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生晖》 第1章 霞光日隐 青浦镇一年一度的采青会即将开市了,整个镇子的上空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而镇上的瓦房上爬满了青绿色的攀藤,外面青一色的青灰色土墙,如此倒与那茶饼的色泽极为相似。 在整个镇子的中心,供着一尊石头坐像。此人像头戴高冠,着交领衣,双手捧一书卷,盘腿跌坐石头案几前。而那石案几上摆有石瓶,石臼,石渣斗,石风炉等物。 此处供奉的正是那茶神陆羽。 说起那茶叶本就是那神农氏尝百草时,放置于袋中用于解毒之物,倒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原本也不被平民百姓所喜欢,因为它既不能充饥,又不能解渴。而且六朝之前,大都采用的是粥茶之法。煮茶就如同煮那菜汤,再添加些葱、姜、枣、橘皮、薄荷一起煮,那味道真是不可言说,也就是上层那帮风雅人士才会喜欢。 到了南北朝时期,那南朝人倒是极好饮茶,而北朝人不好此道,还嗤笑之。 后来佛教大兴,有某位禅师见学禅的众人困顿干渴,便给他们饮茶解困。众人仿效之后,饮茶之道才渐渐成了风俗。 至唐人陆羽写下那《茶经》一书,饮茶之道才慢慢掀开新的篇章,普及到了平民百姓。同时逐渐将以往那粥茶之法,改成如今这点茶之法,同时对于茶末的处理也日益精细。 前朝王安石在《议茶法》中就说过“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可见如今茶业的日益兴盛,而茶也成为平民百姓的日常必需品。 前朝梅尧臣有诗曰“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事学春茶”。此地人人以茶为生,自然镇中茶人便以那陆羽像供奉祭祀。 最近这段时日,镇上的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赶制今年的第一批春茶。 那稚龄小童待在小炉前,专心照看着火; 家中的男人则将蒸制后的茶芽反复榨制,去除其中茶汁; 女人则将昨夜榨取过的茶团置于盆中反复研磨着,使它滑腻均匀; 而家中老人则将那处理过后的茶糊糊添加些独门的配料,比如那龙脑,香料及米粉等等,制作成茶饼。 这制茶的每个步骤都是极耗时间与力气的,但镇上居民世代制茶,每一步骤早已了熟于心,所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那些外地过来采买的茶商,可是早就赶到这个小镇里。他们在每户茶人门前的摊位上逗留着,小心地捧起那茶饼品鉴着,久久不能离去。 这人一多,就使得镇上的街道格外拥挤不堪。车马声,小摊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喧闹声,充盈着整个小镇。 镇上的酒楼茶肆,黄昏时分总是热闹非凡。 那茶肆内有女师抚琴奏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宾客驻足欣赏着。 而酒楼中近日来往的客人甚多,那店小二又要端菜,又要忙着收拾,忙得是焦头烂额。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那勾栏之处,有几个妙龄女子在门前挥着手中的帕子,笑脸迎人。看着是人前风光,倒是到了夜深人静时都会暗暗哭泣。毕竟这连年战乱,多的是那卖儿卖女之人,到了这种地方,也只能苦熬着呗。 斜对面便是那赌场,此处人声嘈杂鼎沸。看着那腰缠万贯之辈乐呵呵地进去,没个个把时辰那是出不来的。至于收获如何,那就见仁见智了,不过不抵是空手而归的。 好一处销金窟啊!所以不要看着这镇子小,但是吃喝玩乐也是一应俱全的。 此时日光渐已西沉,淡淡的紫红色晚霞映满了天际。 远处小镇外,那黄龙山山腰处的寺院敲响了晚课的鼓声。 “咚,咚,咚!”鼓声飘荡在山间,惊醒了山中栖息的鸟儿。鸟儿从林中飞出,汇聚成群,盘旋在那淡紫色的天幕下。 在此山的背阴处,重重密林遮蔽之下,一桩血案正在发生。 只见几辆马车停在山路边上,马儿在旁边不安得嘶鸣着。那车身上存留着刀剑的划痕,周围又散落着斑斑血迹。 而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穿着侍卫打扮的人,此刻他们已然没了声息。一群蒙面黑衣人正拖着几具外族打扮的尸体过来,放置在一起。 这时在青浦镇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约莫八龄的幼童,看其衣着华丽,但如今上面却夹杂着一些草木树叶和点点泥垢,就好像他刚刚在地上打过滚一般。 那小童头发凌落,额际有一块似被石头磕伤留下的血块。他神情有些恍惚,面容带着悲痛,似乎有什么伤心之事。 忽然从镇口处驶出几辆马车,马匹的嘶鸣声惊醒了这个小童,他急忙闪入路边的草丛中隐藏等待。 但他久等不见那几辆马车经过,便抬头向那镇口处张望,却见到那几辆马车巳被人拦下,而车主正与对方攀谈着。 他躬身慢慢地靠近那几辆马车,发现其中一辆暂时无人看守,便艰难地爬了进去。 进入马车后,他瞧见车内倒是摆放着几个大箱子。他本打算躲进那箱子里面去,但打开一瞧,发现里面都叠满了一块块茶饼,已然无处容身。他便只得挤到箱子侧后方,蜷曲着躺下。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交谈声,他见听不真切,便凑到窗边侧耳细听。 只听得有一个粗旷的声音说到,“慕兄,不如再多留几日如何!等这采青会开市后,可供挑选的茶饼样式更多,品种更全。你过来这么一趟,也实属不易啊!” “不得!不得!廖弟,实在是家中有急事。今早家中有快马来报,说拙荆五日前忽然不慎跌倒,恐怕肚中有恙,望吾速归。这才匆忙采办了一批茶饼,实在是不能多留了。”另一个声音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便多留慕兄了。待下月茶会结束,小弟我挑选几款今年的佳品,亲至兄台府上拜访。” “如此便多谢廖弟了,此次行程如此匆忙,尚未完全游完贵宝地景色,心中实在是略有遗憾。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重游了!” “慕兄,如此,就不便担搁你行程了。祝兄一路平安。” “多谢廖弟,回见。 第2章 成功脱险 马车在驶过一段平缓的官道后,进入了颠簸的山间小路,剧烈的晃动把那小童惊醒。 他环顾四周,心里是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他忙从马车的帘子缝隙处向外张望。 此时一轮弯月,已经从东边的山梁上爬了起来,把这个怪石密布的山谷照得影影绰绰的。外面树叶随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身下的马车碾过那山路上的石块,弹起碎石击打在路边山石上,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那个小童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那座带给他噩梦般经历的大山,不由地长舒了口气。 他知道他暂时是安全了,但是他的前路在哪?要不要向家里报信?要不要求助一下官府?他很是迷茫,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地击溃了他的内心。 “不行,我得早做打算。还有如果半路上被这马车的主人发现,我又该如何应对呢?”他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警醒道。 刚才在镇口处,他无意间听到了马车主人与别人的交谈。他猜测那姓慕的一行人可能是来这里采购茶叶的。主家现在由于家中妻子出事,正急于归家。想来此人应该是个和善之人,如此关爱妻子,家里也该是和和睦睦的吧。 他在心中暗暗编好了一番说辞,以便如果等会被人发现后好应对。但前提当然是被发现的越晚越好,毕竟这里离出事地太近了,容易被他人想到一块。 而且今天他遭遇的变故,使他明白家中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安全,他可能得隐瞒一段时间行踪,再等待时机联系亲人。 “吁!”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原来是那几个侍卫需要去小解一下。 “你们有没有闻到,我这车上好像有股血腥味?”那车夫问那几位侍卫道。 “这荒郊野岭的竟说什么鬼话,你这不是让人慎得慌吗?” “我们这马车可是从镇上直接开出来的,中间又没有停过,哪来的血腥味?” “夜半三更莫谈什么闲话,若是你不安心,我们帮你看看。” 话音刚落,便有人撩开了车帘,向里面张望。 “哪来的血腥味?里面都是些箱子,人影都没有,你是活见鬼了吧?”一侍卫笑骂道。 “可是我刚出那镇口,就觉得这车有点不妥!”那车夫继续说道。 韩晖听到后,又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 “怕是你心有鬼吧!你这车上有个鬼新娘吧!”一侍卫开玩笑道。 那车夫吓得直哆嗦,连连往后退。 “这马车我不驾了,你们谁有本事谁来开吧!反正别来找我,我还得和你们换一辆。” “好吧!好吧!胆子真小,放过你了。” 那车夫便和前面的那辆调换了一下,这才重新上路。 或许那马车主人急于归家,后面就再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片刻,所以也再没人过来查看。此时危险已过,小童又累又饿,便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晨光微曦,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卖包子嘞!” “新鲜出锅的羊骨头汤,快来买喽!” “……” 车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吆喝叫卖声,这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小童。 他心想难道这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于是他急切地凑到窗边,偷偷地往外张望。 他看到窗外是一处码头所在,湖面上船只往来,首尾相接。而码头上停泊着一艘艘船只,旗帆飞扬。 每当有船只因满载货物无法入港时,纤夫们就会手拿粗绳,套住船头,“嘿哟!嘿哟!”叫喊着往码头上拉。 此时马车的主人正在一小贩面前买吃食,而他手下的侍从正吩咐着船上的船工赶快下来搬运货物。 他知道现在该马上下车了,再晚可就会被人发现的。 他趁着船工搬货的间隙,偷偷溜下了马车。 正当他准备混入码头上的人群中时,举目四望,却发现几日前他就是在这处码头下的船,或许附近还有人曾经见过他。此地仍处于洪州地界,只是由于近那鄱阳湖,倒是便于借水路离开。 不行,看来这里不能久待。他得赶快混上这里的某艘船,不管去哪,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快,快,快,还有一个马车的货,主家已经在催了。”他听到那艘慕家船的船主正催着码头上搬货的船工们。 看来这次还得靠这家人,时间实在是太紧。那伙贼人心狠手辣,估计现在正在附近村镇搜寻,也许很快就会到这里了,他必须得马上上这艘船。 于是,他闪转腾挪,借着人小便利的条件,惊险地混上了这艘慕家的船只。 上船后,他先去寻那船上的伙房,吃了几个冷包子,喝了几口水,总算是缓和过来了。下一步,他还得在船上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开船了!开船了!” 这时,外面的船工在大声地叫唤着,同时呼叫着码头上的人解开系着的缆绳。 有船工手拿长竿往岸边一推,船只借势离开了码头。接着那些身强体壮的船工们便使劲地握着船浆,不停地划动着,船只缓缓地扬帆开始向前行驶。 当船只开离了码头一段距离后,他偷偷地溜到船舷边向码头处张望。 忽然他远远看到码头上出现了很多精壮的大汉,每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正在向附近的商铺,码头那里询问着什么。 更有人向着这船指指点点,吓得他赶紧缩回了头。 他知道那就是那伙贼人,他们已经封锁到码头这里了。还好他刚才及时上船了,若是刚才差了一步,他弄不好就被捉住了。 只是这着急忙慌的,他也不知道这船到底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要在这船上度过几天! 估计这几天,他怕是得做一个隐身人,不然若是被人发现了,一旦说不清楚,好一点的给你赶下船去,恶一点的丢下江去也是可能的。 等会他还得再去伙房那拿点吃喝,然后躲到货舱去。想来那里平常是没人会去的,应该是最安全的。 第3章 蒙混过关 船只缓缓地行进在那鄱阳湖之上,只见湖面平静如镜,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舟,正张网捕鱼。 如今正是那初春时节,万物复生。湖边有大片大片的茂盛的芦苇荡,飞鸟野鸭出没其中,景色十分优美。 渐渐地日上三竿,这时那小童已然躲进了无人的货舱,啃着手中冰凉发馊的包子。想他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如此磨难,不免悲从中来。 等到了夜晚,他扒到货舱门口,偷听着甲板上船工们的闲聊。 “这回主家怎么这么匆忙啊?我还打算在这附近镇子里多晃个那么几天呢!买些东西带回去,也好赚点铜钱!” “呸,你说得好听!怕是去玉翠楼里找那位胭脂姑娘吧!每次去过后,都口袋空空而回,以后也不知你以后怎么过活!”一年轻船工叫嚷道。 “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不也去那地方吗!只是不过夜罢了!” “你们啊都是年轻时太过潇洒,也不将这月钱攒下来存个老婆本,尽花在那种地方,以后等老了无儿送终,看你们怎么办!”一年老的船工劝道。 “这不半年才过来这么一趟,一次清空,下回过来也不知那些姑娘还在不在了,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你们啊!还是回金陵府去买个想念吧!这有妻有儿,日子才会有盼头,特别是对我们这些船上讨生活的人来说。” “老张头你怕是有心无力了吧!这才拘着我们。”那几个年轻船工讥笑道。 “一群臭小子,老子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们还不引以为戒,真是不识好人心啊!算了,不说了,老子去别的地方巡查一下。”那老年船工便踏踏踏地走开了。 “我跟你们说那胭脂姑娘那小手……” 后面的那些荦话,小童也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既然这船是要开到金陵府去的,那怕是要行个四五日不可。 这从那洪州(江西九江)经鄱阳湖入那长江,这么一大段水路。如此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自己能逃出去这么远的。 他不知道这次祸事来自何方,左不离家中的那几个,趁着家中长辈在外掌兵,山高水远,顾不了这头,便趁机对他下了手。 可叹阿爷和阿爹如今奉旨在外戍边,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不然,他们知道我遭此祸事,不知又该如何伤心难过了! 如今也不知道家里那张氏对他的不见踪影,又将如何搪塞过去。只怕心中正暗暗得意着呢!算了,不想了,只能徒增伤悲。 船又行进一日,便进入了那长江水域,水流也渐渐湍急了起来。 日光西沉,他突然听到船工们在外面急切地叫唤着。 “船主,船主,你快出来看看,前方有客船倾覆了!” 那船主忙从船舱中出来,向前方张望了下,便询问船工道,“此处水况如何,能否过去施救?” “船主,那处虽然离岸近,但暗礁甚多,救援极有难度。不过你看那边还有人幸存,正在呼救呢?救与不救请你快下决断。”有船工回答道。 船主沉思片刻,这一旦救不好,只怕自己这艘船也保不住,而且如今主家也在这艘船上,他也不好决断。 “速速去救吧,毕竟人命关天!”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慕姓商贾。 那小童在舱室里听到这些话,便知机会来了,正愁没法隐瞒自己的行程,又无人可投靠。 于是他便狠心地撕开自己额头已然结痂的伤口,拍了拍衣袖,小步溜到船边,便跳了下江去。 他慢慢地向那出事的客船游了过去,所幸他水性尚好,此处水流稍算平缓。虽然呛了几口水,但他及时抓住了一块木板,攀附在边上,随着水流飘动着。 “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等待被救就行了。”那小童喃喃自语道。 他也没想到这江水毕竟不同于湖水,让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几次就要被这水流给冲走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是在他呛了几口水之后,终于还是等到了救援。 “快!快!这还有一个小孩呢!”有船工呼叫道。 等他被救上船时,船工们正在给那些落水之人裹上厚厚的毡子,分发些干净的衣服,还提供了一些吃食。 这时,甲板上过来了一行人,打首的那位面容俊朗,五官棱角分明,外表看起来飘逸灵秀,但是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又让人不敢小看,正是那位慕姓商贾。 他过来一一询问众人来历,以及是否需要帮助等等。获救众人对他感激万分,连声道谢。 当那慕姓商贾走到小童跟前时,惊呼道,“咦!怎么这还有个孩子?可有亲人在旁边?” 但是久等无人应答,问询船上获救的众人,都说未曾见过,大家都是从泗河口码头上的船。这船也才行了半日,就触礁出了事,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 而船上客人的名单也只有那船主知道,如今船主既然未见踪迹,那只怕是出事了,凶多吉少啊! 小童心呼万幸,当时他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着。 “小孩,你是哪里人?你亲人呢?”那慕姓商贾关切地问道。 那小童一脸迷茫地环视四周。 “那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 那小童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众人看其头上点点血迹,神色又如此,便以为他落水后,头部必是撞到河底的暗礁,受了伤。幸运的是还能抓到一块浮板,才得以存活。 慕姓商贾翻看着他手边那小童换下来的旧衣,见那布料质地极佳,似乎是用江南一带今年新供的一批流云锻制成的,此布料非官宦之人不可用,便猜测小童来历必是极不寻常。 但现在这孩子处于失觉之态,恐怕其落水后撞石导致失忆,如今也急不得。只能慢慢寻找其家人,同时嘱托同船得救之人也帮忙留意一下。 至于那小童,如今孤苦伶仃,无人认领,又不能将他丢弃,难办得很。 他沉思过后,决定还是先将他留在身边观察个几日,再决定是否带其归家。 当然他也希望今日这一 第4章 抵达金陵府 船行一日后,便到达那苏江境内。 船主就近停靠,将获救众人放到此地码头,便继续行程。 那慕姓商贾吩咐手下侍从这几日盯紧那小童,看看有无什么异常情况。 虽说是从水中救出这小童,但一是无人认识,二是客船已沉,也查无实证。这冷不丁的船上来个陌生人,虽是个小孩,但这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而且说是失忆,现在想来也太巧了点吧!一般这种小孩要么是被人掳来,出事了才无人认领。要么是私自离家出走,这才无侍从跟随。现在想来这处处都是破绽,就怕带回家的是个祸患。 又行几日,船只将抵达那金陵府码头。 此时,那位慕姓商贾才叫侍从唤来小童,说道,“小孩,你这几日身体可有好些吗?可有记起些什么来么?” 那小童听着这些问话,也甚是慌张,神情上也显露了几分。 慕姓商贾以为他经此大劫,还未缓过神来,忙又问了一遍。 那小童定了定神,这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茫然的说道,“恩人,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可怎么是好!” 慕姓商贾见状,不由得压低声音,轻声安抚道,“没事,可能是你落水后撞伤了头部,等调养一段时日后,就能慢慢的恢复过来的。” 慕姓商贾见小童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便继续开口说道,“小孩,我暂时也无从得知你的身份来历,但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小孩小孩的叫你。我想着是否该给你取个小名,或者说你对什么字印象深刻,可以暂代一下。” 小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开口道,“恩人,我如今的确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但我当日在困境中挣扎求生,前路茫茫,却睁眼看到那一缕微光后,便如重获新生,我便想用晖字暂代。” 慕姓商贾听了小童这番话,明白了他言语之间的感激之情,心中甚是欣慰,也算是没救错人。 “好,好,看来你除却失忆外,其余意识尚存。我此番救下你,本应该就地托人助你安顿,但因为家中有急事待处理,只好匆匆离开。不过我已托人去泗水口留下了口信,若你家人见到,自然会循迹过来寻找。” 慕姓商贾见小童也不排斥,对他也信任得很,便继续说道,“今日小晖,你先随我回金陵府暂住,我会和家中交待好,就说你是我好友之子,暂时交托于我照顾一段时日。” 慕姓商贾见那小童几次张口欲喊他恩人,便知还未介绍过自己,忙开口道,“哦,对了,我本家姓慕,名义浦,字泽平,你以后称呼我慕叔即可。我看你身上有一块鎏金腰牌,上刻有“韩”字,估计这个可能是你的姓氏。” 慕义浦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会你就先随我下船,暂居我家吧!” 韩晖想了想,忙点头同意了。 “好的,慕叔,那这段时日就托您照顾一二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子我没齿难忘。” 慕家商船不久就停靠到了金陵府码头,韩晖随着慕义浦及其侍从一干人等驾车入城。 只见这金陵府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各式酒楼商铺林立大道两旁,一派繁荣盛景。 而远处宇阁飞金十里画廊,雕梁画栋绵延而去,廊畔河水碧绿,绿柳长堤,春意盎然。与韩晖曾去过的州府大为不同,一幅江南盛世繁华之景。 车行一刻后,便至一处大宅院门口停了下来。宅门外已经有一位神色着急的老仆和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仆等候着。 他们一见到马车到了,便急忙地上前迎接。 只见那位老仆语带哽咽地对那慕义浦说道,“主家,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差点,差点就……” 这慕义浦连日来挂心家中,食不知味,心绪本就不宁。一听到老仆这话,忙上前攥住老仆的衣领,急问道,“老丁,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日快马来报语焉不详。夫人现在究竟如何了?可还安好?” 老丁见状忙回答道,“主家,夫人如今一切安好,已平安产生一子。” “那为何来信却那般说话,夫人不是跌倒了吗!怎会无事。老丁你可是家中老人,休要瞒我!”慕义浦质问道。 “夫人当日却是凶险得很,但多得孔老夫人亲来家中坐镇,否则怕是另一番光景。具体地老奴也不好说,还是由夫人亲口告诉您吧!”老丁诚惶诚恐的说道。 慕义浦听得这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松开老丁的衣领,急步进了那府门。 而韩晖见那慕义浦暂时无法安排自己,也只得紧跟在他及老丁的身后,一并进去了。 一进到宅院,韩晖就见到宅子正中为一条笔直青灰色的砖石路,直直通到那正厅堂。厅门为四扇黑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微开着。 而两边侧廊的雕花木纹窗都开着,显得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六尺高,有一个花架,上面花朵正浓,几缕枝芽垂到了桌面上。而墙外的高树上,间或有着几声尖厉的鸟鸣。 他们推开那厅门,步入厅堂内。便见厅内正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太太。其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褂,上面缀以暗红色团花绣纹,绣纹加以暗墨萤亮之丝线。而老太太旁边侍立着一个半老的灰衣仆妇。 第5章 初见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 老太太一见到那慕义浦进来,便怒斥道,“家中妻子临盆在即,还要出外游山玩水。说什么采办新茶,真是好一番说辞啊!如今可是搞得家中无人主持局面,一堆牛鬼蛇神都开始跳出来搞事情了。” “岳母大人在上,一切错均在小婿身上。近日行事欠妥当,幸得您老前来家中主持大局,才能安我家宅。”慕义浦在下首连连讨饶道。 “行了,行了,我也知道你嘴皮子溜,认错最是厉害。搞得老身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训斥你了!”老太太听得那番话,脸色也顿时和缓了不少。 “岳母大人,句句言犹在耳,小婿日日铭记于心。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您也是担忧我,才会如此。”慕义浦继续奉承道。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这老婆子絮叨,还是先行入内看看安儿母子吧!”老太太被这慕义浦说得,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能就此终止话题,挥手示意他离开。 “多谢岳母大人,那小婿就先行告退了,等会再来听您训斥。”慕义浦说完,便急匆匆地进了内院,独留韩晖及管家老丁在那厅上呆站着。 “咦!你是谁家儿郎啊?”老太太这才发现厅堂内多了个小童,于是边俯身向前仔细打量着韩晖,边询问管家老丁道,“老丁,可知道这个孩童是谁家的?” “孔老太太,主家刚才未曾告知老奴,老奴也实在不知啊!”老丁低头回答道。 “这个慕义浦,行事还是如此草率。带个外人入宅,也不交待个一二。难怪安儿有恙后,家中就搞得乱七八糟的。主不似主,仆不似仆,府中都被那头给收买得差不多了,能不出乱子吗!……” 孔老太太又开始新一轮的絮叨,弄得这韩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时,孔老夫人对韩晖招了招手。 “小童,且过到老身身前来,让老身我仔细瞧瞧!” “看着长得倒白净,怎么衣服这般不合身呢!” 孔老夫人摸了摸韩晖的衣服,很是粗糙,与这长相气质极为不衬,心中不由得起了疑心。莫不是是她那女婿在外有私,如今终于忍不住领进家门来了。 “老身且问你,你姓什名谁,怎么会到这慕府来呢?家中大人怎么放心你孤身在外啊?” 孔老夫人这般问询,眼神又这么古怪。 韩晖见了以为这主家怕是不欢迎,只得苦笑道,“回老夫人话,小子叫韩晖。剩下的小子不敢多说,还是由慕叔来告知您吧。” 他心中暗想,“看来这慕叔也是一糊涂之人,行事竟如此马虎。而且刚才孔老夫人如此这般打量法,估计也是对我身份存疑。少说少错,况且这实情也不能由我来说,还是等等吧!” 这厅内的场面顿时凝固了起来,韩晖与孔老夫人大眼瞪小眼,两人都不好将话说破,就怕不好收场。 不多时,便见那慕义浦手中抱着一个襁褓,身后紧跟着一个约四龄雏童及几个青衣仆妇从内院中出来。 “唉哟,现在还是早春呢!这春寒料峭,这未出月的婴童最易得病,怎么可以把我的乖孙孙抱出来呢!”孔老太太一见就念叨起来。 接着忙吩咐她身边的灰衣仆妇道,“阿妩,快去把我的乖孙抱回内院去。” “是的,老夫人。”那灰衣老仆应声答道,并从慕义浦手中接过襁褓,退回内院去了。 孔老夫人瞅瞅慕义浦,又瞅瞅韩晖,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开口。就怕这话一出口,这家中就要大乱了。 “外祖母,您现在心心眼眼都是弟弟,都不疼惜月儿了,这么久您都没发现我来了吗?”一个娇俏的孩童声音响起,接着只见一个小粉球呼地一声向孔老夫人扑去。 “月儿,慢点,慢点,可别撞到你外祖母了。”慕义浦见拉不住,忙急呼道。 只见那小粉球三两下就爬到孔老夫人的膝上。 她坐定后,就开始掰着手指数到,“一,二,三,四,五,……外祖母你到我家已有十日了,都没过来看看月月,月月可是好伤心啊!您摸摸看,月月伤心地饭也吃不下,肚子都小了一圈了,再也不是外祖母眼中的小可爱了。” 说完拉起孔老夫人的手,贴到她的肚子上。 那女童见孔老夫人只是笑笑,不甚着急,便假装哭泣起来。 “呜呜呜!” 她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从指缝间偷偷地向外张望,瞧瞧外祖母的反应。 “唉呦,我的心肝宝贝啊!”老太太轻轻地抚摸女童的后背说道。 “好了,好了,月月,外祖母不是故意的。你看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娘亲现在还在内房里躺着呢!外祖母要照顾你娘亲,要看顾好全家,近日实在是忙昏了头。总算如今你父亲回来了,外祖母现在能继续疼我的小月月了。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哭得外祖母心肝儿都疼了!” 听到这话后,这个叫月月的女童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装了。立马爬下外祖母的膝盖,跑到一旁的桌边,拿起盘子中的桂花糕,一块接着一块,把嘴巴塞得是满满的,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可要把这几天少吃的,都一块块的给补回来。” 孔老夫人及慕叔见此,都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个小女童在家里很是得宠。 等她吃完盘中的点心,旁边的仆妇忙上前帮她把嘴角擦干净。 女童拍了拍衣服,这才转过身来,打量起四周来。 第6章 初见续 这时,她才发现厅中多了一个陌生人。 她歪着头好奇地围着韩晖转圈,上下打量着。 “这个哥哥我好像见过,就像我梦中一直想要的一样。比我大,比我高,会疼我的,会照顾我的。可是这回娘亲只生了一个弟弟,又软又弱,还碰不得,那才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哥哥而已,怎么这么难呢!” 接着她转过头来看向慕义浦道,“爹爹,这位小哥哥可是你给我从青浦带回来的吗?可是能一直陪着我的吗?月儿最近都没人陪了,闷得很。 这些日子,娘亲生弟弟受了很大的苦,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还要喝好多苦苦的药汤。月儿又不能去看娘亲,兰婆婆说娘亲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慕义浦听得女儿这一番话,不知该怎么开口回应。女儿年纪虽幼,但母女同心,对于母亲遭遇的感同身受。再加上如今全家都紧着母子俩,自然对女儿忽略了。 “所以我现在不喜欢弟弟了,因为他累到娘亲了。外祖母,那些天我真的好怕好怕啊!”月月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哽咽起来,并把脸深深地埋到孔老夫人的外褂上。 韩晖刚才听那女童所言还想发笑。毕竟被别人当作地方特产,也是难得的体验。 如今却感同身受,任何事不看深一层也是体会不到的。就算是一个看着无忧无虑的女童,若是家中遭了变故,也会有忧思,就和他一般无二。 只是那女童幸运些,母亲健在,而他的呢!又……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看来这慕府也不是一处太平之地啊! “唉!”孔老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月月的头。她也知道这几天,家中实在是乱的紧,而小孩的内心是敏感的,也发现了家中的不对劲,正在向大人诉苦呢! 接下来要谈的,也不适合有外人在场。 于是孔老夫人便吩咐管家道,“老丁,你先带小小姐回房休息去,还有安置一下这位小客人,我要和你家主人商谈一些事情。” “是的,孔老夫人,老奴这就去办。”老丁应声后,便吩咐旁边侍茶的女仆退出。 接着他牵起月月的手,说道“小姐,您先随老丁一起,看看给这位新客人选哪个院子歇息,可好?” “好的,好的,那一定要离我的月沐院近一点的,这下我可有伴了!”月月开心地跳了起来。 “快,快,快,哥哥你也一起来吧。”她便拉起韩晖向外走。 韩晖随着老丁和月月一起退出了正厅,而管家老丁立马吩咐仆妇去唤月沐院的兰婆子来。 “哥哥,我叫月生,因为娘亲说我是一轮圆月投入她怀中后,才生下了我。你可以叫我月月。 我最喜欢吃桂花糕,因为娘亲说我出生在那年金桂飘香的日子。我最喜欢月亮,兔子了,爹爹还给我买来好几只白兔放在院中。 我最喜欢中秋了,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可以吃好多好多圆饼饼了,还有等到那天爹爹会带着我和娘亲出去看灯会,………”月月不停哔哔叭叭地在韩晖身旁说着。 韩晖从未见过情绪转换如此之快的女童,刚刚还一脸的不开心,如今又喜笑颜开,好像万事不烦心,和他祖宅里那群姐妹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家中是将门出身,家中姐妹总是爱舞刀弄枪的,吆三喝六的,同男儿一般无二。而母家的姐妹又总是规行矩步,低声细语,极讲规矩。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这娇俏可爱的小女童伴着,让他彷徨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等待片刻后,便见一个身着灰蓝色短褂的老妇带着两个丫鬟急步过来。 “小小姐,快跟兰婆婆回去吧,婆婆刚让人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糖渍梅干,晚了,可就不知道会不会没了哦!” “不要,我要陪着这位哥哥多待一会,刚说定的。”慕月生拉着韩晖的衣袖不肯松开。 “小小姐,这位客人舟车劳顿,必是想早些休息,您也不想累着这位小哥哥吧!”管家老丁在旁插口道。 “可是……” 这么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那月月哄了回去。 韩晖和老丁接着往东走了百步,便见到一条铺以苍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一处院落。 此院是以白石砌造而成的,院墙上垂下条条翠绿色的攀藤,院内有一汪池水由围栏伴着,院中各房舍的窗槛上漆着一层墨蓝,窗上糊着一层雪白的棉纸。 管家老丁对韩晖介绍道,“此处名唤风澜院,是慕家的客院。毕竟家主还未曾特别交待过,所以小公子还请暂时委屈在此休息几日。待家中忙完这段时日,家主或许会另有安排。 还请小公子放心,此院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所有被褥都已换新。如果小公子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请吩咐客院的管事。” “如此,还请老丁告知慕叔,多谢他的盛情款待,等慕叔处理完家中琐事,得闲后小子再与他见面。”韩晖说道。 “好的,小公子,老奴必会转告家主。”管家老丁应道。 这会儿日头已然偏西,管家老丁叫来客院管事,吩咐他准备晚膳及一干事务,便告辞离去。 第7章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而此时的正厅内,孔老夫人和慕义浦正在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义浦啊,自从月前你离开这金陵府,前往青浦镇采办新茶,容儿就日日寝食难安。那日晌午过后,老婆子我的眼皮就砰砰直跳,怎么也睡不着觉,总担心要出什么事。” “果然到了戌时,容儿贴身的丫鬟翠蝶过府来报,说是容儿在家中意外跌倒,急呼疼痛,恐怕母子不保。可家中早备的稳婆又个个忽然上吐下泄,满府无可用之人。出府求医,又得知城中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被请到知府大人府中去。说是那王老夫人身体有恙,久睡不醒。传出话来说,若医治不好,都不得出府。” “哼,不要以为老婆子我不知道这是谁搞的鬼,还不是你那继母小王氏和她那母亲。哪有这么巧的,一桩桩的,一件件的,连着来。”孔老夫人气愤地嗤道。 “岳母大人,你先消消气,喝口茶水,定定神,切莫气到自己。”慕义浦一边劝道,一边捧给孔老夫人一杯清茶。 孔老夫人饮罢茶水,又继续说道,“义浦啊!你如今是怎么想的。西宅的那位也该断断了,不能因当年承了她的情,就要忍让一辈子啊!” “而且当年你年纪尚幼,这恩不恩的也说不清道不明。那小王氏不是个良善之辈,怎么会这么巧,在那个时候救下你呢!她可不会有这么好心。” “虽说我同你母亲是手帕之交,但她为人处事太过于糊涂,对任何人都好,太容易相信人,被王家那个老夫人给养废了。我当年就与她说过,虽然你那姨母与你母亲同族出身但不同心啊!人心毕竟隔肚皮,凡事留点心!出嫁以后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但她的心太软,那小王氏的心太狠,才导致如今这番光景。” 慕义浦听得孔老夫人谈起他母亲的陈言旧事,不免无言应对,只能垂头不言。 “当年你上门来,想要求娶容儿时,我就说过了,我实在是想悔了与你母亲的约定。但是看你言真意切,再加上你为人方正,确是一良配,这才允了你的。” “想想,你们慕家当年家风实在是太乱了。你那位姨母自打再嫁入了你家门后,就一门心思存了想要得你慕家的全部家业的念头,再加上她那娘家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如今她那弟弟掌一府之事,行事也是越发张扬了。” “看看你母亲去世后,你遭遇的种种,要不是你父亲为人古板,而小王氏所出之子尚幼。只怕那小王氏枕边风一吹,你家的家业可都得留给你那弟弟。” “而自打你那弟弟出生后,她腰杆也更硬了,气也更足了。要不是因着你业已成年,开始帮着你父亲打理家业,只怕……” “后来,她还不是拖着你的婚事,要不是我与你的母亲早有约定,只怕她还会给你挑个歪瓜裂枣的,面子光鲜,内里哼哼!!” “虽然你父亲走后,把家产大部分都留给了你。但她管的实在是太多太宽了,这也要上手,那也要上手。而容儿迫于情面,也推辞不得,忍让再三,凡事憋在心里,我看着也心疼。………” 慕义浦听着岳母大人说着那些陈言往事,越发坐立不安了。他此刻无比希望老丁能快点过来解个围,上个茶,传个饭,不管什么事,能让岳母终止这场谈话即可。岳母大人就这个话当年,每回开讲没个把时辰是话不完的。 “这回,要不是我知道翰林医官院的施医官刚刚告老回乡,而家中的阿妩又曾帮人接生过。不然,我的容儿啊!就再也……呜呜呜!”孔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狠狠地白了慕义浦一眼。 这时,听得厅外传来老丁的声音,“孔老夫人,家主,已经酉时了,该开膳了。” 孔老夫人这才收住口,“好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嫌弃老婆子我咾叨。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下次得空,我还得和你好好谈谈。” “不敢,不敢,岳母大人的教诲,小婿绝不敢忘。”慕义浦回道。 接着,慕义浦就唤来厅门外的等候的老丁,吩咐其速去夫人处,唤来孔老夫人的贴身侍婢阿妩。同时叫东厨可以把膳食送上来了。 不多会,一众仆从端着菜肴进入正厅,放置于厅内的八仙桌上。而阿妩也急匆匆地赶到,搀扶着孔老夫人坐到桌边。 接着她拿起桌边的碗筷,放到一旁的木盆中洗了洗,再用旁边的白绵布擦干。然后拿起桌上的勺子,替孔老夫人盛了碗碧玉梗米粥,再用筷子夹了几样小菜置于小碟内,便侍立一旁。 而慕义浦洗净双手后,也在一旁落座。席间,慕义浦一直低头吃饭,不敢挑起话头。 孔老夫人吃了几口,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女婿今日已经被她训怕了,不敢开腔,只能作罢。 两人平静地吃完晚膳,侍仆过来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奉上一壶清茶后,便都退了出去。 孔老夫人这时忽然想起今天来家里的那个小童,便打趣地问道,“今日那孩子是你打哪领来的,也不给件合身的衣服穿!” “这不是太匆忙了吗!再说船上也确实无可换的衣物。” 孔老夫人听这话,以为那韩晖是慕义浦养在洪州的,这次是特意借采买茶叶接人过来的。这茶盏也拿不住了,只愣愣的看着慕义浦。 “岳母大人,您这是怎么的了!”慕义浦被看得发毛,忙问道。 好半天,孔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义浦,我瞧着那孩子与你可无相像之处啊!” “岳母大人,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呀!”慕义浦哭笑不得地回道。 “那你来告诉我,这孩子是打哪来?不要随便拿些话来搪塞我,老婆子我眼利着呢!”孔老夫人抿了口茶水,缓了缓神。 “回岳母大人,这孩子是小婿从长江中救回来的。这次回程途中,我慕家的商船在长江边上碰上了一艘触礁的商船,救下了一批人,他就是其中一个。”慕义浦回答道。 “你没骗老身,真是救 第8章 病重 韩晖用完晚膳,稍作休息后,便出房到那庭院中闲逛。 此时天色已暗,院中的管事忙吩咐下人跟随,一男仆提着一盏绢灯在前面引路,幸得今晚月色尚明,而侧廊上悬挂的灯笼早已点上,才能隐约看清四周。 这个风澜院院门左侧为一清清水池,池边有一处太湖石堆叠成的假山。假山边种着几株腊梅,如今花期已过,只剩干枝廖落。右侧则是一间间客舍。 韩晖站在廊上看着周围朦胧灰暗的园景,想着自己的前路,不禁愁绪万千。 毕竟这里是别人家宅,而且要不是主人家善心,误以为自己失忆,不然也不可能留下来。只是看今日慕家的形势,怕是也不好多待,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不过当时若不趁着那个机会,自己绝对会流落他乡,身上又没银钱。这时间久了,成为街边行乞之人也是大有可能的。 或者他想方设法走到那楚州去,祖父应该会在那里留下人手。但一是路途太远,也许那伙人还会在沿途设下重重关卡,二是他孤身一人,又不识得路,要是走错道误入匪窝或金人占领的区域,那就生死未卜了。 到如今只能是待在这慕府,再想法子联系上祖父留下的人手,还不能惊动陇西祖宅中的其他人。 希望家中福伯得知青浦镇血案,能发现其中不妥,尽快派出人员寻找他的踪迹。 韩晖本来年纪尚小,再经过这么连日的折腾后,早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暂时安顿下来,当晚便忽发急病。 他烧得迷迷糊糊之时,虽听到外面有人走动,但已无力求救了。 直至第二日清晨,院中的管事敲门送膳,见无人应答。入内查看才发现他还躺在床上,脸色红得吓人。 忙安排仆妇帮他降降体温,然后急忙去禀告主家。 那管家老丁得知消息,忙过来查看情况。幸好因为府中夫人卧病在床,请了大夫日日诊脉,这才算捡回韩晖一条小命。 那大夫把过脉后,忙开了退热的汤剂,先把那体温给降下来,不然这烧久了,救回来后人也就废了。 “赵大夫,这韩小哥还救得回来吗?我刚才摸了额头,热得惊人,若是有个好歹,也不好向他家人交待啊!” 老丁看着眼前这状况有些犯愁。如今主家已将那寻人的告示贴到了泗水口,若是这位韩哥儿有个好歹,到时主家救人不成反受其害。他昨晚听主家说起过,这韩哥儿来历怕是不简单,怕是…… “我先给这小童扎几针,这药你们得想法子灌进去。只要今夜烧退了,人还有得救。若是退不下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赵大夫伸手先处理了韩晖额头上的伤口,将那腐肉除去,上了伤药。 好一番忙碌,这才去那夫人处诊脉。 管家老丁吩咐人熬好了药,见汤药喂不进去。只得命人扒开韩晖的牙齿,将那药一点点地灌进去。 到了夜间,那烧总算是退了下去。 次日那赵大夫顺道过来查看,诊脉之后见情况有所好转,就换了方子,给开了张宣肺解郁清毒的药单。 韩晖到了这日晚间才苏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就连那嘴巴都张不太开。 那仆妇见韩晖清醒了,忙去向管事禀报。 管家老丁闻讯过来探望。韩晖知这两日怕是给慕府添麻烦,便想起身致谢。 “韩小哥切莫起身,好好躺着休养几日。” 管家老丁一把按住了他。 “小子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韩晖瞧着这房中混乱的局面,愧疚的说道。 “人醒了就好,韩小哥你且好好调养,其它的事都不急。”老丁劝解道。 如此韩晖在床上躺了三日,吃了几日的汤剂后,这才日渐康复。但如此这么折腾了几日,人也消减了几分。 病中那几天,那个慕家女娃倒是天天都要来这风澜院探病,却一直被随侍的兰婆婆阻在门口。 “月儿小姐,这晖小哥生病了,要等到病好后才能陪月儿小姐玩……。”在兰婆婆的细心劝诱下,慕家女娃失望的离开了。但总是留下些她爱吃的蜜饯糕点,说是要留给韩晖过药。 等那韩晖恢复过来,已经是七日之后。在病中的这几日,他对这府中的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这慕府本是这金陵府内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城中的大小买卖均有涉猎,而且经常做些施衣赠药,修桥铺路的善事。 慕府的老太爷娶过两位夫人,均出自这金陵王氏。先头一位大王氏自幼丧父,便托到族中抚养,到了年纪便许配出去。为人良善,可惜自从产子之后,身子便开始日渐不行了。虽然有那名贵药材补着,但也没顶个几年就去世了,只留下一雏儿,也就是现在的慕老爷。 而续娶的那位夫人小王氏,是先夫人同族姐妹。本来就寡居在家,因为受到先夫人邀请过府散心时,救下了落水的慕老爷,冬日里便寒了身子。 当年因为那大王氏身体已经日渐不行,急切地想要托本族帮忙看顾下雏儿。双方这么一说合,大王氏便去求得慕太爷允诺,将那个小王氏续娶入慕府。 原本因为小王氏一直无子,府中还算太平。可自从十八年前,小王氏娘家请到周太医帮她调理好了身子,并且于几年后生下了慕二爷,一切都开始变了。 幸亏那时候慕老爷业已长成,开始帮父亲打理家业。等那慕老太爷去世后,便将大部分产业归于长子。 这些年来,慕老爷心中一直感恩小王氏当年施救的恩情,对她礼待十分。虽然如今已经分府别过,但也就是和西府隔了那么道墙,另有小门相通。到是给了那小王氏机会,时常借着长辈之份,到这东府来指点一二,这才惹出如今这场祸事。 看这府上近几天乱得很,人人自危。据院内管事说,主院那边好几个仆妇都被发卖了出去,而那门房看守的也被打发去了别院。 至于那与西府连接的小门也被封了起来。 第9章 书房问话 月初,管家老丁过来风澜院传话,说今日慕家主得空,能见见他。 于是,韩晖就随着老丁出了院门。 往南走了五十步,便是另一处院落。 此院青砖青瓦,门两侧题有“戒贪戒嗔安家业,有情有义守人心”一联,上书“陶朱馆”,倒是合这主家身份。 一进入院内,就听到左侧房内传来阵阵拨弄算珠声,而院子正中为一书房。 老丁引领韩晖到了那书房门前,便开口示意道。 “韩公子,快请进吧,家主正在内堂等候着。” 进到内堂,他便见到那慕义浦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后处理事务。 书案左侧摆放一叠厚厚的帐簿,旁边端砚上搁着几只狼毫。 韩晖环望四周,此时明媚的阳光从东侧的木窗洒了进来。窗下立着一个斗大的景窑人物花瓶,里面斜插着几枝鸢尾。 而西边墙正中挂着一大幅米友仁的《烟雨奇观图》,两侧各有一个放满书册的架子。房子正中设着一个大鼎,里面正燃烧着檀木香。 韩晖不敢惊动主人家,便静静地站立在一侧等候着。 待那慕义浦处理完手中账目,抬手拿起案上茶盏饮用时,这才发现韩晖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 慕义浦开口说道,“贤侄,让你久等了。” “听闻你前段时日大病了一场,就不好与你相见了。再加上家中堆积的事务有些多,今日才得空,便想要询问你一些事情,这才唤了你过来。” 韩晖忙开口答谢道,“多谢慕叔的关心,前几日要不是您请来大夫替小子看诊,只怕小子又得多经一番磨难。” “此事也是我份内之事。既然贤侄你留在慕府,我必然要保你安康。不然等你家人寻来,又如何向他们交代呢!”慕义浦说道。 “同为父母,我也能体会到他们的焦急之情。贤侄,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亲人!” 韩晖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实在有愧。毕竟自己知自家事,他倒是未曾失忆,只是如今为了栖身慕府,这才编了那一番说辞。 “昨日,我派去泗水口的人前来回话。说是在那边未曾遇到过有寻找失踪小童的人。而码头附近的商家也未曾见过你这般大的小儿,看来如今你还是归不了家啊!”慕义浦感叹道。 “这几日,贤侄你可有想起什么来吗?” 韩晖轻晃了一下头,说道,“慕叔,您也知道近日我大病了一场,脑子越发昏沉了,很多事只有些朦胧的印象。我也曾经试图把它们拼到一处,可越想头越疼,只依稀觉起我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若是你真是私自外出,那确是有可能无人知你行踪。只是无大人跟随,那船家怎会允你上船呢?难道你是偷溜上去的不成!”慕义浦追问道。 “小子也不知,当日之事都忘了七七八八了,还劳烦慕叔帮我追查。”韩晖愧疚的说道。人家为他的事劳心劳力,却不知从头到尾都是一出谎言,他又不能说实情,憋得难受。 倒是慕义浦眼含关切的望着韩晖,接着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晖小子希望你能牢记此次教训,若能归家,可不能再偷跑了!” 韩晖听得这话,羞愧于心。不管如何,慕叔说得极有道理。要不是当日他闹着要出去游玩,也不会被人追杀,累得身边侍卫为护住他一一丢了性命。如今也不知家中境况,只怕祖母必会为他忧心不已,回去也不知该如何交待。 “因为你那件旧衣乃是今年新出的,只在京中上层人士中流行,所以我就盘点了下本朝望京城中的韩姓官员,现已派人去那边打听一二,但至今还没有回音。晖小子,你可能还得在我府上多待些日子了!”慕义浦向韩晖解释这事的难为,虽有衣服可查,但毕竟他是在长江上出的事,来向去向不明。 韩晖听得这话,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不已。那件衣服是他上月初望京外祖母新给做的,现在却为他隐瞒行踪提供了条件。而且慕叔派人去望京,已然是查错了方向。这一番折腾,没个二三个月是探查不出什么来的。 他也几次想开口讲出实情,可这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晖哥儿,你近日身体也恢复了,可有什么打算?也不能这么闲待着,该好好读读书才是。” “慕叔,小子正想从您这儿求得几本书册阅读一下。”韩晖回答道。 “读书可是好事,我打算举荐你去附近的书院学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慕义浦建议道。 “多谢慕叔美意,小子也犯愁自己这么无所事事,正不知该干些什么呢!” “如此甚好,待会我便吩咐人去书院问询。不过也不知你往日进度,这些书你先拿去好好看看,到时或许要考核一下才能收你。”慕义浦指着书架边上一个小箱子说道。 韩晖过去打开书箱,见里面是一些往日曾读过的书籍,忙向慕义浦道谢。 “再过个几日,你可能就要去书院了。这几日,你就在这金陵府好好游览一番,我已经吩咐管家老丁叫侍从跟随。至于这日常花销,我已吩咐过帐房,你若有需,且去取用。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 慕义浦说完,便挥手示意韩晖离去,接着继续低头处理手头的账务。 韩晖捧着书箱,退出书房。 出了这陶朱馆,便北行回到风澜院。 第10章 青浦客至 又过了十数日,这天适逢韩晖书院休沐,慕老爷便唤了他去到书房。 慕义浦一见他就亲切的问道,“贤侄,这些日子在书院可还过得习惯?” “慕叔,一切都好,夫子教得很用心,同窗都算和睦。” “哦,那倒好。昨日,我倒是碰上书院的吴夫子,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说你基础扎实,人又勤励,是块读书的好材料。”慕义浦说完,对着韩晖直打量。 韩晖不知其意,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也不敢开口问询。 慕义浦瞧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学业这般精进,想必也是受家中熏陶。这望京府中韩姓文官倒是没几个,可家中又无你这般大小的孩童。至于韩姓武官倒是有几个,不过都不在望京。 我且都与你大概说说,看你对哪个有点印象。……” 韩晖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就怕提及祖父之名。 忽然听到管家老丁在门外通报。 “主家,府门外有一青浦客人求见。” “啊!那一定是青浦镇的廖弟来访,老丁速将贵客迎至正厅,好生招待!”慕义浦吩咐道。 “看来我近日真是太过忙碌了,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慕义浦自言自语道。 然后转身对韩晖说道,“贤侄,今日慕叔这儿有客人到访,就不便与你继续详谈,只能等到明后日得空再说。” 韩晖点头同意,接着便随慕义浦一起走出那陶朱馆,错向分开。 当慕义浦走到正厅时,那位廖姓客人正坐在厅内饮茶。一见到主家来到,立马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各自落座。 慕义浦语带疑惑的问道,“廖弟,今年采青会可还顺利?你怎么过来的这般早,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得闲呢!” “唉!慕兄,真是一言难尽啊!”廖姓客人叹气道。 “怎么的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自打你那天离开后,就日日有衙役前来盘查,说是附近的黄龙山下出了桩血案,要找个什么小孩,又说什么案情重大,望镇上的人多加留意陌生人。还将镇子上往来的客商一一盘问,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那我那日离开,还真是赶巧了。不然被困在镇中,可就耽搁行程了。”慕义浦听后,不由感叹道。 “是啊!如今这镇子上贴满了告示,附近的道路上都层层设卡,搞得镇子上乌烟瘴气的,家家都没那心思继续制茶了。” 那廖姓客人叹气道,“这事情出的,今年的采青会也只能草草了事了。那些受邀来镇上的茶商们都在向我抱怨。这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上琐事,就急忙来慕兄这里拜访了。” “看来今年也确实收不上什么好茶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慕义浦也不知该不该庆幸此次匆忙的行程,有得必有失,祸福相依。 “对了,上回临别之际听闻嫂夫人出了事,不知现在慕兄家中可还安好?”廖姓客人想起前事追问道。 “万幸,万幸,如今母子平安,最近请到城中名医帮夫人调养身体,现在已经起色良多。多谢廖弟关心!”慕义浦答道。 “慕兄,小弟就贺你喜得麟儿。此次前来拜会,我还带来一支老参,正好给嫂夫人补补身子。”廖姓客人拱手道贺道。 “还有今年虽然双井茶不多,但还是有几款新出的茶饼不错,小弟今日也一并带来了。”廖姓客人介绍道,“不过,到是听说庐山那边的僧侣多年改良山上野茶树,倒是培育出一种新茶,泡出的茶汤幽香如兰,饮后回甘香绵。不过可惜的是要到谷雨之后才能采摘,不然到是可以请慕兄品鉴一下。” “为兄原本也是打算去那庐山一游,到是就此错过了,实属遗憾!”慕义浦感叹道,不过如果当时去了那庐山,只怕就收不到家中来信,得失尽在一念间。 两人在厅内谈论许久,约定等慕义浦品鉴完新茶后,再行议定今年的采办事宜。 而此时的韩晖已经回到风澜院中。他进了客房,拿起案几上的书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位青浦来客会带来什么消息呢?会不会有和他相关的消息呢?他是不是应该去打探一下呢!韩晖的心乱如麻,不禁在房中来回踱步。 “不能去问慕叔,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而老丁只怕也不可能知道,怎么办呢!”他心想。 “晖哥哥,我又来找你了,你早上去哪了?兰婆婆说你今日休沐,可以找你来玩。”门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黄衣小童冲了进来,打断了韩晖的思绪。 “慢点!慢点!小小姐,女孩子不能这么莽撞,夫人见了可是会头疼的。”兰婆子急步追了上来,拉住了月月的衣袖,然后侧身对韩晖施了一礼,说道,“韩小哥,失礼了。”边整理了下慕家小姐的衣饰。 “晖哥哥,我们今天去哪玩呢?家里好无聊啊!如今外祖母也回去了,月儿又没人陪了。” “晖哥哥,你能带月儿出府去玩吗?我想去福鼎楼吃脆皮烤鸭、去天一阁吃荷叶饼和酥炸蕉球,可以吗?可以吗?”月月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摇着韩晖的手。 “月儿小姐,不行的,夫人可不会同意的。”兰婆子打断了月月的想法。毕竟那韩小哥来府中不久,府中对他的来历众说纷纭,也不好让他带小姐出门去。 “好吧,好吧,每天只能在花园里玩,不能跑,不能玩水,真扫兴!”月月失望地说,“唉!晖哥哥,你今天只能陪我留在家里了!” 看着垂头丧气的月儿,韩晖轻轻地点了下头,就牵着她去往花园。 第11章 书院风波 昨日那个青浦客人的到访,就像于平静的水面中投下一粒石子,打翻了韩晖已然平复许久的内心。 夜间他在榻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直到三更天,这才小眯了一会。 隔天,韩晖寅时三刻就起了床,但看到外面天色尚暗,又实在是睡不着。 他就披衣推门而出,自己去井边打了一桶水,梳洗完毕。 此时见院子中极为安静,左右无事,他便在这房前空地上打了一会拳。好一番功夫后,韩晖见天色尚早,只得回房挑灯看书去了。 韩晖看了许久的书,不知不觉天色已明。客院管事推门送来膳食,见到他早就已经起身良久,惊疑万分,忙劝道,“韩公子,恕小的多嘴了。你这身体才刚刚康复,还是莫要太过操劳了。” 韩晖只好无奈地点头示意。 等韩晖到书院时,今日教课的夫子路过学堂,瞧见他面容憔悴,担心他昨夜又挑灯苦读了,便劝说他道,“晖小子,学无止境,切不可贪一日之功啊!” 说罢,便拍拍他的后背,出门离去。 这时韩晖同桌学子则在旁边嘟囔道,“你说这人都这么厉害了,还要日日苦读,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唉!这次月底测试过后,阿爹怕是又要打我的屁股了,可悲可叹呀!” 他后桌的一个矮胖学子忙劝他道,“阿容,你就是太过计较得失了!凡事就应该学学我,直接躺平。每日该打就打,该吃就吃,不就是个屁股么!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也只是每月还他们一次。而且痛在我身,伤在父心。多打那么几次,你爹也是会累的,到时就懒得打了。这打屁股也是很累人的,如果打狠了,那你就可以在家中多休息几日,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阿沐,你这个回回倒数第一的,有什么能力好指教我的。你家又不指着读书走功名的,像你启个蒙识得数就行了,所以你爹也会如此放纵你。估计是觉得你烂泥扶不上墙,再打也改不了吧!哈哈哈!”那个阿容说完,便大笑了起来。 “人人都说贫家出贵子,那暴发户家自然是出胖子了!” “我们可不如你,我们可是要去求取功名的,何必像你一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对的,对的,阿沐家要不是地里有矿,弄不好识字都不用了吧!有教无类,你则是完全上不了档次吧!”旁边有学子插话道。 “该死的,原来你们这群人是这么看我的,太过分了,我打死你们!”那个矮胖学子一听这些话,就怒上心来,抄起案几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砚台砸到了那个叫阿容的学子头上。 只见那阿容的额头上瞬间开了花。他忙抬手一摸额头,见手上满是鲜血,便大叫道,“血,我头破了!你这个莽夫,不相与谋,今天我绝对不能放过你!” 说完便招呼四周和他要好的学子,与那矮胖学子干起架来。 学堂内顿时乱作一团,韩晖见状急忙闪到角落去。 这时,夫子听到学子禀告,急忙从休息处赶了进来。 “住手!都给我停手!学堂岂是你们打闹之地!” 众人一见夫子进来,忙停手退到两旁。 夫子坐在案前,听完双方通禀,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心中暗暗发愁。 这书院中学子们之间的分歧,由来已久。那群官宦子弟一向是瞧不起那些商户出身的。双方一向有些矛盾,本来是互不往来的。 如今书院来了个韩晖,学业又好,人又勤勉,把这一众官宦子弟都给比了下去,激得他们近日来也不敢松懈学业。本想着这互相有了竞争,对书院和学子也是大有好处的。 如今却反而成了一个导火索。那些商户子弟因为韩晖是慕家推荐入学的,便纷纷以他马首是瞻。自从前几天的随测,他夺了头名后。这群商户子弟就在那群官宦子弟前抬起头来,激得双方矛盾日益深重。 也怪我刚才说错话,夸错人了。看来此事,我得去和院首好好商量一番不可。 夫子思考片刻后,便要求将今日之事,双方各记一过,并罚抄书院守则十遍。 同时要求那些惹事学子务必通知父辈,近日必须来书院一议。 众学子也知道今天闹过头了,忙应声答应。 第12章 出游 自从前几日夫子处理了书院中的风波后,双方暂时是消停了几天。 韩晖也知道正是由于自己近来太过高调,引得书院两方矛盾加剧,但这一矛盾本来就是无法调和的。 本朝延续前朝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优待官僚集团。这家中只要有一人为官,必能荫庇家族。再加上科举扩招,卖官鬻爵,给商人授官,从而导致现下冗官问题日益严重。 朝廷给各级官员的工资极高,我朝平民的月收入不足2000钱,才将将只够一家人糊口。而那最低级的官员就是平民百姓收入的十倍以上,而不用说宰辅了。再加上种种补贴,福利,使得国库日益空虚。 而朝中数万官员及其亲戚又不用交税。为了扩充财源,朝廷将除盐,茶,酒外的非民众必需品均实行专卖,才使得税收得以维持。这垄断专卖的利益是巨大的,使得江南一带的商业极其繁荣。 朝廷为了奖励商贾,便允许其为家中子弟买一虚职,或讨封参加科考,但“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却从不予以提升。 虽然先帝爷在那望京城称了帝,但毕竟一笔也写不了两个赵字。仍旧延续赵家太祖重文轻武的传统,要不是前朝旧臣多被掳去北面,且抵御金人仍需倚重武将,只怕武将地位也如那商贾一般无二。 那官宦和商贾本就阶层不同,现在书院两方子弟均收,如果要是没有得高望重的院首压着,怕是开都开不下去了吧! 现在只能看看这次院首如何解决这一矛盾了,估计很快就会找他谈话。 这日放课后,那个叫齐天沐的矮胖学子便邀请韩晖去天一阁吃席。韩晖想起月儿心心念念要吃那里的荷叶饼和酥炸蕉球,倒是可以顺便带回来,便欣然同意了。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那天一阁楼外。此间酒楼位于金水河边,楼外绿柳垂边,主楼飞檐画角,侧旁有几个楼阁亭榭相接。登楼就能俯瞰那烟波缥缈的金水河,而河面上不时有画舫经过,远山朦胧,近处水波粼粼,引得众多游人来此处留连,欣赏这山光水色。 天一阁虽不在这金陵府城中心,倒一向是那文人墨客登高饮酒所在。如果等到夜晚,河岸两边灯火通明,河上画舫挂上点点红灯,流光溢彩,那就是另一番美景了。 韩晖和齐天沐两人步入楼内,早有侍女上前迎接。引领他们进入二楼的包厢,奉上香巾、茗茶及菜单,便等候在侧。 齐天沐将菜单递给韩晖,说道“韩哥,你来点,不用替我省钱,我家多的是那银钱,吃好,喝好,一切都好。” 这番话引得旁边的侍女捂嘴偷笑,这是哪儿来的豪客,装出这么一副大人样。 韩晖听得这话,也不禁抚额做无奈状。难怪书院的众人都恨死这个胖子了,这把口没遮没拦的,不像是个读书之人,倒像是一市井狂徒。可是又都喜欢与他为友,虽然没心没肺的,但为人极为豪爽。真不知他家里是怎么教养出他来的。 韩晖在单子上指了几个,便挥手示意侍女离开。有外人在旁听着,实在是有些丢脸。 齐天沐见四下无人,更是放开了。 “韩哥,我和你说。自打你来了书院之后,可给我们长老脸了。以前他们那帮人仗着家中势力,总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说什么你们不学无术,天天只知吃喝玩乐,拉低了书院的档次;说什么我们家学渊源,学的都是什么奉承拍马,见财眼开,而且行商挂靠的是他们家的关系网。如果没有他们家给我们家里生意保驾护航,恐怕家业早就被人给呑了,到时我们也只能去那街市上乞讨度日。” 韩晖也不好评论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齐天沐见韩晖必是不满那些人,便继续说道,“但我们这些商贾子弟是吃他们的,还是喝他们的了,让我们装孙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你看朝廷年年的税款,我们从不拖欠。如今倒搞得他们个个人五人六的,跟别人欠他钱似的,我是绝对不会惯着他们的,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韩晖心想你上回就出手了,回家后还不是被你爹教训了一顿,听说好几天都下不了床,真是记吃不记打。 “韩哥,你也听到过了吧。他们可是回回挤兑我是什么暴发户出身,五短三粗的。除了有钱外,什么都没有。脑子空空,肚内满是什么油膏肥脂,完全不入流。还说和我同处一学堂,都觉得丢价。你说不想和我一处,你们到是换地方啊,又不换。活该!!”齐天沐继续说道,难得有个人能听他抱怨,必须一吐为快不可。 第13章 出游续 这时,跑堂捧着几盘菜肴上来,一一摆放到八仙桌上,便退了出去。 齐天沐见房中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韩哥,我可和你说一件秘闻。听说最近江南西路那出了件大事,好几个当地官员给撤职查办了。据说是死了十余个人,还丢了个什么人,听说和那西夏有关,搞得那边近来乱得狠。我家在那边的矿最近却运不过来,那军器监又催得紧,如今还得重新托人去打通关节,我爹那都急上火了!” 韩晖一听,什么江南西路出事,那么大概率就和他有关,忙停下手中筷子,追问道“江南西路那可是一大块呢?具体是哪个地方出事?是江州还是洪州?” “这个我可不太清楚,好像说是鄱阳湖西边,应该是洪州吧!算了,不说这么扫兴的事,继续吃。”齐天沐含糊地答道。 韩晖见他也不是很了解,只能收住了口。这胖子毕竟年纪尚小,家中长辈估计也知道他那德性,很多事也不会和他细说。他估计也是把这些事当作件趣事,以此可以向同伴吹嘘一二吧。 “韩哥,你怎么还点了荷叶饼啊,这可是天一阁的招牌,我可很久没吃了,甚是想念啊!”齐天沐说完,就从食盒中夹起便淮备往那嘴里放。 韩晖急忙盖上盖子,对他说,“阿沐,这个可不是给你点的,我只是刚才忘记吩咐店家给打包了。” “不是给我的,这次可是我请的客啊!”齐天沐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韩晖,“不会又是给慕家那个矮不丁带的吧!” “对的,你来请客,我去买单。”韩晖开口道,“你在书院里,总是给我带些吃食过来,也该我回请你才是。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我们既然做了同窗,相处亦有道啊!” “可是,你也不能次次都给她带啊!我可是见到很多次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啊!韩兄,我也知道你借住慕府,于理说不过去,可是………”齐天沐吞吞吐吐道。 “你这说的什么混话!”韩晖喝止道,“你怎么可以与一幼童计较,完全不得理啊!” 齐天沐只得闭口不言,躲到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排第一,她排最后,不计较!不计较!” 韩晖在旁听得,也只能暗暗苦笑。谁让那胖子缺爱呢!日日被家中长辈鞭策,同窗讥讽,他也就心软帮了一次,就惹出了这么个大麻烦。所以说该出手时莫出手!如今后悔已晚矣! 当然,韩晖更想不到,这齐天沐与慕月生的相爱相杀模式,给他以后的追妻之路平添了不少麻烦。 用完膳食,齐天沐便瘫坐在一旁,不肯动弹了。当然那盒荷叶饼最后还是入了他肚中,这是完全给吃撑了。 “咚咚咯”几声敲门声响起,两名侍女端着茶具进入。 只见一人将小炉置于一侧,烧开水,接着用水温那茶盏; 另一人用茶则自罐中舀出茶末一钱,将其倾入温盏内,并倒入一点点水,调匀茶膏,跟着拿起茶瓶向温盏中注水,同时用竹刷在盏中击拂。 只见那女子手腕轻旋,手指轻拨,盏中的茶汁渐渐成乳胶状,茶面似银粟微微泛出光泽。 “客人,请用茶。”侍女将茶盏放于桌面,并侍立一侧。 韩晖从未见过如此细致的点茶之道。 难怪阿爷总说这江南之人重享乐,日子过得太精致,不如他们陇西人干脆。武人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爷们该干的事。有那么多闲功夫,还不如上阵杀敌呢!。 “怎么样?这可是这天一阁的一绝呢!”齐天沐在旁边插口道。 韩晖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又不甚通那茶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回道,“甚妙,甚妙!” 看来入乡随俗,这茶道一事也非得回去好好学学,不然可就丢脸丢大了不可。 第14章 传信外祖 自从今日在天一阁听到江南西路出事的消息后,韩晖回去后便借机问询了下管家老丁。 “丁老,我听书院同窗说起近日洪州那边可是出了件大事,不知道这会不会对慕叔的生意有所影响呢?” “多谢韩小哥关心!无事,家主在洪州那也只是有些茶叶生意。如今今年的还未谈拢,而且此次据说是因为洪州下面的青浦镇出了桩血案,恐怕是那西夏人潜过来作乱,现还在设卡找人呢!不过,这种事也封不了多少时日,对慕府影响不大!” 管家老丁继续说道,“到是听说朝廷已将那韩经略使从荆湖调至洪州驻守,可能也是为了安定这江南道吧!毕竟那韩经略使出身行伍,作风厉来铁血,正好可以安安洪州那边的人心。” 听到彭经略使这几个字,韩晖不由得心口直跳。那荆湖的韩经略使正是他的三叔爷。如今将要调任洪州,会是为了他的事吗?还是那件事也有他的手笔?韩晖心中泛起阵阵波澜。 按说在陇西祖宅之时,三叔公每年年关回家见到他时,对他都是极好的,嘘寒问暖,关心他的学业。 但此次事件事出突然,当日随侍众人均为家中忠仆,怎么可能与西夏之人有私。 韩晖忆起家中祖母曾对他评说过;韩家太爷爷一生戎马,征战西北,常年与那西夏,吐蕃作战。在前朝徽宗时曾舍子劝降吐蕃王子,得了官家褒奖。 到了他家阿爷这一辈,他家阿爷自小随父征战西北,性格豪爽、深沉果断,战功赫赫,颇得官家信任;二叔爷勇而无谋,莽得似头牛,最容易被他人利用;而三叔爷心思缜密,胸有丘壑,无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今,阿爷的官位是越升越高,而另外两个叔爷只得一闲职。他也不知道,两位叔爷心中是否有愤?是否有参与其中?此次三叔爷调任洪州,又不知会怎么查青浦镇那桩血案呢? 这日,韩晖正在书院晨读。突然见到学堂中众多学子纷纷挤到窗前向外张望,他便也跟过去瞧瞧。 只见从院门外进来一众人等,打首之人面如冠玉,蓄短须,身着赤色曲领官袍,腰间束着一条缠花枝玉带,头戴一顶硬翅官帽。而书院的丁院首正带着夫子们起身相迎。韩晖发现来人面相很是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韩晖用罢午膳,听得那群官宦子弟在学堂内谈论,说那人是从望京派来这金陵府视察学政的,今天是特地来书院拜会丁院首的。 这时,韩晖猛得记起此人姓吕,曾经拜于外祖父门下。年初,自己还曾在望京外祖府中聚会上见过他,或许他对自己也有些许印象。今日或许可以借他之口,联系上外祖家的人。 韩晖急忙跑到丁院首书房门外,耳听得里面尚在谈论公事,便在外静静等候。恰好此时有仆从前来送茶。他便上前问询能否由他代劳,仆从见他是书院学子,只得答应。 这时那位叫阿容的学子经过见到,便呲笑他道,“看来,商贾家的就是会见缝插针,溜须拍马,平时里装出一番正人君子模样,见到提举学事这不露出真面目了。” 韩晖接过仆从手中的茶盘,敲门进入。见到里面两位正盘膝坐在案几两侧,见有外人进入,便都闭口不言。 韩晖将手上茶点及茶具置于案几上。丁院首抬头一看,发现是书院学子,不好当面呵斥,只得挥手示意他尽快离开。而那位吕提举并未抬头,仍在品鉴案几上的法帖。 韩晖不由得急切了起来,这可是他最近唯一的机会了。 他不由地提高嗓音,开口说道,“院首大人,上次书院冲突,您一直没有问询学生,学生心中颇为担忧。怕一切罪责都到学生身上,所以今日斗胆求见。” 这番话惊醒了那位吕提举,他抬头扫视了韩晖,不由地呆了呆。这个学子面容甚是熟悉,他又沉思片刻,发现竟极似京中恩师。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便开口问道“小子,你是何人?” 韩晖心中暗喜,看来事情有了转机,忙答道,“提举学事大人,学生韩晖,现正在书院就读,年前曾于京中陈太傅府上见过尊面。” 旁边的丁院首听到,不由得有些着恼。这韩晖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怎么今日这么没眼色,忙喝令他离开。 吕提举抬手阻止,说道,“丁院首,这学子我可能见过,今日便借贵地与他谈论一二,不知可否?” 丁院首听罢,只好无奈离开。 房内吕提举问道,“韩小子,我看你面相甚是熟悉,不知与那京中陈公陈太傅是否有亲?” “回提举学事大人,家外祖正是那陈太傅。”韩晖答道。 “哦,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金陵府来求学呢?我可记得你们韩家可是世居陇西的。”吕提举问道。 “禀提举大人,因为学生近日忽遭变故,只能暂居他乡。”韩晖回答道,“今日冒味求见,实是有事相求!” “咳!看在恩师面上,如果只是小麻烦,或许我可以助你一二。”吕提举说道。 “多谢提举大人,只是此事颇为头疼,我又不能直接联系家中。可否托您帮我给外祖去封信,告知他我现在金陵府,即可。”韩晖请求道,“同时还望提举大人对此事予以保密。若院首问询,只说曾见过学生即可。” 吕提举沉思许久,同意了韩晖的请求。韩晖便手书一封,交予吕提举,然后躬身告辞离开。 第15章 老仆来访 韩晖自从那日与吕提举会面后,就一直焦急地等待京中回信。 由于近日心绪太乱,他在学堂上屡屡走神,已经被那夫子批评过多次。再加上那日他的莽撞行为,引得丁院首责恼。所以这段时日,他在书院内处境颇为艰难。 学堂上,同窗讥笑他,商贾出身,还妄想一步登天,看到提举学士大人就想就此攀附,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 到了这时,也只有齐天沐常常在旁劝慰,“韩兄,我也知道你如今寄人篱下,急于功成名就。但这种事着急不得,凭你的学问,迟早也会功成名就的,不可走错路啊!” 韩晖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也只能苦笑着感谢他的关心。 韩晖这几日的异常状态,也被那慕家小女娃给注意到了。所以每当书院放课后,她就静静地等在风澜院门口。 每日就陪伴在他身边,间或插科打诨,逗笑搞乐。当然如果韩晖在房中看书写字,她也会安静地在旁边吃些糕点蜜饯打发时间,当然必须要忽略旁边那如老鼠般咀嚼的声音。 韩晖也体会到月月的用心,所以每日放课后,必会去她常说的店铺中,打包一些糕点吃食。月月每回一见他带回的东西,总是很开心。然后又会偷偷地告诉他,她的下一个愿望,同时还嘱咐道千万不能让兰婆婆发现。 五月初,天气越加温暖,出外踏青游玩的也越来越多了。 这日放课后,齐天沐见韩晖最近心绪不宁,便约他出外游玩散散心。 他们租下了一艘画舫,泛舟于那金水河上,欣赏一下沿岸风光。 微风拂面,水面波光粼粼。韩晖坐在这缓缓前行的船中,思绪渐渐放空,忘却近日的烦忧。忽然“砰”的一声,画舫猛得颠簸了一下,两人忙起身前去查看。原来竟是被旁边的船只给撞到了。 齐天沐有些气不过,拉着韩晖就要过去与人理论。 韩晖眼见那对面船上一船工冲他比了个军中手势。他顿时就明白对方原是阿爷留的人手,现在已经找来了。 韩晖挥手示意他去引开那齐天沐,便借机登上了那艘画舫。 当他一进到船舱内,便见到一黑衣老人早已等候许久,正是那陇西祖宅中的福伯。 福伯一见到韩晖,便急步上前狠狠抱住了他,并说道,“晖哥儿,老奴总算是找到你了。” “自从那日青浦传来消息说,有韩家的人在那边遭遇不测,老奴我立马就赶去那边查看,见都是当日随你出游的侍卫。可左等右等却没有晖哥儿你的消息。我就日夜担心,唯恐你遭遇不测!”福伯说完这话,不由得大哭起来。 韩晖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失踪,让这位老人操碎了心,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福伯,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福伯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哽咽地继续说“这事,我又不敢传信给老太爷,就怕他战前分了心。刚好你三叔爷调任洪州,我便求他帮忙查找,可一番查找后,还是踪迹全无。” “老奴我就担心你可能遭遇不测,每次老夫人问起,我就推说你去临安府姑姑家玩了。”福伯想起这几个月的左瞒右骗,也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幸好上月底,京中你外祖陈太傅那传来消息,说你人在金陵府。老奴也怕消息有误,这才急急赶过来。万幸!万幸!”福伯不由得暗自庆幸,如今晖哥儿一切安好,真是幸运啊。 福伯问道,“晖哥儿,你那信中为何要求不得告知家中任何人,可是出了何事?有什么不妥吗?” 韩晖沉思片刻后答道,“福伯,我当日遇袭之时,随行的侍卫可都曾是军中老人,为人极为忠诚,决不可能将我的行程告诉任何人。可那些贼人却是早知我必会经过那似的,早早埋伏在山边。” “那晖哥儿,你是怀疑家中有人漏风?”福伯追问道。 “这个我也分析不清,按说那张氏,两位叔爷等等都有可能。福伯,今日时间太短,不能与你多聊。且等我后日休沐后,去那天一阁再叙吧!”韩晖说完,便告辞了福伯,离船寻那齐天沐去了。 第16章 商议对策 等到后日休沐,韩晖仍像往常一样,卯时便起了身。然后去前院向管家老丁报备了一下。说今日他要出府一趟,顺便会去天一阁给月月带些零嘴,可能回府会略微晚一些。 当他走出了慕府大门,就见到远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一见到韩晖出门,那驾车的青衣大汉便挥手示意,并缓缓地驶了过来。 韩晖看过此人腰间的铭牌,知道他是福伯派来的。 于是,他便登上那辆马车。那匹枣红馏马打了一个响啼,发出长长的嘶鸣后,便稳稳地拉着车,驶出这条寂静的街巷。 马蹄嘚嘚地敲打着石板路,马车慢慢地驶过热闹的早市,然后一路向东,到了那金水河边。 只见河岸边早就有一艘画舫停靠着。福伯从船舱中出来迎接,“晖哥儿,今早我还是不太放心,便派了马车前去接你,还请原谅老奴的自作主张。” 韩晖应道,“无妨,无妨,福伯你也是担心我罢了,不过这金陵府尚算安全。” 福伯跟随韩晖入了船室,便继续问询昨日未完之言。“晖哥儿,你怀疑真是家中有人作乱不成?” 韩晖思考再三后开口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此次过路青浦,本来就不在行程内。现在回想起来,是那日听到侍卫韩刚说起青浦镇周围风景极佳,而且那里即将会有一场茶会,必定非常热闹,这才绕路去那的。但韩刚那日已死,线索必然是断了的。” “韩刚,他也曾是韩家军中老人了,怎么会……”福伯对此也颇为疑惑,毕竟韩刚资格老,为人忠诚,要不是当年负了伤,必是军中一员猛将。 福伯追问道,“晖哥儿,当日官府不是通报说是西夏人潜入作乱吗?难道是家中有人与西夏人勾结?你怀疑此人就是韩刚不成!” 韩晖回答道,“西夏人作乱,那是绝无可能!当日,那伙贼人虽然蒙面,并手持羌刀,让人无法辨识,但其眼窝并不似西夏人深,身形又不高,而且行事如此明目张胆。如果是西夏人,经过那么多州府,必会留下痕迹,怎么会到现在还没什么线索呢?” “可是西夏人对大老爷恨之入骨,如果趁此次大老爷开赴北边,必定会出手的。而且青浦那边我去看过,现场确实遗留下几具西夏人的尸体啊!”福伯对于韩晖的怀疑不是很认同。毕竟他既不希望家中有人与西夏人有勾结,也不希望家中有人借机作乱,推到西夏人身上。 “当日那伙贼人从山中窜出,伏击我们,显然是已经在山上潜伏许久了。要不是那些侍卫们拼死阻拦,我早已遭遇不测了!”韩晖感慨道,“所以家中有人与人勾结,必然是成立的。至于是因为什么,或买通,或胁迫,此事还需细查。” “福伯,等你回去后。首先尽快查清韩刚家的情况,看看近几个月内他家有无异常。那日,他绝不可能无意说出那番话,引我去青浦的。其次,替我抚慰下死去的众侍卫家人们。我这边,你也不能久留。” “不行,晖哥儿,老奴不能离开。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主人交待呢!”福伯连连摇头拒绝。 “福伯,家中都知道你是阿爷留给我的。你在哪,我就可能在哪。阿爷曾讲过堡垒总是从内部瓦解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出那颗钉子,看看是内乱还是外祸。”韩晖劝说道,接着他向福伯讲述了他是如何逃到这金陵府的。 此时已过午时,福伯吩咐船只慢慢靠岸。 韩晖继续叮嘱道,“福伯,我准备继续呆在这金陵府内一段时日。当日我对那慕老爷说我是因为船只失事,撞伤了头部而失忆,所以我的身份来历就成了问题。慕老爷也曾派人去望京查探过。所以怎么让你们找到我,又不和陇西韩家扯上关系,还需要你向外祖父禀报后帮我圆了这个谎。” “还有你回去后,除了祖母,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同时你还得继续装出一副焦虑状,留意下家中众人的反应,凡事就多去请示下老夫人。” “好的,晖哥儿,老奴把这次带来的人手都给您留下。如果您一旦有什么急事,可以去城中瑞福茶楼找那辛掌柜,那也是老太爷留的暗桩。”福伯感叹道,“唉!此去,老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晖哥儿您啊!” “不会太久的,福伯。”韩晖应道,“毕竟我也想早日归家。” 这时有侍卫将刚买来的食盒呈上,韩晖接过后,便告辞福伯上岸而去。 第17章 别府另居 韩晖上岸后便慢慢逛到了那天一阁楼外,正准备回府用膳。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喊,“韩哥,等一等小弟。”原来正是齐天沐及书院一众学子。 韩晖停住脚步,等待众学子赶上来。 “韩哥,我刚去那慕府找你过了,管家说你早早就出门了,我正发愁找不到你呐!”齐天沐高兴地说道。 “是啊!是啊,齐胖子都已经在附近溜了好几圈了。” “韩哥,总算是见到你了。这一早上的,都快把我们溜惨了。” 旁边众人纷纷抱怨起这一早上的辛酸。毕竟起个大早,陪着那齐胖子满城溜达找人,也不是他们希望的。 韩晖心里暗想,这个齐天沐,可真是缠人精,这日日上门,很是麻烦! “哦,我刚去给月月买糕点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韩哥,怎么又是为了慕家那个小矮子。你考虑下要不要收了我这小弟,我可比那慕家女娃好玩多了,人傻钱多,啊!错了,是钱多人可爱!还能随叫随到!你指哪打哪,绝不含糊!”齐天沐拉着韩晖,发誓道。这话引得旁边一众学子暗暗发笑。 韩晖急忙拽回自己的衣袖,向旁边一闪,和他站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丢份啊! “韩哥,你说这运气,今天竟然正好撞见。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吧!”齐天沐说道。 韩晖心想,什么运气,还不是你找出来的,这都能被你碰上,真是信你个邪了。你说这个人每天吆五喝六的不得闲,要不是家里有些钱,人也豪气,估计是没有人会与他为伍。有心不想去,但又有些怕他继续纠缠乱说话,只能无奈答应。 于是,一众学子随着齐天沐在附近找了一家酒楼用餐。 自从福伯回陇西后,也曾吩咐人传过几次消息。陇西祖宅那里,最近是异常平静,看似众人并无异常,倒也无人问及他的行踪。 而府中继母张氏房中倒曾摔了几个瓶子,杖毙了个侍女。二叔公还是每日到点去衙门里点个卯,不过最近迷上了养鸟,天天与人谈论些鸟经。二叔婆最近老去寺院添个香油。 而死去侍卫韩刚家中有幼子几个月曾外出,至今未归,现在还在继续查找。其它尚有几人可疑,福伯还在加紧调查。 日前,京中外祖倒是寄来了一封书信。信中非常担忧他的处境,但由于北面战事将起,外祖也无法分出人手帮忙查探。不过对于他的怀疑,外祖表示认同,但只能留待祖父班师回来再行处理,毕竟韩家的事他也不便插手。 同时提说可以暂借堂姑奶家旳子侄身份,他家也姓韩,年纪又与他相仿,只是家中情况比较复杂。那人最近负气去外面游山玩水了,久未传消息回来,或许可以暂时掩饰下他的来历。 此事外祖已去信托门下吕提举帮忙。不日,那吕提举将会带人来慕府接他别府另居。 到了五月末,慕府门外有门房通传吕提举前来慕府拜会。 慕府主人慕义浦正心中暗自疑惑,毕竟他与那吕提举素未谋面,怎么会上门拜访。但来者即是客,或许有什么要事相商,便急忙出府迎接。 那慕义浦到了府门外,见到吕提举,忙作揖相迎,并与他相偕入了正厅。 两人落座后,吕提举表明来意,说要见一见府里暂居的韩晖。 慕义浦担心地问道,“提举学事大人,这韩小哥儿只是个孩子,可是他在书院出了什么事?犯了什么过错不成?” 吕提举含笑回答道,“慕兄,那韩哥儿并未犯什么过错。只是上个月本官去那书院巡查学务,正好碰到了韩哥儿,当时便觉得其面相甚是眼熟。思索再三之后,才想起原来是在我恩师府中见过,便快马去信京中知会恩师。” “原来如此啊!那提举大人,不知令师是朝中哪位大人呢?可否告知一二。”慕义浦见事情并不是坏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家师陈公,上伯下康,现在朝中位居太傅一职。”吕提举答道。 “原来是陈公门下。失敬!失敬!”慕义浦心中惊叹道,看来这韩晖来历果然是不凡。急忙唤那管家老丁去风澜院请韩晖过来。 吕提举继续说道,“恩师收到来信,查探一番后,发现正是家中堂姑奶家失踪的哥儿。如今那堂姑奶一家正因为他私自外出,乱作一团。此番家中长辈气病,如果他直接回去,恐怕会被杖责。他娘便想托付旁人照顾一段时日。等长辈气消之后,再行回家。” “这几位正是晖哥儿家中服侍的侍从。”吕提举指着身后一干人等说道,“另外,恩师已托我在这金陵府中帮他找了一处宅院,今日便想带他回去。毕竟寄宿他人处,也委实不妥。至于慕兄当日的施救之恩,家师另备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不要,爹爹,我不要哥哥走,这样又没人陪我玩了。”厅门外传来声声哭泣声,只见慕月生紧拉着韩晖走了进来。 韩晖进门后,向慕叔和吕提举施了一礼。 便转头劝慰慕月生道,“没事的,月月,我不会离开这金陵府的,现在只是换个宅院居住。就算我住在外面,你也可以过来找我啊!这样我也能偷偷带你去外面逛了,对吧?” 月月一听到这话,立刻闭口不言,只是拼命冲着韩晖眨眼睛,意思是我很乖的,你一定会言而有信的对吧。 韩晖向慕义浦深鞠一躬道,“慕叔,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款待。等我休沐,还会来府上拜会。” “当然,月月,你也可以经常过来找我的。”并冲月月回了个眼神。 韩晖与慕叔一家话别后,便随了吕提举离开。 马车向南行了一刻,便到了一处二进宅院,此地就是他在金陵府的居所了。 第18章 百日宴 韩晖就此在这金陵府安定了下来,但当日吕提举的到来,让他之前的计划禁不得细细推敲。 如今,看来那慕叔对他的身份存有疑虑,所以每次韩晖去慕府拜会,他都推托不见。只是因为他与陈太傅有亲,这才吩咐全家对他礼待三分。 而书院中的那群官宦子弟,消息最是灵通得很。没过几日就知晓他原来是朝中陈太傅的亲戚,立马赔礼道歉,嘘寒问暖。 只有齐天沐那个呆子则像是受了重击似的,急呼“被骗了,被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沉寂了几日后,又生龙活虎地开始拉他出游。 此时业已六月,天气日渐炎热起来。而慕家夫人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慕老爷便决定宴请一众亲朋好友,为家中幼子大办那百日宴。 经过几日的筹备,等到这个月初十,慕府处处张灯结彩。慕老爷的生意伙伴,亲朋好友都备上厚礼,前来府上道贺。 厅里厅外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食盒,里面呈放着各式冷荤热肴,点心茶食。慕家为了准备这次的宴席,颇费了一番功夫从各州县运来各地时鲜山珍。席间,还特意去那延禧楼请来名师在旁奏乐伴宴。 这时,只见台上有赞妇上前为婴儿更换新衣,并说着祝词“长命百岁,福禄绵长”。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通报声,“慕老夫人到”。 便见到打院门外进来一个身穿绛紫色外袍,脸上薄施脂粉,眉间眼角带笑的中年妇人和一束发少年。 她一进门,就冲着慕义浦笑道,“义浦,孩子百日宴这么大的事,怎么才通知我呢!也怪我最近手头事情太多,今日来迟了,你不会责怪姨母吧!” “不怪,不怪,姨母能来,我也是很欢喜的。”慕义浦窘迫地回答道。毕竟几个月前出了那件事后,那慕王氏也是知道做过头了,久久不敢现身。慕义浦出于礼节就下过帖子去那西府,本也没指望她能来。 那慕王氏走上台子,挤到那赞妇旁边,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 “哎哟!这个就是我们慕家好不容易盼来的长孙吧!呜呜呜,老太爷您走的早啊,怎么就没能等到今天呢!”说完,便用香帕擦了擦眼角,接着随手褪下玉镯,丢入礼盘中。 慕义浦见她这般唱念,也甚是窘迫。但来者是客,又是家中长辈,也就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含笑替孩子答谢长辈的赠礼。 那慕王氏见着慕义浦没有明着拒绝,跟着从那赞妇手中抢过婴儿,用她的指甲轻轻划过婴儿的脸宠,说道,“看看这小脸,长得真俊啊,眉眼极似老太爷!” 慕夫人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肉跳,就怕慕王氏伤了麟儿,急忙示意慕老爷快去接过来。 慕义浦见状便上前说道,“姨母,孩子太重了,还是交给我吧。” “不得,不得,你一男儿抱什么,没轻没重的,还是由我来抱吧。”那慕王氏就是不肯放手。 慕义浦顿时进退两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这时,幸好有仆妇通知了后院的孔老夫人。她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慕王氏,小辈的事自有小辈操心。我们年纪大了,气力不足,孩子还是交由他们吧。”孔老夫人一见面便礼节性地劝道,见慕王氏并无反应,话风顿时一转,“这人啊!该放手就得放手,别什么都死攒着不放,到时候什么也得不到。别人看了也心烦!我看你就是最近操心的事多了,看看脸色都暗沉了许多,比我都显老了!” 慕王氏听得孔老夫人这一番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更是攥紧手中的襁褓。 “阿妩,快去把小少爷接过来,别累着了姨母。这小少爷今天闹腾了半天,也该去后院安歇了。”孔老夫人怕那慕王氏不知轻重,忙吩咐身边的仆妇从那慕王氏手中接过婴儿。 接着那阿妩便抱着婴儿退去后院。 席上众多宾客见了这出戏,便在旁边议论纷纷道,“这就是那位小王氏吧!真是个人物啊!” “听说她克夫,前一任就是被克死的,望门寡啊!” “那还能嫁给慕老太爷,这不犯忌讳吗!难怪那慕老太爷走得也早了些!” “说不得,说不得,人家可是出身金陵王氏,得罪不起。” 慕王氏在旁边听得脸色也气得青一块紫一块,毕竟大庭广众下,也不好发作。 而韩晖陪着月月躲在一旁,边吃席,边听着众人议论这位慕王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义浦见状,急忙迎那慕王氏入席。孔老夫人怕他嘴拙,忙也跟着在旁落坐。 席间,慕义浦给两位长辈敬了酒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头吃菜。 这时,那孔老夫人开口道,“慕王氏,听闻前一段时间,你那母亲身体不适,看了那么多名医,可是有见好?你说这一天请那么多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知府衙门出大事了呢!” 慕王氏瞪了眼孔老夫人,依旧闭口不答。 “可怜我家容儿,自打入你慕家门,日日要到你跟前立规矩。虽说这也本是容儿该尽的孝道,但毕竟是分了家了。我那好姐妹都没受过容儿的孝敬,全都落你头上了!现在可好了,你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总算能娶个人接替容儿了,好好孝顺你了!”孔老夫人在旁含沙射影地说道,“你说当年慕老太爷也是果决,走前将家给分了,估摸着也是防着某些人。可这也拦不住某些人脸皮厚,老是上门来指挥这个,指挥那个,搞得别人家无宁日。” “你说说我家容儿大着个肚子,还得每天去西府给你请安,这不得出事吗!” 慕王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手中的筷子,拉起身边少年,起身便要走。 “哎哟,怎么要走了呢,这可是你们慕家长孙的百日宴呢!你作为长辈,怎么能这么早走呢!这让义浦和容儿以后怎么做人呢?这不敬姨母,说出去可会落人话柄的!”孔老夫人在后面喊道,引来周围宾客的目光。 那慕王氏听孔老夫人那番话,气得上火,但也只能 第19章 慕老爷的手段 慕天浦心中也明白,今日姨母登门是为了何事。 那日自打他知道容儿遭的罪后,就曾暗地里处理了一批府内的旧人,算是断了姨母的眼线。姨母必是知道这回彻底惹恼了他,所以这几个月也消停了不少。 但家中岳母大人总是抱怨他的不作为。这些天每次见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只能在旁陪笑脸,哄着逗乐,可不敢有何怨言。 他心中也很是苦闷,容儿产后身体又不太好,那些内宅之事他又不好多插手。 往日里每回容儿要去那西府请安,他能陪同就陪着,但也总有那么几次。容儿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知道必是姨母又给她气受了。 容儿嫁入慕府多年,只得月月一人。对于子嗣之事,最是着紧。以前每月总是要去求神拜佛,寻医访药,人都快魔障了。 他也曾多次劝慰,现如今可算好了,他儿女双全,容儿心也平了,姨母那也没话说了。 以前姨母插手东府事务,往他身边送人。他也只能婉言推辞,实在是做过了,也只是暗里设计让姨母损失些银钱。但姨母毕竟是家中长辈,他也不好做的太过。未曾想到这次姨母变本加厉,设计出手,使得容儿早产,差点母子不保。 他知道姨母这人最是要紧银钱,但又不肯拿她的体己去填她娘家王家的窟窿,所以总是盯着他府里的。 他也曾劝过姨母,二弟已经成年,该用钱银的地方多了。她以后能靠的只有二弟,不是那王家,但姨母总不当回事。 慕义浦知道姨母的软肋是他那二弟,但二弟为人一向木讷。父亲临终前又嘱托他多加看护,毕竟是自家兄弟,他也不好出手。这回实在是过了,他只能对二弟下手,希望父亲泉下有知,饶恕他这次。 前段时间,他吩咐手下,悄悄买通了二弟身边的小厮。平日里,姨母对他那二弟最是细心,怕他学坏,从不允许他出外游玩。而对于二弟的学堂交友,又再三筛选,就怕他行差踏错。 二弟与父亲一样,好附庸风雅,喜欢些名家字画,名砚墨笔。于是他便托人仿制了一幅周舫的《簪花仕女图》,让那小厮引他去集宝斋品鉴。 他那二弟果然是见猎心喜,再加上旁边有人跟他争价,必然会冲动地订下那幅画。可是他囊中羞涩,又不敢开口向姨母讨要银钱。只要那集宝斋掌柜一鼓动,他涉事未深,必然会去姨母房内取来家中店铺抵押。 如今计划已经实施二个月有余,估计是他那好二弟变卖物件太过频繁,又凑不齐钱数来赎回抵押物,终究是被姨母给发现了吧。 还好他早已经吩咐手下关了那集宝斋,并令那掌柜的暂避他地。至于那张店铺契约,看来他也得尽快转手了。 夜已渐深,宴席也近尾声。 慕义浦一一送走了到访的宾客,便见到姨母拉扯着二弟走到跟前来。 姨母呐呐地开口道,“义浦啊,姨母我今日有件事相求。我最近碰到了件糟心事,你这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近日做下了件糊涂事。为了得到幅画,把家中的店铺偷偷地给抵了出去。” 慕义浦听得这番话,便知姨母果然是为那件事而来,便不好多说什么。 “义浦啊,你也知道老爷当年留给我的银钱不多,都是些店铺。你姨母我又不擅于经营,这日子过得就略紧巴了些。原想着等你这弟弟进了学,就好了。可这回这事出的,活生生的一家店铺就这么给弄没了。要不然,你帮帮姨母,你把这幅画给收了去。你人脉广,认识的人多,绝对能用上。” 慕王氏说完,便推了推旁边的少年,“快,义仁,求求你大哥。毕竟是亲兄弟,他不会不帮忙的。” 那少年低头沉默不语,并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子。慕王氏见状,不免有些着急,扯过那少年,推到慕义浦面前。 “义仁,和你大哥好好说说!”慕王氏见儿子还是不开口,只得开口道,“义浦啊!你看你弟弟不太会说话,他这几日也为那件事着急上火,食不下咽。你财大气粗,就拉扯一把兄弟吧!” 慕义浦心想,就算是收了你的画,到时候我银钱是给了,画也到不了我手上。 姨母到时必会哭述,父亲生前给的少,娘俩日子难过。那画是二弟的心头好,好不容易得到手,就留给他做个念想。毕竟二弟如今进学,家中也需要些名家字画装点门面。 可惜姨母如今还不知道,这幅画是我叫人仿的。只要名家一鉴定,什么都收不回来,那还不得烂手上吗! 慕义浦面露难色,开口道,“姨母,你也知道。近来,我刚和人谈下笔大生意,手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闲钱。再说我一向对书画这类不甚了解,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老爷啊!你看看你这个儿子,把你当年的嘱托都给忘了!欺负我们孤儿寡妇,忘恩负义,……”忽然,慕王氏收住了口,拉着儿子急步离去。 “义浦,你这姨母又怎么了!大老远的,都能听到她鬼哭狼嚎!” 慕义浦转头一看,原来是岳母孔老夫人救场来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20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日慕王氏见无法鼓动慕义浦买下那幅《簪花仕女图》,只得悻悻离去。 次日,她便带着那卷画轴去到知府府衙。 隔日,那王知府便广邀名流雅仕,官宦商贾,前来知府府衙品鉴他新得到的画作。 韩晖随同吕提举前往赴会,到了府衙门口,碰上慕义浦正下马车,便相携一起进入府衙。 三人进到府衙正厅,见到厅内已经到的宾客也不少了,大家正相互交谈着。厅前站着一个身着红色袍服,微胖的中年人,他表情严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 吕提举和慕义浦上前拱手道,“知府大人,幸会,幸会!”那中年官员应声回礼。 又等待少许时间,王知府见来宾已齐,便指着厅正中案几上摆放的画轴说道,“诸位,这是本官新得的周舫的《簪花仕女图》,还请诸位多加指点。”接着,便示意仆从轻轻展开画轴。 众宾客纷纷上前驻足观赏,点评此画作。 “你们看图中这些仕女云髻高耸,头簪折枝花朵,身着低胸长裙,外罩半透纱衣,下可隐现底下衣裙的花纹,衣装服饰完全符合唐人的风格。而那贵妇的脸上罩染的白粉,给人一种肤若凝脂的细腻之感。这些足可见画师绘画技巧的高超!” “此画虽由三幅绢画拼成,但画面之间并无冲突,主题一致。全画色泽艳丽,个个仕女神态安闲,或戏犬、或漫步、或赏花、或拈蝶,尽显宫廷生活的闲散惬意。” “这画中仕女体态丰腴肥硕,衣着华丽,风格典雅,尽显唐人雍容富贵的风采。”一位青衣文士说道。 “想那周舫极善画那仕女,其画风学得张萱九分。虽然这画中人物肥硕异常,但想其出身官宦,而唐人以胖为美。西北之人多壮硕,女子亦是,完全异于江南女子的纤弱,也是另一种美啊!” “是极,是极,这幅画尽显了周昉画作的“形似神合”、“含蓄劲简”、“丰腴肥丽”的特点。”旁边有人应声道。 “此画采用大片的朱红色,非常的大胆,要知道红色没用好即俗,但周舫却能做到艳而不俗,实属佳品啊!” 众人对这幅画交口称赞,并齐声恭贺知府大人确是得到一幅传世名作,听得那位王大人甚是得意。 韩晖也上前一观看,怎么是这一幅呢,顿时愣了一下。今年初他还在外祖书房内见过呢,据说是官家赏赐给外祖的。难道外祖家的那幅是假的不成。他轻轻拉了拉身旁吕提举的衣袖,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那幅画。 吕提举在旁边摇了摇头,而后笑而不语。韩晖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幅假的。这是谁人这么大胆,敢骗到这一府主政头上来? 他又看看周围那群奉承拍马之人,他们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也许都是一群明白人,看破不说破。假作真时真亦假,糊涂一点也是好的。毕竟那位可是掌一府之事,如果说错事,也是极为麻烦的。 韩晖又转身看向旁边的慕叔,他此时面带三分讥笑七分轻蔑,神情很是怪异。 王知府在众人的称赞声中,乐开了怀,接着开口道,“本官为了得到这幅画,所费良多。如今眼见北面战事将起,朝中所需军费不菲。本官便打算筹措一次义卖会,将这幅画也一并捐出,希望诸位鼎力相助,所拍得的款项将全部支援前方将士。相信官家和朝中的列位大人,必会感激诸位的善行。” 一听到这话,厅内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无人应答。今天这却原来是一场鸿门宴啊! 这金陵府中人人都知道这王知府是吃进不吃出之辈。也曾有人向上面递过状,但次次无疾而终,没了下文。 这义卖会说的好听是全部捐出,但所得款项还不是他说多少就多少,到时他名也得了,财也得了,画也得了,什么都不落空。 众人心中暗恨给他出主意之人。这金陵王家还真是一家子貔貅,只进不出,家学渊源啊! 慕义浦这时心中也很是着恼,那家中姨母是坑了,但自己却也拖了更多人入坑。 韩晖扯了扯吕提举,示意“怎么办”。吕提举见此情形也略有些为难,说破还是不说破呢!这王知府毕竟是地头蛇,虽然政学不通,但同朝为官,确实不宜树敌太多。 他冲韩晖摆摆手,示意此事不可参与。 这时,宾客中有人忽然惊呼道,“这幅画好像有些不对,上面绢帛的光泽有疑,非是唐时工艺制成。” 一听到这话,众宾客忙上前端详。 “不对,真不对,你看那块用色过新,未经岁月,看来这幅可能是假的。” “对的,我听京中长辈谈论过先帝爷曾令内府广收战乱散失的法帖名画,此画就是其中之一,如今怎么会流落到此呢!” 然后众宾客齐齐闭口不言,毕竟揭人长短,不宜多聊。 王知州一听,也急切地上前细瞧,而后便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众人见此情景,纷纷告辞离开。 韩晖这次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朝中竟还有这等官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第21章 陇西老宅 在陇西,说起那陇西韩府,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韩家世代镇守西北,战功赫赫,使得西夏人听到韩家军大名,而闻风丧胆。 陇西人常用“再不听话,小心晚上韩都护来找你”,来吓唬家中不听话的小孩。所以小孩个个都觉得这韩都护将军长的,可能要比家中贴的钟馗像还要吓人。当地小孩们路过那韩府附近,都绕路而过。 这韩府大宅位于城东,到那城东拱辰街走到头,就能看到好大一处宅院。 院前有一挑高的石门楼,门楼两侧各安放着一对石狮及拴马桩。正中的朱红大门上镶嵌着铜狮门环,上挂匾额“韩府”。 从那敞开的大门进去,迎面就是一道刻有猛虎下山图的“影壁墙”。绕过影壁墙,就可以看见一座用青石起座的挑高正厅,正厅的窗户边沿都是用粗糙的石条装饰,显得粗犷凝重,颇有西北豪迈之风。 福伯自打那日离开金陵府,便快马加鞭返回了陇西祖宅。进府后急忙赶去后院拜见韩老夫人,也就是韩晖的亲奶奶。 福伯向榻上端坐的韩老夫人磕头请罪道,“老夫人,老奴今日特来向您讨饶!前一段时日,老奴骗你那晖哥儿去了临安府,其实并无此事。” “这个老身我知道。”韩老夫人摇了摇手中团扇说道,“这府里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你以为真能瞒得过老身么。老身我虽然不知道晖哥儿现在在哪,但出没出事,还是能估摸出来的!” 韩老夫人拍了一下榻上茶桌道,“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个个瞒着,现在可以和老身我说清楚了吧!” 福伯连连告罪,接着便将韩晖当日怎么遇难,怎么脱险到的金陵府,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韩老夫人。 “所以,晖哥儿如今是怀疑家中有人作祟,不敢回来了是吧!哼!堂堂一将门子弟,做事如此畏首畏尾,将来还能有什么大出息呢!学的尽是些他外祖家那些心机。等这次回来,必须把他丢到老爷帐下历练一番才行。”老夫人听得此事前因后果,生气地说道,“算了,这次就且随他去吧!” “晖哥儿,心里也必是不想老夫人忧心,才会如此。”福伯不由得替韩晖解释道。 “唉!可是遭此大劫,他久没有消息,老身我不是更心忧吗!”老夫人叹气道,“阿福,刚才你说当日家中有人引晖哥儿去了那边,还将此事推到了西夏人头上。这是你推测出来的,还是晖哥儿觉出来的?” “禀老夫人,晖哥儿毕竟亲历此祸事,老奴听过后,也觉得甚是有理。而当时现场也确有可疑,官府的通报只怕做不得准。”福伯回答道。 “如果真是这般,这是嫌事情不够大是吧!西夏,金国两线开战,朝廷上也定不了的啊!只怕晖哥儿白白丢了性命!”老夫人越说越气,“不过,这倒是像老三的手笔。他多年领一虚职,守一平稳之地。如今用家中子弟一命,换那万世功名,还可以说什么家仇国恨!高明啊!希望真是我多想了!”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道,“阿福,近日多留心下家中的异动,那个韩刚也仔细查查。如果有什么拿不了的,尽速向我禀告吧!” 福伯听得老夫人的示下,接下来几日,派人仔细地核查当日随行出游侍卫的情况: 韩刚在随行前,家中幼子突然失踪,至今未曾找回。 韩劲飞临行前,曾在梨花巷榆林酒楼与人饮酒,彻夜未归。 韩诚瑞年初,曾向账房预支百两纹银,用途未知。 其余五人尚未查到可疑之处。 福伯将这些情况向老夫人汇报后,接着呈上望京陈太傅的回信。 老夫人展信通读后,思考再三后说道,“阿福,你去城郊别院那选几个身家清白可靠的人,让他们带着这封信去金陵府找那吕提举,到时一切先听他安排吧!” “好的老夫人,老奴这就去办。”福伯应道。 韩老夫人跟着发出一声叹息道,“这陈伯康朝堂上呆久了,日日算计这算计那,整些勾心斗角之事,把胆量也给整小了。如今自家外孙求助,也顾忌这顾忌那的,还说一切要等到老爷回来处理。那等个三五七年,晖哥儿都成年了。你们要学那姜太公钓鱼,无饵怎么会有人上钩呢!算了,那就暂且先试试看吧!” 老夫人对如今这状况,也不置可否。如果家中真有人作祟,希望有人沉不住气,留下点破绽。 “不过阿福,西夏那边也派人留意一下。毕竟我们韩家与那西夏有世仇,如今北边战事将起,防范一下也是好的!”老夫人吩咐道,“至于家中诸人,既然暂时无破绽,就先放放吧!吩咐家中外松内紧,只要有人敢伸爪子,就……” 陇西韩府暂时回归了平静,但平静之下暗藏着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话说在那韩府的梨花院内,张氏正在梳妆台前挑选明日赴宴的钗环,忽然开口询问旁边的侍女道,“桃红,你说过了这么多天,那小崽子怎么还没半点消息呢?” “回夫人,到是听老夫人院里传出话来,说是晖哥儿还在临安府姑姑家,没那么快回来。”桃红回答道。 “怎么会去了那临安府呢?我怎么听人说青浦出了件怪事,死的可都是我们韩家的人呢!而且那小崽子当日去的也应是那边啊!”张氏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桃红,你再去各院打探下,还有通知外院的张番过来见我。” 而在那韩二叔爷院内,二叔奶正在与二叔爷谈论最近府上发生的桩桩怪事。 “二爷,你说青浦那边出事到底和不和晖哥儿有关呢?晖哥儿是不是真出事了啊!” “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干嘛,只是府上死了些侍卫。具体的,官府不是都通报过了吗!”二叔爷近日听多了关于此事的议论,不免有些心烦。“晖哥儿啊!福大命大,出不了什么事的。你看老大家的都不急!你替她操的那门子的心啊!” “好吧,好吧,你们事事都瞒我,每次全家就我最后一个 第22章 危险来临 洪州 经略使府邸 夜色正浓,四下一片寂寥。 书房内韩三叔爷正与下属灯下密谈。 “那个晖哥儿,还没有消息吗?熙翊,你可有去了解过?” “回将军,属下曾去青浦镇那边勘察过。当日那些侍卫身上的刀伤均是用羌刀所砍,而附近山上确有人员短暂居住过的痕迹。现场遗留的那几具贼人尸体也确是西夏人士。可是据当日现场勘察的衙役说,案发现场有几道奇怪的拖曳痕迹。”韩熙翊回禀道。 “那你是据此怀疑此案有疑了?有人曾经动过那里?”韩三叔爷思考片刻后问道。 “属下不敢妄加揣测,如今还是以官府通报为准。毕竟一切线索均指向西夏那边,或者真是如此吧!”韩熙翔迟疑片刻后问答道,“至于那韩小爷,至今还没有发现任何行踪。但属下得知出事后那几日,附近有另一伙人也在盘查。既非官府所为,也不是我们韩家的人。而且官府设卡后,那伙人就不见踪迹了。” “熙翊,你的意思是说那伙人有疑,当日的事并不是我们认为的。也许是有人伪装成西夏人,意图挑起战事,对吗?”韩三叔爷追问道。 “属下不敢说,可能…也许…,一切还是等韩小爷回来,或可知道内情。”韩熙翊支支吾吾的说道,“至于韩小爷,没消息就是最好的,可能躲在那里吧!” 韩三叔爷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开口道,“老宅那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吗?我那大嫂就一点也不着急吗?毕竟那可是她家里的独苗苗啊!” 韩熙翊禀报道,“那个,陇西那边倒是传来消息说,韩小爷近日是去了临安府姑姑家,还要在那边多呆些时日。而且上个月家中福伯确实乘船经长江去过一趟临安府?” “临安府吗?真的会在哪吗?还是…?”韩三叔爷沉吟道。 房中一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听得灯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房角内一处人形阴影也被摇曳的烛火照得若隐若现。 金陵府 韩晖的宅院 清晨有侍卫前来向他禀告韩家暗卫发现近日有陌生人在慕府附近徘徊,询问是否需要细查。 韩晖一听,急问道,“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人来了金陵府有几日了?” “属下不知,昨天才觉察出此人可疑,那人做事极为小心,暗卫也不敢跟太紧。”侍卫回答道。 韩晖指示暗卫务必搞清楚那人的目的,近日往来场所,有无和他人联系等等。 韩晖本来打算今天书院放课后,去慕府拜会,但现在局势不明,只能暂缓,希望今日月月可不要失望才好。 到了夜间,侍卫忽然敲门来报。说是那人已经潜进了慕家老爷的书房,似乎在里面翻找些什么东西。 “找东西,会和我有关吗,还是和慕叔有关?”韩晖心中思量过后,吩咐暗卫多加留心近日动态。 过了几日,侍卫前来禀报,说查到那人近日一直在码头附近闲逛。 他还曾经向码头管事询问了近段时间从长江上游方向过来船只的动向。那些船何时到的,曾在金陵府停泊了几日,后面又去了哪里等等一干情况。 那人还请慕家船工们喝过酒,闲聊了些日常。 韩晖有点搞不清楚那人到底在查些什么,是查他的行踪,还是福伯的,还是只是和慕家生意有关。 如果是查他的,他当时并未在船上留下踪迹,而且当时那些船工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泗水口上的船,行程可并没有问题。 如果是查福伯的,到是可以知道他曾在金陵府呆过几日。 那又去慕府书房干什么,难道慕家有什么事情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到底是谁?韩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等待接下来信息的汇总,再作判断。 第23章 慕王氏失财 却说自从那日知府大人被人当堂爆出所得那《簪花仕女图》为假后,便顿觉颜面扫地,闭门谢客几日。那他提议举办义卖会一事,也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王知府在府衙内休息几日后,见外面并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顿觉安心了不少。便令家中管家去唤那慕王氏到府。 慕王氏一进入府衙内堂,便见到一茶杯迎面砸来。她急忙向旁边一闪,“砰“的一声,茶杯落到地上,碎片四散。 “你这个蠢妇,这次可害苦本官了!”王知府厉声骂道。 慕王氏自知理亏,在旁边讷讷地说道,“小弟,原谅姐姐这回,这事我也实在是不知情啊!我也是被人骗的啊!” “哼!愚不可及!你且把那件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不准有任何遗漏,想清楚了再说。”王知府命令道。 慕王氏思索片刻后,便开始向弟弟讲叙她家是如何得到那幅《簪花仕女图》的。 听完慕王氏的叙述,王知府推敲一番后追问道,“阿姐,现在那家集宝斋可还开着吗?你就没去问问看吗?” “这个,这个,我有叫人去看过了。不过那店已经关了几日了。当时我也没当回事,想着不是还有幅画吗!再说弟弟,我那店铺也只是抵押在那,又跑不了的。”慕王氏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你还真是大事糊涂小事精明啊!一天天地尽干些糊涂事。当年你家老爷给你留那么多家店铺,如今是搞得家家经营不善。那还不如当年交托由娘家来帮你打理,也不会搞成如今这副样子。” 慕王氏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心想进你口袋,我还拿得回来吗!这回那画要不是娘给贴了体己,又给你许了诸多好处,你都还想白拿呢!结果如今事情搞砸了,你还来怪我。但毕竟弟弟如今掌一州之事,以后儿子进学为官还得靠着娘家。她也只能沉默不语,心里抱怨个一二。 王知州马上命令手下衙役去城东集宝斋搜查,同时吩咐书吏去查阅府衙登记档案。 半个时辰后,有衙役来报,说那集宝斋早已人去楼空,关门许久。据说那掌柜的月前就回乡探亲了,至今未归。 而书吏调阅府衙卷宗,发现慕王氏那家被抵押的店铺的确尚未变更归属,店铺现在还在那慕王氏名下,也一直没人前去催帐。 “小弟,你看,我就说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店铺又不是长脚的鸟雀,飞不了。而且我儿当时只是暂押那店铺,回家筹钱而已,钱筹齐了,店铺自然能回来。”慕王氏听到书吏的回禀,得意洋洋地说道。 “愚妇,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姐,真怀疑娘生你时被驴给踢了,这么不长长脑子!”王知府听得家姐那番无知言论,气得火冒三丈。“那你现在店铺契约呢!怎么不在你手上了!如今就算你钱凑齐了,也找不到人赎,还尽在人前卖弄!什么叫抵押典当,你什么都不懂,我看你们慕家产业迟早让你给败光了!” 慕王氏一听这话,立马收住了口,脸也耷拉了下来,恳切地请求道,“小弟,你这回一定要帮帮姐姐,抓到那个天杀的!姐姐可只有那些东西傍身了!” 王知府被烦得只能同意帮忙。他也知道他那姐姐只会些小算计,还自认为聪明。要不是娘家给她兜着,只怕也没如今这好日子。 如今他也只能吩咐文书多加留意,一旦有人过来登记变更,立马拿下。至于那幅画估计也只能烂手上了。 本朝商贸业虽然极为繁荣,对于商业文书的处理也极为严格规范,这类典卖契约本该去府衙留底备注。但是由于连年战乱,官府收取的契税也日益增加,使得如今买卖双方更喜欢私下草契交易产业,从而逃避契税。 王知府也知那外甥做了这等偷取之事,必然心虚。别人一说和,可以私下抵押,不用官府报备,到时还上钱即可。他必然是欣然同意,这才造成如今这局面。 但那店铺契约既然已到他人手中,那人又久久不来登记。过个百日,若不补交契税,一旦被人告发,慕家那店铺必会一分为二,一半归告发之人,一半官府充公。如此一来,进退两难,只怕家姐会一场空。 而他那笨外甥又将那典卖契约交由那小厮保管,如今小厮又跑了。问他当日何人作保,他又一无所知。看来,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真是读书读呆了!”王知府愤愤地说道,如今这事极难处理,他那外甥私自典卖母亲名下的产业,本应按律当偷窃处理。 如果此事一旦公开,那外甥的功名前途必毁于一旦。到时家姐又会回家向母亲苦诉,他有得头疼了。 王知府在府衙等待数日,久不见有人前来处理那间店铺,而那集宝斋的掌柜又一直没有消息,心中越发有些着急了。 直到月末,城中的袁家当铺前来府衙办事,登记的正是慕王氏的那家店铺。王知府命令衙役将那袁掌柜带到堂前,拷问一二。 那袁掌柜进到那衙门大堂,就被左右衙役们打了十下杀威棒,顿时身上衣裤血迹斑斑。 王知府端坐在堂上,手拿惊堂木一拍,怒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勾结贼人,该当何罪!” “知府大人,冤枉啊!小人在城中一直本本份份做生意,从不曾勾结什么贼人,街坊四邻均可作证!”那袁掌柜在堂下喊冤道。 “那你今日所拿的店铺契约从何而来?那可是贼脏!”王知府叱问道。 “知府大人,那店铺契约是前几日有人拿来当铺死当,小人并不知它与什么贼人有关啊?而且当日那人手续齐全,小人也是按行规办事,并无差错。” “既然如此,当日那贼人用《簪花仕女图》换了慕王氏的店铺,然后用那店铺从你那死当了些银钱。简单来说,就是你用银钱买下了那幅画,可是如此?”王知府总结道。 “知府大人,这个可不能这么算。……”堂下袁掌柜回答道。 王知府并不听从辩解,只是强行要求 第24章 竹马青梅 这日书院休沐,韩晖得到手下传来消息,言说那人已经离开金陵府,乘船前往那临安府了,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这十几日一直书院,宅院两地跑,因顾忌那个人,也许久未曾出外游玩了。 于是他便决定今日履行前段时间对慕月生许下的承诺,去慕府带她出外游玩。 月月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一个劲地催着兰婆婆快点准备。 两人带着几个仆从上了马车,出府便往那市集驶去。 这金陵府的街市一向都是热闹的。从早到晚,那些饭店酒肆,莺歌燕舞之地,总是能营业到三更后方才安静下来。而到五鼓后,又开始车马流动。有卖早市者,早早复起开张营业,吆喝叫卖。如此周而复始,日日不停歇。 上了马车,月月一直偷偷地透过马车窗向外张望。此时,外面街道两边早已摆满了各式摊位。有卖衣帽的,有卖蜜饯果品的,有卖山珍的,有卖扇子的,有卖字画,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还不时夹杂着些走街小贩的叫卖声,很是热闹。 当然月月最爱的还是那些零嘴小食,所以一听到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便立马求着韩晖下马车去帮她买来。 就这样马车走走停停,费了一个时辰才驶出了这条街。而车上枣木小几上已经摆放了十余个食盒,里面盛有豆沙团子,灌汤包,荔枝膏,玫瑰香糖,酥油饼等等。 月月在马车上一手抓起个团子,一手拿了块香糖,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吃得是不亦乐乎。 韩晖见状忙劝道,“月月,你要省着点肚子,这些可都是你的,没人会来抢的。而且等会我们可是要去福鼎楼用午膳,那里可是有你最爱的脆皮烤鸭!你现在吃多了,等会可就麻烦了!” 月月嘟嘟囔囔地接口道,“没事,月儿的肚子大着呢,不怕的。等会下车走一走,缓一缓,就又能装东西了!” 韩晖见劝不动,只得分散她注意力,让她少食些。于是拿起食盒内的一个捏面糖人,这是一个梳着两脚小辫的女童模样的糖人。他在月月眼前晃了一下,便放到嘴边,假装准备张口咬下。 旁边的月月一见,急忙爬了过来,嘎嘣一下,一嘴咬下了那糖人的头,嘴巴鼓鼓囊囊的让她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直盯着那剩下的糖人。 韩晖捏了捏她那包子脸,见她嘴角还沾了点糖屑,忍不住用手巾替她擦干净嘴角。并微微笑道,“月月真是可爱,我刚刚只是逗你,不会真吃的。” 然后将那剩下的半个糖人递到她手里,说道。“看吧,我现在还你了。” 月月看了看手中的半个糖人,又瞥了瞥韩晖,似乎是在嫌弃他刚才的幼稚行为。 “好吧,晖哥哥,我原谅你了。你最近都跟你书院那个胖哥哥学坏了!” 韩晖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月月对那齐天沐的印象太深了。希望今天不会又撞上那个胖子,不然又要变成三人行了。旁边带两个小孩,他也是很累的。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也许就是指的齐天沐。自从韩晖在书院交上了这个同窗,帮了他几次,就被他给缠上了。不但上学日日见到他,就连休沐,他也能找上门来。 “韩哥,我总算是找到你了!”韩晖和月月刚一下马车,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地脚下打了个趔趄,这冤家又找上门来了。他有时都怀疑齐天沐是不是让人天天在他家门前蹲守,怎么每次都能找到他。 “啊呀!胖哥哥,怎么又是你!”月月在旁边生气地说,“我可不要和你一起!你太胖太能吃了,月月每次都抢不过你!” 旁边的兰婆婆立马捂住月月的嘴巴,“月儿小姐,不能这么说话,这样太失礼了。”然后向齐天沐连声道歉。 韩晖知道齐天沐的为人,明白今天是决对甩不脱了,只能无奈地答应同游。而身旁的月月还有些气不过,冲着齐天沐呲牙恐吓,还嘟囔着说,“今日又完蛋了。” 三人在那城东街市上逛了一会,见已日近午时,肚子又有些饥饿,便上那福鼎楼吃饭去了。 三人在那包间落座,齐天沐一把拿过菜单,点了几道便停了下来。月月在旁边急呼,“还有脆皮烤鸭。” 齐天沐回道,“小女娃吃什么脆皮烤鸭,小心吃多上火,脸上长痘,变麻脸,长大了没人要!” “韩哥哥,月月吃了真的会变丑吗?”月月急忙转头向韩晖求证。 韩晖听得哭笑不得,这个齐胖子又在欺负人了,忙解释道,“月月,别听他的,他最喜欢骗人了。这道菜他可是经常叫人送到书院去的,你看他有长痘吗?” “好像没有!”月月盯着齐天沐看了一会,说道,“齐胖子,你又骗我。”接着便撅起嘴巴,去旁边生闷气去了。 韩晖见状,忙加点了那道菜,才算暂时缓解了纷争。 不多时,堂倌端上几碟菜肴。当他正要把那道脆皮烤鸭放到八仙桌上时,齐天沐开口道,“小二,速速将那菜放我跟前来。这道可是你们的招牌菜,我也是许久未尝了,甚是想念!”一边示意小二放下,一边还冲着月月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我知道你想吃,就是不给你,谁叫你手短腿短,夹不到呢! 月月气得急哭了,忙拉了拉韩晖的衣袖,示意他帮忙。 韩晖无奈起身,将那盘菜挪了过来,“齐天沐,你都是入学之人,还欺负小女童,惭不惭愧啊!” “韩哥,谁叫你的眼中只有她,没有我!我不欺负她,欺负谁啊!” 韩晖在两人的争吵打闹中,用完了午饭,今天可真是心累啊! 齐天沐提议一会再去别处逛逛,但韩晖推脱月月饭后要回家小憩,他要负责送回慕府,这才结束了这场聚会。 第25章 阿妩的隐秘 韩晖一行人于福鼎楼门口辞别齐天沐后,便驾车返回慕府。 “阿妩婆婆,晖哥哥,你看,那是阿妩婆婆!”月月惊呼道,并掰过韩晖的头,示意他快向外看。 “唉呦!阿妩婆婆好可怜啊!她被人给推倒了,我们快去过去帮帮她吧!” 韩晖转头看去,在某处宅院的后门处,那个阿妩正被宅内的仆从推出门外。 “月月,你看那个阿妩婆婆已经起身走了,说明没什么大事,我们不能多管。”韩晖说完,便看了看旁边的兰婆婆。 “韩少爷说的对,月儿小姐,这是阿妩的私事,她可能也不想被我们看到的。”兰婆婆接口道。 韩晖仔细地打量了这处宅院,怎么会是这里呢!那孔老夫人和王家素无来往,子辈之间还有些仇怨,阿妩作为孔老夫人的贴身侍仆,来这里实在是有些怪异。 韩晖示意身边侍卫速去打探一二,接着便开口询问兰婆婆道,“兰婆婆,我总听你们阿妩阿妩的叫,好像从来没人知道她姓什么似的?你也是那孔府陪嫁过来的,可清楚那阿妩的来历?” “韩少爷,说起那阿妩,那也是个可怜之人。三十年前南方那场旱灾,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当地人纷纷四散逃难,那阿妩就是其中的一个。据说在逃难途中,夫死子失。等到了金陵府时,就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当时正碰上孔老夫人去金山寺还愿,见她可怜,就留下她在身边服侍了。”兰婆婆接着说,“孔老夫人当时也询问过她的来历,她只回说已无亲人,前尘已忘,便叫阿妩了。” 韩晖见兰婆婆未曾注意此处宅院是知府官邸后院,也不好提点,只能回去打探一二,希望只是他多疑了。 韩晖每次去慕府拜访,总会去特别留心那位阿妩,只觉得她双眉紧锁,面容愁苦,心事重重。如此过了十数日,那天听得属下汇报,今日那个阿妩与人午时约在城外栖霞寺会面,便急急带人赶去。 韩晖进到那栖霞寺后院,便见到假山旁那株菩提树下,有两个妇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个正是那阿妩。他急忙躲进旁边假山洞中。 “娘亲,你就再帮我一次吧!孔老夫人如此信任你,让你去慕府看护那小儿。你只要松松手,那慕家小儿一走。然后我家老爷运作一番,慕府的一切最终……”那个粉衣少妇说,“娘,你也希望女儿过得安乐吧!” “馨儿,娘不能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一再地去伤害慕夫人了。娘曾经为了助你在王府立身,在慕夫人的衣物中做了手脚,使得慕夫人多次胎死腹中,伤了身子。”阿妩说道,“孔老夫人对娘有大恩,慕夫人也是为娘看着长大的,娘实在心中有愧啊!” 那粉衣少妇怒道,“所以你这段时间没动手脚,还帮慕夫人接了生对吧!娘,我才是你亲生女儿啊!如今你坏了老爷的计划,也害苦了我,使我在王府中已无法容身,你对得起我吗?” “馨儿,为娘我后悔当年没有看紧你,没有教导你,让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阿妩伤心地说,“你走吧,从此一别两宽,永不往来,娘就当你当年就去了。” “好!好!好!你以后没人送终,就别怪我!”那粉衣少妇跺了跺脚,挥袖生气地离去了。 韩晖见如今院中只余阿妩一人,便从假山洞中走了出来。