮抽出眼中软剑,直接架在了领头的脖颈之上,速度之快,令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兰绮的眼神之中尽是威胁,寒意直达眼底,“这样呢?能不能留下 第95章 算计,少一味药引 兰府内院,兰绪和苏婉冰释前嫌,二人协力救助兰夫人。 苏婉自从跟随兰夫人学医,所学医药皆有长进,近乎大成。但纵然这般,也只是能分辨出此毒的毒性,却无法第一时间弄明白解药的方子到底如何,此毒的阴毒之处就在于,有两种药味相近的毒物并存,到底谁多谁少,无法轻易分辨。一旦用错,只会令毒深入,再无可救之法! 眼看着兰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弱,苏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在低处。 她神情紧张,面露难色。 突然,她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她盯着刚刚兰夫人用过的茶碗,发觉上面还隐隐约约留有点滴粉末。 她快步过去,端起茶碗,就往唇中送去。 “咣当!” “你干什么!”是兰绪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碗,第一次吼了她。 “我……我不敢冒险,只有这个办法了……绪哥哥,你就让我试试吧。” 兰绪咬唇,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不行!母亲不会同意的,一直以来,她医者仁心,她绝不可能同意你用命换她的。” “不……绪哥哥,只要我尝得出来,我们都能活。我们不会死的。” 兰绪的眉头全都挽在了一起,他的心揪的生疼。无论是母亲,还是苏婉,他都无法舍弃。纠结几秒,他仍旧直言,“不行!万一……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一定还有!” …… 而另一边,兰绮将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全都留在了兰府。 兰家军的人挨个儿筛查,查找钟霖和可疑之人。不到一个时辰,兰绮便搜遍了整个兰府,将钟霖逼到了兰家东南角的一间柴房之中。 “钟霖!滚出来!” “呵呵~兰绮,你竟是怕了不成?你该自己进来……”说话之人,有气无力。 “少废话,你快滚出来!不然,我放一把火,直接烧了你!你知道的,我说的出,做得到!” …… 不一会儿,柴房之中,有了动静,是钟霖一瘸一拐,倚着墙出来了。 “解药呢?” 钟霖眼中一汪深情,试探询问。 “绮儿,你为何这般恨我。自遇见伊始,我一颗真心相待,你为何处处与我为难?之前的那些点滴情谊,难道全是假的?” “真是可笑。如今你是手下败将,你便在这里同我谈情谊,如果此时被围困的是我呢?你是不是要拿着刀架着我的脖子,威胁我父索要兰家信物呢?!你待我,从始至终皆是算计!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与我争辩,谈所谓的情谊?” 钟霖自嘲一笑,瘫坐在地。 “兰绮,于你,我终是不够狠毒!否则现在倒下的就不只一个了。”他吞咽血水,用力按压自己被刺伤的腿。 “解药呢?” “没有……并非我不给你,是我真的没有……” “搜!” “小姐……”搜查的人失望摇头。 “那把东西拿过来!”兰绮下令,命人将之前从腕上收集来的毒粉,给钟霖强喂了下去。 钟霖渐渐生出冷汗,表情狰狞起来。他虽不似兰夫人严重,直接昏死,但却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解药呢!” 钟霖艰难咬牙,吐出一句“我真的没有……”,便团缩成了一团,再也无力说话。 “小姐,门前有人说他来送解药,但是,他说要你用钟霖来换!” …… 兰府门前,一壮硕男子立于门前,面色狠厉。 兰绪持枪位于府内,与之对峙。 兰绮绑着钟霖赶到时,二人僵持不下。看得出来,这人是个武功高手。眼瞧着兰绪即将处在下风,兰绮抽剑上前,兄妹二人协作,很快,便将他打的无力还手。 “住手,再打下去,你们永远别想拿到解药!” 二人闻言,先收了兵器,静观其变。 “给!这是解药!” 那人竟爽利地将解药扔给了兰绮。 “兰大小姐,我信得过,药你拿走,人我带走!怎么样?” 话音刚落,便要去拉钟霖。 “慢着!” 兰绮将解药打开,取了些许,塞到了钟霖口中,很快,钟霖的面色恢复如常,面色也红润起来。 钟霖踉跄地爬起。 兰绮点头示意众人,允许钟霖自己离开,不加阻拦。 门外就是那人的马,只要钟霖走到门外,那人便会很快上马离开,到时候再想追就难了。 想到这儿,兰绪不禁挪步上前,眼中起了杀意。 绝不能放虎归山,钟霖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见兰绪有了动作,兰绮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果然,仔细看过去。 那人虽有意将玉环隐在腰腹之处,但在拉拽钟霖之时,却显露了出来。 又是玉环! 这幕后到底是何人? 救钟霖的人对他毫不客气,更无讨好可言,甚至有些粗鲁。看得出来,他对钟霖很不满意。所以,这玉环真正的主人绝不是钟霖。 这未解之谜,还需慢慢探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母亲解毒。 兰绮和兰绪带着解药,到达兰府内院兰夫人处时,却发现了倒地的苏婉,同钟霖中毒时一般,面色苍白,冷汗直冒。 兰绪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眼中蕴起了一汪水,他将苏婉拉起,搂入怀中。 “婉儿,这次,不要拒绝我。” 这次,苏婉没有抗拒,反而往他怀里窝了窝,将脑袋贴在了他心脏的地方。 那里,砰砰砰的,跳得急促。 “你怎么这么傻!” 兰绪不忍责怪她,却不得不说说她。哪里有人用自己的身体以身试毒的。 “婉儿,快喝掉,这是解药。”兰绪将从兰绮手中接到的解药小心翼翼地喂到苏婉口中。 过了一会儿,苏婉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完全不似钟霖之前有用,她费劲地打起精神,说,“这确实是解药,但却失了一味药引。” 兰绮的心中咯噔一声,但对钟霖的痛恨更深了一分,他竟算计到如此之深! 他定是事先服用了药引,来骗取信任。 “没有这药引,虽能暂时保住性命,但却无法根治,只能终是汤碗随身,更无法出行……” 说完,便力竭 第96章 药引不是白拿的 苏婉口中的药引,并非寻常之物,而是罕见的冰魄草,多年来,她也只是有幸见过一片冰魄草的叶子。 并非真正尝过,只是它药性实在特殊,而且书中记载,其味先甘后涩,最后为苦,综合考量,非它莫属。 既然这药不好找,那便找有的人药! 兰绮安顿好兰夫人和苏婉,留了兰绪在府中照看。 自己则策马离开,一路上她循着莫小五留下的记号,追了过去。为了以防万一,她早已派莫小五隐在暗处,一旦有意外发生,便按另一计划行事。 兰绮跟着标记一路向南,竟跑过了两县之远,在最后一处偏僻山坳处,兰绮发现了莫小五的符记,还有一具男尸,却是面目全非,早已没了面皮,只剩血肉模糊的肉囊。 看尸体的身材,与救走钟霖的人并无二致,虎口处有厚茧,是常年练刀所致,与那人的武器也相合,兰绮俯身摸循那枚玉环,它竟然不在了,再看腰间,那挂玉环的绳子被人割断,割痕毛毛躁躁的,手法很不利索。 大抵是个不善用刀的人割的。 …… 至此,莫小五所留记号,绝迹。 兰绮峨眉紧锁,莫小五做事向来靠谱,此次任务他单方面结束的如此仓促,定是遇上了棘手之事。兰绮不免担心起来,论武功,他对付钟霖易如反掌,但论心机,他怕连钟霖万分之一也不及。 绝境之处,兰绮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所历,通通回想了一遍。 突然她灵光乍现,回想起不久前父亲差人送来的线索,了祁岭伏击的那些尸体当中,有一具怀中揣了一包糖酥,那款糖酥制法独特,糖纸更是特别。 父亲派人多方打听调查,才发现那糖酥产自百里之外的佑玉县城的一家铺子,名为唐糕人。 兰绮因为事多繁杂,这佑玉县又远,一时之间无闲暇功夫前往探查。可如今,佑玉县就在眼前,哪有不去之理! …… 这佑玉县与山阴县虽只有两县之隔,但因为距离较远,风土人情也有很大的区别,这里更繁华、热闹,街上的所有人都很熟稔似的,不停地打招呼。 兰绮一进佑玉,就被人认了出来,她是个外地人。 找到糖糕人,兰绮上前询问店主,是否见过那枚精致玉环。 比料想中顺利的是,店主竟一眼认出了它。比料想夸张的是,店主竟也掏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 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有一俊美女子,手中持有一串这样的玉环,那是她买糖酥时,落了钱包,随手便豪气地甩给店家了一枚。 当时,她边上的男子还阻拦过,说钱不应这般挥霍。对了,他脸上还有一道疤。 一道疤? 兰绮闻言,心生疑惑,难道他说的是钟霖。 “店家,劳烦您告知,这对男女如今在何处。” 店主眯起眼睛使劲儿回想了一番,确认地点点头,“好长时间没看到了,也许是离开了吧!” 说完,店主便忙去了。 兰绮四处询问,似乎正确答案只有这一种。 这里有过那对那名女子的很多痕迹,她似乎水性杨花,像男子一般极为风流,她的身边总是跟着不一样的男人,她喜欢带着男人一同买糖酥,喜欢同男人一起挑话本,也经常牵着男人一起去茶楼听曲,还会拉着男人一起乘船游湖。 这个地方处处有那个女人和玉环的传说,却鲜有钟霖的消息,除了糖酥店家那里。 那个女人极其神秘,毕竟一夜之间,她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在佑玉县出现。 …… 失去了线索,冰魄草也没有消息,兰绮只能在次日打道回府。 谁知半路,竟遇上了兰绪!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兰绪满面严肃,语速极快,“谷阳县黑市当中出现了玉环和冰魄草!” 兰绮闻言,心中思绪万千,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消息,恐怕有诈。 “哥哥,你回去照看母亲和婉儿,我去谷阳县就行了!” “你回去,我去!” 兰绪一计马鞭,打得马儿狂奔,兰绮长叹一声,她就知道,自己这点儿小心思根本诓不了兄长。 只能在后,紧紧追上,一个人既要找冰魄草,又要调查玉环的事情,却是分身乏术。 二人马不停蹄,只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谷阳县,正好日落黄昏,黑市开启。 “哥哥,今日母亲刚刚中毒,冰魄草在黑市的消息就传到了你的耳边。这其中恐怕有诈。”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救母亲和苏婉的机会,这个险我得冒。你留在黑市外面接应我,一旦有意外,你还能想办法救我。” 兰绪的语气笃定,不容反驳,兰绮第一次感到了来自兄长的压迫感。 她知道,自己该成全他。这是他为人子,为人夫的选择。 兰绮郑重的点点头,“哥哥,你务必小心,有情况兰家信烟为信!” 兰绮在外焦急的等待着,黑市口上的人进进出出,有的收获至宝,有的败兴而归,直至黑市即将闭市,兰绪才从里边出来。 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神色严肃,久久不开口,似乎难以启齿。 “哥哥,怎么样?” …… “嗯,玉环我见到了,上面染了血迹。我买下来了。卖家说,他是从一个黑脸大汉,准确的说,是一个黑脸瘦小的汉子手里买来的,他记得特别清楚,那人一瘸一拐,手还缩在袖口当中不出来。” 听着兰绪的描述,兰绮猜测,那人便是钟霖,他杀了救他的人,割了他的面皮,按到了自己的脸上。所以卖家才说是黑脸汉子,之所以一瘸一拐是被兰绮刺伤了腿,不敢把手露出来,肯定是害怕被人发现,手和脸的肤色不一致。 看来,这钟霖就在这谷阳县之中,只要他在,就算他藏在石头缝里,我兰绮也要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哥哥,那冰魄草呢?” …… “嗯,找到了,但是现在还拿不到。那人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做,就把东西给我。这是她给我的定金。” 兰绪将一小片叶子的碎片递给了兰绮。 那碎叶 第97章 以成婚为挟,换冰魄草 回到兰府,兰绪兰绮二人先是看了他们母亲,兰夫人情况稳定了下来,但仍旧在昏迷当中。 冰魄草,不得不行! 兰绪抚了抚放在胸口的那一小片冰魄叶,神色晦暗,同兰绮缓缓道,“我去看看婉儿……” 兰绮听得出,他想单独见苏婉,便识趣地没有跟过去。“好,那我再去查查线索。” 到底要做什么的,怎么做,才能拿到冰魄草?兰绮问了两次,兰绪始终闷声不开口。