阿妩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大惊失色,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韩少爷,求求您了,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我自知罪孽深重,我愧对她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信任。” 韩晖从刚才的争吵中,已了解几分慕府的隐秘。“阿妩,这件事,我决定不了,这是慕孔两家的家事,但毕竟你曾伤害了慕夫人,也等同于伤害了孔老夫人。我只能带你回去,交由慕老爷处置。” 韩晖示意院外的侍卫进来,将那个阿妩捆绑起来。 黄昏时分,他们一行人赶到了慕府。 韩晖求见慕老爷,并告知了慕老爷他近日所查到的情况后,将阿妩交由慕老爷,就告辞离去了。 几日后,韩晖得知消息,那个阿妩如今已不在城中,可能是被慕老爷处置了。而那个粉衣少妇是她当年逃荒路上丢失的女儿,后来卖身入了王知府府上做了妾室。因为事关王知府,慕府中人只能就此作罢。而孔老夫人也因为此事大病了一场。 第26章 临安府的调查 临安府地处江南富庶之处,它是从隋唐的旧州城上慢慢发展而来的。 城池南依凤凰山,东临钱塘江,西侧倚西湖,地势狭长。而城中又因为那沿湖秀丽美景,引得文人墨客流连忘返,赞誉万分。 而历任的主官,均十分重视对西湖的整治。 前朝元佑四年,苏公东坡曾任过临安府知州。当年他大兴水利,疏浚西湖,然后用所挖取的葑泥,堆成如今这横跨南北的苏堤。 堤上有六桥,堤边植有桃柳芙蓉,为临安府博得“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的美誉。 同时因为临安府近海拥江的优势,再加上隋炀帝时期开凿的大运河,使其与周围诸州府联系极为密切。 而城内河道纵横,商船林立,无论旅人出行或是货物运输都极为便利,城中纺织、酿酒、造纸业等都极为发达,对外商贸愈加繁荣。 却说那人自金陵府码头乘船去到临安府。下船之后,他便去到那临安府府衙附近找了家客栈暂住。 次日,他在府衙附近找了一家茶肆饮茶。耳边听得那台上说书人讲评时闻。 说书人正说道,“自那靖康之乱以来,两帝被劫,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而朝中无官家做堂,本就国不成国。幸得先帝爷临危受命,稳定局势,可奈何金人步步紧逼。先帝只能南渡,从那应天府,迁到了如今那望京府。 可惜朝中有康履那班内侍作祟,不思忧患,上欺官家,下则骄奢作乱,引得朝中诸位大人的不满,百姓民怨沸腾。 却有那王渊之流与那宦官勾结,敛收钱财,搜刮民脂民膏,反而官位节节高升。” 台下众人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上去除了那帮祸害。 说书人此时一拍台上案木,继续说道,“如此奸臣必不得好下场,天道轮回饶得了谁,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到了建炎三年初,金兵再度来袭,先帝只得移驾临安府。却说那日王渊得官家命令,负责后方阻断金兵,怎么知道他却阳奉阴违,只顾着收拾自己的金银细软,把那战船拿来私用,丢弃后方众多将士和车马。可叹我朝数万好儿郎身陷敌手,尸骨无存啊!……” 那人听得兴起,也不由得拍案叫绝。但想起自己尚有要事,忙唤来茶馆中小二询问一二。 “小二,我看近来这府衙门口甚是冷清,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客官,你也知道北边近来颇不太平,听说朝廷已经将诸位将军调往淮河一带防守。府衙中人如今正忙着在沿岸仓库内盘点粮草,戒备细作,哪有人手处理杂务呢!” “哦,看来这大战在即,府衙内也必是无人出来散心了。” “正是,正是。倒是府衙内负责采办的娄管事偶尔会来小店歇歇脚。” 而后几日,他便日日来这茶肆饮茶听评,与这茶肆众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这日,那娄管事前来,他便上前搭话。言说他有一批朔北来的山珍皮毛急需出售,询问有没有门路。那管事见有利可图,而他言辞恳切,便约他一起去城中酒楼细谈。 当晚,那人去到那间酒楼包厢等候,娄管事如约而至。两人把酒言欢,席间谈定采买事宜。 酒过三巡,那人见娄管事有些醉意,便向他打听起府衙后院之事。 “听说,你们家那位夫人可是出身陇西韩府,那可是家学渊源,门风彪悍啊!想你家老爷一文弱书生,一旦与夫人有些争执,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不会夫纲不振吧!” “哈哈!此事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娄管事答道。 “了解!了解!话说如今这个时节,临安府周边景色如此宜人,贵夫人家那边的亲戚就无人过来拜会,顺便在这边游玩几日吗?”那人继续追问道。 “你也知道这陇西韩府,那夫人家的儿郎个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天天争着闹着要上阵杀敌,怎么会来这边游玩呢?不过如今家里倒是来了个小哥儿,也不知是谁家的亲戚?” “哦,那看来此事也不绝对啊!对了,娄管事此次采购如此之多,必是为节礼所备吧?”那人询问道。 娄管事饮尽杯中酒后,继续说,“那倒也不全是。盖因上月陇西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给夫人送了点特产。夫人便吩咐我尽快采买点绸缎布匹,名酒佳酿作为回礼呢!你这皮毛也是巧了,刚好赶上趟!” “哦,那当日必是叫家中老仆过来送,才能放心吧?毕竟那段时日,这江南道也不太平啊!” “那是,那是,如今北边战事将起,而夫人娘家与那西夏素有仇怨,如果借机混过来个奸细,也是件麻烦事啊!”娄管事回答道。 “听说几个月前,洪州青浦那出了一桩事,好像就和那陇西韩府有关。你那就没半点风声,告诉兄弟我,让我也长长见识!”那人继续问道。 “你说那事啊!不是和西夏人有关吗?夫人那日倒是问了那老仆,不过好像是有西夏人偷袭,家中侍卫在那边死伤几人罢了。想那韩大将军与西夏仇怨颇深,必是那边遣人过来报复。”那娄管事端起酒杯,说道,“这些国仇家恨自有那当官的在前方顶着,与我们何干。继续喝,今晚必须一醉方休!” 两人在那间酒楼饮至半夜,便各自回家了。 几日后,那人等到府衙那小哥儿出外游玩,便躲在暗处仔细端看。看罢嘿嘿一笑,便回了客栈。 接着他便手信三封,去到邮驿传送。 那信中写道“韩家小儿未至临安府,现确定不知其踪迹。 月前,那陇西韩家遣家中福伯至临安府,中间经停金陵府五日,所办何事未知?尚需细查。 金陵府慕家确与西夏有生意往来,通敌之嫌尚无实据。”三封信内容各自略有删减,送的目的的也各不相同。 休息一日后,那人处理下妆容,换上一套官服,便前往那临安府府衙。他在门前递上拜帖“宣节校尉 第27章 韩熙翔的自白 夕阳已渐渐西沉,只在那湖面上洒下片片斑驳的光影。湖畔的条条垂柳随风摇曳,轻轻地拨动着那夕阳照耀下的湖水。绿色与金色交相辉映,如梦似幻,美则美己,但也仅仅是一幕幻影。 韩熙翔站在那保俶塔上极目远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北方的金戈铁马声。 他打小就在那陇西韩府长大,追随着大将军走南闯北,征战沙场,如今得了这校尉之职。 每次当他回到陇西休整,总是能接收到府中众儿郎羡慕的眼光。但这上阵杀敌,流的是血,拼的是命。 遥想当年与他同批追随大将军的,如今也只得他们几人,其余的早已经马革裹尸,彼留一声叹息。 而自打他娶了那如花美眷,家中稚子尚幼,他也日渐有些怕了。 每次他出征之时,娘子总是眼泪汪汪的给他收拾行装,虽无言语,但他知道必是担心他的安危。 而每次他在家时,娘子只是说东家话西家,半句不提家中的日子。那日若不是邻里与他谈及,他都不知家中无男子的艰难,难怪娘子的手都粗糙了。 他虽有俸禄,但往日接济阵亡的同袍家眷都已花得七七八八了,留给家中的自然就不多了。 他有心想要退居幕后,不再前线冲锋陷阵,自然有那功夫顾及家中了。 但那韩大将军治军极严,他也犹豫该如何开口求一闲职。想着凭那韩家脸面,如果能够运作得当,必能略进一步,阖家安康。但不曾想到那北边战事又起,而他作为将军亲卫,又一时脱不开身。 韩大将军为人太过刚正,搞不清楚如今朝中早已暗流涌动。此次出征,只怕也不会万事顺遂,一切平安了。而韩家这三位老爷之间,如今看来也不如当年那般齐心。如此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另寻一条出路。 此次韩大将军令他来这沿江各州府督促军备,本想着可以乘这段时日缓缓心情,却没想到摊上那件事,连日的追查,让他身心俱疲。 如今,那三封信不日必将会送到对方手中。当年他拜入了那人门下,他已知道自己是对不起将军多年栽培之恩,但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如今他为了日后的安逸生活,更换门庭,做了朝廷的密探,又对不起韩府的养育之恩。 但君是君,臣是臣,他做这等隐秘之事,本也是为了那韩府好。实在是因为陇西韩府执掌西北军权多年,如今也再不是先帝在位之时,新君业已长成,必然忧心军权的归属。只要日后老将军不行差踏错,他必不行反骨之事。 此次青浦那里出事,他也不知道上面到底什么意思,是要了解些什么,只能将收集到的情况如实汇报。 想那晖哥儿本就是家中独苗,而少将军几年前战场上受了伤,伤到了元气,搞得家中那张氏就是个摆设。如果一旦晖哥儿没了,只怕大将军一脉将就此断绝。 青浦一事,他也不知道陇西老宅中是否有人参与其中,还是仅仅只是通报所说西夏人作祟,只为报复韩家。 而前些日子,府中那人密令他顺路去临安府了解情况。他也不知道,此事是否与那人有关。如果真是如此,只怕府中以后不得安生了。 夜色已暗,韩熙翔沿着苏堤缓行,看着远处那星星点点,他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开始飘落霏霏的牛毛细雨,周围听不见雨声的淅淅,只觉得似乎是落了一片湿漉漉的烟雾,它们四处飘散,让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烟纱。 韩熙翔不知这雨势会不会变大,忙急步往回赶。恰巧一灰衣男子迎面撞来,险些令他落入湖中。 他刚想厉声呵斥,却感觉到自己袖中似乎多了一物,忙低头查看。等他再抬头时,那灰衣人已不见踪影,只好作罢。 袖中那物是一筒纸卷,上有一红色印戳密封。他知道这是皇城司送来的密令,便匆匆返回。 回到房内,韩熙翔点上烛台,将那纸筒展开,纸卷上写着“着令速查金陵府府库存粮事宜,阅后即焚”。 随后他便将那纸卷置于烛火中,忽然窜起的烛火,映得他的脸格外阴暗晦涩。 那皇城司的密令总是如此一环接着一环,让人不得休息片刻。而近来他施行的勾当,早已严重违反了他的本心。但既已入此门,回首已晚已。 明日,他便准备回返那金陵府。 第28章 风波起 望京作为唐时旧城,这几百年间曾经数遭兵燹,城池变成了瓦砾废墟。 此城原本名为宋城,因先帝每每想起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北望旧都,必是泪流满面。遂将此城改名望京,希望将来能收复失地,重回那旧都。 先帝即位后,曾经拨款十万缗,下诏要那扬州知府修缮过此城池。于是便在那蜀冈上,以旧州城为基础加以改筑。 可是十几年前它又易手于外敌,经历过金人的洗劫焚毁,城池再度破败,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虽又经重新修缮,但往日不再,不复前景。 由于近年来金兵屡屡来犯,于是就在唐城旧址上重建城池,作为堡垒。与那主城南北对峙,中间又修一夹城,使两城相连,更易于防守。 如今城中街市中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来往不息的车马,那一张张恬淡的笑脸,无一不反射出平民百姓对于这战后安稳生活的自得其乐。 城中心的皇城由原先的平山堂扩建而成,也只略略加高了四周宫墙,并在城墙的四角各建了一座角楼罢了。 毕竟连年战乱,内库空虚。为君者当忧民之苦,而朝中对于是否南迁,一直争论不休。毕竟这望京城隔江而治,地势平缓,无险可守,非久居之地。 再说当年先帝爷也曾在此城遭金兵追击,若为了那口气,也实属不智。 到是那新帝言说这望京两字饱含先帝爷的期盼,还是等夺回旧都,再议迁都一事吧。 夜色渐浓,一弯新月正高高悬挂在那东北角楼上空,给这皇城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墙内树影婆娑,四处寂静无声,间或夹杂着鸣虫之声,伴着这漫漫寂寥长夜,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而高远。 但你又怎知道这重重高墙封锁住了多少皇城隐秘,埋葬了多少忠魂义血。 在皇城正中心,有一座黛色琉璃瓦为顶,重檐挑角的宫殿,殿前有一排青色石阶,通往那朱红色的殿门。门上方挂着一金线描边的匾额,上书“拙政殿”,此处正是那官家处理政务之处。 此时正殿门向内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殿内由多根红色楠木柱支撑着,每根楠木柱上都镶刻着一条盘绕怒目的金龙,似乎正俯视着大殿中的一切。 在那大殿正中跪伏着几个着紫色官袍腰束黑带的官员,正向着前方的新帝磕头请罪。 前朝开国帝君武将出身,以托孤之名夺兄之权,得权位名不正言不顺,一直难以安民众之口。 虽然前朝对文官们极为倚重,意图改善民间舆论,但越是卑微,就越是得不到什么。众口铄金,流言纷纷,遂成那一段段离奇的野史。 这种君臣分权制衡的制度,使得士大夫权力极重,也极重脸面。一旦为君者,有什么行差踏错,就屡屡直言劝诫,并以贬官为荣,一贬而天下知之。 前有范公,后有苏公,直言进谏,宦海几度浮沉,却使得众士子为其风骨所折服。 到了如今新朝初建,适逢万事更新,改弦易张,这才改了旧章,树了新风。虽然文官们颇为不愿,但时移世易,权势已重归帝王之手,虽有倚重但已无前朝的局面。 如今新帝虽然业已长成,但刚从孟太后那接手掌权,行事仍显稚嫩。文官们却也在这朝堂上形成了几个利益团体。朝中文武并齐,相互抗衡,与官家形成了三角之势,而帝王之势也开始慢慢成形。 此时,只见新帝将手中的卷宗砸在他们的身上,纸张四处飞散。毕竟帝王一怒,伏尸千里。惊得殿内众人侧立一旁,无人敢上前应答。 “众爱卿,你们告诉寡人,这金陵府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前线开战在即,却上报说凑不齐那发往北边的粮草。那金陵府也是一富庶之地,如此推脱了事,这行的是哪门子差事?简直胡闹!”新帝怒声呵斥道。 下首两旁众官员之间互相打了个眼色,打首的娄相出班回禀说,“官家,这金陵府知府办事尚算勤勉,中书府历次考核均是优良。想来必是因为近来河运的问题,使得粮草不能及时入库。” “官家,正是如此,听门下回报,两湖一带近期降水颇多,使得粮草无法运出,或可是因为如此。”另有官员出班附和道。 “那昨日,皇城司还递上过暗折,言说那金陵府知府为支援北边战事,要办个义卖会,最后却闹了个乌龙。”新帝责问道,“诸位卿家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觉得朝中众位大人都办不了事了是吗?还是求媚上峰,行奉承拍马之事?” “官家,这个或是王知府为人赤诚,一心为公,忘乎所以了。还请官家饶恕其莽撞才是!”光禄大夫王则端上前请求道。 “忘乎所以!哼!只怕是私而忘公了吧!”新帝愤愤然地说道。 “官家,请息怒!”众官员在下方齐声说道。 新帝也知这朝中众官互有暗通,此事也只能责问到此为止,留待日后查有实据,才能一并发落。接着便与众官员继续商议北边战事的各项筹备事宜。 众位大人离开了拙政殿,相携走下石阶。其中一位长须圆脸的冲光禄大夫王则端说道,“那位可是你们金陵王家一脉的。今天可是给我们好好的上了一堂,害得我今日要向官家告罪,还一时无法圆说。真是害人不浅呢!”接着揉了揉膝盖,又抖了抖外袍。 “是啊!中书府的和历次巡查的,我们可都是帮他掩了,这还能出幺蛾子,看来是不想活了!”另一人接口道。 光禄大夫王则端连连告罪道,“诸位同僚消消气,我回去后必定去信斥责他一番,让他收敛些。我替他向诸位赔个罪。” “对了,两湖一带真的有事吗?我怎么记得那边回报的是两湖一带连日降雨,道路泥泞,难以运输。现已改走水路,必如期抵达。” “这个稍微改了改,先拖一段时日,自然一切都能步入正轨。莫急,莫急。” “那金陵府平日里一向识趣,这回谁人上 第29章 战鼓擂 前朝徽宗和钦宗被掳多年,先帝对于是否接回一直犹豫不决。直至那曹勋从北边逃回,带来徽宗的“衣带诏”,上书“可便即真,来救父母”,言辞恳切,字字血泪。 先帝阅后甚是伤悲,但那时双方形势颇为复杂,朝中局势尚且不稳,只得予以搁置。 如今新帝即位,考虑到徽宗已亡,也需要落叶归根,不然成了那孤魂野鬼,就愧对赵家的列祖列宗了。便着令娄相继续与那金人商议和谈,约定接回前朝被掳的徽宗遗骨一事。 怎料那金人狮子大开口,要求我朝退回淮河以南和向其称臣岁贡,才肯归还。 朝中陈太傅与那娄相为此各执一词。 陈太傅认为如今与金人之战并未处于劣势,且沦陷之地尚有大批义军在敌后抗争,一旦退守,既伤了前方将士的心,也等于放弃了淮河以北的汉人。而那些向金人投降称臣的条款,实属丧权辱国,绝不可同意。 娄相则以为这十几年战争,已致国库空虚,而徽宗尸骨未寒,当尽力促成,不然有违纲常伦理,驳了那陈太傅。 新帝心中也甚是担心。若是接回叔伯,必将会影响帝位的稳定,毕竟他是先帝从宗室之中选择继任,并非徽宗一脉。但若因此向金人俯首称臣,必会引起朝中动乱。所以对此和谈莫置可否,且金人未必肯守约,可先观后效,于是便暂时搁置和谈之事。 隆兴二年三月中,韩大将军奉旨前往淮河以北去接收东京府,随行三万韩家军,以及军士家眷一干人等。他们乘坐船只,沿着水路向东京府前进。 五月初,当大军行进至半途,前线传来了东京府再次沦陷的消息。 “韩将军,金人撕毁和约再度南侵,东京沦陷了。前方斥候来报,金人已进入淮阳地区,我们不能再前行了。”一位先锋校尉前来通报。 韩大将军打开案上图卷仔细查看,前方最近的只有顺昌城可用,急忙命令手下军士弃船急行,尽快赶到顺昌城。 “可是韩将军,我军的后备粮草尚未运到,一旦开战,恐怕……”旁边有将官回禀道。 “怎么回事,韩熙翔怎么办事的?着他前往沿河各府衙督促,到现在杳无音信,平日也不见行事如此马虎!”韩大将军着恼地说道,但他心知必是朝中有所阻碍,只能就此作罢。 进了顺昌城,韩大将军唤来城中主官,询问城中情况。 “韩将军,城中尚存有数万斛粮草,可供将士们使用。但顺昌城经受多年战乱,城墙早已形同虚设,无法御敌。”那陶姓主官回禀。 韩大将军思索片刻,考虑到金人善骑,不日必将抵达城下。此次自己轻车简从,又缺乏骑兵与金人对抗,作战极为不利,便召集手下众将官前来商议。 “韩将军,此次我们前来本是为了接收东京府,所带粮草不多,后续又供应不上。而金人向来言而无信,骑兵行军又快,恐会与我军一战!” “韩将军,我们携带家眷甚多,一旦被金人骑兵所围,恐怕军心易乱。如今已经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了!” “韩将军,不如就此退去,或可保住大部队。” “不行,不行,家中妻儿均在,一旦撤退,他们就成了炮灰,必将遭受金人的欺侮,我们能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可是留守此城又如何?此顺昌城经多年战乱,残垣断壁,城池破损严重,也无法可守啊!” 众将官在厅内议论纷纷,无计可施。 韩大将军思索良久,开口道,“昔有项将军破釜沉舟,凿沉船只,背水一战,今日我韩某人不妨效仿一下,却又如何!为将者,本就在生死之间存活。生则荣华,死则枯骨。为家中妻儿,不如拼一把吧!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据城而守,死战到底!” 众将官附议,定下计策,准备在这顺昌城防御金人。 于是,韩大将军下令烧毁击沉船只,斩断退路,以示决心。 并亲自上阵监督军士们,日夜赶工加紧修补城墙,在城墙外安置下鹿脚(将根根木桩打入地下,不规则排列,每根木桩的长度大约在90cm,打入50cm,露出40cm的木桩,露出来的木桩同鹿腿一样高)等障碍物,这样就能有效的反制金人的骑兵。 同时在城墙上准备足够的滚木礌石、沸油、火油等守城武器,并封死城中百姓的门窗。 将城外的百姓一并接入城中,做到坚壁清野,以防被金人利用。 请熟悉当地地形的百姓带路,侦查金人近日的动向。 如此才算完成了战前的准备工作,但对于处理那些随军家眷,韩大将军却也一直狠不下心来。 经过几日的思虑,他将那些随军的家眷都集中到一处院落里,并在门外放上一圈柴草,还告诉看守的亲卫,“不管她们是谁的家眷,就算是你们的亲人,你们也必须执行命令。想想一旦城破,就无人再保护她们了。想要她们不受辱,就必须烧死她们!当然,我也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我们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血战到底。” 众士兵含泪答应,而院内的众女眷哭成一团。 第30章 交锋 等待六日后,只见城外尘土飞扬,马声嘶鸣,金人的先头骑兵已经兵临城下,并已在河对岸安营扎寨。 对面炊烟袅袅,金人已在整灶开伙,间或夹杂金人的呼喝声。而顺昌城城墙上众士兵正忙着擦拭着自己的兵器,随时准备上阵。城中家家户户忙着烤制硬馍,叠放到竹筐中。 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四下一片漆黑。城墙上值守的几个卫兵发现远处有一团黑影正在向这边逼近,忙向上通报。 韩大将军早已在城墙外布置了精兵,那小股金军一靠近城墙,便不幸误中陷马坑,被等待在旁的士卒一举擒获。 那些俘虏被押送至城中府衙。此时府衙内灯火通明,众将官见这些人虽着金人盔甲,但却是汉人模样,才知此时城外的军队属于投降金人的汉军。 便怒骂道,“同为汉人,怎可作那金人的走狗。对金人这种世仇大恨,行卑躬屈膝之礼,你们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呸!我等世居燕山,随那韩常将军由辽降了那金国,早已改弦易张。你们这一套对我们没用!”那几个俘虏说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确定金人对你们态度一样么?若果真如此,你们韩常将军为什么每回都只是作为先锋,在前面冲锋陷阵呢?”有将官劝道。 那些俘虏听后顿时哑口无言。这时,其中一个领头的说,“那是因为我们韩常将军善骑射,骁勇善战,适合做先锋。” “你说的话估计连你们自己都不信,我们也不多劝了,好好想想吧!”有将官责问道。 那些俘虏左右为难,但毕竟归降金人已久,早已黄皮黑心,纷纷闭口不答。 韩大将军见好言相劝无用,只得命令手下将他们一一处决。当只剩一人时,或是因为不想死,心中承受不住,只能据实相告。言说道,“他们韩常将军的军队现在驻扎在白沙窝,距离顺昌城仅有30里,不日将至。” 众将官得知此消息后,便讨论起了如何对付这支先头部队。 “韩常此人甚是骁勇,所带士卒众多,我们不可与他正面作战。大将军可令小股部队趁着夜色,突袭他的驻地,乘其不备,必可收奇效。”手下将官建议道。 “附议,大将军此计可行,请大将军速速下令吧!”众人纷纷赞同。 韩大将军便下令道,“常校尉,你去挑选韩家军中精锐千人,今夜突袭他军营。” 当夜,此计果然奏效。韩常军队仓促应战,再加上月色昏暗,视野不清,导致士卒互相攻击,白白冤死了几百人。军心大乱,韩常只能命令士卒后撤数里,等待后续部队增援会合。 待到与那金人主力部队会合一处,自此顺昌之战便正式拉开序幕。 面对城下众多的金军,韩大将军下令大开城门,静候城门上,颇有几分空城计的味道。 金人因为上次出战遇到韩家军突袭,死伤众多,便心中后怕而迟迟不敢进攻。最后决定派出手下汉军,及少量金人骑兵压阵,对顺昌城发动进攻。 万户长韩常帐中 “韩常将军,葛王乌禄下令,命你尽快整肃军队,由龙虎大王指挥对顺昌城发动攻势。”说完,传令兵就离帐而去。 “将军,这不是拿你当炮灰吗!给你封个万户长,又不给你指挥权,回回派金人压阵,还不如以前在辽国时舒坦!”手下愤愤不平道。 “禁言,下次再乱说话,我可保不了你们!”韩常道,“我们本就是降军,要想在此出头,每战必须冲锋献阵,勇往无前,以示我们的忠诚。同时展示给他们金人看,我们也并不比他们差。” “众将士听令,修整兵器,整装出发!” 因为当日在顺昌城修筑城防时,韩大将军就吩咐在城边和城内加修了一道防御土墙。此时韩家军早已列阵众弩手在那土墙之后,等待开战。 “呜呜呜”响亮的牛角号声,回荡在战场之上,只见两翼骑兵夹带着重甲步兵,恍如黑色潮水平地席卷而来,甚是压迫。 众弩手忙备好弓箭,静心等待金人靠近后叠阵射击,并使用了穿透力更大的床弩等远程武器予以反击。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冲向前方。 由于此时正处于夏季,气候炎热多雨。而金人世居北方,本就不适应南方的这种天气。 以往金人南下,大都是在秋冬季。金人以游牧为生,最易受季节因素影响。近几十年来天气突变,越加寒冷,食物严重短缺。这次盛夏进军,虽然收到了出其不意的功效,但是夏季的高温潮湿,给作战的金朝重甲步兵增加了额外的体力消耗。 韩大将军看到冲锋的金人阵型开始松动,就派出了善于打乱战的重斧手和麻扎刀手,奔向敌阵。他们在金人阵营中大肆砍杀,击杀了大量汉人签军。 沉闷的喊杀声,个个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声,还有那扬起的烟尘,整个战场都被这种惨烈搏杀的气息所笼罩着。 很多汉人签军在混乱中被韩家军赶入颖河中淹死或互相踩踏致死。部分来不及撤退的金人骑兵也因为聚集在河岸,退路被步兵堵塞,遭到了韩家军击杀。 第31章 守城之战 由于前几日金人的大败,葛王乌禄便下令军队向后撤退二十里,并继续等待陆续赶来增援的金军。 金军在顺昌城外修筑了土墙和鹿砦,一是为准备和那韩家军长期作战,这一旦形成包围圈,必将切断韩家军的后续补给。二是为了阻挡韩家军步兵的冲击。 韩家军此次本是为了接收东京府而来,但战局突变,只能留守顺昌。而顺昌城中粮草本就不够,城又破小,一旦被金军围困,战局就变得极为被动了。 韩大将军令部将阎充在军中招募五百名身强体壮,无家室拖累的士卒,作为敢死队,准备在今夜袭击那金军营地。敢死队诸人头绑红带,约定好暗号,以防在与敌激战时误伤自己人。 此时已是六月,正值江南潮湿多雨的梅雨季节,气候甚是多变,最是利于夜袭。 夜色降临,空气渐渐变得湿稠起来,感觉甚是闷热不舒服。不一会,那黑压压的天空便开始电闪雷鸣。那一道道的闪电劈开了天幕,接着一声惊雷在半空中炸开,似乎这天地都在跟着一起剧烈地抖动。 那群敢死队趁着这电光雷鸣之时潜入金营中,只要见到头扎辫子的金人就给予击杀。那些金人不明所以,顿时乱作一团。因为击杀的时候,刚好碰上闪电在天上闪烁,忽明忽暗,使得金兵怀疑是上天惩罚,鬼怪作祟,才让他们作了那无头鬼。 那些金兵在黑夜中大为恐慌,开始互相攻击。他们心里知道必定是韩家军趁夜来偷袭了,忙大声呼叫,“敌袭!敌袭!”。 可夜色太暗,他们又乱杀一气,一旦身旁有人靠近,就给那么一刀。最后杀死的自己人远多于那些敢死队员。 见这种情况,金人统领马上命令众士兵点燃火把,可又刚好碰上狂风大作,将那火把吹熄。如此天时条件下,金兵死伤无数。等天明后,营地里早已经积尸满野,血流成河,个个都去那阎罗殿里喊冤叫屈去了。 而敢死队员在晨光未明之前已经撤出战场,退到附近树林隐蔽行踪。经过这么两天夜晚的折腾,金人被彻底吓怕了,不敢在此地久留,再次后撤十五里。 金军将领金兀术在汴梁得知顺昌败局,甚是气恼。忙准备了大量粮草和攻城武器,率十万兵马驶援顺昌。 韩大将军听说金兀术本人来了,就召集手下诸将官商议如何应对这十万金军。 门下陈规说道,“韩将军,本朝风雨飘零多年,才攒下如今这军力,本来就是用来应对危难困境的。如果今日与那十万金军对决,恐怕我们韩家军会死伤无数,到时十年心血付之一炬。还不如趁此空隙返回南边,不然金军大军杀到,我们就回不了头了!” “对啊!韩将军,我军已打赢了两仗,就该就此见好就收,趁着金军尚不知我军虚实,不如带着那些家眷返回。虽然我们此行无法接收东京府,但有此战绩,我想朝中也不会有人责问将军的!”一个将官赞同道。 “是啊,是啊,韩将军,保存实力要紧。再说此次我军准备不足,又带着家眷,确实是不宜久留啊!”另一个将官说道。 韩大将军说道,“不可,万万不可,今日一旦我军向南撤退,金军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虚实。而且金人多骑兵,善袭扰,那些家眷和士卒们很容易在撤退中被攻击,到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军心溃散,就成了大败逃,必定死伤无数。” “韩将军,既然您说不能撤退,难道我们还得留在此顺昌城死守不成,敌众我寡,实难支撑啊!”陈规说道。 “陈规,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日也与我们一起誓言死守此城。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当日置死地而后生,今日也能凭这口气活下去。”韩大将军继续说道,“而且此次金人忽然南下,确实出乎意料,自黎阳至河南,一路势如破竹,各州府留守纷纷弃城而逃,这才导致如今这险境。如今朝野震惊,我辈将士当精忠报国,如果怕这怕那,岂不是误国吗!” 众将官听完韩将军的肺腑之言,皆表示愿意死战守住这顺昌城,阻拦住金军南下淮阳这条线。 却说那金兀术率军七日后就赶到了顺昌城,看到此城十分破旧矮小,很是不屑。便在城下叫嚣道,“韩世琦那厮,怎么有胆敢跟我一战,我看这城如此,只需要我轻轻地用靴子尖那么一蹬就能掀倒这破城!” 韩大将军派耿训送信给那金兀术,表示他不但敢请求与他一战,只是恐怕到那个时候,金兀术必定不敢渡河。所以他愿意向金兀术献上五座浮桥,邀请金军渡河来战。 金兀术气笑道,“我怎么会怕那韩世琦,你回去通知他,洗干净头等我!” 耿训得到回复后,回城告知韩大将军。韩将军听到金兀术的这番叫嚣言论,很是开心。他心知金兀术此次南侵未遇什么阻碍,不免骄傲自大了些。骄兵必败,或许有可乘之机。 韩将军定下计策,今夜派人在那颍河上游以及河边水草地带投放毒药。同时在顺昌城中深挖井水,储备足够的水源。 为了防止此消息泄露,便立下军令,禁止韩家军任何人饮用顺昌城外的河水。 同时为了履行昨日与金兀术的约定,便命人在那颖河之上修了五座浮桥,静候金军过河。 第二日,金军依约来战。清晨过河后,便在那颖河边开始排兵布阵起来。 正中央是金人三千铁浮屠重骑兵,因为其从头到脚都是重甲,只漏出两个眼睛,兵器又是重马枪和铁骨朵,再加上战马也是身披重甲,远远看去好像一个个移动的小铁塔。每三匹马之间又用皮索相连,只进不退。他们护甲厚重、攻坚能力极强,负责正面冲击敌阵,是金军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大杀器。 两翼是主要由金人组成的轻骑兵“拐子马”,装备有复合弓和骑枪等武器,可远射也可近战。常常利用其高度的机动性以及冲锋时所产生 第32章 后宫纷扰 毓华宫 孟太后处 孟太后静静地看着静堂中的三清神像,烛光中,神像的脸庞忽明忽暗,影影绰绰。忽然从那微开的门外吹进一阵风,将那烛火吹得颤抖着,欲要熄灭。 “太后娘娘,内官张言复求见。”门外有女官在外面通禀道。 孟太后心中一惊,自苗刘宫变后,她的心总不得安稳。官家此次遣人过来,是否是前来告知又将南迁了,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她也有些过怕了,她极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余下的日子。 此刻她的心情与那烛火一样明明暗暗,忽上忽下地颤栗着。 想她这前半生颇多磨难: 哲宗时得太皇太后赏识,得谕“孟氏子能执妇礼,宜正位中宫”,给了极大的体面。可却敌不过那艳冠后宫的刘氏,后来还被她诬陷行那厌胜之术,以"旁惑邪言,阴挟媚道"而被废。从此迁居瑶华宫,做了几十年的女道。 徽宗时又几度离难,起起伏伏。 到靖康之难之时,因适逢宫内起火而暂居民宅,得以幸免于难。 到了本朝,先帝高宗奉我至孝,尊我为太后。后来先帝为了避难,便跟随其一路搬迁。 建炎三年,苗刘兵变,先帝遭受软禁,幼子上位,推我垂帘听政。 后来先帝复位,忽染恶疾,托付新帝于我。虽然如今早已还政于官家,但毕竟新帝与我无亲。宫中潘氏因当年之事与我有了仇怨,使我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只得勒令毓华宫中诸人不得惹事,退避她三舍,才得了如今这安稳日子。 “太后娘娘,您歇息了吗?张大伴还在外面候着呢!”那名女官在门外轻轻唤道。 这声音打断了孟太后的思绪,她忙回应道,“快请张大伴进来。” 孟太后从蒲台上起身,唤来门外宫女,搀扶着她,挪步到那内堂坐下。 等待片刻后,内侍张大伴入内请安。“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孟太后挥手示意他落座,急问道,“官家今日遣你过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么?” 张大伴答道,“回太后娘娘,今日前来实为一桩旧事。当年太后娘娘回返后,先帝曾遣人去虔州一带查找救护太后的恩人,可一直无果。此事官家也唤奴才跟进,最近总算得到消息,特来向太后禀报。” 孟太后叹了一口气后,问道,“难得官家还记挂那陈年旧事。这都过了十几年了,那户人家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回禀太后娘娘,当年那户人家早已遭了劫难,如今只余一女娃幸免,现在已接到宫内,正等待您召见呢!”张大伴回答道。 “这可怜见的,只怪那连年战乱,毁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幸得官家行事果决,稳住了朝野,才有了如今这安稳日子。”孟太后感慨道。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那奴才这就吩咐人把那女娃带来,让您瞧瞧可好?” “如此甚好,人老了,也总想见见旧人,忆忆往夕!” “太后娘娘您可别这么说,您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您看,您每天的衣食住行,官家都叮嘱老奴留心着!这不官家知您爱喝酒,还特意将这批新进的美酒给您送来。”张大伴说完,便示意门外小黄门将那酒瓶呈上来。 “官家月月给我送这美酒,花费颇多。如今朝庭正是用钱之时,怎可浪费在老身身上呢!” “太后娘娘,这是官家知您有这爱好,又知道您心疼钱,不舍得买好酒,这才让奴才代劳,也请太后娘娘体量官家的一片用心!” “好吧,好吧,老身我也说不过你们,但下不为例。同官家说,老身我心领了,谢官家关心。” 张大伴离开毓华宫后,便吩咐手下内侍将那女孩送至孟太后处,便回官家那边复命去了。 孟太后在内堂等待片刻后,便听到女官在外禀告,“太后娘娘,张大伴送过来的人已经到了。” “快,快,叫那女孩进来。”孟太后急切地吩咐道。 内堂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十余岁女孩,身量甚是纤弱,显然这些年日子过得也甚是艰辛。 “唉呦,这就是当年我抱过的小女婴吧,一下子这么大了。”孟太后感叹道。 “太后娘娘…圣安,劳…您…记挂。”那女孩在下首磕磕巴巴地说道,接着便低头闭口不言了。显然是初进宫廷,面见圣人,虽然张大伴也叮咛多次,还是很拘谨。 孟太后也知这孩子胆怯了,今日也聊不了什么,便示意女官将她带出去安置了。 福宁宫 潘太妃处 屋中白玉塌上坐着一个穿着暗花云锦宫装的贵妇。衣着颜色虽然并不怎么艳丽,但料子及做工极好。头上梳着个朝凰髻,模样虽然秀美,但脸上妆容极为繁复,显出了几分凌厉来。榻边站着两名宫装侍女,正轻摇薄扇为她去暑。 “官家今日可是又遣人去了那毓华宫?,这回又送什么了?”那贵妇询问道。 “回太妃娘娘,听说官家将福州进上的美酒给送了去。”旁边的侍女回答道。 “哼,一群没用的奴才,都给我滚出去。”潘太妃一听这话,怒火中烧,要不是当年自己的儿子早丧,如今坐在殿上的必是他儿子。虽然先帝爷怜她丧子之痛,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孩子。但毕竟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与她不亲。 看看如今对那孟氏比对自己还上心,什么好的都往那送。 “当年要不是我下手果决,两个宗子择其一,官家怎么能……”潘太妃说道。 “太妃娘娘慎言,此事不可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旁边贴身的秋桑说道,“毕竟先帝爷历来尊重孟太后,她是历经几朝的老人,朝廷内外威望极高。当年也是她推先帝爷上的位,也是她救先帝爷脱的难。先帝爷和官家都记着这份情,所以官家也必须侍她至孝。” “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坦!秋桑你追随我多年,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有多么不易。吴氏,孟氏得享尊位,我却只得太妃之位。宫中众人个个捧着那两宫,如果我不立起来,怎能……”潘太 第33章 宫庭密事 内侍张言复回到官家寝殿回禀,新帝见已日渐黄昏,便询问道,“张大伴,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妥?” “回官家,孟太后那里一切安好,还托奴才向官家致谢。只是回来途中碰到潘太妃的贴身侍女,交代了几句。”内侍张言复躬身答道。 新帝听后甚是恼怒,开口道,“那边又有出了什么事吗?是想闹什么,还是觉得近来哪里又亏待她了?还是见寡人给孟太后送酒了,又怨恨上了不成!” “官家,这潘太妃娘娘也只是生生气,抱怨一二,毕竟官家也许久未去福宁宫拜见她了!”张言复解释道。 “寡人也知她心中苦闷,当日只得封太妃,被那吴太后压了一头,但礼制在那。”新帝听得这话,叹了一口气道,“毕竟她养育我多年,在宫中对我曾多番提点,我心中自是感恩她的。但她实在是不应该处处针对孟太后啊!” 张言复听得官家的肺腑之言,沉默半天,不知如何开口,不免神情上有些显露。 新帝看他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便询问道,“张大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只瞒着寡人?” 张言复听到官家问询,心中甚是惊恐,忙磕头请罪道,“官家,奴才知道为什么潘太妃与孟太后两人如此…。因为事关宫中私隐,奴才才一直不敢说。请官家饶恕奴才吧!” “哦!那孟太后德高望重,朝内外赞誉非常,怎么会与太妃有什么闪隙呢?她们俩可并无交集啊!”新帝疑问道。 “奴才听说,潘太妃一直怀疑当年先太子之死是孟太后所为,这才处处争对。”张言复问答道。 “无稽之谈,孟太后一向与世无争,早已入了三清门下,久不理宫中琐事。怎么会对付一雏儿呢!”新帝听得张大伴的回答,甚是觉得可笑。他那养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后宫之中,谁都可疑,只有那孟太后最不可能。要不然当年苗刘兵变,先帝被逼退位,可是孟太后稳住大局,又私下联系了韩世忠将军,这才拨乱反正的。 “那个潘太妃觉得当年虔州之乱,也是因为孟太后出于愧疚,才出手救的她。”张言复补充道。 “咜!寡人对这太妃的想法,也是无可奈何了。不过,当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张大伴你可有了解过?”新帝无奈地问道。 “回官家,奴才曾问过宫中的老人。说是当年先太子受惊,那照顾的宫女是孟太后派过去的。但当年先帝爷实在是过于悲痛了,把当日服侍的宫女,奶娘一干人等都给砍了。剩下的一些知情人,在数次南迁途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已无从知道当年的内情了。”张言复回答道。 “看来,这又是一堂无头公案了。只怕那包黑子复生,都断不了了!”新帝感叹道。 贤宁宫 吴太后处 一位着暗红色宫服的少妇端坐在梳妆台前,裙裾上绣着金色的飞凤图案、加以宝石点缀。她五官生得清丽非常,一双娇媚的丹凤眼含着笑意,没有丝毫咄咄逼人,反而给人一种似水般的温柔之感。 身后的侍女正给她卸下头上白角冠,她伸出未涂蔻丹的纤纤玉手,指着梳妆台上的一支钗环,对身后侍女说道,“这支太贵重了,如今已不太适合了,且收起来吧。” 接着她便起身,走向东侧墙前那幅《古烈女图》前,沉思半晌后开口问侍女道,“墨语,你说我如今是赢了还是输了!” “太后娘娘,您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当然是赢了。”侍女在身后应道。 “想我从那康王侍婢,才人,婉仪,贵妃,皇后,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份位,人人都说我是幸运的,我也应该是满足了。可是我总有不甘,毕竟当年选的那位棋差一着,输了。”吴太后感慨道。 “太后娘娘,新帝为人甚是至诚,虽然不曾养在您身边,但侍您至孝。”侍女在旁劝慰道。 “那是因为那祖宗礼法在,官家为名为利都必须如此。再说当年先帝爷选嗣,我虽未让那娄相助他,但也从未明确表态过。还曾在先帝爷面前替他说了几句好,我想他必是感恩的。毕竟他们都不是先帝这一脉的,选谁还不是一个样。”吴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您目光如炬,早已运筹帷幄,旁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可是算计得再好又怎么样,还是想不到当年先帝爷那一招。我本想着我多年随侍先帝,必是了解的,但帝心难测啊!再加上那赵伯玖荒唐无德,管不住自己,这才满盘皆输。”吴太后感慨道。 “太后娘娘,当年伯玖皇子那事背后可是有那潘氏手笔,怪不得您啊!”侍女回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如此不得安乐。原想着我份位压她一头,这先太子一死,那潘氏就无翻身之地了。谁知她却借丧子之痛,夺了个好大儿啊!”吴太后回想旧事,不免心中浮躁起来,“可惜当年白白折了沁蓝姐姐一条命,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啊!” “太后娘娘自然是对的。先太子一去,那潘氏不就沉寂下去了吗?而且当年我们把事情推到孟太后那边了,如今那两方还不是一直不对付吗!”侍女回道。 “是啊!希望那潘氏一辈子不醒,我才能做那渔翁,稳做钓鱼台才好。”昊太后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心事闷太久了,说出来后,心情舒畅许多,竟早早睡去了,长夜无梦。 第34章 捷报传来 却说六月中旬,有前线快马来报。 近些时日,由于金军突然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冲江南而来。朝中众臣议论纷纷,主和派建议官家尽快南迁,以避其锋芒。而城外河道上早已备好船只,只待官家下令。 新帝犹记那亡国之痛,早已立志光复中原,一心想与那金国一决高下。但朝中以娄相为首的主和派以新帝年纪尚幼,不通战事,予以驳回。对于是否南迁一事,新帝一直压着,心中期盼着前线能有所转机。 如今顺昌捷报传来,大败金兀术的十万卜大军,遏制金人的南侵之势,帝心甚悦。 “众卿家,如今你们又做何打算呢!是就此与那金人继续和谈,还是北进收复那淮河沿线。” 朝堂上的主和派,听得官家如此问话,便纷纷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众爱卿现在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参这个,参那个,甚是活跃吗?如今怎么都成哑巴了?难道此次顺昌大捷,诸位觉得不甚满意吗?”新帝端坐上首责问道。 “臣等并无异议,此战韩将军力挽狂澜,挫了那金军的锐气。臣等与那韩将军一样同仇敌忾,心中甚是欢喜。韩将军立此大功,必是要大加封赏的。”众朝臣纷纷夸赞道,至于各自心中怎么盘算,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如此,众卿家觉得该如何封赏呢?”新帝步步紧逼道,难得看到那些朝臣如此窘迫,心中甚是得意。 自那吕相因病过世后,六部朝臣或是那娄会之所提拔,或是与他有亲。台谏、监察官也渐渐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只要朝堂上有什么不同的声音,他便使人参谏那人,搞得如今朝中人事变更极为频繁。长此以往必会使得他独揽大权,朝中的实行多年的宰执制形同虚设。 要不是他手中尚握有任命门下省和中书省官员的权利,只怕他就成了那聋子,被他架空,从而无法对朝政直接干预。 而枢密院那个陈伯康又是个老滑头,一向标行淡泊无求。虽与那娄会之同窗多年,不认同其为人,但也不会主动与之起冲突。这几日便告病在家,以图避过这段纷扰的日子。 “娄相,不知你对于封赏韩将军有什么建议呢?”新帝对着列前的娄会之问道。 “回禀官家,此次虽然韩将军立此大功,但就此封赏,还为时尚早。俗话说,骄兵必败,如果一旦给予封赏,必会使我军有所松懈。如今北边战事瞬息万变,虽然暂时是击败了那金兀术,但也怕他卷土重来,攻势更猛,到时战况如何必不可知!”娄会之出班回道。 “那娄相言外之意可是如今可暂不作封赏,等北边战事稍歇,众将军回朝后度量功过再行封赏。”新帝继续问道。 “为臣正是此意,望官家慎思而定。”娄会之躬首请求道。 “娄相所言甚是,望官家允诺。”堂上大部分朝臣齐声附议。 新帝只得将此暂时搁置,如今这朝堂之上,武将大都派去北边备防,而枢密院的那几个甚是奸滑,见近期形势不妥,个个告假。朝堂之上多数又都为主和之人,甚是头疼。 “娄相,那金人如此反复,你是还坚持与之和谈吗?与那金国行和谈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新帝问道。 “回禀官家,和谈一事乃是先帝爷临终之时,拉着为臣的手,千叮万嘱托为臣着手督办的。记得先帝爷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就泪湿长襟。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徽宗尸骨未寒,韦太后尚在那边受苦受难。为臣为此也常常夜不能眠。臣等当时为促成和谈,卑躬屈膝,奴颜婢相,才使得和谈成行。”娄会之眼含悲切地说道。 新帝听得这番话,不由得抚额无言。 “想想五月间从金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徽宗灵柩和韦太后一干人等业已成行,可见当时金人也是守信的。要不是此番金人大败,必能接回。”娄会之继续说道。 “娄相,那照你的意思就是此战还赢不得了不成!”新帝听得此番话,不由得有些气急。 “官家,为臣可并无此意啊!只是心中略有遗憾。终究是棋差一着啊,下次成行不知要等到何时。老臣实是有负先帝爷所托啊!”娄会之忙回道。 新帝心中暗骂这老狐狸,口中不露分毫。“娄相,所言极是。徽宗灵柩未能成行,确是一大憾事。寡人当日被先帝爷过继,未能完成其遗愿,确是有负先帝爷的期盼。” 新帝知其乃过继而来的宗子,在这朝堂上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靖康之难时,二宗子孙一辈尽被掳去,先帝爷又无子嗣传承,再加上孟太后梦中托报,这才选了太祖一脉。所以每每遇到这一话题,也只能闭口少言。 那娄会之见新帝久久不言,便躬身归队。他也知道提及此事,必为新帝所顾忌,不可多言,点到为止。新帝毕竟登位日浅,养于宫中之时,便不妥他的行事,如今只是顾忌前朝旧事,他不便作为,这才收口不言。 新帝思量许久,开口道,“金人背信在前,撕毁和谈错本在他,并非我方不肯履约。既然如此,娄相可着人与那金国仅议迁动徽宗灵柩一事,如何操作,望娄相细心思量。” “官家英明,臣确实是愚昧了。”娄会之出班应对。心中却苦笑不已。如今正在新帝兴头上,只得先附和一二。等时日久了,新帝自会知道为政之道,在于掂量各方势力,该低头还昰得低头。迁移徽宗灵柩一事,本就迁一发而动全身,那金人那是这么容易松口的。当时若不是许得万般好处,如何能撬动金人之口。如今只怕难难难!!! 却说另一头那金陵府韩晖宅院内,韩晖自那日听得吕提举告知前线战况,就心中担忧不已。阿爷此次困守顺昌,也不知是否能安全脱困。 他心中恨不得能立马长大,陪着阿爷上阵杀敌,如今困在一方,日日写上百个“胜”字为阿爷祈福。 由于近日心有所忧,学堂上同伴的邀约一概推 第35章 娄相惊梦 那日娄相下得朝来,便去到书房处理公务。 天色越来越暗,厅堂之上,夫人王氏见左等右等都不见娄相踪影,便吩咐人去唤来老爷的跟班。不多时,老巴进厅内拜见夫人。 那王氏问道,“今日,老爷可是有访客到,还是朝中岀了什么事?这已经酉末了,也不过来知会一声,老巴你可知情?” 老巴在下躬身回答道,“禀夫人,今日朝中收得北边战报顺昌大捷,老爷可能正为此事烦心呢!” “前几日,老爷还与我言说不日将迁往临安,要我收拾些细软。这可是又起变化了?”王氏追问道。 “回夫人,正是如此。如今金军大败,前线局势得以缓解,朝廷南迁计划取消,老爷可能正是为此忧心呢!”老巴回道。 “这不是挺好吗!我也正烦搬迁带些什么呢!这些个大件的丢弃又甚是可惜,如今可算是能安心了!”王氏听得这话,心头压的那块巨石放了下来,语气不免轻快了许多,说道,“真不知你家老爷在烦些什么,这不是件顶顶的好事吗?” “回夫人,奴才不知。老爷的想法也不是小的能揣度的。”老巴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那倒也是,你家老爷那心思谁猜得出来啊!”王氏感慨道,娄会之那个闷葫芦,事事习惯闷在心里。以前金国那件事,人前人后装没事,要不是听得他偶尔那几句刺人的话,我还真以为完全他不介意呢! “对了,老巴你说的那个顺昌大捷,败的是金人何人麾下?”王氏好奇地问道。 “禀夫人,是那金国四王子兀术亲率的大军,据说金人那边十万大军折了半余。”老巴答道。 那王氏一听得这话,心中大惊,碰倒了桌上的茶盏,热茶水泼溅到手上。 “哎哟!”她轻呼了一声。身旁的侍女忙上前收拾,并给夫人手上涂上药膏。王氏缓了缓神,犹豫半晌,开口问道,“如此大败,那金国四太子可是也被擒了,还是得以脱逃?” “禀夫人,那金兀术带着残兵已逃脱至东京府。或许不日又将兴兵南下。”老巴回道。 “噢!幸好!幸好!”王氏捏着自己手中的佛珠串自言自语道。至于她话里的幸好指的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老巴你先退下吧!”王氏沉思一会开口道,并挥手示意厅内众人一并退出,便在那厅堂内呆坐许久,还隐隐听得里面夹杂着几声哭泣声。 众侍女静候厅外,不敢开口。今晚府内的气氛极为怪异,老爷夫人都不曾用过晚膳,也不喜人打扰。 说起娄相的这位夫人王氏,那也的确是位人物。曾经随娄相被掳拘去那金地三年,却与建炎四年平安而归。娄相与夫人多年无子,便收了王家外甥为义子,改名换姓。 娄相早年曾与侍婢有私,迫于王家势力,只得将亲子送给友人养育,到如今朝中得见,明面上也不好相认。 王夫人家学渊源,乃前朝宰相王珪孙女,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而娄相家境贫寒,得王珪赏识,将孙女许配于他,做了那上门女婿。当年娄相被那吕相压制,靠的也是王家势力网才得以翻身。 那老巴离开厅堂,便回到书房门外听候。不多时,听到房内娄相叫唤,“来人,备膳。”。 老巴急忙回道,“老爷,奴才早就吩咐厨房热着呢,这就让他们呈上来。” 不多时,老巴就领着几人将那食盒端进书房,便留在近旁侍候。 娄相用罢晚膳后,开口道,“老巴,夫人唤你所为何事?” 老巴心中惊疑万分,他本来以为老爷不知他出去过,忙开口回答,“回老爷,夫人见老爷久不去厅里用膳,便唤了奴才前去询问。” “喔,那你是怎么回的?”娄相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奴才回说是老爷因前线战事大捷,心情烦闷才没去。”老巴答道。 “啍,你这是在胡乱揣摩,想和你的前任同一下场吗?”听到老巴的回答,娄相顿时抬眼怒目而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老巴见状,忙磕头请罪。 “老巴,你也随我多年,平日里出口的话要多思量。等会自己去戒堂领罚吧!”娄相开口道。 老巴忙磕头谢恩,“多谢老爷教诲,奴才下次不会再范了。” 娄相话在嘴边,犹豫半天开口问道,“老巴,夫人可有追问过前线战况?” “回老爷,夫人问过奴才那金人统帅可有被擒?奴才据实禀告。”老巴回答道,“只是夫人似乎被吓到了,打翻了茶盏。” 娄相听得这话,心中略明,便吩咐老巴去那夫人院内告知,“今日他公事繁忙,就歇在书房了。” 娄相因近日朝内之事,心中本就甚是烦闷,如今得知王氏的反应,更是怒火中烧。本来前年与那金国商定和议之事,谁料这几年阻碍重重。先是先帝爷急病而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又是一个主战之人,素来就与他有些仇怨;后是那金国单方面撕毁和谈,南下入侵。 如今这局势,主战派必是斗志满满,朝堂之上真是壮志未酬啊!说的是真好听,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朝廷养这几路军,花费甚巨,每年收的税都交在这上头了。 本想着暂时向那金国低个头,缓和个几年,休养生息。可那新帝是个主战之君,被那帮武官们给怂恿的,一点都不考虑生计民生。可恨那金人那群虎狼之辈,言而无信,让我一番心血付之一炬,真是一群蛮夷之徒,不相与谋。 娄相左思右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入眠,却又被那恶梦惊出一身冷汗。梦中发生的细节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群追赶他的都是他早已忘却的面容。他们衣衫褴褛,血肉模糊,面容狰狞,冲着他叫骂着什么。他心中猜想到那些人会说什么,但大家早已经阴阳两隔,最多他以后为他们捐点香油钱,也算报了那场相识的缘分。 想他原也是一心忠君报国,认为对那金人不宜怯懦,不能妥协,而割地赔款更非君子 第36章 发现身份 七月流萤,天气瞬间变得酷热难耐,街市上也多了不少贩卖凉浆,熟水的小贩。这书院虽身处郊野,绿树成荫,但如今也只得早上那几个时辰。等过了午时,夫子见众学子热得无心向学,也了无兴致继续,便也早早放学,让各自回家温书去了。 当然对于齐胖子来说,虽然近来跟随韩晖习了武,身体也健壮了些。但这种天气对他来说也是一大煎熬,他就差躺平了。韩晖也劝他多动动,出身汗也是好的。 但却屡劝不理,要不是他家中长辈压着,只怕他是连学也不想上了,日日窝在冰块边上不动了,还美其名曰“夏眠”。 韩晖倒是乘此有了一段安静的日子,每日练练武,去去书院,偶尔会去陪那慕家女娃逛逛。 这日,他正坐在街边的曹家凉水铺楼上吃着渴水。这曹家凉水铺可也是家百年老店,夏日里应季卖些冰雪、凉浆、甘草汤、药木瓜、凉水荔枝膏……诸如此类的冷饮品种。当然需要注意的是那做冷饮用的冰可都是取自江河的天然冰,里面含有很多杂质,用来降温当然是毫无问题,若是直接饮用可也要适量才行。 韩晖今日所点的渴水,可是曹家凉水铺的一绝,因其制作特别繁琐而出名,最是得妇女幼童的喜爱。取当季各色多汁的水果,例如苹果、荔枝、李子、橘子、杨梅、葡萄等。将它们洗净,去皮去核,只保留果汁和果肉,倒进锅里,加上清水一起熬煮。当大火烧开后,再改成小火慢慢熬。熬到那锅中物快要粘锅的时候,再用细纱过滤一遍,将刚才没有择净的渣滓滤掉,再继续熬,一边熬一边搅拌,直到把锅内水分全部熬干,只剩下一大团黏稠的、可以拉出长丝的半透明物质为止。最后将此果胶盛出来,装入瓷坛中,密封严实,什么时候想喝冷饮,便从瓷坛里舀一点出来,跟那冰水混合均匀,这就成了渴水。 身边的侍卫忽然指着街对面茶铺中的一人说道,“少爷,你看那个人就是你前段时间吩咐我们跟的。” 韩晖抬头,扒着窗沿向对面打量,“嗯,是那个人啊!最近太忙了,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怎么还留在金陵府,最近没办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对于这个人,韩晖心中一直颇为疑惑。这个人调查的事千奇百怪,或是与他有关,或是与官府有关,倒像是一个暗探。 “少爷,你切不可多瞧此人。这人反侦察意识极强,看着倒像是军伍出身,走路规行矩步的。属下怀疑他可能是朝廷派出的人,所以如今也不敢跟太紧了。”侍卫回答道。 “那前一段时间你可有派人去敲敲山震震虎,惊一惊他?”韩晖想起前一段时间的计划,询问道。 “回少爷,属下曾让人混进过他住宿的客栈,翻动过他携带的包袱。里面倒是有一些易容之物,以及一套官服。” “哦,官服,可有记下是什么样式图案的?可还有找到腰牌一类物品?”韩晖听后惊讶地询问道,这携带易容之物本是常事,不然那人早就被人认出。不过官服,他本来认为此人是朝廷暗探,恐怕就不是太妥当了。 “回少爷,应是武官的服饰,官阶不高。虽然恐怕是此人的掩饰身份,但属下认为不应细查下去,毕竟涉及朝中。至于腰牌可能他随身携带着,房中并无发现。”侍卫回答道。 “那此事他回来后可有察觉?”韩晖又抬头看看了对面问道。 “当时是属下见翻出了官服,便盯着他们一一原样归置,应是并无遗漏,他应是察觉不到有动过。”那侍卫肯定地答复道。 这时,耳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便见着那韩泰喻手上拎着一串药包推门而入。韩晖一见不免又有些头疼,这一周一次药浴,泡得他都快要被熬成药膏了。这浑身一股药味,如今书院众人都以为他体虚待医呢! 韩泰喻放下手中的药包,一口饮尽桌上的凉浆,“这鬼天气,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又闷又热,空气又粘搭搭的,没有我们西北那边待着舒坦。” 韩晖听后也只能笑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然那会有橘枳的不同呢!不过,这炎炎夏日有冰饮享用,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少爷,那个人属下是否要暂时放一放?”侍卫在旁边开口道。 “什么人,晖哥儿,可是又出了什么事?”韩泰喻插口道。 那侍卫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毕竟他是负责暗线的,与那韩泰喻职责不同。 韩晖见他为难,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见那人尚在对面茶铺内,便指给韩泰喻看。“就是那个人,已经两次来到这金陵府了。查过那慕府和码头,还查过福伯的行程,不知是哪方的人?” “噢,原来如此。”韩泰喻瞅了瞅对面,正适逢那人走出茶铺,便瞧了个正着。“看着挺像我们西北的汉子,怎么尽做些阴私勾当呢!” 韩晖瞧见那人出门后扫视了下四周,还真是警惕啊!赶忙缩回了头,跑到桌边吃了一口冰饮,压压惊。 “少爷,您倒是无需担心。只要动作不大,而且我们身处二楼,别人是不会多加留意的。而且此人近期都在这附近码头闲逛,要发现早被发现了。”旁边侍卫提醒道。 “呀,这人身形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呢!”韩泰喻在旁边叫嚷道,边拍了拍脑袋,“记不得!记不得!” “此人据我们推测可能是行伍出身,所以泰喻叔你才会觉得熟吧!”韩晖止住了韩泰喻的举动。 “好吧!可能就是这么回事!”韩泰喻猛得一拍大腿道。 天色已晚,又到药浴的时候。 韩晖早早就泡在水桶中,那韩泰喻一边在旁边陪着韩晖聊着些前线战事,一边时不时地测测水温。 “说起那老太爷当年与西夏一役,虽说我当年尚小,不得上阵杀敌,但那可是听老太爷亲卫所述,绝无虚假。啊!”忽然那韩泰喻卡了一下,接着大呼小叫起来,“晖哥儿,晖 第37章 慕夫人的心事 慕府内堂,慕夫人正端坐在榻上,逗弄着被层层软垫包围着的婴儿。那婴儿正咿咿呀呀地哼哼着,似乎也极不满足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正抗议着呢! 慕夫人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形虽仍显得单薄了些,但脸上也渐渐有了红润之感。人人都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慕夫人在这病榻之上辗转了几个月,日日只得吃那药汁昏睡,将那肚腑也生生给熬苦了。如今就算那珍馐美味入得口中,也食不下咽。 这回总算是得偿宿愿,虽然颇受了一番磨难,但如今总算雨过天晴,心情也自然是舒畅了不少。 以前回回总是着不了胎,或是因为这或是因为那出了种种状况。她也只得月月求医问药,求神拜佛,生生把自己搞得一团糟。让那亲者痛,仇者喜,想想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自从那日老爷告知老仆阿妩对她所作之事后,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都不是自己的错,而是着了别人的道。母亲得知那事,也为此大受打击。任谁被那多年服侍之人背叛,必会如此伤心难过。 阿妩的所做所为,也是补偿不了她曾失去过的。她那段时日日日梦到那落下的胎儿到她的梦中来哭泣,她心中悔恨不已,曾恨不得一刀了结那贱婢。要不是爱儿的哭泣声惊醒了她,她只怕也会走上歪路。 各人均有各自的缘法,也许对阿妩的最好的惩罚就是让她痛苦地活下去。生前被子女怨恨着,死后也无人前来祭拜。而她曾对我所做的那些恶事,就让她日日对着那青灯古佛去忏悔吧! 我如今是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不管她对我幼时有多好,都不能被原谅。一切都让它随风而去吧! 至于那慕王氏,就为了她们王家的那一份贪念,这些年就一直不曾消停过。毁我一次还不够,还要毁我一生。我是与他们有何仇何怨,竟逼我至此。难道与人为善,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吗? 母亲曾说婆媳之争,在于让夫君看到你的为难,但那也是要看对何人作为,那慕王氏怎么能担得了长辈之名呢!老爷的手段还是太过于温和了。慕王氏在乎的怎么会是银钱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在乎的永远是自己的骨肉。 慕王氏,你这些年这么对我,我必会铭记心中。来日也必会帮你介绍一个贤惠的儿媳,让你能好好享享晚福! “呀呀呀!”榻上的婴儿挥动着手脚,试图想引起母亲的注意。 “哎哟,娘的小宝,是不是想要出去逛逛呢?”慕夫人轻轻捏住了婴儿的小手,摇动着。“可是外面蚊虫极多,小宝肉嫩嫩的,最得它们欢喜,可会把你咬出个个小红斑的呀!” “娘亲,娘亲,我要出去,我今天一定要出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说绝对是慕府的女娃慕月生。 慕月生冲进内室,便冲着慕夫人喊道,“娘亲,我要出去!一定,今天一定要。” “月儿,你这没头没脑的,这是想要去哪啊?”慕夫人轻轻抚拍慕月生的头道。 “娘亲,我要去找韩哥哥。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他必是生病了,我要去他府上看看,对的,是去探病!”慕月生疾呼道。 榻上的婴儿似乎也被这声音所吸引,将脑袋微微侧了过来,视线也聚向慕月生的方向,正眨着乌黑的眼睛盯着呢! “可是,兰婆婆昨天可是向我禀告过。前几天你那韩哥哥就曾过府来探过,还给你带了些凉粉糕呢!月儿你这个很久可真是很久啊!”慕夫人说完,便用手巾捂住嘴角轻笑起来。 “可是,娘亲这可有三天了啊?爹爹不是经常和娘亲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么一算那不就是很久了吗?”慕月生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 慕夫人听得这话,差点岔了气,脸也顿时羞红了一大片。“你这个痴儿,这话可不是这么用的。以后爹娘之间的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不然娘亲可是会生气的。记得了没?” “好吧,娘亲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娘亲你可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呢!”慕月生继续开口说道。 “娘亲觉得月儿,还是暂缓几日再去比较好。你想想你那韩哥哥,如今又要上学堂,又要温习功课,可是很忙呢!”慕夫人劝说着慕月生。 韩晖这人,慕夫人也曾听老爷聊起过,说是回程途中救下的幼童,如今家中长辈寻来,不知怎么就安置在这金陵府内继续求学。 她也曾见过这孩子几次,端的是一钟楚灵秀的少年,看着甚是守礼,必是家中规矩森严,家学渊源,倒是个可交往之辈。 不过听老爷说起过,那孩子来历必是极不寻常的。虽然如今托说是那陈太傅远方亲戚,但请来帮忙的又是太傅门生,如此出钱出力,怕是个不简单的。不过这些个官宦子弟,在外行走往往是藏头藏尾的,必是不想有人借此攀附上。不然有这么场缘分,等月儿长大后有这么个义兄关照,以后议亲时必是有利的。 “可是,韩哥哥曾答应过欢迎我随时去作客的啊!娘亲,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嘛!”慕月生轻摇着母亲手道,“娘亲,我日日在家中呆着,可是很无聊的啊!如今您还有弟弟陪着,我好闷啊!您就让我出去吧?” “你以为娘亲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么,还不是想去外面吃冰!什么探病一类的,月儿这都是借口吧!”慕夫人轻轻点了点慕月生的额头说道。 “娘亲,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可是一向不喜欢那些冰冰凉凉的东西,您知道我最爱的可是酸酸甜甜的糕点哟!”慕月生摇头说道。 “真是如此吗!那你爹爹刚使人送来的凉水荔枝膏,娘亲我可就留下来自己享用了。”慕夫人唤来侍女呈上那盘凉膏,慕月生的眼睛顿时都看直了。 “娘亲,您可是不能吃这些寒凉的东西。爹爹也真是的,明显是送错东西了嘛!大夫都多次叮嘱过,这都记不牢。 第38章 两小无猜 “韩哥哥,你快点开门啊!我来看你了。”清晨时分,韩府门外,“当当当”一连串清亮的门环敲击声响起。 韩府门房一听那声便知是那慕家小姐来访,忙急急地开门迎她入内。那慕家小女娃一进门,便熟门熟路地小跑进了韩晖院子内。 “啊!月儿,你怎么会这么早过来!”正在庭院中练武的韩晖叫住了往他卧房窜去的慕月生,“你昨晚不是使人过来说约的是今日已时吗?如今可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我原打算等会去接你出来呢!” “韩哥哥,我这不是昨天刚被我娘亲给忽悠了一次吗!怕昨晚爹爹也是在口头上忽悠我,到时说的又不算数,今早便早早出来了。好像可能是来早了点吧!”慕月生轻轻地对着韩晖抱怨道,但可能也是发现早来打扰到了韩晖,神色不免有些迟疑了。 “可是韩哥哥,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外面玩个一整天了啊!想想就很开心!而且最近还没有那些阿猫阿狗来打扰,幸福的日子就这么来临了啊!”慕月生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毕竟这小孩子的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韩晖心想,你这不就是变相讽那个齐胖子吗,忙开口道,“月月,你可不能说你那齐哥哥,小心他等会又会出现了!” “真的吗?真的吗?韩哥哥这可怎么办啊!我们需不需要把门给关紧了!”慕月生一听这话,立马着急起来。 “月月,不用担心,韩哥哥刚骗你的。你的那个齐哥哥,夏日里一般是不出门的。不过,下回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对了,你这么早过来应该也是还没吃过吧!那是想在我家用点,还是去外面吃?”韩晖问道。 慕月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当然是在外面吃了,韩哥哥可真笨,不然我出来这么早干嘛?” 这时,旁边侍候着的兰婆婆走到近前对韩晖叮嘱道,“韩少爷,夫人托老奴我和你交待一下。这外面的冰凉之物,月儿小姐毕竟年纪尚小,还是要少食为妙。” “小子知道了,多谢兰婆提醒。”韩晖回应道。他也知道月儿最近频繁出府,就是想要去外面吃那些冰饮。-来是因为他一向对她有求必应,总惯着她,所以让她越发有些放肆了。二来毕竟他孤身一人在异乡,亲人又不在身边,难得身边有个小妹妹可疼,所以有些忘乎所以了。慕家也是怕他最近宠月儿过火,这才给提个醒。 韩晖在庭院中练完拳脚,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带着慕月生出门去了。 “韩哥哥,你说今天我们吃些什么好呢?也不知最近这金陵府又多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你可都得带我去瞧瞧看看……”慕月生在旁边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韩晖心想旁边有这么个可爱的小雀鸟叫唤着,也能顺便练练自己的定力,就随她去吧。 “月月等会,我们先去吃点毕罗可好?因为它是油煎而成的面点,所以只是给你开开胃,你可不能多吃啊!不过它里面的馅料比较多样,可放荤馅,也可放水果馅。不过一般多的是樱桃馅,羊肝馅,肉馅,蟹黄馅等等,倒时你可以好好选一选。它的样式也颇为新奇,是卷起来,两边开口,像个小小船。”韩晖介绍道。 “真的吗?那可以每种口味都选一个吗?我都想试一试。”慕月生一听到吃的,就甚是开心。 “可倒是可以,到时装到那食盒内,每样都分一点给你尝尝。然后倒是可以去那李记面食点几笼灌汤包吃,月月你喜欢什么馅的,羊肉馅的夏日吃可能会太燥,到时你可得挑一挑。”韩晖继续介绍道。 “这个也好,爹爹和我说起过,那灌汤包皮特别薄,里面肉肉又特别多。一咬下出,就能咬破,里面鲜鲜的汤汁就流出来了。你只要轻轻哧溜一吸,满嘴的鲜香。而且它的形状特别好看,提起来就像一个个灯笼,放下就像一朵朵菊花。……”慕月生只要一说起吃的,就顿时涛涛不绝。这番话听得韩晖口水直流,本来早起练过拳后消耗就大,此刻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了。 韩晖眼见路过一酥饼摊,便下车买了几个上来,先打打牙祭。和慕月生分食之后,肚子空空的状况才有所缓解。 “不过这个时节,可吃不得那贻糖,倒是可以给你买点山楂糕饼,开开胃。”韩晖继续说道, “这个可以有,我最喜欢吃甜的了。还有韩哥哥你前几天给我带的,今天都要再买。”慕月生对于甜食,那是永远拒绝不了的。韩晖都有些担心她的那一口小牙,还能不能安全地挺到换牙之时。 “对了,对了,韩哥哥,还有那些个凉凉冰冰的,今天也要买。昨天娘亲搪塞我的那凉糕,好吃是好吃,不过有些热了,都没吃尽兴。我今天可要现场吃,吃个透心凉,吃个尽兴!”慕月生在旁边一边回味,一边信誓旦旦地说。 “月儿小姐,夫人可是千叮万嘱要我今天看住你的。”兰婆婆在旁边接口道。 “行了,行了,兰婆婆不要说这么扫兴的事。反正娘亲又看不到,只要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谁都不知道了。兰婆婆,你可是一向最疼我的。你可不要偷偷向娘亲报告,好不好嘛!”慕月生见状,便在旁边撒起娇来。 在街市上逛了许久,顺手买了不少吃喝之物,一行人便进了李记面食。韩晖看了看柜台前的挂牌,便唤来跑堂点了几笼灌汤包。因近来练武食量增多,又添了一碗三鲜面。 如今因为北边金人年年南侵,连年战乱,使得大批北方人流落到南方。而朝中那些达官贵人这么多年吃贯了面食,并未适应南方的饮食习惯。人员这一流动,使得面食的制作百花齐放,越加精致。什么三鲜面、盐煎面、汁米子还有三鲜棋子等等,光是面食的制作就有超过二十种,还年年推陈出新。对于韩晖来说,面食本就是他这西北之人最爱的食物,如今有了这么多种花样,他倒是可以日日不重样了。 而慕月生正坐在 第39章 祸起铜钱 上得楼来,外面河风从窗口吹入,甚是清凉。等待一会后,跑堂便呈上来一盘冰物,及几杯冰饮,放置到那八仙桌上。 慕月生本来是了无生气的,正坐在窗角生着闷气呢!毕竟她以为她点的已然少了一大半,虽然是送去给娘亲,但宝宝心里就是不开心啊! 她听到这边的声响,便抬头向桌上一打量。那盘子里满满当当的冰酪,果脯,再浇上一层层甜甜的浆水。没少,可一点都没少。 “韩哥哥,你不是说要送一半到慕府去吗?怎么这盘子里没少呢,还是这么多,你言而无信嘛!”慕月生得意洋洋地指责着韩晖,她心里也明白韩哥哥必是加点了一份送去了,但这也不能妨碍她借题发挥一下。 韩晖心想好嘛,反倒被倒打了一耙。唯女子与小儿难养也,这个可是双重叠加,愈加不讲理。 慕月生扑到桌边,拿起盘里的勺子就要往嘴边放。韩晖忙一把拉住她,将盘里的冰兔子一一舀出,置于旁边的小碗中。 “月月,你不是特意点的这些冰雪兔子吗?应该也是不想让它们被吃脏吧!”韩晖一边说,一边趁机舀出了一些刨冰到自己的碗里,“你看,让它们一点点化掉。你呢一边吃一边看,不是更好玩吗?” “好像也是,兔子就得是白白的才最可爱。”慕月生接口道,似乎被完全说服了。 韩晖心里也是怕那些冰物太冷了,如今盘中的碎冰已不多,多是些小料,果脯之类,入口略带些许凉意。既能满足月月的期待,又不违背慕夫人的嘱托。 慕月生一边吃,一边用勺子轻轻碰触碗中的小兔子,“韩哥哥,它怎么好像有些化了,怎么办?” “没事的,外面热,它也是急着想被月月吃进肚子去,才融化的快了点,等会你就可以吃了。” 这时门外侍卫敲门而入,走到韩晖跟前,轻声说道,“少爷,对面的那个人好像今天约了人在茶馆碰面,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探探。” “可知道他约的是谁?派过去的人他未曾见过吧?”韩晖轻轻擦拭着月月的嘴角,边询问着。 “那个人约了衙门里的几个差役在那茶馆歇脚,那几个当差的倒是一直驻守在沿岸仓库。”侍卫回答了韩晖的疑问,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茶馆之中我们倒是已遣人侍了一段时日,倒是能混到近前听一听。” “那人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动作,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查过些什么呢?”韩晖问道。 “那人近期就在查探着这沿江府库的往来人员,入库情况等等。好像是这金陵府上报的与实际有些出入。”侍卫回答道。 “这些可都是朝廷机密,岂能为外人所知。那人这番打探,岂不是引人怀疑!”韩晖也在心中琢磨着,既然是老太爷门下,如果是为了前线的粮草问题,如此查探倒是情有可原。但这时日拖的也太久了,老太爷历来奉行令行禁止,如果派人出来,怎么会允许他迟迟不归呢! “属下与那知府衙门中人有私,据说前一段时间知府大人曾私下转出一批银钱去了泉州那边,具体详情属下也不便明问。”那个侍卫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回禀道。 “你还的确是个好探子,今日也确实不便多谈。她可在旁边听着呢!虽然年纪小听不太懂,但学去说一嘴也不太好。等回去后你把相关情况汇总后一并汇报吧。”韩晖轻指了指慕月生说道。 慕月生回首疑惑地问道,“韩哥哥,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啊!我在说月月吃得有点多,今天回去晚膳得少食一点。”韩晖打岔道,并从盘中舀出几勺放到自己的小碗中。慕月生见此,眼都看直了,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只能无奈放弃。 “唉,最痛苦的就在想吃肚子又盛不下,让给韩哥哥吧!”慕月生放下手中的勺子,把盘子往韩晖面前一推。 韩晖见到盘中乱七八糟搅成一团,也不好下嘴,只得放弃。见午时已过,而月月吃饱喝足不免有些困顿了,便吩咐人唤来车上等候的兰婆婆,将那慕月生先行送回慕府。 而韩晖带着侍从仍从那后门回到府邸。韩泰喻见韩晖回来,忙上前迎接。 “晖哥儿,今晨你的器械可还未练呢!现在离那晚膳尚有段时间,不如加练一个时辰?可好!” 韩晖听得这话,顿时哑口无言,这一天天的净在这等着我呢!“嗯,今日毕竟逛得有些乏累了,不如……”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如果一旦松懈,这效果就出不来了!晖哥儿既然想追上府中众儿郎的进度,就非得加紧操练不可。”韩泰喻一听,立马正言相劝。 韩晖苦笑应允,便回房换上劲装,继续操练起来。 到了点灯时分,有侍卫前来回报,“少爷,那个人今日约那帮差役,确是为了核实金陵府沿江府库那批转运粮草。” “转运粮草,可是为了近来北面的战事。但他为何不明查呢?可是其中另有什么蹊跷?”韩晖听得这话,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据说是前几个月,这金陵府有人向朝中私下奏了一折说是那金陵府库房空虚,粮草迟迟未能入库,恐怕会影响前线的战事。” “那金陵府如何会粮草缺乏,那位王知府又是如何将此应付过去的?”韩晖知那王知府官位坐得极牢,必是平稳度过。 “说是朝中娄相为首的一干朝臣保了他,推说那两湖一带降雨导致运输不畅,这才有所延误了。” “这其中可是另有玄机?可是那王知府私下对那批粮草另有作为?”韩晖追问道。 “少爷,您在这金陵府呆得也久了。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您也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位王知府小的也不好妄评,倒是他却的的确确是一搂钱能手。不过这肥的是他私人,对于这地方上的管理却是得过且过。”侍卫回答道。 “哦,此话怎讲?”韩晖对于这王知府也是极为好奇,上次就在府衙内见他唱了一出好戏,好好见识了一番。 第40章 酒后吐真言 韩熙翔自打那日回返这金陵府,便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身后有双眼睛在暗暗地盯着他。对于这种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他一向深信不疑,看来他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他也曾试着反向追踪,看看到底是哪方来人,可是一直毫无线索。如此看来对方也非易与之辈啊! 近几日,他行动越发小心谨慎,就怕身后跟了个小尾巴。至于那皇城司发派的任务,也只能延缓几日执行。 刚开始几日,他也只是在那沿河码头附近晃荡,与人闲聊,看看这金陵府各府库的动态。 当然可能是在临安府发现的新乐趣,他也喜欢上了去那茶肆歇脚,顺便听听那评书先生讲古论今,还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烈酒易人醉,清茶一杯却能让他忘却烦忧。当然最主要的是,这茶肆位置极佳,视野清晰。如果一旦有可疑之人驻足跟随,他也能及时发现。他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可惜没用到金人身上,反而用到这阴私之事,他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不过这茶肆人员简单,倒也只有那茶小二能近得身来。不过近来倒是又换了一人,要不是从不往他身边凑,他必是怀疑此人是对方派来的。 那日他出外用膳,迟迟才回了客栈。 进了客房,虽然房内各处并无异样,但他总觉得气息太杂,似乎是有人进来过。 他仔细查看过门窗,并无撬动痕迹。至于那店家,他曾吩咐过不许入内打扫。难道真是他多疑了不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入了那皇城司,这种事是免不了的。 幸好他一向谨慎,那些事关身份之物都贴身携带。如今房内可疑的只有那套官服和一些易容工具,希望对方见到官服,能收一收手。怕只怕对方来历不凡,那他只能另作打算。 他上次到访金陵府曾租赁过一处民居,如今看来得重启那处。至于这间客房就置于明处,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吧! 至于皇城司要查的那金陵府府库粮草,他曾私下向码头上的人员旁敲侧击过。 在大军开拔之际,府库确实从水路运出去一批粮草,但如今既然前方并未收到,只怕是途中出了状况。 但是直到现在,这金陵府并未对此有任何通报。倒是朝中有消息传来,说是两湖一带粮草因降雨无法及时运抵。可是这两方消息无法对上,牛头不对马嘴,难怪皇城司会下令彻查。 毕竟前方诸位将军都在各路抵御金人南下,正是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差错。而且他几日前已收到消息,那韩大将军正死守顺昌。此次金人来势汹汹,只怕前方战局难料。要是因为粮草问题影响了战局,他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同袍们正在前方浴血杀敌,他享一闲差,本就羞愧难当。要是不查出个丁卯来,他誓不为人! 韩熙翔推测此事里面只怕另有勾当,或许涉及人员甚广,他必须得小心行事。 倒是近来,他和那几个看守府库的衙役攀上了交情,一来二往,便约上他们去府库旁的小酒肆小酌一番。 韩熙翔早早地便去附近的熟食店,订了一些烤兔羊肉,炙肚胘,猪肉皮等物。便提着那一摞食盒往那小酒肆而去。 远远的便瞧见一挂着青布旗的长杆立在店门前,上绣“古法羔羊酒”五字。 一看便知此地卖的是那荤酒。就是用那大米浸泡蒸饭,加入大量肥羊肉切块煮烂,再加入一些私家调料,入麴酿制而成。至于那酒窖藏几日,就看各家做法了。不过那味道入口甘滑,刚好是荤酒配荤菜,相得益彰。 进得门内,只见左侧摆有一列大肚小口的酒瓶,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大酒坛,上挂一酒瓢。 那店家见只得韩熙翔一人进店,抬头一瞥后就又继续算帐了。 韩熙翔上前轻轻敲了敲柜面,开口道,“店家,等会尚有客到,可有大的包间么?” “小本生意,可没有什么隔间。倒是如果客多,小店可以专门为你们服务。”那店家听得这话,这才抬头打量了下韩熙翔。见他手上那一溜食盒,忙问道,“请问客官,来的有多少人啊!” 这时,从门外挑帘进来五六个衙役,见韩熙翔已到,忙开口道,“店家,一起的。” 那店家一见来的是府衙中人,忙笑脸相迎。将那几张桌椅拼接好,引众人至中央坐下。 韩熙翔将那食盒摆放于桌上,开口道,“店家,将你店中拿手的酒食端上来吧!再来几壶那个羊羔酒!” 只见那店家拿起一个用竹枝捆扎的小扫帚放置在一酒壶上,然后用酒瓢从那个大酒坛中舀出酒水,滤到酒壶中去。不一会,便见那小竹帚上积满了“浮蛆”。 当然此蛆非彼蛆,只是酿制酒水后剩下的一些还未完全分解的米粒。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诗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其中绿蚁指的就是这些浮蛆,当然此说法极为文雅。 店家滤完一壶新酒,便置于托盘之上,端了过来。 那店家给众人一一斟上,说道,“诸位客官,这坛可是新酿好的,今天也是赶巧了,让诸位尝尝鲜。” 众衙役听得这话,甚是欢喜。毕竟谁都喜欢听那漂亮话,能第一个享用都极好的。 酒过三巡,再加上有那美食助阵,那些衙役也都放开了,什么荤话都往外说。 韩熙翔见状,便知机会来了,便开口道,“诸位兄弟,我看你们近来甚是清闲。不是说如今北边战事正紧,按理说你们这些管理库房的,应是极为忙碌才是!还是诸位给兄弟面子,特意赏脸相陪。” “这哪是我们得闲啊!实在是无事可忙啊!”一衙役感叹道。 “是啊!如今这府库空空如也,就连老鼠都不上门光顾,那我们还能守些什么啊!另一衙役接口道,“就算要忙,也得等下个月两湖一带的粮草运到才行。” 韩熙翔一听,忙追问道,“此话怎讲,按理说这金陵府也是一大城,平日里这南北货运往来总还是会储备些的吧!难道是全送去北边了!” “这 第41章 敲山震虎 韩熙翔还像上次那般操作,去到那金陵府衙登门求见那王知府。 倒是此次极为不顺,那王知府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鬼,或是推托公务繁忙,或是推说去附近村镇巡视,迟迟不肯相见。 韩熙翔心知那王知府必是在拖延时间,可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军政本就互不干涉,而那王知府官阶比他高,他也只能在驿站耐心等候。 如此干等了几日,忽然得府衙传信,说那王知府已经回返府衙,今日得空见一见他。 韩熙翔忙整理了下衣冠,前往那知府府衙,可他还是高估了那王知府的脸皮。 在那府衙内堂,他等了一个时辰有余,喝了一肚子茶水,正想问询时,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打那门外进来一着红色官服的微胖官员。他一进门就笑呵呵地开口道,“韩校尉,本官近日实在是公务繁忙,让你几次都跑了个空,还请你多多体谅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韩熙翔心知今日是被这位王知府给晾那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今日一见,这位还真非易与之辈,只能暗自留神。 “知府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如今也是深有体会。这次冒昧拜访,也是为了那粮草缺乏一事。毕竟如今北边战事吃紧,可那粮草又迟迟未到,那韩大将军可是多次来信催促下官尽快办好。还请您原谅下官的唐突!” 王知府听得这话,便面露惊异之色道,“这粮草不是早就运往北边了吗?怎么那韩大将军还未收到不成!怎会如此,可是中间哪里出了什么纰漏!这可如何是好呢!” 韩熙翔心想,这粮草发没发,你会不知情。不对,你是运送了,至于送到哪了,谁知道呢! 那位王知府得知此消息,急得在堂上来回踱步,忽然站定开口道,“本官这就唤那书吏前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多时,那府衙书吏便带着一叠账册前来。“知府大人,这些就是府库的登记记录。根据那记录显示这粮草确实已经发往北边,可并无问题啊!” 王知府接过帐册,翻看了几眼,“那为何韩校尉前来告知,前线并无粮草运抵呢?难道这还能乱说不成!” “这个,小的实属不知情啊!或是前方战事紧张给漏了,或是运输途中出了问题。小的也推测不出啊!要不,小的再去那府库查核一下。”那书吏忙磕头请罪道。 韩熙翔心想你们就演吧,这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坏都让你们说尽了,只怕等会还有戏等着我呢! 那书吏便匆忙离开,内堂上两人面面相觑,甚是尴尬。那王知府便开口问道,“韩校尉,你来这金陵府几日了,可曾去领略下本地的山光水景啊!” 韩熙翔接口道,“知府大人,这金人南侵,前方战事吃紧,下官也实在是没那心情。连日来,跑遍这各地府衙,只为尽快完成韩大将军的嘱托。” 那王知府听得这话,噎了一下,只能调转话题道,“这倒也是!朝廷也发文催促本府加紧征收那粮草,本官也甚是心急啊,近日也是为了此事跑断了腿。这前方军情紧急,后方各项调度也不是易与之事啊!” 韩熙翔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点头称是。 不多时,便见到那书吏急匆匆地步入内堂,急呼道,“知府大人,出事了,出事了,那粮草…” 王知府忙追问道,“粮草这是出什么状况了,不是都运出去了吗?” 韩熙翔心中暗想,府库内都没点粮草,还能出什么事,你们继续演吧。 那书吏回禀道,“知府大人,真是奇了怪了。府库内堆满了粮草,这要发往北边只怕是并未运送出去啊!” 那王知府听完勃然大怒道,“什么,怎会如此。当时这事是谁负责督办的?如此胡乱登记,上下瞒报,岂不是害人吗?” 韩熙翔听得这话也不由得犯嘀咕。毕竟前几日他可是去府库查看过,里面可是空空荡荡的,这是打哪里来的粮草,这戏可是演过了吧! 那王知府连忙吩咐道,“既然如此,就先不管是何人出的差错。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还是先把那粮草运送出去为妙,” 接着他便转身招呼道,“韩校尉,你也随本官一起去那府库督运粮草吧,也让你安安心。” 韩熙翔听得这话,便知这几日必是出了什么新变化,才让那王知府底气如此之足。 一行人便快马赶到那沿江府库外,便见到库房门户大开,里面确实是满满当当的。那王知府令那些衙役去找些船工来,将那一袋袋粮食尽速发货,而那书吏则端坐旁边登记造册。 王知府见诸事安排妥帖,便邀请韩熙翔到旁边小坐。接着就唤人搬来一袋,放置到韩熙翔面前。“韩校尉,你且仔细看看,这些可都是今年新米,本官可没有任何作假。” 韩熙翔上前打开一看,却是新米。接着将手往那袋内一掏,也确实并无搀假。 如今这事情透着几分古怪。这王知府是从何处搞来如此之多的大米,又是何时放回那库房。 王知府继续说道,“韩校尉,你看此事确是下面有人犯了错,你可得给本官作个旁证。本府如今只能一力承担此责,也会上折向朝廷请罪,也不知官家会如何发落本官呢!”接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那班差役也在下面齐声高喊,“多谢知府大人,大人您可真是爱民如子啊!” 王知府忙挥手制止道,“既是这金陵府内发生的事,就是本府职责所在。本官作为一地父母官,有错自有本官一力承担。诸位不必多言!” 韩熙翔此时千头万绪,此事已不需他插手,只得向那王知府告辞离去。 见到韩熙翔离去,那书吏忙凑到知府大人身后,轻声问道,“知府大人,那韩校尉可还需要派人跟着吗?” 王知府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不用了,此事已经尘埃落定,翻篇了。就算再有人过来追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重赏一下那个差役。要不是他 第42章 金山寺还愿 那慕夫人自打有孕后,就一直想去那金山寺还愿。毕竟去年她就曾在观音菩萨面前许下宏愿,祈求得一麟儿。如今宿愿得偿,自当是应应诺前去。要不是近来诸事不利,她这段时日又缠绵病榻,只怕是早已成行。 如今身子也日渐恢复,便急急忙地下了帖子,约那闺中密友一起去金山寺礼佛。毕竟这段日子困于家中动弹不得,也实在是憋闷。 而且这几个月既错过了赏春会,又错过了踏青,只怕是与城中各府有了生疏。如今正需要与好友通通气,了解一下这金陵府中近期的变动,到时好办个聚会联络联络感情。 这金山寺坐落在金山上,离金陵府足有百里的路程。这日,慕夫人便早早地带着一干仆妇,侍卫出了门。 那慕家船只沿江一路东行,黄昏时分便抵达那金山下。这金山是一屹立于江中的岛屿,只见那山被寺院金顶映得金光闪,远远望去便如一朵金色莲花盛开于江心。 说起金山佛寺始建于东晋时期,依山而造,山上殿堂楼台层层相接,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而在金山之巅耸立着一座慈寿塔,远望只见寺庙不见山,使得整个金山仿佛就是一座宏伟的寺庙,构成了一种金碧辉煌"寺裹山"的奇特风貌。 山上处处碑碣,绿树成荫,更有那奇花异草点缀其间,而那几处洞窟经由匠人们的手工精雕细琢,与那汪汪山泉融为一体,可谓是一步一景。 如今虽是盛夏,但那江风一吹,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众人在那金山山脚下了船,等待些许功夫,便见从山上下来一仆妇,上前道,“慕夫人,我家夫人已在山上等候多时。” 慕夫人带着众人沿着台阶向上攀登,行至半程,已是香汗淋漓。 旁边随侍之人正要上前搀扶,慕夫人忙挥手推开,说道,“翠蝶,这本是我当日许下的宏愿,如今既然前来还愿,更应当心诚才是。” 慕夫人在旁边稍作休息,便继续前行。 到了寺门口,便见一圆脸富态的贵妇迎了上来。她拉过慕夫人手,说道,“容容,上次百日宴与你匆匆一会,当时便见你面容憔悴。我也知你这几个月受了很大的苦,就不便登门拜访。几日前收到你的邀约,我也不知你可有康复,都不知该不该应下。如今见你面色红润,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也知道你我之间不需多谢。但这些时日,府上可收到不少你送来的名贵药材,真是劳你挂心了。”慕夫人听到好友关心之语,甚是感动。 “如今一切顺遂,我看你精气神都好了不少。看来有了麟儿,你的魔障也解了,是该还还愿。”那妇人欣喜地说道,“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不过倒是我家那混小子总是念叨着你家那个小女娃。” 慕夫人听得这话,吃惊道,“可我从未带月月一起去过那些聚会,应是从未见过令公子才是。” “说是书院同窗介绍认识的,大家经常一起吃饭。”齐夫人解释道,“反正我们这次要在寺院里待上几日,有的是话可聊。如今这天气甚是闷热,还是及早入寺避暑才是。” “你看我高兴得都给忘了!”慕夫人应道。 两人相携进了那禅寺,慕夫人见到眼前的宝殿不由得感慨道,“还记得上回与你同来,可是已有一年光景了吧!如今再见此景,心中巨石已经卸下,便觉得神清气爽。” “你啊!就是喜欢什么事情摆心里。以后有事,就多和我聊聊,多出来走动走动。”齐夫人建议道,“这客房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就住隔壁。如果你晚上实在是睡不着,就过来找我聊。我呢,这几日就是你的树洞,有什么烦心的,忧心的,都可以向我倾诉。” 慕夫人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嗯”一声。多年的密友,总是会在你身旁一直默默关心着你。总是会在你需要帮助时伸一把手。 这一众人等在享用了寺院的斋饭后,便早早地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慕夫人早早地便起了身,用罢斋饭,吩咐那些仆妇备好香烛等物,便去到那观音菩萨座前。 慕夫人亲手将那十八支香烛点燃,供在佛前,接着便令仆妇在案前摆上果品,各式糕点及清水。 然后点燃线香,虔诚地在佛前三拜九叩,默念道,“信女慕孔氏,金陵府人士。曾经于去年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求取一麟儿,如今特来还愿,信女愿捐赠寺院千两香油钱,并会于金陵府内广施赠药,救治孤寡。” 慕夫人跪在蒲团上念完经文,便吩咐仆妇在佛前看顾着这些香烛,等香烛烧尽,就立马更换。 慕夫人走出宝殿,请来寺院知客僧,将那银票递上,说道,“师父,我曾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如今特来还愿。这是我给贵寺添的香油钱,同时还想请贵寺僧人前去菩萨面前替我念几日经,不知可否!” “慕施主,你如此宅心人厚,菩萨必定会保佑你盍家安康的。近来本寺到是没什么大型法会,自是腾得出空来的。此事小僧速去你安排一下。”那知客僧答道。 “如此便劳烦师父了!家中喜得麟儿,我便想帮他点盏长明灯祈福。”慕夫人继续说道。 “慕施主功德无量,必会保佑孩子身体安康,聪明伶俐的。”那知客僧应道。 见今日诸事已了,慕夫人便约了齐夫人在这金山上游览一番。 西行至悬崖下,见一洞窟上题“法海洞”几字,入内更有一神像供奉,心中觉得甚是奇怪。慕夫人转身询问齐夫人道,“我记得上次来,可并无这些的啊!” “你啊!这是久未出来,消息闭塞了。都不知道最近坊间流传一话本,名为《白蛇传》。说的就是这金山寺一和尚法海破坏白娘子与许仙美满爱情。那真是惊天动地,人神共愤啊!”齐夫人谈论起这故事,不免入了戏,有点义愤填膺地说道,“说什么人妖不能相恋,可怜那白娘子与许仙被他就这么给活活拆散了。那白娘子向那法海索要丈 第43章 秉烛夜谈 夜色渐渐昏暗,江风裹挟着水汽弥漫上来。这寺庙在这朦胧夜雾的笼罩下,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慕夫人轻轻敲击着房门,“吱呀”一声那门被打开了。齐夫人抬头一看,见是好友,忙招呼进来。 “怎么的,今天被我那鼓声给惊到了,不敢一个人睡不成。”齐夫人逗趣道,一边挥手让侍婢退出去。 “你还敢拿那事开玩笑,谁吃你会这么冲动。”慕夫人拍拍胸口,似乎仍心有余悸。“那鼓声甚是惊人,我就在旁边都被吓了一大跳。” “好吧,都是我的罪过!”齐夫人话风一转道,“女施主饶了贫尼吧!” 慕夫人听得这话哭笑不得,骂道,“又乱说话,这佛门静地你也太放肆了,不怕菩萨将你打入那拔舌地狱去,到时你烧再多香也无用。” “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齐夫人讨饶道,“容容,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想你随着你家老爷走南闯北,接触的人也多,对这金陵府各府也熟,我就有些事想请教你。”慕夫人拉着齐夫人手说道。 “有什么事要问的,你就直说。”齐夫人拍着慕夫人手背说道,“不过我那都是些小道消息,也不一定为真。倒是你们慕府生意做得那么大,自有一条消息渠道,你怎么不去问你家慕老爷呢?” 慕夫人犹豫半晌,支吾道,“这里面有些事,我还不想让我家那位知道?” “容容,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开不了口,你尽管说与我听!”齐夫人听得这话,不免有些着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还顾忌些什么!” 慕夫人今日要问的是那内宅内的阴私之事,她也怕那话一旦问出口,会坏了好友多年对她的印象,不由地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你也知道我们慕家有位姨母,是我家老爷的继母。自打我嫁入慕府,就天天在我面前立规矩。毕竟她也是长辈,又曾对老爷有恩,我自是应当。后来分了家,我想着总算能当家作主了,可还是和以往一样,她日日过府来指手画脚。”慕夫人是越说越激动,不由地掩面而泣。 齐夫人只得拍拍她的背,递过去一方香巾,说道,“哭出来就好,你就是什么事都摆心里头,问你又不说,郁结在心了。” 慕夫人缓和了下情绪,继续说道,“我这么?多年不显怀,姨母又往府里送了几次美艳侍婢,我又推不脱。姨母便多次在那些个聚会上夸我说孔家不愧是孔家,家风甚好,能主动地给夫婿纳妾。我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这好坏都让她说尽了,当时那些妇人的眼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容容,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如今儿女双全,旁人再也说你不得。”齐夫人也知道这妇人无子傍身的苦楚,多年走南闯北,她见过不少男人以妾充妻,休妻再娶之事。嘴上说什么一别两宽,那都是借口。 “你以为她能这么容易放过我吗!这次我怀胎本就不易,她又使那阴招,差点害得我一尸两命,还设下了那连环计,招招狠毒。要不是母亲来的及时,只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慕夫人越说越是气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听我家老爷说起过此事。正因为如此,你家老爷已经和西府那边了断了。”齐夫人宽慰道,“如今不见也好,只单单是个面子情,逢年过节送点礼,你也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我是本想忘却的,可谁知就连服待母亲多年的老仆也在为他们王家出力。这十年来一直在我衣物上放那些落胎之物,难怪我多年胎死腹中,这怎能不让我愤恨啊!”慕夫人厉声说道。 齐夫人听得这内情,惊呼道,“容容,怎么会这样,他们王家也太恶毒了吧!到底想干些什么啊!” “哼,他们是想夺了我们慕家的全部!用我们慕家的钱财去给他们王家补路。”慕夫人回答道。 “容容,难道你是想对付王家不成,这才瞒着慕老爷。”齐夫人追问道,“可是这绝对是办不了的啊!就算你我两家联手,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毕竟那王家在这金陵府盘踞多年,朝中又盘根错节,而且你家慕老爷也是金陵王氏所出。” “不,我只是个闺阁女子,没这么远大的目标,只关心眼前。”慕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与我有仇的只有那慕王氏,既然当日老爷下不了狠手,那就由我去做,不然难出我心中那口恶气。” “容容,你想怎么做,我帮你!”齐夫人抱住慕夫人说道。 她以前真不知道好友承受了这么多的苦楚。虽然她今日言语有些偏激,但任谁遭了这罪后,都会如此。总比她曾遇到过的那些妇人要好。一味地服软,只会让人步步紧逼,最后无路可行。虽然在这佛门静地谈这些,是有点怪怪的。但只要容容开心就好。 慕夫人知道好友这关是过了。 “既然那慕王氏这么喜欢立规矩,我就想替她谋个好媳妇,找个好亲家,让她能享享清福!” “容容,你这话怎么说得我有些糊涂了!你不是要报仇吗?这不是在帮她吗?”齐夫人疑惑地问道。 慕夫人知道好友夫家关系简单,不理解其中玄妙,便开口解释道,“那慕王氏一心就指着儿子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必是想找个官宦人家女子。如今她又和亲弟弟闹翻了,只怕就指着未来亲家能搭把手了。但家境又摆在那里,只怕是高不成低不就,这就有我们可操作的空间了。” “容容,那你这是要帮她选家境过得去,但长相平平的女子吗?”齐夫人问道。 “不,慕王氏就指着儿子科举中第,长相平平怎么能勾住魂呢!她不是喜欢送美人吗!那就给她儿子找个软袖添香娇滴滴的美娇娘,看她到时如何管教儿媳。”慕夫人解释道。 “可是家中如果有这样的,一般也不会下嫁商户子弟啊!”齐夫人为难地说道。 “所以只能是家中庶女,心比 第44章 来信问询 福伯那日收到韩晖从金陵府传来的消息,说是韩家熙字辈有人在那金陵府内。 信中谈及此人疑是老太爷亲卫。而他连日来行迹可疑,似乎另为其主,希望陇西这边能查清情况。 福伯一听这形容,便知此人是那韩熙翔。如今韩家熙字辈只余下五人,都是好儿郎啊!随着韩家军多年征战西北,铁血峥嵘,他是实在不愿相信当中有人生了异心。 特别是那韩熙翔,老太爷极为赏识,喜欢事事着他去办。 老太爷曾对他说起过,“这熙翔拼了这么多年,每战必是抢着冲锋陷阵,不顾生死。如今家中有了妻小,我也生怕他马革裹尸啊!这么多年,追随我的老人也没几个了。可我又是实在离不了他,如今想着把他调往后线,但又怕他觉得我与他生分了。” 福伯因为这也不敢直接去信老太爷,毕竟这事情核不核实,都是对自家人的不信任。 如今也只能通知暗卫去查那韩熙翔近期行踪。未过几日前方来信,说那韩熙翔五月间就被老太爷派去后方督促粮草了,不在军中,且至今未归。 福伯已然确信此人真是那韩熙翔。但他既然有军务在身,那去查我的行踪又是为何呢?还有那慕府,是看到邸报通报,追查到晖哥儿在哪么,他又是怎么联系到一处的?这一个个迷团让人无法下手,至于那韩熙翔有没有背主,另投他人,他又实在有些拿捏不定。 看来这还得去请示老夫人才是。 福伯又去了内院,将一切禀告了老夫人。 “阿福,你也实在是糊涂啊!这都看不清吗?”韩老夫人叹息道,“那韩熙翔既然是奉了老太爷的军令,必然是军情紧急,容不得拖延,怎么会另办他事呢!” “可是这毕竟事关晖哥儿,他关心一下也是可能的。”福伯有些不确信,毕竟他也不想怀疑当年的同袍。 “如今只怕他是借那差事,替别人办事呢!既然他这般查法,弄不好他幕后之人会与青浦血案有关,也不一定。”韩老夫人说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那福伯就是因为与人关系太密切了,都不敢往深里想。 “阿福,凡事只要做过,必会留痕。需要我们去细细推敲,才能发现其中破绽。”韩夫人继续说道,“你是不敢去细想才会出错。罢了,罢了,你且去将晖哥儿的信拿来,今日听你复述,只怕很多细节都被你忽略了。” 福伯也知自己今日不够果断,毕竟那韩熙翔与他算是忘年交。每次随老太爷回来,必会请他去外面吃酒。他是真不想怀疑上他啊! 福伯将韩晖的信件呈上。 老夫人仔细阅读后,沉思良久说道,“如此看来,那韩熙翔是确实出问题了。 其一军中历来奉行令行禁止,他既然是去督办粮草,必会先去那各府府衙,而不会搞那套易容侦察之套,这极不合逻辑。 其二他就是知道了晖哥儿失踪,不管从何人口中得知,都不会去私查,最多是回去告禀老太爷。 其三,福伯你去那临安府,他为何查你行踪,这不是他该做的。 他如此这般行事,要么是府中有人给他下了命令,要么他就是替内府办事。 而且老身我从晖哥儿的信中得知,韩熙翔去慕府,并非是查找到晖哥儿的行踪,而是为了其它事。” 福伯听了韩老夫人的这番话,明白他是想岔了,忙点头称是。 “阿福,对于韩熙翔这件事的处理上,你心乱了!”韩老夫人说道,“老身我也知道你与他私交甚笃,视他如子。如今也不为难你,老身我还是另着人去办吧!” 俗话说关心则乱,福伯也知近来行事毫无章法,虽然是被主家夺了权,但能避开此事,也顿觉安心不少。 “阿福,韩家熙字辈的,如今还剩了几人?”韩老夫人忽然开口问道。 “回禀老夫人,老奴记得那三爷身边跟着一个,剩下的三位都还留在西北作战。”福伯回道。 “如今竟只得五人了,难怪你不想办这差了。”韩老夫人听得这话,甚是感慨。当年熙字辈那么多少人追随,这么多年战争打下来,只得廖廖幸存。“古来征战几人回,就连老爷几度生死,生则加官晋爵,死了又有谁能记得你呢!” “老太爷这次可是大胜那金军,老夫人您就不必忧心了。年前不是有高僧给老太爷批过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必是无碍的!”福伯劝慰道。 “可是老太爷在北边征战,家中如今却是一团乱麻,千头万绪。”韩老夫人忽发感叹道,“唉!这家里人一多,在一起处久了,却生出异心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阿福,既然他们在暗处,也不能天天防着,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老夫人,那还需要继续盯着那几家吗?”福伯问道,“毕竟晖少爷的事,可能与他们其中一个有关啊。” “你这是疑心三爷了是吧!”韩老夫人说道,“老身我也曾经对他有疑,可是最近思量良久。那些事办的太糙,反而不像是他的手笔。有时明面上最可疑的反而最安全的。还是继续查着吧!” “对了,怎么如今老二家的三天两头老去那寺院礼佛呢?老身我可记得她以前拜的可是三清。”韩老夫人问道。 福伯回答道,“这个老奴也不是太清楚。不过记得年初约了曹侍郎家的在寺里相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改信菩萨了。” “这话能信吗?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等老太爷班师回来,最好就此散了!也好相看二无厌!”韩老夫人抱怨道。 “可是老夫人,韩家家训可是定下不分家的啊!”福伯劝道,“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各府盘根错节的,分不离的。” “心都不齐了,还能死守着不成。算了,算了,那就都这么熬着吧!”韩老夫人无奈得说道。 第45章 暗地里的勾搭 黄昏时分,韩张氏乘着马车从城外回来,行至路口,见有小贩正在卖那莲蓬,便唤那侍婢下车去买些回来尝尝。 忽见有一马车冲撞过来,差点撞到。 韩张氏见状怒骂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如此横行无忌,都不看着点人吗!” 可是那马车主人见并未撞到,也不下车赔礼,向城外疾驰而去。 韩张氏顿觉被人给忽视了,忙追问身后侍婢道,“我就这么不起眼吗!这么大一辆马车都瞧不见,这谁家的这么不开眼啊!” “夫人,那驾车的是二叔母府上的,只怕是去城外寺院接二叔母回来的。”那侍婢回答道。 韩张氏一听此话就顿在那。“那也不能这么急呀!赶着去投胎不成。” “夫人,您也知道二叔爷近来最烦二叔母去那寺院,日日不着家。如今只怕是那二叔行程有变,提早回府了。”那侍婢回道。 “你倒是机灵,比那桃红强。”韩张氏说道,“回去后就到我身边侍候着吧!” 这韩府诸人都知,那二叔母以前只在家中拜拜三清,倒也甚是简单。但不知怎么的,近来弃道信了佛,只要那城外寺院里有什么法会,就必会去。 二叔爷前段时间,在府衙里就被同僚打趣道,“你这天天遛那鸟雀,你家夫人只怕是烦了你了。这才天天去那寺院,估计是准备剃度出家,让你和那鸟雀过下半生了。” 这话说得二叔爷回来就发了火,将那二叔母禁了一段时日。这不二叔爷一去了外地,二叔母就逮到机会出了门。 到了晚间二叔爷府上极为热闹,各府都知道那二叔母近日之事被二叔爷发现了,这不又闹腾了起来。 韩张氏今日本在城外甚是开心,但这进城时被这么一吓,如今外面这么一闹,什么乐趣都没了。 “那蠢妇还真是又去了寺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就是让她帮忙买通了几个人吗?这就心有愧了!”韩张氏翘着涂着艳红色寇丹的手指,说道。 “夫人自然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了你。”那新来的侍婢抢着说道。 “真会说话,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韩张氏听得这话,心里顿时服帖了不少。 “回夫人话,奴才名叫春丫,这名字俗气,怕污了夫人的耳。”那侍婢躬身回答道。 韩张氏微微一笑道,“倒还真是个贱名,看来我得重新给你取一个才是。” 韩张氏沉思半响后道,“我记得道潜和尚曾有诗曰,藕花无数满汀洲。你今日又替我买了莲蓬,正可用这“藕花”两字。” 那侍婢忙磕谢主家赐名之恩,而旁边的桃红眼露忌妒之色。毕竟她自小伴着那韩张氏,如今竟让个二等丫鬟抢了位。 “夫人,这二叔母如此不识趣,奴婢是不是要与那边通通气啊!”桃红插嘴道。 韩张氏一听这话,不免有些不乐意。“她又不知那详情,我难道是要叫人杀了她不成。如果事事求助那边,不就显得我很没用吗!” 桃红见说错话惹了夫人,便退到一边。 韩张氏忽然感叹起来,“你说原一信奉三清的,就因为怕那冤魂牵命,如今见天的往那寺院去,就差搬去住了。早知道她这么胆小,当初就不该找她了。这不是引人怀疑吗!” “夫人您虽嫁入韩家不久,但胆气过人,自是那二叔母比不上的。”藕花奉承道。 韩张氏听那藕花说话甚是顺耳。毕竟她当年是求着那吴皇后,这才赐到这府里。最是忌讳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 “我当日可又没叫她杀人放火,堂堂一武将家的女眷,怕东怕西的,脸上就差写上“凶手”二字。”韩张氏抱怨道,“藕花,你说我该怎么处理呢!” “夫人,这事奴婢不甚清楚。但想来必须得先安了二叔母的心,不然时日久了,二叔母必然是藏不住话的。”藕花回答道。 “我当日真是猪油蒙了心,千挑万选选出了这么一个好帮手。”韩张氏气得拿指尖划着面前的葡萄纹铜镜,“难道让我去安她的心不成,不知道如今家中盯得紧吗!” “夫人倒不必心忧,奴婢听到风声,如今那福管家似乎是出了差错,被老夫人给免了差事。只怕近来府中会乱几天,夫人倒可以乘此机会,与那二叔母通通气。”藕花建议道。 “你就是机灵,消息又灵通。”韩张氏看看手中被划花的镜面,说道,“这面铜镜就赏了你吧!桃红,你也该好好学学了,这么多年也不长进点。” 那桃红忙应声称是,但心里是恨得要死。那藕花今日样样出头,她再不捉紧点,只怕是要被挤下去了。 “藕花,你倒说说看。本夫人要找个什么由头,才不易引人注目呢!”韩张氏问道。 “夫人,最近听说那临济宗的宗杲禅师路经陇西,要在城外寺庙里讲经说法。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当日必定信众甚多,夫人去必是不打眼的。至于二叔母那边,还得夫人想个法子救她出困才行,不然被二叔爷禁个几天,这事就麻烦了。”藕花回答道。 “宗杲禅师那可是位得道高僧啊,我记得宗杲禅师可是在余杭径山任主持,怎么会千里迢迢到这边来呢?”韩张氏甚感疑惑,毕竟如今宗杲禅师年事已高,如此奔波,众法众必会阻拦。 藕花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听外院管事说起过,宗杲禅师是为避那娄相才四处游历的。因朝中张侍郎与那娄相意见相左,又常与禅师谈论禅礼时政。娄相担心禅师与信众论禅时说错话,便先参了他。本来娄相是要除了宗杲禅师僧籍的,要不是官家不允,只怕……” 韩张氏惊呼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两全其美。既可让我会会那二叔母,又可全了我宿愿。” 藕花甚是不解,但又不敢开口细问。 这时,那桃红可算是逮到机会开口了。“夫人出阁前,就曾听闻宗杲禅师名号,一直想去座前听讲,可惜一直未能成行。” 说完这番话,桃红就瞥了藕花一眼。 第46章 阴谋再现 自打韩大将军在顺昌大败了那金兀术,不但是在朝堂之上,连淮河以北沦陷之地也是群情激昂。 本来这么多年下来,那些困守北边志士义军已对回归之事日渐失去信心。 他们死守孤城,为家族,为百姓,拼出那一方方小天地。但也如同大海中的孤舟一般,举目四下苍茫,孤立无援。 一旦城破之时,金人可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必会如牲畜一般屠戮殆尽。倒时血流成河,哀鸿遍野,血腥之气绵延数百里之远。 他们也曾期盼过能与朝廷合作,内外夹击,收复故土。可在那汪黄之流投降派的煽风点火下,当时主战一派纷纷被罢免,各地义军群龙无首,又被冠以贼寇之名,前路渺茫。 义军之间已有那被金人蚕食,改弦易张,做了他们的走狗之流。哪怕是被打入签军,在战场上同室操戈,他们也觉得比那没有前路要好。 如今新帝登基,主战一派重新上位,他们又重燃希望之火,自然是期盼着能早日收复失土,不再做那下等之人。 金人此次大举南侵,前线战况是风云突变,但顺昌一役重重打击了金人的气焰,使得金军改攻为守,形势开始逐渐向好。 闰六月间,岳家军就趁着这个势头北上阻击来犯的金军,在颖昌大败金人韩常部。 同时岳将军令部下渡越那黄河,联系上了北岸的河朔义军,共举大业,屡次击败金军,收复失地,大大扰乱了金人后方。 而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率军在淮阳地区水陆两线痛击来犯的金军,夺金人战船二百艘,压制了金军右翼的攻势。 至此虽然北面战场处处开花,但捷报频传,金人已被迫退守开封以北,民间“收复故土”的呼声日益高涨。 此时在那望京娄相府内,一大早那王氏的左眼皮就砰砰急跳,让她内心极不安稳。 她转身问身后侍婢道,“你说我这一大早的,左眼跳得甚是心慌,可是要出什么了不成?” “夫人,这可是吉兆啊!您今日必定是喜从天降,万事顺遂。”那侍婢回答道。 王氏听得这话,暗暗思量道,难道是那娄会之晚上会来。不过他一向倔犟,这回与我吵翻了,只怕还有的熬呢!除非是朝堂上有变,有事求助我王家。 自从那日与娄会之不欢而散后,他已久不进这内院来了,近日都宿在府外。 虽然府中众人不敢议论主家之事,但那些闲言碎语还是免不了入耳。 说什么娄相这是要把府外的那位接回来,这才使得夫人发了大火。或是娄相是烦了夫人插手过多,才别府另居。 王氏虽然口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是气得要死。娄会之如果趁势敢把外面的带回来,她也不会客气。虽然她王家是大不如前了,但烂船尚有三寸钉呢,让他挪挪位子还是可以的。 这时门外有侍婢前来通报,“夫人,外院王管事求见,说是宗隆成衣铺刚送了几张朔北的虎皮过来,正需要夫人选择一二。” 王氏一听到是那宗隆成衣铺,便知必是北边有事,来的是那人派出的细作。 “本夫人今日得空,叫那王管事将人和货都带进来吧。” 王氏吩咐侍女帮她重新梳妆打扮,并换上了一身贵气的服饰。 不多时,门外通传道,“夫人,那成衣铺的人来了。” 王氏吩咐侍婢带她进来,接着便端坐榻上。 那宗隆成衣铺的女裁缝进来内室,王氏见果还是上回那女的,便问道,“你最近来得可有些频繁了,如果没什么大事,你我之间还是需要避着点才好!” “娄夫人,上回可是刚给你量了秋衣的尺寸。这回不是北边新到了皮毛吗,想着您必是急着想看的,这才登门拜访!”那女子语带双关的说道。 王氏也知北边近来不安稳,也不费话了,直接问道,“这回你过来,又是为了何事?” 那女子问答道,“娄夫人,你也知道近来前线战况不利,我军节节败退。四太子因近来的失利,已被国君问责。特派小女子前来求夫人帮点忙。” “我年初才动了那韩家,虽然计划未成功,但若我继续,恐会引人怀疑。”王氏迟疑地说道。 “此次倒是不需要夫人出手,只需要夫人劝劝那娄相。和谈一事还是要捉紧,不要着眼于眼前的胜利,还是要看看将来才好。”那女子继续说道。 “你以为这么容易吗!如今北边捷报连连,朝堂之上主战之风极盛,那娄会之也是压不住了。毕竟当日可是你们毁约,哪这么容易重修旧好呢!”王氏讥讽道。 “那夫人认为该怎么办,四太子如今可是困守开封那边。毕竟当时四太子可是杀了主和大臣,等同于立下了军令状。如今战事连连失利,四太子可不好受!”那女子言语犀利地威胁道。 “那娄会之如今胆子也大了,可不怕当日金国留下的那些东西。我又是妇道人家,我能有什么法子呢!”王氏听得四郎近况,心中甚是难受。 那女子见王氏言语缓和下来,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王氏。 王氏展信一看,正是那四郎手书。言辞恳切,情深意重,不由得眼眶泛泪。 她反复看着这封信,用指腹触碰着信上的每个字,把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入心间,久久不言。 那女子心想这南朝女子就是矫情,这情情爱爱的总当是人生中的大事,难怪会被四太子迷得都忘了国仇家恨了。 她咳了一下噪子,开口道,“娄夫人,这封信你可留不得,你阅后就烧了吧!” 王氏犹豫再三,还是将信投入香炉中烧了。她与那四郎的感情,如今竟如那镜花水月一般,一触即破。他们在那最烂漫的时节相遇,却在最寂廖的时节分离,只留怀念在心头萦绕不去。 王氏收拾了下心情,开口道,“如今那徽宗灵柩及那韦太后可还安好?” “尚在北边,只是扣押着而已。不过娄夫人,这又与和谈有什么关系吗?”那女子疑问道。 “我们汉人讲究落叶归根,本朝 第47章 私会 娄相在政事堂办公几日,其间并未见什么人来特意寻他,也疑心那王氏是否尚未告知那边。 而朝堂上,虽然近日王家一系作壁上观,但如今这形势对他还是极为不利。 官家昨日已下旨召回赵鼎那个倔老头,只怕也是存了与他分权之意。毕竟当初他怕那赵鼎被先帝爷重新启用,便让那御史中丞王次翁参他曾接受伪齐命令,贪污银钱十五万缗钱,这才一步步将他贬到那潮州去了。如果那赵老头回来,只怕与他也不易善了。 娄相处理完近日公务,便坐上马车去了那外宅。行经闹市之时,一纸团被人从车窗丢入。 娄相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酉时请至城西丰庆楼一叙”,落款处印着一个狼头图案,便知是那金人使信来约。 娄相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去那城西。 城西那边人员复杂,是我朝商贾与番邦外属交易买卖之地,朝中诸人倒是不会去那边。而那酒楼闹中取静,倒确实是一处交谈之所。 马车停到了一栋二层酒楼前,娄相换下身上官服便下了车,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异常便进了那丰庆楼。 楼内今日人倒不多,那掌柜的抬头打量一下娄相,便招呼他去往二楼东侧包间。 娄相推门而入,便见里面已有一人等候在那。此人穿着打扮看着与中原人无异,要不是头上那两个辫子,他还真是看不出来。 “你还真是胆大,也不遮掩一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外行走,也不怕我朝百姓义愤,将你绑到角落处理了。” “嘿嘿,两国交战可是素来不斩来使的。再说了,你国那群软脚虾,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到我们金人面前晃跶。”那金使叫嚣道。 这娄相内心当然是极不愿与他们打交道的。虽然他也知道当年先帝爷将和谈一事交托于他,是因为他曾在金国做过事,视他为与那金人沟通的桥梁。 但北地那三年奴颜婢膝的生活是他最不愿回忆的,再加上家中那妇人给他戴的那顶绿帽子,让他恨得牙痒痒。 娄相也不愿与那金人多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对于和谈一事,你们金国是怎么打算的。毕竟如今你们那位四太子可是都被逼到了开封府,还是见好就收吧!” “娄相是真会开玩笑,现在可是我大金国势强,只不过近来时运不济,败了几场罢了。”那金使话风一转威胁道,“再说了,你们那群皇亲贵胄可都还在我们手上。你们汉人不都喜欢讲什么纲常人伦吗!实在把我们惹烦了,到时送到阵前一个一个剁了让你们开开眼!” 娄相心知那些被掳去北地的,如今是已被视若弃子,但这事也不能摆到台面上说。至于阵前杀俘之事,听着确实让人如咽在喉。不过这也只是那金使口头上讨个便宜,不可为真。 “如今我朝各路兵马已齐聚淮阳地区,颖昌府、淮宁府、西京河南府等地已重归二成朝。不日必将进逼开封府,到时你们那位四太子可不要被我们给俘虏了,那就难看了!” “四太子领兵多年,岂会被这阵仗给困住。想想当年,你们的官家可是被我们四太子从那应天府一路赶到海上,那滋味一定是极不好受的吧!”那金使大笑道。 “那看来你们金人是不想和谈了不成!既如此,本相就不费那功夫与你闲扯了。”娄相说完这话,便作势要走。 “谈,怎么不谈。”那金使见状,忙叫住了娄相。“只要你们向我们大金国俯首称臣,年年岁贡,分一下国界。至于具体的和上次那样不就行了!” “上次是上次,如今形势可完全不同了,怎能照旧!而且当日可是你们那位四太子主动撕毁和约,责任在你们。”娄相严词拒绝道。 “姓娄的,看得起你才称呼你一声娄相。你以前在北地可是对我们言听计从,就如同我们养的狼狗一般。而且你也不要忘了,当年你为了回来,留在那边的那封信。”那金使话风一转,继续说道,“既然你当年选择上了我们大金国的这一艘船,就该同心同德,同舟共济,维护我们共同的利益。你看我们也是对你够礼遇的了吧,只是让你写了些东西。像你们那位李将军当日可是割头明志,我们才收下他。” “你们这群蛮夷,真是不相与谋。你以为那些东西现在真能要胁得了我吗?”娄相厉声说道。 “当然能啊!我们手头上可是不单单有物证,人证可还是有几个活着呢!再说,你们的那位新帝可是不好相与的哦,最是厌恶那些没骨气的降臣,你说……”那金使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娄相听得这些话,不由得缓和了态度,毕竟当年那事确实大节有亏,虽然朝中人人都知他当年南返有疑,但看破不说破,也就此过了。但若是那信一送呈御前,只怕一切就难料了。 “和谈贵在心诚,如今两国兵戎相见,生灵涂炭,如此两败俱伤的局面,只怕贵国君主也是极不愿见到的吧!”娄相言辞恳切地说道。 那金使思虑再三,毕竟四太子还在开封府困着呢,局势危急,还是解困要紧。 “娄相这话还算中肯,和谈细节问题我方自会仔细衡量。但娄相也得帮我们盘算一下,怎么才能帮我们大金国谋得更多好处,毕竟我们如今可是休戚与共啊!” 娄相心中暗呸了一口,这天底下哪有帮强盗准备钱财的道理,这无异于开门揖盗。 “和谈的关键本就在于徽宗的灵柩,先帝对此事极为关切。新帝虽然与此隔了一层,但这孝道两字压下来,他也不得不妥协。” 那金使自然心知这边所求,但也甚是为难。如今南朝新旧更替,新帝为人如今看来也甚是强硬。若是这徽宗灵柩送至,那南朝众臣不开棺还好,一旦开了,必然是一片哗然。但若真送那些焦骨过去,只怕是更糟。 虽然我大金朝占据了中原地区,但我族还是人太少了,完全控制不住那么一大片区域。再加上当地民众心系南朝 第48章 铜钱案起 陈太傅翻看着手中的信纸,抚了抚胡须,对旁边幕僚说道,“这晖哥儿,如今倒也开始关注起时政来了。看来人还是得经一番磨砺,才会开窍。他以前就是太顺了,又太倔了,才会认死理。” “所以老大人此次放手让他待在那金陵府可是另有用意!”那幕僚应答道。 “我们以前就是太顺着他了,才让他的心走偏了。毕竟当年婉儿走的也忽然,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在所难免。再加上那边府里也确实不太平。”陈太傅感叹道。 “如今就是可惜了晖哥儿读书上面的天赋,本可以在那仕途上走出一番天地。如今却是听那边传来消息,这些日子天天勤练武艺,只怕要像他父辈一般去战场上拼杀不可,那可属实不易啊!” “大人您是担心这战场上刀箭无影,怕折了晖哥儿。但武将之路本就如此,晖哥儿如今人能立起来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也必是好的。”那幕僚劝慰道。 “是啊,晖哥儿历此大劫,经历过那番杀戮,心性能如此坚定,以后的路怎么走必有他的缘法,我也只能放手了。”陈太傅只能如此说道,但心中还是割舍不下。 毕竟爱女只得这一子,又走得早。当年他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若晖哥儿也去那战场拼杀功勋,他怕旧事重演。 这些年他也确实对晖哥儿惯了些。虽未将他宠成个纨绔,但也确实是做过了。子孙自有子孙福,也是强求不得。 “大人,晖哥儿此次来信,可是金陵府又出了什么状况?”那幕僚见陈太傅久久不言,便开口询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铜钱外流,由来已久,屡禁不止。前朝就起了祸端,民间或私藏,或将那铜钱烧铸成铜器谋利,再加上金国那边外引,如今我朝市面上流通的钱银是日渐稀少,属实是一大难题。”陈太傅对此事也确是无计可施,那商贾本就为利而动,至于百姓家中屯那铜钱,怎么轻易改变得了。 “大人,此事却是极难处理。这铸钱所需成本本就高于铜钱价值,朝廷每年铸得那铜钱逾百万贯之巨,可散到市场上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了无踪迹。”那幕僚陈述道。 “唉,这连年与那金朝征战,养兵费用如今已多达数千万贯。要维持那财政平衡,原先的农业税收已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无奈之下,朝廷也只得千方百计地敛钱了。”陈太傅感叹道,“这专卖,钱税使得那些佃户被迫多卖那粮食等物,以缴纳赋税,购买那些盐、矾等必需品,而这些都需要花费现钱。所以每到那收获季节,那些农产品一起涌入市场,市场一时又不能消化,这才造成了钱荒。” “大人,这事还是您看得真切,确实是一困局。”那幕僚对此也不知该提何建议。 “好了,既然无解,如今这事也只得暂且放置一边。到是那金陵府之事只怕是极不简单,牵涉甚广。”陈太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闭口不言。 那幕僚心知陈老大人必是悟到了什么,便静立在一旁等候着。 “啍,看来此事必然与我那位同窗脱不了关系。”陈太傅忽发感叹道。这市舶司哪是那么容易买通的,那些个主官可都是朝廷直接委派的,到任前可都要进行品行上的考核,选廉洁有能力者居此位。 两浙路及广南路启用已久,倒是问题不大。唯有这福建路职权所属纷争已久,只怕祸就起于此地。 “那金陵府既然能将那粮草由南运来,只怕那泉州市舶司或是福建路各监司必是出了问题。”陈太傅解释道,“当日娄相在朝堂上说那金陵府府库空虚,是由于两湖未能及时送达,我就心有疑。如今看来,娄相一系为谋利也是绞尽脑汁了啊!” “大人,关于此事,您是否需要告禀官家呢!”那幕僚询问道。 “此事牵连甚广,非本官一人之力能解决的。且老夫如今管的可是枢密院,于此事并无直接关系!”陈太傅思虑再三,推辞道,“那位娄相岂是易相与之辈,当年就连他的恩师都被他搞了下台。老夫倒是不能轻易出手,不然若无法一击击中,必反受其害。” “可老大人,您真能放着不管吗!这事既是我朝官场上出了问题,又和金国联上了。于国于民,都是祸事。”那幕僚激动地说道。他当年就是因为惹到了娄相一系的官员,才屡试不第,走投无路之际,这才投到陈太傅门下。 “叶荐慎言,老夫知你心中怨气未消。如今只需你看着他们起朱楼宴宾客,必有那楼塌之日,到时自会轮到你出人头地的。”陈太傅劝解道,“如今之事可不用我们出手,老夫观那日官家已是起疑,必在暗中派人调查,我们只需要静心等待即可。” “可老大人,官家真会动他们吗!不会如先帝爷在时那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吧!”那叶姓幕僚还是有些气不过。 “叶荐这些事涉官家的话可不能乱说。如今看来当年的事对你教训不深,都把老夫这几年的教诲给抛之脑后了!”陈太傅惋惜地看着那叶姓幕僚,“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是记吃不记打,浪费你这一身才学啊!” “老大人,我错了,您原谅我这次吧!”叶姓幕僚哀求道。 “唉,叶荐你得牢记那蝉在鸣叫之时,已在土下蜇伏数年,才能一鸣惊人。”陈太傅说道,“老夫希望你也能如那鸣蝉一般。