兰绮看着兄长离开的背影,眼角竟不自觉湿润起来,那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带了无尽的落寞。 到底是什么要求?竟能让哥哥失了精气,如此颓唐。 …… 苏婉房中,兰绪小心翼翼推门而入,生怕扰了她的休息。苏婉的贴身丫鬟方才在门外同他讲,这几日小姐的精神好了一些,每天苏醒的时辰也长了一些,只不过,一醒了便窝在药房,或研读医书,或研究汤药,怎么劝也不管用,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兰绪坐在苏婉床榻旁边,心疼不已,眼中的深情更是肆意蔓延。 他伸手想要替她将额间散乱的碎发理顺,却又堪堪僵在半空中。 瞬间,那深情便转为了痛苦,他自嘲一般,笑了一笑,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双手缓缓抚面,整个人弯了下去,将头窝在了臂弯当中。 “兰夫人……怎么样?” 苏婉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兰绪深吸一口气,用力用手掌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好一些了……现在情况稳定……但是,还没有醒。” “你呢?” 不待苏婉回答,他又道。 “你万不可以再不顾自己的身体,我……” 兰绪想说自己很担心,很害怕她伤了根本,他也想说自己忍不住心疼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这件事上是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兰绪眼底的愧疚和自责浓郁,浓郁到苏婉看失了神。 “和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婉低下头,不敢看他。她想起自己在虚弱之时的越矩举动,有些懊悔。 她收了收神,一只手撑在床上,想起身下床。兰绪的手空扶在半空中,以防她力乏摔倒。 待她起身,二人无言,有些许尴尬。 兰绪将藏在胸前的冰魄叶碎片取出,递给苏婉,“这是偶得的一小片冰魄叶,你瞧瞧,是不是真的……” 苏婉缓缓抬手,接过包裹碎片的手帕,万分小心。 在接到手帕的同时,苏婉的心漏了一拍。 “这手帕……是我的?” 兰绪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这是幼时苏婉赠予他的,上面绣了小小的两只鸳鸯,虽然绣工粗糙,但兰绪却藏了许多年。 幼时无知,但却勇敢,有什么心思,都能袒露。如今大了,愈发顾虑多了,胆子也小了,这么多年,苏婉不曾再赠过他什么物件,他只能百般呵护当初的那一方手帕。 “当时情急,只能用这个包了……” 兰绪没有多说,苏婉就当他默认了。 她打开手帕,看到手帕当中包着不足指甲片大小的一片叶子,仔细望闻,只顷刻间,她的眼中生出光亮,声音也清亮起来,“是真的,这是真的冰魄叶!” 苏婉高兴极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兰绪站在一旁淡淡地欣赏着眼前人儿的笑颜,自己也真心笑了一回。 他把苏婉扶回床上,叮嘱她要安心修养,要她彻底放心,兰绪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有办法拿回冰魄叶了。 他的确有办法,他的办法无非就是要满足那人的要求罢了。 兰绪从苏婉处出来,神情淡然了许多,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 他找到兰绮,说,“绮儿,我要成婚,三日后便成。你帮我准备准备吧!” 兰绮神形俱震,慌忙追问,“怎么这么仓促?难道是婉儿的身体……” “不是……是同别人……” 听到前半句时,兰绮的心放了回去,可听到后半句时,她更震惊了。 让哥哥放弃苏婉同别的女人成婚,比直接杀了他还难。 兰绮问道,“那日,和你谈条件的,是个女人?” 兰绪不语。 “是她要你和她成婚?” 兰绪轻哼一声。 …… 前世,钟霖从兰绮下手,骗人骗心,骗得兰家信物,最后令兰家十万将士英魂俱丧,今世,见兰绮攻略不得,竟打起了哥哥的主意。 兰绮心中愤懑。 冰魄叶她要,哥哥他也要。 让兰绪跳进火坑,走自己的老路,兰绮是万万不愿意的。 “哥哥,那女人,我想去会会她。府中事物,你托管家和嬷嬷们,定能合了心意。” “最多两日,我便回来。你等我!” 兰绪的眼中生出担忧,他再也不能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兰绮很快察觉到他的情绪,抢先说道,“哥,你放心,我长大了,我照顾得了自己。家里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这些人也不会放过我的。与其等到避无可避,任人宰割,不如,赌一把,先发制人。” 兰绪躁乱的心,被兰绮安抚了下来。他默默地点点头。 “她在谷阳县雅集会馆等我的消息,你乔装成为我送信的信使,务必小心行事。” “家里你放心,父亲那头此时大抵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会想办法的。切记不要一个人独自冒险。” 兰绮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随即便转身,爽飒离开。 …… 苏婉房中,兰绪前脚离开,她便睁开了眼睛,她不曾睡着,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装睡罢了。 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几日胸前还是闷闷的,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能救下兰夫人,就算自己死了,也值了。 最起码,他不会恨自己无缘无故负了他。 苏婉眼中含泪,她又何曾不想嫁给他?她想得都快疯了!自幼时,她就倾慕兰绪,十几年的爱慕,让她生生吞下,她险些蜕了层皮。 兰夫人为他上门来提亲的时候,苏婉高兴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可当她摸到自己胳膊上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娼女印 第98章 难道还是替身? 兰绮到达雅集会馆时,会馆周围围满了寻常百姓。 “你们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这都好几日了,为何还是她一人独占!” “就是!她算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个外乡娘们,也敢在咱们面前装大爷!” 外头的话越骂越难听,熙熙攘攘,哄哄吵吵。 “啪!” 突然,会馆当中径直飞出一只玉碗,精准砸开咒骂者其中一人的脑袋。 那人的鲜血自额头咕嘟咕嘟涌了出来。 门外的闹事者愤愤不平,想要冲进去要个说法,却被门外守着的一排壮汉死死拦在门外,根本进不去。 不多时,会馆里传出嘲讽的笑声,张狂极了,“一群无用的跳梁小丑,快滚!” 壮汉们闻言有了新行动,他们一个个鼓起胸脯,发了狠劲儿,将原本禁锢在怀中的人齐齐推倒在地。 “识相的赶紧走!我家小姐,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要活命就别在这儿找茬!”说话者冷言冷语,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唯有兰绮,被却他腰间的精致玉环吸引了注意。 兰绮盯着那人,更观察着会馆的一切。直到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原本熙攘的街道也瞬间冷清下来,兰绮才缓缓上前。 “山阴兰绪今日来给姑娘回信儿了,麻烦小哥通传。” 不待门前守卫的壮汉前去禀报,会馆里便传出一矫揉女声,“让她进来。” 兰绮装作传信婢女的模样,毕恭毕敬,颔首低眸。 “抬起头来。” 兰绮缓缓抬首,只见眼前的这个女人与钟岚虽只有着八分相似的容貌,但柔弱无骨的那股子气质却如出一辙。她斜着身子倚在椅榻之上,说话时举止轻浮,颇有浪荡女的姿态,根本不似贵女矜持。 一旁的矮桌上,摆着一盘干果、几盘点心。 干果还满着,但那几盘点心却见了底,桌的另一边还散落着几颗吃剩的果核。再旁边则放着一大串玉环,更有几枚混在了果核当中。 “你是兰绪何人?” 那声音有七分慵懒,三分刻意。其中的试探之意颇盛。 “回姑娘,婢子只是府中伺候的。与大少爷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那应该是主仆吧。” “呵!” 那笑声中带了几分冷意。 “是吗?据我所知,那山阴兰府可从来不留婢子,你是哪里来的宵小,敢欺骗到老娘头上了!” 一盘干果被她一胳膊直接扫飞,连盘子带干果直接砸到了兰绮脚边,幸亏有地毯接着,那玉盘才没有碎掉。 兰绮退了几步,俯身,将怀中兰绪的书信递了出去,“姑娘怕是误会了,兰府先前确实如你所言,但自兰夫人病重之后,府中便买了不少婢子伺候,我只是其中一个。” “病重?” 她的询问中染了快意,就连音调也高了几分。 “怪不得,这么快便来寻我了。”她赤足下地,一步步踩在干果之上,行至兰绮跟前,脸上的笑恣意放纵。她两指轻拈书信,猛的一抽,又将书信放在鼻息之下,嗅了一嗅。 然后转身回了椅塌,柔声道,“你果然没骗我,是他的味道。” 看了信,她眼中的喜色却沉了下来。 “你们大少爷,派你来给我送信,就没想过,你会有去无回?” “少爷说了,大喜之事,姑娘不会平添杀孽。” “少爷还说,今日想问问姑娘的生辰八字,以及闺中正名,以便上禀天神,下达府邻,兰家着实不能亏待了姑娘。” “呵呵!” “他倒是有心了,不愧是我姣西月看上的郎君。” “你先帮我带信儿给他。我随后就到。” 姣西月眉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姑娘,我家少爷说了,婚礼他已在筹备,待姑娘到了立即就能完婚,越快越好。” “我家少爷还说,兰家这次以诚相待,也盼姑娘不要食言,务必将完整的冰魄草带至兰家。否则,玉石俱焚,谁也好过不了!” 姣西月闻言,轻笑一声。 “郎君多虑了。成了婚,他的母亲,不就是我的母亲吗?冰魄草,我岂有不送之礼?” “走吧,我便随你一起去,让我那郎君安安心~” 姣西月伸手,等人服侍。 兰绮立即上前搀扶姣西月下榻,并俯身为之提鞋,她得意地昂首挺胸,先兰绮一步朝门外走去。 兰绮则跟在她身后,起身的瞬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矮桌,才不至于失态。 突然,姣西月似听到动静,忽的转身回来,带了几分急切,走至椅塌边上,眼神紧盯着矮桌,又上下打量了兰绮一通,见她没什么异常,才堪堪将桌上的玉环收起,纳入囊中。 “你这丫头,当心一些,如此毛躁怎么能侍奉好母亲!” 姣西月一副兰家儿媳的姿态教训兰绮。 兰绮面上附和,心中却有了计较,这个女人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聪慧。 “你就在此候着,待我准备一番,我们便出发。” 说这话时,姣西月的脸上有了几分小女子的娇羞,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她走在前,那群壮汉跟在后面。 兰绮待她走远,立即一改先前柔弱的模样,利落的穿梭在人群中间,继续跟踪探查线索。 姣西月遣散随从命他们办事情,而自己却暗中潜入一处不起眼的柴房,不多时便从中取出一锁死的木盒。 隐在屋顶高处的兰绮看到木盒一角因潮湿而生出的苔藓时,皱了皱眉,转念间,放弃了行动。 待姣西月准备完毕,开始上路,兰绮立即先行一步离开。当兰绮拿到托人购置的物品,回到雅集会馆前时,姣西月一行人还未回来。 兰绮的眸子望着远处,静待姣西月,手中却摩挲着两只玉环,左右手各一只,一只是兄长给她的那只,另一只是在雅集会馆矮桌上借机拿的。 突然,兰绮的眸子缩了一缩。 她心中一震,两只玉环虽然肉眼看不出区别,但手感竟然不一样?! 再加上自己刚刚的判断…… 通过同姣西月的几个来回的交谈,兰绮对姣西月的秉性有了七八分的了解。她表 第99章 我的好嫂嫂 “你这丫头倒还算机灵,竟还知道买些我喜欢的点心。怪不得兰绪不用别人,而是用你来送信呢!” 姣西月接过兰绮手中的点心,随手扔给兰绮一枚玉环便转身上了马车,“赏你了!” 那玉环来的突然,兰绮条件反射伸手去抓,抓到的瞬间,兰绮眸子一沉,收了力。只见那玉环在她手中跳了几跳,紧接着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姑娘恕罪!”兰绮佯装惊慌,俯身请罪。 …… 片刻后,马车中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无妨,本姑娘今日心情好,再赏你一枚便是。” 马车中伸出一只玉手,又捻了一枚玉环。 