你要知道老夫虽与那娄相政见不合,但他轻易动我不得,就是因为捉不住我的错处。” “老大人,我必会牢记谨慎二字,不会再乱议君主,请让我继续追随您吧!”那叶姓幕僚说道,他也知他还是太冲动了,当年非议主官行事,能留得一命已是幸运了。 陈太傅看了看叶荐,实在是惜他之才,良久开口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老夫希望能脱胎换骨,改了你那习性才可。” “老大人,那我们就静观事态发展就行了吗?”那林姓幕僚迟疑地问道。 “只需 第49章 朝堂风云 大殿之上,新帝正襟危坐审视着殿上的众位官员,久久不言,甚是压迫。 诸位大人昨夜已得风声,私底下也暗自通了气。说什么不得窥视御前,其实君臣均是心知肚明。今日这是官家给的一场开卷考试,拷问的就是众官员的人心。什么时候该怎么说,怎么舍怎么保,端看诸位大人了。 官家心知自己这刚接手朝政不久,还暂时无暇整顿宫内。而孟太后为人又极为佛系,一向只理会那三清。那几年这宫中只怕已成了那筛子,漏风漏得紧。 而且这前朝后朝息息相关。虽然如今新帝尚未婚娶,但宫中其余那几位也不是易相与之人,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埋下的耳目众多。只怕是官家这边说点什么话,不到片刻都能被传将出去。 官家也甚是明了,便借此或明或暗的露些口风,点点那诸位朝臣。 昨夜官家那头一发火,那消息灵通之辈,只怕是已知今日是要办那金陵府的王知府了。至于是贬是杀,也得看看到时朝堂上气氛。 殿上朝臣分列两边,人来的倒是难得的齐。 就连那告病请假的陈太傅也早早就到了。娄相抬头一见那陈老滑头也甚是着恼。平日里就如泥鳅一般滑不粘手,今日倒也来瞧热闹了。整一个笑面虎,只怕等会商议那和谈一事,也会有所阻碍,还需得防他背后捅你一刀。 “众卿,今日可有事奏报啊?”新帝问道。 娄相一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为犹豫。今日这事到底该如何办呢?到底是否要弃卒保帅,抛个鱼饵出来给官家出出气,不然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也甚是麻烦。 这谁第一个开口也不好定啊!娄相瞥了一眼光禄大夫王则端,示意他出班上奏。 “官家,臣有本奏。臣参那金陵府知府贪赃枉法,延误军情。”王则端环顾四周,见无人响应,只得继续奏报,“那王知府既然未能及时将那粮草运抵前线,本就当论罪。其后还诸多推诿,未将实情上报,更罪加一等。” 新帝听得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王爱卿,我可记得你也是出身金陵王家,那王知府可是你的本家。你今日这是要大义灭亲了不成!” “官家,臣也甚是后悔族中出了这么一个祸害,为官不思上报君恩,如此肆意妄为,这才惹出这番祸事来。臣回去必定要整顿族风,才能回报官家的大恩大德。”王则端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看来那金陵府的事也确实是不能善了了,他看看平日那些同僚们一个个作壁上观,就等着他扛住那第一拔火。 “可王爱卿既然对那王知府知之甚详,为何前些时日毫无功静!还找借口为他说尽好话!可是因为今日东窗事发,不得不作为,还是王爱卿也曾参与其中呢?”新帝质问道。 “官家,为臣属实是不知情啊!臣只是念及同族之谊,这才替他多方周转。请官家饶恕臣失查之罪。”王则端请罪道。 “爱卿刚刚那句大恩大德,可是把寡人架在那里,是觉得寡人必要放过你不成!”新帝诘问道。 光禄大夫王则端忙磕头请罪,看今日官家这态度,只怕他也得折在这不可。 娄相见状,忙上前恳求道,“官家还请息怒,那王卿也是因内举不避亲,这才替同族周旋一二,实非他本意如此。他素来一心为公,还望官家原谅他言语无状。” 新帝心想今日可算是逮到你们尾巴:了,不借此砍断你的爪牙,怎能泄我多日来的郁气。 “那娄相认为这金陵府该如何处理呢?如今看来这一府官员都在为偷运粮草遮遮掩掩,只怕是烂到根了吧!娄爱卿可是一向行事果断,怎么处理,必然是了然于心了!” 娄相也知今日必须得舍了那王知府不可。这王知府行事确是出了纰漏,既不知及时向上通报,又自行其事。而且御下又不严,竟然还让人递了折子上来。 如今看来,那折子能上呈御前,只怕与那陈老头也脱不了干系。看来也得好好盘算一下,整那陈老头不可。 “官家,为臣认为此事必须严办不可,不然对不起前线浴血的众将士。但是那金陵府倒未至于私呑粮草,只是将前方军粮延误运送,幸而未出大乱。臣记得三国之时蜀相诸葛亮因那李严运粮不力,将其罢职为民,或许可以以此为参考。” 新帝听娄相那番避重就轻的话,也心知他这是为那王知府开通,便开口道,“那娄相是认为那金陵府是并未中饱私囊,只是沿线运输出了问题,可是如此?” 娄相应答道,“官家容禀,这后线运送粮草总是会有些不确定因素,导致无法及时到达,非人力所能决定。” 新帝听后,大笑一声,说道,“娄相可是确信那王知府并未谋求私利不成?既然如此,那当日的粮船为何是由南边返回,难道我朝是与那南番作战不成!还是这粮船北去南归,沿那京杭大运河出海了不成!” 娄相心中一惊,看来官家今日还是留了一手。或许已探知那批粮草是从泉州而来,但知道多深,还看不出。如今只能步步试探不可。 “怎会如此!为臣也实是不知这粮船为何自南而回,或是行错河道,绕了个大远!臣实是愚昧,猜不出此中玄机。”娄相故作惊讶道。 “娄相竟也有迷糊之时,确是难见啊!”新帝盯着娄相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批粮船可是河船,如今竟能去沿海折腾一番后,还能绕路安全而归,这批船工实属厉害啊!” “臣也知此事过玄,如今想来必是在那镇江河口出的事,此地经常水汽弥漫,雾气茫茫,或是就此处入的海也未可知。”娄相禀告道。 新帝也知娄相在那胡扯,如今也实是不想与他兜圈子了。不然这样说下去,只怕什么也解决不了。 “娄相,皇城司可是上报说那批粮船是从泉州而来的。不知又该怎么解释呢?” “官家,如此看来,却是应该大赏那批船工了,竟果然如圣人言。那粮船如得 第50章 金陵府风云1 七月末,暑气未消,那王知府见近来公务不多,便偷得闲暇在那府中的亭子内纳凉。这凉亭建于水边,正可以利用那水汽蒸发来消除暑气。 亭内石桌上摆着几道小菜,那位王知府敞着衣襟,喝着几杯小酒,听着面前那歌妓唱那么几段小曲,又有侍妾在旁软语添香,别提有多惬意了。 忽然听得外面喧闹异常,不多时便有一将官带部卒冲入亭内。 那位王知府双眼一瞪,正待发火。便瞧见那谢通判等一众官员陪着一穿红色官袍的老人缓步而来,正是那同知枢密院使陈太傅奉诏前来。 其实那陈太傅接官家的指派到这金陵府来,也甚是迷茫。都怪那日官家见他难得上得朝来,就屡屡逼他与那娄相相争。到临下朝之时,又给他下令道,“陈太傅,听说那金陵府风光极佳,爱卿近来公务繁忙,正可以去那边散散心。如今那边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去整治一段时日,此次旨意就由爱卿去宣读吧。” 陈太傅没想到那日看好戏反成戏中人,如今竟被官家架上台子使了个劲。罢了,罢了,倒正好趁此去那边探探我那外孙。 陈太傅宣那知府王宗尧上前听旨,王宗尧急忙跪倒在地,此时已管不了衣冠不整了。 王宗尧知道今日自己必是在劫难逃了,吓得是瑟瑟发抖。而旁边那些部卒们个个正撩衣勒臂,就等那旨意一下,便要动手绑了他去。 陈太傅将那诏书一展,宣读道,“金陵府知府王宗尧,为官不思报答君恩,行为不端。兹有亏空粮草,中饱私囊,致军情延误之行。更有私通外邦,致铜银外流之实。朕甚痛心金陵府一府之事竟败坏至此,愤不能平。 着令同知枢密院使陈伯康将其家中财物,查封看守。并将王宗尧及其家人即刻扣押,首犯王宗尧不日送抵望京受审。 奉敕如右,牒到奉行。隆兴二年七月廿日。太师尚书佐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娄会之等签押。告金陵府知府王宗尧。 奉敕如右,符到奉行。主事、郎中、书令史、主管院签押。隆兴二年七月廿一日下。” 王知府一听得这些,便立刻瘫软在地。他心知这回必是无力回天了,如今只能指望到了那望京后,族兄能出面替他斡旋一番,保他一命。 陈太傅命人先行押着那王知府去往监牢收监,接着便吩咐众部卒看好门户,去将那府中男女赶到院内,分开关押起来。 此时知府内院之中,早已是慌作一团。更有仆妇向里面喊道,“老夫人,夫人不好了,有好多穿靴带帽的官差冲进来了,老爷也被扣下了。” 那王老夫人一听,发了呆,口中喃喃道,“家败了,家败了。”而房中女眷则匆忙地将那钗环手镯塞入衣内,银票藏入那鞋底内。 随即那些衙役、兵丁便冲了进来,将这帮哭哭啼啼的女眷们赶至一空屋内严加看守。 陈太傅见诸事已定,便端坐厅堂之中,吩咐那谢通判带领众小吏和衙役,按房逐一进行查抄。 那些衙役们将那各房内的箱柜一一打开,由小吏登记造册后,便放置到腾空的房里。至于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负责查抄的衙役们看都懒得看上一眼,随手丢弃地面上。 凡是已堆满物件的房间,衙役们便立即在门窗上打上盖了官府大印的封条,并留人看守,不敢有一丝懈怠。 那些衙役搜查完各房后,便去到那水井,假山,茅坑之处搜寻。 至于那些查抄出来的金银细软,全部都堆放到那厅堂上。 陈太傅看着厅内那寥寥几个箱子,又翻了翻手边的册子,暗暗寻思道,看来这王宗尧藏钱还真是有一手啊!如今竟只搜得些女眷的钗环珠宝,纹银尚不足百两,且并无房契,地契一干贵重之物。难道最后还得认他是个清官不成! 陈太傅举步在这府邸中查看,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命人唤来那王家的管事,询问道,“王管家,你家老爷如今可是犯下重罪,不日将被押解进京,你可得如实交待,或可有一线生机。” 那王管家忙连连求饶道,“奴才绝不敢有丝毫隐瞒,求大人给奴才一条生路吧!” “那本官且问你,你家老爷在这城中可是另有外宅?” “据奴才所知,并无外宅。” “那你家老爷平日在府中时,常待在何处?或是你曾看到过什么异常之事?” “回大人话,老爷除了去内宅之外,倒是经常待在那书房中处理公务,要么就是在那凉亭处喝酒听曲罢了。” 陈太傅思量这书房他刚才也去查看过,既无什么隔间,也无暗隔之类。至于那凉亭更是让人一目了然,就连那石桌石凳都搬起来看了,哪里能藏得了东西啊! 这时那王管家说道,“要说异常,老爷倒是冬日里也要天天去凉亭里坐上一坐,直到那冰封之日才罢休。” 陈太傅听到这话,便知这凉亭必是另有蹊跷之处,还得再去看看。 他便移步到那凉亭内坐下,此处四下空旷,倒确是一纳凉之所。塘内荷花盛开,让人赏心悦目。陈太傅盯着面前的荷花池,忽然想起前朝周敦颐的那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一切。忙命几个衙役下到那池水里,四处摸摸看。 不多时,有一个衙役叫嚷道,“大人,这下面有东西。”边吃力地拉动着。 旁边的几位也挪过去帮手,这才将那东西抬了上来。众人将那物件用水洗净,却是一个大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一箱子银绽。 接着又在池中陆续有发现,众衙役将那满池子都摸了个遍,最后抬出了几十箱金银。 陈太傅摸了摸胡须,不由感叹道,“这王宗尧可真是一守财之人,天天都要盯着才能放心。估摸着也就等到池水结冰之时,才能安然入眠。既然如此,估摸着那些房地契也必是在那书房之中了。看来还是得再去书房瞧瞧不可。 陈太傅叫上几个能吏,再次去到 第51章 祖孙相见 陈太傅见时辰尚早,便轻车简从,去到韩晖宅院。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外孙今日竟还要在外面用饭,只怕是要到晚间才能回来。 陈太傅不免有些吹胡子瞪眼,不是个劲了。“好嘛,老夫在望京担心得狠,你倒好在外面吃吃喝喝,比老夫过得都得意。” 便着人问过那门房,得知外孙是被同窗请去金水河边的望江楼用餐,便有心过去逮人。毕竟他这回出的公差本就不乐意,今日又是忙里忙外不得闲。外孙今日是撞他枪口上了,正可让他泄泄火气。 陈太傅乘车向东北方向行驶半个时辰,便到了那金水河边。 此时夜色已暗,河边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马车已极难行进。 陈太傅只得下车步行,见此处酒楼林立,实在是搞不清何处是那望江楼。又使人去问,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那酒楼。 这一番折腾,让他是又累又饿,只想着能先歇歇脚。至于逮人一事,得等他酒足饭饱之后再说吧! 陈太傅带着两个侍从上到楼上包间,点了几个小菜,饮一壶老酒,看看窗外河景,心情这才舒畅了几分。 倒是隔壁包间甚是热闹,听着像是两个小儿正在争吵。 陈太傅便使人过去瞧瞧,看是出了什么事。不多时,那侍从便过来禀报,说隔壁的正是那晖少爷。 陈太傅一听乐了,“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子,总算是让老夫我逮到你了。”便带人直扑隔壁。 陈太傅命令两侍从守在门口,便推门而入。 韩晖等人听得房门一响,以为是那店小二送菜上来,继续该吵吵该闹闹。直到耳边响起那咳嗽声,这才发现房内多了一个老人。 三人顿时傻在当场,韩晖此时已认出那老人正是他外祖陈太傅,心知要糟,便转身直扑门口。 陈太傅在其身后笑而不语,心中叫道,“小子,你今日除非跳窗,否则别无他路。让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让你天天过得逍遥自在,害得老夫我担心你文武兼修,身体吃不消,还特意带了野山参过来给你。” 韩晖开门一看门边那两门神,便知是逃不脱了,只得回头面对外祖大人。 陈太傅一把捉过韩晖,按在那椅子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有谁家的小孩见了长辈是要逃跑的啊!一点都不懂礼貌。” 齐天沐在旁边讷讷地接口道,“老人家,我一见我爹就会溜,不然被逮住可是要挨板子的了!” 陈太傅气笑道,“好吧!还真让你找到个同伴了。怎么着是觉得近来有什么事愧疚了,想一走了之不成!” 齐天沐见气氛有些紧张,便过来打圆场了。“老人家,您是韩哥家中长辈吧!韩哥当日离家出走,惹得家中长辈气病,确是不该。但您看他也受到教训了,当日头上破了一大口子,到现在还留有印子呢!” “对啊,老爷爷,韩哥哥头都破了,还生了好几天的病,起不了床,您就原谅他吧!”月月忙跑到陈太傅的旁边,摇着他的手恳求道。 陈太傅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又是唱那一出啊! 好半响才明白原来是当日替韩晖编的那套说辞。好嘛,他现在得怎么介绍自己,是外祖还是远房亲戚?算了,算了,反正这两个都是小儿,平日里也没机会见到老夫。就算以后被识破了,也能够含糊其辞。 “晖哥儿,老夫前段时间听你遭逢大难,就一直忧心忡忡,你那外祖母也是茶饭不思,日日念叨。你这久久没有消息,你说老夫我火不火!”陈太傅生气地念叨道,“好不容易得了消息,把家中诸事都丢在一边。匆匆赶来这金陵府,结果你还想溜!” 韩晖见外祖走那苦情路线,也极是无奈。这是骗鬼呢!没有官家指派,你能离得了望京,只怕是顺路过来的吧! 齐天沐一听倒是来了劲了,“韩哥,这就是你不对了。长辈在不远游,你连个消息都不传回去,确实该教训教训!” 接着他话风一转道,“你看我家那二位,平日里我若敢独自出这金陵府,回家绝对很难看,弄不好还得在那大门外跪上半响不可。可你看我那老娘前一段去了金山寺七八天,音信全无,也不担心我这儿子在家如何。这就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谁让我们现在年纪小呢!只要再虚长个几年,我们就能脱出这牢宠,天高海阔了!” 韩晖听那齐胖子的话是越说越偏,什么好的坏的都敢往外讲。他瞅瞅外祖的脸色,尚算和气,应该是无碍的。 陈太傅听着齐天沐的那番话,虽让人哭笑不得,但倒是一难得的赤诚之人。平日里他那外孙性子稳重,对人一向爱搭不理的,如今正可以好好磨磨。 陈太傅看着旁边待着的那小女娃甚是欢喜,倒是不怕生,便将她放在膝上,问道,“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呀!” “老爷爷,我是你(慕)家的。”月月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地说道。 “哈哈,那老夫可就带你回家喽!老夫家中可是有不少与你年龄相仿的小童。”陈太傅一听这话,也是乐了。这孩童就是这般年纪最好玩,大了懂得循规蹈矩,小了正是人见鬼憎。 “好啊,好啊,那我要去玩!”月月开心地叫道,“那韩哥哥会去吗?” “你那韩哥哥就是老夫家里的,如今只是暂居这边读书,迟早也是要归家的。”陈太傅知那女娃甚是依赖外孙,如今也算是提早打下伏笔罢了。 “可是韩哥哥答应好要一直陪着我的。你骗人!”那月月叫嚷道。 齐天沐吃惊得看向韩晖,“韩兄,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也太扯了吧!这小孩也不带这么骗的。” 而后转身对那慕月生说道,“这男女七岁不同席,小矮子你也没几年快乐了。到时你娘就会逼你天天学那女红,还有什么琴棋书画,可有的你忙喽!至于你那韩哥哥到时也是进不得内院,怎么陪得了你!” 慕月生听得这话,不 第52章 金陵府风云2 隔日,这金陵府内便热闹了起来。人人都在传着昨日那知府府衙出的大事,说是那王知府被官家给革职查办了,弄不好是要掉人头的。 至于他是因为什么倒的台,那是说什么的都有,还个个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这么多年了,那敲更的更鼓都被敲坏了几个,可金陵府的百姓们日盼夜昐,这王知府却一直长青不倒,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了。 更有那闲人在街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日府衙查抄的盛况。什么那知府府衙查抄出来的银子都堆成山了,什么那王知府家就连床榻都是金子做的,什么那查抄出的酒具都是美玉雕琢的,等等,说得是天花乱坠。 城中的商家店铺如今也是转了风向,纷纷搞起了降价酬宾,说的是什么东主有喜。其实人人都知是为贺那王知府倒台。 至于那些酒楼茶肆之中,更有那说书先生临时改了话本,都是些什么吴国太宰嚭受贿亡国之类的故事,倒是听得众宾客是齐声叫好。 这市井之中更有好事之人编出那么一首打油诗来,“金陵知府知不知?一船粮,千条命。拖得一时是一时,换得军粮作私财。” 陈太傅这几日是忙得不得闲,虽有几个幕僚在旁协助,但这金陵府的事务确是千头万绪,头疼得狠。 至于官家当日评说这金陵府是烂到根子上了,如今看来或真是如此。 首先是这府衙的经历司,掌管着这金陵府的出纳文档等事,但呈交上来的账册登记来往不明,更有那涂改撕毁之处。看起来那管事的经历与两个知事也是那一丘之貉。 而那户曹管的本就是户籍赋税仓储事宜,如今询问他那批粮草进出之事,却支吾其词,只怕也与那王宗尧同流合污了。 至于那谢通判本是朝廷派来监督那知府州事的,结果是这么多年无所作为,对那王宗尧是听之任之,这失职之罪也是免不了的。 陈太傅越查越烦心,实在是看不下去。便令身旁的幕僚逐条查看那些账册,看看这王宗尧到底是从哪里贪得那么许多。 如今从那些账册中,已可以看出那王宗尧任职这八年间一直是在监守自盗,甚至克扣运往朝廷的贡品。 我朝延续前朝的“高薪养廉”政策,本是想给那些士大夫脸面。这些年朝廷给的薪酬确实是高了,像王宗尧这类掌一府之事的官员,一年的收入就有两万多贯银钱,两千多石粮食。这还不算其余的衣物,车马,家眷福利等补贴。 但是这士大夫过得是体面了,可能否守住廉洁这条线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毕竟官高后心不甘,禄重也自贪婪。贪婪是人的本能,或贪财,或揽权,朝廷虽然出台了严苛的律令,也派出监察巡查各府,但也挡不住贪心。像那王宗尧,朝中也多次收到过密折,派出监察巡视,但给出的结论均是查无此事,无功而返。 这时堂外喧哗异常,有衙役前来禀报,说是府外聚集了大批的商贾市绅,都是来状告那王宗尧的。 陈太傅命衙役将他们带进大堂,一一受理诉状。 “大人,小民要告那王知府强征河道费。当日府衙通知说什么金水河上画舫过多,严重阻碍了官船运输,导致调度困难,必须让我们每船多交五十两纹银。我们这些船家本就指着这过日子,如今多收了这么多,实在是熬不下去啊!”一穿短褂的船工说道。 “大人,小人那次修桥铺路,本是为了积德行善。当日,那王知府便派衙役过来通知说那桥修的不合规,占了河道。如果要正常使用,就得替那些过桥人交一笔路桥费,否则这桥就只能废弃不用了。小人不甘心多日心血白费,只得交钱了事。” “大人,小人要状告那知府衙门收受贿赂,私下将那官仓挪作他用,免租给亲戚。” …… 旁边的书吏将各人诉求一一登记下来。陈太傅翻看手上的诉状,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你们这位王大人倒是真该去做个商贾,为了谋财,真是什么招术都使上了。” 众衙差在堂下都噤声,不敢应答。毕竟自己事,自己知。这些年,他们也或多或少参与其中,只怕到时也脱不了干系。 陈太傅看着堂下那些胆战心惊的衙役,开口道,“毕竟法不责众,这府衙也尚需要诸位通力协作才能运作下去。至于你们的罪责,到时自有新任知府来决断。” 却说那王宗尧被收入那监房几日,每日是叫苦连天。这天天吃的是那清汤米水,睡的是稻草杆。到了夜间又有那飞蚊在耳边嗡嗡的叫唤着。 他只得哀求着那牢头点些艾草熏熏,却被嘲讽道,“知府大人,您贪了那么多,如今让那飞蚊吸点血又如何!一报还一报,您想开点就好了!” 王宗尧只得咬牙忍受。但这牢房毕竟是建于地下,常年是见不得天日的。如今又正值夏末,雨后的潮湿加上那血腥味,空气浑浊得让一个正常人待着也受不了。 牢房里那股死亡的气息,让他越加不安。他如今身陷囹圄,消息又不通。家中诸人已被扣留,也只能指望家姐能伸一伸援手了。 慕王氏见这几日外面风声没那么紧了,便拎着一提篮去到那监牢探望弟弟。 监牢位于府衙大堂口左角,慕王氏绕过监门内的照壁,沿着甬道向下行走,视线是越来越暗。 底部两侧均是监房,中间有一过道,通往那幽深之处。隔十米的墙壁上有昏暗的油灯点着,这时有囚犯透过槛杆向她伸出双手,慕王氏吓得忙往后退去。前面的狱卒见状,便转身向那囚犯双手一棍子敲去。 “那王宗尧如今可囚禁在这走道尽头,那边关的都是些死刑重犯。你还得往前走一段,如果怕就提早回去吧!还省得我替你担责任。”那狱卒劝说道。毕竟风口浪尖的,他虽然是收了钱但也怕事。 慕王氏不敢应声,只是战战兢兢地向前挪动着。 第53章 金陵府风云3 “到了,就是这间。”那狱卒停下脚步,指着左侧的牢房说道,“我就给你一顿饭的功夫,有什么话快点说,别拖着让我难做!” 慕王氏睁大眼睛向那牢房里瞧,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倒是瞧见墙边的稻草杆上有一黑团黑影。她就冲那边轻声叫道,“小弟,小弟。” 那黑影听到声音后动了动,接着便向这边挪了过来。 慕王氏细细一打量,那人披头散发的,脸也看不真切。一过来便能闻到一股霉味混杂了土腥味,让人作呕。她都有些疑心那狱卒是不是带错监牢了。 “家姐,你怎么今天才过来看我啊!”那人抱怨道。 慕王氏一听那声音,这才确认是她那弟弟。“小弟,怎么这么几日没见,你却成这般模样了啊!” “家姐,你有没有带吃的,快给我点!牢中的那些我实在是吃不下去。”王宗尧说完,便从槛杆处向外伸手。 “带了,带了,你姐我可是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也是托人才搞清楚里边的门道。”慕王氏打开旁边的提篮,将里面的吃食酒水一一拿出。 “谁叫你当初做官时,对那些狱卒极不客气。如今害得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好些人,这才进得来!”慕王氏一边抱怨,一边将那筷子递了过去。 却见她那弟弟竟一手抓起盘子中的卤肉就往嘴里塞,就如同那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乞丐一般。 慕王氏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将那饭菜都往槛杆边上推。 王宗尧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询问道,“家姐,你可有托人去看过母亲,她老人家可还安好!我如今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必是让她担心了!” 慕王氏替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进不了了,如今那府邸都被部卒看守着,许进不许出。我听那些衙役说是将府中女眷都关在一起,吃的到时会有专人给送进去,至于旁的就别想了!就等着官家决定是罚没,还是流放了。” 王宗尧听后不免有些沉默,这多年拼搏,如今一朝归零。只怕是会祸及全家,母亲这一大把年纪怕是受不住。虽说是刑不上士大夫,但若照那《刑统》规定,“诸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却是判我个死刑无误,也只能指望望京那些人能出点力,将那死刑给改判了。 “小弟,听说那查抄的官员将府上翻了个底朝天,连你书房和荷塘里的藏的都给找出来了!”慕王氏抱怨道,“你说你都有这么多金银财宝了,当时还拿我那店铺干嘛!如今可什么都拿不回来了!” 王宗尧一听这话,不由得紧张起来。“家姐,他们除了那两处,还翻到什么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些事我也是问那钱书吏,他念着与你多年的交情,才偷偷告诉我的。”慕王氏关切地问道,“怎么着小弟,你在别处还有东西藏着,没有被他们找出来吗?” “没了,都没了。”王宗尧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此看来,他们并未找到那与望京各部官员往来的账目,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另外那几处,到时还得和母亲交待下,也算能让她安享晚年了。 慕王氏也知小弟这是防着自己,事关钱物,他可一向是看得紧。 “家姐,那京中的族兄可有消息过来?”王宗尧询问道。毕竟他那族兄身居高位,只要他肯帮忙周旋一下,那他就还有戏,最多以后做个平家翁罢了。 “族兄早就快马来信了,说是受你拖累,已被官家打发到金陵府继任了!他也是帮你不得了!”慕王氏抱怨道,“小弟,你这回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竟然牵连到了族兄!” 王宗尧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这贪那军粮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摘下乌纱帽,受个几年牢狱之灾即可,到时出来后还能重授官职。毕竟朝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命官犯赃抵死者,例不加刑”。 如今麻烦的是人证,物证齐全,只能赶紧认罪才可。但怎么会牵连到族兄,除非是其中另有蹊跷。 “对了,族兄信中还写了一句话,我也看不明白。什么百分之九十九。”慕王氏在旁补充道。 王宗尧在脑中仔细思量,这个只怕是个字谜。从一百当中分离出九十九,还剩下一个。一个,一个,余下一个,余一。这余一合起来就是一个“金”字。 一想到这,王宗尧就冷汗直冒。只怕是官家已知他与那金国交易粮草。如今正是与金国交战之时,他这与金国交易,不管是什么原因,只怕都会被认为是私通外邦。更不用说此事牵涉到铜钱外流,只怕是官家要以他为典型,警示朝中诸位大人。 而朝中的那几位,看来是要保泉州那条线,也顾不得他了。 王宗尧不由得万念俱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慕王氏见弟弟这般,便知当中出了什么状况。忙推了他几下,可是毫无反应。正待继续,那狱卒过来催促,只得收拾好东西离去。 她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皆不明白其中玄机,就叫来儿子,将那句话写给他看。 慕义仁想了一会,写了一个“金”字。 “母亲,这个就是谜底。” 慕王氏见了之后,是更不明白了。这是指金银还是别的什么呢?也只能放下了。 “义仁啊!如今你那舅父看样子是出不来了!以后可得靠你自己了!”慕王氏感叹道。 “知道了,母亲。”慕义仁应道。其实他心里是欢喜的。 这么多年,母亲被舅父坑得一笔又一笔,他都知道。 舅父这个人太贪,他也不想与之为伍。可母亲总想不明白,总指望着舅父能帮扶着他入仕。他怕的是家中钱财都贴进去,也填不了舅父的肚子。 如今倒好了,母亲也能安生了,不再想着法子去对付大哥一家。 第54章 金陵府风云4 陈太傅在忙碌了几日后,对这金陵府的诸事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至于那金陵府的账目审核,也算是有了点眉目。照目前看来那王宗尧贪得的和登记在册的尚有很大的缺口。 这日,有望京的同僚给他传信过来。陈太傅展信一览,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有幕僚上前小心询问道,“太傅大人,可是望京那边出了状况?” 陈太傅苦笑道,“这回还真是小瞧了那娄会之,老夫这边千防万防,没料到他在那头等着老夫呢!我说那日处置王宗尧的诏书怎会下得那般快呢!” 那幕僚翻出当日那诏书,细细一瞧后惊呼道,“果真如此,这当中竟只隔了那么一日。平时里这中书省送至门下省审核没个三五日是出不来的。“ “我们那位娄相这是怕老夫留在望京会给他使绊子,便借机调开老夫罢了。如今他正好可以将那与金国和谈一事提上台面来。”陈太傅扬了扬手中的信笺,递给那幕僚。 他本以为那日在朝堂上被官家架上台面,间接算是捅了娄派的马蜂窝,必会招致反扑。便正好借官家的指派,来这金陵府避避风头,没想到倒正中了娄相下怀。 他这一离了望京府,那朝中主战一派只怕是架不住娄相的攻击,必会如他所愿。 “太傅大人,这可怎么是好!这金陵府的事情尚收不了尾,加上那新任知府又迟迟未到,只怕我们是要在此多留了。”那幕僚询问道。 “那王则端近日看来是来不了了,恐怕是要等到望京那边和谈一事确定后,才会启程。至于到时还是不是他来,如今也不能确定了。老夫当日就觉得可疑,这新任知府事本该与老夫一起前来,结果那诏令迟迟不下。如此看来必是那娄会之授意给事中给封驳了那任免,拖在那块了。倒真是让他找到了个好时机!”陈太傅长叹一声。 “太傅大人,那我们就只能干等在这,等着朝堂上同意和谈不成!”那幕僚追问道。毕竟这段时日来,他们这帮人为了应对主和派,暗中也下了不少功夫,如今怕是要鞭长莫及了。 “官家毕竟是经验少,看来是压不住的。再加上金国那边以徽宗遗骨相要挟,迫于孝道,官家是不得不同意。”陈太傅无奈地说道,“到时和谈是免不了的,关键在于怎么谈。如今北边战线尚大有可为,朝廷这么一缩,只怕是给了金人喘息的空间。” “太傅大人,朝廷真会同意先撤兵不成?”那幕僚问道。 “我们那位娄相与北面交情非浅,必会说动官家允诺。倒是那几位将军到时班师回朝,怕是会怪责老夫我不作为了。”陈太傅想到这些就觉得脑仁疼,和那群武将讲道理是说不通的。“算了,算了,如今只能见招拆招,看着办了。” 陈太傅见天色尚早,便整了整衣冠。 “这都来了金陵府数日了,诸位都不得空出外。今日就暂且把那些烦心事都放下,去外面散散心吧!” 这几日金陵城中颇为热闹,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大街小巷上人来人往,各家商铺都在降价大酬宾,更有店家站在门外吆喝着,将那仿单(现在的广告单)派送着。 陈太傅瞧见这些,甚感新鲜,便弃车步行,偶尔间还会进那些店铺里去看看。 见这商铺生意甚是红火,价钱也合理。 便上前询问道,“店家,老夫看这街上的店铺都在打折,这不年不节的,也不像在清仓啊!” 那店家乐呵呵地回答道,“东主有喜,这杂税少了,自然要酬谢街坊四邻了!” 陈太傅一行人正疑惑着,旁边有一客人插嘴道,“如今我们那位王不倒总算是倒台了,自然家家户户如同过节一般。我看你们像是外地来的,倒可以趁此机会多买些金陵府特产回去!” 而那店家也拼命地向他们推销着,大有过了这个店就买不到似的。结果等到陈太傅一行人出来之时,各各身上都大包小包,迈不开步子了。 “老夫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何夫人每次逛街回来,那帐房总是不敢报帐。她逛得是累了,老夫我是银钱空空心累啊!”陈太傅感叹道,众人皆点头称是。那些商家的话数是一套套的,只要那客人进了店,就狠不得将你的钱包榨干不可。 一行人忙将那些东西丢入马车,这才算是喘过气来。 陈太傅此时正口干舌燥,见旁边恰好有一茶肆,便要迈步进去。 有幕僚建议道,“大人,如今这天还是热了点,要不还是去那边点些凉粉之类的吧。” 陈太傅拒绝道,“老夫这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贪凉了。再说那寒凉之物可贪多不得,最易伤了脾胃,就连我们官家也中过招,如今还是饮饮茶即可。” 其实他心里是暗暗叫苦,谁让这回跟来的那两侍从是夫人派来的呢。如今搞得他是酒得少饮,肉食也少吃,至于那寒凉之物是绝对碰不得的。 临行之时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太医已经将他的身体状况告知她了。他如今也上了年纪了,可不能再如往日那般肆意吃喝,一切都得照着食单来。这不是剥夺他的乐趣吗! 几人进得那茶肆,正听得那评书先生正端坐在台上说着那五代时赵在礼拔钉钱的故事。 “话说那五代之时,有一官员姓赵名在礼,此人最会见风使舵,做的墙头草之行。此人历任十几处藩镇,极善长敛财,储积的财物达百万之巨。当时两京以及他历任过的藩镇,都有他的商铺和宅地。” 众茶客惊呼道,“那人可做不得官,如此善于经营,就该去做一富家翁才是!” 那说书先生驳道,“这乱世之中,做那富家翁可保不了命啊!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要不诸位看客去那边试试,看是做官好,还是被人盘剥好!” “试不得,试不得!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还是安心过我们的小日子即可!可来不得那些!”有茶客感叹道。 说书先生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当年那人 第55章 重启和谈 却说那头,娄相自从得知官家要派那陈伯康去金陵府宣诏,便心生一计。 本来他就与那陈伯康颇不对付,虽然有同窗之谊,但是政见不同。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是个面子情罢了。 今日在那朝堂上那陈老滑头话里话外,含沙射影指着泉州有问题,这不是动了他的地盘吗!哪能还让他在朝上继续窝着,再加上要议那与金国的和谈事宜,可不能让他在背后给人找添堵。 此次官家下诏贬了那王则端,倒正可以利用此事打个时间差。 毕竟朝廷授予那给事中的权利是审核政令是否有失当,如果不同意是可以驳回的。 他便授意那给事中富问渠将那诏书给驳回重写,至于理由也简单,“有违朝廷的法制”。毕竟当日官家凭着喜恶贬了那王则端,处罚本就过重。这么来回折腾个数次,只怕官家也是无可奈何,到时气也消了,弄不好还能将那王则端给保下来。 娄相待那陈太傅起程去了金陵府后,便准备在朝堂之上重提和谈一事。 隔日朝上,官家问询众朝臣今日可有本奏,此时户部尚书出列。 “启禀官家,如今我朝大军已开赴至开封附近,千里运粮十分困难,加上这沿途有那伪齐部队袭扰,供给前线的粮草恐将无法维系,请官家示下?” 有枢密院签书院使付博上前奏报,“官家,岳将军前几日就递呈折子前来问询此事。明言近日战事吃紧,若朝廷不能全力运粮,恐怕前线众将士将会断饷,到时只能后撤保全。” “官家,淮河以北原已被那伪齐和金人所占据,如果我军一旦退守,必会重落敌手。到时当地的百姓手无寸铁,只怕会成了那刀下亡魂,求告无门啊!”有官员出班恳求道。 “官家,岳家军刚刚历经颖昌,郾城两次大捷,正是士气高涨之时,若因粮饷一事而仓促退兵,恐怕会动摇军心,到时那金人反扑,只怕……” 娄相在下默默颔首。此计早已启动多月,要的就是逼迫前线大军班师回朝。此前他早就暗自通令各州府尽力拖延前方粮草的运输,如今看来是见到成效了。这就叫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不要以为近几个月来你们这些主战派占据了上风,但如今这时势可容不得你们继续。 娄相冷眼看着朝上众官员群情激愤地讨论着,又瞥了一眼上首官家阴晴不定的脸色,只是侍在一侧闭口不言。如今他只需要看戏即可,还轮不到他出场。 官家尚且不开口,他着什么急呢! “官家,那些伪齐军早已成了那金人的走狗。我军一旦后退,他们必会卷土重来,袭扰我方,岂不是难为!” “官家,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机与那金国议和,不然等那金人察觉到我大军粮草溃乏,我军危矣!” “谈什么谈!那金国的金兀术如今可还困守在开封府。两军交战勇者胜,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有武将叫嚷道。 “你们这群莽夫,如今战场上的局面瞬息万变,胜败难料。你又怎能肯定我军就不会受此影响呢!” “难道还如上次那般割地,岁贡,甚至向那金国俯首称臣。如此和谈,不谈也罢!我泱泱大国,岂能受此屈辱!” “我朝与那金国多年交战,致使国土破败,多地早已民不聊生。而且为了维持军力,我户部是想尽办法来筹集军费。若是长此以往,只怕治下必有刁民作乱。” “那也是你们户部胡乱摊派所致,不是还有那王宗尧之流在那金陵府大贪特贪,据说那查抄出来的金银都快堆积成山了。” 娄相见这话题扯到了那金陵府,怕官家旧事重提,忙推了推身侧官员。 “这治国如烹小鲜,可容不得半点失误。如今这军费都快占了朝廷财政收入的八九成,要想维系朝廷运作,也只能增加那酒盐茶税,增印钱引,多发行货币了。不然诸位那能在朝上如此慷慨激昂!” 娄相瞪了一眼那官员,怎么说话的,连自己人都嘲讽上了。 官家在上面看着这朝上乱嘈嘈的局面,也极为头痛。这前线粮草溃乏,就是一无解的难题。千里运粮本就险阻重重,加之有那伪齐军和流寇的袭扰,怕是难了。又不能让众将士们饿着肚子与那金人作战。难!难!难! 这战争拼的就是军备和士卒,本来就该那粮草先行,拖延至今,只怕当中是有人作祟了。 官家将目光投向列前的娄相,要说此事没有他的手笔,是不可能的。今日这位倒是平静得狠,只怕是还有后手。 此时那娄相出班禀告道,“官家,为臣自是相信前线诸位将军必能战胜那金军的。但这胜负难以预料,官家只怕会寝食难安。” “那爱卿可有什么良策,能解一解如今这局面?”官家追问道。 “为臣确有一策,可解官家之忧。那金人本就为掠财而来,如今连连受挫,只怕也是无心继续的。” “那依卿家所言,我们是要与那金朝和谈不成。” “官家,这和谈本就该顺势而为,该战时战,该和时和,化干戈为玉帛,方为正道。如今这形势严峻,我们必须尽快派遣朝臣前往金国和谈才是。” “正如娄卿相信前方诸位将军一般,寡人也坚信我军必会大败那金兀术。犹记得岳将军临行之前,曾说过若不能以血相报当年靖康之耻,他是恨不得归。既然众将士已誓血而行,寡人只能在后方遥祝他们平安而回!” 官家也心知那娄相今日必会逼迫他允诺重启那和谈事宜。但他已不是当年那宫中少年,对他多有避忌。今日就看他如何出招,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娄相见官家避开话题,便知今日之事怕是难为了。 “官家,如今是这现状逼得我们不得不退兵。臣也心知前方众将士的决心是坚决的,可也怨我们这些臣子后勤做的不到位,竟让他们无以为继。若是他们竟因为这,而马革裹尸,臣愧对他们的父母妻儿啊!”娄相说着说着,便用衣袖抹了 第56章 帝王心事 官家今日退朝之后,便心事重重。 到了用膳之时,更是屡屡放下手中银筷,罢手不食。那掌膳的官员见到被退下来的满桌菜,甚是惶恐,着急忙慌地求见内官张言复,询问事由。 张大伴示意道,“帝心不可测,最近几日需细心备膳,万不可出什么纰漏。” 夜色昏暗,官家寝殿内灯火未灭。 内官张言复上前提醒道,“官家,夜已深了,该早些休息了。” 官家放下手中书卷,挥手示意张言复离去。“今夜不需要你们在旁侍候着,都退下吧!” 张言复心知官家正为今日朝上之事忧愁,忙躬身退出门外。吩咐小黄门们今夜小心候着,万不可打瞌睡。官家要求是一回事,但奴才该做的还是得尽心。 如今看来,明日得去求见孟太后不可,也只有她才能开解得了官家。 寝殿内官家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烛火“扑哧扑哧”的燃烧着,渐渐放空了思绪。 对于今日朝上的争论,他是真不想去理会的。那娄相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逼着他同意与金国和谈。 上次那和谈要不是先帝爷在位时就订立的,他内心是极不想履约的。那等丧权辱国的条款,完全是丢了赵家列祖列宗的脸面。当日派那韩世琦前去接收东京府之时,他就怀疑过金人的诚信。 先帝爷曾经示下,娄会之此人可用但不可尽信。以前他就曾见先帝对此人有所避讳,每每约见必会在袖筒中藏一匕首。他也曾问过先帝,“即然臣子不可信,打发出去即可。” 先帝回答道,“娄会之此人与金国上层关系密切,寡人本想偏安一隅,与那金国握手言和,那势必饶不开此人。” “那父皇我朝尚有良将在手,何需言和呢?难道还怕了这群蛮夷不成?而且既然此人形同叛国,又何必提防他,处理了就是!君臣君臣,君在臣前,岂能反怕了他不成!” “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伯琮你学的还不够!时也势也,寡人本想利用他,如今却反受其害,已是动不得了!” 官家少时不明白,如今朝上屡屡受制,也渐渐是理解了何为共治天下。 先帝屡受兵祸,一是怕那金军,二是怕那军阀。这些年为了应对金军南下入侵,朝廷不得不将一些地方上的财权和军权下放给各将帅,让他们便宜行事,如此便与那唐时藩镇节度使无异。 先帝恐怕五代之时以武乱政,以兵夺权之事重演,对这些武将一直心存芥蒂,多加提防。 却不想还是避不过,先帝在位的十几年间就发生过两次兵变。 那苗刘两人当时甚至逼迫先帝退位,立了三岁太子继位,孟太后临朝,幸得承宣使韩世忠率部前来平乱,这才拨乱反正有了今天的局面。而那“淮西军变”更是导致左护军集体投敌。 先帝临终前对他叮嘱道,“若是可能,那军权还是握在手上为好。至于与金国是战还是和,你心里得要有杆秤。至于朝上那些士大夫的言论,你要细细分析,寡人如今怕是指点不了你了!” 所以当他继位之后,便慢慢收紧对于屯驻大军(抗金各将领所领的驻扎前线的部队)的掌控,将这些部队一点点地改制成御营军。 官家思绪万千,如今到底该战还是该和呢!战则胜负未定,胜则局势扭转,败则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和则折了前方众将士的心,只怕会引致民怨。至于那淮河以北沦陷之地,再过个十年,只怕是会忘了靖康之仇,彻底成了金国制下之民。 他久久无法入眠,直至三更梆鼓敲响,这才困顿睡去。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的梦境中竟出现了那前线诸位将军。 只见那岳将军身披铠甲,跪在跟前。 “官家,臣出征之时,就求得您允诺在后方筹划全局。如今虽然粮草殆尽,但臣是一心为国,不灭金人是势不回朝。请官家允为臣的请求。” 旁边更有那韩将军,张将军,吴将军个个叩首相求。 官家不由得被惊出一身冷汗,这才醒转。 他虽然对诸位将军多有忌惮,但这国仇家恨也是懂的。 他曾在岳将军指点下学过几招,对于那岳将军是一直是有一份情谊在的。 而且当年那金国提出要把钦宗皇帝的太子赵谌放回来。是岳将军得知消息后,连夜入官觐见先帝爷,提议立孤为皇储,以示先帝爷的正统地位。此举确是鲁莽,结果招致先帝爷的疑心。 他得知此事,倒是一直感恩于他。毕竟那时娄相是屡次三番在先帝爷面前批他无状,想要扶持另一宗子上位。只有那岳将军为人耿直,不计较个人得失,敢直言进谏。 第57章 娄相家事 娄相见今日官家态度略有些松动,便知事有可为,如今只是差点火候罢了。 今日看来还是得回府,去见见那王氏不可,这有些事还得由她出面去办。 娄相走到内院门口,听到里面甚是热闹。众人正坐在葡萄架下闲聊逗趣,却原来是他那义子来瞧他母亲来了。 娄相心中是嗤之以鼻,这没亲没故的,老夫能扶持你到今日已是不错了,还如此不识趣,老来老夫面前晃眼。 要不是当年他去了那金国三年,家中父母怕他无香火承继,这才认下那王家侄儿。他本是不愿吃这哑巴亏的,但谁让王家势大,只得容忍至今。 “哎呦,老爷您可回来!看看这只波斯猫,这可是吴太后派人送来的。”王氏炫耀地对娄相说道。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这老家伙日日缩在那外宅,怕是早忘了这里才是他家了吧!今日冷不丁地回来,怕是又遇到什么难事,过来求助了吧! 娄相瞥了一眼王氏怀里那扁毛畜牲,随口应了声“嗯”,打发过去。 “僖儿,你也久未在家中见过父亲了吧!快过来和你父亲好好聊聊,父子间哪来的这么生疏,让外人见了笑话!”王氏一把拖过旁边的娄僖,推到娄相面前。 “父亲大人!安好!”娄僖上前躬身行礼。 娄相点了点头,“朝堂之上本就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得这么见外!” 如今毕竟有那外人在,也不好表示。“夫人,老夫今日有些乏了,先去房内休息片刻。就不扰诸位兴致了!” 娄相告辞后进了内室。 娄僖对母亲轻声问道,“母亲,父亲近日为那和谈一事伤透了心神,正需要母亲前去宽慰。要不,今日还是早些散了吧!” 王氏不以为然地说道,“僖儿不需为你父亲担心,他心大着呢!这么多年过下来,我会不知他心思!如今他正需要静一静,最烦别人打搅呢!” 娄僖知道母亲主意正着呢,看来是劝不动了,忙使了个眼色给自家媳妇。 那娄孟氏领会到夫君的意思,开口道,“婆母,家中芸儿正心心念念着这猫儿。若媳妇不快点带回去,只怕是会闹将起来的。” “那小皮猴,也是被你们给宠坏了!过个两年出阁了,可怎生是好呢!”王氏笑骂道,那芸儿可是娄家的第一个孙辈,从小就长得招人疼。要不是娄会之那个老不死的,娄僖全家也不用搬出去。说的是好听,什么儿大不由娘。成家之后也该让他独立了,不然必会嫌父母管得太多。 其实还不是因为他心中的那根刺,怕娄僖老在他面前看了心烦罢了。 “婆母,其实芸儿心里明白最疼她的是您老人家,这不见天的念叨着要来看您呢!”娄孟氏回道。 “是该过来看看老身我了!老身也好和她说道说道吴家的家事,不然到时嫁进那吴府就两眼一抹黑了。”王氏叮嘱道,难得同吴太后娘家谈妥亲事,自然是要好好调教芸儿的。毕竟到时为人媳妇,可没有如今轻快的。 “好了,好了,老身我也知道你们怕是待不久的,早点回去也好!”王氏感叹道,心中是极不舍得的。 娄僖夫妇告辞离开。王氏挥退仆妇,转身迈步进了内室。 “娄僖可是走了?”娄相在暗处冷不丁地开口道。 “这不就是被你给催走的吗!僖儿夫妇难得来一趟,你这不阴不阳的脸色是摆给谁看呢!”王氏诘问道。刚才那气她也是憋很久了,就算是再不待见,外人在怎能如此。到时传将出去,父子不合,丢的也是他娄会之的脸。 “你知道老夫我不喜欢,能扶持他到如今的官位,已是极限!娄僖只是老夫的义子,和老夫可没有血缘牵拌,倒是你们王家才需要出份力。”娄相本就心情烦闷,回家又见到那一家子,口气更是不顺。 “好,我们王家自是会管。既然如此,你当日为何要认下他呢!认而不养,养而不教,娄会之你还真行啊!”王氏听得不免有些气不顺,刚那些话搞得好像他们王家逼他娄会之似的。 娄相也知刚才说过火了,再这么杠下去,那事情就谈不了,忙缓和了下口气。 “夫人,这么多年,老夫我也是对那娄僖尽过心的。只是心有芥蒂,这才亲近不起来!” 王氏也知那娄会之在给她台阶下。再说刚才娄僖已和她说起过,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与那金国和谈,也能解了开封府的困局。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给他个面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娄会之无事相求,是不会回府的。好好说说吧!” 娄相见王氏脸色和缓,知道是能谈事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了,或是嫉妒,或是恨吧!每每见了王氏,总会如此吵起来。 当年虽然入赘王家,但若是心中不喜欢也必是不会同意的。在金国那三年也曾相守过,后来就…… “想必娄僖已和说起过朝堂之事,如今官家态度已有所松动,正是需要长辈对他敲敲边鼓,指引前路之时。”娄相指指墙角的猫窝,暗示道。 “你的意思是宫中的吴太后,但后宫不得干政。那吴太后虽岀身武术世家,但一向谨言慎行,只怕是不会帮忙的吧!”王氏迟疑地说道。 “你只需和她说,和谈事关徽宗灵柩和韦太后能否南归。她身为皇家儿媳,出于孝道,不得不出头。”娄相建议道。 “可毕竟是迎回来一个婆母,头上再压一个长辈,吴太后岂会愿意?”王氏置疑道。古往今来,这婆媳问题是极难处理的。是女子都是不想侍奉翁姑的,头上压座山,束手束脚的,难做的很!虽然她也想让这皇家的后宫乱一点,但确是不好操作。 “你也知道这南归的妇人德行上或有亏损,吴太后想来必是不介意多个长守佛前,好说话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旁人必会夸赞吴太后贤德的。” 王氏听得这话是极不顺耳,这到底是在说韦太后,还是在说她啊!这么多年老拿那事来点她,烦不烦啊! 不由得脸色 第58章 贬还是不贬 这日五更时分,内官张言复见官家神色甚是疲惫,便询问道,“官家,今日是否需要休朝一日?” 官家摆了摆手拒绝道,“只是这些天夜间难以入眠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天色已明,只怕那些朝臣们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呢!” “可是,官家还是要爱惜身体才是。”张言复劝解道。毕竟他当年曾追随过先帝爷,见到过先帝爷年富力强,也见过那些荒唐的日子,到最后竟缠绵病榻。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无前因就无后果。他虽有很多话想劝,但很多事却由不得他说。 “本就是孤定下的五日一朝,若是今日临时罢朝,那些御使言官们怕是有的谏了。”官家用热帕敷了敷脸,醒了醒神。 “张大伴,你且去取些薄荷脑来吧。” 张言复只得依言前去准备,吩咐下面备膳。 官家匆匆用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便又停筷不食了。 “张大伴,还是早点去朝上吧!” 官家吩咐道,接着便起身前往大殿。 官家在龙椅上坐定,见下面乌泱泱的朝臣们,便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忙抹了点薄荷脑在鼻下,顿觉清醒了不少。今日只怕又是心烦的一天,那和谈一事他已拖了几日,这娄相可不会那么容易罢休。 这时便见到那给事中富问渠上前奏报,“官家,臣前几日驳回的诏书,一直迟迟没有回应,请官家示下。” 官家这才想起那王则端的贬职诏书,就是被那给事中给驳回的。 “当日那王则端屡次替同族遮掩罪责,本就该罚。家国家国,有国才有家,他只顾念同族,荐人唯亲,却忽视朝廷的得失。孤当日所判并无过错,也无据可驳。”官家严厉地斥责道。 “官家当日所判是认定了王则端有庇护同族之行为。但经御史台查验,其多年来一直回避有关金陵府事务,并未插手朝廷历次对那王宗尧的监察,其罪何其无辜啊!”有御史大夫上前直谏。 “那王则端当日在金陵府上报粮草短缺之时,可是为其好生维护,还说不是有私心。”官家越说越头疼,这帮窝犯,互相勾结,监察不严,也不知台面下有多少漏网之鱼。 “官家,是人都有那私情,或同窗,或同族,或亲眷,只怕是官家您也是无法免俗的。那王则端或许有私心,但怜他多年一心为国,尚有回旋之地。望官家收回成命。” “望官家收回成命。” 台下众朝臣纷纷请求道,官家对此也是极为无奈,君无戏言,如今反倒被逼成这般。 他瞧了一眼下面的娄相,今日倒是安静的很。既不为那王则端出言,也不谈那和谈事宜,只怕是心里憋着坏呢! “孤当日既然已如此下诏,就无心回转。那王则端当日可说要整顿族风,既是他的心愿,孤自当促成。一屋不扫而以扫天下,身为臣子既然有此担心,那便好好地去金陵府扫一扫吧!孤也希望王氏族中以后能多出几个能臣,切不可再现王宗尧之流!” 众朝臣倒是哑了声,官家以此封口,只怕那王则端是回不得了。 娄相在台下听得,只怕官家是以那王则端为典型,来警示众臣不得抱团行贪污之事。 “官家,朝中诸位大人并非是不认同,只是觉得当日那处罚过重罢了。” “那娄相以为该如何判罚,是贬还是不贬,是罚俸还是在家闭门思过呢?”官家打了个哈欠,这几日睡眠不佳,现在竟有些困顿了。 娄相见官家眼窝下的黑影,便知其这几日怕是不好受,头疼那和谈之事。 忙岔开话题道,“官家,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您年纪尚小,可不能担搁于那旁事,反倒伤身啊!” 那群谏官见娄相如此说法,又看到台上官家那深深的黑眼圈,便似找到了突破口,纷纷进言痛批。 官家是听得头疼欲裂,精神不济,只得退朝避避风头。至于那王则端一事也被这么一岔,只好就此搁置了。 至于娄相下朝之后,约了几个朝臣去那僻静之地商议对策去了。今日朝上之所见,官家的态度甚是坚决,那王则端怕是只得去那金陵府暂代一些时日了。至于何时得归,还得另寻时机才可。 内官张言复看官家这几日为朝堂之事烦忧,寝食难安,他甚是担扰。 静候官家入眠后,这才去到那孟太后处求助。 那孟太后自从还政于官家后,便不理世事,只一心求道。恰好这日正是那八节日(俗语中的四时八节,八个节气其中之一),乃天上八极天尊天君同下人间,察辨善恶,录人罪福的日子。 孟太后早早地就用过素膳,吩咐女官道,“今日老身需静休一日,无事切不得打扰。” 便进入静室,点燃香火,盘腿坐在蒲台上,诵读起经文来。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女官见内官张言复匆匆而来,便在门外拦住了他。“张内官,太后娘娘正在里面修斋,可万万打扰不得。” “那太后娘娘今日尚需多少时辰,奴才可是有要事求助。”张言复询问道,毕竟事关官家身体康健,这么几日下来,官家可是消瘦了几分。 “张内官若是不急,黄昏时分太后娘娘应能完课,到时即可再来。”女官婉拒道,那孟太后修行自有定期,可是担搁不得。 张言复在门外徘徊许久,听得里面诵经声不断,便知道太后娘娘是无心理会他的,只得悻悻而去。 孟太后在静室内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知道张言复来只怕是官家有事。但既然那张言复不急,只怕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吧。 第59章 孟太后劝解 黄昏时分,孟太后松了松酸麻的双腿,直起身来,走出静室。 见门外那内官张言复早已等候在外,便开口询问道,“张大伴,你今日不在官家近前侍候着,总跑老身我这来,可是官家有什么事吗?” 张言复忙上前搀扶着孟太后。 “这不是小人记挂着太后娘娘您吗!您今日修斋,这一天都不吃喝,小的是担心您的身体,这才早早过来候着的。” 孟太后虽不爱听这些奉承话,但听入耳倒是非常妥贴。“你也不要和老身我兜圈子了,这次过来怕是官家不知道吧!” “太后娘娘目光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不然民间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是那定海神针。”张言复扶着孟太后在榻上坐下,跪在一旁,轻轻敲击着孟太后的双腿。 “你这是真会说话啊!难怪先帝爷喜欢用你,官家如今也留你在身边侍候着。”孟太后夸赞道,“好了,好了,不需要再敲了。老身我也只是今日盘坐的时间久了,腿脚有些麻了而已。” 张言复停下手上动作,去旁边桌子上斟了一杯温茶水奉给孟太后。 “太后娘娘,您这可都念了一天了,现在想必是口干舌燥的。” 孟太后接过茶杯,抿了抿。 “好了,老身这茶也喝了,身体也舒畅了。张大伴,今日你来求见老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张言复整了整衣冠,开口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小人过来确是未曾告知官家。只怕到时官家知悉,必然是会责骂奴才的妄为。” “你还知道妄为了啊!想来必是官家出了什么事,你又不好规劝,这才来求助老身的吧!”孟太后倒是明白这位张大伴,算是这宫中难得的诚心之人。当年要不是苗刘宫变,只怕还被康履那批人压着,出不了头。 “太后娘娘,近日官家为了与金国和谈一事,食无味寝难安,人也消瘦了。小人也是担心,这才无状惊扰了您。”张言复回禀道。 “不是前几日才听说我朝大军都快要收复开封府了吗?怎么的又要和那金国谈和了不成?”孟太后惊诧地直起身来,她久居深宫,对这些政事一向有所回避。既然当日放权,就该安居一处,免得惹官家避讳。对于此事,她是委实不知,那金国可是狼子野心,岂是好相与的。 “禀告太后娘娘,如今我军前线粮草匮乏,只怕到时前方众将士将会空着肚子和那金人作战,胜负难料,官家正为此事发愁呢!”张言复回答道。 “这官家可是担心若是败了,不但多年心血付之东流,而且怕是要屈膝于那金国,这才如此吧!唉!这孩子心事也太重了!”孟太后暗自感叹道。伯琮这孩子自打入宫以来,就谦虚好学,事孝恭亲,锐意进取,颇有太祖之风。但就是恐怕锐极必伤,怕是受不得挫的,老身看来得去好好劝劝才可。 张言复恭立一侧,静等孟太后示下。 “老身已经知道了,看来今日还得亲自去一趟才可。张大伴,官家如今可还在处理政务?” “回太后娘娘,官家这几日睡得不好,朝上又纷扰,午时过后就小憩了一会,现下怕是已起身用膳了。” “那倒是正好,老身现下就过去瞧瞧官家吧!老身这两年都没出过这毓华宫,怕是连路都不认识了!”孟太后吩咐女官准备撵轿,前往那拙政殿。 官家此时正在用膳,见孟太后亲临,忙起身相迎。 “大娘娘,您怎么过来了!您腿脚不便,应是让孙儿去看您才是!” 官家瞧见跟随孟太后进来的张言复,便一切都明白过来,就瞪了一眼他。 孟太后扫了一眼面前没动过几筷的膳食,开口道,“老身久未出来走动,今日修完斋后便想着过来陪官家吃吃饭,聊聊闲话。官家可得空,应允老身所求呢!” “那自是当然了,大娘娘久居宫内,必是需要孙子辈承欢膝下,陪您话话家常,舒缓舒缓心情。”官家语气恳切地说道。难得孟太后肯出那毓华宫,他自然是高兴的。宫中的长辈也只有她最无私心杂念,有些话他也能说得出口,自是愿意做个孝子贤孙的。 “张大伴,再去备一份膳食呈上,顺便取一瓶杨梅酒来。” 张言复听得官家命令,忙吩咐人将这些一一端上。 官家虚扶孟太后坐下后,拿起酒瓶给孟太后斟了一杯。“大娘娘,这是今年越州进上的杨梅酒,最是当季。虽然不甚甜,但最是生津止渴,益气养阴。您可不能为了节俭,老饮那些甜酒,医官可都将您的医案上呈于孤了。” “唉,官家日理万机,倒不用月月送酒过来,老身月俸够,自是会去买的。”孟太后感叹道。这孝不孝,贤不贤,自然能从日常言行中看出来。先帝爷对她这个婶母是好,只怕是流于表面,比不得官家细心。 “这本是侄孙孝敬您的,您老人家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受的苦太多了,如今正该安享晚年,享享儿孙福才是。” 官家替孟太后夹了几口菜,便端起面前小碗吃了几口,就准备放下。 孟太后见状,开口道,“官家,怎的不继续,可是这饭菜不合心意。看来那掌膳之人做事也太应付了,都不知官家喜好,胡乱呈上来。” 官家解释道,“大娘娘,非是下面不尽心。只是孤近日胃口不佳,吃不得许多罢了。” “那可得去请御医过来细细瞧瞧,这可容不得马虎。张大伴,你速去翰林医官局请那医官过来。”孟太后命令道。 官家正要张口拒绝,但又作罢。毕竟那孟太后也是紧要自己,他也该承了这份情才是。 未多时,两名当值的御医匆匆赶到。 御医替官家把了把脉,又仔细看了看官家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刚张内官前来告知官家有恙,他们还以为近日的平安脉出了问题。 “官家近日怕是忧思过度,才会饮食不调。臣这就开些安气宁神的药物。” 官家也甚是无奈,这本来没有什么大事,这医官今日 第60章 尘埃落定 却说那日娄王氏得了娄相的指点,隔日便向宫中递了帖子。 倒是太后宫里传来旨意,言说吴太后这几日身体不太舒坦,需暂缓几日才得空诏见。 三日后,娄王氏便带了孙女娄芸进宫面见吴太后。 吴太后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娄家长孙女,长得倒是仪静闲雅,楚楚动人,配她那个幼弟倒是正好。就是不知道这秉性如何,毕竟他那幼弟自小被母亲娇惯了些,到时若是闹腾起来,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娘子且走到老身近前来,让老身仔细瞧瞧!” 娄芸这几日早就被祖母叮嘱过了,这皇宫之中可不比在家里,可不能使小性子,必须表现得恭顺谦和才是。尤其那位吴太后最是看重妇德,可容不得小女娘在近前乱说话。 娄芸轻挪莲步走到吴太后跟前,躬身行礼。 吴太后拉过她的手说道,“看看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这小脸红润润的,都能掐出水来了。老身如这般年纪时早已随着先帝爷风雨飘摇了,如今这脸都风霜了,可是比不得你们了。” “太后娘娘您天生丽质,如今看来也如芸儿一般年轻,而且女娘首重妇德,小女还得多多向您学习才是!”娄芸恭敬地回答道。 吴太后轻轻拍了拍娄芸的手,“看看这小嘴说的,倒是一个好孩子,如今是要便宜我家喽!” 说完便褪下手中玉镯往娄芸手上套去,娄芸忙叩谢恩赏。 吴太后转过身对娄夫人说道,“老身那幼弟,小时倒也混,如今倒是长进懂事了,正跟随名师习练书法之道。先帝爷当年见他书法写得惭有筋骨,就推恩给了个成州团练使,倒不算是委屈了你家小娘子。” “太后娘娘的亲弟,想来必是文才出众的。只要看太后娘娘这殿内的字画就知道了,左右是差不离的。”娄夫人在心里嘀咕道,要不是你们吴家如今势起,我娄家的小娘子可不想嫁到你们那般破落户去。 吴太后听后只是笑笑,这种场面话听过即可,没得当真。 “到时这小娘子入了我家门,娄夫人可不要心疼得舍不得啊!不过左右还有个三年,倒是不急,正好可以慢慢筹备。谁让家祖母去的实在不巧呢!如今也只能先订下亲事,倒是怕误了小娘子芳华。不过家弟在那官场上,还得多得娄相费费心,提点一番才是。” “太后娘娘客气了,以后自是一家人,自然需要多走动走动。只要太后娘娘不嫌臣妇烦,老来您处即可。” “老身久居宫中,消息闭塞,也不知外间最近都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倒是需要娄夫人多来解解闷才好。” 娄夫人见话起得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臣妇如今倒确有一事需要告知太后娘娘。但毕竟事关朝廷,还望您宽恕臣妇妄言之罪。” 吴太后早知这娄夫人,今日前来必不单为带孙女前来谢恩,只怕是要说起那和谈一事。她本不想涉及其中,但如今也得顾及亲家脸面,只能姑且听一听了。 吴太后吩咐道,“书香,你带着娄家小娘子去外头逛逛,没得听我们在这闲话家常,怕是要闷坏了不可。” 那侍女便依命带娄芸出了内殿,娄王氏见殿内已空,这才开口娓娓道来,“太后娘娘,听我家娄相说,如今朝上为了这与金国和谈一事争论不休,倒是不知您对此有何看法?” “娄夫人,你今日却是大胆了!这后宫一向是不得干政的,你不会不知吧!手伸得太长,可未必是一件好事,你家娄相不会没告诉你吧!”吴太后怒骂道,像这种事能免就免,省得牵连到自己。两不相帮,凡事留一线,才是她这些年的处事之道。 娄夫人忙辩解道,“太后娘娘,臣妇这也是为了您考虑,才急着将此事禀报。” “呃,那老身看来是闲久了,都不知这朝廷大事怎会与我有关呢?”吴太后故作惊讶地问道。 “太后娘娘容禀,如今我朝大军面临粮饷断供,只怕这仗是打不下去了。可官家年纪尚轻,执意要……”那娄夫人突然停顿了下,妄议君王这可是杀头之罪。 “只怕到时前方兵戎相见,我朝大军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只怕……所以我家娄相主张与那金国和谈。这和谈一旦成了,到时这徽宗灵柩可就回来了,那就需要您来主持大局了。毕竟太后娘娘可是那位的亲儿媳,这命妇参拜等等可都要劳您费心了。” “哼,这成与不成,现在可都未定呢!娄夫人你尽在那给我画大饼。而且这种劳心劳力的事,你觉得老身我就想担了吗?”吴后诘问道。娄夫人这番避重就轻的话,也就骗骗三岁的孩童,竟想着让她去打头阵,想得也太美了吧! “太后娘娘的贤德可是朝野都知啊!宫里那位潘太妃可是完全比不上的。到时那韦太后打北面回来了,自是需要您多费心呢!”娄夫人在旁夸赞道。 吴太后心知这是把她往火上架,还拿潘氏来激她,真是一顶顶好的亲家啊! “这母后能回来,老身我自是开心的。如今先帝爷已去,宫中又如此冷清,老身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先帝爷生前常暗自落泪,担忧母后在那北地朝不保夕,受尽苦难,如今也只得老身能在母后面前尽孝了。” 吴太后拿起香巾擦拭起眼泪来,心中则暗骂道,那韦氏本是那低贱奴婢岀身,在那北地这么些年,倒是还有脸回来,也不怕朝臣们的议论羞死她。 娄夫人心想这吴太后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如此这般就是不表态,可怎生是好呢! “太后娘娘,这宫中如今虽只得几人,怕是也不平静吧!想来若是那潘太妃得知此事,必是会急着去求那官家,毕竟她与那韦太后更熟识些,到时就可在韦太后面前博一个好。那太后娘娘您可就落了下风了!” 吴太后都快被娄夫人这番话,给气笑了。 “那娄夫人,你是觉得我会同那潘氏计较这些不成。那潘氏没脸没皮的,老身我可是先帝册封的圣人,名 第62章 祖孙夜话 陈太傅当晚便去到韩晖宅内,这次出行时日良久,有些事还是得好好交待一番。 韩晖见外祖去而复返,还以为今晚要宿在此处,便吩咐下人收拾客房。 陈太傅忙制止道,“晖哥儿,今日老夫接了官家旨意,金陵府怕是留不得了。到时可就没人盯着你学业,只怕你是又要懈怠了,这才过来叮咛几句。” 韩晖虽然也烦外祖,日日过来拷问学业,但临别在即,心里还是极为舍不得的。 “外祖,你请放心。孙儿明日必定会头悬梁锥刺股,日夜不怠的。” “如今你这嘴怕是和那两个学坏了,人也没得以前那般沉闷,老夫都不知是好是坏。但你既然这么说,可得说到做到才是。”陈太傅听这话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誓言这种东西最不可信,总是会朝令夕改。到了明日,又会说,我明日再做。明日复明日,这事情也就拖沓下来了。 “外祖,您此次离去,也不知孙儿何时才能再见,孙儿心中自会挂念。倒是您回了望京,可得帮我向外祖母问声好,孙儿这些日子音信全无,让她老人家担心了!”韩晖不由得变得伤感起来了。他素来是孤身一人,祖辈父辈忙于公务,难得外祖能陪他这么久,他内心自然是欢喜的。 “谁说老夫是要回那望京府!官家旨意,此次老夫将去那金国公干,怕是短时间是回不得望京的。”陈太傅感慨道,此次出使金国,只怕是前路漫漫,还不知会遭遇何种变故呢! 今日官家的那道诏书,确实让他的心态有点崩了。娄会之这次的确是干了一件“好事”。他本以为那厮,会困他在这金陵府一段时日,没想到是直接将他打发到了金国。朝堂之上,只怕是老夫不在,那娄相就一人独大了。如今只盼那赵鼎能尽快处理完泉州事宜,回京压制住他。 “外祖,朝廷可是要与那金国和谈不成?近日前线可是捷报频传,金人可都被我军逼到开封府了,还需要礼让他们吗?”韩晖听到这消息甚感吃惊,这朝中的诸位大人是怎么想的,吃错药了吧! “晖哥儿,你听到的是一回事,看到的则是另一回事。这朝堂上的事情复杂着呢!你阅历少,这些事还看不真切。” “这能复杂到哪去?还不是唇枪舌战,尽是嘴上功夫。哪有前线将士真刀真枪,浴血奋战来得艰难!”韩晖愤愤不平地说道。朝堂上那些人唇齿之间,就把将士们多日拼杀出的战果丢弃一边,想要与那金国和谈,怎么可以! “晖哥儿,你这是把老夫也给骂进去了啊!不过事情可不是你想当然以为的。如今前线粮草已快消耗殆尽,后续的又运不上来,我军已无再战之力。岳将军已为此事上奏朝廷,怕是也难支撑下去,更何况你阿爷那边呢!”陈太傅苦笑道,没想到他这孙儿学的是儒家之道,但骨子里如此愤世嫉俗,果然是他们韩家的种。 “那我去运,我就不信这会有多难!”韩晖信心满满的说道。 陈太傅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小儿,这淮河以北处处伪齐军散部,还有流寇横行,你觉得运粮这事好办吗?再说了晖哥儿,你如今怕是连大路朝向哪边,都搞不清吧!” 韩晖一时语塞,尽欺负他人小。 这时他忽然想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前任王知府贪腐一案。虽然外祖没说,但外面可是将此案的来龙去脉都给盘出来了。 “外祖,难道是因为那前任金陵府知府,将那粮草私下买卖才拖延了运送?” “这倒是一部分原因,不过老夫估计可能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沿河各州府怕是都在拖延运输,这才导致如今这局面。”陈太傅对此事也深感无奈,这些各州府主事之中总有那害群之马,听信朝中某位的指示,肆意妄为,不顾全大局。 “可是一旦和谈,只怕我朝大军就要南归,这不白白便宜了那金人。他们这么多年来在我朝境内烧杀抢掠,更有那屠城之恶行。使得多少青壮男子成为那刀下亡魂,他们甚至就连那老幼妇孺也不放过。孙儿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才能一泄心中那口恶气。”韩晖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太傅虽是力主与那金人一战到底,但如今形势逼到此种境地,他也不得不松口。官家也是权衡之后,才把他派去压阵,以防那娄相搞些什么小动作。 “痴儿,外祖可是经历过那段屈辱的岁月,这国仇家恨一直牢记不敢忘。但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外自有你阿爷等诸位将军拼杀抗敌,内却有官员贪腐严重,土地衰败,百姓因赋税过重而造反,更有娄相一系从中作梗。如此境地,和谈是不可避免的。” “可岳将军,阿爷他们可是在前线节节胜利,那直捣黄龙也是大有可能的啊!” “那岳家军的北伐确实是有些成果,更是难得地在平原上以骑兵正面击败了金军。但这几场仗打下来,我方损耗颇多,而那金军战损,可并不是民间认为的那么多。他们可还没有被打怕,尚有反扑之力。” “外祖,这怎么可能呢?朝廷的邸报可是写着大胜,大捷一类字眼,那必是杀敌无数才是。” 陈太傅解释道,“老夫可是执掌着枢密院,自是知道这内情。那邸报为了鼓舞那民间士气,总是会把数字夸大一些写。” “就以你阿爷的颍昌之战为例,金军投入三万骑兵和十万步兵。那十万步兵大部分是汉人的签军,虽人数众多,但就如那墙头草一般,胜了就摇旗呐喊,败了就四下逃窜,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我军那次杀敌五千,俘虏二千,缴获马匹三千多匹。那剩下的呢,只是溃逃了而已,尚可收拢重新集结。当日也是因为你阿爷大败了金兀术的制胜法宝“铁浮屠”,将他打怕了,这才收的兵。” 陈太傅想把这朝堂之事,都一点点揉碎了讲给韩晖听。虽然他也想让外孙过得平稳些,但现状已不允许了。蜚鸟尽,良弓藏。怕是大军南归之 第63章 投桃报李 次日天光,韩晖便吩咐家中侍从,去书院告了假。 昨日应承了外祖,陪他去城中挑选御冬的衣物。如今正值夏秋交替之时,那成衣店虽有厚褂,但这御冬的毛皮委实是不好找。 他们在城中逛了许久,都未找到合适的,只得暂且买下几件厚褂,将就使用。 韩晖也甚是着急,正想向外祖提议去齐慕两家问询一下。毕竟两家在这金陵府中经商多年,必是有什么别的渠道,解决这难题。 迎面正撞上新任知府来此处巡视民情,韩晖忙闪身躲入侍卫身后。 “这不是陈太傅么!这么着急忙慌地这是在干什么呢?正巧下官今日尚有很多府衙上的事不甚明了,需要请教一下你呢!” “王知府,老夫尚有些东西并未置办齐全。午时过后便会去知府衙门与你相商。”陈太傅推辞道。昨日该交接的都已交接,今日这么巧撞上了,怕是早派人跟随了。 那王知府瞥了一眼侍卫手上捧着的衣物,又瞧了瞧身后的店面,恍若如梦初醒般说道,“瞧瞧下官这记性,昨日这刚接手金陵府,公务杂事一大堆,都忘了陈太傅明日将要启程去那北边。如今怕是正忙着备货呢!” 陈太傅呵呵两声,也不开口接话,看看他还有何话好说。 王知府见状也不尴尬,继续说道,“下官可是记得陈太傅可是信州人(今江西上饶),地处南方潮湿之地,怕是适应不了那北地的寒风吧!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王知府生于此,长于此,必是对这金陵府熟悉得很。老夫正需要熟人引路,采办一些东西。相请不如偶遇,不如……”陈太傅借此相邀,只要老夫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下官离乡日久,如今怕是连家门都不熟了,可不敢给陈太傅你带路。不然耽搁了你的行程,下官可担待不起。“王知府推拒道。 “再说下官今日公务繁忙,怕是抽不得空的。回想当时临行之前,官家可是鞭策过下官,万万不可如前任那般。下官不敢有负圣恩,必当殚精竭虑,还金陵府一个吏治清明。” “信你个邪,都是一丘之貉,说什么空话。”陈太傅心中暗骂道。 “不过说起来,金陵府这北地商人还是少,陈太傅逛了这么许久,竟然买不到一件皮货。” 那王知府话风一转道,“还是娄相关心同僚,这不担心这次和谈时间紧,陈太傅怕是没空准备了。特地托下官给陈太傅带了几张上等的狐皮过来。陈太傅您忙活忙话,趁着今晚将它赶制成衣。不然下官实是担忧您那身子骨到时能否吃得消啊!” “那倒是要多谢娄相的深情厚意了。世人都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看来娄相还是不忘当年赠酒之情,今日竟雪中送炭,解了老夫燃眉之急。”陈太傅感谢道。 “那下官立马让人将那毛皮送到驿馆,现下就不多打扰陈太傅了,您继续忙!”王知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 韩晖这时从人后钻出,跑到陈太傅跟前。 “你这小鬼头,眼神挺活络的,闪得倒挺快嘛!”陈太傅拍了一下韩晖的头。 韩晖嘻笑道,“这不是小子还得在这金陵府上混,也怕着了相。到时您一走,小子要是被这一府父母官逮住错处,借题发挥,可就不太好了。” “你以为别人会在乎你这么个小萝卜丁不成,这位新任的段位高着呢!再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上头两座大山压着,他可不敢轻易动你。” 韩晖好奇地追问道,“外祖,刚听您说,您还送娄相酒过了。为什么呢?您不是和他不对付吗?” 陈太傅反驳道,“谁说不对付了!只是政见不同,有分歧罢了。朝堂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分分合合,互相争执,这是常有的事。” “至于送酒一事,那是前几年老夫回乡探亲回来,适逢那娄相庆生广宴同僚。老夫迫于脸面,便将家乡河水中舀得的几坛清水赠与他,还戏说“请娄相品品我家乡的美酒”,这才结下了梁子。” “外祖,您老真是牛,竟然送人清水,这不是得罪人吗!难怪那娄相要送你狐皮,其实认真算起来,您还赚到了呢!”韩晖戏言道。 陈太傅一听这话,顿时怒了。有这么开长辈玩笑的吗,确实是该打了。 他环视四周,寻找趁手的工具。有侍卫递上佩剑,韩晖见势不妙,转头要跑。 这几个侍卫,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今日竟要反主。真是马王爷不知有几只眼,回去不好好行行家规怕是不行了。 陈太傅虽然上了年纪,腿脚可不慢,提溜住韩晖,便往屁股上一顿打。 韩晖见逃不脱,只得死心认栽,谁让他是长辈呢! 轻声念道,“外祖,轻点,这还有人看着呢!保持您的形象要紧!” 陈太傅打了几下,气也消了,还反倒累到了自己。这孩子是越来越淘了,完全没有年前的拘谨,恐怕这才是晖哥儿的本性吧! 见此行东西买得差不多了,韩晖便陪着外祖回了驿馆。那位王知府动作倒是快,那批狐皮早已送至房内。 韩晖展开一看,毛皮倒是极妙,青白交杂,怕是一窝杂毛狐狸都被那娄相给端了。倒是若外祖拿去制那大氅,量又不够,毛色又不纯,倒成了一件四不像。若穿到金国去,只怕会被那金人讥笑,反倒失了国体。 陈太傅见了,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那娄会之那会这么容易送狐皮给人,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好个娄会之,真是出的一手好牌!” 这怕是对当日的回礼,你还得念他一声好。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外祖,这毛皮确是御寒好物。但如今这情形,用了这时间又太赶,做出来的又不伦不类,还不如弃之不用了!” “那位新任的王知府怕是已将此事传扬开了,明日起程时恐有一场大戏等着老夫呢!只怕是不用不行了!”陈太傅头疼得很,这娄相一派真是记仇,还逼得你不受也得受着。 “外祖,这件大氅可怎么 第64章 集腋成裘 韩晖捧着一叠狐狸皮,出了房门,便将手上的东西丢给那侍卫。 “好好给小爷我捧着,搞掉一张看我不收拾你。” 那侍卫也知刚才的递剑行为,让韩少爷生气了。不过谁让韩少爷平时没架子呢!比不得陈太傅官威重。当是也怪他手贱了,拎不清谁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韩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趟齐府吧,最近倒是好久没见那齐胖子了。他也不知怎么搞的,都不上门了!”韩晖感叹道。 那侍卫在辕座上暗暗发笑,你那外祖什么样你是无知无觉,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出于动物天生的直觉,趋吉避凶,哪还能上门! 韩晖催促道,“今日这事儿急,进城后,莫过那市集,闪着点人。” 不到半个时辰,韩晖的马车便从城外赶到了齐府门口。韩晖命侍卫去那门房交待一声,便等候在车内。 一盏茶功夫,那齐天沐便匆匆赶到门口。 “韩哥,你今日怎么这么生分呢!在外面等着算怎么一回事,这不让别人觉得我齐天沐不仗义吗!”齐天沐叫嚷道。 韩晖忙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齐天沐这把嘴太臭了,声音又大,这没事也会被他说成有事。 “唔,唔,唔,快放开我!”齐天沐含糊地说道。 “好好说话,不许大声叫嚷!”韩晖叮嘱道,接着便松开了手。今日本来就是替外祖办私事,还是应该避着点为好。 “蒙死我了,韩哥你今日是怎么的了!你说你这些天书院也不去,天天待在家中,那有什么劲呢!看看这都把人给待疯魔了!”齐天沐抱怨道。 “那怎么不见你去找我呢,平日里不是三天两头要来串门吗!现在可不是那三伏天?”韩晖反驳道。 “呃……”齐天沐听到这话后,便开始支吾其词了。 难道告诉韩哥,他怕韩哥那外祖不成,这不找打吗! 当日他无意中把见到韩晖外祖的一事透露给家人,就被父辈告诫过了。说是韩晖那外祖怕是不简单,而且此次来的时机也太巧了,正是金陵府动荡之时。只怕是官面上的人,让他还是离得远些,怕他言语无状冲撞人而不自知。 “对了,韩哥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齐天沐忙岔开话题。 韩晖一言不发,只是引那齐天沐到了马车边。他撩开门帘,指着里面这堆皮毛说道,“就是为这些个东西!” 齐天沐随手拿起一块,细细端详。 “韩哥,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帮忙处理了。” “哦!”齐天沐为难地说道,“这几块虽是狐狸皮,但毛色过杂,怕是卖不上好价钱的。若是韩哥你实在手头不宽裕,小弟就先把这货给吃下。反正我家那姨表姐妹多,送她们练练手也好。” “你这都哪跟哪呀!这皮毛,我是想托你给做件裘皮大氅罢了。关键是时间紧迫,明日就得要。”韩晖这话说得自己心里也发慌。这制裘一事可没法子一蹴而就,确实有点为难人了。 “韩哥,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吧!这做大氅哪那么容易的!而且这批狐皮,青不青白不白的,估计要好好修理一番,这工时可就不定了。” “我也知道确实难为人了,这不无法可想了吗,这才求到你头上。而且这批狐皮怕是量不够,你再帮忙想想法子,找些毛料过来,到时我溢价买下,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韩哥,这一是时间太赶了,怕是完不成。二是这狐狸皮现下确是不好找,那北地的行商如今还未到,市面上是真没有。”齐天沐直陈难处,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可怎么办,真没法子可想了吗?”韩晖不免有些着急。他本想着齐家人面广,必是有什么旁的门路,如今看来怕是无法向外祖交差了。更关键的是,他本想着借此邀功,求得外祖允他随行。 齐天沐猛地一拍脑壳,惊呼道,“还真有个法子,你看像我娘这种有钱没处使的人,最是喜欢收集那些个皮货,这心心念念要搞出一件白狐裘衣来,如今既然尚未成事,或许家中尚有余货。” 齐天沐说完,就转身往家门跑。 “韩哥,你且等着,我这就回去看看。” 韩晖不放心,只得尾随其后。毕竟齐胖子这没头没脑的一通乱搞。此去若是无事还好,若是被他娘逮到,怕是又一顿胖揍不可。 齐天沐冲进他娘的内室,便一通乱翻。 吓得室内打扫的奴仆们个个不敢出声,都不知道小主子这是又着了什么道了。 “沐哥儿,这些翻不得,主母回来可是会责罚的。”齐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上前阻止道。 “柳嬷嬷,你既然不想让我乱翻,那就赶紧把我娘藏的那些皮子都给我搬出来。”齐天沐命令道。刚才他可找了老半天了,那些衣箱里可都没有,怕是他那老娘早防着他呢。 “沐哥儿,你要那皮货干嘛呀!那些可都是夫人的心头好,可动不得。” “那你把我娘私库的钥匙交出来,我自己去翻。”齐天沐想着可得快点,一找到立马开溜。他娘今日只是出去饮茶听评,现在这天光怕是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主母可是随身带着,奴婢交不出来。”柳嬷嬷忙把手上的帕子搁在腰上。 “你骗鬼呢!我娘最信任你了,绝对交你保管了。”齐天沐眼尖发现帕子下有铜匙的亮光闪过,便过去扯掉了那帕子。 柳嬷嬷只得解下那串钥匙,交到齐天沐手中。 “沐哥儿,你等会切不可那般乱翻,那皮毛精贵着呢!” 这时韩晖已到了门外,倒是不便入内。 齐天沐拉起韩晖,便往他娘那库房跑。 到了库房门口,齐天沐拿起钥匙正准备开门。 韩晖忙阻止道,“齐胖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真做不得。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是急着要皮毛,但也不想陷你于不孝的境地。” “没事的,我皮实着呢!早就千锤百炼,磨出来了。既然是兄弟就该两胁插刀,风雨相随。今日我虽不知道你为何急着要裘 第65章 出手相助 齐夫人带韩晖二人乘车前往那慕府。 虽然今日在齐府好一番折腾,所幸到的时辰刚刚好。那慕夫人小憩刚起,正有空招待他们。 慕夫人正在厅堂里处理家事,听得脚步声,忙起身相迎。 “澜儿,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前几日你不是还说将行往西南,如今正该忙着打点行装才是。难道是那事有消息了?” 慕夫人这时瞥见齐夫人身后那两个小童,忙收口不言。 齐夫人戏言道,“这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今日家中出了点乱子,我还不把两个祸根给带过来了吗!” 韩晖听了很是尴尬,脸瞬间就红了。倒是那齐胖子是一脸得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虱子多了嚼不烂,早就习惯了。 “哪有你这么形容人的!这个虎头虎脑的怕是你家那个吧!长得倒是挺福相的。”慕夫人仔细打量了一下齐天沐,夸奖道。 齐天沐在旁边听得倒是极开心,一个劲地冲韩晖挤眉弄眼。 齐夫人看不过眼,便狠狠拧了一把傻儿子。 “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傻儿子今天干的那事,差点没把我给气死。要不是看他们确实事出有因,我也不会厚着脸皮登门了。” 慕夫人询问道,“这么半大孩子能惹出什么祸事来,且说来我听听。” 齐夫人便将今日家中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慕夫人。 慕夫人听后也甚是吃惊。 上回虽听齐夫人抱怨过家中小子不听话,当时想着必是好友自贬了,今日两孩子这么一番操作,确实是出乎意料。 想来若是她的麟儿长成后也如这般行事,只怕她早就气倒了。看来教养儿子一事,还得请老爷抓紧规划才是。 慕夫人看向韩晖,这孩子她也相处过,为人倒是谦恭纯良,今日这事却是办得有些出格了。 “澜儿,这事你既然已经处理妥了,怎么还过来跑一趟,这个晖哥儿可不是我家的啊?”慕夫人正觉得奇怪,这韩晖虽曾寄养在慕府一段时日,好友若是上门问罪,可是登错门了。 “你想哪去了啊!”齐夫人推了推身边的韩晖说道,“我今日可是来给晖哥儿站台的。” 慕夫人听得这话,也甚是无语。 “你怎么自己家的孩子不护,反倒是心疼起旁人家的来了呢!” “晖哥儿这孩子懂事啊!今日把那罪责一力担过去了,未有一句言说天沐的不是,我自然更是心疼他了。再说他今日可是有事要托你帮手,他既然叫我一声齐婶母,我自然要在旁帮忙看着才行。” “你倒是侠肝义胆得很,我难道还能欺负了他不成,要你在这强出头!” 慕夫人倒是扳正脸色对韩晖交待道,“晖哥儿,你也在慕府呆过一段时日。今日慕伯母有些话要和你仔仔说道说道。” 慕夫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儿个这事你确实是办得不地道。其一遇到这种事情你本该去求着齐夫人帮手,你却本末倒置,求了同窗相助。其二既然知道同窗为人鲁莽,却又不及时阻止。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你究竟隐瞒了什么,但是话既然不真切,别人也很难出手相助。” “慕伯母,小侄确实是错了。”韩晖听得慕夫人这番告诫,心中有愧,便向两位长辈长鞠一躬。 “晖哥儿,大家毕竟相识一场,能帮的我还是会帮的。你且把你要办的事告诉我,我且听听看。” 韩晖便将他遇到的难事告知了慕夫人。 慕夫人听后并未碍于情面,一口应承下来。 “你这事倒确是挺赶的,只怕需要我今夜将整座布坊空出来,才能勉力完成,但是这当中所费的人力财力,晖哥儿你可做得了主吗?” “小侄也知这事确是难为,但请慕伯母体恤小侄的孺慕之情,帮小侄完成这一心愿。”韩晖言辞恳切地请求道。 “晖哥儿,这商场不比战场,虽无生死,但这人情世故,你还是需要懂的。我也不能因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应承了你。你尚没有面子担下这一切。”慕夫人告诫道。 “若你那外祖知道你为了区区一狐裘,就胡乱应承下一堆条件,怕是也会责罚你的吧!” 韩晖沉思片刻,觉得有些事怕是瞒不得了。 “慕伯母,此事小侄已告知外祖,他老人家也是明了的。想来慕伯母的条件,小侄也是能做得了主的。” “晖哥儿,如此说来怕不是你出于孝心,而是你那外祖需要一件狐裘充当门面吧!那或许需要你那位外祖过来和我好好说合才是。” 慕夫人言语步步紧逼,韩晖不免有些词穷了,只能托辞道,“可是慕伯母,外祖明日将要远行,今日怕是抽不出空来的。” “此事既然是你的孝心,但是送不送出去,就看你家心诚不诚了。本夫人今日都能抽得空来,想来你那外祖……”慕夫人休口不言,有些话各自心中明白就好。 倒是旁边的齐夫人听着有些着急了,频频使眼色给那慕夫人。慕夫人虽不知就里,还是暂且出来与齐夫人谈谈。 齐夫人一见那慕夫人,就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容儿,刚才你的话逼得太狠了,这不难为孩子吗?这可不是在生意场上,只是在家中,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 慕夫人惊讶地看着齐夫人,她算是知道齐家那小子是被谁给宠坏的了。有母如此,话不说透,怎能让孩子体会前路的艰辛呢!齐家夫妇在外四处奔波,留着儿子在家坐享其成,若是以后一个不好,怕是那齐天沐以后……。 “那晖哥儿今日言辞半假半真,我已知悉此事必是他那外祖所托。我如今让个长辈过来和我细谈,有什么过的吗?”慕夫人怀疑地问道。 “容儿,你是久居宅中,对近来金陵府发生的事都不了解吧?” “我怎会不知,那王家的事我可派人天天盯着呢!如今那慕王氏没了靠山,我自然是开心得很,日日好吃好睡。”慕夫人说起这事,便犹如三伏天饮下冰茶,舒爽极了。 “那你可知道朝廷派来查办的,正是那陈太傅。昨日又听到 第66章 横生枝节 慕夫人吩咐仆妇去唤来那素衣坊的掌柜,准备将此事交待下去。 不多时,那袁掌柜便匆匆赶到。 慕夫人将此事一说,便见那袁掌柜一脸无奈之色。 “夫人,这事怕是难办了。近日城中各府都下了单子,素衣坊怕是腾不得空来了!” “我只是需要今晚素衣坊停下手上伙计,全力赶工制件狐裘,又怎会腾不出呢?”慕夫人听袁掌柜那话,也不甚理解。 袁掌柜为难道,“夫人,实在是因为明后日尚有十几单需要按时交货。小的怕这今晚一通宵赶工,那些单子怕是要违约了。” “怎会如此呢?按理说每年这段时日不应如此忙碌才是,可是城中官眷近日要办什么聚会不成?” “小的倒是并未听说,想来必是因新任知府到任,这城中官眷也提早筹备起来了吧。再说现下正是那夏秋交替之时,小娘子们个个都是爱俏的年纪,互相攀比,也是常有的事。” 那袁掌柜突然话风一转,“但是夫人,这奇就奇在明后日交货的那些单子,订的都是些冬季的衣物,极耗时间和功夫,虽已完成了七七八八了,但那几位夫人隔几天便要过来挑刺,这才拖到现在还收不了尾。” “袁掌柜,你且把那些单子呈上来,我且来看看到底是哪家订的。” 袁掌柜呈上底单和账册,慕夫人仔细翻看,发现那些单子出奇地一致,竟都是那金陵王家订下的,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啊! “袁掌柜,那王家怎么会给素衣坊下单子。平日里不是从不光顾吗?这是转了性子不成!” “夫人,这事说来也奇怪。那王家近日里阔气非凡,城中的大小布坊,他们都下过单子。就是王家人特别麻烦,不是嫌绣样不好,就是袖口太紧,什么毛病都能被挑出来细说。再这么改下去,那些绣娘们都快顶不住了。”袁掌柜对此是又无奈又后悔,当日就不该贪那赏金丰厚,接下了这批单子。如今是上下都不好交待了。 “这怕是与我慕家有仇,刻意针对我吧!”慕夫人气愤地说道,这王家人就如那附骨之蛆一般,让人无法摆脱。 “咦!怎得这单单违约金添了三成。袁掌柜这种契约你也能签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慕夫人细细地翻看着单子,发现其中另有蹊跷,便将其中条款指给袁掌柜看。 “夫人,小的该死!小的当日贪那王家给的赏金丰厚,便应下了这一附加条款。”袁掌柜忙跪伏在地,头在地上磕得呯呯直响。 慕夫人也知这怕是王家人设下的计策,如今看来她是入了套了。不管今日她应不应承帮韩晖,明后日那批单子她都得违约。只怪她当日用人不疑,竟被人钻了空子去。 就怕明后日要交的那批货,那王家人也会想方设法毁了去。老爷如今又出外,家中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只是她有一事尚不明了,那王家人定那么多冬衣干嘛?是贪那料子贵重,想让她损失更多,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这时韩晖和齐天沐捧着一堆狐狸皮进来,见内堂那掌柜头都磕出血了,还在那不停地告罪。 “慕伯母,这是出了什么事了?”韩晖询问道。 “不过是一背主奴才罢了。晖哥儿,你将那皮子拿过来,我好好瞧瞧。” 慕夫人仔细地翻看那两堆皮子。齐家的那堆自是极好的,她那好友不是好货是绝不出手的,保管得也精细。 至于韩晖的那堆,怕是有些受潮了,所幸并不严重,还有得补救。 “晖哥儿,你这皮子照看得也太不小心了,若是碰上个没经验的,怕是那裘衣做出来就得掉毛,必是会失礼于人的。” “慕伯母,小侄看着可都是完好的啊,没缺没烂的,怎会掉毛呢?”韩晖不解地询问道。 慕夫人指着皮毛上几处霉点,示意给韩晖看。 “这些动物皮毛最是娇贵,怕虫咬,又怕湿热,还得常透透气。尤其这南方夏季多雨,湿气过重,皮毛容易受潮发霉,最后好好的裘皮就变成“光皮”了! ” 韩晖听得慕夫人的这番解释,这才明白这小小的皮毛里面,竟也有如此多的道道。 “晖哥儿,若是你自己不精细毁了皮子,那倒还好,就当买个教训。若是别人卖予你的,怕是商家欺负你人小,以次充好骗了你。你倒是可去那知府衙门告了他去。” 韩晖听完这话,也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这狐皮就是那新任知府转交的,这真是官字两个口,有理也说不得。 慕夫人见韩晖闭口不言,也知此事或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追问了。 “晖哥儿,这皮子伯母我就暂且收下。等会我就命人去加紧赶工,明日自会派人送到府上。” 韩晖见慕夫人神色不虞,怕是有什么难处。但刚才慕夫人刚才那话,言外之意已是让他们尽快离去,她要处理家务了。 韩晖心想今日既然得了慕夫人相助,也该回报一二。 “慕伯母,请您原谅小侄无状了,您可是遇到什么难办之事,或许小侄能帮忙分担一些。” “唉!这事可不是你这毛头小子,能管得了的,你且去读你的圣贤书吧!”慕夫人叹息道。 “慕伯母,可是因为今夜需要帮小侄赶工,耽搁了交货,这才忧虑。小侄也知这事必会影响贵坊的信誉,还请慕伯母将一切告知。”韩晖恳求道。 “你且看看吧!若是看得明白其中玄机,我自会与你细说。若是不明,就应尽速离去才是。” 慕夫人将案几上的一叠单子递给了韩晖。 韩晖虽不懂经济之事,但上面的条文还是看得明白的。 单子上条目清晰,倒是没什么问题,想来必是素衣坊用惯的。倒是这违约金额看着数目大了些,但韩晖也不知店铺往日约定钱银,便斗胆开口道,“慕伯母,可是这钱银数额过大?” 慕夫人将那茶几上帐册,扔到袁掌柜的头上。 “连一个黄口小儿都看得真切,你还敢欺上瞒下。也怪我这些年太过放任你了,竟把你的心都 第67章 拉帮手 虽然适才慕夫人没有询问韩晖,但这刚说定的又临时更改了,确实是极不好意思的。 韩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交待完事后,就匆匆告辞离去。 如今也不知道外祖明日到底有何安排,不过刚才看他的神色,想来必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 他现在犯愁的是明日是否有机会让他混入使团,毕竟昨日外祖已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也只能暗度陈仓了。这般先斩后奏的行径,若是被发现了,怕是会被外祖给赶下去不可。 不过这件事可不是单靠他一人就能成事的,还是得找几个帮手不可。虽然他也疑心外祖那件小皮背心是为他所做,毕竟这不年不节的,又未到他生辰,但是不是默许带他去北边,可就不得而知了。 韩晖命令手下侍卫,去那瑞福茶楼找辛掌柜取货。如果要去那北边,有些东西还是得备妥的。特别是那黄酒,喝一口,寒气顿消,最得外祖的喜欢。若是到时候外祖口气强硬,倒是可用此酒相“要挟”。 若是明日成行,恐怕还得带几个侍卫跟随,毕竟前路祸福难料,不然怕是谁都不会放他远行。而家中武艺最精的还得数那韩泰喻了,若是有他保护,自然是安全得多了,就是不知道等会能不能劝动他。 韩晖将那韩泰喻一把拉入书房,准备和他好好沟通沟通。 韩泰喻一脸懵逼状,心想,“这小子今日又要搞什么名堂,明日陈太傅就要起程去金国了,此去凶险异常,他不趁机多陪陪,找我这个大老粗干嘛!” 韩晖询问道,“泰喻叔,你说你这般日日陪着我,又不能上阵杀敌,怕是过得很无聊吧!” “晖哥儿,韩老夫人可是吩咐过了,让我紧盯着你,免得让你再行差踏错了。” “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你就甘心了?” “晖哥儿,如今你才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说我已经退下来了,正该享享福。如今只要将你磨练成才,以后好承继韩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晖听得这些话虽很是感动,但这下面的话可不好接啊!难道得直接和泰喻叔明说不成。说我这金陵府待厌了,如今想换个地方。刚好外祖要去北边,我顺便就跟着去了。只怕我这番话一出口,他就立马会去向老夫人汇报。虽然说祖母山高路远的,管不到这头,但这般做法必会再伤她心。 当然如果把泰喻叔这个监管人拖下水,那祸福都有人一起扛了,到时责罚也轻一点。 韩晖想了想,继续盘问道,“泰喻叔你这么多年四处奔波,不知有去过北地吗?” “那种狗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想去啊!”韩泰喻说起那边,就非常的不屑。 “那倒也是,你是多年追随父亲的,还是西北待的时间更久一点。”韩晖见泰喻叔对北地有种别样的恨意,便想借此岔开话题。 “西北战事紧张,少将军这是有好几年没有归过家了。都怪那些狼心狗肺的野蛮人,这么多年在我朝境内烧杀抢掠,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若是让我撞上了,必是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去。” 韩泰喻说起那金人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到北地去。毕竟当年他曾亲历潭州的那场屠杀,金人在城破之时,将他的父老乡亲屠杀殆尽,那些尸首堆积成山。他每每想到此事,就夜不能寐。那血色的大地,亲人的哀嚎,每时每刻都在撞击着他的内心。 韩晖不知泰喻叔对金人仇恨如此之深,都不知该不该开口请他同行。要是泰喻叔控制不住心中的仇恨,怕是他们要有去无回了。 韩晖支吾半天,终于还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 “泰喻叔,那若是有机会,你想不想去北地看看。” 韩泰喻吃惊地问道,“北地有什么特别的,到处冰天雪地的,冷得掉渣。难道是我们王师要北进直捣那黄龙了不成,不然怎么想着去那边,但是近日邸报上也没见到啊!” 韩晖心想,你也是真敢想,比那赵括还厉害,人家是纸上谈兵,你是直接把王师吹到金人国都去了。 “晖哥儿,你怎么不说话了。”韩泰喻一拍脑壳,恍丝大悟道,“看我这脑子,晖哥儿你这是想让我陪着陈太傅去金国吧,那倒是不错。不过若是我去了那边,晖哥儿你怎么办?” 韩晖再也不想和韩泰喻兜圈子了,这木瓜脑子,不和他明说看来是行不通的。 “泰喻叔,不单单是你去,而是我们一起去。实话和你说吧,此次我想随外祖的使团去北面看看。” 韩泰喻连声拒绝道,“晖哥儿这可使不得,你年纪还小了点,这一路凶险异常,我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你这个半大小子呢!怕是陈太傅也不会同意的。”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可是……” “泰喻叔,这金陵府只会消磨我的意志。我想去前线看看,去北地历练一番,这才不负我韩家的名声。” “对的,这破地方,我都待得闲出鸟来了。晖哥儿若去,我必是跟随的。虽然如今上不了战场,但去北面晃一趟,我回去也有得吹了。” 韩泰喻被韩晖的那番话给彻底说动了。毕竟他本身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困在金陵府久了,他也憋屈的很。 韩晖见韩泰喻已被说服,便问询起他的建议来。 “泰喻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外祖发现呢?” “您那外祖精明得很,算无遗策,怎么可能瞒得过。而且我一大老粗,你让我杀敌可以,但这种动脑子的活我可实在是不行的。倒是晖哥儿上回那一套不是用得很溜吗!照搬就行了,左不离躺箱子,钻马车。” 韩晖见确实是没什么方法,能躲过外祖的法眼,也只能明日见机行事了。倒是今日已和那齐胖子约好,晚上去外面聚一聚。若是明日成行,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是碰不上面了。 第68章 话别 “韩哥,你今天怎么会约我来这。往日你不都嫌弃这里鱼龙混杂,吃得不安乐吗?” 韩晖心想,哪是我嫌弃啊,这种地方能带月月来吗?这里拐子多,一个不留心,到时把月月弄丢了,我去哪里赔一个给慕府啊! “好了,今日算是达成你的愿望,就且在这吃一顿吧,哪家小店你来选。” 齐天沐听得倒是很开心,其实平日里他来的也很少。这里出入的都是些市井之人,坑蒙拐骗,就为了混口饭吃。你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没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护着,他也没胆。 “韩哥,就这家吧。我听我家小厮说起过,他家的虾爆鳝过桥面甚称西城一绝,说是从临安府那边传过来的。” 两人带着几个侍卫进了这家蝇头小店,店面确实不大,只在居中摆了几张桌子,但现下已坐满了人。 韩晖瞅了瞅四周,确实是没地方再摆台桌子了,便询问道,“齐胖子,还等吗?” “难得来一次,我今天一定得吃到才行。”齐天沐对于美食有一种执着的念头,若是都到门口了,还不让他吃上,只怕今晚他是睡不好的。 韩晖命一侍卫在店中留守,他们再去附近逛一会。 那沿街的店面招呼的是街坊四邻的生意,卖的东西都不贵,甚至可以说低廉。毕竟周围居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平日里挣得可是血汗钱。 韩晖挑了几个草编的小玩意,想着是送给月月的,就当作临别赠礼吧!只怕明日时间不够,可能得托人转交才行。 见旁边的齐胖子一脸的怀疑,嫉妒,恨,简直是五味杂陈,就知道他又小心眼了。忙随手挑了个木虎镇纸给他,才算是雨过天晴。 只怕到时那两人又会互相攀比,谁的大,谁的多,谁的贵重,等等。不过他有可能是看不到了。 半个时辰过后,那侍卫过来告知,已将小店包下,他们可以随时过去。 韩晖他们过去之时,店家正在收拾桌面,见他们到了,忙上前询问。 “客官,要点些什么?小的这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什么煎炸蒸煮都能做,最拿手的是一些江南菜肴。” 齐胖子插嘴道,“掌柜的,等得都快饿死了,先来六碗虾爆鳝面打打底,剩下的等会再说。” “好嘞!”店家应声便去备料去了。 几人在那桌子边坐下,不多时一股河鲜的爆香味便从灶上飘散了出来。 齐天沐在旁边介绍道,“韩哥,你不要嫌弃这店小,可是有很多人都慕名而来。这掌勺的师傅可是原在临安府大酒楼里学过的,要不是家中遭了变故,也不会在这犄角旮旯里开店。”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来这吃过,怎得了解得如此清楚?” “嘿嘿,家中小厮都被我给打发出去,寻访美食了,这城中能吃的,好吃的我都一清二楚。要不是有些地方,我现下还去不了,不然我可就是吃遍金陵府无敌手了。”齐天沐志得意满地说道。 “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怪齐婶母要日日鞭策你,这一门心思都用在吃上了,这肚子能小得下去才怪!这些日子你怕是又懈怠了,看来是没少吃吧!” “没事!我娘过个几日又要远行,到时这家中怕是无人能辖制我了,韩哥也可多来我家消遣消遣。” 韩晖有些语塞,难道要和那齐胖子说他要外出一段时日,怕是来不了了不成。 这时那店家将那虾爆鳝面一一端上来,才算缓解了他尴尬的局面。 “吃吧!你不是饿坏了吗?” 齐天沐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就开干了。刚才在外面逛了这么久,他的体力已消耗殆尽,正需要补补。 韩晖品了一口汤汁,极是味浓鲜香,这齐胖子推荐的倒是不错。倒是那几个侍卫都是西北人士,往日吃惯了面食,这面汁汤头难得对味,吃得极快。 齐天沐吃了大半,这肚子才算缓了过来。夹起一块鳝片给韩晖介绍起来。 “这道面食选用都是那粗壮鲜活的黄鳝,斩头截尾剔骨后切成这般大小的鳝片。然后用那素油爆,荤油炒,麻油浇,才成了如今这般黄脆。而那面条吸入鳝鱼的香味,汁浓面鲜,配上裹了蛋清的河虾仁,一个字鲜。” 韩晖感叹道,“这面倒是不错,既然这厨子手艺如此了得,为何不去那大酒楼应征,窝在这小地方干嘛!” “还不是得罪了那王家人,求告无门,只留躲着了。” 韩晖也只能感叹一声这人的不走运。如今那新任知府也是王家的,看来他怕是一辈子都得窝在这了。 韩晖见众人吃得半饱,便叫那店家上了些卤菜,烧炙之类的菜肴,再上了一瓶酒。 “韩哥,你这不是一向不饮酒的吗?今日怎么开窍了。有酒有肉这才有乐趣嘛!我看你平日都拘得慌,正该一醉解千愁。” “这都哪跟哪啊!谁告诉你我不喝的,这逢年过节还是会喝上一点的。只不过今日特殊了些,这才点了。” “就是因你那外祖要走了,没人压着了,倒是该好好贺贺!” “你以为我像你一般不成。外祖对我放心着呢!” “难道是谢我今天帮了你,给我压压惊,毕竟我可是硬顶住我那老娘,才给你求得了那堆私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韩晖对此也很无奈。今天到底是谁帮谁还不知道呢!就你那骚操作,你娘不把我扫地出门才怪呢! 店家端来酒具和一瓶雪醅酒。 韩晖斟了两杯,举杯说道,“齐胖子,今日大恩不言谢,我先自罚一杯。”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又再斟一杯。 “再谢你在这金陵府中,对我多加照顾。我孤身一人在外,若是没有你这知己好友相伴,必是会异常苦闷。为此我得再饮一杯。” 韩晖饮完又再次斟了一杯。 “以后前路茫茫,或许总会有天各一方的一天,但你我的情谊是不会变的。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这第三杯就希望你我永不相忘,同时祝你学业有成。” “韩哥,你今日怎么这么煽情呢!搞得 第69章 夜乱 两个黄毛小子在那推杯换盏,竟把那酒水当茶水一般。一个是心有事,有话不好说,一个是今日从家中母老虎手中得脱,正暗自庆幸。 旁边几个侍卫怕自家少爷饮醉了,忙出手阻止。 韩晖半醉半醒间,问那齐天沐道,“齐胖子,你说若我突然离去,你和月月会不会为此恼了我?” “韩哥,你怕是喝醉了,尽说那梦话。” “明日……” “不过你今日也是怪了,尽问些这种问题,别是心有鬼吧!” 侍卫忙问店家讨来橘皮醒酒汤,给两位少爷喝下去,人这才清醒过来。 韩晖刚才人虽是迷糊的,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怕今日再处下去,会把不该说的话都吐露出来,没得伤害兄弟情,忙起身告辞。 出得门来,便见一伙人行迹可疑,手中提着火油,正往城东方向去。 韩晖忙令侍卫去问询附近商户。 “店家,这伙是什么人啊!这么凶神恶煞的,怕是不简单吧!” “那可是我们城西这边的混混,平日里在街头坑蒙拐骗,变戏法、卖假药,甚至勾引拐卖妇女,但今日聚拢这么多人,看样子是又要去放火烧铺了,也不知谁家倒了大霉!” “那官府也不管管,这纵火捉住可是要流放的,若是伤及人性命,怕是会被拉到街口斩首的。” “那些混混可是王家养的,那官府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俗话说“杀人放火”,这放火的性质就和杀人一样恶劣,官府都会给予重罪处罚。你想辛辛苦苦一辈子盖了一栋房子,就被一场大火给无情地呑没了,能不叫苦连天吗! 韩晖决定还是跟过去瞧瞧,若是那些人真是去纵火,到时叫侍卫出手也是不迟的。 他们尾随那伙人到了城东,此处商铺密集,而且多是以木材所建。若是起火,整片街道就会犹如架满了干柴的炉膛,而屋顶又严实紧密,内部的烟热不易散发,温度容易积聚,怕是会迅速轰燃。 “韩少爷,那些人好像是在素衣坊那里停住了,怕是要出事。” 韩晖这才明白,白天慕伯母为何会说不管帮不帮他,她都已入局,原因竟是那王家人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看来这事他得出手才是,不然就对不起今日慕伯母的大恩。 所谓捉贼须捉赃,韩晖命令一侍卫前去通知街面巡逻的捕快,他们则在原地等候。 说时迟那时快,那伙贼人正要动手,其余几个侍卫就一拥而上,与他们发生了争斗,混乱中还是有人将火点燃了。幸亏素衣坊的众人及时扑救,这才将火势扑灭。 这时那些捕快这才姗姗来迟, 对于这些人倒是不陌生,甚至还聊上了。 “刺毛虫,钻仓鼠,怎么又是你们这伙人啊!这是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捕快们说完,还用靴子踢了踢那几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回看来是被人捉了个正着。说说吧!今晚上这是准备干什么来着。” 捕快们也不看地上的火油等物,只是一个劲地追问。 “官差老爷,小的们只是路过,想去城郊吃点野食,没想到被这几人无故拦住,殴打了一顿,结果火就不小心着了,这不是倒霉吗!”那叫钻仓鼠的叫嚷道。 “胡说,你们可是把火油都浇在门上了,这一点就着,这不是纵火是什么?再说现在城门可是都关了,你们怎么去得了郊外?”韩晖也是担心这伙人脱罪,忙接口道。 “诸位官差老爷,这纵火可是大罪,小的们平时可就敢小偷小摸,可背不起这个罪名。”那叫刺毛虫的在地上大声喊冤。 “这现场还有烧焦的痕迹,这总是抵赖不掉的吧!”韩晖继续说道。 “哪来的毛头小子,官差办事,容不得你在旁插嘴。”一捕快呵斥道。 “至于你们,这地上的火油就先带回去,再仔细查查,看看你们有没有撒谎再说!” 那几个捕快便准备押着这伙贼人离去。 “且慢,按刑律,故意焚烧官屋或者私宅,要处以徒刑三年。若有因火灾致死者,对犯罪人以故意杀人论处。诸位官差大人可不能就此走了。”韩晖在后面喊道。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也想被关起来不成。”一捕快威胁道。 “官差大人,家中小儿言语无状,还请谅解。”慕夫人忽然出现,并塞了一串铜钱给那捕快。 “这大半夜的,还得劳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这些就给诸位打壶酒,解解乏。” “还是这位夫人会办事。”那捕快收了钱后,自然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慕伯母,您怎么……”韩晖不服气地追问道。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夜只怕是个多事之秋,能用钱打发走也好。”慕夫人感叹道。 “慕伯母,您今晚一直守在素衣坊里吗?那刚才火要是着了,您不就危险了吗?”韩晖担心地追问道。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二拨了!我若是不守在这,怕是不会安心的。” “难道前面还出过事不成!” “今日黄昏时分,就有一批衙役过来,搜查什么违禁之物,把素衣坊翻得一团乱。坊内无人主事,我也只能过来压阵。这也才刚收拾好,就又出了乱子,只怕等会还有得闹呢!” 慕夫人心知这王家的行事作风,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今晚怕是不得好眠了。 韩晖对此也愧疚不已,忙说道,“慕伯母,小侄也陪您等在这吧!有人陪着聊聊天,这时辰过得也快些!” 不多时,素衣坊门外传来敲门声。 “军巡铺巡查” 来的正是那负责火灾安全的潜火队,怕是得知火情,前来查看。 慕夫人无奈地将他们迎接入内。 “你这店铺怎么堆积着这么多衣物,要是刚才火势未扑灭,这不是祸及整个街面么!”那军巡铺铺兵呵斥道。 “这位大人,这些衣物我会马上让人运走的,一定不会再出事的。”慕夫人只得保证道。 “能做到就好,还有这些门窗我们都得拆走,毕竟上面还有火油残留,要是一个不小心再有火星 第70章 将计就计 韩晖直到三更天才回的宅院,这一晚上的遭遇也确是光怪陆离得很,这怪人,怪事都接踵而至,他从来不知道刁难人竟有这么多手段。 “太困了!”韩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床榻上倒。要不是素衣坊的活都快收尾了,他也不好意思离开。谁让他和慕伯母说好要全程陪同的,如今看来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没想到这一睡就差点误了大事,要不是晨光熹微时,慕家将那狐皮马甲送来,他都快忘了今天外祖将要远行了。 他火急火燎地赶去那城外驿馆,却见那边好像没什么响动,马车都停放在外面,也不见人员出入,静得很,不像是使团将要开拔的样子。 这时,外祖的侍卫从驿馆里出来。 “晖哥儿,今日怕是走不了了,太傅大人已去了知府府衙,那边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一下。” 韩晖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昨夜这金陵府中乱得很,太傅大人这才临时推迟行程,前去府衙督办诸事。” 韩晖心想难道是昨夜素衣坊的事,惊动了外祖不成。可是也完全没有必要啊!现如今这些可是新任知府的职责范围,怕是轮不到外祖插手。 “难道是因为昨夜素衣坊被纵火一事,外祖可是也派人过去盯着了?既然那些犯人已被生擒,想来也误不了多久。” “昨夜可不单单是素衣坊这一家,晖哥儿不觉得今早城中烟火气甚浓吗?” “难道昨夜城中火灾四起不成,若是如此怕是这金陵府要乱了!” 韩晖想想就觉得心惊,若情况果真如此严重,怕是这新到任的那位,也坐不长久了。 朝廷必会严肃处理这火灾肇事者和失职官员。按律令,各相关官员,如有救火不力的,需各杖八十。如今就得看昨夜情况到底如何了。 韩晖乘车赶回那知府府衙,路过城东之时,便见到此地热浪滚滚,处处焦黑,更有百姓在那哭泣,一幅灾后的惨状。 韩晖心中也怀疑昨夜他走之后,那素衣坊还是出事了,但适才送衣服的时候也不见对方说起啊!还是并未波及到? 韩晖在府衙外等候多时,便见到外祖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外祖,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火情如何?”韩晖冲上前询问道。 “老夫昨夜虽派人盯着那素衣坊,却未曾想到出事的可不单单是一处,更有那盗窃抢夺之事频出,昨夜这金陵府可乱得很啊!” “那素衣坊后面可有出事,孙儿走时可还是好好的?” “火情是从另一间布坊而起,离得远了些,倒尚未波及到。” 韩晖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外祖,您这般推迟去金国的行程,怕是会被官家责问吧?” “这也算是预料之外的事,而且此次事故如此重大,尚需老夫在此压阵。想来朝廷必会尽快派人过来处理此事。” “可是官家的诏令可是让你尽快成行啊!这可如何是好呢!” “哈哈哈!”陈太傅听后大笑道,“官家只说尽快,但何为快,就看各人领会了。我们的这位新帝当日被娄相将得只能和谈,心里怕是极不乐意的,能拖几日自然也是乐意的。再说和谈一事,也需要有足够多的筹码才能上得了台面,何妨再战一场呢!” “可是您前几日才说过我军前线粮草匮乏啊!又怎么撑得了这么多天呢?” “你不会以为只有那娄相有那张良计,你外祖就没有过墙梯了不成!老夫与他同窗几年,极是了解其为人。当时老夫见金陵府粮草运输出了问题,便知事有蹊跷,于是通知你临安府的姑父加紧时间,又送了一批粮草过去,如今应该是到了吧!” “外祖你真是老谋深算啊!孙儿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韩晖在旁竖起了大拇指。 “有你这么说外祖的吗!不过这些也只能解燃煤之急,怕是也顶不了多久。” 韩晖心想,这说到底,还是得议和,我还以为能免了呢。 “外祖,今日金陵府一事,怕是王家所为。孙儿昨日捉到的那些混混,据说就是王家养的爪牙,现下应该关在府衙的牢房中,您到时派人一审就知。” “傻孙儿,你不会以为那些人还能被送去牢房不成!那位王知府可不会留这么个把柄给人。” “那可怎么办,难道就此放过他们不成!” “这事查到底,也只能说他们王家根上烂了,这么多年作威作福,也确实该收拾了。”陈太傅感叹道。这一个家族在某地盘据久了,自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似那王宗尧,王则端一流本不该在金陵府任职,毕竟整个宗族都已搬迁至此地,更应有所避讳才是。 “不过,昨日老夫已遣人将那伙混混转移他处。虽不能借此动他王则端,但将他挪去岭南之地还是可行的。” “所以外祖你怕是早有准备了吧!昨日孙儿说起那慕夫人的难事时,您怕是已经打算好了吧!” 陈太傅只是笑而不语,韩晖顿时心领神会。 “晖哥儿,你那狐皮甲可是已拿到了,怎得不交予老夫呢?”陈太傅突然询问道。 “外祖,难道那不是您准备送我的礼物吗?除了我,还有谁能穿得上呢?” “你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了不成。你且拿来,到时自见分晓。”陈太傅既不点头,也不应允,只是含糊其辞。 韩晖无奈,只得回马车取货。 “恩师,您这么戏耍晖哥儿,不怕他到时知晓,恼了您吗!”身后有一官员出现,正是那吕提举。 “老夫先卖弄一下关子又如何,他当日让老夫着急上火,如今风水轮流转,且看他着急上几日又如何!”陈太傅得意得说道。 吕提举见恩师这副模样,也甚是无奈。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也能和外孙斗上气。 忙转移了话题,“恩师您说,朝廷到时可会准了您的请求,毕竟这么临时临了的推学生上位,怕是难以服众吧。” “老夫临行前,早已在朝中安排妥了。再说当日派你来金陵府视察 第71章 陈太傅起程 隔几日,便有望京快马来诏。 两道诏书,一道是将那新上任的王知府调任岭南一带。一道是将那吕提举学事升任为金陵府知府事。 这一升一贬,算是给这金陵府平添了不少话资。这王知府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打发到岭南去,这和流放也是没差了。 至于吕提举来这金陵府也有一段时日了,官面上的对他也算了解,倒是个好相处的。 如此折腾了几天,这金陵府算是彻底安稳下来了。至于城东的灾后重建,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韩晖也知外祖这几日怕是要出行了,那位娄副使已经催促几次了,必是望京中众官员已是等急了。 可外祖这几日太忙,他也没找到机会和他老人家好好聊聊。本想着多出这么几天,必是能说通他老人家的。如今看来是没办法了,只能偷溜了。 韩晖备好北行的物品,命侍卫先行租好船只,以备接应,一切就等待日期路线确定好后再定。 这天夜里,外祖身边的侍卫突然到访。 “晖哥儿,太傅明日辰时即将远行,特托属下将此书信转交予你。” 韩晖展开信件一看,差点没被气死。 通篇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只有一个宗旨。熟背《尚书》,通熟其义,学业上面万万不可懈怠,等他老人家回来,还要对他好好考校。 “外祖,就没有别的交待吗?” “晖少爷,太傅要交待的话都在信中了,旁的就没了。” “那我明日可否去送行?外祖这趟耗日持久,我怕是很久都见不着了。” “太傅说了,离情别绪太是伤人,他老人家承受不住。晖哥儿明日还是早去书院温书吧!至于晖哥儿前几日订的那批黄酒,太傅此行正急需呢,还请晖哥儿交由属下带回。” 那侍卫说完便带着那些酒坛离去了。 韩晖心想你个倔老头,送不让送,东西又拿了走,确实够狠心。看来我明日必须得随行,不然不就白费了心血吗! 次日,韩晖天刚亮便带着韩泰喻到了驿馆门口。此时驿馆外甚是忙碌,侍从们在加紧搬运行李,给马套上车辕。 韩晖冲韩泰喻使了个眼色,韩泰喻趁无人注意,将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打晕,拖到无人处,并换上了车夫的衣服。 韩晖借机上了这辆马车,窝在角落。这感觉甚是熟悉,他这都快熟能生巧了。 陈太傅快到辰时才起得身,慢慢收拾收拾,这才下楼用膳。 那娄副使早已等候多时。 “陈太傅,您这也太迟了,这时辰都快过了。”娄僖报怨道。 “老夫毕竟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也不太好,比不得你年纪轻,精力充沛。” “那您老慢用,下官先去外面看看。” 娄僖也不想在这陪着陈太傅,便借故离开。他这几日也是被这位陈太傅给折腾坏了。 一会说这个不行,一会说那个不合适,让他满金陵府寻找,如今好不容易都齐备了,这又慢呑呑地起身,都快把他给急死了。 家中义父已多次来信催促,让他们尽快动身,金人那边已不耐烦了。 他不想像那王则端一般,被打发出去。难怪义父老说这陈太傅是个老滑头。看来当时这位与那王则端争吵,也是为了松懈他们的戒心,让他以为好对付。 看来这一路他也得小心一些,不然也会着了道。 陈太傅见这位娄副使走了之后,这才慢慢开始享用美食。 “太傅,这时间拖久了,让外面送行的官员等着也不太好吧!”一侍卫在旁劝道。 “老夫已告知我那门生,今日辰时末过来,外面现下自然是无人的。这娄副使和老夫那外孙一般,都有些着急了,正该好好磨磨性子才是。” 陈太傅慢慢悠悠地吃完,这才晃悠了出去,这时金陵府大小官员都已来到,正互相寒暄着呢。 陈太傅扫视了一眼外面那一众马车,见万事俱备,微微点了点头。 倒是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虽然背对着他,但这身形瞧着特熟悉,不用问就知道是谁了。看来外孙还是心急了些。 陈太傅向众人拱手致谢。 “老夫在此,多谢诸位相送之情!” 那娄副使见时间不早了,忙询问道,“陈太傅,都已备妥了,可是要启程了?” 陈太傅正要回答,便见送行的人群中有一人走出,正是那贬去岭南的王则端,他脸色不虞地望着陈太傅。 “陈太傅,当日娄相可是托下官给你带了一批狐皮,不知现下可有完工,也好展示给诸位同僚看看!” “既然是娄相所赠,老夫自是好好收藏了,岂能轻易展示予人。” 陈太傅言语之间,不留余地,拒绝了王则端的请求。 那王则端也不死心,再次请求道,“既然今日诸位同僚都在,正可一观。到时也可将两位相爷相互之间的情谊传扬出去,成为一则美谈。” 然后他示意众人响应,但却只得廖廖几人呼应。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世态炎凉的很! 陈太傅见他还不死心,便将那狐皮马甲取出。 “这就是老夫新得的,倒是多谢娄相相赠之恩。” 众人见到这马甲如此之小,倒适合小儿使用,心中惊疑万分。 “陈太傅,这马甲身量如此之小,你如何穿得下,怕是那制衣的女工做差了吧!” “哈哈,这娄相的这番情谊,老夫可不敢有所增减,有多少便用多少,刚刚可以做一件马甲,正可留作纪念。”陈太傅解释道。 “那这么一来,陈太傅北行可就缺了御寒之物,那该如何是好呢!”王则端故作关心地感叹道。 陈太傅也早知送行必有这么一出,便早早备妥了一干事宜。 “老夫早已遣人将家中旧裘取来,如今正可用得上。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正如老夫与那娄相之间。但老夫更念旧一些,还是觉得旧衣穿着更舒坦些!” 众人纷纷赞誉陈太傅的这番情谊。 娄僖也不好上前拉那王则端。既已知道这老家伙不好对付,怎么还一次又一次地往上凑 第72章 心照不宣 马车一路东行,便到了金水河边的码头上,此时早有那官船停靠在那。 众人忙准备装货起航,毕竟现在天光已不早了,再不加快动作,怕是晚上都入不了运河。到时夜色昏暗,雾气蒙蒙的,辨错了方向可就不好了。 陈太傅见那车夫已下车,便轻声吩咐身边侍卫道,“等会你去给老夫盯着点,将那辆马车上的货物搬到那空置的船舱里去,然后锁起来。至于那车夫要是回来,你就请他到老夫客舱一叙,他自会明白的。” 那侍卫应诺就前去处理了。 却说那韩晖窝在马车上也憋得慌,这可比不得上次。这马车里塞满了货物,他连腿脚都伸不直,再加上这么一路上颠簸下来,让他非常难受。 马车到了码头,韩晖便吩咐泰喻叔,先下车去查看情况。当他正准备下车时,那侍卫就过来了,他只能又躲了回去。 “你们几个,给我把这马车里的箱子都给我搬上船去。” 那侍卫吩咐着码头上的船工们。 韩晖心想这倒好,都不用我想办法混上去了,就是待在箱子里怕是会闷得慌。 船工们将马车里的箱子都搬到了外面。 “哎呦,这个箱子怎么这么沉呢?里面装的是什么呀?”一个船工惊叫道。 “不该问的少问,这不是你们能问的?”那侍卫呵斥道。 他心里也奇怪着呢,平常这种箱子再重也不需要三四个人来抬。而且这次带往金国的都是一些茶酒之类的,想来也重不到哪去。难道这些是陈太傅的私货,这才派他过来盯着。 这时那马夫也溜达回来了,看到现在这局面,甚是惊慌,正要上前阻止。 侍卫见状,忙将陈太傅的吩咐告知了他。 韩泰喻领会了陈太傅的意思,看来近日晖哥儿的行动怕是早被陈太傅知晓,正等着他落套呢! 他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箱子被送到了船舱内,并落了锁。 然后无奈地跟着那侍卫去找陈太傅复命。 “陈太傅,小的韩泰喻,特来向您请罪!”韩泰喻躬身道。 “今日这事,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你们韩家那位老夫人派你们过来,可是指着你们能监督晖哥儿。” “陈太傅,小的这不也想着去北面瞧瞧,所以就禁不住诱惑,……”韩泰喻是越说越小声,这理由也确实说不出口。 “老夫还得夸你们这事办的挺不错的。要不是老夫早估计到晖哥儿要故技重施,怕是真得让你们混到金国了。” “陈太傅,您今日将晖哥儿带上船,可是默许他北行。” “那可得看他表现了。这船不是他想上就上,想下就能下的了的!而且北行,老夫既可以将他在韩家军那里放下,也可以继续北上。”陈太傅抚摸着手边那件狐马甲,一语双关地说道。 “那陈太傅,晖哥儿今日难道真的得关在那里不成么?这时间久了,小的也怕出状况。” “不给他点教训,他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如此肆意妄为,使团能是这么好混进来的吗!而且小小一船室,他还能翻了天了不成!” 韩泰喻见陈太傅这劝不动,他也不能用蛮力把那锁撬开,不然情况只会更糟。 这头韩晖在锁落下的那一刻,就知道今日怕是中了外祖的圈套,知道他有不甘,正张着网等着他往里面钻呢!他如今就如那待宰的羔羊,随时等着被外祖修理。 他在那船舱里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见有人过来放他,肚中又很是饥饿。 而在客舱内,陈太傅和韩泰喻正在饮酒吃肉,难得有个同好之人,又没人在旁管着,陈太傅自然开心得很! 韩泰喻见陈太傅心情不错,也担心晖哥儿关的时间有点长,便问询道,“陈太傅,晖哥儿差不多该放出来了,再不然他可会饿昏头的。” “男子汉大丈夫,饿个一顿两顿的有什么关系!且再等一等,不让他吃点教训,不就浪费了他这几日来的忙活了吗?” 韩泰喻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位才是晖哥儿的长辈。 到了第二日天光,韩泰喻这才求得钥匙,前来打开了船舱门。 韩晖都快疯了,马上从里面冲了出来。昨日他吃又没得吃,尿又没地尿。 “泰喻叔,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可有带什么吃的没有?” “晖哥儿,你还是先随我去见见陈太傅,一切到时再说吧!” 韩晖便跟着韩泰喻一起前往陈太傅的船舱。 此时陈太傅正在用膳,这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早点,香气扑鼻。 “晖哥儿,你如今的心愿算是达成了,现在船已经过了镇江口,正在那大运河上航行。” 韩晖咽了咽口水,眼睛就一直盯着面前的早点。这饿了一天了,他如今心里只想着吃。 “外祖,那您老人家也不能这么饿着我呀!”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吃得亏多了,你下回就知道不能这么乱来了。” “可孙儿我也是想跟您说的,可是您回回不同意,后来又避而不见,那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以为这出使金国的使团,能是让你这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就混上来的吗?这出行人员人数都有规定,来历都得一一查明,你这冷不丁的添上一个能行得通吗?” “这不是还有外祖您老人家吗?您作为主使,加上我这个侍童也是可以的吧!”韩晖连连求饶道。如今这船可还未到那淮河,他可不想被打道回府。 “你想得美,此事老夫另有安排,你且等着吧!” “外祖,您这是同意了吧!不然您手上那狐皮马甲怎么不离身。您这就是准备给我到那边穿的吧?” “老夫昨日说过,这是我和娄相之间的情谊,这才带在身边,时时警醒自己。” 