那玉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那捻玉环的手指上却有不同寻常的老茧,即使涂了一层厚厚的羊脂,兰绮仍旧看了出来,她不动声色,收了玉环道谢。 回去的路上,姣西月还算安稳,既没有为难兰绮,也没有叫苦叫累,于是乎,一行人只一天时间便回了山阴县。 回去的第一时间,兰绮便将姣西月安顿进了兰家别院。 她们前脚住进兰家别院,后脚婚服、凤冠、发钗等成婚的一应物件儿就都进了别院。有嬷嬷们的操办,再加上兰绮告诉她后天便是大喜的日子,姣西月竟收了顽劣的性子,真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一般试了这个,试那个,不厌其烦地学习婚仪之礼,处处配合,完全没有要出府的意思。 把姣西月稳在别院,兰绮回了兰府。此时的兰府已张灯结彩,一副大喜的模样,只是兰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这两日,他把自己关在兰夫人的院落中,除了照顾昏迷的兰夫人以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盯着苏婉院落方向的天空发呆。 当兰绮同他说,已将姣西月带回,婚礼仍需按原定计划进行时,兰绪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睛更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生机,只是木木地应了一声,“好。” 兰绮去看苏婉时,她气色尚可,正坐在院落当中仰望天空,她向来爱天,认为它不似大地一般,总得受得人间万事万物的拘束,最终成为违心的模样。兰绮同她说,后天兰绪将要大婚…… 闻言,苏婉手中握着的当归应声坠落,她敛了眸子,俯身将它捡起,苏婉深吸一口气,嘴角带着笑意,同兰绮道,“绮儿,替我祝他幸福……” 话音未落,苏婉眼角的泪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去。 这几日兰绪一直再未来过,苏婉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放他走的准备,但当真的今生同他再无可能,至此绝缘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宛如刀割一般生疼,疼到哭不出声,却泪流满面。 兰绮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将苏婉揽入怀中轻抚安慰,直到她不再啜泣。 然后兰绮试探地拉起苏婉的手,慢慢触碰她的袖口,霎那间,苏婉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回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她。 “婉儿,别怕……” “怪我……是我害了你……他们是冲我来的,那东西本应该在我身上……” 兰绮的眼中蕴着浓郁的忧伤。她眼中的自责,以及掌心温热的体温,让苏婉慌乱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不再抵触,反而定了定神,看了一眼院门确定掩着之后,便自己挽起了衣袖。 确是娼女印,触目惊心。 兰绮拉下苏婉的衣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怨自己明白的太迟,她更怨自己当初没有早一步救下苏婉,她甚至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绕行了祁岭! 她难以想象,一向冰清玉洁,最重贞洁的婉儿,这些日子是如何带着娼女印自处的。当她每每听到街上那些人的咒骂和怨怼时,内心又是何等挣扎! “婉儿,对不起……”兰绮一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苏婉紧紧抓住她的手,第二掌才勉强没有落下。 “绮儿,我不怪你……只是人这一辈子,总是会有些遗憾的。”她轻笑,眼中的失落难掩。 看着这样沉静的苏婉,兰绮仿佛看来了前世那个虽然外表柔弱,但却内心坚强的嫂嫂,她心中忽然生了一个念头,人也变得有些激动,甚至逼退了泪水。 “嫂嫂!”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更是。苏婉,上辈子你没逃了,这辈子你更跑不了,你注定是兰家的儿媳,注定是我的嫂嫂!” 苏婉被兰绮不着边际的话说的有些晕乎。 她探出手去触摸她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伤心过度,发了高烧开始说胡话了。 但兰绮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胡言乱语。她拉下苏婉的手,“我没生病,婉儿,你信不信兄长。” “我自然是信的。”苏婉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我说哥哥根本不会介意这个东西,你也是信的?” “嗯……” “但,我不愿意让他蒙尘。这样子的污点,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背负一生。” …… “但,婉儿,你瞧瞧他的模样,没有你,他都快活不下去了,又何谈一生呢?” “他是兰绪,他不是别人,他不会被打倒的。即使没了我,他也会好的,他是兰家的男儿,他不会允许自己一直那样的。” “婉儿,你说的那样光鲜亮丽的一生,不是他想要的。” “那万千种种,虚名尔尔,在他心里终究抵不上一个你。他答应同别人成婚,不过是为了母亲,我瞧他的样子,待拿到冰魄草救了母亲以后,他大概是要把自己埋在军营了,别人不愿意上的战场,他是要争着抢着去的。” “你了解他的。” “他先同别人成了婚。更会觉得是自己坚持不住,先负了你,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婉儿啊,我的好嫂嫂,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断不要因为那个劳什子印子,被虚名所累,让你二人遗憾终身啊……” 苏婉思索良久,渐渐的,他的眼眸中,有了光亮。 她羞赧地点点头,“那好,绮儿,都听你的吧……” “好!我的好嫂嫂!” 