韩晖心想,您老人家又在胡扯,您和娄相之间有什么狗屁情谊,不是一直都相爱相杀吗! “外祖,你看就连那个烧酒,孙儿都给你备了。你该心满意足了,就饶了孙儿这次吧!” 韩晖见外祖不吭声,便知这次怕是过了。外祖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好搞得 第73章 瓜洲运河 此时旭日东升,那日光将朦朦胧胧的晨雾驱散开去。 陈太傅昨日在船舱中窝了一天,正需要出去透透气,顺便再好好看看这长江之水,此去怕是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返。 如今官船已过了河口,前方正是那瓜洲渡口,与京口(镇江)隔江而望,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前朝王安石的那首诗。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只是王公当年是离乡前往汴京,他这回去的更远了。等他回来之时,只怕朝廷也得准备南迁事宜了。 毕竟朝廷早有意向迁往那临安府,一是由于先帝突然驾崩,朝堂不稳。二是那金国单方面撕毁了和谈,这才将此搁置许久。 而那望京府离淮河太近,且周围地势平坦,不易防守。虽然水路四通八达,但作为以后的国都还是完全不够格的。 “外祖,那边就是瓜洲了吧!这看着也不像个瓜啊!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韩晖用手指了指前方。 “这瓜洲原为江中暗沙,因为形如瓜,故名瓜洲。只是如今流沙不断淤塞,江中的瓜洲渐与北岸相连,你才觉得不像了。自从唐代开凿了伊娄河之后,此瓜洲运河就成为连通长江、淮河、运河的要冲。这么多年金人南犯,将这瓜洲市镇毁得破败不堪,朝堂上也屡次建议在此地筑城,以作防御之用,但都被那张将军给驳了。” “外祖,您就别讲古了,孙儿就问了您老人家一句,您就恨不得将瓜洲的前世今生都告知我不可。”韩晖在旁抱怨道。 “你以后行走朝堂,这些都是要明了的。今日有老夫将此一一说与你听,你该觉得庆幸才是。”陈太傅重重拍了一下韩晖的头。 “外祖,既然这瓜洲两边都可绕入那大运河,为何还要走那瓜洲运河?是因为直线距离更近吗?” “这倒是部分原因,老夫不是刚说过这瓜洲的历史变迁了么,既然这隋代运河的出江口被闭塞了,就使得江南来的漕粮船抵达瓜洲后,不得不再陆运至扬子津,或从瓜洲沙尾绕行,进入欧阳埭至扬子津进入大运河,如此迂回多了六十里路程,而且船只还常常为风浪江涛所淹没,这才将这瓜洲一分为二,从中间开凿了这运河,如今只需航行二十五里就够了。” “怎么现在船只行进得这么慢呢?” 韩晖见官船停滞不前,忙向前张望。见前方排队的船只众多,都等着进入运河。 前方那瓜洲运河上建有一座二斗门船闸,前后各有一闸门正控制着船只的通航复闸,所以船只的行进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等了一段时间,官船才开始缓缓通过这瓜洲运河的船闸。只是每次都只有一艘船得以通过,而且看那船闸的开合也太慢了些吧,他不由得着急起来。 “外祖,这船闸就不能快些吗?这么慢!这么多船只要等到何时才能过完啊!” “这运河水位与那江水可是有着水位差,正这船闸可是起着接纳江潮和节制内河之水的进出的作用,怎能你想多快就多快。” 陈太傅说完,便指点韩晖向着船闸两边看。只见两旁都有些民工在船闸边敲敲打打,进行着修缮工作。 “先帝在位之时,因金人屡次南下,一直逼到了京口。先帝便下诏烧毁扬州湾头到瓜洲的船闸。至于其余诸堰,令看守的大臣若是见形势不好,立刻开决焚毁,务必不要让金人的战船通过。” 陈太傅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次年因金兵后退到了淮河以北,朝廷下诏命令淮南宣抚司役使民工,开凿修缮瓜洲至淮口运河堵塞的地方,这才让这段受到金兵毁坏的运河得以恢复。但是当年损毁得太过彻底,直到如今还未修缮完,所以该段运河的运力受到极大限制。” “晖哥儿,你还是耐心多等一会。不要这么上窜下跳的,老夫看得也头疼。” “外祖,这不孙儿第一次走水路去那么北的地方,还不用提心吊胆的,自然是兴奋得很。年前孙儿去望京府走的可不是这条线路,感受也不同。” “这倒也是,水路和陆路看到的景色自然是不同的。要是你以后能去那川府之地的三峡一游,更能看到那层峦叠嶂,惊涛骇浪的奇观,便觉人生当如是!” “孙儿以后必是会去的,这万里河山我迟早都会将它踏遍,才不虚度年华。” “志向倒是挺高远的,以后能否成行可就未知了。”陈太傅想起自己从家乡信州出来,也曾立下过豪言壮志,如今也不知算不算食言了。 “外祖,您说我们尚需几日才能到达淮河?” “我们可能到不了那淮河,到了那洪泽湖就得弃船上岸,走那陆路了。” “这隋炀帝开凿的京杭运河,不是可以一直通到燕京府去的吗?到了那边去金国的上京不是更方便了吗?” “如今我王师正与那金人交战,前路形势复杂。再加上前面的运河情况复杂,有些尚在金国的控制下,有些怕是被些伪齐军掌控着,更有那在水上作乱的水寇,即使老夫拿出使节的身份怕是也不顶用。” “祖父,难道走那陆路就太平了?” “如今老夫已去信给驻扎淮阴的韩世忠韩将军,想来他必会速来接应我等,到时自会安全些。” “外祖,等会能否在那扬子津渡口暂时停泊一下?”韩晖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这又想搞什么名堂!这没头没脑地说得什么呀!” “外祖,孙儿现在胆子小的很,这不没家中几个侍卫傍身,也安心不了。所以我昨日就吩咐他们租了一艘船跟在后面,而且我还有些私货也要他们一起送来。” “你不会指着老夫就为这些事,而把船临时停靠吧!这不耽搁行程吗!老夫我带你一个已经够费劲了,还得带一帮子人不成!” 韩晖心想,您老人家昨日不就拖到日上三竿才起得身吗?到底是谁耽误了行程,心里没点数吗? “外祖您想想,您孤身一人 第74章 酒兴正酣 官船缓缓地停靠到岸,韩晖的几个侍卫便带着几个木箱子上来。 陈太傅一打开箱子,果然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他喜爱的美酒,心头正高兴得很。 “外祖,您看这酒也有了,那人是不是也得安排一下。” “老夫刚看了一下,这酒是不错,但怎么多是一些低度的果酒,老夫可是能饮三升之人,怎能如此被打发了。” 陈太傅一边说着,那手一边压着木箱子不放。 韩晖心想,这说您胖您还喘上了,现在还来劲了,有些果酒饮就不错,真把你泡酒坛里,孙儿回去也不好交待啊! “外祖,现下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自然得多备些果酒才是。您在那白山黑水之地,怕是连果子都吃不上的。” 韩晖说完从箱子中翻出一个小坛子,掀开封盖,凑到陈太傅面前。 “这可是梨酒,梨汁早已化了水,清肺利咽,味道甘美,真是难得的佳酿。您怕是从未见过吧!就不想尝尝吗!” “这梨酒,老夫倒是从未听闻过。老夫竟不知这梨子竟还能酿酒,怕是今年新出的吧!” 韩晖将此酒的来历娓娓道来。 “据说李家有一梨园,这些梨树枝繁叶茂,每棵都能收得梨子两车之多。前年梨子盛产,数倍于往年,卖都卖不及,只能拿来喂牲畜了。后来就用大瓮储藏了数百枚梨子,用泥土封了瓮口,久而久之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过了半年后,去梨园查看,就闻到有酒气扑鼻而来,这才发现瓮中的梨子已成梨酒。” 陈太傅听后,感叹道,“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倒也是巧的很。吐蕃那边传来的葡萄美酒就是用葡萄所制,想来必是同一道理。” 他忙将那小酒坛从韩晖手中抢了过来,倒了一杯,闻其香品其味,嘴巴咂巴了两下。 “不错,不错,可是今年新酿的?” “孙儿哪敢随便糊弄您啊!虽说酒是陈的香,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好吧,老夫就暂且收下你的这片心意。” 这时,陈太傅的一贴身侍卫走到近前,将一封信函呈上。 陈太傅展信一览,多日深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外祖,可是望京城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可说,不可说,有些事情还未到你能知的地步,到时自见分晓。” 陈太傅这心头巨石一放下,自然是需要那美酒佳肴来助助兴的,忙吩咐人去码头附近的酒家订桌酒菜过来。 “外祖,这今日还能走得成吗?” “怎得走不了,这又不需要老夫开船,醉了又何妨?” “您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您这么一叫菜,怕是过了午时也走不了,您还不如直接打道回望京城算了呢!” “你又怎知老夫没有此意!”陈太傅大笑道。 “外祖,你这是又准备拖下去了?那个娄副使怕是不好对付。”韩晖惊疑地问道。 “不急,不急,那娄家的小子怕是得回去听他那位义父面授机宜了,没那么快回来?” “所以外祖,望京府那边是真有事,而且还和您此行有关。” “你说是就是吧!” 陈太傅言语之间,不漏口风。 待得那酒家将菜肴送上船来,陈太傅早早就把那坛梨酒开了,自饮自斟,饮得不亦乐乎。 “外祖,这酒的后劲很足,您可得慢点喝!”韩晖劝阻道。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陈太傅突然吟诵起苏东坡的《江城子》来,言语间壮怀激烈,颇有想要上阵杀敌的意向。 韩晖听得也不免意动,夺过外祖手中的酒盏,饮了一口。 “咳咳!”韩晖呛了一口,没想到这梨酒入口味甘甜,但这劲足,确实不可小觑。 “毛头小子,这酒可得细细品,你毛毛躁躁怎能领会其中真意。观此梨酒色淡,呈现鹅黄色,似有那朦胧的雾感扑面而来。细品之后甘甜中带点清洌,如那遮面佳人,不靠近是识不得那庐山真面目的。” 韩晖真是万分佩服外祖,这得饮了多少美酒,才能说得出这么多道道。难怪外祖母要节制,日日这么三升下去,怕是成了个酒糊涂了。 “晖哥儿,你外祖虽比不得前朝张耒,晁无咎之流,但比之苏公的五合酒量(半升,约三百毫升,相当于一瓶啤酒)可是强多了。”陈太傅说起这些,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您老人家文不如苏公,也就只能拿酒吹嘘吹嘘,这叫比上不如,比下有余,有什么好自傲的。” 陈太傅拿起酒盏往韩晖头上一碰。 “又乱说话,先陪老夫饮一坛再说。” “外祖,孙儿年纪小,饮不得许多,反而扫了您老的兴,还是帮您找泰喻叔过来作陪吧。” “去吧!速去速回!” 韩晖抹了抹额头的汗,他虽生于西北,但怕是随了母亲,这酒量不高。一饮就易醉,脸红易出汗。家中每次有那宴席,他都是避到女宾处的。 不到片刻,韩晖便带着韩泰喻过来。 进入船舱,便见那些木箱子都已被打开,桌上散落着一些酒瓶。 “外祖,这些您都开了封,这酒气散尽可就不好了。” 韩晖上前将那些开封的酒瓶一一盖上盖子。 “没事,没事,老夫就学学苏公(苏轼),将今日喝剩的酒统统倒在一起,封上黄泥,岂不更好。取众酒之所长,融汇贯通,必能独树一帜。” 陈太傅说完,便从床底下拖出一坛子来。 韩晖往坛子里一瞧,倒是空空如也,但酒味尚存,就怕昨夜外祖喝完的。 “外祖,这坛子不就是您前日晚间命人取走的酒坛吗?怎么如今是空的呢?酒呢?别告诉我,您昨日都将它饮尽了?” 陈太傅听到韩晖这一连串的为什么,头疼得很,刚才他一醉糊涂把那证据一交,怕是抵不了赖了。 陈太傅忙朝那韩泰喻使了个眼色,没成想那就是一个武夫,完全是对牛弹琴,领会不了他的意思。 陈太傅清了清噪子,开口道,“昨夜 第75章 密会 “开船了!开船了!”船工在岸边叫嚷道。 不一会,就有船工收起架在岸上的船梯,解开缆绳,扬帆起航。 而此时等候在岸上的娄家侍卫呼叫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只远去。 等回过神来,已知大事不妙,马上跑去附近的民宅报信。 “娄相,那官船起航了!” 娄僖一听,便急忙想往外冲。 “义父,此事怕是那陈太傅使的阴招!如今孩儿只能快马追去,不然怕是会误了行程。” 娄相对此倒是很淡定,继续端坐在那品茗。 “这倒不用太过着急。陈太傅这人,老夫知之甚详,虽然他会诸多推搪,但该有的分寸他还是有的。” 娄僖听到这话,便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那义父的意思是,孩儿不需去追,这官船还是会回航的。” “你这猪头脑子,这几年朝堂上怕是白混了。这开弓尚没有回头箭,既然这船已经扬帆开出了这扬子渡,你觉得它还能特意开回来吗?” “那孩儿应该怎么做?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呀!” “这陈老头,如今怕是在前面码头等着你呢?你也无需刻意去追,坐着马车过去就行了。” “所以义父,陈太傅今日这是想给我一个教训吗?孩儿在金陵府,可没有过多招惹他啊!” “这哪是做给你看的?他完全是做给老夫我看的,怕是早就知道你我在此密会了,寻你开心呢!” 娄相对此也很是无奈,这老匹夫一向台前台后两副脸,他也实在不想招惹他。要不是这回为了顺利推进和谈一事,他也不想把他挪去那金陵府,现在反倒是给自己添堵了。 “那孩儿现在就过去了。”娄僖起身向义父告辞。 “那刚才与你细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娄相怕这义子到时坏了自己的计划,再三叮嘱道。 “可义父,如今金国之中形势已变,完颜挞懒主和一派已被压制,怕是帮不了我们,我们又何须去找他们呢?” “这几日那金国使者着急了些,怕是前线出了点问题。虽然尚不知陈老头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为何金国不将事情详细告知呢?” “我们要脸,他们也要脸的呀!当日那金兀术打着要抢回挞懒许诺归还的河南和陕西等地,撕毁和约,率军南下。之前在交割这些地方的时候,朝廷已经花费巨大人力物力。结果这刚刚到手没多久,又被金国抢了去。” 娄相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为父当日力主和谈,就因为他的背信弃义,害得为父在朝中处境艰难。那金兀术极讲脸面,此次他南下受挫,必是欺上瞒下,是不敢将战况如实禀报的。他如今左右为难,必然是盼着我们能主动求和,解他燃眉之急。” “那义父既然金兀术已掌大权,为何我们不直接与他相商,而要通过挞懒一派迂回转达,这不多费功夫吗?” “一则那挞懒一派与为父交好,虽然现在没落了,但烂船上有三寸钉,还是能说的上话的。二则那金兀术刚愎自用,我们总得给他个台阶下吧!” “母亲临行前,可是托孩儿将一封信转交,必是能直接面见金兀术的,这不就省事了吗?” 娄相一听这句话,脸色大变。 “既如此你就直接听你母亲所言,不必再来烦老夫了。” 娄僖想起母亲临行前曾交代过,此事万万不可让娄相得知,刚才一时冲动,竟将此事脱口而出。虽然不知父母之间有何间隙,但想来必是和那金兀术有关。他虽已过继娄家,但只和母亲有些血缘关系,与义父并不亲,有些事也不好开口相问。 娄相挥手示意义子尽快离开,他已经没有心情跟他多废话了。有些事他已经刻意回避了,可还是老在面前蹦哒。 娄僖告辞离开,坐上马车,沿着运河岸,向下一个码头而去。 却说那韩晖听从外祖的话,命令船工尽快开船,将那娄副使给落下了。这做时是一时爽,可如今他肠子也悔青了,外祖当时半醉半醒,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 凉风习习将陈太傅的酒醒了大半。 “晖哥儿,这船怎么开了?” “外祖,我刚才听您的指令,命令船工将船给开了。”韩晖呐呐的回答道。 “老夫适才有这么说过吗?怎么不记得了!” 韩晖看着外祖晦涩莫名的脸色,就知道他在装相,怕是什么都记得,只是今日借他的手来惩治娄僖罢了。 外祖口头上说的好,不将他当棋子。不过一遇到事,临了临了,还是这样做了。 “外祖,您真是内举不避嫌呐!孙儿都被你利用殆尽了!您就不怕到时那娄副使到了,把您孙儿绑了去么!” “你认为谁会在乎你这么个小啰啰?身无二两肉,炖一锅都不够。” 韩晖顿时鸦口无言。 “不过,这小子的冲动行径却是耽误了老夫的事情。老夫本打算到了扬子津,就得去向官家请示一下,如今倒是落了人话柄。” 韩晖心想你又没说,醉都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怕这也是您老人家的迷魂阵,专门引人上钩的吧。 您从到了这扬子津渡口,就喝得伶仃大醉,也不知道您老人家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也没见您紧张到哪去!倒是见您收到一封信函,就成了那般模样。 “外祖,您说等下个渡口那娄副使上来了,孙儿该怎么应对?”韩晖略带担心地问道。 “谁叫你是老夫的外孙呢?山人只有妙计,你也好好学着吧!” 第76章 过站不候 官船既然已过了扬子津,便正式进入了扬楚运河段。 陈太傅向望京城方向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叩谢皇恩。 此次和议,朝中众臣在乎的是那颜面问题,至于割不割地?赔不赔款?倒是次要的。 只要不行那臣子之礼,什么都好商量。 前朝真宗之时与那辽国的澶渊之盟,结的就是兄弟之约。当时朝中两大集团的党争,两国军事与外交的较量,从而导致了赵家王朝性格由初期的“仍存斗志”转变为之后的“议和安定”,直至被灭亡国。 难得如今新帝继承了太祖一脉的血性和勇武,认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这前朝的覆灭是赵家洗刷不掉的耻辱,故土尚未收复:如何谈坐稳江山。 官家此次由皇城司转交的密诏,对他上月私底下的安排给予了默许,这些台面下的也就秘而不宣了。 既然这粮草上面尚能维持,这就多给了前线王师一些操作的空间,官家许诺岳将军的也算是做到了。 “陈太傅,官船将至高邮,是否就此停靠。”一侍卫过来禀报。 “且再缓一缓吧,这娄家的马车难得出来这么远,正应该多跑跑。这马跑的欢实了,人自然也神清气爽了。”陈太傅笑道。 “陈太傅,若是这高邮不停靠,下一站可就到宝应了。”侍卫回道。 “哦!这宝应可是个好地方啊!晖哥儿,你难得出来这么远,正该去那边逛逛,好好看看这运河风情。”陈太傅转向韩晖说道。 韩晖心想外祖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这趟差事怕是成了游历山河之旅。别人都是越催越急,您老人家倒是绝,越催越悠哉,这不遭人恨吗! “那外祖,不如就在那宝应停靠吧!正好孙儿也未曾来过,品品这当地菜肴也好。” 韩晖知外祖言外之意,既然高邮不停,自然得给那娄副使充足的时间追上来。这么等上一等,拖上一拖,自然一日又过去了。 “那倒也是,晖哥儿每次到这望京府来,都只尝那西北面食,也是该换换口味了。”幕僚陈随礼接口道。 韩晖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小子浪迹了这么大半年,该吃的苦头已经吃过,早就不那么认死理了。” 陈太傅宛然一笑,说道,“是该改改你那死倔脾气,学会变通才是这存世之道。” “随礼,你是北迁之人,也曾在宝应暂住过一段时日,想来必是对此地熟悉的很。到时可得由你带我这个老饕四处逛逛不可。” 陈随礼回道,“宝应县土地肥沃,气候温润,百里荷香,盛产莲藕。陈太傅倒是可以去尝尝那的莲藕宴。” “说的老夫口水都流出来了,看来此次北行,这沿路的风光美景,倒是对老夫的一大慰藉。” “外祖您昨日已经犯戒了,饮了那么多,回去后孙儿必会一五一十的向外祖母禀报,看到时是您怂还是我怂!孙儿劝您以后对这口舌之欲,还是收着点比较好。” “老夫昨日饮的并未有超量,只是饮的种类杂了一点,这不还是你给老夫拿来的吗!” 老小老小,老而又小。这文人若是不讲起脸面来,谁都辩不过!韩晖知道自己是讲不过外祖的,便沉默不语。 陈太傅看看天色,今晚看来是到不了宝应了。虽然船行的是运河,但是这高邮到宝应段的水况比较复杂。 前朝时,宝应段运河的流向是由南向北。当年东京留守杜充为阻止金兵南进,决开了黄河,使那黄河水自泗州进入了淮河。 这黄河改到南下,夺了淮河,进入大海,使得这条内运河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危险之地。这淮河水没了出路,就横流泛滥,形成了众多的湖泊。 这来水一旦宣泄不畅,就会泛滥成灾,淹没这附近的村镇。 此地风涛凶险,经常粮船覆灭,船毁人亡,导致船只行进速度不快。 陈太傅见长夜漫漫,左右也是无事,就叫了几个幕僚前去商讨与金国的和议一事。 话说那头这马车虽然出发得迟了,并且速度也不快,但比之官船还是早到了少许。 那娄副使静静的等候在高邮码头,远远的便看到官船驶来。他心中正盘算着等会儿如何责问那位陈太傅,故意将他留在了扬子津码头。 却没想到官船自他面前开过,并没有靠岸。他心中所思所想都成了一团泡影,气得他在岸上直跺脚。 “快!继续给我往下面一个码头开去。”那娄僖回过神来,命令车夫道。 “娄大人,下面一个码头可是宝应。这段陆路情况复杂,湖泊支流众多,恐怕是不能再沿着河岸走了。” “那你也得给本官赶上去,我可不管你有什么旁的理由,只要误了行程就唯你是问。” “可是……” “还不快开!”那娄僖说完,就用脚狠狠的踹了车夫一脚。 果不其然下面这段路东弯西绕的,更有那河流湖泊挡住前路,这路又颠簸的很,娄僖只能紧紧抓住马车的窗边,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你怎么驾的马车?还想不想留在娄府做事了!” “娄大人,刚才小人也跟您说过了,这路实在是不好走,小的能找对路过去就算不错了!”那车夫无奈的回答道。 这黑灯瞎火的,车夫也是紧张的很,就怕看错路走错道。平常他为娄相驾车,也只是在望京城内开开,哪跑过这么远的路啊!只怕这一程走下来,他的马都会累坏了。 这马儿惭惭地也没什么精神了,跑得也越来越慢,最后竟直接停滞不前了。 “这是又出了什么状况!”娄僖抱怨道。 “娄大人,这马儿今天已经跑了一整天了,怕是也累坏了,也得休息休息,吃点草料不可。” “怎么这么事多,难道本官还得在这荒郊野岭待着不成!” 那车夫也不敢打保票,毕竟这路他也不熟,前面也看不出有没有村庄。 “要不小的去前面探探路,若是找着地方,也能暂时休息一下,马儿休息好了才能继续上路。” “到底你是大人还是我是?我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到 第77章 宝应话古 由于夜间视线不清,官船速度便放缓了下来。直到第二日天光时分才抵达了宝应。 韩晖对于今日的宝应之行异常兴奋,早早就起了身,前去将外祖给吵了起来。 “外祖,快起床了,日光都晒到屁股了。” 韩晖一边推动陈太傅的身子,一边嚷嚷道。 “快起来,您老人家昨日可都应承下了,可不能食言而肥。” 陈太傅昨日就官家的密诏,与众幕僚探讨到夜深。这心中记挂着事情,自然睡不太着。 这好不容易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之中又被一个声音吵醒,当然烦躁的很。 “这么一大早的,有什么好闹腾的!” 韩晖听外祖语气不顺,知道自己怕是惊了外祖的梦乡,便如战栗的鹌鹑一般缩到一角。 陈太傅过了半晌,这才清醒过来。 “晖哥儿,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韩晖轻轻地凑到床边,嘀咕道,“外祖,这时辰已不早了,您也该起身透透气了,这闷在船上一日,自当出外活动活动。” 陈太傅看了看窗外,天才朦朦亮,哪来的早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晖哥儿,出门在外,随意就好,早起就免了吧!”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外祖这不是您常教诲孙儿的吗!您老更该为孙儿立个榜样才是!” 韩晖见外祖已然清醒,这说话的语气自然随意了不少。他今日总算见识到外祖的起床气有多重。难怪在望京府时,家中外祖母多次叮嘱他万万不可在外祖熟睡之时前去打扰。 “老夫年纪已不小了,自然比不得你们这些孩童。这觉少又易醒,好不容易昨日酒兴酣畅,又被琐事缠身,自然要多多补眠才是。” “那您老人家平日里朝议,可是鸡鸣时就等在宫门外,怎不见您叫早呢!” “这公是公,私是私,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现下可是老夫的难得的休沐,船上酣睡不知时日,当然随意些就好。” 韩晖心想,这满满的都是借口,贪睡就直说呗,找这么多理由干嘛! 韩晖见外祖已经洗漱完毕,便追问道,“那外祖,我们何时下船去玩,孙儿可是已等不及了!” “晖哥儿既然如此着急,那我们直接去那宝应吃吧!” 韩晖陪着外祖下得船来,见这宝应运河穿城而过,将此地一分为二。远处有两座大桥横跨在河上,桥有三孔,中孔可行大船,而桥上有石阶,高如峻岭。 运河两岸房屋鳞次栉比,店铺连绵不断,更有商船在桥下穿梭不息,桥上岸下人潮涌动,倒是繁华得很。 “外祖,这就是那宝应了吧!看来真是出乎预料啊!”韩晖在旁边惊叹道。 “哦,那晖哥儿眼中该是如何?” “孙儿预想此地已如此靠近那淮河一线,这么多年,金人南犯我国境,此地必是凋零的很。”韩晖如实陈述道。 “晖哥儿,你从那书卷上学来的还是太过笼统了,有些事都是想当然的认为,还是需要你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去摸索一下。”陈太傅感叹道,就如这朝廷科举取仕,这科举舞弊暂且不用说了,对于这诗赋与经义何者为重,一直尚争论不休。这般录取下来的进士就算是到了地方上也是一团糟,学而无用或者学无法致用。 陈太傅继续说道,“这些年,由于金国控制了北方地区,与我朝明面上以淮河为界。虽时有冲突,但这淮河以南还是牢牢的掌控着我朝手中。如此这好好的京杭运河就这么被切成了两段,长江和黄河的水道就此被完全分隔开。淮阴到扬州一段,虽因黄河入淮,导致河道发生了变化,但大体上还是能用的。且如今前线交战正激烈,正是需要这条补给线发挥作用的时候。” “外祖,我看前面那两桥之间的河道好像特别直,又是何原因?” “河道笔直,那必然是人工开挖的结果。晖哥儿,你读史之时,必是知道陈登这人。” “陈登,陈登。”韩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东汉末年那位广陵太守。” “正是此人。话说这京杭大运河始于春秋,乃是那吴王夫差开筑了这邗沟,它就是这条里运河的前身,是为邗沟东道。而陈登为助曹操吞灭东吴,就将这广陵郡的府衙从淮阴移到了这宝应射阳,并筑了这邗沟西道,就是你面前的这段。” 陈太傅顿了顿继续说道,“一是由于当时河道久未疏通,多处淤塞,二是由于这射阳湖风浪极其凶险,北上入淮道路曲折,且多为浅滩,航道不通。陈登此举,在三国这种战乱频发之时,开挖如此大规模的工程,足见其非凡的魄力和组织才能。而邗沟由东道变西道,这就是它的第一变。” “那外祖,既然您说是第一变,那以后必是还有的了!” “是啊!没有这大运河,就没有这宝应城了!隋炀帝那“人”字大运河之淮扬段,又重新打通拉直了这邗沟西道,这大业邗沟从宝应穿城而过。唐初那位尉迟公又在这运河上架了孝仙,广惠两座大拱桥。桥上利于车马行走,桥下又可通漕运大船,两相便利。” “外祖,您还没告知孙儿到如今此段运河历经几次变迁了呢?” “这历朝历代都有过几次变迁,或是那河道淤塞,或是因战乱而导致航道失修。外祖又不通这水利之事,怕是也记不清了。”陈太傅本想将这问题含糊而过,却还是被逼得直言相告。 “其实您老人家也只知个大概,一问细了也是不清楚的,孙儿还以为您老人家吃过的盐多,走过的路远,必是什么都知道的。” 韩晖装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陈太傅也知适才装过了,谁让他刚才说了需脚踏实地的一番话,问多了自然是被揭穿了。 “老夫又不曾在此地住过,自然是知之不详了。晖哥儿,这宝应的事,你还是多问问你陈叔吧!”他如今也只能祸水东引,将此事推给那陈随礼了。 陈随礼这冷不丁的被推到台前,也只能苦笑连连。 “晖哥儿,要说这河道变迁,我估摸着应有个 第78章 寻味宝应 陈太傅一行人下得船来,便沿着这运河岸寻觅美食。 “外祖,你说那娄副使真能赶上来吗?孙儿本想着这一大早怕是要撞上他的,没想到到现在这个时辰还未到,不会是路上遇上阻碍了吧?”韩晖突然问出了这么一番不应景的话。 “晖哥儿,这么扫兴的事就莫提了。老夫就在此地等个几日,他能来就来,若是来不了,老夫还轻松些,实在不想费神与他周旋。”陈太傅如今是一门心思都在吃上了,自然是不想理会旁的事。 倒是旁边的陈随礼接口道,“晖哥儿,从高邮到这宝兴,途中本就有那高邮湖横在其中,更有多条支流湖泊,这绕一绕路,拖的时间就更长一些。” 韩晖这才安心了不少,毕竟做了坏事撞上苦主能晚一点也好。 这时他们听到从临河的巷子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似乎是木锤在敲击什么东西。 循声过去,见一户人家正在用木棒敲击一些红中带白的物体。 “这些怕是那肉块吧!老夫记得福建那一带就是将肉胚敲打成肉泥,再用薯粉包裹,成型也是这般模样。” “啊!陈太傅此言差矣。您说的那可是荤的,这个可是素的,但做法倒的确是类似的。”陈随礼对此也很无奈,又不能直说有错,只能含糊其辞。 韩辉瞥了外祖一眼,这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您老人家这回又出丑了吧!这不懂装懂,尽在那卖弄。 陈太傅脸色一正倒也不理睬。这种事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 “那倒也是,这各地都有各地的风土人情,确实是该好好体会一下。随礼啊,你可得好好的向老夫介绍一下这个东西。” “老大人,这就是宝应的名菜蜜汁捶藕了。宝应作为荷藕之乡,这平常百姓家都喜欢做点藕菜,这吃得多了,自然对藕的做法研究到了极致。这食材选用秋冬季节宝应的“美人红”,只取中段最肥硕的,这样的莲藕最红、最糯,最香。”陈随礼介绍道。 “那既是名菜,老夫看着这作法倒是极为复杂,怕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有这闲工夫做的吧!” “这倒也是如此,此菜的烹制过程中要用到煮、锤、焖、蒸等复杂技艺,而“锤”是烹制这道美食的关键。锤拍既要使粉入藕骨,又不能失藕形,藕质既要酥脆,又要软糯有韧性,没点经验怕是也处理不好的。要不就是他家是做来卖的,要不就是这家有什么事要办。老大人且等属下前去问问?” 陈太傅一听,倒是欢喜得紧。 “若真是替人加工的,你可得帮老夫买些来尝尝,老夫肚中馋虫正叫得欢呢!” “老大人!”陈随礼轻唤了一声。他算是跟随陈太傅已久,也知他的脾性,忙去那户人家询问。 “外祖,你怎么临老了,怎的比我这小儿还要馋嘴,真是不知羞为何物啊!”韩晖真是没脸看了。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十年,老夫已辛苦了半辈子,儿孙辈都已长成,自然该怎么舒服怎么来了,何必端着呢!”陈太傅感叹道。 “是,这上门问人讨吃食,现下丢的可是陈叔的脸面,可不损您分毫!” 不一会,便见陈随礼空手而来,陈太傅大失所望,看来是没戏了,只得等会再去别处寻寻。 “老大人,这户人家正在办喜事。属下刚过去问了,虽不能匀点卖给我们,倒是可以请我们一起去吃席。” “如此更好,老夫刚还在犯愁,现在倒是一举两得,也不用四处去寻了,倒是省了功夫。” 一行人自后院进了那户人家正堂,见这喜宴倒是热闹的很。陈太傅却也不好意思空手而入,便吩咐陈随礼速往外面商铺买些应景的物件,当作随礼以资恭贺。 毕竟这是宝应当地的喜宴,颇具地方特色,藕是必不可少的。陈太傅昨日挂念的全藕宴今日倒是能吃了个够。 因为宝应这里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婚嫁迎亲都是在河上进行。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却原来是那迎亲队伍已回,四乡八邻都围到河岸边来观看,非常热闹。 “外祖,这外面好热闹啊!您老人家不去瞧一瞧吗!”韩晖从河岸边跑回来,就想拉着陈太傅一起去。 “晖哥儿,你还是给老夫在这好好待着,等着开席,没事不要瞎跑跑。这会儿人多,老夫要是把你给搞丢了,看你家那位韩老夫人不提剑过来劈了老夫。”陈太傅扣住韩晖说道。 “可是这般特别的水上嫁娶,孙儿还从未见识过,再说不是还有那泰喻叔陪着,出不了事的。”韩晖在旁哀求道。 “去吧,去吧,随你了,记得不要乱跑,跟紧人。”陈太傅被缠得不是个法子,只得同意。 他见韩晖已经走远,便和同桌的宾客继续聊起来。 “老哥,你刚才说宝应这里的酒不错,等会可得好好饮上几杯不可。” “好的,难得老弟来到宝应,就该好好吃上几杯才是。” 陈随礼在旁听得暗暗发笑,陈太傅刚才怕是半推半就,借机引晖哥儿出外,只是想没人阻拦他饮酒罢了。 不多会,外面的热闹已过,这新嫁娘也已迎进门,行了礼,自然这席面也开了。 桌上自有陈太傅挂心的蜜汁捶藕,还有那莲房鱼包,干炸藕丝,荷叶包麻鸭等菜肴,满满当当的,很是丰盛。 陈太傅倒是早早地给自己斟上酒,与那同席的喝上了,此时不趁晖哥儿不在,更待何时,没得人在旁唠叨,喝得也畅快些。 那同席的倒是热心的很,忙着替陈太傅介绍起这桌上的菜肴来。 “老弟,这桌正中的这道看着就是一莲蓬,普通得很,但其实内藏玄机,你且尝尝看!” 陈太傅夹起一个看了看,莲房中那些孔洞里晶莹剔透,似乎另有他物,入口之后才知此物原是鱼肉。 “原来这是鳜鱼肉啊!这肉质细嫩丰满,配上这莲房倒是极妙!原本就听说过汴京会仙楼中有此菜,可惜这金人南犯,就一直无缘一尝,如今倒是了了老夫的宿愿!”陈太傅 第79章 九里一千墩 “老哥,我刚尝了那蜜汁捶藕,这入口软糯,浓而不腻,虽然软塌塌的,但带了一些韧劲,再配上糖桂花,枣脯一类的配料。这莲藕的清香,猪油的清香,还有果脯的甜香交融在一起,既有层次又交融的非常恰当。我就想着等会儿能不能找到地方,多买一些路上当下酒菜。老哥,你是当地人,必是熟的很。” 陈太傅见喜宴也吃得差不多了,这难得来宝应一趟,总得带一点当地特产走。 他虽是信州人,但在这望京府待久了,更爱吃这甜口的东西。难得寻到一个对味的,自然想可劲的吃。既然那捶藕经油煎制过,当然可以多放几天,至于那蜂蜜,果脯一类的,他早就吩咐人带上了船。 “外祖,这么甜口的东西您还要再去买来吃,您忘了大夫的医嘱了吗?”这韩晖又在这恰当的时候出现了,对陈太傅提醒道。 “老弟,这位怕是你的孙儿吧!倒是一个孝顺孩子。”那宾客夸赞道,“不过这甜口也得看情况而定,吃得适量即可。唐朝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就曾说过,“食捶藕,令人心欢悦,除百病,久服轻身耐老,不饥延年。”老夫也是一个医者,自然不会妄言。” “小子,这位家中可是世代行医,家学渊源,说得自然是准的。”陈太傅如得神助,口气自然强硬了些。 “老弟,你等会吩咐人,过了那嘉定桥往东走,第一个小巷拐弯就是了,那里有一家岑记,做的捶藕极好。” “那倒是挺好的,随礼,等会就麻烦你过去一趟买些来,毕竟此地你熟一些。”陈太傅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买多一点,顺便再去买点这边的酒来,直接让人送上船即可。” 陈太傅咂巴咂巴了嘴,不知他是在回味酒呢,还是在回味刚才那些美味佳肴! 陈随礼领会陈太傅的意思,便依令前往。 “老弟,我有些不胜酒力,也该回家休息去了,就此告辞。” “好的,老哥,下回我再来贵宝地,一定前去医馆拜访。” 宴罢人散,陈太傅一行人与主家告辞后,便出城而去。 “外祖,怎得不回船上了吗?可是还有事要办?”韩晖见状询问道。 “老夫今日要去那射阳湖边一趟,有个隐居在此的人需要前去拜会。” “所以您老人家是故意在扬子渡将娄副使丢下的,就是为了赶来宝应会人吧。” “呵呵……”陈太傅笑而不语。 “您还说您不是拿孙儿借机生事,苦的累的都让我扛,冲锋陷阵都得是我,这不是小卒子是什么!”韩晖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那外祖看着淡泊明志,心里却是走一步算十步,那谁玩的过他呀! “等会你要见到的,那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若你能得他指点一二,也是不错的。” “谁啊!孙儿曾经见过吗?” “见到了人,你就知道是谁了!” 韩晖在心中盘算着,既然外祖这么一说,那个人他必然是曾经见过的。只是不知是他记事之后还是记事之前,若是他还在襁褓之时见过的,那就是外祖又拿他在开涮了。 马车东行,便见前方出现一大湖,湖上烟波浩渺,一望无垠,湖边千里芦苇荡,风光极美。 “外祖,这湖怕是孙儿见过最大的吧!” “这前朝《太平寰宇记》有写,这射阳湖长三百里,阔三十里,你且来算算有多大?”(一里约530米) 韩晖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暗暗惊叹道,“外祖,这怕是淮南最大的湖了吧,与那太湖也不分伯仲!” 陈太傅感叹道,“此湖由淮河携黄河泥沙堆积而成堤,又有那江淮各支流汇集而成湖。只怕以后也会如那瓜洲一般,这泥沙越积越多,沧海变桑田。这居住的人多了,自然会将这地方变得更适宜人居住。 人与天斗,其乐无穷! 前朝范公也曾游历过此地,其诗有云: 渺渺指平湖,烟波极望初。 纵横皆钓者,何处得嘉鱼。 看看这湖上小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得就是这湖吃饭。” 马车沿着射阳湖边行进了一段路,见前面有土墩排列其间,星罗棋布,形态大小各异,似盂或釜覆盖在地面上。 “外祖,这里立着这么多土墩有何用处?”韩晖指了指前面,示意陈太傅看。 陈太傅以前可从未来过这射阳湖,确实是不知了。 “晖哥儿,此事你还是问你陈叔,他曾居于此地,或许知晓吧!” 陈随礼清了清噪子,大有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 “晖哥儿,关于这千余个墩子,这民间传说是众说纷纭,一直也没有个定论。反正这一路也长得很,我就在此说几个解解闷吧!” 韩晖倒也很是捧场,吆喝起来。 “陈叔,你快些讲来听听!” “你看这些墩子看着不多,但其实散落在射阳城的西、南两个方向,绵延有九公里之远。至于这射阳究竟有多少个土墩子?到现在还没人能数得清。不过民间盛传一句话:射阳三千六百墩,不知谁是楚王坟,想来估摸着怕是有三千余数。” “楚王墓,哪个楚王?可是楚王项羽,怕是不大可能吧!”韩晖插嘴问道。 “非也!项羽当年兵败,虽那刘邦赦免项氏宗族不杀,但处境尴尬得很。除了那位项伯,当日鸿门宴上护了刘邦的驾,便封国在这射阳之地,民间盛传那项伯的墓地可能就在此处。”陈随礼解释道。 韩晖好奇的问道,“难道这些墩子都是那项伯的不成,此人的名望又不够大,有必要设什么疑冢吗?怕是不大可能吧!” “疑冢不疑冢的,确实存疑,但民间倒有个说法事关另一位人物,但怕是不尽实,晖哥儿你就听着当一个逗趣即可。” “陈叔,难道还真是疑冢不成!” “相传此地可能是那位始皇帝的。毕竟他当年焚书坑儒,暴政而治,这天下痛恨他的人非常多。生前尚怕人刺杀他,那死后自然也会防着别人破坏自己的坟墓。” “可是陈叔,那位的坟不是在陕西路京兆 第80章 射阳见刘公 这是一座白墙黑檐的典型的江南民宅,与这湖边别的宅院也没什么差别。 倒是这宅子前面栽着两排枫树,就如那列队布阵的士兵一般。此时正值金秋之际,这枫叶已慢慢的被秋风染红了,淡淡的红色给这座水乡宅院添上了一笔油彩。 宅子的大门敞开着,一个精壮的男子正坐在门前喝着小酒,见有马车过来,忙上前查看。 陈太傅等一众人等下了马车,向那壮汉询问道,“此处可是刘公宅院?” “确是荣国公私宅,不知诸位前来有何贵干?” “请问贵家主今日可在宅子中?” “你们来的倒是巧,家主人前几日刚刚从楚州回来,这几日正在家中休整。” “那还望这位小哥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望京府故友来访。” “你们且等着吧!小的这就去问询一下。”那精壮男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陈太傅后,这才匆匆去往宅院里。 至于那位壮汉是如何向主人禀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片刻,那人就出来拱手相迎。 “贵客来访,小人适才失礼了。家主人正在湖边的八角亭内恭候诸位,小的这就领你们前去。” 进了大门后,便见正面是一老大的院子,十几个壮汉正在那操练兵器,呼呼喝喝好不热闹。 他们西行数步,便走上了那湖边的回廊。 “外祖,您这趟带孙儿来的可是那位刘将军的府第。”韩晖轻声询问道。 “你猜的倒是不错,不过无须如此小声。那位同你祖父关系极好,且为人豪气干云,切不可做这般小儿状。” “外祖,不是听说那位被先帝免了官职,坊间传闻他意志消沉,泛舟于西湖之上,怎么会在此地呢?” “此地离淮北不远,想来他心中那团火未熄,尚想着能一雪前耻吧!毕竟当年他虽在这酒色财气上沉迷了些,且为人处世江湖气过重,这才引来诸多麻烦。后来那淮西兵变,失了帝心,他心中想必也是进退两难。”陈太傅对这位刘光世刘将军也是又爱又恨,无奈得很。虽说朝廷将那散兵,降将,匪寇都归于他门下,看重的也是他们刘家在军中的人脉,但后来他放任麾下劫掠钱财,拥兵自重,却是过了。 “陈太傅,这背后可莫说人闲话,老夫可在后面听着呢!”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陈太傅回头一看,笑骂道,“你这个老武夫,现在倒学起人听闲话了。老夫适才教孙,这话里话外可都是夸的你,可没一句骂你之言!” “你们这群文官,心里想着什么谁知道呢!最会那嘴里一套,心里藏一套,两面三刀得很呢!”那位刘将军回了一句。 “刘公,你这是吃了什么枪药了,说话这么冲!老夫可没得罪过你啊!”陈太傅心中盘算着,要说有点小矛盾,那也是以前在兵器监任职之时,但那都是小事,且时日过了这么久,想来也不会与他有关。 “要是你,老夫还会让你进得门来么!我刘某就算再讲义气,也没得笑脸迎人!” 陈太傅听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今日可是有要事与那刘光世相商,可不想连话都说不出口。 “刘公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位这么大胆,敢在尊驾头上撒野?” “还不是那个娄相,这事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去那亭子里坐坐,听老夫慢慢道来。” 刘公说完,看了一眼陈太傅身后众人。 “这就是你的孙儿吧!怎么的也带到老夫我府上来了!可是想让老夫调教调教。” “这孩子可是我那亲家韩家的,近来不太懂事,老夫就带在身边教养一段时日。”陈太傅解释道。 “哦!陇西韩家的,想当年老夫可吃过他的满月酒呢!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怕是很快就能承继你们韩家的事业了!” 陈太傅笑答道,“这孩子大了,主意也多了,可比不得我们以前。这一代人都有一代人的想法,也干涉不了太多,且随他心意吧!” 这时已走到了那湖边八角亭中,亭上石刻有“忠义亭”三个字。亭子两边栽种着几株银杏树,那些树枝密密遮盖住亭子的一侧。 这面前有湖面波光粼粼,侧边又有树影婆娑,晚间若是在此处吃酒聊天,这秋风吹吹,倒是惬意得很。 “刘公,今日老夫可听人说起过这宝应的酒也是别具风味的,你可得多备些酒菜,我们把酒言欢,喝他个一醉方休如何?” “你这个酒疯子,这怕是来老夫这吃酒的吧!算了,你也难得来一趟,自然是要满足你那小小的心愿的。” 刘公忙吩咐下去,让人速速备上。 这时陈太傅转身面向韩晖说道,“晖哥儿,等会外祖有要事与刘公相商。这大人的事,你也听不太懂,便去那前厅与那些侠士耍耍吧!” 韩晖也知外祖确是有事要办,便应诺离开了。 第81章 刘公其人 陈太傅见韩晖走远后,这才定下心来。 刘公见状开口说道,“怎的,你这次前来,还真是有事啊!” “今日确实有要事要与你相商,这若是旁边有那小子陪着,一是酒又饮不畅快,二是话也不好聊起,没的扫兴。” “你这突然来访,老夫正觉得奇怪呢!你我虽有交情,但也劳不得你特意从那望京府跑这么一趟。说吧!到底因何事而来。” “这你可猜错了,老夫可不是打那望京府而来,乃是奉了圣谕,将要北行与那金人和谈。正巧路过此地,这才上门拜访的。”陈太傅煞有介事的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既跑这一趟,必是有求于刘某。何不开门见山直接说呢!刘某一介武夫,可不想与你打什么哑迷!” “好吧!老夫此行一是奉官家的口谕,先来与你通通风,新帝怕是要重新启用你。二是此次北行,前路茫茫,只怕艰难险阻不可避免,便想来你这求些人手,帮衬一下。”陈太傅也不打官腔了,直陈来意。 “刘某当日可是被收了兵权,这手下之人该散的散,该走的走,身边早已无可用之人。而且当日淮西兵变,有些人也降了金国,怕是陈太傅用起来也忌讳得很吧!” 刘公想起当年先帝因那张浚上奏,改弦更张,换人去接收他的军队,导致军中哗变,致使他手下郦琼带四万兵马降了那伪齐,此后先帝爷更加顾忌他们这些武将,而他们几个武将之间也矛盾日益加深,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老夫想向你讨要的可是当年水泊梁山的几员老将。此次北行路途险阻,正需要这几位经验老道之人帮忙打点。” “刘某这里可都是些草莽之人,怕是也帮不了你什么吧!再说他们当年与方腊一战后,死的死伤的伤,早已心灰意冷,决意归隐山林,怕是不想再现红尘了吧!回想老夫这十几年与金人交战,他们也只是护我周全,并未有参战之意,怕是不好说动。” 刘公心知陈太傅想请的是何人,但这事确实由不得他决定。去不去,帮不帮,还得看他们意向。 “这事自有老夫去劝说,只是需要刘公帮忙引见一下。想来此行事关社稷安定,他们侠肝义胆,必会愿意出一份力的。” “好吧,老夫这就命人去通知在附近的几位过来,至于其他人散居在淮河两岸,具体在哪,老夫也一时联系不上。” 刘公吩咐身边的仆从出府去寻人来。 这时,有府内仆从端来美酒佳肴放置在石桌上。刘公也怕是早知陈太傅的脾性,竟将府中窖藏几年的美酒一一拿出。 陈太傅竖起拇指,夸赞道,“还是刘公闻弦知意,老夫近日实在被家中那位拘得太紧了,不能再如往日那般畅意饮酒了!” 刘公听后嗤笑道,“没想到陈太傅外面如此有脸有面的,却如此惧内,简直令人大失所望啊!你可应该学学我,家里家外一样勇。” “是啊!刘公确是厉害得很!” 陈太傅心中却暗暗发笑,你就如那赵括一般无二,只会口上嗨,真上了战场,论起逃跑能力,可是无人及得上你。 也不知这刘公有何特别的人格魅力,不管是多么穷凶极恶的匪寇,还是那些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杂牌武装,都能服服帖帖为他效力。他的部队派系这般复杂,他却有能力让那些有矛盾的将领们各安其职,为他冲锋陷阵。 “对了,陈太傅适才说官家有诏于老夫,可是有意启用微臣。这刘某闲居在家许久,怕是已是有心无力了。”刘公假意推辞道。 “如今新帝继位已有两年,这新老交替,官家手中无人可倚,自然更想倚重刘公您这位旧人一些。且前线交战正激烈,这淮北黄河一线散兵游勇四散各处,正需要您这位元老前来振臂一呼。”陈太傅这番捧人的话,说得是刘公心花怒放,眼角眉梢都开始带了笑。 “可是官家尚未有旨意来,怕是会有变数也未可知。那朝中的张浚和娄相与老夫有些不对付,这要是从中阻碍一下,怕是……”刘公有些迟疑地询问道。 “此事,你倒不用担心。我们这位官家主意正着呢!而且张相现在远在淮北,娄相此刻怕是无暇他顾,刘公就且静待几日,自有上谕下来。” 陈太傅这一番话倒是安了刘公的心,如今前线形势大好,他心中也是眼热得很,也想着去那边分一盘羹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既然该说的话都已说开了,两人推杯换盏,渐渐喝得有些上了头。 “陈老滑头,你既想请老夫我做事,也不备份厚礼来,岂不显得我没面子吗!而且老夫还得倒贴出这许多美酒。人家刘玄德三顾茅庐,尚礼贤下士,你呢!……”刘公抱怨道。 “刘公,你虽是将门岀生,但匪气过重。老夫自然不会同你多客气了!再说你我关系不错,这酒可是你主动奉上的,可怪不得我。再说你一杯我一杯,别酒醒了之后翻脸不认账就好!”陈太傅尚有几分清醒,自然得把事情交待清楚。 “不算账,这怎么算得清呢!”刘公晃着手指,眯拢着眼睛,点着那些酒瓶子。 “一,二,三,二,……” 陈太傅晃动着双脚印,将那脚下的瓶子给踢了开去,扰了这局面。 此时韩晖带着那陈随礼等人赶了过来,见眼前这杯盘狼藉的场面,也是无奈得很。 他这外祖是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洒脱得很。怕是将外祖母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刘府的仆从端来了醒酒汤,给这二人喝下,这才清醒了几分。 “陈老头,今日看来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老夫府上住下吧!”刘公挽留道。 陈太傅犹豫了片刻,询问道,“刘公,你派去请的那几位好汉怎么现下还未到,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急,不急,老夫早同你说过不好请的。若是明日还不来,老夫陪你去瞧瞧,必会让你如愿的。” “好吧!且听你的,明日你可得帮 第82章 何为忠义 韩晖今日倒是在这刘府玩得极好,耳边不用听外祖那叨叨声,又能与那些个彪形大汉练练拳脚。 特别是他那位泰喻叔,怕是在金陵府憋闷久了,难得棋逢对手,自然在场子里耍开了。这前院的众人在那舞刀弄枪,比试拳脚,好不热闹。 韩晖在旁看得热血沸腾,有些跃跃欲试。一彪形大汉知道他是韩家的嫡系,便想过来一试他的身手。韩晖知自己学武日浅,怕是敌不过,忙连连推辞。 “你这韩家的小子也太孬种了吧!像我们刘家的那哥儿,早就随我们风里来雨里去,除了那金人的帐中不曾逛过,这天下哪里没去过!” 韩晖本就有意,只是以前从未与人比划过,略显得怯懦了。 “这位大哥,那就请你下场指教一番。只是小子学武日浅,还得你多多包涵才是。” 韩晖说完便脱去外面罩袍,下了场去。 这一上手,韩晖便知道自己经验明显不足,连吃了好几下。这刘家的武师或许与那招降的匪寇待惯了,这招招式式略阴毒了些,与韩晖平常所学差异极大。 韩泰喻在旁看得连连摇头,战场上要想活命,就得招招拼命,晖哥儿未曾上阵拼杀过,自然招式文雅了些,若是不趁此机会好好正视自己的不足,以后有的他亏吃了。 今日这场对战就当给他个教训吧! 这一场下来,韩晖被打得灰头土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的很。 当陈随礼寻来时,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大吃一惊。 “晖哥儿,你怎么这般模样?可是有人欺负了你去!” “陈叔,没什么大事,只是与人切磋切磋。” 陈随礼见他神色尚好,便知没出什么事情,倒是陈太傅那边,无人节制,怕是醉得也差不多了。 等一切都安顿好,已是夜深。 韩晖是今日兴奋得睡不着,而他那外祖却是酒醉后酣然入梦。 等到了次日快午时,两人才起得身来。陈太傅瞅了瞅外孙,似乎也在疑惑。 “小小年纪,怎么起得也如此之晚!俗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夫可不想临老了,还得为儿孙犯愁。” “孙儿现下可是文武双全,自然是不愁出路的。”韩晖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哼,你这是文不成武不就,以后还有的磨了。就算从军,以后靠得是你们韩家的关系,有什么好自豪的。若是从文,怕是如那位娄副使一般,才学平平,如若不是娄相在那锁厅试中暗箱操作,只怕是状元也做的。老夫可不想如娄会之一般,玩弄权术,连朝廷的科举选才都插上一脚。” “外祖,孙儿也必不会如此。您且把心放肚中即可。” 这时那刘公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陈太傅,你怎么现下才起身。可是宿醉未醒,看来你也不像你吹嘘的那么厉害嘛!” 刘公说完便大笑起来。 “梁山那几位好汉呢!你怎么还没有给老夫请到!看来刘公你做事也不太牢靠的很!”陈太傅反讽道。 “谁说的,刘某今日就陪你去找他们,必能让你如愿。” 刘公说完,就拉着陈太傅向外走去。 “你这没头没脑的,要拉我去哪里?老夫可还没用膳,肚子正饿得慌呢!” “陈太傅你不是急得很吗!到了那地方一起吃吧!老夫可不会少你这一顿的。” 刘公与陈太傅便泛舟往射阳湖北面而去。 这湖面如今被那凋残的荷叶覆盖着,而那枯萎的荷花,有些花枝断折,有些失了颜色,早已没有盛夏时的那夺人心魄的艳丽,只留下那片片忧伤。 清风徐徐,一股秋意迎面而来,小舟从那破败的水道上穿行。 “刘公,此行前往何地?难道那几位现在住在那边不成?” “那倒也不是,老夫昨日也确实是糊涂了,竟派人去他们家中相邀,自然是扑了一个空。如今我们要去的是那曹甸,每年的此时,他们水泊梁山的人必会在此地汇集。”刘公解释道。 “所以老夫昨日久等不见人,竟是因你之故不成。”陈太傅也有些不乐意了,他将那娄副使甩脱,才得来的时日竟被白白的浪费了。 “这个怨老夫,赋闲久了就把这些都给忘了。”刘公也确实敢做敢当,也不推脱责任。 “那水泊梁山的人为何要在那边集结,可是要办什么事不成?”陈太傅追问道。 “陈太傅,你怕是也糊涂了。当年宋江和李逵可是葬在那楚州南门外的蓼儿洼,他们自然要汇聚到一起,去那边拜祭了。” “可这曹甸与那地还有一段路,怎不直接去那地呢?” “靖康之乱后,淮河以北都被那金人占了,那孙家两兄弟(病尉迟孙立和小尉迟孙新)只得由登州迁来了这曹甸,现在在那边重操旧业开了个小酒馆。那水泊梁山的人自然是去那边集结了。这回也算你运气好,怕是都能碰上,也许还真能被你说动几个。”刘公感叹道。这水泊梁山的人忠义为先,这些年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但心中那份情谊却从不曾忘。那楚州可是金朝与我朝交战之地,这些年数易敌手,但他们还是千方百计前去那边扫墓,很是难得。 “外祖,这宋江怎会葬在那蓼儿洼呢?不是都应落叶归根,要不然就葬于梁山泊才对啊!”韩晖插嘴问道。 “当年那宋江被招安后,可是在楚州做过安抚使,自然是去过那了,那蓼儿洼风景与梁山泊无异。当年那高俅等人设计在御酒中下了毒,既然故地一时回不了,最后归宿此处,也合理得很。”陈太傅解释道。 “那位黑旋风李逵也是一起被下了毒么?怎会两人都葬在一处呢?”韩晖追问道。 他也曾听祖父谈论过前朝这些招安过来的民间人士,虽当年为时势所迫,但是为人仗义,替天行道。不过祖父为官,他们曾为匪,虽以义字为名头,但毕竟走的道不同,自然是处不来。 他倒是喜欢听他们的故事,若是能碰上他们,也算是见到的偶像了吧!这前朝事前朝了,如今外患当前,这些曾经的 第83章 酒馆还是黑店 船在湖面上穿行了好一会,隐约听到前面传来“当当当”的钟声。极目远眺,视野前方出现了一座八面高塔,估摸着约有四五丈之高。 刘公介绍道,“那就是镇海塔,是唐时尉迟公所建,塔高有七层。其旁边尚有一小塔,据说乃是尉迟公当年斩了违纪的儿子,将其头颅镇压在那边,所以又被百姓们戏称作压儿塔。” “那尉迟公真是铁面无私,不是人人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吗!他不会真这么做了吧!”韩晖惊叹道。 “这种事情时间一旦隔久了,口耳相传总会失真。或许是后人穿凿附会了,真假谁又说的清呢!不过,老夫记得那尉迟公确实有一子在史书上从未有详细记载,或许是真有此事吧!”陈太傅解释道。 “好了,总算是快靠岸了,我们就在这附近下船吧,前面那镇子就是那曹甸了。” 刘公招呼着众人下了船,接着便领着他们走上了一条田间小路。 只见这两边的水田还是郁郁葱葱的,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水草。叶皮似剪刀般,茎干似嫩蒲,颜色呈现深青色,一丛丛密集地聚拢着。偶有从中抽出一细细的小茎,上面开着白色的小花。 这秋风轻轻拂过这些叶皮,叶梗间就开始互相碰撞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外祖,如今按说已是那金秋时节,这田里的谷子早就已经收割了,怎么现在还会有这种绿色的水草呢!也不将它们拔去,养在田里有什么用吗?” 韩晖说完便伸手去田里揪起一株,见下面密密麻麻的球状块茎,或呈黄色,或呈青色。 “外祖,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太傅闻言哈哈大笑道,“晖哥儿,这可是个好东西。李时珍的《木草纲目》有写,慈姑,一根岁生十二子,如慈姑之乳诸子,故以名之。你看就是因为它一年生十二子,还能把长在烂泥中的孩子们弄得如此白净,必是一个慈母,这才得了慈姑此名。” “是啊!这慈姑味先苦而后回甘,能吸收油见腻,最适合与肉相炖。而且曹旬的豆腐也堪称一绝,陈太傅到时正可以尝尝这慈姑豆腐汤,这汤色白如奶质,鲜美可口,也算是不虚此行。”刘公推荐道。 “好的,反正既已经误了这么久,且让那娄家的继续等着吧!” “怎么的,那娄相把他那义子也派出来了,他还真舍得啊!”刘公对此很是惊讶,那娄僖可是娄相一手扶持上去的,朝中人都知道虽名义上是娄家义子,但却是娄王家的纽带,若是去了那金国不是肉包子打狗,不怕回不来吗! “怎么舍不得,那娄僖虽然资质平庸,但胜在听话,娄相需要的是一个能执行他指令的人,而不是一个心眼多的。再说娄相对他这义子也爱恨交加,若是有机会,只怕也会下狠手。” “这娄相忌讳的就是你陈老滑头吧!那娄僖此行怕就是过来盯你的吧!”刘公说完会意地对陈太傅挑了挑眉毛。 陈太傅瞪了刘公一眼,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哪来这么多闲话。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那家酒馆门口,门口除了立一个酒杆子,就再无他物。看着就与旁的酒馆没甚么差别,若是事先不知,谁会想到这地竟是水泊梁山好汉开的。 “外祖,我们是不是走错地了?”韩晖附到陈太傅耳边轻声问道。在他的感觉上,既然那梁山泊众好汉如此英勇,怎会窝在这么个山村野店里过活。 “那位顾大娘原来就是负责在梁山泊上打探消息和收集情报的,这店自然开的隐蔽些,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进得门来,倒是挺空旷的。屋子中只零散的摆着几张桌子,角落里叠放着十几坛子酒,柜台上也无人看守,也不知这店家去了哪里。 “店家,有客到了!”刘公大声叫喊了几遍,见无人应答,便去往后院寻人。 这刘公这头刚走,就见打那帘子后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穿着红褂子的妇人。 此妇人眉眼粗大,上下一般粗,也没什么腰身,只能说膀大腰圆,看着倒像是一屠夫家的婆娘。但不管什么样的妇人都是爱俏的,这位直接将那钗环插满发髻,手腕上又套着几个金银手镯,走动间琳琳琅琅直作响。 她仔细地打量陈太傅一行人,开口询问道,“客官看着面生的很,怕是从来不曾来过曹甸吧!我这可是山村小店,可招待不起几位。” “无妨,我们也不是那讲究之人,此行也只是出来寻人,正想找一地歇歇脚呢!”陈太傅回答道。 “既然不嫌弃地方简陋,小店自然招待得起。客官且坐下,小妇人这就去备些乡野小菜菜呈上来。” 那妇人忙去后厨将她那熟睡的丈夫揪了起来,轻声骂道,“你这死鬼,怎么看店的。老娘才出去那么一回功夫,店里来了生人也不知道,就知道躲那偷懒,看老娘不抽死你。” 那孙新忙透过门帘向店内张望。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领头的那老的看着衣着打扮也不普通,而且那几个侍卫模样的看着身手也差不了,别是来找我们茬的吧!” “应该不像,不过眼下家里头的那几位都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为妙,你给老娘我小心盯着点,我且去后面知会一声。若是这头有什么不妥的,直接给我将他们给药翻了,省得麻烦。” 那顾大嫂说完,便揪着丈夫的耳朵提醒道,“你去前面给我伺候着,老娘我去去就来,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顾大嫂转身便匆匆去那后院通风报信,至于孙新则掀了帘子进了屋内。 “客官,你们要吃什么酒呢?小店除了自酿的外,市面上流通的几款也都有些存货。”孙新抖了抖肩上的白布问道。 “老夫也许久未吃过这自酿的小酒了,这市面上的酒吃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比不得自酿的味道新奇。店家,且呈上一壶让老夫尝尝!”陈太傅吩咐道。 “好咧,小的这就给您舀一壶试试。” 孙新一边舀酒,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陈太傅他们之间的 第84章 蒙汗药 “外祖,这家店到底开得得有多不起眼,才没的客人帮衬啊!”韩晖听懂那店家话里的意思,惊叹道。 陈太傅笑而不语,而韩泰喻则向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暗示其中或是有诈,需得小心提防着点。 韩晖对这台面下的波澜是完全弄不明白,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只能静待在一边。 不一会功夫,就见那店家从后厨中出来,手上有一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酒盏和执壶,温碗,将这些一一摆到桌面上。 “哎呀,这怎么还有一个小哥,可吃得酒否?若是不行,小人这就去泡壶茶过来。”那小尉迟孙新见同桌的韩晖年龄不大,便问询道。 “没事!……”韩晖正要接口,就被外祖在桌下踢了一脚,忙收口不言。 “这小子毛都还没长全,心性未定,只怕饮酒后会胡言乱语,丢人现眼。店家且去备清茶一壶即可。” 韩晖今日也不知外祖为何这般说话,他虽酒量小,但饮个那么几杯,还是无事的。 店家又去了后厨备茶,不一会便将那茶水和几盘茶点呈了上来。 韩晖今日自起身后,还未饮过茶水,口中甚干,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陈太傅张口欲言,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也只能无奈一笑,这次就暂且给晖哥儿个教训吧。这出门在外,也不多长个心眼,特别是在这顾大嫂开的酒馆之中。以后北行这种事碰到的多着呢,若现在不知事,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陈太傅斟了一杯酒倒酒盏中,闻了闻酒味,便开口道,“店家,你这酒虽是那黄米酒,但却不知里面添了些什么东西,闻着味道冲了些。” 那小尉迟孙新听着这话,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劲儿,以为这次怕是被人识破了,正要从柜台下面抽刀。 陈太傅猛得一拍桌子,大叫道,“老夫算是明白了,你这酒怕是将两种酒混在一处,难怪老夫觉得气味不对!至于另外一种酒究竟是什么,老夫可闻不出来,店家你且过来介绍介绍。” 那小尉迟孙新听到这话,这才把心中那块石头放了下来。 只得陪笑道,“这位客官,您真是厉害啊!只凭着这酒气,就能猜个大概,只是容小人卖个关子,你先尝一尝,自然就能知道另一种是什么了!” 那孙新正指望着陈太傅等人喝下那下了药的酒,他们若是不倒,这下面的事他也办不了。 陈太傅见耍人耍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只怕会横生枝节,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便端起酒盏与桌上其它几人装模作样的饮下那酒水。 至于那桌上的几盘花生米和卤食,因不知那上面有没有下药,也就暂且不动。 “晖哥儿,你也知道老夫素来不爱吃这个。你如今年纪小,正该多听听,长点心眼,这些刚好适合你。”陈太傅将桌上的卤猪耳朵和卤猪心推到韩晖面前,一语双关的说道。 韩晖听的有些发懵,您老不喜欢吃,难道孙儿就该喜欢了,正准备开口拒绝,却觉得脑子有点发晕。 那孙新在缩在柜台后数着数,“一,二,三,……”可就是迟迟不见有人倒下,正以为那蒙汗药放得时间长了,可能失了效。 却听到“当”的一声,伸头出去一看,就见到那半大小童头朝下趴在了桌子上面。 而陈太傅及其他几人见状,也开始左右摇晃了身子,眼神迷蒙的也趴下了。 孙新在柜台后又等待了一会,这才上前去推了推那些人。 “客官,醒醒!醒醒!哎呀,怎么却醉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旁边轻声叫唤着,见确实是蒙倒了,忙去关了店门。接着又去了后厨取来几根麻绳,准备将这些个人都给捆绑起来。至于怎么处理,还是等他那婆娘过来再说吧! 这时,顾大婶和刘公一起从后院走了进来,见这屋中情形也是大吃了一惊。 “姓孙的你快给老娘我住手,谁让你这么干的!”顾大婶大喊道,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将那些绳索一一砍断。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刘公跟在顾大嫂身后倒也不心急,只是这么插上一句。难得能看到陈太傅那倒霉样,他自然是开心得很,就站在旁边围观着。 这家庭人伦也确是一出好戏啊! 小尉迟孙新在旁边嚷嚷道,“婆娘,这不都是适才你让我这么干的吗!” “老娘我只是让你盯着,若是见情形不对,就药翻他们,你下手那么快干嘛!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顾大嫂听得火大,忙揪起孙新的耳朵骂道。 “可他们这群人刚才说了水泊梁山,我就以为他们是来找我们茬的,当然得把他们给处理了,我们以前不都这么干的吗!” 孙新忙在旁边连连叫屈。他这婆娘什么都好,就是在外人面前太不给他面子了,大哥已经说了他好多次了,可他在那贼婆娘面前就是挺不起腰杆子来。 “老娘我是有这么一说,平时见你办事也没这么麻利过,今日是吃错药了!等一会都不行吗!一时半会这帮人又不容易醒,这不耽误事吗!”顾大嫂报怨道。 “你又没说这帮是什么人?我怎么管的了许多!”孙新在旁小声嘟囔道。 “这事怪老夫,谁叫老夫刚才走开了,这才闹了个乌龙。”刘公这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忙上前打圆场。 “婆娘,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孙新询问道。 “这个陈老头是老夫的故交好友,是专程来这边请你们梁山好汉出山的。”刘公接口道。 “不行,不行,我们这帮人早已金盆洗手,不问世事,且让我们安享晚年吧!”孙新连连推辞道。 “适才老夫在后院也问询过另外几位的意思,他们可没有明确拒绝。而且此次去的可是那金国,正需要诸位的鼎力相助。”刘公劝说道。 “可是……”孙新还待继续推辞,他那婆娘忙拉了他一把。 “刘公,这事情且等一等吧!等公孙大哥过来再商议吧!我们一时也定不了!”顾大嫂也不好推却,她虽然心中有想法 第85章 请人 那道士看到这酒馆内的情形,倒也不慌。 “诸位居士,贫道失礼了。这路过贵宝地,口干舌燥的很,特来讨一杯茶水。” 他脚尖微微向后转,已将一手放置于身后,身体松弛中略带着点紧绷。 “公孙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顾大嫂在门后嚷嚷道。 “这屋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入云龙公孙胜见到顾大嫂,这才略放下心来,倒也不急着进门。 刘公这时从屋子里出来,对着公孙胜拱手道,“公孙兄弟,多年未见,老夫这厢有礼了。” 公孙胜打量了刘公一眼,拱手作揖道,“功德无量天尊,贫道已是方外之人,俗世之名已然忘却,刘公还是唤贫道道号一清吧!” 他瞥了瞥顾大嫂,示意她将如今这乱七八糟的状况好好解释一下。 “大哥,刘公此行是过来请我们护送人去金国的。至于这房里倒的这些人,都是我那混家不明就里,给药翻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配的那药就连老虎都药得倒,怕是一时半刻也醒不了,小妇人正为此犯愁呢!”顾大嫂解释道。 公孙胜这才迈步进了酒馆内,仔细瞧了瞧地上倒的陈太傅几人。 忽然开口道,“顾大嫂,你们怕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人药没药倒都不仔细看看。看来这安逸日子过久了,什么都松懈了。” 接着他便踢了踢地上的几人。 “好了,别装了,该听到的话都听了,起来聊聊吧!” 陈太傅见实在装不下去了,忙站起身来。 “这位一清道长,老夫此次前来是特来邀请诸位陪同前往北地的。” “哦,不知尊驾为何要前往那边,毕竟那里可是那女真人的地盘,不通教化的很,寻常人怕是不会去的吧!”公孙胜怀疑的看着陈太傅,以为他这是要与金人做生意,甚至是私通外邦,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陈太傅脸色一正道,“老夫官居朝中同知枢密院使,此次前往金国乃是为了和议一事。” 公孙胜听后脸色微微发青,双拳不由得握紧起来。 “那就恕贫道不敢苟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位大人既然是出使金国的使节,安全自有朝廷派人保护,当然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乡野莽夫出手了。” 刘公见场中情形不对,忙开口解释道,“一清道长,这位是陈太傅,想来你必是知其为人的。虽然这次他被官家派去金国,但他必是不会如上次那般签订下那些丧权辱国的条款。老夫以我刘家的名声作担保,还请你们梁山好汉能出手相助。” 陈太傅倒是没想到刘公言出必行,昨日醉酒后的承诺,今日行那义气之行。 “一清道长,老夫虽在出行前做了些布置,但是到了那边有些事还得私下进行,正需要诸位好汉鼎力相助。而且北行路途遥远,淮河以北的运河年久堵塞,只能行那陆路。这一路上匪寇,游勇众多,若是无经验老道之人打通关节,怕是寸步难行。” 这时那顾大嫂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公孙胜,闪到角落处嘀咕了几句。 公孙胜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太乐意。虽然他随罗真人在二仙山修道,但山下的纷纷扰扰,他还是清楚的。 “诸位,你们先在这边等等,贫道需要与众兄弟好好商议一下,才好下决定。” 公孙胜脸色阴沉的向后院走去。 顾大嫂扯了扯孙新,示意他守在这店中,她要跟过去看看。孙新刚做了那事,正没脸见人呢,怎肯继续待着,连连摇头。 顾大嫂见状,也不细说了,只将那孙新往店里一推,门一关就走了。 孙新也无奈得很,摊上这么个婆娘,理也没地说,只得转身赔笑着面对陈太傅等人。 “客官,你们还要吃点喝点吗?小的这就去准备。” “再给你机会药翻一次吗?你看看我家的晖哥儿到现在还趴着呢!你看看该怎么补救啊!”韩泰喻讥讽道。 “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吗!大家都是江湖上混过的,一壶浊酒泯恩仇。既然是在这酒上犯了错,小的自罚几杯如何!”孙新笑脸迎人,连连道歉。 “算了,算了,以后弄不好还要共事一段时日,没的僵了关系也不好。”韩泰喻虽抱怨着,但这手却搭上了孙新的肩膀。 “孙兄弟,要不等会去外面耍耍?早就听说梁山好汉武艺高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哎呦,小人可久不练了,拳脚生疏得很,要不小的去后院叫那几位出来和你比划比划?”孙新听着也不是个劲,谁还没有个大哥,就算我比不过,不是还有我家那母大虫吗! “有机会再说,先上份酒菜来,这么一折腾,肚子饿得慌!”韩泰喻忙转移了话题,谁知道你家那后院里来的都有谁,若是那位大刀关胜也在,他可打不过,没的丢了脸面。他只是想出气,可不是想讨打。 “好咧!诸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备。”孙新见过了关,忙匆匆去后厨烧火备菜。 不一会,这冷盘热炙就一一端上了桌。孙新还从那后厨夹缝中掏出一坛酒。 “诸位,这是小的珍藏多年的东京府和乐楼的琼浆酒,如今怕是无处可寻了。小的就以此酒向诸位告个罪如何!” 陈太傅一听得竟是这酒,大为乐意。 “快开了,老夫先讨一杯尝尝!” 孙新将那酒倒入壶中温了温,这才给在座的诸人都斟上一杯。正待离开,却被那韩泰喻一把拉住。 “大家都是那习武之人,且一起坐下吃酒吧!没得我们热热闹闹地吃喝,你却一人在那边冷冷清清的。” 这孙新一加入,这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你们这般不行,吃酒就该大口吃,小口抿有什么意思啊!我且去取些大碗来。” 孙新说完便去取了几个大碗过来,将它们一一满上,那几个侍卫一吆五喝六起来,早把自家的小主子给忘了。 至于陈太傅一碰上美酒,哪还记得孙儿还趴着呢!倒是那陈随礼帮忙将韩晖扶起,靠到墙角边。 这边店里是烟火气缭绕,后院却是吵将起来。 , 第86章 议定 这间酒馆虽然坐落在镇子中,但因为位置偏了点,这后院却大的很,怕是有个半亩地大小。 当年孙新一家搬来此地时,就考虑到以后这梁山泊好汉必是常来的,这人多口杂,就把那院墙筑得高高的。 这院子正中有一石头桌子,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桌子,只是一块大青石罢了,旁边围着几块小石墩子。 此时那入云龙公孙胜端坐在上首石墩子上,至于其它几位好汉或靠着院墙,或坐在那些个小石墩子上。 现在这氛围算不上太好,公孙胜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只是听着众人为这是否去那金国而争论不休。 一独臂僧侣开口道,“贫僧虽不知陈太傅为人如何,但想来这官面上混的,比之当年那童贯之流也好不上哪去。若是有兄弟想随那人一起去,贫僧怕是会有去无回啊! 至于贫僧已经皈依了佛门,屠刀已放下,如今心中只有那青灯古佛了,这打打杀杀之事就不参与了。” “武松,你也别瞎扯,本佛爷还不知道你吗!你这是失了手臂,士气已失,觉得自己已成了一个废人。再加上当年兄弟们死的死,走的走,此次要不是本佛爷拖你过来一游,只怕你是要在六合寺终老了。”旁边一敞露着胸口,脖上挂一串大佛珠,腮边留一丛貉臊胡须的和尚怒斥道。 公孙胜将视线转向武松,这家伙自从当年与方腊一战后,就缩在那寺庙之中,锐气全无,颓废的很,他上次路过临安府也被他给拒之门外。他有心想劝个几句,却也无从下手。 “唉!”他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倒是那花和尚鲁智深继续说道,“旁人本佛爷是不知想不想去,但是你确实需要出外去走走了。反正那船要路过那楚州,刚好顺路去大哥坟上拜拜,兴许就能想开了。本佛爷可不许你继续消沉下去。做人就该如我这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这才能过得称心。” “可是……”武松正欲抬起左手臂,眼前空空如也,便收住了口。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这厮最难劝了。每日对着香烛佛祖,忏悔自身罪恶,这若是想通了倒还好,若是想不通只怕人就彻底废了。 “戴兄弟你呢?去不去?以前你就去过燕京打探过消息,这熟门熟路正适合!” “……” 公孙胜见众兄弟众说纷纭,决定不下,便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贫道下山之后就得知我王师近日连连大胜,已打到了开封府附近,至于如今怎的反倒要与那金国和议,我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有股子怨气憋在那散不了。 贫道先表个态,那金国我是不会去的,至于诸位兄弟若有意向,我是不会阻止的。贫道会随这官船去到蓼儿洼,这几日先看看那位陈太傅的为人处事,也算帮你们把把关吧。”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叫嚷道,“对了,那朱仝怎么又没来,次次都少了他。不然这战场上的事倒可以问问他,我们这些人可是辞官的辞官,修行的修行,早就不沾这官场了。若是没个明眼人指点,只怕会着了别人的套,到时反丢了性命。” 顾大嫂接口道,“适才那刘公也来了,小妇人刚问询过了,那姓朱的还在北面拼杀,暂时是回不来了。” “那厮不是一直在刘公麾下做事么,那刘公都罢官了,他反倒官场上混上瘾了,也不急流勇退,都不知怎么想的!”一人说道。 “怕是想为那呼延灼报仇雪恨吧!当年金人入侵之时,呼延灼可是救了他一命,如今那呼延灼已战死在淮西,他自然得还他一恩。”公孙胜感叹道。 至于那朱仝为何从不来拜祭宋江,他心中也有所猜测,只怕朱仝心中依然有怨。 当年朱仝私放宋江,已致被发配到了沧州。好不容易得到沧州知府的赏识,将那小衙内托付给他照顾。宋江为报朱仝救命恩情,想将他接上山,但是遭到了朱仝的严词拒绝。结果李逵将小衙内碎尸万段,断了朱仝的后路,逼得朱仝走投无路只得上山。 若是他去了蓼儿洼,又该如何拜祭宋李二人呢!这心中有怨恨,自然也不诚心了。 “燕青,你呢?要不要去北边见识见识?”一头戴斗笠,满脸疙瘩,眼睛微突的丑汉子转向旁边问道。 “我可不行,这家中拖家带口的,怎去得!”一六尺余高,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说道。 “你是怕家中那位美娇娘吧!这十年过去了,美人早已人老珠黄,怕是已无人惦记着了,你还犯什么愁啊!”活阎罗阮小七嘲笑道。 “谁说的,当年汴京逢难之时,她既已随了我,这前尘旧事早已忘了。” “我说当年你怎么忽然没了音信,原来是去青楼救美人去了。怎么的这姐姐弟弟也不叫了,改成情郎了!那当年为何死鸭子嘴硬,不认下这事,非得到那生死关头,千里奔赴!”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气得燕青挥拳欲打。 “你这个浪子难得收了心,就不为难你了。至于旁的人,还有没有意向的,也说说吧!”公孙胜制止了众人的嘻笑。 “老娘也要去,这破地方呆久了,憋屈得很。客人三二个,连个聊天打趣的人都没有。”顾大嫂抱怨道。 “你家那口子,难道是死人不成!屋里屋外都能聊的来,你这婆娘说的好没道理啊!”有人在一旁调笑道。 “老娘想要的是如往日水泊梁山时,那人来客往,刀口舔血的日子,现在这日子待久了,无趣得很!” “你就不怕去了金国回不来了啊!那金人可是荤素不忌的,会放过你不成!我们可怕你家那孙新回头找我们算账!” “老娘这一把年纪有什么好怕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再说我去了,我家那口子也得跟着去才是,没得让他在后方安逸着呢!” “人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家倒是好妻唱夫随了!” “……” 第87章 迁怒 却说另一头那位娄僖娄副使,这一路上是担惊受怕,特别是那天晚上被那荒野鬼火给吓了一大跳,到现在都回不了神。 府中的那车夫来得倒还算及时,但他的糗样已被人瞧了个真切,自然是恼怒的很。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又不好打发人走。他私底下打算到了宝应,便去信一封给家慈,让她将此人给处理了。 晚上在那村庄民宅里住得又不舒服,一是这床铺咯得慌,被子又有一股霉味,二是昨夜那车夫竟将马车停在那乱葬岗上,搞得他看那屋子里黑漆漆的,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周围,眼睛怎么也不敢闭上。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那外面的鸡鸭又闹腾得欢,总之哪哪都让他看得不顺眼。 草草用过膳食,娄僖便催着那车夫尽快上路。他怕昨晚这么一耽搁,那位陈太傅陈老大人又不知会将船开到哪里去,如今向义父求助也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快,再开快些!”娄僖催促道,他现在也顾忌不了形象了,颠就颠吧!这若是误了差使,官家怪罪的必然是他,难道他还辩得过那位陈太傅不成。 “爷,真快不了,这马儿才刚缓过劲来。而且这地界水网众多,小的绕得有些费劲,要不您还是找艘船过去,或许还能赶上。”那车夫无奈的解释道。 心中却暗骂道,这有水路就走水路呗,干嘛还坐马车呢!他从来没有开那么远的道过,这路又不熟。这一路他也是问过来的,费力又费神,这不耽误时间吗!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难道你还能替我拿主意了不成!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娄僖骂道。 那车夫轻哼了一下,心想你这趟出使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等你回来茶都凉了,弄不好我都辞了你家的工。而且我可是替那娄相跑腿的,可不是你们王家雇的,没的受你那闲气。 娄僖见那车夫神色不虞,怕他将自己撂在此地,也不敢再出声了。 路上这么一番折腾,娄僖直到第二日日落之后才到了宝应,远远的便见那码头上黑影重重,看不真切,忙急步向前细看。 等查看过半的时候,才找到那艘官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上面灯火昏暗,看着不像是有人。 娄僖在码头上叫唤了半天,才有人从船舷处探出头来。 “谁啊!瞎叫唤什么呀!” 娄僖怒声呵斥道,“瞎眼了,连本官都不认识了吗!” 那人将盏灯往这边照了照,许久后才认出面前的竟是娄副使,忙将那船梯放了下来。 “娄大人,小人有眼无珠,请您放过小的吧!”那人连连告罪道。 “怎么这船上只有你一人看守,其他人呢?都跑哪去了!”娄僖责问道。 他如今又累又饿,这两日基本上都在马车上过活,休息不好,人自然就如同个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着。 “陈太傅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其他的人倒是都在,只是现在应该都下船吃饭去了,只留小的一人在船上看守。”那人将实情如实禀报。 “什么那陈老头……”娄僖话刚出口,便休止不说。义父昨日可是千叮万嘱,毕竟台面上他是正使,你只是个副的,人前还是要多尊重些,省的落人口实。至于到了那边自然有那金人来收拾他。 “那本官那几个侍卫呢?怎么也不在船上,也出外了?”娄僖缓了缓口气,继续问道。 “这个……”那人有些不好说了,毕竟众人都以为这娄副使今日是回不来了,而陈太傅为人和气,主事的人不在,自然都去这宝应吃酒逗乐去了。 “娄副使想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必是要早些休息的,小的这就去给你备上酒菜。”那人见娄副使脸色不好看,忙转移话题道。 “去外面叫些好酒好菜上来,本官可不想吃船上那些货色。”娄僖如今肚子饿得慌,也就不想多费唇舌了,这有气也得等他酒足饭饱之后再说。 “好的,小的这就去办。”那人忙准备离开,省的在这挨训。 “对了,你叫人速去把本官那几个下属唤来,没的他们在外面逍遥快活,本官一人吃着闷酒!” 那人一听,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是自己在这听训就好。既然你们刚才留我一人在此,那这些就该由你们来担。 他匆匆跑下船去,在附近的酒楼找到了娄家的那几个侍卫。 “哥几个,你们快些回去吧!你们娄副使刚才差人送信来了,说是被困在附近的村子,让你们收拾套衣物带去!” 那几个侍卫一听也着急了,他们那个主子最是讲究仪表,必是脏了衣衫,怕失礼人前,这才使信来报。 他们也顾不得吃酒了,便草草结了帐,便往那码头而去。 这报信的这位则安心的在酒楼坐下,又加点了几道菜使人送去船上,便就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饭菜吃了起来。 那娄家的侍卫着急忙慌地上了船,却见到甲板上等候多时的娄副使,便知中了那小子的套,忙低头认错,认真的听主子的训斥。 “你们几个还知道回来啊!看看你们个个一身酒气,这几日怕是过得很舒心吧!都忘了你们姓什么了吧!” “属下不敢,我们这几日也着实担心着大人您,只是那陈太傅毕竟位高权重,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啊!”为首一人解释道。 “那昨日在扬子渡为何不及时告知本官,累及本官跑了两个渡口,才追了上来?”娄僖想想这两天的经历,怒从中来,先是有这帮不忠心的下属,后有那不知进退,架子摆得比他还大的车夫,一个个的净给他气受。 “这个,这个……当日那陈太傅下令太快,属下想通知也来不及了啊!”一侍卫支吾道。 “那过后为何不及时知会陈太傅,本官尚未登船呢!若是你们说了,必不会过了一站又一站,一直到这宝应才赶上,说到底还是你们做事不尽心。” “属下说了,可昨日那陈太傅似乎是喝醉了,见都没见我等,就打发了我们, 第88章 镖师还是戏班 娄僖喝足之后,自然是更有的精力来折腾人了,那手下的几个侍卫当晚被骂的是一个狗血淋头,再加上他迟迟没见到陈太傅的出现,这怒火就撑撑撑的往上窜。 在这漫长的一夜等待中,娄僖心中编织了一堆话,可第二日又这么过去了,却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这再多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人就是这般健忘,这烦恼怒气隔了一夜之后,就自己忍下了,说不定还会给对方找补。 陈太傅这日是半夜才回的船,那时这位娄副使早已入睡,自然是见不到他回来的那大阵仗。。 娄僖次日醒来之后,发现这船上的气氛有些不正常,多了好多个陌生人。 他也问询了那些人,但对方要么凶神恶煞的,要么就视他如尘土,反倒显得他是个外人一般。 娄僖只得去找那位陈太傅,也不知他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刚要进那舱室,就被两个侍卫拦在外面。 “娄大人,太傅大人昨夜回来得迟,现下还未起身,您先等一等,卑职这就进去通报。” 娄僖心中暗骂这老匹夫不作人,面上也只能笑脸对人。 “不急,不急,下官也没有什么急事,且等一会也没关系。” 娄僖在门外来回踱着步,等待好一会,才见那位陈太傅出来。 陈太傅一见那娄僖,便惊喜地说道,“娄副使,你总算是赶上了,老夫昨日还担心你路上遇上阻碍,正准备令这宝应的衙役帮手查找。” “多谢陈太傅挂心,下官只是这路途险阻了些,倒尚未出什么乱子。”娄僖心里是咒骂连连,这老家伙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干下的那缺德事自己知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住了火。 “陈太傅,下官有一事不明,你这次出使金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误行程,这是因何缘故?和议可是事关两国的安定,可容不得拖延。” 陈太傅抚了抚胡须,故作疑惑道,“老夫可并没有拖延行程,要说这出问题的可是娄副使,竟然误了官船,累及老夫要困在这宝应等你不是吗!” “陈太傅你老真是有理没理都由着你说,前日你可是将下官丢弃在那扬子津渡口,害的下官一路追到了高邮,又跟着到了这宝应,你则在船上安枕无忧。你我同为使臣,本该同舟共济,你这离心离德之举,怕是会让世人耻笑吧!”娄僖说着说着,便捏紧了拳头。 “娄副使,你这是在质问本官吗!要说老夫与你那义父同辈,也算是你半个长辈吧!你今日这番不当言语,等老夫回朝后,必会亲上娄府大门,问问娄相这些年是如何教子的不可。”陈太傅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娄家这小子不太会说话呀,就算你有再多的不满,都得给老夫我收着。 娄僖一听到义父,便知事情不妙了。 义父在扬子津时就告诫过他,万万不可与那陈太傅起冲突,说他这位老冤家阴着呐,小心行事,不然那王家一系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娄僖忙收敛心神,小心应对。 “下官可不敢,您是主使,我只是从旁协助罢了,自然万事由您来拿主意。这趟临出门前,义父一直千叮万嘱,让我好好辅佐您,学学您是如何待人处事的,必能让小子受益匪浅。” 陈太傅见这娄家小子会说话了,轻哼了一声,也算将这事给揭过了。 “贤侄啊!非是老夫要为难于你,老夫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也算是让你吃个教训,凡事长个心眼。若是到了金国,怕是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是,是,您是长辈,让小辈多跑跑腿也是应该的,小子必定牢记您今日的教诲。”娄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应答道。 陈太傅轻笑了一声,娄家这小子好玩得很,资质又太过平常,就算入了娄家门,也学不会娄相的那套。 “那贤侄若是没什么事,老夫就要出外用膳了,省得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陈太傅说完,便转身要走。 “陈太傅请稍等片刻,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下您老。” “你这小子也太麻烦了,快说吧!” “陈太傅,下官发现这官船上多了不少陌生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怪异的很,不知他们从何而来?” “原来你说的是他们啊!这些人是老夫在宝应当地请来的镖师,护送我们一程罢了。” “陈太傅,我们此次出使,自有官军护送,就算到了金国也有金兵保护,怕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何需另外请人呢!” 娄僖对这些人的身份存疑,怕是陈太傅布的后手,若是真让这些人跟着,那义父吩咐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 “贤侄你有所不知啊,这十几年仗打下来,这淮河至黄河一线,匪寇散兵众多,个个占山为王,若是不请些熟悉各地风土人情的人帮忙打通关节,怕是要出乱子的。” “既然他们是充作向导而已,那陈太傅又何需请这么多,两三个足矣!” 娄僖想借此削减陈太傅的人手,此次出使,义父本就打算打陈太傅个措手不及,若是他什么都备妥了,他们又怎么有戏唱呢! “贤侄说的是这个啊,老夫这身边称心的人也没带几个,这才多请了几个充充门面罢了。而且这公是公私是私,若是老夫想在那金国四处走走,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来多请几个也是大有好处的,若是贤侄需要,老夫也可以匀几个给你。” 陈太傅也不好将人数说死,这趟随行的梁山泊好汉并不是个个都会随他北行,现在只是暂归一路罢了。请得来几个,还得看接下来几日的相处。 “陈太傅,下官毕竟管着人事,这些都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才行。这些人中男女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僧侣道士打扮的人,怕不是行镖的吧?” 娄僖知这些人不简单,只能旁敲侧击,问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他已经得罪过陈太傅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到时让义父去兜,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第89章 红粉枯骨 韩晖一觉醒来,便觉着身下不对,硬邦邦的。抬眼环顾四周,乌漆麻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要不是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自己又并未被人捆绑,怕是真要以为被人给卖了。 摸索了一番,才找到那门,出去一看原来他已经回了船上,还又被送到了那个船舱,不用问又是他那位外祖干的。 昨日他晕晕乎乎之时,就知道怕是中了蒙汗药,难怪外祖和几个侍卫当时眼神那么古怪,合着就他一个人中了计。 这时有一侍卫神情恍惚的走过他跟前,他忙叫住了那人。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船上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呢?” 那侍卫见被人拦住,心中的那丝杂念顿时被打散了,正想发火,见是陈太傅家的小哥,只得作罢。 “韩公子,陈太傅带人下船用膳去了,现下还未回来。这属下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那侍卫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船尾而去。他这行迹怪异得很,耳根子看着微微发红,腰间还插着一束不知名的紫色花朵。 韩晖心中起疑,便也跟着过去了。到了地方,才知道今日这船上为何见不到人了,原来是都跑这边来了。 这边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韩晖从人群夹缝中钻了进去,见里面站着一秀雅绝俗的女子,双目清澈的宛如一汪泉水。当她望向你时,自有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高雅之气。虽然那女子衣着简朴了些,但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而昨日韩晖见过的那位酒馆老板娘正在旁边压着阵,大声向围观的众人叫喊着,“都别围着了,快快散开,散开,别跟个登徒浪子似的丢份,……” 说话间,那位顾大嫂便抽出腰间的雌雄虎头刀来,吓得众人赶忙向后退避。 顾大嫂环视人群,见韩晖呆呆傻傻的站在那头,便一把拿过了他。 “小哥儿,别楞在那了,快快搭把手将这些人给引开。这帮臭汉子也真是的,见到小娘子都迈不动步子了。” 韩晖虽不知此女子是何人,但该守的分寸他还是知晓的,也不敢靠得太近。再说他现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只知美丑,旁的还未通晓。 他引着那女子到了梁山泊好汉所居的舱室,便独自离开了。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看来他们内部还有事要商量,他就不留下来添乱了。 倒是今日这场面这么混乱,那位娄副使却不曾出来过。一是因为这陈太傅昨夜带来的那帮人长的凶神恶煞,不像善人。二是他此次已被这陈太傅搞怕了,担心他一旦下了船,又会给落下。所以他今日只缩在客舱内,吃喝都是吩咐侍卫下去买的。 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晖对他这个外祖偶尔的恶趣味,也是深有体会。 他叫上他那几个侍卫,也下船觅食去了。 等到陈太傅和几位梁山泊好汉回来时,听人复述了今日这盛况,也是哭笑不得。 陈太傅好奇地问道,“这船上到底上来了一个何等绝色,才能引得老夫这船上诸人如同中了魔一样飞蛾扑火?” 入云龙公孙胜听后大笑道,“这红粉枯骨,色相迷人,也只是一副皮囊罢了。待到百年之后,谁又识得谁呢!不过刚才听这么一番描述,倒像是燕青屋里的那位。” 其余几人也连连点头称是,但对这位美人的名讳却讳莫如深,不敢多提及。 陈太傅心知必是涉及什么秘事,如今他与这水泊梁山诸英雄也只是初交,也不好开口询问。 燕青这时匆匆赶来,向自家兄弟请了个罪。 “众位兄长,今日我家那位给诸位添麻烦了,小弟这就将她送回去。” “燕青,我还在寻思你昨日不是说定不来的,今早怎么又急急赶来,原来是托家带口了啊!”一好汉嘻笑道。 “是啊,人家母大虫顾大嫂是妻唱夫随,你家是夫唱妇随。这么一个大美人你也放心带来,不怕她嘤嘤抱怨吗!” “我昨日还在寻思你这浪子这次怎么有空前来,原来竟是这般放心的啊!” 众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燕青脸燥得很。 他忙开口解释道,“昨日小弟归家之后,就与她说定了,只是言语间落了口风,让她知晓我们这次是要去那金国。就逼着我前来,今日她必是有什么事忘了说了,这才找到此处来,并非也要跟着前去。” “啥,你这小子现在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能被一个妇人所逼。她怎么逼的你,且说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一好汉冲着燕青挤眉弄眼道。 燕青是有苦说不出,难道和他们说,家中的那婆娘这是要托他去金国拜祭那位徽宗不成。若是说出口,知道内情的,必会说一句有情有义。不知内情的,必会觉得他是一个冤大头,这么多年了连个石头都没捂热。 陈太傅在旁边寻思着,这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梁山泊好汉对她如此头疼。 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突然传到一婉柔的女子声。 “诸位哥哥,莫要为难我家燕郎了,今是却是小妇人自作主张了。” 说话间那女子便进得这舱室,顿时便让人觉得这地的空气都变得绵柔起来。 那女子扫视了一眼舱室内的诸人,多为熟人,只有一位面生的老者,想来必是此次出使金国的陈太傅了,忙上前作揖。 “小妇人燕李氏,给这位大人请安了。” 陈太傅细细思量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那位。 “李大家,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此地已无师师,只有一小妇人而已,陈太傅莫要记岔了。”那女子回答道。 “当年那位李师师色艺名动汴京,老夫可还是记得的。更有她以侠义名震京师,拿出美酒赠边关将士,后因那梁师成贪没赠银和美酒,出于义愤,重金刺杀他,博得飞将军的名号。其为人处事无愧良心,当得一声赞。” 陈太傅说完,便朝那女子拱了拱手。 “老夫那亲家当年就想当面向李大家道声谢,可惜物是人非,如今倒是好,老 第90章 起程 适才与梁山泊众好汉的一番详谈,陈太傅已知有那么几位已初步定下了意向,这心也就定了下来。 特别是燕青那厮虽然出身平微,但对于那京诸路各地乡谈,甚至于那诸行百艺,无有不精的。原本他都不指望了,要不是有那位李大家相劝,怕是他也找不到更好人选了。至于那李氏为何出手相助,想来也必是因念及那旧日与徽宗的缘份吧! 陈太傅见万事俱备,便吩咐午时发船去往楚州。娄副使见这陈老头总算是动了,这才松了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他早已去信义父,想来到了下站必会有回音。 韩晖见那娄副使走开了,这才偷偷跑来陈太傅的舱室。 “外祖,我们可是要在这楚州停留么,适才孙儿听你与那道人商量着要送他们一程,最近的码头就是那了。” “晖哥儿这几日怕是也没闲着,必是去请教过船工了吧,原来你可是对这些不太关注的,如今倒是有了长进。那你可知老夫为何要在那边停留吗?” 陈太傅轻抚胡须,笑嘻嘻地考校起外孙来,语气自然也轻快了许多。 “孙儿问过那老船工,我们的官船接下来需要由沙河入那龟山运河,没法直达那蓼儿洼。他们若是不在楚州地界下,怕是要绕远路了。若是我们为了他们沿老路过那山阳湾,一是风大浪急,经常有船只倾覆,危险得很。二是这般过去开不快,反而拖慢了行程,到时那娄副使怕是又要说些什么了。”韩晖回答道。 “老夫倒不是惧那娄僖,只是这事可一可二不可过三,偶尔戏耍他倒可,但这次数多了怕是要奔着结仇而去。而且他怕是也等着在下一渡口收指示,当然不敢有怨言。 老夫原打算着与他们几人多相处几日,看看能不能多请来几位相助,如今看来是不得了。当日虽知道他们要去蓼儿洼拜祭,却忘了这河道变迁,行程上有所冲突。”陈太傅不由得有些懊恼起来。 “那外祖您老还想请谁,要不孙儿过去帮你探探口风?”韩晖见状忙主动请缨。 “那倒是好,你人小鬼大,虽偶尔不着调些,想来还是能办些事的。” 陈太傅这话也不知是夸人呢还是讽人呢,反正韩晖听着有些不顺耳,这是得有多不信任他呀!他心中暗暗发誓,老爷子你且看着吧!这事我誓必给你办成了,让你没来由的小瞧我。 陈太傅看看外孙那不服气的小眼神,心中暗暗发笑,忙开口道,“晖哥儿,你且附耳过来,老夫与你好好交待一番。” 韩晖忙凑到陈太傅跟前,听得他老人家的一番言辞,不由得点起了头来。 难怪人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吃的米多了,能不比他多长个心眼吗! “得咧,您老人家且等着,孙儿这就去给您将这事办妥了。” 陈太傅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办妥。 “晖哥儿,这船开得再慢也总会到地方,你可只有两日功夫,捉紧吧!” 韩晖出得舱室,便匆匆去找他那几个侍卫去了。这天时地利可不听他使唤,他只能把这人和做到绝。既然是要留人自然得投其所好,他以前也是用惯了此计的。 话分两头,再说回那金陵府这边。 隔了那么两三日,这韩家留守的侍卫才将那信送至齐府。 齐天沐这几日因家中娘亲即将远行,就被拘在家中,哪也去不得,心中正懊恼着呢。 他接到信时也奇怪着呢,这韩晖若是有事的话怎么不登门来说,写这么厚厚一封书信是干嘛呢! 他速速将那信展开一览,第一遍读来是迷惑不解,疑惑得很。第二遍读来是咬牙切齿,有些着恼。等第三遍时直接将那信撕了个粉碎。 齐天沐盯着面前那侍卫,询问道,“你家少爷是何时走的?” “回齐公子,韩少爷走了已两日有余了。” “那怎么得今日才将信送来,这也是他临行前交待下来的吗?” “我家少爷只是交待等他走后送来,也怪小的这几日忙晕了,这才把此事给担搁了。”那侍卫可不能直说韩晖交待的是拖得越久越好,只能将过错扛下。 “所以那日他请我喝酒,就是提前向我辞行了不行。”齐天沐在那自言自语道,“难怪他那日语气这么奇怪,我也难得见他喝醉。” 那侍卫在旁不敢多开口,自家少爷做事确实不妥了些,有些误了与好友的交情。如今也只能等齐少爷泄泄火,才能继续交待。 齐天沐在心中盘算了好久,将这金陵府近日发生的事一一对应起来,才想明白他娘亲为何对他那般交待。 “那韩哥是归家了,还是去了……”齐天沐想通了之后,不由得开始担心起韩晖的安全来。 虽然韩晖对他隐瞒了很多事,但他若是也随他外祖去了金国,那可是危机重重,何时能回来只是小事,回不回得来才是大事。 “晖哥儿确实去了那边,不过有老大人在,安全应是无虑的。”那侍卫看了看齐天沐的神色,解释道。 “那我现在若是追去,可还赶得上吗?”齐天沐长吁了一口气,心事了了,自然也想着去凑凑热闹。 “你若是想去,为娘是拦不了你的,你且想清楚再回答。”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 齐天沐一听这声音,顿时老鼠见了猫一般,顿时耸了。他那老娘怎么今日还没走呢,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娘,儿子只是想随着去给韩哥送送行,他没交没待的,儿子可不能如此,这不是您经常和我说的吗!”齐天沐躲在桌后讷讷的说道。 “别人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怕是想借机把自己也送上船去,从此天高海阔了吧!也不怕为娘在家里担惊受怕!”齐夫人说完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齐天沐撇了撇嘴,他那娘亲又开始演上了。人生如戏,戏精就是她这一类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难怪父亲被她吃得死死的,他可不吃这一套。 “儿子只是送行,你这是想多了,家中还有外人在,别多演了,我看得都燥得慌。” 齐夫人这才 第91章 无情无义 齐天沐盯着那小箱子看了许久。 “开还是不开呢!开的话毕竟是给别人的,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若是不开,他心里又不甘心,有些堵得慌。没来由的给慕家那小矮子一箱子,我一封信就给打发了。”齐天沐在那喃喃自语道,右手在那箱子盖上按压了许久。 “好奇是吧!想看看是吧!现在反正也没人瞧见,动动手就行了!”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齐天沐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地打开了箱盖子。 “哎哟,这晖哥儿可真是细心,这吃的用的都有,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必能讨得小女娘的欢心。”那声音叫嚷道。 齐天沐抬头一看,他那娘亲正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那箱子,甚至还把手伸了进去。 他忙把箱子合上,也不管有没有压到手。双目怒视着,就如同护食的老虎一般,恨不得扑上去撕咬。 “娘您这是又想干嘛,这是韩哥送慕家小矮子的,您别想把爪子伸过来。” 齐夫人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接口道,“你娘我也是个女子,这不童心未泯,这些小物件看着甚是欢喜,要不让我好好瞧瞧。” “您还真说得出口,儿子都替你脸红,还好现在旁边没有人了,不然这传将出去,您还怎么在外行走呢!” “不给看就算了,你娘我不会自己去买啊!还有那些东西可不适合你,尽早给人送过去。”齐夫人说完就挥挥衣袖离开了。 齐天沐嫌弃地看着手上的小箱子,指望他给那慕家小矮子送去,这是绝不可能的。这么多日的兄弟情,竟还比不上那小矮子,还想让他去哄人,没门!反正他家姑表姐妹多,还不如留给她们呢! 且不提齐天沐如何决择这小箱子的归属。 他首先打算趁夜偷偷溜出城,坐船去往楚州那边,看看能否追上。但刚出了城门,就被他娘给拎了回来,这丢脸都丢出门外了。 这么一番折腾,这箱子的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而那头慕家小女娃,这几日刚巧被送去孔府外祖母处,自然是不知道她那韩哥哥已经离开了金陵府。 就说那位孔家老夫人自从上次被服侍多年的老仆背叛后,一直郁气在身。这心中不舒坦了,自然是药石也起不了太大效果,再加上年事已高,这身子骨是一日差过一日。 慕夫人作为儿女的,忧心母亲的身体,自然是服侍在身侧,再加上有个小女娃在面前彩衣娱亲,孔老夫人药也能多喝下几口。 慕夫人见这招有效,而府中又有些琐事脱不开身,只得将女儿及一干侍候的丫鬟老妈子放在孔府,回府看护幼儿去了。 而那慕月生虽然也喜欢外祖母,但这孔府毕竟不是自己家,规矩大得很,她过得拘谨得很,而且她感觉得出来那些府中的姐妹并不喜欢她。 她也问过兰婆婆为何外婆家的姐妹说她没规矩,可她既没在府中跑动又从没与她们发生过争执,怎么得就这般瞧她不上。 兰婆婆只是笑笑说,“因为这孔府的小女娘每日晨昏定省忙个不停,事事规行矩步,连吃饭都是数着来吃的,看到月月小姐这样是既羡慕又忌妒,自然是不喜欢你了。” “那她们这样不累吗?就和那庙里的一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慕月生追问道。 “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特别是孔府的小女娘,一个孔字压在身上,那外面的风评影响着她们的一生。夫人以前也是这么学出来的,当年也是一女百家求,要不是早早的订下了,就不知是何种缘法了!” 兰婆婆想起以前慕夫人未出阁时,也曾参加过城中妇人们办的聚会。那些贵妇们都惋惜得和孔老夫人谈论这亲事订得太早了,不然她们家的儿郎也是适合的等等。 “那月月以后也会变得和她们一般无二吗?要这么端着吗?” “月月小姐生在慕家自是幸运的,老爷夫人都不曾拘着你,但这种幸运以后要延续到夫家去,就要看你以后所学所思了。不过婆婆想月月小姐这么乖巧可人,以后过的定是不会差了。” “那就是说我以后也是得学的,可我不想像她们一般木木呆呆的,被框住了似的,好没意思啊!以前那齐胖子也说过我再过个几年就要学一堆东西,不然以后没人理了,真会这样吗?”慕月生烦恼得说道。 “月月小姐想得太多了,你以后的规划夫人自然是会给你安排好,不会如她们这般,想想你还可以松快几年的。” 慕月生听后便如那放回水中的河豚鱼一般,泄了气。想想以后的日子怕是真不好过了,这眉角眼梢都写满了丧气。 她学着大人那般在一旁叹起气来,就连平日里喜欢吃的都不理会了。兰婆婆伺候她几年,也是知她脾性的,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需担心。 “兰婆婆,虽然我也喜欢陪着外祖母,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每天听那些姐姐们念念叨叨,月月头都快裂了!”慕月生瞥见外面过来请安的孔家表姐,忽然开口道。 “那可能要等夫人下次来,毕竟小哥儿在家生了病,夫人正忧心着呢,怕是快不了。”兰婆婆解释道。 “好吧!好吧!月月现在在家中的地位也下降了,爹爹忙,娘亲也不担心,唉!我怎么这般可怜呢!” 慕月生扯着桌上的那盆花,念叨道。不一会,这花花叶叶就不成样子了。 “主家是有事忙,可疼爱着小小姐你的。再说不是还有韩少爷关心你吗!外面有好吃好喝的都会送来。” “可我这回外出都没告知过韩哥哥,难怪他近日不上门了,好无聊啊!”慕月生抱怨道。 “韩少爷日日是要上学的,也是不得闲。等月月小姐回去,必是会带你出外玩的,小小姐且安心待几日即可。” “可我言而无信,韩哥哥会不会觉得我无情无义呢!等我回去必是不会上门了。” “呦,怎么又这般了,说谁无情无义呢!不会这几日被我们说烦了,在背后议论我们几个吧!”一个女郎的声音从 第92章 孔府是非 说话间就见一个十三四岁芳龄的小娘子走了进来,她轻瞥了一眼慕月生,便坐定在那屋子内。 “慕家表妹,你这规矩也实在是太差了点,也不知姑母是怎么教的。我如你这般大时,可不会这么爬上爬下,你可实在是给我们孔府蒙羞啊!” “五表姐好,你怎么这么迟才来给外祖母请安啊!其它的姐姐可早就走了!” 慕月生有些气不过的嘟囔了一句。 “我可不如你这般闲适,每日要学的东西多了,这空闲时间自然是少了。要想如你这般,怕是以后的日子就会苦了。” 五表姐倒是神色如常,这种刺话都是她们玩剩的,无关什么痛痒。这慕家的小表妹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天天在祖母这讨喜,没的惹人厌烦。 世人都说远香近臭,本来那慕家小表妹不常来府中走动倒还好,可如果将祖母的心都占了去,只怕以后那祖母压箱的也被她给分了去。 母亲可是私底下叮嘱过,她那姑母以前可是最娇气,都说会哭的女娘惹人疼。 这般掐尖的人儿以前在这金陵府里风头劲,母亲未嫁过来时,就老是被人拿来比较,自然是很讨厌这姑子。 等嫁入孔府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自是烦得很。好不容易熬到姑母出了嫁,却老见到祖母经常会上门替姑母撑腰,心中则是暗暗窃喜。 她们房里的几个女娘自然是不喜这小表妹了,如今见她散漫得很,想起自小被母亲逼着学习的日子,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五表姐看着桌案上那盘荷花酥,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得不露出什么。她从早上起来学到现在,腹中空空如也。 慕月生见表姐盯着桌上的甜点,以为她又要说教了,忙迅速地将东西挪开了。 五表姐怒视着慕月生,真是不会看人眼色,她这是想骂人吗!就不能眼神活络些吗!哪怕问一句表姐要吃点吗也是好的。 慕月生缩到兰婆婆身后,偷偷瞧着五表姐。 兰婆婆将手后伸拍了拍慕月生,忙出来打圆场了。 “五姐儿,孔老夫人刚吃了药,现在怕是正不舒服呢!您怕是要在这多等一会。老奴这就吩咐人备上些茶点来。” 五表姐用双手微微按压着肚子,轻声说道,“那就多谢兰婆婆了。” 兰婆婆吩咐人后,便带着慕月生去到后厢房。 “兰婆婆,刚你为什么对五表姐这般客气呢!每次都是她挑头欺侮我的。”慕月生抱怨道。 “月月小姐,你刚才注意到你五表姐的神色没?想来她每日那么多的课业,难得可以借着来给祖母请安缓缓神,自然想多待一会。” “那五表姐刚才为什么死盯着我,不会是又想说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规矩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吧!” 兰婆婆蹲下来,轻拍了一下慕月生的手。 “月儿小姐很好的,这些日子你看受了这么多的气也没发火。只是以后若是私底下受了气,一定要与大人说,不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这事自有夫人帮你主持公道,没的受那闲气。” “可是娘亲不是忙吗?家中又有弟弟闹腾着,月儿怕说了她会担心的。”慕月生提起母亲,心中起了一股企盼。 “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你和小少爷都是夫人的心头肉。夫人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的事事都牵动着夫人的心。 月儿小姐,你如今在这孔府里面受的也只是姐妹之间的气,彼此出手还会顾忌着一份亲情。若是你长大了出外聚会,这闺阁女子之间有些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兰婆婆也不能一直陪在你左右,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从今日起就得学会处处留心,多瞧瞧孔府众姐妹之间的相处。” “可兰婆婆,这样不是很累么,月儿可不想长大,想以后一直这般开开心心的。” “夫人此次放手让你在这孔府待着,也存了让你学会识人识心。我们女子比不得男子需要出外拼搏,大多待在这府宅之中。若是家中人口简单些倒还好,若是府中人事复杂,那就得走一步看十步了。” “那月儿就不能如父亲那般出外游历吗!老待在家中有什么意思啊!” “嗯……”兰婆婆有些语塞,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道,“这就得看月儿小姐以后的福气了,嫁人就相当于女子的第二段人生,如齐夫人那般,可以随心所欲的毕竟是少了些。齐夫人在外是顺心了,只是回到这金陵府后还是难以融入这妇人圈层中来。所以也难说这对与错了。” 慕月生想起那位曾经来过府上的齐伯母,看着浑身上下有一股劲气,也许是见过的风景多了,对人总是乐呵呵的。而母亲以前有时人后是愁苦的,完全不同。 “那我也想像齐伯母一样,又该怎么做呢?”她心中仿佛立了一个目标,但这事她不怎么想说出口。估计娘亲是决不会同意的,得去私底下求求父亲才行。 慕月生在孔府待了十余天,她也试着想融入姐妹群中,可总是不太行。 孔家的姐妹们总是要学这个学那个,说的那些话她又总是听不太懂。看着她们手指尖那些针扎出来的血洞,她看得都心惊。 难道世间的女子就得这般吗!她好想换一个活法啊! 第93章 初交 韩晖从外祖口中探得口风,知他老人家想留的是哪几位好汉,忙不迭地前去准备。 外祖适才吩咐了,要想请动梁山泊众好汉,他首先要撬动的是那位神行太保戴宗。 那厮第一是太能跑,干情报最是合适,此行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而且他曾去过金国的燕京府,这熟门熟路的,更能收到风声。 第二是拉人最行,当年他两次被派下山寻找那公孙胜。这一路上光凭那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遇上打劫的,也能和别人称兄道弟,这差不多是给梁山泊拉出了一个山头来。 这位为人侠肝义胆,看着挺直爽,想事也简单。虽然有时脾气火爆了些,但又是最难搞的,什么人都能处得来,属狗脸的。而且他这种人为了修行神行术持斋食素,就算面对同伴大碗饮酒,大块吃肉,也能忍受得了这种煎熬。 这种坚定的心性,外祖也猜不透有什么能打动得了他,只能靠韩晖自行去摸索了,实在不行让他家那韩泰喻先去打头阵,同是直肠子的人也好相处些。 韩晖命人去唤他那位泰喻叔过来,昨日回来后他就不见踪影。 “泰喻叔,你此次可是来保护我的,怎么老找不到你人啊!”韩晖一见人就抱怨道。 韩泰喻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该教你的都教你了,你如今差的只不过是些江湖经验。这鸟儿会飞了总会离巢,我也该放放手了,守着你干嘛!” “所以昨日你们就看着我上当,一不提醒,二任由外祖把我丢到那货舱去。” 韩泰喻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晖哥儿谁叫你当日动作太快,这不来不及说吗!而且那位可是你的外祖,谁敢违他意啊!” “可你们几个可是我韩家的人,不能偷偷将我挪出来吗!竟让我躺在那冷冰冰的船板上,周围还都是些晒干的鱼货,我现在觉得身上都有股味。”韩晖抖了抖衣服说道。 “这可是陈太傅要让你故地重游,说这官船可不是这么好上的。你如今这经验浅,脸皮薄,多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可我上次吃得苦还不够多么!我可是千里奔赴到了金陵府,还差点被那江水给呑了!” 韩泰喻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晖哥儿这事就不要多提了,你自小在安乐窝里长大,从没受过什么苦,自然觉得这难了。再说你后来有贵人相助,不就这么安逸下来了吗!你泰喻叔我可是在尸海里爬出来的,捧着肠子跑了几里地,才找到人救治,你觉得你那还叫事吗?” 韩晖听了顿时哑了声,这还让他怎么抱怨啊!这一山更有一山高,你强你说的都有理。 韩泰喻见韩晖一脸懵逼样,心中暗乐,早就该这么办了,什么事就该一棒子把人打懵,破而后立,这才有的商量。 他们韩家以前就是对这独苗苗太好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将门子弟却差点给养废了。听说刘将军家的子弟都是丢去匪窝里历练的,等他这趟回陇西可得和少将军好好说道说道。同是西北出来的,没得他韩家儿郎比不上他刘家的。 “晖哥儿,你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我这几天忙着呢!” “这船上有什么好忙的?走来走去还不是从这船头到了船尾,周边的风景这两天都看厌了!”韩晖也正好奇着呢! “这不那梁山泊的好汉都上船来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再过个几天这船就要到了楚州了,到时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刚我还和他们比划拳脚来着,等会儿还要再搓一顿,没得闲空陪你在这耍耍。” 韩泰喻提了一句,便准备转身要走。 韩晖忙叫住了他,他刚才还正发愁怎么和这帮好汉搭上关系,没想到这梯子就自动送上门了。 “泰喻叔,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正想去认识认识这些梁山泊好汉,要不我陪你一起?” “你前日不在酒馆里被他们给迷晕了吗,应该是正怯着他们的,今日怎么还有胆去见他们!” “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那天也是彼此第一次见面,发生些冲突也是难免的。而且外祖有些事正要我去办呢!我总得把这事给他老人家办的妥妥的。” 韩泰喻虽不知韩晖要办何事,但想想应该与那些好汉有关,也怕韩晖说错话,忙叮嘱了两句。 “那帮人虽曾归降过朝廷,但因带头大哥宋江的死,心灰意冷得很,不是很信任朝廷官员。晖哥儿,你若是替陈太傅办事,在他们面前莫提那些扫兴事。 韩晖点头应允,接着便随着泰喻叔前往梁山好汉的舱室。 “咿咿呀呀!”就听得里面有萧声人声,似乎是正在唱着说着什么。 二人推门而入,便见到一俊脸汉子正举萧吹奏,另有几人站在正中演着什么戏文。舱室角落放着几个大酒坛子,其余几人或坐或靠的在一旁看着。 “哥几个这又是唱哪一出啊!”韩泰喻在旁问道,他似才出来时众好汉可是在比划拳脚劲道,怎么如今画风突变,竟唱上了。 “泰喻兄弟你有耳福啊!难得他们几个有兴致演上一出,喝酒听戏也是不错。”一好汉解释道。 “你们那位陈太傅当日请我们上来,讲的说辞就是请来的戏班,这不我们不得排练排练,省得出什么岔子吗!” “我们这群人有行镖的,有唱戏的,什么都能给安排上,没的要掩人耳目,削了我们水泊梁山的威名。” “对啊!我们几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顶天立地,这般藏头露尾又是为哪般啊!” 几位好汉言辞间抱怨着,似乎是对陈太傅的安排颇不满意。却原来是昨日公孙胜听得陈太傅与娄僖的谈话,回来便告知了众家兄弟们,惹得众人微有说辞。好似他们前怕狼后怕虎,怕了那娄僖似的,不就是个官吗!搁以前按他们那爆脾气,一刀就解决了。 第94章 谁解了谁的围 韩晖知这些梁山泊好汉大多为人直爽,但心性比较急,却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火爆。外祖今日的一番戏言竟成了导火索,这劝说一事怕是不好弄了。 而那位入云龙公孙胜虽然口头上说,不会阻止众兄弟帮手,但没想到他暗地里还是插了那么一手。 这时那位吹箫的男子放下手上的铁箫,插了一句口,这才算是解了围。 “众家兄弟别为这小事吵吵了,更别说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种屁话了。我就改了,你们这些人这些年为了避风头,不都隐姓埋名了吗!一个个的都说什么空话呢!”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哑了火。 确实这些年大多数生活的都不易。 比如说那活阎罗阮小七,人本来长得就很有特色,这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娃,也算是安顿了下来。可谁知道,这天有不测之风云,竟摊上了个恶霸,忍无可忍杀了人,如今搞得父女两人无家可归。 要么如公孙胜,鲁达一流,避世修行。 至于如今在官场上混的,都难得安乐。 还不如燕青当年想的明白,当年挑了一担金银财宝下山,又将当年的绝色给拐进家门。如今衣食无忧,美眷相伴,这里子面子都有了。 公孙胜扫了一眼铁叫子乐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厮原在梁山泊被吴用压着,不那么受器重,如今反倒脱开了手脚,心气足了,对事情也有一番自己的看法了。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就不需争论了,那陈太傅也只是随口一说,可当不的真。若我们还为此吵翻天, 反倒显得我们不够大气。我将此事告知众家兄弟,可不是想让兄弟们失和的。”公孙胜解释道。 “我倒觉得这借口甚好,毕竟人多口杂。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有和尚道士做镖师的。再说我还未曾见到过众家兄弟扮上相呢,倒是一次绝佳的体验。”铁和子乐和逗笑道。 众好汉瞅瞅场上那几个世外之人,难以想象倒时他们几个该如何唱上杂剧。 “别算上杂家,这个我可搞不来。”鲁智深在旁嚷嚷道,“不过若是公孙兄弟上场,倒是挺好玩儿的。” 公孙胜听得这打趣,气得胡须直抖。 这时那位顾大嫂见韩晖站在门外,就起了调笑之意。她可是早从韩泰喻那探得口风,知道此子的身份来历。 “小哥儿,你可是过来这边瞧热闹的!昨日我家的茶水可还入得了口!想必你那锦绣窝里出来的,我们这些粗野之语必是听不入耳的,还请小哥儿多担待些。” 韩晖见众人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倒有些窘迫。只是这顾大嫂这话里的意思不是就在说,与我不是那同路人,就不要上赶着来凑热闹了吗,听得不顺耳的很。 外祖可是说过顾大嫂有那意向帮手,怎么会这般说话呢! 要不是外祖此行需要你们帮手,我可不想厚着脸皮待着。还好我年纪尚小,凡事装作不懂不知就行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赶个小子出去吧! “这位姐姐,昨日匆匆一面,倒没问询过您尊姓大名,小子失礼的很。”韩晖想就此将那事推搪过去,忙转移了话题。 “哎呦,小哥儿好讨喜啊!这姐姐都叫上了,可比你们这群粗人客气的多了,看得老娘都心动了。” “你这半老徐娘说的什么混话,怕是这小哥儿的娘都做得,没瞧见你家那口子可在那头瞅着吗!”一汉子哈哈大笑道。 “老娘想老娘的,你替他操心个什么劲。再说我们夫妻多年恩爱着呢!老娘今日就开个玩笑,都不行的吗!” 韩晖在旁听得耳根子都红了,也不敢再出声了,忙缩到了韩泰喻身后,躲过场上众人的视线。 这时倒是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那浪子燕青接口道,“那顾大嫂这把年纪听得姐姐二字,再加上那小哥说话这么文气,自然心里乐开了花。我们往日可都是母大虫母大虫这般叫,这有了比较,当然会怪我们粗鲁了。” “是啊,像你燕青可是对你家那位一直姐姐这般称呼的,听得人心里头都颤颤的,自然和气些。 瞧瞧,你们都把这小哥儿给吓坏了,躲起来不见人了。”顾大嫂忙伸手去拉那韩晖出来,反倒羞得他躲得更进去了。 “母大虫,看来你面子不够啊!反倒把人都给吓坏了!” “是啊,母大虫可比不得那李大家,抛个眼神就能勾人心魄。还是多学学女子状,在你家那口子面前多耍耍吧!” “哈哈哈!”场上诸人都乐呵开了,等着看戏呢!倒是搞得顾大嫂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韩泰喻见状,知晖哥儿脸皮薄,从未接触过这般江湖人士,正手足无措呢!但这位毕竟是他们韩家以后的主事人,还是得给他留面子的。不然让他们这帮人继续逗下去,以后说出去也不好听。 “诸位,我家晖哥儿年纪尚小,看在韩某人的份上,可否口下留点情。” 顾大嫂忙缩回了手,拍拍衣裙。 “好了,好了,人家小哥儿文气着呢!没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般粗鲁,脸皮厚实。” 这玩笑归玩笑,顾大嫂适才这番举动。一是借机缓和下气氛,刚才见那公孙胜脸色不佳,总得给他几分面子。这方外之人越来越出尘,久不沾那人间烟火气,少了点和乐之气。二也是因为众兄弟们都知那小子是陈太傅家的,正好借机泄泄火。这气出了,自然下面就好谈了。 “对喽,对喽,我们这帮粗野汉子,莫谈那风月之事,省得教坏小毛孩,还是继续该喝喝该耍耍才是。”一好汉接口道。 第95章 愁肠 世人只要肯做低伏小,拉下面子来,只怕什么事情都是能搞得定的,这话对于韩晖来说绝对适用。 虽然适才被顾大婶这么一番折腾,身心都好好的被洗礼了一遍,但正因为如此,也就无所顾忌,人也放得开了。 这不一会儿功夫,他也上那边酒桌喝上了,也不怕自己那破酒量能否顶得住。韩泰喻看了直摇头,也只能坐在一旁压阵。 韩晖端起个酒碗挨个敬起酒来,言语中带着几分钦佩。 “诸位叔伯,小子就托大了,若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的还请谅解。” “小哥儿不必这么客气,我们几个粗野惯了,有话直说就好。”一人应答道。 “诸位叔伯,你们当年的事迹,小子也听家中长辈谈及过,简直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只是不知你们如今又是靠何营生呢?” “这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小子这番话怕不是在捧杀我们吧!先把我们夸舒坦了,然后再使什么伎俩让我们来入套。” 那好汉说完也觉得可乐的很,虽说这江湖上最惧的是碰上那妇人与孩童,但他们这帮人已脱离这是非圈子久了,如今又会有谁来谋他们呢! “哪能啊!小子也只是仰慕诸位叔伯罢了。”韩晖辩驳道。 众好汉只能喝酒,也不出声了。 “还是由小弟我先来抛砖引玉吧!众哥哥也知我当年带了财宝下了山。我又不知如何经营,便买了一些田地,做个富家翁罢了。”那浪子燕青见场面有些冷清,便接口道。 “本佛爷烦恼已去,如今就自在修行了。小娃娃下次倒可以去临安府找我耍耍。” “……” “我嘛,做的还是老本行,浪里来水里去,打打渔谋个生路,倒还算勉强度日。只是近来……”活阎罗阮小七忽然收住了口,长叹了口气,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端起碗盏,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后便面壁而坐不再理人了。 韩晖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旁边的铁叫子乐和拉住了衣角。 他轻声对韩晖说道,“且随他去吧!这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有些事莫要追问了。若是他需要帮手,自会开口求助的。” 接着他话风一转,高声说道,“如今我们梁山泊还是有几个能人的。那混江龙李俊如今在海外混出了模样,正广邀众兄弟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啥,那家伙还真能搅动江河,遇风化水,变身成龙不成!” “这也只能说那家伙的诨号取得好,怎么我们就没这番机遇呢!” “……” 众好汉在旁议论着,有几个略有意动,正向那乐和打听着。 韩晖这时才知这乐和原是来与他抢人的,刚才解围也只是另有目的。这若都让他鼓动去了海外,那外祖连日来不都白忙活了吗! “叔叔伯伯们,小子也算是苦闷到家了,这外有那西夏人盯着我韩家不放过,内有我那外祖,也不是好相与的,每次冲锋陷阵都有我,回回还把我当棋子利用,你们说说我苦不苦啊!” 韩晖虽是有些醉了,但这话半真半假。至于这抱怨之辞,只有和他们同仇敌忾,才能融入其中。再说若是他不出声,怕是为时已晚。 “那倒也是,人多是非多,特别是官场上那些老油条,我可不是说你那外祖陈太傅啊!我们以前招安后就受够了那些两面三刀的阴人,当时说的好好的,可后来还不是拿我们当炮灰。”一好汉接言道,这场上的视线又被吸引了过来。 “是啊!我们水浒一百零八好汉大都折在那战场上。这上征北下伐南,次次那天时地利一个都不沾,结果反倒误了众兄弟,当年水土不服病死的就有十余个。” 众人想起这事后便唏嘘不已,当年就连那神医安道全对此都束手无策。后来那安道全还被诏去做御医了,他们受伤也只能靠自己扛着,能不伤亡惨重吗! “后来打那方腊,朝堂上的那几位还不是存了心让我们匪打匪吗!他们是怎么算都不亏,有功时无过,无功时那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帮招安过来的。”戴宗咬牙切齿的说道。 “其实也是众兄弟们心不齐了,这劲还能用到一处去吗!这招安一事众口难调,就算当年的及时雨宋江也只是暂时统一了意见,时间长了也压不住了啊!” “……” 众好汉在这半醉半醒状态下,吐槽起这往日种种。对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如今这生活虽是份幸运,但想想以前在山上的日子,那时是如何的风光,如今却是如何的冷清。 人也是在孤寂苦闷中消亡的,他们中的有些人又如何忍受得了这份平淡呢! 众人嘘叹着,这酒入愁肠愁更愁。 韩晖想想自身,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如今都算不得事。 “韩小哥,你这般过来怕是存了心,要劝我们随你们去了金国吧!”乐和在旁边轻声询问道。 韩晖也不想辩驳了,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不是很明显的吗!就点了点头。 乐和也不着恼,只是接口道,“我今日虽替那李俊出声,那也是帮众兄弟谋条出路罢了。至于陈太傅所说的北行一事,于国于民也算的一好事。 这几年我也见识过那金人的凶残,夹缝中生存的平头百姓的艰辛,若是能安稳下来也是好的。连年的战争,这税赋是越来越多,不用说百姓了,就连我们这些有些余钱的都承受不起。 只是这当官的对散兵匪寇也太不友好了,我们这些人一旦落过草,再想上岸做个平常人,本就难为。可他们呢,对我们呼来喝去,不将我们当人看。看得上就用用,用不上就弃若草芥。你那外祖我们又不熟他为人,就怕如以前童贯一流那般利用我们。” “我外祖必不会如此,他为官为人正直得很,虽然有时喜欢戏弄人。”韩晖反驳道。 “你说来的,可算不得数,毕竟是你至亲之人,自带滤镜。”乐和闻言乐呵呵地笑道。 第96章 指点 “那你们又如何才能相信呢!这信任二字可无法真金白银掏出来给你们看。”韩晖为难道。 “韩小子,我也就和你这么一说。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其实今日场上的诸人都清楚你是过来做说客的。只是看着你这个小子可乐,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唱这出戏罢了。”乐和挑了挑眉毛接口道。 “所以你们今日是看小子我在这边唱大戏了,瞅我怎么费劲脑汁对吧!”韩晖听这话心里不美了,合着自己就是个小丑。 “外祖还说你们梁山泊好汉光明磊落,怎么到我身上就如此这般了呢!”韩晖小声嘀咕道。 乐和倒是不介意别人这么说,只是一把将韩晖拉了出去。 “我带这小子再去拿些酒水来,好给众兄弟继续续上!” 韩泰喻以为那乐和要对韩晖不利,忙跟了出去。三人走到那角落处,乐和这才开了口。 “韩小子,那屋子里人多口杂,有些话也不好说。那顾大嫂昨天也与我谈起过陈太傅此人,本来有刘公做备书,大家自然是有些信服的。 只是一是大家闲适惯了,要是再受人束缚,自然不怎么乐意。二是此事缺一个领头人来压阵,本来要是有那公孙胜说上两句,众兄弟弄不好就同意了。只是他一心求道,再加上他言语中颇不赞同。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就算有想去的也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还请叔叔多多指点,小子该如何做呢!”韩晖盯着乐和问道,外祖也说事情难料,让他见机行事,原因就在此啊! “我也只能将众兄弟对此事的态度告知于你小子,剩下的还需要你们私下里去劝才是。 首先可能会去的,反倒是那阮小七。按理说他是最安定的,也存了心想安顿下来。可谁知前段时间犯了事,父女俩都被官府通缉着,有家也归不得。若是他一人飘泊在外倒还好,唯一顾忌的是他那女儿。若是家眷能安排好,他怕是无牵挂了,或许会随你而去。” “叔叔的意思可是想法帮他父女在官府里销了案,将功补过,让他女儿朝夕有保,安居乐业。” “确是这个意思,至于我姐夫家的那几位大概是会去的,特别是那顾大嫂这些年早就在这小地方待腻了,正想去那边晃晃。他们家是妻唱夫随,说动了女的,男的就不成问题了。”乐和继续说道。 “啊!还得和那位姐姐说和啊!有些难办啊!泰喻叔,要不还是你去吧!”韩晖头疼的说道,刚还被人调戏了一把,他可不想再入虎口。 “不行,不行,我一汉子和个女的有什么好聊的,这事自当你去说。”韩泰喻推辞道,这比划拳脚,大口吃酒他还行,劝人他可不在行。 “……” 乐和瞅瞅这两人,这劝人有什么好推脱的,不都是嘴皮子动动就行了吗,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了,这劝人的活你们私下商定了就好,至于摆到台面上吗!还听不听我说话了。” 乐和此言一出,韩晖叔侄俩都不出声了,只盯着乐和的嘴巴。 乐和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如今的领头人公孙胜,那是奔着问道去的,完全不用考虑。 而那鲁达及武松二人,哥俩好着呢,怕是拜祭完宋李两人,就会回那六和寺了。一是因为鲁智深禅道已深,当年他师傅说过他以后的机缘在那临安府,轻易离不得。二是武松难得出来散心,他如今这状态,离远了他的心怕是安乐不得。” “啊!小子还想看看武伯伯的风采呢!早就听闻过他醉打老虎的威风事,只是适才就没见着过,小子颇有遗憾。不过这船上几日,应该还是能碰上面的。”韩晖感叹道。 “那韩小子你就只能等船停靠楚州时,才能见到武兄弟,平日里他都是待在房内修行参禅,我们都见不到几面。” “好吧!那叔叔剩下的几位,你还没细说呢!” “至于那混世魔王樊瑞虽与那公孙胜有授法的师徒情份,但暗地里却不服气的很,想必会与那公孙胜反着来,你反倒容易劝说。” “叔叔还有呢!那位神行太保戴宗可有意向同去?早就听闻他日行八百里,真想亲眼见识见识。” “呃,那厮看着和谁都处得来,但心里想什么谁知道呢!以前他倒和吴用最是要好,想必更喜欢与有才学的人交谈,韩哥儿倒可以试试。若是不行,倒时吴用坟上我再帮你探探口风。此行可是非他不可吗?这搞情报,轻功好的可不止他一人啊!”乐和为难的说道。 “那叔叔可有别人推荐的,快快告知小子吧!”韩晖追问道。 “我心目中倒是那鼓上蚤时迁可行,不过他一向行踪未定,这次也不知为了何事,竟迟迟不至。” “那位英雄,小子不是听说当年患病而去了吗!怎么这事还有假不成。” “狡兔三窟,都是道上混的,谁都会留个一两手。不过当年也多得那神医安道全来得及时,这才能死里逃生,其他的弟兄们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也正因为此,他也不想再这般忙碌过活,战场上又那能安身立命,也就势遁了出去。这厮最喜欢热闹,难得能去金国耍耍,自然乐意的很。只要你们不介意他倒时给你们添乱,不然倒可以帮你说和说和。” “……” 因为乐和和韩晖还要交待一会,怕这时间担搁久了,也不好解释,只得由韩泰喻先行去取酒过来。 “乐叔,既然你也有意向助我外祖一臂之力,那适才为何要鼓动他们去海外呢!这不是……”韩晖下面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鸡蛋也不能放一个碗里不是吗!我那帮兄弟我也了解,当年也曾闹过东京府,这次若去了金国那边,动静也绝对小不了,这不担心回来收不了场吗!” 韩晖听这话这才算明白乐和的用心良苦,忙借此多打听了众人的喜好,也好对症下药。 第97章 说破 “酒来了,酒来了!”乐和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开了。 “怎的来得这般迟,乐兄弟你不会偷偷喝舒坦了,再给我们送来吧!这也太没有道义了吧!”一好汉打趣道。 乐和将那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口道,“有的喝还堵不住你的嘴,也不看看老子多辛苦才从那舱室拿来。” “那给你满上,敬你个一碗。” 那大汉忙倒了一碗递了过去。酒桌事酒桌了,大家都曾在一个坑上过活,哪那么多计较。 倒是那公孙胜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脸色略微有些阴沉。 “怎的,你怎么惹了公孙了,老往这桌瞅。”旁边一汉子用肘子撞了乐和一下。 “没事,他一个静修之人,我怎么会招惹他呢!”乐和嘻嘻笑道。他心里明白得很,那公孙胜一是因李俊曾请他过去做那暹罗国国师,但却事事与他商量,更倚重他些,心里估计不是个滋味。二是因这次陈太傅请人,他自己早有明言不去,见他私底下与人协商,逆了他公孙的意,心里不畅快呗。 韩晖自那乐和口中得知众人的想法,就在这场中忙活开了。那公孙胜也不好和个小孩计较,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只得随他去了。 韩晖一番杯酒交觥,软言好语,总算是讨得了几位的口头承诺,不过有些要求还得去讨得外祖同意才行。 酒罢席终,众人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韩晖则摇摇晃晃的走去外祖的舱室,推了几次门都推不动,只得叫喊了起来。 “外祖,快开门呀!” 这时隔壁的房门打了开来,陈太傅见韩晖满身酒气,这走起路来就如同一只鸭子般,不由得乐呵起来。 “晖哥儿,你这是连门在哪都分不清了啊!”陈太傅指了指门和旁边被敲的木板墙笑道。 韩晖打了一个酒嗝,说道,“外祖,怕是您老糊涂了吧!那才是门!” 陈太傅也不好与个酒醉的小子争论,只得吩咐身旁侍卫将韩晖给架进房中安歇。 “外祖,那事我可给您办得……”剩下的话语都被那酒气呑了,听不真切。 陈太傅见韩晖睡着后,但这舱室一股酒气味也待不下去。既然那位娄副使这么喜欢找他聊东聊西,正好他得闲就去与他好好谈谈吧! 于是他吩咐人看好韩晖,便去往那娄副使房中。 却说此时那娄副使舱室内,娄副使正在教训他那几个属下。 他前几日那么一番折腾,如今才算是完全缓了过来。这心神一定,自然得找点事做了,这不那几个侍卫就被好一番收拾。 “你们几个这几日帮我好好盯紧那伙人,寸步都不准离开。”娄僖命令道。 那陈老头满嘴胡言,哪句真哪句假他也分辨不出。若是让他趁机安插了人手,到了那边义父的计划就不好开展了。 “娄大人,属下看那僧人打扮的甚是熟悉,似乎以前听人说起过。”一侍卫突然出声道。 “哦,可想起来了吗?且说说吧!”娄僖漫不经心的问道。 “属下不敢说,那人似乎是那花和尚鲁智深,凶残得很,这盯梢一事能不能……”那侍卫惶恐的说道。 旁边几位一听,都齐刷刷的向后倒退了几步,脸上显露出几分不情愿来。 “这和尚装扮成这样,确实是够花的,看来还是个野和尚,怎么的还是个恶人不成!”娄僖讥笑道,一脸的不以为然。 “娄大人,那个鲁智深是以前水泊梁山的。如今看来那些人恐怕都是,我们可招惹不来。”那侍卫见娄副使还没听懂,只得将事情说破。 “水泊梁山,什么东西嘛!”娄僖随口应道,忽然脑子一转,记了起来,顿时那手一抖,将手中茶盏摔落地面。 “这,这,这不是一群匪寇吗!那陈太傅怎得将他们招惹上船,这怕是来要我的命吧!”娄僖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他们这位娄大人也太自作情了吧!陈太傅就算闲得发慌,也不会要你的命,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娄大人,那些人前朝时就招安了,早就不为患乡里了,您且放宽心。再说他们中的几位还在为我朝出力,这话可不好说。”一侍卫解释道。 “匪就是匪,狗都改不了吃屎,那些人什么样人人都见得到,那一个个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能是好人吗!看来我得去和陈老头好好说说,绝不能留这些祸患在船上。” 娄僖神色激动的说道,就如同打了鸡血似的。难得捉到那老匹夫的尾巴,可不得借此将他一军。 “咚咚咚!”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娄大人,您的饭菜做好了,小的给您送来了。”门外声音喊道。 门开了,一小厮提着一摞食盒进来,将菜肴摆放好,便退了出去。 娄僖正准备举筷享用,至于旁边那几个侍卫且饿着。前几日他不在,可是让他们惬意的很,也不管主子在外有没有出事,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义父的人。 “咚咚咚!”这门又再次被敲响了。 娄僖有些不耐烦了,这次又是哪个,也太不识相了,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他怒火中烧的开了门,见得门外是那陈太傅,忙收了神色。 “娄副使这又是怎么得了,不欢迎本太傅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娄僖也不能借着义父的名头行事,自然只能笑脸迎人了。 陈太傅看了一下室内,见桌上菜肴还分毫未动。 “老夫还尚未用膳,要不娄副使我们一起吧!” 娄僖心中暗骂这老匹夫脸皮真厚,口上也只能客气的说,“太傅大人能赏脸,下官自然是欢迎的很。” 娄僖只得命人再去添副碗筷,吩咐厨房再加几个菜上来。 这顿饭吃得娄僖是如噎在喉,桌上好菜尽入那陈太傅之口,这老头还真不客气,净挑荤的吃,剩些素的给他。 陈太傅这顿饭吃得极为开心。一是娄家那老的搞不了,气气小的也好。二是前几天大荤大酒之后,今日被盯得紧,又蹭了一顿好的。 第98章 戏中人 娄僖见陈太傅听完,便准备拍拍屁股要走,忙叫住了他。 “陈太傅,下官尚有一事不明,特来向你请教。” 陈太傅吃饱喝足,神情松弛得很。 “贤侄,这天色已晚,老夫年纪大了,也该早些休息了,有事就快些说吧!” 言外之意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能赏脸吃你一顿,就该识相点。 “陈太傅,下官适才听属下谈及你带上船的人里头有那水泊梁山中人,不知这事是否属实。”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呢!”陈太傅轻笑道。 “那梁山众人都是那匪寇招降而来,其心必异,陈太傅怎可将他们招来船上呢!若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 “那些人当年可都退隐江湖了,本太傅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将他们招来麾下,娄副使为何这般说呢!” “太傅大人,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我手下的侍卫已经认出其中一人,乃是那梁山的鲁智深,想来其他人也差不离了。” “哦,你说的是那位僧人吧!老夫可不知他来历,只是与他谈论过佛法,知他禅法高深着呢,想来必是一位得道高僧。既然我们的船要过路楚州,顺路载这位大师一程又何妨。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想必娄副使必是不会介意的。”陈太傅瞅了一眼娄僖之后说道。 “可那位以前可干过不少恶事,陈太傅你带他上船怕是不妥吧!” “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娄副使你又为何揪着别人过往不放干嘛!” “好,那姑且不计较那僧道之流,那其它几个面目狰狞的又怎么说,陈太傅我们此行可是公务在身,你将这些阿猫阿狗带上船又是想干什么?”娄僖也不和这陈老头兜圈子了,直接开口见山的问道。 “娄副使这是以貌取人了,怎可因为旁人面恶而贬低其为人呢!老夫可是说过这些人是顺路去楚州演杂戏的,面丑一点不正是为了表演需要罢了。” 娄僖见这陈太傅就是不明说,还在那边含糊其辞。忙开口道,“既然陈太傅如此说,反正这船上无聊得很,正好可以请他们给演上一场瞧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陈太傅虽与那公孙胜谈过,但那些只是说辞罢了,若是真请那帮人给人逗乐,怕是真会有翻脸的可能。但今日那娄僖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如此这般想长长见识,那就如他所愿,只要他到时能够承受的起。 “那老夫等会派人去知会他们一声,至于这费用就请娄副使多担待了!没的让别人做白工不是吗!” 娄僖见陈太傅并无推托,也怀疑他是否想岔了,那帮人确如陈太傅所言。 “这是自然,下官自当出钱请他们演一场才是!” 陈太傅嘿嘿一笑,便告辞离去。 到了次日清晨,船上响起了敲锣打鼓之声,很是闹腾。韩晖就是被这声音给惊醒的,忙起身出门去看。 要不是还在船上,他还以为这是场庙会了呢!也不知谁人搞的,竟在这些个旗杆上面挂上大红灯笼,甲板上还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怪东西,也不知这些都是打哪搞来的。 他忙拦住人询问,“这是要搞什么呀!” 那侍卫见是陈太傅家的小哥儿,便解释道,“听说是随陈太傅上船的戏班,要给娄副使演出好戏!今日怕是会热闹了!” 韩晖惊叹了一声,那帮可是粗人,怎会应下这事啊!只怕是要出事。 他急忙去寻他那外祖商量,找了一圈才在那船尾舱房内找到人。 还未等他先开口,他那外祖就责问起他来。 “晖哥儿,你小小年纪昨日竟酒醉而归,凡事都得有个度才行,看来到了淮北,老夫就得把你交托回你祖父手上,北行你是不用指望了。” “可是外祖这事不是您吩咐孙儿去办的吗,要想办事,总得入乡随俗吧!再说事儿我都帮您老人家办妥了,您这是卸磨杀驴啊!”韩晖申辩道。 “好了,陈太傅你就饶过这小子吧!昨日他也确实挺卖力的,再说也是个半大孩子了,也不该再拘着他吃酒了。我昨日瞧着他也是随了你,以后怕也是个酒疯子。”一声音在角落中响起。 韩晖这才发现竟然是那乐和,他和外祖竟是熟识的,那昨日外祖又为何派他去那边。 乐和见韩晖一脸懵,便开口解释道,“晖小子,我与你外祖相交已久。当年也多得你外祖私下报信,这才逃过一劫。昨日之事我自当助他一臂之力,也算全了往日恩情。” “可为何要让我去,这事乐叔您帮手去办不是更妥帖些吗!”韩晖怀疑的问道。 “晖小子,你也见识过昨日的场面。你觉得我与那公孙胜关系如何,如今为了名利二字,就算是道士也不免俗。我为了往日兄弟情份,也只能避其锋芒,这事只能指点你去办了。”乐和一脸无奈的说道。 有人的地方也就有了纷争,韩晖闻言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乐叔,你们今日真要给那位娄副使上戏文啊!” “哈哈,这不骑驴子看唱本,走着瞧呗!到时是人唱戏,还是戏唱人,有的玩喽!”乐和卖了个关子,也不细说。 “可你们又怎么会那戏文,倒时露了风该怎么是好!” “莫说是我了,我们当中吹拉弹唱的自有人在,这些不算难事。晖哥儿,你等会且好好听着吧!” “是极,老夫可多年未听得你吹奏了。当年王太尉府上一别已有个十年,今日倒可以一饱耳福了。”陈太傅插口道。 “只要陈太傅不嫌弃我们演的粗糙,未得精髓就好。”乐和戏言道。 “想来那位娄副使必会喜欢你们为他准备的惊喜的。”陈太傅乐呵呵的说道。 韩晖不知外祖和乐叔那帮人等会准备搞什么,反正倒霉的是那位目下无人的娄副使,他等会只需要看戏就行了。 这时外面锣鼓又响了起来,乐和开口邀请道,“陈太傅,这戏已开场,我们且去瞧瞧吧!” 第99章 人中戏 那甲板之上早已摆上布景,至于那几位凶神恶煞的几位也出来迎客,这脸笑的反倒让人胆寒。 娄副使翻了翻手中的剧目牌,笑着对陈太傅说道,“这种乡野小戏班,没承想竟还有点新意知,还真是出人意料了。” “没成想娄副使也喜欢这调调,倒是难得。老夫还以为你们这般小的都不爱听戏呢!” “平时里家中母亲喜欢这些,下官随着听了些,也算是了解一二,当然这方面可比不得陈太傅你了。”娄僖可知道这陈太傅两大爱好喝酒听戏,若是休沐,必会上那酒楼瓦肆听听曲。 不多会便见那台面上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配上外面的河水拍船之声,倒是一难得的体验。 “外祖,这演的是何曲目啊!孙儿听着有仙人有凡人,难道又是讲那神魔鬼怪之事。”韩晖询问道。 陈太傅正忙着听戏,手中还一边打着拍子,完全不带搭理他的。 倒是身旁陈随礼在旁接口轻声道,“晖哥儿,这出戏讲的可是宝应当地的传说,入乡随俗,如今唱来倒算是应景。” “陈叔,你且说来听听。这些咿咿呀呀的唱段,我可完全听不太懂。”韩晖可不想在此受折磨,明明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事,硬是唱个半天。这般抑扬顿挫的演绎,他可坐不长久。 “传说这事就是发生在唐玄宗年间,有一妇人李氏丧夫之后削发为尼,法号真如,日子也算安稳。这中间她已得仙人赐下一锦囊,让她等待时机再打开。 后来那安禄山反叛了大唐,此人拥兵自重,兵力强盛,唐军是节节败退,这就使得这中原大地纷纷扰扰,生灵涂炭,百姓纷纷逃往南方避乱。 这女尼真如也就辗转寄居到了如今的楚州地界。因她为人品行高洁,一向颇受当地人尊敬。 这一日她竟得天帝遣人指引入了那神宫,并得赐宝玉,让她转交于人间帝王,这才有了这么个真如献宝的故事。”陈随礼将这戏文讲了个大概给韩晖听。 韩晖倒是从未听过这故事,这般神神怪怪的也不知怎么就编出来的。 “陈叔,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宝玉现在又在何方啊!怎不见它流传下来呢!” 陈随礼无奈的说道,“这君权神授,当时正值唐肃宗重病,朝中太子与后宫那贵妃争权之时。一则那太子有迎宝之实,稳固了地位。二则这为帝者更想遵循天时人道,这天降祥瑞是对君主执政的肯定,自是欢喜的很,便更改年号为宝应。至于这献宝之事,是真是假也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正听得台上唱到那天帝赐宝一段,言说这下界纷乱已久,杀戮过多,血腥污秽的气息已经冲入诸天,需要用神宝来压制这界。 韩晖见那天帝竟是由那混世魔王樊瑞所扮,却听得他说得,“没想到如今这凡间竟有那妖孽作祟,为相者不思报君恩,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将这天给搂出了大洞,正该用异宝才能平息干戈,才能让这乱世回复清明。” 这唱辞倒是无心,但听者有意。那娄僖听得这番唱辞,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再加上那扮天帝眼瞪着他这边瞧,就算是再呆的人也觉察出不对路,更何况是那娄僖了。 他正待发火,却被那陈太傅给按压住了。 “娄副使,你这是怎么的了,可是这戏文唱得不中听,污了你耳。这戏就是戏,可当不了真的!” 那娄僖板着脸,也不出声,要不是陈太傅官大一级压着他,只怕那位就要发火在当场。 他端起旁边的茶水猛喝起来,似乎想把那火气冲散下去。 陈太傅见那娄僖安稳下来,也跟着就座。这才哪到哪啊!既然你这般想听戏见识见识,老夫帮你选定的曲目你也得给受下去。更何况等会还有那梁山泊好汉特意帮你安排的戏码,且好好听着吧! 台上正演到那天帝将那神宝交予真如,并嘱咐道,“你且去寻那刺史崔侁,让他将神宝献给天子。此前那小锦囊内五枚宝玉,忠臣可以看见它,至于那奸臣是见不得的。 至于今日这八枚宝玉,只有帝王才有资格看见它,你一定要谨记,不要轻易让别人瞧见这八枚宝玉。” 跟着天帝将宝玉的名称以及使用方法传授给真如。 台下的娄僖实在有些听不入耳,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影射他们娄家,今日完全是出钱给自己找罪受。适逢这幕终结,忙起身去船边透透气。 陈太傅在后面喊道,“娄副使,速去速回,今日这戏可是特地为所你排的。没的主家不在,留客人在座。” 娄僖听得这话就头疼得很,只得速速归来,耐着性子听完这下半出戏。 台上唱到那真如献宝,将那宝玉演示给诸位当官的看。这些宝玉都流光溢彩,看着就特别不寻常。 其中一官员问道,“这玉确实是好玉,但怎么知道它们是宝呢?” 那扮女尼的燕青将那宝玉对着天空,顿时玉石莹光闪闪起来。 当中一位扮演楼姓县吏的男子装作看不见宝光,东张西望,接着便神情恍惚起来,引得众人轰堂大笑。 至于那台下的娄僖则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旁边的陈太傅则一拍娄副使,大叫道,“好,演的好,演的像,该赏!”,接着便往那台上抛掷铜钱。 而后转头看向那娄僖,询问道,“娄副使,你不觉得那位演县吏的很出彩吗!正该好好奖赏一下才是。” 那娄僖心中暗骂这陈老匹夫,今日这一出出的估计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这趟差事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只怕下面的行程也难过的很。 那陈太傅与义父一向面和心不和,可不得捉住机会整治他这个小的。 韩晖见状,心中暗暗发笑,便询问起身旁那陈随礼来。 “陈叔,果真有如此宝玉么!这台上的怎会将这宝玉忽然弄得如此莹亮,可是有什么法术不成!” “这神鬼之事可说不准,至于这宝玉变化,你等会可以去台上问问。”陈随礼轻声说道。 第100章 惊心 娄僖总算是熬到了这剧目演完,正要离座,却又被那陈太傅给拉住了。 “娄副使,这正剧是演完了,后面可还有别的呢!怎不坐下来继续观赏呢!” 娄僖闻言忙连声拒绝道,“陈太傅,下官忽感不适,想先回房休息,这剩下的还是你们看吧!实在是失礼了!” 说完便捂着肚子,头上挤出了几滴冷汗。 陈太傅见状,倒也确实是难为他了,都把这家伙逼到这般境地,也确实该收手了。 倒是台上的水泊梁山诸人眼光微闪,紧盯着这边。没得戏没还未唱完,他们这出戏的主角先走了。 陈太傅虽与他们私下有过谋划,却也不知他们这帮人怎会与那娄僖结下仇怨,想来必是父债子还。 娄相这一系这些年来把持朝政,打压了不少官员,也得罪了不少人。这官官相护,而民间虽搞不清楚朝廷的官员任命,但都知道娄相的名头。这枪打出头鸟,风头太正也不是件好戏,这不就惹来了一群虎狼之辈。 既然主角已走,这戏也就草草收场了。 陈太傅眼瞅着那混世魔王樊瑞等人偷偷去了那娄副使的舱室,便叫来侍卫。 “你跟过去叮嘱那帮人一下,凡事不可过了,且留他一条命。老夫还需要那娄僖全须全尾的陪着出使金国。” 陈太傅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管这后续的发展。 至于韩晖此时正缠着那燕青问东问西,刚才那戏文他是听不太懂,但那几个小法术他倒是看得入了迷。 “燕叔叔,刚才那些宝石怎么会突然发光的,还有那烟雾又是哪来的,小子刚才也瞧了没发现什么机关啊!这些您都是怎么做到的啊!” 燕青此时正急着换装,穿着这身女尼装扮,实在是囧得很。要不是昨日打赌输给那帮货,谁想扮这个啊!还说什么我们这帮人就你最女相,他们这帮大老粗可演不了。 “这法术可是我的独门绝活,可不能传授给你。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教不得!教不得!” “切,燕青你这话也说得出口,我们这帮兄弟可都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要不韩家小子你跟着我来学,包教包会,就是这好酒好菜得供上才行。”旁边一人插嘴道。 “你行你来,爷还有事,就不伺候了。”燕青说完便匆匆离去。 留下韩晖与那汉子面面相觑,这会人就这么走了,那汉子又不知怎么开始教,刚话说太满了,如今不知道怎么收场。 “呃,韩小子,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走了。”说完招呼也不打就溜了。 韩晖张大嘴,呆愣着看着眼前这一切。 却说那娄僖回到舱室,这才舒了一口气。 刚才台上的那帮人一直盯着他瞧,好似他就是那祸国的妖孽似的,让他极不舒服,只能装作肚子疼避了出来。如今也不能明着叫人送膳食,只能等晚些时候再说。 他躺在床榻上,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发困,双眼渐渐迷离了起来。 这舱室中渐渐起了白茫茫的烟雾,就和刚才台子上一般无二。娄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从那床榻上坐起,眼前的东西都看不真切了。 他在那雾气中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只觉得脚下有些湿滑。 他有心想伸手去摸摸看,却觉得连弯腰都做不到。忽然他感觉有什么在自己小腿上攀附着,顿时心惊不已,便急忙甩动。 娄僖想大声叫喊,却怎么也出不了声,似乎被人用什么东西蒙住了嘴。 周围的空气惭渐阴冷了起来,忽然刮起风来,风中夹带着水气,让他整个人又湿又冷。接着腿上的东西将他整个人缠住了,他挣扎了半天,但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他心中尚有一丝理智,知这是梦,自知自己并未出过舱门,不然怕是会被吓死。 娄僖挣扎了半天,是又累又冷,最后实在是熬不过,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当他醒来之时,感觉双脚踏不到实地,身子悬在半空中。 他惊叫出声,向四下张望,昨夜他竟被人挂在了栀杆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他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脸上是羞愧难当,只得将身子紧贴着那杆子,也不敢再将眼睛往下看了。 “转舵,扬帆!”底下船工叫嚷道。 “呀!上面有人!”有人喊道,顿时甲板上的人都抬头向上看来。 娄僖听到下面的叫喊声,想遮脸已无从遮去,只得将头向旁边转去。 “快救人吧!这人也是奇怪的很,竟把自己捆那上面吹风!” “别说风凉话了,这明显是被人害的。” 下面的船工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倒是有几个船工爬上去救人,等看清上面的这位,顿时进退两难。这几日他们可是天天被这位娄副使训骂,能不印象深刻吗! “娄大人,小的给你解开,您可捉牢了!” 一船工伸手轻轻拉扯着绳索,另一人从旁协助。但毕竟现在这绑的是那位娄副使,他们也不敢使大力,就怕勒到他。 “没吃饭呐,动作快点!”那娄僖是又羞又怒,要不是悬在半空中,怕是一脚踢了过去。 那几人费了好半天,才将那娄僖给放了下来。 那娄僖刚一落地,便见到了陈太傅正笑着看向他,忙要闪身。 就听得那陈老头开口说道,“娄副使,老夫竟从来不知你有如此习惯,梦游到了桅杆上去,看来还是近来压力大了,累到我们的娄副使了。” 娄僖就知道这位没好话,也不好待在此地,急匆匆回了舱室。 “昨晚倒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可是守在门外的,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娄僖怒斥道。 “禀大人,昨夜属下几个就睡在门外,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大人,属下醒来就去找您了,可找遍整船都未找到。” 那几个娄僖的侍卫回答道。 “一个个都瞎了吗!就不会抬头向上看,害得本官在上面吹了那么久的风,那要你们有何用!”娄僖是越听越火大。 一侍卫小声咕嘀道,“谁知道你会在上面啊!是人都想 第101章 动魂 那几个侍卫出了娄僖的舱室,就开始嘀咕开了。 “你们说那娄大人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比方说那头那位!”那侍卫指了指陈太傅所居的舱室。 “要我说弄不好是新上船的那批人搞的,只不过人家素来是干这事的,手脚做得隐蔽,没人瞧见。” “你说那帮人啊!一官一匪,素不搭界,怎会找我们娄大人麻烦呢!我觉得还是陈太傅更有可能,没见前几日这位不是还将那娄大人丢在扬子津渡口了吗!” “你这般说,倒是挺有可能的。” “哪能啊!这般低级的手法我瞧着不像是陈太傅所为。而且这事有些神神道道的,那娄大人这几日脸色阴暗,不会是撞了邪吧!”那人说完,便瞧了瞧四周,神色略有些慌张。 “怎么说,怎么说!”旁边的侍卫听得这话,忙都凑了过来。 “我这也是听那送娄大人过来的马夫说的,说是娄大人那天晚上路上撞邪了,可能是被个女鬼给缠上了,所以这两日才神色憔悴。” “真的假的? 这事可不能瞎编啊!再说那马夫不是早走了吗?而且他可是娄相手下的人,可不会私下谈论那娄家的私事的。” “这还不是我们那位娄大人这一路上招惹了那个马夫啊!据说是要把他给辞了,那马夫倒是不怕,就怕那位娄王氏私下做些什么。这才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跟我说了。” “那倒也是,我们那位娄大人那天回来时,衣冠不整,而且这几日都不太出房,神情也慌里慌张的,还真像!” 这时,那位陈太傅走了过来,那些侍卫忙恢复了常态。 “娄大人可还安好,老夫刚才也不好多问,你们可是他的亲随,这几日可得看护好他。” 那几个侍卫也不好多言,只得诺诺应下。 陈太傅正要去敲门,却被那几个侍卫阻止了。 他们神色惊慌的叫道,“陈太傅,娄大人刚歇下了,打扰不得。” 陈太傅收回手,仔细瞧了瞧这些人的神色。 “你们眼神惊惧,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陈太傅您多心了,一切好着呢!” “那老夫这就去问问娄副使,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太傅举手又准备敲门。 “别,别,太傅大人,小的们可不敢瞒着您。”那几个侍卫连连告罪。 一侍卫压低声音说道,“小人怀疑娄大人撞邪了,所以昨夜才会出的事,小的们昨夜也觉得阴气逼人,慎得慌,……” 陈太傅听这话才明白过来,这阴差阳错的,反倒变成了这般。他也不好说破,就让这几个就这么误会下去吧! “嗯,倒像是你们说的那般。若实在娄副使状况不好,老夫就舍了面子,去求那位一清道长帮忙开坛作法,驱一驱…” 陈太傅故作惊恐状,将那个字咽了回去,瞅瞅四下。这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把那几位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走,至于给那娄僖请医的事也给忘了。 陈太傅转身离去,只是双肩时不时耸动着,若是正面瞧去,就可以知道他是在憋笑。 陈太傅进了自己的舱室,这才笑出声来。 韩晖见外祖这般模样,忙问询道,“外祖,今日有什么喜事吗?让您这般可乐!” 陈太傅慢慢收敛情绪,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晖哥儿,今日你且待在这房中苦读四书,切不可出去闲逛。” 韩晖不知缘由,正待细问。 陈太傅拍了拍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晖哥儿,你这段日子过得也太松懈了,怕是书都未有拿起过片刻,该收收心了。” 韩晖听这话,倒是有些羞愧,上船之后搞东搞西,确实将书本给放下了。 他忙坐定捧书细读。 而陈太傅刚才在娄副使房外,隐约瞧见一梁山中人,知晓他们可能还未放过娄僖。今日必是还要搞事,就不添乱了,早早回来,至于晖哥儿好奇心太重,怕是会给添乱,反而不美。 而娄僖在房中等待许久,也不见有大夫来瞧病,正不耐烦时,才见一青衣男子提着药箱匆匆而至。 “你是船上的大夫,本官怎么从未见过你?”娄僖怀疑的看着对方。 “娄大人您贵人是忙,怎会注意到小的。” 娄僖想想也是,他上船也没有几天,人都认不全,忽略一两个也是可能的。 “那你且帮本官看看,昨日受了凉,到现在头还沉得很!”娄僖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按揉着太阳穴。 那大夫忙给娄僖把了把脉,沉吟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娄大人,您这是外邪入侵,伤了内里,所幸您一向身体康健,等会小的给您开些发汗的药,虚汗出了就好了。” “什么邪不邪的,快开就行了。”娄僖不耐烦的说道。 那大夫偷瞥了一眼娄僖,开了药方之后就出去熬药了。 不一会儿功夫,那药汤就被送了来。 娄僖喝了药之后,不知药物的关系还是昨夜太累了,这一沾了瓷枕,很快就睡熟了。 可这人睡是睡了,但这身体却不听使唤,竟然起身出了门。 船上众人就见那娄僖穿着白衫在这船上直挺挺的走来走去,见人也不理,又不说话,怪异的很。 有侍卫将这怪事通报给了陈太傅。 陈太傅笑笑说,“看来娄副使这几日在船上憋坏了,想出来透透气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事无需理会,你们照常值守就行了。” 倒是娄僖的几个侍卫见他这般举动,是真信了自家主子中了邪。只得跟在身后,寸步不离。一旦那娄僖爬高下低的,忙一把将他拉回。 这一整天下来,那娄僖是饭也不吃,人又叫不醒,甚至有好几次都跨过船舷去了,让那几个侍卫是提心吊胆,叫苦连天。 直到日头西沉,那娄僖突然瘫倒在地,一动不动。有侍卫上前探了探鼻息,见尚有气,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扶了回去。 同时他们几个也不敢打盹了,整晚守在门外看守着。 第102章 梦醒 那娄僖次日清晨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还以为是昨日着凉所致,倒是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就是觉得腹中饿得慌。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竟灰扑扑的,难道他昨晚又去了哪里不成,他心里直犯嘀咕。 娄僖换了衣衫,就打开了舱门,见门外蹲着他手下那几个侍卫。 “娄大人,您总算是醒来了,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准备吃食。”一侍卫说完就匆匆往船上伙房而去。 余下几人只能面对娄僖的臭脸,所幸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并不打算追责昨日他们的失职。 “你们这回倒算是尽忠职守,用了心了!”娄僖瞅了瞅他们眼底的黑眼圈。 那几个侍卫也不出声,只是低着头,娄僖顿时觉得很是无趣。 “昨日本官的衣衫怎么这般脏,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叫哪个妇人浆洗的,这般不牢靠。” 那几个侍卫更不敢应声了,难道跟主子说你昨日梦游了,这不是讨骂吗!而且昨晚上那风有些怪,尽往这个方向吹。他们值守在门外总能听到房内传来怪声,又不敢打开门查看,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 娄僖看他们几个脸色有些古怪,倒也不曾起疑。 “你们快去把昨日那大夫给本官叫来。” 一侍卫抢先一步领命而去,其余几位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昨日你有去请大夫吗?” “没有,不是你去吗?” “那陈太傅一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那昨日到底谁请的?” 娄僖见这帮侍卫在那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免有些恼火。 “说什么呢!你们几个陪本官去趟陈太傅那。” “可娄大人您这还未用膳呢!若是饿久了,可是对身体不太好!”一侍卫小声提醒道。 娄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事等会再说!你们都给本官跟紧点,若是再出了纰漏,看本官不将你们打发去挖矿。” 那几个侍卫有心想提醒几句,一听这话心就歇了,爱谁谁,既然你不仁,也不用指望着我们尽心了。 娄僖走去陈太傅这几十步路上,竟感觉到船上众人投到他身上的眼光十分诡异,似乎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直到他进了陈太傅舱室后,才将那怪异的状况关在了门外。 陈太傅舱室内有一小童,尚不知如何收敛情绪,正紧盯着他瞧,与外面的人一般无二。 在金陵府时,他已从旁得知这小童乃是陈太傅的外孙,也就是母亲提到过的那韩家小崽子。 他上次被落在扬子津渡口,也是这韩家小子私传的指令,他正待发火,却瞧见陈太傅那张笑脸,只得熄了火。 “陈太傅,下官前日晚忽遭变故,不知你可知道些什么?” “娄副使,前日曲终人散,老夫可是比你走得要晚,哪来的闲功夫。再说,你如同老夫的子侄一般,老夫若是知道些什么,早就出手阻止了,怎会让人害了你去!”陈太傅一脸轻视的说道。 “那总不会是本官自己爬的桅杆吧!” “这就不好说了,一切可能都被推翻之后,反倒是最不可能的或许为真吧!再说娄副使,有些病还得去好好看看,莫要讳疾忌医啊!”陈太傅言辞恳切的说道,眼神中微露关切。 娄僖倒是有些搞不明白了,忙问道,“陈太傅,下官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何来什么他疾?” “想来是老夫想差了,但这梦游之症可不好说啊!伤人伤己也难料。昨日若不是你那几个手下恪尽职守,怕是生死难料了。” “什么梦游之症,下官从未有此怪疾,陈太傅何出此言。” “娄副使自从那日你上船之后,这怪事不断,有些事你不知,倒可以好好问询属下,若是需要帮手,老夫倒可以去请那几位僧道超度一下,莫等到了金国,怡笑外邦去了。” 毕竟是在陈太傅的舱室,有些事也不好盘问下属,那娄僖只得带着一脸疑问出了门。 出了门,他立刻问询属下,到底这几日出了什么事,陈太傅为何这般说法。 那几个侍卫吞吞吐吐的说道,“娄大人,您昨日梦游了一整日,这爬杆下舱的,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蠢货,就不知将本官拉回房吗!”娄僖听到这话,想想刚才船上众人的眼色,羞愤不已。 “可属下曾听老人说过,这梦游之人拖不得,得等他力竭才能行事。”一侍卫解释道。 “所以你们这帮人昨日就眼瞧着本官出事不成!”娄僖质问道。 “娄大人,您这事可不好办。而且这几日晚上怪异得很,阴风阵阵,或许真有那妖孽作祟,要不请个高人来作法?”一侍卫迟疑的问道。这次的差事不好做,这妖魔鬼怪他们也防不了,也怕丢了性命去。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什么高人?”娄僖想想这几日自己的异常,犹豫的问道。 “娄大人,那边那几位正可一用,请陈太傅帮忙说项,事也就成了。” “那帮人算什么道士和尚啊!山里野道和尚罢了,又没有什么法力道术,专门来坑蒙拐骗,骗骗愚民,有什么可信的。” “娄大人,其他人属下不知,但那位一清道长真是位得道高人,法力高深,您且去问问吧!要是拖太久,属下也怕要出大事!” 娄僖沉吟半天,让他去求那陈太傅,他可开不了口,但自己这几日真是有点问题,难道真是中邪。 “你们几个去帮本官请那个一清道长过来看看。” “可属下与那些人并无交流,怕是不好请吧!” “什么世外之人,拿钱砸,本官就不信用那黄白之物就请不来了不成!” 第103章 拖延 “请问一清道长在吗?” 门外一声音喏喏的问道。 舱室内众人齐刷刷的抬头向外看,吓得门外的那个侍卫手足无措起来。 “无量天尊无极,你寻贫道可是有什么事吗?”公孙胜越众而出,询问道。 “嗯,小人…是娄僖娄大人…派来的,娄大人…有事…要向…一清道长…请教,特派…小的…过来请人。”那侍卫战战兢兢的说道。 混世魔王樊瑞在后面轻扯了一下公孙胜的拂尘。 公孙胜侧头看了一下身后,然后说道,“贫道可从未与那位娄大人有过交情,这事还是免了吧!” “一清道长四处游历,必是辛劳得很。娄大人特奉上纹银百两,以资行程,还望笑纳。”那侍卫见公孙胜推却,这人一急口也就顺了。 “贫道轻装简从,何需这些俗物。”公孙胜一甩拂尘,示意那侍卫捧着那箱子速速离去。 “对啊!这是看不起谁啊!我们以前行走江湖,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谁还在乎这区区百两银子!”一汉子叫嚷道。 “可是我家娄大人确有急事相求,这些只是见面礼,后续尚有厚礼相赠。”那侍卫哀求道。 “你们娄大人那事,可不是这么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得了的,我师父可没那闲功夫,明日我们就要在那楚州码头下了。再说我们此行可没带什么法器符纸,也无法可施啊!”樊瑞忽然开口道。 公孙胜瞥了一眼那厮,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家伙有事了就一口一个师父,平日里终是要与自己争那一技之长。看来这两日这船上发生的事确实与他有关,估计也是怕自己破了他的法术。 “那,那,小人得去问问我家娄大人,或许他愿在楚州耽搁个几日。”那侍卫说完忙跑了出去。 虽不知他如何与那娄僖禀报的,但到了次日清晨,陈太傅倒是见到一位神色萎靡的娄副使。 “陈太傅,您老面子大,还请您出面帮帮下官吧!”那娄僖语带哭腔的说道。 “帮什么忙,娄副使你这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啊!”陈太傅故作惊讶的问道。 “陈太傅,下官昨日噩梦连连,还……”娄僖休了口,这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什么事情羞于启齿。 “能否托您老去请那位一清道长出手,解了下官的困境。” “这忙老夫也不好帮啊!今晚这船就要到那楚州,一清道长他们都是要下船的,而我们的行程又不能再拖了,这可是娄副使你一再要求的。再说这也是你娄副使的私事,怎能托他人去办呢!”陈太傅为难道。 “陈太傅,下官也亲自去请过,可被人拒之门外。如今这事情紧急的很,下官这才舍了脸面,来请您帮忙劝说。” “娄副使,这皇命难违,两国都盼着能早日缔结盟约,若是因你之故,延误行程,到时前线出了什么问题,老夫又该如何向官家交待呢!这事不要说你,就算是娄相也担不起。” 娄僖听陈太傅这番说话,眉头眼角都皱了起来。这进退两难,难道他的这条命就保不得了吗!他突然想起母亲临行前交给他的那信和玉佩,难道真得去求那人不可吗?若是他真去了,被义父得知不是更糟。 他想了半天,狠了狠心,还是先解决眼前麻烦再说。 “陈太傅,这事下官必会想法解决,还望您帮忙说项。” 陈太傅心中暗喜,这樊瑞确实做得了事,他本来还想着找什么借口在楚州多待个几日,如今倒是一举两得了。 陈太傅故作为难道,“这事老夫看在娄相的面子上,暂且应下了,至于成与不成,老夫也不敢保证,你且等着吧!” 那娄僖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外祖,那位娄副使今日怎么这般模样,他平日不是傲得很吗!”韩晖见人走了,这才开口问道。 “这形势所迫,他如今怕是熬不住了,没见他那几个侍卫也都避得远远的,只怕是真以为他中邪了吧!” “难道不是吗!前日孙儿可见过他在甲板上晃来晃去,跟个死尸一般,要不是有口气,谁知道呢!”韩晖好奇的问道。 “哼,晖哥儿,这江湖上的把戏你还是接触的少了。你就当是那日戏文上的翻版吧,只是换了个模式罢了。” “那外祖,您真会去求那位道长施法吗?这不都是他们这帮人搞的把戏吗!只要他们人离开了,那娄副使不就立马好了吗!” “晖哥儿,你不会以为那樊瑞搞的把戏好解吧!他们行的既有那江湖戏法,又掺杂了法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倒是帮老夫拖延了几日,正可在这楚州盘桓几日。一则可等待他们拜祭归来,二则老夫有些要事要与人沟通一下。” “外祖,既然那法术是樊瑞搞的,那位公孙道长真会出手吗?他不是不想梁山中人与我们随行吗?” “这位公孙胜还是要脸子的,樊瑞一向与他互比法术,人家都摆下道道了,他还不得接招啊!只是毕竟都曾经一起共过事,也不好给人一下子清了,这才需要拖个几日,老夫再出面请请,这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是好说话了。” “这位道长没那位鲁伯伯爽气,这么麻烦!” “好了,好了,这几日老夫看那娄僖的戏也是看厌了,等会就去那边说说。晖哥儿,你等会可是要随老夫一起过去?” “好啊!孙儿正想向他们讨教讨教戏法呢!上回可没与孙儿说详细。” 第104章 拜祭 官船在日落时分抵达了楚州,因天色已晚,既然这船还要在此地逗留,梁山众人便决定在船上留宿一晚。 只是船上众人早已不想吃那船上的伙食,纷纷下船去附近的酒家点上几桌,解解肚中的馋虫。 陈太傅此时找上了那娄僖,塞给他一个黄色符箓。 “娄副使,这可是老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一清道长那求来的符,你可得好好保管才是。” 娄僖忙将此物收入怀中,然后对陈太傅千思万谢,虽不知今晚此物能不能起效果,但也能给内心一丝慰籍。 今晚他可不准备待在船上,已命人包下一私宅,同时通告此地府衙,这几日请衙役三班看守,确保自己的安全。 娄僖带着几个侍卫匆匆下了船,便乘车去往那私宅。 “外祖,您既给了那东西,今晚那位可还会出事吗?”韩晖好奇的问道。 “晖哥儿,你昨日也在场,应该知道那东西老夫是从谁手中得来的,你应能猜到会有什么后果!” “不是公孙道长给的吗!那娄副使今夜不是能逃过一劫吗!” “这压制的越狠,反弹也越狠,适才那樊瑞私下里已与老夫说了,那东西他已做了手脚,今夜且让那娄副使得意一晚,明日之后他可就要着急了。”陈太傅看着远去的马车感慨道。 “孙儿还真想看看那后续发展,待在这船上也实属无趣,抬头是天低头是水。”韩晖这新鲜感一过,便不太喜欢待在这船上了,总想着往外跑。 “晖哥儿,你且珍惜吧!现在的路途还算安全,下面的行程可就不好过了。” 既然那娄副使不在,这船上就安生了许多。 次日清晨,韩晖拉上韩泰喻偷偷去了那洪泽湖东南侧的蓼儿洼。 “晖哥儿,你这回不会不告而走吧!”韩泰喻好奇的问道。 “没有,我留了一封信,写明了一切,外祖最多责骂两句罢了。”韩晖自信满满的说道。 韩泰喻轻声嘀咕道,“谁家长辈见了这种熊娃子,不得先打上一顿再说,就算是陈太傅这种文人也不能免俗,你且等着吧!” 那马车沿着官道惭行,但这路途惭入丛林。韩泰喻看着眼前分岔的路口,轻轻的勒住马儿,马车的速度慢慢放缓。 “晖哥儿,这路途我也不熟,要不先在此地歇歇脚,等等梁山那帮人。不然等会路走岔了,可就有的忙活了。” “好吧!好吧!泰喻叔你将马车靠到那边上,我们等等人吧!” 韩泰喻刹住了马车,慢慢的挪入路边树林中,两人便躲到一侧,静静等候着。 不多一会,便听到后路上传来马儿的嘶鸣。韩晖跑到官道上,拼命的向那边招手。 那几辆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一驾车人看清楚前面的状况,叫喊道,“晖小哥, 你怎么在这边?我们下船之时,你外祖可正在找你呢!” “小子也想随你们去蓼儿洼看看,听说那边景色独好。” “既然你都跟来了,那就一起吧!”那几位好汉倒是爽气,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韩晖撩开车帘,却见里面有一个矮个的汉子,正对他笑着,“晖小哥,让我搭个便车可否!反正都是去蓼儿洼的。” “尊驾是何人,外面的可都是些猛人,你就不怕吗!” “嘿嘿嘿,都是同道中人,互相熟得很,以前可是同桌吃食,同榻而眠,小子你觉得我会怕吗!”那汉子轻笑道。 “你也是梁山中人,可你会是谁呢!”韩晖一直盯着那汉子,就怕他有什么异动。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鼓上蚤时迁是也。”那汉子也不含糊,他这一路也赶得急,竟然搞错了马车。 车行几个时辰便到了一处洼地,此处四面环水,独独中间有一座高山,上面青松苍郁,地形上看来虎踞龙盘,颇有当年梁山泊的气势。 那宋江确是替自己选了一处宝地安息,这生前奔波劳碌,死后有松柏为伴,兄弟相随,确实安宁许多。 那梁山众人将那好酒好菜摆放在坟前,将那白纸串挂在坟上,众人肃立两侧。 那公孙胜便念诵起祭文来,“回想往日种种,似乎犹见兄台尊面,神采奕奕,挥策方遒。奈何,如今天人永隔,青山依旧,顾影还熟,兄台早已驾鹤而去,独留我们几个徘徊这人世间。 悲乎!痛哉!岁月无情,独留追忆,往昔把酒言欢,共襄盛举。每每回想往昔梁山岁月,唯有戚戚然,沧然泪下。……” 众兄弟听着这祭词,看看眼前这墓碑,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但这多年兄弟情也是忘却不了的。轻拭眼角,忍着悲痛,低声呼喊着那四位兄弟的名号。 韩晖早已闪到一边,远远看着这一切。都说男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可惜这几位战场上倒是活了下来,反倒因那隐私勾当陨落当场,确实可悲可叹。 坟上的蜡烛渐渐燃尽,众人将带来的那叠黄纸铜钱烧给他们,也是祈愿他们在那头能衣食无忧,有机会早日投胎。 事情办完了,众人的情绪都很是低落,这次聚会怕是人最齐的一次了,以后怕是要各奔东西,天各一方了。再加上各人都有家有业,远行大可不必了。 至于此地的风光美景,众人也无兴致游览,便草草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那鲁智深拉着武松走到众人前面,开口说道,“众家弟兄,杂家已与此地的寺院约好,要在此地多待几日,那就就此告别,山水有相逢,以后必有重遇之日。” 另有几人也有那家事拖累,就不准备再折返楚州,打算在此地坐船离去。 那神行太保戴宗见状,正要告辞,却被那乐和拦住。 “戴兄弟,你这般来去匆匆,兄弟我可还没机会与你详谈,怎能走得。” 第105章 楚州鬼魅 那娄僖看看这处宅院,座落于河边,四下倒是空旷得很。只是这宅院中央那棵树让人看得极不顺眼。 宅子四四方方,围着这么一株树,这不就是个“困”字吗,还嫌他不够倒霉吗! 等他及身边的几个侍卫安顿好,这天也就彻底黑了。既然今日已晚,他也只得明日找那楚州的官员好好谈谈,就算这事他托得急,也不能安排在这住宿啊!今夜也只能将就了。 娄僖将那黄符压在枕头下,合衣而眠。耳边听得外面那值守的衙役低声细语,虽听不真切,那偶尔言语中夹杂的“鬼魅”几字,让他心神不宁,久久无法入眠。 渐渐的门外的声音变了调,似乎听得了女子的嬉笑怒骂声,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门外也不知什么境况,那几个衙役也不知身在何处,竟连个响动都没有了。 他用那木枕敲打着床板,这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明显,可竟然招不来人。 这时那房门忽然晃动了起来,接着从那门缝里溢进了一些黑水,在那烛火下看得极其明显,而那水竟似有自己意识一般,缓缓的向床边移动过来。 娄僖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这诡异之物。他手在床上摸索着,总算是摸到了那张黄符。 娄僖将那符举得高高的,双眼却闭得死死的,不敢开眼再看。 忽然他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接着那在他脚上爬动的物体便退了出去。他睁眼一看,那黑水中竟夹杂着缕缕青丝,难怪流动的这么奇怪。 他脑中盘旋着种种杂念,这是水鬼,还是他那日在乱葬岗招来的鬼物。他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身体微微颤栗着,手中却紧捏着那张黄符,就如同捏着自己的小命一般。 这般神鬼之事,如今单靠那些武人是完全不顶用了,明日先是得去请一些当地的异士,看看有无可解之法。若是解决不了,只能等着了。 鸡叫三遍之后,这房门再次被敲响。 娄僖不知外面状况,并不敢出声。 “娄大人,您还好吗?” 门外这声音听着甚是耳熟,似乎是他带来的侍卫。 那声音又问询了几遍,娄僖沙哑着声音喊道,“快,快进来!” 房门被推开了,娄僖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这才看清了外面的环境。 门外躺着几个衙役,而他那个侍卫似乎正站在那几人身上。看着此景,娄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先别进来,说说你是谁?跟随本官几年了?”娄僖微颤着声音问道。 “娄大人,属下是孙成啊!您怎的不识了呢!”那侍卫瞅瞅身边,这才明白过来。 “娄大人,那些衙役只是昏过去罢了,就和属下前几日一般无二。现在天色已明,那些个鬼魅也出不来了!” 那侍卫昨晚可算睡了个好觉,前几日连着值守,他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他们几个人每日都强撑着精神,如今看着脚下那几个衙役,他心中是暗自庆幸不已。就说是娄大人中邪了,这鬼物还不是夜夜跟随着。 娄僖想想也对,都说是鸡鸣之后,万邪避退,想来是出不了事的。 他掀起被子,下了床。只是昨夜腿脚坐麻了,竟动弹不得。 “快过来扶本官!”娄僖命令道。 等他收拾好,这才有空打量起门外那几个衙役。那几个瞧着睡得正香,胸腑微微上下浮沉,让他看着就来气。 “给本官将他们给泼醒了!” 那孙侍卫依命将那几人弄醒。那帮衙役迷糊的从地上爬起,看到眼前据说是从望京府来的大官面目不睦,顿时跪倒在地。 “你们平日就是这般值守的吗?看来本官要与楚州的父母官好好聊聊。”娄僖昨夜受了那般惊吓,自然是将气出在那帮人身上。 “这位大人,昨夜真怪不得小的们。小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迷迷糊糊的倒下了。”一衙役辩解道。 “连个差事都做不好,有什么好辩解的。”娄僖质问道。 “大人,您这是有所不知啊!这宅子原是张通判的私宅,近日不知怎的空置了下来。虽然坊间有传这宅子阴气重,但这不您要得急,通判大人只好将这宅子临时让出来。小的们昨日得令来这边值守,心中也甚是惶恐。”衙役们解释道。 娄僖听这话,便以为是那位通判故意将他安置在此宅,心中又气又火。 娄僖命这些个衙役好好查探一下宅院各处,凡事做过必会留有踪迹,看看昨晚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些衙役倒是勘察的高手,不一会就发现几块潮湿的泥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拖过,痕迹直达河边。因为也再未找到其他痕迹,反倒显得此事更像是鬼怪所为。 娄僖见事情越来越诡异,只得先去那张通判处问责,至于此处是万万待不得的。 “张通判,你可真是给本官找了一处好宅院啊!”娄僖一见那张通判就一肚子气,语气自然就不好了。 “娄副使,你这事也确实急了点,不过那宅院我前段时日也是经常去的,可是下人服侍不周到,惹怒了你。”张通判倒是一脸疑惑。 “你给本官可是找了一处凶宅啊!”娄僖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话可怎么说起啊!虽然那宅院原是我的外宅,但如今人已走了,倒是闲置了一段时日,想必是位置偏了些,这郊野猫猫狗狗多了,才会引人误会。”那张通判连忙解释道,这凶宅两字可万万说不得,于己于人都没什么好处,若是这宅子烂手里,他不得损失一大笔银钱吗! “那你说说这宅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你怎么不去住?不要给本官绕弯子了,要是累及本官,看我义父怎么收拾你!” 那张通判犹豫半天,这才开口道,“这宅子死没死过人我不知道,不过我那外室确是在这宅子里离奇失踪了,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它的就并无异样了。” “看来你还真是有事瞒着本官,真是该死。”娄僖想想昨夜遭遇的种种,越想越不对劲。 第106章 谁招了谁的魂? 娄僖站在城外的官道上,着急的等待着。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那位一清道长还未回来。他这几日也请过几位道士僧侣做过法,为他驱驱邪气,可是似乎不顶用,到了晚上该来的还是要来,还越来越凶险。 如今他带来的那几个侍卫一一倒下了,就连调来的那些个衙役都一一告假,不是说家中有事,就说身体有恙,起不了身。 那张通判初初还以为是他那外室冤魂不散,后来见娄僖搬到驿站还是怪事不断,便觉得事情已与他无关,就推辞不见,避了开去。 娄僖如今面子里子都顾不得了,那一清道长如今已成了他唯一的指望了。再加上这几日若不是靠着那黄符,他也必定如那几个侍卫一般生死不知。 这时,他远远的看到了几辆马车朝这个方向开来。那驾车的正是前几日离去的那几位,顿时大喜过望,着急忙慌的迎上前去。 “诸位好汉,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不知那位一清道长可是一同归来?” 那樊瑞在马车内推了推公孙胜。 “师父,你那道符效果不错,这娄副使看来都等了半天了。快使出你的神通,收了那鬼魅吧!” 公孙胜怒视那樊瑞,当他看不出来吗!那娄僖今日的状态不对,他那黄符看来也被樊瑞动了手脚。那厮自以为自己法术有了长进,有心想与他较个高下。 公孙胜只得下了马车来,与那娄僖寒暄几句。 “娄副使,别来无恙,贫道观你这气色不太好,可是近日睡不安稳。” “一清道长,请救一救本官吧!只要能保我一命,不管多少银两,你只管出声就是了。”那娄僖一把拉住公孙胜的衣袖,哭诉道。 “贫道原想着这符能解灾,却没想到娄副使病急乱投医,这事情是越搞越坏,竟到了如今这地步!”公孙胜感叹道,他自己知这事一直有樊瑞的手笔,估计也是想拖慢行程,好多带几个弟兄同行。 娄僖一听这话,更是愁苦多多。难道这次行程竟是一次不归路不成,前面就颇多波折,虽有人祸之因,但若是后面波折不断,他也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一清道长,若是本官言轻,还请看在家父娄相的面上出手相助,到时我娄王两家必会重礼相酬。” 公孙胜本就看着樊瑞在旁挤眉弄眼,有些气不顺,再加上这事也因他梁山中人而起,凡事也不好做过了。当年他们就是得罪了权臣,才一一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只是那娄僖言语之间提及他那义父,让他那些弟兄有些不乐意了,好似他们怕了他家似的。如今谁人不知那娄相如前朝的童贯,蔡京一流,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他们中的几人也曾深受其党羽迫害。 公孙胜瞧见众兄弟脸色不好看,也不知这事该不该应下了。 娄僖见那一清道长不出声,且周围这气氛有些压抑,也不知适才哪句话说错了,就噤声不言。 公孙胜在心中盘算了一会,这才开口道,“罢了,罢了,贫道今日且随你过去瞧瞧,只是这事可打不了保票。” “道长能相助,已是万幸了。”娄僖忙感谢莫名。 娄僖接着将那黄符拿出,对那公孙胜说道,“一清道长,这黄符这几日可救了我一命,但也不知怎么的,昨日那…更是猖狂。” 公孙胜看了看那张褪色的黄符,“这符已快失效了,看来你这招惹的也不算少嘛!” “那一清道长,我能否再求几张,安安心。”娄僖恬着脸说道。 公孙胜轻啍一声,转头上了马车。 当晚,公孙胜及樊瑞一干人等便齐聚驿馆外,静待夜色的降临。至于今夜那些所需之物,自有娄僖督促那些衙役去办妥。 四下寂静无声,只余那众人短促的呼吸声及夜虫的鸣叫。但突然间挂起了一阵怪风,虫也不叫了,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来了,来了!”樊瑞的声音有着些许兴奋,他撞了撞旁边的公孙胜,轻声嘀咕道,“师父,你的老相好来了,好好招待吧!” 事出反常必有异,夜深人静,怪风阵阵倒是合了这些妖物的出场风格。 眼前有黑影重重,歪歪扭扭地向着娄僖所在的房间而去。公孙胜见状,正要提那七星剑追去,却被那樊瑞一把拉住。 “师父,这鬼有鬼道,他还未有动作,你这般急切做什么!再说不在危机关头出手,怎显示你法力高深了,一分钱出一分力,我可是在替你多讨些酬金罢了!” 公孙胜眼看着那鬼物,在房门口摸索了半天,进了那屋子。他忙挣开樊瑞的手,蹬蹬蹬的往前走去。 樊瑞在后面乐得很,让你以前那么张狂,这回急了吧! “樊叔,这真不会出事!”韩晖从人后探出头来。 “没事,没事,我这个挂名师傅法力还是比较强的,平时见他那么斯斯然的,我看的也心急,这回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 樊瑞转过头后见是韩晖,忙开口道,“晖小子,这夜深人静的,你咋还不去睡呢!小心那鬼物反倒跟着你回房了,小孩可是最香甜的。” 韩晖听得一愣一愣的,忙躲到他的身边。 这时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不多久便见那公孙胜提着一长发怪物出了房门。 “看!这不就胜了吗!要不怎么还能做得了我挂名师傅呢!”樊瑞语带三分夸奖道。 “这东西不是你平日养的吗!今日怎么出现在此处,还说不是你搞的鬼!”公孙胜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呀,我说我那小可爱近来怎么失踪了,原来是想换个主人呐!”樊瑞一把接过那长发怪物,倒是吓得身旁的韩晖倒退了几步,跌坐在树丛中。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不要再搞那些个花头了,贫道可不能再帮得了你下次。” “好嘞,得令,要不你怎么是我师傅呢!小可爱,你近日也太不乖了!竟然还要师公把你提溜回来。”樊瑞拍了拍手上的东西说道。 第107章 分道扬镳 娄僖次日醒来,只觉得后颈有些生疼,但身体并无异常。昨夜睡好了,自然是神清气爽。 娄僖出得门来,恰好遇上陈太傅等一干人等。 “娄副使,老夫观你今日面色红润,想必事情是解决了。既然如此,这北上行程可拖延不得,何不等会就收拾行装起程了吧!” “这个,这个……”娄僖支吾了起来,他这几日彻底被那鬼魅之事搞得焦头烂额,都忘了和义父在此地留的人手沟通了。有些事若是不及时通报,让义父帮他周旋一下,只怕他的官位也难保了。 “陈太傅,可否晚几个时辰,下官还有些事急待处理。” “唉,娄副使,这让老夫怎么说你呢!事情都拖到如此地步,若是你对待公务也如此,那你真是尸位素餐了。”陈太傅在那痛惜的看着娄僖。 娄僖被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眼神目光看得让他极不舒服。 “陈太傅,下官只是有些私事待办,延误不了多久。” “唉,老夫在楚州已待了四天了,都是因为了你的事而拖沓了,也不知该如何向官家交待。想想前方将士漂泊在外,迟迟不能回家团聚,老夫就五脏俱焚,痛心疾首……” 娄僖听得这些话更有些头疼,这不就是在责怪他延误行程吗!与这老匹夫同行,真是憋屈得很,早知就不接下这趟差事了。 “陈太傅,下官现下就去办事,必不会再耽搁了。” 娄僖许是怕了陈太傅那番言辞激昂的陈情了,便匆匆离去。 “太傅大人,您还真允了娄副使与那京内互通有无,这不是递人话柄么!”陈随礼在旁担忧的问道。 “若是不允他与他那义父传信,只怕娄相会另派人出来,反而另生枝节。老夫可是娄副使相处正欢,可不想换人。而且此事错尽在他那义子身上,老夫早已向京中递信,如今相信官家已经尽知,自然有的娄相麻烦了。” “可是如此一来,娄相估计也能猜到我们是在借故拖延,而且又拿他的义子使计,怕是会在金国那边给我们使些牵绊。” “老夫那同窗手可伸不了那么长,倒是会让和谈更不利我方,这事老夫早有心里准备。至于那娄僖只是他的义子,也只有王家人才会紧张,娄相更挂心的是他那亲儿子,只要老夫人前给那娄僖留面就行了。” 到了午后,娄僖才匆匆赶上船。对于船上多出来的那些人,他也不好多计较了。 官船渐渐驶离码头,码头上驻留的几位梁山好汉挥手告别,此行再见也不知何时,既然他们还有勇气再去闯一闯,那唯有心中祝福了。 而此时在那金陵府内,齐天沐也正与他的母亲话别。 “沐哥儿,为娘真是舍不得你啊!谁让你爹生意尽在那些个穷乡僻壤,害得为娘只能丢下你了!”齐夫人用丝帕擦拭着眼角。 “娘,你不放心爹爹,就快去吧!反正孩儿以前也这般过下来的,真不需你挂心。再说了山沟沟里的女子,你能放心得下,还是速速起程吧。”齐天沐催促道。 “那你可得乖乖的待在家中,娘亲如今也不求你有个功名,只要日日去那书院就行了!”齐夫人狐疑的看着儿子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这么罗嗦干嘛呢!我又不会乱跑的!”齐天沐敷衍的说道。 “那娘把那孙管事给你留下来,他会日日看紧你的,想必你也不想为娘失望吧!”齐夫人紧盯着儿子说道。 “呃,娘,这人就不用留了吧!你们以前远行,可都没留人看顾孩儿啊!”齐天沐一听这话,不由得头疼起来,难道是语气太急切了,惹母亲怀疑了。 “这不是晖哥儿都走了吗,娘担心你没人陪。而且如今你也大了,也该有人在旁提点了,娘这也是给你留人手,你有事也能找到人帮你办了!” “可孩儿每日不都是书院,家两地跑吗!最多就是去外面吃顿饭,尚用不了娘的人!”齐天沐推拒道。 “给你的人手你就收着,那么多费话干嘛,难道你另有打算不成。” 齐夫人说完,就唤来那孙管事,当面叮嘱了几句,齐天沐在旁听着也无语了,这哪是管事,明显是盯梢嘛!还不是担心他跑去北边吗! “对了,沐哥儿,娘这有封信忘了给慕夫人了,你反正也闲得慌,要不也一并送去慕府吧!”齐夫人转头对齐天沐说道。 “什么叫我闲啊!我也是要读书的,再说这种送信的事,你随便支使个人就行了,要我跑腿干嘛!”齐天沐抗议道。 “小兔崽子,娘叫你做点事,你还推三堵四的你。再说人家晖哥儿托你转交的东西,你还没送吧!这不是正好吗!”齐夫人听儿子的这番话,手又痒痒的想打人了。 “可是……” “别可是了,娘这信得亲手呈交,别人送你娘也不放心,这不你就是个现成的人选。” “好吧!好吧!谁叫你是我娘呢!就帮你跑一趟吧!只是这跑腿的……” 齐天沐将手伸到齐夫人面前。 齐夫人将信往他手上一拍。 “不许偷拆,至于旁的等我回来再一块结算,要是你趁机跑出金陵府了,那你就想好吧!” 齐天沐目送母亲的马车远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家中那母老虎给送走了。 至于那孙管事就算再厉害,还能难得倒小爷不成,这么多年虎口生涯,出个远门还能被困住。 齐天沐掂掂手上的信,还有点份量,他娘有这么多事要和那慕夫人说吗!真是很好奇,要不折开来看看。 齐天沐见四下无人,便将那信封用口水润湿,掀了开来。见里面尚有一信封,并附有纸条一张。 “傻儿子,不会又拆信了吧,娘可是在封口上涂了巴豆粉。等会要是觉得肚子疼,可不要怪娘喔。若是你不信邪,可以继续拆下去,每一层都有一个惊喜。” 齐天沐一见都想骂街了,天底下有这种坑儿子的娘吗!不就拆个信么,搞这么多花头干嘛!至于要不要再拆下去,还是先解决肚子问题要紧。 第108章 送信 齐天沐那日被他那娘算计,可是连着拉了好几日肚子,自然是出不了远门,只能安生的待在家中。 他看着镜子里他那消瘦下去的脸蛋,又捏了捏肚子上的肉,不由得感慨道,“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少爷我前些日子累死累活,才瘦那么几斤,如今竟然被个巴豆一招搞定了。那我还蹲那马步,锻炼身体干嘛!还不如直接躺平算了,就是这个东西太伤身了!” “沐哥儿,您不会打算着吃那东西吧!”身边一黑脸小厮小声问道。 “鬼扯,这种东西偶尔中次招就算了,谁会想不开吃这个,这不脑子犯傻么!” “呃!”那小厮有些语塞。这沐哥儿也就那把嘴“灵光”,动嘴比动脑快,谁知他刚才脑子就真没想过这么办。 “煤球,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我出丑就这么好玩吗!你说说看那封信里面会不会还有个几层?要不要我继续拆了看看!” 齐天沐瞅着放在桌面上的那封信,这冲动的火焰又悄然燃起。 “沐哥儿,您还是不要想着挑战主母的底线了。这次也是主母看您近来太跳脱了,这才给你个教训。而且这信里面说不定有主母与慕夫人的私事,这开了可就不太好了。再说您的脾性,主母可是一清二楚,谁知道这信封里面还会有什么呢!……” 那小厮硬着头皮规劝道,这主子行差踏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虽然齐府对待仆人也算不错,沐哥儿给的赏钱也多,但架不住他犯的错也多。若是这次再让他私逃出金陵府,那他这个月的就没了。 “信里面还不就是信纸吗!还会有什么!”齐天沐长叹一声,接着说道,“算了,算了!我还是给送去吧!你去把上回韩哥送来的箱子也一并拿来。” 那小厮忽然支吾道,“沐哥儿,那箱子如今里面是空空如也,东西都让你给送光了,哪还拿的出手啊!” 齐天沐想起前几日他做的那些傻事,也是后悔的要死,冲动是魔鬼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让我拿个空箱子去慕府?” “要不!沐哥儿,您且去夫人的库房选几样,给它垫上。小的再去外面买些小饰物回来,这不就填上了吗!”那小厮建议道。 “送给那小矮子的礼物,还要小爷我劳心劳力,我才不干呢!” 齐天沐在房内转悠了半天,这才有了决定。 “算了,还是照你说的去办吧!小爷我也不是个小气之人。” 不多时,小厮就将买来的小饰物呈上。齐天沐也不细瞧,随手就将这些丢入箱内。 齐天沐见东西都备妥了,便乘着马车前往那慕府,求见慕夫人。 慕夫人听闻是齐府送信来,便知必是上回拜托齐夫人的事有了回音,便停下手头事务,前往外厅。 “沐哥儿,今日竟是你来送信,倒是伯母怠慢了。”慕夫人吩咐仆妇速去备些糕点呈上来。 “慕伯母,家慈走的有些匆忙,这才把信交托到侄儿手上,小侄今日才得空将这信给送来,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了伯母的事。”齐天沐恭敬地说道。 “没事没事,只不过是我和你母亲的一些闲话家常罢了,不打紧。” 慕夫人接过那封信,仔细看了看,倒也不急着打开,只是吩咐下人速去端碗清水来。 “贤侄,这封信你怕是拆过了吧!你那母亲我最了解,最爱搞些小把戏,可是中了招。”慕夫人对着齐天沐笑了笑。 齐天沐忙低沉下头,也不吭声。 慕夫人看了看信封上的小记号,用刀轻轻刮开封戳,将里面的信纸取出,接着便将那信封丢弃到火盆中。 慕夫人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轻笑出声。 “沐哥儿,你母亲是给我写了一封白纸过来啊!” 齐天沐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如此,信上一个字也没有。 “慕伯母,这里面我可真没拆,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是如此。”齐天沐惶恐的说道,这封信这两天一直在他眼皮底下,他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这信的确是你母亲写给我的,只不过她最喜欢写隐信,也就骗骗你这小鬼头。” 慕夫人也不急着看信,毕竟上次所托之事事关隐秘,也不能再传他人之口。 “沐哥儿,你母亲临走前可还留有什么话么?” “母亲只是说让您稍缓办事,一切等她回来再说。”齐天沐可搞不懂这里面的名堂,只是将原话复述而已。 “那你母亲这回要去西边多久?年底前能赶回来吗?” “估计有点悬,毕竟父亲在那边孤家寡人的,正需要母亲过去搭把手。母亲也是担心的很,到时留下我一人在这过中秋节了。”齐天沐抱怨道。 “我和你母亲私交甚笃,平日里你倒是可以常来我家玩玩,陪陪伯母聊聊闲话。” 齐天沐往日一个人惯了,可不想再有个长辈在旁边管着自己,忙连连推辞道。 “不用不用,慕伯母!家中一应俱全,我只是口头上抱怨罢了!而且一个人无拘无束的,我也过惯了。” “就算平日里不得闲,那中秋可得过来,你母亲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慕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慕伯母,小侄这儿还有一晖哥儿托我转交的箱子要给月月,不知道她现在可在。”齐天沐可不想应承下来,忙转移了话题。 “你说月月啊,她前段日子去孔府陪她外祖母了,可能要等下月才能回来。那箱子你就先放着吧,我等会让人送去孔府。” “那慕伯母,小侄近段日子功课落下太多,还要回去温书,就先告辞了。” 齐天沐可不想待这被管,忙告辞离去。 慕夫人看着齐天沐慌乱的身影,不由得笑出声。 “这孩子,还真是野惯了,等他母亲回来可得好好说说。” 第109章 归家 慕夫人挥退仆妇,这才将那信纸略润了润水,见上面显出了斑斑字迹。 她仔细读了读,将那些人名,家世一一记下。这才将那信纸投到火盆中,看着那纸一点点的被烧成灰烬,了无痕迹,这才舒了口气。 这事也拖了几个月了,有些事情也该提前准备起来了。齐夫人信中提及的那几户人家她得吩咐亲信去打听看看,不过那几位小娘子究竟合不合适,还得亲自接触看看。刚好她也许久未曾出外参加城中聚会了,正好可以去露露面,见见人。 “翠蝶!翠蝶!”慕夫人向门外唤了几声。 不多时,一头上梳着发髻的三十余龄的仆妇端着一碗淮山鸡汤匆匆进来。 “夫人,您可是有事唤奴婢。奴婢刚才去东厨取汤水了,这是刚炖好的,夫人您可得趁热喝了。” 慕夫人看着眼前的汤水,不免有些腻味。前段时间天天药汤,如今是天天鸡汤,补的她腰身都胖了好几圈了,以前的衣服穿的都不合身,看来为了出外聚会,这衣服也得重新做一批了。 “翠蝶,先放一边吧!近日喝得有些厌了,叫东厨换个方子,这鸡汤太肥身了,本夫人的脸都圆了,还让我以后怎么出去会客啊!” “可夫人,这以鸡肉作汤底的食补方子,可是那施医官留的补身子的方子,必是最合适夫人调养的。” “方子是好方子,可就是太补了。” 突然有个声音在旁边插嘴道,“这鸡汤好好喝啊!娘你还真是不识货!以后这些都由我来帮您喝了,那您就不用犯愁了。” 慕夫人转头一看,桌上鸡汤已被喝了大半。她忙伸手夺过月儿手中的汤匙,拨了拨碗底的鸡肉。 “翠蝶,今天的鸡汤可有放参片?” “禀夫人,今日的是淮山鸡汤,并未像昨日那般。” 慕夫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儿,你何时从你外祖母那回来的?怎也不叫人过府来接,你这冷不丁的回来,你外祖母可是知情?” “外祖母知道的啊!还是她老人家帮月儿去信给爹爹的啊!” “你是你爹派人接回的!可是在孔府待闷了,怎不叫兰婆婆过来告知呢?”慕夫人惊疑的问道。 “不是,是爹爹亲自接月儿回来的啊!月儿想家了,不想在孔府待了,那边一点都不好玩,姐姐们说的话我都接不上。”慕月生不知道为什么孔府的姐姐们为何都换了一副面孔,以前对她可不是这般冷言冷语的。 “那你爹呢!如今人在哪啊!”慕夫人环顾厅内,倒并无发现慕老爷。她这也是担心刚才烧信的事被瞧见,要是引人起疑就不好了。 “爹爹当然是去书房了啊!怎么会在这的。” 慕夫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便一把拉过慕月生,轻轻抚摸她的小脸。 “看来月儿真是待得不开心,这小脸都瘦了,是该好好补补了。不过下回这种事还是得告知娘亲,不需要事事麻烦到你爹爹的。” “可我上回就和你说过了,可你自己回来了,却把我丢在外祖母那!” 慕夫人不免有些语塞,便将手中的汤匙还给慕月生。 “你安安静静的吃吧!娘还有些事要处理。” 慕夫人转头对翠蝶继续说道,“翠蝶,你且去叫布坊的几位老师傅过来,家中的衣服最近穿得都不是特别合身,也该换一换了。 而且最近城中流行些什么,我也久闭塞在家,不熟悉了。帮我约几家金饰店过来,我得好好选些出外的饰品。” 这时慕月生吃完碗中的鸡汤,又凑了过来。 “娘亲,你是要外出吗!我也要去!” “呃,娘这是要准备参加聚会的衣饰,可不能带你去,不然会分神的。” “可孔家姐姐们都说我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娘回回都留我在家,又不带我去玩,还是爹爹好!” 慕月生说完,便蹬蹬蹬跑去外面了。 “翠蝶,你先去找人给我在后面看住了,可不能让她出事,这兰婆婆毕竟年纪大了!”慕夫人感叹了一声。 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她家的这个一向是亲她那爹爹。老爷也是对她爱护得紧,要什么给什么,让她也无从插手。有时她见了,也很是吃味。 “夫人,月儿小姐往陶朱馆方向去了。奴婢已经叫人跟上了。”翠蝶进来禀报。 “你办事,我放心。月儿也大了,也该找几个机灵懂事的跟着了!” “夫人,家主早就备下了,正在别院受训。只是因为您前段时日身体不适,这才没告诉您。”翠蝶回禀道。 “那倒还是老爷想的周到,倒显得我无用了!” “老爷也是担心您的身体,这才越权插手了,这不见夫人身体好转了,不是马上将家事归还您了吗!您不见老爷那段时日天天被这府中杂事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翠蝶怕夫人心思重,忙逗趣道。 “就你会说话!老爷你都敢拿来打趣,看我不撕了你嘴。”慕夫人笑骂道。 “那夫人,奴婢这就去布坊,叫那新任管事速速带人过来。” “不急,这些只是些杂事,你等会抽空跑趟城外宅子,把那边的钱叔叫来,就说我有些事要托他去办,让他尽快来慕府。”慕夫人细细叮嘱道。 “夫人可是要办什么要紧事?”翠蝶追问道。那钱叔可是孔老爷私底下交给夫人的暗桩,平日里可是从不动用的。 “这事你莫问莫理,只是等人来了后,帮我盯着点外面就行了。至于老爷那边,先瞒着吧!若是瞒不了,就推说我想托人去帮月儿请教习好了。” 慕夫人也觉得最近事事不顺,自从那布坊的掌柜出了问题,她这段时间加紧核查了她名下的店铺账目,又揪出了好几个蛀虫,搞得她手下几个贴身的侍女都被派了出去。想查些事情也不得不另外调派人手。 第110章 女儿的小心机 “爹爹,爹爹!” 慕月生说话间便冲进了慕老爷的书房。 慕义浦抬眼看了眼自家的小棉袄,知道今日的账册又处理不完了,将手中的笔搁置下,起身一把抱起了慕月生。 “月月,爹不是刚把你接回来了吗!怎么又嘟起小嘴了。” “爹爹我跟你说,娘又要把月月丢家中,自己去外面玩了。”慕月生附到慕义浦耳边轻声说道。 慕义浦哭笑不得,你娘可是被困在家中数月,难得想出外散散心,还被你这小儿告私状,若是知晓了还不得窝心。 “月儿,你前段时日日日东奔西跑,这金陵府可都是逛了个遍,而你娘这段时日可是你祖母处和家两头跑,难得她有兴致出外散散心,你也该同意才是。” “可上回娘去寺院拜拜就没带我去,我可从来没去金山寺,那齐胖子可说过那地方他早去过很多次了,我不能落后别人。”慕月生控诉道。 “所以事情的关键到底是你不能比齐家小子差,还是你娘出外不带你?”慕义浦听着女儿的诉苦后,说出了这番灵魂拷问。 “呃,反正我不能连齐胖子也比不过,平时和我抢吃抢喝也就算了,但韩哥哥我是绝不能让的。”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我说难怪每回你提起齐家小子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竟都是小儿的意气之争。”慕义浦听女儿的这番话是乐开了怀。 原先他还担心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毕竟那齐家小子他可看不中意,而韩晖他慕家可高攀不起。不管是因恩情而走动,还是旁的什么,他当时也是存了多条门路罢了。如今人走了也好,月月也还小,成长的过程中总会遇到一些人,也会忘掉一些人。 “谁说的,那也是他齐胖子小气,总是要和我争。就连外祖母家的姐姐们也是如此,私下里也说我是过去抢东西的,可我哪抢了,桌上的糕点她们又不吃,我也只能将它们收到肚子里去了。”慕月生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爹爹,肚肚好像又空了!娘那的鸡汤一点都不顶饱,虽然好喝,但好像没糕点管用。能不能……” 慕义浦看看女儿的小脸蛋,近来倒是小了点,难道是岳母那没吃好!不过刚才女儿话里倒是透露出几分不妥。 “月月,你外祖母家的姐姐们是无意中说被你听到,还是当你面有意说的?” “爹爹,什么是有意,什么是无意啊?” “呃!”慕义浦都忘了自家女儿才四龄,这话大约是听不懂的,可又怎么解释给她听呢! “就是姐姐们有没有说悄悄话让你听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姐姐们从不说悄悄话啊!她们都是对着我说,老说我什么也不懂不会,就是一个乡下土包子,可那不就和齐胖子一样了吗!”慕月生皱皱眉头,苦恼的说道。 慕义浦倒从来不知,自家小儿竟在岳母家受了委屈。就算是如孔府这般讲究礼法的门第,这内里的小纷争倒是与寻常人家无异,如今竟欺负到自家头上,看来得和夫人好好谈谈。这亲戚亲戚,还是稍微得留给各自点空间才行,不近不远,以后才好相处。 “月月可是为父眼中的珍宝,哪是她们说的那般。而且月月最是乖巧懂事,你外祖母可是来信夸过你,要不是你日日陪在她身边,你外祖母也不能好起来。” “可是姐姐们说的,看的,我都不懂,也不知怎么接话。那表姐都说我丢了娘亲的脸面,这可怎么办才好!”慕月生伸出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摆到父亲面前。 “姐姐们的手都好巧啊!拿着那针线在布上穿来穿去,半天就能绣出一朵花来。可是我连笔都握不住,怎么同她们比。她们说我以后除了相貌还承继了娘亲几分,余下的估计都被吃掉了。” 慕义浦虽猜到夫人当时将女儿留下,也是存了让她见识见识人心,可今日看来,完全是打击信心了嘛! “那月儿想怎么办呢!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既然姐姐们已经这般厉害了,我就不和她们比这个。爹爹,要不你下次出外时就带上月月,我想比她们去得更远,见识得更多!” 慕义浦听到这话,顿时哑然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这可不行,为父是去谈生意的,去的地方可不是你这般小儿能去的。要不为父与你娘亲商量一下,给你多请几个教习,以后必能追求你孔家各位表姐。” “不行,那齐胖子总夸说他赢在出生,万事不需费心,我应该也如他一般,心想事成,自然哪都能去得!” 慕义浦听女儿这么生搬硬套,东拉西扯,真是很头疼。这小贴心怎么去了孔府几日,生生换了一副模样,还是近段时日被齐家那小子给带坏了不成。 “要不为父每次都给你带些吃食回来?” “不要,我如今可不是那一点点吃的能收买的,再说了韩哥哥可是带我吃遍了金陵府,爹爹您以前那些可不顶用了!”慕月生拒绝道。 慕义浦一听这话,都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怨恨那韩家小子了,月月近段时日是有人陪了,但是也把他以前万试万灵的那套给彻底瓦解了。 “爹爹,你看娘都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你也不想月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不娘玩娘的,你也带月月出去玩,比娘去得更远,不就两全其美了吗!”慕月生企盼的望着父亲。 “可为父出外都是有生意要谈,如何能安置的了你?”慕义浦看着女儿的小眼神,不由得松了口。 “月月绝对在外面不闹腾,而且不是有人跟着吗!若是爹爹有事要办,我就让他们带我出去玩!”慕月生心里盘算着,只要爹爹能松口,先跟着出去,次数多了,爹爹也就习以为常了。 慕义浦想着带女儿出外就头疼,这风餐露宿的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不过也确实该让她出外见识见识了,他慕家的孩子可不能困在这方寸之地。 “咳,这事为父还得和你娘商量一下。毕竟你若出 第111章 育儿有道 慕义浦好不容易哄走了女儿,这才有那闲功夫处理账务。前段时日刚与廖弟谈妥了茶叶生意,却没料到如今北边收紧了茶酒的购买量,只能将多出的份额远走那海外。 近日收到风声,朝廷有意将与那金国和议,此举倒是给他们这些商贾一些企盼,这社会层面安定了,不管是对内对外,他们的生意也更好做些,那杂税也会相比以前少上一些,也不用为了那些许利益,四处奔波,打通关节。 慕义浦忙完手头上的事务,见天色尚早,便唤来门外的丁管家。 “老丁,你且去内院问问,夫人家事可有忙完,可得空一起用膳。” 丁管家忙领命前去,半晌功夫就回来复命。 “家主,夫人此刻正在见那钱管事,应该还有得谈了。老奴也不好多打扰,这才回来禀告家主。” “钱管事,哪个钱管事?”慕义浦记得家中并无这号人物才对,难道是新近提拔上来的。 “禀家主,是夫人城外别院的那位管事,想必是夫人有什么要紧事待办。老奴也是和夫人的贴身女婢谈过,这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慕义浦沉思不语,夫人今日的举动确实有些古怪。以前就算他那姨母百般刁难,她也不曾动用过别院的人手,这次却是为何。 “夫人今日可还见过什么人?” “禀家主,今日倒是齐家那小哥来过府里,送给夫人一封信和一小箱子。老奴刚刚见那箱子被送去月儿小姐院内。” “哼!那齐家小子倒是好大胆,竟敢私下送东西给月生!夫人也不拦下。” 慕义浦可不允许自家的宝贝心肝和那不长进的齐家小子搭上线。他以前也是这么时不时的送些小礼物去那孔府,这才能拴住容儿的心,就算当时岳母有反悔之意也无力阻止了。 他可不希望有人学样,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他慕府是行不通的。 “家主,那箱子不是齐家公子的,是那以前借住府内的晖哥儿送的。”丁管家忙解释道。 “是那韩贤侄啊!那就算了!老丁,以后那齐家小子上门,就给我盯紧些,不可让他行差踏错。”慕义浦恶狠狠的说道。 “家主,您这担心的太早了,月儿小姐年纪尚小,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月儿小姐平日里更喜欢与韩公子相处,与齐家公子是水火不容,您怕是想错了吧!”丁管家也确实对家主的担心有些看不明白,就算要防,也应该防那位韩公子才是。 “我的女儿可是富贵窝里娇养出来的,可不能让齐家那混吃等死的家伙骗了去。至于那韩贤侄,与我慕府不是一路人,就当月儿多了个义兄,以后若是有事也多条门路。” “老奴怕若是这么做,夫人那边怕是说不过去。” “这事我自会与夫人沟通,她前段时间也与我谈及过齐家的教子之道,想必她也是对齐家那小子看不入眼,应该是不会介意的。老丁,你且安排下去,月儿身边的人也交待一下。” 慕义浦心想,看来确实得带女儿出外长长世面,这眼界开阔了,自然那寻常的人也入不了眼。不然若是有人送些东西, 就叫人哄了去,他以后不得头疼死。 用罢晚膳,他才进了内院,去找夫人详谈以后对女儿的教养事宜。 此时内房内夫人正手上拿着一个彩色铃铛小球,在逗弄着小儿。 “小旭,在这,快动一动!” 而他那小儿蠕动了几下,就停滞不前,抬起头看见娘亲的方向,睁大着眼睛,巴巴的望着。 然后见娘亲不将那铃铃放到他手边,顿时将头倒在床垫子上,四肢一伸,一动不动了。 慕义浦见了也确实可乐,伸手接过了夫人手中的铃铛,放到儿子耳朵上方摇了摇。 那小儿见换了人,倒是又来劲了,忙又开始新一轮的爬动。如此这般爬爬停停,又了无希望,自然是直接摆烂了。 “夫人,月儿小时可没这般好玩!”慕义浦感叹道。 “老爷,月儿那段日子,你可经常出外谈生意,自然注意不到了。” “是啊,月儿也大了些,懂事了些,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家儿郎!”慕义浦想起这事就有些犯愁,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了。 “老爷,这日子还早着呢!再说月儿可是我的女儿,自然眼光也高,不会轻易被人勾了去!”慕夫人瞅瞅夫君的脸色,宽慰道。 “若是像你还有的好吗!以前你不就中了我的招,入了我家门了吗!”慕义浦在心中嘀咕道。 “夫人,这月儿的教育可得提上日程了。今日她就来向我诉过苦,说是前段日子那孔家表姐姐们都欺负她未曾进过学,女功一项也不会。若是长此以往,可是会打击她的自信心的。” “这事可急不得,要寻访一些名师教授才行。至于送去孔府一起学习,只怕我那几位嫂嫂们必是不乐意的,我也不想月儿再受那闲气。我今日就已经吩咐那钱管事,去川地寻访我的那位教习师傅。” “原来如此,我说你这没头没脑的,突然找那钱管事上门,我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呢!” 慕夫人暗自庆幸,这事也算是圆了过去。要是让老爷知道她想在慕二爷的婚事上插上一脚,只怕不利于她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过,夫人你可不能与那齐家夫人之间暗订什么婚约之类的!这三岁看老,齐家那毛头小子我可看不上眼。” “老爷,我哪会那般做呢,儿女自有儿女缘,这事留待以后再看看吧!”慕夫人听了只想发笑,老爷这宠女儿宠的,连这种事都提前防上了,她能怎么说呢! “那就好,既然夫人这边名师尚未请到,这月儿且随我先去各地游历一番,长长见闻吧!” 慕夫人倒是没想到老爷有此打算,忙开口阻拦道,“老爷,月儿毕竟是个女娃,出外行走可不是很方便,要不……” “此事我意已绝,月儿长成后怕是大多时是困在府内的,若不趁早出外多走动走动,增长见识,开阔眼界,那到何时才有 第112章 开箱见宝 慕月生从爹爹那求得了允诺,自然是开心,这事还多亏了兰婆婆的妙计。 那日也是兰婆婆见她在孔府待的憋屈,眼见孔老夫人的身体也日渐好转,这才告知她怎么与孔老夫人细说。 外祖母也是听了她那日的那番话,这才去信爹爹将她接了回去。至于怎么会是爹爹呢!估计也是外祖母觉得爹爹更靠谱些,这就是兰婆婆说过的一孕傻三年,娘亲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连外祖母都不信她能办成事。 想想娘亲当日将她孤零零一个人遗留在孔府,能靠谱到哪去。兰婆婆还百般替娘亲说好话,说娘亲是为她好,想她多和孔家表姐姐相处,毕竟说来是亲戚,以后出外聚会她也会有人带。 其实她可明白着呢!说到底是娘亲如今更疼弟弟些,这弟弟一生病,就急急忙忙回了府。算了,就像兰婆婆说的,弟弟是娘亲的立身之本 ,没见着每年祭祀时那些慕家的叔伯母们都盯着娘的肚子直撇嘴。她小人有大量,就原谅她这次了。 慕月生开心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在孔府待久了,还是家里的菜更可口些。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那每道菜都是她的最爱,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就是“甜”字。 兰婆婆有时有劝过她,说这甜食吃多了,就会掉牙齿,但她才不管呢!掉就掉呗,韩哥哥可说过小孩都是要换牙齿的,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这也是想让新的快些来罢了。 “月儿小姐,夫人刚叫人送过来一个小箱子,说是那齐家小哥儿送来给你的。” 这时,兰婆婆捧着一个小木箱子,摆到慕月生面前。 “啥,那齐胖子会有这么客气!他就会吓我,那箱子里放的也不是好东西吧!会不会是什么蛇,蜈蚣,癞蛤蟆一类的,我才不开呢!”慕月生吓得忙把那箱子推开。 “齐家小哥儿倒是从不曾送过东西给你,这事看着确实有些古怪,不过这箱子想必夫人必是先察看过的。” 兰婆婆轻轻的将那箱盖子掀开,这才瞧见了里面的东西。 “没想到齐家小哥会送这些过来,都是街市上常见的小玩意,月儿小姐倒是可以好好玩玩。”兰婆婆将箱子里面的小风车,木头小摆件等等一一放置到桌面上。 慕月生拿到手上摆弄着,这些个小家具做工真是巧,刚好可以和以前爹爹送她的凑一套。那齐胖子这次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惹她烦了。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下次出外她就让他一小块饼吧! “哎呀,这底下怎么放着这么多宝石啊!若是真的,那齐家小哥怕是把他齐家的压箱宝都拿出来了吧!看来应该是假的吧,只是看着像,要不然齐家小哥又要挨板了!” 慕月生一听,忙跳下凳子,凑到兰婆婆身边。 “兰婆婆,我要看,我要看!”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箱子去划拨着。最后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放到眼前细瞧着。 “这石头好漂亮啊!不过齐胖子送这么多石头来干嘛!奇形怪状的,还没那珠子好玩呢!” “对,月儿小姐说的都对,那兰婆婆先帮你收起来,可好?” 兰婆婆也甚是疑心,忙将那些个石头另行收好,只是将那块红宝石用帕子包起,准备等会送去夫人处问问,看看是不是齐家哥儿出了差错。 兰婆婆这好不容易哄睡了慕月生,便匆匆赶去慕夫人处。 此时慕夫人正问起老爷,今日怎么会突然去孔府将女儿接回,可是孔府出了什么事不成。 慕老爷倒是对此早有准备,将收到那封信给了夫人。 “这事倒确是岳母送信过来,为夫这才过去接的。想必是岳母知道你最近家里家外忙得焦头烂额,这才将信呈递到我这。” 慕夫人将信粗粗的看了一遍,这才说道,“可我娘明明知道当日我是有意将月儿留下,就算要接,也该先知会我一声。” “这月儿在孔府与孔家姐妹们相处得不愉快,岳母也是怕你知道了,着急上火,这才这般操作的吧!”慕义浦只得将那实情如实相告。 “娘这还不是担心我回去与嫂嫂们吵,倒是闹到她头上,让她难作吧!娘也不想想,我就算再气,也不会不顾忌着她身体。算了,接回来也好!” 慕夫人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丢弃在地上。 慕老爷心想,你这还不是有火,他也是发现夫人生产后这气性是越来越大了,知女莫若母,想必岳母也是知道这一情况,这才…… “夫人,兰婆婆来了,说是有要事。”门外仆妇通报道。 慕夫人心想难道是月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才把这兰婆婆给逼来求救了。 兰婆婆进了内室,见家主也在,就不知怎么开口了。还是慕夫人问询,这才将怀里的帕子取出,将里面的宝石呈给了慕夫人。 “夫人,这是老仆从今天送过来的箱子里发现的,余下还有十几块。老奴也不知道真假,就在把这石头拿过来让您瞧瞧。” 慕老爷拿起那红宝石,对着烛光照了照。“倒真的是红宝石,谁家这么大手笔!” 慕夫人一听,忙将那红宝石攥到手里。“是在今天拿过去的箱子里找到的?” 兰婆婆忙点头称是。 “你不要告诉我,是齐家那臭小子送的,这不欠揍吗!”慕老爷一听是那箱子,顿时火冒三丈。 “你急什么!这箱子是那韩晖托齐家送过来的,哪关天沐什么事!就怕齐家哥儿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把他娘亲的东西给混了进来。” 慕夫人转身对兰婆婆说,“你等会儿就去将那余下的都给拿过来吧!不然若是到了明天,月儿无意中搞丢那么一两块,也是件麻烦事。” 兰婆婆应诺离去。 “要我说,就该让那齐家小子着着急!” “齐家哥儿我也见过几面,只怕你想让他着急,他倒是还不知道出了差错,再说齐家两位都去了西边,年前都回不来,你可有的等了!” 慕夫人吩咐翠蝶取来一带锁的小箱子,将那宝石包好放入。 “估计是 第113章 闲话 “夫人,今日你将箱子送去月儿处时,为何推说是齐家小儿送的,可是为夫理解有误。” “老爷,我不是想着反正韩哥儿走都走了,也不必给月儿留个念想了,该断就断。就算以后再相见,这孩子们也大了。 我原想着韩哥儿家中有人为官,对老爷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的,这才允了两小儿来往。如今一是陈太傅官位太高,我们也高攀不上。二是听闻朝庭之上两位大人针尖对麦芒的,这怕是会殃及池鱼的,这才如此做,想必老爷也是赞同的吧!”慕夫人见也没有外人,也将自己的打算吐露了出来。 慕老爷倒是没想到夫人有这番见解,当日他得知韩晖的真实来历,也确实存了心避了开去。毕竟这金陵府一向是王家的地盘,虽然王家一时落败,怕总会有东山再起之日。却没想到那位陈太傅是位玩弄权术的高手,早早就布了局,如今金陵府虽下面略有波折,但已基本上被那位吕大人控制住了。 当日他因收留韩晖一事,与那位吕大人也算有了交情,这以后的生意也会好做些。至于那韩晖,其实这救命之恩对于他也算是报过了,而他们慕家也确实不喜欢与官面上的人走得太近,如今能趁着这个机会,就此拉开些距离,也是极好的。 至于月儿只要带她多出去走走,有的吃有的喝,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吃货,只怕是连家在哪都不记得了。 慕义浦既然与夫人商量好事了,而且那小儿刚也被挪出去了,自然今晚就想和夫人温存一下,便就此歇下了。 次日慕夫人到晌午才醒了过来,梳妆打扮,匆匆用了餐食,便问起贴身侍婢今日的安排。 “夫人,本来今天约好的布坊师傅过来量衣,这不奴婢见早上太过匆忙了,就自作主张改到下午了,还望夫人恕罪。”那女婢回答道。 慕夫人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涨红了脸,还好今早那小冤家没上门来闹,不然真是囧的慌。 “红鸢,等会你去外院知会一下丁管家,就说月儿贴身服侍的小丫鬟,也该准备起来了,让他先将韩家家生适龄的小女娃名字报上来。” “夫人,这纸面上的东西看不真切,要不还是一个个见见吧!毕竟是帮月儿小姐选人,还是得和她有眼缘才是啊!”那侍女轻声说道。 “本夫人也只是想把那些个凑热闹的,来历有问题的先行剔出去。以前每次我院里有些个风吹草动的,都会传到西府去。虽说这几个月老爷和我将这府里过了好几遍,但也怕有个别漏网的。若是混进一个心怀不轨,想伺机报复的,不是反倒害了我的女儿吗!” “夫人所言极是,这若是真有人偷偷在小姐那里使力,让小姐选了她,可就不好了!”那侍女连连点头。 “若是按我的心意,其实是更想选从孔家带来的那班人,一是因为用惯了,二是与那西府素无牵连,用的更让我安心。虽然做事一板一眼,但是更容易掌控。不过毕竟如今我已是韩家妇,还是得选韩家家生子为好。”慕夫人感叹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全,不过到时夫人也调派几个孔家嬷嬷过去,想必以后小姐的规矩也能拿得出手。”那侍婢建议道。 “是啊!往日我虽知道娘家嫂嫂们与我素有嫌隙,但却不知道这矛盾传到子辈们上去了,搞得月儿在孔府也待不安乐。也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慕夫人昨日得知娘家小姑娘们针对她的女儿,也很是痛心疾首。当时她也存了让女儿受点挫折,学会与不同性情的姐妹相处,省得日日没心没肺的,只知道傻乐。 “夫人,奴婢今早已问过孔府回来的人,说是这事都是孔三爷家小女娘们起的头,后面见月儿小姐处处避让,这才做过了头。孔老夫人那边昨日已传了府内几位夫人问过话了,也禁了几位表小姐的足。” “娘这般做,不是让几位嫂嫂更厌恶我吗!以后我还怎么回门作客啊!”慕夫人不由得犯起愁来。 “夫人,那几位夫人只要你好言好语,必是不会介意的,只是这三夫人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也怪我当年阻了她的姻缘。我也是见三哥爱慕她,这才与母亲说了。那知道她当时心中念的是她那表哥啊!如今倒显得我里外不是人,每次碰见三哥我都怯得慌。”慕夫人嘴上抱怨道。 那侍婢心里嘀咕道,“那是单单因为这事,也是夫人您当年在金陵府名头太好,一女百家求。据说那三夫人的表哥也私心爱慕着您,这才是招三夫人恨的源头。” “红鸢,难道我还得向她低头服软不成,不然僵在那里,母亲那也说不过去啊!”慕夫人也是想求个认同,打心里面是不想去做的。 这时那翠蝶匆匆进来,说是那布坊的管事带人过来了,才算中止了这场对话。 慕夫人看了眼布坊新进的布料,选了几块色彩略显亮丽的,又让那师傅量了量尺寸。 “夫人,这腰身是否要略收一点?”那女师傅问道。 慕夫人瞅了眼那尺寸,比上个月又粗了好几寸,最近似乎是补过头了,难怪这衣服越来越不合身了。有心想减,但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 “不用收了,就这么着吧!” 慕夫人见自己的算是了了,这才想起若是月儿要出外游玩,虽不知道老爷要带去哪边,但这衣服也是得重新做的,而且还得做几件耐磨的。 “孔管事,这布坊里可有进些耐磨的布料?这孩子大了,天天爬上爬下,若是磕破些皮,就不太好了。” “夫人,府中的娇贵些,寻常的布料怕是会对小孩皮肤不好,要不就在那些易磨的部位绣些图案,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了。”那孔管事回答道。 这位新布坊管事原是母亲给的人手,虽然管事上面一板一眼的,但胜在让人放心。 慕夫人见事情也确实只能这么办了,便吩咐人去将月儿唤过来,今日也一并量了吧! 第114章 衣不如新 “娘,您总算是想起孩儿我来了!” 那慕月生踢踢踏踏的冲了进来,进来之后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茶盏就饮了起来。 慕夫人眼瞧着女儿满头大汗,那一副举止粗陋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月儿,你这是去哪里玩了!怎v么搞成这般模样,整一个泥猴子!” 慕夫人用手上的帕子,轻轻擦干了慕月生脸上的汗,又吩咐侍婢掸了掸她身上的灰土。 这时那位兰婆婆才气喘吁吁的进了内室,连连向慕夫人告罪。 慕夫人看看面前的这两人,一老一小,兰婆婆虽然够尽心,但毕竟年纪也大了,而月儿如今正是人嫌鬼憎的年纪,怕是不适合再留在月儿身边了。只是这事现在也不好马上决定,还是等府内新人都培训好了,再行替换吧。 “也不知老爷这次要带月儿去哪边,这临时临了的也不好换人。”慕夫人喃喃自语道。 “娘,娘,您怎么又发呆了!难怪外祖母老说你迈入了人生的新阶段,让月儿多给你留点空间。而且爹爹今日又不在府内,您就算望穿秋水,也见不到人的,不要老瞧外面,看看月儿我啊!”慕月生轻轻推动着娘亲。 慕夫人真想一把揪起这小屁孩,这话说的真是……,她都想捂住女儿的嘴巴,难道是和那齐家小子常一起聚,被带歪了。 慕月生看着桌上堆叠的布料,突然开口道,“娘,你今日是请了布坊过来量衣吗?可有月儿的份,你看我这件小裤都破了。”月儿一边说,一边掀起身上小褂,将膝盖上的小洞给慕夫人看。 慕夫人一见也着了急,就先不管女儿的举止合不合规矩,将女儿放在凳子上,蹲下身子细细察看那伤处,还好未有破口,但那处红肿着。 “月儿,那里可有疼吗?怎么还跑过来,这么多人跟着,怎么也不看好点小姐。” 慕夫人瞪视着门外跪着的仆妇,兰婆婆见状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慕夫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兰婆婆,今日你也累了,且下去歇着吧!月儿先留在这,有些规矩也该立下了!” 兰婆婆见慕夫人脸色不是太好,担心今日月儿怕是要被夫人训了,有心想开口劝个几句。 “夫人,这月儿……” 慕夫人却挥手将她赶了出去,兰婆婆虽无错,但对月儿太过溺爱了,听之任之,这长此以往,对月儿的性格长成也是没有好处的。 “月儿,你今日这一大早都去过哪里玩了啊?”慕夫人忽然和颜悦色的问道。 “娘,你怎么会变脸啊!那齐胖子可和我说过,每回他娘发火前,都会特温柔,简直是温柔一刀!”慕月生说完,便将自己躲到那些布料后面,微微探出头来。 “月儿可是个小女娃,与那齐家小子不一样,娘怎会与你齐伯母那般呢!娘也只是日常询问罢了。毕竟你刚才摔疼了,娘也得知道你是在哪出的事,若是那边地面不平,也好及早处理了。若是因你爬上爬下,上房揭瓦,那……” 慕月生这才慢慢的挪到娘亲身边,轻轻的倚靠着。 “娘亲,这次是月儿跑急了,没看路,真不关兰婆婆她们的事。” “娘没怪她们,娘只是想着月儿现在也长大了,这衣服穿个一段时日,就要重新做了。可你长大了意味着娘也在一点点变老了,有些人若是跟不上你的步伐,也只能被淘汰!” “娘你在说什么衣不衣,人不人的,月儿听不太懂!”慕月生懵懂的看着娘亲。 “娘的意思是衣服总是要换新的,这人若是有心无力,也只能换了!比如月儿的衣服总是会磕破,总是要换新的,而且新衣服不是更漂亮,你更喜欢吗!” “可娘你不也总换新衣吗?比月儿换的更勤,难道你也总把衣服弄破吗?” 慕夫人有些哑言,总不能说她是女为悦己者容,毕竟老爷经常在外谈生意,她也是想打扮得好看些。若是再让人钻了空子,塞进来一个外人,她哭都没地方去。 她前段时日好不容易安生了,但身体也跟着垮了段时日。而且久不在外走动,也就不知道老爷在外面有没有什么莺莺燕燕绕着了。 刚本想略略提一下换人的事,这又被月儿的那番话给打败了,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也怪她最近心都扑在儿子上了,月儿现在说话也没遮没拦的,看来这规矩是该好好教教了。 “夫人,要不还是先给月儿小姐选一下料子和图案?这事早些定了,布坊也能尽早赶工。”红鸢见有些冷场,忙插口问道。 慕夫人点头应允,那孔管事忙递上刺绣图册。 慕夫人一边翻,一边招女儿过来一起看。 “月儿,你过来好好瞧瞧,可有喜欢的。” 慕月生可看不明白这些,不就是些图案吗,又摸不到实物。 她又挪回布料后面,偷偷的用手感触着,其实和她身上的衣服也差不离嘛!也不知她娘亲怎么这么热衷于裁新衣呢,家中没穿过的都快堆成山了,府里丫鬟姐姐穿得都比她亮丽。 慕月生瞅瞅自己身上嫩绿色的小褂,又看看眼前那明亮的红色,怎么看都觉得那更喜庆些,好看些。 “娘亲,月儿更喜欢这个色!” 慕夫人瞅着那红色,这年关还未到,而且这块布料太过单薄了,不管是做夹祆,还是做外衣都不适合。 “月儿,这块布可不行,娘亲已经定下了,而且这料子不耐磨,你这爬上爬下的,没半天就废了!若是月儿喜欢这色,到时让染坊的给你另染一块。” 慕月生恋恋不舍的看着,不舍得放手。 她一直不知道这些布是如何纺出来的,上面的图案又是怎么变幻出来的?为什么摸起来有些滑腻,有些轻薄的都能飘起来? “娘亲,我能去看看这布是如何染的吗?是往那白布上面涂染料吗?……” 慕夫人瞧女儿这小豆丁般大小,还没染缸深呢,确实不太安全。 “你现在还小,这事还是缓缓吧!等你长到娘亲腰那么高时再说吧!” “娘您每次推搪 第115章 人不如旧 这头红鸢好说歹说,才让那慕月生量好了尺寸,最后所付出的只是那刚出炉的糕点罢了。 只是刚刚说得口干舌燥的,结果却忘了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是吃搞不定。心里是有些挫气的。还好她早早就决定留在夫人身边不嫁人,不然若是家中有这般难搞的孩童,她不得拿块豆腐撞死不可。 “红鸢,你也去选一块料子,就当赏你的。” 慕夫人也是看在红鸢最近忙里忙外辛苦了,刚才要不是她帮手哄,她都有点搞不定月儿了。 原来随她陪嫁来慕府的有六个贴身的,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红鸢和翠蝶的,虽然不是最得力的,但如今看来确是最忠心的。余下几个或是嫁作人妇,或是暗生出叛主想法,走了那捷径。虽然她也提了几个人上来,但毕竟用的不顺心,有些私事也不好着她们手去办。 “对了,去把那几个嬷嬷叫来,让月儿好好选选。”慕夫人指着一侍女说道,然后瞥了一眼那没心没肺,就知道埋头猛吃的女儿。按说在腹中之时,也未曾少吃过,怎么这月儿一出来,竟成了这般模样。 “规矩,规矩,这看着哪哪都不像话,她这般年纪时可没这么不着调。虽说姑嫂之间向来不对付,但她那几个侄女确实未乱说,月儿也未得她几分遗传。只怕她下回回孔府,不被她那几个嫂子笑死不可。就算出外聚会,这女儿也是带不出去的。”慕夫人在心里暗暗琢磨道。 不多时,那侍女就将人带了进来。毕竟是孔府培养出来的老嬷嬷,每一步都跟尺子量出来一般,面上也是死板的很。 那几人刚一进来,就被正在桌边吃糕点的月儿给吸引住了,这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严肃。 “夫人,这就是要教养的月儿小姐吧!确实该好好养养了。”一嬷嬷开口说道,她们自从随来慕府后,就一直被闲置着,心中也是有怨气的。 慕月生也是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是特别舒服,忙转过身来看了看。 “这是打哪来的一堆丑八怪,太吓人了。”她轻声嘀咕道。 慕月生与那几个老嬷嬷互视着,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心慌,似乎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正要发生。 “月儿,你快过来选一选,这几位都是给你挑的嬷嬷,以后可是要陪你一段时日的。”慕夫人向女儿招了招手。 “娘亲月儿能不选吗!我身边有兰婆婆就够了啊!”慕月生连连推辞道。若是她那院里来了这么几位,天天面对这僵尸脸,她以后还能吃好喝好吗,怕是刚和爹爹说定的出外游玩都没戏了。 “一定得选,你那段日子待在孔府,也听到过你孔家表姐们那番话了。不但你觉得刺耳,就连娘亲知道了都觉得有点羞愧。以前也是我对你太过听之任之了,这才让你在府上这么无所顾忌。为娘昨日也和你爹爹商量过了,是该在你院里放几个嬷嬷,好好管教管教你了。”慕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我身边的人够多了呀,有兰嬷嬷,还有四个姐姐陪着,不需要再多加了啊!”慕月生说着说着都快要急哭了。 “为娘可听你抱怨过,那几个表姐嫌弃你过于粗野,虽然娘如今不是特别介意,但想想你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出个样子来,大面子上不出差错,娘也就放过你了。”慕夫人劝慰道,只要这几人招收进院去,潜移默化下月儿总会有所长进。 “可那齐胖子都跟我说起过了,说我那好日子可不多了。娘亲必会给我派些老人管教,那些教养的嬷嬷最恐怖的,若是举止做的不好,都是要被那戒尺打的。娘亲你看我吃的白白胖胖的,若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然后又吃不好喝不好的,到时瘦下去一截,出去很丢人的。” “没事,娘最喜欢虎斑猫了。而且月儿长得再怎么样丑,为娘都喜欢。若是月儿挑花了眼,定不下来,为娘我就都替你选了。” 慕夫人说完,就指着嬷嬷们要给慕月生一一介绍。 慕月生眼见躲不过,只得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随手指了一个。 “娘,就这位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唉!这怕是又去她爹爹那边告状了。”慕夫人有时见了也确实挺吃味的,女儿虽是从她肚中出来的,但平日里总是爹爹长,爹爹短的,与她亲近少了些。这女儿就是前世的小冤家,总是气她。 “夫人,你这也是为了月儿小姐以后好。等她长成了,必会体会您的一片心的。”红鸢在旁劝道。 “希望这样吧!儿女都是债啊!这吃喝教养一点也松懈不得!”慕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红鸢,你说我还要不要对付那慕王氏,如今她王家也垮了,她也没依靠了,没法子再到东府来作威作福了。而且在慕二爷的姻缘上做手脚,这一旦那边以后闹起来,老爷那边我也抹不开面子。” “夫人,只要你心中还有怨气,这事就必然做得。至于那钱管事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必然不会出什么批漏。以后老爷那边若是问起,只要瞒着不说就行了。” “这事也只能这样了。西府内还得安插几个得力的人,不然我这头选好了人,没人在那头帮我盯着,我还怎么看戏啊!” “城外别院那倒是有几个眼生的,夫人要不先派过去,反正离二爷成亲还有个几年,到时也能派上大用。”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第116章 教养 慕月生眼见自己房里要多一个老嬷嬷,这求告无门,也只能去爹爹那告黑状了。 平日里,爹爹可是对她有求必应,从不拒绝的。当然她还养了备胎二号韩哥哥,不过最近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总不上门,也不知去哪了。 慕月生在房内坐立难安,那个新来的季嬷嬷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用膳,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至于兰婆婆早被她给请去休息了。 “月儿小姐,老奴只是管教你的日常言行,你平日里太活泛了,以后这上房揭瓦是万万行不通的。”季嬷嬷忽然开口说道。 “我还小,还上不了房顶,也不会什么揭瓦片这种高难度,这么做这屋子不就破了么!” “月儿小姐,看来你如今首先要学会的是聆听,不管这话你现下听不听得懂,都应该做到用头脑将它记下来,把话放在心里好好转上个几回。老奴虽识字不多,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还是听过的,这个道理也是一样的。 其次虽然老奴只是个服侍人的,不管你觉得老奴是以老卖老,还是别的什么的,但老奴吃的盐毕竟比月儿小姐多,走过的路也比你多,所以还望月儿小姐不要再这么插科打诨,乱说一气了。” “季嬷嬷,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那月儿现在能开始吃了吗!我肚子饿的慌!”慕月生现在也只能乖乖认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下午爹爹回来了,一定会帮她劝娘亲把这位给收回去。 “月儿小姐,老奴虽不知兰婆平日里怎么教的你,但首先你的这个坐姿就不对,不能整个人都坐全了,坐一半留一半,这身形就能挺一些,不然整个人趴下去,以后骨头可会长歪的。其次老奴看你两脚蜷曲分开着,这姿势也不美观,也得注意。” 慕月生瞅瞅那根小树枝,你有凶器在手,你说了算。只是怕归怕,这该磨叽还是要磨叽一下的。 她慢慢的挪动着身子,一会向前,一会向后,见那季嬷嬷脸色越发难看了,手上也抖动了几下,忙迅速回正。 接着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内,一边吃一边用嘴巴吹着饭上的热汽,至于那眼睛偷偷的向旁瞅着。 “月儿小姐,你这是又犯了小错。”那季嬷嬷用树枝指了指她的饭碗。 “没有啊!我既没有掉饭粒,也没掉菜,而且平时这么吃时兰婆婆也没说有问题啊!” “用餐时勿扬饭,万万不可吹那饭粒,外人见了会看轻慕家的家教的。” “可是今日是这饭食太烫了,我平日可不是这般的……。”慕月生见那季嬷嬷脸色有些黑,忙连声狡辩道,只是越说声音越轻。 “月儿小姐,这点点滴滴都是每日积累来的,如今你的表现也说明你往日并未注意。这有些话若是说多了,怕是会习以为常。你以后看来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纠正的。” “可这么烫,怎么入口啊!这不是为难我吗!” “月儿小姐,可以轻轻得将饭一点一点拨着吃,毋大口,小口小口吃。平日里你就是吃得太急太快,甚至吃完之后,桌上总是会掉落,或是脸上身上有碎屑,这可是用餐大忌。” “我现在可是个孩子,再说平日里兰婆婆她们都会帮我擦干净的。” “老奴也知道月儿小姐年纪尚小,但这不是你的借口。老奴也没指望你一日就做到,但希望你用心些,不然老奴可是会用手上的让你记牢。” 季嬷嬷其实是她们几个中算温和的,这夫人也确实是疏忽了,在该给月儿小姐启蒙的时候,却光顾着腹中胎儿,而兰婆平日里也确实娇养了些,若是不及时纠回来,这月儿小姐怎么出得了门。 …… 慕月生好不容易在这番说教之下,用完了膳食,便将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丢,便要向外跑。 “月儿小姐,筷子应放哪?老奴刚才说了半天,想必你应是知晓的!”季嬷嬷一把将她揪了回来。 慕月生无奈的看向她,只得将筷子拾起,搁在止箸上。 “季嬷嬷,我现在能出去玩了吗?” 那季嬷嬷也知刚才拘得太紧,一松一弛才是正道。“月儿小姐,倒是可以出去消消食,但有些地方就不要去了,特别是水池边,假山上,还有不能一个人偷跑,身边的仆妇要跟紧。……” 这么一大番话下来,听得慕月生直翻白眼,这被说的还有哪里能去,她还不如躺着算了。 “月儿小姐!月儿小姐!”她脑子里一直有这个声音在回荡,不管她在哪里,都脱不开这位季嬷嬷。 “爹爹,救命啊!”慕月生在大门口一直等到了晚上,终于是昐到了救星,忙大声呼喊道。 这边慕义浦的马车也才刚停稳,就见一“炮仗”迎面扑来。 这家里今日又是闹哪般啊!他心中直犯嘀咕。 “爹爹,您可算回来了!月儿从早上一直等到了现在,您快救救月儿吧!”慕月生扑到爹爹脚边,哭喊着。 慕义浦将她一把抱起,轻轻拍了拍头。 “说吧!这家里又谁惹你了!” “娘亲,爹爹您去训训她吧!我房里多了一个老夜叉,可凶了!”慕月生一边用手笔划着。 慕义浦也知女儿言语不靠谱,估计是夫人昨夜所说的事,今日那嬷嬷调过去了,女儿顶不住,来他这搬救兵了。 “那可不行,爹爹可是个凡人,夜叉可对付不了!”慕义浦戏言道。 “那只是个老嬷嬷,刚吃饭时老管着我,我也是乘她休息,偷跑出来的。”慕月生附到爹爹耳边小声说道。 “那你想让为父怎么对付她呢?” “爹爹让娘亲把她调回去,我只要兰婆婆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是家事,为父可是全权交托给你娘亲办的,可插手不得。不过为父过两日就要远行,也没空管的。”慕义浦借此抛出一香饵。 “我也要去,带我去吧!” “这就要看你近几日的表现了,若是你娘亲说你规矩学好了,那就行得通。若是……”慕义浦顿了顿,看了看女儿。 慕月生咕噜一 第117章 自投罗网上 且不提慕月生在府上如何被约束着,虽然有爹爹从旁求情,但娘亲也只是吩咐那季嬷嬷稍稍松松手,不要拘得太紧。 但对于慕月生来说,她的悠闲自在就此终结,如今只能盼着爹爹能尽快带她出去游历。 隔了两日,那西府的慕二爷突然孤身登门拜访。这冷不丁的,慕夫人听到侍女过来禀报,还以为手下人办事不谨慎,出了什么差错,才引来二爷上门。 所幸今日老爷并未允二爷去书房相谈,只是命丁管家将人带到了前厅好茶伺候着。 既然如此,慕夫人想着自己作为嫂子,前去听一听也不为过。若是等会那二爷有什么私事要谈,她再退出来也不迟。 就这样,慕夫人与慕老爷前后脚进了前院。慕义浦见夫人也过来了,双眉微微蹙起,一副吃惊的样子。 “夫人,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二爷既然来了,我作为嫂子怎么能不过来瞧瞧呢!” 慕夫人这般解释着,可慕义浦并不太信。往日里这西府来人,夫人可是能避就避,虽然二弟为人木讷了些,与府中并无冲突。可夫人自从得知那陈年旧事后,只怕也憎上他了吧。 慕义浦这般想着,也这般说出口了。 “夫人近来身体刚刚好转,这人你若是不想见,也不必硬撑着过来的。” “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虽然厌恶那姓王的,但二爷可与你是手足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正是该互相扶持的。如今这亲人上门,怎能不过来迎一迎呢!” 慕夫人此时已走到前厅门前,这说话的声音也略微大了些。 这里面的慕二爷想必是听到了夫妇俩的话,正走到门口迎接。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二弟,你这久不登门,大哥也甚是挂心啊!”慕义浦说着场面话,要说心里不迁怒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姨母的所做所为早就在兄弟之间划上了一条横沟,不然上次他也不会拿二爷使计。 “大哥,你能不记恨我,允我进府,弟弟已是万分感谢了!”那慕二爷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开了窍般,不再像往日那般木讷了。或许是王家的倒台,让他身上少了一层枷锁。也或许是上次那教训让他长进了,立了起来。 “大嫂,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弟弟我甚是羞愧。过去家母的所作所为,深深的伤害了你,这要打要骂,都随你处置。” 慕二爷想着今日还是得先行求得大嫂的谅解。这些年母亲为了王家,干出了不少事,处处针对大嫂。 虽说往日他总是讨厌母亲事事求助王家,可如今王家真倒了,他这求学之路也举步维艰了,再加上大哥与西府隐隐断了联系,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就将他家给拒之门外了。 每回他见母亲四处下拜帖,访友都被拒,日日在家中唉声叹气的,他见了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都说世上无不是之父母,既然母亲抹不开脸面来求和,也该由他这男丁去做了。 慕夫人瞅着慕二爷那呆样,这事能是你上门道个歉赔个不是,就能轻轻揭过的,这就对不起我这些年受的罪了。只是毕竟二爷登门请罪,这面子上可还得过得去,还得显得她大度些。 “算了,既然二爷上门,我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也不能怪我小气,姨母不管怎么样,我是不想再见了,还望二爷体谅。” “嫂子能这么说,弟弟我也就放心了。”慕二爷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和大哥家的关系有所缓和,就是好的开始,亲戚亲戚这也是处出来的,有来有往,以后若是遇上事,也算有条出路。 “二弟,你这次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慕义浦问道。 “呃!这事弟弟说来也羞得很。如今弟弟年纪也大了,可谁料我那舅家倒了,这六亲无靠的,上门的人也少了很多。母亲原先帮我相中的几户人家,也没音信了,这不正为我的婚事犯愁呢!” 慕义浦看着二弟,一段时日不见,这人也确实窜高了,行为作事也有了章法,不再如往日那般一榔头都敲不出一声响来。 “二弟,这事你可有什么想法吗?可是想让大哥托人帮你去那几家打听打听?” 慕二爷脸上微带羞涩的说道,“大哥,如今我那府上的境况你也知道,只能指着那些铺子的租金过活,可母亲还指望着我能早日登上那青云路。当日帮我挑的都是些官宦家的女子,也不管不顾那人是否适合我。如今这般也好,省得误了人家。” “二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虽学业上不算拨尖,但只要继续苦读,中个功名还是有戏的。”慕义浦只能这般劝解道,他以前也问过人了,说他那二弟文章刻板没新意,若是碰上适合的考官倒还好,只是也不能指着运气二字。 慕夫人在旁听得干着急,这明显二爷心中另有事,才不是单单为了姻缘无戏,老爷也不知怎么的了,竟歪到那去了。 “老爷,二爷怕是想让你帮忙托媒吧!”慕夫人只能提点道。 慕义浦顿时哑然,“二弟,你若是存了这想法,只怕大哥是插手不得的。这种事毕竟得由姨母帮你筹谋,再说了你我两府如今这关系,若大哥干涉了,只怕姨母心生狭隘,反而不好!” “大哥,弟弟也是怕娶进一个不合适的,到时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不是更麻烦。” 慕夫人瞅着慕家二爷说东说西,就是不露实,忙开口道,“二爷,你一向可是唯母是从的,忽然这般说话,只怕是有着你的小心思吧!若是你不说实话,我们也无从帮手啊!” 这慕二爷顿时胀红了脸,言语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大哥大嫂,弟弟确实有一件事不好说出口。”这话一说完,慕二爷又停顿了许久,几次张嘴欲说,又咽了回去。 慕夫人见二爷的神色,估摸着也就是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对她的计划有没有影响。 “二爷这怕是心里有人了吧!若是有中意的,更该早日禀告姨 第118章 自投罗网下 慕二爷表情羞涩,双手紧扣着衣角。 “弟弟心中有中意的人了。”他低沉下头,总算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哦,这不算是什么坏事!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对方出身良家,倒也算是可选之人。”慕义浦对此倒并无意见,二弟一旦成家立业了,他对父亲的临终嘱托自然是完成了,以后也算卸下重担了。 “二弟,嫂嫂问你,你中意的到底是谁家的女娘?”