第100章 兰绪大婚 “小姐,按你的法子,我找见五哥了!他就在谷阳县的一座暗宅里关着。” 这么些年,厉小七虽武艺不精,做暗探的本事却长了不少。再加上他原本就善奇巧匠工,在市井之中探查秘事,犹如口中啖食,轻易的很。 兰绮思索片刻,挥毫写下书信锦囊,交予小七。叮嘱他携兰家军士,暗中前去,后天开始按锦囊所述营救莫小五。 望着窗外,兰绮定气凝神。 留给她筹备的时间不多了。距离兰绪定好的婚宴时间,不足两天。 可这个时间,父亲原本应该回到兰府了,但却没有在预想的时间内返回。兰绮心中不免担心,但转念一想,边境并无人传回信物,大抵无性命之忧,应该只是被要事所困,无法返回,无国家大事的话,父亲绝不会不管母亲。 兰绮的眸子由浅转深,她心中的谋划也愈加明朗。 …… 是日,姣西月一身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兰府别院的正屋当中,等兰绪前来接亲。 她手中攥着衣角,微微的拧着,突然,她又停了手,小心翼翼地将衣角抚平。 门外的婚乐高响,她的眼角湿润了,脑海的过往频频闪现。 在那个人人都会被饿死的时候,她一身褴褛倒在山道上,几乎被饿死了过去,她没有力气动了,只能小口地喘着气儿,她不想死所以拼命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她的不远处坐着是虎视眈眈的乡邻,不,那些人不是乡邻,而是食人怪,因为,他们在等她咽气,只要她咽气,下一秒她的尸体就会被他们抢夺走瓜分吃掉。她的弟弟,就是这样尸骨全无,她抢不回来弟弟,反而被打了一顿。 姣西月深吸一口气,想从痛苦的回忆当中挣脱出来。 忽而,她全身放松了下来。她仿佛又看到英朗俊明的兰家少帅从不远的山路上,带了一队兵马奔驰而来,然后驻足在了她的身旁。 她的脸上绽放起了笑容,在回忆中沉沦。 那日,我无力地躺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马上的公子一动不动,他浑身血污,但他的眼睛却清亮而温柔,他问,“姑娘,你怎么样?” 我无力作答。 他一跃而下,命人将我抱到一旁的树边休憩。 他亲手递给了我一串烤肉,很香,但我抬不起手,我急出了眼泪。他怔了怔,然后撕了肉丝递到我的口中,我的唇碰到了他的手,那手温暖而绵柔。 肉丝的味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的味道。 很快,他留下我们那一群人三五天的食物便离开了。 而我,也活了下来。 但是只那一面,我便再也忘不了了。 永远忘不他了…… 门外的喜乐声越来越大,姣西月知道,自己的美梦就要成真了。她眼中升起的快乐令她完全忘记了昨日夜里所见到的恐怖,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丝痛疼,但是她毫不在意,在见到兰绪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能受人摆布了!她必须要赌一把! 门内回响着一声又一声恭贺的声音,一定是兰绪来迎娶她了。 响动越来越大,她的手被喜婆拉了起来,塞入了红绸。 “喜娘子启程咯!” 姣西月的心噗通噗通,像腰鼓一般敲得响亮。她使了一点儿劲儿,拉了拉红绸的那头,有人又拦了回去,她的嘴角乐得更上了。 她跟着他的新郎,牵着红绸,出门登轿,启程…… 兰府中,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恭贺之声悠扬绵长,兰绪痴痴地站在门前,眼神落寞。这么些天,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能拖的人他都拖了,但是还是没有别的法子救母亲。用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去换母亲和苏婉的身体康健,他无怨无悔。 成婚之前,他没有勇气去见苏婉,同她告别,今日之后,他更没有脸去见她。 他兰绪原本不想宴请宾客,但绮儿说,如若因为这般小事惹恼了姣西月,给换取冰魄草平添枝节,不值当。他便依了,他觉得自己左右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既是工具,就不该生自己的妄念。 喜乐之声自远处的街道传来。 是新娘回来了。这是他身份清白的最后时刻,兰绪突然眼中起了情绪,他望向府中苏婉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红了眼眶,然后喃喃自语,“婉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然后,他敛了眼中酝起的泪,抬腿向门外迎去。 兰绪四顾,未见绮儿。 他只当兰绮见不得自己这般躲了起来,并未多想。他立在门前出神,直到花轿落在了他的面前,也未察觉。 喜娘高呼,“喜娘子至,请喜官人启轿!”兰绪却许久未动,观礼的人面面相觑。 “喜官人,喜官人……该请喜娘子下轿了……”喜婆子提醒多次,兰绪才回了神,微微点头上前,直接掀了门帘,根本没注意到喜婆子递来的喜棍,更没有用它来挑门帘。 喜婆子忙打趣圆场,“喜娘子太美了,看把我们喜官人猴急成啥样儿了!” 轿中的人不急不躁,举手投足也没有半分不悦,她缓缓下轿,任由喜婆子从她手中拿走红绸的一头递给兰绪。兰绪接过红绸,引了这姣西月一步步向内堂走去。 “喜官人跨火盆,除霉去晦万事兴!” “喜娘子跨火盆,阖家团圆人丁旺!” “一对新人步红毡,百年偕老,五尽其昌。永结琴瑟之欢,早协熊罴之庆!” 至里堂,兰绪惊了神,他的母亲兰夫人居然强打了精神坐在了高堂之上。她画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气色尚可。他想出声询问情况,兰夫人却微微一笑,眼神示意他继续行礼,眼中没有任何不悦。 兰绪心中酸楚,这门亲事,他未经父母之言,原以为母亲会怪他的,不曾想母亲竟这般和颜悦色。兰绪扬了扬头,收了心神,他不想兰夫人担心,更不想这场交易功亏一篑。 “一拜天地谢姻缘!” “二拜高堂养育恩!” “夫妻对拜,良缘永结!” “礼成!送入洞房!” 兰绪松了口气,一切都很顺利,他领着一身喜服的姣西月,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那 第101章 居然敢耍我 兰绪刚把姣西月送回婚房,便被人拉了出去,前院里的宾客还等着他敬酒。 他哪里有那个心思?他现在只想同姣西月要来冰魄草救治母亲。