慕夫人轻瞥了一眼慕老爷,若是他那姨母这么好说话的话,二爷会上门吗!只怕女方的家世必不会被姨母所接受。 “她是我书院同窗翟家的大妹。”慕二爷回答道。 “既与你是同窗,想必家中也是差不离的。这事你和姨母说就是了,虽说有些不合礼数,但何需这么舍近求远呢!”慕义浦听了这话,很是疑惑不解,这男女之间若是看中意了,只要不是无媒之合,有这么难开口的吗!他当日也是禀过父亲后,亲自登门求娶的。 “弟弟也是因她家如今生活算不得宽裕,怕母亲不中意,这才一直不敢说的。”慕二爷这才如芝麻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我那同窗虽说是那官宦出身,可十几年前那场战乱,家中长辈都被掳去北边,生死不知,只剩下他们这一房幸免于难,而家产也在数次逃难途中丢失了大半,好不容易在金陵府安顿下来,全家又供着我那同窗进学,自然拮据了些。而她为了供兄长读书,日日刺绣到天黑,也不曾在我面前抱怨过。” “那事确实不好办,姨母最为紧张你的前途,这女方若是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好处,怕是此事难为。” 慕义浦也知这事他不方便过问,还好今日夫人也在场,便示意夫人帮帮手,出出主意。 慕夫人一听二爷的这番话,就知道她这些天托人查的,怕是要白费功夫了。要么从中使计让慕二爷的这事黄了,她也好继续行事。要么让那慕二爷遂了心意,倒是姨母那怕是个麻烦,不过这西府倒也能乱一乱,也算是间接出了一口恶气。可是让她这么费心费力,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可显不出她的本事来。 “二弟,这事可不好办。一是这人毕竟是你先挑上的,姨母这人最爱拿主意,你这次越过她私下与人定了情,她以后怕是会迁怒的,以后婆媳关系这么紧张,你夹在其中怕是难为。 二是这女娘我们可没见过,你可能觉得见过几次面就中意了,可这姻缘一事哪是这么容易定下的。虽然我和你大哥不介意女方的家境,但这人我们还是得私下了解一下。 三是你们如何相识的,还是得好好交待一番,我们也得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家境出来的女子,虽历经过磨难,但心气也高,只怕是看不上你的吧!” 慕二爷听了嫂嫂的这番话,顿时激动起来。 “嫂嫂,她不是那般人,当时也是因弟弟我有事去寻同窗,这才碰到她,这只是偶遇,当中可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你所说的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辞,可算不得全貌,这宅院内的阴私勾当可不好说。就算你当日是无意呢,那后来呢,若是这女子不存着心思,怎会在你面前显露,引你心生爱怜!”慕夫人是存着心思想拆了这一对,这不了解的人选就不好把控。既然她打算要在西府使计,就不允许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不,不会是这样的。她为人心善,我每回若是烦闷,她总是耐心吟听,细心开导我,只有她是最懂我的。”慕二爷连连反驳。 “是,她家道中落,可你是她能捉到的最好的归宿,只要用点心,显露一下自己的柔弱和坚强,这种矛盾的美最适合二爷的脾性。”慕夫人是越听越不对劲,交交心,谈谈情,这般心性行事,不就是她心中最适合的人选吗!若不是这人是慕二爷中意的,且家境不好,太难操作,她还真希望是这女子嫁入西府。 “嫂嫂,请你不要再说,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这件事且当我没说,我另外去想办法,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慕二爷说完这番话,就告辞离去。 慕义浦瞧着慕二爷远去,转身问起夫人道,“容儿,你今日是不是有些说过了!” “老爷,你也觉得是我为难人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兄弟,我也是为他好,这才将事情摊开了与他细说。再说了,像这种事,到时还不是托我去相看,这不得问清楚些吗!”慕夫人如是解释道。 “容儿,这事你觉得真行不通吗!难得二弟有心上门求助,就不能帮把手吗!”慕义浦上次拿二爷使计,这心中还是有愧的。 “这姻缘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老爷你也不希望二爷到时娶进一个心机深沉的,若是西府闹腾完了,祸及东府可就不好了!”慕夫人解释道。 慕义浦想想他那姨母,就那么些小心机就搞得府里一团糟,当年差点累及他与容儿的婚约。确实这娶妻得娶贤,妻贤夫祸少。看他那二弟,这些年也被姨母教成这般呆板,一事无成。 “那这事夫人准备如何打算,二弟虽然负气而走,但为夫我也不能置之不理,该帮还是得帮。” “老爷,这事我还是使人去打听打听,再作决定如何?反正姨母那边这事一时间也定不了的。”慕夫人也知那慕王氏心气高着呢!往日出门去,家家奉为上座,风光得很。这如今落差这么大,只怕是日日在家愁着呢! 而且往日相中的没音信,只怕是会着急上火,她是真想去西府瞅瞅慕王氏的落魄。 “这事你安排就好,只是莫要让二爷……”慕义浦也不知该怎么说了,若是那女子心存利用,这事怕真说不出口。 第119章 探听 慕夫人既然得了老爷的指派,那她现下准备办的事自然是过了明路,也就不易让人起疑了。 她将手头上的人手划分了几拨,一拨去二爷那同窗翟家附近,问问那街坊四邻,看看那女娘平日里为人如何。一拨去慕王氏原来相看的人家探探口风,也算是对老爷有了个交待。至于私底下怎么去查,探的到底是哪几家,那就另有章法了。 至于翟家的来历,在这金陵府中以何为生,自有丁管家将信息汇总到她手上。 有慕家的消息网相助,这不到半日功夫,丁管家就将探知的翟家的一切给呈了上来。 “这翟家这边的消息倒也是挺多的,没想就这么小小的一支系,竟一心想着要恢复往日的荣光。不但对儿子寄予厚望,对家中女娘的教育也不曾松懈,这是想要攀附上哪门贵亲啊!” 慕夫人扬了扬手中的纸张,接着询问起丁管家来,“老丁,你可有查到那翟家请到的都是哪些大家来授业啊!” “夫人,这翟府毕竟也没落了,只能每月请那清月楼的几位乐师上门教授几次,想必也是想让家中女娘在琴艺上有些长进罢了。” “噢!那为何那个女娘会同二爷说要绣花到夜深呢!这翟家既然都肯花了大价钱请乐师上门教习,何必还让女儿这么费眼睛呢?这翟家倒底有几个女娘啊?” 慕夫人对此也觉得奇怪,既然如此重视子女的教育,那让其中一女儿费心费神挣那绣花钱,又是为何,是厚此薄彼,还是另有玄机。不过这些也许只是那女娘为博二爷同情爱怜,编的一番说辞,也未可知。 “禀夫人,这翟家有三个女娘,年龄都相差不大。”丁管家禀报道。 “相差不大?何为相差不大?你且说说看。”慕夫人听到这个,感觉捉到了事情的关键。 “据手下查探,那翟家倒是人丁简单,三个女娘都在夫人名下,家中倒是并未有妾室之类的。女娘们年纪倒都适龄,只是这具体情况还未曾探得。”丁管家也闻弦知意,知道主母要问的是什么,不过这毕竟是翟家的私事,一时间还探听不到。 “看来这其中真有问题,翟家吃穿用度如此大,还指着女儿的绣活,那女娘或许是庶出的,寄养在主母名下也未可知啊!” 慕夫人只能做此猜测,一切实情还得留待她派去翟家查探的人过来告知。 “我看着这翟家儿郎学业上倒是不错,在书院里回回拔尖,比我们那位慕二爷强多了,倒是值得让翟家人将家族振兴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老丁,你可有去查过二爷怎会与他家有了往来?” “夫人,老奴有去问过二爷那边的小厮,说是西府老夫人那边近来对二爷学业逼得紧,二爷见每次问询夫子不是太方便,便找上了那位翟家公子。” “这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那慕王氏这种逼法,二爷的性格本木讷了,能学得进东西才怪。不过,谁让她现在娘家无靠,自然得指着儿子自身努力了。”慕夫人说着说着,这言语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丁管家看着夫人的神色,虽不赞同,但也只能附和道,“夫人说的对!不过二爷长进了,只要以后娶对人,这家和万事兴,老太爷在天有灵也算是安心了!” 慕夫人心里可不想着让西府那边安稳,不过这事万万不能让老管家知道。说她借机报复也行,只能说对不起慕二爷了,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娘呢!有那么一个舅家呢! 到了次日晚些时候,手下对于翟家的初步情况也报了上来。 慕夫人一页页翻看着手头上这些私料,而身边也只有她的那两个贴身女侍红鸢和翠蝶陪着,这有些事也好交待办下去。 “夫人,这位翟家女娘,看着好像不是太对劲。她对二爷的态度若即若离,似有情有义,又似乎是想借着过桥罢了!”红鸢对于此事也算是第一经手人,自然也是看过那些内容的。 “此女心计不错,平日里街坊四邻的评价很是不错,看看这上面写的评语,清一色的与人和善,孝顺,就没一句坏的。这人无完人,又不是那圣人,只怕实际上真实出入更大。”慕夫人也是佩服这位女娘的,小小年纪已是如此了得,为人做事面面俱到。只怕若是给递个梯子,将来也不知能走到何种地步去。 “夫人说的是,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了,这二爷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家境如今只能算得上殷实。而他们翟家虽然现下处于低谷,但翟家公子才气过人,有眼光的人家也必会上门求娶,她这般钓着二爷有什么意思呢?”翠蝶在旁问道。 “这是因为此女子身世有异啊!虽然本夫人不知这翟家在搞些什么,但看着这探子送来的消息,这翟家二老及翟家那位公子似乎对她的态度不太正常。”慕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指甲轻轻划过那些信息,一字一句细细推敲着。 “夫人可是指翟家人对她的称呼,确实挺奇怪的!而且家中的大小事都推给她去办,也不像是指导她中馈的模样,倒像是使唤个侍女一般。”红鸢附和道。 慕夫人心中暗暗盘算着,这翟家对此女明显不是一般的压榨,就算是庶出,翟家这种书香门弟也不该如此对待。如果要说是非他们翟家人,这么对待那倒还说得过去。 这事如今看来迷雾重重,现下还不好做判断。不过若是实在查不出个结果来,那她也只能亲自去会会这女娘,看看她究竟是为哪般!若是能和她一条战线,她便助她一臂之力,大家都好!若是那女娘另有打算,也好早打发了,省得有个牵挂在二爷心上,让她的计划也不好展开。 第120章 翟家非宅 翟素芳放下手中绣架,起身去那铜盆处,用香帕沾了些许水,敷在双眼处。那丝丝冷意传递到眼睛周围的皮肤上,顿觉得舒爽了许多。 许久之后,她才将那已然温热的香帕掀下,丢弃入那盆内。这眼睛是舒服了,可她的心是越来越累了,她已不知道待在这家中还有什么意义! 这连日来的辛劳,将将才算将这幅绣屏完成了大半,也不知道到时这东西是卖到绣坊去呢,还是要送去什么达官贵亲之家。她这日日起早摸黑的,也讨不得一句好,得不到一声谢。 “芳姐姐!芳姐姐!你怎么又绣上了,今日不是那郑乐师上门教琴的日子吗!你是不是给忘了!”那翟家三姑娘人未至声先到。 翟素芳从窗口望出去,正见到那三姑娘笑脸盈盈的瞅着她。 “三妹妹,你怎么又过来,别让夫人看到了,又责罚了!” “芳姐姐,你怎么老叫娘亲做夫人呢!说到底那也是你娘亲啊!虽然你幼时被养在京口,可也不能这般生疏啊!”翟三姑娘生气的瞅着她说道。 翟素芳苦笑连连,这是亲不亲的问题么,既无血缘,又何来的亲近,这府中不知情的怕只有这三姑娘罢了。 “是,是,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也知道当日送我离府,就是因为我的时辰八字与大哥相冲,不利于他的前程,需在外避个几年才行。” “也不知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同是血缘至亲,这般分离又是何缘故,搞得如今家中诸人都对芳姐姐冷漠得很!”翟三姑娘抱怨道。 “三妹,你可不能这般说话。世上无不是之父母,想必是我亲缘浅了些吧!”翟素芳也只能这般解释道。 “可是既然当日接你回来,就不应该这么对你啊!你每日这般操劳,忙里忙外的,而我和二姐只需要学学琴棋书画即可,小妹我心里极不安乐!”翟三姑娘愧疚的说道。 “双亲自有这么做的必要,我们翟府毕竟是没落了,就指着大哥能够金榜题名,重振家声。如今要维持住这日常开销,自然得有所取舍。再说你们学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听就好了,还能少一份花用。”翟素芳如此这般说着, 她以前也曾怨恨过,同为姐妹为何这般对待她。后来要不是那日二妹说漏嘴,她只怕还一直蒙在鼓里。 “可是,也不能让你这般日日绣,没见母亲身边的梅姨眼神就不太好,到了夜间更看不得东西,听说就是绣花给闹的。” “能帮到家里也是好的,而且你也知道这些绣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三妹妹,你快来看,这幅仙鹤延年图我已经绣得差不多了。”翟素芳指着绣架上的图案说道。 “芳姐姐,这绣样也太繁杂了点,让我在这坐个盏茶功夫都受不了,更何况还要穿针引线了!”翟三姑娘看着那绣图上密密麻麻的针角就头疼,就跟那琴谱上标的那些指法,弦序一样,让她的眼睛内只留圈圈的圆。 翟素芳看了只想笑,这三妹妹平日里最是活泼好动,让她安安静静的学这些,怕是难为的很。要不是母亲对她要求松泛了些,只怕还不戒尺伺候。 “怎么,三妹妹又犯迷糊了!母亲可还说想让你跟我学刺绣呢!还让我严格要求你,一定要让你女红能拿得出去!”翟素芳见适才的话题被彻底引开了,便开始戏逗起翟三姑娘起来。 “别,别,再来一个我可受不得!母亲可不会这般为难我。”翟三姑娘如梦初醒,连连后退道。 她见翟素芳面带笑意,就知被戏弄了,忙上前挠起翟素芳的胳肢窝来。 “呵呵呵!三妹妹,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翟素芳连连求饶道。 “芳姐姐,我平日里这般敬重你,没想到你竟也会戏弄人了。……”翟三姑娘微嘟着嘴生气的念叨着。 “好了,好了!三妹妹,母亲前几日确实曾说过要我教你几手绣艺,倒是不求你有多厉害,只是希望以后出得门去能有门技艺拿得出手罢了。不过你确实不能再这么得过且过了!”翟素芳劝说道,她知道翟三姑娘完全没有遗传翟家的那份进取心,事事随心,要不是她是母亲肚中出来的,谁还会替她这般筹谋呢!她现在也只能拢着她,可不能将母亲的原话说了,不然可会把她给吓怕了不可。 “可我样样不行,二姐姐琴艺比我强,芳姐姐你的绣艺无人能出其右,我怎么还有什么心思进取呢!”翟三姑娘抱怨道。 翟素芳也知二姑娘在家中虽也无靠,但毕竟是那翟家血脉,比她也强了不少,就算再怎么争强好胜,但在这般家境下,还是有的出头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引得三妹妹有些看轻自己。而她若不是有一技在手,处处忍让,这家中早无她容身之地了。 “可三妹妹也有自己能干的一面,这家中的迎来送往,人情交际,你一看就搞得清清楚楚,比我可强多了。这女红也是如此,你多过来瞧瞧,必会喜欢上的。”翟素芳夸赞道。 “这哪算什么本事,芳姐姐多看看,多接触就懂了。不过那刺绣太呆板,芳姐姐你每天可就窝在房内,正该四处活动活动。”翟三姑娘一边说,一边拉起翟素芳就往外面走。 “三妹妹,你这是又闹哪般?这琴我是没空学的,再说我若过去了,怕是会引致二妹妹的非议。”翟素芳用手扣住门板不松手,她这边活计还未完工,可不能到处乱跑,一旦母亲责罚下来,可没好果子吃。 “芳姐姐,你且陪我去吧!二姐姐那边自有我去说,她可不敢私下乱告状的,再说母亲可是去寺庙替大哥求签去了,她也告不了!” “不行,不行,若是二妹妹还是要闹,母亲那边知道了,不是反拖累到三妹妹你了吗?”翟素芳欲推还迎的说道。 翟三姑娘是个爽利的人,对这位大姐姐既敬重又略带同情,自然是拍胸脯保证这事她担下了,若是母亲责罚,她必会在母亲面前求情。 这般三请四求之 第121章 压迫 翟素芳一进前院,就见她那二妹妹早早就候着了。见她们二人相携而入,微微撇了撇嘴。 “三妹妹,就你会发善心,不知道芳姐姐平日里忙着吗!怎么又去打扰她,你就不怕母亲知道了,到时你们两个一起罚吗!” “那可是我母亲,二姐姐你就不怕告黑状反受责罚,你就去说好了!”翟三姑娘可是硬气的很,言辞之间都不带怕的。 “你是够勇,可也不考虑考虑你这般做法,你那芳姐姐受不受得住。”翟二姑娘在旁讥讽道。 翟素芳自打进门后,已是尽力往边上靠了,还是被二妺妹将祸水引到她身上。但这事她可不能上前去争辩,不然今日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芳姐姐也是你的姐妹,也不知二姐姐你怎么这么没手足之情,每次见面搞都针对。”翟三姑娘鼓着腮帮子,怒瞪着二姑娘。 “哈!你怎么这般蠢笨啊!这么多日子来还看不透吗!”翟二姑娘说完这话,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了。这三妹妹也太白目了吧!家中诸人的态度就是一个标杆,若那翟素芳真是自家姐妹,还会是这般态度吗!也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不将这事掰开了与她细说。 她就是见不得翟素芳那般自傲,不就是会刺绣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上次就故意在翟素芳面前露了口风,引她去查。看她现在的模样,怕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清楚了。看来这人也不笨,都知道用三妹妹过桥了。 “你不要以为你琴艺比我好,就能说我!我只是还没用心,迟早能追上你。再说母亲延请乐师过来教,也只是想陶冶我们的情操,有什么好比较的。”翟三姑娘振振有词的说道。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中年女子抱琴迈了进来。 “二姑娘,三姑娘都在了啊!那我们还是早些开始吧!” 女乐师放下琴,这才发现角落处的翟素芳,便开口道,“大姑娘今日也要一起么?怎么又不带琴过来?” “她有才奇怪呢!人家可是一门心思扑在刺绣上,也就是过来听个响罢了!曾乐师,您不用理会她,正常教我们就行了。”翟二姑娘说道。 “曾乐师,芳姐姐近日忙忘了,下次一定会带琴来的。今日芳姐姐和我一起坐,到时用我的就行了。”翟三姑娘解释道。 “真是愚不可及!也不知怎么想的,多和你说都觉得拉低我的智慧!”翟二姑娘一甩衣袖便回到琴前座下。 “你,你……”翟三姑娘正想破口大骂,便被翟素芳拦住了。 翟素芳拉着三姑娘在琴前坐下,静等教授。 曾乐师看着眼前这姐妹不合的场景,也不好干涉,还是教完走人就是了。不过这翟家大姑娘也委实可惜,这几次碰面,她也看得出她于乐道极有慧根,要是能好好学,必能有所精进。 她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了今日的教学。 且不提这节课堂上翟家姐妹如何斗琴,那翟素芳是好不容易捱到结束,这劝人也是很累的。她只得推拒三妹妹的好意,独自回房去了。 她回房又绣了一会,见日头偏西,也不想继续绣了,便准备去伙房要一份膳食。 刚要开门,便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大妹妹,我现下可方便进来?”门外一男子声音响起。 翟素芳知道外面是她那大哥翟潇闻,只得开门迎接。 “大哥,您怎么来了!”她微露惊诧的说道,侧身到门边。 翟潇闻也不客气,迈步进了室内。扫视了一眼室内,见房中那大大的绣架,便上前仔细查看。 “大哥……”翟素芳刚出声,便被翟潇闻一手挥止。 他看着绣架上那部分空白,忽然开口问询道,“大妹妹,这剩下的还需绣个几日,月底前能否完工?” “大哥,母亲不是说下月三日才要吗?这离月底只剩下五日了,委实有些赶!”翟素芳为难得说道。 翟潇闻转过身来,盯着翟素芳说道,“大妹妹,这屏风做起来极为麻烦。我原想着木匠那费个二日就行了,但今日一去问,这相熟的木匠下月排期都满了,这才过来催大妹妹这边了。” “可是……” “大妹妹,母亲可能当日也没有与你细说。这屏风是大哥的贺礼,恩师的寿日将至,你也不想大哥两手空空而去吧!” “大哥,这真有些赶的!”翟素芳为难的说道。 “大妹妹今日既然还有兴致去学琴,想必这时间挤挤还是能出来的。”翟潇闻诘问道。 翟素芳想到今日会被责问,但没想到来的竟是翟潇闻,这翟家真是连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她了吗!她连透口气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大妹妹,等会我会派人送些蜡烛来,你还是多费点心,早日完工才是。”翟潇闻如此吩咐道,旁的他也不多说了,想必这大妹妹能理解其中深意。 翟素芳默不作声,沉寂了下去,只是双拳紧握,指甲已深深扎进肉里去了,手疼也比不得心疼。 翟潇闻交待完,正准备迈步出去,忽然转身随口说道,“既然大妹妹最近不得空,三妹妹那边就不需理会了,这事我也会和三妹妹好好说说的。” 这人一走,房内的气氛也阴沉了许多,翟素芳真想一把火将那幅刺绣给烧了,可她如今寄人篱下,一饮一食都离不开翟家。 虽不知当年双亲为何将她托付到这么一户人家,但要不是她幼时那场大病,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说来也许还得多谢二妹妹当日的一番话,这才点醒了她,让她知道就算做得再多,不是一家人就永远别指望些什么。 如今这翟家是越逼越紧了,完全把她当作一蒙眼推磨的驴来压榨。而且母亲早已开始在帮二妹妹,三妹妹相看人家,至于她就算有人上门也被推拒了,只怕是要老死在这个家中了。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尽快找一条出路,离了这翟家。 第122章 谁的出路? 这头,翟二姑娘正对着妆镜理着头上的钗环,发现怎么调也不是很满意。 今日本想着戴着这玉钗更衬得清贵些,没成想三妹妹头上那金光闪闪的,更夺人眼球。好好的习琴课就光听得她头上“叮叮啷啷”,看得都心烦。 她泄愤的将珠钗从发髻上拔出,掷在了地面上。这玉钗一下子就断成两截,再也不能恢复旧日模样。 “哎哟,小祖宗啊!你这边的东西夫人那可都有造册的。这坏了一件可怎生是好啊!”一老仆拾起地上的玉钗,满脸焦虑的说道。 “这种破烂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碎了就碎了呗!”翟二姑娘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可也不能就这么毁了啊!”那老仆心疼的看着那断口,寻思着城中还有哪家金饰店有那金镶玉的手艺,能够修复如初。 这翻来覆去细看之下,却发现这钗还从未见二姑娘有用过,也不像是夫人会给的。 “二姑娘,这钗可是夫人近日新赏的?老奴怎么从未见过呢!”那老仆脸露怀疑的看着自家姑娘。 “琼姨,你这怕是老糊涂了吧!这物件本就是我的,我那首饰盒那么多支钗环你哪能件件记得!”翟二姑娘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嘴上否认道。 “那想来是老奴记错了!可是这钗的玉质极好,老奴看着甚是心疼,这怕是夫人赏下让你出门戴的,这可怎么是好啊!”那老奴见自家姑娘如此确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东西毁了,若是夫人责罚下来,二姑娘本就月钱不多,月月捉襟见肘,只怕买不得这么好的,这越想这心里是越犯难。 “我那母亲怎会有这般看重我,好的只会紧着自家的,哪会偏到我这屋里来。就算真有好的送来,怕是我这也利用到头了吧!”翟二姑娘心里嘀咕道。 这时门外一侍女捧着衣物进来,见琼姨拿着那断钗在一旁唉声叹气,不由得轻笑出声。 “琼姨你啊!就不用这般担心了。你看二姑娘面色如常,就知道这不算什么事。再说这钗是二姑娘的倾慕者送的,碎了就碎了吧,也省得到时藏来藏去,见不得光。二姑娘也是趁今日夫人不在家,想去三姑娘跟前炫耀,没成想……” 那侍女还待继续说,那翟二姑娘一个细粉盒子砸了过来,这里面的香粉扬了开来,把那侍女弄得粉头粉脸的。 “死蹄子,尽乱说话,这是能说出口的吗!也怪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一点都不知分寸了。” “好二姑娘,您就饶了奴婢吧!这府里可只有奴婢是您贴心的,您可就指着奴婢帮你打断消息了。” 那侍女平日里与二姑娘打闹惯了,言语中也少了几分敬重。她拍了拍身上的香粉,又看看手上的衣服,惊叫道,“二姑娘,您这衣服可又得重新浆洗了!奴婢这就去办!您看奴婢这般模样,出去也会让人笑话,您就当逗个趣,要不……” 翟二姑娘瞧她那头发上,脸上那粉扑扑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就顶着这模样出去,不许擦,不许收拾。” 那侍女也知事情是过了,忙不迭的出了房门,房内只余琼姨及翟二姑娘。 “二姑娘,请恕老奴多嘴多舌。这外男的东西可是收不得的,到时惹出闲话来可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琼姨你也不用说了,听着心烦!”翟二姑娘一脸的不以为意,她可没出去抛头露面,也从未递送过东西予人,才不会被人捉住痛角。 “二姑娘,这事就算你再不爱听,老奴还得继续说。闺阁女子一旦有些事做过了,可就回不了头了。若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夫人耳朵里,轻则禁足,重则怕是一顿家法在所难免了!”琼姨见翟二姑娘不听劝,还是继续说道。 “琼姨,这事我可不会留人话柄,再说我一向留的都是芳姐姐的名字,就算是母亲知道,到时罚的也不会是我。” 琼姨见翟二姑娘这般说,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但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若等到事出了可就不好了。前朝时也偶有男女私下定情,就算是女子改嫁也不算什么有违礼教之事,可自从靖康之后,从北边传来的零星消息,说是被掳去的皇亲女眷在那边行了牵羊礼,这社会上对女子的要求愈加严格。 “二姑娘,你平日里争强好胜,老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在这府里不争就出不了头,也不能争得更多的关切。但是这个度和量可不好把控,太过出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想想您那姨娘!……” “琼姨,不要说了!”翟二姑娘眼含悲伤,情绪有些低落。 “二姑娘,二姑娘!听说那慕二爷明日约了大少爷吃酒,这可怎么办呢!”那侍女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不是吧! 那呆子给点脸色,就缠上我了不成!”翟二姑娘听这话,心中大惊。 “姑娘这事你可得早做决断,夫人那边这些日子可正在给你相看人家。若是这事实在瞒不下去,要么及早与慕二爷说清,想个说辞,断了联系;要么再比较比较,但也不能让那慕二爷来府里挑明一切。”琼姨在一旁忧心的说道。 “没事,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一直假托芳姐姐的名字与他来往,若是真被揭破了,还可以推到她身上去,也算是便宜她了。不过还得看母亲帮我选的人,都是哪些歪瓜裂枣!若真不合适,我自会与那呆子说清楚。毕竟事关我的未来,是得两手准备着。”翟二姑娘解释道。 “二姑娘,奴婢前些日子可是听大少爷身边的小厮说起过,说是我们府上或许要与他恩师家联姻,这也是不错的。”那侍女接口道。 “谁知道这好事最后会落谁身上,这消息模糊得很,弄不好是大哥自己的婚事。再说我又不是母亲肚子出来的,怎会落我头上。弄不好到时把我小轿一抬,为大哥谋前程了呢!”翟二姑娘知自家人那心态,为了大哥的前程,女儿再出挑又有什么用呢! “二姑娘,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老奴就去把当 第123章 引人 次日清晨,翟二姑娘早早起了身,梳洗打扮好后,就静静的坐在妆台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她那个侍女从门外进来。 “二姑娘,奴婢打听过了,那位慕家二爷等会就会过来,午时就会和大少爷一起出外用餐,您要不要先去见见?” “还是去一趟吧!他这么早过来,必是想来撞我,若是避而不见,也不是个法子。那个呆子执拗起来,就怕会坏了我的事。”翟二姑娘头疼的说道。 “要不姑娘还是和慕二爷说清楚吧!不然要是他知道实情,不是更糟。” “那呆子呆木得很,哪那么容易猜得透啊!就算我拖着不说,最多也就是把他和芳姐姐凑成对。这呆瓜配木鱼,不也挺合的吗!而且这也是送芳姐姐一条生路,她还得多谢谢我呢!”翟二姑娘轻笑道。 “这倒也是,那位芳姑娘确实太可怜了,说是主子却连我们下人都不如,也是二姑娘心善,肯帮她一把!”那侍女奉承道。 “你这张嘴啊!有时说的话挺讨喜的,有时是真想撕了你这张嘴。不过看你今日这模样,我的气也算消了!等会,你就陪本姑娘去见见那慕家呆子,可得在外面给我好好守着,绝不能出任何差错!”翟二姑娘在那头耳提面命道。 “二姑娘,这事你可万万不能出面。虽然今日夫人不在府里面,但这人多口杂的,还是小心为好。”琼姨听到二姑娘那番话,忙劝阻道。自家姑娘那气性,她可真怕出事了。 “琼姨,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小心,不过还得你去帮我把那芳姐姐给引过去,若是真有事发生,也好有个垫背的。”翟二姑娘吩咐道。 “二姑娘,你心里有成算,那就好。”琼姨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家姑娘平平安安就好,别的人霍霍了就霍霍了呗! 那琼姨着急忙慌的去翟素芳处瞧瞧。 一进屋子,就觉得气闷得很,看那位芳姑娘还扑在绣架前忙着刺绣,旁边散落着几支蜡烛,地上点点红蜡。 “芳姑娘,你这怕是一宿没睡了吧!这般操劳,身子骨怕是熬不住的。” “琼姨,你怎么会过来的。我也没熬夜,只是睡不太着,起的早些罢了!”翟素芳转头看向琼姨。 “你这还年纪轻,若是等老了可怎么是好!还是得爱惜些才是!”琼姨看着翟素芳那黑重的眼圈,感慨道。看芳姑娘这脸色,二姑娘托办的事她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将那一扇扇窗户都打开了。 “芳姑娘,不是琼姨爱说你,你这房里的气味也太闷了!这蜡烛点了一晚上,再加上你燃的那提神的香料,我这一进门就闻得受不了,你还能忍一夜,也该开窗透透风才是。” “这不昨夜风大,我也是怕吹落了那丝线,弄脏了就不太好了!再说晚上也冷,手冻僵了也不好上手。”翟素芳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啊!让我怎么说呢!这刺绣也不急在一时,若是熬坏了眼睛,以后再想绣也绣不了了。” “这不大哥要得急,昨日来说月底就得要。我这边多熬个几晚,就能完工了,也误不了大哥的事。”翟素芳也只能将实情告知。 琼姨一听,就知怕是翟家大少爷见芳姑娘昨日还有那闲功夫去学琴,就给她加重任务了吧。这翟家各位主子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算了还是得把芳姑娘引出去。若到时事情实在不好办,对芳姑娘来说反而是一条出路。 琼姨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芳姑娘,我当日将实情相告,也是见你可怜,不忍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可你也不能这般让人利用殆尽啊!” “琼姨,这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吗!既然当年双亲托孤翟家,便是将我身家性命都交托于翟家了。如今我这姓也改了,还有什么退路吗!” “可你毕竟是翟家大少爷指腹为婚的,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兄妹,可府里老人都知实情。若是你想,总会有人会作证的。”琼姨言语之间挑拨道。 “我这一没婚书,二没人证,就算琼姨你当日也只能偷偷告诉我实情,又有何人会伸援手呢!再说翟大少爷这人,我还不得被算计干净才怪,如今还有什么指望呢!”翟素芳越说情绪越是低落,眼角微微眨泪。 琼姨虽然于心不忍,但事关自家姑娘,开弓没有那回头箭,这事情已经没有退路了。 “芳姑娘,事情的关键还;r乛大少爷那里,你还是去求上一求,哪怕另配出去,也得大少爷肯了才行。如今这夫人又不肯给你相看,到时大少爷一娶妻,你就彻底陷在这个:里,何时是个头啊!” “琼姨,你说我去求,真会有用吗!只怕我生是翟家的人,死是翟家的鬼。”翟素芳不由得啜气了起来。 “这府里如今当家做主的可是那大少爷,不管如何,还是得他放你一条生路才行!多去求求,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呢!”琼姨硬着心肠规劝道,今日不管如何都得把芳姑娘带出房去。 “可我又该怎么说呢?琼姨你也知我嘴拙,这求什么,怎么求,难道我和大哥说,妹妹年纪不小了,想出门子了,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琼姨有些哑言,其实她也心知这芳姑娘想脱了翟家,怕是不易。要么舍得一身剐,要么舍得自己的脸皮,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芳姑娘,这事只有临到头了,才会知道怎么办。听说我们翟府要与大少爷的恩师家联姻,这新媳妇若是进了门,你的身份就更尴尬了,更不容易脱身了。今日你要不先去探探口风,见机行事。而且听说今日有好几位大少爷的同窗过来,你正可以偷偷见见,或许有中意的也不是没可能的。” 琼姨的话说得翟素芳脸通红,又羞又臊,不知该做何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若不是琼姨盯着看,还真忽略过去了。 第124章 借口 慕二爷前几日在大哥那里碰了壁,但好在身边的小厮还算有头脑。 “二爷,翟家姑娘那边你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既然外面还未有风声,说明他们家也不急着定亲,反倒是老夫人那边……” “你不是和我母亲院里的春杏要好吗!且去给我探探风声。昨日母亲托的那些媒人都是去往哪家的,若是有机会,就将翟家大姑娘给掺进去。”慕二爷像是忽然开了窍,这种歪主意都想得出来。 那小厮听了也是目瞪口呆,主子为了这翟家大姑娘,还真是够拼的。不过这事情可不好操作,老夫人对慕二爷的婚事可是关心得紧,请来的媒人可都是官府登记过的,怎么可能从中动手脚。就算事真成了,老夫人到时查出来,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下人。 “二爷,这事真做不得,但小的可以去那几户人家打探打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小的绝对会想法让事情黄了。” “你使计的时候,可万万不能坠了我的名声,稍稍出点意外就行了。”慕二爷沉思许久,突然想到这也不能每家都出事,这不是让人生疑。这事情的根源还是在母亲那头,还是得在那边使劲。 “你且说说看,若是想让母亲中意翟家大姑娘,该怎么做?”慕二爷继续问道。 “小的觉得首先还得翟家大姑娘名声得好,或是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或是对二爷的仕途有益,才能让老夫人考虑一二。其次可以托老夫人身边那位老嬷嬷说道说道,这次数多了,老夫人的想法或许会有所改变。”那小厮建议道。 “这说来说去,也只是可能,或许,希望实在有些渺茫啊!”慕二爷听着都有些泄气了,这就如同那猜那叠盅,怎么可能中呢! “二爷,既然您与翟家大姑娘有缘,就努力一把,像您常说的人定胜天,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那小厮看看慕二爷的神色,觉得这事还是得鼓动鼓动。他跟着慕二爷时日尚短,难得二爷能看得起他,他自然得尽心尽力。 “那倒也是,我这头若不加把劲,难道得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不成。刚才你说拿得手的才艺,我倒是想起翟大姑娘的刺绣特别了得,你说说看能在母亲面前加分吗?”慕二爷就如捉住救命的稻草一般,追问道。 “这,这……”这让他怎么回答啊!他又不是老夫人肚里的蛔虫,怎么能猜到她老人家更看重什么呢! 那小厮赶紧岔开话题。 “二爷,您不是今日要去那翟府吗?这日辰也不早了,也该早些动身,说不定还能凑巧见到翟家大姑娘呢!” 慕二爷瞅瞅这天光,确实有些晚了,急忙动身前往翟府。 到了翟府时,见几位同窗已经等候多时,忙连连告罪。 “诸位仁兄,也确实怪我,家中临时有事,今日所有的花费我来出。” 翟潇闻瞥瞥他这位同窗,近来倒是奇怪,三天两头上门请教功课。平日里见他倒是木讷,最近脸皮倒是厚了不少。虽然他言辞之间婉拒他过几次,但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次次带着功课上门。这次更是约了几位同窗一齐登门,拒都不好拒。 “既然慕弟如此说,那我们倒是落个清闲,就等着你来安排好了。”众位同窗连连应好。 “我这边还有些课业上的疑难要问询一下翟兄,还请诸位等待一会。翟兄,今日叨扰了。” “哎呀,说起这个,我们几位这课业上也确实有些问题,择日不如撞日,也麻烦翟兄了。” “是啊!翟兄可是回回头名,夫子教授的对我们来说有时又显得难懂了些,又得劳烦翟兄了。” 翟潇闻被架在那,只得命人去准备些茶水,迎他们进了书房。 慕二爷进房没多久,就借口肚子疼,要出去出恭,给避了出来。他刚才进门前,就见到翟大姑娘的身影就在那边拐角处,还不马上溜出来吗! 慕二爷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从书房里出来,拐过屋角,就急步向角落处走去。 他焦急的在角落处向四周张望着,不多时便见院外有人招手示意,忙喜滋滋的跟了出去。 “翟姑娘,你过来了!” 翟二姑娘用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慕二爷轻声点。 “你怎么又来了!这么频繁,大哥迟早会生疑的。” 慕二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了过去。 “翟姑娘,这是我前几日去金饰店买的,上回见你穿的太素了,只送了支玉钗。回去想想翟姑娘总得出门的,若是总是太素净也不好,就买了一套饰品,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翟二姑娘推拒了两下,就收下了。 “慕公子,你也不能为了送这些身外之物,就这么莽莽撞撞的登门,这不是让我更难为吗!” 慕二爷顿时尴尬了起来,挠了挠头,讷讷的轻声说道,“这不是急着想见你吗!再说今日也是早就约好的,不过是来早了些。” “算了,下回可不能这样,最近母亲管得紧,我也不得空闲。”翟二姑娘蹙着眉,为难的说道。 “我也是着了急,想先和姑娘通通气。家母那边我已在尽力,虽然有难度,但我有信心。”慕二爷拍胸脯保证道。 “哎,小女子我也是个命苦之人。虽然日常衣食无忧,可为了大哥的前程,也得出份力。小女子也就这女红拿得出手,这每日在房中刺绣,亲事也给耽误了!”翟二姑娘用香帕遮住脸哭泣起来,至于真哭还是假哭,也就骗骗慕家这呆子。 “你莫哭,我这就上你府上提亲,绝不负你一番情深。”慕二爷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 翟二姑娘一听这呆子的话,心知要遭,忙阻止道,“我的事不急,如今家中正在筹谋大哥的婚事,可出不得乱子。” “那我就再等等…”慕二爷迟疑的说道。 “不急,不急的,母亲近日可没空帮我相看,你也不用着急的。”翟二姑娘既已说清,也算暂时安了慕家那呆子的心,自然得尽快离开。今日大哥这人多口杂的,一个不小心被 第125章 起疑 慕二爷刚一进书房门,就听得诸位同窗在里头嬉笑。 “那慕义仁怕是掉进去了吧!翟兄你可得派人过去看看不可喽!” “休的胡说,那慕弟怕是吃坏肚子了,看来今日这聚会弄不好要缺席了!” “谁知道呢!说得好听,请客请客,弄不好等会推说身体有恙,……” 这时有人看见慕义仁进来,忙推了推旁边的几人。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看人不就来了吗!慕弟,你这去的也太久了吧!” 慕义仁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自嘲着对众友人说道,“这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呛到,刚才就在外面摔了一跤,幸好我那马车上还有一套,等会换一身就好了。” 倒是其中有一好事者凑上前去,细细打量道,“慕弟,你确定不是在茅坑附近跌的。咦!你这身上怎么有股花香味,难不成你还误入花丛了不成!这倒也凑趣!” “呵呵!”慕二爷只能尬笑两声,以作回应。 “话说翟兄,平日里见你一门心思苦读圣贤书,没成想你这书房倒也雅致。刚才一路走来金桂飘香,竟还看到几盆名贵的茶花。这雅人雅事雅物,难怪翟兄心胸如此宽广,也不敝帚自珍,对于学问一事从不藏私。”那同伴在旁夸赞道。 “这些自有家中下人打理,我也只是平日里赏赏花品品茶,放松一下心情罢了,哪有你们说的这么了得!”翟潇闻听到这些夸赞之语,心里虽然是得意,但是这请教一事还是少些为好。不然日日被这些个木瓜脑子讨教,他自己的进度也会被拖慢。 倒是今日这慕义仁瞧着有些古怪,他刚才闻得不像花香,倒似那脂粉味,想来必是他走错路了,下回还是叫个下人跟着,若是误闯内院就不好了。希望今日没出什么事吧! 这时,众位同窗将读书时遇到的问题,夫子昨日布置的功课,一一摆到翟潇闻面前。 翟潇闻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文字,乱七八糟的回答,也是有些头疼,本打算着今日有人相邀,就出外散散心,顺便打探一下同窗们打算送院首的贺礼。没成想还得劳心伤神,给这些人讲解功课。 不过他也抹不开面子,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给他们讲解清楚,就当温故而知新了。 却说翟素芳被琼姨拖着来到了翟潇闻的院门口,就裹足不前了。 而那琼姨在旁张望了许久,才见到二姑娘的侍女。 那侍女冲琼姨使了个眼色,琼姨已知二姑娘必是已见过那位慕二爷了,那事情就不那么着急了。现在只要让翟大姑娘在这院门外待一会,就算以后有人追查,也不会牵连到自家姑娘了。 “芳姑娘,你就在这角落处躲着,先看看情况再说。琼姨这头还有些事,过会再来看你。” 翟素芳一听更是怯懦,迟疑的说道,“琼姨,你看这大哥哥今日也忙,这人来人往的,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芳姑娘,大少爷平日读书忙,也就今日有空闲,你就再等等。还有我适寸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今日过来的有大少爷的几位同窗好友,你偷偷见见也不打紧的。” “可是……” 琼姨将翟素芳往角落里一推。 “芳姑娘,先别说了。我瞧那头有人过来,你先躲着不动,我且去将人引开。” 翟素芳只能战战兢兢的躲着,倒是见到书房里下人进进出出端茶递水,也见着几位打扮光鲜的公子进出书房。但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琼姨回来。 她刚打算要离开,就见书房门大开。大哥哥带着几位公子有说有笑的出来,正朝着院门方向而来。她忙将自己蜷曲起来,再也不敢抬头张望。 翟潇闻走到此处时,视线范围内便见那草丛处有些许青色衣角,便知有人躲在那。但今日刚好同窗好友都在,也不好发火,只是命身边小厮盯住,等他回来再行处置。 翟素芳感觉到有灼人的视线紧盯着,便知已被人瞧见了。她也顾不得许多,掩住头向外冲去,七拐八拐就脱了身,倒是余下那小厮干瞪眼,他哪成想这人会这么不管不顾。他也只记得衣服身形,确定是个女子,脸真是没看清,只怕大少爷回来,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且不提翟素芳回到房内如何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单说那翟潇闻见了今日的情况,便怀疑上了那慕义仁与自家府上有所牵连。以前那姓慕的也只是偶尔过来讨教经义,但大多也就在书院里问完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家伙开始频频登他家门。毕竟慕义仁家世在那,平常的也必是入不了眼,只怕是和自家的妹妹有关。 心中有所怀疑,他自然目光就经常转向那慕义仁,倒是引得同窗取笑。 “翟兄刚出门前,在下可看到你吩咐了小厮几句,可是慕弟适才在你府上搞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翟潇闻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盯着慕义仁,觉得他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 “张兄,你又取笑小弟了,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会在翟兄家中胡为呢!”慕义仁慌乱了一阵,忙开口辩解道。 “我可看你今日很是慌乱,极不对劲啊!说是要请教翟兄,可最后也没见你问询。”那位张姓同窗怀疑的说道。 “张兄,小弟适才真是不舒服,也是糊涂了!”慕义仁如此解释道。这多说多错,看翟潇闻的神色怕是起疑心了,真不能连累到大姑娘。 这话其实在场众人都不是很信,刚才说着肚子疼,可这人一回来就春风满面,嘴角带笑,一看就有鬼。 但有些话顾忌着翟潇闻在,也不好点破,只能这么取笑着,看能不能逼出什么心里话,至于到时出什么结果,他们也只是看戏的,又不关他们的事。 翟潇闻也知这帮人的心态,现在只能不作反应,到时若是查出什么,也只能私下处理了。 第126章 风起 翟二姑娘回到房内,等待许久,才见到琼姨回来。 “琼姨,你怎么这么慢,可是事情有什么阻碍?” 琼姨今日为自家姑娘做下了这事,心中是五味杂陈,这回来的路上也是有想过将芳姑娘拖回来。这么磨磨蹭蹭,回来自然就晚了。 “二姑娘,这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出来时,芳姑娘正在大公子院角处躲着呢!” 翟二姑娘瞅着琼姨这神色,就知她于心不忍了。 “琼姨,既然事情已做下,就不要这么犹犹豫豫了。再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对我来说,本来也只是想着多条出路罢了,只是如今这条还不如当日想的那般合适!可是谁又能知以后的好与坏呢!” “老奴自然是以姑娘为重,只是一时想岔了。二姑娘能想通,断了慕二爷那头也是好的,看如今大少爷的运势怕是要一飞冲天了,想必夫人也会为你择一好的,必不比慕家公子差,实在不需要多此一举。”琼姨见二姑娘今日听得进去话,自然是开心多了,说的也多了。 “琼姨你的话,我昨夜也细细思量过了。不管怎么样爹爹对我姨娘的死一直心中有愧,若是我求上一求,母亲那头自然不会怠慢了我的婚事。至于慕公子那边,如今他那舅家王家已倒,以后他的前途如何确实难料,我也不能跟着他捱。只是这事情也不能与他强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翟二姑娘将当日她的考虑,今日的为难一一告知了琼姨。 琼姨点了点头,这没娘的孩子确实也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一时想岔了能改回来就好。 “二姑娘,如今这样也算好。就算到时慕二爷上门求娶,嫁的也是芳姑娘,伤不了你的名声,不过你可不能再同慕公子见面了。” 翟二姑娘翻动着桌上的小木盒子,从中取出一个盘纹金镯子,递给了琼姨。 “这个你就给我偷偷放到芳姐姐房里去吧!” 琼姨看着手中的,又瞧了瞧盒子里的,不免有些咋舌。 “这慕公子对姑娘你还真是情深,这般舍得下血本,这一套怕是得花不少银两吧!” 翟二姑娘虽对那慕二爷心存利用,但当日也是用了心的,听得这话心里有些烦闷,忙催促琼姨尽快去办事。 翟潇闻耐着性子等到了酒席终了,便推说有事告辞回了家。 刚一坐定,便唤来那小厮询问。 “今日那躲藏的究竟是何人,你可有看清?” 小厮也知这差事没办好,忙跪下请罪。 “大公子,那女子跑得快,小人没给跟住,让她给溜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个人也看不住!”翟潇闻厉声呵斥道。 “大公子,小的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小人已经把内院里今日穿青衣的都给一一记录下来,只要身形对上了,必然能查出来。” 翟潇闻看着纸条上的,忽然轻笑出声。 “你觉得那女子就乖乖不动,等着你来查不成!是个人都知道得换一身了!” “那小的再扩大范围查查?”那小厮小声问道。 “你这愚木脑袋,完全不知道变通。这么兴师动众的查,怕不是整个府内都让你翻遍了也找不着人!” “大公子您见多识广,还请您示下。”那小厮也实在是不敢说了,他脑子笨,真是转不过弯来,只能耷拉着脑袋。 “这事先不着急,你刚才所说那女子闪得快,那必是熟悉内院布局,只需查查今日出那内院的人即可!一个个核着查,总会有人言行不一致,这不就提溜出来了。”翟潇闻指点道。 那小厮一听,就知道大公子目下无尘,怕是对府里那些家短理长从不关心,但他也不能明着说大公子这主意行不通。 “大公子,这几日夫人出外了,府里没个主事人,……”那小厮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么多废话,直说就是了,再这么磨磨叽叽,看我不将你打回别院去。”翟潇闻听着就觉得烦,这小子东拉西扯就是不进入正题,说话也没个条理。 “大公子,如今看守内院门户的是那孙婆子,她一向眼花得很,可能认不清人吧!”那小厮只得如实交待。 “这孙婆子老眼昏花,关我娘什么事!你这小子是觉得主母识人不清吗!”翟潇闻质问道。 “小的不敢,都是小人嘴拙乱说话。”那小厮一边说,一边用手掌扇着嘴巴子。 “哼!这群年老体弱的,平时里不干活,混吃混喝,早就应该打发出去了,还想留着府里养老不成!”翟潇闻其实已知刚才自己的想法行不通,心中有火自然将气出在那帮老仆身上。 如今家中为了帮他结上那门亲事,能托的关系都托上了,虽然是书院院首家的孙女,但谁让有一个做大学士的父亲呢!这迎来送往花费开销大了,确实该收紧一些府内的开支,用不上的人打发了也好。 那小厮瞅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只怕这府里边要起风波喽,也怪他嘴贱,不该说的也说出口了。不过那孙婆子也确实不像话,每次谁都不拦就拦着他了,害得他被小翠抱怨了好几次了。 “明日将内院的管事叫来,这府里确实该好好收拾了!至于今日的事先放一放,你给我去查查我那几位妹妹,近日可有来我这院子。”翟潇闻也是有所怀疑,这慕义仁这般三天两头上门,只怕是和府上某人有私。到时闹出乱子来,几位妹妹这般花样年纪,一旦行差踏错,可是会祸及家声的。 第127章 谁的金镯 翟素芳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一被吓到,自然龟缩在房中,不敢出门去了。这一日三餐都托了侍女端过来,因她在家中的身份尴尬,反遭到侍女的推脱。 要不是借给大哥哥绣屏风的名头,怕是真的无人理会她,饿死在房中都是大有可能的。 不过那侍女明面上是将食盒拿了来,但是等她入口时都是凉透了的。 如今这天气也冷了下来,她还没空将那旧褂袍好好修补修补,只能顶着这半旧的秋衣在绣架前日织夜绣。特别是到了夜间,温度骤降,她得一边揉搓着双手,等手不麻木了之后,才能继续刺绣。有时还将被褥裹在身上,这才暖和一些。 她这么紧赶慢赶,将将在月底的最后一天完工。她揉了揉眼睛,抖了抖双手,这一直固定着一个姿势,感觉到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这伙计真是累人,谁让她当日进府的时候不懂得藏拙呢!就像二妹妹曾在她面前说起过的,她有让人利用的技能,也就有在这翟府活下去的机会。 其实她心中暗暗觉得这两位妹妹本质上都是心善之人。一位看着面恶,言语犀利,要不是身处翟家,大家都身不由己。一位活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是她在这家中唯一的温暖。 翟素芳起身去衣箱中翻起冬衣来,她记得那件衣服还是母亲前几年给她的,虽然衣襟已经有些短小,不是特别合身,但以她的手艺补一补还是能出去见人的。 手上忙碌开了,自然不会想东想西了。她抖了抖这件冬衣,“当啷”一声,有个金闪闪的物件掉落下来。 她拾起一看,这金镯子成色极好,绝不会是她的物件。这几日也只有那琼姨来找过她几次,至于那侍女更不可能,她虽然是母亲赏给她的,但这心里早就嫌弃没油水,想换院子了。若是她看到,早就偷偷私藏了去。 翟素芳套上那镯子,她从不曾拥有过这般贵重的首饰。记得那琼姨曾告知她过,这翟家在数次逃亡中,钱财丢失大半,要不是她谢家将身家相托,怕是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这镯子若是双亲还在,必是不会少了她的,哪会如今这般残羮旧裳,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她的好大哥。这镯子可不是她的东西,若是让他看到,谁知道会怎么责罚她呢! 她手一缩,将那镯子退到衣袖里去。 “今日可是最后的期限,你还没有完工吗?”翟潇闻看着她缩手缩脚的样子,嫌弃的很。不是一家人,就算再怎么教也是这么个德性,像是谁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大哥哥绣完了,再收一收针脚就行了!”翟素芳拢了拢绣架上的东西,将那些多余的线头修剪好,这才开始将绣图从架子上取下。 “你也就这门手艺拿得出手,那琴课你也去听过几次,听授业的琴师说起过,你对这乐器类是完全没什么天分。既然如此,就不必缠着三妹妹去蹭课了。”翟潇闻翻看手上的绣图,突然开口警告她道。 翟素芳心中暗自庆幸,那琴师看她在府中艰难,就应她所求,对大哥哥说话半真半假。如今她也算学聪明了,藏了几分才气,翟家的女儿都是待价而沽的,除了三妹妹与大哥一母同胞,或许会少利用些。 “大哥哥,素芳知道了,下次不会再犯了。”翟素芳恭敬的回答道,这府中也只需她日夜刺绣,旁的才艺她是学不得的。 翟潇闻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心情开口了。若是他的亲事定了,这翟素芳怕是不能在这府里留了,到底是打发到别院去,还是另配他人,可得好好思量。 刚才他有细细打量过,虽然她粗衣旧裳,但这人长开了,看着别有一番娇弱之感。若是她心中无怨,倒是可以将她配出去,小轿一顶抬到学政府上去,老夫少妻,既算替她找了一门好亲事,也算是为他的前程铺路。 翟素芳只觉得大哥哥注视自己的眼光越发古怪,感觉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待价而沽。她低沉着头,妄想避开这灼人的目光。她都已经这般蓬头垢面的,怎么还会被看上眼呢! “大妹妹,你回这府上也有个四五年了吧,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以后了!”翟潇闻语气古怪的说道。 “我还小,真不急!母亲最近都忙碌着,这事还是莫要劳她费心了。”翟素芳推辞道。 “这怎么会是件小事呢!如今两位妹妹的婚事都提上日程了,你年纪最长,怎么能忽视呢!大哥等会会与母亲好好谈谈,必会为你谋个好姻缘的。”翟潇闻语气忽然坚定起来。 翟素芳不知该做何回应,难道真如琼姨所说,她连最后一点安生日子也没有了吗!这心里一慌张,自然就忘了手上还套了个金镯子了,那镯子滑出了衣袖,让翟潇闻看了个真切。 “大妹妹,我怎么不知你有个金镯子,谁给你的。”翟潇闻盯着翟素芳的脸,分辩她神色的真伪。 翟素芳支支吾吾不敢开口,那东西确实不是她的,她也不知怎么跑到她衣箱中去的,怎么解释都是错。 翟潇闻越发不耐烦了,难道就是她这个妹妹在另外寻出路不成,前几日那女子会不会就是她呢! “是我给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那翟三姑娘。 “哦!那你是何时给的,这种饰物多一个不嫌多,你怎么想送予他人。” “这金光闪闪的不是我的风格,我嫌太重了不行吗!大哥哥,你是不知道那日琴课戴这一身金饰,都快把我压塌了,这课自然听得不专心。”翟三姑娘抱怨道。 “这镯子是戴手上的,关你弹琴何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也是对你的一个磨练。你可一向喜欢金饰,不然那日也不会戴上身,怎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不要听芳姐姐遮掩。”翟潇闻的语气略有些不客气了。 “大哥哥,你这还未做官呢!就把我当犯人一般审!你累不累啊!平日你可不会这般对我。” 第128章 问询 翟三姑娘去房门处向外张望了一会,见大哥哥确实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小翠,你去门外给我守着,我有些体己话要与芳姐姐细说。” 翟三姑娘这才安下心来,回转身来。“芳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还是第一次和大哥哥这般扛呢!现在心还砰砰直跳。” 翟素芳不知从何说起,久久开不了口。 “芳姐姐,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被大哥哥逮住可就遭了,也不知家中是怎么一回事,每回挨训的必是你。……”翟三姑娘见翟素芳不说话,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芳姐姐,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就告诉我吧,若是事有蹊跷,我也好尽早想法子帮你啊!”翟三姑娘一手扶起翟素芳的手腕,仔细的端详着。 “芳姐姐,这可是金鼎楼新出的款式,我前几日逛街的时候见过,但因那日未带足银两就没买,看来有些难搞啊!” “三妹妹,你说这是新款式,怎会这样呢!这是谁买的故意放我这儿的,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吗!”翟素芳一听这话也有些急了,她本以为是浆洗衣物时误放的,没想到是新的,她的冬衣可是大半年未动了。 “你说是别人放的,可你这房里平日里可没人过来,再说你可是大半个月不出门了,难道是那日你陪我学琴出的乱子。可好端端的,怎会有人害你!”翟三姑娘在心里盘算着,谁会舍得拿金饰来害人呢!难道是有人觉得芳姐姐这屋子平常没人光顾,正好存放些贼脏不成。 “是啊!我都这般了,谁会想来谋我呢!”翟素芳长叹一声,心中涌起一股悲切,这是逼得她在府上没活路不成。 “芳姐姐,你好好想想这几日还有谁来过,毕竟你每回刺绣的时候,心无旁骛,一个不为意,有人偷放东西也是大有可能的。” “我这里平常也没有人来,除了近几日……”翟素芳收住了口,她已经大致明白这事是谁的手笔了,看着琼姨替她出谋划策的,但她的主子可是二妹妹。也是她难得体会到片刻温情,竟连防人都忘了。 翟三姑娘见芳姐姐的神色,心知她必是猜到了些什么,忙追问道,“是谁!是谁!芳姐姐你不要话说一半留一半啊!” “三妹妹,你就不要追问了!这事也怪我,唉!”翟素芳就此沉寂下去。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但总得想个对策啊!这次是把大哥哥搪塞过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翻查,还好你这镯子他也没细看,不然这谎还真圆不过去了!”翟三姑娘提醒翟素芳道。 “要不三妹妹你把它收回去,就说我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归原主了。” “算了,别人赖给的就是你的,既然没查到你这儿,芳姐姐就收下吧,也算能点东西傍傍身。 这东西又是新作的,母亲又出外了,绝不会是她老人家那里流出来的。 二姐姐一向自命清高,才不会喜欢金饰那般俗气的饰品,你是没注意那日她嫌弃的模样。 至于我这边金饰那么多,大哥哥不会那么闲得慌,一件件细查的。但我们一定得统一好口径,就说是我那日学琴后送你的。”翟三姑娘焦急的替翟素芳出谋划策道。 翟素芳心想,好妹妹,这事怕真是你那二姐姐干出来的,也不知她是怎么得的东西,当日差遣琼姨鼓动她去了大哥哥院子,怕也是其中的一环。如今也不知她当日起的什么作用,还好那看内院门户的孙婆婆心善,当日伸了援手。 “三妹妹你既然知这是金鼎楼的新款,那必是府外流进来的,我怎能草率收下。若这是府中之人 私下收受的物件,我这么一取用,到时就更说不清了。”翟素芳心知三妹妹的想法太过天真,既是别人的信物,她这一收下,大哥哥一查下去,反变成她是那个人了。 “好像是这样,似乎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算了芳姐姐,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乱出主意了。”翟三姑娘说完这番话,就觉得丧气极了,她以为自己的脑袋这么灵光,这主意绝对是顶顶好,没成想一切都是她以为,而不是别人以为。 翟素芳也不打击她自信心了,要不是她熟知三妹妹迷之自信,还以为这是老天爷派来惩罚她的呢。 “三妹妹,既然你刚才这般与大哥哥说了,后续你那是万万不能再露马脚了,而且这事不能再入第三人之口。至于我这头有些事也到了我得去搞清楚的时候了。” “芳姐姐,你这是知道是谁了对吗?快告诉我,看小妹不去灭了她!”翟三姑娘一听又来了精神,在一旁喊打喊杀的。 翟素芳轻弹了一下她脑门,“又乱说话,看母亲回来不罚你抄书。” “痛,痛,痛!芳姐姐,我这也是同仇敌忾,帮你摇旗呐喊,给你鼓劲呢!”翟三姑娘揉了揉额头,轻声抱怨着。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我自会去办,都是自家人,哪来的恩怨啊!”翟素芳说完,便推着翟三姑娘出了房门。 “哼,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绝对是二姐姐这两面三刀做下的。”翟三姑娘轻声嘀咕道。 “小翠,走了,你靠门这么近干嘛!本小姐是让你看着外面,不是让你守着里面,真是不会来事!”翟三姑娘看着摔倒在房门外的侍女说道。 “三姑娘,奴婢刚是站久了,靠了房门一会,没成想……”那名叫小翠的侍女急忙解释道。 翟三姑娘看了侍女小翠沾满尘土的褂子,向旁退了几步远。 “离我远一点去拍,别脏到我,做事这般不小心,以后怎么跟得了我!” 小翠是满脸委屈的模样,默默的走到十几步开外,轻轻拍了拍外褂,这才跟着翟三姑娘回去了。 第129章 物归原主? 翟素芳见三妹妹走了,这才放下心来。这事还真不是三妹妹该掺和的,往小了说是姐妹矛盾,往大了说是暗通沟渠。只是事情毕竟发生在了她身上,以她在府中尴尬的地位,有理也没法说理去。 翟素芳整理了一下妆容,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拢在了衣袖中。接着又翻了翻衣箱,找出几张绣样及几块成品帕子,这才起身出了门。 她知道刚才大公子必是不信三妹妹的那番话,如今想必是派人盯着这屋子,就算她想转移这个镯子,也得寻个由头出门去。 她这一路上走得慢慢悠悠,偶尔看看小径边的花花草草,放松放松心情,顺手再折下个几枝拿在手上。现在她不急,急的只会是旁的人。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她所料,翟大公子不但派人去自家三妹处核实情况,也叫人盯着她这头。那跟梢的那人本就有些藏头露尾的,再被她这么三步一停,两步一歇,又搞不清楚她去哪个院子,只能这么硬跟着。 “这大姑娘平日里看着唯唯诺诺的,走路怎么这么磨叽呢!下回这差使我可不能再接了,太折磨人了!”那小厮喃喃道。 前面倒是二姑娘的院子,却见大姑娘停住了脚步,迈了进去。 “不是说内院三个姑娘间不合的吗!大姑娘怎么会来这边,这不是明显找骂吗!”那小厮也是刚调到大公子身边,对这内院里的也是听过几耳朵。都说大姑娘呆板,被人踩个几脚都不知反抗。二姑娘泼辣好胜,轻易惹不得。三姑娘俏皮活泼,无忧无虑,最得家人宠。 这跟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毕竟他一小厮若是跟到姑娘院里听墙角,就算他是大公子身边得用的人,若是被逮个正着,也是没情分可讲的。 那小厮缩在角落边,静静的等待着,顺便揉了揉腰。刚这一路,他可是一路摸着走过来的,就怕大姑娘路上一个不留意掉个什么东西,他给忽略过去了。希望那头翻查大姑娘房的动作快点,不要叫他跟着补救,这么难得的机会可得利用好了。 那翟素芳进了院子,脚步就快了不少,直扑右侧的仆人房。 她站在门外轻声叫唤着,“琼姨,琼姨!你在吗!” 琼姨在屋子里听到了叫唤,也不先急着应答,透过门缝向外瞅了瞅,竟然是那芳姑娘。 “她怎么过来了!”琼姨心中一惊,那事情她做下已有几日了,难道被芳姑娘发现了,应该不大可能的。她藏的那么深,还挑了一件最旧的冬衣裹着,怎会这么快露馅。要么是那日引芳姑娘去大公子院子,她现下觉察出不对味了,上门来问罪。 琼姨在房里自己吓自己,就是不敢应个声,开个门。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这是夜路走多了,惊的。 “哎哟,芳姐姐你这可是稀客啊!平日里你可忙得紧,从不登我这门!难怪今早我听到屋顶的黑鸟怪叫了几声,正觉得怪呢!……”从正房里走出穿着嫩黄色裙衫的女子,正半讥半讽的看着翟素芳。 “二妹妹,刚巧你也在啊!我这不有事寻你那位琼姨,但似乎人并没在房里。”翟素芳其实听到屋里面有些许动静,只是那琼姨不开门,她也不能这么硬闯进去,看来这事还真是她干下的。 翟二姑娘瞥了一眼右侧房,开口道,“你说琼姨啊!刚妹妹我吩咐她出去办事了,一时可没那么快回来。要不芳姐姐你……” 翟素芳听得明白二妹妹的拒客之意,但她此次前来,真正要寻的其实是二妺妹,琼姨在不在反而是次要的。这般闭门不见,反而更让她确信是二妹妹搞得鬼。 “二妹妹,这事其实也和你有关,那日琼姨过来,……”翟素芳话说一半留一半,眼睛紧盯着二妹妹。 翟二姑娘初听之时虽有些慌乱,但她心中是觉得那事她可没做错,利人利已,无愧于心。 她忽然笑道,“芳姐姐今日里说的话好生奇妙啊!好像是我这边的事还得你帮忙似的,你自己什么状况不清楚吗,还尽到妹妹这来充脸大,好笑得很!” 翟素芳没成想二妹妹脸皮这么厚,这般都激不起她说漏嘴,只能先想法子把那镯子的事先解决了。 “二妹妹,琼姨可是与我说过,你最近可是急着寻些绣样,想在下月新任知府夫人办的茶会上拔得头筹,这不就问到我这儿来了吗!” “这琼姨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这可是妹妹我的私事,自己琢磨琢磨也是能成的,怎可去劳烦芳姐姐费心呢!”翟二姑娘故作苦恼的说道。 “那我这次特意拿的这几张绣样可就白费了,既然如此,那姐姐也只能先行回去了。”翟素芳微微侧转身子,装作要走的模样。 翟二姑娘见状,忙拉住了她,“芳姐姐,你且等一等,这来都来了,就去妹妹房里坐一会,也好让妹妹好好瞧瞧那些绣样。” 她说完,便将翟素芳拉进房去。 翟二姑娘也实在是没法子,这刺绣功夫她虽也不差,但是光凭绣样,她也一时搞不出来,这现成的人选送上门,如果还不懂得好好利用,这不就是傻吗! 本来她为了这茶会早早就选好了曲目,练得也差不多,虽说未必能得头名,但在这金陵府女娘中也是拔尖的。可谁知这位新任知府夫人更喜女红,这女娘间的比试就改成刺绣了,当时这消息传来时,气得她都把琴谱给撕了。 她在房中练了几日,总觉得差些什么,怕是这回只能得个中等,心中自然是不甘心。这才吩咐琼姨去芳姐姐取些绣样来,可谁知这老仆领会错意思,竟直接去问了。 这时,她那侍女端着果盘进来。 翟二姑娘将她招过来,轻声叮嘱道,“等会给我盯紧了,万万不能让芳姐姐在我房中落下什么东西!” 翟素芳看着二姑娘的侍女跑她跟前侍候着,就知道今天的事不好操作了,只能等会见机行事了。 第130章 讨要 翟素芳将手上的花枝插到桌上的花瓶中,微微调整好角度,这也满意。 “二妹妹,你这瓶子里的花都有些萎了,怎么也不换一换。你可不要怪姐姐我自作主张,帮你给换了。这闻着花香,也许你能更好得进入状态呢!” 翟二姑娘无心听她讲什么,只是看着那花瓶,心中猜测着这瓶口还是略大了些,若是对方借机将那镯子丢进去,也是可以的。 “芳姐姐,既然这花是你辛苦摘的,妹妹我就不夺你所爱了,等会还是拿回去吧!至于我这,有好几个侍候着,想要什么自会有人给去办好。”她这越说,就又忍不住炫耀起来了。 “二妹妹,你也知道我那屋子放下个大绣架,就没的位置摆这些雅物了。刚才折时图它个野趣,现如今我那可没有个放的器皿,这不就看着它脱水干透吗!”翟素芳看着二妹妹死盯着花瓶的模样,不由得想笑。这人一旦害过他人,总是担心被人给报复回去,就该让她多担一会心。 翟二姑娘知道就算再怎么看,也瞧不出里面有没有什么。便使了个眼色给侍女,让她想法子瞧瞧。 “芳姑娘,这花瓶中的水今日尚未换过,可不能这般直接放,还是让奴婢拿去换个水,再归整归整。”那侍女将手伸向桌上那花瓶。 “不急,不急,这一时半会又出不得什么事。再说我和你家姑娘谈事又不需要避人,你在旁边侍候着,也能更安心些。不然到时我指导二妹妹刺绣时,若是二妹妹忽一大叫,别人还以为我以大欺小,没有姐妹情呢!” 翟素芳一番话堵住这主仆两人想查看花瓶的心思,看她们急得跳脚的模样,既开心又失落。她怎么就没有忠心为她的侍女,这五年翟家生活带给她的只有压榨,她萌发出要尽快逃离这个家的冲动。 翟二姑娘看着眼前这心爱的花瓶,心一横,都让你这破落户摸过了,也是晦气,还不如送出去呢! “既然芳姐姐房中缺这雅物,还不如赠你呢!只要芳姐姐不嫌弃这是旧物就好!” “二妹妹盛情,姐姐就不推辞了。只要你不嫌这放我房里蒙尘就好!”翟素芳见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既然今日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自然得让人瞧见她从二妹妹这得了东西,等会再去三妹妹处也就不会引人起疑了。 她一向不想对自家姐妹用计,但事到临头了,该用还是得用,不然就没活路了。 “没事!都是自家姐妹,拿去用就是了。那芳姐姐不知你可否将那绣样给妹妹我看看!这茶会日子也不远了,时间实在是有些赶啊!”翟二姑娘催促道。 翟素芳这才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几张绣样,一一摊放在桌上。 翟二姑娘着急的伸手翻看着绣样,仔细揣摩着行针方式,半晌不语。 倒是翟素芳端起旁边的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喉,悠悠哉哉的看着二妹妹,顺便打量了一下二妹妹这房中的布置,瞧瞧有什么地方适合放东西。 翟二姑娘忽然起身,从那妆台上拿起一个绣花绷子,试着动了几针,又停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比划着。 “二妹妹为人如何暂且不论,但她这份学习的用心殊为难得,凡事拼到尽,三妹妹就是太过安逸了,少了这份进取心。”翟素芳心中暗想道,不过这倒是给她制造了机会,趁现在只有那侍女一人盯着,正可以放那镯子。 翟素芳忽然站起来,走到二妹妹身后,看着那刺绣绷子上的点点绣线痕迹,看来二妹妹这是拆拆绣绣多次,对自己要求过高,怎么也不满意,这才会求到她头上来。 那侍女见芳姑娘只是走到自家姑娘身后,并无旁的动作,这才收回脚,继续在一旁侍候着。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翟素芳刚刚已经将袖中的盘纹金镯子扣到了手心,只是觉得放在桌下阴暗处,有些不妥当,这才又收了回来。 翟二姑娘按图索骥,又试了几次,总是不得要领,只得暂时罢手。她将那绣花绷子拍在桌面上,将那绣样推到一边,长叹了一口气。 “这靠自己摸索,还真是挺伤神的。”她说完,就将目光转向了翟素芳。 翟素芳知道二妹妹是想她伸把手,教教她这里面的要诀,只是不好开口求罢了,她也乐得装傻充愣,取过那几张绣样折了起来。 翟二姑娘一看她这模样,就知这位等着她开口求呢!心里是恨得要死,但为了能在茶会上出出风头,保证自己的婚事不被母亲完全拿捏住,还是得低个头。 “芳姐姐,你也知道下月妹妹要参加茶会,若是姐姐能助我一臂之力,妹妹没齿难忘。” “那二妹妹是想姐姐我怎么助你?这可不是靠你这么十几天就能熟练的绣法,要不二妹妹你还是用原来的绣法,何必难为自己呢!”翟素芳委婉的劝道。 “芳姐姐,实话和你说吧!这新任知府夫人乃是川地之人,精通蜀绣,妹妹我若想出彩,必须改弦易张,在原来苏绣之上夹些蜀绣的技法,这样才能迎人所好。”翟二姑娘既然开的口,自然听不得拒绝。 “芳姐姐,你既然来了,必是有心帮手,这些对你可并不难,何必推脱呢?” “二妹妹既然这般说,我自会助你。只是有些事我们还是得清一下才好。” 翟素芳这话一说出口,翟二姑娘又是一惊,“姐姐难道还要问妹妹我要束修不成!”她只能这般转移话题。 翟素芳微微一笑,“倒并不是,只是前几日琼姨从我这借走了几块绣了花的香帕,说是以作参考。可后来我仔细想想还是不太妥当,那几块边角上都绣了个芳字,若是不慎丢失,姐姐这可是会出事的。” 翟二姑娘一听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已猜到翟素芳已是彻底的不信任她了,原先琼姨以她身世结的善缘也耗尽了。 “芳姐姐,那几块帕子还在我这,并未丢失,既然你不放心,就取回去吧!倒是省得琼姨再跑一趟。” 第131章 机会 “既然二妹妹这般说,姐姐我也就松了一口气了。实在是姐姐那的绣品,大哥哥都是心里有数的。府外的人皆知芸绣之名,但却不知我的真名实姓。这帕子若是不小心流传出去,别人就会猜到,大哥哥可不希望我的名声传扬出去。”翟素芳如此这般说道。 翟二姑娘撇了撇嘴,这说法府中主事的几位都心知肚明。大哥哥这般做的目的。一是对于翟素芳这人既心存利用,又怕声名太盛不好压制。让这芸绣之名在这金陵府广传,但却又不和翟府挂上联系,就算日后事情有变,也就没人知道翟大姑娘就是那芸神绣了。二是翟素芳虽然名义上是翟家人,但假的就是假的,毕竟没有血缘联系,一旦让她脱离这牢宠,怕是会反噬翟府。 “芳姐姐这般说,妹妹我也是深有体会!这盛名之下,也不见得是好事。就如妹妹这般,以往每次去参加城中聚会,总是会被主办之人请到席间表演琴艺,虽然面上有光,但也是架不住招人妒忌啊!” 翟素芳看着二妹妹那溢于言表的炫耀表情,微微低下了头。这大概就是亲生和寄养的区别吧! 这时,翟二姑娘对那身边侍女附耳说了几句,暗示她速去右侧屋子里找那琼姨,看看那帕子具体收到哪去了。 那侍女捧着茶壶,就去了屋外。 翟素芳看这情形,就知道帕子必然还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二妹妹她既然敢打包票,那帕子必是未曾送出去,这心自然是放松下来,只要能还回来,就算破点旧点也就算了。 反正等在这里也挺无聊的,而帕子没归还之前,她也不想讲那刺绣之法。倒是看到二妹妹那边放着一架乌桐木制成的琴,就开口问道,“二妹妹,我看你那琴与平日上课那把相差甚远,可是新得的?” 翟二姑娘看了看窗台下放的那琴,“这琴可是妹妹我上次拔得头筹后梁夫人赠的,琴音清亮,自然与家中练习所用的不可相提并论了。芳姐姐怎么的,是觉得妹妹这琴来历有疑不成。” “怎会呢!妹妹琴艺高超,自然得有好琴来配!只是我久闭塞于府中,竟连二妹妹在金陵府闺阁女子中闯出这么大声名都不知,委实有些羞愧。”翟素芳看着二妹妹那纤纤玉手,或许是经常保养,上面的指甲未有磨损的痕迹。不像她上回学,护具甲片没有,弹过之后就指甲生疼。 翟二姑娘看出翟素芳眼睛中的那簇火苗,便问道,“芳姐姐可是想学,也是!回回都只能跟在三妹妹旁练习,上手的机会也不多。不过一人只需专精一门即可,学得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这把琴妹妹可不好让你上手,不过你倒是可以在旁边看着。” 翟素芳欣然同意,她刚才可是看过了,这琴台下方铺有厚厚的垫子,正可以把东西放进去。 两人移步到那窗边,翟二姑娘盘膝坐下,演练着各种指法给翟素芳看。那翟素芳见二妹妹如此专心,而旁边又无他人,镯子便就此藏下了。 东西既然已经送还,自然是有那心思听着二妹妹在那夸夸其谈,讲解些她早已熟知的技巧,虽然她平日上手机会不多,指法的确极为生疏,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若是给她琴日日练习,习成二妹妹这般也是不难的。 房内琴声阵阵入耳,而房外琼姨正与那位侍女轻声耳语。 “琼姨,你放的东西,我怎么找得到啊!要不你还是进去取吧!” “不行!不行!那芳姑娘今日上门,明显是发现了什么,来找我麻烦的,我还是得避一避。” “琼姨,芳姑娘脸皮薄着呢,又不会将事情明说,或许瞪你两眼,说那么几句废话,又无关什么痛痒!” “可是……” “琼姨,别犹豫了。二姑娘还要我看着芳姑娘的举动,要是在这段时间,芳姑娘藏起来什么,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那侍女一把拖着琼姨就往里面走,刚好此时一曲终了。 “芳姑娘,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那绣屏完工了?”琼姨一进门就先声夺人,妄图拉近距离。 “琼姨,你可算是回来了!”翟素芳抬头对琼姨招呼道。 “哎呀,芳姑娘你这脸盘子怎么又小了,可以这几日没睡好,累到了,也该好好补补,在房里多休息休息才是。”琼姨在旁劝道,话里话外想把翟素芳劝回去。 “我也是见琼姨迟迟未将帕子归还,再加上你曾提及过二妹妹刺绣上遇到的难处,这不心里记挂着,今日才冒昧过来看看。”既然都知琼姨的小恩小惠是为了利用她,翟素芳怎肯再将东西借出去,谁知道会用她的名头私底下干些什么呢! “琼姨你啊!就是太过关心我了,把事情都跟芳姐姐说了,害得她还没休息好,就过来这边帮我参详。都是自家姐妹,互帮互助皆是常有的,何来借不借的。你快点去将帕子找出来,别让芳姐姐着急了!”翟二姑娘见场面有些僵住了,忙起身过来打圆场了。 琼姨忙去衣箱处找帕子,而翟二姑娘拉起翟素芳的手,顺势在她手腕上摸索了一下。 “芳姐姐,既然琼姨已去找了,你且帮妹妹我参详参详,这图样中的这几处用针总是不得法。” 翟素芳看着二妹妹这作态,能屈能伸,端的是好手段。便只得伸手接针在绣花绷子上一针针演示起来。 “芳姐姐这一动手,就形象多了,妹妹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刺绣靠我一点点摸索还是太费劲了,还是得姐姐多多指教才好。” 这时,琼姨将帕子递了过来,翟素芳接过看了看,这才收入怀中。 “二妹妹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还得去三妹妹那一趟,就先行告辞了。” “芳姐姐,若是妹妹绣时遇到不明白的上门求教,还请不吝赐教。” 翟素芳应允离去,翟二姑娘忙叫琼姨等几个好好翻翻屋内,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第132章 老仆 翟素芳捧着花瓶,接着又去三妹妹处取来一金镯子,这才回了房。 至于身后那小厮如何向大哥哥禀报,她只希望今日这一番操作,能暂时迷惑住视线。 而那头慕夫人这日收到牙人传来的消息,说是那翟府发卖出来一批仆人,只是据说都有了些年纪,怕是卖不上趟。 那牙人见慕夫人这边不知为何问询翟府的奴仆,但刚好有人货,只要慕家这边能收几个老仆,他也省粮食了,这才急急递了消息过来。 慕夫人正发愁不知这翟府内况,便要那牙人将那几个带过来瞧瞧,想来这种老牌世家,就算再没落,总还是有几分货在里面的。 “夫人,您难道还真打算收几个老仆不成!我们府里派得上的人多得是,何必舍近求远呢!”翠蝶在旁询问道。 “夫人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一般像这种老仆被发卖出来,要么是主家犯了官非,要么是犯了大错。很少见主家这般操作,就算是这翟家中不如往日了,也不该如此啊!”慕夫人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 “兴许是那翟家撑不起排场了呗!夫人您不是说就算日子再艰难,也不能省儿女的教养,而翟家如今都靠女儿家的刺绣来充门面,能不成问题吗!”翠蝶鄙夷的说道。 “非也!非也!不可这么想当然,翟家虽然没落了,但与城中诸府关系极为密切。想来这翟府中或许有我一直想找的人。从老爷那边汇总过来的消息,夫人我怀疑那翟大姑娘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芸神绣,就是这个年龄上面对不上啊!” 慕夫人心中暗暗盘算着,她一直仰慕这位绣功独步天下的芸神绣,可一直只见其作品不见其人,前几年就久不见其绣作流传出来,当时还以为那位已经香消玉殒了。今年那几幅绣屏一出,便知真假,但却隐隐与那翟府挂上钩了,也不知当中出了何事。 那日她听慕二爷所说,还以为芸神绣隐在翟家,教授翟大姑娘学绣,但现在看来也…… 不多时,牙人便带着几个半老的奴仆过来,衣衫半旧,面容憔悴,看来在那翟府也是不受重用,要从那几人口中得到些许翟府内情也不太可能,慕夫人正欲挥手让她们离开。 “这位夫人,请发发善心,收下我等吧!”那几个老仆见这家夫人不想收下她们,顿时有些急了,忙跪倒在地。 自从被赶出翟府,对于她们这种身无存银的人来说,就等于失去了庇护之所。 “你看看你们,既无一技之长,年纪也大了,在别人府里能干什么活计呢!就算是在酒楼茶肆跑堂,你们这般耳目不灵光的,腿脚不灵便的,又能干什么呢!” 慕夫人这般说着,倒是她身边的翠蝶拉过那几个老仆,走到一边轻声询问着些什么。 这边慕夫人正在问询那牙人,关于她那新来的几个小丫鬟,从何处买来的,身份可还清白等等。同时让她介绍几个教授乐器的,以作参考。 不多时翠蝶走到慕夫人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并点了点那角落处的孙婆子和张婆子。 慕夫人看了看那头的两人,看上去倒是周正,只是一个眼神不太好,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牙婆子,那边姓孙的和姓张的婆子,我暂且收下了,放府里用个几天,其余的我就不看了。至于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多多帮我留意留意。”慕夫人对那牙人说道。 “慕府家大业大,可是我们的大客户。小的自然会多找找看看,必定给夫人你选些合用的。” 慕夫人等闲杂人等走开之后,这才开始问询那两个老奴仆。 “说说吧!你们原先都在翟府干过什么差使?翠蝶刚才可是和我说过,你们在翟府可是很得用的,怎么会被这么给打发出来的?” 那两个老婆子话还未说就先哭泣了起来,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甚是伤心。 “我两人都是曾经服侍翟老夫人的,等翟夫人掌家之后,给了几分薄面,仍留在内院听用,可想不到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被主家嫌弃……”孙婆子心知那是阎罗好搞,小鬼难缠,她这是被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告黑状了,但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主子,就算是另投他人,也不能言那是非。 “刚你们可是说过对翟府诸人都是一清二楚,且说来本夫人听听看。”慕夫人既然收下她们,可不想听她们总说那些个费话,总得说些干料。 孙婆子顿时沉默不语,倒是旁边的张婆子开了口,“不知主家要知道些什么,只要老奴知道的,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夫人看着面前献媚的张婆子,又瞅了瞅那一旁安静得隐身的孙婆子,还真是看走眼了。这孙婆子看着老眼昏花,却能对旧主的家事守口如瓶,倒是个可信赖的人。 “你且都说来听听,本夫人就当听了个话本,解解闷。”慕夫人对那张婆子说道。 张婆子不知如何开口了,想了片刻这才硬着头皮说了起来。 “夫人容禀,我那前主家原是毫州那边的,迁移到这金陵府也有十年之久了。府中的几位哥儿姐儿,想必夫人也是见过几面了,就不用多做介绍了。” “本夫人知道是一回事,听你讲又是另一回事。既然现在你们是我慕府的人,怎么说,怎么忠心就看你们各人理解了。”慕夫人看着她们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 “要说这翟府确实有件事挺怪的。这翟家有个大姑娘据说小时寄养在京口那边,后来接回来后又基本上待在内院,不太出来了。对吧!孙婆子,我可记得这些消息可都是你告诉我的。”那张婆子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孙婆子。 孙婆子面有难色,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憋了半响才开口,“慕夫人,那翟家大姑娘也是个苦命之人,要不还是不要揭她的旧往了吧!” “苦命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又怎知本夫人不会因之生出同理之心,伸一把援手呢!”慕夫人看着孙婆子说道。 第133章 出路 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孙婆子心知就算这新主家说得再怎么动听,也不能将事情都一轱辘的全给说了。打一份差事,做一次人,那翟家虽对她不义在先,但事情可不能这般做。 “夫人,您这般想探知翟府的内情,可是慕家与那翟家有什么关联不成!”孙婆子狐疑的看着端坐榻上的慕夫人。 “那你倒是说说看,本夫人到底想知些什么呢?”慕夫人不急着回答,反问那孙婆子道。 孙婆子瞥了一眼慕夫人身边的翠蝶,刚才这位侍女可是问了不少,什么在翟府平日里干的是什么差使,什么翟府各位姑娘平日里有何消遣,各位姑娘品性如何?问得是又细又杂,而刚才只收了她和张婆子两人,还不是因为她们在翟府内院听差,如此看起来是和翟府的姑娘们有关了。不过她被赶出那翟府前,没听说府里头和这慕家要结亲啊! “夫人,请恕老奴多嘴多舌了,似乎您更想知道这翟府姑娘的闺阁之事,不知道……”那孙婆子低着头,话说一半留一半,不肯将事情给说白了。 “你这老货,倒真是看不出来。那若本夫人明言想找翟府刺绣功夫最好的,你又该如何回我?”慕夫人步步紧逼的问道。 “那翟府刺绣好的,翟夫人跟前倒是有一位,不过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再绣也绣不出什么花样来了。而慕夫人的布坊在金陵府可是顶顶有名,寻常的怕是也入不得你眼。那慕夫人想寻的只能是那坊间盛传的芸神绣,不知老奴所猜的可准。”孙婆子见那慕夫人久久沉默不语,便知自己猜测对了。 而那旁边的张婆子听了这些话,眼睛是瞪得溜圆,她是真不知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有心想继续听下去,却被那侍女翠蝶给领了出去。 慕夫人见这人也空了,这才开口继续问道,“你这婆子,既然都猜对了,那是否能一解本夫人的疑惑呢!” “夫人,这芸神绣原先姓甚名谁,老奴确实不曾了解,但现下的传人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想必夫人这边早已锁定了翟家大姑娘,不然也不会对她的事这么关注了。”孙婆子继续说道。 “听闻翟府对自家这位大姑娘不甚重视,不知可有此事,其中又是因何缘故。你这婆子既然在翟府管着这内院人员进出,想必消息灵通的很,或许能解我疑惑。” 孙婆子半晌不出声,仔细的在心中想着说辞,这事到底对自己是否有利可图,若是说了,说多少留多少。那翟大姑娘毕竟曾经于她有恩,慕夫人这边是不是对那翟大姑娘一定是不利的了。 “夫人,这翟大姑娘您调查这么细,可是当中有什么事吗?她也是一苦命之人,自小就被托错人家,幼时又遭了重疾,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孙婆子恳求道,尽人事听天命,慕府家大业大,行善之家,想必是不会过多为难她的。 “孙婆子你都觉得她命运多舛,那你觉得她这般苦苦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处处被压榨,落入尘埃,完全堕了芸神绣这个名号,本夫人看着都觉得可惜。” “夫人您又打算怎么帮她呢?说到底,她可是翟家的姑娘,出入不自由。除非嫁出门去,不然是绝对逃不开这牢笼的。” “孙婆子你既然是负责看守内院门户的,这位翟大姑娘的一举一动按说都尽入你眼的。她最近可是活跃得很,都知道给自己的姻缘谋划上了,怎会是个没成算的人呢!”慕夫人语含讥讽的说道,就算是再目下无尘的人,被逼到绝境,该谋划的还是得谋划,神仙也是得吃饭的呀! “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大姑娘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日都窝在屋里头绣着花,怎么谋划姻缘啊!而且翟家人可不会给她相看,最好是让她在翟家绣一辈子的。”孙婆子惊讶道。 “我家那位慕二爷可是在你们那位翟大公子处见过好几次这位姑娘,都情根深种了,还不哭着求着让他大哥给上门说和!我慕家也不是不讲理的,只是翟大姑娘事情做得急切了些,让人看得不舒服,完全是打破了本夫人心中对芸神绣的印象啊!”慕夫人叹气道。 “夫人,老奴可是打保票,这位绝不是翟大姑娘,她自打进府后,出内院的次数都可以用手掌数出来。夫人口中的那位只怕是另有其人。” “哈!这翟府还真是戏一出接一出啊!”慕夫人用清水在桌几上划了几下,这翟家三个女儿,既然大的不是,那就只余两个小的了。按说那翟家姑娘这般教养,应是看不上慕二爷的,难怪她当时就听得奇怪,这是将他们慕府的脸面放地上踩啊! “那你倒是说说,不是翟大姑娘,又是何人呢!丫鬟侍婢之类的,我们家那位慕二爷可没那么眼盲!” “夫人不将那位姑娘容貌形容出来,老奴又怎么猜得到呢!”孙婆子是问一句答一句,反正就一个拖字。 “翟府就那么三位姑娘,你跟夫人我说不知,看来你这老货还是忠于旧主啊!既然如此,那还是继续效忠下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了!”慕夫人不想继续这么兜圈子了,这孙婆子也该知道说什么了。 “夫人,老奴心盲不太会说话,还请您饶恕。您说的那位是二姑娘,只是这位姑娘心思明着呢,只怕最后慕二爷会失望收场,还会将错归到自己不努力。” “你们翟府倒都是人物啊!我家二爷的事本夫人也不想插手了,就让他们先互相磨着吧!不过这位芸神绣本夫人倒是想见见,不知可有法可想!”慕夫人问道。 “夫人是想见见,还是想伸手帮她一把。奴婢也是可怜这位芳姑娘,还请夫人救她一救吧!”孙婆子瞅慕夫人的神色,或许这对于翟大姑娘反倒是一线生机。虽然她人微言轻,不足挂齿,但恩她还是记得的,如今有机会自当搏一搏。 慕夫人不置可否,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第134章 临行 虽已近秋末,但这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暖和了不少。这么难得的好天气,自然是得将府中的被褥,棉衣等等都拿出来好好晒晒,通通气不可。 至于慕夫人这几日倒都在忙着冬日的备货,而且年关也不远了,不管是慕府的内务,还是她的私产都得盘盘账了。 当然还得略略分点心去办慕二爷那件私事。虽然如今看来这翟府的事情算是比较麻烦,但搞清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人生太过顺遂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对于慕二爷来说尤其如是。生活上事事都有他那母亲管着,学业上原也有他那舅家扶持,如今一朝倾覆,也该学着长大了。 特别是那姻缘之事,有那位翟二姑娘专美于前,若是以后如愿以偿倒还好,若是那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最后反而落得一场空,只怕那慕二爷会就此一蹶不振不可。 “娘亲,月儿出外的衣服可都备好了么?爹爹可是说过后日就要带我出外游玩了。您可不要临了临了,最后还忘带东西啦!”一个小棒槌猛得冲了进来,缠着慕夫人要看新衣。 慕夫人脸顿时扳了起来,家中的这个小闹腾自从得知能出外后,是见天的跑到慕夫人这边来催,活似她这做娘的有多不称职似的。 什么要带什么,要坐什么去,去多久,路上好不好玩,可不可以带她的兔子去等等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不问得慕老爷都顶不住了,每日日出而走,日落而归,徒留她在这府中应付女儿的三千问。 “娘亲,快让月儿看看嘛!若是不合身,不是还得抽时间赶工。我后日可得穿得美美的出去,不能比别人差!”慕月生在旁抱着慕夫人的衣袖摇晃着。 “你这小冤家,能不都给备妥了吗!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除了天上的星星为娘实在是弄不到,剩下的都有了。那衣服早早就做好了,为娘可都没有这么鲜艳的衣服,也只有月儿穿才好看。” 慕夫人违心的说着夸奖话,也不知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穿得倒还正常,但一临近冬日,就喜欢穿得红彤彤的,看着是喜庆,但天天这么个红灯笼在眼前晃,也实在是闪眼啊! 慕夫人抖了抖手头上的红褂子,又瞅了瞅眼前的女儿,都是一模一样的红褂子,要不是她特意吩咐绣女加多点花边,刺绣,真是没什么差别,就这样还被女儿嫌弃。 “娘亲,你怎么又加了这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爬上爬下又不方便,还容易勾破,这不添乱么!”慕月生扯了扯红褂子上的花边,满脸嫌弃的说道。 “为娘喜欢这般的,月儿你穿出来也是想让娘亲开心的对吧!”慕夫人将那褂子在慕月生身上比划着,有这些个花边才不单调嘛,也算让月儿长个记性,知道哪能去哪不能去,学会规行矩步,不能像个男孩子般上窜下跳了。 “可我更想让韩哥哥看,娘亲不是常说女为悦己者容,韩哥哥可是常说月儿穿红色喜庆,让人看得心欢喜呢!”慕月生说着说着忽然情绪低落了起来。 “韩哥哥不见了,好久都没上门来了!娘亲,你说他会不会让齐胖子给藏起来了呢!” 慕夫人一听这话,心中也是有气,还好那韩晖走得好,不然若是让老爷知道自家小棉袄心都被人哄了去,还不得气死。 “你那韩哥哥虽然有事,但好像不讲义气了些。不过月儿可是有爹爹陪着出游,这外人还不如家人更贴心。月儿这回出游,可得好好跟牢你爹爹才是,难得你爹能抽出空来陪你出游,多说些甜言蜜语,不要提些不相干的人。”慕夫人耳提面命道,她可不想父女俩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而且有月儿在旁边跟着,老爷那堆老友也不好意思约去一些烟花之地。 “好吧!好吧!娘亲你这话倒是说得极对,只要我多哄着爹爹些,弄不好爹爹还能带我去坐海船呢!话说娘亲您嫁予爹爹这么些年了,以前可有乘过吗?据说那海里还有像船只那么大的鱼,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娘亲您说那东西会不会这么赶巧让月儿给撞上了,还有还有……”慕月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上的海船模型比划着,然后身子在桌子边作上下起伏状,还不时发出“啊呀!”的惊呼声 慕夫人看着眼前这表演,也有些头疼,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月儿可是个女娃,给个船只模型算怎么一回事,搞得天天在家窜天猴似的不消停。 “月儿,你这后日可就要走了,为娘可是得有月余见不着你了,就不能安生的陪娘亲待一会吗!”慕夫人拍拍手边的那叠棉衣,这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老爷说过此行往南,只会越南越热,但她还是不放心,这海风吹吹,若是受凉了可怎么办,还是得备件厚的以防万一。而且老爷到时忙着谈生意,哪顾得上月儿啊,这头疼脑热的驱寒药包也得给配上。 慕夫人看着屋子角落里那几个小箱子,这时间越临近,她就越发觉得还有好多东西没放进去。 “娘亲,月儿怎么觉得你这两天眉头总是蹙着的。你不是老说月儿是上天派下来收拾您的吗!按说月儿都出外了,就没人烦着你了啊!你不就能该吃吃该喝喝,逍遥快活了吗!” 慕夫人本还伤感着呢,一听这话,什么感觉都没了,只想封了月儿那一张嘴。她心中一股火气上扬,手按压在那棉衣上,正想发作一番。 身旁侍女见情形不对,忙引开话题,说起旁的事来。 “月儿小姐,你不是想着要赶超孔府的表姐姐吗?夫人可是给你选好了师傅,等你这趟回来就可以拜师学艺了!到时一定会成为这金陵府最出色的,别人追都追不小!” “学什么啊!不会天天困在家中学那规矩吧!那可是对月儿的折磨,害我前几日食不安乐,就怕吃的时候,动作一个不标准,就得挨那老嬷嬷的小树丫打。”慕月生连连摇头,她可不想再来个恶师傅, 第135章 闹腾 隔日清晨,慕夫人早早的就起了身,伺候起慕老爷洗漱。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夫婿,这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夫人你这打从生下麟儿之后,总是这般离愁别绪的,让为夫走得也极不安乐啊!这次也是南边出了些事,个把月就能回来,无需忧心!”慕义浦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抚道。 “老爷,我也不知这是怎么的了。也许是那生死关头走了那么一着,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心里总不得劲。”慕夫人拉住慕老爷衣角轻声说道。 “不妨事!夫人这般依赖,为夫如今倒是觉得极好。以前您总是事事藏心里,受了委屈也不说,我猜东猜西,也心累啊!”慕老爷说完便轻轻拥夫人入怀。难得这片刻的温存,慕夫人身边的几位侍女早已见机离开,守到门外去了。 其间府中丁管家来催过,见门口翠蝶那眼色,便知有的等了,也不多言,只通知府门外的侍从原地休整,等待主家发话。 这府中的侍从都是识相之人,但这府里可也有闹腾之人,虽然前段日子被那新嬷嬷给压制住了,但今日可是她开辟新征程的日子,哪容得爹爹这么磨叽。 这不就见着机会,从墙角的小洞窜到了慕夫人的院中,手中还拎着一个小锣,看来事情是要糟啊! “铛”这冷不丁的近处来这么一声,不但是房中的慕家夫妇迅速分开,就连门外的翠蝶也被吓了一跳。 翠蝶打眼一看那角落里躲着的慕月生,也是无奈得很。毕竟是自家小小姐,说说不得,抓抓不得,只能留待夫人来处理。不过她这满身灰土,今日的这件新衣服怕是又要废了。 慕老爷在房内抱怨了一声,“这小冤家,真是越来越熊心豹子胆了,岂是能这般搞的么!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慕夫人整了整衣饰,一脸的不以为然,自家老爷也就是嘴上抱怨而已,到时最护着女儿的也是他,雷声大雨点小。 什么他慕家女儿只要开心就好,何必拘得这般紧,搞得她骂不得也训不得,心里还有些吃味呢! “老爷此行可有得你愁的,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慕夫人可是盼着慕老爷这趟出去好好体会一番,让他平日里那么娇惯女儿,是得让他吃点苦头,看他这趟回来怎么说。 “这倒是不会,月儿还是很懂事的。天色确实有些晚了,都把月儿急坏了,还是得早些走才是!”慕老爷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一眼倒是看到了慕月生灰头土脸的趴在一边。见他出来,忙举着小槌,还想着再来个一下,他忙伸手一把夺过那锣鼓。 “这谁给你的?”慕老爷问道。 “爹爹您以前买给我的啊!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你给我讲故事,说是让月儿好体会体会掩耳盗铃的感觉,这不就买了吗!不过月儿觉得你们才需要呢!还没一个小孩醒得早,不正该用这个醒醒吗!”慕月生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她本来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可一见到爹爹就知道天下太平了。 “先没收了吧,这东西还是响了些,要不……” 慕义浦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 “收就收吧!爹爹可以走了吗!月儿都等许久了!”慕月生看到娘亲出得门来,忙躲到慕老爷身后,催促道。 “还是放我这来,老爷你就惯着月儿,什么都给买来玩,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慕夫人接过那铜锣,还叮嘱了翠蝶几句。 “娘亲,这还还我吗!我就剩这么一副响的了,……”慕月生扯着慕老爷的衣角,轻声要求着,到爹爹手中还讨得回来,可到娘亲手中那就难搞了。 “你觉得你早上这般闹腾后还有得还吗!不过以后倒可以给你弟弟用用,说不得能一报还一报呢!”慕夫人想想以后的场景不由得开心起来。 “子肖母,女肖父,弟弟若真用得上,也必是娘亲教导得好!”慕月生得意的说道。 慕夫人有些语塞,这糟心的家伙,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回回就知道呛她,孩子大了也是件麻烦事。 慕老爷倒是听着可乐,自家的月儿天真无邪,都知道会捉大人话中漏洞了,见夫人的囧样,忙帮着解围。 “月儿,早就该走了,不然船落下了,可就麻烦了。” “爹爹,你也别骗人!金陵府大部分的船只都是我们家的,只有船等我们,没的我们等船的道理。”慕月生骄傲的说道。 慕老爷瞥了瞥夫人,“你说的?”慕月生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感觉像在自卖自夸似的,让他听着有些脸红。 慕夫人忙连连摇头,这慕府的生意她可从不会与女儿讲,估计是哪个嘴碎的侍婢在月生跟前乱说话了。 “月儿该走了,早些起程,还能看看沿岸江景,不然只能看看夜色了,黑灯瞎火的一片你也不想看吧!” 慕老爷一边说,一点牵起女儿的手,向着府门外走去。慕夫人送至外面,见父女俩人上了马车,这才回转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夫人可算是安心了,这月儿小姐前几日被拘得太紧了,才会缠着您要这要那,也是想要个心里安慰罢了。”身旁的翠蝶轻声说道,她这两日也被折腾惨了,她可没红鸢机灵,早早就借着查探翟家事给避了出去。 “不用说我了,这几日你们几个也辛苦了,回头这个月加双俸,不过总算是把那小魔头给送出去了,也能安生个把月。” “那新嬷嬷也不知吃错了什么,竟卧病了数日,倒是让月儿小姐松快了好几天!”翠蝶突发疑问道。 “知女莫若母,估摸着那嬷嬷也是猜到是月儿搞的鬼,昨日还递口信过来,说是有负我的委托。等她病好后,必定严加管教月儿。”慕夫人感慨道。 “那嬷嬷真是不怕啊!这次月儿小姐是下药,下次也不知会出什么怪招了,奴婢可是憈得慌!”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她们这些老嬷嬷可都是历经百战,这回只是不留意中了招,下回必不会如此,且看着吧!不 第136章 天各一方 慕义浦此行本之心打算往两浙路,福建路市舶司走那么一趟。 近几个月,朝廷忽然起用了赵鼎赵大人去了福建路,清查那边市舶司的账目,理清脉络。据说也是因为查那原王知府,这才拔萝卜带出坑,牵连到了泉州市舶司。 这么一动荡,他慕家在那边的关系网算是半废了,又得重新续上联系。不过毕竟现下那头是风口浪尖,而且各大商贾都一窝蜂的去那边,人多口杂,反而会引人注目。 这一动还不如一静,刚好陪陪月儿游山玩水,他倒是有了借口可以缓慢推进。不过顶上那人也不知怎的最近催得紧,虽说慕家有部分生意也算是替朝廷办事,但也不能事事指望着他去办啊!以前要不是为了自家生意不受王家压榨,他也不会投了那皇城司。 那帮宦官既想你好好办事,又事事防着你,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又总是推脱,那王家这么多年他报上去多少事,都置之不理,也不看看他这头生意有多难做。 “爹爹,你只告诉我要去南边,但到底是去哪里,会经过什么地方啊!”慕月生换过衣服,就跑到父亲的船舱中来。 “月儿可是外面的江景看厌了,这才想起父亲来了!”慕义浦打趣得说道。 “不是,月儿可不会这么无情无义呢!就是刚才又去吃了几口糕点,这才晚来了!”慕月生略带羞涩的说道,边用袖子在嘴角边抹了抹糕点碎末。 “那若是为父肚子也饿,月儿可是能分一些给爹爹吗!”慕义浦问出了那个死亡问题,他也想看看在女儿心中食物和他的地位孰轻孰重。 慕月生用手指轻轻掰着数数,“今天刚吃了五块,明天再吃五块,还剩下可没几块了,要不要给爹爹呢!放到后天可就不好吃了!有失就有得,给了爹爹,弄不好他还能给我买更多的。可明天又不一定下船逛,怎么办呢!” 慕义浦看着女儿左右为难的模样,不免心中有些难堪,他的地位有这么低吗!这都得想半天! “爹爹,能不能明天再决定,月儿盘不过来!”慕月生犹犹豫豫说道,突然看到爹爹面前半摊着一张图,便要伸手过去拿。 慕义浦伸手一拍月儿的手,小心的将那图轴慢慢摊了开来。 “月儿,这可是沿线河道图,得来不易,可不是让你玩的物件。” “哼!还没山水画好看呢!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线线,圈圈,都不知画的是什么鬼东西呢!完全看不明白,我才不希罕碰呢!”慕月生一边嫌弃的说道,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的探头看。 慕义浦看月儿的眼色,哪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得将沿线会经过的点一一指给女儿看。 “你看这条是闽江,这里是长江,都是我们此行需要经过的。看看现在我们在这,等明日就得从这里入运河,接着要沿着运河向南。先去往那临安府,为父可能要在那边盘桓几日,有些要事得谈。不过那里景色宜人,到时爹爹得空带你去好好逛逛。” “是那个有西湖醋鱼,有鱼羹的地方吗!太棒了,我最爱吃河鲜,一定要去吃个遍,玩个够。” 慕义浦看着女儿有吃就满足的样子,也是得意。这女儿就得富养,什么都给最好的,以后才不会被人轻易骗了去。他们慕家什么都有,最多的就是银两,那韩家小子除了有些才气,日常如何供得起他家月儿,早些跑了也好,省得他想法子对付他。 “对,对,只要月儿想吃,为父绝对会让你都品尝到。这食物还得去当地吃,那金陵府的几家食府做的还是欠地道些,以后月儿就没必要老去哪几家吃了,为父早就托人延请了几个名厨,以后常驻家中,等我们这趟游历回来,月儿可就能大饱口福了。” 慕月生听得口水直流,她偷偷咽了咽,“爹爹,那今天吃什么呢?河鲜?海鲜?” “这个为父就不知道了,得看船上备了些什么,不过我们现在船还在江上,还是以河鲜为主!” “那厨子呢?我可不喜欢吃那种一锅乱炖的,食物也得摆的好看才行,不然月儿可是不吃的。” “呃!应该还行吧!”慕义浦他倒是不曾留意过这些,他平日出行,虽然船上也请了个厨子跟着,但也不知合不合女儿的口味。 不多时,侍从提着几个食盒进来,一一打开放在桌面上。慕月生上前瞅了瞅,哼哼唧唧了几声,用筷子夹了几口,尝了下就说饱了。 慕义浦哄了会,才见她多吃了几口。也不知刚才饭前多吃糕点所致,还是这餐食太过简单,毕竟不如家里的精细。 不过他算是体会月儿前一段时日跟那两个货吃遍金陵府,这是把嘴巴养得有多刁了。他感觉如今不是他给人制造麻烦,而是那两个小孩给他出了多大的难题。 看自家女儿刚才挑三拣四的模样,吃饭还得色香味俱全才行。看来这船上的厨子还不够班,等到了下个港口,还得重新拟请一位名厨上来,也不知临时临了能不能请到人。 酒足饭饱,慕月生就在甲板上跑开了。幸好现在船只还只是在江上航行,颠簸得不算是厉害,但对于个小娃娃来说,也是一场难得的体验。 这吃入肚的食物,随着跑动就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慕月生顿时觉得不舒服了。 女儿脸色微微发白,倒是急到了慕义浦,以为她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 慕月生人小,又说不出哪里难受,只是那边嗯嗯哼哼。不多会那股酸腐的恶心感冲了上来,把刚才吃下的都给吐了出来,这又哭又闹的把慕义浦折腾了半天。 好不容易哄好了,女儿也算是哭累了,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是慕义浦还是身边侍候的人都累趴下了。 至于慕月生这天也是吃够了苦头,再也不敢在船上吃那么多甜腻的东西了,也就爽快的将剩下的糕点送给父亲吃了,美其名曰不浪费,搞得慕义浦哭笑不得。 第137章 挂念 慕月生毕竟是人小,从未坐过这么长久的船。要不是沿岸的风光还算迷人,怕是真有些待不住了。再加上有时这江上的浪还是大了些,虽说这船吃水深,但也经不起颠。 对于这跑惯了这线路的人还好,但对于这雏龄小童来说,颠颠簸簸的,又不是那秋千,还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也怪慕月生上船之后,一直不停的吃,吃得又杂自然吐的也多,给她的第一次船上体验带来极不好的感觉。 这不就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了,慕义浦担忧得看着女儿,这几日就这般了,可怎么是好。 幸好慕夫人早有准备,请了一大夫这一路跟随着,给把了脉,又喂了止吐药,这几日又忌了口,吃些清粥汤水,这才算是让慕月生又活泛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慕家以船业起家,这子孙的血脉里都刻着有一股水性,慕月生到了第三日便适应了这船上的生活,又能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了。 套用一句船工的话来说,“这头次上船的人,不管怎么不适应,多吐个几次,这大风大浪也会逼着你去适应。” 慕月生这刚上船的新鲜劲一过,而船上可玩的也就那么回事,看多了也觉得无聊。不由得就开始挂念起金陵府的朋友们了。当然那个齐胖子是绝对不会去记得的,这货老惹她烦,还老抢他东西。倒是那韩哥哥自打她去了外祖母家后,就许久不与她联系了,没声没息的,也不再送些礼物和吃食过来,难道是真将她给忘记了。 “到了下一站停靠,一定得让爹爹写封信去韩家问问不可!”慕月生念叨道。 “月儿这又是打什么鬼主意了!”慕义浦看到女儿眼睛骨溜溜的转,就知道她怕是又有事求着办了。 慕月生慢慢的挪到父亲跟前,也不开口,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慕义浦知女儿有话要说,也不催,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这几日这么一番折腾,看着似乎是瘦了些,可得好好补上去,不然回去必会惹夫人烦怒。 这船上的生活,月儿还是不那么适应,这么日日清清淡淡的吃着,别说是小孩了,连他也受不了。不过若是照往日给吃,反倒又给吐了也是麻烦事。 至于原本计划的从海上过到泉州,再从泉州返回到临安府,看来得改一改了,将大部分水路给调成陆路才行,慢点就慢点吧! 慕月生见父亲不搭腔,便扑到怀里,哀求道,“爹爹,你可以帮月儿去信给韩哥哥吗?月儿好久都没有他消息了,也不知韩哥哥近来怎样了!” “为父以前外出,怎不见月儿挂心呢!这话实在是伤了为父的心啊!”慕义浦故作伤心的说道。 “爹爹是爹爹,韩哥哥是韩哥哥,不一样的。”慕月生振振有词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可是月儿你的朋友,自己写一写,为父可不会过度干涉!”慕义浦拒绝道,他可是知道女儿字都识不全,至于让她写信怕是写出的也是鬼画符吧,以此想劝退月儿的小心思。而且韩晖人都不知跑哪去了,还是继续瞒着月儿吧,能拖多久是多久。 “可月儿就是不会写信呀,爹爹这都不肯帮忙,还说是家中最疼月儿的呢!”慕月生抱怨道,最近爹爹娘亲感觉怪怪的,总是拦着她出府。 “爹爹是疼你,可也不能帮你办这事啊!要说月儿想要什么稀奇玩意都可以,就这事哪有托长辈写信给小辈的。” “那爹爹叫人帮月儿传个口信过去吧!这总行了吧!”慕月生继续要求道。 “月儿,我们只是出去一个月而已。等你回来再和你那韩哥哥联系也不迟嘛!再说他课业也忙,这临近年关,书院可是要考试的。” “好吧!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以这一路上给韩哥哥带一些小物件,礼尚往来才不失礼嘛!” 慕义浦是听得牙痒呀,这让他又出钱又出力的,不是让他心堵吗!早知今日,那当时就不该救下那小子,完全是引狼入室,自讨苦吃。 “爹爹你说韩哥哥会喜欢些什么呀!笔墨纸砚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他这么多天不和我联系,会不会是生气了?”慕月生忽然忧愁的说道。 “月儿你挂心别人,又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挂心你呢!这世间最可靠的只有亲情,你只要记得父母即可,旁的无关紧要的无需记挂!” “爹爹你说得月儿不懂!您是在生气吗?”慕月生轻轻抚了抚父亲蹙起的眉头。 “怎么会呢!为父只是突发感慨一下罢了!” “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韩哥哥啊!娘亲可是叮嘱过月儿,说爹爹的心眼最小,只容得下家人,难怪你刚才语气怪怪的。”慕月生总结道。 “不过爹爹,那韩哥哥可是个大好人,他每次都会逗我开心的。你以前没时间陪我的时候,都是他带我出去玩的。爹爹不是总说我们慕家人最不能欠别人人情吗!所以您得帮月儿好好参谋参谋,该买些什么回去送人才好呢!” “好吧好吧,你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想带什么就带什么,但不要指望为父帮手。”慕义浦心酸的说道,女儿怎么从不为自己费心费力,难怪夫人临行前总劝他放宽心。 “啊!”慕月生惊讶道,见老父亲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又在气什么,只得转头看向旁边的侍从。 “青蚨叔,你随爹爹走南闯北,见识的东西多,帮月儿出出主意呗!” 那名叫青蚨的侍从面露难色,转向慕义浦,“老爷,这事奴才该……” “你且带月儿出去吧!老爷我有些乏了,得休息一会。”慕义浦可不想听着扎心,自家的小棉袄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吗!看来得严加死守,那姓韩的,姓齐的,不管有什么目的,都别想着入他慕家门。 至于慕月生则跟着青蚨出去了,门外还时不时传来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问的还都是沿线各府的特色产品。 第138章 埋伏? 那此时韩晖又行到何处了呢? 这头有人挂念着他,可他还不知道他送去慕府的东西,可都被齐天沐另送她人了。至于慕府的人可是将他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存心想把他从慕月生的记忆中抹去,最后日渐淡忘。 他这一路北行,虽然是被他外祖耍,又被梁山泊的几位好汉戏耍,也算是有失就有得,脸皮也厚实了不少。 反正船上也无聊得很,早上被外祖父提点着功课,午后则去梁山好汉处听听他们讲讲过往的风光事,以及这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人也是多多相处,才会更亲近些。韩晖这么每日好酒好菜供着,再加上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那几位自然不会如对待官家人那般防着他。 这不一得知,他以后有从军的打算,再加上他可是韩大将军的孙子,自然会将他们压箱底的绝活教授于他。虽然有些技能战场上不太用得上,但也聊胜于无。每天学这学那,韩晖的日子可不空虚。 陈太傅虽在官场上混,可为人不古板,外孙学的有些虽看不入眼,但此行凶险,多项技能也是好的,也就不拦着他与梁山泊诸好汉的接触了。 如今这船早已行到了邗沟末端,入了那淮水。此阶段运河历经这么多年的战乱,早已荒废失修。而那金人乃是那北边南下的游牧民族,抢掠成性,可不管这些水利之事。再加上宋人南撤之时,早就把沿岸该拆的拆,该毁的毁,上面原有的一些闸门都已不顶用了。 虽然此地一直是"南必得而后进取有资,北必得而后饷运无阻"的军事重镇。但下面的河段淤塞严重,完全不适合大一些的船只通行,这块东部平原地区的水上运输大动脉早已失去它旧日的功能。 陈太傅一行人只得弃船上岸,联系上附近驻扎的军队。请求他们调派出一些军士沿路护送,一路北行。 这车队行进一日后,便到了一处密林,此地树木高大,林上方有飞鸟盘旋。 众人疑心此地或有溃散的金兵或汉人签军躲藏,便后撤几里地暂时驻扎。 那队士卒帮着使团,寻了一地势略高的地方安营扎寨,便开灶做饭,安顿下来。 那领队的习校尉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便前来向陈太傅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太傅大人,前面看起来情况有些复杂,是不是得派几个斥候前去查探一番。而且我们行进了日余,人困马乏,日头已然偏西,还是等明日再行起程才好。” “前方这处密林范围多大?需要行进多久?可还有别的道路?”陈太傅也知刚才这处密林看着极为不妥,鸟兽可是最敏感的,只怕前面有埋伏。 “太傅大人,这密林极大,若是饶过它,其一外围地形复杂,其二怕是耽搁的时间得更久。若是横穿此地,只需半日即可。只是夜间行军,林中易迷失方向。还是等斥候先行查看过后,再行决定为好。” 陈太傅虽然负责这枢密院,但对于这行军打仗一事还是不熟。既然那个校尉经验丰富,对此地又熟,专人专事,他就不瞎指挥了。 “韩世忠将军多年镇守此地,这里的地形还是你们更熟悉些,老夫就不插手了,你们便宜行事即可。” 倒是旁边听着的几位梁山泊好汉有些跃跃欲试。要论打探斥候,他们私以为还是他们更行些。 “陈太傅,要不这事我们几个也去瞧上一瞧。这一路上太过顺遂,我们也有些手痒了。” 陈太傅也知这几日,他们这一帮人怕是也闷坏了。以前闲适惯了,冷不丁的重为朝廷出力,束手束脚的正需要去外面放放风,出去耍耍,便同意了他们的所请。 那校尉虽不知他们这几人是干什么的,但既然跟在陈太傅身边,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这言行举止让人有些侧目,不过这宰相门前七品官,还是不宜得罪为好,便不吭一声。 梁山泊的几位行动也是快的,也不和那几位斥候一起,自行前往那密林探查去了。 那校尉心存校量之意,忙吩咐几位斥候尽快出发,可不能落后他人。那几个见陈太傅这边另外出人,也觉得上官对他们的不信任,心中自然是有气的,草草的带了些东西,便一头扎进了密林。 陈太傅见该进的都进去了,如今也只能静待消息了。他看着眼前的密林,对身旁的几位幕僚说道,“都说这逢林莫入,但也不是每处林地都是凶险的。不过近来北线战事正酣,谁知道有没有不开眼的潜逃到此地,还是小心为上。” “太傅大人,按说楚州至淮河以南由韩世忠将军驻扎多年,寻常可出不得什么大事,您是否太过小心了!”一慕僚追问道。 “如今这内忧外患,老夫也不知我那同窗娄相会否做些什么手脚!看他那义子今日闪的那么远,也不知是否计划过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陈太傅瞥了一眼远处的娄副使,那厮自从下船后,不知为何坚持自己来负责押后,就退到后面去了。 “那太傅大人,要不要派人过去盯着。一旦娄副使有什么异动,也好提前作准备。”一幕僚建议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幸好晖哥儿跟着梁山的那几位,想必是能保护好他的,也让老夫少费些心!”自己的外孙自有韩家的人保护,自己这目标太大,若真有敌袭,他这边压力怕是最大的。 “太傅大人,难道我们这一路都得提防着娄副使不成。同为使团之人,他这般内讧,又没什么好处的。” “就看我那老友娄相反不反悔了,若他真与金人穿一条裤子,对于老夫这主战之人,正可以借机除去,到时推说流寇所为,老夫怕是有理也没地说去了。”陈太傅长叹一声感慨道。 他这几日也是有些担心,本来计划着请韩家伉俪护送一段,怎料到韩世忠将军也战线北移了,怕是等过了这处密林才能碰上面。希望真是他多虑了,前面可不要出事才好。 第139章 密林深处 “榆三,那姓陈的一行人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进来?你且过去瞧瞧看!” 话音刚落,便听到树梢上突然传出一阵晰晰嗦嗦的声音,接着便有一黑衣人从上面跃了下来。 他一落地,便飞快得在林木之间穿行着,向着密林外而去。 此时太阳已沉入地平线以下,林外还有月光朦朦胧胧的照着,而密林深处则是已是黑漆漆的。这四下寂寥,只听到夜鸟的咕咕之声,间或夹杂着那个黑衣人行走之间踩碎落叶的声音。 这批黑衣人躲在林子里,尚不知是何方派出来的。这敌我两方一方向外,一方向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个机会撞个正着。 而梁山的那几位虽然是抢先于军卒进的林子,倒也不急着向里面冒进。他们互相之间打了个眼色,先适应了一下林中的阴暗,这才慢慢悠悠的向前推进。 刚才他们可在外面查看过了,既没有车辙,又没有马蹄之痕,但适才顶上有飞鸟不落林,看来必是被林中什么东西给惊到了。至于是兽还是人,现在还估摸不准。 这片林子还是太密,范围太大了,要是想找人必是不易,就怕等他们几个进去的时候贼人不动弹,一旦大批人都进来了就开始伏击,到时顾得上前头顾不了后头,就糟糕了。 至于林中的痕迹,这秋叶落满地,天又这么黑,谁又会细心分辨呢! “妖道,你且说说该怎么办!刚才我等可是夸下海口了,若是就这么空手而回,就太丢份了!要不你施个妖法,把这群鸟人给逼出来瞧瞧!”一黑脸大汉说道。 “什么妖道,你怎么不去对那公孙胜这么说!老子也只是跟他学了几招法术罢了,入不入道还另说呢!”樊瑞听这话极为不满,妖道可不是个好词,虽然他以前肆意妄为惯了,但他可是已经收手很久了。 “气性怎么这么大,算兄弟我说错话了,可否!”那黑脸忙轻声告罪道。 “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这林大无径,看来这平日里来往的行人怕是大都避开此地了,估计也只有附近砍柴的,打猎的才会进来。要从中找起人来,简直如同大海里捞根针。既然樊兄平日里能呼风唤雨,今日正可以一露身手,显显我们梁山泊的气魄,省得别人总评说我们不如当年了。”另一丑脸汉子跺了跺脚,这林子里这么多虫子,劲可着他咬。 樊瑞想了想,等会若是让那几个军中斥候夺了先机,确实有些丢脸,便应了下来。 不过这处确实不好施法,他得好好准备准备。樊瑞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状东西及几张黄符,看了看这林中的地势风向,选定位置,便命令众兄弟站在该去的位置上。 “怎么这般麻烦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搞过!这到底是找人还是玩我们呀!”那被指派的诸位喃喃抱怨道。 “多这么多废话干嘛?既然想让老子帮手,总得照着我来办!” 樊瑞拨出一把木剑来,点燃那黄符,便开始做起法来,那粉末在火光中发出奇异的光芒来,明明暗暗,起了一层薄薄的烟雾。再加上林中忽然狂风大作,风裹挟着那烟雾,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聚拢起来,拉直拉长变成一条细线,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找着了,跟紧了!那批人就在那个方向!”樊瑞当先一步向着那个方向跑去,剩下几位也紧跟过去。 而这时军中的几个斥候也到了此地,见这里怪异的火光,奇怪的烟雾,一时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看来他们是要找到什么东西了,要不兄弟几个也跟过去看看!”一斥候猜测道。 “就过去瞧瞧,到时也好搭把手。” “是极!要是我们输给一群草野莽夫,回去必然被校尉训斥。” 有人起头,这拾功劳他们也是会的。到时他们还可以说是听打斗声过去的,等前头那帮人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也没人说他们不适。 那黑衣人得令,不一会功夫便到了林边,倒是运气好未与前来查探的人撞上。 榆三见林子外空荡荡的,而几里地外倒是见着有火光,便借着夜色往那个方向而去。 等他走到近前,发现那一辆辆马车围在一起,有七八个兵士看守着,而其余众人都围在火堆旁,静等开饭。看这模样今晚是宿在密林外了,至于明日会不会打密林过,可就不知道了。 他记下那些个营帐的分布,及那堆马车的轮班情况。接着便开始搜索起那位陈大人来。临行前上面给下的命令是见机行事,袭扰使团,若是有机会便除掉这位姓陈的。 他见一老者身边总是有人围着,正站在营地正中和人谈着话,看来正是此人。至于西北角落那绑着红布条的帐子,可能就是娄家的那个干儿子,还算是识相。 侦察完毕,他得赶紧回去通报,看看是不是晚上过来袭下营地,这帮人晚上是不会过密林了。 榆三紧赶慢赶的往回走,却不知此时那头正在发生一场恶斗。 樊瑞等人顺着烟线的指引,在密林中穿行,最后到了一处所在,那烟线就盘旋不动了。树上的那帮黑衣人也知下面这烟早不来晚不来,还这么怪异的不走了,不就显得此处有鬼吗! 至于梁山泊诸人知混世魔王樊瑞的手段,虽然这么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了,但经验老道,便潜伏在附近,也不继续靠近了。 周围的气氛渐渐的有些凝重了,互相之间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丑脸汉子用手肘撞了撞旁边,轻声说道,“上不上,我都快被咬死了。” 一边用手挠左腿,搞得周围的草丛哗哗作响。 “姓阮的,你这算怎么一回事。你怕是海里呆久了,上岸了尽被个蛇虫鼠蚁欺负了。你这般搞,我们还怎么躲得了,早就被人发现了。”旁边的汉子用手扣住他,不让他再动弹了。 “发现了也好,老子可不想再怎么等下去了,太憋屈!”丑脸汉子说完便跃身而起。 第140章 交手 这边丑脸汉子一起身,那边黑衣人就瞧见了,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是完全确定了这边有人埋伏着。 既然双方都已经暴露了,他们也没这个必要隐藏了。领头的向旁边的打了几个暗号,示意若是人多就伺机突围,若是人少就尽快灭了这帮人。 双方这么一打照面,黑衣那方领头的见梁山泊只有廖廖五个人,便“嘿嘿”一笑,看来这帮人完全是上来送菜的啊!完全忽略了刚才那诡异的场面,这当中必有个异人做法。 黑衣人这边四五个人对付一个,初初一交手,就知道对面这点子难对付,怕是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好手,今晚这怕是场硬仗,看来还是得做好逃跑的准备。 这刀光剑影之下,樊瑞等人虽也有些压不太住这么多人,但以伤留下那么几个还是能行的。此消彼长,时间一拖长,谁又能预料到最终结果呢! 而这时樊瑞也将怀中的符箓取出来,围攻他的黑衣人虽不知那些派什么用,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先上了再说,这每剑都密不透风,很难让樊瑞有喘息的机会。樊瑞要应付五个人的围攻,一时也腾不出手来作法。 梁山泊的几位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八手,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快!快!快!” “看样子他们是找着人了!” 远处有人声传来,黑脸汉子心中一喜,看来是那帮士卒寻声找来了。 “在这儿,贼人多,快过来搭把手!” 黑衣人听到声响越来越近,心生撤退之意,虽然不知过来几人,但这几天的计划是彻底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 领头的朝地上扔了个烟雾弹,便借着浓烟向四处撤退。 樊瑞等人虽拼尽全力阻拦,但敌人要逃是完全拦不住了,只能集中全力拦截几个,等后续的军士一到,这才将那几个垫后的给生擒了。 “还是你们有方法,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在后面追了好久,多走了不少冤枉路!”一军卒抱怨道,这帮人虽然找人是把好手,但事情可不是这么办的。既然找到敌踪,就不应该如此冲动,回去报个信也好。” “是啊!跑了这么多,以后几日怕是不得安宁了!” “有让你们帮手就不错了!