但来人却掏出一封书信,信中是绮儿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完完整整地走完婚礼流程,不得有丝毫怠慢。 兰绪长叹一声,去了前院应酬。 …… 酒过三巡,夜已至深。兰绪原本心中惦记着冰魄草的正事,所以并未真正贪酒,只是寻常应付。 可不曾想,也不知是原本心中有郁,还是这酒烈的很,他竟觉得有些恍惚。兰绪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几下,抖了抖脑袋,想把这三分醉意彻底驱散。 走到新房之前,他立在原地,没有进去。他隔着纸窗,凝望着屋中闪烁跳跃的烛光,嗤笑一声道,“连这烛火竟也忍不住要嘲弄我这般无能之人。” 镇定一番后,他敛了不忿,缓慢挪步进房。 房中喜气氤氲,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十分刺眼,桌上竟还摆了红枣、桂圆、花生、瓜子……一应尽有。 兰绪拨开桌上的这些糟心东西,一只胳膊倚了上去休憩。 没有搭理姣西月。 屋里很静,连红烛燃烧炸裂的声音,兰绪都听得真切。许久以后,他仍然未动,喜床上的人竟也耐得住性子,一直未动。 兰绪抬眸看了一眼喜床边坐着的人。 一身喜服,温婉娴静,居然有几分像苏婉。 兰绪自嘲,自己定是吃醉了酒,眼花了!竟会将这等污糟的女子认作婉儿!他甚至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不该将她们二人比较,那是对苏婉的侮辱。 “你,我已经娶了……冰魄草,你也应该兑现承诺,拿出来了。” 兰绪的话里没有半分的亲昵。 坐在床上的姣西月仍旧纹丝未动,兰绪甚至都觉得今天的姣西月是不是被人下了毒,竟没有咋咋唬唬,咄咄逼人。 又或许,是有不满,毕竟照规矩,盖头未掀喜娘子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兰绪坐在凳子,与她对峙着。他实在无法违心的再多讨好她一分,更不可能用喜秤杆去挑落她的盖头,喜秤喜秤,欢欢喜喜,称心如意。 他既不称心,也不如意,更不欢喜。 最终还是姣西月耐不住了。她顶着红盖头起身,走到兰绪的身旁,想拉他的手,却被兰绪极速躲开。 姣西月先是动作凝滞,然后又将秤杆拿起轻轻塞向兰绪手中。示意他挑落盖头,成礼。 可兰绪憋着一股劲儿,往日的不满,都趁着酒劲儿袒露出来,就是一动不动,绝不掀盖头。 姣西月瞧他那别扭劲儿,动作里带了几分急躁。她走近兰绪,在他身上的几处穴位以极快的速度用银针刺了下去。 兰绪瞬时惊诧,瞳孔地震。 除了脑袋,身体的其它地方他完全动弹不了! 也就是说,此刻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只见姣西月将他紧握的手指掰开,把秤杆塞入到他的手中,然后拉着他的手,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掀起。 掀起的一瞬间,兰绪惊了! 他的大脑不断的在质问,那是谁?谁?婉儿?是婉儿吗?他不敢相信,当他想再确认一番的时候,那原本掀起的盖头却又落了下去,将喜娘子的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他害怕都是自己醉酒之后的相思作祟,更害怕这只是黄粱一梦。 他的目光追随着喜娘子转动,渐渐的,他的胳膊能动了,身子能动了,腿也能动了…… 兰绪痴痴的盯着她。纵然看不出分毫面容,兰绪任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步一挪,一步一随,直至跌坐在喜床之上。 兰绪的呼吸离盖头的喜帕极近,吹动了盖头,也吹乱了自己的心。他凑近轻声呼唤,“婉儿,婉儿……”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甚至忘了把盖头揭过。他想试探,他想确定,他的心不停地在催促自己,告诉自己,“那是婉儿,就是婉儿!” 可是,就在他要丧失理智,沉浸其中的时候,他忽的清醒了! 他推开身前娇弱的喜娘子! 慌张倒退,退至净手盆时,将满满一盆水,自头顶至脚底倾然灌下。 他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失了理智。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会还是中了那些人的毒?若不是中毒,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动情? 今日这酒确实是乱了他的神。 他懊恼这样的自己,拔腿向门外冲去! …… 时光荏苒,良辰美景俏佳人。 姣西月耐着性子等啊等,等啊等,等到院中哄闹的声音渐无,也没有等到兰绪归来。 她的心中焦躁,却又不愿意轻易掀起自己头上的红盖头,这是她期盼已久,拼了命夺来的婚姻,她不想留下遗憾。她想再等一等,也许兰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吱扭。 房门的声响将她的心绪拉回,她欣喜若狂,忍不住娇声呼唤,“夫君~” “娘子,你是在唤我吗?” 听到这个粗鲁的声音,姣西月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应声一惊。她一把扯掉红盖头。看到眼前膀大腰圆,一身肥膘的呆傻红衣男子,姣西月本能地悲愤!这个男人,是她的耻辱,是她不堪的过往! 为什么是他?兰绪呢?兰绪呢! 再看屋中的一切,哪里有半分新婚燕尔,红鸾入宅的景象?没有“早生贵子”的一应瓜果,没有称心如意的挑杆,更没有落红的白绸。只一个单单的红喜字,和零星的几盏红烛,哪里能配得上兰家少爷的婚事? 姣西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的情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居然敢耍我?! 姣西月愤怒不已,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落难时,不得已委身托付的傻子,若不是他的父母愿意赏她一口吃的,让她活下来,她绝不会和这个傻子多说一句话。如今她受人恩惠,脱离苦海,被各种各样的男子巴结奉为掌中宝,怎么会情愿再与他有丝毫的瓜葛。 她奋力将眼前的人推倒,想从婚房当中逃离出去,但门却被锁死了。 “兰绪,你出尔反尔,休想再拿到冰魄草 第102章 姣西月之死 姣西月在房中嘶吼,打砸东西,却久久无人搭理。