若不靠我们,你们怕是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如今还能分点功,有什么好抱怨的!”黑脸汉子说完,便推了面前挡路的军士一把。 “是啊!还说是什么军中的好手,也不过如此,尽会在我们后面捡功劳!”另一汉子嚷嚷道。 “你们怎么说话的,一个个不伦不类的,都不知以前是混哪条道的!”一军卒反驳道。 “………” 言语之间,双方的矛盾有些激化起来,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倒是领头的军卒还是有些头脑的,见这情形有些不太妙,忙出来打圆场了。 “算了,算了,不要吵了!不管怎样你们可是陈大人请来的,而我们这些当兵的一样,都是为朝廷效力的。既然同坐一条船,还是先将这几个犯人给带去帐中拷问拷问,看看到底是哪方派出来的要紧!” 他说完,见梁山泊众人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便走到樊瑞等人旁,小声说些抱歉的话。虽然他心里是瞧不起这帮人的,看着就像鸡鸣狗盗之辈,但这地方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若是那帮人杀个回马枪,岂不糟糕。 “你这人倒是会说话,我等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往日行走江湖,讲的也是个情义。你进我一尺,我们便还你一丈。”黑脸汉子率先搭了腔,接着也不费话,提溜着贼人就往回走。 “兄弟们,我就先行一步了!刚才时间拖太久了,肚子也饿得慌!” 其余几位想想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和这帮兵痞子有什么好争论的,出了林子后再与他们计较。 他们就用绳索牵着那几个贼人也跟了上去,至于那几个重伤的就交由那些军士去邀功吧。 “阮小七,你说那帮黑衣人都是打哪来的,看着也不像匪啊!这行动如此果断,倒像是……”一汉子说到此处,便示意了下身后。 “那还用问吗!这般遮头遮脸的必是谁家养的爪牙,不是朝廷里某位权贵派出的,就是北边的派出的。不然你觉得那位陈太傅会请我们帮手干嘛!他们这种勾心斗角,要人命的勾当,我们那些年吃的亏还不多吗!”阮小七接腔道,他可是对那帮官员的官官相护深有体会,要不是为了女儿,他才不趟这混水呢! “也不要那么说,毕竟如今我们也算是在那陈太傅手下办事,小心让人听了去,惹出祸端来。反正这人我们是给逮住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发愁吧!”另一人接口道。 “那倒也是,不过刚才这些人的牙口,衣角你都仔细查了吗!若是半路上挂一个,可就不好交差了啊!”樊瑞提醒道。 “这事还用的你说!我这么多年的饭是白吃的,早办的妥妥的。这几个的嘴巴,手脚都让我给卸了,想用劲也使不上来,能出什么鬼滑头!” 就这么一行人带着犯人,不多会儿便到了林子外的营地,将人交到了陈太傅手上,并将刚才林中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陈太傅命人扯下这几人的面罩,又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接着又仔细查看了呈上来的这些人的随身携带的东西,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他走陆路时,就考虑过接下来的路段太平不了,看这帮人的样子估计是一帮死士,逼问是逼问不出什么来的。不过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出的手,还估摸不准。 这时帐外一侍卫进来,对陈太傅轻声说了几句话。 他这才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看来还是他那老友干的,真是不留情面啊!就是不知那娄会之是真想对他出手,还是另有目的。 第141章 算无遗策 陈太傅想通之后,也就不急着拷问这几个人犯了,只是命人严加看守着。 他命人请来那个校尉,告知他今夜小心提防,务必不能让贼人偷袭进来。 那校尉虽然点头称是,但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他可是听手下斥候禀报过,那帮人适才损失惨重,今夜怕是已无力搞事了。不过这上官的命令还是得听的,他便出帐吩咐人去了。 “太傅大人,这帮人的来历不明,还是得尽快查问出来,时间拖久了,线索可就断了,万不可放着不管啊!”陈随礼在旁建议道,他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陈太傅翻了那几人被搜出来的东西后,就没动静了。 “随礼,你且好好看看这些东西,有什么感觉呢?”陈太傅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桌上的那堆东西。 “不都是些匕首,刀剑之类的吗!稀疏平常的很,倒是还有几块牌子,这不是指向很明显的吗!只要命人查查这些牌子,就能知道个大概了!”陈随礼凑到桌边,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拿起来细瞧。 “你觉得这帮人既然提着脑袋办事,怎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他们装傻,老夫可没有这么愚笨!” 陈随礼忙捡起一块,凑到烛火下细细翻看起来。这上面只刻着一个“令”字,雕工略显粗糙了些,而反面阳刻着一个狼头,余下的就再没有什么线索了。 “狼头,那只能是西北那些蛮人会用的图腾之物。不过自从我朝南迁之后,他们可再也不与我朝接壤了,还有必要偷袭我们吗!”陈随礼越想越是想不通,难道是有西北的部落投了金人不成,为表忠心,拿他们做投名状不成。还是那金国朝堂之上有人不想此次和谈成行,私底下了命令。 “随礼,你想想晖哥儿前段时候出的事,同样是嫁祸他人,将一切都推到西夏人身上。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这般类似的手法,看来幕后真凶另为他人。”陈太傅看着陈随礼迷茫的样子,提示道。 “太傅大人的意思是,这事怕是金人所为不成!难道是因您前段时间私下所行之事,被他们察觉了,这才……” “非也!非也!若是那金人,顾忌着老夫是使团之人,必不会这么下死手,看起来更像是老夫那死对头派出来的。只不过他现下手头无人可用,更像是给老夫个警告,不过对于旁人他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既然太傅大人这般推测,那晖哥儿可就不能随我们继续行程了。若是让他们查知到晖哥儿的身份,怕是危险了。”陈随礼担忧的说道。 “那倒是暂且不必理会,老夫既然允了晖哥儿上船,就存了将事情放在明面上。如晖哥儿这般左躲右藏的,若是那娄会之真想下手,怎会找不到机会。” “可是……” “随礼,老夫也知你视晖哥儿如子侄,关心则乱。老夫与那娄会之斗了这么多年,知他就算再奸诈,也不会去对付个半大孩子。上次的事虽有他的手笔,但老夫私以为更似那妇人的手段。而且娄会之与金人关系是好,但事情他可不会摆上台面来干。不过上面是上面,下面的人怎么做也吃不准。老夫为了以防万一,也做了两手准备。”陈太傅解释道。 “所以太傅大人让晖哥儿去梁山泊那帮人帐里待着,就是存了让他们护住晖哥儿不成。可那帮梁山泊好汉可不是好相与的,怕是……”陈随礼虽曾提议请那些人帮手,可作为文人的傲气,心里是不想与他们过多接触的。而晖哥儿年纪尚小,心智未成,若是与那些莽汉接触多了,近墨者黑,变了性情可怎么办。 陈太傅瞥了他一眼,今日这陈随礼有些怪,情绪过于激动。 “既然晖哥儿与他们相处的不错,必是被他们纳入羽翼之下了。只要过了这段险路,与那韩世忠将军会合,娄会之怕是也无计可施了。” “太傅大人,那此处密林是过还是绕啊!虽说此地埋伏已被灭了大半,但难说他们不会有后着啊!” “莫急!莫急!老夫已经吩咐人去找找附近的猎户,看看可还有别的路可行。这地图上可是完全看不出什么来的了!若是有他路可行,老夫可不打算从那密林中穿过。” “那若是那帮人晚上来偷袭,又该怎么办呢!要不还是把晖哥儿唤回来吧!还是放在您老眼皮底下更安全,毕竟这帐子周围护卫的人更多些!”陈随礼继续劝道。 “老夫已经吩咐人将梁山众人的营帐挪到了西北角,与那娄副使相邻。一是为了以策安全,虽然娄会之对他那义子不以为然,但下面的人可不敢得罪小主子。二是老夫这边目标太大,一旦贼人来了,必是直奔此处,到时误伤了晖哥儿可就不好了。” “可也不能放到娄副使旁边去,晖哥儿上船之后可是跟着戏弄过他几次,若是被他乘机推出去,可会害了晖哥儿的。”陈随礼越说越激动,他多年心中一直牵挂一人。如今佳人已逝,自然得保她孩子平安。 陈太傅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心里未曾放下当年事,只得解释道,“老夫这几日都派人盯着娄僖那小子,果然不出所料,适才他可是特意将帐子挪去那角落,并在帐外杆子上绑了一块红布,看样子是早有准备了。老夫也命人在晖哥儿的帐子外也做了手脚。就算今夜有人偷袭,那边估摸着也安静得很,出不了事。就算有不开眼的过去,不是还有那些个好汉吗!” 陈随礼见太傅大人确实是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看来这晖哥儿的安全应是无虑的。 他这才平静下来,也不好意思在陈太傅帐中多待了,便推说去看看那帮擒住的贼人,这才出了帐子。 虽然太傅大人对此不关注,但是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就算是死士,也总有个怕死之人吧!不去问问,他是不会死心。 第142章 计划跟不上变化 陈随礼进了那个营帐,见那几个犯人背对背绑着,便过去细看了那些人的面貌,倒真不是北边那些蛮人。至于地上那拖回来的半死不活的,看着怕是那金国人。 难不成今日设伏的是朝中那位和金人联合的不成,若是金国那边有异,那陈太傅到了那边可就麻烦了,希望是他想多了。 “说说吧!今日你们在林子里想干些什么?” 那几个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是拿眼睛瞅了瞅他,接着便一声不吭,完全当他不存在。 陈随礼见这情形就知道这帮人都是死硬份子,一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但还是不死心,又继续问了句。 “那你们几个倒底是汉人,还是金人的走狗?祖宗总还记得吧!也不怕他们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呸!” 陈随礼这话难听了些,几个黑衣人不免对他恶目相向,挣扎想要起身。骂人不骂祖辈,这般攻击人的话语真不像眼前这个弱质文人说出的。 陈随礼见他们情绪有些波动,便觉得有机可乘。他可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年轻时避难南迁,多少苦难都吃过了,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也不介意丢了脸皮。 “怎么的,原来你们这些人也是有根有种的,不是那聋子哑巴啊!” 那几个脸涨得通红,若是手上有刀,不了这厮。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们了。那西北角帐子外的红布刚才我可是给取下来了,也不知今晚上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啧啧!”陈随礼言语挑逗着,刺激着这几人的神经。 那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惊。这厮是怎么知道的,若是晚上老大行动,不是得误伤公子了吗!这回去还有的好果子吃吗! 这心中一急,脸色上自然变了变,让陈随礼瞧了个正着。看来这伙人真是如陈太傅猜想的一般,是娄相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紧张了。剩下的也没必要问了,这帮人也不会吐实的。 他吩咐那几个军士晚上务必小心,千万不能让人给跑了。这些人可是亡命之徒,若是让他们逃了,必会睚眦必报。 他这般说了,但那几个看守却是不以为然。他们可是听回来的军士说起过,今日可是大获全胜,人都跑了,晚上怎么会出事。 陈随礼见他们的眼色,就知道说和没说一样,看来得吩咐人暗中盯着不可。 这夜已深沉,该睡的也睡了,不该睡的也偷偷打着哈欠,揉揉惺忪的双眼。要不是军中军纪严明,怕是也一个个的抵不住周公的召唤了。 那一队巡逻的军士倒还好,四处走动走动,这冷风吹吹,自然是醒脑得很,也不容易困觉。 至于看守犯人的几个军卒,本来就窝在帐中,又不能睡着,自然是憋屈。只要其中一个打起哈欠,另几个也会被影响,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入睡了。要不是其中一个将脚伸到火盆边,怕是这看守就形同虚设,来个人劫囚都不知。 “哎哟,哎哟,着了!着了!”那沉睡中的军卒被烫醒,便惊呼出声,一瞧自己左脚鞋底已被烤焦,上头火星漫延,都烧到了裤腿上了。他忙起身,用手边的东西扑着脚上的火苗。 其余几个听见这么大动静,都醒了过来,忙冲过来帮手。 “怎么搞的,你也太不小心了。刚才要是不及时发现,怕是哥几个都要给你收尸了。”一个军士将那火盆周围的灰烬收拾干净,这才回过神来,抱怨了几句。 “兄弟们帮把手,我的脚现在疼得厉害,怕是给烧出泡了。”那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脚底火辣辣的灼人。 这时有人扶他坐下,至于帐子角落处的犯人早就醒了,正看着他们直乐。那嘴角挂不住的笑意,让他们怒火中烧。 “阶下囚有什么好得意的,弄不好明天你们就被拖出去给斩了!”一军士冲上前狠狠地冲他们踢了几脚。 “让你们笑!让你们得意!” 那几个黑衣人被踢得生疼,人也都东仰西翻,倒在地上。他们刚才可是乘着军士熟睡时将绳索咬开了一些,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看守,弄不好再过会就可以解开了。他们立马互相靠拢些,将那绳索遮个严实。 这么一番折腾,那些看守完全没了睡意,与那群犯人们大眼瞪小眼。 而此时那榆三也与其它同伙会合,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老大,今晚还要去袭击吗?”其中一人问道。 “这兵不厌诈,既然他们今日乘我们不备,与我们短兵相接,擒了我们几人。那么今夜他们必定以为会风平浪静,不会去袭扰他们了,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领头的老大回答道。 今日历经打斗的那帮人也是无语,真不愧是他们领头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明明刚才他们受了不小损失,人员损失过半,逃回来的都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伤,晚上若是再去那不是不要命了吗!也不是这消息是怎么传的,点子这么猛也不告知,难怪今日要败。 “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再休整一下吧!” “对啊!老大,我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正需要好好包扎一下。” “老大,我腿上有伤,怕是走不了了!” “……” “老大,我刚才走的时候,拿手的武器掉了,晚上估摸着……”一人呑呑吐吐的说道,这理由他说出来都觉得站不住脚。 “滚蛋!以前每次任务拼成那样,怎不见你们推三阻四的,今日倒一个个借口多多了。”领头的听下面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理由,真是火大。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好好想想,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娄相不就指着他们能去拼命吗! “可老大,今日那搜索的那帮人也不知是打哪冒出来的,武功有些高,招招要人命,我们实在是有些怕了啊!”一人恳求道。 “如今十三他们几个生死不知,而娄相指派下来的任务我们又办成这副模样。不是我为难你们,袭拢袭扰就是让我们时不时的搞几下,又要不了命的。” “那也得跑得快才行!说的好听,还不是得借机干掉使 第143章 反转 陈太傅为人一向谨慎,虽然严令那校官不可放松警惕,但下面怎么执行命令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不是现管,能听你命令行事就算不错了。那校尉也就草草那么一说,手下怎么做也是可以想象的。 那帮黑衣人此时已守在了营地外面,静静的等待着。这午夜之后,凌晨之前可是防守最松的时间段,到时行动更为安全。 虽然手底下的现下都有些疲惫,但小心一些,救几个人还是能行的。 “榆三,你适才说娄公子的帐子在西北角对吗?”领头的朝那个方向看了看,虽然说然距离有些远,但那个方向确实能看到有东西在随风飘着。 “老大,我刚才可是看得真真的。确实看到帐外绑着红布条。”榆三回答道。 “那到时西北角我们就避开去,省得误伤了公子。”领头的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榆三,你轻功好,就再去那边探探,看看他们到底把十三等人关哪了!” 榆三得令后,便如一团轻烟般飘了出去,避过了各处巡逻的,明的暗的,在那营帐间穿行。 当他行至某处营帐,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忙隐到暗处,在那帐子布上扎了一个小洞,然后向里面看。 只见里面捆绑着四个人,有两个看守正在里面低声咒骂着什么,另一人躺着休息,还有一人对着榆十三他们正拳打脚踢。 “该死的,那帮当兵的真是不当人。”榆三看着榆十三他们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免担忧起来。是在这先等等,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乘。还是回去告知大哥,尽快将他们救出。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瞅见里面有些古怪。他那几个兄弟虽然被打,但脸上并不痛苦。虽然他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但他感觉到他们的手隐在身后一直在动着,看来他们也在想法子自救。 他换了个方向,转到军帐另一个方向,隐到此处,看看有没有机会帮手的。 他从帐子缝处往里面瞧了瞧,位置正好,便乘机丢进去一把匕首,刚好落在榆十三脚边。 榆十三眼头活络,见机用脚一勾,将那把匕首藏到了身下,一见那看守没留意,就加快了动作,将那捆绑的绳索给割开。 榆三在帐外等待一会,听动静估摸着帐内那几个兄弟应是脱困了,便也扑了进去,一起将里面的看守一起解决了。 那几个军士怎么对付得了这帮刀口舐血的家伙,刚才打得越狠,现在被砍得越狠,刀刀见血,半死不活的躺在帐中。 “榆三,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也不知我等要受多久的窝囊气。”榆十三抹了抹嘴角的血,开口说道。 “你们也是运气好,刚我都把这营地走了一遍,要不是你这动静大了点,我也不会过来瞧。”榆三细细瞧看了地上的那几个军士,确认都没了声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每个又都补了几刀,这才放下心来。 而榆十三等人收拾好那军帐,又撕了几缕布条,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对了!老大他们是不是都过来了?今晚是不是还得行动?”有一人问道。 “老大是这么说的,说是走这一趟不能无功而返,而且我们损了不少人,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得再干一把才行。”榆三回答道。 “可行踪都泄露了,怕是不好搞吧!” “今夜必定得行动,就算除不了姓陈的,袭扰一下他们也是行的。不过还好你们几个没事,那就潜藏在这里,也好作个内应,到时里应外合,再杀他们几个也算报了仇了。” “榆三,那姓陈的营帐可是在正中央,刚才我们几个可是被带去过,那里周围护卫的人多,怕是不好偷袭,要不要换个方式。” “这行动是老大拍板决定的,可容不得反驳。等你活着出去时,再跟老大好好说吧!我只是过来查探情况的,探得些什么还得回去禀报老大。而带你们这几个人出去,我还没那么大本事。”榆三如此说道,虽然同是娄家私兵,但带他们出去风险太大,还是等老大他们忽袭时,让他们乘乱出去吧。 虽然榆十三等人面露苦色,但也知道现在出去弄不好会打草惊蛇,反而会影响老大的计划。 榆三叮嘱他们小心行事,等信号一出,在一起冲出去,便乘着巡逻军士换班之际溜出了营地。 榆十三几人静静地等在那个营帐中,不敢出声。偶尔间微微揭开帐帘,向外望一望。 而此时陈随礼被一侍卫叫醒,他坐起身来。今夜他心中记挂着可能会出事,怎么都睡不安稳。 “怎么回事,可是那边帐子里出什么状况了?” 那侍卫轻声说道,“那边今天晚上很热闹,刚开始是那帮军士岀了些状况。” “他们这是折腾那几个犯人了,还是怎么的了,一群兵痞子!”陈随礼想起那几人粗俗鲁莽的样子,便觉得可能就是那么回事。 “那倒不是,是他们其中有人误燃了火盆,把自己给点了,然后跟着……” “是拿那几个犯泄愤了吧!”陈随礼接口道。 “陈先生说的是,只是后来事情出了变化,那些贼人不知怎么脱了困,也不逃跑,还待在那帐中。” “这事刚才你没和他们的那个校尉说过吧!”陈随礼开口追问道。 “小人想着人单力薄,一人也难对付那么多人,就急着先来向你禀报,倒是忘了告知他们的上官了。”那侍卫不免有些懊恼,若是他人没盯牢,让那些人在空隙时溜了,怕是被责骂的人也只有他了。 “不急!不急!还好你还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他们那个校尉这几日接触下来,为人死板,认死理,这事你一告诉他,一来必会损了他的脸面,二来若是让他来行事,可能会打草惊蛇,这事还好你没办错。”陈随礼说道。有些事不说比说好,关键是要掌握那个度,会做那个人。 “这事我会另行安排,你先过去继续给我盯着,无需多作什么!”陈随礼继续说道。 那侍卫被训了一顿后,应诺回去。 第144章 守株待兔 陈随礼这边一得知情况,立马就准备前去禀明陈太傅,报备一下。而自己因为有陈太傅下放的权力,事重权急,先把前期工作做好,就等着对方晚上出招了。 陈随礼一进陈太傅的帐子,还不待他开口,就听到陈太傅说道,“随礼你怎么夜深前来,想必是得知那一批贼人的情报了,且说说吧!” “太傅大人,属下未得您的指示,先行将人派了出去,还请您恕罪!”陈随礼先开口请罪道。 “随礼啊!你办事老夫我一向是放心的。老夫既然将部分权利交付于你,也是因为你近些年行事果断了。事不在怎么办,也不在错和对,而在于抢占先机,老夫不会怪责于你的。”陈太傅欣慰的看着陈随礼。 “老大人,属下今日一直派人盯着那几个贼人,刚才得知消息果然是出了乱子,看来那帮人晚上还真要行事的。” “老夫见这几日那娄僖也不来面前晃荡了,就感觉到有麻烦了。看来老夫那对头娄相还真是想要老夫的命啊!不过看来未必如他所愿罢了!” 陈太傅想起近日收到的望京来信,不免有些发愁。他原指望着那赵鼎能回来朝中压制娄会之,怎料到泉州那边事情千头万绪,一锅乱,拖住了那赵鼎。近日朝堂之上无人压制娄会之,官家执政之力尚弱,这才让那娄会之腾出手来对付他。 “太傅大人,属下已知会那梁山诸人过来这边守护。至于那位校尉也只是推说老大人这边需要调拨人手办要事,尚未将实情相告。至于营地周围,属下又新加了两道暗哨,一旦有变,必会发出信号。如今只需静待猎物入笼即可。”陈随礼将他的安排一一禀明,静待陈太傅认可。 “不错,想的颇为周全。老夫也不多提意见了,不过那几个贼人可有派人盯牢?若是到时乱子出在里面可就不好了。” “属下原就派了人,刚才又派了一队人过去,想必是出不了乱子的。”陈随礼解释道。 “老夫准了,至于那位护送的校官,你等会将他叫来,老夫亲自跟他说,也算全了他脸面,只是可惜你的功劳尽归他手!”陈太傅叹息道,“随礼等这次回朝,你也该出仕了,无需在老夫手下浪费了!” “老大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愿为官,更想在您手下出谋划策,也算是替…尽孝了。”陈随礼将那名讳隐去不说,一是不想勾起陈太傅的伤心,二是佳人已去,他也无心再提了,莫伤了她的身后名。 “你个痴人啊!若是你早日表露心声,如何又能到这地步。……”陈太傅长叹一声,说是这般说的,但他也知当日就算陈随礼与他说了也是不可能的。谁让大家都姓陈,这辈份排在那呢,就算有情又如何。 陈随礼苦笑一声,这又怪得了谁呢! “太傅大人,那属下先去盯着了。您这可得留心,万不可出事啊!” 陈太傅只是挥了挥手。 这边已经设下了层层圈套,就等着对方往里钻。 那榆三回了隐藏之地,将那营地遇到的情况一一禀报,领头的听那几位兄弟并未出事,安心了不少。 这时间慢慢的流逝,渐渐到了丑末,正是人最疲惫之时,他们便开始潜行进入那营地。 他们解决了几个门口的明暗哨,见并未惊动军士,看来今夜掌兵之人不过如此,一丝防备也无。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去接应被擒的弟兄,另一路十几人轻手轻脚的向中间营帐靠拢。 忽然听得奇怪的声响,众人忙收住了脚步。 “老大,这好像不是我们约定好的暗号啊!”一人压低声音说道。 “糟了!有埋伏!快撤!”领头的惊呼道,边指挥着众人尽快向外突围。但此时他们进入营地太深,而周围火把都已点燃,那帮军士们已经围拢过来,这是彻底逃不掉了。 “该死的,那老匹夫也太阴险了!”领头的低声咒骂道。 “老大,怎么办!这样子看着是要被一锅端了!”手下焦急的问道。 “别说这丧气话,谁死还不知道呢!”领头的嘴硬的说道。 “可是我们都要被围了,怎么拼!”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群军士也就仗着人多,有些力气罢了,怎么脱不了困!”领头的只能这般鼓舞着众人的斗志。可是围的人那么多,他心里也有些发毛。 失手被擒只是时间问题,实在不行他们只能往西北角撤退,看看能不能谋条生路。 而跟着榆三去接应榆十三的众人,到了那营帐门口。榆三在帐外发出了几声鸟叫,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对应的暗号,便都进去了。 人一都进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接着外面火光通明,这情况不言而喻。 “榆十三,你们是不是露了形藏?”榆三小声问道。 “我们几个可是窝在帐里,一步都没出过,怎么会是我们,怕是老大那边被发现了吧!” 这时帐外传来叫喊声,“里面的贼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出来投降吧!” “榆十三看来你们一直都被人盯着,你这就是个圈套,引人上当的。”榆三懊恼的说道。 “榆三,现在也不要说费话了。你脚程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先逃了吧!” “算了!如今这形势,怎能逃得了,还不如出去拼一把!不就一条命吗!”榆三也不含糊,直接向外冲去。 这两边顿时喊杀声振天,虽然他们武艺也算高,但毕竟对付的是那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士,个个刀上见过血,一逮着机会就往要害处砍。他们就算避过了要害,但也是伤上加伤,只能边打边退,向着西北角而去。 陈随礼这才注意到那贼人撤退的方向,心中一惊,怎么去那边了,梁山泊的好汉来了大半到这边,那头有些空虚,怕是要出事。 他忙调人过去保护,但那喊杀声这么大,若是晖哥儿忍不住好奇探头看,可就来不及了。 第145章 落于敌手 陈随礼心中一急,布局就有些慌乱。他先使人去通知了陈太傅,便匆匆往西北处跑去。 “希望晖哥儿睡熟了,没听到动静。”他心中极其懊悔,早知道今天就该把事情告知晖哥儿,也好让他心里有个提防。 那帮人本就存了从西北方向逃脱的打算,到时也只能拿少主子为质,避过这一难再说。 只是到了西北角,却发现几个帐子外都绑了红布条,这让他们怎么选,哪个才是。 “老大,哪个是啊?若是没有少主子帮手,咱们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口子,怕是又要被那些个军士们给赶上了。”其中一人叫嚷道。 领头的仔细打量了一下前面,以少主子的脾性,必是不甘于窝在角落的。如今收了娄相传信,逼于无奈也必是在居中的帐子中。只是就算居中,今日也不好下决断,都中了埋伏,谁知道有没有被人给动手脚。 “算了,你们每一个都给我看一看,把人都给我请出来。” 那帮人一窝蜂的涌入那几个军帐,只是基本上都是空的,没几个人。 “老大,我逮到一个小子,刚还在旁边偷瞒我们呢!这不是有鬼吗!”一人提着韩晖从帐边角里出来,将他一把扔在地上。 领头的老大看着眼前的小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的消息,没提到这使团里有这么个半大孩子的啊。 这少主子传消息也太过马虎了,昨天搜寻他们的那几人,现在这个小子也不提个半句,害得他们行事非常被动。现在这人又见不着,不管他们是想求助还是想劫持,都找不到人。 “小子,你且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跟哪个来的?” 韩晖眼睛骨溜溜转,这帮人可不是那善男信女,一句说不好怕是命都不保了。 “小子我…我…” 那领头的眼睛立马一瞪,韩晖故作惊慌大叫,不过心里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小子是娄大人带来的,是服侍他日常起居的小厮。” “呃,那你们娄大人这是去哪了,晚上不好好待在帐中,就留你一个?” “小子听说是被那个陈大人唤了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韩晖小心着措辞,心中盼着那姓娄的真是有事出去了,看他们的言辞,对那娄副使也算尊重,不知这伙贼人与他有没有关系。 这时,一染血的人影从远处跌跌撞撞的逃了过来,扑到了众人面前。 “榆三,是榆三,怎么他一个人过来了,不会是那边也出事了吧!”一人惊叫道,边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 “老大,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大不了到时再躲那处密林里去。”榆七催促道。 “把这几个人都带上,尤其是这小子,反常即为妖。” 榆三一来,说明那些军士快追上来了。他们刚才让同伴垫后,才逃出来这些人,可不能就这么白费了。 而此时韩晖心中极为恐慌,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他这一觉醒来,也不知怎么的,那泰喻叔和同帐子的铁叫子乐和叔都不在了。而出来放水还被人给逮住,等会也不知会被带去哪,他今年的运势实在是有点衰啊! 那帮人驱赶着他们几个人向外走去,方向是那处密林,他们虽然没车马,又拖着这么几个累赘,但或许是那帮军士们也疲累了,不想与他们拼命,竟久久没追上来,直到他们离密林只有几百步之时,才见到后面远远有人追了过来。 韩晖虽被拖着走,但也回头看了一眼,看来是没希望被救回去了,也不知外祖得有多着急。 而此时后头的陈随礼看着前面的人影,很是气愤。他没想到那位娄副使这几日静悄悄的,竟暗地里憋着坏呢!在这追击的要紧关头,他就出来搞风搞雨。 他看着前方那小小的身影,已是无法可想了,只能望林生叹。果不其然,等军士追到那边时,那伙贼人早已没了踪迹。 “陈兄,你怎么这般丧气?那伙贼人虽然跑脱了几个,但早已元气大失,近日怕是不会再来了!”后面的燕青开口问道。 “晖哥儿都被人抓了去,我怎能不着急!回去还不知怎么向陈太傅说呢!”陈随礼越想越是懊恼,早知道他就该坚持己见,偷偷地将那晖哥儿给挪回来,也不会出这种事。 “这却是麻烦了,如果需要哥几个帮手,我去帮你说和说和。不过我看那伙人并未以晖哥儿要狭,怕是还未识破他的身份,事情尚还有回旋的余地。”燕青也只能如此劝道,对方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希望那位小哥儿能灵活点,莫要露了口风。 “唉!这事还是先回禀了陈太傅吧!就算要请你们帮手,也得由他老人家出面才是,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说得出口。”陈随礼叹气道。 密林外尚有一队军士巡查着,至于此时营地内那一些个尸体早已有人收拾妥当。 陈太傅虽适才听得喧哗打斗声,但也只是安坐帐中,并不担忧。直到那陈随礼满面忧色的进来,他才心头一惊。 “老大人,晖哥儿被贼人掳走了!属下办事不力,有愧你老的信任。”陈随礼进帐之后,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如实禀报。 “怎么会呢!那帮请来的梁山众人可是都被安排在附近。若是有事发生,这伙贼人也是打不过他们的。”陈太傅惊疑的说道,这消息他实在是不敢信。 “都是属下的错,是我自作主张请他们过来相助,怎料到这请一带三,大部分都过来凑热闹了,结果搞得那边帐子空虚,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陈随礼连连请罪道。 陈太傅一听这些,再也坐不住了,那张老脸五味杂陈,懊恼和后悔居多。 这时帐外有人闯了进来,正是那位娄副使。 他进门先打量了下帐内,看看里面两位的神色,忽然开口道,“陈太傅,今日真是热闹啊!你老可是被惊醒的,这脸色实在是有些差啊!” 陈太傅脸色一收,开口道,“娄副使,老夫这头尚有些私事要谈,有事请明日请早。” 娄僖难得见这老匹夫这 第146章 误上贼船 “去给本官查一查,陈老头这边今日出了什么事?”娄僖一出帐子,就对身边的侍卫附耳道。 他看刚才帐中那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对路,就算是知道刚才他搞事,也不该是什么模样,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望奎兄,昨日多得你提醒,不然小弟怕是会被蒙在鼓里了!”娄僖瞧见路过的周校尉,便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那周校尉很是错愕,他虽是顾忌着娄相势大,对这位娄副使多加顾全,但这般在陈太傅帐前大声叫唤,怕是存心挑起陈太傅对他的猜忌吧! “这位娄副使坏得很,怕是跟他爹一路货色。本想着结个善缘,以后随韩世忠将军班师之后,能顺顺利利地给升个一级。没成想这姓娄的过河拆桥,给我在这下眼药呢!”周校尉心中暗骂道。 只是嘴上还得说着场面话,这一时还不能与他撕破脸。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原来是娄副使啊!昨晚上实在是太过闹腾了,趁现在时辰尚早,您倒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望奎兄,我昨晚可是被吓怕了,怎么还睡得着。倒不如随着你一起在这营地里巡查一番,才能安下心来。”娄僖这般说道,他可是还指望着能从周校尉口中探得些什么风声。 “娄副使,外面尚乱糟糟的,这天色未明,若是磕了碰了就不太好了,还是算了吧!”周校尉连连推辞道,他可没看出这位娄副使有何惊慌,倒是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望奎兄,你这是看不起在下,觉得我这般的身娇肉贵受不得苦吗!我可是还有很多事向你请教。” 娄僖脸色不佳,看着周校尉久久不出声,这气氛不由得有些僵住了。 周校尉看看陈太傅那边的帐门,也不知刚才他那一番话有没有传进里面去。虽然他有私心漏了口风,但也不希望这事被人漏到韩世忠将军耳中去。 不过这位娄副使也是个麻烦,搞得他如今进退两难。可惜他尚不知道这位娄副使今夜借他的名头办的一些事,不然他怕得气死,这不明摆着将他逼上娄家的船了吗! 周校尉见场面尴尬,只得开口道,“若是娄副使不嫌巡营无聊,倒是可以陪在下走这一趟。” 他可是不想在这地待了,若是这位娄副使继续口无遮无拦下去,将他前日酒后戏言给一一抖落出来,他怕是脸都没地藏了。 本想着这趟是个闲差,没成想危机重重,还得拼命。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可不想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才想着跟娄家挂上联系,谋条出路。那日抱怨的话现在真是不堪回想,如今怕是得一条路走到黑了。 娄僖见这周校尉先低头伏小,这才缓和了口气,好商好量了起来。不过这地可真不是谈话的地方,便随着周校尉往西北角走去。 “望奎兄,看这一路上的血迹,就知这伙贼人有多凶残了,还好我避了开去,不然怕是……,说来还得多谢你提醒。”娄僖得信后便早早就避了出来,自然不知道那帮来袭的贼人是他们娄家的,再怎么样也不会为难他的。 不过这事也怪他前段时日在楚州被那鬼魅之事缠得心思都没了,与义父的联络也要断不断,很多消息都没能送出去,收到的又没心思看,这才造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周校尉心知那位娄副使必是有事要问他,不然谁深更半夜还不休息啊!他那么多侍卫摆在那里吃干饭的。 他瞥了一眼那娄副使,知他等着自己开口接话,只得奉承道,“这也是娄副使官威摆在那,那些凶徒怎么敢到您面前冒犯呢!” 娄副使听这话极为服帖,这大老粗还算会说话。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运气,比不得陈太傅稳坐帐中,万事尽在掌握中。”娄僖将话题渐渐引向那头。 “这也不能这般说,陈老大人昨夜可是安睡的很,事情大多是他手下那位幕僚经手的。” “是啊,那个陈随礼倒是能干的很!不过我适才进陈太傅帐中时,见两人面色不郁,好像那个陈随礼犯了什么过错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娄僖开口问道。 周校尉忽然收住脚步,转脸看向娄僖。他就知道这位娄副使是带着目的找上他的,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顿时开始犹豫起来,这毕竟是陈太傅的私事,若是让这位知晓了,怕是又会揭起多少风波呢!他可是听随行的那帮人谈论过,这一路上两位正副使的恩怨情仇,可是非常精彩。 娄僖见周副使那般模样,便知他心中尚未决断,就添了一把火。 “望奎兄,既然你我有缘,你那日讲述的难处,我想我还是能帮上手的,只是师出无名,有些事还希望你多加考虑,莫要拜错码头,跟错人!” 此时这秋风将那浓重的血腥之气吹入两人鼻中,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娄僖嫌弃得用手挥了挥,抱怨道,“这地方真是不能待了,还是尽快开拨才好!” 这头那周校尉总算是下了决断,陪着娄副使到了他的帐中,才开口将解答了娄副使问出的问题。只是毕竟是话别人家的隐秘,他的声音放低了很多。 “昨夜倒是听说那伙贼人是从西北突围的,还劫走了几个人,其中好像有那个经常跟在陈太傅身边的小子。要说他也是想不通,中帐虽是贼人攻击的要害,但保护的人也多,还能伤着他不成。现在倒好挪到这边边角角,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话一出,娄僖这才算是明白过来。这小子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只是此事他尚未与义父通气,不知道该不该借机除了。如今倒好,不用他发愁了,有人帮忙解决了那陇西韩家的独苗苗,这事该当饮一杯。 “哼!都说陈太傅老谋深算,没想到竟马失前蹄,损到自己身上去了,真是可乐啊!”娄僖大笑着,吩咐侍卫去备酒,要与周校尉痛饮一番。 第147章 盘问 却说那韩晖被人拖着进了密林,这黑灯瞎火的,看又看不明,脚上的布靴又在地上磨着走,别提他有多难受了。 这帮贼人求着一条生路,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他们这几个人质自然是如牲口般拉着走了,走得慢了自然是拳打脚踢。 但不知怎么一回事,韩晖虽被这般对待,但没有受什么折磨,好似他们还有一丝良知。 “难道是因为我年纪小,才放我一马不成。”他在心里嘀咕道,但这想法明显不靠谱,贼人若是有顾忌,也不会拖着他走。 他们在林中穿行了一段路,这才停下来歇息。 “这群狗娘养的兵痞子,老子又没欠他们什么,有必要下手那么狠么!”一人一边叫嚷着,一边处理着伤口。 这番打斗让他们筋疲力竭,要不是为了活命,他们早就躺平了。这不一休息,个个觉得浑身不是个劲,都躺倒在地上了。 “起来,坐起来,别躺着了!这地上凉,以后还要不要好了!”领头的拍打着众人,数了数人头,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你给我去外围守着,再不能让人给一锅端了!”他指着一个伤势轻的同伴说道。 这次损兵折将,还差点让人包圆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待呢!他看了看那捉来的几个人,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处了,反而成了累赘,这眼中凶光暗露。 这时一个手下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老大,你看那小子会不会有假啊!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看着也还好。若是少主人身边的小厮必是舞文弄墨的,我刚才摸了一下,这小子筋骨似乎是练过的。” 领头的看了看树底下微缩的韩晖,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娄家的家事谁说得准,弄不好这小子是培养着,以后做近卫的,先看看再说。至于其余的几个,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处理了吧!” 他挥手示意几个手下,带人将那几个人带去暗处处理了。 “老大,要不先问问情况,我总觉得昨日来搜索的那帮人不寻常,怕是……” “这倒也是,还是问问吧!虽然我等不负责情报工作,但少主人那头近些日子什么消息也没传过来,确实让我们两眼摸黑。” 韩晖见身边几个军士被压着出去,就知道那帮人动杀机了。自己得想想对策,不然也小命难保。 他在心里盘算开了,这帮人刚才对娄副使态度暧昧,似有顾忌,难道他们与娄家有什么关联不成。 忽然间一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小子,你给我过来。既然你是服侍娄副使的,自然是对使团的情况门清了,给我们好好说说吧!”却原来是那领头的开了口,不过旁边的几个也围了过来,紧盯着他。 韩晖不知道刚才被处置的几个人有没有说些什么,但他可得小心些措辞。 “各位好汉,你们要问些什么?只要是小子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韩晖这番坐低伏小之言,倒让那些人缓和了不少,气氛也不再肃杀。 “你且说说你们使团打头的那位陈大人,他身边跟着些什么人?”领头的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说陈太傅啊!他带着三个幕僚,五个侍从,可比不得我们娄爷身边跟的人,尽显小家子气。”韩晖拢了拢衣服,为了保命,还是得先踩自家外祖这头。 “你倒是护主,不过我们可不是你那主子,你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但我怎么听说那陈老头身边还跟着一群人,他们是什么来历你可清楚?”领头的继续追问道。 “听主子说起过,说是陈太傅在宝应请的镖师,想来那种小地方也请不到什么能人!”韩晖说完瞅瞅周围人的脸色。他是清楚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反正当日外祖的借口谁都知道,少说些不容易露馅。再说了只要他们不清楚底细,信息不对等,下次还是会上当的。 倒是那些人脸色不是太好看,什么狗屁镖师,这身手是寻常人吗!这是说他们连跑江湖的都不如吗!这种借口一听就是搪塞人的,他们那位少主子也太没用了,难怪娄相想把他们划到他亲儿子那去,这心计手段没学到娄相一成,不是拿他们的小命开玩笑吗! 这心里憋屈,眼神自然凶恶了些。领头的心中打算到了下个镇子,就去信娄相,这位娄副使他们是配合不了了。 “小子,好好说话。我看你人小,在使团自然混得开,别拿那些明面上的消息搪塞我等。再这么说半句留半句,看我不斩了你。”一人叫喝道。 韩晖缩了缩身子,似乎是被吓怕了。 “各位好汉,小子真不敢乱说。不过好像里面有个会法术的,前几日帮了我家老爷驱邪后,就在楚州下船了,旁的人只是孔武有力罢了。诸位大爷,小子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妄言。” 说完话,他身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脸上流露出害怕,惊恐的神情,并将自己慢慢挪到树背后去。 那帮人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在那表现,或许是劫后的助兴。 “好了,不要吓小孩子了,这戏过了。看来你确实把该说的都说了。娄大人也确实想不开啊!这么一个累赘带身边听用,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知能派什么用。”领头的下了一番定论,就不再理韩晖了。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那被盯着的感觉还是存在,看来那帮人虽一时不会解决他,但也不会放了他。 他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虽然很是寒冷,但他可不敢靠近火堆,引来那帮人的注目。 “大哥,那小子放还是留,这怕是个拖累,早弃早好!”榆八开口说道。 “老子现在也骑虎难下啊!放回去不就说明我们与娄家关系非浅,不放留着当柴烧吗!算了,等会出了林子,把这小子丢湖里沉了,给他留个全尸吧!”领头的思虑过后,决定了韩晖的命运。 “好嘞,等天亮我就去办,就让他再活几个时辰好了。”榆八看着韩晖所在的方向嘿嘿笑道。 火堆里的树枝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 第148章 死里逃生 韩晖隐隐约约感觉到某个人恶意的眼光,心中也有所感,只怕留给他的时间是真不多了。 他轻轻挪动着身子,但压到干枯的落叶上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他便支起身子,用手掌支撑着向阴暗处缓缓挪去。 “小子,你这是想干什么呢!”一个嘲讽的声音在他的近前响起,接着他感到身上被一尖利的武器顶着。 韩晖惊出一身冷汗,忙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哥,小子我…憋得慌,想去…小解一下。这不看…诸位大哥…都睡了,也…不敢…惊动你们,就略微…动了动。” “你小子别在这给我耍心机。要是想逃,老子手上的利器可是不会客气的。本想着让你多活几个时辰,既然你这么急着想去阎王那里报到,就随我走吧!”说话的正是那个榆八,既然老大将这小子丢给他处理,他刚才就挪到这小子附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果然是拿个正着。 榆八一把揪起韩晖,提溜着往外走去。 “求求您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就让我多活会吧!您看这天也还没亮,而且这密林就跟个迷宫似的。若是死在这里头,就算成了孤魂野鬼也是出不去的,不就成了那地缚灵了吗!以后若想投胎也是没指望的。”韩晖在旁边苦苦哀求道。他知道这情形不对路,此人是要了结他的,便使劲动着身子,想挣脱开去。 “你小子贼眉鼠眼的,心思怕是多着吧!行走江湖,最不可信的就是老人,妇人和你这般大的小破孩,你觉得老子能信你吗!”榆八加大手部力量,边用武器架在韩晖颈边。 “再乱动!老子这就让你在此身首异处!”他威喝道,手上的利器在韩晖颈处轻轻划动着,渗出一丝血水。 “大爷,小子上有八十岁老祖,父母又身患大病,弟弟妹妹又年幼,全家可就等着我那月钱。若是就这么死了怕是爹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以后全家该怎么过活呢!”韩晖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将眼泪擦去,至于多余的动作再不敢做了。 “哼!你小子就继续编吧!这种陈言烂词你觉得老子会信吗!”榆八讥讽道,“你还是爽气点,我可不想听你在这叽叽歪歪,老老实实的把嘴给我闭紧,弄不好老子还能留你个全尸。” 韩晖看着实在挣不开去,只好问道,“大爷,您等会决定怎么处置小子。我打小怕疼,也怕黑,能不能别在这里……” 韩晖用言语试探着这榆八的想法,看到了地方还有没有机会脱身。 “这得看老子心情了,到了地界你小子就知道了。” 这时,韩晖微微将手下垂,扶在那小腿处。 他们在密林中向东行进了一会,便到了一处湖泊地,四下空旷,月光照在湖面上,朦胧而孤寂。 榆八将他往地上一丢,扯了几根树藤,便向他走了过来。 “小子,时辰到了,老子该送你上路了!不过你这待遇可比那两个军士强多了,他们可是被剁成肉块。你若是不想,就乖乖的给老子不动。” 韩晖瞅瞅旁边那湖,看样子是要把他丢湖里去了。这般束手束脚,就算能挣脱,也得费一番功夫,而且他从未试过水下割树藤,这东西他手上的匕首怕是不容易成功。 “大爷,您能不能先不绑手,反正我也跑不了。” 榆八想想也是,便放下手上兵器,准备先将韩晖身子捆绑起来。但他没注意到这小子是跪着让他绑的,那左手已经摸到了鞋底。 韩晖心中是暗自庆幸,多亏了这些日子与梁山好汉待久了,这才会在鞋底藏了一把匕首以防万一。还好那伙贼人看他人小,只是搜了一下身,并未察看鞋子。 而这一路上被拖着走,脚底也被那把匕首划到了,虽然难受但他可不敢叫疼,还好伤口不深已经结痂。 “大爷,你怎么先绑身体啊!还是绑脚方便些,这样我也跑不了。”韩晖动了动身子,将手脚挪到了前面。 “小子你倒是自觉,这样你才能少受苦,等会我把你敲晕了,就不难受了。”榆八见他这么自觉,忙上前去捆他手脚。 韩晖等他进前,将双手上举凑到他跟前。 榆八不知其中有杀机,将树藤往他手上捆去。 “唰”一声,榆八只觉得脖颈一痛,鲜血飞射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襟。 “你……”榆八用手捂住颈子,另一手指着他。但这刀正中要害,他的血流得太快,已经无力回天了。 榆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时韩晖才回过神来,往后挪了几步,瘫倒在地,半天回不了神。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等他回神之后,看到手上还紧握着那把匕首,忙丢了出去。现在他浑身都是发软的,使不上劲,至于 脑子也是发懵的。 “怎么办!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喃喃自语道。等慢慢缓过劲来,他先爬到榆八身边,探了探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确实死了,但下面该怎么办。韩晖努力回想了下,燕青叔叔和其他人曾经告诉过他的江湖人士处理尸体的办法。 他用那树藤绑了一块大石头,另一头缠在那人的腿上。 他口中念叨着,“大哥,有怪莫怪,这也是你先下的毒手,我才还击的。” 这才鼓起勇气将那人往湖里推去。 “扑通”一声,在这空旷的湖边,显得格外响。韩晖瞅了瞅四周,没人这才安下心来。 这地方毕竟杀过人,湖边草地上残留着血迹,经不起细查,还是得速速离去才是。 韩晖在湖边洗了把脸,将能抹掉的血迹洗去。抬头看了看天上,辨认了一下方位,这才一瘸一拐向着东边走去。 而此时密林深处,那伙贼人休息够了,准备去下个村镇补给一下。 “榆八呢!去哪了!一大早就见不到人影!”领头的扫了一眼众人。 “一个时辰前,我看到他提着那小子出去了。”昨晚值夜的说道。 领头的听了这句话,倒是没说什么了,不过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杀个人有这么长时间 第149章 阴差阳错 此时天已经开始泛亮,这湖面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等榆三到达时,湖边已聚了一群动物,似乎是在嗅闻着什么,不安地躁动着。 榆三也不敢靠得太近,毕竟其中可是有那野狼,那东西打一个,来一群,可不好对付。至于另外的几只凶兽,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得定的。 “这榆八不会被狼群给干掉了吧!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榆三一边嘀咕,一边打眼瞅了瞅附近的树上。 “按理来说,这里有这么多凶兽。榆八若是机灵点,早该上树了,怎会走不脱!” 他用嘴吹了一声暗号,但林中并未有响应。 榆三只好静等那群凶兽喝饱水散去,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查看。只见刚湖边那片草地被这群野兽踩踏得一片狼藉,就连下面的泥土都被翻了起来。 “这还找个鬼啊!连个人影都没有,估计是这榆八走迷路了吧!害我白跑了一趟。” 榆三本以为榆八或是被围着,或是在湖里漂着,现在一看前面空空荡荡的,连毛都没有。他只能又走了回头路,先回去向老大汇报一声,希望榆八只是走岔路了,现在已经到了。就这么阴差阳错,他失去了发现真相的机会,而韩晖侥幸有更多的时间逃命。 “老大,那湖边没人!我可没找到榆八,……”榆三一边说,一边向四周看,渐渐脸上的神情变了,也收住了口。 “怎么的,人没在么!这能跑哪去呢?”领头的问道,还真是奇了怪了。按说榆三办事细心,竟然没找到,看来是真出问题了。这事情还不能再问下去,不然大伙的心怕是要散了。 “先不等了,在此地留下记号。若是榆八回来,必是会追上来的。”他也只能这般说道,心里明白榆八怕是凶多吉少。 “对!对!刚才那边可是起了雾,弄不好榆八这厮迷了路。大家都收拾收拾,该走了,没的等他一个人。”榆三附和道。 而韩晖虽然脚程慢,但那湖离密林东侧出口已很近了。他不多一会,就出了林子,只是下面这一段长路可不好走。他的鞋底也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脚上的伤口,踩在地面上隐隐作痛。 韩晖想着已过了这么长时间,按说那帮人弄不好已发现了湖边那滩血迹,更不敢松懈停下。他轻一脚重一脚的在起伏的山间行走。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这山路他可不熟,只知道往南走,想着翻过这几座山必是能行的。不过平地是平地,山路是山路,这走着走着,前面就断了。韩晖瞅着脚底的断崖,知道又得绕回去了,不免有些急躁。 这路是走不得了,难道得住回走不成,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的脚上估计是起了血泡,压在地面上生疼,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韩晖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这才坐下休息一会。 在营地处,陈太傅也是忧心忡忡,韩晖落入那帮人手里,怎能有好果子吃。这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老大人,属下这就找人去寻。只要有一线希望,必是能救出晖哥儿的。”陈随礼心乱了,脑子里也没什么好想法了。 “你这如无头苍蝇般,莽莽撞撞去寻,怎能找得到人。而且一寻一躲,他们在暗处,现在也不清楚跑何处去了!”陈太傅虽然智计百出,但如今事涉亲人,脑子也懵了。 “对了!既然上次樊瑞他们能在密林里找到那伙贼人,想必这次也是能行的。要不止我去与他们好好说说,让他们出出力。”陈随礼一拍大腿,惊叫起来。 “他们倒是能人,只是昨日是为了在老夫面前显能耐,才出的手。今日再去求,按他们那随性的作风,怕是不会帮手的。”陈太傅叹气道。这帮江湖人士,可不是靠官威之类的能压服的。若是不乐意,立马撂挑子走人。 “可也只有他们能行了,属下就不信了,我舍下脸面去求,他们怎会不动侧隐之心。”陈随礼心一横,就要出帐而去。 “罢了,罢了!毕竟是老夫的至亲,这事还得老夫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旁人可代不了劳的。”陈太傅说完,便出帐往西北方向的帐子而去。 两人行至西北方帐子边,倒是听到其中一个帐子特别热闹。 “望奎兄,继续喝。本官今日太开心了,想想姓陈的那脸色,当饮一杯!”帐子中有声音传来。 “哼!得意忘形的小子!”陈太傅一听就知道是那娄僖。 “老大人,看情形娄副使怕是知道了。要不要派人盯着点这边,谨防他传出消息去。”陈随礼附耳轻声问道。 陈太傅颌首同意,随着陈随礼走到其中一个帐子前。 陈随礼轻咳了一声,在帐门口叫唤道,“乐和兄弟,你睡了吗?” 帐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里面传出应答声。“谁啊!这么早!” 人声惭近,这帐门一撩,乐和迎了出来,见门外两人,惊了一惊。 “陈太傅,您怎么来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乐和,老夫与你也曾有过几面之缘,这事老夫也就不羞于开口了。”陈太傅面有难色的说道。 乐和见状,便迎陈太傅入内,至于陈随礼则守在外面,以防隔里有人偷听。 “乐和,老夫那外孙昨夜被掳走了,现下还不知会怎么受难。事情太紧急,老夫实在无法可想,这才求到你们这边。” “怎会如此,昨夜不是好端端的吗!”乐和惊叫道,他突然想起昨夜人手大部分都调拨到了陈太傅帐外,而他们那帮人难得有热闹可以看,也都一窝蜂的去了,这边帐子一空,能不出事吗! “ 老夫也实在是汗颜,这保全了自己,弄丢了孙儿,如今竟进退不得。”陈太傅忽然老泪纵横,低声说道。 乐和看着陈太傅这般模样,便开口应承了下来。这救命如救火,忙急匆匆的领着陈大夫去隔壁帐子求助。 第150章 救命如救火 乐和到了隔壁帐子前,也有些犹豫,虽然他在陈太傅面前应下了事情,但怎么和众兄弟说还是件难事。这毕竟只是件私事,无关什么国家大义。 “陈太傅,您等会进去可得看我眼色行事,万万不能先开口,我那帮弟兄对官府还是避忌得很。” 陈太傅也知求人应该放低态度,而且那帮梁山之人也是靠着乐和维系的。正因为前朝蔡童两位做事太狠,让他们与朝廷的关系降到冰点,搞得他现在很被动。 这边乐和决定先行进去与里面的通通气,再行其事。 陈太傅在帐外等了一会,只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争吵之声越来越响。他也开始担心对方在私事上不肯再出力,里面的几位可不是他用言语就能说得通的,也不是能用钱银使唤的,更多还得靠他们之间的结义之情。 不多会,里面渐渐陷入沉寂,接着那帐帘一撩,乐和从里面出来招呼他们进去。 陈太傅虽延请了他们相助,但对他们各人的性情不甚了解,进去之后便久久不言。 而里头的那几位只盯着他们看,怕是想看他们怎么起这个头,说那些求人的话。 这么沉寂了一会,每个人都不想先起那话头,只是面面相觑着。 “陈太傅,你是不是昨日见我等手段了得,这才起了兴头过来。不过你既然过来求我们帮手,也该说个几句吧!”樊瑞突然开口说道。 “诸位委实厉害,以往老夫偶有听闻过你们的能耐,昨日确实是见识到了。”陈太傅如是说道。他今日虽有求于人,但该怎么说才不损了脸面,还在心中思量着。 陈随礼见老大人甩不开面子,忙上前接口道,“诸位豪杰,晖哥儿你们都是见过的,这么多日相处总有点情义吧!如今他身逢灾劫,各位能否相助呢!” 陈太傅在旁轻嘘了一声,让他不要说下去了。虽然事在人为,但这情义二字还得看各人的理解。这般说话,也不知他们这几人听得感觉如何,不要让人觉得是伺机要挟。 事实确实如此,陈随礼自己说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对于这群江湖人士来说却未必能入得了耳。 乐和见众人的神色不对,忙出来打了圆场。 “诸位兄弟,刚才可是都说定了,怎么现在这般说话。晖哥儿这次遭劫,也是有我们的原因。要不是昨夜大伙都过去瞧热闹了,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出了这么大批漏。我们兄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被人袭了老窝,说出去也丢份啊!” “帮一把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位也得有求人的态度,不能事事都指着旁人帮他开腔吧!”丑脸的阮小七阴阳怪气的说道。自己本就是因为女儿加入了,但他都能丢下脸面去求人,这位老大人怎么能不湿鞋呢! “晖哥儿这些日子在我们跟前帮前帮后,叔叔伯伯的这么叫着,兄弟们也曾对他指点过几招,也算是有了师徒之情,帮一把也是可以的。”燕青见场面有些僵持,也开口助言了。 “这话不能这般说,找人不是件易办的事。可不得去贼窝里,就犹如那虎口拔牙,人少了弄不好我们也得……”黑脸汉子反驳道,上回搞就一打四,虽然昨夜那帮贼人被灭掉不少,但狗逼急了可不好对付。 “不用想了,这找人还不得靠着我那术法,若是我不想出力,你们也是无法可施的。如今我就想在这听几句软话,老大人也不肯开口吗?”樊瑞对着陈太傅说道。 陈太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让他下不了台啊!就算是他那老对头也没这胆子与他这般计较,这草莽之人确实是不通理。 “老夫就在此请诸位伸把援手,救救晖哥儿脱困吧。” 那混世魔王樊瑞尚不满意,还待说些什么,被身旁的燕青一拉,才算是罢休。 不过他自行其事惯了,又没人约束着,自然这脾气也足,便退到一角去不开口了。只是脸上黑着,一副谁碰谁着的样子。 “要说劫人不就如同窃财吗!这可是有时兄弟的用武之地了,要不你去闯闯!也算回报了那日的车费。”黑脸汉子撞了撞时迁一把,示意他出头了,别回回躲后面看他们唱得欢。 “不行!老子可没这份能耐。再说当年大病一场,这功夫也有些退步了,这差使真干不了。”时迁可不想去对付那帮人,更别说如今连人去哪都不知道,这不撞运气吗! “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樊兄弟能出手算算人在哪!剩下的呆子都能办妥。”一灰衣汉子接口道。 “又不是你出力,这抢人以我的本事可对付不了,若是有武艺高的一起,那倒是好商量。”时迁也是禁不起激,这不就松了口吗! 乐和也知事情能不能办关键在那樊瑞,这寻人可是技术活,不把这厮哄好了,刚才怕是白谈了。 他推了推陈随礼,老大人可劝不动,还是得这位幕僚去把情给求了。 “你去那头好好说说,放下脸面,别端着架子,话糙一点也没关系。”说完,他便暗暗指了指樊瑞那头。 陈随礼听得乐和的这番话,看看旁边老大人那紧绷的神情,就知道还得他去掉面子。 他走到樊瑞旁边,轻声细语地劝着,就算樊瑞瞪眼瞧他,也不休口。而帐中其余的人此时也将目光转向那头,他们可瞧见樊瑞手上可是攥着,谁知道这厮等会会不会打人。 “乐和你这不是拿人当炮灰吗!樊瑞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着,不顺着他意,怕是不行的吧!”黑脸汉子在旁轻声说道。 “谁知道呢!总得让他泄泄气,昨日他被人围着打,身上诸般手段都使不出来,心里早就有气闷着呢!再说这读书人的嘴,能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弄不好真能顶用也未可知呢!” 乐和可是瞧见樊瑞可是松拳了,这可是个好迹象,看样子能成。 第151章 寻踪 樊瑞此时脑子是崩溃的,只觉得双耳如同被冲击过了一般,嗡嗡作响。 那位姓陈的幕僚嘴巴一直叭叭的,说着些感恩戴德的话。虽然是挺顺耳,可听多了也让人有些烦燥。他虽人称是混世魔王,可也怕这读书人的话术。难怪三藏大师能收服那石猴,怕都是被念叨出来的。 “好了,老子同意了!”樊瑞直起身来,说话间就出了帐子。 帐内众人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竟也能被人这般说动。他们刚才可是做好准备,挡一挡樊瑞的怒火。 乐和见打头的劝动了,剩下的也就好商量了。樊瑞在外面透气,里面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既然知道寻人不会无功而返,那几位平时里闲不住也想出去浪浪。 这些年他们确实是自由惯了,冷不丁的帮着朝廷办事,束手束脚的也很不自在。这次同意帮手的明面上说是为国,其实私底下也是有着个人原因的。 “随礼,老夫还从不知道,你竟是那般能言会道,言语之间就能伏了樊瑞那魔头。看来老夫以前竟用错你了,留你在身边出谋划策倒是大材小用了。此次与金国和谈,正需要你的口才。”陈太傅这时缓缓了神,拿着陈随礼开笑了。 “老大人,属下也是逼到临头,乱说一气,是没想到这樊瑞是这么好说话之人。”陈随礼苦笑道,为了旧友的唯一骨血,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至于旁边侧耳倾听的几位好汉一听这话,就不知作何反应了。樊瑞那厮一旦发毛,就如同发疯的公牛一般,哪是降的住的,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帐子内议定了出去耍的人,自然是去把樊瑞叫进来,问他后续如何操作了。 “陈大人,给我几滴指尖血吧!我也好施法。”樊瑞无奈的开口说道,并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折叠起来,成形之后竟是一只飞鸟。 陈太傅不明所以,但还是付了一把匕首,在指尖轻划了一下,血顿时溢了出来。 樊瑞用毛笔沾了那鲜血,点在飞鸟的眼睛之上,嘴上一直念念有词。 不多会,那飞鸟便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速速跟上!” 樊瑞一掀帐帘,便跟着飞鸟出了帐子,其余几位也不含糊,跟着人影向东北方向而去。 “陈太傅,这回你总能放心了吧!樊瑞此人若是顺毛溜,还是极好说话的,你只需静候佳音即可。”乐和在旁说道。 “老夫倒是信任你们的办事能力,只是晖哥儿毕竟落入敌手已有几个时辰了,就怕已经出事了!”陈太傅眉头紧锁,并未放下心中巨石。 “那倒不会,既然这飞鸟尚能指引方向,便意味着晖哥儿还活着。以他们几个的脚程,不需一个时辰就能找到,你且放宽心吧!”乐和劝道。 “希望一切尚来得及!只是这天色已明,老夫还得吩咐他们先行收拾好行装,等午时之后,再行开拨,也不知他们赶不赶得及。” 陈太傅望了一会远去的身影,便转身回了中帐。 却说樊瑞他们几人跟着飞鸟,疾行了一刻功夫,便见面前横着连绵的群山。而那飞鸟径直向山上树林中冲去, “天杀的,樊瑞你那鸟到底靠不靠谱,怎么劲往那没人走的地方走。它是能飞高高,老子可没法从这片灌木丛中过。”时迁在后面跳脚道。 “你没看我已经在前面开路了吗!再说你这家伙一向上蹿下跳的,这能难得倒你吗!”樊瑞一边用刀砍着前面的枝叉,一边埋汰道。 “是!是!是!你多劳多得,辛苦了!我们只是跟着过来捡功劳的,虽让你能耐大呢!”时迁阴阳怪气的说道。 樊瑞一生气,将手上的刀往旁边一丢。 “跟在老子后面,屁话还这么多。你既然这么闲,这开路就交给你了。” 身后的燕青推了推时迁,示意他少说话,别挑事了。时迁看樊瑞那张鬼脸,只得乖乖上前去了。 “老子砍了你,让你他妈的挡路!”时迁在前面抱怨着挥舞着砍刀。 樊瑞在后面催促道,“时迁你没吃饭呢!还不快点,我那纸鸟可是有时效,两个时辰后若是找不到人,可就麻烦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纸鸟毕竟是个死物,平地上倒还好,如今这情况是比较糟糕的。山上地形复杂,若是碰上个悬崖峭壁的,那到底是爬还是绕路就有的盘算了。 时迁在前面是劳心劳力的劈砍,后面的几位倒真是来野游的了,偶尔还在后面点评上几句。 什么这刀用力过猛, 什么这刀砍的角度不对费力, 什么时迁这个矮子没想到体力不错,也不知平日里常去哪个院混的! …… 什么刺话荤话都有,还好时迁是一门心思在前头狠砍,未曾留意后面的言语,不然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樊瑞倒是听得乐呵,这就叫一报还一报,看戏的总比唱戏的有的瞧。 出了这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山径,才算是有点盼头,不过那飞鸟毕竟是纸折的,这山风一吹,就有些摇摇晃晃起来。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人真在那头,竟笔直的向着对面山头而去。 山顶之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这都登顶了,结果还得再去另一个山头,不会是一个接一个,得把这片山头都爬了吧! “樊瑞,你确定你这纸鸟真顶用,不会是指错道了吧!” “是啊!早知要去对面山上,刚才下面想法子绕一下就行了,何必到这里呢!又费时又费力。”时迁看着自己磨破皮的双手,抱怨道。他以往惯常做些登门入室的勾当,哪干过这么长时间的体力活。 “这倒不会,就算是风也阻止不了血缘之间的牵拌。不过真的得加快了,若是午时前赶不回去,怕是要直接去往下一个镇子了。”樊瑞见众人怀疑的眼光,只得解释了一下。 “走吧!走吧!不就费点力了,往日里穿山越林也没见你们抱怨过,也许人就在下个山上呢!”燕青催促道,早些回去还能赶上顿饭呢! 有人领头往前,其余的也只能随流了。 第152章 山间 韩晖在这群山之中摸索着前行,林深遮天,再加上晨时的山雾。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着,本来这鞋子就被磨得差不多了,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连着。而这山路上碎石不少,偶有尖角刺破鞋底。这种生疼他也只能忍着,一切以活命要紧,谁知道那帮人有没有追上来呢。 这心中那根弦绷着,自然一步也不敢停,也就靠着那股气撑着。山路崎岖,有些地方甚至连路都没有,他只能用手护住脑袋,从里面钻了过去。 “外祖,孙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他向着西南方向喃喃道,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山,完全看不到出路。 “早知道,还不如从密林里过呢!”他不由得心中暗自懊恼,不过他也知道这想法不可取,谁知道会不会撞上人呢! 旭日渐渐升起,日光一照,林中薄雾渐渐散去。韩晖这才发现身后的路上一直是鲜血滴落,他的左脚鲜血淋漓,只是他一直没留意罢了。 他只好靠到路边,将内褂撕出几缕布条,好好的包扎好左脚。但是鞋底已经磨穿了,再不能用了,若是他不想伤上加伤,必须得把鞋子的问题解决掉。 韩晖环顾四周,除了树,也只有树了。 他只得拿出匕首去割那树皮,摘些树叶,将这些个东西垫在了鞋子里,再将剩下的褂子割成几条,包裹住鞋子,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这才安下心来。 幸好天越来越亮,气温也升高了,不然这种温度少装个一件怕是顶不住了。 韩晖捡了一根树枝,支撑着继续前行,他不知道此时救他的人已经就在附近的山头,只要双方继续前行,碰上是迟早的事。 而樊瑞那帮人此时正在考虑怎么去对面,若迂回着过去,费力又费时。 “时迁,你那堆零碎工具可带了,也该派上用处了。”樊瑞突然转身看向时迁。 “老子可只带了自己的,可帮不了你,大家还是各凭本事过去吧!”时迁可还憋着一股气,就算有工具也不借。 “时迁,我可是没惹过你,搭把手,借条路过吧!大家省时省力,若是到时要救人,也能有劲出力不是吗!”燕青忙出来打圆场了,这两人今日也不知怎么搞的,事事扛上。 “其他人我都能帮,就这位本事大的,我可没那心力帮手。燕青兄弟,你为人做事地道,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过旁的人就未必了。”时迁这话一出,樊瑞也是听得到的,脸黑的要死。 “鼠有鼠道,人有人道,老子不靠你,也自有方法过去对岸!不过有些人动作若不快的话,我可是不会等人的。”樊瑞语带暗示的说道,说完便去到另一边,不知要干些什么。 时迁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铁爪,与绳索捆绑起来,接着便用力甩了出去。 “当”一声,铁爪牢牢的钉到了对岸,还好两山之间间隔不远,不然他备下的绳子怕是不够的。 时迁将另一头系到树上,便对其他人说道,“众兄弟,我就先过去了,那头还得固定一下。一会等我示意之后,你们再行动。” 说完,他就攀着绳索,咻咻的就过去了。时迁这些年虽然有些懈怠了,但底子还在,身手还是不负往日的威名。 他到了对面,将绳牵完全固定好,这才挥手示意兄弟们过来。 等众人都过来之后,时迁瞅了瞅来路,嘿嘿一笑,将绳牵收了回来。 燕青推了推他,示意他看看天上。时迁这才发现天上的纸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没这指路,他们也只能干等在这儿。 樊瑞这时才现身,看着对面直乐呵,手上是慢慢悠悠的做着什么。 众人在对面看着干急也没用,只能看着他做着手上工作。好一会功夫,才见到樊瑞施了法,踩在一个圆盘之上,晃晃悠悠的漂了过来。 “几位弟兄,再快也是没有的,不是还得等我吗!”樊瑞一到这边山头,一眼都不瞄时迁那厮,完全视他为无物。 “樊兄弟,你那纸鸟可是不见踪迹了,或许是被这山风吹跑了,你可有法子?”燕青硬着头皮问道,其实他也猜到这必是樊瑞做的手脚,不过一切还是救人要紧,剩下的暂放一边吧。 樊瑞见众人都等着他出手,心里自然是得意的,不过瞥到旁边那矮子,又不爽了。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在针对人。他可是有苦说不出,昨夜他们一帮人都去看热闹了,搞得营帐无人防护。那帮贼人来了是会把里面踢得乱糟糟,可也不会把他那叠黄符给烧了啊!初初他也真以为是贼人搞的,要不是刚才路上发现些端疑,他还真想不到时迁那厮连自家人都偷。 时迁其实也早就觉察出樊瑞那满溢的怒火,这些天也没和他怎么照面过,哪来的火气。除非是他发现他误动了东西,不过就是不小心点着些黄符。贼有贼道,这种不值钱的他怎么会动呢!再说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怎么也查不到他头上。 时迁心中思量定,自然是不惧他的眼光。 樊瑞指尖动了动,便见那纸鸟从树叶间显现出来,接着向左侧山腰处飞去。 “樊瑞,具体还有多远,你可以感知得到吗?不然这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过,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燕青也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想问个确切。 “这寻人能找对方向就不错了,至于还需多久,只能说就在附近的山头。现在对方也在动,还不知怎么个情况。”樊瑞如此解释道。 “现在这个时辰,对方若是还在赶路,那晖小子必是无恙的。但就怕那伙贼人午时歇脚,嫌晖小子拖累,可就不好了,还是得加紧才行。”燕青盘算了一番后说道。 樊瑞看了看前面的纸鸟,喃喃道,“确实得快一些了,时间不等人。” 他们也确实是急了,临出发前也只是垫了点,这般行走肚子早就饿了。原也没料到会这般费力,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着一丝踪迹,只希望樊瑞的法术是真靠谱。 第153章 野猪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山头,忽然其中一人惊叫道,“这边杂草上怎么会有几丝布条呢!难道有人过过这里不成。” 燕青上前捡起那布条,细细察看了一番。 “这布条的布料可不便宜,一般是用作内衫料子的,不应该是那伙贼人会穿的,看着大概率是晖小子的东西。” 燕青又在四周查看了一番足迹,除了草地上有压折过的痕迹之外,倒是见到几个脚印,但并不像成人的。 “那个韩家小子看着似乎是一个人的样子,难道他还能从那帮人手上逃脱了不成!”樊瑞也是见着了这些,他可不相信这个半大小子能不靠人救,就能脱困的。他与对方交过手,可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边石子上似乎染有血迹,难道是真出事了不成!”燕青也不想见到这个老叔叔叫人的小子遭难,虽相处了几日,但也算处出了一份情。 这心中一急,自然就走得快了些。其余几个也被带动着加快了脚步,不过这一指向怎么越来越偏东了呢! 这山的东面山涧处有一汪山泉,偶尔会有那野物过来饮水。 此时韩晖正歇脚在此处,不过四周无遮无挡的,他也怕被人发现,就只是将脚上的伤口清洗一下,上点药,再行赶路。说来也要多谢那位要杀他的人,虽然当时他确实慌了神,但还好推拉那人时,无意中将他身上的那几瓶伤药给撞了出来,现在倒刚好可以用上。 所以说,祸,福之所依,也算是那人对他行善积德了。 不过他的祸也是马上来了,这不就有一对野猪带着一群小猪仔过来饮水了吗! 韩晖知道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那脚也跑不快了。这一动不如一静,只要不激怒它们,大概也许是无恙的。 韩晖在那做木头人,可事事怎能如他所愿。那两只大的只是用那对小眼珠蔑了他一眼,自管自的喝水去了,可那群小的可是径自朝他这头窜来。 这不是要他命吗!他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能出手的。 幸好那群只是来这边饮水的,不过其中一只喝完之后,就对他产生了兴趣,一头撞了过来。就算是再小,那也是头野猪,撞得他肋骨生疼。 那小猪仔见他不倒,反而来了兴趣。对着旁边的兄弟姐妹“哼哼”了几声,那群都抬起了小眯眼,盯着他看。 韩晖从它们眼中看到了兴趣,顿时感觉到不妙,便站起身,向着旁边的树林退去。 “嗯哼!”这一声似乎开启了一切,那群小猪仔开启了冲撞模式,一只接一只向他撞来。他本就有伤在脚上,一下子被撞倒在地。他挣扎着要起来,这被践踏过去怕是小命难保。 “嗯嗯哼!” 忽然那后面的刹住了蹄子,不在冲过来,只是盯着他瞧。 韩晖忙捉紧机会起来,好不容易站定。 那哼叽声又起,猪仔们又开始朝他冲撞过来。他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他是被野猪一家当作训练工具了。这般撞下去,怕是他的骨头都有可能折了。这是才出狼穴,又进猪窝,他也太倒霉了吧! 在又一次撞倒后,韩晖直接躺倒在地上,摆烂了。只要他不起来,它们也没法子继续。 他微眯着双眼,手上匕首一直向上抬着,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那群猪仔就围着他,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等了一会后,他感觉到有一股腥臭味到了跟前,压迫感加剧,而且有鼻息吹到他脸上。 韩晖知道必是大的来了,他逃又逃不了,就如同砧板上待斩杀的羔羊,等着被处置。 但他久久不等那只畜牲有什么动作,只觉得身体四周被团团围住。忽然他感觉身体被拱了起来,这是不让他装死不成。 还好他离树林只有那么几步之遥,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向着后方退了几步。 那群小猪仔们见又有的玩了,又开始兴奋地奔跑起来。韩晖见它们就这么冲击过来,忙惶恐地向后退去,直到身体靠到了树干上,这才安下心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晖用手脚交替着快速爬了上去。当然等爬到树杈之上时,他才松了一大口气,左脚的疼痛感才传递过来。 “哎哟!”他轻叫了一声,倒是看到树下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珠,满含“深情”的望着他。 那些小野猪在下面叫唤着,时间一长就不耐烦了,便开始撞树,想把他逼下来。 只听到下面“砰砰”直响,树干也轻微晃动着,幸运的是他挑对树,不然早就被晃下来了。 他现在是又累又饿,肚子可能是饿过头了,有些干疼。要不是那对大的都在,他绝对会把那堆小的烤了吃掉。 或许是大的见小的久久搞不定,也过来帮手了。这撞击更加剧烈,他紧紧的用手臂扣住树干。这树怕是顶不了太久,他现在是彻底陷入了绝境。 “燕兄弟,你看那边好大一堆肉啊!搞了,拖回去正可以大吃一顿呢!”时迁眼尖,远远就看到前面山涧旁有一群野猪,便眨巴着嘴巴说道。 “还是找人要紧,节省点体力,弄不好等会还得拼杀呢!……”燕青看着前方树枝上停着的纸鸟,可惜地说道。 “人就在前面,确实是得拼杀了,不过这倒是份美差。这一举两得,都不落空倒是挺好的。”樊瑞从那纸鸟上已经感知到了,自然是能发现那躲在树上的晖小子。 “怎么会人……”燕靑这才发现树上灰头土脸的正是他们急着要寻的人。 “看来得大开杀戒了,这几日和那些军士一起行军,嘴上都快淡出鸟来了。” 时迁等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前方的情况,话不多说,就悄悄的围了过去。 毕竟只有两个大的,对他们来说,挥手劈个两刀就能解决了。事实也确实如此,树下屠刀霍霍,树上是静悄悄,韩晖此时早已头昏眼花,只有那手还是紧扣着不敢松。 第154章 昏迷 樊瑞一帮人将地上的那群野猪,不管大的小的都一一给解决了,这一大家子也只能在他们的 肚子里重聚了。既然晖小子人在这边,附近又没有别的痕迹,看来不是个陷阱。 燕青飞到树上,轻轻推了推韩晖。看着这小子脸有些红,神智还有些迷糊。按理说他们这般动作,也该反应过来得救了啊! 燕青见韩晖双手绷着仍紧拢着树干,而且指甲还陷进树皮里去。他只得轻轻将韩晖双手掰开,这才飞身下树。 “这小子额头有些烫,只怕是惊着了,你们快过来帮把手。” 其余人倒是围过来瞧了瞧。 “这也太弱了吧!幸好我们来的及时,不然怕是得成野猪的餐食了。” “别说那些风凉话了,还是先给压压,让他尽快醒过来才是。”燕青这才发现韩晖左脚处捆得一层又一层,忙用刀给割了开来。 这才发现左脚底上有些血肉模糊,上面还附着一些树叶。看上去晖小子也是处理过的,但磨的时间长了,还是不顶用,血又渗了出来。 燕青忙从怀里掏出几瓶金创药,给他涂抹上,这才重新给他包扎好。 “现在这情况,赶回去也是来不及了。我等就在此处稍事休息片刻,再行赶路吧!”燕青看看日头,折腾到现在,离午时也不远了,使团怕是要开拔了。还是按照约好的,直接去下一个村镇会合好了。 “这倒也好,正可以处理了这批野物,先填饱肚子要紧。”其中一人说道。 “这走了一路,又渴又饿,这地方不错,正可以休息会。”时迁说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是挺不错的,但我们在这斩了这么一大窝,血腥之气只怕都散开了,你也不怕招来别的什么,还是换个地方吧!”樊瑞略略刺了几句,但说的话还是在理的。 “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吗!那些个东西就算是来了,还能逃脱了去吗!一锅炖了吧,也算加个餐。”时迁是瞅着直乐呵。 樊瑞也不理他言语,自行去烤那小野猪了。不多会,那油脂开始慢慢滴落下来,香味也开始飘散开来。 韩晖仍是处在迷糊的状态之中,再加上伤口有些溃烂。刚才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后来隐隐觉察自己是安全了,而且还有人给他上过药了。药物的刺激让他睁开了双眼,看了四周,直到见到熟人,这才安下心继续睡去。 而现在这扑鼻的香味,又把他再次唤醒。肚子在那咕咕叫个不停,他咽了咽口水,再次睁开眼睛。 燕青毕竟心细,早就看到了这一切,便切了那烤猪表面薄薄的一块,递到他跟前。 “晖小子,饿坏了吧!先垫巴垫巴,一会就能吃了。” 说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倒是不热了,等会吃点喝点,应该就能缓过来了。” 接着又给了韩晖一个水袋。 韩晖发热过之后,正口干呢。忙揭开盖子,咕噜咕噜喝起来。 “晖小子,你是怎么脱的险呢?”燕青见他缓和过来了,便问道。 “燕叔,一时也讲不清楚。只是小子这回是真杀了人了,这才能逃出来。”韩晖似乎想起当时的情况,还余悸难消,话语还带着颤音。 “晖小子,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帮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虽然看着机灵,但能从这必死之境存活下来,靠的可不是这个。”燕青可不信他能从那帮人手上脱身,担心或许这是个陷阱。虽然他们沿路也查看过了,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但不问清楚他是放不下心来。 “燕叔,小子我也是运气使然,碰上一个一心想解决我的人。或许是他松懈了,这才让我有机可乘。……”韩晖将他遭遇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下。 燕青在心中思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既然那伙人一直没追来,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或许是你运气好,他们并未在湖边发现什么。” “燕叔,小子我这次被掳,外祖怕是担心了吧!不然也不会开口求你们帮手。不过怎么泰喻叔怎么不一同前来,我这一出事,他怕是也寝食难安的。”韩晖刚才可就注意到了,来的都是梁山好汉。按理说,他身边的韩泰喻应是随行的,难道帐中还出了别的事不成。 “你那外祖说了,一则怕我等会觉得不信任他们办事,二则是因为关心则乱,那韩泰喻等人毕竟是你的亲卫,若是你安全还好,若是你一旦……,只怕他们会着急上火,反而会添乱。再说他们在寻人这方面,还真派不上用处。” 韩晖思量了燕青这番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只怕外祖身边可用的人也不多,而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只是孔武有力。昨夜出了这么大乱子,外祖也需要可信任的人来压阵才行。 “晖小子,虽然说大概率是没人追上来的,但还是小心为上。你再稍微歇一会,吃点喝点,等会就随我们一起上路吧!”燕青说完,就去火堆旁享用烤猪去了。 韩晖看着自己被包成一个粽子的左脚,也不知道等会怎么走路了。 算了,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他一把抓起旁边的猪腿,啃了起来。出行在外,也不用讲究什么礼仪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这是活得越来越糙了。 过了一会,那边灭了火堆,一个个都起身去山溪边洗了洗。 韩晖见状,知道等动身了,便挣扎着起来。燕青见状,忙过来阻止。 “晖小子你行动不便,就由我来背你吧!” 说完便蹲下身子,示意韩晖上来。 韩晖也知若不上去,更会拖累他们,忙连声向燕青致谢,接着便上了去。 “你也是运气好,正搁着正好的年纪,与我家那小崽子一般大,若是以前我怕是不会帮手的。”燕青说道。 “燕叔,上回来船上那姐姐真是您家的,可真美!想必您家那小哥哥必是结合您二位的优点,必是貌比潘安的。”韩晖说着那奉承话,倒是把燕青给逗乐了。 “你个半大小子,懂什么!男子长得好又有什么用,要么文要么武,总得择一个好 第155章 起行 韩晖趴在燕青的背上,一路上尽在问东问西了,倒未曾留意到他们是向北而行,离营地是越来越远了。 那闲话家常则还在继续着,韩晖觉得燕青叔今日特别好说话。或许是看他有伤在身,或许是想起他的儿子,以彼及己,心也就软和了不少。 他自从上回讨教戏法无果,私心以为燕青叔必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也就接触不多。刚才这么聊下来,才知道是他自己想岔了。每个人都是有他柔和的一面,比如说那位阮小七,看着面恶不易亲近,但对于亲人则是呵护备至,为了女儿倾尽所有,一刀杀了那狗官恶霸。 “晖小子,你接下来是做何打算呢?这次你伤得有些重,估计得卧床个几天。你们那使团的行程可是不等人的,就算是你那外祖也拖延不了的。” 韩晖心想,以他外祖的算计,只怕早就会做好计划,不然这一路上是怎么拖到现在的,都快把那娄副使搞得没脾气了。不过这次也是事出突然,营地那头到底什么个情况还不清楚,也不能将话说得太死。 “燕青叔,小子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左脚伤到了,有些行动缓慢,并不碍事。”韩晖思量了一番后说道。 “你是年少不知事,我刚才可是细细查看过你身上的伤口了。那些个外伤倒还好,但或许还有内伤,可得好好养养。这时间若是拖长了,又没养好,对以后可不太好。”燕青这般劝道,这位官家子弟看来以前怕是?舒适惯了,虽然看出他近来也有好好操练过,但毕竟比不上那打小苦熬的,抗击打能力不强啊。这不一遭遇上事,不就缺乏经验了吗! 韩晖自己倒是没察觉什么异样,只是当他拍胸口时,隐隐感到那里有些疼,估摸着必是当时被那贼人给打的。 “没事,到时只要我这几日躺在马车不多动弹,自然好得会快一些也。而且燕青叔您可不是大夫,看得也不一定准。不过还是得多谢您关心,小子我回去必会注意的。” 这时韩晖抬头看了看日头,猛的察觉到方向好像不太对,便问道,“燕青叔,这日光方向不对,我们是不是走反了?” 燕青背了这么久也有些乏了,但和众弟兄招呼了一下,就地休息。 他拿起水袋,狂喝了一会,这才面对狐疑的韩晖。 “如今午时已过,你外祖那边怕是已然起程了,我们赶回去也是碰不上面。不过临行前倒是已约定好到下个镇子会合,真是不用过于担心,总是会碰上面的。” 韩晖听了这番话,这才定下心来。 “既然您与外祖约好了,自然是妥当的。只是前路崎岖,倒是不知我们能不能今晚就出了这片山林?” 韩晖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左脚,不免有些犯愁,这般模样下面难道都得靠旁人不成。 燕青瞅着他犯难的小表情,就知道他是担心一路上让人背着,必是会拖累了他人,到时反惹人不快。 “小子,我们说起来也算是你的长辈,关怀一下后辈也是应该的,不就是背个人吗,轮流着来还真不是个事!你不必顾虑太多。” “燕青叔,我这也是怕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赶不上大部队。而且我这一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去,只怕我外祖会非常的焦急。” 韩晖算是缓过神来了,担心起时间拖久了必会让外祖以为他魂留异乡了。 “你小子怕是以为我们没法传消息了吧!我们还是有门道的,不然怎么寻的你。” 燕青这时将那染血的匕首递了过来,韩晖一见此物,便有一股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忙将脸别了过去。 当时仓惶逃跑也没觉得,现在一见到此物,便想起那血溅脸上的情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又不是鸡鸭之类的,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晖小子,接下来路上可太平不了,你还是及早适应,东西我就放着了,你自己收好,弄不好还用得上。”燕青也是明白,但还是说了那话。人总是要学会长大,既然要去北地,更残酷的也必会见到,内心不强大又怎么继续呢。 却说那头,陈太傅知晖哥儿还活着,就暂时放下心,处理一些事。刚才他可是见到那个校尉被娄僖给约了去,也不知两人关系到了何地步,以后的日子是否会多生事端,还得提防一下。 越是临近午时,见人还没有回返,他更是担心。虽然耳边听着幕僚的话语,但心是完全不在,只是间或点点头。 “陈太傅,你怎么还在这坐着,不是午时起程吗!”一人闯了进来,大声叫嚷道。 来人正是那娄副使,见帐外无人,便闯进来了。他那声音惊醒了陈太傅,他老人家聚拢双目,看了过去。 “娄副使,既然午时起程,老夫必然不会耽误的,等手头上的事处理妥了,再行其事。倒是你娄副使,昨夜可是挺折腾的,怎么还要上老夫这来瞎操心不成!” “陈太傅你这也太见外了,你我同行一事,自然该金诚合作才是,下官自然会多多前来讨教。至于昨夜之事,也是挂心陈太傅年纪大了,起夜不便,这才施手相助,算是为知实不实你分担一些。” 陈太傅见娄僖那洋洋得意的嘴脸,就知昨夜包围圈出了岔子,是他故意为之。倒是那位校尉行事不成章法,怕是真投了娄家。 “娄副使,你既然如此得闲,那就帮老夫督导一下那领路之责吧!老夫老眼昏花,那几个过来的当地乡民也不知实不实诚,正需要你去盯着,以免带错道,引错路。” 娄僖一听这话,这不就是让他与那几个乡民为伍,不要在他陈太傅面前晃荡,碍他的眼吗! “陈太傅,下官可担不起这责,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再说他们当地的土话,我可听不明白,传不传去,传岔了,不是反添乱吗!”他可不想去前头折腾,忙推辞道。 “既然娄副使什么都干不了,就不要指手画脚,静待即可。”陈太傅也确实不想看这碍眼的人了,下了逐客令。 娄僖 第156章 疑点 昨夜陈太傅确实是问询过那几个乡民,知道此处密林占地极广,其间林木交错,灌木丛生,极不适合马车前行。 但若是想借过此地,那么行的路绕得极远,耗时更长。 陈太傅思虑再三之后,也确实不想丢弃太多卸重,决定还是走那远路。不过手中的舆图还是太过简略,要想绕过那山林,还需要当地乡民的指路。 只是昨日那几个乡民来得太过蹊跷,这荒郊野岭的,哪能他一吩咐下去,就刚好来了人。他也有些担心其中是否有诈,所以刚才就想把这事推给那位娄副使去做,看看他知不知情。但瞧他方才那模样,似乎与娄家并无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娄相连义子也瞒着,希望是他多疑了。 路这么一绕,若想到下一个镇子只怕没个两天是不行的。他这头自然悬希望燕青等人能及早寻到晖哥儿,人平平安安就好。 使团在那仅容一辆马车通行的山道上行进着。毕竟这路太窄,驾车的车夫也不敢开快,行进速度也就比那步行的士卒慢一丢丢。 那几个乡民在前面领着路,而陈随礼则带着一队士卒紧随其后,偶然间还能聊上个几句。 “老乡,昨夜时间太过匆忙,又遭了事,还未与几位好好聊聊呢!”陈随礼忽然开腔道。 “这位大人,草民只是给官爷们带路的,哪敢与您话家常呢!怕是这些细碎琐事,污了您耳!”领头的一个乡民见是这位文质彬彬的问话,便紧张得搓了搓手,同时有些拘谨看向周围。 “你们无需紧张,本人只是有些怀念罢了。想来自从十余年从故地远走,已久不涉足淮河以北了,如今离乡越近,不免有些近乡情怯了!”陈随礼这么一说,倒是引得身边几位侍卫脸色几变。 不过那几位乡民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一情况,只是脸上热情了不少。 但他们可不知道的是这位陈随礼的故地可在更北之处,并不在这附近乡镇。只是他往年南迁之路上居住过多地,对各地的风情人文都有所了解,而且什么话都能说上些。 “大人可是从我们附近村镇出去的不成?那倒是好,难怪小人觉得您的口音极为熟悉,也真是太巧了!”那些乡民说话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是啊!我可是祖籍徐州,也算是你们半个老乡。以前每每想起这些年你们遭遇到的伪齐的压榨,金人的杀戮,心里就极不是个滋味!”陈随礼言语间就打起煽情牌来,并将身体微微前倾,将左手搭在他们其中一人身上,以示亲近。 “哎,这就是命啊!小的们也只是地里刨食罢了,比不了各位差爷。说起来这些年,那些金人杀来过,那伪齐军寇也来过,还招来过匪贼,搞得小人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打来的猎物都被层层盘剥走了,有时还得往山里面躲,就这般熬着才挺到现在,说起来都是血泪啊!” 陈随礼的话勾起了那几个乡民的往事,个个不免开始眼眶湿湿。都说男子流血不流泪,只是还没有触及他们内心深处罢了。这生活的艰难困苦,一家老小的负累,就是压垮他们的一座座大山。 “那确实是难啊!不过往后必是会好的。现在王师一路捷报,都已然前行到开封府了。只要战事一停,双方都安定下来,你们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陈随礼转了转话题,这情也谈过,该问些实质了。 “那倒是好,只要有口吃的,小人们就能活下去。”其中一人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据说南朝那边也不易,连年征战,把淮河南岸大多数村镇都变空废了。而且听人说那边杂税收得也不低啊!想想以后,这心也更没着没落了。”另一个青衣乡民叹气道。 陈随礼一听这话语,就觉得这人怕是不普通。平头老百姓,谁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了解,只怕就知道些地里刨食,躲躲匪寇罢了。 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此人身上,只是不好直着看,仅用那余光扫着这位,以免打草惊蛇。 “到时朝廷必会出来安民心,这税自然是会减免的。也不会让你们几位这么晚还要出来找吃食!” 陈随礼这话一出,便在留心这几个人的反应。他倒想看看这几位乡民昨夜撞上门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不是快要入冬了吗!一家老小吃的都没有,而御寒的衣服也没备下一件,这被逼无奈,就算晚上再危险也得出来的。”那个青衣乡民这般解释道。 这话说得还算合理,平头百姓为口吃的拼命也是常有的事,陈随礼听后只是舒舒眉头,并未放下心中的怀疑。 倒是那几个乡民一个个开始诉起苦来了。 “大人,您是不知道。如今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吃糠咽菜的,再没什么东西猎到,只怕都得啃树皮了!” “这天灾人祸的,还有那一群群的野猪日日下山来我们地头上觅食,这不是不给人活路吗!” “对啊!要不是李哥说这片林子里有不少小型的野物可以捉。特别是到了晚上更容易捕,我们也不会这么晚还出来的。” “那倒也是,你们也不易啊!等到了下个镇子,我就多给些钱银,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知能帮到你们多少。”陈随礼感叹道。 那几个乡民们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不过,你们出来这么久,晚上也没回去,怕是会让你们的家人以为出事了。早知该让你们传信回去,也是我疏忽了。”陈随礼接着说道。 其中几位突然忧心起来,这一去好几日,家中不知情况,确实得乱。 “这位李兄弟,怎么不担心呢?”陈随礼见那青衣乡民脸色平和,便问道。 “大人,小人孤家寡人,可没什么负累,没人计挂啊!”那李姓乡民叹气道。 陈随礼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怀疑之人也有了,如今只需要盯紧此人就行了。 第157章 巧不巧看运气 韩晖他们直到黄昏时分,才算出了这片大山,远望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倒是出现了点点灯火,看来前面估摸着就是个村镇,正可以去歇歇脚。 既然到了平地,韩晖也不好意思让人再背着了,要了一根粗树枝,支撑着往前挪。 “你小子也太要脸面了,不就剩这么点路了吗!你现在这般,要是伤上加伤,不是更麻烦。”燕青见他走得慢,忙放慢脚步,以防万一。 “燕青叔可是到地了?外祖他们会在前面吗?”韩晖忙岔开话题,燕青叔是燕青叔,旁的人可不一定喜欢他这个官家子弟,他自然是不好意思麻烦人了。 “还早着,那边估计就是个小村子,也就晚上凑合住一宿。你外祖那边那么多人和东西,不可能打这过,估计是要绕点远路,迟上个那么两天。”燕青解答道。 “啊!那不得等上个几日,不是很无趣吗!”韩晖唉声叹气道。 “怎么个小子,你不想和我们相处吗,这么大惊小怪的!看你平日里不都叔叔伯伯叫得亲,原来也就是个面子情!”燕青见他那满脸苦相,不由得调笑道。 “燕青叔,我哪会呢!我不知多想和你们到处逛,这不是小子我脚都残了,每日只能呆在房内,必定会极苦闷。”韩晖抬了抬左脚,示意道。 “你小子啊!伤了还不忘了玩!难怪你外祖会这么拘着你!”燕青轻点了一下他的头,这小子看着灵光,也不知以前是什么个光景,现在就想着到处疯。 “叔,他们可都走远了,我们还是快一点吧!”韩晖看着远去的其它人,不免有些急了。 “没事,他们这是渴酒了。这一天都在山里头晃,嘴淡的要死,自然想找个地喝一点吃一点。”燕青这般说道。 不过他见韩晖确实是急了,忙伸手给他借了点力,也算照顾了他的自尊心。 他们二人晚了好一会,才进了这个村子。远处看着廖廖灯火,到了才发现村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前头的几位早就找到地方去吃吃喝喝了。 燕青先找了个地安顿好韩晖,这才去与其他人会合。 “呦呵,我们的奶爹还知道回归啊!看来连浪子都能被美人给驯服,连对个小毛孩都这般有耐心,真是世事难料啊!此一时彼一时,浪子都浪不起来了!”樊瑞这话说完,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燕青也不发恼,自家知自家事,只要日子过得平和安乐,这才是他现在所求的。 他端起桌上酒瓶,自斟了一杯。 “兄弟们,确实是燕某来晚了,我就先干为敬。至于其它的,我就对付一口。毕竟那帮贼人逃往何处还未可知,也许也在这小村子中,还是小心为好。” 他这么一说,其它几位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思量若是今晚饮醉了,贼人又来犯,留谁接招呢,就不敢动筷了。 倒是燕青闷声吃喝,吃完又打包了一份,准备带回去给那韩晖。 等他人一走,樊瑞等人才算回过神来。 “这厮,这是借机报复吧!不就刚说了他几句,也太小气了。我就说那女人是温柔乡,轻易进不得。就算姓燕的花丛中经常过,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如今真是移情换性了!”樊瑞抱怨道。 “不过燕兄弟说的也对,现在敌暗我明,再说那些人个个蒙头遮脸的,就算撞上了也不知道啊!樊兄弟还是听听吧,小心一点无大错。”另一人插嘴道。 “那有那么巧啊!”樊瑞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帮人看样子早就逃了,只怕回去重整旗鼓了,哪会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这不找死吗! “吃吧!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别想了,想多也愁!”阮小七说道,他们这帮人哪需要顾忌这么多么!杀就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想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心里还是拉上了一根弦,整晚都紧绷着。 可就是巧,那帮贼人确实是到过这里,也就在他们前一个时辰出了这村子,只留了那个榆三在此地等待,等那久久不到的榆八。 他们这帮人可不好在此地多过逗留,就算伪装得再好,但人人带一把刀剑,看着就是江湖人士,在这种闭塞的村庄里,还是过于显眼了。 要不是为了等那榆八,也不会拖那么久,可就算等了,也不见人来。榆三轻功好,人机灵,这才被留下来继续等着。 榆三一见那几位进村,就注意到了,便一直在旁边盯着,以防万一。也是韩晖运气好,刚好错开,而梁山那帮人榆三还没打过照面。 “这帮只是江湖人士,倒不像是那头派来侦察的。这该死的榆八,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头猪都晃回来了。”榆三心中暗暗咒骂道。不过见这头没什么可疑,天也晚了便留了个记号,出村报告去了。 韩晖这头接过燕青递过来的吃食,也不讲究了,捉起鸡腿就啃。他确实是饿坏了,虽然午时垫了几片猪肉,但最后还是吐掉了。现在精神头缓过来,虽还有些隔应,最后总算是吃下肚了。 燕青见他能吃,这才放下心来。小子怕是第一次,见了血还是怕了。不过估计今晚上还得闹腾,便也在这屋歇下了。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夜间还真是如此。 “别过来!别过来!”韩晖在睡梦中叫喊道,手中抓着那匕首挥动着。 燕青见状,知是自己东西给早了,又怕韩晖他自己伤了自己,便瞅准时机,一手夺过那匕首,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晖继续在塌上挣扎着,头上冷汗直冒,嘴里喃喃自语。 燕青推了推他,好一会他才算醒了过来。 “叔,我做了一个恶梦,……逃又逃不掉,怕得要死。” “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第一次初初没什么反应,等身体反应过来,就会有一些不适应。” 韩晖接过递过来的茶水,灌了一大口,也觉得好了不少。也许是梦里将事情又经历过一遍,现在反倒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 他也觉得自己太弱了,初春才死里逃生,现在杀个人, 第158章 寻诊 樊瑞等人当晚就在此地安置了,虽说整夜风平浪静,但有些人安然入眠,一夜无梦,有些人则半睡半醒,更有人噩梦连连,真是多姿多彩的一夜啊! 等到了第二日鸡鸣时分,村子上空开始燃起了袅袅炊烟。已渐渐临近冬季,天气也日渐冷冽,乡民们抖抖手脚,拾掇拾掇就扛着锄头去自家地里忙活了。 至于妇人们忙完了灶头,就开始处理起自家收上来的储冬小菜。不然到了冬季,没个绿色入口,都不好说自己拿得出手了。 外面这么鸡鸣狗叫的,该醒的人自然是都醒了。 而韩晖昨晚上惊了梦,后来又睡了一觉,自然起得也就晚了些。等他收拾妥当,就见到众人早已等候在了门外。 燕青随手塞了几个包子入他手,接着就托着他去了门外的驴车上。 “你也是运气好,最近这村子里没什么事,还有这么一辆剩着。你也不用折腾,我们也轻松些。”樊瑞忽然插口道,不过脸上总让人觉得不对劲,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韩晖不明所以,直到上了驴车,这才发现毕竟是村民经常用的,以前也不知载过什么,味重得很。 他不免有些犹豫,内心是不想坐下去的。不过看着旁人的眼光,又瞅瞅自己残破的衣襟,好像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别人也是好心,他就该领这份情,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叔,你们也上来吧!这地还空得很!”韩晖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不能只有自己享受,便招呼了起来。 “不了,不了,我们早上吃撑了,就想着走走消消食。再说了小子你那腿伤了,可不能蜷着,伸直了坐!”樊瑞笑着说道,边伸手将他的左脚拉直了。 这时燕青也来插了一句,“晖小子,刚不给你包子了吗!趁现在还热乎着,赶紧吃,冷了可就干巴巴的了。” 韩晖捏着手中的包子,是不知怎么入口。心中暗念道,燕叔难道真没瞧见这黑灰色的车兜,还有那怪味,这是能吃食的地吗! 燕青和樊瑞几个背过身去,微微耸动着双肩,好一会才回转身来。 “小子,你怎么还没吃啊!这穷乡僻壤的,有口热乎着吃就不错了,别矫情了。”燕青又劝了一句。 韩晖在众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看来是真饿坏了!早知道多给你拿几个了!”燕青一脸惋惜的说道。 “叔,我们接下来去哪啊!你和我外祖到底约了哪个镇子会合,远不远?我们这头快得话,今天能到吗?”韩晖见众人狭促的目光,忙用一连串问题来转移众人的关注点。 燕青知道这小子囧了,便不在这事多做纠缠了。不过他私心认为爷们还是得过得糙一点,特别是韩晖昨晚上和他说过,他以后是想从军,继承韩家军的名号,就更不能像个读书人似的。 “晖小子,首先我们得给你找个大夫。我们也就会些简单的包扎。你这内伤到底严不严重,还得由大夫来判断。刚才我可是去问过了,附近还真有个出名的大夫,也就离这十里地远。先去那瞧一瞧,也能放下心来。不然我们带着一个病怏怏的你,也确实是有负所托啊?” 燕青解释完,韩晖自是万分感谢,而那樊瑞等人只是撇了撇嘴,并未接腔。 “燕叔,我们这么一担搁,会不会反而落后了啊!再不还是去约定的镇子上寻医吧!” “不妨事,反正也是顺路的。” “小子你若想不添乱,就安安生生的。我们几个可不想这么早就过去被束缚着,正好在外面荡个几日,你也好养养伤,恢复恢复。”樊瑞忽然开口道,估计也是觉得韩晖问多了,听了烦。 韩晖这才算明白过来,他伤了也有伤了的好处,就算没事出,他们也是要在外松快松快的。或许对他们来说,令行禁止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倒是那个驾驴车的村民,在旁边听了几耳朵,正偷眼打量着他们。 韩晖被看着不知所以,也知道刚才那嫌弃的表情都被人瞧得真真的,手更是不知怎么放了。 “这个……,小子可不是嫌弃这车不好,只是……”这话他也不知怎么圆了。 “小哥,没事没事。小人的驴车最近刚运过几车渣水,虽然冲洗过了,但确实还有味。本打算再散个几日,不过你们这一过来问,还真只有我这能用。” 那驾车的村民话一说完,韩晖就感觉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也不知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樊瑞等几人更是咧开了嘴,也不掩饰脸上的笑意了。 “好了,别再欺负这小子了。晖小子,你呀就是好日子过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头,现在也算适应适应。”燕青拉了拉近旁的几人,示意他们收敛些,人家小孩子脸皮薄,别做过了,反惹人嫌。 虽然他也知道这驴车是他们几个故意选的,当然他是听之任之,刚还故意塞了包子给韩晖。 这驴车的速度也不慢,响午刚过,便倒了那十里外的小村子。 刚进村口,便见村口大树下几个老人正在闲聊。一瞅见陌生人过来,忙过来问询。 “土娃子,你怎么来这了!还带了这么几个生人?”其中一人认出了那个乡民,拉了他到一边问道。 “那男娃子受了伤,想着附近也只有孙大夫医术高明了,就介绍他们过来了。”那乡民解释道。 “来历清楚吗?我看着怎么不像是好人,个个面凶脸恶的,不会招来祸事吧!” “我留意过了,听来历似乎是南边过来的,而且那个小哥虽然衣衫不整,但看着倒像是有钱人家的。” “那倒是可以让孙大夫看着办,只要人没什么问题,你就带过去吧!不过你也知道孙大夫的脾气,和他们好好说说,别乱说话。”那老人说完,便让开了路。 那带路的乡民领着他们沿小路向上而行,不多会便到了一处小院。 第159章 怪人怪事 那车夫停住了脚步,开口说道,“我和你们交待一下,刚一直忘了说。这孙大夫虽然医术了得,但为人古怪,脾气不是特别好。不过这也难怪,有本事的人都这样的。你们等会多担待,莫冲动。” “怎么个古怪法?难道还能拒患者不成!”燕青问道。 “这个……就是……对江湖人士……不太友好。看你们的穿着打扮,若是你们……不介意,还是……由这位爷陪这小哥儿进去吧!”那村民吞吞吐吐的解释道。 “哪来的怪人,做大夫的不都是有钱就给看,没钱就看他的医者仁心有没有了。再说爷几个闯荡江湖多年,只要刀一放,钱一搁,哪个敢不听!”樊瑞哪见过被人嫌弃,不由往旁边“呸”了一口。 “这个……,说起来这位孙大夫……好像也是逃难来此的,估摸着……是在路上遭到过……什么劫难,所以才会……对你们有……那么丁点意见吧!”那车夫被樊瑞的凶相吓了一跳,只能这般解释道。 “好了,也不要在别人家门前瞎嚷嚷!你也都隐退了,怎么杀气还这么重!……” 燕青劝完这头,这才转头对那村民招呼;道,“这位兄弟,今天帮我们驾了半天的车,确实是辛苦了。等会还得劳烦你陪我们一起进去,这位孙大夫我们也不熟悉,有你在还好帮我们打个圆场。” “好说!好说!客人你们给的也挺多的,自然得给你们尽到力。”那个车夫虽然被樊瑞的恶相惊了一惊,但毕竟为人淳厚,自然是不计较的。 他们推开院门,便见到院子里晒满了各种药草,只留一条小径让人通向居屋。 “土根叔,你娘的病不是好全了吗?怎么今天又过来了,可是你们村有人生病了吗?”一个风姿绰约的小娘子拿着一个畚箕,从屋里出来。 她打量着韩晖和燕青二人,特别是瞅到韩晖包得极严实的左腿,便捂嘴想笑。 “可是这位小哥要看病,怎么包扎成这副样子,还怎么挪动啊!” 韩晖愐愐一笑,他是知道燕青叔那群人的恶趣味,特特地地将自己包成这般。要说他们这种经常行走江湖的,平日里处理外伤会这般,谁都不信。 “小娘子,孙大夫今日可在家?”那车夫问道。 “叔你来得也太巧了!看看外面这一堆,都是爹爹昨日刚从山上采下来的,早上起来切切晒晒忙和了半天,现在才得空。”那小娘子指着院子里的,笑嘻嘻的接口道。 “那就好,刚我还在担心跑空了,正愁着呢!” 那车夫或许是这家太熟了,也不客气,从院子角落处推出一个简易的素舆,示意韩晖坐下。 “哎呀!我都忘了还有这东西。不过这么久没用,上面都积灰了,还是让奴家找块布擦擦吧!”那小娘子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想着动。她今天忙了半天,累都累死了,可不想再动,这句也只是客气话罢了。 “不碍事,小子我这身褂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反正到时也是要扔的,就不用姐姐脏手擦这个了。”韩晖忙推辞道,接着便坐了下去。 “这小弟弟还真是知情识趣,知道心疼人啊!” 那小娘子这话一出口,房里面就传来一声厉喝。 “芸娘,给我回房去!这么长时间了,饭也没做好,还不将病人给我请进来。” 那小娘子指了指东厢房门,便头也不回得回了灶间,接着里面就传来“当当当”的剁骨头声,听着就惨人。 三个人推开东厢房门,一股药香扑面而来,里面一面药柜,一头发半白的老者正端坐案前写着什么。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忽然抬头看向他们。 “几位可是来看诊的,那本医馆的规矩想必是知道的吧?” 燕青是真不知,这么一个破小的村野医馆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规定,这不是找事吗!难道这村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摔伤扭伤的,这人还能拒了不成,怕是就欺负外乡人吧! 燕青不搭腔,韩晖毕竟才是这求医问药之人,便施了一礼问道,“我们自远方而来,对医馆的规距不甚了解,还请孙大夫告知一二。” 而孙老大夫虽然对他们与女儿的交谈,不甚乐意,但见面前小子态度诚恳,也就和缓了态度。 他抬手指了指西面墙上贴着的字,说道,“规矩都在墙上,你们自己对照着看看,如有一条不和,就自请出门,老夫就不看诊了。” 韩晖和燕青二人忙看向那边,仔细看了看,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才好。 倒是燕青拉了那车夫一把,轻声问道,“这孙大夫一向这么麻烦吗?你上次替你母亲求医,也这般操作吗?” 那车夫摇摇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都是直接上门的吗!虽然孙大夫有些不好说话,但为人还是极好的。 “这么的这位爷,上面写着什么,让你们这副表情?” 燕青一听就知道那车夫不识字,而这位孙大夫还真是双重标准,对内对外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墙上面写着: 一,江湖人士不治。 二,达官贵人不治。 三,坑蒙拐骗之人不治。 四,油嘴滑舌,哄骗女子之人不治。 燕青对这每个条款都深有疑虑,特别是第四条,又与那女子挂了钩,难道这位孙大夫也经过什么事不成,不过这事也不好明问,等会问问那车夫看看。 韩晖想着自己四不搭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便开口说道,“孙大夫,小子并未与任何一条有牵连,想来正合您的要求,还请您帮小可诊治诊治。” 那孙大夫嗤笑一声,说道,“小小年纪就会如此哄女子,长大了必是一个哄骗女子的浪子,我耻于为这等人看诊,你还是出去吧!” 韩晖语塞得很,不就对他女儿客气了两句,这都能搭上边。不想给他诊病就明说,摆什么狗屁规矩。 韩晖这头想走,燕青倒是把他拉住了,且看这位燕叔如何说通这固执的孙大夫。 第160章 一波三折 那位孙大夫倒是淡定的很,对于赶病人一事丝毫没有内疚之情。 “孙大夫,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您这样的我还真是难得一见。不过想来您经历得多,必是不会同一个小孩计较的吧!”燕青也只能慢慢缓和口气,但这心中的火气还是压制不住,话语上还是茶了些。 “不管你说我为老不尊也好,倚老卖老也好,我就这个脾气。不想治就不治,老夫一大把年纪,也想活得随心些!”那孙大夫也是倔,半点不肯松口。 韩晖心中暗骂道,“你是随着性子来,想治就治,想赶就赶,连医者的本份都给丢弃了。” 燕青推了推旁边的车夫,这倔老头还是他更熟一些。那车夫也有些呆楞,你们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现在却要我来救场,你们是出多了钱,可不包括这个啊! 燕青见人不动,忙用肘子撞了一下对方。 “兄弟,帮忙说两句呗!” 那车夫只得顶着孙大夫的冷眼,讷讷的开口说了几句,“恩人,这位小哥少不更事,说错了话,你看他们好不容易寻到您这,要不……” 下面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是求人办事,再说这位当日替他母亲看诊,配的都是好药,只收了微薄的诊金,这份情他可一直记心里。今日也不能因个外人,反而伤了与孙大夫的情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 孙大夫脸色未变,但没有继续赶他们了,或许也是因熟人介绍,顾忌着颜面。 “是啊!孙大夫,这小毛孩屁事都不懂,可能是刚才说话大声了些,吵到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给瞧瞧看吧!我们可是听闻你医术高明,千里迢迢过来的。”燕青见状忙插口补了句。 韩晖闻言,忙惊诧的看向燕叔,嘴里啫嚷着,“哪来的千里迢迢,不是顺路吗!谁想不开过来让这么个怪人看!” 旁边的燕青倒是听清这话,狠踩了他一脚,这话是能说的吗! 孙大夫幸亏耳背,没听清,不然又有的磨了。不过见他们言辞比刚才恳切,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韩晖有些不情愿的挪了过去,坐在了对面。 孙大夫轻轻敲击了桌面,示意他把手放上,然后便把起脉来。 他微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似乎是有些疑问。 “小子,你身有内伤,按理是不应该的。”那位孙大夫说完,便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人。 “老夫给机会你,给我说说看,怎么受伤的。若是牵扯到什么江湖恩怨,老夫就要重新考虑了。” 韩晖见这老头又开始鬼操作,心里更是不满了。实在不行,就去前面的镇子上看,总会有医馆的,搁这来受气。那个车夫吹嘘说这老头医术如何如何高明,现在他可不信。 燕青看韩晖不出声,忙接口道,“孙大夫,这小子也是倒霉,好好的竟被匪人给劫了去,也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内伤也是被那伙人给打的。” “好好的,怎么会被人劫,莫不是哄骗老夫!你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有些书卷气,但手掌上可有练过武的痕迹,怕是所言非实吧!”那孙大夫脸色又开始阴沉起来,手又放下了,有些想赶人的意思。 燕青本想着打感情牌,容易引人同情。但没成想这位孙大夫这般麻烦,他也有些后悔找这位来诊治了。不过就这么无功而返,出去了怕是会让众兄弟笑话,这么点事都办不妥,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了。 韩晖此时倒是果决,接口道,“孙老大夫,如今身逢战乱,身上没点功夫,如何能行走各地。再说小子这么大,哪有资格入得了江湖。更何况小子幼读圣贤之书,只想着报效国家而已。若是您老觉得可疑,那不诊治也罢,只是以后怕是有心驱金,无力执行了。” 韩晖的这番言论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入了孙大夫的耳,倒是让他对其脸色好了不少。 “小子,脉老夫我也诊了,你的问题要是落在镇上那些庸医手上,怕是要耽误的。这种内伤一般人还真看不了,虽然你症状轻,但年纪尚小,内腑脏器未健全,还是要好好调养,莫仗着年轻胡为。” “那孙大夫,这小子是要吃汤剂,还是别的什么的,您给开给个方子吧?”燕青见他口气松动,便追问道。 “倒不是什么难症,不过要想好得快,就得等老夫施几针,先固一下本,再行配药。或者汤剂十副下去,到时再看看。” “孙大夫,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待不了太久。自然是希望能好得快些。”燕青回答道。 “老夫出手,这价可不便宜,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应是宽裕的吧?”孙大夫看看燕青那身锦锻衣衫,一看就是个富家翁。至于那破衫小子看着狼狈,但那衣料也不便宜。 “无碍,无碍,您尽管出手就是了!”燕青看孙大夫的眼神,就知道把他们当作有钱人,随时准备砍一刀呢! 孙大夫见没什么意见,便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里面红布上密密麻麻放着一些银针。 “小子,将身上衣服脱了,躺那床上去。” 韩晖听言,爽气的躺下去了,到这境地了,还有退缩的必要吗!要想好得快,就得被扎。 孙大夫轻捏银针,出针极快,不一会就扎满了上半身。接着细捻轻转,手法或轻或重,要说韩晖现在还有什么感觉,除了眼睛能动外,余下的都没知觉了。 “咚咚咚!”房门敲击了几下,便有那位芸娘走了进来,打眼就瞧见光着上半身的韩晖。 “哎呦,这小哥还挺有肉的嘛!”那小娘子边说边往前走。 “滚出去!”孙大夫一把拿起旁边的木盒砸了过去。 “哎呀!”那小娘子轻呼一声,忙向后退去,但是就是不肯出这屋子,眼睛还巴巴的盯着这边。 孙大夫忍着怒火,捻完了后面的,不过手法自然是粗糙了许多,幸亏韩晖没什么痛觉了,不然不得大叫不可。 忙完这一茬,这才有工夫,回头训斥自家女儿。 第161章 孙家旧劫1 孙大夫满脸怒火,将那小娘子拉到一边,“你没事情进来做什么!” “爹,你不是说让我备饭吗?我这不想着过来问问,土根叔及这几位……是不是要在这吃?”那小娘子越说声音越轻,渐渐声不可闻。 “那也得看为父在不在诊治病人,你这冷不丁的闯进来。若是此刻正在要紧关头,你是要让为父背上人命不成。”孙大夫对女儿正言道,芸娘的性子越发古怪,他也不知该如何管教。等他百年归老之后,又有谁能照顾她呢! 而芸娘在嘴边轻声嘀咕道,“你早就背上了,若不是因为你,娘怎么会没了,我又怎会……” 但这话就在嘴边含着,她也只敢私下抱怨一二,从不敢在父亲面前吐露心声,怕说出口,她就彻底无根了。 她觉得自己就如同那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漂哪是哪。就算是回了自家,也再没有安心过,只得这么嬉笑怒骂着,才能觉得自己还鲜活着。 “今日你连对个半大孩子都要这般说话,连女儿家的规矩都没了,以后谁还会尊重你,只怕会将你如泥一般踩。为父虽然山上家里两头跑,但村子里的闲言碎语还是入了耳的,需要我将那些污言秽语一一复述吗!” 孙大夫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他也知道自己对女儿有愧,如今也只能强压着令她改正,但怕是收效甚微了。 芸娘敬的是自己父亲,怕的也是。并不敢回嘴,只是低头不语,脚上的绣花鞋在地上磨擦着。 孙大夫毕竟顾忌着外人在,不敢将话说得太狠,便挥手让她离开了,只是这气都气饱了,自然胃口是没了。 韩晖是扎着没法动,而燕青和那车夫早早就见机不对,退了出去。 “兄弟,怎么这位孙大夫这么不近人情,你以前说古板困执,还真是太客气了。”燕青一出门就问了起来。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平常对附近村子过去求诊的没这样难说话,有时连药钱都不收。或许是因为你们是外来的,恩人才会这么排斥吧!”那车夫想了想,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我记得你路上曾提过一嘴,说是那孙大夫是从外地搬来的。那他以前的情况你可知道一些,特别是他对他那女儿芸娘,怎么这般不近人情,可是有什么缘故么?”燕青忽然压低声音,扫视了一下四周。这私底下问人隐私,还是得注意点为好。 “这…这…!”那个车夫面露难色,顿时开始支吾起来。 “兄弟,你且说说吧!毕竟那小哥的伤势,这么一番施针下来,弄不好要搞个半天,到时还得问那孙大夫开方。孙大夫家这么个情况,我们知点也能少说错点,不然像刚才那一番局面,不是找事吗!”燕青继续劝道。 “燕兄弟,这毕竟是我恩人家的家事,从我口中说出,确实不太好,要么你去问问这村子里的人看看。”那车夫犹豫过后,仍坚决不说,但到底还是指了条明路。 燕青想想也是,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些妇人,总喜欢聚在一起话人是非。他只要去那村口,溪边瞧瞧,总能找得着人问的。 既然如此,他便出了院门,向村子口走去。 “燕青,你这是去哪?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许久?”樊瑞等人一见他出来,便催促着尽快起程了。适才他们都转了一圈了,这村子什么都没有,无趣得很。 “还早着呢!现在里面正扎着银针,估摸着没个半日是出不来的。”燕青看他们那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怕是没找到吃酒的地。 “那小子还真是麻烦,我们为他忙前忙后,他就一躺就行了。早知道还不如在那边待着,不过来折腾了。”樊瑞抱怨起来,其余人脸上也不好看。 “给他瞧病,不是早说好的吗!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们江湖人士的承诺。既有承诺,还是需全须全尾的完成。至于你们还是另找个地方去待着去,这孙家门口还是若要停留了。”燕青这般交待完,便头也不回的向村子口走去。 樊瑞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个事,这孙家难道另有什么玄机不成。 燕青靠近村口处时,远远的就看到那边人少了不少,至于刚才见到的几位老者已经不见了,倒是多了几个中年妇人。 燕青这么一靠近,倒是让她们看了个真切,顿时在那小声嘀咕起来。边看还边用余光偷偷瞧着,燕青顿时停住了脚步。 “大兄弟,你们这是打哪过来的啊?刚李老头可跟我提过你们好大一帮人呢!”一妇人热情的招呼着,不过脸上的神色非常之古怪。 “呃!就是从南边过来的,路过,路过。”燕青也不知那妇人为何如此关切,只能这么含糊解释。 “是去找孙大夫的吧!不过他可对你们这些外乡人不太客气,不会被赶出来了吧!”那妇人继续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这孙大夫确实不好说话。阿姐,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对孙家必是极为了解的吧!” 燕青可是知道她们这群妇人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必是对他们这行人的目的也非常好奇。她们有疑问,而他也有想知道的,就当互惠互利吧!都能满足对方的好奇心。 “啥,那孙大夫家,不可说!不可说!我们可与那父女没什么往来!”那妇人这么说着,可是脸上的神色,鄙视中带些可惜。 “那怎会呢!你们平日里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难道就不去孙大夫那里问诊吗?” “那孙家只有父女两人,我们妇人哪会去瞧,而且那孙家小娘子那副样子,我们可不会去。”