只有那傻子抱着头,缩在角落不停啜泣。 过了许久,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姣西月?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妄图害兰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说什么?”姣西月的胸前一痛,有些心慌。 “这几日,你到处寻找治疗心悸的药,你真当我兰家是好拿捏的吗?从你叛逃出他们的手中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你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不是吗?” “呵……你懂什么!我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成功了,成了兰家的儿媳,兰家不会不管我的!” “真是可笑,你真当钟霖他们不知道你叛逃了吗?只不过,你的叛逃正好顺了他们的意而已。今日你入兰府失败,你已成为一枚弃子。而兰家自始至终,从未承认过你!” “不可能!兰绪和我换过庚帖,我们是命定的缘分。他呢?我要见他!是他答应过我的!他不是要冰魄草吗?我给他!只要让我呆在他的身边!”姣西月捶打着紧闭的房门,轰隆隆的声响中全是不甘。 “兰绪他不会来的,他已经在兰府成婚了,只不过,新娘不是你。”门外的女声淡然。 姣西月闻言却似五雷轰顶。 她跌坐在地。口中呢喃不可能。傻子见她安静下来,慢慢从墙角四脚匍匐爬了过去,刚想触碰她,便被打了回去。 “滚!” 姣西月怒吼。紧接着一声冷笑,“冰魄草!你们休想拿到!哈哈哈!” “冰魄草你早就送到了山阴县,不是吗?” 姣西月的笑容凝滞。 没错,早在兰绪回话之前,姣西月就找了镖师将冰魄草押送到了山阴县妥善保管。而她随行携带的那个木盒,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姣西月,不,应该叫你凤娇,且不说你个有夫之妇,还妄图与兰家少帅成婚,单单就你自以为是,将冰魄草藏入夹层以贺礼之名藏入兰家的手段来说,你就是蠢人一个!” “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冰魄草早就毁在你手里了!那冰魄草世间罕有,虽名为冰魄草,却受不得湿寒。所有湿寒之物,靠近它时,都会被它日渐吸干,当然,冰魄草湿寒至极之时,也就是它沦为废物之时。” “可你竟用冰来运它!若让兰绪知道因你的愚蠢而毁了冰魄草,你以冰魄草之躯换他心的时候,就是被他一掌劈死之时!如今我取了冰魄草,拦了你嫁他的路,就是救了你的命,你该感谢我……” “你是谁?”姣西月闷声询问。 她胸口的疼痛又强了一些。钟霖之恩惠,亦是她之砒霜。这秋泣之毒,得按时服用解药,否则每多一日,心悸之症便强出一分,直到整个人如秋之落叶,悲而泣血,七窍出血而亡,生不如死。她在上一个背叛者的身上见识过。 既然爱情得不到,那便先活着。这样的道理她姣西月还是懂的。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要你告诉我钟霖的藏身之地,我便想法子帮你解了身上的毒。再助你好好活一程。这个买卖你不亏。你知道的,没了我助力,你只有死路一条。” 屋中沉寂片刻,然后缓缓道,“陇西山白鹿观。” 居然是在那里。兰绮心中惊诧,可容不得多想,屋里便传出了惨叫声。 兰绮一剑劈开房门,只见姣西月已经抱着头倒在地上,七窍之中开始慢慢往外渗血。兰绮将怀中的提神护心丹接连塞入她的口中,但却无济于事。兰绮认出了这毒,是秋泣,这毒毒性初犯时不算烈,她先前看姣西月的症状明显只是初期,怎么如今会这般凶险。 突然,兰绮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红色珊瑚手串,瞬间恍然大悟。 兰绮一把夺过,质问她,“这手串哪儿来的?” 姣西月此时已上气不接下气,“是不久前丫鬟给的,说是……说是兰绪托人送来的……那时,我盖着盖头……就没有……” “你不是知道兰家不用丫鬟吗?你怎么能信!……唉……这珊瑚中有昔粉,会加速你体内的毒素运转,你如今……” 兰绮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姣西月便猛吐了一口血,死了过去。 那傻子见姣西月到处流血,惊得原地发抖。 眼见姣西月没救,兰绮只能命人收尸查人,这府中她已布置的如同死牢一般,进得来,出不去!这下毒之人,就算插翅也难飞! 兰绮将府中所有的人召集到庭院之中待查。 “禀小姐,这些人都是名册上的人,并无异常。” 兰绮微皱娥眉,眼中多了几分厉色。为了保险起见,陪姣西月演的这出戏中的所有人,都是兰家的亦或者是兰家知根知底的人,断不会有人心怀恶意,肆意加害,那为何这铁牢一般的府院还会出现意外。 “有无人失踪?” “大小姐,我家莲儿不见了!之前我以为她和姐姐们吃酒去了,就没在意,可如今所有人都回了多时了,唯独不见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派人再探!” 得令的军士明白兰绮眼中暗藏的意思,找了不一会儿便寻来了一具湿淋淋的尸体。面上盖了白布,尸体还未放置稳妥,便听到人群中哭天抢地的声音响起。 “大小姐,这女子的面皮没了……” 兰绮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玉手一指说,“你来!” 一个年纪不大,粉面朱唇的男孩子被点了出来。 “你是谁家的?” “他是我远房侄儿,大小姐,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不会害人的。” “李婶,你放心,若他真是你家侄儿,我自然没理由为难。就怕他不是……拿下!” 军士凌厉上前,将其羁押,一把抓上他的脸,扯下了他的人皮面具。 众人惊呼! 这哪里是什么粉团玉面的少年,分明是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糙汉。 “谁派你来的!” 只见那人唯唯诺诺的样子,跪在地上求饶,“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我是收了银子来的,那人只是让我把珊瑚串递给喜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