那妇人解释道。 “对啊!我们平头百姓没那么娇弱,有病的话熬一熬,就好了七七八八,哪需要去孙家费钱呢!”另一人补充道。 “要说有,也就是那些个骨头贱的男人,才会去他们家门前晃荡,顺便去里面瞧瞧吧!”一个年纪轻的妇人呸了一口,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会是你家的那位也是其中之一吧!难怪你日日火气这么大。”旁边的妇人插嘴道。 第162章 孙家旧劫2 燕青可是知道这村野妇人的战斗力有多强,忙闪到了一边。 倒是适才一直与他搭话的妇人,看起来在这村子里也算个领头的,忙拉开了两人。 见这两人还是面红耳赤的,就知道各自心中还有气,忙在她们耳边各自嘀咕了几句。 “真的吗!阿姐你说的可当真!那也太过分了吧!” “阿姐,我们陪你去里正那说说去,那孙家臭娘们不能再放纵了,要么关起来,要么驱逐出村子。” “……” 这帮妇人在那叽哩呱啦,讨论得热火朝天,倒是让燕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我说,既然那孙家小娘子以前这么喜欢跟人走,找一个相貌相当的纳了她去,不就解决了吗。” “你说得轻巧,这么一个破鞋,就连媒婆都不想上门,你觉得可能吗?” “那也不能再让她乱了村里的风气。上次我回娘家,想着我家那个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托人相看了,就提了一嘴,结果被娘家大嫂给说了一顿。这才知道如今四里八乡的,都知道我们村出了个孙芸娘,日日招蜂引蝶的。” “孙大夫也不好好管管,自家女儿这般模样,说起来就是缺人管教,家里没个女人管着还真不行啊!” “怎么你还想给孙大夫介绍一个不成,这年纪也太大了点,再说人家天天山上跑,一点也不着家,谁家会眼瞎看上啊!” 这时,其中一人猛然抬头,“哎哟”轻叫了一声,引得众人止住了话题。 “大兄弟,你还在啊!”那妇人这才发现旁边还多了一位听众。 燕青面色如常,并没有偷听人闲话的羞涩之感。反正大路两头各朝一边,他也是光明正大的听,而你们也没压低过声音。 “阿姐,这不有些事想问问。不过听你们刚才这么一说,我是更好奇了。” “你这外乡人长得倒还不错,怎么的,瞧上那孙家小娘子了?”那妇人嬉笑道。 “没有,这怎会呢!家中尚有贤妻佳儿,阖家和美,……”燕青推却道。 “你们男人就是会嘴上说,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不过看你长得周正,若是肯听阿姐劝,这孙家小娘子可万万沾不得。”那妇人这般劝道。 旁边的妇人忙撞了撞她,轻声在她耳边嘀咕道,“张家婶婶,我们刚不是说要寻个人讨了那孙芸娘去,省得祸害村里。你刚才可是说过家里的小子天天围着她转,难得有个现成的,不是正好吗!” “这人正不正,邪不邪,我还能看不出。就算再怎么想把她赶出去,也不能随随便便祸害别人啊!” 燕青听得直想笑,对于他这种耳聪目明的江湖人来说,这不就和对着他明说没区别吗。不过这个村里人对孙家小娘子怨气这么大,他是真没想到的。 “阿姐,你们刚才说孙家小娘子如何如何不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说还得是你们外乡人面生,估摸着那孙家小娘子还没怎么露形,没那么浪!”那妇人笑着说着些鄙夷的话。 “大兄弟,那孙家小娘子以前进过那种污秽的地方,虽然说孙大夫将这给瞒了下来,但看孙家芸娘那形态,是人都猜得出来,不然怎么老有那地痞无赖在她家门口晃呢!”另一妇人说道。 “照你们这么说,这孙家天天这么折腾,还不得出事。”燕青怀疑的问道。 “这个…这个…”那些妇人们都开始支吾起来,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有些话说不太出口。 倒是其中一个脸上有痦子的妇人,将隐情说出了口,“咱村子男子也多,老的少的,心也野了许多,能不护着吗!我家那口子这季节农活也忙完了,天天跟个观音兵似的,日日不着家。” 她这话一说完,旁边的几位妇人脸上更是愤恨不已。 “这也不能这般决断,或许孙家小娘子的事也是你们私底下乱猜的,并无什么实证。再说我刚才看那小娘子虽然言语轻挑了些,并无勾引人的举止。”燕青刚才虽见那孙大夫训女,但想来是怕惊扰了行针,并无他事。 “大兄弟,我可跟你说,这孙家小娘子你见了就得速速避开,连眼光都不要瞄。不然那孙大夫绝对会摔手不治的,自己女儿什么德性他会不知。只是他当成宝,别人视作草芥罢了!”那领头的妇人告诫道。 “就是,就是,说的好听自家女儿新寡,伤心过渡失了心智,让我们多多体谅。谁不知道他家女儿当年跟个书生跑了,这过了个几年领回家,就能当没事发生了,谁信啊!” “家中长辈常说,聘则为妻奔为妾。这无媒苟合,还想让人看得起,见你个鬼。看她那腰扭的,也不怕给折了。” “对啊!只有妓子才会这般行态。以前那孙家小娘子在家时,可是一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什么失了心智,怕是被那书生卖去抵债了吧!” “失贞又失智,才会这般勾三搭四,把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 那一个妇人一张口,那几个妇人你一嘴我一语的,就和进了鸡窝一般,说得燕青头都涨了。不过结合她们的支言片语,他也算是对孙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孙家也算是避难来此的,因孙大夫十年前诊治了一个江湖人士,引来了仇杀,结果妻死女儿也木讷了。可祸不单行,等女儿长成待嫁时,又来了一个能言会道的读书人,说着求医,求着求着就把女儿也给求跑了。 前几年这孙大夫四处求人,到处问诊,才算将女儿给寻了回来。不过找回来的只是个人,这魂可没一并寻回来。 孙大夫就不敢跑远了,就守着女儿,这才算是有了灵智。可这女儿是彻底移了性情,若是孙大夫不在家,就叔叔哥哥的叫这个叫那个,哄得人帮她干这干那。若是他在家,就收敛着行藏。 不过这番举止,引得村中的妇人们恨得要死,都想抄家伙打死她。 至于男人们则个个默不作声,人前骂骂人后也就那么回事。 第163章 争吵 燕青离开村口,这才发现自家兄弟也是好奇心极重的人,竟都跟在后头,怕是听了个正着。 “怎么的,不是让你们各自去寻乐子,大老爷们也过来听这些家长里短了!” “孙家规矩那么多,我们也想过来听听缘由,原来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么层层演化而成的。” 这事情虽让人唏嘘,但这破乱的世道,谁又能身由己身,只能是由命运推着向前走而已。他们曾经历过的不幸又何曾少过,痛失结义兄弟,这种生离死别回顾也是茫然。 “既然你们已知道缘由,就离这孙家远一些吧!刚你们是没看到,那墙上写的几条规矩,哥几个正符合着呢!反正再过个半天事情就好了,还是莫要多生波折才好。”燕青告诫道。 “燕青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等还怕了他不成!要是按我的性子,早用刀架着那大夫了,哪有那么麻烦!”樊瑞叫嚷道。 “好了!好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兄弟们既然觉得闷,就去问问那车夫,毕竟这地头他更熟些。” 且不提这些纷纷扰扰,孙大夫这头赶了女儿出去,初初是怒火中伤,后来坐定之后却是后悔不已。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次次都是这般说教,他有时也瞧见女儿眼中的不对劲。他也不知该继不继续,女儿在外面的行为他也有所察觉,但拘得越狠,私底下反抗越剧烈。 就这么坐了半晌,听到屋外有响动,女儿似乎在与人说话,便又凑到窗边向外瞧。 “阿木哥,这东西我不能收。而且今日家中阿爹也在,见了怕是要骂的。”孙芸娘将面前的东西推了回去。 “芸娘,这些真不值当什么,都是我从山上挖下来的,虽然品相不好,但孙大夫还是能用得上的。要不你还是收下吧!要是问起来,就说村里人卖给你的。”那青壮男子又将那筐药材递了过去。 “我扯不了谎,就算扯了,阿爹也不会信的。而且说是村里,我能说是谁?又有谁愿意与我家搭界呢?”孙芸娘双手紧握,并没有去接。 “我啊!我愿意啊!芸娘,我一直都在!”要不是手上拿着东西,怕是那青壮男子会伸手去抱住她。 “可我不值当的,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早已不是往日那般了。阿木哥,你还是请回吧!我们是不可能的!”孙芸娘伸手便要去关那院门。 “是不是我娘?是她来与你来说了!别听她的,她是她,我是我,决定不了我的喜好!”那男子用脚别住(了院门 “可阿木哥,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又有谁家会接纳呢!你走吧!”孙芸娘都快急哭了,这堵在这,绝对会被阿爹发现的。 “谁走啊!芸娘!”孙大夫早已悄悄走到了后面。 院门口的这两人吓了一大跳,芸娘轻拍了胸口,稳了稳心神。 “爹,是村里的阿木哥采了些药材,过来问问我家收不收而已。我不是担心您多心,就叫他过会再来,再说我也不知怎么作价。” 孙大夫瞧着神色慌乱的青壮男子,只怕又是女儿的爱慕者。不过这村子里的人怕是对女儿的往昔有所猜测,必会看轻她。而且芸娘的性情越发古怪了,要想嫁出去也是个愁。 至于这个小子,他也是见过的,村东头姜家的,他家那位可是个多嘴多舌的妇人。就算再有心,有这么个母亲在,绝无可能。 “姜家小子,你手上的给老夫瞧瞧,老夫先收下了。至于钱银,我明日拿去你家。” “孙大夫,不用!不用!这不算什么,不用给的!”那青壮男子推却道,接着把手上的筐子一放,撒腿就跑。 孙大夫见人走了,便转身看向女儿。 “芸娘,你该懂得取舍,这村子怕是不适合我们再待下去了。而且你看看你刚才的态度,犹犹豫豫,既然要拒绝人,就该更坚决些。” “爹,你觉得是女儿真想这样吗!我现在还有得选择吗!就连一点点小小的幸福都捉不住。一步错步步错,我今日这番境地,又是谁造成的!”孙芸娘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崩溃。 “若是你当年不与人跑了,怎会落入那般境地,难道怪得了为父头上不成!”孙大夫嘴硬得说道,他也知疏于对女儿的看护,引狼入室是他的责任。 “是你!是你!自从娘亲没了之后,你就浑浑噩噩的,除了知道看病救人外,什么也不理。怕是早忘了家中还有女儿的存在了吧!早知道,女儿当日还不如随娘亲一起去了算了!”孙芸娘边说边抹着眼泪,但往日的辛酸哪是那么几句话能述得完的。 “也许当日我们全家还不如都去了好!若不是当日你闹腾,你娘怎会带你留在家中。若不是为了藏好你,你娘亲怎么被刺了那么多刀!” 孙大夫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不已。人在气头上,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原来你早就嫌女儿是累赘了!那你后来又为何四处寻我,还不如让我烂死在那好了!带回来,不就更碍你的眼了么!”孙芸娘将话憋心里太久了,今日终于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这一年来,她忍受着邻里异样的眼光,就是想着父亲能四处奔波寻她,必是爱着她的。没想到对于娘亲的死,父亲一直是怨恨的。 孙大夫有些语拙,他对女儿是爱护的,只是对着她长开的脸,越来越似亡妻,这心里就极不是滋味,这才隔几日要去山上采药,避了开去。 他也知道女儿在那种地方待过,行为有些失当,可他对着这张脸有时骂不出口,只得将她锁在家中。 “算了!你既然见女儿心烦,我自会寻一个地方去,省得你里外不是人了!”孙芸娘说完这话,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倒是听到房里面“噼里啪啦”直作响,孙大夫呆立院中,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得看着女儿离去! 第164章 起念 韩晖虽在房内动弹不得,但外面的争吵声他还是听到的。 这么长时间不动,他都觉得肢体都不是他的了。他等待许久,也没见有人进来,也不知还要被扎多久。 “大夫!孙大夫!”他焦急的叫唤着。 可就算他叫得再大声,也没人过来理他,房门闭得严严实实。 “不是就扎半个时辰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不会那孙大夫忘记了吧!” 韩晖虽然是躺着的,但毕竟人是醒着的,也不知是否这针扎着利尿了,他脸涨得通红。 在他等待许久之后,才见那孙大夫回返,这怪责的话也说不出口,毕竟小命还在人家手上攒着呢! “孙大夫,能否帮忙将那银针取下,小子有些憋不住了。”韩晖请求道。 孙大夫刚才为了拦住女儿,拖的时间太久了,就不免误了这头。 “老夫本来还想再给你捻一捻,既然小子你急,那就没办法了!” 孙大夫这么理由多多的解释,似乎迟来只是因为这时辰未到。废话不多说,接着他一根根地拨出了银针。 “小子,你脚上的伤口等会再处理吧!既然你急,就自己去吧!” 孙大夫说完,便拍了拍韩晖肩膀,示意他速去速回。 韩晖起了身,拐着去了门外。 而孙大夫则留在房内收拾着银针,不过看着那尖锐的针头,他不由得浮想联翩。 “芸娘已经是管不住了,若是村里还如往昔,倒真是隐居之所。可这附近四里八乡都知道了我,怕是会往日重现,这不搬也得搬了。” 他起身去柜角暗格取出一本医书,放置到了桌面上。翻到他想看的那一页,研究了起来。 等韩晖进来的时候,这位孙大夫正沉浸在书页之上,手上还捻着银针比划着。 韩晖并无觉得有疑,只是觉得难怪孙大夫医术高明,越专注的人越有可能成功。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只是他以为,这位孙大夫所看的可不是治病救人的医术。 这救人害人都只是一念之间,或为财或为情,至于孙大夫为的是家庭和睦。 他又等待了许久,才见孙大夫抬起头来。 “小子,你回来了,怎不叫老夫。”孙大夫见韩晖瞧着,倒并不惊慌。术业有专攻,这医书不是懂行的,是看不明白的。 他合上手上的书页,将早就搁置在旁的伤药拿起。 “小子,老夫的药效是好,熬的时候可是费时又费力。你适才说要好得快,这个正合适,不过付钱的时候可莫要含糊。” 孙大夫刚刚起了打算,想要搬离此地,手头上尚缺银两。既然这帮人有钱,正可以:狠赚一笔。 “孙大夫,我们行程很赶,能早些好,自然是最好的。” 韩晖这话一说完,孙大夫就心定了。将那黑糊糊的药膏涂抹在他脚上,再捆绑扎实。 韩晖看着小了一大圈的左脚,这才觉得轻快了许多。那帮大好爷们,完全是把他当野猪来处理,他可不信他们往日受伤,也包得这么实诚。 这时燕青才算回来,见到韩晖这边已经搞完,接过孙大夫开的药方。虽然这位大夫要价极高,但贵应该有贵的道理,这又不需要他们给钱。 韩晖是富贵日子过惯了,不当家是不知油米贵,看着给出的银两是完全没太大感觉。 孙大夫则是收到了银钱,便打算着南迁了,不过父女两人若是上路,路上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况。既然这几位是从南边过来的,正好可以问问。 “几位,如今午时已过,怕是肚中空空了吧。老夫家中备有便饭,既然是土根带来的,不妨留下来一起用餐,就算赶路也不急于一时。” 韩晖二人面面相觑,这孙大夫刚才可没这般客气,就算那叫土根的车夫帮忙说和,也是一个赶客的状态。现在这一百八十度转的,让人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不会有诈吧! “孙大夫,这就不用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就不便多待了。” 韩晖二人推辞要走,一是因为这位孙家事情太多,二是留在外面的几位江湖习气太重,谁知道等会没耐心,会不会进来瞧,三是这孙大夫态度太怪,要钱太狠。他们是钱多,可也不是人傻,伸长脖子等人斩的。 “刚才与你们相处,尚算和心。老夫这两年久不离村,对这外面的时局不甚了了。难得几位上门,正有些事想好好请教一番。”孙大夫见拉不住人,只得将他的目的吐露了出来。 燕青想想这群山环绕的小村子,若是没熟人领路,谁知道会有个名医隐居在此地。就算是知道,也会被这东岔西拐的山路给迷了,打了退堂鼓。 “嗯!”燕青思考了一会,便应承下来了。 且不提这孙大夫是如何问询的,但他那女儿芸娘是不见人有出来过,连饭菜都是孙大夫亲自端上来的,倒是让人觉得古怪。不过有这么个女儿,孙大夫脸上也无光,必是将她锁了起来。 此时那阿木的男子已经回了家,不过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人都知道有事,而他那阿娘早已等在家门口。 “你又去那头了!怎么就是吃打不吃记呢!那孙芸娘有什么好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况且还出了那种事。谁家讨了她,就是讨了个丧门星进门!”那妇人怒骂道。 那个阿木面露苦色,谁都听不到他的心声,芸娘拒了他,孙叔又如此,至于阿母则是恨得要将芸娘沉塘。他也知道是自己单相思,以前是不敢主动,错失了机会。如今芸娘回来了,却再无机会。 “阿娘,芸娘是个苦命的,我也只是帮一把而已。”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阿娘已经在针对芸娘了,他的心思也该放下了,不然怕是以后连面都见不着了。 “帮什么?家里地里这么多活在,你还有闲功夫给人挑水送柴,你不怕村里的闲话,可你娘我臊得慌!” 阿木默声不出,转身就要去拿锄头。 那妇人看着儿子空空的双手,忽然出声道,“你昨日山上采的灵芝,送哪去了?” “儿子想着这东西也不知真假,就送去 第165章 试探 陈太傅一行人行走的路径尚算平坦,不过也不知前面带路的人是否有异。虽乘坐在马车之上,但他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不过当陈随礼将消息递过来的时候,陈太傅倒并不吃惊。昨日临时临了的,就有几个乡民自动送上门,本就可疑。 只是昨夜问过之后,身份并无问题,听口音又确实是附近的乡民。到今早就有斥候回来通报,查证之下周边村子里确有这么几个人。 陈太傅吩咐侍卫,先行放缓前行进度,同时派去斥候去前面仔细侦查,看看有无埋伏。 至于陈随礼那边,追随他多年,做事有章有法,倒是无须他担心。 却说陈随礼既然已发现了破绽,自然是时时留意着那个人。或许对方也有所觉察,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什么多余动作。 这山路越行越远,渐渐的林木开始多起来有时分叉的树丫还打到了马车的顶篷。 在这光线的明明暗暗间,那人忽然踩了前面同伴一脚。这前面领路的乡民鞋子被踩掉了,只得踉跄着将后鞋跟给扳上。 “老尧头,你不要跟那么紧嘛!这官爷也没在催咱们,正常走就好了,刚差点害得我摔了一跤!”那乡民抱怨道。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回去吗!走出这几座山,估摸着怕是都黑灯瞎火了。到时弄不好还得在这荒郊野岭宿一晚,这也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晚上可不得够呛!”那人解释道。 前面的乡民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阴沉,估计晚上弄不得要下雨,也跟着担心起来。 他也不带路了,回头就跑到陈随礼旁边,恳求道,“这位官爷,这山区的天气变化大,这个时节一旦下雨,就冷得渗人。您看,能否请后面的官爷们加快点,尽快出了这片区域。” “怎么的,这山区晚上还扎不了营不成!后面的众兵士尸山血海都曾亲历过,哪会怕这些个小问题!”陈随礼厉声说道。 他可是眼瞧着那人使的手脚。不过人倒是狡猾,自己不出面,反而用言语引导同伴过来,借口倒是找得好。 不过他这话一说,那个乡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继续叭叭的说着。 “官爷,这边山林泥土稀疏得很,可不是适合夜宿的地方。而且若是下雨,小点倒还好,但这老天爷可不一定会让你随心,要是一个不好,……” 陈随礼的脸顿时是黑下来了,可这么个二百五还在那哔哔。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你一个无官无财的平头老百姓,竟然敢跟当差的这般说话,幸亏是遇到他这个脾气好的,要是别人怕是会一刀劈了他。 那人则在旁边暗自庆幸,他早就发现这后面的马车与他们拉得有些开,而且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估计还是不放心他们领路。 现在也只能让这二愣子去探探口风,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乘。 陈随礼示意身边的侍卫拉开那呆瓜,接着开口道,“这军队行军自有自己的章法,不是你们说什么就得做什么,至于你们刚才提供的情况,我自会向上官禀报。至于到时有什么决定,自有分晓。” 他吩咐领路的乡民暂缓前行,下了马车到了山路边,掘了树根部泥石,确实是根基浅薄。这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要么前路被阻,要么或被掩于泥流之下。 而今日的天象似乎不太妙,这云层有些压低,并伴有日晕,看来确实如那乡民所说,有大雨将至。 陈随礼吩咐侍卫将这一新情况,速速去陈太傅那言说。至于车队先继续前行,尽快寻一安稳之处,避避雨再说。 他命人将那乡民押上马车,这人呆也有呆的好处,问话直接些反而能收奇效。不过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麻痹一下那暗奸。 “你这贱民,也太不识趣了!且上来,我与你论道论道,教教你该怎样说话做人!” 车帘一遮,这里面的对话就听不清楚了。而外面的几个乡民对着那些个兵士,顿时觉得压力山大,现在才觉察到官民的差别。不是刚才对你客客气气,就觉得自己被人托付了,骨头轻飘飘了。 他们这些年又不是没遭过伪齐,匪寇的毒打,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鬼迷了心窍,不知轻重起来。 至于那位暗谍则暗暗发起愁来,本来就指望着那几个乡民,插科打诨,掩了自己的行迹。可昨夜被他挑起了情绪,今天那二愣子不知轻重,反而引人怀疑。现在也不知那家伙在里面会不会乱说话。 他看了看身旁几个同村的,也跟着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手脚微微战栗着,嘴唇微微抖动着,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所谓最好的掩饰就是同化,既然是务农了,也别显得高人一等了,把自己往日统统忘却,当个草芥就行,他要表现的就是一个怕。 当然要不是陈随礼一直句句留心,时时关注,还真留意不到他的刻意。 “官爷,那就是我们村的呆子,您就饶了他吧!”其中一人看里面没了动静,忧心忡忡的开口哀求道,余下的几个也跟着附和。 那几个侍卫将刀一架,并不吭声。 历来是民惧官,这寒光凛凛的刀口一摆,那几个乡民就再不敢出声了,只敢用余光偷瞧人。 而此时的马车内,陈随礼安然的坐在车塌上,只是盯着那呆子瞧。 那呆子这时才后知后觉,知道小命有些难保,不过双手已被捆绑住了,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官爷,饶命啊!都是小人该死!”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该死!我看你们这些人说话都不尽不实的,怕是这路带得也不对吧!”陈随礼威吓道,接着扬了扬手中的匕首,在眼前比划着。 那呆子再呆,到了这地步也只会复述着那几句话,边磕头求饶。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将你那几个同伴每人的来历,家庭,都给我一一道来,若是有一句不实之言,你那小命就不用指望了!”陈随礼虽知那人可疑,但有些事还是得问清,反正路上闲功夫多 第166章 兔死狐悲1 那帮人在夜袭之前,虽已做好了准备,但也没想到败得会这么惨,损兵减员到了这般地步。 榆一看着身旁廖廖的几个榆字辈的。这次算是把这么多年积攒下的人手都清盘了,想想都心疼,也不知回去该怎么交待。 至于这边镇子上留守的几位,都还是新人,没参加过几次任务。指望他们,那还不如洗洗睡了好。 他这边正愁着人手不够,却不知陈太傅这边也是阻碍重重,竟被人引上了歧路,若是让他知道,只怕是要拍手叫好。 只是这暗谍的情报尚未送到这边,或丶丶丶许他都不知道娄相竟在此地埋下了这么个暗桩。这就是信息不互通的坏处,哪怕有个飞鸽,也不会让他错失这么个机会。 到了午时之后。榆三才匆忙赶到。 一进门,就端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就对着嘴巴灌了几口,这才缓过劲来。 榆一看看门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的!没等到榆八不成!” 他心头的不安不由得加剧了,这没个交待,又不见踪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老大,我反复回去看过了!真没寻到,沿路也留了记号。若是榆八安全,应是能寻来的。”榆三也只能这般解释,现在若是再说什么,人心怕是会散的。 榆一也只能这般了,再问细点是无用,还不如多考虑考虑下一步。 损了这么多人,若是不想个万全之策,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真是没脸回去。 “这边可有什么消息过来?”榆一转头问起这宅子的主人,他作为此地的地头蛇,消息必是灵通的。而且娄相必定有另一条消息渠道,现在也该通通气了。 那穿着富态的主人家,虽看着这帮狼狈,死士有些不屑,但毕竟同为娄相办事,还是压下情绪,开口道,“我们在此间确实有一些人,在相爷从京中传令过来之后,确实是各自行动了,但这消息可没那么快,估计还得等个几天才行。” 榆一听了有些急了,说道,“如今那姓陈的肯定是开拔了,走的哪条道我们可不知,我们可等不得几天,必须得尽快获得消息。” “人是你们要跟的,我这边可是只负责后勤事务。这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消息过来,你急也得用,还不如在此地休整几日,养精蓄锐,以待时机!”此地的负责人邹平劝道。 “谁知道这几日情况会有何变化,要是他们与韩家军联系上了,我们就更不好操作了!邹兄,这事还得你帮忙跟紧些!一有消息就尽快报来,我这边也好做好对策!”榆一也有些逼急了,若是不快点出成绩,他这一次也是落不上好了。 “你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算了!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这边还有一些招揽过来的江湖人士,你若是能说动的话,就交给你用吧!至于这消息,我也只能说尽力。不过只要使团到了这附近的村镇,我自然是能收到风声的。” 邹平看着对方这愁人的样子,也不忍心了。毕竟共事多年,总有一份情谊在。这次榆一若是在娄相跟前不讨好,他这也会有个失察之责。到时娄相将他调离此地,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好谢邹兄大恩,若是兄弟这次能顺利过关,必要厚礼酬谢。”榆一一听那些话,知道这人手是不缺了,剩下也只能等待。不过他这边也不能静等,该撤出去的也得撤出去。 到了黄昏时分,邹平一手抓着一信鸽,一手紧握着一纸条,兴冲冲的向这边过来。 “兄弟,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榆一一见他这模样,知道必是有好消息传来。忙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纸条,展开一览。 上面写有: “使团绕东边山路而行,若无意外,二日后抵达。” 这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又不用折腾,布好口袋静待就行。 “邹兄,你确定韩家伉俪真已经移师北行,确实不驻扎在附近吗?”榆一还是不放心,使团若是有军队护行,事情就做不了了。 “你且放宽心,负责这边驻军采买的,早被我买通了。你也知道这军队衣食住行开支很大,采买少了,问一问就知道是移师了。”邹平回答道,这时才发现刚才一收到消息就往这跑,手上的鸽子还捉着呢!难怪手上感觉有些怪! 他忙将手上的扔给仆从,这才拿绢布擦拭了一下双手。 榆一鄙夷的看着这旧交,多年的富家翁生活,倒是越来越讲究了。 不过事关任务,他还是得好好问清楚,以防再出纰漏。 “邹兄,这消息来源可存真。这飞鸽传信一般可是与京中传信,才会用到。这次的究竟……” 邹平倒是给了解释,“兄弟,我们这帮搞消息的,也得有几个暗桩,平日可一般是不启用的。要不是这次任务紧急,娄相也担心你事情办不好,早启用了这批人。看看!你还真是办砸了!幸好!幸好!” “既然如此,邹兄能否帮忙取一下周围的地形图来,我可得好好研究研究,寻一处适当之地,打一个措手不及。” “兄弟,我久离京中,对朝中局势不甚明了。要说陈太傅与娄相是素有矛盾,但也不至于派你出来伏击陈太傅。这和谈可是事在必行的,若一再这么一路折腾下去,反而会搞得娄相里外不是人的。”邹平虽是负责谍间,但是对于上头的目的不甚了了,这才有此一问。 榆一嘿嘿一笑,这才开口解释道,“你早年也是随娄相从金国那边逃回来的,该知道娄相对金人是又爱又恨。若是他们好意相求,娄相也顾忌往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和谈上面也能松松口。可谁知金国使臣不识趣,怕他老人家顶毛了,这才同意官家的人选。” “难怪当日京中消息过来,我还觉得奇怪,娄相怎么会同意陈太傅出使,这不得出状况吗!看你一来就这么折腾,估摸着是娄相怕是气不顺,想反悔了!”邹平恍然大悟道。 “那倒也不是,娄相本是存着调开陈太 第167章 兔死狐悲2 “所以娄相这是发了狠,才派你过来伏击陈太傅,好扶他那义子上位,做这正使吧。到时与金人和谈一成,功劳尽归了娄小大人,就没陈太傅什么事了吧!” 邹平自以为窥中其中玄妙,得意的一拍膝盖惊叹道。 他旧时服侍娄相时,可是知道娄老大人是靠得王家上的位,这些年也是借着王家才顺风顺水的,顾忌着娄王氏,必然是要为他那义子谋条出路的。 “邹兄,我看你是离了权力中心,人是越来越木了!如今竟连这也看不破,难怪会被娄相打发出来干这差使。”榆一讽刺道。 “你这是何意!可是借机看扁我不成!这差使哪差了,又不用像你这般风雨飘零,腥风血雨的。我现在虽然换了名姓,但丰衣足食,家中又有娇妻美眷,日子不知多得意,我余生可知足了,只求不再出任何波澜即可。”邹平挺了挺自己的肚子,自得其乐的说道。 “你这是嫌兄弟我在此给你招祸不成!” “非也!非也!你这趟差使办不好,娄相要是怪责下来,我也得吃个瓜落。你适才可是一直在那报怨,说我这边出工不出力,消息传得不及时,这不就是给兄弟我找事吗!”邹平抱怨道。 “可确实是你这头消息不尽不实的,连出使金国的使团有多少人也不知,更何况这么一批陌生人加入其中,也不着人去弄个清楚,我这边就是因为消息不对等,这才出了问题。”榆一也是满肚子委屈要诉,丢了这么多弟兄,他也心疼得很,头发都白了几根。 “兄弟,这事还真怪不得我。我这关于使团的消息大半是来源于娄小大人那,再加上楚州各级官员前段时间被娄公子折腾得够呛,这消息难免是滞后了。” 邹平也述起自己的不容易,本就是做这暗谍,买卖消息的勾当。看着人前是风光,可人后还不是得在主子面前做低伏小。特别是那娄小大人,本事不大,派头十足。他派去楚州的人手,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一再要求撤回来。 “娄小大人啊!其实你也无需过虑。如今王家势微,娄夫人那嚣张的气焰,娄相早就不想忍了。再说哪有一辈子伏人之下的,娄相如今位高权重,更是不想受制于人了。至于娄小大人,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扶了这么多年,也才到侍郎之位。本就不是亲儿,娄相估摸着也想放手,只是不想外人说他无情无义,这才将其打发去金国罢了!”榆一一听与娄僖有关,怕老友效忠错对象,忙提了个醒。 “那兄弟这回到底是要杀陈太傅,还是……?”邹平是不明白了,既然如此,若解决了陈太傅,这天高皇帝远的,政令不达,这不是将正使之位拱手送予娄副使吗! “人我们如今怕是无法解决了,但出个什么意外,让那陈太傅折个腿,动弹不得,应该是能行的。也只能让他挂个名头,这样与金国的和谈也能进行下去。” 榆一叹气道,这计划跟不上变化,此次领娄相命令,确实是两手准备。不过是他贪功,想顺道解决了陈太傅,为娄相在朝堂上解决对家,这才这般做了。 死士之流,刺杀才是正道,他这是以短处攻人长处,才会将任务彻底搞砸了。 “兄弟,你能完成任务就好。我还一直以为你领的是杀人的命令,这于军队护送之下,杀那陈太傅确实是难了点,而且必会大乱。”这头邹平也算松了口气,真在这附近死个二品大员,官府绝对会严查大查,到时他这里也太平不了! “本来确实存了念想,不过当时娄相也在气头上,而且还偷偷私下了调令,将那位少爷往这边调,想着也是扶义子还不如扶亲儿。没成想中间漏了风,被那娄夫人知晓,这才改了计划!”榆一也是京中憋了太久,难得能和老友交流交流,通通气。 “这我倒是知晓,当年那位少爷也是经我手送岀去的。不过毕竟是娄相的种,就算娄夫人及王家百般打压,如今的官位也不低,可比那位娄僖少爷争气多了!” 邹平不由得唏嘘不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娄僖少爷虽是从王家过继来的,改了姓,但却连娄相一分都没学到,反倒将王家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了。 这时,外面有仆从捧着一卷图轴进来。 邹平一见,便拿了过来,摊在了几案上。 “兄弟,你且看看,这就是附近的地形图。虽算不得详尽,但已是这街面上最全的了,连府衙也没有第二份!” 榆一仔细的看了这舆图,用笔尾轻点了几下,估算了一下使团可能途经的地点。 看来这附近的地形复杂,群山环绕,山倒是并不高,但弯弯曲曲的山径,确实是容易把人给绕晕了,倒是一绝佳的埋伏点。虽解决不了人,但袭扰袭扰,拖延他们的行程还是可以的。 娄相近日与金国有了间隙,有人时时提醒往日种种,就算再隐忍的人脾气也会发作的。那金人就差开口说,娄相的官位是靠着他们扶持得来的,若不是宋金之间需要他这个纽带,南朝的皇帝早把他贬到八百里之外去了。 这才激得娄相也想拖拖使团的行程,让金人也急上一急。而且那金兀术与他有些私怨,也算是一箭双雕了。上面命令如此,也让他们这些死士行事有些束手束脚了。 “榆三,这几个点你速去查探一下,看看适不适合。”榆一转头对刚进来的榆三吩咐道。 榆三领命而去,而邹平此时也探过头来,看了看榆一点出的那几个点,从图上看倒是挺适合的。 “这其中有一处,我倒是去过,附近有一处隐蔽的地下空洞,你倒是可以利用!不过决定还是得你来下。”邹平抬手一指。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若是他们从那边过,倒正可以利用。不过现在状况不明,还是在等等消息吧!对了!邹兄,那条暗线的消息可得帮忙盯紧些!”榆一拜托道。 “此人我也素未谋过面,那是娄相多年前布的 第168章 暴雨将至 天渐渐阴沉下来,刚才云层可还没压得这么低。这么灰蒙蒙的天空,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 陈随礼撩起车帘,抬头看了看外面,确实如那呆子所说,他们得尽快找一处地方避雨了。 “老乡们!前面可有避雨的地方吗?”他开口问起前面领路的乡民。 “官爷,绕过这个弯口,地势倒是平坦些!”那个暗谍倒是出了声,但心里存着什么念头就不知道了。 “是啊!是啊!官爷,我们可得加快些!这大雨可不等人啊!”余下的几个附和道。 陈随礼忙通知后面加快赶上来,这大雨之下还是赶不得路的,尤其是这山路之上。雨大就地滑,不管是人还是马匹,只要踩到那湿漉漉的青苔,都不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也管不得那暗谍有没有什么计划,得赶快寻一安稳之地,安顿好之后,再行处理此人。 “你过去后面,将这事禀告了那陈太傅。大雨将至,行进是缓不得了!”陈随礼对一侍卫吩咐道。 那侍卫刚要转身去后面。 “慢着!”陈随礼叫住了他,在耳边低语道,“你且与陈太傅说一声,就说随礼还是不放心,就先行过去前面看看,以防万一。” 那侍卫不知道陈随礼脸上为何这般凝重,但事有轻重缓急,就算有好奇之心,也只得依命去办事。 陈随礼又钻回马车内,跟着前面领路的继续前行。 至于马车内那呆子,刚才或许是说得有些多,口干舌燥的,一见陈随礼进来,便“啊!啊!”几声。但或许是想起刚才那通训斥,又赶忙收住了口。 “你刚才说此地易发生灾祸,那前面可是一处避灾之所在?”陈随礼开口问道。 “呃!……”那呆子欲言又止,怯懦的看向陈随礼。 “让你说就说,支支吾吾干什么!” 那呆子见陈随礼脸色平和,并未黑脸,这才松了一口气。 “官爷,前面那地方小人也是去过的,也就是上个月,那日天气也如今日这般。我当时还挑着一筐山货,本想着歇歇脚,可……” 陈随礼见这呆子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给一股脑的说了。故事是够详细,可就是迟迟不入正题,便呵斥道,“你这是觉得爷闲得慌,尽听你聊些狗皮倒灶的事不成!爷不想听这些,长话短说,给一句准话,那前面到底能不能待?” 那呆子刚才或许是被盘问细了,一时还转不过弯来。现在一听陈随礼的呵斥,这才反应过来,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官爷,那地方…平时…还好,但雨天…的话…可不是…个好地方,待…不得!” 陈随礼极其费劲地听完那呆子的话,倒是捉住他话中的几个关键字,便跟着追问道,“你这话怎么说?雨天又有何差别?为何去不得?” “官爷,您…到了…地方…瞧一瞧…就知…知…知道了,小的…说不清,也…不敢…说!”那呆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怎么说,怕都是会让官爷觉得他又在胡诌八扯了吧! “那行,等会爷就把你绑那边看看,看能出什么事!”陈随礼最烦这种话留一半,让你猜的人,还劲给你东拉西扯,废话一大堆,若想从中提取出有用信息,还挺伤脑的,完全是事倍功倍。 “官爷!官爷!别!别!小的是觉得说不出口!那地方雨天鬼打墙,待不得!”那呆子哀求道。他上次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那日就在山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多半日,到天晴后,好不容易才出了这鬼地方。 “鬼打墙!我倒要见识见识!” 陈随礼见说话间,马车已经弯过了岔路口,停在了那空旷之处。 此处确如乡民所说,地势平缓,不过就是奇在四周树木稀疏,甚至有些树干都是呈现焦黑状,也不知是被火烧的,还是雷劈的,怪异得很。 陈随礼转头问那些乡民,“既然此地没遮没拦的,若是暴雨倾盆而下,我们马车上的货物怕是保不住的,还是另寻地方吧!” 他说完,便命令车马继续向前行驶。 “官爷!官爷!这附近山上可只有这一处安全些!别的地方都曾听闻过泥沙冲击,不安全啊!”有一乡民叫嚷道,虽然此地听闻有古怪,但两害取其轻,还是保命要紧。 “官爷!时间真来不及了!这地方已经是最近的安稳地了!”那帮乡民在旁搭腔道。 “可我怎么听闻,这地方有古怪呢!你们是否心存不良,这才引我们走的此道?”陈随礼并不关心其余乡民的话语,只眼盯着那暗谍。他可注意到此人一直是怂恿别人出头,自己则隐在暗处把控过程。除了刚才提了一句此地,其余时间都走在后头,默不出声。 “官爷!带错路,我们自己也会遭殃的啊!”一帮人在那哭诉道。 这时后方的马车也赶了上来,陈太傅听闻消息,实在是放心不下,也过来看看。 “随礼,怎么回事!你可是为难这几位乡民了?”陈太传虽不知怎么一回事,但想来必是他这幕僚又唱黑脸了。 “这位大人!小的们并未带错道啊!此地虽然怪了些,但只听说过困人,并未出过人命。而且这周围的山上,大雨过后,经常塌方,躲在此处,反倒是安全的。”那暗谍或许是怕那些个乡民们不会说话,见主事的人来了,便直抒利害关系。 陈太傅见这人说话有理有据,便猜知此人必是随礼告禀过的有问题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此时跳出来是何用意?难道是觉得尘埃落定了不成! “哦!你倒是挺有见识的。不过何为古怪,何为困人,且与老夫细细说说!”陈太傅笑笑说道。 那人顶着陈太傅的目光,将此地每逢大雨,会出现迷途,出不得困的情况,磕磕绊绊的说了一遍。 “还有此事!老夫倒真想见识一遍!”陈太傅示意身边的士卒将那暗谍制住。 “至于你,就陪着老夫一起看看!想必是不反对的吧!”对于这种不安定的因素,陈太傅更喜欢掌握住,以防出意外。 那暗谍 第169章 鬼打墙,人遮眼1 此时,陈太傅见这头顶上空黑压压的一片,就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了。 他忙吩咐那些个士卒,尽快将马车上放置的篷布摊开来,遮住货物的顶部,并一一固定好。他手上的幕僚和几个侍卫都被派了下去,盯着将这事给办妥。 至于那位娄副使则可以将他忽略不计,这种忙碌的关头,那位闲人必是躲着不见人的。只要不危及他的小命,天塌了,总得有人顶着,反正也压不倒他。 这头还在手忙脚乱的干着,可那老天是不等人的。不一会功夫,天上就闹腾开了。近处有那雷声震耳欲聋,远处只见条条闪光划破天际,接着天空就似乎开了个口子一般。水自天上来,不期而至,又早有预料,只是确实动静大得有点过分。 在这电光雷鸣声中,陈太傅环顾四周光秃秃的一片,不由得担心起来。 要说平地雷,劈到谁就是谁,讲的就是一个运气,关键还是老天对你的观感。只要言正行规,万邪皆避。只是现在在下面躲着,四周没有什么遮蔽之物,确实是心里空落落的。而山上除了树就是树,也不能躲树底下去,这不是找死么! " 老乡,这山上可有什么山洞之类的地方?这片平坦的山地将货物放置,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人若待在此处,委实有些不妥!”陈太傅这般问道,他可是接陈随礼的口信,知道那暗谍是有意引他们来此处的。现在这块地方看着是不容易塌方,地势平缓,但这也只是他们以为,实际怎么样,谁又猜得到呢! 那几个乡民刚可是被这位陈太傅给吓了一大跳。这位大人一过来,就又绑了去他们一个。这些个官老爷们,这是找他们算账么,他们也只是带路的,天象如何,他们可估摸不准的。不会这趟子差事,会将他们的小命也给搭上吧! “大人,我们可都是在地里刨食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家里的还等着我们回去呢!”他们一说完,也不顾及地上的雨水,一个个都跪在了水洼里,苦苦哀求道。 “老乡们,这又是在干什么,老夫并不曾怪责过你们。只是看这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就想问问平时你们在山中行走,可有避祸歇脚的地,或者是野兽的洞穴也是可以的。” 陈太傅也不顾及雨水将他的衣服打湿,过去将他们扶起。 这一举动极易打动人心,那几个乡民看着一个官老爷这么客客气气的,觉得或是他们想差了,但谁敢第一个接口,都还在那里怯懦着,个个跟个闷葫芦似的,低垂着头。 “大老爷,还是由小人来说说吧!" 这时,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正是那个被陈随礼抓上马车的呆子。 至于后面自然是跟着那位陈随礼,他刚才也是见这边场面有些僵,怕老大人下不来台,就返回那辆马车,把那个呆子的绳索给解了。 有些话,还得由这莽撞的呆子来解说。别的几位可没有他那牛犊子般的勇气,不过也得注意着点,这家伙口没遮拦的,不在旁边提点个几句是不行的。 倒是那些个乡民见那呆子完完整整的,个个脸上溢出喜悦的情绪。要不是顾忌着周围的兵爷,怕早就冲过去抱人了。 陈太傅是瞧见陈随礼陪着过来,已明了他的用意,怕是担心这二愣子说不明白。他虽从这地势地形上看,此地极少受泥石下流的风险,但这雷雨天确实不能留在此处。他且听听这当地人是怎么解释的,也好分析中那暗谍的目的。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路,只能见招拆招,希望后面没有敌踪。 陈随礼在那呆子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大意也就是长话短说,简单直接一些,多余的废话就不要多说了。 接着便听得那呆子在那说道,“这位老大人,您看看我们这地方处处是山,但这山可不是那石头山,那下面的泥土松软得很,适合种庄稼,但却不适合种果树。不过每逢大雨,这山上的泥土都被冲了下来,反而搞得什么也养不活,什么也种不了。……” 陈太傅倒是头一次听闻此地有这般的风土人情。虽然现下天上的电闪雷鸣还在,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耳中听到的声音似乎小了许多。 他挥手制止了陈随礼的出声。既然现在事情不那么紧急,雨要下就让它继续下吧!反正这一路行来必是风雨飘零,艰难险阻的,也不在乎多这么一遭。 陈太傅一边听着那呆子的侃大山,一边细细打量着周围。要说与刚才的区别,也只能是他们的马车都进了树桩区域。 不过这块区域也是怪,不长树,地面上也只留下一个个树桩,周边泥土的颜色也不正常。 “这地方是好,就跟个荒地一般,种什么死什么,就留下点树桩,让人歇歇脚而已!”那呆子继续说道,“看着这树桩焦黑,好像被雷电劈过一样,但忒硬,跟个石头一般!要我说这地方应该是被老天诅咒过了,待久了就会浑身不舒坦!” 接着他便用脚狠狠踢了一下树桩,演示了一下。估计是踢狠了,那呆子立马弯腰抱腿,顿时不言语了。 这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有人捂嘴想笑。不过在蓑衣的遮蔽下,倒是隐蔽,也打开了话口。 那几个怯懦的乡民也有人敢上前来了。 “大老爷,这小子就会乱说一通,事情哪有这么邪门啊!不过是口耳相传,给传歪了,小人还在此地宿过一晚,就是静一点而已,哪来的怪事!” 旁边的人忙拉了这人一把,轻声嘀咕道,“王鼠胆,你就不要瞎吹牛了,别在官爷面前丢人现眼了!” “谁说的,我真待过,不还全须全尾的吗!就是当时走不下山去,不过天黑了摸不着道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你看那呆子还不是一样,屁事都没有!”那名唤王鼠胆的大拍胸脯道。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反正今天我们历经一次,就能搞明白他吹没吹牛逼了!”其中一个年长的轻声说道 第170章 鬼打墙,人遮眼2 陈太传倒是问起了身旁的陈随礼。 “随礼,你各地方都有游历过,可有听闻过类似的?” “老大人,这事要么与风水有关,要么此地曾被人设下过阵法,要么……”陈随礼忽然顿住了嘴,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陈太傅一见他不言语,且四下环顾着什么,便好奇的追问道,“怎么的了!随礼,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老大人,属下不知,只是觉得……”陈随礼又再度隐去了关键,接着又说道,“应是我想差了,想来也不太可能的!” 陈太傅看他话吐一半留一半,就知道他心中已有所猜测,但不敢说出口。 此时雨已渐歇,反正天色已暗,而且现在这山道也泥泞,极不便于马车行走。他便命人将那些个帐子先行支起来,起灶生火,先将这身上的潮气给烘烤干。不然这般天气,一旦受了寒着了凉,可就不太妙了。 众人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换下,至于那些个士卒就光着膀子,围在火堆旁,旁边用树枝支起的一个个架子上,则支楞着一件件衣服,这场面也实在是壮观。 陈太傅在马车内换好衣服,这才出来见人。他对陈随礼使了个眼色,引他旁边问话。 “随礼,刚才人多,老夫也不好问询。可是此地有疑,你或是想到什么不便开口。现在人少,且说来与老夫听听!” 陈随礼思索片刻,在心中组织了下语句,这才开口道来。 “老大人,说来这也是属下听来的轶闻,或许是当不得真的,但事情涉及赵家皇室,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还有老夫不知晓的,倒正可以听上一听!刚那几个乡民说的是有些怪异,此地这树桩焦黑而不散形,排列规整有序,似乎是故意为之一般,老夫也正觉得蹊跷呢!”陈太傅说完,便弯腰用刀尖划了划那些个树桩,坚硬如石头,连个刀痕都划不出来。 “老大人,您也知道这赵家皇室,从顶上代开始就传承乱了套。太宗皇帝当年烛影之事民间一直偶有传闻,属下就不复述了。或正因为此,太宗一脉子息不旺,到仁宗之时未有皇嗣,这才过继了英宗。而到了前朝,皇族被掳去北地,饱受凌辱。到了先帝一路南迁,及至苗刘宫变之时,又丧了唯一的幼子,只能再行过继之事,终将帝位传回太祖一脉。” 陈随礼这般说着旧史,虽言辞有些隐晦,但该了的是人都了解。 不过这些事既与皇室权斗有关,民间的说法或为臆想,下层人士猜测上层总会加上诸多奇想杂念。 陈随礼继续说道,“幼时某世居于此地州县,偶听得家中祖辈传过一件奇事。说是在本州境内有怪山,屡出怪事,言说是与赵家皇朝的诅咒有关。还有一打油诗唱曰:无名山上无名地,雨天迷途人未觉,唯见焦黑树底焦黑人。仲子违约又违誓,今世不报后世报!问你亏心不亏心!” “此事虽不可言说,但老夫也是明了的。但说到底,皇室又与此地有何联系,怕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吧!只能说你这可能有影射到某个人,但未必会上升到皇权吧。” 陈太傅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此极不认同。 他曾于先帝御前中书,自有权限调阅卷档。虽因战乱,大多文档丢失,但该知道的也是知道的。 这太祖一脉四子虽不得善终(长子赵德秀和三子赵德林死得早,没有子嗣;而次子赵德昭在太平兴国四年自杀,被宋太宗封为魏王。四子赵德芳死于太平兴国六年,时年23岁),但太宗对兄长的后代子孙尚算礼遇,虽离了权力中心,衣食应是无虑的。就算心再狠,也会顾忌着流言蜚语,不会做过了。 而且赵家宗亲几乎没人一人与此地有过关联,怕是民间穿凿附会了吧! “老大人,民间可不是这么传的。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而且适才属下也问过那些乡民。这当地人人皆知此谣,可见就是从这附近村镇传出来的。仲子一词听着怕是与太宗皇帝有关,而且据传当年那秦王赵廷美曾在此地盘横过多日。” 陈随礼顿了顿继续说道,“虽说或许是被贬心情阴郁所发之感,但此地必是大兴土木过的。说是山,其实是泥土堆积而成,底下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与周围的群山似有不同。而且听闻当年此地雷雨不断,绵绵不绝,似是做下了惹怒上天之事。” 说完,他又指了指周遭的山峦,继续说道,“老大人,你也知道属下对于这风水堪舆之术颇有心得。这周遭山势,与此地形成一压角之势。这山虽不高,但水土流失严重。山无基,土无水,树无根,必是此地之下布了大阵。且煞气如斯,草木成灰,今日又能结合天象自成一困阵。看来民间所传也并非空穴来风。” “那依你之言,此地行的是何法?走的是何道?那太宗皇帝因金匮之盟,确实对兄弟子侄极为忌讳,只要有一丝异动,也许会刀剑加身。但要说秦王行这事,怎会没有察觉呢!” 陈太傅轻摇了摇头,当年的事虽说秦王被告谋反,但世人皆知是太宗不想那金匮之盟的说辞被旁人利用,这兄终弟及之事,毕竟比不得自己血脉承继为好。他当年以此为借口,让帝位从太祖手中承继,变得名正言顺。这弟是弟,侄是侄,但人都是自私的,那皇权传承则是另一回事,容不得他人窥视。 不然当年廷美一案,怎么会闹得怎么大。其中虽有赵普与卢多逊的私人恩怨在内,但更多的是帝心所向。既然卧榻之侧不容窥视,自然是会在那秦王身边使人戒备,怎会让秦王有机会做这么多事呢! “当年秦王被贬之后,一是政治上灰了心,二是亲情上失了情,就连母亲都不是他生母,变成了私生子,怎能不忿,怎能不恨!”陈随礼或许是感同身受,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陈太傅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噤声,随礼,你妄议过多了,帝王家事出的你口,入的我耳,旁人听得可 第171章 鬼打墙,人遮眼3 陈随礼是个明事的人,这几日也是因为安排出了纰漏,顾此失彼,竟误了晖哥儿。这有愧于心中的旧人,难免行事失了分寸,现在口舌之上又失了严谨。 此刻,陈太傅是看着他直摇头。 “随礼,你自打进府为老夫幕僚后,一向是恭敬谦和,行事有度。今日可是哪一点触动了你,让你失了往日的平和?” 陈随礼讷讷无言,有羞有愧,不知从何处开口。 “你啊!平时平,波时波,恰如那平静湖面之下有涡旋涌动,老夫也正因为此,当年才会……” 陈太傅忽然闭口不言,只是长叹一声。 陈随礼也知老大人的未尽之言,当年或是因为他心性未定,才将他排除在外,虽与晖哥儿的母亲有缘相识,但却无缘成姻,让他抱憾终身。 他这小半辈子,幼时衣食无忧,皎皎少年郎;及冠时却因躲避那战乱,一路南迁,家中长辈俱亡,尝遍辛酸苦楚,幸得族叔收留,有那一片瓦片遮顶;长成之时,又托族叔美言,加之那一表千里的关系,得拜于陈太傅门下;结果无论他才情多高,却屡试不第,总差了几分运气,心中所思所想无法展露,更开不了口求那姻缘二字。 一迟终身迟,一误终身误! 遥想当年佳人远嫁时,他也曾蹉跎颓废过一阵子,怨东怨西,甚至是恨过陈太傅,现在想想也是因他一事无成,谁人又放心得下将女儿下嫁于他,也怪他不敢开口言明。 他这般想着,默默无语中带点消沉,让这帐中的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 夜已黑沉,有那派出去的斥候回来通报。 “太傅大人,卑职向山下行走,但似乎一直在绕圈子,怎么也到不了山脚,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那困境。” 陈太傅饮尽碗中姜汁,抬眼看了下那斥候。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而脚上则沾满泥水,说完那番话后,便一直喘着大气,看着就像走了长途一般。 “你且下去休整休整,明日天亮之后再行下去探探路吧!” 那斥候出了帐门,就被他那上司给拎了回去。至于他是如何向那位校尉大人交待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一夜,娄副使那帐子里,整夜烛火就没熄过,怕是也是听禀后,心中不安乐了吧! 至于陈太傅则命令贴身的两侍卫紧守帐门外,这才与陈随礼继续刚才的话题。 “随礼啊!看来那些乡民说的话也有几分真实,此地确是一迷阵。若明日情况还不明朗的话,你对破解此阵可有什么想法?” 陈太傅这么一说,便见陈随礼一脸难色。他是会些这方面的,但对于此奇阵怕是班门弄斧了,怎会解得了。虽说自太宗朝到如今,也有那百余年之久,这阵法或会因环境地势的变化,有所失效。但此残阵既已残,更不容易从那一星半点来窥全貌了。 “难!难!难!” 陈随礼心中直犯嘀咕。 “老大人,属下委实参不透。此阵既然当年搬土成山,手笔如此之大,如今既已破败至此,残中必有失,破中必有变,怕是极不好办的!” 陈太傅瞧着陈随礼的苦恼样,便知他也是无法可想,只是这事情还是得提前做好两手准备才是。虽然说从那些村民口中得知,此地怪事只要等待天象平复后,就能解,但他的心中还是不安乐,就怕出什么意外。 “随礼啊!你说那暗谍引我等走此道,是存心困我们一日,还是另有想法?” “老大人,那暗谍怎会有那本事控制得了天象,让它晴就晴,让它雨就雨。虽有意引我等来此,但怕是我等运气差了,适逢天变,这才被困住罢了!” 陈随礼此话一说完,便见陈太傅提笔在纸上画了几条线。 若是按原计划,确实能早个几日到达下一个城镇,但林深路窄,极不利于大队车马行进。而如今在这山中绕来绕去,还遭逢大雨,又不知何时能脱困! 这纸上一画,倒是可以明显看出差别来。这多出的几日,于敌能重新招兵买马,在前方设下埋伏,于他们而言,这一路疲惫而行。此消彼长,委实不利。 “老大人,看来前路必有贼人设下埋伏,不可不防啊!”陈随礼指着群山外的道路,开口说道。 “唉!老夫那死对头,也不知存了何心,倒显得老夫前些时日心慈手软了!”陈太傅缕着胡须叹气道。 他与娄相对头多年,政见不同,虽各自给对方留一线,但这般行事,又委实不像姓娄的作派。就怕那对头存了心思让他横着进金国大都,他在明面上挂个名头,暗地里这谈判还是姓娄的来定,倒时那污名由他来背,这就糟糕透顶了。 门外有侍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急急禀告道,“太傅大人,那暗谍跑了!我等在附近搜索许久,就是寻不得,还请太傅大人恕罪!” “不是令你等严加看守,不可放松吗?事情既已出,又不及时过来禀报,瞒不了了才想着过来吧?”陈太傅诘问道。 “属下该死!我等确实这般做了,也不敢松懈。可是那校尉大人和娄副使将人领了去,说是我等毕竟是随侍太傅大人的,这看守人犯的事还是由他手下士卒看着更为妥当些。我等被打发了出来,怎知会出了变故。”那侍卫躬身回禀道,语气诚惶诚恐。 陈太傅听完侍卫的解释,这般也确实怪不得他们。他们行的是职责,忠的是他那个外孙。现在名义上是属于他麾下,确实无责任去办这事。两相取轻重,委实推不了娄副使的指派。 “你且下去吧!多加留意娄副使等人的动态,看看有无古怪,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这人一走,帐中又恢复了寂静。 陈随礼看着陈太傅久久不言,不由得有些急切。 “老大人,这暗谍若是寻不得,怕是要出乱子。属下可是问询过那几个乡民,此人经常在此山间采药,熟门熟路的。这么一放虎归山,也不知会在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就算是通风报信,对我们接下去的行程也是极为不利的。” 第172章 鬼打墙,人遮眼4 陈太傅沉吟半刻,这事是难办了,也不知娄僖在其中担了什么角色,而那个校尉这段时日是否已投了那娄家。 “随礼,如今敌暗我明,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这营地周围先吩咐人多加巡逻,万万不可让人有机可乘。” “老大人,您这可得着可信的人去守卫。如今这队军士也不知被姓娄的收买了多少,对我们行事极为不利。希望能尽快与韩大将军的军队会回,解了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陈随礼也知那事情紧急,告辞陈太傅后便匆忙前去帐外清点人手了,忙忙碌碌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陈太傅帐中的烛火虽然是熄灭了,但年纪大了,这觉也少了,再加上心中担着事,自然是睡不安稳的。 帐外的几个侍卫得了陈随礼的叮嘱,双眼自然是瞪得老大,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不敢有丝毫松懈。及至夜半之时,等轮换的前来替,一个个是累到不行,揉巴着眼睛,哈欠连连。 前来替换的虽不是陈家直属的,但也得了吩咐,看他们个个这般模样,知道今日这后半夜怕是个苦差事。幸得他们出自韩家,往日里操磨惯了,现晖哥儿不在,自然外家陈太傅也是他们半个主家。如今这般情况,可容不得半点含糊。 这后半夜职守最是容易犯困,尤其是天光时分。对于他们这帮老油子,自然是门清,腰间束袋里已备了清醒三“法宝”,胡椒粉,盐末,针,听着就让人发怵,不然怎说得韩家治军严明。 “法宝”备上了,嘴上也是不得闲。 “阿细,你说这晖哥儿这遭能回得来吗?都好几日了!”一个侍卫忽然开口说道。 旁边的人捂着嘴,压低声音接口道,“这话怎是能说的吗!那晖哥儿福大命大,必是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可我不是担心吗!晖哥儿这回安稳地不待,硬是要跟着陈太傅北去。这差事委实不好办的,再说我等瞒着陇西那头,若是让老管事知得了,一顿瓜落怕都是轻的!” “远管不如现管,晖哥儿定下的,哥几个只得听着护着,再说那韩泰喻都没说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名唤阿细的跺跺脚说道。 “希望那帮子好汉本事了得,能救得了晖哥儿,不然回去真交不了差了!”另一人叹气道。 想想这事也真是聊不下去了,此行他们护卫的职责是丢了,小主子人影都不见,想想就头疼。 两人顿时也不开腔了,脸色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沉,怕是为了自己的前路担心着呢! 而远处树梢上传来夜鸟的呜呜声,为此地平添了几分寂寥和怪异。 那阿细瞅了瞅陈太傅帐内隐约的光亮,听着里面毫无动静,忽然开口道,“我开伙的时候可是听那些个兵士在议论,说是此地阴得很,怕是进得来出不去。现在眼瞅着那一个个树桩子,也觉得有些恐怖,不会真困在此地了吧!” “你不是一向得过且过的吗!也会有担心的时候,真是难得啊!”旁边的侍卫调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这块地方,连个鸟都不飞过,静悄悄的,我的心能不慌慌吗!”那阿细越是向四周打量,这心越是挂得高高的,接着就用手扯着同伴的衣角,不敢动弹了。 “别自己吓自己了,大家伙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刀山血海也是见识过的,有什么可怕的,且放宽心,天塌下来,自有那能人顶着。”旁边的侍卫拍拍阿细的肩膀道。 “就是因为见识过了,现在才更怕了。这种神神叨叨的,弄不好要死人的,家里可是指着我的俸禄过日子呢!等会我还是得避着点才好!”阿细缩缩身子小声嘀咕道。 “你这小名还真是没取错,阿细阿细,这胆子是又小又怯,我也是没得话说了!”那侍卫哭笑不得,这同伴遇事就这般,也是难见了。 那阿细突然惊呼一声,一手颤颤悠悠的指向东北角的树桩处。 “那边,快…看…那…边!有鬼!” “胡扯!哪来的鬼!今个月儿这般明,怕是你亏心事做多了,才能见着吧!”旁的人讥笑道。 “真…有!那…么…一大团…飘的,不是…鬼影,是…什么!”那阿细虽因惊恐,说话断断续续的,但言语算是表达清楚了。 余下的几位半信半疑,你说有敌人还靠谱点,说鬼影谁信啊!怕是心生暗象了吧! 等他们几个抬眼去看时,那方向空空荡荡的,只见树桩,哪来飘着的东西,信你个邪! “阿细,你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哪来的鬼!” “真有……的,刚……飘进……那边……树林里……去了。兄弟们……信……我……一回,去那边……看看……吧!”阿细惊恐的说道。 “那方向可是离校尉大人和娄副使帐子近得很,守卫松不到哪去!我们可是与他们不太对付,过去不是讨烦吗!”其中一人说道,他们自打北行以来,就跟着晖哥儿一起与那位娄副使不对付,相看两相厌,这般去那边查看,就算师如有名,怕是也会被打发出来。 “对啊!且等等看!或是先行禀报那位陈先生看看,让他来拿拿主意。” “是啊!这深更半夜的,阿细你刚那么一说,弄得我也有些心慌慌的了,这事还是等天亮再说吧!”另一人开口说道。 “说我怂,你们也好不得哪里去!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阿细也来劲了,互相嘲讽起来。 “…………” 这声音是越来越大了,陈太傅在帐中睡得就不安稳,本打算不想去理会,但传入耳的只言片语,有些动乱人心之嫌,放任自流可是不行的。 他在帐中重咳了几声。 许是外面的讨论声太过激烈了,并未曾留意到帐中的动静。 陈太傅只得披衣着履,对着帐外喊道,“外面的,且去唤陈随礼过来。” 帐外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片刻才有回应。 “陈老大人,属下这就去办。”一人在外面应答道。 第173章 鬼打墙,人遮眼5 而那位陈随礼自打离开了陈太傅的帐子后,就片刻不敢松懈。都说是顶上的一句话,下面的忙到死,不然怎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他可是心甘情愿的听太傅大人差遣,甚至说是甘之如饴也不为过。说是替人尽孝,也就差个名份而已。 及至吩咐完值守的人手后,他这才有空来细细打量这块奇地。 刚才雷雨交加,但此地的风雨之势确实是比外面小了不少。听着极是吓人,可他们在阵中之人却有种坐看风起云涌之感。 风雨加身,只是身在何方未可知! 陈随礼将周围有树桩的逛了个遍,细数着树桩的个数,接着在纸上画画圈圈,记录下方位等等。 接着就抬头看向天空,刚才这么狂风骤雨的,现在倒是天空清明,上面星光闪闪,就是月儿未挂,比前几日夜间更暗些。 他这手头上也没有趁手合用的工具,只能凭着对天象的了解,来判断判断这块地的方位走势。 虽然周遭因天黑看不太真切,但依他总体看来如今运作的只是个迷阵而已,这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幸得不是天然成阵,只要是人布的,就必有可破之机。”陈随礼喃喃自语道。 他折起手中纸张,往自己的帐子而去。同行的幕僚中可有一位数算高手,至于另几位对此道有所了解。有些东西有人搭把手,更能省些心力。 他进了帐子内,见同僚们早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入睡了。 “各位同僚,鄙人正有急事相请,还请诸位施以援手,相助一二。” “随礼,我等可比不得你要得陈太傅重用,就指着你多留口汤给我等享用。”一着白色里衣的男子抱怨道。 “是极!苟富贵,莫相忘。你说你这么日日鞍前马后的,不就显得我等百无一用吗!”另一个端着盆子从帐外进来,插了一嘴道。 “诸位,诸位,平日里我等相处的也颇为融洽,原来竟是我以为罢了,该是我自作多情而已!”陈随礼说完,便以衣袖遮面,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 “算了!随礼一向是把难活琐事揽去了,我等这才能早早收工,就别逗他了。”一人憋不住了,吐了真。 “哈!哈哈!我等在帐中可是久等多时,就该让你受受责难。” 同僚们在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看样子怕是备着套子等他来钻呢。 “随礼,要我说你就是太爱操那心了,什么都往身上担。有时就该及时行乐,得过且过。我等仕途已是无望,谋份差使罢了!”一个窝在角落处的忽然出声道。 “对啊!你来迟了许久,就该自罚几杯。说起来今日风雨淋身,喝些酒水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另一人拿起床下角落的酒坛子和酒盏子,上前就要来敬酒。 陈随礼不言不语,静静的放下遮面的衣袖,板脸看向四周。 “随礼,你这不出声的模样,可真是吓人,不就是开个小玩笑吗!”一人受不得这静谧的局面,开口道。 “同为陈老大人效力,大家伙等得也久了些,不就想拿你打一下趣吗!…………”这位开口解释的瞅着陈随礼那张死脸,也说不下去了。 陈随礼忽然翻脸一笑,就如石块上裂开了一条缝,看着就吓人。 “吓死人了!随礼你今日也太过份了,倒底是我等戏弄你,还是你搞我等!” “风水轮流转,整人前就得有被反整的准备。以为我陈随礼这么多年是白混的,能随便被尔等戏弄得的了的吗!”陈随礼洋洋得意的说道,配上他那脸神情,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众人不想继续听他那言语,一个个将脸给转了过去。 “好了!正事要紧!你们且过来一起看看,参详参详该如何办!小弟实在是独木难支了。”陈随礼也知言语过了些,忙扬了扬手上纸卷,岔开了话题。 “竟然还有事难为得了你这位能人,委实难见。我来瞧瞧看,倒底是何种难题?”一幕僚将陈随礼手上的纸卷接过,抖落抖落,展开一览。 “随礼,你上面涂的什么鬼东西,难道是天书不成,谁人看得懂啊!”那位同僚一见之后,就紧锁眉头,将纸卷递给另几位。 这一难众难,纸卷上的东西本就是陈随礼随手记下的,若没他解释,谁人又能看得分明,算得清楚呢! 确实是没人看得懂,一个个就在那直摇头。 “随礼,莫为难我等了,上面倒底是什么个鬼东西,解释一下吧!”其中一人打破僵局,追问道。 陈随礼拿过那纸卷,指点着上面的点阵排布及数字,解释道,“这些还不是此地的地形图,及树桩分布规律。你们也帮我瞧一瞧,算一算,看看这阵图有无其他的变化规律。” 他这话一说完,便见众人向后倒退几步,个个连声拒绝道。 “莫寻我!我可干不了这事!” “随礼兄,你也知道让我处理些公文条款倒还行,但这个是真没法子,完全是一窍不通的啊!” “陈兄,要不我等给你掌掌灯,鼓鼓气,可好?” 陈随礼一听,真是哭笑不得。他这帮同僚人是真的好啊,平日里躲懒已是了得。 他难道就是个工具人不成,有事他来顶上,现下求见解时又推诿出去,看来他平日里是太惯着他们了。 “这事弄不好是事关我们性命,你们这般作为可是要为明日做好准备。到时陈太傅怪责下来,你们的不作为,我可是会如实禀明的。” 陈随礼这番言语,倒是激起了他那帮同僚们的好胜心。一个个凑了过来,研究起图纸来。 “这看着确实是个困阵,不过这东缺西漏的,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势。有什么好研究的,破就是破,就算还能运作,也就如秋后的老虎,狠不到哪去!” ”非也!非也!我可是瞧过此地那些个树桩,个打个的焦黑,一看就是曾被雷劈过了。倒是年代久远,再加上今日这般天气,我等也没挨过雷电,怕是以前还有个引雷阵。也是我等运气啊!” “吴兄此言差已,适才我等可是也 第174章 鬼打墙,人遮眼6 此夜是无人入眠,个个是担着心事。有人胸怀坦荡荡,也有人心有暗思,更有人对未来的前途有些担心。 ”随礼,你记录得可还有遗漏。这块地方,我算来算去,就是算不通。”那位吴姓幕僚弃笔于板子上,转头对陈随礼说道。 “你指的是哪一块?” 陈随礼闻言,忙拖着布履过来瞧。他可没想到那帮同僚们这么快就找出了关键,刚才可是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现在倒是跟打了鸡血一般,来劲了。 看来没压力,就没了动力,对付这帮平日里工作时如同耕牛,收工后没心没肺的,就得激一激,逼一逼,这不就出效果了吗! “就这,你看看东北角这块,我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看着极不顺眼。”那吴姓幕僚指着某一角说道。 旁边的几位将目光转向此处,研究起来。 “吴珠子,这处只能说被岁月侵蚀得少了些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我看着就是阵形尚算完整罢了!”一人反驳道。 有人的地方自会有些争论,意见相同还是少了些。陈随礼适才虽未察觉什么明显的异样,但也觉得与旁边相比,这块确实是太过完整了些。 那外号吴珠子的幕僚听得别人的反驳,忙回应道,“虽说我对奇门八卦算不得精通,但于算经一道可是在你们当中出类拔萃的!我算得的必是出不了差错的!” 他这么斩钉截铁的言语,将众人的思绪都拉到了此块地方。虽有些半信半疑的,但却是在考虑了起来。 “吴兄说的倒是不错,这块就如破布上的补丁,看着极不顺眼。” “对啊!你们这么一说,别的地方似乎也有些不妥!看着似乎是有人在补全此阵。” “此地不会真是个陷阱吧!今日绑的那个暗谍不会是故意引我等走这条道吧!随礼兄,看来你得再去审审那人才是。” “我适才未曾说过那暗谍已然走脱了吗?” 陈随礼这话激起了千层浪,众人忙缩到一处。 “陈兄,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的!这么多兵士怎会连个人都看不住。不是说现下这困阵已然启动,这人还能逃到哪去!” “是极!是极!附近搜一搜,必是能找到人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催促着陈随礼速速行动。这走脱个人可是一件麻烦事,谁都怕晚上睡熟之后被人摸入帐,能不担心吗! “这不很明显有人搭手,能走不脱吗!”陈随礼轻挑了挑眉头,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吧!这队伍心不齐,还真是一件麻烦事。也不知道陈老大人是怎般考虑的,竟容得下那位在面前晃荡。” “陈太傅与娄相明面上毕竟还算过得去,这朝中之势还是得讲究一个平衡,你进一尺,我留一寸,未曾撕破脸过。” “也只有我们陈老大人站得住脚,不然如当年赵相那般,为人太过刚直,不就被娄相借事打发到南边去了。” “如今赵相起复,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了娄相的攻势,莫要将朝中的大好形势给白白丢了!” “我等离得远了,对朝中的形势如失了耳一般,判断不明。等陈老大人回朝之时,也不知是何般光景!” “是啊!这若耗个一年半载的,谁知道会有何变动,这娄相真是使的好阳谋啊!” 众人在那边越说越热烈,对未来的前途不由得担心起来。其实他们此行匆忙,一则是未曾与家中有过交待,心中自然是挂心。二则是诏令来得忽然,陈老大人或许有所准备,但他们心中可是极为忧心。三则是这段时日波折多多,人心有异,谁也猜不到下面的行程会怎样。 “脱题了,脱题了!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得把现在可能存在的危险先行解决了才是。”陈随礼见越说越离题了,忙阻止道。 “随礼兄,我们就这水平,能发现点蹊跷已是不错了,剩下的还是得靠你了。”一人嘿嘿一笑,建议道。 “也是,随礼兄能者多劳,将剩下的担了去,想必是可行的。” 另一人附和道,接着捅了捅旁边的一位。不过这位老油条可没有跟着搭腔。 “既然如此,我可放心不下。要不你们哪位随我一起,去现场堪探堪探。”陈随礼可不想黑灯瞎火的独身一人前去,总得拉个人陪着才行。 那位老成的忙一推旁边的,“小吴,你胆够大,陪着走一趟吧!” “可是…………”那吴姓幕僚推却道,不过瞅瞅另两位的神色,说不下去了。 “你看我们俩个可都洗涮完毕,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再动弹了。再说你毕竟年纪尚轻,精力还旺着。”另一个倒是给了个理由。 那吴姓幕僚只得跟着陈随礼出了帐子,向外走去。 今夜还是个下弦月,月亮未出,虽有火把照亮前路,但地面总有点水坑,看不真切。走起来是一脚高一脚低,但还是会湿鞋。 “鞋子算是白白烤干了,早知道打死也不出来了。”那吴姓幕僚喃喃道,脚上拖泥带水的,极不舒坦。 前方有一团黑影撞了过来,险些将两人撞到在地。陈随礼用火把一晃,这才看真切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陈先生,小人正要去寻您呢!”那人正是在陈太傅帐外守卫的侍卫之一,这时也认清了对方。 “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你现在正轮值,可是老大人那有事不成。”陈随礼问道。 “陈太傅正有事寻您呢!小的刚去帐子没寻到,知您来了这边,这才寻了过来。”那侍卫回答道。 “先且等一等,你先陪我等去东北角看看,再一同前去吧!”陈随礼想着必是老大人睡醒,想找人聊聊后续,应不是急事。而那边若不看仔细,他心也定不了,总有根弦绷在那。 “陈先生,真去那边啊!刚那阿细说过东北角有鬼影闪过,可我们别的人都没瞧见,要不等天明再说!”那个侍卫虽然刚才听人说时不在意,但真要去那边还是有些怯的。 “还有这事,那更该去瞧瞧 第175章 鬼打墙,人遮眼7 如今是前面一个打头的,后面跟着两惴惴不安的。 那吴姓幕僚自打听了鬼影二字,就有些魂不归位了,既不敢往前走,又不敢走那回头路。 身体是哆哆嗦嗦,手上倒是极不含糊,紧紧抓住旁边那侍卫的剑鞘柄不松手。 “吴先生,你且松松手好不。这四下黑漆漆的,真要出了状况,你这般抓着,我也不好拔剑啊!”那侍卫边轻轻拨开剑柄上的那只手,边说道。 “你孔武有力,怎么不在前面开路,还不是和我一般跟在后面,有胆子走前面去啊!”吴姓幕僚人怂,但话不怂。 “到地方了,趁这边没人注意,先帮手看看。对了!刚你们那个阿细指的是哪一块?”陈随礼在前面轻声说道。 “大概这个左数第六个帐子偏北方向,近那片矮灌木丛。”那侍卫躬下身子,靠过去说道。 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娄副使的帐子烛火未熄,看着似乎人未睡。他们这般过来,也怕引起争议。娄副使是不敢对付陈太傅,但他们这种下属,他若以官位压人,他们也是有苦无处诉说的。 “既然如此,过去的时候动作轻点。留意一下那附近有没有痕迹,有没有多什么或者少什么。”陈随礼数了数帐子,见第六帐子正是那娄副使的,就心生疑虑。不会真是那位搞出来的花样吧!人难道真与他们娄家有关不成。 “晓得,晓得。但我们过去查看,若是被瞧见了,该怎般解释。这半夜三更不睡觉,过来窥视,不是找事吗!”那侍卫知道怎么办事,但也怕惹事。他们这趟陪行,挂在陈太傅名下,论起来算不得使团人员,就怕那娄副使细究。 “你刚才不就给了一个好借口吗?若是问起来,就说刚见鬼影了,不知是人还是鬼,怕惊着了娄副使,这才过来偷偷查探!” 陈随礼这话点醒了两人。 那侍卫忙点头应和,好借口啊!要不怎么人家做得了谋士,他只能靠把武力谋食。 “陈兄,你这是陈老大人身边待久了,也学得了半成啊!”那吴姓幕僚竖着大拇指夸道。 “还不速速行动,再过会弦月怕是要出来了,更易被人瞧见行藏。当然刚那借口最好是不用,不然可是会打草惊蛇了。”陈随。礼叮嘱道,接着挥了挥手,示意分开查探。 另两人虽内心是不太想去,但有个卷王在那对比着,也只能被推着向前了,两人作伴,还是好一些的。 三人越过那些个帐子时,脚步放得极轻。或许是娄副使真在行什么私下里的勾当,帐内似乎有人声,但帐外并无人值守。 他们越过之后,就分开行动。 陈随礼行得更远些,有些靠近灌木丛了。他是想着那鬼影若是人,大概率是那个逃跑的暗谍,要么隐身于灌木之外,那么行藏就更难觅了;要么托身于娄副使的帐子里,但他下面那帮人心不齐,这人多口杂的,总会露出些口风出来,而且娄家那位一向自以为是,嫌弃这嫌弃那,怎么会容人躲到他那去,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他现在怕的就是那暗谍这么多年隐居在此地,早把这个残阵给摸透了,动些手脚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到了灌木丛边,仔细辨别着地上散落枝丫和脚印,看看到底是新的,还是别的什么个原因。 此时土地上的水已有些渗入土层,此时若踩上去,会遗留下一个个泥泞的脚印。不过他左看右看,并未有新的,只有些压踩折断的新枝。 按说巡逻的军士也不会特意到此处,谁那么闲的慌,到这来上窜下跳的。至于脚印在这种雨天,本就不易发现。不过他倒是闻到些血腥气,他凑近去闻,竟觉得味道来自于这泥土。 他弯腰用匕首在土层上掘了掘,入手极松,感觉那块土层就如同豆腐一般,跟树桩处的土层大相径庭。 不费什么劲,就掘出一块湿泥。他手握泥土,放到鼻下时,那血腥味更浓了。 陈随礼只得用火折子照亮看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丢弃在地上。 在那火光下,只见那泥土呈现暗红色,竟似被血染红了一般。其上更有泛着白光的蠕虫在里面涌动,他看着就觉得浑身极不舒服,身上汗毛顶起。 而另一头的两位,一个脑子略灵光,但人却是极为怕鬼;一个手脚灵活,但对于鬼怪一事也是一个怂包。这凑在一起,只能互相鼓劲,摸索着向前,动作自然比陈随礼这头慢上不少。 到了地方,那个侍卫负责在近旁跟着,警惕的看着四周。至于那吴姓幕僚则一个树桩一个树桩摸索着过去。 刚才陈随礼那张纸上的数据是用火把照着,走马观花似的一个个数过去的。现在一摸下去,可是察觉到不同来了。 “你过来给我照亮点,这几个树柱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那吴姓幕僚轻声唤道。 “照不了,离那边的帐子太近,还是莫点火把,容易引来人。要不我用火折子给你晃一下可好?”那个侍卫回答道。 “快些,快些,莫废话了!”那吴姓幕僚催促道。 火光轻轻一燃,这下子两人都看清了。那几个有异的树桩上面的虽是黑色,但却似乎色泽上更浅些,没有旁的几个那般焦,那种从内到外的死寂。 等那个侍卫也上手摸时,更察觉出不同来。 “哎呀,你还别说!这个摸上去太平滑了,没有旁的几个那磕碰感觉,真是不同呀!” “奇就奇在,按理说这个地面不好挖开,若是新作的,到底是怎么给按上去的呢!”那吴姓幕僚一拍脑袋,大惑不解的说道。 “你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小九九,哪那么容易让你想出来。现在这些个有异的怎么办?挖出来吗?”那个侍卫这般说着,这手上是比话快多了,已经开始用劲去抬了。 “动不得!动不得!让我想一想看!”吴姓幕僚伸手阻止道。 “行吧!这事你们这帮聪明人来拿主意!我可干不了!”那个侍卫见用足力气,也抬不了,也 第176章 鬼打墙,人遮眼8 “这事看来还得去问问随礼兄,看看他是怎样个看法!”那吴姓幕僚捅了捅旁边的侍卫大哥。 “你来拿主意,这种动脑子的话,我可干不了的!”那个侍卫直起身来,便起步要往外走。 “等一等!”那吴姓幕僚也跟着起身,或许是蹲久了,腿脚有些麻,慢了一步。 那个侍卫只得站在一侧,等上一等。 吴姓幕僚在纸上记下那几个树桩方位,这才起步向那灌木丛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陈随礼正处于危机之中,而不自知。 刚才他已然瞧见了灌木丛下泥土的古怪,更是沾了手。现下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上虫子,只得使命抖了抖。 至于那扔弃在地上的火折子遇湿,熄的也快,也只能烧死几个虫子。但这么一大片血地,要想除个干净,想想也是渗人。 也不知道这么多血是打哪来的? 不过走上这条路之后,已是连逢怪事,他既不知道现下这关该怎么过,也不知道有人是否在前方布下一个个袋子等着他们往里钻。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道。 此时四下极静,冷风带来了丝丝寒气。这般光景就连野兽也不乐意出来了,半点嚎声也无。再加上对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他也有点心口发冷,待不下去了。 他怀疑百年前那位秦王赵廷美启用的是血阵,现在又有人以新血来唤醒地下的东西,试图给他们制造麻烦,甚至是将他们留在此处。 而要重启血地,屠刀下的冤魂可不是廖廖几人就够了。现下虽已是这南北交战的尾声,但这丢个人,那杀个人,只有动手的人小心一点,谁又想得到呢! 现在还不知道对手走到了哪一步,这地下的东西是不是快出来了。要说赵家皇室老一辈的那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刀口上舐血出来的权位,怎会放手自家子侄。他虽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弄的,但想必是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不过这事也是因太宗皇帝太过心狠,都把一母同胞的兄弟改了弦张,让他连个名字都上不了祖谱,死后又怎么能葬到祖地,怕是要成孤魂野鬼,这能不反击吗! 秦王必是借太宗皇帝的贴身之物以血将养,诅咒他的后辈子息,这么多年下来,不就搞得太宗一脉凋敝殆尽,皇位虽到不了秦王后辈手上,但只要不是太宗一脉,秦王若是死后有灵也是满意的。 就是这地的好风水都被用来应付天谴了,反而累及此地的儿郎少了些灵气,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能人志士。 (史载,在靖康之乱后,太宗一脉只余宋高宗一人,余者在金国多受磨难,死无其所。倒是太祖一脉从承继高宗名下后,再度登上历史的舞台。而秦王一系或许是被太宗打压沉了,子孙辈默默无闻,似有隐名之嫌。) 此时陈随礼对于现在这般情况也一时处理不了,是火烧还是别的手段,还得细细思量。 忽然听到身后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他忙回头望去,便见一黑漆漆的影子扑面而来。 他刚要惊呼出声,便觉后颈被敲击了一下,昏倒在地。 “完了,滚犊子了!”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人这么一倒,就见那影子冲着后面叫嚷道,“你下手太快了!干的什么事啊!” “这家伙可是已经发现了这块血地,再不动手,怕是对大事有碍。”后面的人回应道,正是那暗谍。不过此时他灰头土脸的,一身狼狈,看来刚才就是一直躲在这附近。 “那还不是你将人给引到此地,坏了四太子的计划。你应该知道一人侍二主,更应该分得清主次。当年四太子派我们几个随着那娄会之回这南朝,就是指着我们在南朝潜伏好,以待时机。而你既然有机会知道赵氏皇朝的隐秘,更该好好利用,让那赵氏亡族,大权旁落。你看看你这行的什么事!”那人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他穿着件侍卫的衣服。 “我当年既然投身于娄会之手下,他指派什么任务,我也只能执行。你在望京吃香喝辣的,而我呢在这穷乡僻壤待了这么多年,容易吗!这次难得有机会回北,而我手头上的这个也忙得七七八八了,正可以做我回去的投名状,我真是受够了!”那暗谍言语之间尽是无奈与苦楚。 “我真不知道你困在此地多年,毕竟你我分属两条暗线。不过要不是听你道尽此地的关键,我本不该出手帮你。”那侍卫打扮的人只能边叹气,边上前收拾手尾。 “这位姓陈的幕僚,你打算怎么处理?还是和往日一般,一刀斩了,放血于此吗?”那侍卫将人拖到灌木丛旁,然后问道。 “不用这么糙,这杀人也是讲究艺术的,可不能对不起这块好地方!”那暗谍边说话,边拿起匕首在陈随礼的身体上比划着。 “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最干脆,但缺乏美感。我这么多年处理下来,也算悟出了点东西。” 他在陈随礼肘部轻轻划了一刀,血液慢慢地流淌了开来。 “你看,这伤口割小了,易愈合。割大了,这血淋淋的又不是杀鸡宰羊,看着也难看!就得这般慢慢的,让他在昏迷中慢慢失去生命,不是挺好的吗!” “你这般,我也是无话可说了!”那个侍卫也是看不过眼,无奈的说道。 “我这是以德报怨,刚这位姓陈的处处针对我,找我马脚,还得是我人好,让他死得其所!”那暗谍倒是言语里洋洋得意,他被困在山野之地,总得找点事做。这人杀多了,自然是熟能生巧了。 “我看你这心已是有些不对了,以后可得缓缓,小心阴沟里翻船,我也不能回回救你!”那个侍卫打扮的劝诫道。 “你看你不还是在装,人前人后不一般,谁还能知你底细!不过还是你当年跟对了人,哪知道那姓娄的这般忌讳人知他往事!不就将我给发配出来了吗!” “好了!好了!别报怨了!这人就这般放着好了。现下无人,你去我帐子里歇上一歇,这般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个侍 第177章 往事只待成追忆1 这头陈随礼随着血液的流失,慢慢地进入了幻境中去。往日种种,如同白驹过隙般,在脑子里闪现。 有苦难,有挫折,有甜蜜,有悔恨,人间百味在心里涌动。或许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记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那年,那月,那日!虽历经种种,但心中记忆最深的其实还是………… 说起这陈家小儿郎,无论是学馆的,还是在街坊邻里口中,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纯用来打击人的。 “你看看人家陈家小子,人长得俊,书又读得好。你呢!除了上房掀瓦,尽会瞎胡闹,以后能干些什么!” “你爹我辛苦挣下的家业,不求你比那陈家小子一般,但一半总得有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光长个不长脑!我早知当年就不该让你生下来,丢脸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搞得周遭的学童都极为反感,极不喜欢与陈家小儿玩闹,他越发孤独自处了。 这一切也落在自家父母眼里,看着是挺让人引以为豪的孩子,这般不合群以后可怎么办呢! 同时更担心的是伤仲永之事重演,小时牛逼,及大时了了。虽有时也会狠心打压一下,但总有人捧着,那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也许就是因为打小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里长大,除了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外,倒是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对银钱上也没有什么概念。 那时只知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不知父母已经为忽起的战争担起了心。 及至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外族在境内烧烧抢掳,家处北方的宗族都开始向淮南迁移。而陈家的祖籍不在此地,父亲见形势不妙,以家祖母身体大恚为借口,挂官回南。 当年陈家小儿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又从未出过远门,不明白怎的好好的父亲官位不做了,还将家中的仆人遣散了大半。至于家中的金银细软也收拾妥当,那些剩下的卖不掉的也就不管了。 他就这么一无所知的被带着匆匆忙忙回了南边,一路上他有瞧见父亲的脸色是越来越凝重。而越是往南,沿途人流也越来越密集,且大都还拖家带口的,有些人甚至已经衣衫褴褛,脸带愁苦。 等到停顿歇脚时,他才零零碎碎听人谈起如今这时势骤变,就连两位官家都被金人掳了去。国都汴京已破,国已不是国,家又何以为家。 他这才算是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要不是有双亲提早准备,这逃亡之路怕是没这么安逸,他弄不好也得如那些人那般不可。 可是屋逢连夜雨,南迁途中又岂是一帆风顺的。有盗匪横行其间,专劫那官绅富户,只是这次轮到了他们家。父亲本以为只是损些家财,可谁知道贼人会谋财又害命,双亲为护他丢了性命。 陈家小儿就在这悲痛的心情下继续南行,剩下的路程要不得家中忠仆支撑,以他的能力是无以为继的。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路省吃俭用,艰难的抵达了望京府。 好不容易寻到了族叔门上,老仆也累倒了,虽将养了一段时日,也就多活个半年。这下子就余他孤身一人寄人篱下。虽然是安定下来,而且族叔待人极善,但这般在别人家里吃白食还真不是个事。 要不怎么说人还是得受些挫折才好,太过平顺的人生是不完美的。陈家小儿渐渐学会了看人脸色行事,努力在族叔面前展露才气,让人觉得他有些投资价值。 虽说陈氏这一支脉在官场上是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出了陈太傅这么一位能人在,总有人顾忌着些,也算是有个帮衬。 族叔见他学业有成,只是欠缺人指点,便托到了陈太傅门下,想着有名师指点也是好的。 当年陈太傅虽还未坐到如今的官阶,但极得高宗帝信任,常在御前听事。见同族中有这么一个善学的小儿,且已经过了县府两级考试,只是欠缺些应试经验,便将他收到门下好生教导。 陈家小儿既有名师教诲,虽不用日日听讲,但也是经常出入府内。这时日一久,总会有碰上陈府女眷的时候,这就引出一段情谊。 那时不知年少的感情,总会遇上波折,没有结姻缘,偕白首到老的机会,但这份青涩的情感却永留心间。 他们也许自相遇,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曾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位美丽的女娘子,还是在陈府书房门外。 那时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衣褂,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正从老师书房内出来。他见这位女娘子身无半配饰,以为只是老师家中一女侍,便上前交谈了几句。 “这位女娘,陈大人可是还在忙公务,可否通传一声,就说弟子陈随礼前来拜访?” 那位女娘子面带羞涩,欲言又止,轻声低语道,“这位公子,你且在旁边亭子内等等吧!现在正是午休时间,莫要打扰了。” “那你适才送茶……” 陈随礼指了指女娘子手上的托盘,眼神有些古怪。 “这是安气宁神的茶水,饮完后自是易入眠,所以我才叫你莫扰!”那女娘子不免有些着恼,轻跺了跺了脚。 “莫怪!莫怪!是小生想岔了!”陈随礼见对方生气了,便知是自己想歪了。这也是因他每次来,都没撞上过老师午休。这回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且适才那女娘子神情略怪,他就以暗心度人心,以为这女娘子心思不正,这才说错话了。 “你这真是的,等着吧!念在你还实诚的份上,我去取些糕点茶水过来。” 那女娘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余陈随礼在那犯嘀咕,他还有被人夸老实的时候。他的初心已在这几年颠沛流离中丢了,就算是老师陈太傅怕是也看出他心不纯了。如今还能指点他课业,也是抹不开同族的面子,只是略帮扶一把。 倒是他脸皮厚实,三不五十的上门来讨教。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避他,找了这么个借口。但他也不是那没准则的人,只是功利心重了些罢了。 第178章 往事只待成追忆2 未待多时,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端着茶点过来,但却再不见那小女娘的身影。 “适才那绿衣女娘子呢,不是应该由她送来的吗?”陈随礼略疑感,便随口多问了一句。他适才见人俏皮,言语之间多逗了人几句,现在想与人多聊几句,可人不来了,他顿时也没了兴致。 或许对那些内心有些阴暗的人来说,更期盼着那一丝光明。但是陈随礼不知道这一时的缘分,以后将彻底改变他的一生。 “陈公子,哪儿个来的绿衣女娘子?你也算常来的,不能不知晓我家大人书房一向是由老奴负责的啊!”那老仆一脸疑惑的问道。 “呃!那倒也是!只是今日小子由后门而入,只有寥寥几人见着。不知是谁人告知你端茶点过来的?” 陈随礼这么一问,倒是问倒了那老仆。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语,不好说出口,就这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陈公子,确实是他人通知奴婢过来,但这不好与外人道,还请谅解。” 那老仆忙放下手上茶点,就这么匆忙离开了,独留陈随礼在那思量。 要说看那老仆刚那番含糊的话,这个小娘子想来或许是陈家的内眷,至于具体是谁,就不可知了。 这是他与那女娘子的第一次见面,以后又能撞上几次,那就是缘分所在,甚至是一份孽缘! 而此刻的陈大人,当时还没做到如今的官位,只是在吏部任职侍郎。且当时为避开朝中派系纷争,倒是有那空闲教导族中后辈。 适才那绿衣女娘子说他已然入眠,此言倒是非虚。不过小憩一会,就醒了过来,自有等候在门外的老仆闻声,端来那清水洗面。 “老爷,那位陈公子已在亭子里等了许久。”那老仆见自家老爷梳洗完毕,便将门外的情形上禀。 陈大人听言,并未立马吩咐将人引进来,只是坐回案前处理起一些卷宗来。 他这个新收的弟子,虽有才气,但性子却有些急躁,功利心太过,容易被人钻空子,还得再磨磨才是。 而且他观如今朝堂的形势,帝已即位,但这前朝诸位老大人都被掳去金国,新旧易代,正是权力交锋的关键时期,进退惟艰。 特别是今年的科举,虽名为朝堂选仕,但这主考之人归属于汪伯彦一系,专权任为,非学子入仕报效的好时候,怕到时要出什么乱子。 他也有心搁一搁族中子侄辈的前程,避过这段风头。旁的人倒好说,惟有这个陈随礼,他不知该怎生劝解。毕竟他孤身一人,六亲无靠,自然是追求功名的心思迫切了些。 陈伯康在房内搁下了手中之笔,踱步到窗边,瞅了瞅亭中的陈随礼,低叹了一声。 “随礼啊!随礼,老夫该如何劝你啊!”陈伯康越想越是头疼,这位弟子那不见南不回头的倔脾气,是该冷一冷,还是这次就让他吃上一堑方可。 而此刻外面的陈随礼也在亭子里思考着前路,这手中的茶水也放置嘴边久未入口。 按照他的所知所想,今年的科举,他必是要上场搏上一搏的。虽然这段时日见老师的神色言谈,必是不赞同他下场的,但形势可等不了人。 一则是因为他不想要寄人篱下,指着族叔给的丁点银钱来过活。靠人脸色过活,也不是个事。虽说同宗同族,但留来留去也会留成愁。二则是想着早点出人头地,就能自立门户了。这知交好友往来也方便些,不用事事请项,不自由。虽然花费钱银多了些,但双亲的神牌位也能从寺院里迁回来,也能日日供养,全了他的孝心。 这头陈伯康终于思定好说辞,这才要门外侍候的去将人给请将进来。 未多时,便见陈随礼进了书房,躬身行礼。 “老师,请恕弟子违意了,今日又来登门拜见!”陈随礼嘴上连连说着歉语,但此刻脸上神色却极是坚定。 陈伯康见他这般模样,便知此子心意已决,怕是难更改了,但还是将那话问了出口。 “随礼,你确定你意已决,真是要参与今年的科举不成?” “老师,弟子是真等不得了。要说今年抵京备考的学子中,有才学的不多。弟子虽算不得出类拨萃,但想来名列榜上还是能行的。可若是来年,未必那么有把握了!”陈随礼直陈其想法,意在说服老师同意他入场。 “话是这般说,但你可有考虑到过,以你往日的言论,与此次主考官的想法相背,如何能取得中试。就算运气好榜上有名,名次也不会高到哪去,你还想要入场搏那一搏吗!” 陈伯康可不想弟子虚度光阴,朝中的官职一向是僧多粥少。这次若名次不好,怕是连选都没得选。而且汪伯彦一系必是优先考虑与他们有关系的,或是亲近他们的学子,只怕他到时更难堪。 “那弟子必会忍一时之气,将时文写得中正些,想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陈随礼解释道。 “你想是一回事,真到了那考场上,要述己所见,行文之上又岂是能刹得了车的。你硬要反其道而行之,文理上必会上下不通,磕磕碰碰,怕是难以出彩。”陈伯康叹气道,他是真不想这个弟子多年苦读付之东流,真得了那么末的名次,又岂是会甘心。 陈随礼也知老师言之极是个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的几年可蹉跎。族叔虽对他有支助,但时日多了,他也开不了口。 “老师,此次还请您多加指点一二。弟子知让您为难了,但这朝中之事您知之更详。弟子虽不想违心中所想,但还需您提点如何贴近主考官的思路,不至于名落孙三!” “唉!你让我怎么说呢!那主考之人虽与老夫同窗,但政见相驳!罢了!罢了!老夫就姑且估上一估,指点指点你吧!” 陈伯康长叹一声,无奈应允。接着便踱步到书架前,取出几卷书册翻阅起来。 第179章 往事只待成追忆3 陈伯康在纸上写上几行字,这才罢笔。 “随礼,为师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你且依这几题写几篇时文出来与为师看看。” 陈伯康不好将话说得太透,见陈随礼已将视线转向宣纸之上,便去书架底层抽出一卷书册,通翻了一遍,这才递予陈随礼。 “至于这本册子你拿去好好参详,若是能领会其中一二的,也许……” “老师,这个是………?”陈随礼看着手上这卷封皮上空空的蓝色书册,疑问道。 “这个……,这乃是老夫那位同窗四处散发的文集,为的是在同僚间博一美名。至于这书名说是未定,广求一名,其实还不是在等着…………” 陈伯康言语中略含鄙夷,神色有些不以为意。 “你且翻翻,虽文章立意有些难言,但用词遣句倒算巧妙,以资做为参考,对你来日必有益处。而且那位如今已暂居于试院之中,怎么一回事就不用为师挑明了吧!” “弟子明白,多谢恩师教诲!不过老师写的这几题,与近几年的时政关系不大,可真是会出吗?”陈随礼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问道。 “上言达下,君王心中关切的更为要紧,而老夫那位同窗最会揣度圣意。为师估摸着必是不出其右,而那册子中就有几篇类似的捧脚,你依此写上几篇,交予为师批改,想来是有望的。” 陈伯康轻拍了拍案几上的书卷,眼神有些黯然。其实他内心之中一直是以为考试一道来不得半丝取巧,不过时风日下,他竟也随流了! “多谢老师指点,弟子这就回去好好写。”陈随礼闻言倒是喜上眉梢,有恩师从旁指点,对于他冲击榜名必是极为有利的。 “为师这般帮你,已是违我本意,你可得好好珍惜,旁的话莫要四处言说。不过你一向口风极紧,想来是出不了差错的。” 陈伯康又叮嘱了几句,便罢口不言,示意自己尚有公务待批,不便多留客了。 “弟子明白!” 陈随礼躬身谢师,这才告辞离去,只留下陈伯康在书房内长吁短叹,却不知叹的是时局还是他这门生。 未过几日,陈随礼带着写好的文章前来陈府求见。但也是事不赶巧,老师尚在宫中伴驾,还未归来,他只得去书房外亭子里等候。 亭子里四下空空,只余凉风袭身,周遭的花朵早已过了花期,无景可赏。 他在那坐着甚是无聊,见左右无事,只得展开手上纸卷,一字一句细细推敲了起来。 “嘻嘻!怎么又是你这个呆子,这回又是为什么来的!” 耳边突然响起女子的嬉笑声,陈随礼忙侧身去看,正是上回那个女娘子。只是身上换了个色罢了,倒是显得婉约了不少。还有身上也多了配饰,钗环叮当,当得美丽。 “原来是你这个小娘子,这回怎不装那侍女状了!那日对我可是好一番戏弄啊!”陈随礼微动着嘴角小声抱怨道。 “咦!你莫以为我听不清!小女子当日可未曾言及,只是公子自以为是罢了,怎当得欺骗。”那粉衣女娘子轻摇着手指说道。 “那倒是我未曾问及的不是了,难怪书中有云唯女子难养也,莫怪如是!”陈随礼闻言叹息道,脸上作出一副头疼的模样。 “当日可是你自以为是,胡乱冤枉人,这才起的头,怎生怪得小女子。看你是个读书人,肚量也太小了吧!”那女娘子轻跺了下脚道。 “看来女娘子你脾气也非小,这般喜与人争辩!小生只是当日被你弃于亭中,无人闲聊,无趣得很,今日说多了你两句,怎生竟不乐意了不成!” 陈随礼也是头铁,竟与那女娘子论起是非对错来。他心中这几日写那些个时文也是绞尽了脑汁,今日正好与那女娘子逗逗趣也好,舒缓舒缓这段时日来紧绷的神经。 “你这三天两日上门求教,看来这学问也不怎么样嘛!”那女娘子注意到陈随礼放置于石桌上的纸卷,趁其不注意,一把夺过。 “且让小女子我好生瞧瞧,看看你这般酸臭书生能写得出了什么惊世之言!”她说完,便展开纸卷粗阅了一番。 陈随礼不敢上前争抢,一是怕损了纸张,二是顾忌对方是女子,只得站立一旁等候着。 “看不出来,你写的倒算是不错!”那女娘子口上夸赞道,又接着细读了几遍,眉头却慢慢蹙起,似有什么不解之处。 “怎的,女娘子也有看不分明的地方不成!”陈随礼语气古怪的说道,在他看来就算是老师家的女眷对于这应试的时文也是一知半解的,怕是在那故作腔调罢了。 那女娘子听到这阴阳怪气之语,猛的抬起头,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文章,细品之后总觉得不是那么的通达,感觉卡在那下不去,而且那立意不明,小女子确实是不甚明了了!” 要说怎的是旁观者明,对于陈随礼这个作者来说,虽自知这文章写得磕磕碰碰的,但自己是察觉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来的,只以为有些遣词的小问题。说是过来恩师这请教,但私心以为这几天来来回回的修改,早以为没什么问题了。 “嗯!女娘子还知晓这些,那倒是还请你指点一二吧!”他虽是这般说着,但心里可不认为对方有那个眼界。只以为对方是听得家中长辈日常言语多了,才会说出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见解罢了。 “看来小娘子也是满腹经纶啊!倒不知有何高见?”陈随礼不以为意地说道,但对方却早已听出他口气中的低视。 “要我说来,你这文章还真是不名一文。一读还不觉得,这多读个几遍就越发觉得处处是费言。说的什么立什么言,写什么志,从你这薄薄一纸上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看着似是博采众长,但这般将文字堆砌到一处,毫无自己的主见,只能是人云亦云,埋没于平庸之地。”那女娘子言语也是不客气,不因他是客而口下留情。这话语中隐隐有了几丝针锋相对来。 第180章 往事只待成追忆4 却说陈随礼说错话,惹了那女娘子,此时气氛有些僵住。 “呃!……”陈随礼也是有些词穷,只得干巴巴的回了句,沉默了半晌,这才组织出语句来驳一驳对方。 “小娘子你有这般见解,委实出人意料啊!不过女儿家的还是少言语咄咄,传将出去可不太好啊!以后若是……” 说者本是无心,听者可是不觉得如此,本是陈随礼词穷时所出之言。他自己可能觉得不过如是,可对方却是听得刺耳。 再说与个女娘子争论这些,就算再有理,也会变得无礼。而他那话可没得半分服软的调调,只会让人觉得敷衍与轻视。 “小娘子我是好心一片,倒反成了驴肝肺了不成。往日里他人求我意见,我还不一定言语呢!今日倒碰上你这么个……” 那女娘子也是气急了,对方言外之意,不就是觉得她好与人争个长短吗!要不是知他是父亲弟子,她也不想搭理呢!谁眼巴巴得上赶着被人说道啊! 陈随礼见对方脸涨得通红,右手攥紧那卷子,神色不虞,这才知道是又说错话了,忙连声道歉。 “小生妄言了,还请小娘子多多恕罪!……” 他这般做低伏小之态,倒是让对方神色松弛了下来。但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要不是顾忌对方是陈府女眷,他是懒于说软话的。适才这女娘子那般开口言话,真以为说出点道道来,就能让得旁人心服口服不成! 这女娘子虽仍有不虞,但却是不再像适才那么气结了。只是狠狠瞪了一眼他,将手上的纸卷拍到了石桌之上。 “你还不算是蠢到底,知道错就敢放下面子,可比旁的男子好上许多,就是这口上不知道饶人吗,让让都不会吗!” 陈随礼听后,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将石桌上的纸卷小心地折叠好。 那小娘子见他沉默,更是来劲了,继续说道,“今日小女子也教你几言,就算是你心中有再多的不乐意,人前也莫要露了形,谁人能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何方人物!就如适才这般,就算你已向我赔了礼道了歉,但小女子我的气一时也是消不了的。你必是能猜到小女子我是要去告黑状的,到时莫要觉得受气!” “不敢!不敢!却是我适才无状了!”陈随礼心中苦笑连连,这女子确是得罪不得,看来就算低头也是难挽回啊! “你现下这般说话,还真是无趣得很!真不知父亲看重你个什么!”那女娘子见状,也说不下去了,便扫兴而去。 陈随礼捧着手中纸卷,不知该做何反应,这是又将人给气走了不成。 未多时,那位恩师书房的老仆妇又再次出现,奉上了一壶热茶。 “陈公子,这时节坐外面也凉了些,要不去厅里坐上一会。” “不用,小子想着老师再过片刻,应是能回返的,还是在这等着吧!”陈随礼推辞道。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将这壶热茶放这了,你且慢慢饮用,缓缓身子也好。”说话间那老仆妇就将那壶茶水及茶杯等物搁置在石桌上,便准备离开。 “这回还是有人知会你过来的吧?”陈随礼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呃……”那老仆被人忽然这么一问,也有些口哑,不知该如何回话。 “算了!算了!你不用回话了!” 陈随礼看老妇这般为难模样,也不再追问了。其实他也猜到是那女娘子叫来的人,着人送茶送点心,前脚气呼呼,后脚又软下心肠,真是难识女儿心啊!不过他也在反思是否刚才太过刚直,人家生气也确实在理。 他在那亭中等候了近一个时辰,才见老师匆匆而回。陈康伯着一身官袍,一看便知是刚从官中出来,尚未休息。 见陈随礼在亭中等待,忙顿住脚步,交待道,“随礼啊!你可是来久了,怎的不在书房中等候!待老夫换身便装,再行招呼吧!” “老师书房内那些机要私密文件,委实不适合学生久留,还是外面空气清新,吹吹也好!”陈随礼答话道。 陈康伯闻言也不强求,回房整理了衣冠,这才命人唤这位弟子进来。 “随礼啊随礼,看来倒是为师给你取错字了,守礼守得有些死板。你我本是同宗,再说这么多日下来,老夫视你如子侄,真不必如此讲究的。” 陈随礼应答道,“老师您已允弟子出入陈府如同自家,旁的自该小心。” 他这般说道,不过心里还是免不了打起了鼓。今日可是惹火了老师家中的小娘子,要是对方迟些时候告个小状,还不知老师怎的看他,怕是以为他随礼随得马虎了吧! 这时听得老师在案几旁问道,“为师看你手中非空,看来交待你写的已是有了着错,拿来与为师看看。” 陈随礼忙将手中的纸卷递了上去,接着便静待一旁等候。 陈康伯展卷阅读,不多时便眉头紧锁,开口问道,“随礼啊!你写了几天可是有参透什么吗?可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回老师,倒是改多了几日,写得时候也是磕磕绊绊,不知从何落笔。”陈随礼说道。 “确实是不通啊!文理不通,表意不明,语句累复,你自己再好好品品吧!”陈康伯叹气道,接着便用朱笔在卷子上勾画起来。 待陈随礼从老师手中接过纸卷,已被上面满满的朱字给惊呆了,他这几日费尽心力写得的文章竟这般入不得眼了吗! 书案后,陈康伯已在着手处理公文卷宗。而陈随礼则捧着纸卷,一字一句看着评语。这般看下来,自己写得还真是狗屁不通啊!光顾着硬拗,倒是忽略了许多,确实如那女娘子所说。 “可是看明白了,知道如何改了吗?”陈康伯放下手头卷宗,抬头问道。 “弟子确实是一叶障目了,多谢老师指点!” “临考在即,若是无什么急事,还是静心在家备考为好!”陈康伯这么来了一句,便打发他出去了。 第181章 似醒非醒 陈随礼当时也是茫然,平日里老师可是都一字一句指点与他,今日怎得这般就好了。 后来他才明了这是恩师家的女娘子在父亲面前告了他一状,老师倒是不曾多说些什么,也是他与那位女娘子熟了之后,她才提及当日之事。 那日她是早等在府门口,跟老师说了一通他的不是,确实是言出必行,难怪叫他不要着恼,反馈得够早的。 而老师那日几句话,也是在点他,提醒他有些礼节该守一守。以前他入陈府无需通报,以后可不该如此了。不过那女娘子也没讨着好,被老师批了几句,各打五十大板吧! 老师是怕自己家的小辣椒被人给哄了去,就算是同宗的子辈,也是要避诲的。女儿大了,更该处处小心,容不得半点差错。 可这情之一事,又何从禁得了呢!越是封堵,越是靠近,不然怎来得一支红杏出墙来呢!只是当时他们还不甚明了这同姓不同婚,对他们影响有多大,最后只能带着懵懂的情感各自走向不同的旅程,惟在心中留下点点的遗憾与缺失。 一步错,步步错,留他在这世间孤身前行!看着她留下来的骨血,疼心又后悔。若是当日他争上一争,那怕是被宗族及恩师厌弃,又是何般境地呢! 晖哥儿只有她一半的身影,另一半是他私心厌憎的那个武夫。有时他看着喜欢这孩子,怜他幼年失母,有时又恨他身上那股子武夫习气。 说人不说己,他不还是在这懊悔中去习了武,也不知是想靠近,还是想比较。斯人已逝,争再多,比得过又如何! 人在这生死之间,想得也多,自反己身。时间长河上的点点滴滴似乎触手可及,她也似乎是摸得到般。 他似乎走进了一个怪圈,总在她出事的那个段点回转。眼前的她虽然穿着旧时的衣裳,可却梳着妇人的发髻。往日的音容笑貌,他内心却已知对方心意怕是不同了。 人或如旧,情却不如旧,一切都变了,也不知他怎生记得这般牢,就他困在原地,或许他也该学会放下了。 只是面对梦境中,那个她一意去寻那莽夫,一步步迈向死路,他伸手去拉却永远是捉住一团空气。 那情那景,他心知是自己幻想的,可不知自是他乡客,总想着改变什么。 一次又一次,重复又重复,他在这条路上也渐渐麻木了。 而现实中,他虽已被救,但也时间不短了,血流失了不少。 陈太傅帐中,烛火通明,人进人出。 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被一个侍卫拖将了进去。 “莫走!澜儿莫走!不要出那远门!”陈随礼呓语道,本因失血过多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越发苍白,而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捉住些什么。 那医者几次想给他包扎伤口,都被挥了出去。纱布飘落到了地上,血也挥洒了出去。 “都愣着干什么!快搭把手啊!”医者冲着旁边叫嚷道。 旁边的几个侍卫如梦初醒,忙上前过来按压。 忽然陈随礼挥舞的左手撞到了什么,便一把揪住,接着紧紧地箍住了那东西,就如那攀墙的爬山虎一般,丝毫不放松。 “老大夫,这可怎么办!”一帮手的侍卫说道,口气略显为难。 “继续,他安生下来,我也好处理伤口啊!”那医者可不管这些。 “可是……大夫,这,这……”这位侍卫瞅瞅被箍住的大腿,言语吞吞吐吐,神情极是尴尬,再加上旁边又有几位同僚看着,总觉得他们的眼光甚是诡异。 早知道刚才就不冲上前了,本想着是给那位大夫搭把手,可不是把自己给搭在里面,他心中极为后悔。这陈先生看着是个文人,倒没成想在这般境况下,劲却这么大,也不知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于侍卫,你就忍一忍,辛苦了!”陈太傅在旁虽有些看不过眼,但还是定了基调,只是说完便背过身去,双肩微微耸动。 帐中的气氛显得极是静诡,那几个侍卫想笑又不敢笑,都在那里憋着呢! 至于那位老大夫两耳不闻,一心只专注着给陈随礼包扎伤口。 就这么忙碌了好一会,那老大夫才直起腰来,轻捶了捶腰间,这才转身面向陈太傅。 “太傅大人,这伤口我是处理好了。也亏得是下手之人心存它想,划的口子虽多但不大,再加上发现得及时,这才有得一线生机。等会我开一副补血益气的药,您想法子给灌进去,人能清醒过来就有救了!” 陈太傅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礼这么多年陪他身边,他早已将这个学生视若半子了,真不想他折在这地方。 不过听得大夫的后半句话,他又提将起心来。 “周大夫,这前不着村的,后不着店的,就算你开出了方子来,老夫我一时也无法弄到药材的,只怕时间是来不及了。” 那老大夫听完初初一愣,后才醒悟过来,不由得微咧了一下嘴角。 “太傅大人您这怕是事多忘了吧!临出发前您可是吩咐我多多筹备,说是此行前路不太平,有备无患。这不小人心想着前方兵祸连连,流血受伤怕是常事,就多准备了些,不就应上了吗!也是陈先生福大命大啊!” 陈太傅唇下胡须微动,微带喜悦。 这一啄一饮皆是天定,倒真是巧上加巧了。 “周大夫,这般情况下可是需得上好的人参,提一下气,这怕是没法备下吧!” “那倒未必,还不到这般境地。我多年在军中帮手,处理过这种失血的病例也多。这种情况只要人能醒,一切都好处理,再说我那方子里加了少许参须子,也是有益的。”那老大夫解释道。 “这就劳烦你多多辛劳了,速速配药出来。”陈太傅拜托道,不过眼神寸步不敢离开陈随礼。 那位老大夫也不推辞,要了一位侍卫过去帮忙看火熬药,就在帐外忙活开了。 第182章 推诿 陈太傅转头看向帐中的那几个侍卫及幕僚,突然开口问道,“适才事发突然,老夫也不急着细问。现在你们谁来说说,事情是怎么成了如今这般!随礼又是如何出的事!” 那几个侍卫和吴姓幕僚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这个口。 这平日里陈太傅待人和善,可这回先是晖哥儿不见踪迹,如今连陈随礼都出了事。就算是再木的人,也听得出陈太傅语气之中暗涌的怒火。 “怎么的!个个都哑了不成!不知怎么开这个口了吗?”陈太傅踱步到这几人面前,他那胡须也自成气势一般,无风而动。 那几个侍卫这时也是脑子灵光,纷纷向后微退了半步,倒留那位吴姓幕僚顶在跟前。 那位吴姓幕僚见陈太傅直盯着他一人,这才后知后觉的看了看左右。那帮武夫竟如此眼头活络,倒显得他愚笨了。 既然被逼到如此境地,只得苦笑着应答道,“卑职也不知怎的出的事。当时我们三人分兵两路,查探的是不同的方位。只是久等不见随礼兄前来会合,这才过去查看,没成想会是这般模样!” “怎想的过去那边?可是那方向有什么异动不成?”陈太傅知道随礼一直放心不下这地界的诡异,怕是整晚都在四处巡视。这孩子放一放又如何,既已入了套,敌在明吾在暗,只能等对方出招即是。这么多人,再加上有娄家那个义子在,他那老对头还不至于下狠手。 不过随礼今日落到这般模样,只怕已是摸到了某些人的躲藏之处。逼得太紧也不是件好事,希望对方急中出错,至于他们只能先严防死守了。 他看着随礼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也甚是后悔,早知就不该将事情托于他去跟进了。 “当时陈随礼那边尚不可知,但卑职这头倒是发现些蛛丝马迹!……”那位吴姓幕僚接着说道,并将他们发现的一一禀告了陈太尉,并在图纸上标明了各点。 陈太傅在脑中盘算了片刻,虽对这些奇门之道不甚了解,但听了解释后,也算是明白了几分。 “小吴,你的意思是这地方最近一段时日被人做了手脚不成。那若是明日我们离开此地,可是会有什么阻碍!是否还如今日这般,出不了此方地界?” “若是依卑职猜想,只要无人暗中主持阵图,应该就如那些个乡民所说,待天晴之时即能脱困,估摸着也就大半日的时效,但这事也说不准,那跑掉的暗谍,卑职也不敢打保票会不会动手。这术有专攻,卑职对这一道也只是粗通而已!”那位吴姓幕僚缓了缓,这才开口说道。 “那你是觉得这阵暗中会有人插手了!既如此,适才你们找到随礼的时候,可有发觉周围有什么不妥吗?”陈太傅继续问道。 “这个,卑职当时只顾着救人了,周遭的倒是未曾留意。现在回想起来,一则似乎随礼兄躺的方位有些奇怪,像是被人特意摆放过。二则对方对人的处理手法,既不一刀毙命,留着慢慢流血而死,也不知对方是怎么打算的,要这般折磨随礼兄!”那位吴姓幕僚转动眼珠,仔细回忆着当时情景。 “太傅大人,要不属下几个再去那地方搜搜看,总会有什么线索留下的吧!”后面的一个侍卫主动请缨道。 “怕是晚了!你们抬人过来之时,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就算还有什么,也早被人处理干净了,不必再去做那无用之功了!”陈太傅一口否决道。 “那我等只能干等着到天明了吗?太傅大人,这事必是娄副使那边使人干的,我们在那边候着,准能逮到马脚。上回那娄副使不就被梁山的几位戏弄得晕头转向了吗!”一个侍卫出主意道。 “不妥!不妥!近日那位娄副使身边多了些出身不明的人。不过看那些人的精气神,可不是易相与之辈。这次也是我们乘夜而为,才能摸到那边去。不管今日这事是否与娄副使有关,我等都不应该再过去试探了。”那吴姓幕僚反对道。 其实他们这帮幕僚早就留意到,前几日不但遭了袭,娄副使那边也接收了几个人,说是说娄相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意从京中调拔过来的。不过保护的是谁,是个人都知晓。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可是他们的老相识了,娄相手上得力的管事,没见娄副使最近吭声不多了吗! 使团中人心不齐,特别是那些个兵士,跟着他们上司一起,选择投靠了那一边。不过也是可以想象的,战事已歇,武官出路不多,不就急于寻个可靠的码头。虽然不会明面上生事,但出工不出力,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他们这边也着急,希望能尽快与韩世忠将军会合。这样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有什么暗心思都得给压下去。 倒是陈太傅不知怎般考虑的,忽然开口道,“小吴,你去那头请娄副使过来。若是他有什么问话,含糊着即可。” “太傅大人,若是问起陈随礼的事,该如何回话呢?”那位吴姓幕僚询问道。 “今晚的事对方也是明了的,你只需说随礼遇袭受伤,旁的都推说不知即可。”陈太傅叮嘱道。 “那卑职明白了!” 那吴姓幕僚说完,便告退而出。 帐子内又恢复了平静,只听得轻微的呼吸声。 外面的药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味道越发浓郁,这药味顺着缝隙传了进来,淡化了帐内的血腥味。 陈太傅见帐内味道有些闷,便掀开帐帘,出去吹吹风。 不多时,那药就熬好了。刚刚盛出,就被这外面凉风一吹,正是温温可入口。 老大夫叫那个帮手的侍卫端了进来。 而此时帐内的陈随礼尚处于昏迷的状态,这汤药也不知怎么灌入口中。 帐中的几个侍卫看着这碗汤药,也没了法子。平日里可没昏迷中吃过药,谁知道怎么处理啊! “要不!将人扶起来,掰开嘴,灌进去也是可以的吧!”一人出主意道。 “不行,人没醒,呛着了不就更麻烦!” “要我说,还是你细心,还是 第183章 探口风 老大夫一见还搁置在一边的药碗,里面满满当当的,竟丝毫未动,虽还留有余温,但再不喂进去就迟了。 “怎么个回事,这么长时间,你们这帮人竟半点都喂不进去吗!还准不准备救人了!” 老大夫怒瞪着这帮侍卫,连个照顾人的伙计都办不了。他在那忙前忙后,出工出力的,倒个个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想让他做白工不成。 那些个侍卫在旁讷讷不言,良久才有人憋出了一句话。 “老大夫,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们几个哪会干这侍候人的活。要是一个干不好,把人给呛到,不就更不好了吗!” “呛到不还能将人给呛醒吗!不就更好做事了吗!一个个缩头缩脑的,没个担当!”老大夫一边抱怨,一边从药箱里抽出一根芦苇杆来。 “看好了!再难的事情只要肯动脑,就会有法子去解决的。”他一手执药碗,嘴对着芦苇杆猛吸一口后,便迅速塞入陈随礼的口中。 药液顺着芦苇杆子,缓缓地流入陈随礼的口中。老大夫看进去了一些,便微掐了一下芦苇杆,等陈随礼喉头微动,有吞咽的举动后,才继续下去。 “老大夫,你这法子好啊!我等还以为要来个嘴对嘴呢!实在是难以下口呢!”一个侍卫拍手赞道。 “一个个想些什么呢!你们怕是江湖传闻听多了,想当然了吧!就算你们不介意,这位陈先生要是醒来,知道了怕是会羞于见人了吧!”老大夫听这侍卫的话,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你老所言极是,我等就是顾忌这个,才久久不动手的。”一个侍卫也是会顺坡下驴,就这么将话给圆了过来。 “现在看了老夫的操作,知道怎么干了吧!还不上来接手!”老大夫侧身对旁边那几个闲着的侍卫说道。 “这种精细活我等可干不了,这芦苇杆这么细,我们粗手粗脚的,就怕用力过猛给弄折了。还是你老多受点累,多多担待些。”那几个侍卫深谙这官场之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只要不是上头下令,能推还是推了吧! 老大夫看那几个后退半步的侍卫,又转身看向旁边那位侍卫。 “老夫看你倒是个敦厚之辈,要不!这个你试试看!” 那个侍卫苦笑着指了指还被捉住的大腿,说道,“老大夫,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干这活计啊!就这样站着,我就累到不行,还是饶过我吧!” 那老大夫见这状况,只得受累继续喂药,好一番功夫才算是忙完。 此时帐外传来交谈声,声音越发响亮,正是那位娄副使过来拜见,与外面透气的陈太傅碰了个正着。 只听得外面陈太傅说道,“娄副使,老夫那帐子着实有些不便,就不引你进去了。正好隔壁帐子里刚收拾出来,关于后续几日的行程安排,要与你好好商谈一番,且随老夫过去那边聊聊吧!” 帐外的娄副使并非孤身一人前来,身边还伴着一个额角高高,面色肃穆的中年人。 娄僖还在那边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过去。今晚上出了这么一件事,他怕的是陈太傅疑心是他娄家所为,设下的鸿门宴。这个老滑头这一路上已经戏弄过他多次,他心中是极度发怵的。 旁边的那位中年人轻踢了一下他脚跟,并无什么效果。主家的这位小爷真是扶不上墙啊!明显陈太傅只是口头上试探几分,他竟然不敢了,例反显得他们这边有几分可疑了。 “娄副使,走吧!”陈太傅紧盯着娄僖说道。 “莫露怯,少主你一事不知。”那中年人附到娄僖耳边轻声说道,并轻推了他一把。 出事之时,他已将首尾都收拾干净了,只要不捉到那个人,查无实证,陈太傅本事再大,也没什么办法的。 娄僖这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等进帐之时,将身旁的那中年人也拖了进去。 陈太傅回首刚要开口,见帐里多了这么个人,便收住了口。 那中年人见状,忙开口应答道,“陈太傅,卑下来了几日,一直没过来拜见,今日有些冒昧了!” “你是……,是娄相家的那个大管事吧!怎的,娄相派你过来当保姆不成!这么十几天就放不下心来了不成。”陈太傅语气古怪地说道。 “陈太傅,您德高望重,经验丰富,对这次出使金国的任务,自然是得心应手的。而我们娄副使则是初次重任上身,事一多也有些犯迷糊了,这御下又不严,身边的人也不得力,娄相也是怕一路上给您添麻烦,这也派了卑下过来从旁辅助。”那位娄府大管家说得是头头是道,态度又放得低,旁人自然是不好多计较了。 但陈太傅可不想就这么轻拿轻放,他家随礼可还在旁边躺着呢!便接着对方的话说道,“老夫可是记得几年前,伪齐作乱时,娄相曾派贤侄去过金国谈判,怎么这回倒怯了呢?” “呵,呵!”那娄家大管事干咳了几声,应答道,“我家这位年轻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经的事多了,许是心怯了。娄相也曾因为那时少主人险些被那些个乱兵贼寇给绑了去,懊恼过。毕竟家主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怕断了香火。卑下忧主之忧,主动请缨前来,确实是唐突了。” 这话层层递进,有理有据,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陈太傅也知这就是一番说辞,这娄僖只是他那同窗摆在明面上的靶子,他那香火可还在望京府安安稳稳地做着官。 其实这事就连娄僖也心知他那义父推他上台,这些日子连连向望京摇人,也是有摆烂的节奏。娄会之那老匹夫眼看着事情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这才使人前来。 “原来老夫那老友竟有如此一片爱子之心啊!贤侄你可得多长心眼,回去后可得好好孝敬你那好义父啊!”陈太傅夸赞道。 话音刚落,那娄僖倒是一脸茫然,而娄家大管事却是蹙起了眉头。 第184章 互探 却说陈太傅言谈之间有些挑拨着娄家的家事之意,想的也是只要是有点志气的人,都不希望身边多那么个二大爷指三指四的。 虽然说这娄副使确实是才不配位,但或许是娄相平日里威严太重,这家伙竟一句也不返口,任由那位大管事在此应答。 陈太傅见这般烂泥扶不上墙之人,也只能将接下来的行程与这位大管事交待一二。虽说事情是更好说了,但想从这位的看管之下得个只言片语却是难了,只能先试探试探,看看这娄家于此事究竟涉水有多深。 “娄管事,老夫我记得最近一次见你,好像还是上年寿宴之上。要说你也算有一番才学在身,这么多年忙里忙外的,怎不见你家娄相举荐你入朝为官呢?” 这话说得倒似娄相待手下太过苛刻了,竟不让人有那出头之路。 而这娄大管事自家知自家事,有时候知道的事太多了,时日久了就脱不了身了。尤其是像他这种随着主家从金国逃回的,要么忠心不二,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我家娄相离不了卑下,用顺手了,自然得事事都托我来办,尤其是对陈太傅您更为重视。卑下常听得娄相忆起往昔与您同窗时光,如今物事人非,说是朝上旧人也只得您一个知交了。可以往每次府中设宴,您总是姗姗来迟,竟得不了空述述旧日情。”那娄管事语中带刺,听得极不顺耳。 “这话说得,还不是你家娄相事忙,要招待的人多,老夫我这张脸又太过平庸,易让人忽略过去。等这次回去,老夫一定登门拜访,与你家娄相秉烛夜谈,到时可莫要嫌老夫烦就好!” 陈太傅这话说完,倒是引得那位娄管事嘴角抽动了几下。这位老油条是蹬鼻子上脸了吧!真到时上门,他家主子难道还能闭门不见不成。不过,若是此行操作好,这位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回去,到那时候朝堂上家主也会少一份顾忌。他这般想着,微微有些得意。 “陈太傅,卑下必会如实回禀。娄相也是感激这段时日,您老对少主子的多加关照。我家少主子毕竟经验少,您老用得也不顺手,如今卑下被派来您座下听遣,您有什么吩咐尽请吩咐。这深更半夜的,也挺打挠您老休息的。我等受累不着紧,您老休息不好,可是一件紧要事啊!”那位娄管事在下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自家少主子还应付不了这位老狐狸,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露点什么,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陈太傅也听出对方想闪人之意,便知今日事了了,先把后续的事宜安排好了,再说其它。 “你这张嘴啊!当不负当年盛名,铁嘴铁嘴当如是!好吧!老夫唤娄副使过来,也是为了后续行程考虑。” “陈太傅这行程路线不是都交由你老定了吗?怎的还有变化?”娄僖忽然开口道,这三更半夜的,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被这么一番折腾,睡意已消,正气在头上。